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栏桂树悬秋香，三十六宫土花碧。


    咸阳风色，天色秋节，凄凉荒芜，经过人烟的地方，只觉得有肃杀之气。


    这些天紧赶慢赶，也快到奉天了，乐山估摸着路程，再往前一个时辰，预计正午时分，便能到达咸阳。


    咸阳一别，已有多年没有再踏足此故地了，乐山至今还记得，她对咸阳有独特的感情，只因当年她领兵往北，第一个栖宿的城都，便是此处咸阳。


    咸阳气候宜冷，到了秋季，空气里四处弥漫着一股枯燥的阴寒。


    我送舅氏，曰至渭阳。


    何以赠之？路车乘黄。


    我送舅氏，悠悠我思。


    何以赠之？琼瑰玉佩。


    第一首关于咸阳的诗，还是那人在她耳边轻吟的，“渭城，盖东行送之于咸阳之地也。”


    古渭城，咸阳宫。


    “外委。”闻铃在她身后唤，“前方有些嘈杂。”


    对了，乐山答应过闻铃，他日若有用到她的地方，定然会喊她。


    那日清晨，露珠未收，她在山脚侯着，看见守夜回来的她，轻快喊了一声，对她说，“我要去奉天，跟不跟我走。”


    闻铃怔愣，半晌，由内而外的笑开，“跟。”


    这便跟着她，一路跟到了咸阳。


    一路上什么都好，闻铃做事，也十分妥帖，就是有一处不好，总爱唤她旧称，如现下，“外委。”


    她早不是什么外委了。


    乐山随着人流走，牵着马，向前看了看，不知什么原因，不远处的城门脚下，确实嘈杂异常。


    按理说，午时功夫，来往进城的人应会少些，可乐山看着，当下的情景，有大批的人正往城内涌，回头看，进城的人更加多了起来，看架势，络绎不绝。


    “有问题。”闻铃道。


    尚不知是什么问题，乐山只能静观其变着，按部就班，随着人流，往城内的方向走。


    原本打算，等到日升正午的时候能进城就好，找家面馆，先饱了腹再说，必是畅快的。


    现下这么看，要吃饭，恐怕还要等些许时候了。


    乐山牵着战英，一步步往城门方向去，越走近，心情越发不一样。


    抬头仰看，肃穆的城门顶，雕刻两个字，咸阳。


    到咸阳了。


    脚一跨，进了城。


    “外委，”闻铃心里担心不停，守门侍卫持刀，拦下了不少的人，“你看。”


    乐山回头看，一时间，还看不出个所以然。


    “闻铃啊，”乐山牵着她的马，收回了视线，问他话，“唤我名姓也好，怎么这样唤我，还唤习惯了呢？”


    说到这个问题，闻铃不作答。


    乐山等半天等不到话，撂撂马绳子，算了。


    闻铃看着她的动作，下意识看她的面色，答了，“闻铃习惯这样喊，即便外委你现下不是外委，早晚有一天，总还会是的。”


    乐山乐了，“那若是届时，我的职位远不止驱步于一个小小的外委，你又怎么唤呢？”


    听了这话，闻铃不假思索地答，“那届时，闻铃自会按军中的称呼称谓你。”


    军中的称呼。


    乐山不由抿嘴又笑了，她的心思太明显了，闻铃怎么就认定了，她非得是个军中的人，也会带着她，干些大事情呢。


    乐山笑容灿烂，闻铃见着，也跟在后面笑了笑。


    乐山的笑没有及时收回，神色突然怔住。


    侧耳一听，迅速转过头去看，面色顿时变得警惕，就连眉梢，也皱了起来。


    她道不好，这熟悉的马步声。


    “闻铃，”乐山唤她，一脸严肃，告诉她，“有兵正往城门来。”


    闻铃还听不出什么，只是见乐山这样严肃，也知道问题的严肃性了。


    按住剑，轻轻贴靠在她的身边，靠紧了她，这样的话，一会儿闹起来就不会散。


    细微动作刚做完，城楼号角吹响，楼上有人厉声喝，“关城门。”


    关城门？！


    总算知道正午时分，为何有层出不穷的人往咸阳赶了，只怕周遭城外，大部分地带，现下已经被侵占了。


    过城的人这么多，必是逃难来了。


    人量之大，络绎不绝，此时关城门，是要至城外人于什么地步。


    乐山便是回头的一刹那，看见了城门处的暴动的，人流正往城内冲时，当头侍卫一刀封喉，无辜背包的百姓，血溅了城门，当场就毙了命。


    动作太快，乐山来不及看。


    “关门！”


    “闯一个杀一个！”


    “快关门。”


    这还只是咸阳。


    吱嘎一声，厚重的城门，当着乐山的面，挡住了城外百姓的视线，重重阖上了。


    顷刻间，得幸进门，在门下大批还聚集在一处的人，纷纷散开，各奔东西逃开了。


    此情此景，触动了乐山脑中的最后一根弦，若此时还能安生立命，她便不是陈家的乐山了。


    提了腰间的剑，她箭步往城门处走去。


    关门的人在收链子，排成一排，乐山持了剑柄，一把扣在了初时喊话的那人脖子上，眼神龇血，“开门！”


    既是兵临池下，怎能不顾城外的百姓，一门之隔，无辜丢逝的，又是多少人的性命。


    这样的守门的城卫，死在她的手上，她都不觉可惜。


    剑不出鞘，乐山也能逼着他妥协。


    到了末了，一众小兵受到恐吓，慌忙将城门拉开了一道缝。


    便是一道缝，瞬间就被门外的人拉开拉大，呼啦一声，门外的人纷纷闯了进来。


    不对劲，声势不对了。


    乐山丢下了手中的人，沿着被逐渐拉大的缝，脚步一提，出了城。


    绵延望去，尘土飞扬，果然如她所料，来的是敌兵。


    有兵的恐吓，门口堆积的人，怎么还沉得住气，拼了最后一口气，也要闯进去，一时间，人挤着人，只往门下堵。


    乐山目测，一里处的兵马声动，实在虚无，造成的风向，观测着，大概只有一百来名的骑兵。


    人是不多，怕就怕各个是精兵。


    咸阳郡守不负职责，一心只求城，兵要是到了门下，届时，城下未来得及进城的百姓，只怕都要共同丧于这一片箭雨刀血之中了。


    气煞。


    一百来号兵，听着马步声，渐渐就要近城了。


    乐山提高了一万分的警戒，握在手中的剑，随时可出鞘。


    门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吱嘎一声，二度在乐山的面前，又关上了。


    至今还有一半的人未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