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一把刀，屠杀之力令人难以抗拒。


    钟离轩和小昂正在做这样的抗争。


    即使那催命的金轮已逼近头顶上空，二人依然一步不动，聚精会神地作用那“同尘种子”开出的奇花。


    直至在对方甲士身躯中看到了久违的混沌光芒，正是小昂曾在大梵宇见识过的“时间原石”。


    此时空间内已白到看不见一物，钟离轩二人无法确定是自己的动作更快，还是金轮的速度更快。


    但眼下已无退路，孤注一掷才能拓开新道。


    无头甲士攻势正酣，突然感到身体一空，夺目焕发的“时间原石”已离体而出，他想要伸手抓回，对方已与奇花产生碰撞。


    “呃——”


    钟离轩二人同时感到恐怖的撕裂之意下压，竟毫无反抗之力。


    眼见着自己快速沉沦，在即将合眼之际，头顶的金轮訇然裂开，所有的杀戮于瞬间解除。


    二人惊魂未定地瘫坐在地上，看着空间内的白光渐渐变得稀薄。


    前方视野再度打开，那无头甲士就僵立在原地，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注定进行不下去。


    随后散作光尘，流入自己身后的空洞中。


    时间原石在其后因失去了支撑，亦怦然而碎。


    整个空间因此豁然开朗，除去灰蒙蒙的阻碍后，大家终于能看清这个地方。


    白云依然是这里的主要结构，上空云梯层绕，连接各种云态的浮岛。


    还有诸多大小云洞，通向未知之处。


    更引人注目的是，地下还有一条云状的“海底通道”。


    “所以……从海底深处确实可以来到这里。”


    钟离轩不禁自嘲，觉得四翅天鹏刚才提出的方法非常具有洞悉力。


    “你还好吧？”


    风间清柔关切道。


    看着濮阳阡陌在旁酸溜溜的表情，钟离轩不禁觉得好笑，回道：“没事，只是我之前拥有的‘同尘种子’之力，全部毁于一旦了。”


    这便是与时间为敌的代价，即便自己也能够掌握一定的时间。


    “无妨，爷爷不会怪你的。”小昂苦笑道。


    众人交谈时，四翅天鹏已里里外外转悠了一圈，折返后道：“藏在此处的力量甚为特殊，而特殊之处不在于属性，而是存在方式。”


    “没听懂。”


    风间清柔起身道，“你们鹏族生灵讲话，都是这样难懂吗？”


    四翅天鹏尴尬一笑：“不好意思，这个力量给我的感觉太奇妙了，确实很难以形容。我已用了自认为最清楚明晰的表述。”


    钟离轩却听懂了四翅天鹏想要表达的深意：“我们一般能看到或者感受到的力量，都是在生灵或物质上作用的能量，可以统称为宏观。而鹏兄所看到的，应是这力量的内部，或者说，是一种存在于微观世界的力量。”


    四翅天鹏振翅不休，似在模仿人类鼓掌，笑道：“正是此意，还是高才学者才能表达出来。说好了，这力量如能获得，我也想分一杯羹。”


    “那鹏兄得出更多的力才行。”


    钟离轩知道四翅天鹏很少提要求，之前一次还是在“玄幽极境”的外界。


    难道对方已到了即将突破的阶段？


    想到已离开自己多时的应龙，钟离轩不禁伤怀。


    此时，钟离轩听着四翅天鹏述说更多的所见细节，同时打开《力量图谱》，看到一团气状的物质如心脏般搏动。


    可仔细一瞧又并非气状，而是一颗颗微粒组合而成。


    “这是力量吗？怎么看上去是一粒一粒的？”


    风间清柔疑惑道。


    濮阳阡陌却有不同的观察结果：“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一段段的波动？”


    小昂没有发话，显然这方面他不擅长。


    一道灵光猛地在钟离轩脑中闪过，顿悟道：“是粒状还是波状，每个人的观察不同，我尚无法确定。但是有一点我能断言，这个云层本身就是一种‘力’。而我们身处的这个空间，便是这个‘力’的微观世界！”


    可惜庞教授已不知所踪，不然由他来分析这个问题，最是擅长不过。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身处在一种力量的内部，听起来很是不可思议。


    想通了这一层，钟离轩又看向《力量图谱》，顿时又有了新的发现，问四翅天鹏道：“鹏兄，你说上空的每一座浮岛内，都有不同的波纹流动？”


    四翅天鹏点头道：“而那些云洞中，又存在着数之不尽的空间小点。你说，这些云梯连接的云岛会不会就是‘波’，而云洞中的那些就是‘粒’呢？”


    “鹏族生灵的智慧亦不容小觑啊。”


    钟离轩笑着赞赏道，“确实，我也是这般猜想，这两种物质极有可能是并存且互相关联。”


    于是众人翻身上鹏，准备先沿着云梯的走势，穿过那一座座云岛勘探一番，指不定能够触发出“力”中更多的奥妙。


    上得第一座云岛，众人被突如其来的横风吹得险些站立不定，脚下的云气更是泛滥湍动，和之前岿然不动的云层外部截然不同。


    “我适才上岛的时候并非是这个气象，应该是我们人多，身负的力量属性杂，所以惊扰到了这里。”


    四翅天鹏解释道。


    “不知道微观世界中的生灵是什么样的。”


    钟离轩只是好奇了一句，没想到下一刻便应验。


    只见凌乱的波动中，一个柔如纸片的身影向自己这边游移过来。


    如果惜泠在场，一定又会怪钟离轩乌鸦嘴。


    但换作盲目崇拜的风间清柔，却是另一番说辞：“你还真是料事如神！”


    不变的是钟离轩的苦笑，看着这如纸片的诡异生灵，感受不到对方任何的情绪，更不清楚是敌是友，身边两人已进入备战状态。


    小昂已将这云岛的过往观察了一边，向钟离轩小声道：“这生灵是由空间中的云气散逸出的纤质融合而成，没有智慧没有情感。看起来，更像是一种物质。”


    如果是对方是物质，可偏偏又有生命。


    “阁下何人？”虽然问得尴尬，但钟离轩只会人类的方式。


    纸片身影停了下来，抬起纤薄的头部，一双扁平的眼睛无神地看向对方。


    钟离轩被对方瞧了一眼，不由浑身一震，随后自己的身躯竟也化作纸片，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不要和他的目光接触！”


    濮阳阡陌护在风间清柔和小昂身前。


    四翅天鹏想着先将变成纸片的钟离轩收好，此时又突然刮来一阵风，竟将钟离轩吹卷而起。


    它急忙上前扑救，但此处的空间波动实在诡异，无法拉进自己与对方的距离，眼睁睁看着如一张软纸的钟离轩被卷动着飞上更高的虚空。


    而那纸片身影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踪迹。


    “怎么办？”


    风间清柔连死都不怕，但此时说话有些颤抖，但她并不是畏惧那个纸片身影，而是为钟离轩深深担忧。


    濮阳阡陌宽慰道：“我觉得钟离兄只是和这个世界相融了，所以变成了另一种形态，目前应该不会有性命之虞。”


    “随我上去吧，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四翅天鹏带着众人来到第二座云岛，发现岛上云树错综林立，令人瞧不清前路。


    而且云树之间形成强大的力场波动，直接阻断了大家前往下一段云梯的去路。


    “这些云树的形成和之前那个纸片身影很相似，只是形态不同。而且，每棵树的根部似乎都与同一个力量的‘泉眼’相连。”


    小昂根据观察叙述道。


    风间清柔毫不犹豫地展开腕刀：“那就由我来砍树！”


    濮阳阡陌阻止道：“这里的一切都异乎寻常，你不要冲动。”


    风间清柔却一把将对方推开：“难道我们就傻站在这里？我们行动晚一点，他的危险便可能多一分。便由我来开这个头吧，如遇危险，你们只管继续行动。”


    为了钟离轩如此不遗余力，濮阳阡陌心中不是滋味。


    风间清柔上前，仔细感受着周遭的力场，直至再也无法向前一步，便向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棵云树根部出刀。


    结果云树应声而倒，并未发生其他状况，倒是出乎自己意料。


    濮阳阡陌在后拳头紧握，随时准备应对各种突发。


    砍倒一棵树，阻力便会减少一分，风间清柔继续向前迈进，再次遇到阻隔时，又毫不犹豫地出刀，云树再度应声而倒。


    濮阳阡陌看了，顿时恍然大悟，向风间清柔呼道：“我知道了，这里所有的树都连向同一个大泉眼。你目前只砍掉两棵，未打破平衡。但随着树木变少，危险定会激增。”


    “所以要尽可能少地砍树？”


    风间清柔环顾四周，笑道，“如果危险实在不可避免，那就来吧，这条路我必须打通！”


    云树一棵接着一棵地倒下，砍伐频次越来越高，所有人的心也悬得越来越高，濮阳阡陌紧握的拳头已不住滴下汗水。


    终于，风间清柔双刀分斩左右两棵歪斜的云树，根部顿时喷涌出蓝如烟海的气流。


    濮阳阡陌暗道一声不好，刚欲起步营救，风间清柔竟不顾一切地加速砍伐，引得更多气流在其身后追逐，而她义无反顾地继续砍入深处。


    “胡来！”濮阳阡陌亦气劲全开地暴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