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七叔公带着族人在安国侯府住了半个多月后,实在放心不下族中的事务,便跟贾敏林如海提出要苏州了。
“七叔,您老难得来一回,再多待些日子又何妨?”
“就是,也好让我们多尽尽孝道啊。”
老爷子开心的合不拢嘴,“你们的心意,老头子我领了,但你们四叔公六叔公年事已高,已然精力不继了,族中的事不能没有人管呐。待在京中,固然对家族发展有利,可苏州是咱们林家的祖地,同样重要的很,以后啊,有了出挑的子孙,再送过来,你们多多费心吧。”
“七叔,您忘了,我可是族长,宗族能后继有人,也是我的责任呐,只是祖地那边得您老辛苦了。”林如海说道。
“份内之事,何谈辛苦?七叔这一把老骨头还得用呢。”
他们临离开之前,黛玉又给准备了不少用空间溪水特制的茶叶跟药丸,老爷子这些日子没少喝到这种茶水,听说还给他带回去了不少,要是再年轻个二十岁的话,他高低得蹦上一蹦的。
贾敏也拣着京都时兴的布料首饰给准备了两只大箱子。
黛玉将他们亲自送到了码头上,“叔公,得空了再来啊。”
“好,会再过来的,你们要是得了闲啊,也回去看看,咱们的祖地早已大不一样了。”
商船远去,老爷子还立在船艄上挥着手。
黛玉正想转身回去,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一艘货船的船帮上落下一根绳子,随即有个浑身是血的人顺着绳子系了下来。
她的脚步不由得顿了顿,又微微的挑了挑眉,并不想多管闲事。
“咦,小姐,这人好生眼熟啊。”林十一瞅了瞅说道。
“眼熟?谁啊?”黛玉他们闪身躲到了码头上的一根石柱子后面,偷偷的打量着已经从水里爬上来了岸的男人。
林十三瞧清了那人的样子,惊的微张着嘴巴,咽了口唾沫说道:“是轩辕剑,就是那个刘明州,他怎么又回来了?”
黛玉蹙眉,“把人打晕了,带到离这儿最近的庄子上去。”
这处庄子便是当日刘明州被救出天牢后的落脚点,很巧的是,他醒来时,再一次躺在了那张床上。
屋中的摆设不曾变过分毫,他捂着肚子上的伤口,挣扎着坐了起来,要不是眼下他一身的伤,他都以为南下再北归的艰难历程,是南柯一梦了。
不过,他慌乱无助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守在外面的林十一听到了动静,将门吱呀的推开了,一缕晨光照到了刘明州的脸上,他眯着眼睛向外看去,对那明媚耀眼的阳光有了一丝贪婪,他有多久没瞧见了?
“刘明州,你醒了,听到你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我家小姐已经将粥熬好了,我去给你端来啊。”
“多谢了。”
刘明州无力的靠在床框上,突然之间他好想哭哦。
过了一会儿,十一端着一碗粥,十三手里拿着两个杂粮窝窝,这还是旁边的庄户给的。
黛玉最后一个进了屋子,刘明州之前远远的看见过她,忙起身要行礼。
“这些虚礼就算了,你身上的伤刚处理好,有些伤口都化脓了,坏掉的皮肉都割掉了,勉强的才缝合上的,可不能再裂开了,先吃些东西,吃完了再跟我们说说是个什么情况。”
“是。”
等刘明州咽下了最后一口粥,他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冲黛玉抱了抱拳。
“谢谢郡主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我很好奇,当时你们主仆南下后去了哪里啊?”
“我们是先到了扬州,后来又去了丹阳,在那里我们遇上了缪竹心,她带着那个换出去的孩子置了房子和地,还劝我们不要再往别处去了,既然已经改名换了姓,不如就落户在那个村子里。我跟根子也实在无处可去,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的生活,能安身立命便好,便听了她的劝。我也没想到,她顾念着旧日的情分,认我做了义子,给我也盖了房子买了地,我以为这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了。”
“哦?她倒是不坏。”黛玉叹了一句。
刘明州点了点头,“是的,后来又托媒人给我说了门亲事,我们两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两个月前,我媳妇儿给我生了个小子,六斤九两呢,可胖乎了。”
他说到这儿,哽咽了起来。
“孩子九朝洗三的这天,突然有一伙人来到了村子里,他们不光抓青壮,还要十几岁的姑娘跟年轻的妇人。当时,我家院子里,乱作了一团,我和根子跟他们打了起来,村民们也都开始反抗。对方恼羞成怒了,人也顾不上抓了,开始大开杀戒,我俩只好先护着她们娘俩几个往不远处的黄连山退避。本以为只要逃到山里就好了,哪知道,竟然羊入虎口的送到人家嘴里了。”
刘明州捂着伤口,表情痛苦的喘了喘。
“你是说,那伙人的老巢就在那黄连山上?”黛玉问道。
“嗯,被抓了之后,他们将缪氏跟我媳妇儿带到了寨子的另一处,而我和根子便开始每天从寨门口往里面运铁矿石,我儿子和缪小安便由着面容老相的春雨嬷嬷带着,在厨房那边帮忙烧火做饭。到了这个时候,能都活着就好了,可是,可是几天之后,我看到,我看到我媳妇儿被裹着草席拖出去埋了,她的下半身正淌着血呢~”
刘明州捂着脸哭了起来。
黛玉他们三个都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啊?这也太惨了些了。
他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下来。
“我,我想跟那些人拼了,可是,我们都死了,孩子肯定也活不成了,即便最终还是躲不过一死,我也得知道仇人到底是些什么来路啊。于是,我跟根子便想尽一切办法的打探情况。终于,我们偷听到了这伙人的头目,一个叫做癞爷的矮个子男人,在跟其手下交代接下来的任务呢。”
十一倒了点水递给了他,他仰头一饮而尽,用袖子又擦了擦忍不住滚落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