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生走到院门外头，不进去。


    站了片刻，院门从里头打开，可并无人在。


    他见此直接进去，快步朝主屋而去。


    主屋书香肆意，四周放置着火炉，炉中燃着高阶火灵石。


    一女子正伏案，素手提笔作画。


    淡色的墨流淌在素白熟宣上，画纸上慢慢勾勒出冷淡容颜。


    羿生看着这主屋里满地的画纸，他可不敢踩脏，小心翼翼落脚。


    “又在画？”


    羿生挨的近，吓着了女子脚边的小火凤。


    火凤啼叫一声，羿生向后退了数步，踩脏了一张画纸的边缘。


    作画的女子抬头，不是朣朦又是谁？


    只是如今的她对比之前还要消瘦几分，脸色发白。放下笔，握拳咳嗽，而后指向羿生，语气冷淡说：“滚！”


    朣朦起身，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弯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画纸，拾起被羿生踩脏的那一张，小心翼翼地拂去上头灰尘。


    “朣朦，你说会帮我突破元婴……”羿生咬牙。“结果你就天天窝在这里画画？！”


    朣朦不理会他，将画纸放在几案上，再度坐下，拿手轻轻抚弄着火凤。“羿生，最近我总觉得墟鼎好像出现了……”


    羿生惊喜。墟鼎内存了商文的大部分魔气，若是可以得到这些魔气，他突破元婴期指日可待！


    朣朦轻轻一笑，有些讥讽说道：“就好像我总觉得她也还在一般。”


    羿生一腔热情被她后半截话浇灭。


    朣朦抱起几案上的小香炉，蹙起眉头，不悦道：“你动静闹的太大，不少修仙门派都插手调查了。”


    羿生笑：“玄天宗不是被你拖住了吗？”


    “哼，除去玄天宗，灵山宗也不是好惹的。炼城她出手掺和了，她去了哪座城？”朣朦轻声说。


    羿生摇头。


    对方去了哪里，他还真不知道。想起安城发生的事情，羿生道：“安城出事了，她也许去了那。”


    朣朦哦了一声，不太相信。安城她有所耳闻，因为挨近玄天宗却是凡人聚集的城镇。


    没想到羿生还真是着急了，安城能有多少生灵？就算将城中的人全部斩杀了，戾气也不过尔尔。


    不过凡人城镇的话，没有高阶修士捣乱，下手倒是迅速。


    朣朦手指一勾，那火凤歪了歪小脑袋，似乎在分析她这举动的意思。


    明白之后，跳上朣朦的肩头，小爪子紧紧勾住自家主人的斗篷。火红的羽毛衬得朣朦脸色越发苍白，长尾羽搭在她的背部，和一头青丝纠缠。


    朣朦仔细将桌子上的画像拿起来，瞧了好几眼才收进去。


    羿生不说话，要不是朣朦天天画这些画像，他早就忘记了李菡萏长什么样子。


    朣朦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去安城一趟。”


    平日也没见羿生来自己这，今日过来，不为此事难不成是特地来聊天的？


    羿生拿出一个小袋子，黑色的布料，上头魔气浮动。


    “帮我把戾气收了。”


    说着将袋子抛给朣朦。朣朦接过那袋子，看了看直接收入储物戒指中。


    收紧了身上挡风的斗篷，咳嗽一声，想叮嘱对方一番，却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朣朦正要离开，羿生扫视了一对方这房间，看到那四个炉子，道：“你还真离不开暖炉？”


    朣朦楞在原地，也许是吧。被困在荒无人烟的冰崖地近两年，身体中的灵气被封，只能抽出极其细微的一丝运转。


    从细微的发尖到全身的每一处都是极其涩顿，停滞不前。


    动不了，在她的视线中，只有天空中的来往的云和身边不断结厚的冰层。


    朣朦咳嗽两声，并未回答大步离开。


    羿生转身看向她的背影，嘀咕道：“她还真是魔怔了……”


    ————————


    安城之外。


    一队灵山宗弟子正飞遁而过。


    为首的是一位金丹初期女修，本要飞过安城，结果她突然停顿下来。


    后头的修士不知为何，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询问：“炼尘师叔怎么了？”


    炼尘仔细瞧着底下的城镇，蹙起眉头，道：“不对劲，下去看看。”


    到了安城外面，看着那隐隐约约的屏障，灵山宗弟子都有些震惊。


    他们此次的任务是前往一个修仙大城，调查修士癫狂之事。


    却没想到路过这个凡人城镇，也会遇上。


    炼城面色阴沉，这种屏障对于金丹修士而言算不得难事，可对低阶修士来说却如铜墙铁壁。


    是专门设下的。


    修仙界地域之广，在这种小城中压根不会有什么高阶修士来往。


    就算有外面的低阶修士发现，也弄不清楚什么情况。


    炼尘仔细瞧了片刻，并不能确定屠城与否。


    走到城门处，发现那个传送阵。


    有弟子嘀咕：“这是魔修设下的传送阵还是城里头的人？”


    炼尘解释：“应当不是魔修，多半是城内修士，虽然是简单的传送阵却极为巧妙，应当是城内极有阵法造诣的低阶修士设下。”


    炼尘看了看，可就算这样还是不能排除危险，道：“众弟子听令，合力击破此城屏障。”


    众人称是。


    城内的李菡萏正安心打坐，结果里头突然传出轰隆一声，而后轰隆声音连绵不觉。


    一开始吓了一跳，想明白之后才缓过神。应当是外头有人在破阵。


    敢破阵的人定然不会是魔修。


    好了，总算来了救兵。


    倒是穆棱被吓的不轻，跌跌撞撞过来。


    李菡萏出来见到他。


    “前辈，这是怎么了？”对方问。


    李菡萏看向他，小城里的大家族，却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家主。能见过什么世面？


    “大抵半日之后，便会有人来收拾这城内隐藏的魔修。无论是癫狂的修士还是一些低阶魔物，尔等都不必担心。”


    到时候她也该走了。


    穆棱拱手：“此次多谢前辈相助！”


    李菡萏仰头看向上头，不去理会他。


    心中掐着时辰。


    与此同时，一道淡色光芒自西北而来。


    不明人员到来，灵山宗弟子停下攻势，警惕观察那人。


    对方穿着一身月白长衫，披着素色厚披风。


    肩膀上站着一只火红灵鸟，直直朝安城而来，却因为屏障而在城门前停下。


    对方将披风的帽子戴好，低着脑袋只露出消瘦的下巴，微微抬了一下头查看情况。


    炼尘看向朣朦，只一眼便认出了她，疑惑道：“是你……”


    炼尘看向朣朦，对方和以前看到的模样倒是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没有了灵动。


    眼神中仿佛一潭死水，激不起半分涟漪。


    炼尘是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惋惜对方堕入魔道。不过朣朦是碎丹入魔，也没有修炼什么伤天害理方可大成的魔道功法，也不为过。


    只是修仙界正道法修哪里容忍得了魔修？


    逃离玄天宗后，她便再没有听说过朣朦的下落了。


    想不到今日安城相见，对方再不复以往灵韵。


    “你师傅若是知道了，定然会不高兴。”炼尘冲她说。


    朣朦一愣，嘴角上扬似乎有些开心：“是啊，她定然会不开心。”


    在场的灵山宗弟子都不认识朣朦，以为是炼尘前辈的好友。


    虽面容被挡了大半，但是偶尔瞧见全貌，依旧觉着来人好看。


    炼尘指了指安城：“可与你有关？”


    朣朦摇头：“无关。我可帮你们破掉屏障……”


    炼尘颔首：“多谢。”


    朣朦出手，隔空浮现一把通体裂痕的金色长剑，单手一指。长剑化作几十道剑影，盘旋回舞。


    还是那套剑阵，可威力却小了很多，那剑上的裂缝极深，仿佛再用力长剑便会破碎。


    朣朦轻喝：“去！”


    可就是如此破败的长剑，在朣朦手中只一击，屏障便破碎。


    炼尘心惊，元婴魔修可怕如斯。


    朣朦默默地看着那屏障破碎，也不说话，直接进去。


    炼尘想起了以前的李菡萏。


    初见时如月下仙子，仿佛要踏月而去。


    瞧着冷淡，但是人却是极好。


    若非对方自己哪能踏入修仙界，早就惨死在炼城了。可惜这个世道太讲究正邪，邪者必除之。


    想到这，炼尘便不由得想笑，当真是觉得可笑。


    再看着朣朦蹒跚的脚步，莫名心痛。


    对方被困冰崖两年，何等绝望。


    后来被迫放弃金丹，强行碎裂金丹入魔道，才得解脱。


    可如今师门不存，了无归处。


    对方做错了什么？


    似乎没有……


    玄天宗弟子见她发呆，小声提醒：“炼尘师叔……”


    炼尘回神，道：“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