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滋溜～”


    黏液声不时响起，惊扰着藏匿在角落的小东西。


    光线穿过一粒粒尘埃从高处生锈的铁栅栏照射进这间审讯室，将拷问架的阴影延伸到地面，最后触及对面表皮剥落的墙壁，能看到扎眼的红色。


    血水涂抹其上，勾勒出一张生有犄角的狰狞面孔，嘴角裂开到耳部，呈现出诡异的笑容，眼睛赤裸裸盯向前方。


    旁边交错刻印一段段写在圣经上的赎罪文字。


    骸骨被垒在了墙角，布满蜘蛛网。


    地板开裂，青苔伺机生长，一道缺口延伸到拷问架正下方。


    镣铐微微晃动，粘有血沫。


    女子像是破麻袋一样挂在上面，衣不蔽体，她身形瘦削，双眼深陷，枯黄的金色头发贴在皮肤上。


    此时的场景是三天前完全预料不到了的，意外的袭击让商队成为阶下囚，反抗者被当场杀死，爱丽丝也遭到了非人的待遇，折磨持续了漫长的时间。


    她身躯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铁链因为晃动而嘎吱作响，一只红色的触手从她腰际划过，缓缓滑遍全身，乳白的黏液滋滋作响。


    麻木的情绪侵蚀了爱丽丝的一切，或许不久后她就会死去，命运总是会捉弄人，明明才告诉了别人心意。


    爱丽丝是富商之女，前段时间刚刚订婚，是她心爱的人，本以为会有幸福的一生，结果……


    或许是遭逢变故，审讯者将她扔给了触手怪后便离开，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只有她和那只受本能驱使行动的魔物，爱丽丝依靠着分泌的粘液才堪堪活下去。


    但这次和往常有所不同，红色触手并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反而慢慢脱落，在地面汇聚成团，蠕动变换着形态。


    触手反复聚拢收缩，最后大致形成了一名拥有红色皮肤的小男孩，不过背后时不时还会伸出粗大的触须。


    他摇摇晃晃得从地上站起，又一次次跌倒，如此反复，直到双脚再次化作触手才堪堪起身。


    「这是哪儿？」


    男孩迷茫地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自己似乎在这里待过很久。


    阴暗，潮湿，旖旎。


    各种人类女性的形象在脑海里浮现，随后被触手缠绕，扭曲变形，记忆逐渐模糊，紧接着是全新的场景。


    大厦的楼顶，夜风呼啸。


    手机屏幕里出现了一行行短信。


    【我从不后悔遇见你】


    【再见】


    【希望你忘了我】


    【还是没能亲口说出这句话】


    【喜欢你，真的真的真的超级喜欢】


    画面再度模糊，碎片般落入了黑暗，下落感袭来。


    风在耳边呼呼刮过，霓虹灯光变得炫目，圆月高挂。


    该结束了——


    这无聊的一生。


    男孩惊醒，身体逐渐变得不稳定，触手向四周溃散。


    眼前出现一束束信息流。


    【姓名：未知】


    【种族：触手怪】


    【能力：奇怪的粘液，拟态】


    男孩认识上面的字但是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


    大脑被揉成团浆糊，他迷茫打量起四周，腥味扑鼻，事物都带着斑驳血迹，斧头，圆钉，刀片，荆棘，链锯，尖针，钳子，烙铁，长鞭……


    而注意到变化的爱丽丝恢复了一丝清明，她试图开口说话，但是嗓子只发出嘶哑的音节。


    声音吸引了男孩的注意，他扭头看向了爱丽丝，眼中的茫然没有消失半点，身体出现一股莫名的冲动，触手下意识伸向了爱丽丝的身体，攀附而上，熟练地游走着。


    “贵安……”


    忍着身体上的刺激不适，爱丽丝终于找到说话的感觉。


    触手停下动作，再次回到男孩的身体中，他歪着头，很迷茫。


    爱丽丝露出个温和的笑容。


    “我叫爱丽丝，你呢？”


    男孩模仿起爱丽丝说话，但是即使口型相似，也没有任何声音从他的嘴里发出。


    对于眼前动作笨拙的男孩，爱丽丝生不起一点厌恶，即使知道男孩本体是恶心的触手。


    她觉得自己疯了。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压抑，或许是因为小孩子的外表，也或许没有什么理由。


    “不能说话么……那叫你伊卡怎么样？”


    爱丽丝注意对面血色圣经上的某个单词，男孩再次模仿，依然没有声音传出。


    看着男孩的样子，爱丽丝轻笑了一声，旋即咳嗽起来，但意外觉得轻松了不少。


    “哐——”


    锁链绷直，爱丽丝哑然，她原本想揉揉伊卡的脑袋。


    看样子是没法做到了呢。


    手腕的血痂再次裂开，不过疼痛在忍耐的范围内，爱丽丝呼出口气，心里纠结片刻还是做出个决定，即使希望渺茫。


    “能不能拜托伊卡你一件事情呢？”


    男孩再次歪头。


    “不太明白吗，没事的，你能不能取下我脖子上的项链。”


    红色的触手伸出，将一只镶有蔚蓝色宝石的项链从爱丽丝脖子上取下。


    “如果不麻烦的话，请将项链送到一名叫做格林的人手里。他住在梅马萨城里夫街三十三号，还有……”


    爱丽丝表情有些无奈，但还是释然了。


    “告诉他，那个爱他的女孩去了很远的地方，可以吗？”


    男孩没有任何的反馈，触手挂着那一串项链。


    爱他……的女孩？


    “我有点困，想先睡一会儿。”


    爱丽丝闭上眼睛，疲惫感涌现，缓缓睡了过去。


    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


    刚刚的行为宛如回光返照，放下心里的执念之后，身体与精神的不堪扩散开，已经很努力地坚持好长的时间。


    可以睡一会了吧。


    虽然这一觉会睡很久……很久……


    伊卡愣在原地，他看着项链，不知所措，于是就静静地等着。


    时间缓缓流逝。


    光线从洁白变为金黄，最后又转变为洁白。


    伊卡从生锈的铁栏杆看向星辰。


    触手将他缓缓包裹起，抵挡夜晚的寒冷。


    「爱丽丝，睡醒了么？」


    他伸手碰了碰爱丽丝，但是和以前的触感不一样，冰凉了不少。


    「嗯，还没睡醒么？」


    收回手，伊卡再度蜷缩在一起。


    他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眼见到就只有爱丽丝，但是她睡着了。


    「真的只是睡着了么？」


    伊卡心里冒出疑惑，没有人会给他解答，也无法知道自己如何诞生以及存在的意义。


    双手抱住那串项链，紧紧的。


    「梅马萨城里夫街三十三号，卡修斯」


    「要去这个地方吗」


    伊卡暗自为自己打着气，缓缓睡了过去，身体溃散开来，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