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屎的臭味，从头顶，传到穆老太的鼻尖。


    她一开始还不晓得自己栽在了啥上头，等到伸出一摸，再放到鼻尖一闻——


    老穆家上空，顿时响起一阵惨叫。


    穆老爷子正和孙媒婆在堂屋里谈事情，听到穆老太的惨叫，他赶忙送走了孙媒婆，急匆匆的往三房这头跑。


    这会儿，穆双双已经穿上了鞋子，她站在自己院子和老穆家院子相接的地方。


    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穆老爷子上来就冲穆老太吼：“你这是要闹啥？老三说了给五百文钱，就是五百文钱，你非得整这些幺蛾子做啥？”


    穆老太委屈的不行，“我这不是为了咱闺女着想吗？”


    “她没做过活儿，要是不多备点嫁妆，嫁到孙家，她能有好果子吃？”


    穆双双在旁边听着穆老太的话，只想将穆老太的脑袋打开看看，到底啥构造。


    “行了，这些话你也少说几句，这一身脏兮兮的，臭烘烘的，还不赶紧回去！”穆老爷子催促。


    穆老太这才想起，自己手里抓着的，额头上沾的都是鸡屎。


    “老头子，这臭丫头不是个人，她……她拿鞋子打我！”穆老太道。


    “赶紧走！”穆老爷子不听穆老太的话，只是催促着穆老太赶紧走。


    穆老太被推着出了三房的院子。


    这一身臭烘烘的，穆老太骂咧了几句，就去了主宅那头，开始洗漱。


    穆老爷子转身朝穆双双走了过来，破天荒的没责备穆双双，而是和穆双双解释起了事情的经过。


    “双双，事情是这样的，前两天我和爹商量了一下，你小姑出嫁，咱老穆家的钱银不够。


    我想着卖了两亩地，再去各个房拿点银子，将你小姑嫁出去，不过你放心，五百文钱，等你大伯回来，我会让他给你们的。”


    穆双双皱了皱眉，她倒是不觉得五百文钱多，而是穆老太的态度。


    跟他们三房欠她的一样，哪有这样的道理？


    “爷，我奶为啥说让我们三房出二两银子？”穆双双问。


    “你别听你奶瞎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啥也不懂。


    这事儿，你奶不对，我回去会和她说的，只要你们帮着凑齐那五百文钱就成！”


    穆双双看了看穆大山，晓得穆大山是答应了穆老爷子，也不好再说啥。


    目送穆老爷子离开之后，穆大山赶忙出来解释。


    “双双，这事儿我和你娘不是故意要瞒你的，而是这几日发生的事儿太多了。


    你爷和你奶，为了香香的事儿，忙的焦头烂额的。这些钱，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就从我们两个私房钱里头给。”


    穆大山晓得这事儿没和双双商量，他也一直想着去说来着。


    谁晓得会碰上学堂的事儿，他一忙，就给忘记了。


    方才双双奶来了，说起了这事儿，穆大山才想起。


    “爹，我不是那个意思，钱是你和娘的，你们想给谁，那便给谁，不需要和我商量。


    我只是觉着我奶做的太过分了，你们也别太老实了，老实人容易吃亏。”


    穆双双道。


    穆大山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了，我和你娘答应的时候，也考虑了自己的情况，给的起，我们才给的，要是没有，我们也不会拿出来的。”


    正所谓量力而为，这个道理穆大山懂。


    “既然爹娘都清楚，多余的话双双就不说了。陈生那事儿，已经解决了，明儿开始孩子们都会自己来上学。”穆双双道。


    穆大山欣喜不已，对自己闺女和女婿的本事，也是愈发的认同。


    “双双，丰子，你们回来都没歇脚的，赶紧去屋里休息会儿，待会儿我们再吃饭。”


    累了一天了，穆双双也没力气做饭。


    所以晚饭是落在余四娘头上的。


    _


    老穆家那头，穆老太洗漱好，换了干净衣裳，先是拎着沾了鸡屎的衣裳让林氏洗干净，接着又冲到了院子里，准备继续和穆双双对着干。


    刚好被穆老爷子逮住，他将人带到了自己屋子，对着穆老太又是一顿教训。


    穆老太被训的不去找三房了，但是肚子里仍旧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没办法，只能找林氏发泄。


    晚饭时分，老穆家又响起一阵惨叫，听得人浑身鸡皮疙瘩直往外头冒。


    村里人一个个踮起脚尖，连院墙都扒了，就想看看老穆家发生了啥新鲜事儿。


    可惜，眼睛都看直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一个个没办法，只能灰溜溜的往回走。


    穆双双扒在院子中央看了一会儿，估摸着是穆老太将情绪发泄在了林氏身上，想到这茬，对穆老太愈发的无感。


    ——


    翌日一大早，穆老太吃过早饭，穿着一件新衣裳，在村里租了个牛车，高高兴兴的去了金家村。


    如今已经是四月的天，气温回升了许多，棉袄老早就脱了下来。


    大伙儿穿着轻薄了许多，有些手艺好的姑娘，已经开始穿上自己绣了花的薄衫。


    穆老太瞅了瞅自己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棉袄，顿时有些后悔。


    早晓得自己就穿个轻薄些，好看些的衣裳出门。


    免得到时候在金家人跟前掉了脸面。


    金氏家中是书香名第，爹是秀才，在镇上有一份教书的活儿。


    不过他们不住在镇上，因为金家村离镇上近。


    穆老太到金家村的时候，正好赶上做晌午饭的时候，再等上一会儿，就可以吃晌午饭了。


    她兴冲冲的朝着金家奔去，好巧不巧，金氏刚好带着两个闺女穆英英和穆丹丹出来。


    还是穆英英眼睛尖，远远的瞅见穿着大红棉袄的人像穆老太。


    “娘，我奶……”穆英英大叫。


    穆丹丹也抬头，这一瞅，就吓了个魂飞魄散。


    金氏也是，她回了金家村的事儿，压根没想过和老穆家的人说，如今老太婆上门是知道了啥吗？


    “娘，你还楞着干啥，赶紧回去躲着，我奶，和英英去堵着，你记得和外公、外婆商量好说辞！”穆丹丹道。


    金氏拔腿就跑。


    这般大的动作，自然引起了穆老太的主意。


    “咦……这人咋这么面熟咧?”穆老太瞅着金氏的背影，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