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一座占地十亩的大宅,乃是松州城除了太守府以外最大的宅院,这里就是王二福的私宅。
三更天已过,入了深夜,一个黑影站在院墙外,左右看看,纵身跃上墙头。
“王家大宅,果然阔气!”李牧趴在屋顶探着脑袋四处瞅瞅,暗暗赞叹。
黑暗中李牧眼眸明亮,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走在屋顶围墙上,朝着正中靠后的一处主宅而去。
那里的灯火最为明亮。
偌大的府邸有众多仆从护院,好在都是些凡夫俗子,李牧小心翼翼地没有引起任何动静,顺利达到那间灯火通明的厅堂之外,伸长脖子便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
只见厅堂内,坐着王胖生和那名吊三角眼的阴冷护卫,似乎在等候着什么人。
王胖生翘着腿喝着酒十分无聊,逗弄一旁伺候的年轻婢女,那瘦高个的阴冷护卫抱剑闭眼坐在一旁。
“偌大府邸连个警戒法阵都没有,当真以为松州没人敢动王家吗,也是活该你们倒霉!”
李牧冷眼盯着那不知祸事临头的王胖生,这家伙敢对师姐出言不逊,还敢和蒋南春一起闯眉山,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没过一会,厅堂外回廊走来一群人,为首是一名身材胖硕的中年男子,相貌和王胖生有八分相似,只是眯缝小眼里多了一股精明狠厉。
他的身后跟着十来个黑衣壮汉,个个挑着担子,担子上盖着稻草。
“观其身形步伐,应该只是些寻常武夫,他们的脚步很沉重,担子里的东西分量不轻,到底是什么?”
李牧趴在屋顶凝眼望去,王二福带着那群黑衣人走到厅堂门口。
“哼~”王二福背着手,冷冷地咳了一声。
王胖生赶紧起身迎了上去,恭敬地拱手:“爹您回来了!”
那阴冷护卫也站在一旁行礼。
王二福扫了二人一眼,冷哼道:“跟我走!”
王胖生不敢多言,乖乖跟着王二福,一行人默不作声地朝后院走去。
屋顶上,一个灵巧的黑影一直紧跟。
后院一处水池边上,王二福停下脚步。
隔着十多丈距离,李牧藏在一棵树后仔细观察。
只见水池中间有一座巨大假山,边上有一个不会动的水轮。
王二福警惕地四周望望,走到水轮边上,用力一转,使得水轮转动一圈半,那座巨大的假山便咔咔地发出声响!
水池底升上来一座浮桥,直通假山,假山下方岩壁开启一道石门!
整个假山居然是被掏空的!
“快搬进去!”王二福挥挥手冷喝。
黑衣壮汉挑着担子走上浮桥,径直走到假山内,王家父子和阴冷护卫最后进入。
李牧耐心等候了一会,只见黑衣壮汉们空着手走了出来,安静地离开后院,王家三人却不见身影,假山石门半掩,应该还在里面。
漆黑的后院空无一人,李牧闪身踏上浮桥,悄无声息地穿过石门。
巨大的假山内部是一间石室,几根手臂粗的蜡烛燃烧,烛火跳跃发出“哔啵哔啵”的响声。
王胖生和那阴冷护卫正在检查每一个担子里的东西,王二福掏出一本账簿记录着什么。
“都给我称量仔细了,然后装入芥子袋中,明天一早,由王兴负责送往劈山堂,记住亲自交到陈堂主手里!”
王二福边写边沉声吩咐道。
阴冷护卫王兴拱手道:“属下遵命!”
王二福翻看着厚厚的账簿,叹道:“交完这最后的五千斤陨星铁,我便不再做了,银子也凑得差不多了,等有机会向太守大人告个假,我们火速离开剑南道!”
王胖生将一块块铁矿码成一摞装入芥子袋中,嘟囔道:“干嘛不做了,守着陨星铁矿,我们王家一辈子都有花不完的银子......”
王二福恼怒地一摔账簿,怒骂道:“你个蠢货还有脸说?你平时欺负欺负松州城的凡俗女子也就算了,竟敢去招惹那青眉派?现在连劈山堂的张耳顺都死了,陈堂主怒火滔天,眉山内外却连个鬼影都找不到,那伙青眉弟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万一找上门来,陨星铁之事泄露,我们如何应对?”
王胖生缩了缩脖子,不服气地嘴硬道:“素心道人已死,青眉派不过是群娘们,有何所惧?他们杀了劈山堂弟子,陈堂主定不会放过!只要他们敢露头,就是灭派之时!”
王二福气得浑身肥肉颤抖,恨恨地骂道:“无知蠢货!不管青眉派与劈山堂多大仇怨,终究是他们修仙宗门自己的事,与我们何干?你贸然招惹青眉派,现在又不知他们行踪,万一这个节骨眼上事情败露,我们如何应对周太守的怒火?周太守或许不敢惹怒云山宗,可是我王家,触犯大唐禁律,可是灭族死罪呀!”
王二福恨铁不成钢,气得跺脚叹气。
张耳顺死在眉山的消息传来,他就感觉到不对劲,后续听闻劈山堂火烧眉山,却是没有找到青眉弟子的行踪,更是让他心头不安。
自从劈山堂入主松州以来,还是头一次有人敢对劈山堂弟子下死手,死的还是陈飞虎的徒弟!
王二福越想越心惊,要是没有陨星铁之事,就算招惹了青眉派他也不惧,有太守大人的庇护,区区青眉派根本不放在眼里。
可是王家却牵扯贩卖陨星铁,如此重罪一旦败露,王家必遭灭门之祸,太守大人岂会姑息?
王胖生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脸上立马吓得冒出油汗,惊惧地道:“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王二福骂道:“还能怎么办?交完这最后一批陨星铁,我们准备离开剑南道,越快越好!”
“哦哦~”
王胖生不敢再多言,擦擦冷汗赶紧忙活着称量铁矿装入芥子袋。
王二福捧着账簿长叹道:“希望这些年积攒的钱,够请一位丹道宗师,为我炼制一颗延寿仙丹,保佑我多活个百八十年......”
王二福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一抹虔诚期许,似乎看到了自己长命百岁的那一日......
烛火轻晃,石室忽地凭空刮起一阵微风!
一道黑影迅速闪过,一把夺过王二福手中账簿!
“嘿嘿!对不住了王员外,你这样的恶人还是少活几年为好,也算是为世间积点福德,免得将来没法投胎重新做人!”
一个戏谑冷笑的陌生声音在石室内响起!
王二福先是一愣,猛地大惊抬头望去,只见身前不知何时站着一名黑衣少年,摇晃着手里账簿笑嘻嘻地看着王家三人。
“你...你是何人!?”王二福惊怒大喝。
王胖生瞪大眼,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惊叫道:“爹!他就是那个青眉派弟子!”
王兴哐一声拔出剑直指李牧,阴冷的三角眼里满是浓浓忌惮之色!
当日李牧以高明剑法战胜辟府入境的张耳顺,这一幕王胖生和王兴看在眼里,至今难忘!
王二福吃惊之下迅速镇定,打量一眼李牧拱手笑道:“原来阁下是青眉门人,失敬失敬!不知阁下为何要夜闯王家?”
李牧随手翻看了下账簿,瞥了眼挺着个将军肚的王二福,这家伙久跟在周太守身边,倒是显得气度沉稳。
“王员外刚才分析得头头是道,莫非真的不知我所来为何?”李牧笑道。
“呵呵~”王二福镇静自若,“若是为了先前犬子与贵派发生的一点不愉快,王某在此向阁下致歉!王家与你青眉派本无恩怨,以往王某与素心道人也有过数面之缘,周太守与王某都十分敬佩素心道人!王家与青眉派应当和睦相处才是......”
李牧嗤笑一声,这厮倒是头脑转的快,比王胖生那个蠢货强多了。
王二福见李牧不为所动,又笑道:“这样吧,阁下把手里的东西还给我,王某亲自恭送阁下离开,再奉上五万两银子,就算是王家资助青眉派重建山门之用!今日的一切,王某就当没发生过,今后王家与青眉派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李牧咧嘴笑了笑,抠抠鼻子,暗自嘀咕:这厮手段倒是老辣,先示敌以弱,再出言利诱,接下来该是威逼了吧!
王二福见李牧还是笑吟吟地不说话,横肉脸一颤布满怒色,阴恻恻地道:“阁下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青眉派没了素心道人,不过是没了牙的老虎,王家一再退让,可不是怕了你们!看你的样子,修为也高不到哪去,你们两个,速速上前将他拿下!”
王二福冷哼着一摆手喝道:“王家有上百护卫,城中还有团练军,你若是敢放肆,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说完,石室内却是陷入安静,王二福转头怒视站在原地不动的王胖生和王兴,喝叱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嘛,上前将此人拿下!”
王兴眼睛一阵闪烁,只是握剑警惕地看着李牧,并不敢贸然动手。
王胖生肉脸汗水淋漓,畏惧地小声道:“爹......张耳顺曾经败在此人手下......”
“什么?”王二福大惊,不敢相信地打量一眼李牧。
李牧瞥了眼王家三人笑道:“怎么,王公子没有将当日眉山发生了什么告诉给王员外吗?”
李牧将账簿扔进芥子袋中,取出锈铁剑拿在手里,望着进退两难的三人撇撇嘴,抬脚朝那一堆陨星铁走去。
王二福步步后退,脸上惊怒交加,眼缝里凶光闪烁,似乎在急思逃跑之法。
王胖生被逼到岩壁下,退无可退,心一横握剑大吼一声朝李牧刺来!
惊慌之下真元布满剑身,落在李牧眼里却是没有丝毫威胁,锈铁剑都不出鞘,斜向里一剑拍在王胖生手腕上,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
王胖生惨叫一声,长剑坠地身子砸到岩壁上,撞得石室震动。
王二福却是想趁机跑出石室召集人手,李牧脚步轻移,拔剑一划,在王二福两条大腿上割出一道血口,疼得他嗷嗷大叫倒在地上。
收拾了王家父子,李牧偏头朝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动作的王兴看了眼,笑道:“你应该有辟府初境修为吧,难道不准备动手吗?”
王兴阴冷的三角眼扫了扫王家父子,冷声道:“我自知不是你对手,又何必找死?”
李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笑道:“不错!你倒是识时务!”
凝聚真元查探一下三个芥子袋,又把剩下的陨星铁矿装了进去,应该有五千多斤的量,李牧满意地笑了笑,全部收了起来。
有了这些,就不怕王家父子抵赖了。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跟我去见周太守,作为人证指证王家父子贩卖陨星铁!二是死在我的剑下!”
李牧对王兴淡淡地道。
王家父子蜷缩一团面如死灰。
王兴沉默了一会,阴沉地道:“如果我告诉你王家这么多年积攒的金银在哪,你能否答应放我离开?”
王二福怒目圆睁,颤声厉喝道:“王兴!你这个叛徒!”
王兴不屑冷笑道:“叛徒?王二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我明日去劈山堂送陨星铁,就是要甩开我,带着这个无用的废物趁机离开!你眼里从来没有我这个侄儿,不过是把我当成替你办事的工具!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你~你~”王二福气得说不出话,没想到大祸临头反倒是被王兴出卖了。
王兴对王家父子狠狠唾了一口,紧盯李牧道:“怎么样,你可答应?”
李牧抱着手笑看这一出阋墙闹剧,淡漠道:“说出你知道的一切,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王兴阴冷眼里犹豫了一会,走到另一面岩壁旁,伸手在几处地方依次敲了三下。
“隆隆~”
正面岩壁颤动发出低沉声响,缓缓朝下降落,露出另一间更加隐秘的石室!
两口大箱子闪耀珠光宝气,装满金银珠宝!
一只精致小盒子装满厚厚一摞银票,怕是有好几万两,另有三把锋寒闪闪的宝剑插在地上,居然都是入阶法宝级别!
总共这些,怕是不下十万两银子,实在是一笔巨富之资!
王二福双眼赤红鼓涨,躺在地上浑身抽搐,这些可都是他这么多年在松州搜刮的财富,和贩卖陨星铁的积蓄啊,就这么白白便宜了别人!
李牧眼里直冒小星星,呼吸急促地嘀咕:“发财了发财了!这一趟果然没白来!”
李牧笑得合不拢嘴,咂嘴道:“王员外,看来你花钱买仙丹长寿的希望要落空了!老天这是借我之手收了你这恶人,看来老天也不希望阳间寿数加到你头上,这些就算是我的报酬,在下勉为其难笑纳了!”
当着王家父子的面,李牧一挥手将全部金银和宝剑收到自己芥子袋中,气得王二福直接昏死过去。
拿起那一摞银票,李牧发现盒子底还放着一本泛黄的薄古册。
“这是何物?”李牧拿出来,小心翻开一看,“风雷劫抄本?残卷?炼体之术!”
倒吸一口凉气,李牧眼眸精光大振,这居然是一本难得的炼体秘本!
虽只是残卷,却也无比珍贵!
不动声色地关闭锦盒放进芥子袋中,李牧瞥了眼王家三人,看来他们都不知道这锦盒中古卷的宝贵。
这可是比那十万两银子还要贵重的珍品啊!
王兴望着李牧毫不客气地将全部财宝搜刮一空,眼里嫉恨无比,急切地道:“你已得了财宝,现在能放我离开了吧?”
李牧拍拍腰间芥子袋,笑呵呵地道:“你没有骗我,这很好!不过还是要按照我刚才的条件,你只有答应作证,我才能放你一条活路!至于按照大唐律法,你作为从犯该怎么处置,就不关我的事了!如果你罪责较轻,我会请求太守大人对你从轻发落!”
王兴脸色立时扭曲狰狞,恨恨地道:“贩卖禁物乃大唐铁律,与关者尽皆处死!我若是跟你走,哪里还有活路?”
李牧摊手笑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也是修行中人,当知因果报应乃天理循环!”
咣一声王兴拔剑,怨毒地大吼道:“左右是个死,老子和你拼了!”
李牧撇嘴扬了扬眉头,拇指轻轻一顶剑柄,淡然地望着王兴杀气腾腾地一剑刺来!
“剑法还行,比那胖子强多了!可惜......你注定是死人!”
李牧脚步一侧,在王兴一剑直刺面庞的同时,锈剑出鞘!
剑光划过一道弯月,入鞘!
烛火微晃。
王兴身子僵住,眼睛里满是惊恐,伸直的手臂垂落,剑尖触地。
他的脖子上出现一道长长血痕,血珠滴落。
至死他也没能想明白,一个合气境修仙者的剑,为何能如此快!
“我这人虽然懒,但出手从不含糊!青眉的女人除了我,谁都不能欺负!你那日敢闯眉山,便是坏了我青眉规矩,该死!”
李牧轻轻一推,王兴尸体嘭倒地。
“啊~啊~”
王胖生心胆具寒,尖叫一声吓晕过去。
李牧使出吃奶的劲,提着两个胖子走出假山石室,天已蒙蒙亮,王家后宅空寂无人。
城楼传来晨钟之音,已到了五更天。
李牧咬牙提着两人蹬上墙头,跃出王家大宅,拐角处南宫清月已经等候多时。
“师弟!没事吧?”南宫清月关切道,生怕李牧受伤。
李牧喘着粗气笑道:“师姐放心,小弟幸不辱命!有了这两个家伙,咱们就能坐下来跟太守大人好好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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