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山脉中的一处宫殿,一位血衣长袍男子缓缓睁开双眸,眉宇间与方才城前出现的少年颇为神似。
他前往古城寻找镇神木树叶的化身被灭,而对方却是一个连尘缘境都未踏足的少年。
“那双眼睛倒是有点意思。”
血衣男子缓缓起身,望向天荒北域,入城的计划就此失败,但也不无所获,知晓了古城“不死”。
此刻,派去北方的人也该有动静了。
古城以北,天荒地域,无垠之地骨骸遍布,断壁残垣栖息于此,深处,常年雾气缠绕,一片死亡墓场隐现,生灵避而远之,生者禁区,死者归宿。
冰冷的大地死气遍布,断裂的神兵,折戟的尸骸,这里是古史的断层,古战场的终结之地。高低不平的碑石林立,诉说着逝者存在过的证明,当中一座通天巨碑擎天而立,众墓拜将。
若姬无夜在此,定会吃惊,因为这座巨碑与前世天坑所见的那座,是如此的相似,细辨一番,却又有所相同。
巨碑之上,血色“苍”字饱经风霜,历经无尽岁月依旧鲜红如新,古朴碑石,慑人心神。
无弦之音隐现,余音环绕,镇魂安神,让死寂一般的墓群有了些许生气,忽闻几声鸣啼,禁区动乱,寒鸦惊走,飞禽走兽四处逃窜,死亡墓地不再平静。
一位身披帷帽的不速之客打扰了这份沉寂,腰间的铃铛随着古戈的前行开始发出震人心魄的铃音。
垂下的帷帽遮住了来者的面孔,只露出一双冰冷的双眸,随着此人深入,雾气愈发浓烈,直至伸手不见五指。
古戈眉头微皱,驻足片刻,随后左手间出现一个罗盘,轮盘指针转动,古戈循向前行。
随着一步步深入,古戈逐渐感受到了异样,体外之肤正在被侵蚀,这愈发浓烈的雾气有着令人衰老之能,久待此间,必将陨落当场,死亡雾气,剥夺生机。
不安涌上心头,如若没有古器指引,怕是连这雾气之林亦无法穿越。
在苍白雾气的笼罩下,能感知到的只有自己还是活着的,沉寂的四周只能听到“哒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古戈能感到自己的精气神正在流逝被剥夺。
就在他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看到了一座矮小的土丘,上面压着一块黑石。
漆黑如墨,一眼望去,沉沦其中。
古戈咬了下舌尖,令自己清醒过来,当他再次望向黑石时,抑制不住地癫狂大笑,“找到了!”
他掀开帷帽,露出一双狭长眼眸,斑白的发丝下透露着此时的虚弱,男子从胸前掏出一杆白幡,随后虚空一掷,幡迎风而长,可怖的纹路散发着黄泉的气息。
幡面迎风而动,诡异的气息开始在这片天宇绵延,随后腰间的魂铃飞至空中,与白幡遥空相对,“以魂幡为基,魂铃为引,唤源石之灵,重显世间!”
话语刚落,周围狂风肆起,将漫天白雾吹散了些许,形成一片无雾地带。
魂幡与魂铃之内飞出诸多魂体,被囚禁的魂体一经释放迅速逃窜。
沉寂的黑石突发异动,形成狂暴的吸力,将万千魂体纳入黑石之内。
目睹这一切的古戈,难掩内心兴奋,放声大笑。
万千真灵被吸收,黑石之上逐渐浮现出古老诡异的纹路,黑光乍现。
古戈见状,将先前引路而来的罗盘掷于黑石前,后手捏指印,大喝一声,“开!”
虚空飘浮的罗盘疯狂旋转,射出一道幽光连接黑石,空中魂铃快速震动,发出诡异的摄魂之音,白幡迎风狂舞,道道青冥之影浮现,三件冥器呈品质型将之围住,沉寂的黑石似被唤醒,一道幽黑光柱直通云霄。
就在此时一道来自黄泉的声音传来,黑石之上镌刻的诡异纹路乌光大震,黑石之上凝结出一道身影。
待看清身影时,古戈跪倒在地,狂热地盯着对方,“青冥古戈,恭迎将神。”
虚幻的身影飘浮不定,似风中残烛,随时消散,但就是那道虚幻之身,却令古戈感受到了灵魂的恐惧。
一道沙哑之声自虚幻身影传来,“今朝何载?”
古戈毕恭毕敬道,“距离将神沉睡,已有千载岁月。”
虚幻身影点了点头,“做的不错,让本座能够逆走阴阳路回归。”
“能为将神做事,是我莫大的荣幸。”
虚幻身影俯视对方,随后邪魅一笑,“觉悟不错,那么,便去死吧!”
闻后,古戈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一道乌光贯穿身躯,眼神开始变得空洞,身躯无力倒下。
片刻后,“古戈”动了动,缓缓站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感受着这具身体。
重新站起来的“古戈”正是那虚影狂澜。
这具躯体并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不免有些失望,但当他望向那块黑色原石时,不禁露出畏惧的神情。
这是一块禁忌之石,夺天地造化,是自然孕育而成的起源之物,拥有神秘莫测之能。
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才将自己封印千载之久。
他是不幸的,同时,亦是幸运的。
因为这块黑石是一把钥匙,封禁了一座天地囚笼,而他本身,则被封禁在囚笼外围,若被关押在内,今日便不会逆走阴阳路,破印而出。
望着周围那三件冥器,一个疯狂的想法开始在狂澜脑海中酝酿。
那个地方沉寂太久了,是时候该闹出点动静了!
狂澜口中默念古言语,顿时冥器散发出异样的波动,随后三道幽光汇聚至黑石之上。
黑石缓缓浮空,空间出现奇异的扭曲,一道乌光自黑石射出,映照于虚空,一条古老而又幽长的石阶路开始连接两侧,石阶尽头,一扇石门缓缓浮现,左侧铭烈阳,右侧印弦月,门后,则是一片混沌。
狂澜目露癫狂,指尖射出三道血箭,浸入冥器之内。
自此,幽光大绽,三器汇聚,在门前崩碎。
澎湃的黑雾将石门淹没,当黑雾散去,石门岿然未动。
他知道,三件冥器的毁灭并不能将那座囚笼打开一个缺口,但他想要从这边闹出点动静来,那里,太久没有听到这边传来的声响了。
突然,狂澜感受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随后转身,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绝艳女子。
当他看到对方的真容时,满脸惊恐,“你怎么可能还存活于世!”
千年前的那段岁月,他曾目睹过对方大杀四方,杀到己方胆战心惊。
绝艳女子一脸木讷,不予回复,只是静静地锁定着对方,狂澜似看出了女子的异常,一脸疑惑道,“不对,纵然容貌未变,但你已不是当年的你,空留一副躯壳,苟存于世,做的什么盘算。”
当年的她曾问鼎巅峰,如今此人状态怪异,仍不敢掉以轻心。
狂澜动了,一出手便是杀招,此时绝艳女子也动了,一只纤纤玉手拍击在狂澜身上,无形的法则力量降临其身,仅一击便将其击溃。
狂澜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此身羸弱,且自己刚刚回归,力量远不如从前,面前女子的能耐显然不是自己能抗衡的,当即决定以魂遁之术逃离。
未经遁远,女子甩出一道幽光击中狂澜,顿时感受到魂力被强行剥离消散,当即加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天际。
绝艳女子没有追击,木讷的神情未掀起任何波澜。
然而,事情却并未结束,空中响起了一道撞击声,巨大的声响将整个林间淹没。
沙石林木拔地而起,狂风呼啸,周边各物纷纷席卷而上。
门后惊现一声怒吼,周围的生物如遭重锤,方圆百里飞禽走兽夺命而逃,众生颤栗。
一根通体虚幻的古凶鳞指穿门而出,威压盖顶。
门扉未曾打开,但虚幻之体的手指却在穿过门扉后化作实体。
木讷女子不为所动,转头望向禁区中心位置,幽冥之曲自黄泉而来,一苍白之物从天而降落于女子跟前,正是苍字巨碑。
木讷女子手抱巨碑,于门前砸向巨指,门后怒吼不断,巨指鳞片破裂,血雨自空中散落,地上淋上巨凶鲜血的植被迅速消亡,木讷女子只是很不讲道理的对巨指左右横砸,碑石上的苍字沾染上巨凶的献血,殷红欲滴。
门后怒吼不断,古凶鳞指被女子砸到节节败退,片刻后,女子手托碑石,凌空一掷,将其彻底砸回门后。
门后的那位存在,在最后时刻,将一缕神识波动传至世间诸多大修行者心间。
“蝼蚁!本座终将君临天下,再次归来!”
木讷女子脚踏虚空,缓缓来至门前,朝门上随意踢了一脚。
石门剧震。
这一脚,比方才冥器自毁的动静还要大。
伴随着一道闷哼声,门后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石阶路开始变淡,那扇石门亦缓缓消失。
巨碑脱手离去,回到起初的位置,镇压墓群。
女子望了眼方才黑石存放过的位置,径直走去,当来到土丘跟前时,视若无睹,一脚踩了过去。
片刻后,女子折回,只是此刻的她,左手持黑石,右手则握了一把杂草。
女子呆呆地望着土丘之上清晰的脚印,将手中黑石像扔垃圾般扔在那里,而后又将手中杂草插到土丘之上。
做完这一切后,女子罕见的皱起眉头,就此离去。
只不过,土丘之上,又多了几个清晰的脚印。
今夜天下皆动,诸多隐士望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