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乾已是怒火中烧,他能感受到地灵朱果的气息越来越浓,灵物出世就在眼下。
可唐十九和李牧在旁,又怎能保证他独占异果?
徐乾心中生出一股狠厉,就算自知不是唐十九的对手,但为了地灵朱果,不得已之下也要拼死相争!
就在徐乾满脸阴沉准备拔剑出鞘的时候,整座深谷忽地颤动起来,谷底草坪以肉眼可见的震荡晃动起来,伴随着一阵咔嚓声响,以唐十九所坐的地方为中心,无数条裂缝延伸出去,草坪地面裂开!
凝聚在深谷上方的灰色浓雾缓缓旋动,谷底山风呼啸,形成一股向上的强劲气流。
大棕榈树偌大的伞冠随风摆动唰唰作响,深谷四面岩壁垂着的藤蔓拍打在石壁上啪啪声响。
仰头望去,灰色浓雾旋转形成一个漩涡,积淀在深谷千年的雾气开始朝谷外飘散,浓雾在一点点变薄,谷底的光线也愈发明亮。
唐十九道了一声善,三月不曾挪动半步的身子终于站了起来,走到大棕榈树下,望着自己坐了三月的那块草地,温声说道:“原来冥冥中的机缘一直都在小僧身下,灵物有感,牵动的是我等三人的机缘,既然如此,这最后的破土便是灵物重见天日的最后壁障!”
话音刚落,那块谷底最后一块完整的草坪裂成蛛网般的裂缝,有五彩霞光自地底透过裂缝照耀而出!
瞬间,深谷里充斥着极为浓郁的灵气,那灵气充沛纯净得令人难以置信,每呼吸一口,都能让人全身毛孔舒畅,汲取着天地间最精纯的养分!
李牧满脸陶醉地深深大吸了几口,只觉那股灵气进入身体后,只需简单地流转过丹田,便能转化为真元之力,金丹沐浴在如此纯净的灵气中,发出欢快的颤鸣。
徐乾感受着这股庞大浩瀚的灵气,震惊狂喜于地灵朱果散发出的精纯灵气,也在心里暗暗发狠,就算拼了老命,也要将异果抢到手!
宛如春雨过后破土的幼苗一般,大棕榈树下的草坪土壤被拱开,五彩的霞光渐渐暗淡,一株青藤顽强地从土壤中伸出,像是纤弱的手臂支撑在泥土上,想要努力地往上爬一样。
隐约在泥土间,可见一抹鲜艳如血般的颜色,那便是地灵朱果的果实!
徐乾见到那抹艳红立马变得无比激动,心一横顾不得唐十九和李牧在侧,怒吼一声便跃出伸手朝那泥土里抓去!
就在徐乾的手刚刚接触到泥土的时候,深谷上空猛地响起一道狂雷之声,一道刺眼的霹雳雷霆轰然降落,雷电劈在大棕榈树上,居然直接将粗壮的树干劈成两半!
偌大的树冠瞬间化作一蓬燃烧的烈火,火光冲天红亮了整座深谷!
有熊熊燃烧大火的树枝落下,正好将地灵朱果出土的地方四面围住,大火落地燃起,形成一个四方火焰,便如老天在地上写了一个囚字!
那火焰仿佛不是凡间之火,久燃不熄,温度高得惊人,只是一点火苗落在上官奕的无头尸身上,便被瞬间点燃化作飞灰。
徐乾的手刚一穿过火墙,还没等他接触到泥土,便惨叫一声缩了回来,手背烧得起了一片渗人的水泡,通红肿胀,疼得徐乾痛声大骂。
李牧吸了口凉气,咽了咽口水缩着脖子急忙退开些,离那烈火围困的地方远些,免得被烧成人干。
唯有唐十九依然站在大棕榈树下,站在烈火墙壁最近的地方,头顶便是一簇燃烧的火焰,大棕榈树已经变成一棵火树,正在开出最绚烂的火花。
炙热的温度烘烤着唐十九的面庞,他仿佛感受不到这股澎湃的热浪,合掌念诵着心经,然后仰头看了看遭受天雷劈落而燃起大火的棕榈树,又隔着火墙望着那依然奋力向外撑开的青藤,面庞上露出怜悯慈悲之色。
唐十九怜惜地轻声说道:“灵物出世引起天妒,降下雷霆以作惩戒,这既是天罚,也是浴火而生!也罢也罢,机缘牵引小僧来到此地,小僧便助你一臂之力,让你破土而出!”
唐十九垂眸合掌,嘴唇微动,立于火树火海之中,蹿起的火苗却无法靠近他的身子,那件看似灰扑扑的老旧僧袍仿佛能挡世间一切业火焚烧!
“南无妙功德柱吉祥如来!愿诸佛昼夜护念,以大光明随侍我身,熄一切业火,佛光普照万世......”
袅袅的梵音恍如天降,让那肆虐的烈火刹那间变得柔和了许多,唐十九浑身绽放白光,那种洁净的白芒如晨曦展露的初光,从微小逐渐壮大,光芒渐渐掩过了烈火!
柔和充满宁静气息的白光照耀在烈火墙壁上,火焰渐渐变弱熄灭,火苗从那大棕榈树枝干上褪去,化作火海的树冠也很快平息,天雷燃起的大火从深谷中退却,没有一丝烟尘和烧焦的气息,甚至树干和树冠上的都没有留下燃烧大火的痕迹,刚才的一切都如幻象一般。
只是大棕榈树粗壮的树干中间留下深深的天雷劈过后的痕迹,犹如天公拿了把巨斧从天劈落,证明刚才的一切又是真实存在的。
白色的佛光照耀在那株青藤上,仿佛给予青藤力量,原本被烈火烧得乌黑枯萎的藤枝重新恢复翠绿鲜嫩,振作精神支撑在泥土上,奋力地一点点破土而出。
沐浴在佛光下,地灵朱果终于出世!
泥土破开,一株光华四溢五彩霞光升腾的植株缓缓升起,几缕弯弯曲曲的青藤垂下,藤上结有三颗拳头大小的鲜红果实!
异果出世,在唐十九的帮助下安然度过了天罚,深谷中的浓雾散尽,一缕金黄的光芒从高天直落而下,浓郁的灵气尽数收敛,一切归于平静。
这座深谷为了孕育千年地灵朱果,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该到了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异果有灵,唐十九又在紧要关头助它熄灭雷火,唐十九温和的佛光和气息让它感到十分亲近,异果缓缓向着唐十九飘去,落入了他的掌中。
一手托着地灵朱果,一手立于胸前低声宣佛号,唐十九周身白芒敛去,眉眼间一片欢喜之意。
他能感受到地灵朱果顺利出世而发出喜悦的气息,所以他便喜悦。
徐乾捂着手腕爬起身,眼眸阴狠满脸不甘地死死盯住唐十九手里的异果,这三颗朱果可是真正的无价之宝,若非这地方太过偏僻,灵物出世又被深谷掩藏了气息,一旦朱果暴露,绝对会引得无数强者觊觎。
可惜徐乾费尽心思筹谋,没想到最后却落入了唐十九手中。
李牧拍着手掌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说道:“多亏了大师,才能保住这灵物,要不然刚一出土便葬身烈火,岂不可惜!”
唐十九轻声微笑说道:“这既是异果的机缘,也是小僧的机缘,观天道降天罚,小僧又明悟了许多。”
李牧望着唐十九平静清澈的眼睛里神光内敛,便知这僧人修为又精益了许多,不由得暗暗感叹不愧是西方极乐的关系户,那道天雷恐怕是故意让他顿悟的吧!
不过此刻李牧也顾不得探究唐十九与西天灵山的关系,他搓着手一脸贼笑,说道:“我说大师,你看现在有三颗地灵朱果,不知道该怎么分才好?”
唐十九不疑有他,认真地说道:“自然是李先生和徐前辈以及小僧一人一颗最为公平!如此,也不枉你我三人在此灵物出世之地相聚的缘分!”
没等徐乾脸色铁青地出声阻止,李牧当即一拍大腿,肃然地拱手说道:“好!大师不愧是有道高僧,佛宗千年不遇的绝世之才,修仙界正道未来的顶梁支柱,说话做事就是爽快,透出宗师风范!本修士对大师的敬仰之情简直难以言表,请受李牧一拜!”
李牧正儿八经地对着唐十九长躬揖礼,一番恭维话语张嘴就来,说得唐十九本就红润的面庞更是红霞一片,脸上居然露出些惊慌和羞赧之色,忙还礼说道:“罪过罪过,小僧不过是大雪龙山上一普通苦行僧,哪里当得李先生如此夸赞,小僧实在受不起!”
徐乾在一旁气得快要吐血,李牧这厮无耻的样子让他恨得牙痒痒,怒喝说道:“李牧!地灵朱果本该是老夫的,你凭什么要分走一颗?”
李牧斜眼一瞟徐乾,冷笑道:“笑话!地灵朱果怎么就是你徐剑仙的?是你先发现的?还是你熄灭了天雷火让异果顺利出世?又或是地灵朱果自愿落入你的手里?”
“你~”徐乾被激怒得说不出来话,眼下他手被雷火烧伤,更不可能从唐十九手里夺下异果。
李牧不屑地冷哼道:“地灵朱果不是你徐剑仙的,也不是我李牧的,而是唐十九大师的,大师爱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你我都没有资格过问!”
唐十九面露愁苦,低声叹道:“二位都莫要争执了,我等三人都是灵物出世见证者,自然也都是有缘人,刚好三颗朱果分与你我三人,岂不是天意?”
说着,唐十九轻轻从青藤上摘下两颗鲜红朱果,一颗递给李牧,一颗递给徐乾。
李牧欢天喜地地接过朱果,略有些硬实的朱果透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李牧忍不住哈哈大笑,心里直呼这次真是赚大发了!
徐乾心头滴血地颤抖着手接过朱果,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本来三颗朱果如今却只到手一颗,被人硬生生分走两颗,让他突破修为桎梏的希望大打折扣。
望着李牧捧着朱果笑眯乐呵的样子,徐乾就恨不得拔出惊云剑将这厮砍成十段八段。
可是唐十九在此,又是唐十九主持分配朱果,徐乾知道今日已经没有机会夺回其余两颗。
尽管心中滴血,徐乾还是保持着理智,他怨毒万分地盯着李牧寒声说道:“今日老夫算是见识了李修士的手段!来日,老夫必将再次向李修士讨教!”
说罢,徐乾又强忍怒火朝唐十九行礼告辞,最后怒瞪一眼李牧,一把抛出惊云剑,踏剑在深谷中盘旋一圈之后,化作一道虹光往东而去。
李牧冷眼看着徐乾离开深谷,心头冷笑,掂了掂手里朱果,心中料定徐乾这厮定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从赵府交手以后,李牧就基本能断定,徐乾和青眉派终将为敌,既然是敌非友,那么早得罪和晚得罪就没有任何区别。
并且现在还得到了一颗地灵朱果,李牧就更不会在意徐乾心中有多恼恨。
李牧眼珠一转,忽地笑道:“对了大师,之前你说的,想与我一起探究入世之道,不知可还作数?”
唐十九点头诚恳地说道:“自然是作数的。小僧奉师命下山,就是要领略红尘万千,圆满佛心,李先生身系世外红尘两道,慧心明悟,乃是小僧入世最好的领路人!若是李先生愿意小僧跟随,小僧定当感激不尽!”
听唐十九这么说,李牧哈哈一笑,紧接着又干咳一声装出一副严肃面孔,沉声说道:“既然大师如此有诚意,那么在下也不好得拒绝!只是大师问道与在下,便犹如私塾的学子拜老夫子为师一样,虽然在下万万不敢当大师的师父,但在入世方面自信还能给大师一些启悟!不过学子上私塾求学尚且要交月钱,那么大师是不是也不能让我空手而归?多少给点人事也是应该的......嘿嘿!”
李牧忍不住狡黠地笑了起来,只是笑意中充满了诱骗拐卖的味道。
“人事......”唐十九面露疑惑,紧皱着眉沉思了一番,面露歉然地真诚说道:“请恕小僧愚钝,不能明白李先生的意思。”
李牧耐着性子循循诱导和声说道:“大师你想啊,听闻当年佛祖传经时,曾言‘经不可轻传,亦不可以空取。向时众比丘圣僧下山,曾将此经在舍卫国赵长者家与他诵了一遍,保他家生者安全,亡者超脱,只讨得他三斗三升米粒黄金回来,我还说他们忒卖贱了,教后代儿孙没钱使用’。你如今向我求问入世之道,岂不是和当年佛祖传经时一样,不可轻传,不可空取......”
李牧摇头晃脑一脸神秘兮兮地忽悠,倒还真让唐十九听明白了,顿时一脸恍然钦佩地说道:“李先生果然高明!不错不错,传道如传经,小僧怎可让李先生白白受累!”
唐十九满脸正色地苦苦寻思一番,长叹了口气,有些惭愧地面露窘迫之意,低声说道:“李先生恕罪,只是小僧身无长物,更没有银两,芥子袋中也只有佛经几本钵盂一个,还有一法器乃是寺中之物,无法给与先生当作报酬,这可如何是好?”
唐十九低头宣了声佛号,满面愁苦。
李牧眯着眼睛轻声笑道:“哪里需要大师拿出别的东西,大师手中之物,咳咳......我看勉强可以当作报酬!”
唐十九有些茫然地低头朝手中望去,只见手掌还托着一颗地灵朱果,顿时恍然,微微思索过后笑道:“小僧一时情急倒是忘了还有此物!也罢,本想把此异果带回寺中,请寺中擅长培育药草的师兄照看,既然如此,便送给李先生当作报酬吧!”
唐十九没有丝毫迟疑,伸手把朱果递给李牧,李牧这厮毫不客气一脸坦然地接过朱果,翻手便扔进了芥子袋中。
“咳咳......嗯,大师如此心诚,在下定会对大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快帮助大师圆满佛心,助大师早登极乐!”
李牧似模似样地一脸正色合掌躬身,心里却是乐开了花,轻轻松松两颗地灵朱果到手,若是让徐乾知道,这老仙剑只怕要直接气得嗝屁!
唐十九欢喜地道了一声善,期待地说道:“不知李先生,我们从何处开始?”
李牧负手装模作样地沉思一番,说道:“既然是入世,那么在下便会带着大师走入真正的凡俗!大师可跟着我一同回松州,我青眉派便是横跨仙凡两道最好的**!”
“大善!小僧一切听李先生安排!”唐十九合掌温声说道。
于是,在李牧这厮无耻地授意下,唐十九调动庞大的真元,在两人脚下化作一团白云,托着两人缓缓腾空而起,飘离了深谷,以御空之势朝着嘉州方向而去。
李牧回头俯身往那深谷看了一眼,心中窃笑不已,骗得了两颗地灵朱果,还拐走了一尊佛,有唐十九跟在身旁,暂时就不会惧怕徐乾前来报复!
想到这里,李牧望着专心驾驭真元云雾的唐十九,目光愈发火热起来。
晚霞遍布的天空下,一朵云头朝着东方飞去,只见李牧这厮一脸怯意地把手臂搭在唐十九的肩头上,勾肩搭背便如那市井闲汉喝醉了相互搀扶着回家。
“......李先生,小僧......小僧不太习惯与人做出此种姿势,不知如此相互搭肩,可有深意?”
“咳咳~那是自然!既然要入世,当然要学得像个凡俗正常人!”
“......李先生的意思,小僧不像个正常人?”
“你要是个正常人怎么会被我骗......咳咳口误口误,风太大你听错了!”
“......”
“来老十九,跟着我一起唱:‘勾着肩,把手牵,有酒有肉做神仙!今朝醉,明朝醒,仙凡两道我乐逍遥’!”
(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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