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坐过来，乐山动作慢，放下了手里正拿着的汤勺。


    汤也不喝了，有些心虚。


    挖了他的酒，一大早的，还将那壶酒带出去了。


    “怎么不喝了？”他问话。


    乐山侧目看，见他端正坐着，面上无什么，像是只单纯问问她为何放下汤匙不用膳，遂以，乐山复又拿起了汤勺。


    喝了一口汤，她坐不住，找话问，“七郎，朗月说，你去前厅去了半上午，午膳都顾不得吃，魏家那边来人了，事态当真如此严峻吗？”


    “不严峻。”


    本该在前厅就用了膳，扶九来传话，说是她回了府，当即便撇下了一拨人，回了院子。


    她既在家，还是要跟她一起用膳的，哪怕这人只顾着自己吃，半点不心疼他。


    这厢，乐山自是不信沈璞说的话的，他一向这样说话，报喜不报忧，天下第一人，魏家来了那么多人，目的清晰，从魏家大娘子，到魏氏宗族，可见事情是大到了底，那代罪的魏四难逃这一罪。


    除却代罪的事宜外，魏四却是真做了这些丧尽天良的事的，治罪不治罪无可厚非，倘若沈璞真因为这个事跟她拿到台面上谈，他要不要拼己之一力，助他母家，这个问题，难为她，也难为他，当真值得再商榷。


    “唉。”


    彻底吃不下了。


    恰巧问兰刚替沈璞添了碗筷来，筷子拿在手里，他瞥眼一见，她这厮，好好的，坐也坐不住，一个人忽生起了闷气，他不过道了一句话，她就放下筷子，不再用膳了。


    乐山起身去端茶。


    他手持箸，频繁向她望去，眸光点点暗泽，低沉了不少。


    草草吃过这场膳，饮了口茶，他到屋里去寻她。


    乐山心事重重，此刻，茶足饭饱，正卧在榻上小憩。


    沈璞走近，接过了问兰手里的毛毡，拿在手里展开，替她轻轻盖住了。


    他道，“在忧心些什么，趁着这时有时间，过几日你回家去看看，小妹年纪将近，是时候该婚配了。”


    小妹。


    沈槿柔有婚约，未到时候不成婚。


    他说的是媛儿。


    乐山径直坐起了。


    自上次归宁，好些日子没回去过了，媛儿的事一直没时间管，她那时说的话不知她有没有当耳旁风。


    现下，沈璞突然提起她。


    乐山脑袋发振，一下子想起了沉芫，心惊，“媛儿她——”


    他及时道，“无事，替你看着呢，”怕是要看不住了，“东成家的小何二，为人，还算可以。”


    可以。


    从沈璞嘴里得到认可，说明这人，那便是极可以。


    乐山松了口气。


    “我也不想再拖，好歹等年后了再议三儿的事，”如今家里的老父亲还在洛阳，“再过些日子吧，黑脸我且先唱着，届时，你去卖个人情。”


    他淡淡抿嘴笑，笑得不真切，“只值得这点人情面子？”


    一时，乐山没明白他说的话。


    默默看他。


    他这个人，做事没有不周到的时候，就是连她没注意到的母家那些事，包括在洛阳的父亲的一应照料，他都一一能安排妥当。


    这样精细的一个人，如何不能知道她盗了他的酒呢。


    “啊呀，”乐山扶着额头，复又躺下了，“七郎，我这怎么的，脑袋有些疼了呢，我先憩会儿吧，小一个时辰，你喊我啊。”


    说着翻个身，拿背对着他，真躺下了。


    人是躺下的，却能听见身后的声息。


    他半天没走。


    不知待了多久，他伸手来，替她掩毛毡，一阵楠木香，他俯下首，微不见微，凑近了，吻了吻她的耳朵。


    软和的。


    再半会儿，他便离身退出去了。


    出了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