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苏瑾楠和郑之遥在普宁市用了素斋。


    之后午休一小时，继而听了正定大师讲禅。


    佛理深奥。


    晦涩难懂。


    许是怀着身孕的缘故，郑之遥刚睡醒，听着听着，又困得哈欠连天。


    在这样青灯伴古佛，随处可见的红墙绿瓦，厚重古钟的环境下，任谁都会生出几分敬畏之心。


    郑之遥努力抵抗着睡意。


    勉强撑了下来。


    走出禅房，初春的寒风一吹，郑之遥清醒了许多：“这地方真安静，远离尘世，若没事，小住一段时间应该挺舒服。”


    苏瑾楠牵起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你若喜欢，请个假，我陪你过来住。”


    郑之遥摇摇头：“不用了，没什么时间。”


    ……


    古刹清宁。


    若世外桃源。


    苏瑾楠腿伤尚未痊愈，不能过度运动。


    郑之遥怀着孩子，同样不能过度运动。


    两人慢悠悠地行走在山林野径之间。


    山峰不高。


    但占地面积不小。


    望山跑死马，真要爬到山顶，估计两人都得下不来。


    不过他们并没有一定要登顶的执念。


    只是此间空气格外清新。


    本能地想四处走走而已。


    在山野之间深深吸上一口新鲜空气，好似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能得到极致的放松。


    步行约莫一小时。


    半山腰处再次出现二层楼阁。


    郑之遥提出想坐一会儿。


    苏瑾楠忙扶她坐下，将保温杯里的热水倒出来一杯，推到她手边：“累了？现在回去？”


    郑之遥坐下后，只想好好休息一会儿。


    她没有背包。


    手机随手放在衣服的口袋里。


    只觉得坠坠往下沉。


    掏出来放到桌上，端起苏瑾楠给她倒的热水：“还行，不过肯定爬不到山顶了，坐会儿就下山吧。”


    “好。”


    苏瑾楠自是依着她。


    初春山里冷。


    热水缓缓吹两下便能喝了。


    郑之遥仰面喝水。


    手机刚好在这时候响了一声。


    苏瑾楠下意识地寻着声音扫了过去，他本无意看她的消息。只是本能地查看声源，却瞧见发微信来的人是任飞白。


    大约是内容太长，屏显只能看到不完整的半句话：【机票订好了，明天上午九点去接你……】


    再后面的内容就看不到了。


    苏瑾楠的心，猛地往下坠。


    无着无落的


    刺刺生疼。


    这是什么意思？


    遥遥要和任飞白一起去爱尔兰？


    真心喜欢一个人时，总忍不住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何况第一次见面，任飞白就挑衅苏瑾楠，表明他喜欢郑之遥，此番回国是为了郑之遥。


    前因后果加在一起。


    苏瑾楠很难不多想。


    爱尔兰是一个国土面积不太大的国家。


    但它关于婚姻的规定十分有趣。


    基本等同于不允许离婚。


    其实很久以前，爱尔兰是纯粹的不允许离婚。爱尔兰是一个信奉天主教的国度，因此很多年前是明文禁止离婚的。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快餐时代的来临。因为这条婚姻规定，惹出不少事端，所以爱尔兰调整了婚姻法。从本质上来讲，依旧不可以离婚。


    但是在结婚时，可以选择婚姻年限。


    在爱尔兰的市政机关办公大厅，液晶显示屏上，会始终播放着结婚须知：本处只办理结婚登记手续而不办理离婚登记。


    结婚的年限从1到100年不等。


    期满之后。


    如果男女双方愿意继续生活，可以办理延期登记手续。


    如不办理，婚姻关系将自动解除。


    办理结婚登记的费用。


    与选择的年限息息相关。


    如果婚期为1年，需要2000英镑，折合rmb元左右。


    如果婚期为100年，则只需要0.5英镑。


    登记费用最高与最低之间，相差了整整4000倍。


    并且不同年限的婚姻。


    得到的婚书是不同的。


    婚期为1年的新人，得到的是一本与《辞海》差不多厚度的结婚证书。里面列举了男女双方的各项权利和义务，等同于一部完善的家庭相处条例。


    婚期为100年的新人，得到的结婚证书只是一页薄薄的粉红色纸片。上面写着：尊敬的先生，太太，我不知道我的左手对右手、右腿对左腿、左眼对右眼、右脑对左脑究竟应该享有怎样的权利，究竟应该承担怎样的义务。其实他们本就是一个整体，因彼此的存在而存在，因彼此的快乐而快乐。最后，让这张粉红色的小纸带去我对你们百年婚姻的美好祝愿！祝你们幸福！


    因为有着这样的婚姻制度。


    爱尔兰流传着许多美好浪漫的，关于爱情的传说。


    吸引了许多年轻人奔赴爱尔兰结婚领证。


    认为在爱尔兰登记，就可以拥有最美满的爱情。


    苏瑾楠没有特意去查过任飞白。


    任飞白在爱尔兰是做什么的，人际关系是什么样的，他一无所知。


    只知道任飞白移民的目的地是爱尔兰。


    任飞白要带着遥遥去爱尔兰？


    为什么？


    结婚吗？


    遥遥是什么态度？


    他和遥遥这段时间的甜甜蜜蜜又算什么？


    难道她只是为了稳住他，避免他的纠缠，所以才跟他逢场作戏？


    她曾经说过，他再纠缠，她就躲到国外去。


    所以……


    她真的要出国？


    苏瑾楠只觉着心脏不断传来撕扯般的疼。


    真正爱一个人是很卑微的。


    会变得不自信。


    变得患得患失。


    变得疑神疑鬼。


    苏瑾楠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


    自从秦御和谢凝订婚那晚，他夜探香闺。和他的遥遥深夜交心之后，遥遥很少再拒绝他的约会邀请。只要有时间，就一定会赴约。他们还一起去逛小商品市场，挑选有趣的摆件陈设。去家具城电器城，共筑爱巢。他满心满眼都是对未来的期待，努力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期许能尽快转正。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他的心，原本在天堂软绵绵的云彩里飘着。


    这一刻。


    霎时被深深的绝望笼罩。


    她就这样厌恶他吗？


    厌恶到非要躲到国外去？


    还是说。


    她认为任飞白更适合共度余生？


    去爱尔兰登记结婚。


    她要把曾经对他的爱都转移给别人了吗？


    苏瑾楠眸尾泛红。


    山间的凉风一吹。


    有些温热的夜里盈满眼眶。


    郑之遥喝了一杯水，放下水杯，拿过手机查看任飞白的微信消息。


    她早就答应要去婚礼现场。


    任飞白曾明确说过，让她不要告诉苏瑾楠他要结婚的事。


    国内对同.性.恋包容度不够。


    任飞白心里大约是在意的吧，亦或是出于对他男朋友的保护。


    郑之遥肯定要尊重任飞白的意思。


    回复了条：【好的】


    心里想着一会儿和苏瑾楠说要出国一趟的事。


    他们这样的身份职业，天南海北到处飞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