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唐婧照常去学校上课,苏青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坐调息,直到临近正午才结束修炼。
昨夜他考虑了目前的处境。
以他现在的修为连普通道法都施展不了,诛鬼灭灵的手段更是欠奉。然而面对灵怪他也并非束手无策——符箓,制作方便,使用起来简单有效,道门修士惯用的手段之一。
符法讲究三点:自力、外力、原力。
自力就是修士自身的修为功力和心灵念力;外力包含的范围比较广,道统的传承之力、信仰之力、乃至世界元力都在其中;原力是指制符材料自身的属性灵力。
大乘符法要求三点融汇,三力相辅相成;中乘符法是自力与原力为主,外力为辅;小乘符法则是舍弃外力,全凭自力和原力。
道家真传符法与一般左道符法不同,有“先天”与“后天”两个完整的组成部分。先天部分由传承之力、信仰之力、自力三大要素组成,三力合一,成者妙用无穷。而后天部分便是制符所用的材料了。
道门正宗的画符本事可不是一下就能学会的,不但要心存对神灵的信仰,还得拜个厉害的师父并接受他的传承才行。同时心术要正,心念要诚,否则画出来也不灵验。
正所谓——若知书符窍,惹得鬼神跳;不知书符窍,惹得鬼神笑。
旁门修士偷学道家符法普遍是依葫芦画瓢,再强行将真元融进符纸中,所成符箓徒有其表,大都中看不中用。
今世,苏青的修为尚属末流,借用不了世界元力,此外还没有传承之力支持,也无神灵可以信仰依靠,只能将自身精血融入符纸,以血化灵,藉此来保证符箓的威力。
他先坐车去了一趟西站的闹市,用三千块买了两大袋制符材料,然后又返回公寓,开始尝试制符。
制符材料属于符箓的“后天因素”,可用于追加灵符的威力。但凡上好的符箓,优秀的制作材料是不可或缺的,它们不光能加持符箓的威力,使其品质更上一层楼,还能将自身的灵力融入符箓当中,提供额外的神通法术。
尽管苏青深谙大乘之道,可当前各种条件都有欠缺,迫于无奈,他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中乘符法将就行事。
不过,即便如此,他制作起符箓来也是极为勉强。先不说世俗中能买到的材料均属劣等,便是他今世肉身的精血质量也与前世天差地远。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了,他才堪堪弄出十几张成品,还把自己累得几近虚脱。
有种种限制在前,苏青对自己做出的符箓大感失望:威力差劲就算了,居然连功效也无法持久。
比如他此刻手中捏着的“清邪符”,此符开灵之后便会自我损耗,如果遇上异物抵消灵力,还会加速符箓的使用年限。像这种带有“辟邪”、“清神”之类妙用的符箓,功效本身就难以永恒维持下去,再加上苏青的“粗制滥造”,致使其寿命只有短短的四十九天,并且使用越久,效果越差……
昨夜那场雨后,柳岸方圆的地阴煞气更重了,小区内气温骤降,地表泛起的阴寒隐隐有冲破夏日炙炎的气势。
天生异象,必有妖孽!
苏青心中警觉,知道这绝非自然的气候变化所致,接下来一段日子里,很可能会有变故发生。
他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客厅,分别在壁挂电视、饮水机、沙发、盆景、鞋架的背部或底部分别贴上一枚镇魂符,五枚灵符各处一方,共同构成了一座简易的五行阵,稳稳压住公寓内的阳刚生气,使其不至于遭受外界阴煞祟气的侵蚀。
完事后去厨房弄了些吃的填饱肚子,苏青回到自己的房间,在房门和床头各挂了一枚清邪符,接着练气调息,全力恢复自身损耗。
练至中夜,他神游间忽听得楼道中有杂乱的脚步声,当即惊觉。
其中一个脚步声较轻,苏青听得清楚,那是唐婧的;另外一个沉稳有力,他却不知是何人了。
他一看时间,已是十二点半,自从合租以来,这是小妮子回来最晚的一次。
外面两人行至顶楼,便听一个男声说道:“住这么高多不方便啊,当初为何不选套别墅?”
“我本来有那个打算的,但住下来以后,感觉十六层也不错,就不想换了。”
两人进屋开灯,明亮的光线驱散了公寓的黑暗。唐婧低头看了眼鞋架,苏青的鞋子一双不少,旁边的男子顺着她的目光一瞧,皱了皱眉,说道:“你不是自己住?”
“嗯,有个室友。”唐婧招呼客人入座,随后转身走向厨房,“子恒哥你先坐,我去给你弄点喝的解解酒。”
“你这屋里的温度比外面足足高了一大截,也没见空调开着呀?”子恒环顾四周,将客厅打量个遍,目光最后落向了苏青的房间。
“可能是没开窗户吧,你看看?”唐婧在厨房里回答。
子恒没有接话,一个人安静地坐着,半晌,唐婧端来两杯饮料,他伸手接过一杯,道:“我以为你一直独居。”
“以前是的。”唐婧双手捧着杯子,轻轻抿了口饮料,“但我最近需要找个人帮忙。”
“我来猜猜。”子恒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他就是你上回说的那个假男友吧!”
“嗯,学校里那些人你知道,很讨厌,我甩不开,除非退学。”
“即便这样也不用住在一起吧?你就不怕出什么事?”
唐婧看了眼那扇紧闭的房门,信心十足地道:“他不是那种人。”
子恒摇头苦笑道:“你还是如小时候那般喜欢胡闹,现在可不是过家家,别玩得太过火了。”
唐婧不说话,自顾自捧着杯子在手中把玩,皎若明月的俏脸上时不时生出一丝隐晦的笑意,也不知在想什么。那恍然失神时的娇姿美态,真是要多动人便有多动人。
子恒痴痴凝视片刻,心下又是迷醉,又是嫉妒,他很想看看那个不知名的小子究竟是何许人物,竟能引得自己的宝贝妹妹如此反常。于是他开口询问道:“我还不知道你的临时男友长啥样,都说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就今天好了,你给我俩引见一下咋样?”
唐婧望向苏青的卧室,但见房门紧锁,里面听不到一点动静,门缝中也没有丝毫光线溢出,犹豫地道:“改天吧,都这么晚了……”
“怎么?舍不得给我看吗?还是怕打扰人家休息?咱俩说话声这么大,没准早就给他吵醒了。”子恒仍在坚持。
唐婧不忍拂他之意,走到门前试着喊了两下,好半天也没人应答,只有从房内传出的轻微悉索声,似是有人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她会心一笑,回到子恒对面坐下,道:“睡着呢,没醒,咱们小声些吧。”
唐婧性格温婉开朗,待人向来细心体贴,这些子恒是知道的,但是当下她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不平衡,总觉得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了。
“今晚住你这儿行吗?”他突然发问,又找了个借口徐徐道出:“刚才喝的太多,酒劲上返,开不成车了。”
唐婧为之一怔,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
小时候她们一家三口遭受家族排挤被迫流落西北时,多蒙兰城贵胄陈家照拂,陈子恒是陈家嫡系长子,比她大几岁,待人谦和有礼,各方面都很照顾她,就像个大哥哥一般,两人自小相交,关系匪浅。
而今,她来兰城两月有余,两人除了偶尔在电话上笑闹一番,平时交往大都相敬如宾。之前在阳光花园住时,陈子恒也多次去过她的住处,却从未提过类似的要求。
唐婧除了为难外,还莫名感到些慌乱,心下踌躇不定。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些事情破了先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两人的关系也会随之产生很微妙的改变。
她与陈子恒关系密切,但还没到亲密无间随意留宿的地步,她无法接受来自于他的破例。
然而苏青不同,她可以为了那个传说,从第一天相识就破例尝试许多事情。
在她心里,他们两个从本质上来说是不一样的。
很早以前,在十四岁那年她就为今后的人生做好了选择,只不过直到苏青出现,她才敢于面对罢了。因此,她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去破坏自己最初的决定,无论成与不成,她都要试一试,试试传说究竟是真还是假,试试宿命是否存在。
“这样不好,毕竟我是与别人合租的,不便私留客人。”唐婧回过神来,婉言拒绝:“而且家里就两张床,我一张,他一张,你睡哪儿啊?”
“不碍事,我可以睡沙发。”陈子恒露出一个和煦迷人的笑容,柔声道:“而且我保证,不管做什么,都绝对不会影响到他,这样可以了么?”
唐婧觉得今天的陈家哥哥好像有异于往常,她看着他,迟疑不答。
陈子恒察觉到了佳人情绪中的抵制,从小到大这还是头一回。他心中一惊,满满妒意霎时全消,不由暗骂自己糊涂:“陈子恒啊陈子恒,你这就沉不住气了吗?”
一念至此,他爽朗一笑,起身走向门口,道:“看你尴尬的,我这就走了,明早我和二妹一起来接你。”
“可是你咋回去啊?”唐婧追上去相送,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
“当然是开车啊。”陈子恒见状暗叹一声,嘴上说的平静,不露一点痕迹。
“你刚还说自己喝多了开不了车。”
“骗你的,就想试试你心中到底有没有你陈哥。”
两人先后出门,公寓里又恢复了宁静。
客房中,苏青坐在床上摇了摇头,外面的对话他从头到尾听得清楚,二人一个不想留,一个不想走,各怀心事,不晓得在搞什么名堂。
他静心入定,再次开启修炼。
地球灵气太过稀薄,即便有地阴煞气相助,他用了三个时辰吸灵纳气,也没能弥补制符产生的损耗回到巅峰状态。柳岸方圆的阴煞气息更浓烈了,隐约有妖孽出世之象,他必须加把劲才行,否则,就只能乖乖让出脚下这片修炼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