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清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出现了些微的改变。


    一开始，他明明是想要以一种嘲讽的姿态，旁观对方如何一步步变得自私自利，在他眼皮底下慢慢展露出丑恶的人性。


    想让自己再次确认，身为同类的人类身上，并没什么值得喜爱的地方。


    但现在，他竟然为了想让这家伙活下去，主动试图教导对方变得自私，想让这人首要考虑的是自己。


    很怪异。


    姬长清不太理解。


    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什么慈善事业，帮扶脆弱愚蠢的家伙融入灾难后的世界。


    或许...是因为连续观察了二十多天，不忍心看到这蠢货轻易死掉吧。


    姬长清稍稍惊讶，没想到因为这个人，意外的还勾出了几分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残存着的对待他人的善意。


    将人带到楼顶。


    姬长清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颤抖着双手拿着望远镜，难掩惊慌地观察着这对他而言很是熟悉的天灾后的新纪元。


    姬长清发觉，他或许在对待何睿的时候，是会冒出一点点善心，但为数不多。


    就像现在。


    他感觉这家伙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挺有意思。


    只要对方害怕的对象不是他，那看着这家伙恐惧，就还算得上是有趣。


    他将视线转到下方水位退了几米，但仍是处在一片汪洋之中的这这座海中城市。


    姬长清尝试着，将自己的精神力延伸出领域，探索着周遭，查看这附近的幸存者之中，是否已经产生出进化者，动植物的变异进度又是如何。


    蓝星附近轨道所有导航和通信卫星都遭受到严重损害，全星球的电子信号混乱不堪。


    所以即使政府想要指挥和安抚幸存者也做不到。


    而军队，早就驻扎各地，在修建避难所，也根本无暇援助这些后知后觉的幸存者。


    被放弃的人，活着与否，凭借的只有运气和自己。


    由于初期高能粒子直达蓝星，避难所本该建在地下最为合适。躲在厚厚的地下室，逃避掉星球表面的生物大灭绝。


    但又因为全球气候变化，海啸和地震等自然灾害增多，地下水倒灌。所以，地底下，也成了一个不怎么合适的地方。


    在这个时期，根本没有最适宜生存的环境，只有比起其他地方相对来说，勉强能生存下去的环境。


    姬长清看到水中腐烂的浮尸有不少。


    浮尸和已经被折断的各种树木，还有被破坏掉的建筑物残骸以及各种垃圾，零零散散的随着水流飘过。


    水中的不少尸体，成了鸟类的食物，城市里常见的不常见的鸟类都出现了，聚集在人类的尸骸之上，将那些尸骨啄食的更加血肉模糊。


    他低声询问身边的人，“怎么样。”


    很害怕吗。


    生命的消失，在这里，就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来到这个世界，想活下去，想活的好，就必须抛开不需要拥有的道德观和同情心。


    不害人可以，但要独善其身，不能随意救人，因为救上来的，也未必是人。


    “我恶心，想吐。”对方在面罩下闷闷地回答了一个不是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姬长清也简单回复对方两个字，“别吐。”


    尸臭传播的距离很远。


    只是看到画面想吐，还多亏了有防毒过滤面罩隔绝了大部分难闻的恶臭，不然，以如今成片成片的尸体，被强烈的日照暴晒之后，所散发出的那种腐烂的恶臭味，只会更加催吐。


    蠢货突然惊叫起来，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那里有人！还坐着船，不对，好像是冲锋舟！那人是要干嘛啊？不能被晒死吧？”


    姬长清的目光顺着何睿手指指着的方向移动。


    看到一个戴着口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一艘橡皮艇上的男人，对方目标方向，似乎是附近的一个大型超市。


    “那人在寻找物资，他行动的很快，再晚一点，等到海水退去，饥饿的幸存者都开始现身争夺瓜分附近的物资，变异动植物也出现，再想要一个人这么轻松的寻找物资，要比现在难的多。”姬长清评价了一句。


    哪里都有聪明人，只是水面上各种尸体浮木之类的东西太多，这人需要小心驾驶，避免船侧翻。


    超市里面，应该也有人，但灾难刚刚开始，关于物资的争夺，还不至于表现的太过丑陋。


    “姬哥，要不我也出去找找物资？你看看领域里有没有类似这种的小船啊，我不记得我买没买了，我没买的话，员工也可能帮我买了，你瞅一眼。”


    姬长清侧头看向提出建议的何睿，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出这件事。


    想到自己最初也的确说过，是打算让这人出去单独收集物资。


    但当时是随口提的。


    本质上，他自己不会产生饥饿感，而且他转换物质，也可以创造出食物和水源。更何况这家伙之前如同进货一般，让他保存了一批数量庞大的物资。


    除了他吞噬消耗极快的金属这种资源外，根本没什么必要去收集额外的物资。


    当然。


    他创造什么，也需要消耗不等量的其他物质。


    如果只是消耗，而不补充，也是坐吃山空。


    给这家伙做的碳素钢床，也是拿了之前蠢货运到仓库的金属其中的一部分，冶炼融合转换了一下状态而已，并不是无中生有的。


    心情莫名有些糟糕。


    他冷冷打量着这个家伙。


    太弱小了。


    被一个姬兴寒都能摁在地上爬不起来，出去的话，不是分分钟寻死吗。


    他抿了抿唇，冷淡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去，“.....暂时先不用去，回去吧。”


    说罢，他转身扫兴的快步朝着安全通道走去。


    ......


    回到701，姬长清迅速将身上的防护服收入领域之内，面无表情地将正在放置从楼顶捡回来的无人机的那个家伙叫到跟前，开始兴师问罪，“之前你怎么说的。”


    何睿一脸茫然的脱防护服，疑惑道：“怎么了吗？”


    “你出门之前，分明说不会在意外面的人，可为什么你在看到那个寻找物资的男人之后，马上开始担心那个人会不会被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