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重的乐器都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负责活动组织的志愿者会帮忙看守。


    姬青几个人跟着叶老师走进食堂，然后跟着他在一边的桌子前坐下。


    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小叶，快坐！”一个中年男人笑着站起来招呼他们，对着姬青几个人露出一脸热情的笑容，“这就是你的学生，英雄出少年啊，有志气！”


    叶老师笑着点点头：“老师！”


    然后他们坐好，就有学生帮忙上菜。


    “下午就要彩排了，你们两队都要上主舞台表演，说明我们附中确实进步挺大的，这是好事，午饭好好吃，吃完了好好休息，下午一定好好表现！”


    中年男人一副主人的做派，不过在他开口之后，姬青才察觉到，同样坐在桌子边的其他几个学生并不是音乐学院的学生。


    他们和姬青几个一样，是附中的学生，不过都是高三的。


    “我对姬青这几个其实没啥信心，他们练的太少。”


    中年男人，也就是音乐学院的教授，叶老师曾经的老师笑笑，然后给姬青碗里夹了一筷子肉：“你就是要求太高。学院这边编钟放了多久？没一个学生敢站出来说自己要敲，我们学院还有研究生呢，就这点志气。比你的学生真是差远了。”


    叶老师笑笑没再说什么，但他脸上却满是开心的表情。


    姬青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大吃大喝，他完全没有像身边的牛雨村他们一样紧张，更没有像对面的高年级同学们那样憋着一股气要一争高低。


    “我听过你们的练习，挺好的。”


    姬青安静地笑笑。


    他可不想和眼前明显有点情绪失控的教授对话，那肯定会让高三的同学们情绪失控。


    毕竟附中的校乐队是流传很久的传统，每年在学院的音乐节上主舞台表演都是非常光荣的事情，今年姬青他们突然跳出来，是谁都会不爽。


    不过姬青不在乎，他组乐队没有想过要抢校乐队的风头，但也从来没想过要躲开。


    这顿饭就在一片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了。


    “走，找个宿舍睡午觉。”


    本来姬青已经准备回体育场收拾场地了，结果叶老师转头就把牛雨村几个带到了宿舍楼，牛雨村三个女生很快被热心的女生叫走，然后叶老师拉着罗维去以前他的宿舍“传播摇滚的热情”。


    姬青一个人回到了体育场，在草地上趁着路过的阴云睡了一场昏死一般幸福的午觉。


    然后下午的彩排开始，他们几个人都被叫到了主舞台。


    在那里，一整套编钟已经准备好了。


    “这是两套编钟？”


    姬青都有点惊讶。


    “我们把学院留着的编钟拿了过来，其实除了你之外，没有其他人敢碰，”中午一起吃饭的教授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是你们不用，这编钟上面就要落灰喽……”


    姬青无奈地笑笑。


    主舞台上的相关布置其实很早就已经完成了，总导演上来确定了表演的顺序，然后彩排就开始了。


    姬青几个人作为表演者站在后台候场，身边全是大学生们，不远处校乐队一脸严肃地绷直身体站着怒目而视，让牛雨村几个人都感觉有点不舒服。


    不过姬青完全没有感觉。


    他一个人站在编钟前面，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聚焦，简直就像是晴天放大镜下面的蚂蚁。


    那不仅是因为编钟，更是因为姬青的年龄。


    不过当第一首歌从前台响起，所有人就都转移了目光。


    那是一首姬青从来没有听过的歌。


    表演开始了。


    一首接着一首听过或者没听过的歌从前面传来，后台的人们一起低声跟着唱着，或者忍不住跟着摇摆身体。


    那有点像一场陌生人的聚会，所有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很多个与自己无比相像的人挤在一起。


    然后终于，轮到姬青他们上台了。


    姬青一个人就推着沉重的编钟架子到了舞台上。


    走出幕布，眼前豁然开朗，有那么一瞬间，直射双眼的阳光让姬青一阵目眩。


    当他低头，看到的就是空无一人的体育场，遮阳伞汇聚在一起，像是起伏不定的湖面。


    主持人随口说了两句刚想出来的笑话，然后表演开始。


    姬青拿起两根特制的金属钟锤，开始演奏。


    编钟的声音响彻全场，古筝像是钟表里面嵌套的两个齿轮一样，一丝不差地跟随，两种金属的声音合在一起，铺开前奏。


    姬青觉得自己状态很好，而且队友的状态也很好。


    他们就像是一个完成组装的机器，开始了全力运转。


    歌声响起。


    一切都很完美，姬青像是钟表最初的那个齿轮，死死地掌握着节奏，带着所有声音一起前进。


    他并没有看到，后台听到这声音的人有什么反应。


    当编钟与古筝配合的声音响起之后，就开始有人忍不住站起来，转脸看着舞台的方向。


    他们从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


    而且所有人都很确信，这并不是编钟能够发出的声音。


    然后第一个忍不住的人出现了。


    他安静地走到上场的出口，抬手拨开幕布。


    然后他就看到了姬青的双手。


    那像是机器一样精确，快得带起一片残影的双手，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的是正在疯狂炫技的鼓手。


    但姬青并不是鼓手，他敲的是编钟，他年纪很小，他不应该有这么快的手速。


    幕布放下了，因为那个看着姬青的大学生呆住了。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然后离他最近的另一个人站了起来，好奇地拨开幕布。


    这个人的反应与前一个人如出一辙。


    他愣住了。


    然后终于，后面的人抓狂了。


    一个人大步走到幕布前面，一把扯开了幕布。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姬青那如同幻影一般的双手。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他们保持着安静，一起转身看着姬青。


    而姬青一无所知，因为他和其他的几个人都面对着体育场，那会是表演时观众所在的位置。


    当然现在那里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