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阴符郎的赶尸队陷在了南疆黑水泽深处。


    沼泽上浮着一层青紫色的雾气，如活物般缠绕着尸队的脚踝。每走一步，泥浆便如饥兽之口，将人缓缓吞没。阴符郎手中青铜铃轻摇，铃声却似被雾气吞噬，只传出半声便戛然而止。他眉头一皱，指间夹出一道黄符，符上朱砂纹路如血蛇游动。


    “停！”他低喝一声，身后十二具腐尸同时僵立，眼眶内幽绿的磷火忽明忽暗。


    沼泽水面忽然泛起涟漪，一具黑漆棺木缓缓浮出，棺盖上刻满鲛人泪珠纹路，每一滴泪珠竟在月光下泛出淡蓝色荧光，宛如活物般缓缓滚动。


    “是‘泪锁棺’……”阴符郎瞳孔微缩，指尖符纸无风自燃，火光映出他冷峻的侧脸，“南疆鲛人族的葬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腐尸中，一具身形高大的尸傀突然剧烈颤抖，它腐烂的手掌死死攥着一物——半块青铜镜，镜缘断裂处呈锯齿状，似是被人硬生生掰断。镜面虽蒙尘，却仍能隐约映出深海漩涡般的纹路，仿佛在无声记录着某种潮汐规律。


    阴符郎伸手欲取，腐尸却猛地抬头，空洞的眼窝里磷火暴涨，喉间挤出沙哑的低吼：“归……墟……”


    ####**第二幕：青铜镜语**


    镜面忽地一闪，映出的不再是腐尸的脸，而是一片漆黑深海。


    潮水翻涌间，隐约可见一座青铜巨门沉于海底，门上浮雕九条衔珠烛龙，龙睛处嵌着血玉，正随潮汐明灭。镜中画面骤然拉近，门缝间渗出暗红色的水流，如血丝般蔓延，最终凝成一行古篆——


    “潮升三丈，海眼开。”


    阴符郎呼吸一滞，这分明是澹台世家的“潮汐镜术”！传说澹台镜湖曾以青铜镜推演归墟海眼开启之期，难道这半块残镜，竟是他留下的遗物？


    “阴符郎，你在看什么？”身后传来少女清冷的声音。


    他猛地回神，镜中幻象已散，唯剩腐尸狰狞的面容。转头望去，一袭白衣的“雪鸿刀”秦梦瑶不知何时已立于三丈外的枯树上，足尖轻点枝梢，夜风拂动她的衣袂，如寒刃破空。


    “秦姑娘倒是神出鬼没。”阴符郎冷笑，袖中暗扣三枚“锁魂钉”，“这沼泽可不是赏月的好地方。”


    秦梦瑶未答，目光落在那半块青铜镜上，眸中闪过一丝异色：“澹台镜湖的‘潮汐镜’……竟在腐尸手中？”


    阴符郎指尖微动，腐尸忽地暴起，腐烂五指如铁钩般抓向秦梦瑶咽喉！


    “铛——！”


    雪鸿刀出鞘，刀光如月华倾泻，腐尸手臂应声而断。断臂坠入沼泽，泥浆竟如沸水般翻涌，瞬间将残肢吞噬。


    秦梦瑶收刀而立，淡淡道：“阴符郎，你养的尸，不太听话。”


    阴符郎眯眼，腐尸眼眶内的磷火忽地转为猩红，十二具尸傀同时转身，将她团团围住。


    “它们只听‘潮声’。”他低笑，“而你……身上有海的味道。”


    沼泽深处，雾气渐浓。


    浮棺上的鲛人泪珠纹路忽然蠕动，一滴“泪”脱离棺木，坠入水中。刹那间，整片沼泽的水面泛起幽蓝涟漪，如镜面般映出深海幻象——


    归墟漩涡中，九条青铜锁链缓缓崩裂，锁链尽头，隐约可见一具被铁索贯穿的巨人尸骸，尸身胸口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古剑，剑格处刻着“天工”二字。


    “天工炉的‘封海剑’？！”秦梦瑶瞳孔骤缩。


    阴符郎亦面色大变，腐尸手中的青铜镜剧烈震颤，镜面裂纹蔓延，似承受不住某种力量。他猛地咬破指尖，血珠滴落镜面，强行稳住裂痕，低吼道：“海眼要开了……必须赶在‘潮升三丈’前拿到封海剑！”


    话音未落，沼泽底传来沉闷的锁链断裂声，水面骤然下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浮棺被吸入漩涡中心，棺盖轰然掀开——


    棺内竟是一具鲛人女尸，她双手交叠于胸前，掌心捧着一颗泪形明珠。烛光映照下，腐尸们齐齐跪倒，仿佛在朝拜君王。


    秦梦瑶握紧雪鸿刀，刀身泛起霜色寒芒：“阴符郎，你究竟在找什么？”


    阴符郎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牙齿：“找一把能斩断‘海眼’的剑……或者，一个能代替剑的‘人’。”


    鲛人女尸忽然睁眼，眸中无瞳，唯有一片深蓝。她缓缓抬手，指向秦梦瑶——


    “熔金手……归墟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