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渔终于还是选择站起来了。
不过，只是站到一半。
因为真真正正来到拳馆，戴上拳套，看着穿着一堆防护服的中年妇女的时候，余小渔她终于还是又怂了：
“我……我……我下不去手……
所以，别问为什么还特意来拳馆，特意传防护服，即使是这么把脸遮住一半，余小渔还是一样不敢动手。
“你怕她吗？”江浔问。
余小渔想摇头，但迎着中年妇女的目光，却又下意识地躲开目光，微微点头。
怕。
六年的折磨pua，六年的家庭暴力，六年的可怖噩梦，不是简单的两句话，简单的心理调整就能够破除的。
江浔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没说什么，只是直接拿出一张银行卡出来：
“转账吧。”
“不打了？直接给钱？”中年妇女瞬间大喜。
江浔点点头：“不打了，那就打个折扣两百万。”
什么？？？
中年妇女瞬间不乐意了：“凭什么啊，咱们说好的五百万，你这折扣也太大了吧，直接少一半多了啊！”
“这钱在我手里，我说了算。”江浔耸耸肩。
意思很明显。
余小渔不打你，那是你的事情，反正我只认你被打一顿。
中年妇女瞬间肉疼不已。
三百万啊！
足足缩水三百万啊！！！
“都怪你！”中年妇女猛然想起了罪魁祸首，当即冷冷的盯着余小渔，那目光如果能够杀人的话，余小渔怕是已经死的透心凉了。
但让余小渔错愕的是：
“你这个小贱货，你还愣着干什么，打我啊，快点打我！”
“你怎么这么废物！”
“快点打我！”
“我……我……”余小渔手足无措了起来。
“废物，十足的废物，贱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中年妇女再次化身素质人士，当场破口大骂了起来。
什么话藏就骂什么话。
可骂着骂着，她发现余小渔竟然哭了，可说什么都不愿意动手。
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中年妇女心念一转：
“对了，说起来小贱人你这么多年一直老老实实的，应该就是因为你奶奶吧？”
“我之前一直告诉你，你奶奶的身体很差，每天都要很多钱去治病是吧？”
余小渔下意识的点头。
她这么多年寄人篱下，不仅仅只是为了她自己，更多的，其实她还是为了那位跟自己相依为命的奶奶。
舅妈告诉她。
她奶奶年纪大了没人照顾，而且精神失常需要做强干预，每天需要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每天要支付大量的费用。
如果不给钱，奶奶就会被赶到大街上。
成为一个每天在大街上乞讨的疯婆子，甚至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冻死。
是舅妈，给钱让医院照顾奶奶。
也是因为这一点，这么多年舅妈一家人无论怎么打她骂她，她都会老老实实的忍受，甚至还在上学的时候，她就每天勤工俭学四处打工赚钱补贴奶奶的医疗费用。
这四年，她都没回去看过奶奶，因为舅妈不准她走，还说她奶奶一切都好。
可现在。
舅妈突然说起这个，让她有些手足无措，让她感觉置身冰窟。
果然。
就见中年妇女嘴角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
“告诉你，她早就死了！”
“什……什么？”余小渔身子一晃，差点栽倒在地，整个人恐惧到了极点，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一直叫舅妈的女人：
“你……你说什么？”
“我说，那个老东西了，早就死了，已经死了三四年了。”中年妇女冷笑道：
“你真的当老娘是开善堂的啊？”
“拜托，那个老东西和我非亲非故的，明明已经老年痴呆成个神经病了，每天还要给他付精神病医院的钱。”
“我脑子瓦特了给她养老？”
“这种老东西，死了趁早，死了就解脱了！”
余小渔浑身颤抖起来：“那我奶奶……”
“赶走了啊。”中年妇女耸耸肩：
“当年第一年把你接过来的时候，让那个老东西在精神病院里面住了一年，就已经算是我大发慈悲了，怎么着，还想要再多住几年啊？”
“所以啊，第二年你看完那个老东西之后，我就直接不交钱了，精神病医院联系我好几次，最后把老东西赶出去了。”
“我记得那个时候正好是冬天，没几天就直接被冻死了。”
什……什么？？？
奶奶……
死了！！！
晴天霹雳！！！
只是一瞬间，余小渔全身的力气再顷刻间便全部被掏空了，整个人甚至连战都站不稳，直挺挺的朝着前面栽了下去。
好在江浔出手及时，一把揽住了她。
将她扶起来，就见余小渔面容呆滞，整个人像是被人把魂抽走了一样，一个劲的喃喃自语：
“死了……”
“奶奶死了……”
“奶奶死了……”
江浔皱了皱眉，伸手急忙按压起余小渔的几个穴位，防止她打击太大出什么问题。
可中年妇女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说起来我想起个好玩的事情。”
“我听说那老东西，死了之后警察要按照惯例验尸，结果你猜怎么着？”
“警察在老东西肚子里，发现装的竟然全是石头块。”
“哈哈哈，你说这是不是傻子？”
“就算是再饿，那也不能吃石头啊，这事都给我笑了好几天呢。”
“哈哈哈哈……”
一瞬间，余小渔再次僵在原地。
恍惚间甚至都能看到，衣不蔽体的奶奶被赶出精神病院，天上大雪茫茫，奶奶太冷了只能躲在桥洞，肚子饿了却只能捡石头块充饥的画面……
这一刻。
余小渔只感觉整个人心脏仿佛被一把揪住了一样，疼的她面色惨白，疼的她无法呼吸。
而在这席卷全身的疼痛袭来的同时。
一股怒火，也在瞬间窜了上来，目光死死的盯着中年妇女，往日里害怕委屈的眼神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歇斯底里的愤怒！
“你骗我，你杀了我奶奶！”
“奶奶是被你害死的！”
这样的目光，让中年妇女都吓了一跳，不过紧接着反应过来，满脸不屑：
“害死她又怎么样？那种老疯子，养着也是累赘，死了不是更好？再说了，骗你又怎么了，你敢打我吗？”
但话音刚落，却见余小渔猛地扑了上了，她没有回答，或者说，她用自己的行动来回答。
拳头抬起，狠狠落下！
直接砸在了中年妇女的嘴巴上！
“哎呦！”中年妇女吃痛，可还没等她再次开口，却见余小渔又一次抬起拳头。
狠狠砸下！
一拳！
两拳！
三拳！
不知道砸了多少拳，余小渔整个人脸上已经被泪水和汗水混合打湿。
此时此刻的她。
只想要打死眼前的这个欺骗自己的女人。
她不在意自己受委屈，也不在意被人欺负，她在意的，是自己关心的人，就这么离自己远去，甚至自己却一直都不知道。
她恨！
她只想发泄！
化悲伤为力量。
她，在打破梦魇！
而全程看着一切的江浔，此刻却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一声叹息。
道尽人间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