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倾脸色一变，云漠沉静，点头。


    “让人跟了去，确实是凰国的官银。”


    凤倾突地转身：“楚公子，你对褚连生了解多少？神龙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不知不觉靠近的楚辛被猛然点到，也没有被人拆穿偷听的羞赧，反而是落落大方一笑：“你们怀疑褚连生与凰国荣王有干系，这就是你们要来这里的原因？”


    也许是经过了这好久的奔波，他原本那种戾气也有渐渐被磨平的趋势，脸上再也看不出之前提到褚连生那种阴郁之气，也或者，是因为内心已经有了把握了吧。


    凤倾和云漠对于他和褚连生之间的恩怨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八卦是闲的没事做的人才有的心思，不是闲着没事做，那也就或许是天生与众不同癖好奇特了。


    凤倾和云漠两者都不占，这时候也没有要对楚辛的事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心情，两个人面对楚辛反将一军的询问，没有否认。


    云漠笑了一笑，露出一双黑曜石一般风华无限的眼睛：“那这么说来楚公子对褚连生确实有一定的了解了？”


    两个人对视，有些话，不需多言，已经俱是肯定了下来。


    凤倾也看了出来，捏捏眉心：“这个褚连生，如此看来，我们倒真是要好好会一会。”


    能够和一国王爷扯上关系……不不不，或者应该说是，能够亲手把一国王爷捧上去……凤倾对于前世的事情，有了一些模模糊糊的概念。


    前世，车阳一战，她凤倾身为凤帝，被慕容清歌一刀捅死，而后不久，这位凰国荣王的铁骑就踏平了凤都城，胤国沦陷，不久，两国一统，真正实现了凤凰大陆自两国几千近万年的天下统一。


    但是，那位荣王却并没有黄袍加身，之后更是不知道怎么没了，然后的事情……凤倾知道的就少了。


    只知道似乎凰国内部也不太平，就算统一天下之后，似乎也在不断的平乱，这些一丁点的琐事，都是后来凤倾知道东方给她报仇才稍微关注了一些。


    只是，具体的，却也当真是不知道了。


    人死如灯灭。


    她前世活着的时候，就一直不算是个明白人，活得糊里糊涂，没有什么真正想要的，便是死了，也没有多大的仇恨和怨怼，只是将死之时，才明白自己一颗心到底丢在了何处。


    云漠，云漠。


    那时候天地间仿佛只剩一绿孤魂，浑浑噩噩，她看尽了世间百态，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进去，她到处求神拜佛，就算是彻底灰飞烟灭也是不打紧的。


    可惜天不遂人愿。


    明明已成孤魂野鬼，却仍旧能在佛母大殿，跪求祷告。


    世人皆苦。


    六道轮回，众生平等。


    便是如今她想起来，也是不遗憾当初没有多去打听的。


    一缕孤魂，记着所有的事，死不得，忘不掉，也不愿忘。


    除了云漠这个执念，她再也没有任何惦念的东西，无论是人，或事。


    所以哪怕再重来一遍，结局也是如此。


    不过，这种没有先知的好处也是有的。


    她就更喜欢这种自己一点一点去解开那些秘密的过程，而这个过程中，有最想陪伴的那个人陪着，人生中，大概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那道视线又落在他脸上。


    云漠知道。


    那种缠绵的、疼惜的、爱恋的目光。


    是来自他的枕边人的，他的交齐，他的爱人。


    心里好像又有细细密密的甜意翻滚上来。


    有些时候，爱至深处已忘言，也无需言。


    云漠原本微蹙的眉眼舒展开来，剑眉星眸，明明是一柄粗犷的绝世宝刀，想来大笑的时候必然如同朝晖满天，爽朗耀眼。然而只是眉眼温顺的时候，却有一种青竹之姿，犹如一方端砚，一块美玉，温润厚重。


    这种矛盾的风格在一个人身上出现，但落在情人眼里，自然都是千般好万般好。


    尤其是，这么一个人，还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轻轻柔柔给凤倾擦过嘴角的油渍。


    “该等会儿子给你说的，瞧瞧你这样子，急什么？吃的这样快，没得坏了自己的胃口。”


    轻言细语，仿佛刚才说的事情，都不重要似的。


    楚辛本来还以为夫妻俩沉默着要说什么重要的事，哪料到等了半天，这两个人原来倒真是含情脉脉，还能在这个时候秀一把恩爱……


    想到这里，楚辛摇摇头，自己也真是，这么久了，还真么看出这夫妻俩是什么德行么？要是能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往这两个人身上套，也就不是他所看到的这两个人了。


    有些事情心机，想在这两个明白人面前耍，也是没有用的，反倒不如都摊开了，白的黑的，亮明了车马，实际上才更好行事。


    这就是跟聪明人打交道。


    是好事也说不上，但总是能够节省很多时间的。


    比如，许多想要解释的话，根本说不出来的。


    如果凤倾和云漠真要他解释的话，还不好说。


    但如果只是想要消息，他们彼此合作，本来也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


    “褚连生这个人，如果说跟那个荣王有联系，一点都不奇怪。”楚辛开口了，“褚连生向来心狠手辣，练得是邪功，哦，就之前那个，想来你们已经算是知道了。为了练这个功，他抓了不少人。”


    说到这里，楚辛眉眼暗沉了一下，有些话虽然知道已经是事实，说出口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但是一想到背后的那些鲜血和眼泪……又怎么能叫人心里甘心？


    楚辛的黯然不过一瞬：“这么些日子，你们已经感觉到了，神月岛十分严格，褚连生在神月岛是绝对权威的存在，就算你们能够见到褚连生，但是神月岛主岛居于岛群中央，想把他捉住，并不容易，甚至根本走不出岛群。”


    他说到这里，眼睑抬起来，目光毫不掩饰直直对上云漠。


    显然，他是想到了云漠他们的打算的。


    凤倾不以为意。


    楚辛如果连这点盘算都看不出来，那就真的是眼瞎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去？”云漠开口，不疾不徐。


    是啊，楚辛一看就和那褚连生不知道有着什么深仇大恨……等等，方才那眼神，练邪功……云漠转身看了一眼凤倾，两个人眼里闪过一丝了然，想来事情就应该是在这里了。所以楚辛这些激烈的反应，明明都是为了找褚连生报仇。


    只是，这时候又这样挑开，是真的不怕他们半途走了吗？


    毕竟，抓人很重要，但是现在凤倾他们最开始来的目的早已经达到，又何必还要继续，一不小心赔上了一条命可就不值得了。


    楚辛这时候说这些话，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凤倾眼眸闪了一闪：“楚公子似乎胸有成竹，莫非，楚公子已经另辟蹊径？”


    楚辛这时候选择坦白，要么是笃定了凤倾他们不会回转，要么就是手上还握有什么东西，能值得凤倾前去的，或者说，能让他们最后全身而退的。


    “褚连生这个人的确是不好杀，也不好下手，也不好善后。”楚辛只是继续，“但是……”


    话音一转：“有时候摧毁一个人，杀其身固然重要，但是断其志、毁齐念，让他求而不得，念念不忘，或者才是更好的。”


    话音说得很轻，好像在呼呼的海风里都能被风吹走了去。


    但是凤倾却觉得那声音是冷冰冰的，君子如玉，玉有温润，也有冰冷坚硬。


    这一瞬间的楚辛，就让凤倾想到了那冰冷如雪的冷玉，坚硬固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那个褚连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招上楚辛这样的人啊！


    “楚公子说的，倒是让凤某越发好奇了。那褚连生如此盛名，朝中却不见得……”


    “朝中？哼！”楚辛冷笑，“能传到朝中去的，那还叫什么秘密？碧珠岛的秘密够多了吧？”


    凤倾心头微跳，抬眸看了一眼楚辛，不知道他这是随口一说，指的那些铁矿；还是根本就意有所指，指的那……


    凤倾伸手摸了摸手上玉扳指，如果熟悉她的人，就会知道，凤倾手上，原本没有带着那么一块玉扳指的。


    这时候，挡在宽大的衣袖之下，那枚玉扳指，衬着凤倾白玉一般的手指，更加显得如叶流碧，如珠璀璨。


    凤倾一双眼睛定定看着楚辛，却见青年脸上哂笑一闪而逝，“碧珠岛的秘密算什么？比起神月岛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王爷若是真心好奇，想来总不会让王爷失望的。”


    称王爷，这是直接以身份对话，若是凤倾坚持，便可继续前行，若是凤倾不愿意了，便也可自此分道扬镳。


    青年人的目光里却只有着笃定。


    不会让自己失望？


    什么东子不会让自己失望？


    他知道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或者说，这神月岛莫非当真是有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恍惚中，凤倾脑海里闪过一个模模糊糊的点，但却一闪而逝，没有抓住。


    凤倾看向云漠，和仍旧显得少年意气的楚辛相比，年龄上甚至小了几岁的云漠，却更显得沉稳老练——当然，也只是此时罢了。


    想来也是切身关乎自己，才能使得一向老练游刃有余的楚辛，在这个时候露出了这样稍显幼稚和心急的表现。


    “楚公子的话，漠有些听不懂。”云漠不喜凤倾紧盯着别的男子看，尤其眼前这人还长得是那般的妖妖娆娆，别看云漠沉稳，心里实际上还记挂着这些许多拈酸吃醋的事儿呢！只是不好说出来，说出来也徒增笑话吧了。


    他开口，话语直接。


    楚辛却笑了，笑意难得的没有深沉的感觉，倒有种一切尽在手心的得意的感觉。


    “王君和王爷修炼的功夫，楚某也很好奇呢！”


    他靠近云漠，淡淡说了一句话，就站开了身子。


    声音不大，却也不小，那边的人听不见，而凤倾却是能听见的。


    “功夫？”夫妻两人对视一眼。


    两个人对视一眼。


    眼底俱有着深深的惊骇。


    如果说，两个人身上唯一的秘密，如果说是秘密的话，那就是两个人修炼的九转星龙，那是修炼灵气的功法，并不是普通的内功心法。


    难道，楚辛是知道了这个？


    不不不，楚辛就算是知道，想来也不会知道那么多。


    或许，他只是恰好看出了灵气呢？


    毕竟，在很多时候，凤倾和云漠使用灵气，不懂的人自然看不懂，但是懂的人却是能明白的。


    他们之前使用灵气功夫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遮掩，若楚辛是内行中人，看懂其实并不难。


    “神月岛本就奇怪，想一想他们的传承，他若是知道，也就不足为怪了。”


    毕竟连死气都存在，还怕会没有人懂这些吗？


    这样一想，心底里面那些隐隐约约的猜测倒是又落到实处了。


    “难道他的意思是褚连生手里还有什么灵气修炼的功法？”


    云漠垂眸，凤倾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不管是不是，至少现在，我们也只能跟着这个由头走下去。”


    聚气传音。


    旁人看着两个人只是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全然不知凤倾两人已经敲定了接下来的计划。


    “不知楚公子接下来的路程怎么看？”凤倾和云漠踱步，走到楚辛这边。


    态度很明确了，接着干。


    楚辛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那就去神龙谷吧，还是先去神龙谷吧。”连说了两次，但意思是不同的。


    凤倾和云漠自然听得出来。


    第一次说的是方向，第二次是在提醒，他们的最终目标就在神龙谷。


    凤倾扬眉，不置可否。


    手指无意识又转动起手上的扳指。


    或许是因为才戴上的东西，还有这一点点的不习惯。


    那翡翠碧玉一般的扳指，碧绿的好似要流出碧绿的水儿来，明晃晃的日光下头，晃一眼就又掩盖在了凤倾的衣袖之下。


    “楚公子似乎对神龙谷很了解？”凤倾试探出声。


    “了解说不上，不过知道那是一个腌臜地儿罢了。”楚辛的语气不以为然，还夹杂着浓浓的恨意。


    “那……”凤倾提眉，不了解，又为何开口便要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