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只是一个熊孩子罢了。”
“不只是爸爸妈妈……”
“这么多年，我给别人添了不少麻烦，他们都说我的性格很怪，不好相处。”
“其实，我知道，根本没有人喜欢我这样的熊孩子。”
“同学喜欢能跟他们踢球、打游戏的同伴，而不是每天在教室里背书的书呆子。”
“老师喜欢勤快的，懂事的，听话的，想当医生、当律师的，而不是想当英雄的小孩。”
“爸爸妈妈喜欢……妹妹。”
“不知道爸爸妈妈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在龙城那边，有了别的孩子了，我也有妹妹了，他们还会偶尔记起来，有过我这个天生智力障碍的孩子吗？”
“也不知道外公外婆，有没有躲开这场大水……”
“其实，我好想看看明天的报纸，看看会不会报道‘小英雄’叶飞凡，开着游艇往返救人的英勇事迹。”
“这下，大家都会记住我吧？”
“好累……”
“明明没有那个能力，却非要装成英雄，是我错了。”
记忆碎片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陈谅再次睁开眼睛。
面前，一身是血的叶飞凡，静静的躺在船上，脸上的血色已经完全退去，看不出一丁点曾经的傲气。
就像一个普通的初中生，穿着校服，不幸死于了这场灾难。
除了他和周小龙，没有人知道他曾觉醒过。
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以一个觉醒者的身份，战斗过，然后死去的。
不久，周小龙也睁开了眼睛。
和陈谅不同的是，他双目通红，看着这个带给他一道光的小孩，问陈谅：“你会记得这个熊孩子的，对吧？”
“我不会。”陈谅说。
“为什么……”
“年纪小不是他的错，中二病也不是他的错，”陈谅深吸了一口气，干燥的嘴唇微微分开，说，“所以，我不会记得什么熊孩子。我只会记住，我们这条路上牺牲的第一个觉醒者，才十四岁。”
周小龙像是被陈谅在胸口狠狠揍了一拳似的，喉咙不停地滚动，想说点什么，偏偏他满腹诗书，这会儿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说了声对不起。
头也不回地下去了。
萝莉本色刚想追过去，陈谅一把拉住她。
“你那2个小时不会跑的，先让他静静吧。”
萝莉本色瘪了瘪嘴：“不是，你们这到底是开了一个什么剧情？他不会是要变boss了吧？”
“变不了。”陈谅眼皮动了动，说。
周小龙已经是烛境觉醒者了，他不是这个“游戏”的一部分，上层世界无法把他变成什么boss。
“你怎么知道变不了？”萝莉本色挑着眉毛说，“你刚才没看到吗？他身上都有技能了。”
“变不了。我给你立字据，行吧。”陈谅直接掏出【追光利刃】，拍在桌子上。
“好啦，打住。奇怪死了，你的脸色跟那个npc一样难看，我现在才不跟你打架。”萝莉本色耸了耸肩，“回头你打输了，还搞得我像是趁人之危，凌辱了你似的。”
萝莉本色挥了挥陈谅写给他的字据。
“记得啊，我的两个小时。”
“回头我要的时候，你送到我的床上来。”
说着，她也不跟陈谅墨迹，先带着自己的道具走了。
……
他们全然忘了，这艘船上有过三个歹徒，抢了这艘船，绑了叶飞凡，还差点侵犯了江慢慢和孙老师。
江慢慢和孙老师听到上面的动静，互相搀扶着上来了。
张范言也偷摸摸的跟在她俩后面。
“啊，这个小同学怎么了？”孙老师一眼就看到了叶飞凡的尸体，冲过去立刻把他扶起来，转头向陈谅问，“也被鱼咬了吗？”
“……”陈谅看着这三个人，闭了一下眼睛。
他们只记得叶飞凡。
“奇怪，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这都是血，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孙老师还在试图救治叶飞凡，“船上有医药包吗？”
“有有，我知道，我去拿。”张范言转头就下去拿。
江慢慢按着头，皱着眉，问道：“陈谅，老师，你们就没觉得，我们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吗？”
孙老师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忘了？什么？”
不一会儿，张范言把医药包拿上来了，说：“有啊，我就觉得我忘了很多事情。自从下雨之后，很多事情好像都变成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中间根本连接不起来。”
“对，连不起来。”江慢慢按着太阳穴，说，“我记得……我被歹徒抓下去了，孙老师还打了歹徒一棍子。如果是这样的话，杀死叶飞凡的，也是歹徒。但歹徒从哪里来的，又怎么突然不见了……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张范言一直在旁边点头。
只有孙老师愣愣地看着他们：“什么歹徒？我打了谁一棍子？”
江慢慢一脸困惑的看着陈谅。
“陈谅，你相信我们吗？我说的句句属实——我觉得，叶飞凡很有可能是被登船的歹徒所杀。”
“对，歹徒。”张范言附和道，“……我想起来了，我当时还求你保护我，你一脚把把我踢开了——就是因为船上有歹徒。”
“是的，杀死叶飞凡的，并不是什么食人鱼。虽然你现在看不见歹徒在哪里，我无法解释他们为什么……”
陈谅伸出一只手，拦了拦江慢慢的话头，说：“我相信你。”
江慢慢的脸上顿时有了一种异样的神采。
他说，他相信她。
这么离谱的事情，他竟然相信她诶！！
而陈谅眼里的悲凉，却又重了一分——来自上层的逻辑墙，完全挡住了孙老师，但没有完全挡住张范言和江慢慢。
尤其是江慢慢。
她的头疼症状，明显比张范言要剧烈得多——说明她一直在反复地在思考，在撞击她面前的那面逻辑墙。
但就是缺了一个契机……
逻辑墙不是长城，慢慢哭是哭不倒的。
反而，需要一些刺激。
周小龙那种看到积雨云不对劲，不服，就要硬想的，属于是极少数。
就连陈谅上辈子也是在生死边缘，都快要淹死了的时候，恍惚之间突然听到了死去的姐姐的声音。
让他一定要撑过去！
当时，强烈的求生欲的刺激帮他打破了逻辑墙。
而江慢慢一直没有等到这样一个足够强烈的刺激。
她现在已经就在觉醒边缘了，就差那么一口气……陈谅希望她现在就能觉醒。
因为，现在觉醒，比在不可控的时候觉醒，要好得多。
在可控到时候觉醒，就像周小龙那样，而不像叶飞凡……
但怎么给她补上那差的最后一点点？
陈谅在原地站了一分钟。
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张范言。
“不不不是……你怎么突然这样看我？”张范言愣了一下，身上打了个哆嗦。
陈谅不回答他，只是从背包里掏出那把新手小手枪。
无声地，顶在了张范言的脑门上！
三个人同时色变。
孙老师一下子懵了，下意识过来拦陈谅。
张范言更是脸唰一下就白了：“不是，陈谅，我好像没惹你吧？你不是说不杀我吗？说杀我没有收益啊，你不能……”
砰！
枪响。
陈谅揉了一下脖子，说：“现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