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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深的黑暗中露出一丝模糊的柔白，慢慢扩散，如咖啡中融解的牛奶，白色光晕越来越刺眼，背景中依稀露出几道黑影，逐渐演变成几个人的轮廓，熟悉的声音响起。


    “心明……醒醒……我是老周……好吗……大家担心……”


    陆心明用微弱的声音反复念叨着两个字。


    “戴琪……戴琪……”


    “放心……被救……飞船……送回外地联邦……已经……离开……”


    “那就好……”


    陆心明不再挣扎，陷入昏迷当中，再次回到那片黑暗，又开始了他的奇怪之旅。


    还是那片神秘的幻境，但经历过多次的他不再慌张与迷茫。


    处在四周空旷的梦境，仿佛这个宇宙的空间只剩下自己一人，处在无尽的孤寂中。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相信这里是真实的了吗？”


    “……”


    “这是你的思维空间，你不回答也隐藏不了内心的想法。”


    “你是谁？”陆心明无力地说。


    “你又是谁？”声音平静地回答。


    “我是谁？”陆心明忽然感到迷茫。


    “自己去找答案吧……”


    声音慢慢消失，不知为什么，陆心明觉得它再也不会出现了，就像完成了使命后的信鸽，消失于远方。


    “自己找答案？”


    就在他如是想的时候，忽然感到自己虚无的身体缓缓腾空，飘浮在空中，然后逐渐加速，越来越快地冲进黑暗的怀抱。


    他感觉自己化成一缕光，以数倍的光速飞行，四周的漆黑化作五彩斑斓的光晕，向身后飞逝，漫天的星云闪耀其中。


    自己在浩瀚的宇宙中穿行！


    飞过一座座恒星、一团团星云，拨开遥远宇宙的面纱，见识了无数奇观异景，陆心明回头望向自己出发的方向，虽然看不清，却想像着那里有一颗蓝色的星球。


    四周影像慢慢清晰，自己的眼帘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灰色星球，覆盖了自己的目光。


    灰色巨星缓缓自转，死气沉沉，无数拖着尾迹的物体正在逃离那颗行星，挣扎着摆脱它巨大的引力，向陆心明方向飞来，随着它的临近，慢慢显露出身形，那是无数艘飞船，它们穿过陆心明虚无的身体，向他身后飞去。


    “梅尔星……”


    不知为什么，陆心明确定，这就是梅尔人的故乡，就是给地球带来灾难的源头。


    他想控制自己的意识靠近那颗星球，却被一股力量飞快地推进，他又化成一缕光线，飞速穿过梅尔星，穿过亘古的宇宙。


    仿佛过了千年，陆心明感觉自己要变成一颗失去轨道的流星，永无止境地流浪在宇宙间，这时，眼前出现了自己熟悉的蓝色星球。


    回家了，穿远无尽的宇宙，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原来，终点就是起点。


    “心明怎么样了？”


    面对汤姆和可乐的追问，满眼血丝的老周摇摇头。


    “没什么事，先让我休息一下吧，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死老周，快告诉我们，否则你合上眼就别想再睁开！”


    可乐撕扯着老周的衣领嚷道。


    “哎——”老周叹了口气，“心明倒是醒了，检查也没什么问题。可是这两天很奇怪，他一声不出，只是那么静静地躺着，像个植物人一样。但是军医检查后却发现他脑波不但正常，而且很活跃，好像在深度思索一样。”


    “是不是为戴琪的事伤心，你没告诉他戴琪现在很安全吗？”


    “告诉了，可我感觉……心明很奇怪就是了，他让我感觉自己安慰他的话都被看穿一样，没什么用。”


    汤姆失望地说：“看来也只有等待上面的消息，除非戴琪真的没事，队长才可能好转。可是……这滞后的信息传递……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一个军医从病房中走出来。


    “谁叫周言？病人想找他说话。”


    “明哥醒了？”


    三人急忙往里进，却被医生拦住。


    “病人本就没有昏迷，这段时间只是不愿意接触外界，将自己封闭了。他刚好转，不要让他伤神，刚才陆队长特意强调，只让老周一人进去……”


    “这叫什么事嘛？”可乐看着老周一个人走进病房，埋怨地对汤姆说：“有什么事非要避开我们？”


    汤姆也不太清楚，安慰道：“没事的，应该是队长太累，不想人太多？”


    “你以后不许这样，就算不想见别人，也必须见我，知道吗？”


    “知道，知道。”汤姆笑着扯住她的小手，可乐瞬间变得温柔起来，倚靠着他的肩膀，向外边走去，准备告诉大家好消息。


    “心明，你好点了吗？”


    陆心明缓慢地抬起上身，倚在枕头上，低着头，没什么表情，整个人一付疲倦的样子，声音也很无力。


    “现在怎么样了？”


    老周也不知他想问哪方面的事情，于是笼统地说道：“大家都很好。战斗结束了，梅尔人撤出战场，家伟临走时派人传来消息，以后再见。我们的人也不敢久留，重新汇集出发。郭正华将军他们正准备代表人类联军与外地联邦的人接触，好像要出发到上面去与高层会合。你昏迷了两天，现在我们正在一处临时基地的救治中心，这里很安全。对了，汤姆他们也都好，正在维修装甲，用我去叫他们吗？”


    陆心明似听非听，毫无表情，弄得老周不知再说什么好。


    “老周，坦白跟我说。那晚你离开我和家伟走后，上哪去了？”


    陆心明语气平淡，老周心里却忐忑不安，这两天一直是自己在陪他，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陆心明两天来的状态好像在思考、又好像在神游，他那缕意识好像在无形中也进入了自己的内心世界，无论安慰、说谎，都瞒不过他，自己在他面前变得透明，什么都隐藏不住。


    现在这种感觉消失了，他又变回自己熟悉的陆心明，可之前的事，应该留在他的记忆里了。


    “心明，我不想瞒你。”


    老周看着朋友说道：“那天我是去找救兵去了，但这不是我真正离开的原因。我是想找戴琪了解流亡派的情报，你在聊天中提到这一点。”


    “心明，其实我也是流亡派的一员……”


    四周很安静，安静的让老周想起了在坎城时自己负责的图书馆，每到周末或夜晚，若大的书馆里只有两人，像现在一样。


    听到老周的话，陆心明依然平静，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老周也沉浸在回忆中，慢慢地述说。


    “在大学里，我在所学的社会学专业中还算拔尖，他们找到我，你知道，他们喜欢拉拢我们这类人。我也接受了邀请。”


    “要知道，某一个领域如果达到一定高度，会对这个世界有个重新认识。也许角度不同，但有一样，我们这种人更能理性地看待地球的命运。那种靠勇敢和精神坚持的抵抗太感性，可能会让人在信仰中安然死去，却改变不了人类被奴役的现实。”


    “我也这样认为，地球是我们的家，可我们守护不了它，不如离开。”


    “不过，我只是流亡派外围成员，没参加过什么活动，更没因为这个身份做什么对不起小队的事，对不起人类什么事。”


    “那天我们三人聊天，你透露出戴琪手中有流亡派的情报，我便急切想了解一下。你可能知道，我们这种外围成员对组织内部也是毫不了解，也不知我的联系人出了什么意外还是什么原因，我挂着流亡派成员的身份，却什么也不知，什么也不晓，也没再有人联系过我。所以，我就想去找戴琪探听一下。”


    “结果呢？”


    老周苦笑：“我没从她身上探听到什么，她和我一样不甚了解，看来，流亡派可能早就消失或瓦解了。”


    “他们没有消失，一直存在，在无垠宇宙的终点。”


    “无垠宇宙的终点……你也听过这句话。”


    “不但听过，而且，我也明白了它的含义。”


    老周有些发愣，这句话能有什么含义，不过是流亡派一直宣扬的口号，难道这几个字里面还隐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老周。你以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老周无奈地说，“估计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我知道我这个莫名其妙的身份。人家也不理睬我这个小人物，咱就当没有这回事，继续走自己的路，跟着你走呗。”


    “老周，这就对了，忘了这件事吧，流亡派的思路不对。”


    老周越来越迷糊了，感觉陆心明比自己更了解组织似的，他想再问问，可一想，既然自己要忘掉这件事，何苦再提呢。


    “你们的人有什么身份标记吗，比如说自己人见面的凭证。”


    老周卷起右袖，露出胳膊，上面有一个简单纹身，只有一个细线描成的圆圈，圆线上有一个稍大点的黑点，有点像枚镶嵌珍珠的戒指。


    “这是流亡派成员身上都有的标志，我们的人少，所以除了自己人，没人会注意这么个简陋的纹身。”


    “起点出发，环绕一周与起点处会合，也就是终点……”


    “心明你说什么呢，是这个标记的含义吗？老实说，连我都不知道这个东西代表着什么。”


    “你不用知道，过我们自已的生活吧。别再想那些虚无飘渺的事了。”


    看到陆心明越来越疲惫，老周嘱咐了几句，起身离开，刚到门口，听到后面的声音响起。


    “老周，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对吗？”


    老周眼睛有些湿润：“是的，一辈子不变的兄弟。”


    “我要成了这个世界的公敌呢？”


    “那也不变！”


    “那就好，那就好……”


    陆心明的声音中充满了安心与满足。


    他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