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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三章 时机未到不可说

    世间有时候,事情会很讽刺。


    比如手下人还在呕心沥血的拼死拼活,为了目标奋斗不止的时候,上位者就已经在心里放弃了。将他们的努力,都变成了笑话。


    当狡狐陈恒,得到麾下人来报,说名士刘巴来拜访的时候,就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以他狡诈的『性』格,不难猜到刘巴是为何而来。


    虽然刘巴的理由,是奉刘璋之命,来商讨关于两家卖去南中盐巴的价格。


    事实上也是如此。


    两个表字同为子初的人,在一番见礼客套后,只用寥寥数句话语,便将盐巴一事,给揭过了篇。反正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马上的,刘巴就开始悲春伤秋的,说起了天下纷争,百姓流连失所的悲惨;又提及了『性』情仁厚的刘璋,每当看到这些都会叹息不已什么的。


    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刘璋不愿意再看到双方继续攻伐了。


    话语之间,都是在暗示,刘璋是可以被招降的;曹军是可以通过不流血,就能将巴中纳入怀里的。


    对此,狡狐却自顾抚『摸』胡须而微笑。


    时不时的,附和一句天下苦刀兵久矣;刘季玉真乃仁厚之人也之类的,就当回答了。


    死活不接腔。


    也让刘巴心里,有些疑『惑』。


    世之狡狐的精明,绝非浪得虚名,怎么可能没有听出了他暗地里的意思。但却是在左右言他,难道是有些何苦衷乎?


    亦或者是,在等某出示我军表示的足够诚意?


    刘巴暗自思量了一番,也就有了计较,伸手指着眼前忙碌的春耕情景,张口就来了句,“当年故州牧刘景升任职时,荆州亦是如此百姓安居乐业。某还以为,此情此景在『乱』世中,不复再见矣。不想有赫赫战功的世之狡狐,也善于民生之政。”


    是的,他们如今是坐在江陵城野外的阡陌上。


    因为身为州牧的狡狐,每年春耕之时,以朝廷的惯例,都要以身作则来下田里亲躬农桑,劝黔首百姓积极伺候庄稼。


    为了在未来一年里,百姓能填饱肚子;也为了朝廷能收粮赋更顺利些。


    此刻,刚扶犁耕完一陇田亩的狡狐,形象很不佳。


    不仅衣脚卷得老高,脚还是光着的,沾满了泥巴。而他一点都介意,反而在给身边的小陈亮擦嘴角糕点残渣,伺候着五岁稚童的口馋。


    这番作态,看是对名士刘巴的不尊敬。


    其实不然。


    因为身份的不同。


    若陈恒此刻只是一介平平庸庸的太守或默默无闻的将军,自然会背上个“不礼贤下士、不敬士人”的名声。但他如今是天下知名的世之狡狐,别人只会冠上“其行不俗、率『性』而为”的名士风范。


    “不敢当刘公此言。”


    被刘巴奉承了一句,陈恒连忙谦虚,“此时荆州,可比当日刘景升在时,荒凉了好多。”


    “那以将军之意,是多让百姓休养生息,也期望天下少动刀兵乎?”


    果然,刘巴立刻就借口,将话题引到了此次前来的目的上。


    也让狡狐笑着摇了摇头。


    “哎,刘公,汝之意某知矣。只是某有一点不解:当日汝主刘州牧拒绝了朝廷的征召,今日又怎么让麾下之人不挽留,前往许昌赴任呢?”


    额


    刘巴哑然。


    他不是没有答案,而是不能告诉狡狐。


    来荆州之前,刘璋和他私下聊了好久,也有了让巴中忠心的僚佐们,归降朝廷的办法。


    刘巴给出的主意。


    他建议刘璋,想借着巴中之地日益入不敷出、百姓日益贫困为理由,洒泪做一场秀,让麾下僚佐不得不放弃抵抗。


    连话语都为刘璋准备好了。


    比如:刘璋父子在益州数十年,没有给百姓带来安宁,却带来了好几次叛『乱』与敌军入寇,导致白骨『露』於野。如今,他已经失去了蜀中,如果还要继续当益州牧下去,那以后得让多少百姓继续死在战场之上?还不如归顺了朝廷,让百姓们少受征战之苦云云。


    说白了,就是要高举悲情牌、满嘴的道义,让人觉得继续反对,都枉为人了。


    而且,此举既能让刘璋的仁义名声继续传扬;也能那些跟着他的僚佐,可以捞取个“忠义晓理”的名声,成就大汉朝一段佳话。


    两全其美!


    但是呢,这种办法,本来就是关起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龌龊!


    怎么可能告诉狡狐!


    说出去了,那他刘巴与刘璋的名声,岂不是臭了大街,变成大汉朝人人唾弃的败类?


    幸好,狡狐好似也没有让刘巴回答的意思。


    他问完了以后,就开始整理着装,牵着小陈亮往官署里走。又给了刘巴一句,“刘公,汝荆南烝阳人,也好多年未回乡里了吧?某过几日,便要前往荆南劝农桑,刘公可愿随行走一趟否?”


    “将军之邀,乃某之幸也。”


    刘巴闻言也起身跟随在后,还叹了口气,“哎,不过此番前来,某未能完成使命,有愧于刘州牧矣。”


    “哈哈,刘公何出此言也?”


    小心翼翼将小陈亮抱上马背的狡狐,闻言便反问了句,“刘公乃天下名士,当年亦曾被魏公任命为掾,与某乃同僚也!某岂能让刘公无功而返也?”


    嗯?


    顿时,刘巴眼中的一丝精光闪过。


    这只狡狐,既然连陈年烂芝麻的事情,都拿出来和他套近乎了,怎么会无的放矢!


    在跨上马背的时候,他也机不可失的接下了话头,“将军此言,乃盐价乎?亦或成全某主刘州牧之仁义名声乎?”


    而狡狐呢,却是冲着他『露』出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笑容。


    “刘公,时机未到,不可说也!”


    说完,也不等刘巴回答,便狠狠一夹马腹,驰骋而去。也让怀中的小陈亮,在颠簸中兴奋的大呼小叫着喧嚣新奇。


    时机未到?


    这只狡狐是在指,让刘璋留在巴中对曹军更有利,为了『迷』『惑』马家军?就如当年的刘琦,暗地里归顺朝廷后,却在他的授意之下,阴了江东之举?


    刘巴驱使着马匹,缓缓而行,手也捏起了胡须沉『吟』。


    而一路驰骋,任凭春风拂面的狡狐,心里却在感慨着失策。


    是的,失策!


    他大举贩盐南中,的确是为了『逼』迫刘璋屈服。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将世之狡狐的权力触角分布到巴中呢,刘璋就认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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