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在江面上飞速向前。


    百草门的药徒们都乖巧地待在船舱里，不敢随意走动。


    先前发生的那一幕，于他们来说，仍是历历在目。


    三江郡中四间镖局的总镖头联手找上门来，结果却被轻松吊打。


    虽然敬畏这四海镖局的众人，但药徒们心底却又有着满溢的安全感。


    被这样强大的镖局护卫着，即便是前往那充满未知的黑山深处采药，也一定会十分安全的吧。


    难怪门主要绕过三江郡，舍近求远地找了别处的镖局，都是有缘由的。


    这一路过去，林策警戒性十足，时刻关注着周边。


    还有鱼九，作为半鲛人，水性精熟，也被他偷偷派去船底江中巡视了好几次。


    但这一趟却没有遇上半点危险，算是一帆风顺。


    三江郡中并不缺少水寨，此刻却像是集体眼瞎了一般，没有谁来找麻烦。


    林策想想也觉得应该。


    这一趟护送的是人身镖，一群药徒除了会采药之外，并没有其他出色的本事。


    水寨贼人们把这些药徒抢去，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看了身旁湿漉漉地，滴答往下滴落水珠的鱼九，林策心里划过一个念头。


    假如这趟护送的全是鱼九这样的半鲛人，恐怕就绝对不会这么风平浪静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半鲛人可是半妖一族中的瑰宝，价值不可估量。


    也就只有先前那几个镖局的总镖头，才会因为押镖权的归属前来找麻烦。


    “我能偷偷回去把那几人都杀了吗？”


    自从被林策发现了半妖身份之后，两人私底下相处的时候，鱼九就显得随性很多了。


    “怎么，你担心先前使用了‘海蜃音’，让他们事后察觉出来？”


    “倒也不是。”


    鱼九摇头，“真正见过我一族的人少之又少，知晓‘海蜃音’这种武学的人族更是几乎没有，他们不可能会往这上边想的。”


    小心地看着林策，她又开口道：


    “那四人咄咄逼人，要侵占你镖局赖以生存的空间，你真要容许他们继续活下去？”


    认真地看了鱼九一眼，林策就知道她想歪了。


    “我再跟你说一次，人族的世界，跟你们半妖的世界大不一样，这边是有很多规矩的，在没有办法一人镇压所有的时候，肆意破坏规矩的风险会很大。


    “别人来劫镖，咱们该杀就杀，这是合乎规矩的，没有谁会因为这种事情来找我们的麻烦。但如果仅仅因为一趟托镖权的争抢，就要取人性命，甚至杀掉几间镖局的总镖头，这是不合乎规矩的。”


    不管鱼九听不听得懂，林策继续说了下去。


    “至少，不能让别人知晓是咱们杀的，不然的话，会有很多人来找镖局麻烦的。”


    “为什么？”


    鱼九睁大双眼，“是担心以后他们也会被杀，所以要先杀掉你？”


    “……你要这样好理解的话，那也随你。”


    摇了摇头，林策结束了这一次谈话。


    那四名总镖头，他当然是抬手轻轻放过了。


    当然，该收的赎金是一文不会少。


    这赎金中的大头本来是打算交给出战的两名镖师的，但鱼九直接拒绝了，表示自己不需要钱。


    林策于是反手拿来改善镖局福利。


    眼看鱼九如此，李青山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表示也要捐了出来。


    “我李青山多少钱没有见过？这点小钱，对我来说根本不算钱……”


    林策还记得，当时说着这种话语的李青山，脸都差点扭曲了。


    这是李青山性格上的小缺陷，林策表示问题不大。


    而鱼九身上的问题，就大得多了。


    自从用“海蜃音”反过来影响了鱼九一次之后，林策发现，有些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除了十足的信任之外，鱼九似乎还渐渐对自己有了某种难以解释的依赖。


    “海蜃音”这门武学竟如此诡异？


    林策心中暗暗敲响了警钟。


    被鱼九“海蜃音”影响的人并不会如此，但她的“海蜃音”被自己所破，反而受到自己的“海蜃音”影响后，就出现了这种症状。


    万一自己以后遇上了拥有更高深“海蜃音”的存在，岂不是也十分危险？


    抱着这样想法，大船乘风破浪，很快就从三江郡进入了二河县，一路顺流来到了黑山脚下。


    和在路上辛苦护送镖车相比，这简直太舒适了。


    当然，不太舒适的路程，现在才开始。


    故地重游，目光凝视着眼前一片幽暗的黑山，林策心中念头翻涌不停。


    这座山上有妖。


    只是想到这个，他的心情就很难轻松起来。


    虽然说这方世界是人妖共存的世界，但事实上，上一次黑山之行，是他首次接触到妖这个群体。


    如今，他身边多了一位半妖。


    上一次，他不过刚成九品武者，镖队里除了李青山之外，连第二个能派上用场的战力都没有。


    但这一次，他自认实力远超过八品范畴，镖队里也另有八品武者两名，九品实力者若干。


    再加上众多少年一个个操练有成，斗志昂扬。


    这一趟，整体实力比之上次，胜的何止一星半点？


    这黑山之上就算有妖，也未必不能走上一趟。


    心头掠过当时那一阵黑风，仔细估量了片刻，林策一咬牙，大声喝道：


    “上山！”


    山路崎岖，但对于武者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别说几名镖师了，便是那些新入镖局的少年们，操练过一段时间后，也早已经是身手矫健，在这山林之间如履平地。


    而作为需要护卫的人身镖，百草门来的几十名药徒，同样让人省心。


    他们许是长期上山采药，早就练就了一身翻山越岭的本领，半点不给镖局拖后腿。


    天还没黑，他们就已经上到了上到了很高处。


    “前方有个寨子，咱们去休整一番，明日再接着走吧。”


    “林总镖头，山中有寨，不敢肯定就是山民之寨，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一人向林策开口。


    他是百草门派来的管事，负责管控药徒们接下来的采药事宜。


    “放心好了，我看得远，早就看清了，我敢肯定。”


    林策笑了笑，仍旧往前。


    “原来林总镖头早看清是山民之寨，是我杞人忧天了，一切全听林总镖头的安排。”


    “不，我的意思是，我看清楚了，那肯定不是山民之寨。”


    “我先去，你们随后跟来。”


    话音才刚响起，李青山的身躯已经飘荡起来，如尘沙般落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