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漠并未立刻大杀特杀。


    他选择稳一手，等力量巩固后再行事，以免又遭暗算。


    通过摄像画面，朱青鸿等人将一切看在眼里，包括皇帝。


    他心中五味杂陈。


    事情终究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被困地方营地，皇帝眼见国家危矣，却无计可施。


    内忧外患，生死存亡。


    如何博一条生路，找一线生机？


    真的还有生机吗？


    “喂，金兰国的皇帝。你的力量是精神控制吧？长时间不对那些皇帝下暗示，精神控制会不会解开？如果解开，他们的本性激发会发生什么，你知道吗？”苏蕊玩味道。


    皇帝无言。


    其他人不置可否。能发生什么？不过推动国家更快灭亡而已。


    朱青鸿手上剥橘子，看向皇帝：“你叫什么名字？我可以给你一个求助的机会。”


    “贺澜。为什么？”皇帝贺澜不解注视朱青鸿，为什么给他这个机会？


    “心血来潮。”朱青鸿淡淡道。


    真假只有她自己知道。


    但不妨碍给一个机会。


    贺澜起身，深深鞠躬：“待力量完全恢复，国中没人能阻止他。他会毁掉整个联盟国。拜托你，除掉他。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求求你，救救我的国家，救救我的百姓。”


    “他，是你的朋友吧？”朱青鸿吃一瓣橘子若有所思。


    收拢一个国家，并非拿下便可。


    以最小代价得到最大利益，分外有价值。联盟国很大，把所有皇帝杀掉很简单。


    杀掉之后呢？攻下的城池无人管治，容易生乱子。有必要留几个皇帝，管理到手的联盟国。


    贺澜算一个。


    当被逼到走投无路，他们的选择决定未来。此时，需耐心等待。


    “是，他是我的朋友。从小到大的朋友……”贺澜眼眸微垂，想起那些过往。


    他们年龄相仿，一个皇子，一个官宦子弟。理所当然玩在一起，畅想过君臣同乐。


    那时候妖魔还没开始巡城，许多祭司守护国家，并无致命危险。


    童年那般快乐，恍如隔世。


    谁也没料到，一朝妖魔巡城降临。大战开启，无数祭司陨落，百姓哀嚎。


    等妖魔退去，爆发权力斗争。大国分裂成几个小国家，各自为政。


    从此战乱不断。


    每半年的妖魔巡城下，国不国，家不家。父亲兄弟战死，十岁什么都不懂的他被推上皇位。


    孤漠随军上战场，逐渐打出名堂。


    十五岁那年，孤漠随军回城，他欢喜去迎接。


    没有幻想中挚友相见的热烈，没有期待中竹马重逢的欢笑和喜悦。


    他看到面无表情，一身灰败的孤漠。他们无话不谈过，朝夕相处过，疏离和陌生比旁人感受到的更甚。


    十七岁，噩梦般的十七岁。


    身经百战的孤漠超越所有人，成为第一个国级祭司。


    他匆匆赶去想道贺，忘不了亲眼所见的场景。孤漠狂笑着，如碾死蚂蚁般杀掉几条街的百姓。更令人心惊的是，孤漠还想继续杀，一直杀。


    成为最强，藐视生命。


    孤漠的威胁太大，由他拉拢的皇帝们十分担忧国家的未来。


    是的，是他让众多皇帝放下仇怨缔结联盟，团结一致，维护和平。


    因为他登基后不久成了祭司，拥有精神控制的力量。


    他对百姓下暗示，对皇帝们下暗示，粘合成脆弱的联盟国。


    一碰就碎的美梦。


    孤漠强大的力量不得不忌惮。


    与其杀掉，不如利用。从小的心之所向，他想孤漠会愿意的。


    所以他接近孤漠，句句劝诱，步步逼近。最后控制住人，将孤漠一分为二。


    善良的，国家高于一切的孤漠成为联盟国的精神支柱。邪恶的，崇尚力量的孤漠被囚于皇宫，强制沉睡。


    是他，做了一切。


    是他，背叛了朋友，利用了朋友。


    都是他。


    也是他，每次孤漠醒来控制他们融合。寻找当初一同长大，心怀天下的人。哪怕只出现一瞬。


    他知道，孤漠醒一次，恨意便多一分。他也知道，生生抽离力量有多痛。


    他还是做了。


    他做了，不辩驳。


    他不做能怎么办？杀掉孤漠？任国家灭亡？任百姓死去？


    谁让他没得到如孤漠那般强悍霸道的力量。只能精神控制，只能蝇营狗苟……


    “有用时，使尽手段利用。无用时，处之而后快。甚至求助敌人，覆灭朋友。”朱青鸿唇角含笑，“你知道，我只要一样东西。整个联盟国。可愿双手奉上？”


    贺澜几次张口，说不出话。他对不起孤漠，对不起众位皇帝。


    唯独抛却所有，守护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百姓。他为国为民，以前如此，以后也会如此。这句答应他说不出口。


    面前的女子心计无人能敌。一路走来，步步算计，环环相扣。


    百姓跟着她，会过怎样的日子？


    贺澜不敢想，不愿想。


    却不得不想，想最坏的结果，想最后自身所护荡然无存。


    朱青鸿起身，走到贺澜面前：“明知是我导致联盟国如今局面，你却不得不求我。你已救不了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百姓。只能寄希望于我。贺澜，朕从不苛待子民。”


    能信吗？敢信吗？贺澜红了眼眶，紧咬唇无法说出违心之言。


    他，怎会相信。


    然而此乃联盟国的一线生机。是他理清局势，想破脑袋想出的唯一办法。


    他尽力了，真的尽力了。即使内心不断劝说自己，贺澜始终低不下头。


    全身都在抗拒，畏惧。


    实力超群，机智无双的帝王或许是明君，或许是暴君。他没见过她统治的国家，没法将国家和百姓交付。


    贺澜痛苦跪下磕头：“我愿当牛做马回报。”


    方又安欲言又止。


    苏蕊微微抿唇，挺固执。


    其他人旁观，不免生出欣赏之意。


    朱青鸿静静凝视跪伏在地的贺澜。此人皇帝之身，愿下跪乞求，愿舍弃尊严。却不抛弃国家和百姓，执拗得可怕。


    她轻轻一笑：“你可知你此刻的选择，会造成何种后果？”


    贺澜身体一僵。


    朱青鸿回主位坐下：“我无须你当牛做马。拒绝提供帮助。”


    抬起头，贺澜不敢置信仰望，仰望无情至极的帝王。


    无利可图，便不多费唇舌。


    朱青鸿轻轻摆手。


    方又安站起，拉起贺澜带下去。


    苏蕊叹息：“太执着也不好。”


    “权当给他个教训。”朱青鸿察觉到元佑请求通话。


    她点开，不知有何要事。


    “陛下，探索地形时发现几个小国。据观察实力一般，韦将军请求出征。”


    而后发来那些国家的资料。


    朱青鸿带人一直朝一个方向进发，遇到的敌人越来越强。其余方向尚有国家存在，称不上有实力。正好给军队积累经验，因此她准许出征。


    此次征战派遣一甲士兵，由李贻贤、楚南波带兵。韦洲策应，三人共掌决策之权。


    “无统领和十二卫带队，此次算给你们的考验。如何用极小的代价取得胜利。”朱青鸿迅速确定将领人员名单，发过去，“若伤亡过多，李贻贤、楚南波、韦洲同担责。”


    “是。粮草由我和卫轩玉调配。陛下，臣请派一名监军。以免徒生乱子。”


    李贻贤三人自有傲气，打上头很可能出事。有必要遣一位监军随行，此人必须冷静理智，又能令他们信服。


    朱青鸿想想道：“你去吧。国中之事暂交由张问容。”


    “我？陛下，你知道我不擅战事。而且派我监军，会否给他们太大压力？”


    “有压力才有动力。壹号跟着，保护你的安全。望你们旗开得胜。”朱青鸿定下此事。


    云鸿王朝建国以来，元佑身为丞相一直在天崇城忙碌。偶尔去陵希城，抽不开身到别处。


    此次让他多走动走动，活动活动。劳累好些年，也是时候放松放松。


    元佑领命，挂断通话。


    朱青鸿看看日子，这边战斗即将打响，那边交给他们自己吧。


    吕尧业席地而坐，背靠墙壁跷二郎腿：“看来太平日子过久了，他们也不安分。”


    “我们一直在外打仗，他们自然不想一直闲着。吃吗？”吕誉递过去瓜子。


    当然吃。吕尧业一把接过。


    苏蕊无奈道：“我们的战斗，他们不适合来。”


    实力太低，来也是送。


    他们打高端局，底下的人只好找低端局打。不能总吃闲饭。


    “年前结束战斗。我们回家过年。”出来许久，朱青鸿还真有点想回去。


    大家欢呼。


    必须回家过年，谁也别想阻拦！他们气势高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朱青鸿划出一个投影。


    画面里是冯二郎和林三娘，他们没一起撤出来，还在联盟国。


    不过夫妻俩到底土生土长的联盟国人，躲避追兵很有一套。


    他们还在金兰国都城，混进百姓堆，成天吃喝唠嗑。两人尽量打探消息，并未放弃报仇。


    只可惜生命最后，见不到亲子。


    方又安回来。


    朱青鸿瞄一眼。


    谁让她是体恤部下的好上司呢。


    朱青鸿吩咐小野，随时关注夫妻俩的身体状况。如有不测，该见还得见。


    方又安莫名被看一眼，心中疑惑。


    他没做错什么吧？


    仔细想想，好像没有。应该……没有吧？他又不是很确定。


    项娉闷得慌，拉两个人去斗地主。


    反正没什么事，斗地主的斗地主，打麻将的打麻将。


    有几个没兴趣的，干脆训练。


    朱青鸿看各处传回的投影，时刻掌握最新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