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萨的指尖划过训练场的金属墙壁，结霜的表面留下五道清晰的痕迹。


    西伯利亚的永夜像一块厚重的黑布，将整个科研站包裹其中。极光偶尔在窗外流淌，绿得发冷，像某种不怀好意的注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


    每天清晨，莫雨会准时出现在他的舱室门口，军靴踏地的节奏分毫不差。他们穿过漫长的金属走廊，前往训练场或实验室。克洛伊和李志偶尔会出现，两人之间的气氛微妙而克制，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横亘在他们之间。


    “融合度89.7%。”


    今天的数据从莫雨口中吐出，像一块冰落入水中。


    瑞萨盯着自己的手掌，皮肤下隐约可见金色的脉络。它们像是有生命的河流，缓慢而固执地扩张着自己的领地。


    “又上升了。”


    这不是疑问句。莫雨没有回答，只是将新的抑制剂推入他的静脉。液体冰凉，顺着血管流遍全身时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科研站的其他人员对他避而远之。餐厅里，相邻的座位总是空着；走廊上，迎面走来的人会突然改变方向；甚至在他使用公共终端时，操作界面会莫名其妙地卡顿。


    “他们怕你。”


    克洛伊某天突然说道。她站在实验室的角落，手里捧着一杯热可可，白大褂下露出印着卡通图案的袜子。


    “怕我什么？”


    “怕你失控。”她啜了一口饮料，热气在镜片上凝成白雾，“怕你像那些失败的实验体一样，突然变成怪物。”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仿佛在讨论明天的天气。


    瑞萨想起那些悬浮在球形空间中的医疗舱，想起里面扭曲的人形。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貌，肢体上爬满了紫色的结晶。


    “我不会。”


    “我知道。”克洛伊突然笑了，那笑容像极光一样短暂而明亮，“但恐惧从来不讲道理。”


    窗外，暴风雪正在肆虐。雪花拍打着强化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


    瑞萨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月霞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像黑暗中的一盏小灯。


    “哥。”


    她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有些失真，却依然清晰。银白色的长发垂在肩头，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发亮。


    “今天怎么样？”


    “老样子。”瑞萨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训练，检测，再训练。”


    月霞的嘴角扯出一个微笑，但笑意没有到达眼底。“听起来很无聊。”


    “是啊，无聊透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瑞萨能听到月霞那边传来的细微声响——纸张翻动的声音，杯子放在桌上的轻响，还有她轻微的呼吸声。


    “哥。”她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果......”


    “嗯？”


    “没什么。”月霞摇摇头，银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瑞萨的胸口突然一阵发紧。他想起小时候，月霞做噩梦后总会抱着枕头溜进他的房间，蜷缩在他床边的小沙发上，只为了“听听哥哥的呼吸声”。


    “我在这里。”他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通讯器的边缘，“一直都在。”


    月霞没有回答。镜头那端，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抱枕的一角，指节泛白。


    “月霞？”


    “我该走了。”她突然说，声音急促，“许月找我。”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瑞萨捕捉到她眼角一闪而过的泪光。


    自动门滑开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莫雨站在门口，银白的发辫纹丝不乱，灰色的眼睛冷静如常。


    “训练时间到了。”


    瑞萨收起通讯器，跟着她走向训练场。走廊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个沉默的幽灵。


    “她还好吗？”


    莫雨突然问道，声音很轻。


    “谁？”


    “月霞。”


    瑞萨的脚步微微一顿。“为什么这么问？”


    莫雨没有回头，军靴踏地的节奏没有丝毫变化。“情绪波动会影响融合度。”


    训练场的灯光比往常更加刺眼。瑞萨站在中央，感受着体内能量的流动。它们像是有生命的潮水，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开始吧。”


    莫雨摆出战斗姿态，银白的发辫在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她的动作精准如机器，每一次出击都计算到毫米。


    瑞萨闪避，反击，再闪避。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溅开小小的水花。


    他的思绪却飘向远方——月霞泛红的眼角，克洛伊欲言又止的表情，科研站里那些回避的目光......


    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而他被隔绝在这片冰封的世界尽头，像一只被关在玻璃罐中的昆虫，看得见外面的一切，却触碰不到任何真实。


    顾霄叼着烟，斜靠在校园后巷的砖墙上，吐出的烟圈在夕阳下泛着橙红色的光晕。


    他眯起眼睛，看着远处三三两两走过的学生，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


    “一群蠢货。”他低声咒骂，将烟头摁灭在墙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两年前，他靠着阿波罗的担保重新回到这所大学时，确实夹着尾巴做了一阵子人。


    那些知道他黑历史的高年级学生已经毕业，新来的菜鸟们对这个长相俊朗、谈吐风趣的学长毫无戒心。


    不出三个月，他就故态复萌，甚至变本加厉——反正没人记得那个造谣生事的“海王”顾霄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今天约会的第三个女孩发来的信息。


    顾霄扫了一眼，轻蔑地笑了笑，随手回了个暧昧的表情。


    这些单纯的小姑娘太好骗了，几句甜言蜜语，一点若即若离的把戏，就能让她们前赴后继地往他编织的网里钻。


    巷子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蹭过了垃圾桶。顾霄警觉地转头，看到一抹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什么鬼？”


    他皱起眉头，好奇心驱使着他向巷子深处走去。


    随着他的接近，那团红色的东西逐渐清晰——那是一只猫，通体火红，毛发光泽如绸缎，在昏暗的巷子里仿佛自带光芒。


    最奇特的是它的眼睛，金色的竖瞳中似乎有液体般的红光在流动。


    顾霄从未见过这样的猫。它蹲坐在一个破旧的纸箱上，姿态优雅得像一位君王，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神中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过来，小家伙。”顾霄蹲下身，伸出手指勾了勾。


    红猫没有动，只是歪了歪头，然后突然转身跳下纸箱，向巷子更深处跑去。


    “嘿！”顾霄下意识追了上去，皮鞋踩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那只猫跑得不快不慢，始终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像是在故意引导他。


    拐过几个弯后，红猫停在一个死胡同的尽头。这里堆满了建筑废料和垃圾，空气中弥漫着霉变和铁锈的气味。顾霄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那只猫。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