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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是幻是空

    玉七云淡风轻的饮着清茶一副事不关己般的高高挂起,倒是谢飞昂听了庄六的话,睁大眼惊叹:“庄国公说那张元诩有一甲之才?不得了不得了,不是状元至少也有个探花郎!一朝登龙门之后,日后还不平步青云、荣华富贵无比!”


    大昭重文轻武,莘莘学子虽多,到底也没有这十几岁就能中个一甲的人才。


    说着,谢飞昂又使劲拍庄六少,“庄小六庄小六,你祖父说那个张家二郎能高中,那么庄国公知道今年秋闱的主考之人是谁了?”


    他可是知道张元诩还是个秀才而已,若要考也必定要先从秋闱考起中举后再过明年春闱。


    如果庄家有心让自家的准女婿考科举,还不是万事就给他准备好?!


    主考人是谁?喜好什么文章?心里有了数,肚子才有文墨按主考之人的喜好而来。


    说起来,谢飞昂虽世家比张元诩好,到现在也是个秀才呢,而且文章还没有张元诩做的好,若有捷径能走,何必绕远路!


    玉七淡声道:“今年秋闱主考之人还未定下,但庄国公要说张元诩有一甲之才,就是他是有真本事之人,你也莫要想着投机取巧,想套出主考官是谁。”


    庄六听得玉七这么说,立刻指着谢飞昂鼻子道:“对,你不要老想着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好好读圣贤之道才是正经!”


    “张家二郎今儿十六,十七就有状元郎的头衔,日后说出去还不是大昭国立国以来的第一人?”谢飞昂又啧啧两声,拿起糕点放在口中咽了下去,“年少有成,又是个一心一意读书的,十六岁了家中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若我是小娘子,也喜欢这样的少年郎哩!”


    庄六再次转首往刚才跌下来的院落瞧了瞧。


    这样少年郎是季六的未婚夫君,而他姐姐也想要……


    玉七随着庄六的目光转过去,而后垂下眼眸来,放下了茶盅。


    谢飞昂见两人都如此模样,伸手在庄六眼前晃了晃:“怎么?刚才见到季家六姑娘觉得如何?是不是粗鲁不堪?刚才听她的那歌声,可把我吓出一身冷汗来,那五音实在是……难以形容!诶,她长什么模样,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


    庄六不说话。


    青楼女伎可以当众谈论样貌身形,但大家闺秀断没有被几个男子围着讨论的道理。


    他虽年少气盛做出爬墙看人家小娘子容貌之事,也到底做不出这等下作的编排消遣人家的事情来。


    其实他真没有想到,季家的六姑娘歌声难听,那容貌却跟天仙一模样,如今年岁尚少还未长开,等长开了,定又是一个祸国殃民的脸!


    其实跟那张元诩倒也很般配。


    四月凉风习习。


    谢飞昂一直拉着庄六问长问短,见庄六这里套不出什么来了,转首又向玉七道:“我现在想了想,那季六姑娘唱的词,我却是未曾听过的。玉七爷,你可记得她唱的是何词?”


    玉七抬头望了望空中明月,站了起来,伸手整了整自己的袖口答非所问道:“时辰不早,早些就寝吧。”


    说着自己脚步轻抬,步出了院子走了。


    夜阑人静。


    谢飞昂看了半天玉七走路的背影,直到他出了院落,才眉间往中心聚拢,朝庄少容轻声道:“庄小六,你绝不觉得……你玉七哥的世俗之气越来越淡薄了?”


    “什么?”庄六半分不解,“你说什么,世俗之气?那是什么东西?”


    谢飞昂道:“就是七皇子越来越出尘,越发如谪仙了。”


    “那是,我玉七哥可是多少京城贵女眼中的情郎,自然出尘如谪仙。”庄小六满脸骄傲。


    “情郎个鬼!”谢飞昂觉得自己完全是在鸡同鸭讲。


    他又往那边玉七走掉的方向看了看。


    刚才的少年紫衣青带,头发漆黑泛蓝,连走路的姿势都如同仙人乘风而去一样。


    明明是个十五岁的少年郎,可是这样的一举一动,一颦一言却不带尘俗之气。


    这,这说好听了是谪仙。说难听了,可不就越来越如鬼魅!


    哪里有人活在尘俗之中,却不带尘俗之气的?就连当今皇上也是个有脾气的有情欲的九五之尊!


    夜空星辰明亮。


    玉七独自站在窗前望天,抬头。


    想到的是刚才院中听到的季六姑娘五音不全唱出来的词曲。


    我醉,一片朦胧,恩和怨,是幻是空,


    我醒,一场春梦,生与死,一切成空。


    那他一朝醒来,重回十五年纪,到底是幻、是真?


    还是他之前争权夺位,死在弱冠之年,是一场春秋大梦?


    他明明、明明记得,他死的那天,天寒如冬,六月若飞霜。


    那样的……死不瞑目。


    再抬首看了看那星空一眼,玉七唤了一声,“席善。”


    席善从外院进来,见玉七负手立在窗前,半跪行礼:“七爷有何吩咐。”


    “准备一份厚礼,明日去季家庄子里头代庄六少陪个歉礼,就说我们院子的猫吓到季六姑娘了。”玉七不转身,吩咐过后,就道,“下去吧。”


    “是。”席善应了一声,抬头再看玉七一眼,退了出来。


    连他都觉得自家的七爷自半月前的一晚醒来之后,举止就越来越难以琢磨,仿佛有很大的心事。


    季家农庄院上房。


    季云流让顾嬷嬷回了屋,便让红巧更衣就寝。


    站在床几上,她临高低头看在底下替自己脱衣的红巧。


    圆脸圆眼,厚唇高鼻,是张忠心耿耿的脸。


    但眉毛与手指粗短,走路姿态不稳,却又是个愚忠之人。


    愚忠之人可供差遣,而担不起什么大任,沉不住什么大气,更有甚者,还会拖累主家之人。


    红巧这样的人若在高门大户中,怕是很难安身立命。


    季云流的目光从红巧脸上转首到红烛明亮的绢丝灯罩上,从胸口呼出一口气。


    以她的疏懒性子,天道为何要让她重活在这样一户关系复杂的人家呢?


    小门小户的人口简单、自己丰衣足食,不是挺好么?勾心斗角什么的,她最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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