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梅拍起手来，高兴道：“太好了，果然很适合你呢。”


    少年默不作声地看着她，许久，才艰难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宝梅还未来得及回答，周围下人们都骚动起来，纷纷呛道：“你这小乞丐，竟敢这样和大小姐套近乎？大小姐的名字你无需知道！”


    宝梅鼓起小脸，嗓音变得很尖：“你们都不要说话！我在跟我的朋友说话呢！”


    佣人们于是不情愿地闭了嘴。


    宝梅又看向那少年，说：“我叫杨宝梅，杨树的杨，宝剑的宝，梅花的梅，你可以直接叫我宝梅。”


    佣人们又一次骚动起来，却不敢说得太大声。


    张费提醒道：“大小姐，您身份尊贵，切莫让外人直接叫名，对杨府声誉也不好。”


    宝梅鼓起了嘴，什么都没说。


    随后她眨了眨眼，突然对那少年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摇了摇头。


    宝梅说：“你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了吗？那我给你取一个吧？”


    少年点了点头。


    宝梅托着腮认真地想着，最终一拍手，道：“叫你无影，名字是这个，姓随我，杨无影，怎么样？”


    少年点了点头，很小声地说：“谢谢……”


    张费假装随意地问道：“大小姐为何要取这个名呢？”


    宝梅笑着说：“因为他不好找啊，刚看到他的时候，他躲在角落里，连影子都找不到，就叫无影。”


    张费也觉得这个名字适合，但不是大小姐的理由。


    他只是觉得，这孩子攻击速度那么快，一瞬间便无影无踪，确实适合。


    宝梅过去想拉无影的手，被张费拦住，张费转头对无影道：“老爷有事找你，你去一下客房。”


    无影点了点头，离开了。


    宝梅有些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张费提醒道：“大小姐，你应当知道，老爷不会轻易让外人入府，特别还是这种无身份无地位的流浪儿。”


    宝梅一听便泄了气，无奈道：“那可如何是好？他不能不留在这里的啊。”


    张费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大小姐，您为何执意要留住那个孩子呢？”


    宝梅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头看了看窗外雪景，喃喃低语道：“他是我想救的人，要救命就救到底，还有一个，他也是。”


    张费越来越听不懂，但他没有多问。


    因为大小姐的百般请求，最终无影在杨府暂住下来，睡在了佣人们都不住的杂物间，夜晚枕着扫帚睡觉，倒也没有半点怨言。


    白天，他会早早起来给佣人们干活，他年纪虽小，力气却很足，可以给佣人们洗衣扫地搬东西，而且干得不错。


    当然，白眼和嘲讽是不会少的。


    对于这些，无影从来不曾回应。


    一日，张费练武结束，一到庭院便看到挥舞着扫把的无影，一招一式虽然生硬，却也有模有样，看来是个好苗子。


    和他的招式有几分相似。


    无影看到了他，迅速收起架势，开始认真打扫。


    张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头顶梅花树上被白雪覆盖半朵的梅花，说道：“你偷看我练功了是吧？”


    啪——


    无影扔了扫帚，单膝跪地于张费跟前，一手手掌覆于另一手拳头上，道：“无影该死，不该偷窥张叔功夫，还请张叔原谅。”


    张费有小小的惊讶，老实说他并无责怪之意，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随后他说：“不必抱歉，起来吧，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


    无影抬头，稚嫩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讶异神色，随后喃喃道：“那真的……万分感谢，师傅……”


    张费素来不收徒，隐退江湖后更是如此，但现在，他却觉得，有必要试探试探这奇怪的小子。


    张费收徒的消息一出，瞬间惊动了杨府，杨老爷叫他过去，张费给出的解释是：我看他骨骼惊奇，日后说不准会成为一块好料，可以在我离开后继承我的职责，担负起保护大小姐的责任。


    张费平日不怎么给人武学上的认可，这一说，杨老爷都信了，也就没再多提。


    无影确实天赋异禀，很多招式一学便会，身体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对于学过的东西也有着极强的领悟。


    不知为何，张费总觉得，他体内仿佛还存着一个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而是两个人，他有着两个人的力气与速度，那是一种天然的优势。


    但这么小的孩子，如何练就很多武林高手都难以练成的吸功大法呢？他又是如何承受两个人的功力的？那被吸走功力的另一个人又是谁？是被杀了还是被废了？


    偶尔张费装作随意地问起这些，无影只是摇头说不知道，看样子是真的不知道。


    咔嚓——


    张费还在分神的当儿，无影已经把目标靶子击了个粉碎，碎片四处掉落，有些惨不忍睹。


    张费无奈地说：“我有没有说过，尽量别弄坏靶子？”


    无影迅速弯腰行礼，真诚道歉：“对不起师傅，下次一定注意。”


    张费没有过多苛责，只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孩子下手没轻重，倘若让他遇上常人，怕不是要直接重伤。


    看来，如何控制自己，如何使用力量，也得教他。


    于是，无影的练习又追加了控制力度，他身上那两人份的力似乎很难控制，在张费屏息凝神沉静冥想的教导下，可算是进步了一点点。


    就这样，无影每天除了干活，还得学武，得亏他精力够足，换普通人早就累趴了，他却依然精神。


    自然，他也没多少时间陪宝梅玩，宝梅对此感到很失落，时常趴在窗口看着张费教无影，偶尔休息了，跑过去给无影递水。


    张费注意到，大小姐看这孩子的眼神，由最初相遇时的惊喜，变成了现在的难过。


    可大小姐在难过什么？


    他还注意到，无影来杨府有一些时日了，大小姐也越来越频繁地看向大门口或是跑出大门口四处张望，仿佛在等什么人似的。


    张费问：“你们这群孩子，在闹什么名堂呢？”


    无影挥舞着小剑，道：“我练功，大小姐在做什么，我不知道。”


    终于，宝梅似乎是等到了一心期待的人，那日厚重的大门传来了敲门声，一下又一下，声音有些微弱，叫人直怀疑敲门人是不是没吃饱饭。


    宝梅毕竟是小姑娘，力气也小，拉着大门吭哧吭哧愣是只拉出一条小缝。


    张费和另一名管家走了过去，把大小姐拉开护好，然后开了门。


    只见门口站着一个浅棕色长发的少年，年纪与无影相仿，神情却是完全不同，他在微笑，很灿烂的微笑。


    “请问，能给我一点食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