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以安顺着门缝，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却能想到他的表情。


    要她的孩子？沈老爷子知道她有孩子了是吗？


    可为什么，你要同意他们留下我们的孩子，沈于毅。


    桑以安猩红的眼眶里布满泪水，稍有松懈便大颗大颗地落下，只是少顷，脸上就布满了泪水。


    她没有出声，而是靠在墙边继续听他们说话。


    最先响起的还是沈于毅的声音：“她身体不好，经不起您的刺激，您也别动辄就想伤害我的孩子。”


    “听你这话，还想打我不成？”沈老爷子反问。


    沈于毅漆黑的眼眸没有情绪，冷沉的表情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是整个人更加萧瑟冷漠：“我是不会对付您，但我最起码能控制我自己。”


    “什么意思？”沈老爷子挑眉看着他。


    沈于毅也不准备瞒着了：“我接下来会和重案组一起处理一个案件，以安要是出事了，沈氏您就自己管吧。”


    “怎么着？你还想自杀？！要是桑以安出事了！你还不活了？！”沈老爷子大声吼着，随后又是一阵紧密的咳嗽声。


    “沈家我不能背叛，这是生来的枷锁，但要逃离开这个枷锁，也不难。”沈于毅看着机器上显出的父亲各方面的身体状况。


    沈老爷子一边咳着一边说：“沈于毅，那只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无意间怀了你孩子的女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diana的要求你也知道了，只要桑以安和你分开，沈氏就能安然无恙，你和琅一已经上了族谱，只要diana一解释清楚沈家的事情，我就会公布你和琅一的婚事。”


    “于毅，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式，我可以打掉桑以安的孩子，但那个孩子不能留给她自己，diana的事情已经是最大的警告了，你究竟懂不懂我的话！”


    沈于毅笔直的站着，没有说话。


    沈老爷子叹气：“我时日不多了，也活不了几天了，就希望你好好护着沈家，不行吗？”


    沈于毅眉头紧皱，医生也和他说了病情，更严重了，而且老爷子的身体会更加痛苦，虽然在用药物治疗，但效果甚微……


    就在他犹豫之际，听到了父亲掀被子的声音，很快，父亲就跌跪在地上。


    “爸！”


    “你别动我！”沈老爷子推开他的手，让他站好。


    “于毅，守好沈家，沈家不能再出这种事了，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错，但我精力能力有限，现在求你，别做让沈家难堪的事，行不行？”


    沈于毅腰背渐弯，痛的不行，他的腿被父亲撑着，不让他跪下，只能被迫站着。


    “沈家如今恶闻缠身，你和江邵的事情被无限放大，怪只怪当初桑以安和江邵先有了婚约，这种事我们都没办法掌控！”沈老爷子眼眶里也都是眼泪，一双老眼不再精明，浑浊不堪。


    他抬头看着沈于毅，语气是不变的坚定：“于毅，和桑以安分开吧，这个孩子必须留下，就当是……当是给你自己留个念想！”


    沈于毅身体不停地颤抖，神情痛苦不堪，握紧的双拳手背青筋突起。


    “难道还要我给你磕头才行吗？”沈老爷子虚弱地问着。


    “……我答应你。”门外，桑以安靠在墙边，眼泪夺眶而出，她用力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紧颦的眉头，不停涌出的眼泪，还有死死扼住的呜咽声。


    她终于，亲耳听到了这句话。


    沈于毅说，答应分开。


    病房内，沈老爷子已经被重新扶到了病床上，他知道自己是在逼孩子，也知道这样的做法不是一个长辈应该做的，但是……


    真的只有这一个方法了！


    让于毅守好沈家，他也能安心入土。


    让孩子牵绊着于毅，不至于让这个家，散的太快。


    沈于毅出病房的时，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他问了以安的病房，每一步都很沉重。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她的，是他。


    说了永远不会分开，会一直在一起的，是他。


    现在，他要去结束这一切。


    他是个无能的男人，选择了父亲的哀求，直到现在，刚才被父亲抓过的腿，还在疼着。


    从骨头里散出的疼，不停地往里头钻着，让他的步伐都有些踉跄。


    很快，他到了病房门口，没有敲门，轻缓地将门推开，林琅一已经不在里面了。


    以安还在睡着。


    他放轻脚步进去，坐在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红肿的眼睛，又哭了。


    是他没护好她，又让她哭了。


    “以安，我爱你。”沈于毅轻吻着她的额头，眼睛，鼻尖，唇。


    那一声低喃，桑以安差点又哭了出来。


    她放在被子里的手紧攥着床单，最后一次，吻完这一次，享受过这最后一次的亲昵，她就不会在靠近他了。


    对不起，就这最后一次。


    “以安，我一直在想如何让你更幸福，但由我打破誓言，对你来说是不是会轻松一点，你可以恨我，但别怪自己。”


    沈于毅的声音很轻，却掩饰不住其中的颤音：“我，不信别人会比我更爱你。”


    我也不信。桑以安努力克制着自己。


    “但我带你的伤害很多，都是我的错，你不用原谅我，但别跟自己较劲。”


    桑以安感觉到他的吻又落了下来，还有……眼泪。


    他的眼泪。


    “对不起，没能和你结婚，但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爱人。”


    我也是。


    桑以安想，她一定也哭了。


    沈于毅怕自己的情绪吵到以安，抹了把眼睛就出了病房，轻轻的关门声响起，都桑以安睁眼，眼前是一片水雾，什么都看的不真切了。


    她缓慢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湿湿的，有她的眼泪，也有沈于毅的。


    分手一事。


    他说不想让她愧疚，想让她轻松，她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的。


    更何况啊，她已经答应了沈叔叔的要求，那份遗嘱上的要求，她答应了啊。


    所以沈于毅，这件事你会痛苦，但我也舍不得让你更加痛苦。


    这大概就是老人们说的有缘无分吧，他们之间是很爱很爱，但终究还是没有缘分。


    但这个孩子，这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不会留给沈家。


    这是她的孩子，她要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