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某个傍晚的海边别墅


    初冬的夕阳透过落地窗，海风微微掀起纱帘。何月躺在婴儿床里，小脚丫一蹬一蹬的，对天花板上旋转的星空投影表现出极大兴趣。


    没过一会，何月的小手终于不再挥舞，眼睛慢慢合上，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


    月下轻轻放下婴儿床的纱帐，指尖在女儿脸蛋上停留片刻，确认她真的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


    何时正在客厅（何时自己房间的客厅）调试卫天的恒温系统，见她出来，立刻调整温度。


    “睡了？”他压低声音问。


    月下点点头，整个人陷进沙发里，白长发在靠垫上铺开：“终于……”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她是真的睡不够啊……”月下瘫在沙发上，声音里带着疲惫，“感觉一天都在睡觉。”


    何时端着红茶走过来，顺手把吸管递到她嘴边：“正常，新生儿每天要睡16小时以上。”


    月下就着他的吸管喝了一口，皱眉：“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何时：“卫天资料库。况且，成为爸爸了，当然得懂得一些常识。”他笑着坐到月下身边，手指自然地穿过她的发丝：“要不要也睡会儿？我去准备晚餐。”


    月下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等等。”她红瞳微眯，竖起一根手指，“你听。”


    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轻手轻脚地摸过去。只见婴儿房门口，萝莎莉娅正踮着脚试图从门缝往里看，莉莉娅则手忙脚乱地扶着她摇晃的身子。


    “我就说会被发现的……”莉莉娅小声嘀咕。


    “嘘——”萝莎莉娅回头瞪她，却正好对上月下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得差点跳起来，“哇！月、月下姐姐！我们只是……”


    “来给你们的小侄女晚安？”何时抱臂靠在墙边，嘴角噙着笑。


    阿琳姐妹同步点头，二人呆毛都跟着晃动。月下叹了口气，轻轻推开房门——躺在床里的小家伙依然睡得香甜，只是怀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毛绒绒的吼姆玩偶。


    月下：“这是……？”


    “布洛妮娅托我们送来的！”


    月下失笑，轻轻带上门：“谢谢。不过下次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她揉了揉两个小姑娘的脑袋，“厨房冰箱有樱桃布丁。”


    双胞胎欢呼着冲下楼，险些撞到端着盘子的符华。老古董灵活地转了个身，茶具纹丝不动：“小孩子真有活力……”


    “呵～，下盘挺稳啊。”何时接过托盘，将茶盘轻轻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目光追随着符华的背影。


    海风从落地窗吹进来，将符华鬓角的发丝微微拂动。何时看着符华若有所思。


    “符华，”何时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郑重，“陪我来一下，我有事给你说？”


    符华转身，目光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好的。”两人来到房间的露台上。


    夕阳西沉，月色渐起。海风拂过露台。符华站在栏杆旁，白色长衫被风轻轻掀起一角，碧蓝的眼眸倒映着粼粼波光。


    何时走到她身旁，双手撑着栏杆，目光投向远方。


    “符华，我想让你试试舰长职位。”何时转头看向她，目光认真，“不是临时的，而是正式的——接下来的3个月。”


    符华闻言微微一怔，碧蓝眼眸闪过一丝讶异。


    “代理舰长？”她的声音依然平稳，但尾音略微上扬，“……这个位置不应该更适合德丽莎学园长吗？”


    何时：“德丽莎都快忙死了，哪有功夫担任。”


    符华微笑着，指尖轻轻敲击着栏杆：“不过……舰长早都已经休假了，现在才来安排工作交接？”


    何时摆了摆手：“不是，工作当时已经交接好了，这只是临时起意。”他顿了顿。“只是想培养一下下一任接班人”


    符华没有立即回答，海风拂过她的长发，发丝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金色。她的视线越过海面，仿佛在思考什么。


    “3个月……”她轻声自言自语重复着，随后转头看向何时，“为什么是我？”


    何时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因为你足够沉稳，足够可靠，而且——”


    他嘴角微扬，“你比德丽莎更有办法应付琪亚娜的突发奇想。……虽然琪亚娜现在也稳重了很多。”


    符华：“舰长是认真的？”


    何时耸肩：“当然。论资历、战力、心境、阅历、为人、信念，亦或者是其他的。你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符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轻轻摇头：“可我不认为自己适合。”


    何时挑眉：“哦？为什么？”


    符华看向他，语气淡然：“我习惯了在前线战斗，指挥全局并非我的专长。”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海浪的声音填补了空隙。何时忽然开口：“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符华：“嗯？”


    “如果有一天……”何时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海风吹散，“我不在了，休伯利安需要一个新的支柱。”


    符华眉头微蹙：“舰长！？”


    何时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追问：“只是假设。但未雨绸缪总没错，不是吗？休伯利安总得有一个强大的领袖。”


    符华注视着他，碧蓝的眼眸看透何时内心。最终，她点了点头：“好，我接受。”


    何时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放心，不会让你一个人扛的。德丽莎和姬子都会协助你。我也会帮助你的。”


    两人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海鸥的鸣叫声远远传来。客厅内，隐约可以听到月下哄孩子的声音。


    符华忽然开口：“月下她……现在很幸福。”


    何时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透过落地窗，能看到月下正抱着何月轻轻摇晃，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是啊。”他的声音柔软下来，“所以我才要确保，这份幸福能一直持续下去。”


    “我之前和德丽莎提及过舰长这件事，她让我全权负责。”


    符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有些责任需要传承，而有些幸福，则需要守护。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符华先从天台里走了出去，帮芽衣她们准备晚饭。


    何时思索一小会后，推门进入客厅，月下正坐在沙发边，轻轻拍着婴儿床里的何月。小家伙已经彻底睡熟，眼睛紧闭，小嘴微微嘟起，偶尔发出几声梦呓般的哼唧。


    “谈完了？她答应了？”月下头也不抬，声音压得很低。


    何时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旁，俯身看了看女儿，指尖轻轻拂过她银白的睫毛：“嗯。”


    何时抱起女儿，来到自己房间的卧室。


    月下轻笑：“意料之中呢。”她抬头，红瞳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符华她从来不会拒绝你。”


    何时挑眉：“听起来你好像很了解她？”


    “女人的直觉嘛。”月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长发散落在床单上，“况且，符华虽然看起来冷呆板，但其实比谁都可靠。”


    何时在她身边坐下：“她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月下侧身靠在他肩上，指尖无意识地卷着他的衣角：“所以……接下来3个月，你就打算安心当个全职爸爸？”


    何时：“怎么，不乐意？还是说，月下大人有了女儿就开始嫌弃我了？”


    月下眯起眼睛，红瞳里闪过一丝危险的光：“呵～你再说一遍？”


    何时举起双手投降：“错了～错了～”


    月下轻哼一声，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两人安静地依偎在一起，房间里只剩下何月均匀的呼吸声和海浪拍打岸边的轻响。


    “其实，月下，你没必要一直在这里的，卫天可以照顾好何月的，有什么情况它会制止，并且提醒我们的。”


    月下轻轻摇头：“我想多陪陪她。”她伸手，指尖点了点何月的小鼻子，“你看，她睡得多香。”


    何时低声道：“你已经守了一整天了，该休息了。而且，只开个小床头灯的话，会很黑的。”


    月下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人类……”


    ——房间外传来琪亚娜和西琳的拌嘴声，虽然极其微小，但仔细听还是能听见一点的。


    芽衣无奈地劝解：“你们两个小声点……”


    布洛妮娅和希儿安静地坐在地毯上，前者正在抱着电脑修复游戏bug，后者专注地叠着小衣服。爱莉希雅则好奇地摆弄着婴儿床铃：“哎呀~这个小星星会转呢?”


    在这片温馨的嘈杂声中，月下突然轻声问道：“亲爱的……你说……爷爷当初创造我的时候，心里有……对「我」的开心吗？而不是对卡莲姐姐的开心。”


    何时明显愣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婴儿床的栏杆。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却没能立刻说出话来。转头看向月下。


    月下正凝视着女儿熟睡的小脸，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我是个怪物……当时除了人类你，还有人真正的喜欢我吗？真心在意我的生死吗？”


    “我每次回想起来，你扔掉了那把枪，心里为我感到伤心。我真的……真的很高兴，很开心，很温暖。


    何时：“……”他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缓解现在的场面，无意识的缓慢摩挲着月下的手指。


    月下似乎察觉到了何时的为难，连忙解释道：“啊！人类！你不要误会了，我不是要故意为难你的。我只是……当初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家伙时突然想到的。”


    她的指尖轻轻描摹着何月的小脸，“你看她的发色，她的眼睛。每次看到她时，我就想起来我自己小时候……”


    何时注意到月下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她的目光停留在何月微微起伏的小胸脯上，眼里中闪过一丝恍惚。


    “那时候……被关着……”月下继续轻声说道，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一缕白发：“每天只能看着外面的世界，等着爷爷来给我送书……希望卡莲姐姐来看我……”


    说着说着，月下的声音突然哽住了。她低下头，银白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半边脸庞。何时注意到她的眼眶渐渐泛红，晶莹的泪珠在眼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那些泪珠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像是散落的星辰。


    “……”。何时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微微的颤抖。月下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房间角落的阴影处，仿佛那里还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月下又看向何时，将他的手引向熟睡的何月，“你看，亲爱的。我们的女儿，她可以自由地呼吸，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有疼爱她，能保护她的爸爸……”月下哽咽着。“现在这样美好幸福的生活，感觉像是在梦里一样。”


    月下的手指触碰到何月温暖又软乎乎的脸颊，小家伙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母亲的指尖。这个小小的动作触动了月下的内心。


    何时注意到她的泪水无声地滑过脸颊，在下巴处汇聚成小小的水珠，最终滴落在何月的小被子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月下似乎也察觉到了，慌忙用掌心下的袖子去擦拭，却越擦越多。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呼吸变得急促，发出哽咽声，却始终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生怕惊醒了熟睡的孩子。


    何时轻轻将月下拥入怀中，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他低下头，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这不是梦。”


    ——窗外，海浪的声音轻柔地拍打着岸边……


    何时能感觉到月下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襟，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一紧。


    “你看，”他引导着月下的手指重新回到女儿身上，“她的小手，她呼吸时胸口的起伏，还有她偶尔会露出的笑容……这些都是真实的。”


    月下抽泣着点头，银白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何时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你刚才说的对。”何时点点头，声音重新变得坚定，“她会有完全不同的童年。”


    月下抬起头，对何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谢谢你……人类。给了我们这样的生活。”


    何时正要回答，何月突然在睡梦中发出小小的哼唧声，小手抓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月下立刻俯身，轻轻拍抚着她的小被子。


    “睡吧，妈妈在这里。”她轻声哼起一首古老的摇篮曲，声音轻柔。如同此刻月光下的海浪……


    这个小小的插曲让房间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月下靠在何时肩头，红瞳中虽然还带着湿润，但已经重新焕发出光彩。


    “谢谢你，亲爱的。”她轻声说，“给了我这样真实的生活。”


    何时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她。在他们眼前，何月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月下的一丝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