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云天，今日无涯。
云天殿前，为了庆祝今日得一良徒，李玄元大摆宴席，宴请魔道众人。
至于举办宴席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李玄元表示，魔道的事情，你少管！
顾嫣然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魔道标志性的黑衣，正坐在李玄元身旁默默饮酒。
看着昔日金碧辉煌，仙音袅袅的云天殿，如今却是杯盘狼藉，魔气冲天。
面甲下的眼中不免闪过一丝悲凉。
“怎么，不忍心？”察觉到顾嫣然的情绪，李玄元放下酒杯，轻声开口道。
“你不是恨极了那个女人吗？怎么现在却又念起旧情来了。”
“那女人确实可恶，但这云天宗可是个好地方。”
“山清水秀，朝霞共举，就这么被一帮粗野的家伙给糟蹋了，着实可惜。”
顾嫣然一仰头，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将心中的不甘压下。
李玄元听了这番话，不仅没斥责顾嫣然辱骂他的下属，反倒是哈哈大笑：
“你若是喜欢，我便让人重建此处，今后就由你来当这云天宗主，如何？”
顾嫣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暗暗冷笑。
老东西，明明都给你磕过头了，竟然还是不信任我。
“不了，此地虽好但也已经是过去了，我现在想要的是更强大的力量。
“固步自封，走不了太远。”
“也好，留恋过去终究没什么前途。”李玄元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等星澜的事情结束了，我便带你回无涯魔宗。”
“到了哪里，你就能接触到更广阔的天地。”
“需要我做什么吗？多的不会，但冲锋陷阵这种事情，我还是很擅长的。”
顾嫣然只是随口一提，但李玄元却好似发现了什么，笑眯眯的问道：
“你好像很着急离开这，就不想再多看故乡一眼吗？”
顾嫣然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反应过来，是自己表现的太过急躁，因此引起了李玄元的怀疑。
暗道自己大意的同时，顾嫣然心里也在快速思考着该如何补救。
一旁的李玄元看着顾嫣然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暗暗发笑。
顾嫣然有异心这件事他早有预料，但他并不在乎顾嫣然是否忠心。
换句话说，无涯魔宗内部又有几人是真的忠心耿耿呢？
魔道用人，从来不是以德服人，他们压根就没有那种东西。
魔道想要将一个人收为己用，要么许以重利，要么便施以强权。
威逼利诱，拿捏软肋。
当那些人还在幻想着脱离苦海时，殊不知魔道早已将他们最后一丝价值也吃干抹净。
至于李玄元明明不在乎顾嫣然的心思，但却还要反复试探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他觉得有趣罢了。
看着这个少女因为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抓耳挠腮，但表面还要强装镇定的模样，他就觉得十分有趣。
当然，觉得好玩只是一方面，他收顾嫣然为弟子也是真正起了爱才之心。
他的眼界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因此他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少女天资超然。
与其就这么杀了，倒不如收归己用。
说不得等其未来成为魔道巨擘，或许还能带着无涯魔宗一统苍天。
李玄元这边还在想着未来该如何培养这个弟子，而另一边顾嫣然也已经想好了说辞。
“倒也不是很急，只是不想在这个伤心地多待。”
“是吗？看来那个女人对你的影响还挺大。”李玄元漫不经心的说道。
但顾嫣然却摇了摇头，再度饮下一杯酒，似是要借着酒劲将伤心事说出。
“不是因为那个女人，而是因为……我的爱人。”
对不起了，小蛮。最后再帮师姐一次，你在棺之灵应该不会介意吧？
“哦？”一听这话，李玄元顿时就不困了。
他这人没什么爱好，除了修炼之外，就爱听一手八卦。
尤其是这生离死别的爱情，更是能让他毛孔放大。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快与我说说。”李玄元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青原大会的事，你没听说吗？”顾嫣然反问道。
“我只听说你杀了不少人，惹得万宗对你口诛笔伐，至于具体内情，我还真没仔细了解过。”
顾嫣然点了点头，饮罢一杯酒后，便将自己早已编造好的说辞和盘托出。
“我俩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那时不懂事，本以为我们会这样一直在一起，所以很多话我都藏在心里，一直没有跟她说。”
“可后来她突然消失了，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就那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我的世界。”
“明明前一天我们还有说有笑，可等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一切就都变了。”
顾嫣然深吸一口气，语气突然变得难受起来。
她所说的这一切并非是信口胡诌，而是将自己带入了林洋晓满的视角。
设身处地的思考着，当有一天照常醒来后，发现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突然消失了。
自己费尽一切手段，找遍每一个地方都没能找到对方，那时……自己该会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呢？
想要骗人，就得把自己也给骗进去。
毫无根基的虚假谎言，又怎能让身为创作者的自己产生情感共鸣？
若无真情流露，又怎能让眼前这个活了千年的老怪物相信，自己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林洋晓满的故事讲完了，接下来就该讲她和另一个林洋晓满的故事了。
顾嫣然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再想倒一杯，却发现酒壶已是空空如也。
如此她也不喝了，借着微醺的酒劲讲出了剩下的故事。
“我本以为我们再也不会相见，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命运终究牵引着我们再次重逢。”
“彼时再相见，我已是云天宗亲传，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
“我认出了她，她却没认出我。”
“我们接了宗门的任务一同外出，路上我对她多有照拂，同时明里暗里的提点着当年的事。”
“只可惜，她好像已经忘掉了过去，面对我的暗示，全然是一副无所察觉的样子。”
顾嫣然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对此我并不在意，回了云天宗后，我仗着天资卓越硬拉着她跟我一起上了天水峰，成了亲传弟子。”
“这本是莫大的殊荣，换了旁人恐怕都得对我三跪九叩，感激涕零。但她却是疑神疑鬼，总觉得我是要害她。”
说到这里，顾嫣然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两人还真是蠢得可笑。
一人付之真心，另一人却畏如蛇蝎。
明明一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但就是谁也不肯开口，愣是要对方猜。
拉拉扯扯许久，直到最后一刻才袒露真情。
“那你为何不与他挑明？”李玄元听得着急，忍不住开口问道。
顾嫣然轻笑一声：“不知道，或许我还和当年一样，认为一切还早，不必急于一时，等时间到了她自然便能明白我的心意。”
“只可惜……这一次，时间依旧没有站在我们这边……”
顾嫣然低下头，眼眸中的光芒瞬间暗了下去，捏着酒杯的手也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她死了。”
“死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
“我亲手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