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夜雨


    滇南古道的瘴气在子夜时分凝结成珠，挂在枯死的望天树枝头，将坠未坠。李淳风蹲踞在盘虬的老树根上，手中星盘的磁针正疯狂旋转，针尖不断迸出幽蓝火花。他道袍下摆沾满泥浆，那些本该褐黄的泥土里却掺着细碎的鳞片，每一片都映着月光显出妖异的靛青色。


    \"就是这里。\"他忽然按住星盘，磁针猛地钉死在\"鬼宿\"方位。几乎同时，树洞里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那声音太过规律，像是有人正用指甲逐页捻着书卷。


    慕容止陌刀挑开蛛网的刹那，树洞中突然飞出万千萤火。那些光点组成鲛人文字在空中悬浮，每个字都在渗出海水，将树干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更诡异的是，这些水珠坠地后并不渗入泥土，而是凝成珍珠滚向四方。


    \"衣冠冢...\"秦梦瑶剑尖轻挑，从树洞中钩出一件半透明的纱衣。那织物遇风即化，露出里面包裹的蝉蜕——本该空瘪的虫壳腹部却鼓胀如孕妇，轻轻一碰就裂开，泻出无数写满小字的绢布碎片。


    李淳风袖中铜钱突然自行飞出，在空中排成\"离卦\"。他接住一片飘落的绢布，发现上面的鲛人文字遇血显形：


    **归墟开，需四象血脉为钥**


    字迹未干，林间突然响起银铃轻笑。众人回首时，看见树梢上坐着个穿百衲衣的老妪——她枯瘦如鸡爪的脚踝上缠着七色丝线，每根线都连接着一只青铜铃铛。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瞳孔里竟映着冷画屏在星棺前刺穴的画面。


    \"蛊婆！\"慕容止陌刀横斩，刀风扫过处老妪身影如烟消散。但那些铃铛却留在原地，组成个残缺的北斗阵型。李淳风星盘中的磁石突然炸裂，碎片全部飞向天权星位——正是他们昨夜焚毁密诏的方向。


    秦梦瑶突然按住心口。她贴身收藏的羊皮地图正在发烫，烫得锁骨处浮现出与绢布相同的鲛文。当雨滴打在那些凸起的文字上时，竟奏出段《鲛人泣珠》的曲调。曲至高潮处，满地珍珠同时炸开，每片碎屑里都裹着粒虫卵。


    \"四象血脉...\"李淳风喃喃重复着，突然扯开自己衣襟。他心口处不知何时浮现出朱雀纹印，此刻正随着珍珠爆裂的节奏明灭。慕容止后颈的鳞纹与之呼应般发烫，玄甲缝隙间渗出带着咸腥味的蓝雾。


    蛊铃再次无风自动。这次铃声里混着滇南方言唱诵：\"青龙角，白虎牙，朱雀羽，玄武甲...\"每唱一句，就有具穿着前朝服饰的干尸从树后转出。它们天灵盖上都钉着铜钉，钉帽刻着与慕容止陌刀上相同的星纹。


    秦梦瑶突然剑指老树顶端。众人抬头，看见最高处的枯枝上悬着个蚕茧般的物体。当闪电照亮它的瞬间，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分明是冷画屏常穿的素纱裙，但裙摆下伸出的却不是人腿，而是数十根沾满粘液的蛊丝。


    \"蝉蜕空壳...\"李淳风铜钱落地成卦，脸色骤变。卦象显示他们追查多日的冷画屏，早在三年前星棺刺穴时就已经被抽走了魂魄。如今活动的，不过是墨无痕用蛊丝操控的人形傀儡。


    暴雨倾盆而下。雨水冲刷下，树干上显现出更多鲛文。慕容止沧溟眼刺痛，认出这是段血祭仪轨——记载着如何用四象血脉者的脏器激活归墟古城。而文末标注的青铜门方位，正与羊皮地图上忽明忽暗的红点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