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马戏团》 第一章 麦田里的狮子 六月华北平原一片繁忙景象,冬小麦收割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金黄的大地上几台收割机整齐划一推过去,转瞬地上只剩一片整齐的麦茬。 没人留意,到处轰鸣的机器声中不知何时夹杂进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好似雷鸣,又像怒吼,令闻者胆寒。 襄城中央一条汝河穿城而过,城东郊的耕田受着汝河润泽,汝河南岸相邻两村毛村和乔村的耕地里此刻正在热火朝天的秋收。田间地头忙碌的人们没看见一路车队沿着河堤一路向东,穿城而过,停在河堤上。 车队浩浩荡荡,前后十六辆花花绿绿的货车停在窄小的河堤上远望去像趴在黄土里的一条花绿色肥毛虫。十六辆车把窄小的河堤堵了个水泄不通。 车身上挂着篷布,很是神秘,只是车里时不时传出来的声音令人十分不适。混杂不清的低吼声和黏连的折断声几乎盖过收割机的轰鸣,令人不得不分散一些注意力到这队车上。 毛村的几个小孩趁着大人忙,贼头贼脑的凑到这些奇怪的车旁边。 一伙十几个小孩还没走近就被熏天的臭气劝退一半,剩下六七个执意要去看看的又被声音吓走一半,终于到了车边上的只有毛村的三个男孩。 打头的男孩叫张明明,不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却是在当地闻名已久的混世魔王,七八岁就喜欢半夜去陵园下夹子抓野兔,跟着大小伙子们下河扎网,浑身是胆。 张明明忍着臭,捂着耳朵终于到了车旁边,掀开篷布伸头一看。 一张几乎比他身子还长的大黄脸转了过来,跟张姓男孩脸贴脸,两只棋子般黑亮的三角眼寒意逼人,棕黑色鼻头足足有张明明拳头大小,血盆大口里叼着个白花花带血丝的骨头正嚼得起劲。被张明明这么一打扰,柳树疙瘩一样大小的巴掌就朝男孩脸上劈下来。 震的笼子要散架。 张明明早已魂飞魄散,甩了身后的伙伴一路惨叫着朝大人奔去。 剩下两个小人儿看见最胆大的被吓成这样,也撒丫子往自己家跑。 在田地里忙活的大人看见儿子一路飞也似的冲回来,只当他又惹了哪个爱计较的要打他,只是随他哭去,等手里活忙完看见孩子还在吱吱哇哇乱叫,觉出不对劲。 问了老半天没问出个一二三,儿子只是指着不远处的篷车哇哇乱叫。 张明明爸妈不到三十岁的年纪,育儿经验约等于无,看见儿子实在是受了惊吓,便领着儿子准备去篷车看个究竟,半道上看见村长正在头车边上跟一个巨人般的男人说话,就拐过去讨个说法。 村长姓张,五十来岁,平日里不苟言笑,严厉得很,村里胆小的孩子看见他都绕道走。此刻看见张家小两口牵着孩子过来却主动打起招呼,指着张明明爸爸喊道:“娃儿!你去给我跑个腿,到广播站喊一声,晚上河边有马戏,都赶紧把活干完收拾妥了晚上看戏!” 张明明爸爸跟村长虽然同姓但并不是一家人,只是两家熟得很,张明明爸爸在自己张家排名老七,是张家最小的儿子,都叫他张小七。张村长看着他长大结婚生子,眼下被村长一声吆喝,忘了给儿子出头,又不大敢细问,着急忙慌的往广播站跑去。 张小七媳妇姓金,福建厦门人,精致婉约,生了张明明后村里都叫她金妈妈,金妈也被村长吆喝愣了,半晌回过神问到:“叔,那头里站的是个外国人吧。” 车队最前边是一台方方正正的越野车,跟别的越野车不同,这台车没有车皮,小腿粗的车架露在外边。车头起站着一个山一样的男人,红头发,红背心,黑裤子,裹着一身鼓鼓囊囊的肌肉,女人们看的心旷神怡。 张村长答:“外国滴,那是个头头,中国话说的好得很。你地里忙完去胡家搭把手,赶紧去,你家娃这是咋了?” 金妈终于想起惊魂未定的儿子,不满抱怨道:“他们那车里都装了什么妖魔鬼怪的,娃过去看一眼吓掉魂了,就要找你过来看看哩!” 张村长听完爆发出一阵大笑:“这个混世魔也有被吓到的时候了?去年在老胡家祖坟上掏兔子把人家坟头刨穿,老胡家到现在都怨着呢。甭管了,他哭会就安生,你赶紧去给人老胡家搭把手,大庭广众的,他不好驳你面子,一来二去刨祖坟的事就过去了。” 金妈回头,身后的儿子早已经溜得不知所踪,想是缓过来了,只得卷起袖子堆着笑脸往老胡家地头走去。 。。。 张小七在广播上喊话过后,田间的村民都对身边这支马戏团车队产生极大兴趣,狮子老虎蟒蛇之类在电视上没少见,但是活生生的还没见过,马戏更是少见。 男人们纷纷自愿单独留下进行收尾工作,嘱咐自家女人赶紧回家把啤酒冰上,饭菜准备好,预备晚上吃饱喝足洗个凉水澡出来看马戏。 华北平原日落西山,天色渐晚,马戏团趁凉快开始准备工作,身材高挑又结实的女演员赚足了地头忙活男人们的眼光,低语和窃笑在人群中悄悄传播。 马戏团车队前边几辆车坐人,陆续下来一二十个演员,中间几辆车关着飞禽猛兽,后边几台车装满搭台子的设备。 演员们过来卸车。 最先卸下来的是一头狮子,宽大的不锈钢笼子挡不住狮子的八面威风,吓哭张明明的那个大脑袋足足装满了小麦的麻袋大小,笼子里四处散落着鲜食的骨肉渣。 原本在周围玩耍的小孩们围了过来,几个手上不忙的大人也跟过来看新鲜。 一头狮子,两只老虎。 一个笼子里架着一节枯木,木头上盘踞着一人腰粗的纯白色蟒蛇,在夕阳下像一条白练,身上映着粼粼金光。 一头穿裙子的黑熊和一笼脏兮兮的哈巴狗关在一起。 雕笼里有只成年人体量的雕,几头斑马栓在雕笼后边。 最后停着一台全封闭厢货,众人满怀期待等着看最神秘的厢货车里是什么奇珍异兽,不及厢货开箱,人群中传来的一声惊呼,吸引走了所有看客的目光。 一时间,麦场上的收割机停了,草坡上放羊的也噤声,河堤上满载粮食回家的三轮车熄火了,河面上打渔的扁舟也站在水面上看着天空。 晚霞还在,只是仿佛一瞬间人们头顶泼了一股五彩斑斓的彩墨,遮天蔽日。火烧的晚霞在这股流动的彩墨中若隐若现,人们揉揉眼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是一群不大不小的彩雀,彩雀们涌过刚收割过的麦田,纷纷落下啄食遗留在地面上的麦粒。 往常对麻雀之类偷粮食的小飞贼深恶痛绝的农户们,也因为这股讨喜的色彩纷纷放下手里的农具,只是欣赏着这些毽子般的小玩意。 直到一声嘹亮的哨声响起,又是一阵风般的涌起,飘向笼子里的木架上。 鸟雀回笼,田间爆发出一阵叫好声,这场出人预料的预演在这片小场地里瞬间赚足了人气。 。。。 马戏团在这边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演出工作,另一边田地里金妈正跟老胡家收拾着接麦子用的篷布。 老胡家人多,留了两个妇女打扫战场,本来两人紧锣密鼓的折布清扫,突然看见金妈满脸堆笑的过来,硬插一手。 两人本来只是外姓媳妇,对张家儿子挖自己夫家祖坟的事没有太大怨气。 只是一点,张家人丁兴旺,且后代一代比一代出风头。 一会老大家孙子考上了厦门的大学,一会老七家儿子在县城新开了家超市,又一会嫁出去的闺女开上了豪车回门。 久而久之,嫁进毛村张家的媳妇们就算平日里再低调,在别家媳妇眼里看来都趾高气扬。 终于,张小七生了一个混世魔,这魔头还刨穿了自己夫家祖坟,眼下胡家两个媳妇看见这混世魔他妈妈满脸堆笑主动过来帮忙,怎能不把握机会好好泄愤一番。 金妈过来寒暄,两个胡家媳妇眼神一对,心照不宣,把铺满麦芒的篷布一角交给金妈,三人扯着三个角抻开,准备摊平扫净,然后叠起来。 金妈刚刚摊平自己的一角,还没反应过来,两个胡家媳妇一人扯住一角用力一抖,漫天的麦芒瞬间淹没了金妈。 “哎呀我的娘啊!妹子!你是怎么回事了!”胡家媳妇忙不迭冲过来拍打金妈满头满身的细碎麦芒,没有城府的金妈只是吐着嘴里的沙土麦芒,随手抓了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去擦眼。 周围人看到这一幕的都心知肚明,对胡家媳妇十分不满。 。。。 本来胡家媳妇贼心也就到此为止,弄了金妈一脸麦芒足够她痛痒难耐两三天,不料这一幕被金妈的儿子,也就是那位被狮子吓哭的混世魔王碰巧看见。 这位九岁的混世魔王刚才被爸妈牵着去找马戏团讨说法,被张村长拦住后自己逐渐平静下来,越想越不甘心,一时没有防备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吓到,惨状还被小伙伴尽收眼底,要是不把这点面子找回来,以后在学校没法混了。 打定主意,他就趁着老爸去广播站,老妈跟村长说话的空隙自己又返回到狮子笼旁边。 此时天色已晚,狮子有些困倦,在笼子里伏身养神。 马戏团的工作人员自顾自忙着自己的工作,卸下狮笼后料定没人敢过来招惹狮子,也没人在旁边看管,张明明一点一点靠近狮笼,终于贴了上去。 仍是那张震人心魄的大脸,万兽之王即便关在笼子里气势依旧逼人。 “我的乖乖!”张明明难忍惊叹,看得出神,不知不觉间把纤细的胳膊伸进了狮笼,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手搭到狮子鼻头上,狮子亲昵的伸出锯条一般的舌头舔舐男孩的手掌。 手上刺痛才惊醒了出神的男孩。 霎时间一阵电击般的兴奋流遍男孩全身。 狮子还在舔。 张明明抽出手飞奔去自家田里找爸妈,没找到,环视一周看见母亲正在帮胡家叠篷布,正准备过去告诉母亲自己的惊人之举,就看到胡家媳妇欺侮母亲的一幕。 难忍! 想揍人,男孩边想边朝狮笼走去,不觉间他已经把这头表演用的狮子当作自己最有力的靠山,看见母亲受辱第一反应就是回去放狮子。 太阳已然落山,只剩西边一缕血色的晚霞,狮笼向来用着最坚固的钢锁,却没拦住这位溜门撬锁的九岁专家,狮子被放了出来。 草坡上的羊群最先感到危险,山羊拖着圆鼓鼓的奶,飞奔而去,狮子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胡家媳妇面前她们才看出来不是牛犊。 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男人们拿着钢叉过来帮忙又不敢靠近,只见一个学龄孩童骑在黄狮子背上,双手攥着狮子脖子上的鬃毛对着胡家媳妇破口大骂。 胡家媳妇早已惊吓过度,瘫软在地上,任孩童怎么叫骂都起不来。 金妈也被儿子惊人的举动吓得逃出老远,直到看清确实是自己儿子,才忍不住回来救援,直到马戏团的那位红头发班主过来把狮子牵走,才平息了一场骚乱。 九岁的张明明从狮子背上被抱下来时一脸英豪相。 村长过来不顾张家女人在场,两大巴掌打到张明明背上,打完抱着孩子哈哈大笑,献宝似的喊着: “这是俺们村的张明明!九岁!!” 随后一边吩咐人去胡家叫人把媳妇抬回去一边扬起手里的大喇叭边走边喊:“都出来看马戏了!” 至此人们对这个马戏团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第二章 灰色狸猫 张明明,男,九岁,在毛村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烧过邻家的大棚,刨过同村的祖坟,天天不是在闯祸就是在闯祸的路上。 年仅九岁就已经成为当地一害。 不过之前再怎么闹腾都局限于附近几家倒霉邻人,最远不过去邻村杨树林里下点捕兽夹。 可是自从今天下午村里来了马戏团,张明明把马戏团的狮子放出来溜了一圈,张明明就彻底火了,火的一塌糊涂,乔村知道他了,再远一点的武村知道他了,县城里来看马戏的也知道刚才有个小孩把狮子放出来骑着逛了一圈。 人们聚集在河堤旁边,一边乘凉一边对刚才放狮子出来的小孩议论纷纷,关于张明明的话题一时间被炒的很热,众人纷纷期待能看一眼这个转世的混世魔。 只是此刻张明明正被爸妈关在屋子里,一步不得动弹,外边关于他英勇事迹的传说张明明一句都没有听见。 金妈后知后觉,等儿子从狮子背上被抱下来痛打一顿过后很久才知道,儿子不过是看不过胡家媳妇故意刁难自己,才领着狮子过来给自己抱不平。眼下是又生气又欣慰。 张明明爸爸张小七,自小受宠,衣食不缺,家里供他读书一直在广东读完硕士,虽然平时说话柔声细语但是性格丝毫不弱,知道自己儿子为自己母亲出头,也是老怀欣慰。 眼下两夫妻把张明明关在家里不过是护着儿子不要再出去出风头,人多的地方闲言碎语多,儿子刚刚以一人之力抢了整个马戏团的风头,现在就在家老实待会儿,以免再生事端。 一家三口乖乖守在家里,清点着一天的农获。 。。。 不远处的县城里华灯初上,河边澄明的夜空上挂着一尊满月,河堤上凉风阵阵,来看马戏的人们都找好了自己的位置,小商贩在外围兜售零食点心,一派热闹非凡。 晚上八点。 两台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悄声从人群外围划过,停在河堤底下的树林旁边,前车上下来两个穿着随意的中年男人,后车由一个女人驾驶,也下车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 三人停车不远处,张村长正在指挥来村里进行收割工作的六台收割机由小路出村,村委会里的一个年轻人脚步轻快过来悄声说道:“叔,县里文化局来人了。” 张村长回头看看树林旁边的两车三人,示意年轻人过来接替自己指挥收割机,又嘱咐道:“他们只要不说话你就假装没看见,人家就是下班过来看看演出,别把气氛整严肃了。” 张村长交代完加紧脚步往马戏团后台走去。 “那个谁,你们团长在哪?”村长到后台随便薅来一个演员就问。 这位演员完全听不懂张村长的中文方言,只是摆手。 “张!找我有事?”红头发的团长左臂上挂着皮套,身上的皮套还没穿完整。 “把你们的烟花收了,不能放了啊!”张村长对约翰团长说。 “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的。” “说不能放就不能放,我们这边领导过来了,我在这看你们放点烟花无所谓,让别人传出去说老子让人在秸秆地里放火那是重罪,不能放啊!” 团长听完回味一会,似乎听懂了张村长的忧虑,呵呵一笑,回答道:“张,我们的烟花很安全,你过来看。” 张村长团长撩开临时搭建起来的篷布后台,撩开的位置正对着汝河,河面上三四条人影撑着船打着灯,正在紧锣密鼓的忙些什么。 张村长刚明白一丝约翰的意图,约翰团长一声嘹亮的哨声传出,河面上瞬间六条火龙腾空而起,映得水面一片灿烂,火龙刚刚黯淡下来,下午在田间出现过的那群彩墨般的雀儿们呼啸而出,身上毛色映着耀眼的火光,顿时原野上掌声雷动,叫好声不停。 。。。 “妈!你让我上楼顶看看去呗!”被关在家里的张明明被不远处的烟花和呐喊声勾得心痒难耐,忍不住恳求道。 不想张明明爸妈早被绚烂的夜空吸引,去自己家楼顶上看热闹去了,张明明被关在房间里的喊声根本吸引不到两夫妻的注意力。 张明明喊了几声没人应,怒从心头起,卯足了劲一脚一脚踹到卧室的木门上。九岁不过六七十斤的身子竟然把结实的木门撞的吱吱作响。 “那小屁孩,你不出去看马戏,在这撞门好玩吗?” 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吓了张明明一跳,回头看原来自己卧室的窗户上不知什么时候蹲了个男孩,看样子不比自己大多少。 “找死呢吧你!偷东西偷到我家来了!”张明明本来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突然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小孩来闯空门,瞬间硬气起来,从枕头下摸出自己珍藏的小匕首,指着窗户上的小孩叫骂道:“有能耐给爷爷下来!” 窗口离地挺高,一个大人够不到,窗户上的小孩身高不过跟张明明差不多,听见张明明叫骂,轻盈一跃,稳稳落地。 只是落地一刹那,男孩变成了一只灰色大狸猫。 “你骂谁?”灰色狸猫道。 第三章 长生师姐 张明明毕竟是张明明,就算怕了也得嘴硬不承认,后窗里跳进来的男孩落地变成一只灰色狸猫,又张嘴说人话,这一幕任其他小孩看见都要吓得叫唤起来,张明明惊魂未定之间,攥紧手里的不锈钢小匕首,强撑着硬气了起来,冷笑道:“马戏团里耍把戏的吧!唬谁呢!有能耐你再变回来。” 闻言那只灰色狸猫真的又变回男孩模样。男孩长着一张圆脸,憨厚面相,身材结实健康,跟村里天天爬树下水的男孩别无二致。 由灰色狸猫变成阳光男孩的变化过程流畅自然,张明明没看出破绽。 “我变的好看不好看?”男孩问。 听不出这位会变成猫的男孩语气里有什么敌意,张明明心安一半,接话道:“老猫我见多了,以前我家养的比你变出来的好看得多。你咋变得?” “我问的是我变成人好不好看,这小子是个傻子啊,姐你下来看看。”男孩抬头不无失望的对空气说。 。。。 “你的这个问题应该向女性人类提问,是你自己的问法不对,这种低级错误以后不能再犯了,猫崽子!”只有两人的房间里竟然凭空传出第三个人的声音,张明明暗自心惊。 “你还有同伙!爸!!!!!”张明明心惊之余感到眼前二对一的处境对自己不利,撕心裂肺的喊起来。 声音还没飘出房间,天花板上掉下来一块肉团样的东西,落地变成一个着黑衣高挑女人,男孩跟女人一起扑过来紧紧捂住张明明的嘴。 “再叫一声咬死你!”黑衣女语气里没有一丝妥协的余地,胆大如张明明也终于被吓到了。 两人按着张明明的嘴观察一会,周围确实没有动静,想必楼顶上看热闹的两夫妻没听见儿子的求救,眼看张明明要被捂死了,黑衣女终于松开了手。 张明明惊魂未定看着对面两人,男孩不过十岁左右,圆圆脸上一脸无辜的表情,两只绿玻璃珠子似的眼睛清澈透亮,他身旁的女人瘦的像一副骨架,宽大的黑纱袍子在她身上飘来荡去,锋利的脸型看起来冷酷凶狠,眼神冰凉不说,还长着一副看起来就薄情的紫色嘴唇,煞白的牙齿看起来十分瘆人。 这俩是什么玩意!张明明问老天。 。。。 “那屁孩,姐有事要问你,你好好说话我就不咬死你,还给你钱花。”黑衣女半蹲下来对张明明说。 张明明十分不服但是非常明确自己的处境,打不过,看样子也跑不掉,无奈说:“你身上真臭,摸我脸的地方一股屎味。” 噗嗤~圆脸男孩忍俊不禁。 黑衣女没料到这个张明明刚才还吓得惊魂未定,不过一句话的功夫就敢调侃自己了,恼羞成怒。 砰!黑衣女原地消失,变成一只巨大的蝙蝠,抻开两面船帆似的翅膀朝张明明扑了过来,两副皮翼糊到张明明脸上,鱼钩一样的钩爪一边一个撕开张明明的嘴角。 “不会好好说话是吧!是要我把你嘴撕开自己找我想要的回答吗?!”蝙蝠跟张明明的脑袋纠缠在一起,一边叫骂一边放任两只爪子越来越用力,张明明几乎要哭出声,滚到地上求饶道: “蝙蝠姐姐~你放开~我错~了~~好~好~说~” 闻声,蝙蝠收了攻势,缩回翅膀又变成黑衣女,随手拉过一把沙发端坐起来。 。。。 张明明脸上被挠出血痕粼粼,从地上爬起来,又怒又怕,只盼着爸妈赶紧看够了热闹从楼上下来拿火焚了这两个妖物。 狸猫变的圆脸男孩饶有兴味在旁边看着黑衣女和张明明的闹剧,安静坐在张明明床头,舒服的靠在枕头上,神态轻松,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 “你跪着说!”张明明刚要起身,黑衣女怒斥道。 无奈,张明明咬着牙单膝跪地。 “今天下午你骑过的那头狮子,为什么没吃了你?你跟他说了什么?你说。”黑衣女发问。 关于骑狮子的事张明明已经后悔不下一万次了。 因为自己一时生气,把狮子放出来骑着去给妈妈报仇,当时就挨了村长两巴掌,爸妈更是一顿毒打,打完还关了禁闭,现在又因为这件事招来不知是人是鬼的两个妖物,后悔啊! 张明明一时语塞,没碰见这个狸猫变男孩,蝙蝠变恶女之前,他从来没想过猫能说人话,蝙蝠会打人,更别说试图跟狮子对话。 思来想去,只能如实回答: “我什么都没跟它说。。。打开笼子它就出来了,我就骑上去。”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打的张明明半边脸又麻又辣,脸上的血痕又痒又疼。 但是自己说的确实不假。 “师姐,他说的应该是真的,你忘了上周桃乐丝公布了改版‘准则’,持有桃乐丝认证变形资质的兽类,在人类面前不得以人语交流,特定禽类可以持人语,但不得有逻辑。违者处死。”圆脸的狸猫男孩说。 黑衣女冷冷一笑:“我知道,刚打完他就想起来了。” 张明明毕竟是个孩子中的混世魔,听着两人的对话,很快就捕捉到‘自己白挨了一巴掌’的重点。 脸上的疼,心里的火,一股脑爆发出来。跳起身就往黑衣女身上扑过去,试图掐着那蝙蝠女人天鹅般细长的脖子。 黑衣女闪电般起身避开,骂道:“又想死了你!” 张明明扑空回身叫骂:“你说!你是不是白打我一巴掌!” 圆脸的狸猫男孩仍是一脸无辜,看着两人对骂。 黑衣女突然换了一副嘴脸,半蹲下扶着张明明的两个肩膀亲切道:“不白打不白打,乖小弟,你看看,你连狮子都能骑,我就是个蝙蝠,怕你都来不及呢。姐就是想去见见那只狮子,你俩认识的早,姐想找你给引荐引荐。” “你刚说要给我钱。”张明明立马借坡下驴道。 。。。 张明明藏了一笔私房钱在自己的枕头套里。 九岁生日时大伯在广州带了一台索尼掌上游戏机,刚玩一天就被水泡了个短路,张明明打电话问了客服得知修理大概需要两千块,张明明攒了半年零花钱准备寄回广州把游戏机修好,还差几百。 挨了这么多揍,这几百块怎么也得让这个蝙蝠恶女出了。 打定主意,张明明也变得合作起来,回话道:“我确实没跟他说过话,但是这狮子跟我真的有缘分,我看它一眼就知道它不会咬我。” “先别吹,你把当时的情况一字不漏的跟我说清楚。”黑衣女说。 张明明复述了一遍当时三探狮笼的惊险场面。 黑衣女和圆脸的狸猫男孩听完面面相觑。 “救过那么多野兽,跟人类崽子这么亲的,还是头一次见。”黑衣女呢喃道。 “会不会是出生就在马戏团里的狮子,不怕人。”狸猫男孩回道。 黑衣女冷笑道:“哪有马戏团从小养狮子的,从小养到大得花多少钱?养大了万一不适合表演不赔死了,就算适合表演,狮子表演一辈子也赚不回养它的成本,先去看看再说,万一是桃乐丝的人呢。” “这狮子跟你们有啥关系,要特意过去救它?”张明明忍不住问。 狸猫男孩从床上跳下来伸个懒腰,回答道: “这狮子跟我们没关系,但是我跟长生师姐,就是这位蝙蝠女士,我们都取得了进化的钥匙,跟你们人类不一样,我们进化后会去帮助其他还在受你们人类奴役的动物,所以这家的马戏你看不成了,我们要把所有动物都放掉。” “俩疯子,你问的我都说了,把钱给我吧。”张明明听的云里雾里,只剩下对自己佣金的渴望。 狸猫男孩递过来几张现金,张明明点点,两百块。 “演出刚开始,现在过去劫场太显眼吧。”圆脸的狸猫男孩对黑衣女说。 “劫不劫场我们都该走了,这屁孩爸妈下楼了。你听力下降的厉害,猫崽子。”蝙蝠女冷冷道。 果然楼上响起脚步声,张明明爸妈下来了。 黑衣女率先跳出窗户,扑闪着翅膀消失在夜空里,圆脸的狸猫男孩原地变成狸猫,把张明明的肩膀当跳板,轻盈跃了出去。 狸猫身影刚刚在窗口消失,房门就打开了,金妈探头过来,说: “明明,出来看马戏吧,但是说好不能乱跑。” 如果是半个小时前,爸妈慷慨放自己出门,张明明怕不是会激动的飞起来,只是当下刚刚被一只蝙蝠痛扁一顿,又亲眼看见两个妖物变来变去,此刻对关在笼子里的猛兽们十分忌惮。 扭捏不太想去。 “妈你先出去我换换衣服。”张明明打发老妈出门,利落的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把手里的现金塞进枕套里。 拿现金的手却扑了个空! 枕套被抓的稀烂,里边的私房钱早已经没了踪影。 刚才那个狸猫男孩就靠在这个枕头上!!! 这贼!满嘴大义,手上不干不净!张明明算了下损失,除了被还回来的两百块,至少还被顺走一千四百块! 张明明腿一软,几乎被气得哭了出来。 一股热血冲向脑门,张明明把枕头凉席被单一把掀翻在地,此仇不报非君子! 张明明找到刚才自己对抗狸猫男孩用的那把小匕首,戴在身上冲出房门。 “妈!去看马戏啊!快走快走!” 看见儿子情绪恢复起来,夫妻两人锁了门带儿子朝河堤上的马戏场走去。 。。。 河边人声鼎沸,刚刚持续了二十分钟的烟花表演把周边村落和县城里的散客全部吸引了过来。 烟花的放置点在河面上,在这种干燥又到处堆满秸秆的天气里非常安全,过来看戏的对这个马戏团周到的准备工作赞不绝口。 时间将近九点半,河边凉风阵阵,毛村和乔村的村长在河堤上拼起一张长桌,摆上各类烤串啤酒和冰可乐,招待武村的村委会和文化局里的三个领导,一群人在凉风里谈笑风生。 毛村张村长远远地看见张明明被爸妈一边一个抓着两只胳膊押了过来,扯开嗓门招呼:“娃儿!你刚刚把咱明明藏到哪去了?!!这几个老弟都等着看看骑狮子的小英雄,你连门都不给我出!过来!” 张明明得势,甩开爸妈的禁锢,一溜小跑到长桌旁,丝毫不畏生的坐到村长旁边,抄起不知道谁喝剩下的半杯冰可乐举起来:“叔叔伯伯好!我叫张明明,你们来看马戏都吃好喝好,我村长爷爷家里酒多得很,不给他喝光可不让你们走!”说完一饮而尽,深深地打了个嗝。 一番出场词行云流水,引得满桌长辈捧腹大笑,张村长大笑着拍着巴掌把张明明搂进怀里,用胡渣往张明明脸上连连蹭去,爱不释手。 张家两夫妻看见儿子又惹足了风头,无奈赔笑,到长桌边上给各位长辈一人敬了一杯酒,留下儿子在桌边吃串,两人退下去看戏。 张明明吃饱喝足,但是注意力一点没被戏台子上的飞禽走兽吸引过去,时不时放眼扫过全场,在人群中找着那两个小贼的身影。 。。。 冤家向来路窄,圆脸的狸猫男孩顺走了张明明的一千多块,跟黑衣女两人来到马戏场地,黑衣女变成蝙蝠去侦察,圆脸的狸猫男孩闲来无事,就变成男孩,身上揣着现金,满场买烤串吃。 逛着逛着就随着味道逛到了长桌旁边,只是他万万料不到刚刚被自己抄了全部家当的冤家正在长桌边守着。 张明明先发现圆脸的狸猫男孩。只是不动声色,摸出来自己的小匕首,跟村长托辞说自己去撒尿,悄悄跟在狸猫男孩身后。 眼看着狸猫男孩一张一张的把自己的钱花出去,张明明火冒三丈。 趁了个人少的地方,把手里的匕首抵到狸猫男孩腰上,另一只手死死抓住狸猫男孩脖颈。 “小贼!爷爷的钱花着爽吗?” 狸猫男孩吃了一惊,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陪笑道:“诶~你不要这么暴力嘛,把刀拿开我就把钱还你。” 不料他话还没说完,张明明就把他花剩下的钱从口袋里摸了出来,张明明咬牙道:“花的就剩这点了!?” 趁张明明惋惜自己的钱,狸猫男孩瞅准空隙,往前一跃变回灰色狸猫,左钻右闪。 张明明会走路开始就在树林里逮野兔抓野鸡,看见狸猫逃跑,闪身就追,不过十几米就把灰色狸猫扑倒在地。 众人看见下午骑狮子的猛人飞身抓到一只猫,都过来围观。 张明明得意,低声骂道:“小贼,你变啊,这么多人看着来变一个,我让他们看着我剥了你的皮烤了你吃肉!小妖怪!” 灰色狸猫被吓得抖似筛糠,就差要喊出声,张明明真不是开玩笑,抽出匕首就顶在猫肚子上,咬牙说:“先砍了你尾巴!” 语毕挥刀就砍。手起刀落,一段热乎乎的猫尾巴落在了张明明手里,鲜血淋漓,众人惊骇。 突然不远处一声惊天憾地的吼叫,震得众人耳朵发麻。 第四章 追捕 围观众人只当这只猫抢了张明明的烤串之类惹怒了这位敢骑狮子的混世魔,谁都想不到他真的竟然如此利落当众一刀砍下狸猫的大尾巴。 众人还在惊诧于一个九岁小孩竟然如此残忍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狮子上台了!”不远处有人喊道。 霎时间围观张明明的人群纷纷散去,往马戏台方向聚拢。 空地上只剩下张明明手里拎着半条狸猫尾巴,狸猫滚在地上虚弱不堪,尾巴被砍断的位置血流如注。 张明明虽然胆子大,行事果敢夸张,但是说到底还是个小孩,说要把狸猫宰掉也不过是看见自己的私房钱被花了一时头昏脑胀说的气话,直到真的一刀砍掉狸猫尾巴,温热的一条拎在手里的时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明明突然没了主意,手里的猫尾巴像是有生命一样引得他浑身发抖,不过终究还是强挽尊严,嘴硬说道:“谁让你偷我钱来着?你先做贼还不准我抓贼了?” 这只能讲人语的灰色狸猫一时变不回人形,只是团成一团在地上“嗷呜嗷呜”的哀叫着,时不时伸出尾巴上的伤口舔舔。 “你没事吧。”张明明忍不住心软下来问道,“你趴着别动我去给你弄点云南白药,别动啊。” 说罢张明明揣好自己的私房钱,一溜烟往村里的卫生室跑去。 。。。 灰色狸猫疼的几乎晕过去,不断失血又让它虚弱不堪,几乎没有一丝动弹的力气,躺在地上不断后悔自己实在是招惹错了人,平日里遇见的大人或者小孩看见自己跟长生师姐能变出人形就吓得语无伦次,没料到会栽在这么一个九岁的小孩手上。 不知道长生师姐在后台有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狸猫念叨着,恍惚之间它似乎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似乎是长生师姐的味道,还有一股难闻的下水道味。 狸猫紧张了起来,这时候要是真碰见什么危险的角色自己妥妥跑不掉了。长生师姐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她在到处乱飞,应该是在找自己。 “师姐!!!”狸猫顾不得不远处看马戏的人们会发现地上躺着一只会说话的猫,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朝天上喊了出来。 长生师姐闻声锁定了自己,掉头飞了过来,转瞬间一只黑色的大蝙蝠就略过狸猫头顶,两只钩爪紧紧抓住狸猫的后颈皮,奋力朝夜空中飞去。 “你瞎喊什么!猫崽子!咱俩找错门了!这个马戏团里都是会变形的野兽!”大蝙蝠长生师姐一边尽力向上飞一边骂道,“本来他们没发现你,我都快逃出去了,你一嗓子喊的我还得回来救你!下回长点眼力见好不好!” “是你没调查清楚吧。。。今天下午那个小孩把咱俩都坑惨了。你看我尾巴。”狸猫挂在长生师姐脚下,无奈的展示出自己的伤口。 大蝙蝠低头看一眼狸猫的尾巴,倒吸一口冷气:“这屁孩真下得去手啊!最狠的到底还是人,才九岁!” 一猫一蝙蝠谈话间,后边两个巨大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跟了过来,月光下,像一只巨大的纸鸢悄悄划破夜空,一点一点向前边的蝙蝠靠拢。 等到蝙蝠终于发现自己被追踪的时候,两只铁钩般的鹰爪已经悬在自己头顶,蝙蝠紧紧抓着狸猫,低头闪过偷袭者。 长生师姐回头看清袭击者,是两只海东青,这两只猛禽不是马戏团里的动物。 竟然还有别的埋伏! “你积点德放我们走吧!”长生师姐闪过袭击后回头讨饶。 过来偷袭的海东青却没有丝毫迟疑,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折返回来继续穷追不舍。 狸猫虚弱,身子逐渐软了下去,长生师姐毕竟飞不过雕,速度逐渐放缓,身后的两只鹰爪撕裂夜空抓了下来。 “猫崽子,我带着你咱俩都跑不掉了,我要往河边走,到河面上你就跳水里躲起来,好好躲着!”长生师姐说着又闪过鹰爪的攻击,迅速降低高度,划过河面,钩爪一送,灰色狸猫悄无声息的掉进了水里。 灰色狸猫本来虚弱无力,被冷水一激才发现自己已然脱险,勉强在水面上探出头,环视四周,西南方的天空上,长生师姐已经被一只海东青死死抓住。 狸猫一阵悲切,一股绝望涌上心头,还来不及伤感,刚才那股下水道味又飘了过来,果然出来追杀的不止那只雕,地面上也有追兵。 七只巨大的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灰老鼠一只跟着空中那只雕,长生师姐丢自己进水的时候老鼠已经盯上了狸猫,眼看狸猫没有一丝反抗的力气,老鼠们像捡了黄金一样,纵身跳下水,四面围拢过来。 灰色狸猫眼看自己难逃一死,无力的闭上眼睛,等着尖锐的老鼠牙咬破自己的动脉,突然漆黑的水下有一条冰凉粗壮的东西缠住灰色狸猫的后腿,灰色狸猫感到一阵窒息,被拉进了水底,映入灰色狸猫眼帘的最后一幕是一个巨大的阴影划过上方的水面。 七只老鼠在水面上惨叫着四处逃窜,灰色狸猫就此失去了知觉。 第五章 冤家碰头 张明明怅然若失,他来回一路飞奔,拿了云南白药和碘酒纱布回来,刚才狸猫躺的地方却只剩下一滩污血。 心里空落落的,像刚建立起感情的宠物又被前任主人要回去了一样。原地站了一会,张明明把手里的云南白药随手一丢,朝村子方向跑去。 。。。 另一头刚刚被拉进水底的灰色狸猫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喧闹的马戏团后台的一个木箱子里,刚才在水底拉了自己一把的那个东西原来是一条粗的吓人的白色蟒蛇,白色蟒蛇懒洋洋的挂在一棵光滑的树根上,不怀好意的看着灰色狸猫。 “哟,醒了?你俩挺猛啊,独闯龙潭。”白色蟒蛇竟然也会说人话。语气还带着些许嘲讽。 “我师姐呢?”灰色狸猫问。 “她被抓走了,你也差点被抓走,我们救了你。”白色蟒蛇旁边的铁架子上站着一只巨大的雕,雕的人话说的不太流畅但是完全能听懂。 灰色狸猫看看自己的尾巴,截断处已经被包了起来,身上湿漉漉的毛发提醒着它刚才的一切不是做梦。白色的蟒蛇,巨大的雕,都会说人话,长生师姐没有说错,这个马戏团里果然都是变形兽。 “你们想要什么?”灰色狸猫认识到自己处境后冷冷说道。 白色蟒蛇和巨大的雕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 “我们什么都不想要,抓走你师姐的才是桃乐丝的人,我们不是,灵花蟒,该你上台了。”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帐篷外边传进来,紧接着声音的主人——一头雄狮走了进来。 听见雄狮的吩咐,白色蟒蛇从树根上滑下来,钻出帐篷回到自己笼子里等驯兽师过来带自己上台表演。 在雄狮面前,灰色狸猫不过狮子的手掌大小,被这样的体型悬殊带来的压迫感控制着,灰色狸猫愣住了,不知道该问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巨大的雕站直了不过跟雄狮四脚着地一样高度,雕看见狮子进来,对狮子点头致意,退出了帐篷。狮子来到灰色狸猫待着的木箱旁边,说: “你跟你的长生师姐到处救援被囚禁的动物?”狮子的声音富有磁性,令人安心。 这个声音让灰色狸猫似乎浸在温水里一样舒适,狸猫顿感安心,答道: “是。” “你的长生师姐把我们当成桃乐丝的爪牙了?”狮子问。 “是。” “刚刚我们的灵花蟒蛇和老雕从桃乐丝的老鼠手下救了你,你现在应该清楚我们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了吧?”狮子问。 “你们不是一伙的,那是谁抓走了长生师姐?”灰色狸猫反问道。 “桃乐丝会派一些探子跟在马戏团旁边一点也不奇怪,他们也许就是在等你们这些非法的变形兽来马戏团这种地方捣乱,然后抓住你们,你们真应该多了解了解公会的动态。”狮子说。 灰色狸猫对公会的了解不过是偶尔在长生师姐嘴里听见几句,像狮子这些高居庙堂的变形兽怎么会理解他们这些流浪儿的生活状态,想到这狸猫苦笑,说:“那你们是做什么的?” “演员,做马戏团的。”狮子说,“我们跟你和长生师姐一样,也在到处救助被人类囚禁的动物,你可以在这里养好伤再走。” 狮子说完起身就要离开帐篷,灰色狸猫像想起什么一样,急切地说: “我能求你帮个忙吗?” “我会派人去救你的长生师姐,不保证她会活着回来,因为她知道我们这个马戏团里都是变形兽的秘密,在秘密暴露在公会之前,我们会救下她,或者让她永远闭嘴。你休息吧。” 。。。 灰色狸猫在喧闹的后台躺了半晌,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一个女演员发现了躺在木箱里的灰色狸猫,一脸欣喜的尖叫着把狸猫抱在怀里狠狠亲昵一阵,又端来一碟牛奶,做完这些拿着绳子去前台做自己的表演了。 一碟牛奶给灰色狸猫提供了很大体力,身上的毛发干得差不多了,狸猫起身跳出箱子,按照狮子的说法,这个马戏团里的变形兽们根本不在乎长生师姐的死活,只在乎自己的秘密是不是能被保存下去,所以尽管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也要自己去救长生师姐。 前边的演出似乎已经接近了尾声,刚刚学会看时钟的灰色狸猫看了一眼车架上挂着的旅行钟表,时间将近午夜,演员们几乎都去了前台,只留下几个拉威亚的白人壮汉还在后台抽烟聊天,灰色狸猫没费多大劲就从后台钻了出去。 不料刚刚钻出帐篷,灰色狸猫的身子就腾空而起,此刻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呀,谁把你的尾巴包好了,白让我花钱给你买药了。”张明明抱着灰色狸猫说。 。。。 冤家路窄!灰色狸猫想道,眼前的张明明刚刚砍了自己的尾巴,现在不知道又在哪纠结了一群八九岁的孩子正在马戏团后台钻来钻去玩探险游戏。 “明明哥,这是你养的猫?”张明明身后一个尖嘴猴腮的小男孩问道,这是村里何家最小的孙子,何隆辉。比张明明小一岁,个子不大一肚子坏水,在张明明的破坏团伙最着名的几次破坏行动中,背后都是何隆辉出的主意,眼下也是何隆辉打主意想在马戏团后台近距离看看狮子,就怂恿了张明明身边的几个小孩对张明明骑狮子的事大加赞赏,等张明明被夸得飘飘然的时候要求这位骑过狮子的猛人带他们来后台看看狮子,狮子还没找到,正巧偶遇了正准备孤身去救援长生师姐的灰色狸猫。 张明明的兴趣立刻被刚才不告而别的灰色狸猫吸引了过去,狸猫被他抱在怀里,碍于身边人多,并没有回答张明明的问题。 “不是我养的猫,但是它会说话,说人话。”张明明对小伙伴们炫耀道。 众人纷纷表示不信,张明明让灰色狸猫说句话,狸猫不予理睬。 “明明哥你就吹吧,它要能说话我何字倒着写。”何隆辉激将道。 第一眼看见何隆辉,灰色狸猫就有种浑身不爽的感觉,这小孩眼神不正,狸猫心想,尽管张明明表面上作恶多端,其实私底下就是个不分善恶的傻大胆小孩,平时干那些坏事少不了这个何隆辉站在他身后出坏点子,两人的关系被灰色狸猫一眼看透,狸猫听见何隆辉出言相激,几乎忍不住张嘴回敬。 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话,张明明面子大大折损。 “行,你憋着吧,跟我回家看你能憋多久不说话。”张明明在小伙伴们面前面子挂不住,抱着灰色狸猫钻出帐篷,往自己家走去。 灰色狸猫无力挣脱,窝在张明明怀里暗自叹气,长生师姐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第六章 跟踪 张明明抱着灰色狸猫回家了,剩下的一小撮孩子们无趣散场,何隆辉也没了狐假虎威的靠山,只能溜回观众席看表演,落座不过十分钟,午夜的钟响了,马戏团今天的表演宣告结束,观众们意犹未尽的散去。 第一场演出还算成功,张村长正在后台跟马戏团达成协议。 河堤边上这片空地以极便宜的价格给租给马戏团用七天,但是这七天的票价要打折,团长约翰是个加拿大人,约翰跟张村长在演出之前就混了脸熟,痛快的答应了村长的要求。 毕竟农忙时节,人们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出来趁着夜晚的凉风,聚在一起喝喝冰啤酒吃点小吃看个马戏的兴致很高,况且约翰选中这块地方驻扎也不完全出于随机。眼前这块地紧挨着汝河的一处河湾,为河马表演取水很方便,地势平坦开阔,又连着河堤,河堤两头有两座桥,相距不过十公里,两座桥又联通了四五处大居民区,在这多逗留几天生意应该不差。 张村长和约翰团长各有各的盘算,就地皮使用达成协议后约翰请张村长在本村找个农户为马戏团准备一日三餐,餐食费可以按照最高标准给付,张村长答应明早给安排,两人散会。 。。。 距离马戏团营地不过五百米就是张明明家的两层小楼,两层的红砖房顶上用彩钢瓦搭建了一个凉房,这个凉房是张明明一家三口的休闲区,夏夜张明明一家把电视搬到凉房里一边吃着冰镇西瓜一边看电视,风扇把河边的凉风吹到人身上,把人吹的冰凉干爽,偶尔这间房也拿来招待三五好友过来吃瓜看电视。 眼下灰色狸猫正狼吞虎咽的吃着张明明拿上来的鲢鱼罐头,一边跟砍了自己尾巴的张明明说着自己的忧虑。 “活该,刚才让你表演一下说话,那时候你顽抗到底的气度到哪去了?现在发愁你师姐的命运了。你俩干革命嘛,就得有随时献身的觉悟,节哀吧啊。”张明明一边吸溜吸溜吃着西瓜一边编排着灰色狸猫。 灰色狸猫吃完罐头表情复杂的看向张明明说:“师姐跟我说人类最恶毒,这点确实从你身上得到了印证,可是今天下午我和师姐为了解救马戏团里的动物们才落入桃乐丝的陷阱,狮子却说要拿师姐灭口,你砍了我的尾巴却又给我饭吃,变成人之后真的看到世界上很多矛盾的地方,我不知道该信谁了。” “狮子不是跟你说会派人过去救它吗,不一定是死是活你在这瞎操心也没用。”张明明说,尽管亲眼见过灰色狸猫嘴里的那只大蝙蝠‘长生师姐’变成黑衣女人的模样,张明明提起长生师姐用的词还是‘它’,仿佛守住了这个词就表示自己还没有彻底相信眼前这些光怪陆离的现实,尽管面前这只灰色狸猫正在用人话喋喋不休。 夏夜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闷热难耐的夜晚几分钟之间就飞沙走石,一阵阵滚雷打了起来,不一会一场瓢泼大雨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凉房里的张明明起身推开纱窗关了窗户,被风雨摇晃的晕头转向的花蚊子狞叫着撞进屋里。 “你也走不了了,今个就睡这吧,他们就算派人去灭口也得到明天了,这么大雨,马戏团里会飞的会跑的都过不去。” 张明明跟灰色狸猫说着话,狸猫正出神的看着大雨里的马戏团,暖黄色的灯光在雨幕里影影绰绰。 “有东西趁着大雨潜入马戏团了。”灰色狸猫说。 “什么东西。”张明明问。 “不知道,只看见一个影子,味道很奇怪,但是来者不善。”灰色狸猫从窗户上跳下来说。 “睡吧,不关你的事。”张明明关了窗户翻出一个棉质枕巾丢给灰色狸猫,狸猫自己铺了窝在房间一角沉沉睡去。 。。。 张明明尽管精明,到底还是说错了一件事,两只海东青刚刚抓到长生师姐的时候狮子的眼线就跟了过去。 在长生师姐过来搅局之前狮子就对围绕在马戏团周围的奇怪味道进行了调查,埋伏在马戏团周围公会探子们的行踪一直都在狮子掌握之中,所以当长生师姐因为不谨慎的侦察行动进入了爪牙们的视线之后,狮子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蟒蛇和老雕顺利在七只老鼠的围攻下救下了灰色狸猫,而抓走长生师姐的两只海东青则在不知不觉中把尾随者带回了自己所属的基地。 狮子派去跟踪海东青的也是个高手,尾随海东青一路飞回基地的正是昨天下午那阵铺天盖地的彩墨,这是原产自澳大利亚的七彩文鸟,昨天下午在田间表演的时候七彩文鸟数量众多,才有了铺天盖地的效果,而跟踪海东青时只跟过来一只文鸟,海东青听力视力在飞禽中都算顶尖,却被体型小巧的文鸟钻了空子。 文鸟跟着海东青一路向南,飞不过半个小时,约莫五十公里,经过几处山坳,到了一处水库旁边,两只海东青一只死死抓着长生师姐,另一只则在前边引路,两只海东青不远不近在水库上空盘旋着,文鸟不敢跟太近,停在岸边一株银杏树上看着两只海东青盘旋许久。 “不见得是要下水吧。”文鸟想道,果然,两只海东青在水面上盘旋过几分钟,突然调转航向,一前一后像导弹一样扎进水面,只在水面上留下两盘波纹。 文鸟飞到两只海东青下水的地方仔细查找竟没有一丝痕迹。 本地公会的基地竟建在水里! 在水面上来回巡视几圈后文鸟准备返程,正当掉头之际,水库边上一座多边形的建筑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座建筑一半盖在岸上,一半延展到水面上,建筑里正走出来一男一女,眼尖的文鸟注意到男人手上拿着一根海东青的尾毛,男人拿着尾毛在女伴身上扫来扫去,惹得女伴花枝乱颤。 文鸟找了一处花圃,落地变成一个娇小的女孩,身着短款红黑洋装,脚踩精致的高跟鞋,妆容自然,文鸟女孩整整衣衫朝那座方形建筑走去。 进去才发现这是一处俱乐部,但是因为现在不过是晚饭时间,俱乐部里只有几个身材高挑的男服务员在布置场地。文鸟女孩的出现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没有引起很多注意,毕竟这类场所最不缺的就是文鸟这种精致女孩。 女孩走向吧台,吧台里只有一个穿黑色紧身t恤的男生,男生一头利落的短发,身板厚重结实,手里正擦着酒杯。 “几点开始营业啊?”文鸟女孩搭讪道。 “你来就开始营业,喝点什么?”男生说。 “你推荐个。” 男生随手调了一杯荧光红的鸡尾酒放在文鸟女孩面前,文鸟女孩边喝酒边环顾四周,此处场地不大,正中央的舞池像是一块玻璃,半个篮球场大小的玻璃舞池建在水面上方,延伸到水面上的那部分建筑就是这个舞池,工作人员正在为晚上的营业调试着玻璃舞池下方的灯光。 “晚上打开灯光应该挺好看的吧。”文鸟女孩看着玻璃舞池出神的呢喃道。 “第一次来啊,等会天黑下来更好看,找地坐着吧。”男孩手里一边忙着工作一边跟女孩说。 等他抬起头来面前那个娇小的女孩早已经消失不见。 第七章 花豹闫老师 襄县西南百里有一处山脉。地处伏牛山,外方山和黄淮平原交界处,矿藏丰富,在周遭是发迹最早的富庶区域。 几座山的东北角有一座山头十分有特色,这座山头的山顶是一处浑然天成的开阔平地,像一个巨人手持利斧把这座山原本高耸的山顶横着平切了下去,造就了机场一样平整开阔的山顶。这座山旁边的市区也指山为名,取名平顶山。 平顶山依山傍水,城区建在山脉西边,跟襄县中间有一条宽阔的省道相连,城里的居民听说襄县城郊来了个不错的马戏团,纷纷驱车前往襄县看马戏。 夕阳下的平煤集团大楼看起来气派非常,蓝色的隔热玻璃覆盖整栋大楼,其中一扇窗上映着一张修的整洁干净的瘦脸,一副厚重的玳瑁眼镜架在鼻梁上,这是一位个子不大的老年人,身上穿着棉质的休闲西装,正靠在窗户上看着楼下同事们三五成群开着车驶出院子,都是要去看马戏的。 一个女孩端了杯水递过来说:“闫老师,真不出去看看啊,三天休息呢,不看动物表演也去凑个热闹,没个管事的跟着都玩不开,再说。。。”女孩神秘的凑过来低声接着说:“小何那么上进,你不私下给她个机会表现表现,她的入党申请书啥时候才能递上去呀。” 女孩口中的闫老师接过水杯对女孩微笑着说:“你知道咱大楼后边那座山以前是啥吗?” 女孩被问的摸不着头脑,如实回答:“哟,这块地几十年前就开发了吧,我才调过来几天,那我哪知道?” 闫老师喝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说下去:“没开发之前这是长白山的一个余脉,这一脉十六座山,山连山,就眼前这座山坳里能藏进去一个旅的兵力,我小时候这就是一个匪窝。” 女孩似乎被闫老师出神的讲述吸引了进去,脱口说:“哟,我听我妈说过这以前闹土匪,没想到遗址跟咱这挨这么近。” “我小时候跟我爹,我俩在这山上走散过,我自己在山上呆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摸到下山的路,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再也不敢去看那些豺狼虎豹了。” 女孩沉默,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空气凝固了好一会,女孩说:“那天晚上您过的肯定很不容易。” “我跟我爹走散之后,我在山里转到后半夜,碰见一群土匪,带枪。”闫老师说。 “啊?那您是怎么逃出来的?”女孩惊讶道。 “哈哈哈哈。那群土匪吧,都躺在地上,旁边一群狼和花豹正在吃它们的肉,山里月亮照的亮,绿眼睛的狼还有金眼睛的花豹回头看我,当时就把我吓破胆了。我躲到树上到天亮才下来。”闫老师语气轻松的说道,仿佛再说别人的故事,“赶紧去吧,再等会没座位了。” 。。。 等女孩回办公室打扮好,天几乎黑了,闫老师送女孩下楼上车,车上几个年轻人纷纷向闫老师致意,送走一车人闫老师回到自己办公室,深深叹口气躺到沙发上。 一条粗壮的花豹尾巴从他身下探了出来。 这便是这位闫老师的本相——一只花豹。 闫老师早年机缘巧合间化为人形,在人类世界里活的风生水起,凭借出色的学习能力在平顶山周边的几个矿区里做了十几年的工程师,在人类社会里取得稳固地位后几乎忘了自己的食肉本能。 闫老师在办公室里打了盹,醒来睡的脖子酸疼,看着外边逐渐黑下去的天空,闫老师浑身不自在,犹豫再三,还是拿起车钥匙走向车库。 平日里很少开车,再加上路不熟悉,闫老师来回走了许多冤枉路,等到他到达准确位置已经过了午夜,马戏表演早已经结束。 想掉头回去又怕开夜车再迷路,只能兜兜转转找个旅馆先住下。 不料因为马戏团空降在城郊,襄县周遭的大小旅馆早已经被游客们填满。闫老师绕城转个了遍也找不到一间空房。 犹豫间,一阵妖风又刮来一场大雨,闫老师无奈之下只能开车返回城郊,在马戏团附近的一个村口随便找了个房子停车避雨。 雨越下越大,车顶被雨水砸的砰砰作响,猫科动物敏锐的听觉在这个车厢里带来难言的折磨,闫老师放平座椅尽管难以入睡也尽量让自己躺的舒服点。 大雨让周围的温度逐渐降了下来,适应雨打车窗的噪音后车里的气氛逐渐舒服了起来,闫老师痴痴的看着不远处的马戏团,帐篷底下灯火通明,一个个欢快的身影搬着桌子椅子忙碌着,看了一会闫老师的思绪突然拐了个弯:这些欢快的身影全是人啊,那些关在笼子里的动物们也刚刚做了一场表演,它们现在什么感觉呢? 想到这闫老师再也躺不安稳了。 闫老师生在石人山一处山洞里,作为一头豹子活了将近十年,后来山里来了勘探队,往后一年年山坳里到处都被开成矿坑,山上的环境逐渐不再适合花豹生活,彼时的花豹开始不断扩大自己的捕猎范围,直到有天追捕一只獐子到水边,花豹不慎滑进水里,等它再醒来就获得了一副人形。 往后二十多年闫老师顶着这幅人形谨小慎微的生活着,人类世界的安逸和稳妥彻底征服了他,闫老师开始有意避免跟任何野生动物照面,甚至为此得罪了几个在野味饭局上认识的领导。二十年来他几乎没去过任何动物园之类,哪怕在路上看见猫狗也会避之不及。 似乎生怕猫狗的吠叫把他从精致的人类建筑工程师再变回那只流浪的花豹。 不远处马戏团的演员们三三两两躲在帐篷下边坐在支起木箱,箱子上摆满即食罐头之类,两个白人男性拎出来一箱啤酒,众人临着雨幕,喝酒打牌吃晚饭。 去看看,就看一眼。闫老师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就看一眼,就看一眼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豹子,你去看看它们会让它们很高兴的,它们不会害你。 想到这,闫老师当即脱了自己名贵的休闲皮鞋,卷起裤腿,顶着雨幕到后备箱里拿出一把伞,一步一滑的往马戏团后台走去。 。。。 不料刚走没几步,一个闪电一样的身影划过雨幕,四只轻巧尖锐的小爪,像鱼钩一样狠狠抠在闫老师脸上,闫老师一个不防备,跌进水坑里,仰面朝天大雨倾盆,淋的他分不清东西南北。 偷袭者没有丝毫放松,趁着闫老师跌进水里又扑上来朝着脖子狠狠咬下去,脖子里一阵剧痛传来,疼的闫老师一激灵从水沟里弹起来,变回本相。 无奈即便变回花豹的样子,那个体型不大的偷袭者还是死死咬着自己的脖子,正一点一点往颈动脉方向寻摸,多年不以花豹的面貌生活,捕猎技巧生疏了许多,甚至这个不过老鼠大小的畜生都几乎能挑破自己的动脉。 闫老师脖子上的剧痛让他几乎失去战斗力,颈动脉很快就被挑开一个小口,尽管出血量不大,不过几分钟时间花豹闫老师就将近失去知觉。 苦笑道:死在啮齿类嘴下的花豹,就我一个吧。 闫老师放弃挣扎,在泥坑里翻身看着几步之遥的马戏团,一道白影朝自己飞过来,随即听见一声尖利的惨叫。 脖子上的牙松开了,闫老师也失去了知觉。 第八章 黄貂 驻扎在汝河边上的马戏团南边不远处有个陵园,是张明明平时下捕兽夹的营地,这处陵园里生活着一窝黄貂。 这家黄貂跟别家黄貂不一样,这窝里的公黄貂长着两条匀称结实的人类胳膊。 在本来应该长着前爪的地方,两条白皙的人类胳膊突兀的长在那里,顶端还长着两个细长灵巧的手,大小比例也随着黄貂体型大小刚好匹配起来,若是把这个灵物放在谁面前细细观察,乍一看会以为这是谁家小孩的把自己芭比娃娃上的胳膊摘下来粘在了黄鼠狼身上。 这只黄貂并非生来如此,跟闫先生一样也是在无意间获取了人形,只是闫先生得到了一副完整的躯体,这只黄貂却只得到两条胳膊。 尽管如此,长着两条灵活胳膊的黄貂在这处陵园里生活的十分滋润,黄貂本就敏捷灵活,再加上一对完整的人类胳膊,长着灵活的对生拇指,对应付黄貂的日常生活简直如虎添翼。 获得人类胳膊之后不过两年,方圆十几公里的交配权都落在了这个长着胳膊的黄貂身上,这只黄貂在本地小型动物界变成了土皇帝。 直到马戏团带着一群几乎都会变形的动物空降到黄貂的地盘上。 当天晚上演出结束后黄貂趁着下雨去马戏团后台侦查敌情,巡视过后发现,全是大型动物,飞禽猛兽,要命的是还都带着精湛的变形术,这让黄貂几乎失去信心,也许熬过这几天等他们走了陵园土皇帝的位子还是自己的。 黄貂经过张明明家的时候被凉房里的灰色狸猫瞥见一眼,狸猫闻到了他的味道,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小怪物。 等黄貂侦查结束,认怂准备回巢的时候,正巧跟大雨里的闫先生打了个照面。 生活在茹毛饮血环境里的动物凭借本能就分辨得出谁最弱,黄貂隔着雨幕就感受得到闫先生孱弱的身体和残存不多的花豹气息。黄貂只当他是马戏团里的人,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黄貂决定在马戏团门口给他们制造点麻烦,留个下马威。当即对闫先生痛下杀手。 马戏团里正在吃晚饭的动物们瞬间察觉到门外出了麻烦,狮子指示白色蟒蛇出去看看。等黄貂察觉到蟒蛇时,一条巨大的蛇影已经盖在了自己头上。 。。。 闫先生醒过来时天已经大亮,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正躺在脏乱的马戏团后台,四处散落着绳子和残羹剩饭,苍蝇在地上的食物残渣之间周旋,闫先生感到一阵恶心。 环顾四周,破旧的尼龙布帐篷上缀满了布丁,闫老师听见帐篷另一边有人说话,一群人在开会的样子,于是起身把自己的休闲西装披在身上,步履蹒跚的过去找人,掀开帘子,闫先生却被眼前一幕惊的说不出话来。 铁架上停着鹦鹉,桌子上站着巨雕,一头狮子坐在帐篷中央的木箱上,巨人一样的狗熊躺在地上的一堆缆绳里,一条白色的蟒蛇勾着木架子悬在空中,无数的七彩文鸟在空中自由穿梭。 在这奇怪的景象中间嘈杂的充斥了另一种更奇怪的声音,闫先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飞禽走兽正操着各种口音用英语对话! 看见闫先生进来,帐篷里的嘈杂声瞬间平静下来,闫先生掀着帘子的手停在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不用表现的这么奇怪,昨晚你被黄貂袭击的时候,不是也变回本体了吗?小猫。”白色的蟒蛇突然用中文对闫先生说道。 闫先生沉默半晌,笑道:“啊,只是一时还不适应有这么多同类,哈哈哈哈,昨晚袭击我的是哪位?” 啪!一只死掉的黄鼠狼被扔到他面前,两条裹满泥浆的小人胳膊长在黄鼠狼细长的身子上。 一个冷淡的声音说:“昨晚袭击你的就这位。” 帐篷正中央的狮子丢给雕一个眼神,雕突然起身发难,从空中扑下来,闫先生双手架起来格挡,没想到身下没防范,被白色的蟒蛇偷了空子,不等闫老师反抗,浑身上下就被巨大的白蟒蛇缠得密不透风。 “既然你醒了,就来自我介绍一下吧,谁派你来的。”狮子高高坐在箱子上俯视着被死死缠着的闫先生,语气冷淡道。 突然被冒犯,闫先生感到不快,只是身子受困,一把老骨头被蟒蛇死死缠住实在难以喘息,只得回答道:“没人派我来,我就是来看马戏的,谁知道你们这里都是跟我一样的怪物。” “问清楚,不是公会的人就放了。”狮子对雕说完,从箱子上下来率领群兽离开了帐篷。 。。。 第九章 水上俱乐部 华北平原上的晨光散去,一轮烈日在地平线上努力爬升起来,湿漉漉的平原上温度渐升。 马戏团的帐篷里还是一片沉寂,只有一群操着人话的飞禽走兽压低声音讨论着什么。 一头狗熊懒洋洋的趴在狮子旁边,七彩文鸟站在狗熊脑袋上。 “就这么放他走没关系吗?不管怎么说半夜冒雨悄悄接近帐篷都不像是要干好事。”七彩文鸟说。 “留他下来也许更麻烦,派人跟着他。”狮子说。 昨晚文鸟跟着两只海东青到了一处水库边上的俱乐部里,长生师姐很有可能关在那里,尽管长生师姐只是简短的窥视过一眼马戏团的内幕,但是狮子不准备冒险,在公会基地里,一旦长生师姐提及了马戏团里变形兽的事情,整个马戏团就面临着灭顶之灾。 “下水谁去?”七彩文鸟问狮子,“蟒蛇还是河马?” “河马目标过大,蟒蛇去。” “你就别去了,把位置讲清楚让能打的上,何况已经过了一晚上,就算那只蝙蝠不开口,公会也已经趁着她睡觉的时候查过蝙蝠的大脑了吧,还没黄豆大的脑容量能装多少东西?”狗熊突然翻身起来对文鸟说。 狮子没接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七彩文鸟。 文鸟飞到狗熊肥厚的熊掌上,亲昵的拿小脸摩擦着粗糙的熊掌,语气轻柔道:“没事的,昨晚我自己跟踪都能回来,今天跟着灵花姐更安全了。” “冒着公开得罪公会的危险,特意过去救一只跟我们没啥关系的蝙蝠,狮子你的决策水平真他妈的不行,你觉得过了一晚上公会能还没拿到他们想要的情报吗?”狗熊不满的对狮子说。 “我没要求文鸟必须去,是你女朋友基于马戏团的安全考虑主动要给蟒蛇带路,如果蝙蝠已经说了我们非法变形的事,公会的探子们会等到现在还没过来突袭吗?文鸟等会叫上雕,注意安全,以后让你男朋友说话之前过过脑子。”狮子冷淡的说,转过来对狗熊:“还有,你真的不知道蝙蝠晚上不睡觉吗?” 。。。 文鸟找到雕的时候,雕正在安排四只斑鸠跟踪闫老师的事情。 经过雕的询问,大致确定闫老师对水底的公会基地没有什么概念,似乎也不是公会派来有任何目的的探子,谨慎起见,询问过后还是抓来几个斑鸠跟踪闫老师。 雕站在铁架上,旁边的白色蟒蛇盘成碗状,白花花的身子缠着一团乱糟糟的杂草,杂草里包着几颗白色的斑鸠蛋。 “你们四个分两队,三个一队,剩下一个单独一队。单独飞的那个监控,另外三个隔五百米一起飞,随时看着他的车要去哪,如果有转向另外三个再分出去一个继续跟着飞,剩下三个再聚拢还是隔五百米跟着飞。懂了?等你们把准确消息带回来蛋就还你们。”雕对四个瑟瑟发抖的斑鸠训话道。 四个斑鸠纷纷“咕咕”表示自己听懂了,面带愁容的看着被白色蟒蛇圈起来的蛋。 蟒蛇似乎看出了四个斑鸠的忧虑,安慰几只斑鸠道:“你们的蛋在这里很安全,请你们过来帮忙顺带把蛋带过来,只是为了防止你们不在巢里的时候有其他蛇或者鸟去危害你们的蛋,并没有威胁的意思,别担心好吗?我们这里有几只鹦鹉,他们会好好照顾这几个孩子的,你们跟踪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蛋就在这等你们回来。” 蟒蛇态度诚恳,几只斑鸠似乎稍感安心,纷纷“咕咕”致意。 文鸟看雕的事情安排停当,飞过来落到铁架子上说:“狮子请你和灵花姐跟我一起去救那只蝙蝠。” 雕低头看看还没自己脚趾头大的七彩文鸟,说:“我去没问题,灵花要怎么去,听说在隔壁市。” “就在南边,平顶山的一个水库边上,昨晚两只海东青潜进水里,我没法跟,不过那个水库旁边有个俱乐部好像可以进出水底,所以要麻烦灵花姐下水一趟。”文鸟说。 “去,灵花姐最乐于助人,我变成人开车过去。”白色的灵花蟒蛇说着把几颗鸟蛋小心翼翼的放在高处,从栖身的架子上滑落下来,落地一瞬间变成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女子身材曼妙,白衣外边笼罩着一层轻纱,仙气飘飘,近看却长着一张冰冷的脸,细长的眼睛,锋利的鼻梁和刀片一样纤薄的嘴唇,让人看了不敢亲近。 文鸟在一旁轻声叫好:“灵花姐的人形太脱俗了,不过那间俱乐部看起来十分气派,开约翰的破车过去想必不能靠近。” “灵花,变回去,营地里不准变人形。”雕语气严肃道,“小鸟,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 “平顶山的一处水库边上。怎么了?” 灵花不理雕的要求,兴奋的突然一拍手,笑道:“巧,我们要跟踪的那个花豹,就住在那附近。” “嗯,”雕说,“那就不用斑鸠去跟踪了,我们带着花豹过去,花豹如果不是他们的人,就当搭便车,如果是公会的人,有个万一我们手里还能多个肉票。” 文鸟从架子上下来变成昨晚那个娇俏女孩,站在修长笔挺的灵花旁边像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女学生。 “我在天上跟着,你俩搭花豹的便车,别跟他说我也在。”雕说。 一身白衣的灵花和文鸟两人整整衣冠,正准备出帐篷。 灵花突然一拍脑门:“对了!” 折返到四个刚刚失业的斑鸠面前,把几颗鸟蛋从高架上拿下来放在四个斑鸠面前,说:“没你们的事了,蛋还你。” 四个斑鸠几乎喜极而泣,扑到蛋上。 “嘶~”一声。 四个斑鸠和蛋消失了。 “你干嘛?”雕和文鸟不可思议的看着灵花,斑鸠扑到鸟蛋的一瞬间四个斑鸠和几颗鸟蛋被灵花一口吞下。 灵花心满意足的伸出细长的人类舌头,扫着粘在嘴角的羽毛说:“没吃早饭。出发吧,花豹的车要走了。” “你不管管她?”文鸟对雕说。 雕一脸失望的看着文鸟:“没办法,冷血动物,出发吧。” 。。。 花豹闫先生给自己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设不过是为了过来看看被囚禁的同胞们,没想到不仅马戏没看到,还被同样会变形的一群野兽当作探子关了一晚上,脖子上还被一只变形不成功的黄鼠狼开了两个洞,闫老师跟自己埋怨这趟旅行实在是糟透了。 不过这话只能在肚子里说说,车上现在坐着两个不速之客。 穿红黑洋装的小女孩坐在前座,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穿一身白衣的灵花坐在后排,四仰八叉,一人占据了后排三个座位,坐姿十分气派,强大的气场让闫先生感觉自己只是个司机。 “哎,开快点。”灵花伸出冷冰冰的长腿,用硬质的尖头高跟鞋踢着闫老师的胳膊说。 “别踢我啊,这条路限速就这么高,而且我这台是豪华行政座驾,给你当赛车用吗?” 两人一路拌嘴到了昨晚文鸟找到的这处俱乐部。 俱乐部在外边看是个不高的两层建筑,黑色玻璃墙覆盖了整个墙面,远看像一块巨大的黑曜石放在水边。 “我的天呐你们要救的人在这?”闫老师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建筑,神色慌张的说。 “在这水下。”文鸟说,“这个房子里应该有一个密道通往这片水面底下。” “看在你们救过我一命的份上,给你们一句忠告,七号厅里的人你惹不起,别进去。”闫先生说。 “七号厅?”灵花打开车窗看着水边的奇怪建筑喃喃道。 “这里就是七号厅。”闫先生说。 。。。 昨晚村长在现场看马戏喝酒直到到演出散场,本就喝得微醺,后半夜一场雨又把温度降了些许,一觉睡到自然醒,神清气爽,起床吃了个早午饭,到田间去巡视看昨晚的大雨有没有把刚秋收的农田淋出积水。 村长正一脚一脚踩过去,探探地面积水情况怎样,村委会的小年轻蹬着自行车艰难的跟了上来。 “叔!去广播站一趟吧,县里来人了。” 村长不回头仍一步一步踩着往前走,嘴上问道:“文宣部的吧,让他们等会,我一会从河堤上绕回去。” 小年轻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尴尬站在那里。 村长继续往前走着,没听见背后有动静,回头笑骂道:“你是不是憨?回去跟他们说我马上回来,就说马戏团已经留下来了,七天。” “哦哦哦。”小年轻边把车从泥泞里拉出来边应声道。 村长回到广播站文宣部的两个干部正准备起身出去。 看见村长抽着烟一脸悠闲的晃回来,两人哭笑不得。 “张书记,这个马戏团?”干部问。 “留下了留下了,七天,票价打折,你们可得好好宣传宣传,这一天的流水比你们办点别的活动强多了。”村长回话道,又吩咐:“那个小孙,你下午去张家让他家商量商量出一户人家,每天灶上给马戏团安排三顿饭,来村委会结账。” “那行,张书记,咱去马戏团看看?”两个干部说。 “走!”村长前边带路,引两人去河堤边上的马戏团营地。 第十章 狗熊时速一百五十迈 平顶山到襄城县之间由一条省道相连,襄县往平顶山方向二十五公里处设置了一个收费站,是襄县到平顶山之间来往车辆的必经之处。 每天中午是收费站最清闲的时候,几乎所有大货司机都在国道两边的司机餐馆吃饭,躲避炎炎烈日,今天中午情况却十分反常,各类小型车辆在收费站关卡前排队排的水泄不通。 “咋回事咋回事,今个是啥节气吗?货车都躲哪去了,排队的咋全是小车?”收费站的辅警苏慧慧已经到了下班的时候,却因为车流量激增,临时被留下加班。 “急什么,送饭的来了。”比苏慧慧年轻四岁刚刚入职的新人辅警张扬指着收费站后院停着的一台雪佛兰乐驰打趣道。 赤金色的小车像烈日下的彩色金龟子,旁边一个男人手拎冰镇饮料往苏慧慧方向看着。 是苏慧慧男朋友过来探班了。 苏慧慧一阵欣喜,但是嘴上不由自主的埋怨道:“憨货也不看看啥时候,忙死了哪有时间吃饭。”一边说一边指挥车辆疏散。 张扬神秘兮兮的凑过来说:“姐,领导不在你该走就走呗,反正下班了,我在这替你看着。” “这么好?你又想要啥了?跟姐说,买。”苏慧慧很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弟,对张扬宠爱有加。 张扬嘿嘿一笑:“把姐夫送的饭给我留下呗,你俩回去吃好的,姐夫被你调教的做的饭可好吃了。” 苏慧慧扬起巴掌朝张扬后脑勺不轻不重的打了一巴掌,笑道:“天天打你姐夫的主意,跟姐抢男人呢。在这等着。去让后边那台吉普换条车道,把路堵死了。” 苏慧慧说着把手里的指示标志塞进张扬手里,自己穿过车道往男朋友停车的地方走去。 顺着苏慧慧指的方向,张扬看见一台红色的破烂吉普车,车身被拆卸的只剩下半敞篷,粗壮的车架露在外边,周围那些精致的小车都躲这台破吉普远远的,仿佛吉普车上拉了满满一车的粪水。 张扬熟练地指挥着车辆,等苏慧慧说的那台吉普车到面前时,张扬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腥臭味。 怪不得都躲开他,张扬腹诽道。 “襄县汝河边上来了个马戏团,怪不得突然多了这么多车,都是去凑热闹的,给,先去吃饭。”苏慧慧在男朋友那里得知车流量激增的原因,拿饭过来,招呼张扬去吃饭。 张扬伸手接饭,苏慧慧却手一滑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浓郁的炸酱面滚进渣土里。 苏慧慧着魔般的看着那台吉普车,张扬回头一看被吓得腿一软几乎坐到地上。 吉普车等了十几秒没人放行,一加油门撞开档杆往平顶山方向驶去。 “车里是个啥?”许久苏慧慧回过神来问张扬。 “是个。。。熊?”张扬梦游一样的说。 。。。 一时间,所有经过234省道襄县到平顶山路段的司机们都信誓旦旦的说,自己看见一个黑黢黢的狗熊开着一台红色的破吉普车飞驰在省道上,时速至少有一百五。 襄县和平顶山两地的新闻紧急插播新闻:中午十三点左右,在234省道收费站处,两个辅警目睹一头成年雄性马来熊开车闯卡,目前马来熊正开车往平顶山方向行驶,请在234省道上的司机们注意避让,省道周边的住户关好门窗,小心狗熊伤人。据悉这头马来熊来自一个驻扎在本地的马戏团,因为受过开车的训练所以有基础驾驶技能,马戏团团长约翰克拉克表示这头狗熊十分温顺,目前警方和武警部队已经展开抓捕行动,请居民们尽量留在家中,不用过分恐慌。 烈日下的234省道上,那辆新闻里的红色破吉普车正在飞速行驶,它的驾驶员正是新闻中说的那头狗熊。 三个小时之前,汝河边上的马戏团营地里。 狗熊叫住即将出发的文鸟。 “把这个装在身上,快捷拨号按‘1’,可以立刻找到我,有任何危险要先躲起来,等我过去。”狗熊递过来一部诺基亚手机,只能打电话的功能机。 文鸟笑嘻嘻的在狗熊脸上轻轻啄一下,把手机揣进兜里出发了。 蟒蛇文鸟出发后狗熊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毕竟对那只几乎完全陌生的蝙蝠了解太少,整整一上午狗熊心神不宁,果然不到中午笼子里的电话收到一条短信,正是文鸟手机快捷发送的。 “蝙蝠泄密,求救” 狗熊抢过团长约翰的吉普车就朝文鸟出发前留下的位置驶去。 一路飞驰将近一个小时到了那个水边的俱乐部,狗熊老虎和狮子是马戏团里唯三没有获得人形的三个进化完全的变形兽,狗熊掌握一些初级变形术,但是不足以让自己变出健全的人形。 狗熊的身形庞大,贸然下车非常容易暴露目标,只得把车停在河边树林里,随便扯一点树枝盖上,从树林里绕到水边,下水游到俱乐部建在水面上的部分。 俱乐部跟水面之间架设着耐腐蚀的钢架,狗熊攀着钢架爬上去,躲在隐蔽处从玻璃墙上窥视着俱乐部里边的情况。 白天的俱乐部里只开了少数几盏灯,几个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刚刚吃完午饭,正在自己的岗位上休息,为晚上的营业做准备。一个男人在各个包厢之间巡逻,一个挨一个检查包厢内打扫卫生的状况和器材损坏情况。 狗熊攀在钢架上始终看不见文鸟他们三个的身影,逐渐失去耐心准备破窗而入,不料身后一声惊呼,把它吓得松了熊掌,扑通一下掉进水里。 “水猴子啊!”几个早上去水面上垂钓,因为受不了中午的烈日折返回来的垂钓客,远远看见一个浑身湿漉漉黑油油长着利爪的黑色怪物,正挂在钢架上鬼鬼祟祟的往俱乐部里偷看,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尖叫道。 狗熊被身后的惊叫吓了一跳,身后的那几个钓客也被湿漉漉的狗熊吓得够呛,水里的狗熊很快意识到船上的几人被自己吓到了,于是果断掉头朝那艘小船游过去,钓客们看见一头黑黢黢浑身长毛,还长着獠牙和巨掌的怪物在水里朝自己游过来,被吓得吱哇乱叫,急速掉转船头。 果然水面上的异动惊动了俱乐部里那几个懒洋洋的工作人员,室内的众人纷纷跑过来趴在玻璃上往外看,只见水里一个黑怪物正在追捕一艘小船,不明就里的工作人员报警的报警拿棍子的拿棍子。 藏在天花板上彩灯后边的文鸟听见骚乱探出头朝外看一眼顿觉安心了许多,果然是狗熊来了,趁着室内乱作一团的时候文鸟从天花板上飞下来,像支离弦的箭一样从窗户缝里飞出去,轻盈的掠过水面停在狗熊脑袋上。 见文鸟脱险,狗熊立刻掉头往深水处游过去,等离开众人视线狗熊放缓了速度。 烈日下,宽阔碧绿的水面上一只黑狗熊缓缓游着,露出水面的脑袋上站着一只小巧的七彩文鸟,文鸟靠在狗熊耳朵上不过跟耳朵差不多大小。 “怎么回事?”狗熊问。 “这个基地里有人类,很难对付。”文鸟惊魂未定。 “你们见到蝙蝠了吗?蝙蝠的记忆有没有被查过?”狗熊问。 “灵花姐被抓了,现在应该跟蝙蝠关在一起,雕被射伤逃开了,不知道在哪。我躲了起来,没见到蝙蝠,不过大概已经被查过了,就等我们过来自投罗网。”文鸟说。 狗熊不语,灵花如果跟蝙蝠关在一起就有了缓冲的时间,依灵花的性格,肯定会找机会吞掉蝙蝠,而公会要想探查灵花的记忆就要等灵花睡过去之后了,蟒蛇灵花偏偏是熬夜的能手,至少还有一天时间。 “小鸟,我给你的那台手机呢?”狗熊突然问。 “变回来的时候,丢了,应该还在俱乐部里。”文鸟说,“怎么还有用吗?” “没事,先回去吧,你开车。”狗熊游的离俱乐部远远的,爬上岸,钻进树丛里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第十一章 果果 张明明跟灰色狸猫趁着下雨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睡梦中狸猫似乎恢复了体力,在不知不觉间变回人形,等张明明起床的时候惊奇发现身边睡着一个赤条条的男孩。 狸猫变的男孩尽管瘦削,但是修长的四肢和身板上长着实实在在的肌肉,身材饱满有力,肤色也十分健康,打眼一看就是那种平时好动的小孩。 赤条条的男孩睡的深沉,张明明出神的看着身边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子,圆圆脸上盖着浓密纤长的睫毛,肚子上小小的腹肌像是阳光下剥掉苞叶的玉米,健壮饱满,散发着健康的光泽,尾椎骨处一道鲜红的刀疤像一张小嘴一样随着呼吸,呼哧呼哧的往外渗血。 看着还在渗血的伤口,张明明一阵脸红,翻身去床头柜里找纱布,突然一阵上楼的脚步声打断了张明明。 金妈上来叫起床了! 张明明一巴掌拍醒狸猫变得男孩,把手捂在男孩嘴上,另一只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狸猫变的男孩被一巴掌打醒,迅速意识到自己变回了人形,听见脚步声赶紧挣开张明明的手,一个箭步轻盈的跳到门口,狸猫男孩刚刚躲进门后,金妈就敲门进来了。 “明明醒了?把昨天的脏衣服换下来,下楼吃饭,来先把牛奶喝了。”金妈左手端着牛奶,右手拿着干净的衣服。 “嗯嗯,妈你先出去吧,我换衣服呢。”张明明紧张的看着躲在门后的男孩,用眼神示意他赶紧变回狸猫。 男孩却疼的满头冷汗,只要试图变回狸猫,一使劲尾椎骨上的刀口就血流不止,只得用眼神告诉张明明‘现在变不回去了,赶紧让你妈出去’。 金妈放下衣服和牛奶,顺手帮张明明拉平棉毯,却被棉毯上的斑斑血迹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哪受伤了?”金妈赶紧把儿子拉过来浑身检查着。 张明明看见棉毯上的血迹也吃了一惊,脑子飞速旋转:“妈不是我受伤了,昨晚上下雨淋进来几只老鼠往小麦桶里钻,被我抓到了喂野猫了,那损猫不知道啥时候把老鼠弄到我床上来了,你把这毯子拿下去洗了吧。” 金妈一脸狐疑,看着儿子身上确实没有明显的外伤只能收了脏衣服下楼,临了说道:“等会吃完饭洗澡啊,那老鼠可脏。” 等金妈下楼,张明明把狸猫男孩拉回床上,狸猫男孩因为刚才试图变回狸猫用力尝试几次已经被尾椎骨的伤口疼的站不稳了。 “你管不住自己变来变去啊,让我妈看见非把你送孤儿院去。”张明明讥讽道。 “在你背上砍一刀你还能不能爬树游泳了?变形很费劲的!我是被谁砍伤的,你说话要讲良心。”狸猫男孩咬牙切齿的回敬张明明。 平时爱爬高上低,身上常常带伤的张明明床头柜里备着各种跌打损伤药,昨晚在马戏团里灰色狸猫的尾巴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一次,不料睡觉的时候变回男孩,尾巴上的绷带脱落,伤口又开始出血,所幸张明明擅长处理这种外伤。 狸猫男孩浑身无力,张明明像翻一条咸鱼一样把他翻过身,在伤口上涂上碘伏,又撒上药粉止血,用纱布缠在腰上把伤口裹起来。 “好了,别乱动啊,再动还流血。”张明明手脚利落的处理完伤口又把刚才金妈拿上来的干净衣服递过去,“你有没有人名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叫你。” 狸猫男孩自始至终跟着长生师姐讨生活,从没跟人类交流过,自然没有人类的名字。遂摇摇头。 张明明慷慨道:“我给你起个名,就叫果果。你先穿我的衣服,在这等着我拿吃的上来。” 说着锁了门拔掉钥匙下楼吃饭去了。 现在叫果果的狸猫男孩,忍着疼艰难的穿好衣服,在房间里等了半个小时,张明明端着一份炒饭和一杯冰牛奶回来了。 吃过早饭的张明明洗过澡换了衣服,身上少了那股汗臭味看起来阳光许多。 果果接过早饭狼吞虎咽起来。 吃饱喝足,果果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 张明明在旁边看着冷漠决绝的果果竟然生出一丝挽留之意。只是放不下嘴上的矜持。 “你身上穿的是我最贵的衣裳,这件不能给你。”张明明说。 果果顺从的脱了身上的衬衣衬裤,又变回光溜溜的男孩。 这间凉房里并没有张明明的衣柜,张明明掩护着屁股带伤的赤条条的果果下到二楼房间里,果果随便拿起床上丢着的一件宽大短袖准备往身上套。 “这件是别人送我的也不能给你。”张明明抢过来阻拦。 果果不满道:“那你给我挑一件。” 张明明这种名声在外的混世魔王,果果本以为他的衣柜应该比暑假作业整洁不了多少,没想到打开面前两层的小衣柜,上层挂着整洁的秋冬衣物,两件厚重的羽绒服还罩着防尘罩,下层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些小件衣物,打眼看去像街边刚刚切开的千层饼一样整齐松软。 “嚯。”果果看见整洁的衣柜难免吃了一惊。 衣柜的主人却没意识到自身形象跟整洁的衣柜中间有多大落差,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衣服上,张明明摸来摸去始终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衣服。 “要不舍得就把你身上这件脏的给我也行,我走的很快没人看得见我穿你衣服的。”果果看张明明始终犹豫不决,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你那么急着穿衣服出去干嘛?”张明明索性关了柜门,质问果果。 果果没有听出张明明生硬的语气里那一丝挽留的情绪,被这一问问得莫名其妙,说:“我不走,还能住你家?我师姐被抓走了,我得去救她。” “被抓去哪了?”张明明问。 “不知道,马戏团里有人跟过去了,我去找马戏团里的人问问。”果果说。 “你昨晚不是正从马戏团里出来嘛,当时怎么不问清楚?马戏团里谁跟过去了,那个外国人?” 果果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这呆着吧,等马戏团里跟过去的谁回来了哥替你去打听,”张明明说,“别误会,小爷只是不想欠你一个人情,砍你半条尾巴,帮你办件事,咱俩扯平,以后尾巴发炎死了别半夜过来找我索命啊。” 果果不相信张明明有这种好心,只是碍于自己没办法变回狸猫,张明明又不给衣服,只得暂时忍气吞声,等张明明不在房间里的时候自己拿件衣服再走。狸猫男孩这么盘算着,楼梯上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明明,”金妈在门外敲敲门,“跟谁说话呐?” “没人,妈干啥,我换衣服呢。”张明明回话。 “你今天别出去乱跑啊,刚才新闻说马戏团里的狗熊自己开车跑出去了,现在还没抓到呢。今天就在家呆着啊乖。”门外的金妈说。 听见这个消息,张明明跟果果面面相觑,两人眼神复杂。 “明明?”金妈没听见有人回答,又在门外喊道。 “知道了妈,今天在家写作业。”张明明回。 。。。 文鸟变作女孩,在水边把车洗洗干净,洗尽浮尘的吉普车变回亮眼的红色,跟狗熊开过来的时候仿佛是换了台车,女孩开车,狗熊披着麻袋躲进后备箱里,一人一熊开车回到马戏团,不料车子刚刚驶下省道,一边宽阔的大路上突然像是天上掉下来了一节印度火车上的那么多人,把吉普车团团围住。 众人本来看见这辆知名度挺高的车都以为是狗熊在驾驶,都躲的远远的,做好了防备狗熊袭击人的准备。 直到吉普车驶下省道,众人才看见是一个小巧的女孩驾驶着这台车,众人从藏身之处一拥而上,记者们要采访女孩,公安局要问话,而看热闹的人群拥挤的让记者和公安局甚至都不能靠近吉普车。 女孩被眼前的一幕弄晕了头,不过很快就搞明白了眼前的状况,她大力按着喇叭,小巧的身材再半敞篷的车里轻松站起身,对着人群喊道: “对不起各位,请安静一下。”文鸟声音尖利清脆,嘈杂的众人被这一声山泉一般的喊话叫停了下来,纷纷看向女孩,手里有相机的咔嚓咔嚓拍个不停,女孩看着众人安静下来接着说道:“对不起今天因为我们的管理不力,导致狗熊出逃,但是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个出逃的狗熊,对我们的失误我在此代表马戏团向大家道歉。” “那个会开车的狗熊在哪?把狗熊放出来看看!”人群中有人喊道。 随着这声喊叫,人群瞬间炸了锅,要看狗熊的喊声此起彼伏。 “对不起,对不起请先让让,我们要回去处理好狗熊出逃的事件,麻烦让一下,不要站在车前面。”女孩的声音逐渐被盖了下去。 “嗷呜。。。”一声怒吼突然盖过所有嘈杂。 躲在后备箱里的狗熊突然掀开麻袋,从后备箱站了起来,对着人群一声浑厚的熊嗥。 刚才还热情洋溢要看狗熊的人群瞬间作鸟兽散。 第十二章 棕色的流浪汉 艾文的表姐——罗琳,是个健硕的女人,年纪比约翰大不过两岁,站在壮硕如巨石的约翰面前气势丝毫没有逊色,甚至肩膀要比约翰还宽出一些,脚上的一双红色打孔牛仔靴带她从皇家山走出来,经过南美的雨林再进入亚洲巡演,常年一身牛仔打扮,一头乱糟糟的枯黄头发用一段皮绳扎在一起,耳朵上挂着一副红色耳机,音量大到每次切歌对周围人来说都是一瞬间的宁静dygaga的音乐像绅士们身上的香水一样,时常萦绕在这身牛仔装扮的女人周围。 眼下这位表姐从后台搬出关狗熊的铁笼放在马戏团营地正前方的空地上,把刚从平顶山逮回来的狗熊关进笼子里,约翰要在这片空地上开记者招待会,就狗熊驾车出逃一事对电视台做出说明。 发布会在黄昏时分开始,在开始之前会场上就被记者和看热闹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采访车都远远的停在河堤上,狗熊装出一副人们愿意看见的蠢相,呆在笼子里这里摸摸那里戳戳,约翰还没亮相,人们都围在狗熊旁边看着这头自己驱车几十公里,甚至没造成一起车祸的‘奇迹狗熊’。 几个记者趁着马戏团团长还没亮相,在围观的人群中随机采访一些观看过这家马戏团表演的群众为自己的报道积累素材。 “广告,绝对是广告,这个车会自动驾驶。” “你去问问那狗熊。” “哎呀不是的,下午平家村李家三外甥女的二舅媳妇家的二姨夫在收费站看见车里坐了个熊,光想着是人大夏天的穿这么厚的衣裳,以为是他们村里的傻子开车出来了,特意开车跟上去看看,跟了一路后来听见车上的新闻广播才知道这就是个熊,开得快得很,一路都是这个熊扒着方向盘,开的稳着呢。” “他们村里傻子会开车?” “是啊,撞过好几次了,表亲俩生的,哎呀,生下来就。。。。。” 众人天南海北的议论突然被一声麦克风试音打断。 场地上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高演讲台上。 马戏团里的工作人员在熊笼子旁边用木箱搭建了一个临时的演讲台。 台上站着的那个男人就是这个马戏团的团长,johnhrk,约翰克拉克,一头乱糟糟的红发背光看起来像顶着一头烈火。 第一次看见约翰的人难免发出惊叹,这家马戏团里狮子老虎狗熊都被驯的几乎文质彬彬,甚至还会开车,反倒是他们的团长竟然像一头站着走路的野兽,身上发达的肌肉触目惊心。即便是看过前一场表演的人们在昨晚也不过只是远远看着舞台上的约翰,近看还是有被这野蛮的身形震慑到。 “大家好我是约翰克拉克,首先关于本团马来熊出逃事件对各位造成的恐慌表示道歉,在本团全球巡演的过程中这是第一次马来熊出逃事件,我们在。。。” 团长约翰的说辞,跟草地上摆着的狗熊笼子比起来没有一丝吸引力,记者们的提问很快就淹没了这个发布会,紧接着记者的提问又被蜂拥进来的购票观众打断,整个记者发布会现场变成了演出票抢购会,几个记者被人群冲散,也摘了记者证加入抢票的行列。 狗熊稳妥的驾车四十多公里的传闻在当地做了一场极其出色的广告,所有人都想看看一个能把狗熊训练的会开车的马戏团,能做出怎样精彩的表演。 昨晚看过表演的更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远见,对昨晚的表演添油加醋一波天花乱坠的赞美,马戏团未名先火。 夜幕降临,放在草地上的狗熊笼子被拉进帐篷里,留下众人一片还没看够的嘘声,演员把狗熊的笼子安置好就准备晚上的演出。 。。。 前台众人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晚上的表演,后边的兽棚里则悄悄进行着另一项事务。 刚才还被关在笼子里的狗熊,现在正站在兽棚中央,老虎狮子和蟒蛇河马斑马之类围坐在一旁。 “我们来自世界各地,有着共同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不惜做出任何牺牲,但是!”狗熊慷慨陈词,“白白送死的事我们不能做!” “亲爱的,我们碰见危险是因为那只蝙蝠出卖了我们,跟狮子的安排无关。”坐在鸟笼里的七彩文鸟心平气和的说。 狮子抬起爪子示意文鸟“没关系”。 狗熊冷冷的看着狮子,说:“因为一只跟我们几乎不认识的蝙蝠,你就随意把团队里的成员派遣出去,以身涉险,请问你有没有把我们成员的安全当作一回事?” 狮子端坐着,不做声。 “你这么生气就是因为狮子让你的女朋友碰见危险了吧?”围观的群兽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对!”狗熊肯定道,“我女朋友碰见危险让我非常生气,但是不仅仅为此,今天狮子会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蝙蝠派我女朋友出去营救,明天就可能会派你们任何人的家人,去为了另一个素不相识的野生动物送命,这不是我们的目标。为此我质疑狮子的领导能力。” “我派文鸟出去,执行的不是营救任务。”坐在兽群里的狮子终于开口说道。 狮子说着起身走到兽棚中央,群兽的目光集中在狮子身上,狮子慢悠悠的走到狗熊旁边,说:“那只蝙蝠窥探到我们可以用人类语言交流的秘密,这个秘密是跟在马戏团周围的那些公会的探子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一旦让公会知道我们都是进化完全体,后果很严重。所以我以救援的名义,让闫先生带着文鸟去找到那只蝙蝠,然后在它开口之前让它永远闭嘴,我做的这个决定有任何问题吗?” 笼子里的文鸟说:“亲爱的,狮子说的没错,我是去执行暗杀任务,那只蝙蝠的胸口已经中了我的毒箭。” “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狗熊低声责怪文鸟道,又抬高音量接着说,“即便如此,昨晚我们救助的那头花豹并不可信,而狮子轻信了它,还让文鸟跟那个所谓的花豹闫先生一起去暗杀蝙蝠,你们谁愿意继续相信这头狮子,尊重它的调度,那我祝你和你的家人好运。” 老虎不满道:“胖子,我们都知道你不服气狮子,打一架谁赢了听谁的。别老拿你女朋友说事。” 狗熊不理会老虎,从笼子里掏出那只手机说:“打架是丛林里解决问题的方式,我们不在丛林里。经过这场骚乱之后,我要求重新选举。我知道你们都认识中文,这是昨晚文鸟发给我的求救信息,谁愿意收到自己家人的这条消息,就选狮子继续当头领。” 群兽传阅着狗熊的手机,文鸟在笼子里低着头,这条信息确实是自己发出去的,不过信息却是狗熊一早编辑好放在手机里的,自己只是按下一个快捷键,旁边的其他鸟类在叽叽喳喳问文鸟事情的始末,文鸟心里很乱。 手机传到老虎这边被老虎不耐烦的一爪子拍的稀碎。 狮子始终一言不发看着这场闹剧,果然平时跟狗熊亲近的那几个哈巴狗和斑马之类率先表示愿意选举狗熊当头领,其他一些也跟着表态,支持狮子的寥寥无几。数量庞大的鸟类们因为跟七彩文鸟比较亲近,也选了狗熊。老虎跟河马则表示弃权。 狮子出局了。 狗熊把狮子时常坐在上边发号施令的那个破木箱拉过来,自己端坐在上边,上半身高高的立着。猴子把象征着管理权的项圈戴在狗熊脖子上。 “狮子,我上台第一件事,就是要驱逐你,现在就离开我的马戏团。” 狗熊此话一出群兽皆惊。大家纷纷阻拦,却被狗熊一声怒吼镇压了下来。 狮子倒是云淡风轻的起身朝着坐在木箱上的狗熊点了点头,钻出兽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华北平原的夜幕里。 第十三章 凶神们 金妈跟明爸吃过晚饭,在一楼忙着把晒干的花椒分装在布袋里,装成一个个拳头大的小包,分别塞进粮仓的小麦仓里用以防虫。寂静的夜晚里西边围墙下的兔笼子突然起了一阵骚动,明爸打起手电筒往外看,兔笼子旁边只有停的稳稳当当的自行车,和一堆折叠好准备卖废品的废纸箱子,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明爸没看见一道黑色巨大的身影从兔笼子的方向悄无声息的跃上自家二楼。 张明明的房间里点着蚊香,落地风扇嗡嗡的摇着头,电视上播着张明明天天翘首以待的动画片,房间的主人张明明正坐在地上的凉席上,吃着冰镇西瓜,心情无比愉悦的看着电视,旁边的果果一脸愁容,身上只穿着张明明勉强舍得送他的一条不合身的棉质短裤。 因为尾椎部位的伤口实在很疼,果果只能趴在凉席上,小口小口的吃着西瓜,突然果果放下西瓜,耳朵警惕的竖了起来。 正沉浸在动画片里的张明明没有丝毫意识到旁边果果的举动,果果突然起身,拍了拍张明明的肩膀,张明明这才顺着果果锐利的眼光往走廊方向的窗外看去。 乍一看窗外只有一片漆黑,院子里的树影随着晚风小幅度摇动着,张明明的窗户打开着,只有一层绿色的防蚊窗纱,窗纱上有些隐约的花纹,平时没有注意,但是此刻,这个花纹怎么看起来那么像,两只荧光的眼睛。 张明明定睛一看一时间魂飞魄散,窗外一张恐怖的黄色大脸占据着半面窗户的面积,嘴里还带着鲜艳的血迹,恐惧至极的张明明忘了尖叫,就这么瘫在凉席上。 “我帮过你一次,现在你要帮我一次。”窗外那张恐怖的狮脸突然张嘴说,“我要在你房间里住一段时间,不要告诉任何人。” 张明明就这么愣在凉席上,果果起身开了房间门,迎狮子进来,本来两个男孩呆着很宽敞的房间,狮子一进来房间里顿显局促,这个房间里原来尺寸非常合适的桌椅板凳和柜子像是突然间变小了一号。睡着两个男孩绰绰有余的凉席,狮子往上一坐,整张凉席都被庞大的野兽身躯覆盖了起来。 狮子嘴里叼着一只热腾腾的兔子,对张明明说:“吃了你家的兔子,不要介意。” “不不不不。。不介意。”张明明结巴道。 狮子向果果和张明明解释了马戏团里发生的事情,两个男孩对马戏团里发生的事情都十分感兴趣。 “可是你要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住在我的房间里吧?”张明明听完狮子的叙述问道。 “不用在你这里住很久,你的那个蝙蝠姐姐已经把马戏团的秘密泄露了出去,要不了多久公会的探子们就会过来干扰马戏团,他们很快就会碰到麻烦,然后会请我回去。”狮子对着果果说。 听了狮子的话,果果难过的低下头。 “你为什么会选在藏身在我家?狮子住在野外不是更好吗?”张明明接着问。 狮子看着张明明,沉默良久,说:“因为有件事,我要在你家得到答案。” 。。。 当晚张明明和果果睡在床上,狮子睡在地上的凉席上,时间过了午夜,不远处的马戏团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张明明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果果则是因为尾椎骨的疼痛,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凌晨一点,万籁俱寂,狮子起身到床头,呆呆地看着睡梦中的张明明,一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狮子才回到凉席上缓缓睡去。 次日,张明明怕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房间里的果果和狮子被爸妈发现,生生在家憋了一上午,中午随便用了点午饭,看会电视就拉上窗帘沉沉睡去,张明明刚睡过去,不过多久狮子又来到床头,像昨晚一样专注的看着睡梦中的张明明,像看着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注视着眼前的小人。 “你在看什么呢?”灰色狸猫从窗外跃进来,狮子看张明明看的过于专注竟然没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灰色身影。 狮子示意灰色狸猫安静点,看到没惊醒张明明,狮子悄声对灰色狸猫说:“你跟你的长生师姐生活在野外,有没有听过凶神的传说?” “听过,每个种族里都有自己的凶神,不过我没有见过。”灰色狸猫如实说。 “因为见过凶神的都死了。根据《玫瑰经》的记载,凶神是诞育出来平衡生态环境用的一种猛兽,他们潜伏在自己的种族里,制造混乱和杀戮,有时候甚至是完全无意识的杀戮,来消灭掉一部分同族的生物,来平衡生态。”狮子还是悄声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熟睡的张明明。 灰色狸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声音似乎都有些发抖了,说:“难道。。。” “我还不确定,但是我是第一次碰见一个九岁的小孩不怕我的,还能利落的砍下一条猫咪的尾巴,大概不会有错。”狮子说。 “通过看他睡觉可以知道他是否是凶神吗?”灰色狸猫问。 狮子双眼仍旧不离眼前的张明明,说:“我在窥探他的梦境,在凶神的梦境里,有身份标记。” 灰色狸猫看着眼前专注的狮子,欲言又止,又实在忍不住说道:“我多嘴问一句,这个凶神对你有什么用吗?” 狮子抬起前爪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继续专注的窥探着张明明的梦境。 。。。 张明明有个怪癖,一到夏天就会睡得很不安稳。 每天晚上都有奇怪的梦境等着他,有时是一次惊悚的散步,夏日的午后自己在梦境中走在阴凉的树荫夹道里,周围的世界充满阳光,只有自己走路的这条夹道上阴森可怖,夹道两旁坐落着奇奇怪怪的坟包或进行着肃穆的丧葬仪式。有时是目睹了一场恐怖的谋杀,视角有时候是行凶者有时候则自己是被害人,不管是行凶者还是被害人,张明明都能分别在梦里感觉到他们的丧心病狂或者绝望和恐惧。 因为这种奇怪的原因,张明明若不是被爸妈逼着是绝不肯自己睡午觉的,到了晚上尽管害怕,但是按照张明明的性格又绝不肯说出口,宁愿自己时不时被这些可怕的梦境吓出一身冷汗,也绝不愿意因为害怕跟爸妈张口说要下楼跟他们睡在一起,所以每天晚上张明明都会放一盆冷水在自己房间里,偶尔被吓醒,就拿冷水投了毛巾,把身上的冷汗擦去再接着睡。 眼下张明明正在梦里参与着一场奇怪的剧情,梦里张明明有个跟现实里完全不同的奶奶,梦里的奶奶称梦里的张明明叫做“宋”,张明明进入这个梦境里之后就继承了所有关于这个梦境人物“宋”的有关记忆和生活习惯,比如他知道梦里的这个奶奶是个优秀的菲佣,也知道自己此时正跟这个菲佣奶奶在广东的一户人家里工作。 广东的这户人家是一户来自延边的服装贸易商人,家庭构成十分简单,五十多岁姓李的男主人和三十多岁姓刘的女主人育有一子,一家三口住在佛山一栋仿欧式后院有一处私家水面的白色别墅里,李姓男孩刚刚十二岁,性格十分腼腆,品学兼优。 梦里的“宋”也是个优秀的男生,跟李姓男孩年纪相仿,体型也差不多,菲佣奶奶在李家十分受尊重,李姓男孩由于性格腼腆,李家很欢迎奶奶带着“宋”来张家做客,李家男孩跟“宋”很合得来,现在,“宋”正跟李家男孩一起在别墅后院的水边戏水,两个男孩脱了上衣在玩跳水游戏,烈日下两人玩的通体湿透十分尽兴。 李家父母此时因为一批出口的埃及长绒棉衬衫货单的问题,正在南沙港焦灼的忙碌着,中午打来电话吩咐菲佣奶奶自行安排两个孩子的午饭,并找来李家常年相识的一位门卫来负责安保工作。 此时已经是菲佣奶奶第三次过来叫吃午饭,两个男孩丝毫没有在水里出来的意思,中午的烈日和凌冽的池水一冷一热之间带来的快感令两个少年欲罢不能,奶奶在水边看着两人玩耍。 水里的“宋”意识到奶奶即将生气,招呼小伙伴赶快上岸。奶奶拿来干净的浴巾披在两人身上,两人正在擦拭着身上的水渍,突然眼前一黑,一个厚厚的黑色布袋蒙住了眼睛,“宋”感到肚子上狠狠地挨了一拳,剧痛让他呼吸困难,深深地弯下腰缓解自己的疼痛,紧接着就听见李家男孩和奶奶在一旁挣扎的声音。 黑暗中“宋”知道自己陷入绑架事件了,随着头部被钝器撞击的一阵剧痛,“宋”失去了神志。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在黑暗中醒来,他知道自己在一辆封闭的车厢里,平时只要自己呆在不透气的车里就会晕车晕的死去活来,此刻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令他肚子里翻江倒海。 尤其是一股香烟的味道钻进鼻子里更令他难过。“宋”的双手被捆在一起,只能用力伸着自己的双手,在黑暗里探索着身边有没有任何熟悉的东西,果然在身后摸到了也被绑着的李家男孩,之所以在黑暗中也知道这是自己的伙伴是因为刚才两人都在水里出来,光溜溜的上半身和身上湿漉漉的短裤还在“宋”的脑子里残存着热腾腾的画面,“宋”用力挠着被捆着的伙伴,试图获取一丝反馈,可是李家男孩像是死去了一样,没有一丝能被挠醒的迹象,正当“宋”试图采取更激烈的行动时,刚才肚子上被狠狠打过一拳的部位又被一只穿着硬头皮鞋的大脚狠狠踢了一脚,“宋”瞬间被铺天盖地的剧痛淹没,无法呼吸。 就在“宋”忍着剧痛调节自己呼吸的时候,恍惚间听见一阵奶奶的惊呼,奶奶用不标准的广东话喊着:“你啊!我的老天啊!是你啊!” “宋”很快明白,策划这起绑架的人里有奶奶认识的人,而且根据奶奶的反应看来,这位熟人就是李家负责安保的那个门卫。 果然,门卫被奶奶认出来后车上瞬间起了一阵骚乱,“宋”在黑暗中听不出这起骚乱有几人参与,但是明显感受到骚乱引发的后果非常严重,汽车在骚乱之间产生剧烈晃动,“宋”像一袋面粉一样在车里滚来滚去,不多时随着一声巨响,“宋”感到头部受到一下剧烈撞击,闷在喉咙里的呕吐物在撞击之下喷涌而出。 等“宋”从车里爬出来挣扎掉头上的头罩时,眼前的一幕令他作呕:一辆白色的箱型货车栽进路边的水塘里,车头被一棵粗大的柳树撞瘪,淤泥灌进车里,撞瘪的车头里两个穿着飞行员夹克的男人夹在变形的车头里,玻璃上映着他们的血肉模糊,看来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恢复了视觉,“宋”对眼前的状况恢复了些许掌控,他用尽全力弄掉自己手上的绳子,打开车后门,找到了已经泡在水里的奶奶和李家男孩。 李家男孩不知道在被绑架初期就已经断气还是在刚刚的撞击中殒命,总之现在已然死掉,半个身子泡在水里的奶奶则还有些气息,“宋”手忙脚乱的把奶奶身边的杂物搬开,试图把已经陷入昏迷的奶奶从车里拉出来,等搬到李家男孩的尸体时,“宋”脑子里响起一个声音。 那是自己第一次到李家别墅里做客,别墅女主人刘妈妈欣喜的对自己儿子说:“哎哟乖乖,俩孩子长得跟亲兄弟似的!” 一点征兆都没有,“宋”突然停下手里的工作,钻进车厢里,走到两个已经死掉的绑匪旁边,在其中一个身上找到一只打火机,然后捧起他们身边的碎玻璃,像洗脸一样把满满一捧碎玻璃揉到自己脸上,一张小脸瞬间血肉模糊。 带着一张血脸的“宋”爬出车外,很好,这条偏僻的小路至今还没人经过,“宋”打开车子的油箱盖,扯出一条布条沾满汽油毫不犹豫的点燃后,自己反身跳进水里。 “宋”刚刚落水,一半还在水面上的箱型货车就爆燃起来,连着货车旁边的柳树一起燃烧起来。 不知道在水下呆了多久,“宋”感觉自己的知觉正在恢复,一股清新的消毒水味道钻进“宋”鼻子里,一个女声在一旁哭诉。 “宋”睁眼看见刘妈妈正在面前关切的看着自己,脸上缠着的绷带令“宋”感到窒息,但是他还是用尽全力喊出一声:“妈妈”。 。。。 张明明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狮子正跟灰色狸猫在一旁小声嘀咕着什么,看到张明明醒了,两个猫科动物突然止住了对话,表情复杂的看着张明明,睡眼惺忪之间,看见灰色狸猫眼里竟然有些惊恐。 起床洗了把脸,张明明关了风扇,每次午睡起床时都被风扇吹的头晕脑胀。 臆症了一会,张明明问:“它怎么了?” 灰色狸猫躲在墙角里,不敢看张明明。 狮子回头看看可怜兮兮的狸猫,说:“被你吓到了。” “我怎么了?”张明明问,“我刚才在睡觉。” 狮子盯着张明明的眼睛说:“你刚才说了一句梦话,把它吓到了。” 张明明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自从认识灰色狸猫以来,自己总是被这只会变形的小猫惊吓到,没想到自己睡梦中的一句梦话也能把这个不知道是人是妖的灰色狸猫吓到,不由得脱口而出问:“是吗?我说什么了这么吓人?” “妈妈。”狮子说。 。。。 自从午睡过后,狮子说要带张明明去个好玩的地方,一整个下午张明明都坐立难安,终于熬到了晚上,张明明下楼吃了晚饭,席间顺了一个肉包子,吃完饭又去兔笼里偷了一只兔子带到楼上给两个猫科动物吃。 灰色狸猫始终不太敢跟张明明对视,经过下午狮子大致的解释后,张明明对灰色狸猫产生的恐惧稍微有了些了解。 大致来说就是张明明是一种天赋异禀的人类,在一本人兽都能读懂的古籍里,张明明这种人类被称作“凶神”,这种人类因为自己身上带着的一种古老的奇异血统而在睡觉的时候产生一种幻象,通常这种幻象以梦境的形式出现,情节大多或血腥或惊悚或令人恐惧。 中午狮子趁张明明睡觉时候潜入张明明的梦境里,目睹了梦境中的张明明,也就是“宋”,参与的那起惨案,“宋”为了替换李家男孩亲手烧死一息尚存的亲生奶奶。 狮子刚刚向灰色狸猫转述了自己在张明明梦境中的所见,灰色狸猫本来还对这件事有所存疑,可是床上还在睡梦中的张明明突然深情的喊了一声“妈妈”,这就印证了狮子的转述,这声“妈妈”吓得灰色狸猫魂飞魄散。 眼下灰色狸猫叼了肉包子仍旧缩回墙角里,小心翼翼的吃着。 张明明不耐烦道:“狮子都不怕我,你怕个鬼啊,我又没怎么样你!” “你砍了狸猫的尾巴。”狮子一边血腥的吃着兔子一边替狸猫开解。 “人类始终令人恐惧。”吃完包子的灰色狸猫阴森森的说一句。 “那你把包子给我吐出来,吃我的包子还骂人。”张明明不服气的说。 狮子终于慢条斯理的吃完了那只倒霉的兔子,张明明兴高采烈,换上黑色的短袖,黑色的裤子和一双黑色运动鞋。 等楼下灯光熄了,张明明爬上狮子的背,抱的死死的,狮子从窗口一跃而下,带着张明明朝东跑去,消失在田野间。 。。。 晚上的华北平原闷热难耐,张明明骑在狮子背上胯下很快就被热腾腾的兽皮蒸出热汗,狮子则还是像影子一样无声的穿梭在树林和田野中间。 大路上晚归的行人骑着自行车,狮子远远地避开这些人,张明明则是勉强忍住自己喊出声让路人看看自己正威风的骑着狮子在夜里闲逛。 在白天,把张明明放在自己家方圆十公里之内的任何地方,他都能在短时间里找到自己熟知的路标,但是一旦夜幕降临,周围的世界都像换了一副面孔,白天熟悉的树林到了晚上看起来形状颜色和林中的小路都变了,草地水渠小路统统都变得完全不认识了。 眼下狮子带着张明明奔跑了半个小时,终于在一处水边停了下来。张明明从狮子背上爬下来勉强活动着自己酸疼的腰肢和后背。 “腿都磨破了。”张明明抱怨道。 狮子停下的地方在一处水边,水面上波光粼粼,晚上出来觅食的鱼跃出水面,激起一阵涟漪,张明明放松了后背和腰肢,环顾四周,这片水跟自家北边那片河面很像。 还有那片杨树林也跟自家后边那处杨树林很像,河堤上的界碑。。。张明明惊叹道:“怎么回事?这不是我家后边吗?” “嘘。。。”狮子抬起前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狮子伏身在河堤边上的一处草丛里,纹丝不动,像一块扎根在草丛里多年的巨石。张明明顺着狮子的目光看去,月光下只有几百米处的马戏团热闹非凡,三三两两的游客在不远处踱步享受着夜晚的凉意。 张明明刚想问狮子到底在看什么,不远处的几个身影就把他的问题给憋了回去。 就在刚才狮子带着张明明穿过的那条草丛里的小径上,半空中两个闪电一样的身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地上两条纤瘦的灵缇犬也跟了过来,其中一条迅速闻到了草丛里狮子跟张明明的味道,转向张明明藏身的草丛一路嗅着,张明明跟狮子都闭上了呼吸,灵缇犬几乎已经触到狮子的鬃毛时,张明明看到狮子前爪撑地,就要发动攻击。 “滚!”张明明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手里拿了块砂石狠狠地盖在灵缇犬的天灵盖上。 灵缇犬吃痛,惨叫着逃开了。 待灵缇犬逃远了,狮子从草丛里出来,张明明笑道:“万兽之王什么时候开始怕狗了?” 狮子冷冷的说:“他们不是一般的狗,公会通常会在马戏团这种组织周围安插很多探子,他们监视着马戏团的一举一动,如果马戏团里出现了像我这种有智慧的野兽,工会第一时间就会知道,然后把我们收归他们所用,我带你兜了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避开这些探子的耳目。” “还以为要去什么好玩的地方,原来就在我家旁边啊!”张明明抱怨道,“早说就在这我自己过来就好了。” 狮子说:“进来吧,给你介绍几个朋友。” 说着带张明明穿过马戏团的帐篷,走到最不起眼的一个灰色帐篷旁边,跟别的帐篷比起来,这个棚子又小又简陋,看起来不过只能容纳两头狮子。 张明明跟在狮子后边钻了进去,帐篷里布置不比外边好到哪去,地上铺着一张防潮的毯子,两个上下铺的铁架床摆在帐篷两侧,中间放着一张小折叠桌,桌子上散落着一副扑克牌,桌子下边一个pvc材质的水壶随意倒在地上,四张小板凳凌乱的摆放着。 “找张床坐下,我跟你说件事。”狮子说,张明明顺从的坐在身边最近的一张床上,床头放着一个厚重的军用指南针,一把做工粗放的短匕首放在枕头上。 “在我们的世界里,有个组织,用你们中文称呼它叫做‘公会’。公会管理着所有经过进化的野生动物,这些野生动物有足够的智慧,甚至不亚于人类,公会在我们之间起到的作用就是平衡人类和这些野生动物之间的关系,防止日益强大的野生动物为了挑战人类而发起战争,事实上,尽管我们进化的非常完全,我们有着足够的大脑容量,但是在这个地球上,最先进的武器还是在你们人类手里,所以与其说公会是在保护人类,倒不如说是在保护我们这些野生动物。”狮子说。 “所以公会派出一些探子在马戏团周围监视你们吗?”张明明问道。 “可以这么说,”狮子说,“可是后来一部分人类意识到了公会的存在,也发现了我们这些进化过的野生动物的存在,然后你们人类就对公会进行了最可怕的攻击。” “什么攻击?核武器?”张明明问。 “不,人类腐败了公会,人类给公会的长老们提供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所有东西,丰盛的食物,优秀的异性,养老保险和人造的稳定生态环境,比如美国的黄石国家公园。很快公会的实际指挥权就落到了你们人类手里。” 张明明疑惑的打断了狮子激情澎湃的演说:“等等等等,我也是人类,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事?” 狮子笑笑说:“你要知道,这本书就没法写了。” “什么?” “当然是因为只有少部分人类参与了这件事,公会和我们这些进化过的野生动物的存在至今还是秘密,那些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类,因为能在这其中获得巨大的利益,也乐于保守这个秘密。”狮子说。 “能获取什么利益?”张明明听得云里雾里。 “在越南丛林里,有一支由猴子大象鳄鱼和海豚甚至还有七头抹香鲸组成的走私队伍,为这世界上的毒贩们提供了三分之一的货源。”狮子说,“这支走私队伍可以任意出入世界上任何国家,海关对他们形同虚设,他们每年能给毒贩们带来七位数美金的利润。我们甚至收到过四川森林里熊猫们发来的求救信号。” 张明明对七位数并不是很了解有多少,但是足以让他集中注意力继续听下去。 狮子看见张明明的注意力逐渐集中起来,满意道:“接下来跟你有关了,公会虽然成立很早,势力范围很大,但是有些野生动物不愿意受公会指挥,因为为公会效力,就是在为人类效力。我就是其中一员。但是想脱离公会的控制很难,其中最大的难度来自公会的管理者。” “公会的管理者不是人类吗?”张明明问。 “不全是,她是个很神秘的角色,没人知道她是人类还是其他的动物,她叫桃乐丝,是个魔女,桃乐丝掌控着所有生物的梦境,而做梦是需要进化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的行为,所以只要会做梦的生物都会被桃乐丝监控着。” “那你不是也在被监控的范围内?”张明明说。 “对,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你可以帮我们避开桃乐丝的梦境监控。”狮子说。 帐篷外马戏团响起了谢幕的声音,一阵脚步声传到帐篷里,狮子笑道:“容我给你介绍你的同类,凶神们。” 狮子说完,一个小和尚走进帐篷,眉目清秀,身上穿的和尚袍被汗水浸湿,身后跟着一个金发的少年,眉眼间长得跟马戏团老板约翰有几分相似,金发少年身后一男一女走进来,两人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形状亲昵。 第十四章 静默会 “我还以为凶神是什么珍稀物种,没想到光你们马戏团后台就藏了四个,好没意思哟。”张明明阴阳怪气的揶揄道。 “张明明吧,我就知道狮子会带你过来。”为首的那个金发少年友好的说。 “我见过他,众目睽睽之下手起刀落砍掉了那只灰色猫咪的尾巴。”眉目清秀的小和尚冷冷的看着张明明。 剩下两个一男一女则不做声,只是冷眼旁观。 张明明观察着眼前的四人。 金发少年个子比其他三个都高了很多,精致的鼻梁上一双碧蓝的双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小和尚比金发少年矮了一头,虽然没有头发甚至没有眉毛,但是容貌确是一等一的出色,男生女相,清秀可人。 小和尚身后不做声的那个男孩看起来年龄不大,但是神态成熟稳重,身材挺拔,刚刚表演的时候在后台跟其他三人做一些保障工作,现在身上的汗水还没下,满脸潮红,周身洋溢着活力。 最后的女孩看起来则老成很多,短发,满脸不屑,像是长期保持优秀运动习惯的那类女生,裸露的小麦色皮肤紧绷绷的包裹着修长饱满的肌肉,看起来就太好惹。 “看什么呢?”金发少年笑道。 张明明顺嘴就回答:“没什么。。。” 说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对劲,又不好直接问。倒是金发男孩坦然的笑笑,说出了张明明心里的疑惑: “我的眼睛是看不见的,不过不妨碍我发现你正在打量我们几个。” 小和尚过来摸摸狮子,悄声道:“我们都知道狗熊做的手脚,放心,你很快就能回来。” 狮子不言语,走出帐篷,把张明明留给了四个陌生人。 。。。 “从你骑狮子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注意你了。”狮子出去后小和尚突兀的说道。 “蛤?”张明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话题打了一记闷棍,不知道该接点什么话。 “狮子好像还没来得及向你介绍我们几个。”小和尚说。 又指着金发的少年:“这是艾文克拉克,团长约翰克拉克的弟弟。” 指着仅剩的一个男孩:“这是前游泳运动员吕颂彦。” 指着女孩:“这是吕颂彦的女朋友,宋琳。” 然后说:“至于我,你叫我和尚就行。” 艾文,吕颂彦和宋琳跟着小和尚的介绍纷纷向张明明点头示意。 “我们这个团队暂时还没有固定的称号,所以暂时我们叫它‘静默会’。”小和尚说。 一瞬间张明明想起来电视上经常提到的一些关于邪教的新闻,不由得紧张起来。 小和尚则是没有注意到已经紧张起来的张明明,接着自己的话题说下去。 “静默会由艾文创立,就是你眼前的这个艾文。最初的目的只是一个给大家提供研习《玫瑰经》的场所,后来在研习过程中我们发现,我们逐渐获得了对抗公会梦境监视的能力,所以我们现在的主要目标是带领大家反抗公会。” 尽管张明明还听不太懂小和尚嘴里讲出来的关于‘公会’和《玫瑰经》之类,貌似有着一些深层体系的话题,但是从目睹狮子会讲话和猫咪跟蝙蝠能变成人类以来,他对这些奇怪话题的接受度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提高了很多,所以向小和尚点点头表示‘你接着说’。 小和尚看着张明明不明所以的表情,决定放缓一点自己的节奏,解释道:“也许你一时听不太明白这些事情中间的联系,但是我知道狮子已经跟你解释了什么是公会,所以我想我可以接着给你解释一下《玫瑰经》,这本古籍记载着地球上所有生物进化的方式,即便是公会也起源于一些很早就阅读了《玫瑰经》的一些生物,我们现在持有的《玫瑰经》来自狮子,狮子则是从好莱坞的一个剧组里偶遇了这本书,后来它翻译了这本书,并且传授给马戏团里的一些猫科动物们,再后来艾文也接触到这本书,再然后我把它翻译成中文。艾文也许是第一个开始研习《玫瑰经》的人类,总之,静默会也起源于《玫瑰经》。” 这部分张明明倒是听了个大概,平时电视上那些精彩的武侠剧一幕幕出现在他的眼前,不由得两眼放光,惊叹道:“武林秘籍!” 小和尚被眼前的小孩逗乐,笑道:“如果你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你们要把这本书给我?不对,是应该有什么要求的吧!比如必须是谁家的后代,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天赋。。。不会像《葵花宝典》一样是要砍掉小**吧!”张明明忙不迭的问。 “说起来这件事有个很奇特的地方倒是符合你说的有些特征,比如说你没发现除了艾文是个盲人,吕颂彦和宋琳也有些缺陷吗?”小和尚说。 说起来张明明其实一直没留意一旁的吕颂彦和宋琳其实一直没有张嘴说过话,即便小和尚cue到他们两个,两人也只是安静的坐着。 “他俩都是聋哑人吗?”张明明问。 “吕颂彦聋,宋琳哑。”小和尚说,“我们几个在动了念头加入静默会的那一瞬间就失去了一项感官,根据我对《玫瑰经》的研究,大概是如果人类中的凶神想获得超出他人的能力,就要献祭出一部分人类的特征,艾文献祭出了视觉,吕颂彦献祭出听力,宋琳则失去了语言能力。” “那你呢?”张明明上下打量着小和尚,“难道你砍了自己的小**?” 小和尚鸡贼的笑笑:“我失去了所有毛发。” 张明明闻言唾弃道:“也太取巧了,和尚本来就没有毛发啊。”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 “如果我要加入你们,我会失去哪种人类特征?” 小和尚摇头,听说能力正常的艾文也表示不知道,只是会随机失去一种人类特征,小和尚失去自己本来就没有的毛发只是碰巧。 “虽然会献祭掉一种人类特征,但是通过在静默会里的学习,你的感官会超出人类现有的感官很多,比如我不用眼睛就能知道你刚才在打量我们三个。”艾文说。 可是张明明并没有听完艾文的游说,不等艾文说完他就已经钻出帐篷往自己家逃也似的跑去。 。。。 “你说你们是不是什么邪教的吧!”房间里张明明质问狮子。 狮子万万想不到张明明会蹦出这种奇特的猜测,一旁的灰色狸猫也被眼前这个奇葩男孩的质问弄蒙了,两个猫科动物看着张明明好一会,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 张明明第一次听见猫科动物的笑声,这种高级的情感在一头狮子和一只猫身上通过奇特的嘶吼声传达出来令张明明毛骨悚然。 两个猫科动物笑够了,狮子终于止了笑声,说:“你现在去楼上看看马戏团那边,告诉我都能看到什么。” 。。。 张明明住在二楼卧室里,三楼是一间彩钢瓦搭建的凉房,此时一楼的爸妈已经睡熟,张明明拿着自己的小望远镜爬上三楼。 相距不过几百米的马戏团营地很安静,只有几个刚刚忙完自己手头工作的场务拎着啤酒躺在星空下懒洋洋的闲聊,张明明拿着望远镜看着风平浪静的营地。 “你看看营地周围的树林里。”灰色狸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张明明身边,提醒道。 张明明把视线转到营地旁边的河边树林里,果然,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夜空下树林里影影绰绰,树枝上站着四五个眼睛反光的猛禽,望远镜里看不清是那种猛禽,但是所有的眼神都集中在马戏团的营地上。 “附近的草地上还埋伏着两队夜猫,地下的洞穴里还有些老鼠跟兔子。加上刚才在草丛里看见的那几条狗,在马戏团附近的公会的人手一共有三十多个。” “都被你们发现了还监视个屁啊!”张明明不屑。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开始重视这个马戏团,只当我们是一般的戏班子在例行监视,因为那只蝙蝠的搅局,我们私藏《玫瑰经》的事想必已经暴露了,很快公会的盘查就会如期而至。那时候,仅凭小和尚他们四个,恐怕会抵挡不住。”狮子说。 “狮子!”灰色狸猫突然打断狮子的讲话,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张明明和狮子顺着灰色狸猫的视线看过去,那几个坐在马戏团营地灯光下喝酒的场务已经从椅子上摔下来倒在了地上。 第十五章 速弗 在遍地猛兽的马戏团兽棚里,狗熊不是最强壮的,即便是依靠两条后腿站起来也不过一个成年亚洲人的身高,更不是最致命的,蛇缸里的几条眼镜蛇可以依靠自己的毒液轻易解决掉兽棚里一大半成员。 但是如果按智商排名,狗熊一定名列前茅。 在进入马戏团之前狗熊出生在老挝的一处丛林里,白天在树上休息,晚上空气变得不那么灼热的时候就去林子里散散步,找一些果实蜂蜜之类果腹,因为体型不大,又不擅长捕猎,狗熊在丛林里的地位不高,偶尔需要靠吃老虎留下的腐肉过活,随着自己的种群越来越小,狗熊们在丛林里生存愈发艰难。 每次在丛林里碰见老虎都会听见这些猫科动物鄙夷的发出啐啐的声音,一只通晓多种语言的猴子告诉他,猫科动物啐啐的声音其实是在骂他们是“食腐者”。 直到后来偷猎者进到丛林里,狗熊跟踪在偷猎者的周围,一路留下痕迹,把一队偷猎者引到一群老虎藏身的洞穴里,老虎被偷猎者全歼,挂在榄仁树上的虎皮像猎猎战旗,庆祝着狗熊的成功。 可是没等狗熊来得及开心,自己就落进了偷猎者手里。 害人终害己,狗熊被走私到美洲,一路辗转到了约翰的马戏团里。 进到马戏团的第一天,狗熊就对狮子和老虎怀有极大敌意。 但是狮子对这个体型不大的马来熊没有丝毫戒备,甚至很快就接纳了它,并且像是对待其他动物一样,狮子分享了自己手里私藏的《玫瑰经》,帮助狗熊习得了各类通用语言。 唯一遗憾的是,在赶走狮子之前自己的变形术还没有学习的很熟练。 。。。 狮子在察觉狗熊的敌意之后不止一次跟狗熊说过关于自己为什么愿意无偿分享《玫瑰经》的原因,因为公会被人类渗透之后,整个公会正变得集权化,不断提高对变形兽们的控制,总有一天公会要掌控所有变形兽,而这样的巨大的权力一旦落入人类手里,对所有物种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狗熊从来不在意狮子的这些说辞,尽管他自己也知道马戏团周围一直有些鬼鬼祟祟的变形兽,但是丛林生活的惨痛记忆和长期以来对猫科动物的敌意让狗熊放不下自己的执念。 用了点计谋赶走狮子以后,预期的轻松并没有到来,反倒被管理一个马戏团的庞杂事务弄得疲惫不堪。 更糟的是,自从狗熊设计赶走了狮子,文鸟就对自己疏离了很多,平时表演的间隙,文鸟都会在撒花环节结束之后钻进狗熊的笼子里靠在他的耳朵上亲昵的放松一会。 可是今天表演结束到现在也没有看见文鸟的身影。 罗琳管理着整间马戏团的日常开销,此刻正拉着推车往每个兽笼里放上食物,罗琳带着耳机,狗熊打了两次手势她才看见,摘下耳机看着狗熊。 “文鸟。”狗熊打个手势给罗琳看,罗琳不懂中文,狗熊除了熊嗥之外,只会一些简单的中文,所以跟罗琳的沟通只能通过手势。 “sorrybear,shedoesn''twanttoseeyou。(她现在不想见你)”罗琳一边说一边用手势比划出一只鸟,然后打了个叉。 狗熊难过的缩进笼子的一角。又打了个十字架的手势,问文鸟是否安全。 罗琳冲着狗熊伸出右手大拇指,示意“文鸟很安全”。 放下手里的一盆水果和加了鱼油的牛奶,罗琳拉着车往下一个笼子走去,狗熊还在沮丧的情绪里没有走出来,只听见不锈钢的餐盆掉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罗琳像一根沙漠里的巨石一样倒在狗熊笼子前。 狗熊刚要开了笼子出去查看情况,一阵困意席卷而来,整个大脑像是被泡进了温水一样,狗熊也昏沉沉的摔倒在自己的笼子一角。 。。。 “他们的梦境会在一分钟之内泄露出我们的所有秘密,你必须在速弗们进入所有人的梦境之前阻止他们。”狮子对骑在自己背上的张明明说,夜幕下他们正朝马戏团飞奔过去。 灰色狸猫怕自己留在张明明家里被波及到,也跳上了狮子的后背,跟随而来。 在距离马戏团不到一百米的地方,狮子停下来,告诉张明明如果自己跟灰色狸猫出现在马戏团,很快也会受到速弗的攻击,所以必须要张明明自己走过去。 “去哪个帐篷?”张明明紧张的问。 “小和尚那个,告诉他们速弗来了。”狮子说。 张明明朝着小和尚四人住的那个已经熄了灯的帐篷跑过去。 。。。 “速弗是什么?”灰色狸猫伏在狮子身边,问。 狮子则专注的看着一片平静的马戏团,头也不转的说:“桃乐丝饲养的梦境捕猎者,桃乐丝通过速弗检查梦境。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生物,甚至连名字都没有,速弗这个名字还是小和尚翻译《玫瑰经》的时候自己取的。” 张明明一路飞奔到小和尚四人住的帐篷,憋着一声怒吼准备把四人叫起来赶紧干活,不料掀开帐篷的帘子就看见四个人并没有睡觉,而是在坐在地上的那张防潮毯子上,像开会的军人一样全神贯注,纹丝不动。 只有小和尚察觉到进帐篷的张明明,睁开眼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小孩。 “太好了!快来帮忙!”小和尚坐在地上,张明明看的真真的,小和尚的嘴并没有动,但是却明明白白的听见了他的声音。 被小和尚带入紧张情绪的张明明也顾不上追究不张嘴就能讲话的事情,问小和尚自己该怎么做。 小和尚仍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通过自己奇妙的传声手段告诉张明明过来跟他们坐在一起,集中精力,闭上眼睛,能看见他们四个中间的任何一个人的时候,跟着走就可以。 张明明照做。 刚坐在地上,张明明就像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力场,整个人被一种温和的力量环绕,像是在英格兰田野中听见一阵悠扬的古典吉他声,张明明闭上眼,周围除了黑暗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可是过不多久,眼睑带来的轻微眩晕和虚无黑暗逐渐淡化。 身边的矮桌,小凳子和几张小床逐渐清晰,像是凭空出现,又像是一直都在,而自己刚刚开门进来,一切都看起来泛着温和的柔光。 只是看起来刚才还端坐在防潮毯上的四个人,只剩下宋琳一个还坐在原地。 尽管自己还紧紧地闭着双眼,但是周围的一切都已经在眼前了,甚至比往日更清晰。 张明明想起艾文曾经说过的话:“只要通过适当的练习,你的感官灵敏度会超出现在很多。” 果然没有撒谎。张明明暗想道。 张明明用自己虚无的视觉环顾四周,起身,身体像是完全没有重量,轻飘飘的到了宋琳身边。 “我们要去哪?”张明明问宋琳。 宋琳只是坐在地上没有回话,神情凝重。 突然帐篷外一个身影急匆匆的进来,看见张明明松了口气,过来一边拉张明明往外走一边说:“感谢亲娘老佛爷你还在,忘了跟你说不用跟宋琳走,她还在神游,幸亏你没乱跑。” 张明明被拉出帐篷。 帐篷外像是飞满了有毒的甲虫,地上则横七竖八的躺着马戏团的演员们,场务们,连强壮的像铁塔一样的团长约翰和艾文的表姐罗琳都躺在地上,这些闪着危险光泽的甲虫在这些人脸上爬来爬去,像蜜蜂在做着采集工作一样从倒在地上的人们耳朵里采出一些轻飘飘的东西。 吕颂彦和艾文正忙得像机场跑道上的驱鸟员一样,忙着把这些彩色甲虫从它们栖身的人脸上赶走。 “等会等会,这是速弗吗?他们从耳朵里拿出来的是这些人的记忆?”张明明问小和尚。 小和尚正忙着驱赶罗琳脸上的彩色甲虫,无暇回答张明明的话,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对!你快进来帮忙。” 张明明闻声回头,只看见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小和尚从兽棚里探出一个光溜溜的脑袋,招呼着张明明。 正在帮罗琳驱赶甲虫的那个小和尚朝着张明明挥挥手,示意赶快去帮忙。 张明明被眼前一幕弄得晕头转向,只当自己在做梦,转身进了兽棚,兽棚里闷热难耐,狗熊蟒蛇和斑马都像是睡死过去了一样,只有几只体型硕大的甲虫在这些野兽身上作乱,令张明明奇怪的是,兽棚里有两个小和尚,一模一样。 两个小和尚像在救火一般伸出手,手上散发着蓝盈盈的光线,光线所到之处,那些甲虫都纷纷散开,但是两个小和尚的四只手上光线非常微弱,一旦他们腾出手去驱赶另一边的甲虫,这些刚刚被赶走的甲虫就又聚拢回来。 张明明想道:像夏天围着冰镇西瓜乱转的苍蝇一样烦人——这么想着张明明小臂一用力,手上迸出两股蓝光,顿时间整个帐篷里蓝光莹莹。 两个小和尚被身后的张明明手上的蓝光镇住,纷纷回头看。 只见站在帐篷中间的张明明手心里像是燃起了两股蓝色的火焰,火势熊熊,顿时间整个帐篷都盛满了莹莹蓝光,那些正在野兽们身上采集梦境的速弗纷纷受到蓝光侵扰,像苍蝇一样一哄而散。 帐篷外忙碌的小和尚,吕颂彦和艾文三人也察觉到这股奇妙的蓝光,顿时间正在人脸上劳作的速弗们也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迅速在空中聚拢,在夜空下像是海面下的沙丁鱼一样围成一团消失在湛蓝的夜空里。 张明明掀开帐篷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和尚。 “厉害啊!”帐篷外的小和尚问道。 第十六章 张明明在速弗的攻击里小露了一手,但是张明明没等到这些自己刚刚救醒的那些人出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就被狮子过来拖走了。 连小和尚也对狮子的行为表示不解。 “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张明明的事,别人知道的太早容易惹麻烦。”狮子嘱咐小和尚道。 小和尚应允。 狮子驮着张明明和灰色狸猫回到张明明的房间里,简单洗漱一下一众一觉睡到天亮。 次日清晨,张明明心里有事,生怕爸妈推门进来看见一头狮子睡在自己脚边,便早早起床,下楼又是帮着洗碗又是帮着择菜,一大早就惹得爸妈十分欢喜,饭毕张明明悄悄拿了给灰色狸猫和狮子吃的东西回到自己房间。 待狮子吃完,张明明趁着狮子饭后的余兴凑过来问昨晚的事。 不料没等张明明张嘴,窗口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和尚从窗户上跳下来,打断了张明明的复盘。 “要忍住不跟别人说昨晚张明明潇洒救场的一幕实在是太难为人啦。”小和尚一边调侃一边盘腿坐到狮子旁边。 这就是缘分,马戏团里那么多人偏偏是小和尚来到张明明的房间里,从昨晚开始张明明就一直有个问题想找小和尚问清楚。 “昨晚我看见了三个你,一模一样,是怎么回事?”张明明脱口而出。 小和尚笑笑,说:“昨晚你看见的都是假的。” “假的?!”张明明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对,你想想,当时你被我拉着走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小和尚提醒道。 经过小和尚这么一提醒,张明明回想起来昨晚小和尚过来拉自己的时候,确实身上感觉轻飘飘的,如果非要形容一下这种感觉的话,有点像是电视里描绘的灵魂出窍的感觉。 看着张明明愣在原地了,小和尚接着说:“昨晚你这个人的身体其实一直都在你坐下的那个地方没有动过,跟我一起出去的不过是你的意识,你看见的三个我,也就是我的三个意识。” “昨晚我进去的时候明明看见你们都在,等闭上眼没多久就只剩下宋琳还坐在那里了。”张明明努力的回忆着昨晚看见的一切。 小和尚无奈的笑笑:“宋琳一直不太擅长做这个,当你的意识从身体里出来时,你的意识就看不见我们这些没有意识的肉体了,所以你只能看见宋琳。” 张明明追根究底的问:“为什么意识看不见没有意识的肉体?” “意识本来就看不见肉体,你现在能看见自己长什么样吗?不用镜子不用任何辅助。”小和尚说。 张明明听得一知半解,无话可说了。 小和尚看张明明闭了嘴,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事要找狮子。 “今天早上,来个两个男人,像是来找他的,被狗熊吓走了。”小和尚说着,手指着张明明。 “找我的?”张明明来了兴致。 。。。 狮子忧心忡忡。 在知道张明明是个潜在的凶神以后,狮子派张明明去马戏团本意不过是想让他跟在小和尚四个人身后打打酱油,尽量帮帮忙,看看他的能力,以便未来可以把他收归静默会所用。没想到张明明天赋异禀,第一次上手,仅凭一己之力就退掉了所有的速弗。 这回麻烦大了。 张明明生就爱出风头的性格,在他眼里不过是赶走一群虫子的事,自然会做的淋漓尽致,赶得一只都不留,可是一旦跟这些虫子产生哪怕一丝触碰,意识里存在的生物信号就会被虫子带回派它们来的主人手里,张明明是个凶神的事此刻怕是已经彻底曝光了。 更何况他可能还是个天赋异禀的极凶之神。 早上找上门的那两个男人来者不善,想到这狮子问小和尚道: “那两个男人点名说要找张明明吗?狗熊知不知道昨晚张明明退掉速弗的事?” “不是,他们不知道自己要找谁,只是勉强描述出要找的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孩,短发,很嚣张。没等他们说完就被狗熊轰走了。昨晚的事狗熊肯定不知道,你们走了之后罗琳才过去把狗熊叫醒,它睡得很死。”小和尚说。 果然是被速弗碰到了!狮子的担忧成真了,公会一旦发现张明明这个还未成熟的凶神,不仅会迅速着手除掉张明明,更会很快会牵连出整个马戏团内部的秘密,紧接着不止艾文的静默会面临着灭顶之灾,整个马戏团失去了静默会的保护都要面临着两难的抉择——死亡还是纳入公会名下。 “狮子,我过来是想说,你最近不能再呆在张明明家里了,如果想把这个天赋异禀的凶神好好藏起来的话,你在这里实在太惹眼了。”小和尚说。 “是的,我会立刻转移。”狮子赞同小和尚的说法。 “不不不,我是说你要尽快回来,狗熊掌握不了现在的局面,只有你回来整个马戏团才能团结起来,然后我跟艾文他们几个才有时间过来训练张明明。”小和尚说,又转身看着张明明说:“对他的测试也要尽快进行了。” 狮子表示赞同,又意味深长的看着张明明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但是你跟我都知道你很适合加入静默会,昨晚你双手发亮的那招,就比剩下的四个人加起来还要强,在静默会里你会有所作为,但是眼前你一定要把自己藏好,昨晚你引起的不只是我们几个的注意,很快很多坏人都会找上门,找上你。” “找我干嘛?”张明明听了狮子前半段话只觉得非常受用,听到最后却云里雾里,不知道所谓的坏人们会找自己干什么。 狮子惆怅的看着眼前这个天赋异禀,却不过九岁的小孩,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眼前的情况。 倒是小和尚说:“你现在就像拿着一本每个人都想要的武林绝学,只要拿到这本绝学就可以一统天下,昨晚所有人都知道绝学就在你手里,你这个九岁的小孩手里,大家都会来抢,你是不是得好好藏着。” 经过这么一解释张明明就轻易地代入到这个故事里了,不由得也跟着紧张起来,表示自己会很小心。 小和尚跳上窗户准备走了,张明明不由得又憋出一个问题: “你说的那本武林绝学,是《玫瑰经》吗,你还没给我呐。” 小和尚笑道:“不是《玫瑰经》,你就是那本绝学。”说着从窗户上跳了出去。 小和尚刚走,楼下就响起金妈的声音。 “明明,下来。” 。。。 张明明留狮子自己在房间里,锁好门下楼。 一楼的堂屋凉爽干净,地上铺着凉席,爸妈席地而坐,一旁风扇在呼呼吹着,矮桌上摆着切好的冰镇西瓜,村长坐在矮桌旁边。 “爷,你来啦。”张明明对村长打招呼道。 村长则是盯着张明明的双眼,眼神像两潭秋水,平静深邃,看不出一丝事件的痕迹。 张明明被村长的眼神定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旁的金妈和明爸也不知道自己儿子又闯了什么大祸了,只是面面相觑。 “来,坐这。”张村长突然开口,指着自己面前的一张椅子让张明明坐下。 张明明照做。 “跟爷说说,最近有没有跟爸妈去平顶山?”张村长问道,语气平静,一脸高深莫测。 这下不止张明明,连金妈和明爸都被问蒙了,自己正忙着在家里收小麦,怎么有时间去平顶山? 金妈忍不住插嘴道:“叔。。。” “我问他没问你。”张村长打断金妈的插嘴,金妈闭嘴坐了回去。 “没有。”张明明说。 张村长仍是一脸高深莫测的坐着,意味深长的看着张明明。 。。。 两个小时前,张村长在村委忙着统计今年小麦的产量,突然接到县委打来一个电话。 电话里是县委的一个熟人,以前在平顶山政法委工作,后来年事渐长,就主动申请调来这个小县城里做些清闲的工作。 这人姓孙,大家都叫孙主任。 孙主任说,自己一大早接到平顶山那边的电话,说安徽来的一台参加秋收工作的收割机,从毛村出来,刚走到平顶山就抛锚了,经过连夜抢修,发现在收割机的油箱里被塞了满满的麦秸。 这台收割机是一个安徽中年男人私人持有,从安徽一路北上参加收割工作。 这个安徽男人气坏了,油箱里弄出来的麦秸足足有十几斤那么多,这么多麦秸早已经把整个输油管道彻底毁掉,不仅不能再进行收割工作,连开回安徽都不可能了。现在只能趴窝在平顶山等待修理,或者叫一辆卡车把收割机拉回安徽,但是不管是修理,还是送回安徽,前边一路从安徽到江苏再到河南辗转赚的那点钱,都要全部赔进去了。 安徽男人不甘心,经过打听,找到了平顶山的一个有名望的老板,姓黎,拜托黎老板动用点关系找到那个往油箱里塞麦秸的小男孩。 黎老板就通过关系找到了孙主任,孙主任又打电话找到张村长。 张村长对着电话笑道:“老孙,话可不能乱说,谁也没看见就是我村上的小孩往里塞的麦秸,你自己想想,哪个小孩知道收割机的油箱在哪了?你知道吗?我都不知道!” 孙主任无奈的沉默一会,说:“张书记,那司机斩钉截铁说就是你村上的几个小孩,当时不知道他们是在往油箱里塞东西,这不后来出事了才回过味来,何况这事是黎老板帮忙问的,咱不问一声——过得去吗?” 张村长忿忿的挂断电话——黎老板!去他妈的黎老板! 关于这个黎老板,张村长在平顶山矿山里当安全主任的时候就有所耳闻。 这个黎老板单名一个重字——黎重,别人都尊称他一声“黎老板”,在平顶山本地是个有名的中间人,常年做着化整为零的生意。 据说这个黎老板身世不明不白。他的母亲是四川山沟里走出来的一个漂亮的川妹子,野心勃勃想去北京看看天安门,但是因为身上的车费不足,只够她到河南中央的一个小城,她就在本地落脚,凭借出众的形象,短短半年时间就在当地最大的百货公司站稳了脚跟,又因为跟百货公司的主任有染,不到二十岁就怀上了黎老板。 为了包住工作她没有惊动主任,只是在常来购物的客户里挑了一个有点家世的,使了点手段两人结了婚,婚后不久黎老板出生了,黎老板降生的同时,黎老板的母亲因为难产而亡,黎父一个人把黎老板抚养成人,终生没有再娶。 黎父出身书香世家,父母都是当地高干,所以尽管是单亲家庭,黎老板在成长过程中还是受到了远远优于其他同龄人的教育。 黎老板在成为黎老板之前,在当地是出了名的奶油小生,白白净净说话从不大声,上大学之后黎老板突然像变了个人,在大学里认真学习之余还参与不少的社团活动,几年大学下来曾经白净的少年学会了散打和自由搏击,尽管还是那个一身书生气的少年,但是身型瘦弱之余变得笔挺有力。大学毕业回到当地逐渐融入三教九流,成为晁盖般的人物。 当然,这些传言在黎老板成为黎老板之后戛然而止,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只在一些听过这些传言的人耳朵里留下一丝缥缈的回响,但是这些耳朵也不敢追究这丝声音到底从哪来到哪去。 。。。 张村长摔了电话气冲冲的前往张明明家。 村委会距离张明明家里不过一公里,谨慎起见张村长没有叫张小七带着张明明来村委会,而是亲自去拜访,就这一公里的路上,张村长越想越觉得蹊跷。 他边走边在脑海里列出一个表格,表格里写着关于这件事蹊跷的地方: 1.别说是小孩,就算大人也没几个完全了解收割机构造的,准确找到油箱,很难。 2.假设是碰巧找到油箱,油箱盖都有防盗功能,加了锁,小孩打不开。 3.平顶山距离毛村将近五十公里,油箱里塞满了麦秸,就算收割机出发前加满油也不可能跑到平顶山。 4.大名鼎鼎的黎老板之所以大名鼎鼎,最着名的就是以教父的形象融入当地社会,即便是安徽的收割机老板找到他,以他的处事风格来说,肯定不会因为几个小孩犯的错,而劳烦到自己在市政府里的关系,更应该直接高调的出钱安抚收割机老板,而不是帮着一个安徽人追究自己人的责任。 5.所以黎老板只是在假借安徽收割机这件事,找一个小孩,他不知道这个小孩具体是谁,但是一定知道他就在毛村,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张明明。 张村长这么想着,已经到了张明明家门口。 。。。 有了刚才想通了的那五条蹊跷,张村长并没有顺着黎老板编的故事说下去,而是直截了当的问张明明最近有没有去过平顶山。 金妈跟明爸也被张村长的问话问蒙了,只是一再解释张明明一直都在家,确实没有去过平顶山。 在张明明家里问不出什么,张村长也没有把县里的那个电话转达出来,只是说平顶山那边出了人贩子,让张小七两口照顾好张明明,最近不要乱跑。 心事重重的张村长回到村委会,不断在脑海里尝试各种可能性:一个成功的商人,大名鼎鼎的黎老板,年轻企业家,出于什么目的会辗转多方,就为了找一个素未谋面,混世魔王一样的熊孩子。 深谙人情世故的张村长也被这个问题困住,坐在沙发上很快脑袋就沉了下来,不过一会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张村长刚睡着,两个纽扣大小的彩色甲虫就从窗口飞了进来,落在张村长斑白的两鬓上。 十七 藏在二楼的狮子对村长来张明明家里拜访的事非常在意。 跟张村长一样,不多时他就联想到这个所谓的“收割机事件”不过是那个黎老板试图找到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孩编出来的故事。 跟张村长不一样的是,狮子知道黎老板要找谁,也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 狮子让张明明去马戏团传话,请小和尚和文鸟过来一趟——不要让狗熊看见。 张明明一溜烟跑到马戏团,悄悄摸摸钻进小和尚四个人的帐篷里。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马戏团的工作人员们为了保证晚上表演时精力充沛,此时都在午睡,可是小和尚跟艾文四个人的帐篷里却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宋琳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凝神静气,像个专注的瑜伽老师,一旁的聒噪对她没有丝毫影响。张明明猜测她应该还在练习意识脱离身体的技术。 吕颂彦则专心致志的陪护在女朋友身边,时不时屏住呼吸,像是用自己的意识去引导女友的松散的意识,果然很快宋琳就平静了很多。 艾文不在室内,艾文的床上卧着一个似狗非狗的小动物,金灿灿的毛发甚是好看。 小和尚则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整理着读书笔记。 “这就是《玫瑰经》吗?”张明明问道。 小和尚这才抬头看见张明明,笑道:“对,旧版的有点难懂,我在把它整理的更白话一点,方便给你看,还有注音。” 张明明的好奇心瞬间被吊起来,挤了过去看小和尚手里的书,尽管小和尚已经尽量写的白话,但是对张明明这个读书向来不上心的学渣来说还是很艰涩。 “你现在过来干嘛?狮子自己在你家没事吗?”小和尚被张明明挤的难受,推搡道。 张明明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过来干嘛的,向小和尚转达了狮子的邀请。 “要把文鸟带上吗?文鸟现在应该跟狗熊在一起。”小和尚说。 “嗯,狮子是这么说。”张明明说。 小和尚沉思一瞬,对艾文床上的那个似狗非狗的金毛小动物说道:“那就麻烦艾文过去找她2一下吧。“ 张明明顺着小和尚的眼神看过去,还没等他发出惊呼,艾文床上的那个似狗非狗的金毛小动物就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变成熟悉的艾文,稳稳落在地毯上。 就像灰色狸猫第一次在张明明面前变成男孩果果一样。 艾文毕竟是马戏团老板约翰的弟弟,狗熊少不得要给少班主留点面子,文鸟似乎也不太愿意再跟这个耍计谋赶走狮子的马来熊独处,当即就应允了艾文编出来的理由——跟着艾文一起出了帐篷去查看帐篷顶上的天线有没有断掉。 “你们知道他在哪是吗。”文鸟刚进帐篷单刀直入的问道。 。。。 张明明带路,小和尚和带着文鸟从后窗爬进张明明的房间里。 一看见狮子,文鸟就扑棱着翅膀飞过去,像是有一肚子话要说。 “她不是那只马来熊的女朋友吗?怎么看见狮子这么高兴?怪不得马来熊不喜欢狮子。”张明明低声对小和尚嘟囔道。 小和尚朝张明明脑袋上拍了一巴掌笑道:“你年纪不大想的不少,文鸟跟狮子只是朋友,她看见狮子高兴是怕马来熊把马戏团毁掉,找狮子暗地里帮马来熊呢。” 文鸟站在狮子面前不过跟狮子的一根脚趾差不多大,却为了一头满足于一己私利的狗熊特意过来向狮子求助,张明明想起自己母亲为了父亲从海滨远嫁到内陆,不禁心有戚戚。 不多时,文鸟失望的从窗口飞了出去。 “她怎么走了,不是你叫她过来的吗?”张明明忍不住问道。 狮子叹气道:“我需要她和小和尚一起帮忙训练你,可是她心里只有狗熊,要求我一定要回去接手马戏团。” “对啊对啊,你赶紧回来吧,马来熊今天正计划再派几个会飞的去上回那家俱乐部呢,灵花还被关在里边,老雕也还不知所踪。你再不回来狗熊要把马戏团弄散架了。”小和尚急切的说,看起来狗熊掌权后,管理能力并没有提升多少。 “不,当务之急是迅速把张明明武装起来,狗熊是我们的下限,由他坐镇马戏团,公会的人才不会太重视我们,就趁着这段我们还能喘息的时间尽快挖掘张明明身上的潜力,有了这个极凶之神,我们才有可能躲过下次的袭击。”狮子坚定的说,眼睛却看着张明明。 。。。 狮子对张明明的认识是以递进的方式进行的。 第一次,就是一个九岁的小孩面对一头巨大的狮子的时候保持自己不惊慌——就这点引起了狮子的注意。 第二次,张明明在砍掉灰色狸猫的尾巴的时候,同时狮子正在舞台上表演,刚好看到了这一幕,见识到了这个小孩不仅胆大包天,更是手下狠辣无比。 第三次,则是在张明明的梦境里,如果不确认张明明是个凶神的话,狮子会把那个梦当作一个小孩寻常做的噩梦,但是有了前两次的见识,狮子大概确定张明明是个凶神,而根据《玫瑰经》的记载,凶神的梦都存在于现实之中,或过去,或未来,但一定是真的。所以张明明在梦里的那个角色“宋”并非只存在于梦境中,而是地球上某个地方某个时间里存在的人物,张明明在梦里参与了那个叫“宋”的小孩的绑架案,并且干预了“宋”,甚至为了顶替年龄相仿的李家儿子不惜杀害自己的奶奶,这令狮子确定张明明就是一个凶神,甚至是极凶之神。 第四次,张明明凭借一己之力退掉了所有速弗——这就更加证实了这个小孩是个极凶之神。 所以狮子有意请小和尚传授《玫瑰经》给张明明,一来可以请这个极凶之神坐镇保护马戏团,二来更可以通过《玫瑰经》化解掉张明明身上的煞气。 小和尚听了狮子的建议,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凶神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自然孕育出用来调节生态平衡所用,我和艾文还有吕颂彦我们四个凶神,尽管一直在保护马戏团,但是从来没有试图通过学习《玫瑰经》来化解自己身上的煞气,我们的煞气不正是平衡生态的钥匙吗?” “公会被人类掌握以来,生态早已失衡,所以我们不必再辛苦维持这种平衡。而且你们四个虽然是凶神,但资质不及张明明的九牛一毛,你们四个尽管在保护马戏团之余履行自己凶神的职责,可是若是放任张明明这样一个极凶之神肆意妄为,对一个凶神来说那是他的职责,但是对于一个九岁的小孩来说,是不是过于残忍,他将面临着扭曲和凄惨的人生。”狮子说。 。。。 张明明跟着小和尚到了河边的一处杨树林里。 “在演出开始之前我们有一个小时拿来训练,所以你必须集中注意力听我讲话啊。”小和尚一本正经的说。 张明明乖乖的坐在小和尚面前。 “现在闭上眼睛,然后放松,集中注意力,听我的声音,寻找我的味道,然后感受我的存在,直到你闭着眼睛也能看到我。”小和尚说。 张明明照办——这很简单,在他闭上眼睛那一刻就看到眼前的小和尚了,不过——一共有三个! “这是怎么回事?!”张明明惊叹道。 三个一模一样的小和尚站在张明明面前。 “这就叫意识分裂,我们对抗速弗盗窃梦境的最主要的手段,你的意识分裂越多,速弗要找到你真正的意识就越困难,我们就可以在速弗盗窃梦境的时候赶走他们了,我能分裂出四个,现在状态不好,只有三个,艾文也有三个,吕颂彦有两个,宋琳还没学会,因为很难。”三个小和尚异口同声的说。 “我现在看到的是你的意识吗?”张明明问。 “对,接下来你要练习的就是跟自己对话,用两个完全相反的观点对话,比如说,你喜欢吃甜粽子,同时你要说你喜欢吃咸粽子,直到你能感觉到喜欢甜粽子和喜欢咸粽子的是两个人,你就分裂出一个意识了。”三个小和尚说。 “就这样?” “就这样。” 张明明又被这种开玩笑似的对话逗乐了。 小和尚很快读懂了张明明的表情,问道:“你觉得很简单吗?” “本来就很简单,跟自己对话,你再开什么玩笑。”张明明说。 “那现在就闭上眼让我看看你能分裂出几个意识。”小和尚也被张明明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激怒,但是仍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他知道张明明这种极凶之神的潜力也许并不是自己能妄加猜测的,所以出言相激,试图看看口出狂言的张明明到底能分裂出几个独立的意识。 张明明不屑的闭上眼睛,集中精力,在心里默念着“一,二,三,四,五,六,七!”喊到“七”后冥冥之中觉得够了,便住嘴。 张明明这样喊得看似简单,一旁的小和尚却早已看傻了眼,张明明每喊出来一个数字,身体里就裂出来一个一模一样的张明明,等到张明明喊到七,在三个小和尚看来已经有了七个张明明,加上他的本体,竟然有八个一模一样的张明明站在树林里。 。。。 凶神天降 小和尚是天生没有嫉妒心的那类人,此时看见张明明不费吹灰之力就蜕出来七个意识分身,只觉得惊讶又惊喜,还没等他做出任何表示,就发现眼前的八个张明明并非简单的意识分裂。 小和尚等人分裂出来的意识都只能够在意识层面触碰其他人和物,换句话说就是一切都在分裂出意识的那个脑海里进行,只有在遇见另一个意识的时候,这两个独立意识之间才可能发生触碰。那天张明明退掉无数个速弗的时候,哪些铺天盖地的速弗就是一种只存在于意识里的生物,所以会被张明明手上的蓝光灼伤,纷纷逃跑。 灵魂的碰撞。 但是眼前的七个张明明如此逼真,而且尽管此时小和尚的意识看不见张明明的本体,但是七个意识分身则像是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张明明的本体在哪,朝圣一样围拢在一起。 “张明明,七个张明明,都过来。”小和尚深知张明明的个性,让一个混世魔王突然发现自己能分身,即便是单单只有意识分身,那恐怖程度也丝毫不亚于伏地魔。 所以小和尚试图把这些张明明叫过来,但是他不叫还好,话刚出口,七个张明明就意识到身边站着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分身,瞬间七个张明明的意识脸上都浮现起极度兴奋的笑容。 完了!小和尚惊叹。 果然七个张明明瞬间像无头苍蝇一样一哄而散,朝着四面八方跑去,小和尚只有三个意识分身,抓得住这个抓不住那个,更可怕的是张明明的意识们十分团结,小和尚刚刚抓住一个,就会来两个帮忙把被抓的那个同伴救出来。 不一会张明明的七个意识分身做鸟兽散,钻进树林里都找不到了。 现在小和尚知道为什么狮子要邀请文鸟过来一起训练张明明,碰见这种情况至少有个能在空中监视着张明明的,可是情况已经是这样了,小和尚不得已收了自己的三个意识,张明明的本体稳稳的坐在草地上。 小和尚叹气,只能先把本体抬回马戏团了,等晚上表演结束再一个个去抓那七个意识,希望他们都跑不太远,更希望——不至于把别人祸害了。 草地上的张明明看起来娴静沉稳,没有一丝平时的嚣张气焰,看着这张沉静的面孔小和尚感到稍微有些安心,自己只是多想,有这么稳重面相的男孩,即便分裂出几个兴奋的意识,也不见得就会通过自己的意识干什么坏事。 这么想着小和尚伸手去扶张明明,没想到张明明却突然站起来,把小和尚吓了一跳。 “结束了?”张明明问。 。。。 小和尚再波澜不惊也被吓到了,结结巴巴的憋了老半天才问道: “你。。。你。。是怎么回事?我看见你的意识都窜出去了,你现在怎么还能站起来说话?” 张明明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显露出来的天赋技能,反倒乐呵呵的学小和尚结巴的口音说:“我我我我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看见你的三个意识都消失了,就收了意识结束训练。有什么不对?” “你的分身没有收回来,七个全部跑掉了。”小和尚说。 “啊,他们啊,就是难得从身体里跑出来,想在外边逛一会,等会自己就回来了。”张明明像所有带着主角光环天赋异禀的男猪脚一样满不在乎地说。 “那我也不知道啊,师姐给我说的,我们混街头的又不是跟你们一样受过正规的教育,平时对公会有点消息还是靠听说,何况你们这个小马戏团,再说谁知道他就莫名其妙的想加入你们静默会,我就顺带提了一嘴,他就真杀了个人。”小猫崽子被吊在帐篷中间一脸委屈抱怨道。 狮子和四个静默会成员围坐在一起,张明明站在中间一脸无所谓。 “杀了就杀了大不了偿命嘛,这回加入你们静默会的资格彻底够了吧?以后我当老大。都给我端着点。” 没人应声,张明明接着说道: “那你们说句话啊,要不要我,不要的话小爷得出去偿命了,何家那帮孙子这会都不知道把我家闹成啥样了,一个个的在这装深沉,不是因为想跟你们混小爷也不至于变成杀人犯吧。” “现在看来你变成杀人犯是迟早的事,不碰到小猫崽子的错情报也会碰到另一件催化你作恶的事情。”狮子说。 “说个话娘娘们们的,能不能要我给个准信。”张明明不耐烦道,尽管自己对何隆辉很有意见,但是一来自己没想把他打死,二来,事情已经发生了自己不想躲在这假装没这回事。 “张明明,这不是我们想不想接纳你的问题,我说建议你加入静默会,可没说过你可以加入静默会。”狮子说。 “滚吧小爷不干了,何隆辉那**崽子早死是我们毛村的福分,静默会老子去不了正好不去,就当顺带为民除害。”张明明说着就起身离开。 “加入静默会,需要考试。”狮子一句话,张明明掀开门帘的手停止在空中,狮子接着说了下去。 “现在把所有小猫崽子跟你说过关于静默会的内容都忘掉,重新听我给你介绍,世界成型之初这地球上有无数的进化密码,找到合适的进化密码就可以在短时间内得以迅速进化,根据你们人类对你们自己的研究,你们得出结论,人类的进化密码是火焰,事实确实如此,但是听到这你有没有一个疑问,这些进化密码来自于谁?” “没有疑问,就想知道你们要考我什么。我不咋会考试。”张明明如实回答。 “你必须有疑问,但是我也不知道这个进化密码来自何处。尽管如此,其他兽类语言体系逐渐丰富以后,世界逐渐变成一个可以顺畅沟通的整体,我们开始互相沟通学习,在此过程中,我们,除去人类之外的动物们发现了一种古籍,这种古籍记载了适配各种生物的进化密码。” “那你们不都得变成人了?” “但是世界总有它的规则,它看不见摸不着,甚至不管参与在这些规则里的人在不在意,它都有条不紊的在运作着。尽管大部分动物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进化密码,也只有一小部分可以理解或者主动学习进化能力,所以这一小部分就掌握了进化能力,这就是公会的雏形。” 张明明接话:“那不是挺好的,不见得所有动物都愿意进化,我生活在人群里都觉得烦,没准就有天生乐意四条腿走路的。” “事实如你所说,不是所有动物都愿意进化,公会跟动物们相安无事很多年,直到你们人类开始涉足公会,你们不断利用公会制造罪恶,金三角的某个帮派豢养了一直水生生物运输队为自己输送毒品,此刻全世界百分之三十的毒品经由这支由猕猴海豚甚至鲸组成的运输队送到瘾君子们手里。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公会就会彻底变成你们人类的帮凶,直到人类社会和动物世界都不再容纳它们。” “不再容纳它们会发生什么?”张明明似乎被吊起一些胃口,问道。 “没人知道,但是公会的力量不可想象,桃乐丝掌握着所有人的记忆,也许她能在梦里就除掉你们所有人。” “你一口一个‘你们人类’,这么排外,你还要我加入你的静默会有什么意义,不怕我走漏你们的风声。” 狮子收起激情澎湃的讲演,一张恐怖的大脸上表情复杂,眼神里带着些许戏谑:“张明明,你可不是一般的人类。” 艾文接话道:“你是凶神啊,明明,而且目前看来,你是我们几个人中间,最凶的那个。” 。。。 演出半场的时候闫先生跌跌撞撞回到了襄城,马戏团周围盛况空前,以马戏团为辐射中心周围围满了商贩,场地周围灯火通明,烧烤摊炸串摊三五成群,糖葫芦顾客络绎不绝,卖冰沙的前边排起长队,骑三轮拉着冰柜出来买冷饮的小摊前边草地被踩成了一小片黑泥沼泽。 正中央的红色大棚是马戏团的主场地,没买票的观众们爬到一旁的麦秸垛上远远地看个热闹,买了票的围坐在一起一边被猛兽们逗得乐不可支一边拿着手机抓拍每一个精彩镜头。 此刻人群的欢声笑语和闫先生宛如惊弓之鸟的心情冲突之间扭力极大,死里逃生的闫先生下了车终于控制不住,买了瓶冰水一口吞下半瓶,剩下的带着冰渣的冰水从嘴角溢出,浸透了平日里无比爱惜的亚麻西装。 靠在车上足足缓了半个小时,把一股热腾腾的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买票进了红色大棚。 狮子的表演似乎还没有开始,闫先生拘谨习惯了,身边一簇一簇坐着兴高采烈的观众们也不好意思张嘴问一声,只是呆呆的准备坐到马戏散场。 不想只坐了半个小时,一个个子不大的男人突然从外边进来,急匆匆冲进后台。 一大群人紧随其后进了大棚,打断了演出。 何家老太太打头,何家四个男丁手持农具,四个何家妯娌跟在后边哭天抢地,张家十几口子男女跟在后边护着张明明父母两人,尽管如此两人身上的痕迹看来已经受了不少轻重不一的击伤。 “张明明!你给我出来!你杀我孙儿!你不得好死!”何家老太一嗓门出来整个大棚沸腾了,一瞬间叫骂声喧闹声像旱厕里的苍蝇一样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棚。 “真杀人了?” “这小孩野着呢!” “就不是个好种。” “六七岁都在村里打遍无敌手。” “咋回事让不让看演出了?!” “张明明是谁?” “听说这马戏团老板是个通缉犯,刚在陕西杀了个人,家属跟来了!” 。。。 张家十几口围成一圈,护住张明明父母,张家老大扯破了嗓门,声音还是被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在这伙人前边进来那个是张家的一个小辈,冲击后台为了赶紧护住张明明,准备在何家人进来之前赶紧在后台护着张明明离开,翻遍了后台也没找到张明明的踪影。 马戏团班主约翰拨通了报警电话,演员们乱作一团,纷纷赶着自己负责的飞禽猛兽回后台。 张明明正攀在大棚顶上的绳梯上往下看着,小猫崽子窝在他旁边。 “怎么办啊?凶神,打上门了。”小猫崽子问。 “怎么办,跟哪吒学学呗,当他们面自刎一个谢罪。” “凶神死了会变成啥样?” “变成死凶神。不管了,妈的不躲了。”张明明说着脚一松,沿着绳梯滑了下去。 稳稳落在舞台上。 偿命 张明明以十分戏剧的方式降临到众人面前,瞬时间所有的吵闹议论都停了下来,等着看这位“着名的混世魔王”接下来的表演。 “奶,你不用难为我爸妈,我打死你孙子的时候,他俩还在家灌粮食呢。”张明明对着何家老太说道。 何家老太本来不准备把火全撒在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身上,毕竟不过九岁,即便送他上了法庭也难治他个死罪,只是眼下被这小孩不屑的态度一激,怒从心头起,自家孙子也不过是个刚刚会自己上学的小孩,竟然要白白死在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恶童手里,破口骂道: “小兔崽子!你太有恃无恐了,在毛村为非作歹这么多年,觉得你年龄小谁都奈何不了你是吧,你老祖宗我今年八十大几早活的够本了,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宰了你给我孙子雪恨。” 何家张家的男男女女们都没料到何老太会对一个小孩这么认真,即便讨公道一般来说也是找大人的麻烦,不想何老太健步如飞,抄着拐杖轻轻一点跃入戏台,跟张明明对峙了起来。 众人买票的没买票的,刚才闹喝着不表演就退票的,现在都被这场“老少斗”吸引了过来,重拾刚才看戏的心情。 即便是张家的老少们也被眼前奇特的场面震慑,忘了上去保护自家的“恶童”。 刚才猛兽们尽兴表演的舞台正中央,此刻一老一少站在厚重的血红绒布幕帘前边,灯光打在两人身上。 老妪视死如归,手持一杆磨得油光发亮的榆木拐杖。 恶童面色冷淡,似乎对眼前要偿命的场景没有丝毫在意。 “明明快跑!”张明明母亲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张明明回身看了看自己母亲,不过三十出头的母亲放弃了都市生活,全心全意来到乡下相夫教子,把整个身心投入自己向往的田园生活,无奈自从张明明降生,这个小麻烦精就没让她的田园梦的得到过一分钟的安宁。张明明回想着母亲带着自己四处赔礼道歉,努力收起情绪试图跟自己沟通的场面,一股冰冷的情绪涌上心头。 暗想:如果没有我,不知道她还知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了。 “妈,你这辈子除了我,该干的事多着呢,放我走吧,这老娘们弄不过我。”张明明冷言冷语道。 趁着张明明回身跟母亲告别这一瞬间,何老太抄起自己结实的拐杖朝着张明明脑袋狠狠劈下来。 张明明母亲此时哪有心思听自己儿子的冷言冷语,只看见何老太竭尽全力的致命一击,就惨叫着挣开众人的保护几乎要冲到台上,张明明父亲紧随其后,跟在妻子身后往台子上跳去。 两人却同时被一双宽厚的臂弯死死困住,村长拉住两人,冰冷说道:“你儿子杀人了,你们想干啥?给我滚回去。” 张家一族看见村长止住张明明父母,纷纷过来拉住两人,张家老大试图跟村长求情,村长乜斜一眼道: “老太太打不死他,这顿打他活该,有话都给我憋住。” 随着看客们的一声惊呼,张明明被何家老太的拐杖打飞出去,整个人像一袋燕麦一样摔在地上,口鼻出血,台下众人嗡声一片。 张明明只觉得口鼻一股凉意,脑袋里像飞进了一窝蚂蜂,不住的嗡嗡作响,恍惚间看见何老太拎着棍子又朝自己走来,他用力撑起自己的上半身,勉强单腿跪起来,对何老太说道: “我就说你打不死我,打,小爷不还手。” 此言一出,台下看客们骤然响起一阵叫好声,口哨声喝彩声此起彼伏,观众反应甚至超过了刚才最精彩的马戏表演。班主约翰在后台难以自控的鼓掌叫好。 众人似乎忘了这是一个杀人犯的审判现场,只为张明明片刻的嘴硬鼓掌喝彩。 村长见状,冷笑一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 张家众人被张明明震惊的哑口无言。 何家八口人只对现场所有人都恨得牙痒痒。 何老太闻言,一语不发,只把刚才的拐杖换了一头。 刚才用的是触地的尖细一头,即便打上去也像个粗壮的鞭子用力抽了一下,此刻换成手拿的那头,拐杖头上镶着一个粗壮结实的净面铅柄,拿在手上像一根镶了金属头的棒球棍。 “小崽,奶不让你自己走,咱奶孙俩一起下去给我小辉陪葬,你忍这一下。”何老太打定主意一棍子打死张明明,然后当场自我了断。 最小的孙子在她面前没了,她活着的念想也随着孙子的体温一起挥发在潮湿的空气中了。 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张明明,自觉对这孩子是真的喜欢。一来跟自家孙子年纪相差不大,二来这孩子性格之强硬百年难得一见,但凡这是自家孩子,能这么英豪,就算他杀了天上的神仙自己也愿意拼了这把老骨头为他抵命。 只是没有那么多如果,他杀了自己孙子就是不容他再活下去,何老太心一横,低声念到: “孩儿,一起走吧,黄泉底下当祖孙!” 何老太用尽全力朝着张明明的脑门挥棒劈下去。 。。。 看见老太太真的下了杀手,现场众人鸡皮疙瘩暴起,所有人都凝神屏气看着眼前这一幕,塑料椅在草地上“沙沙”作响,只是来看场马戏,谁都没料到会看到一个血腥的私刑现场,众人想出声阻拦,又控制不住自己看完这场血腥闹剧的念头。、 人们无声的对话飘荡在舞台上空: “毕竟现场那么多人,不止我没有出声阻拦。” “这是人家村里的私事,咱外人管不了。” “人家村长都不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公安局都不管,没事。” 何家老太棍子落在张明明头上一刹那,一声有气无力的“奶。。。”弱弱的从台下传来,熟悉的声音一下卸去何老太棍子上的一半力气。 张明明被一棍打倒在地,众人来不及惊呼。就被一撮人吸引去了注意力。 站在看客们中间的何家八口人正对着装尸体的冰柜像发了疯一般,围着小棺材又哭又叫,众人勉强从八人语无伦次的喧闹中听出几个词: “没。小辉。。妈,妈。。。小辉。。没死!” 何老太手里的棍子滑落在地,村长冲过去查看后转身朝着何老太喊道: “何大姐,别打孩子了,你家小辉就受了点伤,还有气呐!” 何老太突然手脚发抖,颤颤巍巍从台上下来,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冰柜旁边,果然冰柜里的何隆辉正捂着肚子上的伤口,气若游丝的叫着“奶奶”。 何老太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血压不稳,抱着孙子“心啊肝啊”的叫起来。 村长冲回台上抱起张明明,摸了摸脖子上的动脉,还有救。 张家一族冲上来接过张明明,张明明母亲早已晕倒在台下,张明明父亲打了救护车电话,特意交代: “两个儿童受伤。一个头部被钝器撞击,一个被火药炸伤腹部。” 看客们意犹未尽,都说毛村历来民风彪悍,靠着河湾做码头时期的毛村人都以说一不二在当地闻名,只是百闻不如一见,纷纷暗自感叹这场马戏加人戏看的拧巴又过瘾。 安排走了两台救护车,何家人和张家人纷纷散去,马戏也就此终止,约翰宣布买过票的明天可以免费看一场,看客们也心满意足,找地方喝酒吃串,讨论着刚才那场闹剧。 。。。 众人散过,村长示意约翰借一步说话,两人去了约翰的头车上,约翰倒上两杯咖啡,笑道: “张明明打伤人的那把火铳是你们村里的吧?张?” “对。” “你需要我帮你负起这个可怕的责任。” “对。” “你准备怎么说?” “烟花操作失误,何隆辉被炸伤,张明明被吊顶上的灯砸伤。” “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这么说过以后谁还敢来看我们的表演?我这里十几个人要吃饭的。还有吃肉的野兽们。” “只是调查的时候这么说,事实啥样这几百个观众都看见了,明天你这个棚子里的人只多不少。同意,五天免租金。不同意,你收拾东西走人。” “票价不再打折,明天恢复原价。”约翰说。 “可以。”村长说完放下咖啡下车走了。 。。。 约翰送走村长,打开车后门,狮子跳上来,身后跟着一个小老头。 “闫先生在这里等很久了。”狮子说。 身后的小老头摘了帽子对约翰打了个招呼。 约翰招待两人坐下,闫先生开口道: “约翰先生,我刚刚从桃乐丝的基地回来。。。啊。。。灵花女士和老雕先生,去世了。” 约翰阴郁的沉默一瞬,问道:“不见得是桃乐丝亲自动手吧?” 闫先生看了一眼狮子,狮子示意他可以说,回道:“是当地的一个地头蛇,一家俱乐部的老板,他好像跟你们认识的桃乐丝站在同一个阵营呢。” “明天再说,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我很累,闫先生先去休息吧,老雕的车上有点味道但是还算舒适。” 闫先生退下,狮子问约翰:“以后我们就算明着跟他们对着干了,逃吗?” 约翰端着手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反问道: “何隆辉的尸体在哪?活过来的是谁?” 狮子吐出嘴里的一根骨头,说:“这是真的何隆辉,张明明的那只小猫崽子现在正躺在何隆辉的床上。” 约翰望着车窗外血红的月亮,出神的说道:“不用逃,如果张明明,这个凶神还醒的过来。” 逃生 前夜下的一场暴雨在今晨全然没有一丝存在过的踪迹,昨晚还湿漉漉的地面现在已经干燥的飘起了扬尘,尽管还是温度不算最高的清晨,河边的草地已经失去了水分变得干燥脆弱。 前一晚上如他所说,当天发生的每件事都让约翰感到十分疲累,被叫醒的时候时间已过中午,一杯咖啡下肚,整个人精神了很多,只听车外人声鼎沸,开窗探头出去,眼前一幕令约翰困惑不已。 草地上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推推搡搡,油光光的脑门和乱糟糟的头发挤在一起,衣着光鲜的男女们俨然把现场当成了联谊的场所,手里举着风车喇叭的孩童们把人群当阵地,钻进人群玩起了追逐的游戏。 约翰吃惊之余想起了村长似乎是信口胡说的那句“明天你的棚子里的人只多不少”。 果然还是当地人更了解当地人。 因为张明明和何家老太昨晚的冲突,马戏团在这片河堤上突然变得炙手可热,人们兴高采烈的讨论着昨天晚上一个九岁小孩跟一个老太太因为误会在舞台上大打出手,舞台上还有昨晚那小孩摔出来的血迹。 毛村的大人小孩们一大早就收到村长的消息,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男女老少不要再公共场合讨论,村长撂话道如果让他在人堆里听见谁在讨论这件事的,外村的不管,本村的后果自负,所以毛村的村民关于昨晚的冲突大多三缄其口,人群因冲突而来,到了之后至于是怎样的一场冲突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大家都沉浸在热闹的欢乐场中。 放票后几百张票被抢购一空,几个毛村的街溜子正在高价收票等晚上再卖等着大赚一笔,约翰靠在自己门框上看着这幅景象,五味杂陈。 十分钟后来调查昨晚两个小孩在马戏团大棚里受伤的警员到了,约翰按照村长的原话回了,警员一走,村长就从后门进来。 “没说啥吧。” 约翰问:“没说什么,张明明怎么样了?我们的午饭在哪安排呢?张。” “还是张明明家,张家人多,他爸妈去医院陪床了,别家过来给你们做。”村长说。 “张明明。。。醒过来了没有?”约翰若有所思的问道。 “还没去看,听说伤的很重。你叫人吃饭去吧,今天观众这么多,别出岔子。”村长说,约翰递过来一杯咖啡,两人看着不远处的人群闲聊着。 一个瘦弱的男孩,灵敏的像条泥鳅一样从人群中穿梭过来,面带慌张,拥挤的人群消耗了他大部分的体力,终于跑到村长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叔,叔,张明明。。。” 村长不耐烦的问道:“又咋了?跑了?” “跑了!”年轻人接话道。 村长叹口气:“这货要是生在战争年代就是个将才,偏偏生在不打仗的时候,把人折腾死。你回去吧,跟他家里都说一声,赶紧出去找。”说完沉思一会,似乎想起什么,转身问约翰,“你知道他去哪了?” “好像知道,”约翰说,“但是我不能跟你说。” 。。。 二十一 张明明:“如果按照这个标准定义所谓‘凶神’的话,人群中凶神可多了去了吧,应该说每个人都是凶神,毕竟谁没做过噩梦呢?” 小和尚:“那你这么说也没差,我好像没想过这个问题诶。” 艾文:“我倒是问过狮子,但是他也只有一知半解。” “说说看。”众人围拢过来。 艾文:“凶神用狮子语发音有点像人类的咳嗽,用中文描述这种东西就叫做凶神,狮子的语言体系里没有神鬼之类,凶神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低语,像夏日稀树草原上的蚊虫。狮群中的凶神感受到这种低语就会杀掉幼狮,然后在一段时间里这处草原的狮群数量会变得平衡。” 小和尚:“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佛门的中庸之道。” 艾文:“平衡,中庸。” 张明明:“那人群里的凶神,会做什么?” 艾文:“也许是在某种程度上达到平衡,狮子读过的玫瑰山石上说,人类是所有动物中,除去本能之外,唯一一种发展出‘残忍’这种性格的生物,不是凶神的人,‘残忍’会少一点,天生的凶神。‘残忍’会多一点,但是这种性格的确是人类独有。而生活在人群中的人类凶神,‘残忍’更多一点。” 张明明:“合着你们也不知道呗,啥都不知道就跟着马戏团出来浪了?” 艾文:“马戏团是我家的,本来是想出来走走,感受一下世界,没想到途中加入了静默会。” 小和尚:“追寻佛法,跟来的。”说完把手语打给吕颂彦看。 吕颂彦:“我是在郑州那场巡演跟过来的,暑假,跟家里说来打工。” 宋琳坐在角落里翻书,对其余四人的对话似乎充耳不闻。 张明明:“她不会手语吗?” 小和尚:“只是懒得理你。” 张明明:“狮子说加入静默会要取走我的嗅觉,怎么取?” 小和尚把手上的佛珠递过来,说道:“檀香珠,你闻闻。” 张明明:“闻不到了。什么时候取走的?” 小和尚:“你动了加入静默会念头的那一瞬间,嗅觉就已经消失了。” 张明明:“现在好了,凑齐五官各少一个的残疾人了,然后跟着马戏团去要饭吗?” 小和尚:“你这么看不上我们为什么还不惜杀人来加入静默会?” 张明明:“呃,缘?” 艾文:“明明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张明明:“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艾文:“去送你考试。” 。。。 毛村村长年轻时纠结一帮狐朋狗友在当地邻市矿山争夺战中以一当十,一战成名,在矿山做了二十多年安全主任,有他在的地方安全方面事无巨细都要经他查验,二十年没有出过一次安全事故,在矿山退下后回到毛村当了村长,作风凌厉身形魁梧的毛村村长此刻站在马戏团老板约翰面前竟然显示不出一丝威慑力。 约翰一头火红的头发乱糟糟,一脸糙皮硬邦邦,身材像长了瘤子的柳树疙瘩一般壮硕硬朗,比毛村村长高出一头。 刚才听说张明明在医院消失了,毛村村长冥冥之中感到这件事跟眼前的马戏团有脱不了的关系。 “你们游方做生意,跟一个九岁的小孩搅在一起,是不是自找麻烦。”村长道。 “张,我只是说我可能知道他在哪,你没有证据说我跟他搅在一起。”约翰说,“而且,你问问自己的内心,你真的希望这个小孩留在你的村子里嘛?” 村长不语,暗忖,张明明这个小孩,不是一般的可造之才,但是就他拿自己的火铳重伤何隆辉这件事,做得很绝。如果何隆辉真的死了,就不是烟花误伤能盖的过去了。 “你们这个马戏团到底是干什么的?”村长问。 “有时候你把问题想的太复杂,我们只是表演马戏赚钱的艺人。”约翰答。 “你的那个会说话的狮子怎么不让他上台跟观众们聊聊天,哪怕它说个晚上好也能把你的票价卖高一百倍。”村长盯着约翰说。 约翰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道:“张,你有时候会出乎我的预料。我想狮子自己过来跟你解释会比较好。” “我们都知道张明明离开对你对他都更好。”村长身后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 狮子站在他身后。 重影 “你们不会好心漏题给我吧?”张明明对身边四人说道。 小和尚笑道:“你知道这个考试是是谁设计的吗?” 张明明:“根据你们的尿性,你的问题我一般都猜不到答案。” 小和尚:“你讲话的态度就应该被人当街活活打死。不过也对,打死你都猜不到,这个考试是你自己设计的。” “那我不是想做多简单就有多简单?”张明明说。 艾文:“当然不是,这世界很多东西由你控制,同时这些东西也不由你控制。总之你去看了就知道。” 艾文说着,推了张明明一把,张明明掉出五人置身的黑暗中,来到一处庭院。 张明明环顾四周只觉得十分眼熟,果然这考试就是自己设计的。 这tm不就是我家吗!张明明感叹道。 熟悉的两层小楼,亘古不变的五棵白杨,红石子铺平的院子和爸妈精心培育的小花圃。 如果这是自己家的话,此时爸妈应该还在外边找刚刚失踪的自己。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张明明在医院醒过来,闭眼前,自己被何家老太挥棒打晕的一幕历历在目,此刻天已经大亮,自己躺在干净嘈杂的病房里,父母却不在身边。 病床边站着四个熟人,盲人艾文,聋人吕颂彦,哑女宋琳和浑身没毛的小和尚。 张明明醒来,哑女打着难懂的手语询问张明明是否站得起来。 张明明尝试起身下床,头虽然还是很晕,但是稍用些力还是控制的住,保持住了平衡,看到张明明站起来了,四人纷纷互相牵起手,小和尚示意张明明把手搭过来,张明明拉上小和尚的手的一瞬间,五人堕入一片黑暗。 就此,张明明从医院失踪了,被艾文一把推出黑暗后就站在自家院子里。 考试开始了。 。。。 子弹会卡壳。 刀枪会失手。 毒药讲剂量。 世间种种杀人利器总有自己的缺陷。 唯独绝望从不失手。不管是平平无奇的百姓还是万众瞩目的明星,坐拥万贯家财的巨富还是老谋深算的政要,碰到深入骨髓的绝望,便只有死路一条。 张明明尽管因为顽劣不堪而不受欢迎,但是就他的年龄来说,绝望这种情绪还从未沾染过他。只是此刻站在空无一人的庭院中,一丝寒意划过全身,不知道怎么,好像有点失落。 张明明调整自己的情绪,准备回屋喝点冰镇饮料等着考试。想必父母在外边找过碰不到自己便会回家等着,此刻阳光正盛,想必已经到了中午。 门上挂着防蚊虫的绿色纱帘,张明明拨开纱帘,一股凉意袭来,房子靠近河边,夏日里室内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感受到这股熟悉的冰凉味道,张明明放松了很多。 冰箱里放着冰镇可乐,满满的倒上一杯一饮而尽,冰的全身舒适,仍感到意犹未尽,又在杯子里丢上两个冰块,再斟满一杯,打开风扇和电视,舒服的靠在冰凉的竹编沙发上。浑身冒着冷气。 考试?还是算了。现在就算火山在身边爆发也懒得动。 不知过了多久,张明明开始犯困,恍惚间觉得在医院把自己带出来的四个人都是马戏团里耍把戏的,会说话的狮子,会变成人的猫咪和蝙蝠,那条刻薄的大蟒蛇。。。都是假的。 就在他将要睡去的一刻,屋外传来了喧闹声。 终于回来了,我都快饿死了。 张明明父母推门进来,看见瘫在沙发上的张明明,一脸惊愕。 “别骂我,我可以解释。”张明明懒洋洋的说,正准备把自己从医院消失的一整套托辞说清楚,就看见父母身后站着一个小人。 这小人无比熟悉,又透着陌生。 逆光看去,轮廓十分精致,不胖不瘦,健康,阳光。身上的衣服也异常熟悉,像是穿的自己的衣服。 脸也是自己的脸。 “饿不饿,明明?”张明明母亲问道。 “你啥时候到家的?”门外的张明明问道。 张明明低头看看,门外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 信风五子之一:艾文 “既然如此,张明明为什么要加入你们所谓的静默会?”村长问。 狮子向村长解释了桃乐丝,玫瑰山,静默会和凶神凶梦,尽管感到难以置信,村长还是跟着狮子和约翰的故事走了下去。 约翰出生在蒙特利尔,从小生活在马戏团里,跟各类动物混迹在一起,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让他获得了超出常人的跟动物沟通的能力,最开始团里一只名叫su的大猩猩通过手语了解了约翰的指令,逐渐su能从约翰这里学到的手语指令越来越多,后来灰鹦鹉们也开始加入约翰和动物们的悄悄话俱乐部里,再然后是树林里的乌鸦,幼年的约翰在这些动物身上获得一个信息。 evo 这三个字母跟随了约翰很多年,直到约翰的叔叔在一次展会上用两万加币拍下一头正当壮年的非洲雄狮。 这是马戏团里的第一头狮子。 在蒙特利尔,最有活力最聪明的野生动物几乎从一出生就睡在太阳马戏团的笼子里,进入加拿大的所有野生动物贩子最先去的一定是太阳马戏团的后台,其他小马戏团想要挑到适合表演的野兽,至少要等到太阳马戏团精挑细选几遍过后才能在剩下的野兽中尽量筛选。 所以这头狮子意外落到约翰家马戏团的当天晚上,整个马戏团举办了盛大的欢迎仪式,约翰的父亲和叔叔弄来了两大桶上等的杜松子酒,马戏团里的所有成员都喝了个尽兴。 彼时还未成年的约翰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在晚上悄悄带了一桶牛骨去看自家的狮子,像一个家里刚添置了新车的小孩一样。 狮子被关在螺纹钢焊接的笼子里,正趁着蒙特利尔清凉的晚风靠在笼子一侧休息,看着约翰拎着装满牛骨的铁桶过来也没有丝毫波澜。 “你真是个漂亮的怪物。”约翰蹲在狮笼前两眼放光,叔叔说这头非洲狮来自好莱坞的一个女明星家里,这个女明星在拍摄希区柯克电影过程中为了熟悉野生动物特意购买了这头刚刚成年的狮子,狮子帮她完成了出色的表演,也让女演员大红大紫,走红后,女演员在加州的豪宅被非洲猫科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围攻,指责她在电影中做出伤害狮子的行为,尽管狮子在拍摄过程中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女演员迫于舆论压力,把狮子送到了蒙特利尔。 这头在好莱坞拍过电影的狮子对到访的男孩没有一丝表示,只是舔舐着自己比男孩脸还要大的脚掌,约翰从桶子里拿出牛骨探进狮笼。 约翰等着狮子对牛骨激烈的反应,像等着看自己家里新车如何启动的孩子一样满怀期待。 只是狮子平静的看着牛骨,像一个老人看着眼前手里拿着糖试图给自己舔一口的孩子一样,深邃的目光扫过约翰。约翰见过野性难驯的野狮子,见过主动配合的狮子,见过被饥饿打败的练习狮子,它们的眼神或凶残或冷淡或恐惧。 这头狮子,眼神像自己奶奶。 狮子看着跟约翰对视着,良久。 约翰发现自己跟狮子进行了一次完整的沟通。约翰第一次认识到语言从来不只是必须发音那么简单。 这天晚上,在狮子这里,约翰确定了其他动物口中“evo”的含义。 evolution【进化】,约翰第一次知道人类之外的动物们也在不断进化,进化程度远超人类。 之后的五年里,约翰通过跟群兽顺畅的沟通,成为了马戏团里最有名气的驯兽师,他跟狮子合作的演出获得了观众极高的评价。 狮子说服了约翰带着马戏团去世界巡演,启程时约翰对狮子嘴里的平衡并没有感到一丝动心,最初的目的不过是利用群兽们和自己精妙的配合,用精彩的演出在马戏表演领域站稳自己的脚跟。 马戏团从北美洲出发,第一站前往巴西,在狂欢节现场表演,演出进行得非常顺利,当晚一头野生美洲虎从雨林溜出来潜入马戏团的帐篷里,试图袭击约翰同父异母的弟弟艾文,在这之前,尽管艾文生活在马戏团,跟哥哥不同,他几乎对这群陪自己长大的动物没有一丝感情,所以在驯化动物方面没有一丝经验。 当狮子题提醒约翰找到入侵者的时候,约翰手里拿着一把猎枪,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 没有任何驯兽经验的艾文不费吹灰之力控制住了美洲虎。坦克一般壮硕的美洲虎正像一只温驯的家猫一样伸长了脖子等艾文的抚摸。 “从那以后艾文就失明了。”约翰说。 信风五子之三:吕颂彦 小和尚和宋琳 吕颂彦是个优秀的游泳运动员,常年的游泳训练给他带来一副匀称结实的体型,每个夏天的下午,郑州市中心的河南省体育馆里经常能看到一个矫健的身形在游泳池里尽兴游到晚上。 修长的躯干筋肉分明,脖子像一段结实的底座般托着小巧的脑袋,脸蛋有棱有角,鼻子尖挺,周身的少年气逼人。每次吕颂彦用这样的身材穿着紧绷的三角泳裤出现在泳池里,周遭女性的眼光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引力。 尽管在女生中间十分受欢迎,吕颂彦却早早跟自己的一个女同学公开了长达三年的恋爱关系,吕颂彦的女孩身形高挑,容貌出众,深邃的五官波澜起伏,像极了混血儿,纤长锋利的眉毛跟薄挺的鼻梁相得益彰,厚嘴唇十分火辣。 女友十分依赖吕颂彦,尽管自己是个旱鸭子,每次吕颂彦到泳池游泳女友都会在岸边看着水里梭子般游动的男友。 女孩捧着一本书在岸边看的津津有味,男孩在水里游的十分尽兴。 女孩是个学霸,男孩早已决定进入省队继续在泳池里发展。 亮眼的两人在学校和泳池都像落在地面上的行星一样惹眼。女生们嫉妒女孩的男友,男生们羡慕男孩的身材和女友。 这种羡慕持续到高二开学第一天。 那天暑热难当,吕颂彦在泳池游了一上午,回家收拾东西去学校,所有人都没看出他的任何变化,只是到了晚上,学校才打电话到吕颂彦家里。 吕颂彦没去学校。 吕家接到消息到处寻人,很快学校又传来消息,吕颂彦的女友好像知道点什么。 女孩坐在教务室泣不成声,吕家父母到了学校,女孩明显知道点什么但是始终不透露实情,吕家父亲示意吕家母亲把女孩带到单独的房间里,女孩终于张口了。 在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吕颂彦失踪的始末渐渐浮出水面。 “去年暑假我跟颂彦去泳池,我们在泳池呆了一整个下午,我在水池边看书,两个男的在我旁边练游泳,他们一个很胖,另一个更胖,穿着蓝色的泳裤,肚子上的肉垂下来把泳裤盖住了一大半,他俩一直在我旁边晃悠,脸上的横肉看起来很吓人,很猥琐。颂彦过来把我拉走了,我们换了个泳道一直游到泳池闭馆。然后我自己去更衣室换衣服,更衣室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一直觉得有人在偷看,就很害怕,我有种直觉刚才那两个男人就在附近,我尽快换好衣服到大厅等颂彦,等了半个小时还没出来,打电话也没人接。然后我跟管理员说了,管理员就去男更衣室找,他说颂彦不在更衣室,我又打电话,就听见管理员说,电话在衣柜里响。” 女孩哭的喘不过气,吕家母亲倒了杯水给她继续说。 “更衣室里有个工具间,我跟管理员在工具间里找到了颂彦,他被那两个男的。。。” 吕家母亲大致猜到了什么,打断女孩道:“他当时穿着衣服吗?” 女孩捂着鼻子哭的要呕吐出来,勉强回道:“没穿,身上很多伤。” 女孩明显没有意识到吕家母亲打断她的用意,一坦诚到底,接着说:“两条腿上流满了血,肚子上全是~液,嘴也受了很重的伤。我们送他去医院,医生帮他缝合了肛门的撕裂伤,喉咙也有伤。” 吕家母亲痛苦的抱着头蹲了下去,她记得去年暑假儿子带着伤回家,百般询问只得到打了个小架的回应,没想到竟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故。 “颂彦不让报警,我跟他说了很多次,每次说他就生气,毕竟一个男生。。。后来我们就都不提这回事,游泳馆赔偿了医药费和两千块。可是今年三月份,颂彦身体一直感觉不舒服,我们就去做了检查,就查出来。。。” 女孩再也说不下去,吕家母亲拿了张纸条写了两个字“艾z”,递给女孩,女孩看见就彻底崩溃,跪在地上痛哭不已,吕家母亲业已失魂落魄,两腿一软瘫在地上。 良久,吕家母亲过来扶着女孩,抱着女孩脸问道:“孩子,孩子?你有没有被感染?” 女孩泪眼婆娑的摇摇头。 “那就好。你仔细想想颂彦现在会在哪?乖,阿姨求求你,你一定想得起来的。”吕家母亲冷静的说道。 “阿姨我对不起颂彦。。。阿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本来从没想过要跟他分手,可是今年开学不知道谁把颂彦在泳池里发生的事传出去了,同学们说的实在太难听,我是实在受不了才说了分手,阿姨我真的不知道他现在会在哪。”女孩边哭边说。 吕家母亲听到这里一时失控一个巴掌打在女孩脸上,女孩被打的愣在原地,忘了哭。 门外的老师突然开门进来,说:“颂彦找到了!” 。。。 吕家父母带着老师一起赶到学校的时候吕颂彦正在急救,两个少年小和尚等在走廊里。 “施主,是吕颂彦的亲属吗?”一个小和尚问。 吕家父亲急切上前回话。确认过身份,小和尚把下午所见和盘托出。 下午两个小和尚在学校附近书店看书,吕颂彦看见两个和尚,过来就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个小和尚,虔诚的祝两位“修行顺利”。 起初两个小和尚只觉得是一个从善的少年,但是当他们打开手里的纸包却发现里边装了整整一千五百块。 两个小和尚商量这笔钱太大,一个少年不应该出这么多钱给游方僧人,两人就循着吕颂彦走开的方向跟过去,一路找去,在一栋废弃的八层楼上看到了吕颂彦。 吕颂彦坐在顶楼的边缘处,用意明显。 两个小和尚悄悄爬上顶楼,两人分工,一个跟吕颂彦搭话,另一个借着堆积成山的废弃物掩护逐渐靠近吕颂彦,搭话的小和尚成功拖延了时间,问出了吕颂彦的姓名学校,至于为什么要寻短见,来不及问,吕颂彦双手一撑,往楼下栽去。 千钧一发之际,包抄过来的小和尚死死拉住了吕颂彦的衣服,搭话的小和尚冲过来帮忙,吕颂彦看见两人已经拉住了自己,毫不犹豫的开始撕扯自己的衬衫,随着撕裂声吕颂彦掉到六楼的钢架上,两个小和尚飞身跃下,救下已经吐血昏迷的吕颂彦,送到医院。 在书包里找到学校的联系方式后联系了吕颂彦的老师,众人这才得以找到失踪的少年。 吕家母亲哭着过来抱着两个小和尚千恩万谢,吕家父亲则拿出脖子上挂着的玉观音捧在手里感谢着老天,两人坚持要给两个小和尚的寺院一笔善款。 “施主,我两个是云水僧,四海为家,哪里来的寺院呢?还是赶快去看看医院怎么说吕颂彦的伤势吧。”小和尚道。 一行人等吕颂彦从急救室出来已经到了午夜,吕颂彦伤势严重,但是不伤及性命,吕家父母和同行的老师才放下心来,两个小和尚已经趁人不注意消失在了走廊里。 出院后吕颂彦办了休学,换了家泳池继续练习游泳,只是身边的女孩已经不在。 某日一个救生员跟吕颂彦搭话:“你小臂的弧度如果一直是这样的话,你的速度不可能再有提升了。”救生员说着,弯着自己的小臂给吕颂彦示范。 吕颂彦不搭话,只是尝试了救生员的建议,出水时流畅了许多。 第二周吕颂彦带了根蛋白棒给救生员,救生员默契的继续纠正他的动作,半年间吕颂彦的因为救生员的矫正变得越来越流畅。 下班时间吕颂彦经常留在泳池帮救生员打扫泳池,两人聊的话越来越多。 冬天,救生员对吕颂彦告白了。 吕颂彦想都没想回话道:“我也喜欢你,但是我感染了艾~,所以还是算了,哈哈。” 救生员笑道:“吃药呗。在一起吧,我爱上你了。” 。。。 约翰的马戏团到了郑州,驻扎在黄河边。 吕颂彦带着救生员一起去看马戏,两人被台上的表演惹得哈哈大笑,烟花映在两人脸上,笑容比烟花灿烂。 专注看着马戏的救生员的手突然被揪了一下,吕颂彦眼睛直直的看着台上的幕布,手死死攥着救生员的手。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跳楼的事。” “记得啊。两个和尚把你救了。” “我刚才看到那个和尚了。”吕颂彦兴奋的说,“在马戏团后台。” 表演结束,吕颂彦买了束花,带着救生员一起,果然在后台找到了小和尚。 “哈!你恢复的很棒啊!”小和尚一眼就认出曾经轻生的少年,打招呼道。 吕颂彦把花塞进小和尚手里,情难自禁的给了小和尚一个拥抱,介绍道: “这是我的女朋友,宋琳,这是之前救我命的小师傅。” 吕颂彦,小和尚和宋琳三人在黄河滩上彻夜长聊。清晨,三人看着向东滚滚流去的黄河,一轮红日正在黄河尽头慢慢升起。 两周后,失去听力的吕颂彦和不能再出声的宋琳融入了马戏团后台。 信风五子之五:张明明 “这就是考试内容吗?”张明明看着门口的一家三口不屑道,“你们从哪回来的?” 以下为了方便读者区分,暂且把我们认识的张明明称作张明明一号,另一个凭空出现的张明明叫做张明明二号。张明明妈妈姓金,暂称金妈,张明明爸爸暂称明爸。 “从医院回来啊,我去过哪你能不知道吗?”张明明二号说。 金妈和明爸似乎对出现两个张明明这件事没有丝毫介意,金妈自然的招呼张明明一号道:“明明,来帮妈把行李拎屋里,妈歇会再去给你们做饭。” “你身边不是还有个张明明吗,让他帮你拎。以后我的活都归他干。”张明明一号懒洋洋的说,心想:管他什么考试的,敢冒充我就要他好看。 张明明混归混,但是平时对金妈的意见十分尊重,懂事以来他深知自己行事缺少分寸,所以对金妈的管教十分上心,为了避免金妈再带着自己去低声下气给人赔礼,也为了自己不真的闯出难以收场的大祸,在金妈面前嘴硬归嘴硬,私下对金妈说的话却是从善如流。这点从他放出狮子为金妈报复胡家两个媳妇就看得出来。 当然这份温情张明明从不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来,他的混世魔形象一直保持的十分完整。 那个冒牌货装的再像自己,也不见得会知道自己从来不忤逆金妈的吩咐,只要张明明二号按照“混世魔”的标准反抗了金妈的吩咐,他就露出马脚了。 张明明一号暗想道。 转念一想,没准这个所谓考试的内容就是要自己把冒牌货揭发出来,那些会说话的野兽们变成人的水平之高自己亲眼见过,这个张明明二号说不准就是谁变来考试自己的。至于考试目的,张明明就打死也想不明白了。 张明明一号暗戳戳的等着看张明明二号的反应。 “妈给我吧,你去吹吹风扇,热得很。”张明明二号欣然接过金妈手中的行李。 “切,果然做过点功课。”张明明一号冷笑道。 张明明二号接过行李熟练地摆放在该放的位置,打开冰箱给自己倒上一杯可乐,一口气喝光,在杯子里丢进两块冰块,端着冰可乐坐在张明明一号面前。 “这集看过了,换台吧,看柯南。”张明明二号说。 电视上播着人与自然,张明明二号和父母回来之前张明明一号正对着塞伦盖蒂草原上的斑马打哈欠。 “张明明不这么说话,张明明只会抢遥控,你装的不像。”张明明一号看着电视目不转睛的说。 张明明二号笑道:“那是你那个张明明,我当张明明的时候,不抢遥控器。” “明明别吵架啊,让爸爸休息会,你们脑袋的伤还没好,都别激动。”明爸泡好一杯绿茶端着走过来坐在两个儿子中间,风扇对着三人来回摇摆。 “爸突然多了一个张明明你不觉得奇怪吗?”张明明一号问。 “不奇怪啊,你多个兄弟不好吗?明明,明明都是我的儿子,爸开心着呢。”明爸乐呵呵的说。 “行吧,我无所谓,以后我再打死人有人当替死鬼了。”张明明一号不忿道。 “嘘。。。”张明明二号示意张明明一号闭嘴,张明明一号厌恶的从杯子里拿出冰块砸过去。 。。。 晚饭时间,张明明一家四口围坐在桌子边吃饭,张明明二号拨着碗里的鱼,嗲声嗲气道: “爸我不想吃鱼啊。” 没等明爸说话,张明明一号吐出嘴里的鱼刺骂道: “你能不能敬业点,我最喜欢吃鲤鱼这点都不调查清楚就过来当冒牌货?!” 明爸呵呵笑着帮张明明二号把鱼块的鱼刺挑干净,喂到张明明嘴里。 “长智商呢,把这块吃掉就好。”金妈在旁边好言相劝道。 张明明二号吃光鱼块,坏笑着看着张明明一号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没有冒充你,我就是张明明啊。” 。。。晚上两个张明明睡在同一张床上,张明明二号呼呼大睡,张明明明一号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一号突然一巴掌打在张明明二号的脸上。把张明明二号的脸掰过来侧躺着跟自己面对面。 “这张脸做的挺真的,我想来想去想不明白,我看着何隆辉眼睁睁被我一枪打死的,人都凉了,又突然间活过来,是你们做的吧?”张明明一号说。 “狮子说你挺聪明的,怎么到现在才明白,如果不是我们救你一命,何隆辉奶奶早把你一棍打死了吧。”张明明二号强忍着困意说道。 “死何隆辉去哪了?”张明明一号问。 “你以为狮子会人话,就不吃人肉了?除了被你用火药轰开的地方全是石子之外,那个死小孩嫩着呢。你都没留意到在你身边混吃混喝的小猫崽子不见了?他现在变成何隆辉在医院替你消遣何家人呢。”张明明二号答道。 两人一问一答,张明明一号就着月光突然发现,张明明二号一句话不少的跟自己搭着话,嘴却从来没动过一下,眼神冷冷的打在自己脸上。 “你说话怎么不张嘴啊?”张明明一号问。 “你也可以,你跟我用的是同一个大脑啊,你想说的话,还没张嘴的时候,我就在大脑里看见了。”张明明二号依旧不张嘴答道。 张明明尝试着在脑海里组织着自己要说的话: “为什么爸妈对多了一个张明明不感到奇怪?”张明明一号想道。 “桃乐丝的梦境管理术,这种技术延伸出一个分支,可以干扰大脑,你们人类大脑这么发达,受干扰就很严重。桃乐丝严厉禁止分身这种事,为了防止有人被静默会这种非法组织强行分身,导致目睹‘分身’这种奇怪的事情在人类社会中传播,进而导致所有的变形兽曝光,桃乐丝在‘分身术’里植入了干扰,所以‘分身’这种事情出现在人类附近时,他们会因为受到干扰而对分身视若无睹。”张明明二号不张嘴回答道。 “如果去除了这种干扰。”张明明一号暗想,只是还没想完就被另一个念头打断了。 “去除了这种干扰,他们就会发现多了一个张明明。”张明明二号强行在脑海中插了一句话,“但是完全没有必要,只要你完成了考试,我就会消失,干扰就不存在了。” “考试考试到底要考什么!”张明明一号愤怒的想道。 “我不知道啊,考试题来自于你,我只是你的分身,我跟考题一样来自于你啊,狗身上的跳蚤怎么会知道狗在想什么?”张明明二号在脑海里说。 “你骂谁是狗!”张明明一号忍不住张嘴反击。 “sorry,讲个事实而已。”张明明二号终于也张嘴说话了。 两人刚开始就‘谁是狗’这个问题产生争执的时候,共用的脑海中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我要咯吱他~他要咯吱我!” 张明明一号跟张明明二号纷纷向对方出手,伸手往对方腋下最软的部位攻去,两个一模一样的张明明在床上笑闹做一团,嬉笑大叫从窗口涌出,湛蓝的夜空下,不远处的马戏团灯火通明,刚刚收工的演员们正托着疲惫的身躯前往张明明家里吃宵夜。 来吃饭的演员队伍里,三个少年和一个少女朝着不远处传出嬉闹声的二楼窗户方向,几人忧虑的看着对方,盲人艾文对着笑声方向笑道: “他考试似乎很轻松。” “我加入静默会的时候,考试好像还挺难的,一点都笑不出来。”小和尚说。 宋琳打手语道:这小孩没准是个大人物,考完就知道了。 。。。 金妈和明爸在院子里开出一片花园。 春天花园里芍药怒放。 夏天金妈常在花园里采了凤仙花给全家染指甲。 秋天满园金灿灿的菊花让小院里平添许多活力。 冬天白雪皑皑的时候整个院子被花园中央那株盛开的红梅点亮。 今天早起整个河边都被一片闷热笼罩其中,张明明一号被楼下的嬉笑吵醒,不耐烦的起身抓起扇子狠狠的朝自己扇着往楼下走去。 张明明二号正在院子中央的水井旁边‘吱呀吱呀’的压着水,一桶一桶冰凉的井水被提上来,金妈正在花圃边上一边浇水一边给张明明二号加油,母子两人其乐融融。 张明明一号不耐烦的看着自己的分身,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他要把我妈抢走了! “没关系啊,这种活你不乐意干,我可以帮你的。”张明明二号在脑海里打断张明明一号的可怕念头,给张明明一号传达了一条乖巧的信息。 被张明明二号一语中的,张明明一号尽管对金妈百依百顺,唯独种菜养花这些事让张明明一号完全提不起兴趣,金妈也知道自己儿子的喜好,平时养花种草时候需要有人帮忙也只是找明爸,从来不在自己儿子身上自讨没趣。 尽管张明明一号知道养花种草的田园生活一直是金妈的梦想。金妈跟明爸能走到一起也是因为两人在生活方式的选择上出奇的一致,尽管两人在竞争激烈的大城市里都属于佼佼者,但是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回到明爸老家,住在河边的房子里享受乡下的安静和闲适。 看着张明明二号殷勤欢快的帮金妈打水浇水,两人拿着水瓢打水仗,张明明一号第一次感到自己被排除在这个家庭之外。 看来张明明二号很适合这个家庭啊。 。。。 早饭过后,金妈去准备马戏团演员们的早餐,明爸去粮仓灌装自家的小麦,两个张明明在一楼客厅呆着,张明明一号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张明明二号乖巧的写着作业。 “有个分身就是好呀,以后一个去上学,一个在家睡觉,反正你学会了我就也会了,作业还只用写一份,我都不舍得让你消失了。”张明明一号乐呵呵笑着说。 张明明二号低头不语,认真的写着作业。 看着张明明二号的反应,张明明一号惆怅道:“你写太认真了,班主任那个死老娘们肯定说你是找别人抄的,还不如不写。” 张明明一号自言自语着,金妈突然拿着围裙一边擦手一边引三个人进屋,热情的笑着。 何家老太和何隆辉爸妈来了。 何隆辉爸妈看见两个张明明在屋里并没有客气的给个好脸色,两人手上拎着两箱营养品,一边跟金妈说着客套话,一边用眼神在两个张明明脸上剜来剜去。 何家老太则坦然的过来一把抱过正在写作业的张明明二号,“乖啊儿啊”的叫着。 张明明一号心知肚明何家老太不讨厌他,反倒隐隐感觉,因为何家男人顶不起来,阴盛阳衰,何家老太太对自家男人失望之余,对无法无天的自己相当喜欢,只是昨晚因为孙子被自己打死确实怒火冲天,打定了要暴打自己一顿的主意。 这么想着,张明明一号就很生气,何家老太太喜欢的是自己这个正品,是自己昨晚狠狠地吃了她的两记龙头拐杖,现在这个睁眼瞎的老太太却“乖啊儿啊”的抱着那个山寨货。 张明明二号好像分身的时候带走了张明明一号身上所有招人喜欢的特质,有他在身边,张明明一号感到自己光芒被那个山寨货彻底盖了过去。 何隆辉父母始终放不下自己儿子被枪击的恨意,送了东西无视张明明父母留他们吃饭的邀请,悻悻离开,何家老太则留下吃午饭。 因为突然造访的客人,张明明一号被安排上楼负责,马戏团的早饭,张明明二号在楼下陪何家老太吃饭。 “不忿啊?”小和尚看着心不在焉的张明明说。 张明明一号听着楼下的欢声笑语,一腔怒火在胸口酝酿,把手里的馒头朝小和尚摔过去。 “考试考试考的什么tmd试!我爹妈都变成别人爹妈了!”张明明一号烦躁的叫道。 “嘿,别冲我发火啊,你要考什么怎么考我一点都不知道。”小和尚白了张明明一号一眼道。 “你们加入静默会的考试都考了什么?”张明明一号问。 “忘了,考试通过之后记忆就被拿掉了,防止被桃乐丝检查,静默会对桃乐丝来说,可是个秘密组织。”艾文说。 张明明一号在二楼摆好饭菜,悄悄沿着楼梯走到一楼,停在楼梯拐弯处看着一楼餐桌上的何老太和爸妈,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正陪着爸妈一杯一杯对着何老太敬酒,张明明二号乖巧的坐在几人中央。 村长率先看见楼梯上的张明明一号,张明明一号看见自己被发现了,欢快的跳下楼梯。 张明明一号脚步刚踏上门口,一个酒盅“啪”一下摔到自己面前,差点砸到张明明一号的小腿。 “滚!大人在这吃着饭你过来张狂什么!”村长吼道。 张明明一号笑容僵在脸上,愣在原地,脑子乱的一锅粥,眼前突如其来的责骂超过了过去任何一次给他带来的震慑,因为这次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凝固了起来,何老太看着昨晚自己亲自杖责过的张明明一号,昨晚尽管眼里带着杀气,却还有些眷恋和疼爱,此时何老太锐利的眼里却只有一股足矣让太阳结冰的寒意。村长,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加上点酒劲,正对着张明明一号怒目而视。 金妈看见自己儿子被训斥,在桌底悄悄挠了明爸一下,明爸赶紧拿起酒给村长和何老太斟满,低声下气道: “老姨,你菩萨心肠,跟我叔说一声,咱好好吃饭,这孩子任他去吧,以后我保证好好管着他。” “爷,你都跟我喝酒了,就别摔他了,他干的不都是我干的吗?你看看我把火铳也还给你了,你也喝了我的道歉酒了,就消消气嘛。”张明明二号在村长旁边笑盈盈说。 何老太端着酒杯送到村长嘴边:“兄弟来,姐说了这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小金两口子为人咱都知道,孩子们磕磕碰碰的都是消灾解难,来跟你老姐姐把这杯喝了。再说。。。” 何老太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张明明一号,接着说道:“咱不是还有一个明明,门口那个小灾星任他去。” 后边的话张明明一号完全没有听到,他转身逃开了,因为满脸的泪水实在不能让屋里的任何人看见。 “我跟他长得一样干的事一样,昨晚挨棍子的是我,md我倒成个灾星了?!”张明明一号边想边逃,就想尽快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狠狠把身上的泪挤干。 但是他逃的越快,深入骨髓的绝望把他裹挟的越紧。 平生头一次,混世魔感到绝望。 。。。 张明明一号在外边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天将黑的时候,张明明二号手里拎着两包干吃面,朝村里废弃的粮仓走去。 废弃的粮仓里堆满了潮湿发热的麦秸,四面围着泥墙,榆木搭的横梁年久失修,整个粮仓摇摇欲坠。 “你知道我能看见你的想法吧?”张明明二号把手里的干吃面递过去,张明明一号大嚼特嚼起来,一眨眼两包面进肚子里了。 肚子里有了东西的张明明一号死死盯着张明明二号,说: “我知道你能看见我在想什么,所以我做了这个。” 榆木横梁上挂着五根尼龙绳,五根尼龙绳分别缠着一处榫卯。 “这五根绳子里,至少有三根,拽一下就能把整个粮仓拽塌,我不知道是哪根绳,所以你也不知道,咱俩轮流过来拽绳子,谁砸死谁认命。”张明明一号说。 “你说了算啊。”张明明二号仰头看着绳子跟横梁的连接处,天色渐黑,粮仓里很暗,高处的情况一点都看不清。 第一根绳子由张明明一号拽。 安全。 张明明二号拽第二根绳子。 房子塌了。 “没砸到我,横梁掉下来支了个三角,我现在刚好藏在这个三角里。”张明明二号在脑海里给张明明一号发讯息说。 “那你,等死吧,我回家了。”张明明一号转身就走,脑海里安静了下来。 “你回家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呢?再让村长因为你拿着他的火铳杀人而进监狱?再打死何老太一个孙子让她求死不能?再杀个人让爸到处求人放过你?或者继续破坏妈想过的乡村生活?” 张明明二号在脑海里发出这条消息后再不说话,安静的等着死亡或者回来救自己的张明明一号。 张明明饭后拎了一把铁锹朝粮仓方向走去。 天彻底黑了,开始下雨。 张明明一号拿着铁锹把张明明二号从横梁搭出来的三角空隙里挖出来。 “我快饿死了。”张明明二号从坑里爬出来说。经过雨淋土墙已经化成泥浆,两人映着河堤边上马戏团的灯光从泥坑里爬出来。 “回家吃饭吧。”张明明一号说,话音刚落,张明明二号呆过的那个三角空隙因为雨淋而开始塌陷。 张明明一号在身后推了张明明二号一把,自己随着泥浆滚落到刚才的空隙里,空隙瞬间被泥浆石块和张明明一号填满。 张明明二号掉到土墙外的麦田里,回头看时整个粮仓已经彻底塌陷下来。 “头疼啊,横梁把我骨头挤碎了,血。你,去跟妈好好过,帮她养狗,种花。”张明明一号在脑海里传出最后一条消息给张明明二号。 何氏灾难1 何家小孙子恢复的异常迅速,很快就出院回家。 何家老太仿佛再也不准备跟自己孙子分开一秒直到自己入土,走到哪都要抱着何隆辉,尽管年事已高,但是年轻时就身强力壮攒下一把好力气的老太太抱起自己已经上小学的孙子没有一丝困难。 “妈,你把小辉放下来让他喘口气吧,孩子刚痊愈,你别把他吊坏了。”何隆辉妈妈忍不住恳求道。 “滚!”何老太骂道。 众人无语。 晚饭时分,何家老少十几口全集中在何隆辉家里准备给孩子出院接风,何家老太还是死死抱着自己孙子,换药上厕所都要在她怀里进行。 餐桌上几个何家妯娌对自己婆婆不满却不敢当场发泄,只是三两聚在一起老鼠般的低语着: “看看谁是亲的,我家何阳阳去年在树上摔下来还挨顿骂,你看看这,抱的紧的。” “抱两天了,谁劝都不松手。” “老太太这回被吓疯了,不过当着其他孙子的面,就抱这一个,过年压岁钱也不知道该咋发了。” 何家老太太耳聪目明,只是瞟过几个议论纷纷的儿媳妇们一眼,众人安静下来。 何氏灾难2 跟张明明光明磊落的嚣张不同,同为玩伴的何隆辉性格之猥琐举世罕见。 冬天河面结冰,何隆辉一早动了去冰面上溜冰的念头,奈何自己老妈的拳头实在过于凶悍,何隆辉贼眼一转,找到贼头张明明,鼓动张明明四处游说叫上大家伙一起去河面上玩耍,等所有人都玩了尽兴,满身冰碴儿回家时,何隆辉回家换好衣服吃着热腾腾的烙饼挨个串门举报这家的小孩去溜冰了,被举报的难免一顿修理,似乎想象着小伙伴们被各家修理的场面对何隆辉来说快感远远强过溜冰。 久而久之没人再愿意玩耍的时候叫上何隆辉,只是张明明自觉仗义平日里把这个小贼带在身边。尽管如此还是免不了三不五时被何隆辉坑上一把。 直至最终张明明一枪轰破了何隆辉的小腹,这个不过八岁的小猥琐男才消停一段时间。 只是眼下,刚出院的何隆辉正在何家闹的开心。 何家五家人分三个宅院,何老太自己住一间,照顾瘫痪的老伴,何家老大和老二住一处宅院,老三老四住一间宅院,平日每天早上何家媳妇都会轮着给独住的何老太送早饭。 今天轮到何老四,即何隆辉家。 一大早何老四媳妇熬了玉米糁粥,做了两张油饼,从酱菜坛子里捞出几样脆生生的小菜,吩咐何隆辉给奶奶送去。 日上三竿何老太怒气冲冲来找四媳妇问罪,何老太早起伺候老伴擦洗身子,活动四肢,忙活整整一早上饿的前胸贴后背,眼巴巴等着却没人送饭。算清该四媳妇送饭,便过来看个究竟,本来只当是照顾刚出院的何隆辉抽不出手,没想到刚进院子就看见四媳妇整跟自己儿子吃的不亦乐乎,火气一下窜了上来。 “是嫌你妈老不死了!大清早你妈伺候你爹端屎端尿,你爹天天吃得多屙得多,隔三差五还拉稀,抓的你妈我一手尿骚味屎臭味,你就让你妈用这手做饭?等你们送个饭就要看你们脸色了?!”何老太站门口骂道,故意着重描写屎尿,三言两语骂得对面饭桌上的两人倒尽胃口。 何老四夫妇看见老太太生了大气,眼神一对就顺着老太太话说了下去。 何老四媳妇大腿一拍,口气惊讶:“呀!妈!我早就让小辉把饭给你送过去了啊!你过来路上没看见他?” 果然媳妇这句话一出,何老太的怒气烟消云散,有什么早饭是比刚痊愈又失踪的孙子更重要的。 何老太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没看见呐?他啥时候过去了?” “哎呦,得有半个钟头了,赶紧去找找吧!” 何老太家里老三老四合住的宅子不过五分钟脚程,何老四刚才只当儿子是被奶奶留下吃早饭了,没想到两头没见人。 何老四带上媳妇出门去找,何老太站院子里喊何老三,喊得老三全家衣衫不整从楼上下来找孩子。 老大老二房子里也没见人,正当何家全家鸡飞狗跳的时候,何老四媳妇对着路边的两条狗惊叫起来,两条狗争抢的正是早上她给儿子带身上的油饼。 何家一行人顺着粥洒落的痕迹,找到何隆辉,正蹲在树上,树下围着一圈野狗。 第三场秀 因为演出第二天何老太和张明明一场火力全开的“老少斗”,引得马戏团在这处河湾边上声名鹊起,第三天观众人数爆满,一部分昨天因为“老少斗”打断演出而没看完秀的观众变成了最好的宣传,再加上约翰承诺他们今天可以免费补看昨天的演出,更是拖家带口过来,尽管到最后只剩下毛村几个街溜子炒起来的高价票,观众热情依然不减,以至于到最后票价竟然翻高三倍之多。 最后进场的观众自己带着塑料小凳子,站在凳子上越过人群看马戏。 烟花过后,灯光黯淡下来,焦点集中在表演场中央,幕布拉开,一头狮子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巡场一周,约翰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场地四周的扩音器上传来为狮子的表演做解说。 狮子稳稳坐在马背上,经过掌声雷动的人群的时候还会富有感情的同鼓掌的观众对视,这点技巧惹得鼓掌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尽力鼓掌,试图跟万兽之王对视一眼,看看兽王眼神里有什么耐人寻味的东西。 巡场三周,狮子从马背上跃下,稳稳落在自己的高脚凳上,一个穿着清凉身材结实的金发女郎在高脚凳旁边等着狮子,狮子在她的指挥下灵敏的做着女郎要求的动作。 随着狮子灵敏但是机械的动作表演观众热情略微有些减退,这是马戏团精心设计的桥段,一段精彩刺激的表演过后会加入一些冷淡的表演,帮助观众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情,然后再引入一个爆点,从而全场表演都可以带着观众的情绪高低起伏。 狮子机械的动作表演持续了三分钟,观众们逐渐在看台放松了下来,开始一边看秀一边闲聊,吃爆米花闲聊的人群突然被一阵激烈的尖叫和掌声吓了一跳,众人循着掌声看去,一群花花绿绿的鹦鹉从顶棚散落下来,铺天盖地飞满全场。 鹦鹉们叼着月季从顶棚飞向四面八方,受过训练的鹦鹉们哪里掌声激烈就飞向哪里,众人又陷入索要掌声的小陷阱里,鹦鹉们纷纷把自己叼的月季丢向掌声最热烈处,现场就像下了一场花雨一般,观众的热情也像丢进一颗火种的油桶一样被瞬间点燃。 等鹦鹉们丢完月季,又重回顶棚自己的饲养员那里,人们的注意力回到舞台上时发现,刚才趁着鹦鹉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的时候,表演场中央摆上了一架钢琴。 众人纷纷疑惑之际,一头狗熊像一个真正的音乐家一样,没有任何人牵引,自己双腿直立,迈着轻缓的步伐走到钢琴旁边。 然后规整的向观众鞠了个躬。 受狗熊端正态度的感染,观众们为狗熊的鞠躬回以掌声,满场回荡着“大黑熊还会弹琴了?成精了。。。外国人的马戏团就好整这些花里胡哨的。。。狮子不跟老虎打一架?”的窃窃私语。 狗熊则一板一眼的进行着自己的表演,尽管站着弹琴,狗熊的后背竟然挺得笔直,像一个初学钢琴想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前三个音符一出,全场的孩子们都惊讶的叫了起来: 小星星! 几个小孩跟着唱了起来:“一闪一闪亮晶晶。。。”众人看见狗熊的表演如此讨小孩的喜欢也安静的进入了狗熊的节奏。 不想众人刚刚开始融入这场童真的合唱,曲子的却难度陡然上升,跟着唱歌的小孩也都安静了下来。 狗熊演奏的不是儿歌小星星,而是莫扎特的“小星星变奏曲”,虽然由这首曲子改编来的儿歌传唱度极高,任谁都能哼出来几声,但是这首曲子的难度却不是一般练过几天钢琴的人就能信手拈来的,即便是专业学习钢琴的也要八九级往上才能顺利弹奏下来。 眼前的狗熊竟然正一脸陶醉的在夜风里弹奏着这首难度极高的莫扎特名曲,现场尽管大多是不通音律的糙汉村妇,竟也被这夏夜流淌出的音符感染。 全场安静的听完狗熊的变奏曲,坐席上众人却像凝固在座位上一般。空气中只有蚊子哼来哼去的狞叫声。 片刻之后,一股海啸般的掌声淹没了全场。 张明明二号 第三天的演出大获成功,演出刚刚结束襄城文化部的几个管事的就过来后台视察,讲了两个g的官话套话,主旨是希望马戏团可以调整一下自己的日程,在襄县多留几天。 约翰表示自己会考虑。 送走了管事的,马戏团后台开起小会。 小猫崽子变形的何隆辉也悄悄从何家溜出来,跑回马戏团。 约翰坐在席位中央,狮子坐在他旁边,静默会的四人坐在狮子对面,小猫崽子坐在桌子上。其他演员对自己马戏团里工作之外的事没有很清楚的认识,所以其他人都已经结束了工作去张明明家吃宵夜。 会议现场气氛凝重,约翰一言不发,狮子也频频叹气,小猫崽子像是犯了错,低着头,只有静默会四人一脸没什么所谓的样子。 “加入你们马戏团以来什么不可思议的事都见过了,狮子会说话,老鹰和蟒蛇能变成人,但是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还是张明明竟然没通过考核。”小和尚说。 “我知道现在说有点晚,但是这件事就不该开始。”约翰对着空气说了一句,但是明显他对话的对象已经收到了班主的讯息。 “我们讨论过这个。当下最重要的是应对桃乐丝的盘查。”狮子回话道,“你们四个可以吗?” 狮子问话静默会的四人。 静默会建立之初只有艾文一个人,小和尚最初只是想跟着马戏团一起周游四方,后来在桃乐丝对马戏团的盘查中艾文和小和尚无意间化解了桃乐丝的意识攻击,两人才意识到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小和尚后来偶遇吕颂彦两人交谈之间发现吕颂彦也做过凶梦,刚刚从自杀阴影中走出来的吕颂彦毅然决然加入静默会,宋琳则是追随吕颂彦而来。 之后桃乐丝的七次意识攻击都被刚刚成型的静默会化解,马戏团逐渐在静默会的庇护下剥离了桃乐丝的控制,狮子由此开始试图跟桃乐丝为敌。 只是之前所有的行动都不在桃乐丝监控之下。 为了营救长生师姐,马戏团派去的老鹰和蟒蛇都死在了俱乐部,这也导致马戏团彻底暴露,桃乐丝的盘查将会随着她的怒火迅速赶到。 对狮子的问话,静默会四人彻底静默了下来,以前桃乐丝对马戏团的意识攻击只是例行检查,这次因为营救长生师姐的行动暴露了行踪,只怕桃乐丝会一查到底。 桃乐丝对敌对势力的手段令人闻风丧胆。 “张明明真的死了?上回叫我扮演何隆辉的时候不是说你们没有可以扮演死人的人手了嘛?我刚刚看见张明明还跟他爸妈过来看表演,那是谁变的?”小猫崽子问道。 “你看见的就是真的张明明,而且真的张明明也确实死了。”狮子回答道,“加入静默会的考试只是让张明明分裂出两个人格,静默会只接纳凶神人格,另一方的人格必须极度弱化,换句话说,张明明的人性战胜了他的凶神人格,他的凶神人格已经死在那个倒塌的粮仓下边了。” “总之对即将到来的攻击,还请各位做好准备,桃乐丝可以在睡梦中杀人,从现在开始大家轮班睡觉,值班的人看到睡梦中的人有任何异常,要立刻把他叫醒。”约翰说,又对着静默会的四人:“还有你们,请尽力保护好马戏团的每位成员。” 四人点头不语。 “我们只能尽力。”小和尚说。 “嘘。。。”狮子示意大家,“有人进来了。” 众人看向门口,门帘拉开,一张熟悉的面孔走了进来,众人面面相觑。 “我觉得我好像能帮上一点忙。”张明明二号站在门口怯生生的说。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兽性失去一切 张明明出乎大家预料的站在门前。 “张明明本不该死,他其实本来已经把我埋在土墙底下了,但是又回来救我,土墙被雨淋成了泥石流,把他困死在下边了。”张明明二号说。 “所以?”狮子接话问。 “所以我想,他也许还有事没干完,就想过来把他想做没做完的事情帮他做完。” “你回去吧。”约翰说。 众人惊诧,因为有张明明的到来会议上的众人似乎突然间看见了点希望,团长却一句话不说就打发张明明回去。 “你已经不是张明明了,x战警看过吗?幻形女被注射血清后,已经不是幻形女了,万磁王也不会再要她,你现在就是注射过血清的幻形女,我们不再需要你了。尽快把你听过见过的事情都忘掉,否则你很快会被当做精神病关起来。”约翰冷冷道。 张明明二号站在门口目瞪口呆,他意识里残存的张明明一号的想法告诉他这些人很需要他,所以在进门之前甚至装出了最人畜无害的语气,没想到换来的是这样冷冷的对待。 “行!”张明明二号扭头就走。 信风五子 “来了!”张明明二号刚走,约翰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如约翰所说,张明明二号走后彻底失去屏蔽的马戏团迅速感受到桃乐丝的压迫,桃乐丝的速弗军队被激活了。 桃乐丝掌管生灵的梦境,所有有意识会做梦的生灵都躲不过桃乐丝的掌控,替桃乐丝做这些工作的爪牙是一种叫速弗的生物,这是一种没有实体的生物,它们白天潜伏在监控对象的耳朵里,晚上收到桃乐丝的指示后,速弗们开始解构梦境,提取出梦境中的关键信息。 有击杀指令时,速弗则会变成最有效的谋杀工具。 静默会余下的四人把众人围在中间,迅速搭建起意识结界。 一时间除了静默会四人之外的所有人都陷入意识模糊状态。静默会四人能做的不过是尽量延缓桃乐丝的指令传递到速弗那里的时间,试图招募张明明进来也不过是想让这个信号尽量延迟。 尽管如此,不过十分钟静默会建立起的意识结界就彻底被攻破。众人开始纷纷打起哈欠。 “困啊。”约翰说。 狮子则已经缩回角落呼呼大睡起来,小猫崽子正从猫变人再由人变猫改变着耳道里的结构,试图延缓速弗攻进大脑的速度,即便做了如此努力也是杯水车薪,很快也陷入沉睡。 “果然没什么用。”小和尚丧气道。 “好像都睡过去了。”艾文用耳朵捕捉着空气里细微的声音,确实,除了小和尚和他自己,以及吕颂彦和女朋友宋琳之外,其他刚刚还在开会的所有人都已经几乎睡过去,一股浓浓的睡意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一场悄无声息的屠杀在所难免。 。。。 “我还是觉得我可以帮你们一下。”张明明二号的声音在棚外传进来。 艾文小和尚和吕颂彦宋琳四人被突然回头的张明明二号吓了一跳。 张明明二号则被刚才还正在开会的所有人突然睡过去的场面弄得吃了一惊,问到:“这都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睡着了,桃乐丝开始检查它们的梦境了。”小和尚说。 “你们不是可以阻止桃乐丝吗?”张明明二号惊讶的对四人说。 “阻止不了这么猛烈的进攻。”艾文无奈道。 刚才做的整整齐齐的一行人,说着逻辑清晰的话,现在则一个个丝毫不顾及形象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一副困到极致的模样。 “这不活该吗,我过来帮忙还一套一套的编排我,‘你不是幻形女’,这不倒下了?”张明明二号笑道,“怎么办啊,他们躲不过排查等会就死了吧。” “对,桃乐丝不会允许这个非法的变形组织存在。”艾文说。 “这都倒下了,没救了吧?”张明明二号问。 “也不是,得等传递信息的那个小东西,别问我是什么小东西,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住在耳朵里的一种东西可以提取梦境,他们把梦境中的信息提取出来给桃乐丝后,桃乐丝才会加害约翰他们。”小和尚说。 “那就是还来得及。我能试试。毕竟我也算是一个张明明。”张明明二号说。 张明明二号闭上眼凝神静气。 其余四人看见张明明开始工作也过来站在张明明旁边,五人围成一个环形,把即将进入梦境的小猫崽子和约翰等人围起来。 张明明像每个有天赋的人一样,闭着眼,却感受到自己的五官在逐渐变得灵敏,似乎是闻着味道或者是看见某种明显的踪迹,像有一双无形但是十分有力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腕,沿着一条筋脉一样的线路循着轨迹找到了即将进入梦境的速弗。 没有实体的速弗像一阵烟雾,又像一个长出了手脚的轻飘飘的念头,这个念头没有表情,正站在一点点透出光亮的梦境门口。 张明明二号走到这个念头面前,小和尚跟在他身后。 这个念头似乎看不见张明明二号,仍在自顾自等着梦境大门彻底打开。张明明二号突然发出一种低吟。 小和尚旁观着陷入低吟的张明明二号。 速弗在张明明的低吟中退去。 “你干了什么?”小和尚问。 “他们仨呢?”张明明二号反问小和尚。 “他们都没进来,你跟这些小怪物说了什么,他们就退下了。” “我就让他们退下。”张明明二号说。 小和尚冷笑:“果然是个大人物。” 。。。 约翰的速弗传递出一个轻飘飘的词汇:信风。 信风 “演员们去我家吃饭,我看见没有你们几个人,知道你们应该在商量什么事,就过来看看,果然,小爷还是赶上救了你们一命,不用太谢谢我。”张明明二号一脸得意道。 刚刚醒来的众人不耐烦的看着得意洋洋的张明明。 “确实是他做的,我看见了。”小和尚说。 “四个人都没成功阻止的攻击,被一个人化解了。”约翰喃喃自语。 “近期之内桃乐丝应该不会再出现在马戏团附近了,我给他们的指示是‘检查完毕,一切正常’”张明明说。 “哦。。。那完了,过不了多久下次检查就会过来,那老巫婆又不是傻子,她是察觉到了异常才会过来检查,你跟真的张明明比起来还是有够蠢。”狮子挖苦道。 “行了行了刚刚就你们一命就开始讽刺人家。”小和尚笑道。 收拾停当一行人去张明明家吃宵夜,饭毕将近午夜,一众散去各回各家。 次日清晨,河堤上凉风习习,村长有晨跑的习惯,一大早就在河堤上趁着凉风呼哧呼哧跑步,跑到马戏团附近的河段上,两辆黑色奔驰w140在他身边飞驰而过,一点不绕弯路径直停在马戏团头车旁边。 两台端庄的黑色虎头奔停在团长脏兮兮的破车旁边像是两个穿着整洁正式西装的黑衣绅士站在一个衣着褴褛的亡命之徒身边。 亡命之徒尽管外形凶悍但是气场上完全被身边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绅士碾压。 来者不善,这个倒霉马戏团来这三天惹了多少麻烦,娘的今天必须让他们滚蛋,什么桃乐丝桃乐块桃乐疙瘩都不好使,村长看着两台虎头奔安静的停着,心里骂道。只是自己孤身一人,即便是有麻烦也不便当场出手过去干涉,只好站在旁边,静观其变。 这两台车是隔壁市的车牌号,那里有个有名的地头蛇,这人物在当地横跨黑白两道,经营着一家物流公司和一个俱乐部,据说他们俱乐部里的一种名酒让整个华北的名流趋之若鹜,没准这两台车就是这家俱乐部派过来的。 好啊,如果是这家俱乐部来请马戏团去自家表演,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对县城里的领导完全可以说那家俱乐部开出天价,自己实在留不住马戏团,另一边又可以和平送走这个惹麻烦的马戏团。村长站在不远处自我安慰道。 明显这两台车不像是来请马戏团过去表演的,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两台车等了半个小时,马戏团团长的车门终于打开了,约翰挠着自己的一头红发对来客一脸困惑。 旁边的村长确定果然是那家俱乐部的车,自己在矿山上工作时就对那家俱乐部老板的作风有所耳闻,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才俊,郑州大学肄业,赤手空拳在物流市场十分饱和的矿区里硬生生站稳了脚跟,又在短时间里把当地所有的权贵结交了个遍,很快就着手建立自己的俱乐部,短短五年就把一间小小的俱乐部变成当地的核心,引进那种名酒后更是一拳打垮了几乎所有竞争对手,年纪轻轻就有这种作为,这个老板却没有丝毫骄矜的嘴脸,平日里以待人温文尔雅闻名遐迩。 开着奔驰w140却能在一台破车旁边苦等半个小时,竟然没人下车叩门打扰车里还在睡觉的人,肯定是那位传奇人物调教出来的员工。 约翰看着眼前两个穿着polo衫的男人,不客气的问道:“我的老鹰和蟒蛇死在你们手里吧?” “我们专程为此事而来,同时也想拜访一下贵团里的那位信风先生。”一个男人说。 黎 来人不像是会动粗的莽汉,约翰自恃自己对付他们两个没有问题,所以看着两个polo男,并没有给一个好脸色,毕竟,自己的雕和白花蛇死在他们手上。 尽管马戏团老板十分不友善,两个来客也只是态度和善不卑不亢的跟约翰对话: “对于贵团的两个成员在我们俱乐部出的事我们都感到非常遗憾,这是我们双方的损失,但是请相信我们交好的诚意,我们的上司黎老板和他的朋友,那位尊贵的女士对贵团近期发生的事有所耳闻,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请约翰先生还是跟我们好好聊聊。”其中一个男人说。 约翰跟着两个男人上了他们的奔驰w140,后车上坐着一个儒雅的男人,小个子,周身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又不冷冰冰的风度。 看见约翰上车,男人主动伸手过来:“约翰先生你好,我姓黎,前天晚上您有两位奇特的演员闯进了我的俱乐部,所以我想有必要过来把这件事跟您沟通一下。” “你真虚伪,我们之间需要沟通什么?你杀了我的两个倒霉的演员,在昨晚试图消灭掉我们所有人,被我们抵挡住你们的攻击以后还要过来展示你的风度,黎先生,出于对你们国家法律的尊重我不会在这片毫无遮挡的空地上让你为杀掉我的演员而付出代价,但是不管你是狮子还是老虎或者猪猡,都最好别让我碰见你变回本体的时候,否则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一头猪猡可不算违法。你还是回去吧,让事情顺其自然发展就好。”约翰说。 “约翰,你对我有点误会,我是一个纯种人类,而且我过来的目的只是想拜访一下昨晚抵挡住速弗攻击的那位‘信风’,只是想见见,没有任何别的想法,何况据我了解你对狮子他们从事的事业并没有十分支持,说到底你不是一个反人类的变态,我也不是,这个共同点让我们都希望大家相安无事,但是如果桃乐丝不能通过我见到这位‘信风’,你觉得下一步她会派来多少速弗强行进入你们的大脑,而这位‘信风’先生,又有多少时间可以跟源源不断的速弗抗衡?” 这个男人真啰嗦,约翰想,花豹贾先生说过关于这位黎老板的事迹,在当地人眼里几乎是土皇帝般的存在,没想到是这么一个啰嗦的男人。 “我说过我不认识什么‘信风’,桃乐丝那个巫婆如果对我的话不能相信的话,就请她自己来看看。”约翰说。 黎老板沉思一刹那,前座司机手里接过来一个亚克力盒子。 盒子里装着一只风筝一样的棕黑色大蝙蝠。 “想必这位长生女士可以帮我们找到‘信风’。” 。。。 村长在不远处看着约翰进了两台奔驰中后边那一辆,就知道这个马戏团又惹麻烦了,旁观了一会也听不见车里有什么对话,便踱步走开,往张明明家走去。 昨晚张明明在马戏团里呆到了半夜,也许这小子知道点什么。 这孩子变坏了 村长急匆匆来到张明明家,一家人还在睡觉,只有金妈在厨房忙碌,过不了一会马戏团里的演员们就要来吃早饭了。 “叔,跑步去了?”金妈看见村长进来笑盈盈打招呼道。 “啊,明明起了没?我找他有事。” 金妈心里‘咯噔’一下,以为自己儿子又闯祸了,擦干净手上的面粉过来引村长上楼:“昨晚上玩到半夜才回来,也不知道在外边又惹啥事了?何家的孙儿出院我跟他爸还没去看过,也不知道恢复的好不好。” “小金小金,慌什么,再大事还能大过杀人放火,你家张明明杀人放火都干过了你还有啥好紧张的,这回不是你们明明惹事了,有点事得问问他” 说话间到了张明明卧室,上小学之前张明明跟爸妈住在一间卧室里,小学开学那天张明明要求给自己腾出一间屋子,金妈和明爸的卧室在东边的耳房,张明明要求自己住的时候金妈把西侧的耳房收拾出来给张明明,住了几天张明明就吵着要去二楼,因为‘自己的卧室在二楼在学校里提起来比较有面子’,张明明独自在二楼住了三年。 房间有反锁,金妈敲门,房间里的弹簧床传来嘎吱声,张明明懒洋洋的穿着拖鞋过来开门。 “妈我想多睡会,不吃早饭了行不行?”还在揉眼的张明明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背心,光腿挂着短裤,睡眼惺忪。 金妈和村长却被房间里的景象惊诧的忘了自己过来敲门的目的。 弹簧床的地毯上,躺着一个赤条条的小孩,瘦削的何隆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张明明家,两人似乎和好如初,竟睡到了一个卧室里。 “小辉啥时候来咱家了?”金妈惊讶问道。 张明明一脸不解回头看了一眼窝在地上的男孩,吃了一惊,回忆昨晚小猫崽子带着惯性跟着自己回了家,昨天还是你死我亡的对头今天就变成睡一张床的兄弟,似乎很难解释。 “都没事就行了,你下去做饭吧,我有话跟俩孩儿说,去吧。”村长打发走了金妈,进屋关上门,一脚踢醒了地毯上的何隆辉。 猫儿的习性难改,小猫崽子又没有受过规范的变形教育,被村长一脚踢醒后用力伸了个懒腰,把右手送在嘴边伸出舌头就舔了起来。 “这是被你砍了尾巴的那只猫吧?”村长问张明明。 被如此直白的问题问倒,张明明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打个马虎眼。 “跟爷说实话,你知道的事爷都知道了,这是不是那只猫变的?”村长步步紧逼。 “是。”张明明坦诚道。 “真何隆辉在哪?” “死了,身子被那个狮子吃了。” 村长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地上刚刚醒来的冒牌货,陡然生出一种极端厌恶的感觉,一脚踢在假何隆辉的右肋上,仿佛看到了地上一坨不干净的东西。 “踢我干嘛?有病啊!”何隆辉不满的骂道。 骂完村长结结实实的赏了一巴掌在他脸上,看着地上畏畏缩缩的冒牌货,村长又结结实实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回想起自己当初同意马戏团留下的那个下午,只剩满腔悔意。 “滚,滚远点。”村长对地上的何隆辉说。 张明明悄悄示意让小猫崽子赶紧出去。何隆辉捡起自己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怒冲冲下楼了。 楼下传来金妈热情的招呼:“小辉,吃完饭婶子送你回去吧,小辉,这孩儿,那你等着中午婶去你家看你啊,跑慢点。。。” 楼上张明明卧室里,张明明在床头倒了杯水送到村长手上,小心翼翼的说:“爷,你消消气,你想想要是没这个冒牌货,咱俩不是都嗝屁了。” 村长闻言丢开水杯扬起巴掌就往张明明脸上盖下去。 张明明看见巴掌过来立马把脸蛋伸得长长的,迎着巴掌送过去。 这一巴掌始终没打下来。 “嘿嘿嘿嘿,爷,你还是心疼我。你看不管我干啥了,现在咱俩没事了就没事了呗,剩下的事都是马戏团那帮人的,都是外国人他们出啥事有他们的政府做主,跟你沾不上关系。”张明笑嘻嘻的又倒了杯水放进村长手里。 村长叹气:“张明明,咱俩商量个事,你等你爷退休了你再作死行不行,爷想多活两年。” “嘿嘿嘿嘿。。。”张明明嬉皮笑脸的等着村长说下去。 “昨天晚上你在马戏团呆到了半夜,刚才来了个大人物过来,在马戏团门口等了半个钟头,你知道咋回事不?”村长问,“这马戏团要是再找麻烦,得把咱村掀个底朝天,昨晚上出啥事了你跟我说清楚,要是有麻烦一天也不能留他们了。” 张明明闻言趴在窗口上看河堤边上的营地,果然两台黑色的轿车停在约翰的破车旁边,两台黑车看起来稳重端庄,像是大人物的座驾。 张明明把昨晚遭受攻击自己仗义出手的事复述了一遍,尽管感到不可思议,村长还是默认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事,简单分析过后得出结论:这是马戏团的内部矛盾,不至于对村上有危害。 “你本事不小。”村长放下心来半真半假的称赞张明明道。 “嘿嘿嘿嘿嘿,爷,有你当榜样呐!”张明明油嘴滑舌的说。 村长和张明明对话刚刚结束,楼下传来一阵喧闹,门外一个尖利的女声歇斯底里叫着: “张明明!你给我滚出来!你***的欺人太甚!” 张明明出去走廊里伸头往门外看。 “咋回事?”村长在屋里问。 “何隆辉他妈,不知道发啥疯了,在门口骂街,不知道掉谁家的粪坑里了,身上挂一身屎。”张明明不屑的看着门外的泼妇说。 昨晚何隆辉一夜没回家,何家人发疯一样到处找到天亮,能想象到的地方全找了一遍,无奈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何隆辉会在张明明的卧室里睡一晚,一家人找了一夜,报了警,要去村长家让在广播上喊一声的时候就见何隆辉怒冲冲的回家了。 一家人对孩子这几天的变化实在难以忍受,就批评了几句,不料刚刚批评完何隆辉就凶性大发,掀了餐桌砸了厨房,在屋里跳来跳去,还拖着自己老妈把她扔进化粪池,一家人费了大力气把孩子按倒绑在椅子上问话,问了老半天就问出来‘昨晚住在张明明家’,看着性情大变的儿子和儿子脸上的巴掌印,满身是屎的何隆辉他妈彻底爆发,拎着擀面杖就来张明明家里骂街。 黎2 奔驰w140的车内氛围十分豪华,棕色水牛皮包裹的宽大座椅厚实软和,约翰树干一样粗壮硬挺的体型坐上去也没有丝毫局促,在干燥闷热的早晨车内的温度被调整的十分舒适,像那位正在一脸微笑的黎老板一样令人如沐春风。 跟黎老板的从容淡定相比,约翰的如临大敌在这个瑜伽教室一样平静的车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他知道这位黎老板嘴里的‘信风’绝不可能是别人,正是混世魔王张明明。 在昨晚的袭击里张明明第一次深入意识战场就轻松化解了桃乐丝有备而来的袭击,这很难不引起桃乐丝阵营的注意,约翰一直在想谁会代表桃乐丝出现在下次的盘查中,没想到不仅没有袭击,反倒是来了一位中学老师模样的俱乐部老板过来直言要见见昨晚挡下袭击的‘信风’。 有蝙蝠在旁边指认,不知道张明明的事能瞒多久,不管桃乐丝是什么目的,这个能护住自己整个团队的小子绝不能让他落入敌手。 虽然千头万绪,但是这么多念头在约翰脑子里不过电光火石间一闪而过,当即决定要护住张明明。 “灵花有没有见到你,说过什么?”约翰越过黎老板笑里藏刀的微笑,径直问亚克力盒子里的大蝙蝠长生师姐,试图以当初狮子派出去营救她的两位殉职的勇士打动蝙蝠,让她把嘴闭紧,长生师姐跟小猫崽子是一伙的,小猫崽子昨晚参与了整个张明明抵挡意识攻击的过程,一旦让长生师姐跟小猫崽子碰上,自己关于‘信风’身份的猜测很快就会被证实。 以一种自己绝对不想看见的方式。 “我们见过,她在水底带着我实在走不快,我们两个都被抓了,我实在很对不起。”长生师姐说。 “事实上长生女士在我们俱乐部里度过了一段非常难忘的时光,我们还是尽快把今天的工作结束掉吧,我这里有一份名单,麻烦把这几位都请过来。约翰先生。”黎老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 是昨晚的排查名单,昨晚在帐篷里开会的所有人除了静默会四人和张明明之外其余人的名字悉数在列。 约翰一时间想不出对策,只是沉默的坐着。长生师姐似乎已经叛变,只要让她发现静默会的存在和张明明在也在静默会里,以她对张明明简短的了解势必很快就能猜到抵御袭击的就是这位张明明。 “你知道即便你不合作这位‘信风’也不可能藏的了很久的吧,还是给彼此行个方便,请大家都出来认识一下,尽快安排‘信风’跟我见个面我就不在这打扰你还算宁静的早晨了。怎么样?”黎老板步步紧逼的追问道。 他们有三个人,除黎老板之外另两个人一个站在车外,另一个坐在前边的驾驶座上,约翰想,自己完全有把握一举放倒眼前的黎老板和前边的那位驾驶员,另一位在车外就算要进来帮忙也能给自己留下充足的反应时间。 只是光天化日袭击了当地颇有名望的地头蛇,尽管自己只是为了自保,但是伤人的行为确实已经说不清了,已经来不及考虑许多了,只能先靠自己的蛮力暂时缓和事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约翰瞅准机会,一拳盖向面前的黎老板。 黎老板还未注意到面前的危险,窗外一阵喧哗传来,一个少妇拧着张明明的耳朵朝马戏团走过来。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孩童。 约翰的袭击计划落空了。 三十六 黎老板和张明明的初次见面十分戏剧化。 换句话说,张明明在哪出现不戏剧化呢。何家媳妇拧着张明明的耳朵,像拎着一只挣扎的瘦狗,勉强挣扎到马戏团营地旁边,看见两台气派的奔驰车停在旁边,何家媳妇没有丝毫客气的过来拍窗户。 “你,那老外,红眉毛绿眼睛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出来,我看见你了,昨晚上我儿子在你们这干啥了,你下车。”何家媳妇趴在车窗上盯着车里的约翰喊道。 黎老板降下窗户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恶臭的妇女疑惑道:“这位是?” “我找那个外国人。”何家媳妇道。 何家媳妇一早被自己儿子发疯似的连拖带拽扔进化粪池,尽管被气昏了头,但是始终没有突破母性那条底线,还是记着自己儿子刚刚被火铳打伤还没有彻底痊愈,强迫自己往‘儿子伤了脑子’的方向考虑,考虑来考虑去就是儿子嘴里那句‘昨晚住在张明明家’有点价值,便拎着擀面杖来张明明家找麻烦。 不到张明明家还好,真到了张明明家里面对着性情大变,彬彬有礼的张明明,手里的棍子始终抡不下去,尽管内心无比渴望像自己婆婆一样当众把张明明朝死了抡一顿,一来解解他打伤自己儿子的心结,二来平日里对这小孩就颇有不满,趁机抡两棍子出出气未尝不可。 可是面对张明明条理清晰的问答和言之成理的对话,何家媳妇的气焰竟在三言两语间被磨得精光,可是放出去的狠话犹如泼出去的水,自己被自己儿子扔进化粪池里的事无论如何要有个背锅的,张明明不成,就找昨晚倒数第二个跟张明明在一起的马戏团的那群人。 约翰从车上下来,围观的小孩引来几个清晨散步的大人,随着围观者越来越多何家媳妇重新找回了自己的气焰。 “昨晚上我家小辉欢天喜地的过来看马戏,今个回家就被吓得不舒服了,你说说咋回事吧。”何家媳妇对着约翰大吼大叫起来,围观者无形之间增大了她的音量。 “昨晚看马戏的不止你儿子一个小朋友,我想你可以去问问其他跟你儿子一起出来玩的孩子,还有你儿子一个人过来看马戏,谁带他进场呢?不买票可不太好吧。”约翰回敬。 何家媳妇只有满腔气焰却没有丝毫辩才,一句话就被噎的哑口无言,沉默间就感觉到围观者们的兴致就像开闸的水坝一样水位急速减退。 没等到她憋出一句狡辩,何家小儿子就过来当众给了自己媳妇一个实实在在的耳光。从自己媳妇出来闹事他就一直觉得不妥,只是生性懦弱又对儿子发生的变化确实有些疑窦,想趁媳妇闹事的机会弄清楚儿子在外边究竟受了什么委屈,所以一直容忍媳妇闹到马戏团。 没想到这事会令村长大为光火。 村长本就在张明明卧室里问话,目睹了何家媳妇过来闹事开头的一幕,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家媳妇在张明明家门前闹事的时候村长并没有出面,直到她闹到了马戏团,村长突然接到县城里领导的电话,没想到那位黎老板还在马戏团门口,并且亲自打电话为马戏团和张明明解围。 村长把何家小儿子拉过来狠狠的训了一顿,警告他管好自己媳妇,这才有何家儿子过去怒扇媳妇耳光的一幕。 等围观人群散去,村长站在张明明家二楼看着不远处黎老板的车,那个温文尔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郑重其事的向张明明伸出自己的右手。 “这位就是信风吧,后生可畏。” 三十七 对一个九岁男孩来说,除了爸妈和老师之外的权威人物根本就不存在,对张明明更是如此,即使是死过一次的张明明也是如此,何况是黎老板这种天生没有什么架子的角色。 张明明看见黎老板郑重其事的跟自己握手,腼腆的伸出手略显生涩的握了一下。 约翰本来有意隐瞒张明明这个人物,只是被何家媳妇这么一搅局,再想藏也藏不住了。 果然,长生师姐很快就开始试图跟黎老板产生眼神交流,但是黎老板仿佛没有注意到亚克力盒子里的大蝙蝠,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张明明身上。 “孩儿,叔有个事想问你,你知道昨天晚上你做的事有多厉害吧?”黎老板把张明明亲昵的按在自己旁边,问道。 “不咋知道,昨晚偷摸要他们几个命的是你吗?叔。”张明明反问道。 黎老板被张明明辛辣的用词和直爽的问话逗得哈哈大笑,果然英雄出少年。 “那你知道叔过来找你干啥嘛?”黎老板问。 张明明表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嘴角一松,不自觉的吐出三个字: “。。。杀我呗。” 第三十八章 魔女桃乐丝 “这几天没少听说那位桃乐丝的事迹,据说会思考能做梦的所有动物都掌控在她手里,只要被她盯上,有试图摆脱她控制的意图就会在梦中被干掉。这是真的假的?”张明明旁若无人的问黎老板道。 “你看我像好人还是坏人。”黎老板一如既往的和善。 张明明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着黎老板,身上穿着干净的西装,又不像电视上看见那些穿西装的那么紧绷难受,这位黎老板身上的西装松散得体,脸上胡茬刮的干干净净,几乎看不出长过胡子的痕迹,短发修的很利落。 “长的怪好看的,先默认你是个好人呗。”张明明说。 “哈哈哈哈哈,好,那行,先默认我是个好人,你要说我是个好人,怎么会为一个在梦里杀人的魔女工作呢?”黎老板笑道。 “你怕她在梦里把你杀了呗。”张明明回敬。 “其实不是的。”黎老板突然严肃起来,说,“这个桃乐丝,我为她工作的唯一一个原因是因为她做的事情是对的。” “黎老板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请放我们两个离开吧。”约翰突然插嘴说。 黎老板没有回应约翰,只是跟张明明认真的对视着,这眼神让一旁的约翰感到没有他的发话,自己体型就算再大个几倍,也下不了这台车。 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阴柔气息的男人的确不是一般角色。约翰暗想。 “不是说桃乐丝是个女人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屠杀自己同类都是犯罪。”张明明说。 “孩儿,你在这跟我说话的同时,在我们坐的这台车往西一直走六千多公里的地方正在打仗,哪里的战场上每分钟会死掉十几个士兵,这些士兵都有父母还有些家里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孩子,这孩子再也见不到他爸爸了,如果桃乐丝是个掌握了不可思议力量的恶女人,她每分钟杀掉的人肯定不会有现在那个战场上死去的人那么多,换种角度看,如果桃乐丝不是个人,她为了保持平衡,消灭掉一部分人,她的行为还能叫犯罪吗?”黎老板一番话竟然惹得张明明真的陷入了思考。 约翰看着郑重其事对话的男孩和男人,不禁也被黎老板的说辞带了进去。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但是我还没想好你说的哪里不对,等回头想好了再跟你说。”张明明说。 “好,我等你。”黎老板递过来一张名片交到张明明手里,“想通了随时过来找我。” 张明明和约翰目送两台车离开,约翰问道:“早饭准备好了吗?” 沉思中的张明明挥挥手说:“好了,去吃吧。” 约翰回车上换了衣服,招呼演员们去吃饭,却被张明明叫住。 “约翰,你说他说的对吗?”张明明问。 “对错重要吗?他想让你为他工作,我想让你来保护我的马戏团,你选哪一方都是对的。”约翰说。 “长生师姐现在是黎老板的人了,狸猫肯定很伤心。”约翰呢喃道。 第三十九章 灰色狸猫似乎对长生师姐的叛变早有准备。 “师姐生活中最重要的目标就是救助所有受困于人类的动物,根据目前我们对公会的了解,公会的行为方式跟长生师姐非常契合不是吗?所以对她来说只是找了个志同道合的组织,值得她去效力的组织。”灰色狸猫说。 “没想到你看的挺开的。”张明明告知狸猫长生师姐已经投诚公会的时候心情十分忐忑,有种说法是,唯一成功驯化了人类的动物就是猫咪,几天的相处下来张明明对狸猫产生了近乎依赖的情感,难免对狸猫的情绪十分在意。看见狸猫并没有因为长生师姐的叛变变得十分沮丧,张明明老怀欣慰。 “你准备以后做什么?”张明明问。 “给信风当跟班呗,你可能还不知道,在有些古籍里有提到过信风,据说信风是凶神之王。如果你是信风的话,我还真不想跟你分开了。”灰色狸猫说。 第四十章 约翰回到帐篷里径直来到狮子笼前,狮子侧卧着看着约翰。 “我们得走了。”约翰说。 “除非把你的大脑留下,否则走到哪都是徒劳。”狮子说。 “你一开始就知道是不是?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被那个魔女盯上,我们会为了你莫名其妙的想法被她在梦中杀掉是不是?”约翰激动的说。 狮子开了狮笼,从笼子里踱步出来,缓缓地围着约翰转圈,说:“你害怕了?” “我不该害怕?一个可以在梦里杀人的怪物盯上我了,她的手下已经过来发了死亡通知书,我不该害怕吗?我小时候看见你第一眼就应该告诉所有人你是个怪物,天呐现在我要死在另一片大陆了!我离我的家中间整整隔着一片太平洋!”约翰突然失控,手舞足蹈的说。 “你不该害怕。”狮子还是慢吞吞的绕着约翰转圈。 “我要回去。我要死在蒙特利尔,我知道会有这一天,决定依靠你们做好我的马戏团的那一天我就做好了所有准备,我要联系我的律师,不管你们走不走,我今天下午就要回加拿大。”约翰把脚边的所有障碍物踢的四处乱飞,手里拿着一个牛皮袋子收拾着自己的必需品。 “约翰,小约翰,你回不到加拿大。”狮子说。 正在收拾东西的约翰手停了下来,惊恐的看着狮子,狮子凶狠的眼神写明了一个食肉动物所有的欲望,约翰还是嘴硬道:“不!我回得去!你不能拿我怎么样!” 约翰一边说一边在行李里翻找着任何可以防身的东西。 “你回不去。你是如此害怕,如此恐惧,恐惧正令你的肌肉变得僵硬,你早知道我会吃了你,你没有足够的力气走出这间帐篷,你的腿正在发抖。”狮子一边说,一边s形超约翰逼近,s形的走位断了约翰所有逃生的路径,狮子眼神逐渐变冷,一股草原之王的怒气死死攫住约翰,“你在舞台上只能靠饥饿和鞭子来恐吓我们,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你没了鞭子就没了勇气,对,你已经要瘫倒在地上了,我将要咬开你的喉咙。” 约翰始终没有在皮包里找出任何可以防身的器物,哪怕是一段皮鞭,果然随着狮子低沉的呢喃,约翰竟然真的靠着箱子瘫软在地上。 狮子的眼神像两条钢索,依靠着对视的力量紧紧把约翰锁死在地上,约翰甚至没有了祈祷的力气。 自小生活在马戏团里的约翰对各种猛兽的血盆大口司空见惯,只是往日看见的大嘴从来都只在进食的时候张开,当躺在食物的位置上时,约翰才第一次意识到,这张嘴如此可怕,黝黑的唇边带着血丝,惨白的狮牙像精心打磨的肉锯一般,粗糙的像磨盘的舌头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血盆大口带着血腥味以雷霆之势咬到了约翰的脖子上。 约翰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 。。。 狮子松开嘴,约翰躺在地上面如死灰。 “现在看来,你确实回不去。”狮子说。 惊吓过度的约翰过了几分钟才找到自己的心率,终于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你的恐惧给桃乐丝提供了利器,公会甚至不用动手你自己就会把自己吓死。”狮子说。 “什么意思?”约翰揉着脖子上被狮子咬过的位置说。 “你觉得这位黎老板一大早过来拜访,又和张明明套近乎是为了什么?”狮子说。 约翰似乎跟上了狮子的思路,醍醐灌顶:“为了吓唬我们,桃乐丝在梦里杀人的把戏就是这么来的吗?” “对,死在梦里那些人都是被吓死的。”狮子说,“现在你还害怕吗?只要你带着恐惧离开,不管你走到哪她都会放大你的恐惧,即便是你现在启程坐上回加拿大的飞机,也不过是为飞机提供一个猝死的乘客,给保险公司找点麻烦而已。” 第四十一章 “认识这么多年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怕死。”狮子回到自己狮笼里,对恍然大悟的约翰说。 “你还记得你被我叔叔拍下来第一天吗,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艾文甚至还没出生。当时的我可以拎着一桶牛骨独自去找一头陌生的狮子,那时候的我一无所有,现在呢?我有了自己的马戏团,在全世界签约了十几个优秀的演员,和一群朝夕相处的怪兽,那个对生死没有概念的小男孩还在你面前吗?”约翰放下手里的行李说。 “张明明家的早饭已经好了,我们晚点再谈。” 约翰准备好狮子的口粮,两只鸡一桶牛骨和一桶水后随着演员们去了张明明家吃饭,狮子若有所思的朝空气里闻来闻去,面前的口粮似乎没有激起它的兴趣。 清晨的河边空气凛冽清凉,文鸟和鹦鹉们早起被放了出去四处觅食,狗熊还没起床,老虎也懒洋洋的躺在笼子里梳理着自己的毛发。河马被放进河边的拦网里,正舒服的在水里潜行,整个马戏团安静的像没人一样。 突然老虎的耳朵竖了起来。 “听见了?”狮子问。 “河马在水里。”老虎跟狮子看着同一个方向说。 几秒钟的寂静过后。 一阵翻江倒海的声音从河马栖身的水边传来,狮子冲出去径直奔向水边,老虎紧随其后。 刚才还清澈见底的河水被受惊的河马搅成一团泥浆,河马拖着肥厚的身躯跑回岸上。 水里一个黑色的身影时隐时现。 老虎走到河马身边安慰着河马,对狮子说:“没受伤。” “狮子河马和老虎。”水里的身影说,“你们好啊。” 第四十二章 水里的不速之客光秃秃的脑袋从水面上浮起来。一向稳重的老虎发出一声惊叫。 “不管你是个什么玩意,都长的太丑了。”老虎跟河马一向很合得来,河马被水里的不速之客吓到,老虎在对方不知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只是出言讥讽。 水面上浮起的那个光头丝毫不在意老虎的冒犯,伸出金属蓝色的胳膊,攀着水边的构树爬上岸。 来客长得像人,身形佝偻,光头,四肢细长枯瘦,浑身散发着金属光泽,像是火烧过戴着蓝色氧化层的铂金,细长的腰肢支撑着破箩筐一样宽大又看似空荡荡的胸腔。 “我是青伥,听说此地有位信风,我受主人派遣过来拜访一下,几位可知道该去哪寻他?”来客自我介绍道。 “海里来的?”狮子说。 青伥长着一副愁容,枯瘦的脸上眼窝深陷,没有一丝水生动物流畅体型的特征。 听见狮子问话,青伥回道:“是,来自秘鲁。” 第四十三章 南美洲太平洋海域有个神秘的诸岛国家,该诸岛几乎从来不与外界建交,这个岛国的前身是一处海盗聚居地,民风彪悍。 在十五世纪前后依托丰富的港口资源,大肆发展灰色产业,不仅在港口建立了多如牛毛般的低俗娱乐场所,满足了海员们娱乐需求的同时也转卖各种通商情报,不仅大发航海财,还把行船的情报依托一条神秘的信息传输网络传递给周边的海盗。 通过劫掠各国商船积攒了极为可观的财富。 在后来的几次世界大战中依靠先进的军火和那条神秘的情报网,该诸岛国家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战争结束之前又抢夺了一大批欧洲的军事和工业人才,战后世界各国还在废墟中慢慢崛起的时候,该诸岛国家依靠战争所得,迅速发展,美国苏联发展成为超级大国的时候,这个国家已经变成了海洋隐士般的存在,世界各国对她的军事和工业都非常感兴趣,尽管这个诸岛国奉行严密的保密政策,但是一些宵小之流还是走私出一些诸岛国的工业及军事产品之类。 这些及其精巧且先进的产品令其他国家坐立难安,拥有如此强大实力的神秘国度对世界上所有爱好和平的国家都是一个强大的威胁,世界各国纷纷向这个古怪的海洋隐士抛出橄榄枝,希望率先达成和平协议。但只换来一些不冷不热的回应。 直到奥组委宣布不再接纳这个诸岛国的队伍,诸岛国家至此和全世界彻底对立。此处按下暂且不表。 这位突然出现在河边的古怪人物自称青伥。来自秘鲁。 青伥对狮子和马戏团似乎十分了解,这让狮子非常紧张。 “你的主人,是哪位?”狮子问青伥,一边眼神示意老虎随时准备控制这位不速之客。 “如果你不是信风,我就没有必要跟你自我介绍。”看出狮子眼里的不友善,青伥态度也冷了下来,硬生生回答。 “即便你对我们有所了解,不问清楚你是谁,信风你是见不到的。”老虎说着就扑了上去。 青伥周身金属蓝色突然晕出一阵暧昧的光线,上一秒还凶神恶煞的老虎像只被狠狠踢了一脚的猫咪一样落尽水里,那阵光线低频震颤着划过老虎的身体,水里的老虎似乎被耗尽了力气。 河马见状赶紧下水把老虎拖出来。 “不引荐可以,请让让。”青伥冷冰冰对狮子说。一边说一边冷漠的拨开挡路的狮子,往河堤上走去。 第四十四章 “站住!”狮子说,青伥闻声站在原地,身上的蓝光开始起晕,这道蓝光似乎就是他的武器。 “我带你去。”狮子接着说,老虎和河马大跌眼镜,尽管狮子一向以德服人,但是对眼前这个来者不善的青伥实在不必如此客气,即便是自知拦不住他,也不该主动带路。 “但是我必须保证他的安全。”狮子说完自己的话。 “哦?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低等生物值得你们这么在意。”青伥笑道,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让狮子在前边带路。 “跟你不远千里过来拜访他的原因一样。”狮子边说边引着青伥往马戏团方向走去,又突然回头对着老虎说:“回去把十三号帐篷整理一下,让信风在那等着。” 老虎闻言心领神会,从水里跳出来一瘸一拐的往帐篷里走去。 约翰刚刚带着演员们去吃饭,张明明应该还在家里帮忙招待,狮子盘算着在演员们回来之前跟这位不速之客周旋一下。 马戏团随车的道具里有个捕兽笼,由两层螺纹钢焊接而成,内层钢筋可以通上高压电,这是在南美洲演出时,约翰带人去雨林中狩猎用的陷阱,马戏团里的食肉动物们都吃过这个捕兽笼抓来的野猪,直到有次在酒吧猎艳喝的醉醺醺的约翰凌晨回到马戏团自己钻进捕兽笼,被捕兽笼里的机关弄伤了右腿,受伤的约翰在捕兽笼里惨叫到天亮才被人发现。 为此整个马戏团在巴西滞留了两个月,团员们舒舒服服的放了个假,在狂欢节上玩了个尽兴,只有约翰对这个捕兽笼怨念颇深,右腿的伤养好后的第一场表演结束后,约翰在后台看见这个不祥的捕兽笼,啐了一口唾沫说:“不祥的垃圾,十三号帐篷。”整个马戏团一共有十二顶帐篷,约翰看着这个铁笼称它为‘十三号帐篷’,离开南美洲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再也没有深入雨林的机会,‘十三号帐篷’逐渐变成一个调侃,每次约翰因为一点小事大发雷霆之后,大家都会拿‘十三号帐篷’的笑料调侃他,有时候也被用作恶作剧,打扑克牌输掉的人会被扔进‘十三号帐篷’,看着被关在‘十三号帐篷’里的被惩罚者苦苦哀求会让醉酒的人们笑的前仰后合。 老虎忍着疼先一步回到营地找出‘十三号帐篷’,把捕兽笼的口对准一个带内室的帐篷进入内室的门帘上,青伥一旦被狮子引进这个入口,就会像雨林里的野猪一样被关进这个笼子里。只要它的本体是个水生动物,就逃不出这个带电的铁笼,即便本体是个灵敏的雀儿,也逃不出两个大猫的围追堵截。 刚布置好陷阱狮子就带着青伥走了进来,从水里出来之后青伥气泡一样的肺部就发出难听的声音,狮子则正在跟这个难听的声音对话。 “信风就在里边,我在门口等着,请按照约定保证他的安全,他有任何危险我都会冲进去打断你们的对话。”狮子靠在一边说。 青伥不知是计,刚刚掀开帘子,身后狮子突然后腿直立,前爪用力一推,青伥干枯的身躯就掉进了‘十三号帐篷’,被死死锁了进去。 “我的天哪,你们真下流,难道这个笼子关的住我吗?”青伥在笼子里鄙夷的说。 “你尽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出来,总之我还有话要问你。”狮子打开高压电开关,放在自己面前。 。。。 黎老板离开之后张村长接到四五个关于黎老板突然造访毛村事宜的电话,张村长很难以启齿对电话那头的任何人说黎老板过来只是为了拜访一个毛孩子。 “他们俱乐部里想叫马戏团派几个人过去表演几场,黎老板那人你知道,路数多,还亲自过来一趟,也没跟我打个招呼。”张村长对着电话那头心不在焉的说,“对,那家的媳妇不懂事,俩小孩闹着玩还非得过来吆喝两声,没事了,我当时是没在这,我要是在都不用跟你们说了。嗨,行了行了,欠哥几个人情,今晚上没事过来坐坐。” 挂了电话张村长打电话给约翰,那头正在张明明家二楼吃早饭。 “怎么了张?哦你推荐的金女士做饭实在是太好吃了,这个叫什么。”约翰情绪饱满的说,“鞭尸,太美味了,你应该过来尝尝鞭尸” “你看的挺开啊,吃完饭叫张明明带你来村委会一趟,我有话跟你说。”村长埋汰道,“那个叫扁食。” 自从马戏团在张明明家里入伙以来,金妈不遗余力贡献出自己所有厨艺,很多外国人吃不惯中式饭菜的浓油赤酱,习惯吃高糖食物的他们更热爱酸甜口味,譬如他们自己发明的左宗棠鸡之类,碰巧金妈来自厦门,做的一手好闽南菜,口味清淡酸甜适宜的菜色迅速征服了演员们,约翰更是丝毫不掩饰对金妈手艺的赞美。时常一顿饭的功夫把金妈夸得上天入地。 一行人吃饱喝足,张明明按照吩咐领路约翰去村委会,张明明家距离村委会不过步行十分钟路程,约翰跟在张明明后边,两人鲜明的身高差像一只吉娃娃带路领着一条藏獒,所经之处引得路边闲聊的村民一阵议论。 “他们好像对我很感兴趣。”约翰跟在张明明身后说。 “昨天晚上不知道多少娘们睡觉的时候把自己男人当成你,你们马戏团里狮子老虎会说话,还都斯斯文文的,反倒你一个大活人壮的跟狮子一样。”张明明不回头的带着约翰边走边说。 村委会是一处一层平房,房顶上放着村里的天线和扩音器。张明明带着约翰进去的时候村长正在院子里剔着刚长出来的萝卜嫩苗。 “张,找我有什么事?”约翰问。 村长低头不语,专心致志的剔苗。 “张?”约翰又接一句。 村长这才抬头示意进屋说。 屋里正中央四张桌子拼成一张大桌,三个年轻人正在有条不紊做着手头的工作,角落里一个中年男人正梳理着乱糟糟的电线,电线一头连着村里的广播。 “叔,线断了,下午我去买根新的换上就行。”理电线的男人对村长说。 “行,你回吧,找小胡拿换电线的钱。”张村长吩咐道,又向约翰和张明明:“你俩进来。” 村长的办公室布置非常简单,一个靠墙摆放的桌子上边搁着一台型号老旧的电脑,银色的电脑壳子上已经掉色,露出了工程塑料的本色,墙角放着一个铁皮档案柜,一张单人床挨着档案柜。床上只铺着一张凉席和一件绿色的军大衣。 村长闲散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看着两人问:“早上有人来你们马戏团做客了?” 约翰耸耸肩,说:“你们这里的一个俱乐部老板来看看,随便聊了聊。” 张明明则默不作声,低头不看张村长的眼睛。 “咋了,要请你们去表演。” “张,这是我的隐私,我可以不回答。”约翰说。 “你说,听说那地头蛇特意过来找你,你不见得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啥。”村长转问张明明。 “张,这是我的隐私,我可以不回答。”张明明低着头小声学舌。 村长抄起桌上的一本书朝张明明盖过去,约翰闪身过来护住张明明,像头狗熊挡在一只兔子面前。那本厚重的书打在约翰背上,穿着单薄汗衫的约翰被打的闷哼一声。 “咋回事,一晚上没见你俩关系搞得这么近了。”村长对约翰主动护住张明明的行为表示惊讶。 约翰放开张明明,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也感到十分吃惊。 “你这种行为在我们国家是犯罪。”约翰不冷不热的说。 “收拾东西滚。”张村长看着约翰的眼睛说。 办公室外的几个年轻人知道村长的脾气,刚才摔书的时候几人就听见内室的动静,只是假装不知道,各人忙各人的,突然听见村长要赶马戏团走,几个人放下手上的工作,竖起耳朵听着里屋的进展。 “不。”约翰说。 “你说什么?”村长站起来比约翰低了半个脑袋,但是凶狠的气势像刚刚登台精力充沛的格斗运动员一样,双眼死死盯着约翰,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我说不。”约翰低头迎上村长的眼睛,冷冷道,“我们说好的七天,呆不够七天我那都不会去。” 门外几个竖着耳朵捕捉室内动静的年轻人被约翰强硬的态度打动,又暗自为村长捏了把汗,一旦在村委会动手,这个刚刚攀上黎老板关系的马戏团团长不知道会闹出多大动静。 “爷,你是不是害怕那个黎老板。”一声稚嫩的声音从内室传出来,张明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却掷地有声,令屋里屋外的人都大吃一惊,平日里张明明因为胆大妄为的作风,被村长宠爱有加,张明明也把握着村长的心弦,说的话都是他爱听的,做的事也绝不至于无法收场。 “他来找我的,有我在呢你怕啥。”张明明接着说。 屋里静悄悄,几个年轻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第四十五章 “他是个半机械体?” “闻起来有股鱼腥味。” “秘鲁来的中文说的还挺不错的。” 静默会除了张明明之外的四个人正围着铁笼对落魄的青伥发表意见。 狮子在一旁看着喧闹的几人,过来打断道: “都出来。” 四人跟着狮子到另一间帐篷里,狮子照常端坐在正中央。 “知道这是来干嘛的吗?”狮子问。 小和尚和艾文专心致志的听着,宋琳把狮子的话翻译成手语打给吕颂彦看。 众人表示不知情。 “鉴于你们都是人类,为了让你们更容易理解,我要从一个奇特的角度来跟你们解释现在的处境。”狮子说:“你们人类中有一小部分出于利益或者爱好等原因,乐意在我出生的那片地方,非洲,拿着他们的猎枪在那片土地上四处狩猎,其中,一小部分珍贵的动物会让他们为之疯狂,事实上因为他们的狩猎,有些流浪到我们领地的犀牛被解决掉了很多。这甚至对狮群来说有点好处。” “我记得犀牛不是吃草的吗?”小和尚说,“会威胁到你们捕猎?” “想象一下你的碗里放着一个满身长满铠甲既不能吃又喜欢到处乱跑的石头。”狮子说,“总之,那些犀牛夺走了很多动物的口粮,更糟的是他们本身不能作为狮子的食物,但是,人类对这种珍奇生物的追求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人类大肆捕猎犀牛。据说犀牛的角可以在某些人类宗教活动中产生连接生死的作用什么的。” “宗教活动可没有这么血腥。”小和尚说。 狮子对小和尚说:“我无意对宗教活动作出任何评价,事实上我很喜欢佛教。但是只要有人相信犀牛角这种东西可以产生令他们满意的结果,这种捕猎活动就不会停止。为了这种捕猎,人们不惜攀上悬崖,潜入深海。而这位青伥,就为此而来,代表海底人。” “天呐,对他们来说我们是犀牛。”艾文说。 “事实上不仅仅是对他们来说,对任何变形兽来说你们都是犀牛。”狮子说,“拜托你们自己动脑子想想,一直没跟你们挑明这个问题不过是不想给你们造成困扰,本以为你们私下能考虑明白这个问题,没想到你们四个天天聚在一起除了打麻将之外什么都不干,不反思一下嘛?” 四个人被狮子骂得不知所措,宋琳也不知道该怎么用手语表述狮子激烈的措辞,只能对着吕颂彦耸耸肩,眼神示意大家被骂了。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捕猎我们?如果人类有被大肆捕猎,为什么没有失踪人口?”小和尚不解。 狮子突然被小和尚的问话逗乐,走到小和尚面前用恐怖的巨爪亲昵的抚摸着小和尚的光头:“这就是公会存在的意义,至少曾经可以这么说,公会帮忙掩盖失踪事件,就你的反应来说,公会在这方面做的非常成功,即便现在已经腐败到无药可救,他们在处理各类生态平衡方面依然是高手。” 静默会除了艾文之外三人面面相觑。 “那现在我们知道青伥过来拜访的目的了,几位,是让他消失还是谁跟他回去拜会一下满身粘液的海底贵族们?”小和尚打破沉默道。 “我很喜欢你思考问题的方向,但是让他消失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这个痨病鬼既然能准确的在昨晚张明明出现过的地方登岸就说明我们的位置已经不是秘密了,只是因为我们呆在一个人口众多的地方所以他们不能确定到底应该找谁。”狮子说。 “等会。”小和尚突然打断狮子,问道:“这跟张明明有什么关系?他已经被排除在静默会之外了。” 狮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小和尚的眼睛。 昨晚张明明深入意识的一幕突然浮现在小和尚的脑海里。 “除非他没有被静默会排除在外。”艾文说。 “甚至他是最强的那个,青伥过来是要找张明明?”小和尚问狮子。 “对,尽管我也很不想承认但是张明明就是信风。” 。。。 好莱坞是个神奇的地方,狮子曾经在这里跟举世闻名的女演员在一起合作,饥肠辘辘的狮子每次都在荒野里被摄像机环绕着被一个健壮做作的男演员痛殴,在这个剧组的后台,狮子在一堆体现古老氛围的道具里发现了一份古籍。 彼时的狮子还只是狮子,但是看到这份古籍的第一眼狮子就知道,这是属于自己的文字,狮子把这本古籍藏在狮子笼底层,在拍戏间隙偶尔拿出来看看,刚开始狮子十分小心,后来发现这个行为几乎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看到在翻阅古籍的狮子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一个寻常爱发呆的野兽,不久狮子就明白了,即便是有人拉着另一个人过来告诉他“你看这头狮子在阅读!”,换来的也不过只是嘲讽和“亲爱的我知道你男朋友出轨的事,需要我给你介绍个医生吗?” 在好莱坞退休后狮子被女演员收养,比弗利山上有大片的空地和闲余时间供它仔细研究这份古籍,等狮子被送往加拿大时,这份古籍已经被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垫在狮子笼子里了。 时间回到半年前,在艾文出乎预料的驯服那头美洲虎之后,狮子跟人类交流的重点对象就从约翰h克拉克转移到了艾文身上,狮子把自己精心翻译的古籍交给艾文,意识到自己天赋所在的艾文没有逃避跟狮子的交流,坦然接受了狮子赠送的古籍。 《玫瑰经》在狮子语言里并不知道什么是玫瑰,只是古籍前三个字被狮子翻译作玫瑰经。这份古籍里记载着所有关于变形兽的秘密。 根据这份古籍的记载,地球某处有个玫瑰山,玫瑰山主导着万物进化消失的规律,在历史的长河里总有些生物会打破这份规律,从玄武纪生命大爆发到人类诞生,几乎都起源于玫瑰山,野兽们根据古籍记载的玫瑰山推测出这座山就是人类嘴里的金字塔。 在这个秘密曝光之后金字塔被纷至沓来的变形兽们包围了,而最初意识到玫瑰山秘密的变形兽为了保持这个早已经公开的秘密不会导致人类和变形兽之间的战争爆发,成立了公会。 公会的建立大大规范了变形兽们的行为,变成人形的老虎狮子之类逐渐开始融入人类世界,从荒野到城市的改变几乎泯灭了他们的兽性,一些变形兽逐渐忘记自己变形的本意。 但是另一些,对自己变形的目的始终铭记在心。 在这些始终忘不掉自己变形目的的变形兽眼里,只有一副聪明大脑的人类就变成了最好的食物,玩具,和用品。 不过几年间变形兽们侵入人类世界的程度远超人类想象,一些拥有野兽体格和人类大脑的动物渐渐开始不满足地下活动,他们把地球生物分为三六九等,高等智能大于变形兽大于人类。 而其中人类的一个分支,凶神,则变成了高一级的变形兽最爱的猎物。 就像热爱狩猎的人都喜欢把自己捕杀的猛兽的一部分变成客厅里的一件装饰一样,这些变形兽在公会的默许下捕猎人类,满足自己的目的。人类中的凶神对她们来说就像是有一定危险性的猛兽,他们热爱捕猎猛兽。 根据《玫瑰经》的记载,凶神之中隐藏着天性恶劣的凶神之神,玫瑰经称这种凶神之神为信风。 在昨晚的桃乐丝对马戏团的袭击中张明明的轻而易举露出了一丝信风的做派,很快就被马戏团周围的爪牙们注意到。 才有了早上黎老板过来拜访的一幕。 而眼前这位所谓的青伥,就是来自海中贵族的一个奴隶。 在变形兽做出的排名里,排在最顶端的高等智能就来自于海洋,海洋不仅孕育了地球上的所有生命,更是留存了这些生命中最具智慧的一部分继续在自己身体里生活。 尽管狮子对海底贵族们的生活习惯还不算了解,但是看到青伥的一刹那就知道这个古怪的东西必定是冲着张明明来的。 拷问青伥费了点功夫,但是在高压电的压力下半机械的青伥还是吐露了一切。 当前最重要的问题如小和尚所说:“该怎么处理它?” 。。。 “所以我们是你们豢养的看门狗?”一向寡言少语的吕颂彦看了女友的手势后突然说道,音量惊人。 众人被少年的怒气下了一跳。 小和尚看着吕颂彦,当初自己在黄河边跟吕颂彦说道马戏团的生活的时候确实没提到自己要做的工作是如此不堪,被他这么提出来好像也没说错,尽管自己和其他三人看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意识的大门,难听了说也的确只是看门狗。 “琳琳姐你先别打手势了,等会我跟他说。”小和尚看着吕颂彦挺拔的脸蛋满脸怒气,不由得心虚道。 宋琳不理会继续打手势跟吕颂彦对话。说不过几句吕颂彦拉着宋琳摔门而去。 “行了,说吧,怎么办?”小和尚不客气的对狮子说。 第四十六章 狩猎过程中捕猎者落入猎物手里的情况不少见,非洲大地上的偷猎者们尽管手持火器偷猎经验丰富,也不见得那些被围捕的狮子从来没尝过拿枪的那只手的味道。 静默会的四人对这个来自海底试图捕猎自己的青伥如何处理始终没有达成协议,一行人在帐篷里看着关在笼子里被电晕过去的机械鬼议论纷纷,另一边帐篷里约翰刚刚打开车门回到自己车上,满满倒杯酒一饮而尽。 昨晚的袭击和今天一早上的各种奔波让约翰心力交瘁,从张明明家里吃完早饭回来就钻进自己车里在车门上挂上了“免打扰”牌子准备好好睡一觉。 约翰的车上布置十分简单,驾驶舱后边是一个小隔间,当作洗手间和淋浴室,紧接着是不到三平米的小休闲空间,一个迷你酒吧里囤满了各种旅行装烈酒,每到一处驻扎地约翰都会抽出一下午时间在当地的购物中心逛逛补充存酒,迷你吧旁边是约翰自己改装的可拆卸式沙发,睡觉时拉出沙发下的活动板,铺好床垫就可以得到一张舒适的大床,脚边还有一台卫星电视,电视放在车尾的办公桌上,马戏团的账目名册和保险单到各国的出入境材料都存放在办公桌下边的保险柜里,上回张明明受张村长指使过来偷走的不过是英国一个保险公司的保险单,灰色狸猫不认识字,只偷了桌上看见的第一本材料。 回想刚刚跟村长冲突的一幕约翰感到不快,尽管在张明明的劝说下村长放弃了赶马戏团走的念头,但是想也知道未来几天的演出会很不顺利,约翰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张明明身份的暴露,各种变形兽们都会像春天闻见母狮子发情信号的流浪汉狮子一样开始迅速往马戏团的营地靠拢。 指挥演出本来就是劳神费力的一件事,现在更是要应付所谓的黎老板和村长,还有各种随时可能会降临带着各种目的的变形兽们,约翰瘫在沙发上痛苦的抱着头。 突然一阵迷幻的香味传来,是一种常常在酒吧里闻见的浓烈的香水味,约翰懒洋洋看着车门,果然随着香味越来越浓郁,敲门声响了起来。 “谁?”约翰问。 “卖皮具的。”来客声音清澈绵软,听的人心旷神怡。约翰起身在吧台上用手蘸水抓抓头发,稍微整理一下衣服,打开车门。 门外站的竟是个男人。 约翰一阵失望:“找谁?” 来人笑笑不说话,伸出一双玉手推开约翰自行上车。 修长绵软的身子坐在约翰的沙发床上,手里那个皮包往床头一丢,从皮包里掏出一个大塑料盒,说道:“昨晚褪的新皮,山东男人,二十九岁未婚,八十五点四公斤,一米七九,喝酒不抽烟,组织齐全,两只脚的,液氮保存,能放一年,怎么说?” “卖皮的?”约翰失望的说,“不买,换个地方问问吧。” “你们这个团里这几天收人皮的广告打的到处都是,不买?怕是你不知道别人在买吧。”来客笑道,“我的货在本地质量没得说,劳团长您的大驾,给问一嘴?” “你是?” “克克。本地最专业的皮具商人。” 。。。 河南郑州北部有条着名的酒吧商业街,这条街融会了华北平原最丰富的夜生活方式,好静有清吧spa可供休闲,第欧根尼俱乐部式的活动场所比比皆是,好动有各种活动中心,喜社交可以到各类迪厅尽情放纵。 喜好各种夜生活的夜猫子们都在这条街尽情享受着自己的夜晚挥洒着自己的青春,入夜,华灯初上,舞男克克靠在临路的落地窗上抽着烟,脸上精致的妆被路人的眼睛尽情扫着。 “克儿,李总点台,你准备准备,十点半过来,d4包厢。”同事过来提醒。克克点头回应,看着同事娇弱的身躯在一群沿海制造商肥厚的身躯中间来回穿梭,克克一脸苦笑。 克克年纪刚满十七,家境清寒,为了赚几个生活费,面容姣好的克克一早就入了欢乐场,几年的灯红酒绿,克克忘了自己的本名,眼神里逐渐没了光。 油腻的客人们迅速让克克的腰包鼓了起来,更迅速的消耗掉了他的稚嫩和活力,凌晨下班时分克克经常到酒吧街一处偏僻的馄饨摊上吃份咸鲜滚烫的馄饨,这份馄饨能稍微唤醒一丝自己已经麻木的味觉和消化系统,进而能让自己感觉自己还活着。 听见是李总点台,克克心下一阵欢快,李总其貌不扬,山东人,做冷鲜肉生意,长着一张忧心忡忡的脸,半年前跟克克在馄饨摊上偶遇,李总狼吞虎咽的样子惹的克克一阵欢笑。 “怎么?没见过人这么吃饭?”李总质问欢快的克克。 克克递过来一张湿巾,贴到李总耳朵上轻声说:“你胡子上,沾上肉馅啦。” 李总大囧,接过湿巾把修剪整齐的胡子擦拭干净,不知是湿巾上的香味还是耳边克克身上的味道,闻得李总心旷神怡。 等李总回过神来克克已经结了账上了出租车。 李总愣在原地,半份馄饨端在手里忘了吃。 “永啊,再不吃凉了。”旁边的馄饨摊老板亲切的称呼李总的原名:‘永’。 闻声李总回过神把剩下的馄饨风卷残云。 结账时李总跟馄饨摊老板东拉西扯,将近凌晨四点,李总拖着一身疲惫却丝毫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终于馄饨摊老板不耐烦了,没好气的说:“刚递给你湿巾的那孩子叫小克克,小孩可怜的很,还在上学的年龄就被拐了来在这条街上干活,天天上班到后半夜,正长个子的时候天天熬夜,几年了都没见长高。在我这吃几年馄饨了。” “嗯。”被看破的李总又是一脸囧相,低头帮馄饨摊老板收钱找钱。 “这孩子可怜,年纪轻轻的在这工作几年也没见染上什么风尘气,每次来吃馄饨我都多给他放几个,看得我心疼。”馄饨摊老板说,又突然正色道,“但是我跟你说,沾染上他这行的,永,你听叔一句劝,眨眼间就取你小命,叔在这卖了几十年馄饨,见得多了,几十年来这条街上来的救护车比出租车都多,咱俩熟跟你说一句,别招他,你有车有房生意做的不错,收收心结个婚。赶紧滚蛋回家歇着吧,别帮忙了。” 李总拖着满身疲惫回家睡觉,翻来覆去不能入睡,起身去阳台上拉开窗帘看着不远处的酒吧街,灯红酒绿热闹非凡,平静的馄饨摊上老板正靠在手推车上跟旁边卖油饼的女人闲聊,两人眉飞色舞。 次日李总睡到下午,在家里刮了胡子泡了个热水澡,穿戴整齐去公司,径直走进办公室。 “晚上湖北迅捷的蔡老板过来看场地,晚饭安排在咱家会所还是?”秘书过来问道。 “酒吧街你有熟人吗?”李总问。 。。。 李总圈子里很快就传开他在酒吧街养了个相好的,众人对李总突然的转变感到十分新奇,一向连烟都不抽的李总时常以一副严谨形象示人,没想到过去的严肃只是因为没碰到能打开严肃外表的能人。 刚开始克克以为自己是偶遇李总,后来街上的同事们说为了找到克克工作的地方李总把自家公司的所有应酬都安排在酒吧街里,花了十几天时间每晚都在酒吧街不同的场合应酬,直到在这间俱乐部看到克克纤瘦的身影。 十点半,克克站在俱乐部门口迎接李总,今晚只有李总自己,出租车停在俱乐部门口,克克迎上去,两人进了d4包厢。 同事上来两扎啤酒,一份果盘,又问是否开存酒,李总示意服务员退下。 两人坐在包厢里看舞池里红男绿女奔放的舞蹈。 “拿着。”李总递过来一份文件,“我给你报了商务英语,白天没事的时候我过来接你去上课。” 克克点头接过,看着李总结实厚重的胸膛克克感觉脸上一阵潮红。 端起酒杯克克对着李总:“那我先谢谢你啦。”克克一饮而尽,却被李总挡下。 李总拿过克克的酒杯把剩下半杯喝了精光。 两人在俱乐部呆到午夜,散步出去,晚风冰凉李总脱掉外套挂在克克身上。 馄饨摊老板看见两人走过身后感到一阵恶寒,往常那个娇弱的身影此刻竟感觉张牙舞爪,周身散发着一阵腥膻的味道。 克克身形纤弱,四肢笔直纤细,浑身上下皮肤似乎吹弹可破,李总拿来白葡萄酒,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泡泡,两人窝在水里看球赛边喝酒。 李总房间温度舒适,一张灰色的鹅毛大床临窗摆在朦胧的夜景中央,鹅毛围绕着一白一黑两个身影激烈的交相辉映着,克克像条滑溜溜缠绕在粗糙的黑猩猩身上,李总吞吐紊乱...... 克克打开电脑,一张收购启示贴在论坛上,次日克克带着分割好的皮具前往河边的马戏团。 第四十七章 从来没人见过村长生那么大气,办公室里的几个年轻人没听到张明明和那个马戏团团长两人在村长办公室里说了什么,竟然惹的村长气得一病不起还是令人感到十分意外。 适才张明明和马戏团团长刚走,村长出来安排毛村乔村联合建立的种子站选址的事,几个年轻人只是看着一向挺胸抬头的村长从办公室出来后突然似乎变得骨瘦形销,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说话没了大声,眉眼间颐指气使的气势烟消云散。 “叔要不你先去歇会儿?”一个年轻人看村长状态实在不好说道。 不料村长却把手里的杯子狠狠一摔,紫砂碎了一地,摔得一屋子茶香,村长怒不可遏指着屋子里所有人骂道:“歇你老姨父那个腿!两个狗娘养的熊人不听我的老子奈何不得他们,你们他妈的几个杂碎也想蹬鼻子上脸了!都他妈的给我。。。” 一句话没骂完两眼一翻瘫软到地上。 几人手忙脚乱的把村长抬到办公室里的单人床上,又是掐人中又是心肺复苏术,足足折腾了十几分钟感觉村长的气息稍微顺了点,但人还是醒不过来,只得叫了救护车。 村长一生未婚,但是医院陪床的除了几个县城里的干部之外村里人更是自发组织起来在医院陪护,几个在村长晕倒现场的年轻干部正在病房外被领导痛骂,几人被骂得耳根子发红,实在忍不下去终于把事情原委一股脑倒出来。 “书记,那确实跟俺们几个没关系,张叔是在跟俺几个开会的时候晕过去的,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俺们几个的性格,跟张叔在一起工作的时候都是他说啥是啥,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的时候,这回开会之前他就看着很不舒服,俺们就提一嘴‘让他去歇会’他就气晕倒了。” “开会之前见过谁?” “骑狮子那个张明明。” 病房里的护士开门说:“醒了。” 几人刚刚进门就听见村长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的说:“给我调岗,不调老子就死医院里。” 。。。 早上张明明在村长办公室出来回家的时候路上老少爷们看见他还亲切的打招呼,吃完午饭张明明去找孙家小孙子写作业竟然被粗鲁的轰了出来。尽管平日里张明明也说不上很受欢迎但是被轰出门还是头一次,张明明拎着作业无趣的往家里走,路上察觉早上还跟自己打过招呼的那些人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纷纷对张明明侧目而视,在他走过的地方人们窃窃私语。 “大伯。”张明明试图跟路边一个铲灰的老头搭话,却不等一句话出口老头就收了铲子像没看到这个人一样,回家关上了大门。 “招你惹你了。”张明明气鼓鼓的说着回家摔上门钻进自己房间里写作业。 小和尚正坐在张明明床头翻着漫画书,看见张明明进来似有话要说,却被张明明无视。 “哟,小爷在外边受气了?”小和尚调侃道。 “滚。” “我猜猜,是被人平白无故的骂了一顿吧。”小和尚还是笑呵呵说道。 张明明看他能说到点子上,不由得心生委屈,但委屈的感觉只在心里闪过一瞬就被压了下去。 “他们都有病。”张明明咬牙说。 “哟,不少人骂你呢?”小和尚说。 “你有事吗?没事我写作业了。”张明明不耐烦道。 “嗯,有时,狮子请你下去过去一趟,有个海里来的朋友想见见你,特意来找你的。”小和尚说。 张明明起了兴趣,脱口而出:“海里来的朋友,我还没去过海边哪来的海里来的朋友,哦。。。小时候好像跟爸妈去过青岛。” 小和尚被张明明的反应逗乐,笑道:“别瞎想,不是你见过的那种朋友,跟狮子是同类。” 说完小和尚跃上窗户,又折身过来说:“尽量把作业写完,下午马戏团那边事情很多。” 小和尚在窗户上一跃而下,张明明看着他消失的身影不屑的说:“又不给钱,事还不少。” 一个午休的时间张明明都在写作业,一直写到下午两点,头昏脑胀,决定今天就写到这,收拾了桌子,张明明准备去楼下找点吃的,却迎面撞上金妈从外边回来,张小七跟在金妈后边,面无表情,金妈则看着张明明一脸怒气。 金妈从来温婉和蔼,脸上带着如此怒气还是头一遭。张明明不敢跟金妈对视,等着金妈发话。 “上楼。”金妈冷冷的说,语气间强压的怒火令张明明胆寒。 张明明跟在金妈后边顺从的往楼上走,低头不敢言语,到楼梯拐角处张明明斜眼瞟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张小七,张小七似乎有预感在这个拐角儿子会偷偷跟自己寻求眼神对视,在自己眼神里找点线索,刻意祭出恶狠狠的眼神等着儿子过来看,果然张明明斜眼就看到父亲怒极的眼神。父母反常的怒火几乎把张明明吓得打个寒噤。 “跪下。”金妈跟张小七并排坐在张明明床上,张明明闻声不敢怠慢,咚一声跪倒地毯上。 “跪地上。”看着儿子挑了个软塌塌的地毯,金妈补发命令,让儿子跪倒冰冷的地板上,“今天早上,你跟那个马戏团团长跟村长说什么了?” 跪在地上的张明明第一次面对爸妈如此反常的责难,不知道是该自己先开口还是等爸妈发话,又不知道爸妈什么时候才会发话,要是一直跪着恐怕自己沉浸在这种慌乱的气氛里连个应付的借口都想不出来了,终于等到金妈说话,张明明迅速在脑海里回想着早上的一幕。 早上因为黎老板造访的事村长叫两人过去问话,张明明本来觉得一个俱乐部老板不当大事,顺嘴跟村长开了个玩笑,没想到惹的村长大发雷霆。 张明明照实说了。 “你知不知道他被你气的进医院了,晕倒了,从现在开始你禁足。村长什么时候出院你什么时候出门。”金妈说。 张小七扶着妻子下楼了,一会又拿了个便携马桶上来给儿子,看着被骂得木木然的儿子,张小七无奈道:“咱家就你机灵,又就你爱惹事,你爷对你不好?你气他干啥?在这呆着吧,好好把作业写了,等晚上我跟你妈说说让你出去洗个澡。” “谢谢爸。”张明明说。心里想的却是狮子要空等一场了,无奈的叹口气坐回书桌旁随手翻着漫画。不觉间睡了过去。 睡梦中,张明明清楚的知道现在在梦里,却感觉此刻比现实更清晰。 长长的河堤上,小和尚在一处界碑上打坐,张明明朝小和尚走过去。 “我被关禁闭了。”张明明说。 “听说了,所以我在这等你。”小和尚闭着眼,神态安详的说。 张明明看着面前的小和尚,以前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说话带刺的小师父,第一次这么近看他,光秃秃的脸蛋上没有眉毛也没有睫毛,五官精致又清秀,一双薄透的眼睑几乎能看到皮下细细的蓝色静脉。 “别看我了,狮子还在等你。”小和尚仍旧闭着眼说。 张明明跟着小和尚走下河堤,马戏团的营地就在眼前。一切都看起来熟悉又陌生,河堤边上那些树的位置没变,只是跟早上见过那些枝桠长得不太一样,不远处的村庄房子都变得奇奇怪怪。 “这是梦里吗?怎么跟真的一样。”张明明跟在小和尚身后说。 “你是凶神嘛,你的梦都是真的,何况现在看来,你还是凶神之神,海里那个朋友就是冲着你来的。”小和尚说。 “我的梦都是真的?”张明明疑惑。 “我只知道个大概,尽量解释给你听,根据《玫瑰经》的记载,凶神们有联通的能力,有的凶神天生就可以联通时间,有的则可以联通空间,而你,凶神之神,在《玫瑰经》里被称作信风,你可以联通时间和空间,所以在你意识里出现的东西都是过去或者未来一定会发生的,或者说已经发生过的,也就是说现在你在的这个梦境就是过去或者未来这个位置的样子,只不过,我们进入你梦境后把马戏团带了进来。” 狮子和约翰在约翰的房车里等张明明,断尾的灰色狸猫坐在车顶上,看见小和尚带着张明明过来从车顶一跃而下,迎着两人走了过来。 灰色狸猫变得男孩长相讨喜,身材修长结实,猫科动物变成的人形走路都是优雅的一条直线,张明明看见狸猫男孩迈着轻盈优雅的步伐过来笑道:“以前都没注意你走路这么奇怪。” “别想我走路的事了,你麻烦大着呢,进来吧,都等着你呢。”狸猫男孩拉着张明明上车。 “村长被你气晕过去了,现在我替你背负了骂名,又有啥吩咐,老板?”张明明没好气的对约翰说。 “村长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有人要杀你,为了保护你和我的马戏团,我必须救你一命,现在,去试试这个。”约翰边说边把手里的一只塑料箱递过来给张明明。 “谁要杀我?那个黎老板吗?这里装的什么?”张明明迸出一连串的问号。 “比黎老板更恐怖,这是你的新形象,早上刚买的。”约翰说。 张明明打开箱子,从箱子里的一堆冰碴儿里抖搂出一个雨衣一样的东西,肤色,拿在手里冰凉沉重,张明明翻来覆去看着,竟在这个雨衣上看见一张眉眼齐全的人脸。 “卧槽!这是个人皮!”张明明惊叹着把手里的皮摔出去。 第四十八章 毛村村长被张明明气的进医院的事很快流传开了,村民们知道张明明平日里本就行事乖张野蛮,只是谁也想不到张村长惯不会小声说话的人会被一个小孩气的进了医院,很快医院传来消息说村长要求调岗,孙家何家和苏家出了几个管事的来张家造访。 中午两点,烈日正盛,张家老头忌讳在自家方方正正的院子里种树构成‘口木为困’之意,所以院子里只铺上些草本植物,花瓣厚实的凤仙花在烈日下晒的几乎脱色,满院平整的黄土地晒的翘起龟纹皮,院子一角水泥糊成的水井槽也被晒得干燥滚烫,张老头在自家廊檐下接待孙何苏家三人,张家三个儿子四个女儿悉数到场在旁边陪坐着,方正的院墙像是铸钢火炉,盛满了滚烫的空气。众人在廊檐下被空气灼的满脸油汗,都尽量往身后廊檐深处的阴凉里靠,尽管清凉的室内不过一步之遥,张老头坐在众人中央平静的摇着蒲扇,众人却连一个试图‘进屋议事’的眼神都不敢朝他递过去。 张小七是张家最小的一个,又是自己儿子惹出来的事,此刻正站在烈日炎炎院子中央接受盘问。 村长也姓张却跟张家老头同源不同宗,因为跟张家老头年龄相仿又是一辈人,张小七向来称呼村长为‘老叔’。 “你老叔屋头没人,他在医院住几天,你两口子去医院陪几天,让小金一天三顿送饭过去,戏班子的饭另找人做,在医院花多少算多少,有一句埋怨的话传到我耳朵里我打断你俩的狗腿。”张老头身上松松垮垮的白背心被汗水浸透,杂乱蜷曲的白色眉毛里也溢满蜇眼的汗珠,老头还是不紧不慢的摇着扇子,又补上一句:“把张明明在家关好,你老叔啥时候出院他啥时候出门赔罪。” 张小七站在院子中央的烈日下不敢有丝毫抱怨,只是点点头,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听到的是父亲的吩咐还是头顶的蝉鸣。 “他老哥,让孩子先来阴凉里躲躲吧,说到底不是小七犯的事,咱几个过来也不是兴师问罪,就是过来让咱家里出个人去医院说句好话,村里没人管不行嘛。”苏家话事人说,“粮食刚收完,种子站的事还没定,这时候换人不合适。” “是么呀,咱老哥几个过来是商量事的,你这么让孩子晒着晒坏了让咱几个心里怎么下得去?要知道你这样俺几个都不过来了。”何家话事人跟着说。 张老头叹口气道:“村里正缺人的时候,弄出这事你让我老脸往哪搁,他今个就是晒死到院子里都是替他爹我消业障,谁觉得心疼连儿子带孙子一并带走能管好改你家姓。” 众人面面相觑,对张小七自然是喜欢的,只是要附带着张明明带回家就引狼入室了,张老头的话一出在没人敢干涉张小七晒太阳的事。 张老头平日里跟村长一起钓鱼一起商量事多了对彼此的脾气了如指掌。这回村长还没下病床就喊着不再回村必然是有别的原因,张老头听说这个插曲后想来想去,觉得村长肯定是在自己孙子身上和那个马戏团里看出了点什么猫腻,要躲事,村长年轻时矿山里当安全主任,打架放贷拎着碎酒瓶混赌场也是出了名的,这么一个侠肝义胆的莽汉,能让他认怂试图躲掉的事,不问世事的张老头也不敢轻举妄动。自从这个马戏团来本地驻扎,就怪事不断,让儿子去医院陪护也是希望村长能看着自己的面子上给张小七一点提示。 若是跟自己这个平头老百姓无关,自不用管,若是这个马戏团里有害人的猫腻,那自然能管就管,关不了也至少跟村长一样躲好护住自己的一家老小。 张小七在太阳下晒得油汗齐淌,众人见张老头发配了自己儿子,给这起事故后续处理留足了体面,便也不好再说追究责任的事,只得商量起种子站和秋粮的相关事宜。 何孙苏三家加上张家,这四家几代人加起来几乎涵盖了全村的人口,几家话事人在一起商量这些事也是理所应当,县城里即便要新委派管事的下来也会找个基层干部先跟村里人商量商量。 苏家话事人举荐张老头出来安排这两件事,何孙两家表示没有异议,张老头拒绝,但是举荐何家老太太出来管事,众人相持不下之际,院子中央的张小七扑通倒了下去。 张小七的哥姐们不顾老爹的脸色赶紧冲到院子里把晒晕的弟弟掺进屋,风扇空调统统打开,手忙脚乱的打来温水给弟弟擦身,何孙苏三个话事人也赶紧进屋一边为了看看晕倒的张小七一边更为了吹吹冷气,选代理村长的事就此打住。 。。。 另一边的张明明被几个同僚狠狠塞进那张人皮里,一旁一个瘦弱似雪地里冻透的白梅一样剔透美貌男孩正上下打量着换装之后的张明明。 “真不错,液氮保存的皮活性一流,就是不知道真人换上是什么效果。”男孩说。 “便宜一万我们要了。”约翰抚摸着换上新皮的张明明,“克克小老板,你来看,嘴角裂了。” 男孩克克一阵心虚,其他皮货商都按照传统的手段去皮,取下的皮因为撕扯和疯狂的挣扎总不会很完整。 克克却有一手绝活,他去皮从里往外取,用纤瘦的胳膊从去皮对象的嘴里下手,伸进去把嘴里掏空了,一张皮要多完整有多完整。运气好还能得到一副完整的肝脏,克克对鹅肝之类的美食欲罢不能,这个手法稍微有点弊端就是时常会弄破猎物的嘴角。 听见约翰如是说,于是过来检查一番,的确嘴角竟然有一处不小的裂口,刚刚皮子叠好放在盒子里一处小伤没有察觉,现在放在张明明脸上看起来像是希斯莱杰的小丑一样,撕裂的血红嘴角十分瘆人。便媚笑道:“一千,不行赶紧脱了,新皮不耐放,天这么热,在外边放一会就坏啦。” 约翰h克拉克跟狮子对视一眼,从第一次张明明为马戏团抵挡住桃乐丝的攻击以来,狮子就放出消息收购新皮,这些新皮可以给张明明全新的外貌,帮助张明明躲进人群里,既然意识到张明明的价值,花几个钱置办些易容的东西也值得投资。 只是眼前这个手里这张皮如此完整,约翰难免有几分怀疑,以前帮助其他变形兽换皮的事也不是没做过,艾文在南美驯服的那头美洲狮便是马戏团出面在巴西黑市上选的皮,巴西黑市产业链成熟,选到的皮也没有这么完整的指甲和这么齐整的分割,眼前这个找上门的男孩看似不过比张明明大不了几岁,手里却有这么完整的皮,指甲粉嫩有活性,甚至里边还夹带着泥垢,整张皮十分完整,像是新鲜截断的,接上就能用。跟这皮货的质量比起来,价格丝毫不贵。 狮子眼神不置可否,约翰和他之间有个协议,毕竟马戏团账目上的钱表面上是约翰带着一群演员千辛万苦训练各种猛兽到处表演得来的,实际上却是在狮子一手安排下,各类飞禽走兽都听的是狮子的话,所以协议上马戏团的毛利润里百分之十五是狮子的收入,新买张皮不在话下。 看狮子不太在意,约翰叫上克克来到张明明面前。 “送我和他出去。”约翰说。 换了皮的张明明像是新年刚换上新衣的孩子一样被各路亲戚围在中间转来转去欣赏着,等约翰过来说话才想起来现在这些人都在自己梦境里。只是跟自己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一样,也不知道怎么送他们出去。 “怎么送?”张明明张嘴却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惊奇道:“这不是我的声音!等会我梦醒了还长这样吗?突然老了好多啊!” 小和尚笑道:“现在只是梦境里的映射,你现在还在自己房间睡觉等会醒了还是张明明,等你在梦境之外换上这张皮,才能变成这个样子,这种声音。” “你不是说我的梦都是真的吗?”张明明用浑厚的声音说。 “真的,所以才可以让你在梦里试衣服,你在梦里感觉到的就是在现实里能感觉到的,等他们把皮买下你就有另一个身份了。”小和尚说,“若不是杀生造业,我还挺想试试。” 张明明想到自己在现实里也会披上另一副外貌,那凉丝丝的触感令他感觉一阵不适。 约翰还站在自己面前,旁边的克克只是站着不动就带足了媚态,令张明明感到甜腻不堪。 “怎么送你们出去?”张明明还是问道。 “你可以尝试醒过来,或者想一下让他们两个离开。”小和尚说。 张明明眨眼,眨眼间想着再睁开眼面前的两人会消失,果然再睁开眼约翰和克克已经不在,只剩下空荡荡的帐篷,狮子面无表情的坐在木箱上,小和尚侧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 “走了?”张明明问。 “走了,接下来,”小和尚说,“我和狮子要教你学习《玫瑰经》了。” 第四十九章 “哈利波特看过吧?”小和尚问。 “你不是从小就出家啦,庙里还放哈利波特给你们看哪?”张明明醒来,果然如小和尚所说,自己还是原来的身躯,原来的声音,在书桌上睡得一塌糊涂,刚刚还在梦里的小和尚正在现实中的窗口上坐着,跟刚刚睡醒的张明明对话。 “我从寺院里出来以后在书店里看的,很好看。”小和尚说,“伏地魔跟哈利波特的梦境相通,所以可以在梦境中向波特传递虚假信息,让波特以为小天狼星被擒获,贸然前往魔法部结果中了伏地魔的圈套。” “桃乐丝可以对我干同样的事?”张明明抢话道。 “不能,桃乐丝只是个偷窥者,她不能改变你的梦境,但是她可以在你睡着的时候潜入你的脑海里窃取所有她想要的东西,以前狮子对你的梦境没有很在意是因为它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现在不行了,已经可以确定你就是信风,所以必须要对你的梦境加以管理,也就是说你为了自保和保护马戏团,必须开始学习这本古籍。”小和尚丢过来一本破破烂烂的皮质封面旧书。 这本旧书散发着一股霉臭味,磨损严重的皮封面非常粘手,像是在一个满身大汗的胖子腋窝下掏出来的一本旧书,整本书拿在手里很有些分量,沉甸甸的像块木头,张明明嫌弃的翻开看看,大致扫上一眼内容十分晦涩难懂,不禁有些退却。 “这是你在哪个书店里弄来的?”张明明问。 “狮子的心意,狮子曾经在好莱坞被一个女演员收养,他在一个剧组后台得到了这本书,当然他拿到的是只有他们能看懂的版本,你可以说是‘狮子语’,狮子把这本‘狮子语言’的书翻译成英文,狮子给我后我把它翻译成中文,就变成了现在你拿到的这本书。”小和尚说。 “你还会英文呐?”张明明惊叹。 “佛学包括外语,音律,美术,建筑,诗歌,历史,你不是第一个对和尚会外语感到奇怪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先翻翻这本书,晚上我再来找你,把书藏好别丢了。”小和尚说着从窗户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这本来历不明的旧书不知道能对自己什么保护作用,看书什么的,张明明从来没有一丝热情,拿着这本书在自己书桌上的一堆书比来比去,厚度上能跟这本书媲美的只有《新华字典》。张明明一声长叹,这次关禁闭来的真是时候。 刚准备沉下心好好翻看一下这套旷世巨着,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张明明房门被锁,只能凭借传到楼上的只言片语判断出了什么事。 刚才张明明爸爸送马桶上来之后听见大伯过来把他叫了出去,说是爷爷找,眼下听楼下的吵嚷似乎是张小七晕倒了。 张明明听的冷汗直冒,金妈强行镇定的声音穿过楼道进到张明明耳朵里,众人好像正手忙脚乱的打水找药,时不时还传上来几句埋怨张明明的话,似乎是故意说来给他听,张明明看看窗外的烈日,这种温度便是坐在屋里不动也会出汗,因为自己父亲竟然要在烈日下晒这么许久,张明明爬上窗户顺着窗外的杨树下去,挂在自己房间正下方爸妈的卧室窗口看着屋里的众人。 张小七的上衣被脱掉,金妈正在旁边拿温水给他降温,旁边的姑姑们拿着沏好的藿香正气水往张小七嘴里送,一边送一边落泪,对着弟媳妇哭诉道: “咱爹是疯了,看见苏家何家几个过来问罪就非要把小七弄死给他们看,哪有这么当爹的,看着别人的脸色把自己儿子活活晒晕过去。” 一旁的大伯打断了妹妹的哭诉:“别说了,刚才在咱爹院里没说的话现在也都给我憋住,不晒小七能晒张明明?村里大眼小眼都看着,不拿出点态度让你们一个个以后怎么出门见人!” “姐村里卫生所没关门吧?”金妈一边紧锣密鼓给张小七降温一边问道,焦急写在脸上。 “你三姐去叫人了,别慌。”大伯说,把金妈手里的毛巾拿过去交给妹妹,把金妈拉到一旁低声说,“明明关好了?” 金妈被这么一问眼里的泪终于滚落下来,说:“关到楼上了,这两天不让他出门。” “这回事不跟往回一样,张叔在村里这些年干的事老老少少都清楚,从来没短过谁家的,张明明以前刨了谁家祖坟砸了谁家窗户都只是得罪一家人,现在全村都因为这事跟这孩子记住仇了,刚才何家孙家苏家仨人过去找咱爹问罪,咱爹下不来台才把小七晒成这样,我们几个哥姐都心疼,这几天让你嫂子过来给你搭把手,戏班子的饭你别管,多往医院跑跑,咱爹交代张叔的一天三顿饭你伺候好,医院该花多少别短了,不够尽管张嘴,这回事过去了我在登封找个学校把张明明送出去两年,他再霍霍几年,你两口子在毛村呆不下去了。行了别哭了。” 挂在窗口的张明明本计划去何苏孙家找点麻烦,至少也去给自己老爸被晒晕过去的事讨个说法,大伯这番话并非说给窗外的张明明听,却意外起到了阻拦的效果,张明明回回味确实就算是爷爷因为下不来台才把自己老爸活活晒晕过去,也是因为自己先口无遮拦把村长气晕过去在先,此刻就算是再去何孙苏家找麻烦也不过是节外生枝,没有丝毫帮助不说,反倒坐实了自己惹的村长住院的罪名,想到这张明明爬回自己房间里,沉下心看起小和尚留下的《玫瑰经》。 看不多时,大伯上楼敲门。 张明明在屋里应声道:“大伯,门在外边锁着呢。” “我知道,就跟你说几句话,听见楼下说话了吧,”大伯在门口说,“你爸因为你把村长送进医院的事被爷爷晒晕过去了,你妈也被你气哭了。” “大伯我都听见了,村长进医院的事也不能光怪我,那马戏团老板跟我一起过去的,现在光说我,你们把外人的面子都留足了,就欺负我一个小孩说话没人听呗。” 门外大伯冷笑道:“你不问问你爸咋样了?” 张明明靠着门坐了下来,回道:“要是严重你们早把他送医院了,还送回家干啥。” “你真硬气,等再开学伯把你送外地上学去,让你在这到处祸害,在屋里好好呆着啊。”大伯留句话下楼去了。 张明明对这番无情的嘲讽没有丝毫反应,登封不过百十公里,送就送,这么想着回去看书了,这本所谓古籍尽管经过小和尚的翻译,内容依然晦涩难懂,张明明一边查字典一边翻看,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黑了下来,夜风渐凉,张明明起身看向窗外,不远处的马戏团灯光亮了,悠扬的音乐传来,眼前的一切昨天还触手可及,今天就被一场禁足跟自己划开了界线。 几个姑姑似乎留下吃饭了,三姑送饭上来张明明问爸爸咋样了,姑姑只是说没事了别挂念。张明明不再多问。 擦洗了身子张明明躺着等小和尚,等着等着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似乎看见自己门开了,姑姑一脸焦急的上楼,拉了自己的手就往外走,张明明身子轻飘飘的跟了过去。 恍惚间看见小和尚正坐在窗框上对自己皱眉,小和尚一张没有一丝毛发的脸蛋皱的像是软罐头里放的卤蛋,脸上仅有的睫毛看起来湿润了很多。 张明明向小和尚招手道:“你在这等我,去去就来。” 小和尚却起身跳了出去,至此张明明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便跟着姑姑下楼,梦里的楼梯跟自家楼梯别无二致,到楼下院子里挤满了人,张明明下午在书里看到小和尚说过关于自己做的梦都是真实的事,于是特意看着周围人,试图把参与到自己梦里正在发生的这件事的人和物都记下来,为的是有天这件事发生的时候自己有所准备。 院子里爷爷来了,大伯来了,何家来人了,孙家苏家甚至平时几乎不参与村里事务的李家赵家也来人,整个小院站的满满当当,原本稍微凉快点的夜晚又被这些来客把温度硬生生挤了上去,张明明站在这些人中央闻着咸湿的汗味感到窒息。 刚一下楼张明明就被人群挤得跟姑姑散开了,眼下姑姑终于又看到自己,伸手就来拽张明明,张明明跟着姑姑施力的方向往前走,平时凉快的室内也站满了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几个穿白大褂的正控制着场面,其中一个抱着巨大的一个气枕连着管子往张小七躺着的床头送。 床上的张小七一下午不见整个人变得白的透亮,尽管还是笑嘻嘻的脸上却没了力气,张明明看着床上的爸爸,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冰凉恐怖的感觉攫住,心脏像被狠狠捏了几下。 张明明咬咬牙闭眼告诉自己醒过来,再睁开眼眼前景象依旧,张小七看见儿子用尽全力深处右手往儿子这边抓了一下。 手终于还是无力的落在凉席上,断气了。 “热射病,猝死,这大热天的哪敢这么晒,记下死亡时间。”白大褂一边收拾着设备一边嘴里嘟嘟噜噜说着。 第五十章 张小七停灵第一晚,约翰h克拉克就感受到一个大型中国传统家族在地区间集聚产生的影响力有多大,毛村尽管不叫张村,但是张氏在这个河湾小村里却占着最多的人口,约翰把自己车侧的凉棚抽出来支起一个三面透风的小帐篷,躲在帐篷里避开夕阳的余威喝着啤酒。 刚才艾文的表姐过来问今晚演出是不是正常进行,约翰看看营地上寥寥无几的观众和南边不远处热闹非凡的哭灵场面,苦笑道:“weareofftonight.” 演员们趁着休息去村口观看搭建灵棚,拦路搭建的竹子框架,像一个自动洗车棚,棚子内侧挂满了彩条灯,办白事的班子正往棚子上挂各类描写往生景象的图画,金发碧眼的演员们第一次见到这种奇特的丧葬习俗,不由得跟在旁边看的入迷。 演员们看的入迷却不知道自己也是别人眼里的景致,演员中间有几个北美女孩,常年高强度的杂技训练让她们身材紧致饱满,充满力量感,毛村几个青年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其中一两个前两天就在马戏团边上当黄牛的青年平日里对村上的女孩子就毛手毛脚,好人家的闺女看见这几个都绕着走,只是平时有村长在这几个再轻佻也不敢太明摆着放肆,现在村长进了医院,又申请调岗,眼看整个毛村再没人能降住他们了,于是结伴跟在几个女演员身后轻浮的吹着口哨。 搭建灵棚的几个师傅看着这几个青年实在不像话,在灵棚里调戏几个外国女孩,忍不住说了几句,几个青年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回去,几个师傅看着这几个不是善类,便不做声等他们自己村里的过来管教,果然张家长子,张明明大伯在棚外看见棚子里师傅们和几个青年起的冲突登时火冒三丈,强压怒火丢了个眼神给二弟和老四,二弟和老四带人过来把几个青年一人掴了一巴掌拖到路旁的杨树林里踹倒在地,几个青年见张家老二和老四人多势众,又各自带着锄头铁锹,自然认怂。 料理了几个地痞张家老二老四接着回去忙自己的工作,女演员们则是云里雾里,既听不懂他们的方言也看不懂这一场纠纷,只是四处逛着看新奇。 天渐黑,灵棚前边挂起高亮灯泡,张家请来的戏班子就着灯泡的一片亮光唱起《哭灵》,女演员声泪俱下,唱腔悲切,直唱的周围人闻声落泪,几个自小只知道《歌剧魅影》和《猫》的加拿大女演员尽管听不懂这曲《哭灵》的一字一句,却被悲切的情绪感染,几乎要落下泪来。 头一场大戏唱完周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几个演员意犹未尽,主管一日三餐的张明明家里出了这种事,团长也没吩咐晚饭要去哪安排,只得先收起余兴结伴往营地走去。 殊不知刚才被张家老二老四料理过的几个地痞,因为一点便宜没占反倒白挨了顿揍,几人在一起一合计恶向胆边生,埋伏在张明明家后边的树林里,这是演员们回营地的必经之路,准备开个洋荤,几人有小刀的手里拿上小刀,没家伙的在地上捡块碎砖,躲在暗处候着,果然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几人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人影,听着这些人叽里咕噜说着英文,几乎兴奋的难以自持,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毫无察觉的几人越走越近。 倏地一闪,刚才还逐渐靠近的几个人影突然消失,几人刚刚还在的那处位置上却走着扑棱着几只不大不小的鸟,几只鸟围着一头黑黢黢的庞然大物绕圈飞一会落在这个庞然大物身上。 几人正看得云里雾里,等到这个身上站着鸟的庞然大物经过自己面前时就着一点微弱的灯光发现这竟是马戏团里的那头老虎。老虎身上站着几只鸟,低着头慢悠悠走过藏身树林的几人面前。 “卧槽!”潜伏在树林里的一个地痞吃了这一惊,没忍住叫了出来,本来已经走过他们的老虎突然掉头,一个飞身扑进树林里准确的按在出声那人的肩膀上。 几只鸟也跟过来,像蝙蝠一样准确的避开杨树,形成一个包围圈,把几人围在中间。 刚才一声惊呼的那个地痞还没来得及惨叫出声,老虎就轻易咬断了他的脖子,像咬开一段脆生生的甘蔗一样。旁边几个早被一股血腥味吓破了胆,再出不得声音。 。。。 张老头听说自己儿子是因为中暑死的,一句话没说像个装满沙子的麻袋一样瘫软在地。 本来张家老小试图瞒着张老头,毕竟中午为了做面子是他亲手把儿子放在太阳下暴晒,不想张小七因此患上热射病,晕倒之后连晚上都没有扛到就死了。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张小七的死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张老头耳朵里。本来张老头对这消息嗤之以鼻,在家切好半个冰镇西瓜拎着扇子晃悠悠往张小七的宅院走去,一路上张老头看见来往行人急匆匆的紧张样子尽管腿已经开始发软,但还是强颜欢笑跟人打着招呼往张小七院里走。路人也看老头这种状态也不敢多说。只等张老头进了热闹非凡的张小七的院门,看见哭天抢地的几个闺女和媳妇小金,才愣在门口。 良久随着一声惨叫老头终于哭了出来。 围观众人本来对张老头晒死自己儿子的事颇有微词,直到张老头拎着西瓜过来众人才知道他并非冷血,眼下看着满头银发的老头趴在儿子床前哭的身上老皮抖似筛糠,又纷纷对他同情起来。 下午到晚上张老头始终不离儿子一步,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失了魂一样的再不能主事,张家老大只得强忍悲痛安排后事,沉浸在悲痛中的一家人有条不紊的准备着后事,到晚上灵棚灵堂路祭和戏班子都已经齐备,一行人直忙到晚上十点。 张老头已经在儿子灵前哭的脱了力气,几个女儿正陪在父亲身边坐在蒲草垫子上打着扇子,生怕父亲哭晕了过去。 张家老大正忙着迎来送往,老二张罗着垒灶台做饭,老四清点着各家的白礼花红,《哭灵》唱罢,众人才发现张明明不见了。 金妈似有预感,众人本就忙做一团,等着给张明明戴孝却找不到人,一时间被这位混世魔弄得没了脾气,金妈却在丈夫灵前表情木然,只是呢喃说道:“他也走了。” 张家老大看着弟媳妇也失了魂,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顿感身上担子变重许多,刚才妹妹上楼把张明明拉下来看见自己父亲去世的那一幕,不知道这个胆大包天的熊孩子能干出什么,这时正在灶上管饭的老四过来把大哥拉到一边,悄声说道: “刚才垒灶台生火,我去车棚里找汽油,就看见这个。” 张老四说着把手里的油桶盖子给大哥看。 “油桶开了,少了半桶油。” 张老大随着张明明的性子想了想只觉得大事不好,但是又不敢声张,只得自欺欺人道: “不是吧,他要用汽油咋不一桶全弄走?是不是本来就只有半桶?” 张老四把手里的油桶盖子塞到大哥手里,说: “不是,灶台没垒起来的时候我去看过,当时满满一桶油。张明明才九岁,他哪弄得动一桶油,准是趁人忙的时候倒了半桶走。” “坏了!”张老大一把抓住四弟的胳膊,“赶快去何家孙家苏家叫人,下午咱在楼下说话他都听见了,赶快赶快!” 张老大一语未毕,门外就闯进来几个脸生的年轻人,上气不接下气,喊道: “起火啦!” 院子里众人流水一般涌出院子,湛蓝的夜空底下,三处火场像开在华北平原上的红花,何家苏家孙家三家老宅正噼里啪啦在火焰里作响,张家老大抱着头痛苦的蹲下去,再起不来。 。。。 河堤边上的马戏团众人正在帐篷里吹着冷风打牌,难得清闲的夜晚让他们兴致高昂,刚好管饭的住家出了事故,约翰团长允许众人在帐篷外支起烧烤架子,众人边烤肉边喝啤酒,兴致勃勃。 突然几台消防车的出现打断了这份宁静,消防车一路风驰电掣掠过马戏团的营地,马戏团众人被眼前一幕吸引去了注意力,随着消防车绕到帐篷后边往南边村里看去,刚才还只是一家灯火通明,拦路办着丧事,现在却几乎家家灯火通明,半个村子的狗都在叫,尖叫声哭喊声叫骂声混做一片,火光灯光晃得夜空雾蒙蒙,众人再看不清哪是火场哪是灯光。 “下回一定要选个没那么多麻烦的营地。”约翰呢喃道。 “thereheis.”艾文的表姐突然对着面前的麦田说。 随着艾文表姐看过的方向,一个奇怪的身影映入约翰眼帘,直到火光映出张明明那张熟悉的脸和旁边自家马戏团里饲养的老虎。 “我怎么一点都不感觉奇怪呢?”约翰对张明明说,“这把火是你放的吧。” “我饿了。”张明明表情木然把手里牵着的老虎尾巴递给约翰,一屁股坐在矮凳上抓起烤肉就吃。 第五十一章 张明明和孙何苏家三家宅院的大火一起消失在华北平原的夜空下面,消防队队长跟张家六女儿走得很近,六女儿从葬礼中抽身出来用板车拖来一箱冰镇饮料过来探班。 队长脱了厚重的防火材料上衣身上的汗水几乎往下泼了下来,老六递过来一平冰镇矿泉水和毛巾,看着队长擦了汗痛饮半瓶矿泉水后,笑着抱怨道: “每次就你冲的快,底下那么多人平时训练白训练了。” 队长揉着自己扛水龙头扛得发酸的肩膀笑笑说:“害,队长躲后边谁敢往前去啊。”又看看四周,把老六拉到身边,低声说:“你家老七的事我听说了,下午本来想给你打个电话一直在训练没抽到空,你怎么样,这会家里正忙的吧,还过来送水。” 老六闻言探口气,眼里的泪珠又滚落下来,放下手里的水坐到队长旁边,说:“老七一走,老头也半疯了,家里现在乱的跟一锅粥一样。” 两人入夏之前计划赶着十一假期结婚,眼下看这情形婚事想必要延后,队长把手里的毛巾丢进水里拧拧,放在老六额头,一阵恰到好处的凉意帮老六从弟弟繁杂的后事中暂时解脱出来,舒服的浑身打了个颤,队长悄悄把手里的一个纸包塞到老六怀里,低声说: “这凉鞋是咱俩一起逛街时候你给他买的那双吧,藏好别让人看见。” 队长说完拍拍女友的肩膀起身回到岗位上指挥善后工作,张老六打开手里的纸包,牛皮纸包里放着的正是自己逛街时候给张明明买的凉鞋。 何家房子被大火夷为平地,只剩一摊焦炭废墟,苏家新盖不过五年的两层小楼也被烧成一个架子,孙家的房子因为靠近大路,邻居发现的早,消防车又最先到,并无大碍,何苏孙家三家因为村里出的事所以起火的时候还没人入睡,只有何家一个媳妇头发被火燎掉一些。 张家老大本来站在张小七家二楼看着远处的火情,看众人手忙脚乱的救火,等大火灭的差不多,下楼打盆水给自己洗了把脸,弟媳妇小金和张家老头仍失魂落魄的坐在张小七遗体旁,像是疯了一样,其余几兄弟出去救火,戏班子正在院子里休息,张老大把屋里放的香烟散给戏班子,又过来跟张老头打个招呼就往外走,走到门口撞上慌慌张张赶回来的老六。 老六一把拉过正往外走的大哥到了隐蔽处把手里张明明的凉鞋塞给大哥,说: “大哥你出去干啥?” “这火是张明明放的吧,伤人没?” “没伤人,何家儿媳妇头发烧掉一点,现在你别出去乱说,这只鞋是张明明的,现在当务之急是把张明明找出来,只要他没把别的东西掉了,就没人能说是张明明放的火。” “不行,这孩子现在才九岁,造出来多少事了,放火不算,连烧三家,这事替他瞒下来了,以后长大了你敢想他会长成啥样,等他长到十九岁你敢让她进你家门吗?”张老大态度坚定地说。 老六冷笑:“这是重点?三所房子,一个刚死了爹的小孩烧的。钱谁赔,你愿意出钱大嫂就没一句怨言?二嫂,四嫂一句埋怨没有?老头子要是好好的他们出钱就出了,也不敢多说什么,你看现在老头的状态能不能撑到玉米播种都难说,再说老三嫁出去了还得回来给娘家擦屁股?往外说容易,说完啥后果你想过没有。” 看老大不出声老六步步紧逼接着说:“何家苏家孙家说白了,心知肚明这把火是因为他们几个去咱爸院里找麻烦惹起来的,你不承认便罢了,你稍微松点口,都是明摆着跟他们说‘这事都怪我家,我侄子闲着没事干就喜欢烧房子,你们想要多少赔款都行’,他们折了房子咱家死个人,谁也别怪谁。” 张老大知道老六向来牙尖嘴利,平日里胡搅蛮缠的时候很多,但是眼前听了张老六的一通分析,老大刚才的决心似乎是少了很多,尽管不够光彩,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老六说的似乎句句在理。 “不行,这火在怎么说都不像是意外,让谁看了都是纵火,查到底还得查到张明明身上,还得有人出去顶了。”张老大思忖再三说。 “有人。”张老六说着从门外喊进来一个流里流气的小痞子,正是刚才在灵棚里骚扰马戏团女演员的几人之一,张老六说:“不知道咋回事,疯了,刚才在树林里窜出来,疯疯癫癫的,这几个货放把火一点都不奇怪吧。” “让老四去找找张明明,估计在马戏团里,找到不急着让他回来,在那呆段时间也行。”老大说。 看着一个钟头之前还在兴致勃勃骚扰女演员的小痞子此刻却变得疯疯癫癫,满身烂泥,像是刚从树林的坭坑里滚出来,身上腥臭难闻,灯光下还能看见斑斑血迹,张老大脑子里飞速回想着这个小痞子家里是不是有谁出现过精神问题,想来想去好像没这号人物,小痞子爸妈在外务工,是老实本分的人,那这个小痞子就是在树林里碰见什么东西让他在一小时之内疯掉了,张老大觉得身边的谜团越来越多,只是点点头默许老六自己去处理这个小痞子。 。。。 “杀人,放火,你真把自己当哪吒了。”灰色狸猫变的狸猫男孩一边帮张明明整理着身上杂乱的衣服一边数落道:“哪吒抽龙筋,你天天跟几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老太太斗来斗去有意思吗?” 张明明从火场里出来在路上偶遇看完给自己父亲搭建的灵棚正在回马戏团的老虎和几个鹦鹉,便跟着几个变形兽回了马戏团,马戏团众人正在吃烧烤,看见消防车呼啸而过又看见张明明失魂落魄的跟着老虎过来也猜到几分。 马戏团一众知道张明明父亲刚刚去世,也没对他放火的事情多说什么,约翰正好试图趁机劝张明明留在马戏团,毕竟信风的身份已经确定,留他在马戏团里对桃乐丝和公会多少算是个震慑。 烧烤架上放着艾文表姐在本地超市里采购来的各类鲜肉,烤炉里还热着一些鸡架子,张明明狼吞虎咽一通,自觉跑掉半天的神志稍微回到身体里一些,看着周围的演员和约翰,凄惨的笑笑。 小和尚下午去找张明明的时候顺着屋后的杨树往张明明房间里爬的时候碰巧看见了张明明爸爸尚在弥留之际的一幕,张明明半梦半醒间误以为是自己在做梦直到被姑姑拉下楼,百般确认后才知道确实是张小七去世了,小和尚回到马戏团本以为要过些日子才能看见张明明,不想这混世魔在村里放了把火失魂落魄的找来了。 约翰示意大家不用太在意这个小不速之客,随他怎样,众人依旧吃喝打牌,玩的不亦乐乎,张明明坐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村子,尽管营地和村子只不过几百步的距离,张明明面对黑暗坐在箱子上单薄的身影看起来仿佛正跟那个鸡飞狗跳的村子越来越远。灰色狸猫坐在张明明腿上,一言不发。 不多时张老四孤身一人拿了个手电筒从麦田里横穿过来,径直朝约翰走来,约翰看见张老四,把手里的一副牌丢给一个男演员,起身迎接。 “张明明在这吗?”张老四说。 约翰回头看向张明明坐着的箱子上,刚才还坐着发呆的小孩现在已经不见,只有两只狸猫在木箱上互相舔着身上的毛发。 “刚才还在,现在不知道去哪了。”约翰如是说道。 张老四叹气,自觉张明明正在躲着自己,无奈地摇摇头,把手里的一打零钱塞到约翰手里:“张明明没别的地方能去,他要是什么时候来这了,麻烦给他个住处。” 约翰接过钱,目送张老四低着头往来时路上走去。等张老四走远看不见了,约翰准备落座回去打牌。 回头却看见刚才两只猫大闹的箱子上,张明明又低着头坐在那里,旁边的灰色狸猫则像是打闹的十分尽兴,正伸着懒腰舔爪子。 约翰瞪大双眼询问的看着其他人,牌局上的人都专注自己的扑克牌,一边喝酒闲聊的却是看到了刚才约翰没看见的一幕。 张老四过来时坐在箱子上的张明明不动声色的变成一只橘色狸猫,跟旁边的灰色狸猫打闹起来,约翰回头看见的就是张明明变得狸猫,等张老四回去橘色狸猫又变回张明明,依旧低着头呆坐着。 一旁的小和尚过来跟约翰一起站在张明明和狸猫身后,说:“下午才把《玫瑰经》交给他,晚上就能顺利变形了,真的厉害。” 约翰惊讶:“我记得你们几个都学了。。。” “吕颂彦最快学了两个月,我到现在做不到这么顺利。”小和尚接话道。 “真是个人才啊,也许我们这个小马戏团留不住他的。” “等他心情好了问问呗,今晚就先住这,我的床给他腾出来一半。” 第五十二章 “你们说他来自秘鲁,秘鲁海里的东西又是怎么知道我这个人的,我名声有那么大吗?都传到地球另一边的海底了。”狮子向张明明介绍了前来捕猎他的青伥。详细向张明明介绍了青伥代表的海洋势力。 张明明对海洋势力和自己之间的联系发出疑问。 昨晚张明明在约翰的牌局边上显示出出色的变形能力后,约翰散了牌局叫来狮子。 “张明明刚才不露声色的进行了两次变形。”约翰若有所思的说。 “我知道,文鸟在旁边看见了,变形速度很快,连擅长捕捉各种小型飞虫的文鸟都没看清变形的过程。”狮子说,“谁教的?” “没人教,小和尚今天下午才把《玫瑰经》给他翻阅过一小会。中文有个形容词就是说这种天才的。” “也许是无师自通,”狮子说,“他刚刚间接害死了自己父亲又让自己变成一个纵火犯,就算是想让他留下,他还有得选吗?即便是他愿意留下,就现在的处境来看,马上连人类的治安部门都要出动追捕张明明了,仅仅靠刚买的这张皮藏不住他的。” “留下再说,带他去看看你抓到海里来的那个猎人,青伥什么的。” 狮子过来找张明明,这位刚刚身份刚刚下跌成纵火犯的混世魔王已经倚在栖身的木箱上睡了过去,河边的凉风习习,演员们给张明明盖上一个毛毯任他睡,次日凌晨狮子过来叫醒张明明把他带到关押青伥的笼子旁边。简单介绍过青伥的来历和背景之后张明明对青伥的来历发出疑问。 不问不说,经过张明明这么一问狮子确实被这个问题问到了,自从抓到青伥以来参与抓捕青伥的所有人都默认这个奇怪半机械体所生活的海底社会跟公会有联系,却没想过海底社会向来以保持中立闻名,连《玫瑰经》都记载了着名的‘海拔为负原则’,即海底社会不涉足海面以上的事务。 “他应该是个偷猎者,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有些人类为了巨额回报去草原上偷猎犀牛大象,自然海底也有些没出息的为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上岸偷猎稀奇的地面动物。”狮子说,尽管这个说法很难让自己相信。 看得出来张明明对这个解答也很怀疑,但是没有继续问下去,张明明看着蜷缩成一团的青伥,蹲到笼子前边试图跟青伥交流,霎时间笼子周围的空气起了一股静电,即便是张明明也感觉到了危险,回头看看狮子的毛发想被热风加工过,根根竖起。 在青伥发动攻击之前狮子把张明明一爪子拨开,整个笼子噼里啪啦闪着火光。 “他不是海里的东西吗,攻击手段竟然用电。”张明明揉着自己被摔疼的屁股道。 “海底使用电力的历史要比陆地上早上几百年,《玫瑰经》对这点有记载,”狮子说,“总之你看见了,这是派来杀你的,如果不是我帮你拦下,也许到现在你的头骨已经被送回秘鲁,挂在某个海洋贵族的客厅里了,对你来说可怕的是,我下回不一定能帮你拦下,对马戏团来说就损失了一个得力的保镖。” “那这个丧气脸要怎么处理,不放他回去的话很快就会有第二次袭击吧。”张明明看着一脸愁苦相的青伥说。 “就留下来给你训练用,如果你愿意留下来的话。”狮子说。 张明明犹豫间,灰色狸猫从帐篷缝里钻进来,犹豫的说:“明明的爷爷刚才去世了。” 。。。 张老头因为儿子被晒死的事情一直郁郁寡欢,始终不能从儿子遗体旁边走开一步,媳妇小金像是失了智一样坐在遗体旁边,时而抬眼看看疯疯癫癫的公公,时而抚摸着刚刚已经僵硬的老公的脸颊,有来客过来祭拜也不知道起身迎接,众人看着这对公公和媳妇失魂落魄的样子也都只是过来安慰,不便加以指责。 张家一众人忙前忙后没人敢在张老头面前提起张小七的死因,最多也就过来喂饭的时候说句‘节哀’‘别热着了’之类,张老头愣是在灵前呆呆坐到天亮,孙儿纵火的事众人更是瞒着一句没提,直至天亮,张老头似乎恢复了些神志,天刚亮就要了杯水喝,对灵堂里物件的摆放也有了些意见。 张老大正安排各家送来的三生礼入库的事,屋里突然传出来一声叫喊: “去老三屋里把你妈走的时候用的那张香案搬过来,这摆的是个什么东西!” 张老大喜出望外,往屋里看去果然刚才还痴痴呆呆的父亲现在已经站直了腰板,颐指气使的神态也回到脸上,松松垮垮的背心似乎也有了活力,再不是挂在身上,变得熨展了许多。 张老大赶紧打了盆水端进屋里,送到父亲面前,熬夜熬了一整晚的张老头脸上全是些油,老头接过沁凉的毛巾,在脸上狠狠擦拭一把,整个人的精气神恢复一半。 “把我屋里椅子搬过来摆在这。”张老头洗漱完毕,吃了儿子端来的早饭,坐在儿子灵旁开始指挥工作。 后来过来吊唁的对张老头晒死自己儿子的事都略有耳闻,进屋之前都在期待着一个满心愧疚痛哭流涕见着大腿就抱的凄惨老头,不料进屋就看见一个精神矍铄,神采飞扬,坐在椅子上一脸横肉满脸不在乎的嚣张老头,不免对他颇有微词。 几个人放下手里的礼拜过张小七都对金妈表示安慰,对旁边的张老头却只是略加应付,甚至直接给了白眼,张老头则狠狠的把白眼看回去,场面十分尴尬。 过不多一会张老头铁石心肠的名声就想逐渐上升的温度一样传遍了整个葬礼现场,再来祭拜的人都会被门前几个老太太拉过去低声嘀咕几句,大意总不过是‘等会别过去老头那边自讨没趣,老头儿子多不在乎’。 张老头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工作,对来往众人不管是白眼还是真心的安慰都没放在眼里,张家一众儿女则被张老头吆喝的体无完肤,几个女儿披散着头发像是头上着火了一般穿梭在葬礼现场。 对眼前这个冷血老头,葬礼现场除了张家几个儿女之外的众人都十分不满,几乎就要在他面前辱骂几句,能害死儿子又在儿子的葬礼现场上,若无其事的嚣张态度几乎甚于往日,就算本来看着往日情分过来说些体己话的几个老头也听不下去,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家了。一旁的戏班子也看不过去,整个松散了下来。 “都习惯了,你看看这几个闺女,都怕他怕成啥样。” “都说张明明随谁,小七上学上成个呆子了,生出来的张明明天天窜上窜下的,你看看他爷爷就知道随谁了,真是隔辈亲。” “上有这种爹,下边儿子也不省心,小七早走了是福气。” “可惜了小金媳妇,三十出头就守寡,还有这么个冤孽儿子拖油瓶,以后孤儿寡母的咋过哟。” “没听说吗,老孙家老何家还有苏家的房子都是张明明烧的,敢不敢回来都两说,寡母还在,孤儿谁知道这会还在不在河南。” 众人议论的气氛正热烈,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 “中午都在这吃点?”张老大不知道何时站在了讨论小组的后边,强压怒火打断众人不堪的议论。这边刚刚消停下来,一辆墨绿色的丰田越野车停在院子门口。 一对年轻男女下车开门,宽敞的后座上一对老年夫妇似乎睡眼惺忪,张老大赶紧迎上去,昨晚替金妈给厦门的父母打电话时怎么也想不到这老两口能一夜之间从厦门驱车来到葬礼现场。 金妈看见自己父母到了终于把憋了一晚上的眼泪倒了出来,开车的两个年轻夫妇是金妈的哥嫂,昨晚被金家爸妈临时拽起来开夜车火速赶往河南,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三十来岁的妹夫怎么会突然暴毙。 待女儿苦累了,金家父母过来找亲家公,本来是要聊表安慰,不料正看见亲家公在责骂不尽职的戏班子,靠嘴赚钱的戏班子哪会在嘴上功夫上输给一个老头,你来我往之间把刚才听到的风言风语全部倒了出来,一字一句凶狠无比,老头如何晒死自己儿子,如何在村上作威作福等等。 本村人听来不觉过分的话,被金家父母听了去,越听越觉得把女儿嫁到了一个虎狼之家,等张老头一把掀了戏班子的桌子之后回头正看见金家爸妈带着女儿往车上走。张老大正说尽好话的阻拦。 现场顿时乱成一锅粥。 张老头铁青着脸吆喝张老大‘任他们去’! 金家父母本来对这个不讲理的亲家已经无话可说,从下车到听完戏班子的骂词不过五分钟时间,本来决定带上女儿立刻就走,听见张老头的一声吆喝,金价母亲冷笑一声道:“一家子杀人犯!纵火犯!真的后怕把女儿嫁过来这么多年,不要挡路!我们要报警了!” 金家母亲说着把女儿拖上车,等众人回头看张老头的时候,老头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张老四冲过来摸摸父亲的气息,已然气绝身亡。 第五十三章 《玫瑰经》中记载的变形术对人类之外的其他动物来说具有天生的学习优势,几乎涵盖了所有想学习变形术的动物种类,对它们的习性和身体构造进行了充分适配,但是对人类来说不是天赋异禀想要学习就得付出非一般的努力,还得具有与生俱来的天赋。 静默会现存四人里只有艾文和小和尚能做到基础变形,但也只是简单的改变自己外形,体态和动作几乎还是一个人类,即便变成一只猴子放在猴子群里也会被一眼识破。第一次提出尝试人体变形的是小和尚,在小和尚之前艾文已经对英文版《玫瑰经》研究了很久,但是从来没考虑过人也可以尝试变形,直到小和尚开始翻译《玫瑰经》才提出也许人类可以根据《玫瑰经》中记载的变形术尝试变形,小和尚和艾文开始根据现有的变形术尝试变形,并向整个马戏团里的变形兽学习,融会贯通了所有变形术,马戏团里能够变形的动物有三十二种,大大小小种类不一,但是狮子和狗熊对变形术十分不以为然,他们以自己的外形骄傲,对那些试图变出一双对生拇指的变形兽们方便自己生活的变形兽们十分不齿,尽管如此,当小和尚和艾文拿着《玫瑰经》去请教变形术的问题时他们表示‘很欢迎人类体验一下四只脚走路的尊贵体验’。经过半年的钻研小和尚率先把自己变成一只蛛形纲动物,尽管没人能说得出这是蜘蛛还是蝎子,但是人类变形总算有了第一个成功案例,艾文则顺利变成一只灰色的猛禽,眼神凌厉,失去的眼睛在这只灰色猛禽身上找了回来。 小和尚把自己变形的经验总结起来写在小和尚翻译本的《玫瑰经》里,而这本《玫瑰经》在张明明手里不过一下午时间,他就能顺利变形成一只惟妙惟肖的橘色狸猫,甚至能跟其他猫玩在一起,获得真正的猫的认可,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小和尚带来艾文和吕颂彦宋琳三人过来观摩张明明变形的过程,艾文手搭在张明明身上,嘴里刚说出‘螳螂’的指令,一只碧绿色的螳螂就轻轻落在艾文手心里。变化之快形容之逼真,令艾文喜不自禁。张明明又在眨眼间变出了几人要求的所有动物,甚至对几人来说最难的节肢动物都手到擒来。 艾文和小和尚对张明明流畅的变形技术感到新奇和艳羡。 “沉浸在这种毫无意义的障眼法里我不知道对公会能起到什么防御作用,那些趁你睡着偷袭过来的梦境清洁工可不在意你们外形是什么样子。”吕颂彦对变形术似乎跟狮子一样没有什么兴趣,反倒因为上次认识到自己在马戏团里担当的角色还在闷闷不乐,对吕颂彦这种及其在意自尊的孩子来说被一群野兽当看门狗豢养起来实在是难以忍受的一件事,吕颂彦失去听力后说话声音难以自控,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念头喊了出来。 “是一种有效的入侵手段,我们不必一直等待防御的机会,也许我们也可以入侵到公会里获得一些有用的情报。”小和尚打着手语跟吕颂彦说,一旁的宋琳则回了一个不以为然的手势。 小和尚无奈的耸耸肩,宋琳对自己一直都充满莫名的敌意,小和尚猜测也许是自己的宗教背景会惹到宋琳这种活的潇潇洒洒的人,总之,少招惹她就是了,张明明演示完自己的变形术,在脸盆里洗把脸,换了件小和尚的僧袍。 “我跟你一起去。”小和尚看张明明掀开帘子准备出去,跟上来说。 张明明躲进马戏团不久就传来爷爷去世的消息,虽然带来消息的灰色狸猫没有明说但是张明明也知道这事跟自己放火烧了何苏孙三家的房子不无关系,虽然葬礼父亲和爷爷的葬礼就在距离自己不过五百米处,但是张明明并没有丧失理智要冲回家看看,他自己心知肚明整件事引自己而起,此刻回去就是自投罗网,现在不说何苏孙家对自己是不是要拿来问罪,就算是张家自家人也对张明明这三个字恨之入骨,张明明眼下想回去看看只是想确认一下母亲还没受到自己的连累。毕竟离了张小七和张明明,金妈在张家只是个外来的媳妇。 本地的名门望族张家一夜之间名声最好的两人殒命,张小七上学时学医,为人松散马虎,平易近人的性格让他在村里当上免费的村医,头疼发热闹个不停的孩童经过他手立时变得安静,需要调理身子的老头老太太没事也喜欢来张小七家里坐坐,回家时带点新奇的草药回家煲汤做饭,有客人的时节拿出来便是一个很有面子的特色菜。张老头则是一张臭嘴骂遍村里的男女老少,但是谁家有点急事需要邻里帮忙或者需要找个人说句公道话的所有人都会想起这个穿着白背心的爆脾气老头。 这两人两天之内先后殒命,比起葬礼的铺张程度,所有人更关心的是这场葬礼的始作俑者张明明还敢不敢在这里露脸。 张明明变做一只戴胜鸟落在自家院落里的杨树上,在这个小院里生活了九年第一次以这个视角看这个院子。脚下人头簇簇,挤挤攘攘,几个村上的老者正蹲坐在院子里哭天抢地,张明明躲在树影里看着那个厉害的老头,平时张明明若是犯了什么罪过只需要往爷爷的小院里一躲就是满心清净。这个曾经能当自己保护伞的嘈杂老头却已经躺在树下的阴凉里,像是往日里一个寻常的下午吃完午饭在树下趁着凉风打盹一样。张明明在人群里焦急的寻找着金妈的身影,按理说这时候的金妈应该是最忙的一个人,应该满场到处跑着救火,可是张明明看了几圈都没找到,小和尚则是穿梭人群之间,一边行礼一边探查着现场的情况。 直到张明明在枝头鸣叫一声,小和尚抬头看见,才退了出场,小和尚沿原路返回,张明明则在路边一处垃圾堆旁边等着,张明明蹲在垃圾堆后边,垃圾堆的高度刚巧遮住这个小人,小和尚过来一起蹲在旁边。 “说你妈妈跟你姥姥回厦门了,早上刚走,被拉走的,不情不愿的。”小和尚说。 “我姥姥来过了?”张明明惊讶。 小和尚穿梭人群里听见不少关于这起双重惨剧的流言蜚语,看见张明明小小的身子蹲在垃圾堆旁边的一刹那,这个场景一阵扑面而来的孤独感让小和尚浑身发凉,嘴边的流言蜚语都加工的温和一点再传达给张明明,眼前这个小孩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一夜之间父亲去世母亲消失,隔辈亲的爷爷也死于非命,更何况才在上学的年纪就已经声名狼藉。 刚才几个村妇描述起张明明姥姥一句话噎死张家老头的一幕令小和尚感到不寒而栗,根据村妇的描述,张明明姥姥提起这个外孙用了一句狠狠的“纵火犯”,这句话小和尚死死烂在嘴里,只是说姥姥来过了,现场太乱没顾得上过来找张明明。 张明明听了似乎略有安慰,小和尚过来揽住张明明瘦弱的肩膀,却揽了个空,怀里的小人又在一瞬间变成一只不大不小的飞鸟,扑棱着翅膀消失在阳光里。 “让他走吧,出去转悠转悠心情会好点,赶紧回来,公会那边出事了。”在旁边目睹了张明明变成鸟飞走这一幕的灰色狸猫对小和尚说。 小和尚跟着狸猫回到营地,众人正聚在约翰的房车里听收音机,收音机里一个尖锐甜腻的男声正操着一股伦敦腔播报着公会最近的消息。 一则消息播放结束,约翰变得面色凝重。 “说了什么?给翻译翻译。”灰色狸猫说。 约翰示意艾文复述一下刚才的新闻, “大意是公会同海洋贵族建立了外交关系,海洋贵族正式在陆地上建立分支机构,同时,”艾文语气凝重的说,“公会出版了官方版《玫瑰经》。” “官方版?《玫瑰经》不是一本古籍吗?是谁定的官方和非官方?”小和尚说。 “这不重要,只要官方版出现,其他自己翻译的《玫瑰经》都会变成非法流通,当然通过私自翻译的《玫瑰经》学习进化和变形的变形兽们也会变成违法分子。” 小和尚一边用手语把艾文的话转述给吕颂彦,一边冷笑道:“也就是说,要么我们去公会报备,承认自己的不合法行为,宣誓效忠公会,要么我们就要跟所有所谓‘合法的变形兽’为敌?” “对!”约翰说。 “我看不见得大家都愿意受到公会的管理,何况最近几年公会做的那些事,已经尽失人心。”灰色狸猫说。 “刚刚公布了一份花名册,华北平原上大部分变形兽团队已经被收编,中间肯定少不了那位黎老板的功劳。” “但我们不会。”狮子突然斩钉截铁的说。 第五十四章 不料狮子的豪言壮语刚刚出口,整个房车就暗了下来,脑子里还带着美洲生物钟的约翰被突如其来的阴影引诱的深深打了个哈欠,整间房车除了驾驶位还有三面窗户,狮子突然起身拉起床垫堵在面前的一面窗户上,随着狮子刚刚堵上一扇窗子,车外紧接着就像是下起了冰雹,车身被撞的砰砰声不绝于耳。 一阵阵黑雾不断冲击着房车的外壳,此刻车里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直白的恐慌,呆在密封的车厢里车外的哀啼和撞击声不绝于耳,窗外黑压压一片流动的黑雾,很快车里所有人都被这沉浸式的恐怖体验征服,小和尚最先看明白狮子的行为,也抓起手边的半片沙发垫堵在窗户上,小和尚的沙发垫刚刚把窗户堵上,这扇窗户就随着一声碎裂,变成了碎片,两只身上油光发亮泛着金属色光泽的乌鸦随着缝隙钻了进来。两只乌鸦进来就到处扑棱,把桌上能打的全打了,能泼的全泼了,看见人就啄看见鸟兽就扑。 场景就想希区柯克镜头下边的群鸟。 不等大家把窗户全部堵上,鸟群就撞破车玻璃,像开闸的污水一样涌进来,一股热烘烘的臭味随着鸟群涌入,众人感觉像是掉进了种满仙人掌的花圃里,尖锐的鸟爪鸟喙在每一片裸露的皮肤上留下血痕,狮子撞开大门顶着鸟群一声怒吼,这声吼叫使得鸟群稍微有些松散,众人沿着狮子吼出来的小路钻出门外。 不料门外的光景并不比车里好一点,铺天盖地的斑鸠戴胜和无数的麻雀喜鹊杜鹃发了狂似的攻击视线范围内的所有活物,小和尚一把拽过艾文,在身上扯下一块碎布蒙在艾文眼睛上,喊道: “别摘了,到处都是发疯的鸟,啄眼睛的。在这等着。” 说罢小和尚俯下身子变成一只奇怪的蜘蛛不是蜘蛛螃蟹不是螃蟹的动物,手掌大小,靠着坚硬的背甲穿过鸟群钻进存放道具的车厢里,在马戏团表演里喷火是一项非常不错的热场表演,几乎每个演员都了解一些喷火的关窍,因为昨晚没有演出,喷火的道具收在道具车里,小和尚翻出喷火器,用和尚袍包着已经被啄的血流如注的光脑袋回到鸟群里,密集的鸟群遮挡着他的视线,小和尚躲躲闪闪,拨开眼前飞来飞去的群鸟,终于看见两个人形,吕颂彦正背靠帐篷,双手护着宋琳,结实的脖子上胳膊上被啄满了渗着血的洞和血痕,小和尚把手里喷火的道具塞到吕颂彦手里,打手势示意‘你去喷火,我来保护她’。小和尚拉过宋琳,宋琳却把手一挥跟着吕颂彦冲进了鸟群里。两人瞬间被墨水一样的鸟群淹没。 吕颂彦装好道具,吞下一口松香末含在嘴里朝着鸟群喷出去,一股火焰在黑压压的鸟群里开出一朵巨大的红花,几只斑鸠带着着了火的翅膀四散飞开,身上浮毛比较多的戴胜则是直接被火扑的浑身起火,挣扎几下落到地上,吕颂彦趁热打铁,一刻不停的往鸟群最密集的地方喷火,来回几下黑压压的鸟群被冲散了许多,像是墨水瓶里倒进了半杯水,一水的黑色瞬间被稀释许多,吕颂彦不断喷着火,直到只剩下几小伙穷凶极恶的伯劳和乌鸦还在死死纠缠,灰色狸猫和老虎纷纷起跳在空中扑下这些小歹徒,被啄得遍体鳞伤的灰色狸猫像是摘树上熟透的桃子一样一口一个把空中的伯劳和乌鸦咬下来拧断脖子再弹起来抓其他。 终于驱散了鸟群,在场众人无不是满身啄痕,身上斑斑点点的渗着血。 “团长呢?”小和尚说,众人这才发现约翰不在人群里。 在众人站立的地方不远处,约翰健硕的身子像一个大树的根基一样倒在地上,宽大的怀里护着已经晕倒的宋琳,宋琳暴露在外的脖子上被啄出许多血痕,白皙的胳膊更是像雨水打过的沙滩一样坑坑洼洼,约翰身上则只是多了些划痕,等小和尚把约翰翻过身,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约翰刚毅的脸上,左眼安详的闭着,平静如初,右眼则血肉模糊,血淋淋的眼睑塌了下去,眼球不知所踪。 艾文跪过来摘掉脸上小和尚给他围上的碎布,仿佛已经看到了哥哥眼窝的惨状,一脸悲切的在哥哥脸上摸来摸去,一双无神的眼睛里啪嗒啪嗒掉着眼泪。 狮子和老虎在鸟群散去之前躲回自己的笼子里,小和尚看着看着倒地的约翰,深深的叹了口气,过来用纸巾着擦擦约翰脸上的血迹,对艾文说:“先把他抬进车里吧,旁边的村民已经看见这场闹剧了,别让你哥哥的这副样子被人围观。” 众人环顾四周,果然不过百步之遥的村子里人们纷纷被鸟群吸引,正在办葬礼的张明明家那些人更是被眼前的一幕吸引,铺天盖地的群鸟来攻击马戏团,这一幕跟旁边的葬礼联系起来,一些奇妙的说法飞快被酝酿出来,并在人群中发酵,葬礼旁边发生群鸟攻击人的事件,看着几个以驯兽为生的人被一群黑烟般的鸟啄的无处躲藏,众人感到惊讶又恐怖,小和尚感到周围人的眼神令自己不寒而栗,赶紧帮着把约翰抬上车。 车内已经被折腾的一片狼藉,鸟粪鸟毛摔碎的杯子撕碎的文件散落到处都是,小和尚把床铺随手铺平,吕颂彦和灰猫变得男孩拖着约翰把他放到床上,小和尚在药柜里找出来纱布和双氧水把约翰脸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一下,又把双氧水传给众人,让大家各自处理伤口。 “要送医院吧。”吕颂彦一边帮晕过去的宋琳处理身上的伤口一边对小和尚说。 小和尚笑笑,前两天吕颂彦意识到自己在马戏团的作用后十分生气,自觉自己是‘马戏团里豢养的看门狗’,为此有两天时间不跟人好好交流,小和尚颇为肯定,在约翰为宋琳挺身而出之前,吕颂彦是有萌生退意的,毕竟这里离他家还不算很远,想回家不过只是一两个小时的车程。 眼下却主动担心起约翰的伤势,小和尚不由得感叹似乎是因祸得福了。 “不用了,眼球已经没了,送医院也找不到新的,消消毒包扎一下就行,团长这么凶悍的体型,这点小伤奈何不了他的。”小和尚说,“比起团长,我们更应该担心现在的处境,刚才被群鸟袭击的场面已经被附近的村民看见了,又恰逢张明明家里两条人命暴毙,不知道现在我们这群人已经被传成什么妖魔鬼怪了。” 艾文对中国民间习俗不算了解,但是从小和尚的明示里也猜出一二,紧张的说: “他们会把张明明亲人去世的事情跟这次的群鸟袭击联系起来吗?两条灵魂过来复仇什么的?” “就是这样,跟中世纪焚烧女巫一样,一旦他们认定这次鸟群冲击跟这场葬礼有关系,他们会失去理智,很难说会发生什么。”小和尚说,“何况刚才的鸟群只是先遣部队,不知道后边还有什么正伺机而动准备过来消灭我们,当作进入公会的筹码。所以我建议移动,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今晚就走吗?不能让张明明去跟村民解释一下。。。”艾文说着就意识到此刻张明明在村民眼里也许就是魔鬼本人,一夜之间害死自己爷爷和父亲又烧掉三栋房子,恐怕没人敢跟他说话。看样子只能立刻搬走。 一旁的宋琳在吕颂彦的照料下醒了过来,两人在旁边互相帮助理解其他人的对话,然后吕颂彦靠在宋琳耳边耳语一阵,宋琳则把吕颂彦的想法用手语转达给小和尚。 小和尚看了宋琳的手语,言辞犀利的转达宋琳的话:“聋哑小两口说,上次我们救下的那个工程师闫先生也许能帮我们找到一个暂避的地方。”小和尚停顿,似乎对刚才群鸟袭击时宋琳冷漠的甩开自己热情救援的手这件事还有芥蒂,接着说:“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我们对那个闫先生没什么了解,我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相信他,尽管他说自己是在水边莫名其妙习得了变形术,也不见得他现在还不是公会的人,如果。。。约翰醒着的话可能会派几个小型鸟类过去看看,如果现在你们接受我的调度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狮子突然发话:“现在不应该把大家分开。公会在这里的势力我们都看见了,现在营地周围就有无数个监视着我们的眼睛,不管派谁出去都会被立刻跟上,逐个击破。” “那我们该怎么办?”小和尚说。 “在一起,等张明明回来,然后一起走,等到今天午夜,但是今天的演出要正常开始,不管有没有人来看。” “好像是这样,今天如果不正常开演,就是主动承认了我们被鸟群袭击的事故跟葬礼有关,今晚必须正常开演,在演出现场解释一下鸟群袭击的问题,但是团长这副样子。。。” “也许我可以试试,海盗的造型。”约翰从床上坐起来,捂着受伤的眼睛说。 第五十五章 艾文的表姐身躯壮硕到站在团长约翰h克拉克旁边都没有丝毫逊色,尽管比地球上百分之八九十的男性还要健壮凶悍,但是她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仍旧是用一段鞋带一样的皮绳把自己干燥枯黄的头发扎起来,尽管做着打杂的工作,但是始终保持着身上的牛仔装干干净净,脚下蹬的那双牛仔靴每晚睡觉前一定会上一遍油。 但是当如果把宋琳放在艾文表姐身边,告诉看客这里只有一个女生,所有人都会在第一时间里确定艾文表姐是女性。 跟‘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艾文表姐比起来,前泳池救生员宋琳则像是厌恶自己身上的一切女性特征,她几乎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生理期是否准时,因为几乎不知道自己生理期是哪几天,需要跟发工资的日子绑定起来才能记个大概生理期在哪天,这就导致经常需要别人紧张的提醒她‘你裤子脏了’,宋琳还会大笑着把裤子上的颜色蹭到别人身上,当这样一个人提出要给约翰变装时,包括约翰本人在内的所有人都提出抗议。 宋琳则是用一副完美的海盗船长妆容击破了众人对她化妆技术的怀疑,经过宋琳的一番打扮,约翰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俨然一位海上烧杀劫掠的维京海盗船长,一头红发披散被编做贴头皮的小辫,一个铜色头盔覆盖其上,右眼戴着一只黑色眼罩,上身围着羊皮,挂着皮带和战斧,白杨树一样健壮粗糙的小臂上戴着一对硬皮护腕。 天将黑,烟花表演开始了。 似乎是因为张明明家里办着葬礼,又加上已经是第四场表演,毛村本村的村民对表演没有太大兴趣,只过来一些小孩和倒票的青年,观众席上大多数都是一些提早买过票的外来人。 烟花表演结束,狮子做了热场表演,河马又卖力的做了几乎二十分钟的演出,离开水二十分钟几乎让它的皮肤开裂,尽管如此,这些常规的表演还是让看台上的观众意兴阑珊。 突然全场灯光暗了下来,音响音量突然开大,一阵铺天盖地的海浪声席卷犯困的观众们,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灯光聚焦处一个背宽厚如虎,腰粗壮如熊的野蛮男人骑着一头老虎围着全场巡视一周,走到观众们面前,大家才看清这个男人骑的老虎身上还搭着一个手脚被绑起来的金发女郎,场面宛如刚刚劫掠归来的海盗王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围绕着自己的领地炫耀着自己的战绩。 约翰摘下腰间的战斧一声怒吼,全场灯光骤然打亮,随着约翰狮吼般的喊声观众们的热情被调动起来,纷纷鼓掌喝彩。 老虎身上被捆绑了手脚的女郎是老虎本来的驯兽师,约翰本来负责的表演因为眼伤无法进行,只能配合女郎跟老虎一起设计了这个节目,约翰骑着老虎绕场一周调动起观众的热情后,举起战斧对着女郎毫不犹豫的砍了下去,在场观众几乎要闭上眼睛,随着女郎的一声尖叫,原本缠绕在身上的绳索被战斧劈开,约翰和女郎跳下虎背,向观众们鞠躬。 伴随着掌声老虎的表演开始了,老虎熟练的钻过火圈,在女郎的指挥下跳上跳下,在这些传统的项目表演结束后,一旁一直在配合演出的约翰从高架上跳下来,向老虎发出一个挑衅的动作,约翰弓着腰,手持战斧,一副要进攻的姿态,女郎则在一旁用夸张的肢体动作表示着自己的惊讶,老虎则默不作声,前爪伏地,冷不丁一个跃起,向约翰扑了过去,约翰侧身闪过,刚刚站稳就立刻回身朝身后的老虎一斧劈过来,老虎用前爪当圆心,前爪撑地后腿用力,漂亮的划开,刚刚躲过约翰的斧头,老虎迅速又是一个前扑,巨大的虎头就撞到约翰面前,一张血盆大口可以毫不费力的吞下约翰的整个脑袋,约翰撑起斧柄架住老虎的大嘴,白森森的虎牙就紧紧咬住木柄,约翰两腿扎个马步,腰间用力,双臂一扭把咬着斧柄的老虎甩出去三四米远。 一场惊艳的‘打虎’引得观众纷纷叫好,约翰整跟老虎斗的不可开交,后台却传来一阵嘈杂,突然幕布被冲开,刚刚做完表演被驯兽师带回水里休息的河马又冲到舞台上,撞开了正在缠斗的约翰和老虎,围着场子飞奔起来。 观众们一看战局突变,情绪彻底激动起来,纷纷起身欢呼,河马刚刚绕场一周,几个长相怪异的不速之客从四面八方围拢到舞台上,被河马撞翻在地的约翰定睛看这几个不速之客: 打头的那个长着一张扁脸,五官挤在一起,秃头上鼓鼓囊囊长着几个包,身上像是穿了一身熟铁皮,灰光锃亮。 后边两个左边的大嘴长胡子,身上光溜溜似乎带着粘液,右边的凶相毕露,一嘴獠牙,满身闪着银光。 再往后一个青的一个红的,还有后边几个奇形怪状正往台子上冲的。 看台上观众一看这场‘打虎’的规模竟然在一瞬间变得这么大,一时间整个看台沸腾了起来,所有观众都期待着这些临时加入的打扮怪异的‘演员’能把这场戏搅得再热闹一点。 约翰和老虎则是如临大敌,河马皮肤本就粗糙,刚刚绕场一周约翰跟老虎都清楚看见河马身上受了不轻的伤,粉色的肉外翻,只是看台上的观众就着灯光看不真切,老虎跟约翰瞬间明白这是水里的变形兽来刁难了。 果然几个怪物同时发难,吓得女演员尖叫着跑回后台,却因为女演员一直在台子上做些夸张的受惊动作,观众只当这是安排好的表演,欢呼一声高过一声的撺掇着台子上的怪物们。约翰勉强闪过怪物的利爪,回头看老虎已经放倒了一个黑色小个子的喽啰,此刻正跟那个扁脸怪物缠斗在一起,扁脸怪物却力大无穷,双手呈喇叭状死死锢住老虎的嘴,用带着脚蹼的后腿狠狠朝老虎小腹上一脚踹去,老虎惨叫却痛的不能出声,被蹬翻在地。 约翰打一声呼哨,老虎忍着疼撞开几个怪,起身跃到约翰面前,约翰跨上虎背,一人一虎在场上四处翻飞,不料几个怪很快形成了自己的战术,青的红的协同扁脸和大嘴长胡子包围起约翰,约翰在前边挥舞着战斧,老虎在后边甩着自己的尾巴,却不能把他们同时赶开,银光獠牙趁着一人一虎被包围,从背后跃过来,眼看就要扑到约翰背上,交错的獠牙若是咬伤脖子必是一口致命。 银光獠牙却突然像是停在空中,直勾勾掉到地上,直到银光獠牙掉到地上约翰才发现自己被偷袭,只是偷袭者已经掉在地上,像是没了魂魄。约翰看向后台,果然幕布缝隙里看见小和尚和艾文正神游在这片舞台上,刚才的银光獠牙正是中了静默会四人的道,此刻已经意识模糊。 剩下四怪看见银光獠牙的倒地,立刻明白现状,几人迅速改变战术,往各自四角方向散开,几怪俯身在地,随着一阵凉风袭来,看台上的观众们惊声尖叫起来,几怪竟然依靠离水近的优势引来河水,汹涌河水裹挟着泥沙和干草滚滚涌进舞台,正在后台神游潜入意识里偷袭四怪的静默会四人被突然袭来的冰凉河水打散了注意力,四怪得以放开战斗。 观众的看台是临时搭建的三层手脚架,整个演出场地像个斗兽场,舞台地势最低,约翰和老虎现在站在没过小腿的河水里,四怪见水,战斗力大增,趴在对角的两怪潜入不过没腿深的水里,像两枚鱼雷一样飞速朝约翰和老虎撞过来,及至跟前,两怪各自伸手抓住老虎的两条前腿和两条后腿,两怪顺时针游动,把老虎掀翻在水里,约翰也猝不及防被老虎压住左腿,突然后台一阵水花飞溅,河马看见老虎摔进水里,一路撞过来,用肥厚的身子在水里推着老虎,水下抓老虎腿的两怪冷不防被河马踹上一脚,仿佛被巨石盖在脸上,眼冒金星在水下吐出一簇气泡,松开老虎的四条腿,游向他处。 看到维京海盗船长落水,观众们的热情瞬间爆棚,一时间叫喊声加油声喝彩声轰鸣起来,观众席上掌声此起彼伏,约翰确实早已顾不上观众反应,只是赶紧从水里爬起来,尽力解决着围攻上来的扁头熟铁怪和粘液大嘴怪,大嘴怪身上亮闪闪的粘液让它在约翰战斧底下连着逃脱两次,突然帐篷上方灯架上的七彩鸟儿们扑下来,用尖锐的小嘴在大嘴粘液身上啄来啄去,粘液却挡不住这密集的啄击,大嘴粘液怪钻进水里消失了,扁头熟铁怪则是仗着身上熟铁皮一样的外壳像拍苍蝇一样拍着七彩鸟们,约翰持斧正准备一斧头砍过去,高架上一声昂扬的叫声传来,像一个真正的维京海盗一样,一个瘦弱的身影拽着绳子从高架上荡过来,绳子的另一头挽着一个绳圈,绳圈准确的套在扁头熟铁怪身上,扁头熟铁怪应声被吊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那个套绳子的身影稳稳落在舞台的水池里,打扮也像个海盗,带着小号的头盔和眼罩,小海盗深深的向观众席鞠个躬,约翰立刻跟着鞠躬,旁边的野兽们则蹚着水退回后台。 至此观众们被这场水上海盗马戏表演彻底征服,掌声久久不息。 第五十六章 毛村东边距离村中央一公里的地方有个不大不小的储水池,花岗岩石砌成的漏斗形池壁周围有一圈水渠,雨水丰沛的季节用来储水,农田里需要用水的时候就用来灌溉。 马戏团的演出散场,观众们议论着精彩的水上海盗表演纷纷散场回家,等观众走的差不多,张明明卸下脸上的海盗伪装走到刚才被自己捆着吊起来的扁头熟铁怪旁边,这怪看见张明明过来,用力伸着自己的利爪来够这个把自己挂在空中的小孩。 老虎正跟河马互相查看伤势,众人纷纷过来查看这个扁头熟铁怪。 “你回来的还挺及时的,再晚一会我们就把这些怪物全赶走了。”小和尚浑身湿透,正拧着身上湿漉漉的和尚袍没好气的对张明明说。 张明明则不言语,刚才从家里出来因为心情实在不佳,变成一只大鸟四处转转不过一会马戏团里就又被袭击,自己紧赶慢赶回来帮忙反倒落个埋怨。只是话不说出口,白眼瞟一眼小和尚便罢了。 约翰拿着自己手里的战斧朝扁头熟铁怪身上敲一下,声音邦邦响,扁头怪被一敲又是一阵挣扎,没被捆起来的半条胳膊用力往约翰脸上伸过来,约翰用手里的战斧斧脊朝怪脑袋上狠狠锤下去,怪被锤晕。众人开始商议怎么安置这怪的事情。 静默会除了小和尚之外的三人都建议除掉这怪,以免后患,小和尚保留意见。 狮子建议留下,用作下次袭击当做人质。 约翰则是号召所有人先把怪捆结实放在一边,派一个人专门看管,此刻当务之急是把舞台上的水清理掉,不然浸透河水的地毯不管是撤退还是按兵不动都是一个累赘。 众人最终决定先把怪跟青伥关在一起,等打扫完舞台再过来审讯,根据审讯结果决定它的去留。 不想青伥和这怪似乎是世仇一般,见面分外眼红,青伥和被捆绑着的怪在高压电捕兽笼里打了起来,怪身上熟铁片一样的铠甲在青伥的攻击下没有一丝优势,过不多久就奄奄一息,不等众人打扫完舞台,看守青伥和扁头怪的灰色狸猫就来报,扁头怪快死了。 狮子跟小和尚建议把扁头怪跟青伥分开关押,青伥和扁头怪都来自水里,两个怪物见面又似乎有世仇一般,也许中间有些内情。张明明建议把扁头怪关在铁笼里,吊进村里的蓄水池里,让河马在旁边看守。 除了老虎之外这个建议被一众人一致采纳。 于是狮子河马和张明明小和尚一起用铁笼押着扁头怪前往蓄水池。 水池在夜色下看起来幽暗平静,墨绿色的池水映着月光,斑斑浮萍令水面看起来脏乱不堪,池边石头缝里长着一些杂草,张明明取道平时抓青蛙的小径,引着众人到了水边。 “这池水看起来真恐怖。”小和尚看着周遭密密麻麻的杨树不由得感叹道,周围是黑压压的杨树林,面前一池绿水平静的让人感觉深不见底。 河马先下进水里,把宽阔的后背浮出水面,在水里当一个浮岛,张明明拿着铁链,留出一部分,把另外一头绑在一棵白杨树粗壮的根部,众人搭手把装着扁头怪的铁笼放在河马背上沉入水里,刚好把铁笼全部没进。扁头熟铁怪刚刚进水就变得比刚刚活力许多,在水里用力撞着笼子。 还靠在笼子上的河马被铁笼撞得浮出水面。 “老虎要是在这又该心疼了。”小和尚笑道。 张明明对老虎和河马的关系一直非常好奇,便问:“老虎跟河马关系很好啊,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小和尚鄙夷地说:“一个是非洲的一个是亚洲的,怎么会一起长大。只是关系比较好罢了,河马自己在这没关系吗?晚上会不会有过来钓鱼的。” 狮子四处嗅嗅,看着张明明,示意他在本地比较熟悉,发表一下意见。 “来这里钓鱼的还挺多的,每年都有人往这里撒鱼苗,我就经常半夜过来钓鱼。” 说着旁边的草丛就响起一阵拨弄芦苇的声音,张明明闭了嘴,小和尚和狮子都躲在暗处,张明明则顺着声音找过去。 三个年纪跟张明明差不多大的男孩拿着手电在专心致志的抓蛇,张明明在他们身后咳嗽一声,吓得三人跳起来拿手电在张明明脸上乱晃。 等到看清来人,三人消停下来,张明明也看清三个都是平时的玩伴,几人跟张明明打招呼道: “明明哥,你这几天都跑哪去了,你爷死了,你爸也死了,你伯跟你姑都找你好几天了。” “这几天有点事,今天刚回来,你们抓鱼呢?”张明明说。 “嗯,你不知道,前天晚上咱村里着火了,烧了三家房子。”其中一个突然提起前天张明明引起的火灾。 张明明一阵紧张,不动声色的等着他们说下去。 “放火的当时就被抓住了!就是咱村里那几个扛把子。” 张明明听了只是笑笑,说:“别在这抓了,我在这有事,走远点。” 几人面面相觑,张明明平时在几人之间一直很有威信,眼下发话不让在这玩了,便也没什么话好说,正准备走,突然张明明刚才过来的地方传来一阵水声,紧接着一声惊悚的吼叫传来。 张明明闻声立刻往水池边上跑去,三人看见张明明往前冲也乱了阵脚,只当张明明是要逃跑,便跟着张明明跑过来,刚到水边,几人就被眼前的景象吓蒙了。 深绿色的水里乱七八糟伸出来几条触手,其中两条裹着关押扁头熟铁怪的笼子,另一条正在跟河马缠斗,狮子和小和尚则已经被三条触手缠在一起。触手像是长着眼睛一样,张明明和抓蛇三人组刚刚过来,触手就有力的伸过来,轻而易举的缠住抓蛇三人组中的两个,张明明和另外一个勉强躲过。 “卧槽这是什么!?”张明明喊道。抓蛇三人组里被缠住的两个已经惨叫着被拖进水里,小和尚正拼命地挣扎着,把缠在身上的触手勉强推开,听见张明明喊叫,小和尚冲张明明大喊:“帮忙啊!” 张明明如梦初醒,眼前一条触手正像一条巨蟒一样循着往前探着,眼看就要缠到张明明脖子上,张明明迅速侧身躲开,身后抓蛇三人组最后一个呆呆地没有躲过,也被触手缠住,迅速拖进水里,张明明躲开后站在一旁闭眼进入神游状态,试图找到潜在水下的那颗大脑,通过入侵大脑救下同伴,张明明拼命在黑暗中摸索着。 迅速感觉到了狮子,小和尚,抓蛇三人组大脑里无助恐惧的信号,还有河马,扁头怪,剩下的就是触手的大脑,果然正在紧张的操作着自己的触手,张明明深吸一口气入侵到触手怪的大脑里电光火石间控制住了这个大脑,在大脑里释放出‘松开’的信号。 果然缠在众人身上的触手送了很多。小和尚率先挣扎出来,刚刚跳上岸,狮子才不过把湿漉漉的脑袋探出水面,触手突然又锁紧,小和尚重新被抓回去,张明明的双脚也被死死缠住。 只感觉身下无力,整个人都漂了起来,张明明再睁开眼已经被拖进水里。千钧一发之际张明明又闭上眼,看见受制于自己的那颗大脑仍然在自己掌控范围内,刚才松开的一瞬间,小和尚的意识也潜入进来,可是触手还是死死缠住自己,张明明意识瞬间方寸大乱,小和尚惊叫道:“张明明你身后!” 张明明回头竟然身后围绕着七个相同的意识,每个都在控制着触手死死缠住大家,张明明即将昏倒之际,触手却意外把关押扁头熟铁怪的笼子挤压变形,扁头怪从笼子里钻出来,用自己的利爪来回撕扯着面前的触手,触手在扁头怪利爪的狠狠撕扯下逐渐退却,缠在众人身上的触手也松开去对付扁头熟铁怪,不想水里的扁头怪战斗力惊人,力大无穷的触手在扁头怪的攻击下疼的痉挛,逐渐缩回水底。 张明明趁着自己肺里还剩下一丝空气迅速往岸上游,众人纷纷上岸,抓蛇三人组两人已经昏厥,河马把两人拖上来,另一个自己游上岸尖叫着逃开。 众人惊魂未定。狮子问张明明: “章鱼,这个水池里怎么会有章鱼?” 张明明尽量远离池边,无奈地说:“以前就听老人说过这个水池里有怪物,牛羊都不敢来这喝水,没想到是真的。” “章鱼不是海里的动物吗?”小和尚说。 “应该不会错,就是章鱼,我看到掌控触手的一共有八个意识。”狮子说。 “这个水池通河水,没准是从海里过来的,跟那个青伥一样。”张明明说,“也没准就是来找我们的。” 众人被两天里的第三次袭击搞得筋疲力尽,几乎要躺在岸边好好睡会,可是想到水下还有一个长着触手的怪物和另一个刚刚逃脱的扁头熟铁怪,就不敢怠慢,收了吊笼子的铁链准备离开。 身后的水面却突然又响起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众人神经又紧绷起来,张明明手持铁链,狮子把河马护在身后,小和尚弯腰注视着水面。 水面上却浮起来一个香皂一样的扁头,扁头反射着月光一闪一闪。 “我救了你们一命,你们得报答我点什么。”扁头熟铁怪从水里走出来说。 第五十七章 众人本以为扁头熟铁怪是不会说话的那一类变形兽,没想到突然开口,讲话流畅直白。 “你想要什么报答,我不会让你带走信风的。”狮子上前看着扁头熟铁怪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 “在这站的也就你们几个和水里那位对这个信风感兴趣,我不想要信风,抓了他买不了几个钱反倒得罪公会,我只对公会的认证感兴趣,你们能帮我拿到。”扁头熟铁怪说,“公会发布了官方版《玫瑰经》之后,你也知道,我们都变成违法货了,本来这种小河沟的日子就难过,要是再有公会的小畜生们隔三差五过来骚扰我们,怕是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我跟我的兄弟们需要他们的认证。”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公会请求认证,还要过来抓我们,抓到其他非法变形兽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吗?”小和尚冷冷地说。 “我说了我们日子很难过,直接申请认证需要一大笔钱,要么出这笔钱,要么就带着非法变形兽的身份等别人来抓,要么,抓几个别的非法变形兽过去,抵税。你们这群非法变形兽这几天来在这个河湾里的所作所为可是声名远扬,藏在暗处等着抓你们的不止我们几个,你们应付不过来的,方圆几百里的飞禽走兽都瞪大眼看着你们这群肥肉,与其被他们抓了,倒不如还我个人情,看在我刚才救你们一命的份上,跟我走吧。”扁头熟铁怪说着又做出要进攻的姿势。 “还要打?”张明明上前,手拎铁链,怒冲冲的就要往扁头熟铁怪的脑袋上抡过去。 狮子制止了张明明:“明明退下,他们被公会逼得走投无路了,打死这个后边还有很多。” 扁头熟铁怪笑道:“你这非洲来的老猫倒是明事理,不如你跟我走吧,带你这个贼头过去,能保我一群兄弟平安,你积大德了,再说我这一个苍蝇你打的完,我身后可是还有一堆苍蝇呐,你打不尽杀不绝。” “首先我不是什么贼头,其次,你带不走我,再次如果你放下你的嚣张跟我们合作的话,也许我也能保你周全。”狮子边说边掉头走开。 河马和小和尚张明明看见狮子走开也跟着掉头走开,故意不去看扁头熟铁怪,果然扁头怪犹犹豫豫的跟着众人身后一路走来。 舞台上的河水已经被清理干净,众人带着扁头熟铁怪回到营地时候约翰正带领着众人把地毯和湿漉漉的幕布取下来挂着晾起。看见扁头熟铁怪回来,约翰打趣道: “哟,看来达成什么协议了?还是准备回来再把舞台淹掉一次。” 扁头熟铁怪不理会约翰的打趣,径直走过马戏团的营地,来到河边,惆怅的坐到水里,一言不发。 看着扁头熟铁怪孤独凄凉的背影,狮子向约翰:“公会压迫这些野生的变形兽很紧,他们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了。” “你有什么计划?不,先跟我说说你的计划会不会彻底毁掉我的马戏团。”约翰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说。双眼不看狮子。 “会让你的马戏团更着名。”狮子说,“首先,我需要你帮我联系一下那个皮具商,克克什么的。” 。。。 克克平时打车上下班,或者乘坐客户的顺风车,但是没人知道看起来不过高中生年纪的克克已经是有两年驾驶经验的熟练司机,在他的车库里停着一辆蓝的发亮的保时捷,休息日里克克会戴上假发穿上精致的小裙子化妆,开着自己的保时捷,脱掉自己清贫的面具,在高速路上狠狠地冲个开心。 当凌晨一点,那个马戏团长约翰再次联系上他的时候,克克还在工作。 洗手间里。 “团长啊,上回的皮怎么样?这回是找我还是找皮?”克克一手抽着烟一手补妆,耳朵上带着无线耳机,娇媚的跟约翰交谈着。 另一头的约翰冷漠道:“从事你们这个行业的,是碰见的所有男人都会勾引一下吗?” “哈哈,那真是糟透了,我对你非常感兴趣呢。”克克调戏着约翰,等洗手间里其他人出去后,又正色道,“要什么样的?” “要能让你变成百万富翁的那种。”电话那头说。 。。。 凌晨三点,天阴沉沉的,一辆蓝的发亮的保时捷的头灯划破夜幕,停到河边的马戏团营地旁边。 一条瘦弱的身影从车上下来,钻进团长的房车里。 “你的衣服去哪了?”房车里小和尚正坐在沙发床头翻书,狮子像一尊雕像一样坐在旁边,约翰正在办公桌上奋笔疾书,缺失了一边的视角让他写字非常困难。众人惊诧的看着克克,只见瘦削的少年身上只穿着一条又短又紧的金色漆皮三角形短裤,像是刚从泳池里出来的浪里白条,脖子上挂着银光闪闪的铁链,身形修长结实。 克克没好气的说:“刚翘班出来,只有这件。” “你不是卖皮具的吗,翘谁的班?”小和尚问。 克克狠狠地盯了一眼办公桌旁边坐着的约翰,约翰则不正眼看向这边,克克不耐烦地说:“兼职,说吧,要什么皮?” “你在最短的时间里能弄到多少?”狮子问。 “拜托你们各位,哥走的是精品路线,要大量批发去黑市找啊。”克克白眼说。 “我们需要的,就是大量的精品。”约翰终于看向克克,男孩清凉的装扮又让他迅速看向别处。 克克媚笑道:“哟,这是准备干大事呢,不过我说,你们这个马戏团早被盯上了,这笔生意我还真不敢跟你们做,回头追究起来,我一个人可干不过他们那些明里暗里的小怪物们。” 狮子看一眼约翰,起身走到克克旁边,硕大的脑袋几乎有男孩上半截身子那么长,狮子贴在男孩耳朵上悄声道:“如果是我们团长求你呢?” 克克还是媚笑,两条细长的胳膊搭在狮子宽厚的肩膀上,跟狮子双目相接,说:“大猫,这是华北平原的人类对话,不是塞伦盖蒂草原上的猫科动物之间的交配权谈判,你见过哪个人类为了一夜春宵愿意搭上一条命的吗?” “那你还穿成这样过来?” “谁知道凌晨三点他的营帐里会这么热闹?”克克笑道,“行了,这生意做不了,以后有别的好事再想着我吧,如果你们还有以后的话。” 男孩说着拉开车门就要走。 “你要回去上班?”约翰突然发声。 “你们这的一百万赚不了了,我得回去赚我的一百块呀。”克克说着,发动了自己的跑车,车篷打开,敞篷保时捷的轰鸣在凌晨的河边异常清亮。河边杨树林里几只寒鸦被轰鸣声惊醒,呱呱叫着消失在散落着碎钻的蓝色夜空里。 “我答应你。”眼看克克就要驾车离开,约翰突然没头脑的说了一句。 克克却哈哈笑道:“猛男,你高估自己的魅力了。何况你们这个马戏团,不见得能痛快的拿出我想要的那个数字。祝你们顺利咯。”说着一脚油门弹射出去,车子血红的尾灯逐渐消失在夜空里。 “你们讲话怎么跟打哑谜一样。”小和尚困得发抖,埋怨道,“出师不利呀,计划还进行得下去吗?” “出师不利,没想到这里的人类这么难对付。”狮子喃喃道,看着不远处坐在水里睡着了的扁头熟铁怪,狮子说:“要召集这些非法变形兽,必须需要足够的皮来帮他们隐藏,否则把这些变形兽聚集在一起就是给公会提供了足够大的目标。何况至少要有皮,变形兽们才会考虑加入我们。” “打扰一下,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演出的行情,要买足够多的皮,马戏团很快会陷入资金危机,然后瘫痪。”约翰说。 “收留一些怪物也许能让演出更受欢迎,就像昨晚的海盗表演。”狮子说,“派去找闫先生的有什么消息吗?” “至少到明天早上,先去休息吧。”约翰说。 小和尚和狮子各自回了自己的帐篷,约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失去眼球的眼眶里干涩难忍,约翰起身打开眼罩拿出一瓶人造泪液滴进去,干涩的感觉稍微有些缓解,躺回床上还是不能入睡,约翰又起身在酒柜里拿出一瓶夏顿埃葡萄酒,在杯子里丢上两块冰块,倒上半杯坐回办公桌前。 浓郁的菠萝香味充斥着口腔,约翰用舌头翻滚着嘴里的葡萄酒,半杯酒喝完约翰感觉神清气爽,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通话记录,点开第一条电话,编辑好一条中文信息。 “帮帮我们。”发送出去。 克克开车速度极快,不过一个半小时就已经回到百里之外的酒吧,凌晨五点酒吧已经打烊,克克自己在前台倒了杯酒,松散的靠在桌子上,看着手脚不灵便的醉汉们横七竖八的躺在酒吧的沙发上睡得昏天暗地。 桌上的手机突然一阵响动,克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熟悉的号码发来的只有四个字的消息。 克克笑笑,端着酒朝沙发上的醉汉们走过去。 第五十八章 没人会怀疑一台保时捷911跑不过一台稳重如乌龟的日产天籁,事实上,它发生了。 雨后我跟朋友站在河堤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刚刚过去的这场大雨,不远处的夕阳如血,晕红了雨后的天空。 “听到没?”朋友突然问。 我朝他示意的方向竖起耳朵用力捕捉空气里的声音,一阵尖啸钻进耳朵。 很快这声尖啸的制造者就出现在何地拐弯处,是一辆漂亮的蓝色保时捷跑车。 “911啊!”朋友兴奋道,他热爱这些顶级跑车,对买不起的跑车们如数家珍,保时捷距离我们还有一公里之遥他就看出是一台保时捷911。 “挺不讲究,这个点河堤上人多着呢就来飙车。”我对车主的行为嗤之以鼻,同时惊叹于朋友的眼力,因为保时捷在我眼里看来几乎完全一样。 朋友出神的看着那台开的不太稳当的跑车说:“不是飙车,有人在后边追他呢。” 果然,保时捷后边紧紧咬着一台蓝色轿车,轿车体型几乎是保时捷的两倍大,看起来厚重很多。 不过相比起左滑右闪的保时捷,轿车开的很稳当。像一匹作战经验丰富的老狼紧追着刚出生不久的羚羊。 两台车眨眼间就要冲到我们面前,我跟朋友往后闪开,为两台车让出车道。 “这台大的是个什么车?”我问。 “天籁,日产车,这司机是个高手啊,牛逼啊开个2.0的轿车能咬住保时捷911这么紧。” 我再次惊叹朋友的眼力,隔着车壳子又是怎么认出完全一样的一款车装着什么发动机的? 朋友话音刚落,一声剧烈的炸响从两车追逐的方向传来,天籁狠狠地撞向911,尽管保时捷性能出众,但是体重相比天籁悬殊过大,911虽然还是紧紧趴在地面上,但是方向已然失控。 天籁紧接着又是一记撞击,911彻底失去方向,撞上河堤上的混凝土护栏。 眼前突如其来的冲突看呆了我和朋友,直到保时捷撞上护栏停下来,我们才缓过神来,准备过去救援。 撞停了保时捷的天籁车身上被撞出几处触目惊心的凹陷,一个山一样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经过猛烈的撞击,竟然看似毫发无损,男人打开天籁的后备箱拿出一支车载灭火器和一根棒球棍,气势汹汹的朝受伤的保时捷走来。 我拉拉朋友,示意他来者不善,我俩知趣的退到一边。 保时捷上一男一女,受伤很重,驾驶座的男孩勉强推开车门,手脚并用从车上爬了下来,看见天籁的司机朝自己走来,像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的试图逃开,副驾驶一侧撞到栏杆,女孩从车上爬下来时几乎昏厥,跌跌撞撞没有一点方向感向着远离汽车的方向爬着。 天籁司机很快追上逃跑的男孩,男孩求救似的跪在地上哭叫道:“哥!哥!大哥!你放我走!救命。。。”话没有说完,天籁司机的棒球棍就准确无误的砸到男孩头上。 一声恐怖的骨骼碎裂的声音钻进我和朋友的耳朵,不远处的男孩身体硬了,像根木头一样挺在地上。 余光看见朋友打了个寒颤,我俩现在像是失足掉进了斗兽场中央,那个山一样壮硕的男人似乎是开场前捕猎野猪来热身的狮子,旁若无人撕扯着自己的猎物,丝毫不顾及斗兽场上两个几乎吓死的看客。 “跑吧!”我低声向朋友恳求道,朋友似乎看呆了,像一块镶在地上的墓碑一动不动。 说话间行凶者已经去对付那个被撞得晕头转向的女孩,女孩的长发被他一把揪起,另一只手拿着袖珍的灭火器,像拎着一条狗一样,把灭火器的喷嘴塞进女孩嘴里,毫不犹豫的按下开关,女孩像一袋水泥一样掉在行凶者手上,手脚无助的乱抓着,眨眼间一罐灭火器的干粉被灌进女孩嘴里,女孩双手用尽全力往空中一抓,不动了。 女孩死前最后一个动作仿佛有固定空气的魔法,我跟朋友都被灌进了凝结的空气里,一动不能动,甚至呼吸都没了声音,只有那个肆无忌惮的行凶者跳脱在画面之外,丢开软踏踏的女孩尸体,冷静的像是刚才下车查看了一下轮胎的充气情况,一边拍打着腰间的灭火器干粉一边走向自己的车。 我和朋友距离命案发生地不过十米,我和朋友却像是丧失了求生本能一般呆呆看着一个男人行凶后平静的走开,之所以说是“走开”,是因为他行凶后的行为更像“退场”,跟“逃跑”没有一丝关系。 “站住!”我身边的朋友睡醒了一般爆发出一声怒吼,也许是仗着我们身后就是他家,且眼下有一队附近施工的工人在他家里吃饭,也许是内心对于这个草菅人命的壮汉的憎恶终于爆发,总之他喊的一声实实在在的吓了我一跳。 壮汉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朋友的怒喝,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前后不过三分钟时间,平静祥和的河堤上多了一台被撞毁的车和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 张明明又做了几乎一样的梦,在梦里他一直以第一视角目睹各种不同的惨剧,有时候是陌生人斗殴惨死街头,有时候是两个赌徒因为赌资纠纷互相拿着敲碎的酒瓶子往对方脖子上乱扎,扎的鲜血淋漓,有时这个视角在熟悉的环境里,有时这个视角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有时这个梦就在光怪陆离的一片背景中展开,可是刚刚那个梦却是如此熟悉,那辆保时捷。 醒来后对自己的梦境就很难再描绘清楚,何况是几十年来外形都几乎一模一样的保时捷跑车。张明明觉得这辆车像是在哪见过。 因为这两天接二连三发生的意外,张明明已经不得不依靠别的外形出现在毛村边缘,醒来后张明明从冰箱里拿出来前两天马戏团从那个小孩手里买来的皮具,腥臭难闻,又冰又臊,若不是自己实在懒得在各种动物之间变来变去,那是无论如何不肯披上这张皮。 换了皮张明明在床上坐着等阳光穿过帐篷挂帘,呆坐了十几分钟终于有了一丝晨曦从挂帘缝隙里漏进来,趁着这点阳光身上冰冷腥臊的硬皮逐渐软了下来,渐渐贴合身子,动动四肢,感受到活动自如了,起身穿衣服收拾一下出了帐篷。 帐篷外停着那台龙胆兰色的保时捷。 “挺合身嘛。”保时捷里一个声音说道。 张明明定睛看去,保时捷细长的窗户中央有张清秀的小脸,正是上回来卖皮具的那个男孩。 “卖皮具挺赚钱啊,车不错。”张明明张嘴却吐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你心疼什么,又不是你出钱。”男孩笑道,“去叫下你们马戏团老板,说他要的货到了。” 张明明应声就要回帐篷,又突然想到什么回来趴在车窗上问道: “你认识的人里,有没有开日产天籁的,2.0的发动机,蓝色那种。” 车里的男孩被问的摸不着头脑,摇头耸耸肩。 张明明也被自己唐突的问题搞得十分尴尬,转身去房车上找约翰。 约翰还在沙发床上睡得天昏地暗,张明明拿起两个空掉的酒瓶,在约翰耳边敲响。 一头红发的壮汉从不耐烦地看着眼前的酒瓶。 “老板,卖皮具的那小子又来了,说你定的货。”张明明此时的身高跟约翰几乎相差无几,声音也粗糙浑厚。 约翰挥挥手,“让他等会,我就来。你让他在狮子帐篷里等着。” 张明明引着男孩去了狮子的帐篷,狮子老虎和狗熊都睡在这间帐篷,一排文鸟和鹦鹉则停在一个用帆布盖起来的鸟笼里边。群狗正在斑马臂弯里舒服的打着盹。 “这种烂脏地方对我的皮具真是一种侮辱,我以为你们真的舍得花钱买精品皮。”男孩克克看着乱糟糟的兽棚不满地说。 张明明耸耸肩,狮子则已经被来客吵醒,开了自己的笼子门径直走向男孩。 男孩则是把手里的箱子凑到狮子面前:“闻闻,新鲜不新鲜。” “大可不必太新鲜。”狮子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要用来作什么。” “我只卖皮具,做什么我不感兴趣。”克克放下手里的箱子说。 约翰从外边掀开帘子进来,火红的长发乱蓬蓬像一支火炬,满身酒味。 “这里最需要换个新皮的来了。”克克捂着鼻子说。 “哦,一个主业卖酒的皮货商现在倒是嫌弃别人身上的酒味了,给我看看货。”约翰面无表情的说。 “我用别的魅力促销我的酒,不用亲自陪喝,”克克在约翰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温度,便也冷言冷语道,“这是不小心碰坏的一个,其他完整的在车里。” 约翰接过箱子,用酒精净了手,从箱子里拎出一张完整的皮来,果然肚脐眼位置是有些伤痕,新鲜的疤痕周围被冻得发白。 “其他的呢?”约翰问。 “先谈谈价钱。”克克说。 “老价钱。” 克克示意约翰跟他出来,张明明也跟在身后看个热闹,天已经大亮,狮子留在帐篷里不动。 晨曦里的保时捷颜色及鲜亮,像滴在牛皮纸上的一滴蓝色墨水。 克克打开后备箱,整个后备箱已经被改造成一个巨大的冰箱,一股冷气袭来。 张明明看见约翰倒吸一口气。 “验货吧,都是新鲜的。”车里码着十几坨新鲜的皮。 第五十九章 “与其说是陪酒这个行业选择了他,倒不如说是他选择了这个行业。”小和尚过来对约翰说。 约翰正看着不远处拿着一个写字板正跟吕颂彦调笑的克克。 “从没想过我会着了这种道。”约翰苦笑,“总之,跟吕颂彦说一声别跟克克走太近,新带来的皮子怎么样?” “我怎么会知道。”小和尚说,“我立誓保护马戏团的时候,可没想到你们会以杀害别人为手段来保护自己,我最多能假装看不见,但是为马戏团的安全着想,别拉我参与到这一部分。” 约翰耸耸肩,回想起之前在泰国表演时遇见的那些花花僧人,竟不如眼前这个游方和尚对自己信仰的忠诚度高,尽管小和尚在马戏团里做着跟生死紧密相关的工作,本性还是对生死保持着足够的敬畏,眼下众人都在欣赏克克提供的新皮囊,小和尚则对那些昨晚还是鲜活生命的皮囊不屑一顾。并不凑上前去看一眼。 自从昨天下午约翰在群鸟袭击中牺牲掉自己的右眼护住宋琳以来,吕颂彦就对马戏团平添了几分复杂的感情,半年前进入马戏团不过是为了躲避自己生活的惨淡环境,更因为亲眼见识了小和尚在马戏团里研究《玫瑰经》而习得的变形术,可以换上一具躯体,这对彼时刚刚感染了免*缺陷病毒的吕颂彦几乎是难以抗拒的诱惑,吕颂彦义无反顾的停掉了游泳训练和高中课程,趁着暑假加入了在马戏团后台成立的静默会,潜心学习《玫瑰经》,直到张明明的出现令吕颂彦开始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觉得自己只是马戏团豢养的打手,这个想法令他十分厌恶,可是这个想法存在了不过只有一天时间,因为公会的挑衅,马戏团瞬间变成所谓的“非法存在”,各方势力互相展开攻击,马戏团也被卷入其中,约翰对宋琳的仗义出手,让吕颂彦不知道是该感到感激,还是该放下一切芥蒂,彻底融入这个马戏团里。 常年混迹欢乐场的克克被吕颂彦身上清澈的少年气吸引,主动过来搭话,竟被他在短时间里就突破了对人十分戒备的吕颂彦的防线,两人十分聊得来。聊到吕颂彦的困惑,克克在写字板上写下一段话: 你又没得选,待着呗,老了还能写本历险记。 吕颂彦笑笑,伸出大拇指对克克打出“谢谢”的手势。 “你们买了这么多皮囊,我可以送一副耳蜗给你。”克克在写字板上写道。 吕颂彦拿过写字板,写了几个字给克克看。 “谢谢,我不想听别人讲话。” 克克耸肩。 小和尚拿着支票过来递给克克,调侃道:“可别祸害我们小口口同学啊,人家有女朋友的,你的货款,点点。” 克克接过支票随手夹进一本书里,起身对小和尚悄声道:“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公会监视之下,没有把握不要轻举妄动,更重要的是吧,被抓了千万别把我牵扯进来,你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这种单打独斗的小喽啰。” 小和尚拍拍克克柔弱的肩膀,送男孩上车。 保时捷走后小和尚主持收纳皮具的工作,狮子在一旁帮忙。 “你为什么一直不变出个人形?”小和尚一边忙着手里的工作一边跟狮子闲聊。 “不屑。”狮子把嘴里的盒子放在箱子上又去叼另一个。 小和尚知道这个话题再进行不下去,便闭嘴工作,约翰端着两杯咖啡进来,递给小和尚一杯,吩咐让张明明几个过来收纳,狮子跟小和尚来房车一趟。 狮子跟小和尚安排好收纳皮具的工作到房车上时,文鸟和几只鹦鹉已经在房车里。 “闫先生愿意提供一处保护地,在山里,但是那个位置紧挨着公会基地。”约翰说。 看样子昨晚文鸟和鹦鹉跟花豹闫先生达成了一个不错的协议,只是这个位置有些冒险。 “呃。。。既然紧挨着公会基地,为什么不直接去敲敲公会的大门说‘我们是来投诚的’?”小和尚质疑道。 “我也认为躲到公会旁边这个计划蠢得离谱。”狮子说,“除非这个地方不是用来藏身的。” 约翰对狮子一笑。 小和尚也在一瞬间醍醐灌顶,一拍脑门道:“要把那里变成一个哨所?” “对。”约翰说,“文鸟介绍一下那里的情况。” 文鸟的嗓子尖锐但不刺耳,说:“公会的基地建立在白龟山水库水下,通过水库边上的一个俱乐部连接岸上,这个水库四通八达,在公会刚刚公布官方版《玫瑰经》的这几天,周围前去公会登记的变形兽肯定会比平时更多,可以说数量会激增。” “所以我们可以躲进这个数量庞大的混乱意识里,公会应该不会探查周围来登记的所有变形兽。”小和尚接话道。 “对,他们检查的重点肯定是在进入公会基地以后的那些变形兽身上,所以在那附近建立哨所会相对安全。” “可是建立这个哨所的意义何在?”小和尚问,“想进去的我们拦不住,进去以后再出来的都与我们为敌,我们是要在那边统计人流量吗?” “这是我看到那个位置之后才产生的想法,”文鸟说,“我们可以在那里拦截一些有用的变形兽加入我们,不是所有变形兽都心甘情愿去加入公会。” “跟公会比起来我们的优势是什么?”小和尚问。 “自由,”狮子突然说,“我们不会监视控制加入我们的变形兽,而公会招安这些变形兽唯一的目的就是监视控制他们,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即便这个‘自由’的代价是被所有变形兽追杀。”小和尚说。 “你饲养过从野外抓到的动物吗?小鹿,金雕之类的?”一旁的约翰问小和尚。 小和尚一时被问的摸不着头脑,摇摇头。 “我小时候很喜欢跟我叔叔出去猎兔子,冬天马戏团不演出的时候我会跟叔叔一起去温尼伯的森林里捕猎兔子,整个森林覆盖着大雪,没有人能看见兔子的踪迹,但是我叔叔饲养的一只美洲隼可以,叔叔下车后会把那只美洲隼放在自己肩膀上,发现兔子的痕迹美洲隼就会像穿梭在森林里的导弹一样朝猎物扑过去,总之这只美洲隼占据了我童年的大部分幻想。”约翰说,“后来当我长大,长得足够去爬树的时候,我跟几个朋友在安大略湖北岸的一个森林里,爬树偷来一只刚刚孵化没多久的白头海雕。我把它养在我的小木屋里,直到这只刚出生就被我偷走的,几乎从来没有见识过‘自由’的白头海雕,用笼子的缝隙拧断了自己的脖子之前,我都不知道‘自由’这种东西即便它们没有亲眼见过,对野生动物来说也足够重要。写在dna里。” 小和尚耸耸肩:“很有说服力。” “你跟张明明带着文鸟一起去建立哨所怎么样?”狮子对小和尚说。 “可以。”小和尚点头,文鸟也表示赞成。 不到中午张明明和小和尚就坐上文鸟驾驶的越野车一起前往平顶山。 张明明身上穿着山东大汉的那张新皮,坐在露天的车厢里被晒得体无完肤,一路不满的抱怨。 三人驾车五十分钟到了闫先生指定的地方,看见闫先生打着一把伞站在路边等着,张明明拉住小和尚悄声问: “文鸟姐姐是怎么确定这个花豹闫是愿意帮我们还是只是想帮公会抓住我们?” 小和尚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换了新外形却不自知的张明明,将近两米的身材一口一个‘文鸟姐姐’令小和尚忍俊不禁。 “如果我们想找人帮忙,就得先学会相信别人,”小和尚说,“何况在公会登记过的变形兽都有备案,我们查得到的。” 闫先生站在一处十字路口等着,看见三人开车过来闫先生迎上来,在前方带路。 文鸟女孩开车跟在闫先生后边,进入到一处残败的巷子里。巷子两旁伫立着颇具年代特色的民房,像是一处家属院之类。 闫先生带着车在一处生铁大门前停了下来,三人下来寒暄。 “这是我最早独居的地方,单位分的房子,看上去旧了点,但是里边布置的很舒适,昨天文鸟小姐过来找我后,我又简单打扫了一下,请进。”闫先生前边引路,三人进了这处房子。 如闫先生所说,房子的外观非常衰败,步道旁边的下水道翻涌着臭味,路两侧低矮的防盗窗已经锈蚀的不成样子。 闫先生的房子在一楼,三人进屋的一瞬间都被这个花豹工程师对生活的高标准打动,虽然是十几年的老房子但是室内的地板被保护的光洁如新,厚实的地毯覆盖在地上,考究的家具在璀璨的灯光下闪着明光,桌上摆着鲜花,酒柜里放着名酒。 “我要是小偷,整栋楼肯定只偷你家。”张明明感叹道。 “好像是进到了王熙凤的衣橱里。”小和尚笑道。 “上来看看,楼上可以看到水库。”文鸟向两个同伴介绍道,一边拿出望远镜一边安排今晚的值班次序。 第六十章 张明明跟文鸟值第一班,两人在阳台上支起一架望远镜,看着不远处夕阳下的水面。 “这个时间点,走大路的可能会比较多,我想去路上转转看,但是我不会鉴定变形兽。”小和尚来阳台上对正在专心致志监视着水面的两人说。 “凭你的直觉就可以,每种变形兽都有自己的原始特征,我们团里那只灰色狸猫变的男孩走路时候始终纠正不了走直线的习惯。其他也一样。”文鸟看着望远镜目不转睛的说,“不要勉强,我们主要的工作是警戒这里的变形兽出动攻击马戏团,至于是否能找到愿意加入马戏团的,随缘。” 小和尚答应着关门出去了。 “就算是小和尚找到一个来公会投诚的变形兽,他又要怎么把这些变形兽拉到我们这边来呢?”张明明忍不住说出一路上的疑惑。 文鸟还是盯着望远镜,不看张明明说:“办法很多,1.在人群中找出变形兽,2.确定这人是变形兽,3.跟变形兽搭上话,4.佯装自己也是来公会投诚的,5.跟这个变形兽一起往公会方向走,6.走这段路闲聊间就可以确定这个变形兽是否有意向加入我们对抗公会的队伍。7.愿意来的带过来,不愿意来的,小和尚随便找个理由甩了就是。狮子一直夸你聪明,这点小问题还值得张嘴问一下?” 张明明嘿嘿笑笑:“刚刚进入新生活,还不适应吗。” 文鸟听了放下望远镜看着张明明,死死盯着这个山东大汉外形包裹着的九岁男孩,说:“我在进入马戏团之前,读过几年书,研究过人类,通常来说,你这个年龄的人类还不到那种会在新事物面前产生退却情绪的时候,你是个很有意思的案例。” 张明明耸耸肩。 “过来,我跟你说要严密监视的几个位置。”文鸟拉过张明明,把望远镜递到男孩手里。 小和尚刚走到家属院的十字路口,一辆黑色轿车在路对面按喇叭,车窗摇下,是花豹闫先生。 “闫先生要出门?”小和尚来到车旁,寒暄道。 “去一趟你们马戏团里,你下来买东西吗?那个路口拐过去有个生活超市,这张会员卡给你,还有点钱够你们用的。”闫先生从车里伸手拿着一张卡,指着所说的路口。 “不是的,我下来看看有没有正在前往公会去的变形兽,好问问有没有愿意加入我们的。”小和尚说。 “哈哈哈,这个你应该擅长,街头传教,除了你,他两个还真做不来,”花豹闫先生笑道,“把卡拿着,买生活用品。”说着把手里的购物卡塞进小和尚的和尚袍对襟里,开车去了。 小和尚找了一棵梧桐树,站在树下一边躲避夕阳的余威,一边观察着来往的路人。 正值晚饭时分,路上来往的主妇们或骑车或拉着小推车,满载着晚饭的食材,刚从补习班里出来的学生们三五成群,边走边笑闹,阳光打在青涩的脸蛋上,世间最美的景致不过如此。 小和尚在树下站了半个小时,期间看见一辆满载变形兽的车试过面前,小和尚还未来得及出手止车,对方就驶了过去。不得已只得回到路边重新等着。 眼看夜幕就要降临,小和尚始终没碰见一个有机会搭话的变形兽。小和尚正准备趁着凉凉晚风去水库边上转转,也许夜晚的水边会有一些收货。 只是刚从栖身的梧桐树底下出来,旁边一场小小的纠纷就吸引住了小和尚的目光。 一个瘦弱,矮小讲话又有些神经质的男人正指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女人痛骂不已,小和尚拨开围观的人群靠近这场纠纷的男女主角。 女人正瘫坐在地上痛哭,男人则嘴里不干不净的痛骂着女人。 小和尚听了一会依稀明白了一些两人吵架的起因。 原来是男人下班后要去7号厅,也就是连接水下公会基地的那个俱乐部消遣,不料在路上碰见了自己的老婆,正是坐在地上痛哭的那位。 女人担心男人在那种场所里寻欢作乐,便要求一起去,让男人跟着自己回家换衣服,男人则说是要去作陪重要的领导。 争执就这样发生了,女人坚决不同意男人去寻欢作乐,所以拔了男人的车钥匙,硬生生把男人去作陪领导的时间拖得迟到了,男人恼羞成怒,竟然当街给了自己老婆一巴掌。 女人性格刚烈,被打了一巴掌,也对着自己老公又打又挠,男人脸上尽是些血淋淋的抓痕。 围观众人对这场争执一边冷眼旁观一边争执不下。 有说这男人三心二意,生**荡,热衷拈花惹草。 有说女人小家子气,不支持男人事业。 小和尚则站在人群里全神贯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想着这个一定要去7号厅俱乐部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变形兽,看那瘦弱的身躯和暴怒的神情,像是由某种小型猫科动物变化而来。 真不愿意跟这种人交流。小和尚想道,但是自己毕竟要团结还没有加入公会的力量,总要跟眼前这个唯一一个能搭上话的‘疑似猫科动物男人’沟通一下。 小和尚等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才主动上前搭话,小和尚递过自己的汗巾给坐在地上痛苦不已的女人,女人接过汗巾,把自己脸上的泪痕揩干净,整条汗巾都被泪水浸湿。 小和尚朝男人行了个礼。 “滚!”没想到不等小和尚张嘴说话,男人就粗鲁的骂过来。 “施主贫僧无意冒犯,只是想过来问问施主这么急着去俱乐部,是否要去公会登记。”小和尚不急不恼的说。 “公你姥姥的会,小秃子管事挺多,老子跟媳妇吵架你过来凑什么热闹,滚远点。”男人说着一把抢过女人手里的车钥匙,打开车门就要走。 这时坐在地上的女人起身过来,冷冷地说:“你脸上带着血,还要去?” 男人默不作声的着车,准备出发。 女人却过来拿着手里沾透了眼泪的汗巾,隔着车窗户细心地揩着男人脸上的血痕,汗巾上的眼泪跟血迹混在一起,女人废了一些力气才擦干净,男人则是一脸不耐烦的等女人擦干净脸上的斑斑血迹才开车离开。 小和尚有些沮丧,看着男人开车远去,向那个替丈夫揩泪的女人双手合十行礼,就要离开。 “小师傅,一个人去公会吗?”女人突然说。 小和尚被女人问到,愣神。 小和尚结结巴巴的说:“不是,我是来找不想去公会的变形兽们,你丈夫?” “他是人类,一个蠢货人类,我本来今晚要去公会报名,没想到在去的路上碰见我丈夫,为了避免跟他吵架,才要求跟他一起去,省的在俱乐部里碰见又发生口角,没想到他不带我去,想必是俱乐部里养了二奶。”女人说。 “哦。。。”小和尚挠挠头,“那你对他挺好的,还替他擦脸。” “哈哈哈哈哈,我看不出来你是什么变得,”女人低声笑道,“但是我是条蛇,我的眼泪可是剧毒。” 女人话音刚落,男人开车驶去的方向传来一声尖锐可怖的刹车声,紧接着一声爆炸从路口传来,小和尚回头看时女人的丈夫驾驶的那台车已经撞在路边点心铺里,不知道是点心铺里的灶台还是汽车发生的爆炸,总之看来男人跟车子都埋在一团烈火里。 “结婚7年,被他打了七年,今晚登记过后,我们再也不是流浪的畜生,再也不能有人类可以随意对我动手了。”女人看着几十米开外的爆炸,咬着牙说道,“你说你是什么变得来着?” 小和尚则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女人,烈火在她脸上映出恐怖的血色。 。。。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楼道里传来小和尚神神叨叨的声音,张明明起身过来开门。 “买晚饭了?有肉吗,不想吃素的诶。”张明明接过小和尚手里的三份晚饭,忽略了小和尚紧张的神情。 文鸟仍旧盯着望远镜,目不转睛的说:“你们吃吧,给我留点大米就可以,干净的白米不要别的。” “小和尚好像被吓到了。”张明明看着一脸惊恐的小和尚说。 文鸟终于离开盯了一个下午的望远镜,看着小和尚丢了魂一样的表情。过来扶着小和尚坐下,双手按在小和尚胳膊上。 “碰见怪物了?”文鸟问。 “也不算。今天一下午就成功的跟一个变形兽搭上话了。”小和尚表情痴然的说。 “他们揍你了?”张明明问。 “没有没有,就是一个女施主,是一条蛇变来的,她在我面前用眼泪杀了经常打她的老公,刚才楼下那声爆炸你听见没有,就是她老公的车爆炸了。” 张明明一脸疑惑的看向文鸟。 “蛇类,变形兽,他们变成人形后,毒腺长在眼睛里,所以蛇类变形兽变成的人,眼泪是有毒的。”文鸟向张明明解释道,“我猜她是把眼泪弄进了她丈夫的伤口里。” “对,她跟她丈夫当街打架,把那男人的脸抓破,又把眼泪弄进了脸上的伤口里。我找了个借口溜了,这样的人肯定不能收进马戏团里。”小和尚说。 “嗯,还是别在街上乱晃了,毕竟还是在公会的势力范围里,吃完饭接着监视吧。”文鸟拍拍小和尚的脑袋说。 夜幕低垂,文鸟在望远镜里的视角十分受限,突然映着月光的水面上涌起几股大浪。 “公会那边有动静了。”文鸟对正在吃饭的两个男孩说。 两人丢了饭过来看向水面。三股白浪正滚滚从水边涌向水中央。 第六十一章 不远处月光下的水面上波光粼粼,水面开阔,远远看去像无边的海面一样令人动容。 小和尚和张明明看着水面上滚动的身影,不由得激动起来。 “水怪啊!经常听说这个水库水怪的传闻,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呢!”张明明兴奋的跳脚,文鸟和小和尚看着这个身高将近两米,一脸老成的九岁男孩兴奋地难以自己的情形,哭笑不得。 “怪物是真的,是不是水里的还很难说,我过去看看。”文鸟说着跳上窗台,纤瘦苗条的女孩瞬时间变成一只灵巧的七彩文鸟,“小和尚在这里盯着,无论看见什么都不要出来。” 张明明闻言心里有点膈应,只觉得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正要反驳几句,七彩文鸟小巧的身子已经消失在窗前的夜幕里,只能气鼓鼓的拿起望远镜看着水面。 “你去吃饭吧,我在这里盯着,你吃完过来换我。”小和尚说。 “不用,我在这看着,你去吃饭。”张明明说。 小和尚似乎看透了眼前这个长着成年人身材的九岁男孩心里的小别扭,无奈的笑笑回到餐桌上。 “文鸟姐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说你做这些事情还没有经验,所以需要我暂时代替她在这里值班。”小和尚边吃饭边说。 “切。”张明明趴在窗台上透过望远镜看着水面,刚才一瞬间的不愉悦已经被眼前水面上的景象吸引,一股一股的白波还在往宽广的水中央游动,水面看起来像一块盖在地上的悬垂感极佳的丝巾,四五个滑溜溜的怪物正盖在丝巾下面,把平整的丝巾顶起来一个个圆滚滚的小隆起,悄无声息的向着这块巨大丝巾的正中央划过去。 “那水里都是什么东西,文鸟姐姐不会有危险吧?”张明明看着水里的东西问道。 “不会,文鸟是在大厅学习过变形术的专业间谍,整个马戏团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是她对手。”小和尚边吃边说,热腾腾的菜籽油炸菜饼看起来十分诱人。 “真的假的?她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去公会工作呢?”张明明疑惑。 “她男朋友不是在马戏团里嘛。”小和尚咽下满嘴的炸菜饼,说,“而且她以前确实在公会工作过,后来觉得公会逐渐沦落成人类的走狗,文鸟看不过,就投奔马戏团了。” 张明明不再讲话,专心致志的看着水面。 水面上的几个鼓包渐行渐远,悄无声息的鼓包划过几艘夜泊水面的小船,船上亮着微弱的灯光,船上乘客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身边划过的几个怪物。 文鸟停在船头的灯杆上,看着水面上划过的几个巨大的水泡。 水泡里挤挤挨挨的撑着几只犬科动物,像是还没有获得人形的犬科动物,正在前往公会加入公会。文鸟不想打草惊蛇,悄无声息的飞离灯杆,就要离开,却突然听见水泡里传来对话的声音。 文鸟翻身划过水面,悄悄靠近这几个水泡,只听见水泡里各种方言齐聚,像是一群粗鄙之人在赌场里自觉豪迈的喊着自己的口号,文鸟跟了不过几百米,水泡潜入水里,不见了踪影。 想来不是流浪的变形兽,只是刚刚入门,还没来得及获取人形的野生动物,文鸟看着消失在水面上的水泡想道。 张明明正吃着自己已经凉透的煎菜饼,嘴里抱怨着凉掉的煎物如此难吃。 “那就别吃了,姐带你去吃好的。”文鸟从窗外飞进来,落到屋子中央,变回那个小巧的女生。 “侦察到什么情况了?”小和尚说,“我看到那几个鼓包消失在水面中央了,你看到游泳的是什么怪物了吗?” “是一些狼狗之类的,会说话,但是还没有人形。”文鸟说,“我猜是有人带他们过来的,如果带他们过来的已经获取了人形,现在肯定就在那间俱乐部里呆着。” “为什么?”张明明脱口而出。 “你下回问为什么之前先动动脑子想想,”文鸟一晚上被张明明不过脑子的问题问的十分不耐烦,语气冰冷的说道:“这么大一批会讲话的狼狗,变不出人形,能在平顶山市区到处乱窜吗?” “应该是有人用厢型车,或者市政捕狗车带过来的,到水边公会的人接上他们。”小和尚接话道。 “我们是要去找这个开车的人?把他骗到我们这边吗?”张明明说。 “下回注意一下用词会更好一点。”文鸟说,“你跟我去俱乐部,小和尚在这里盯着。” 刚才因为文鸟出门前把领导权交给小和尚,张明明那时候有多不开心,此刻就有多么兴奋,终于在这个三人小组里担任上一次稍微重要一点的角色了,又是要去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的俱乐部,张明明强压自己兴奋的心情,没有蹦起来。 张明明换好了衣服,文鸟则是凭空变出一身娇俏的小礼服在身上,两人下楼尽管步行也只有一条街的距离,文鸟还是在十字路口叫了一台出租车,张明明只顾着强压自己内心的激动,尽量不形于色,也顾不上文鸟的反常行为,乖乖的跟着上了出租车,不过两分钟路程两人就到了俱乐部门口。今天俱乐部门口张灯结彩,一张巨大的海报张贴在花团锦簇的大门上。 黑色的海报上画着各种恐怖的妖怪,两个血红色的大字歪歪扭扭的写在海报上。 万圣。 黑色的底板上盖满了各种动物的爪印。 一个侍者迎到文鸟和张明明面前:“欢迎光临,有预约吗?” 文鸟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递给侍者。 文鸟挎着张明明的胳膊,两人走进俱乐部富丽堂皇的大厅。 大厅里异常喧闹,张明明第一次走进这种华丽场合,更是第一次有文鸟这种富于活力又充满成熟魅力的女性挎着他的胳膊,此刻的激动自是不必言说,前两天毛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好像都是上辈子发生在别人身上的闹剧,此刻自己能感受到的只有新奇。 一个服务员送来一打啤酒,一份果盘,还有两瓶黑色瓶子装着的洋酒,张明明本来正打量着周围的那些新奇玩意,看到桌上这些华丽丽的水果和名酒就难以自控的叫唤起来: “哇!这些都是给我们的吗?可以吃的吗?这西瓜是真的吗?这火龙果怎么切的这么好看?这酒也是真的吗?!”突然张明明似乎意识到什么,兴奋的情绪突然间冷了下来,“我们活动经费有这么多吗?这些东西看上去都很贵啊。” 文鸟被面前这个孩子一样的山东大汉,或者说长着山东大汉外形的孩子弄的哭笑不得,说:“花豹闫先生买单,他把他的会员卡给我了。” 说着晃晃手里的一张黑色卡片。 “这个闫先生还真热情,不过是顺手救他一命,就对你们这么有求必应的。这酒多钱啊。”张明明说。 “留意点这里奇怪的人物,尤其是长得怪怪的,或者走路怪怪的,或者吃东西怪怪的那些,我们要找出来那个帮助狼狗们下水的那个怪物贩子。”文鸟说。 张明明四下看去,各色人等齐聚,放眼望去,跟怪怪的比起来,不奇怪的才比较难找。俱乐部内厅整个场地呈环形,最外侧分割出一个个半开放式包间,包间里摆着沙发和大理石茶几,往圆心方向靠拢一点就是张明明和文鸟现在坐的位置,松散的摆放着红色松软的单人沙发,再靠近圆心是一个玻璃制作的舞池,舞池中央,也就是整个场地的圆心位置,立着一堵玻璃墙,玻璃墙里分割着一个个小格子,格子里封存着一些奇怪的酒瓶,其中一个格子已经被敲碎,格子里的酒瓶也消失不见。 在这样一处场地里,红男绿女伴着狂躁的音乐正在玻璃舞池上坐着扭曲的动作,尽兴的起舞。 张明明用尽全力观察着在这些人群中略显特殊的人们。 周遭的包厢都挡着帘子,张明明看不清坐在里边的人们是否符合自己的要求,跟张明明和文鸟坐在一起的也都个个特色鲜明。 张明明和文鸟左侧一伙像是大学生的男女正把酒言欢,两个男生脱光了上衣,身上贴满了扑克牌,几个女生正围着他们欢闹,两个女孩正用自己的长发在酒杯里搅动。 再远一点的一桌上一个大腹便便的西装男,背上的西装已经被汗水浸湿,但还是扯着嗓门跟对面一个男人划拳,两人中间坐着一个戴粗框眼镜的男人,一脸温和的笑容看着西装男跟人划拳,时不时拿起面前的水果小小的咬上一口,优雅的姿态跟身边正在划拳那几个豪迈的酒客格格不入。 靠近舞池的桌子上一个通身穿着黑衣的女人正出神的坐着,看着眼前尽情舞蹈的男女们,似乎心事重重,张明明仔细看,这女人穿着一身黑色及地长裙,一头黑色长发,眉毛也黝黑纤细,嘴唇似乎也是黑的,端着酒杯的手上指甲也涂着黑色指甲油,周围的彩灯打到她身上几乎没有任何色彩能反射出来,黑的简直像黑洞。 “那个。”文鸟女孩轻轻拍拍张明明的胳膊,“左边第二桌上戴眼镜那个男人是怪物贩子。” 张明明收起在那个一身黑的女人身上的注意力,看向那个温文尔雅的眼镜男:“他,长的像个兼职教英语的健身教练,还是不喜欢女人的那种。我觉得那个一身黑的女人可能有点奇怪。” “那是小和尚说的那个用眼泪杀掉自己老公的蛇女,我过去会会那个怪物贩子,你就坐在这别动,要是有情况我再示意你过来帮忙。”文鸟说着端起一杯酒往隔壁座走去。 第六十二章 文鸟顺利的融入眼睛男的那一桌上,眼睛男笑起来仿佛把阳光铺在脸上,像一个儒雅风流的公司高管,这样一个人怎么都跟文鸟嘴里的怪物贩子联系不起来。 张明明正在用自己的眼睛四处扫着猎奇,突然全场的灯光都暗了下来,刚才还喧闹的像火车站一样的欢乐场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团漆黑里划过一道蓝光,蓝光照在场地中央一个穿着鲜艳颜色棒球服戴着棒球帽的男人身上,小蛇一样的脏辫从男人帽子里伸出来。 “亲爱的怪物们你们都玩的好吗?”男人拿着麦克风在场地中央喊道。瞬间整个场地充满了他浑厚的声音。 一阵铺天盖地的叫好声淹没了整个场地。张明明被这些古怪的声音震晕了脑袋,尽管这声叫好声跟所有热闹的场合没有差别但是 男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今晚对到场的所有贵宾来说都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夜晚,今晚到场的所有来宾都将获得我们期待已久的合法身份,我们终将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告诉所有人我们的存在!” 男人一番激情澎湃的发言引得全场雷动。 张明明被裹挟在这份狂热中间,艰难的在疯狂的人群中寻找着文鸟的身影,要是在这种混乱的场面里把文鸟弄丢了,损失一个强有力的队友不说,自己是不是还能从这群怪物里走出这家俱乐部都是个未知数。 正着急的时候一个冰冷显瘦的小手搭在了张明明胳膊上。文鸟回来了。 “怎么样?有可能跟我们合作吗?”张明明唐突的问。 “先出去再说。”文鸟拉着张明明出了俱乐部,街道上已经凉快起来,来参加“万圣”活动的怪物们还是络绎不绝,张明明看着路上这些趁着夜色和稀奇古怪的装饰,肆无忌惮走在人群中的怪物们,不由得心想,走在他们旁边的人们要是知道这些人都是怪物变得,街道上会变成怎样一副场面。 两人回到房间里时小和尚还在拿着望远镜观望水面。 看到两人回来,小和尚略带埋怨的说: “街道上突然多了好多变形兽啊,我要是能下去转转,肯定能找到几个愿意加入我们的。” “这些都是去俱乐部的,现在那边已经爆满了。”文鸟说。 小和尚还是看着望远镜问道:“找到那个怪物贩子了?” “嗯。”文鸟说,“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伍福’”? 张明明摇头。 小和尚则惊讶的放下望远镜。脸上的表情跟刚才文鸟一脸凝重的表情如出一辙。 “中国境内,华北平原上有个‘伍福’,势力范围之大远超公会,公会在华北的一切行动都要经过‘伍福’,据说他是头狼。”小和尚说。 “你怎么知道?”张明明惊奇的问。 “《玫瑰经》第六十二章,第二节《变形兽在亚洲的分布和种类及着名变形兽人物通鉴》里有记载。这位是变形兽里的元老级人物,祖籍好像在大兴安岭。”小和尚说。 “你在俱乐部里见到他了?” “不,不是本人,是为他工作的一个变形兽。”文鸟说。 “争取不过来了?”张明明心虚的问,一股超越年龄的无力的感觉迅速淹没这个将近两米的身体。 “对,而且他们应该还会过来抓你,所以你要抓紧时间研习《玫瑰经》了,否则等伍福和公会意识到你在附近的时候,你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就会被他们抓走,拆开你的头骨,把你的脑仁高价卖给海底贵族们,然后世上就再也没有张明明了。”文鸟说。 晚上张明明拿着望远镜值了第一班,小和尚过来接班,张明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时间将近午夜,张明明从行李箱里拿出那本破旧的《玫瑰经》,坐在阳台上翻阅起来。 把《玫瑰经》翻阅到第六十二章第二节《变形兽在亚洲的分布和种类及着名变形兽人物通鉴》这部分,书上很多字对不过小学三年级的张明明来说阅读十分困难,不过小和尚细心的在翻译过程中加上了拼音注释,尽管读起来磕磕绊绊,张明明还是勉强读了下去。 在关于伍福的那一章记载道:伍福,蒙古狼,率狼群在大兴安岭西麓占山为王,获得人形后,同雪莉(又名血骊)结婚,经营走私生意,与四川企业家苏丽共同促成了《天平法案》,在变形兽人群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现同华北平原政商界联系紧密。 雪莉详见《雪莉章》。 张明明本就不善读书,艰涩的描述更是无趣之极,不过一会张明明就打起盹来。 “去床上睡吧。”旁边的小和尚看不过去说道。 张明明打了一个激灵,晚上的水边凉气很足,蚊虫都不能在此肆虐,张明明起身舒服的伸个懒腰,平时自己不过一米五的身高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就能舒服的窝着,现在身上换了一身差不多两米的新皮,像是时刻站在山头上一样,即便坐下也比往日里高了一大截,难免窝的难受。 “这本书看起来很乱啊,没别的办法能让我干的过公会那些会在梦里偷袭人的怪物了吗?”张明明打着哈欠道。 “没有,其实只有你自己没感觉,你不知道别人有多羡慕你呢。”小和尚说,“别人需要苦学很久的东西,你不过看一眼就能不动声色的熟练运用起来,我到现在都不擅长变形,你那天下午不过看了一小会《玫瑰经》晚上就可以在你不想见的人面前变成一只橘色花猫,如果我不是佛门弟子,我肯定会嫉妒你这些本事的。” 这些话在张明明听来十分受用,尽管自己没有亲眼见过其他人艰难的学习过程,但是知道自己比别人在这方面有优势,就是一种很大的鼓励,张明明困意顿消,重新拿起书就着灯光读起来。 “这上边有好多字不认识,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我要学习的是在自己脑子里变出另一个我吗?”张明明问。 “变出很多个你,你要学习的是意识裂变,只有把你的意识在大脑里不断裂变,变出越多越好,你才有可能在公会的意识袭击下全身而退,公会可以在梦里袭击你的意识,但是最多只能袭击一个意识,所以你的意识越多,越强大,就有越多的反抗能力,甚至可以在公会袭击你的一个意识的时候,你派出另外几个意识来救助你的这个意识。”小和尚看着望远镜目不转睛的解释道。 “精神分裂?”张明明疑惑道。 “在人类现有的学术体系里,这种能力的外化症状就叫做精神分裂,但是你要做的比精神分裂还要多,你要分裂的同时控制自己的意识,换句话说,你既要分裂,又要完整。”小和尚说。 “分裂跟完整是可以同时存在的吗?” “可以并列存在,用一个最强大的意识,统一分裂出的所有其他意识,这个用作统一的意识要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调动其他意识。” “你就说我该怎么弄吧。”张明明说。 小和尚把张明明刚刚丢下的《玫瑰经》捡起来拍进张明明怀里,说: “好好研读,不懂的可以过来问我。” 书刚刚入怀,刚才那股强烈的困意卷土重来。实在是不想看书。 “你现在能裂变出几个意识啦?”张明明问小和尚。 “七个,但是还很弱。”小和尚回道。 “其他四个人呢?” “两三个,所以在上次的公会袭击里只有我跟你进入了约翰的意识。”小和尚说。又补充道,“静默会里其他人各有所长,我要学习的跟你一样还有很多。” 张明明狭隘的想道如果自己是整个马戏团里可以分裂出最多意识的那位肯定会以更骄傲的语气说出来这件事。 “你能演示一下吗?我觉得看你演示会比看书更直观一点。”张明明说。 “这怎么演示,都在大脑里,如果你连看书的脑子都不愿意动一下的话,又怎么捕捉我的脑部活动呢?”小和尚识破了张明明的意图,不留情的数落回来。 张明明讨了个没趣,拎着书躺在摇椅上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不过十分钟,小和尚就听见均匀的鼾声响起。小和尚叹气,拿起手边的毛毯搭到摇椅上那具将近两米的躯体上。 毛村旁边的马戏团,众兽联合驯兽师献出了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表演结束众人纷纷开始戒备晚上有可能会发生的意外情况,约翰指挥众人把青伥转移到自己的房车里,扁头熟铁怪则随它去,可以在营地内随意活动,只要不找麻烦就行,狮子则负责安排猛兽类巡夜的次序。 整个马戏团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 演出前闫先生开车过来表示自己愿意加入马戏团的反抗队伍里,约翰安排了他跟演员们住在一起,眼下这个精致的小老头正帮着准备外围警戒系统,说是外围警戒系统,不过是一些串联的电路和扩音器灯光之类,如果有入侵者悄悄靠近马戏团的营地就会触发这些灯光和扩音器,引起警报。 闫先生从事建筑工程多年,设计的电路十分巧妙,把整个马戏团保护起来又不妨碍正常的活动。 众人刚刚忙完手里的工作准备睡下,为在营地周围的灯光突然亮了起来,扩音器里警铃声大作。 第六十三章 一时间马戏团里狮虎伏身,群鸟展翅,熊亮利齿,蛇躬身状若闪电,狗呲牙耳根立起,斑马们躲进河马的槽里,鸵鸟把脑袋插进草垛,约翰抄起自己的猎刀,演员们随手抄起自己手边任何可以用作自卫的东西,神情紧张。 闫先生则自知自己没有战斗力,乖乖退下跟斑马们躲在一起。 静默会剩余三人迅速进入神游状态,闭眼开始扫描周围。 “发现数十个入侵者,数量还在增加。”艾文说。 “种类。” “飞禽走兽都有,正上方一个小型猛禽正准备强攻。”艾文说,“进入它的意识了,等会。” 众人纷纷把手上的家伙瞄准头顶单薄的帐篷布。 突然‘砰’的一声在帐篷顶上传来,帐篷上震下来一层扬尘,众人纷纷抬头上看,约翰喊道: “不管你是谁,如果想来抓我们当做进入公会的筹码,那我希望你们帮自己个忙,赶紧滚开,这个帐篷里的任何人都不可能乖乖跟着你们去公会认罪。” “那真是糟透了,不过公会从来没说过要活的。”帐篷外传来一声戏谑的声音,隔着帐篷看去,空中一个疾驰的身影从月光下划过,月空中一道漂亮的弧线折返到帐篷上空,一块成人拳头大小的石块从天上落下,在帐篷上砸穿一个洞。 又是一道身影划过,刚刚被砸穿的那个洞里哗啦哗啦落下一群像橡胶一样富有弹性的,青色的小蛇。 众人被天上降蛇的场面惊到,尽管这个帐篷里的众人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些奇珍异兽,更是跟这些猛兽们吃喝在一起,但是对毒蛇的恐惧还是写在每个人的灵魂里,顶棚上纷纷扬扬的下起毒蛇,一时间帐篷里人的尖叫声和群鸟的叽喳声伴着群兽的哀鸣热闹非凡。 “为什么我们总是这么狼狈。”一边摘着身上的小蛇,一边挥舞着手里的猎刀在空中扫荡的约翰痛心的说。 一众人纷纷被漫天飞舞的竹叶青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得破开最近的帐篷布,逃到外边。 不出所料,营地上已经挤满了准备抓个替死鬼去公会注册的变形兽们,灰狼在月色下双眼闪着磷光,大猫正炸着毛伏地随时准备攻过来,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蛇类攀在晾衣服的绳子上,芯子像一条火舌在脸上时隐时现。群鸟盘旋在营地上空。 如果有个给动物们提供的地狱,此时这里就是那副景象。 “你们这么肆无忌惮的在人类聚居区攻击马戏团,即便是取到我们的性命又能怎样,公会还能容得下你们这些暴露了公会行踪的变形兽们,甚至给你们一个合法的身份吗?”约翰说。 只是他的声音不过响到一半就被一浪高过一浪的吠叫盖了过去。 “一群该死的乌合之众,不知道公会收留这些畜生有什么用处。”约翰骂道。 群兽没有等到约翰再出言阻拦他们,各自为战,纷纷朝着营地被包围的约翰众人发起袭击。 约翰瞬间被一群流浪狗团团围起,手里的猎刀四处挥舞,猎刀挥舞之处传来一声声惨叫,群鸟也在空中跟空袭过来的鸟类们缠斗在一起,一时间现场混乱的像是在宠物大乱斗。 闫先生被群鸟啄的抱头鼠窜,正在鸟群中尽力寻找着自己的车子,试图躲进车子里,却发现车子已经被一群流浪猫攻下,猫狗正把自己的车子当战场,疯狂缠斗其间。 混乱间青伥也被放了出来,直冲着静默会三人过去,静默会的三人因为聋哑瞎而不能互通消息,三人正在专心致志的潜入混乱现场的意识里,抵抗着杂乱的攻击,三人突然被一股强烈的电流控制,纷纷失去战斗力,退出了战场。 吕颂彦和宋琳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青伥,青伥两个眼窝深陷,半机械半鱼类的躯体深深地佝偻着,两人被眼前这个怪诞的像是梦里出来的怪物唬的失去了战斗力,只有艾文因为看不见眼前的怪物,还可以专心致志的试图攻进青伥的大脑里。 青伥全金属的头骨却化解了大部分艾文的攻击,周围的野兽们突然失去了静默会三人的控制,瞬间战斗力大增,甚至一直在马戏团里被当做客人的扁头熟铁怪也趁乱抓住一个攻过来的小蛇跃进水里,消失在一片黝黑的水面之下。 周围的混战飞速升温,青伥看准时机朝着人群最稀疏的地方撤退,吕颂彦深知三人一旦被这个怪物带进水里就再也无力回天,在走到水边的一刹那,吕颂彦屏气凝神,向在场所有参与混战的意识发出一个消息。 静默会三人价值连城。 此消息一出,全场静默,青伥也透过金属的头骨感受到一丝吕颂彦发出的信息,一时间几百只猫眼狗眼蛇眼乌鸦眼纷纷看向正佝偻着身子把三个静默会成员往水里带的青伥。 短暂的静默被一声犬吠打断,随着这声犬吠,所有变形兽都放弃刚才廉价的争斗,青伥放电厉害但是行动十分缓慢,尤其是此时还带着三个体重不算很轻的静默会的三人。 狗群率先到达,擅长团队作战的野狗们直奔水边,先断了青伥继续往水里逃走的路径,水边的狗群不断壮大,不过眨眼间就在青伥和河水之间建立起一个充满异味和跳蚤的野狗墙,野狗们把青伥往岸上逼着,尽管青伥放出一只手尽量的放着自己的电力,但是野狗的数量实在太多,一批还没有彻底倒下另一批就已经涌了上来,野狗的半包围把青伥围得根本不能再靠近水边一步,脚下却早有花花绿绿大大小小的蛇潮水一样涌了过来,尽管青伥身上自带护身电场,但是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群蛇不断从他崎岖的腿骨上绕上来,被电死在腿上的蛇僵硬的缠在腿上,变成了后来的蛇们的垫脚石,一层一层的缠上来,群猫也飞扑过来,各自为战的野猫们身上的毛发受到青伥周围的电场影响,身子瞬间膨大很多,不过一瞬间这个海底贵族的使者就被陆地上的流氓们围困的寸步难行。 吕颂彦和宋琳眼看即将摆脱青伥的控制,两人默契的抓住艾文的双手,就差一步就可以摆脱这个海底痨病鬼的控制,却看见扁头熟铁怪像见了鬼一样,手里抓着蛇失魂落魄的从水里爬出来,拨开进攻青伥的狗群,后边着火了一样往回跑着,嘴里念叨: “我*,我*,我*,快跑。” 吕颂彦听不见扁头熟铁怪的念叨,但是可以从这怪的眼神里看到像是水里有大问题,于是一边赶紧摆手,让约翰不要过来帮忙,一边加紧跟宋琳往外拉艾文。 约翰看见吕颂彦摆手示意便转去攻击那些嘈杂的野狗,忽然之间混乱的现场像是被凝固了一般,所有打架的,抢人的,抢东西的都被一种埋伏在头脑深处的恐惧死死攫住。 本来被野狗野猫和花蛇围得动弹不得的青伥突然在层层狗群中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果然水面瞬间起了异动。 本来平静的河面上突然翻滚起来,四五条粗壮像杨树一样的触手从水里伸出来,悄无声息的贴着河岸伸向刚才还在奋力抗争的各类野兽们,触手却像长着眼睛一样,目标明确的绕开群狗,从杂乱的蛇群中穿过,几只体型不大的野猫被吓得失禁,像遭雷击了一样愣愣的站在地上泄着屎尿。 触手直到找到静默会的三人才停了下来,像是要确定目标一样,在三人身上柔软的搜刮了一遍,这种触感引发了吕颂彦极大的恶心,粘腻冰冷的触手在他身上滑动,尽管难以忍受却连一声呐喊都发不出来,突然触手像是确定了目标。 三条触手像三条大蛇一样瞬间把静默会的三人缠了起来,跟刚才悄无声息的上岸截然相反,缠住三人以后的触手则以闪电般的速度迅速退回水里,其速度之快令被缠绕的三人连一丝声音都没有留到岸上。 水面瞬间恢复了平静,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岸边现在彻底安静了下来,约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混战的场面竟然被几条凭空出现的触手打断,在场这些加起来上百的野兽和人类竟然没有一个能在触手的压迫下做出一丝反抗,群兽也被惊得忘了刚才的战斗所为何事。 “谁把这玩意招来了,两天之内碰见它两次了,这几个水沟子还能不能混了!”扁头熟铁怪突然从藏身处钻出来,声音不大不小的埋怨着,一边说一边往水里走去,手里还是抓着刚才逮到的蛇,嘴里骂骂咧咧的走进河里,消失在映着月光的水面上。 失去了猎物的青伥则被群兽放开,缓过神的群兽又转而过来攻击约翰等人,不料回过神的约翰已经趁着刚才触手伸出水面那一会给群兽造成的震慑,带上仅剩的几个成员和野兽,开车消失在河边,闫先生和约翰一人一台车,飞驰着上了前往张明明所在的地方。 第六十四章 凌晨两点,那台曾经被狗熊驾驶的红色吉普车飞驰在月色明媚的华北平原上,吉普车后边跟着一辆黑色的本田雅阁轿车,两车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行驶着。 吉普车里约翰坐在副驾上从座位下边拿出药箱,取出酒精之类给自己满身的伤口消毒。狮子和老虎顺利搭上约翰的吉普车,现在正坐在宽敞的后备箱里舔舐着自己身上的伤痕,驾驶位上一个惊魂未定的女演员开着车,女演员刚刚演出结束就碰到马戏团遇袭,身上还穿着金属制的演出服,脚上的高跟鞋在混战中丢了一只,约翰拍拍女演员的肩膀,示意她可以开慢点,不要紧张,女演员腾出一只手脱了仅剩一只的高跟鞋,光脚驾驶起来。 后边的车上只有闫先生和几只鸟,混乱中,约翰用自己微弱的传声能力把信息传递给花豹闫先生,在触手抓到静默会的三人之际,约翰和闫先生启动车辆,正准备去撞开触手,救下三人再逃脱,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看似蠕动的触手在抓到艾文和吕颂彦宋琳三人之后竟然以闪电般的速度撤回水里,令他们的救援计划落空,不得已只能先保全自己,两人开车逃出群兽的包围,迅速驶上省道,往张明明和文鸟藏身的哨所驶去。 一路上众人无言,将近三点时闫先生前方带路进了自己的家属院。 文鸟过来应门,张明明正躺在阳台上抱着一本旧书睡得香甜,小和尚则在阳台上打坐,看见失魂落魄的几人带着狮子和老虎还有仅存的几只鸟雀哈巴狗之类,便把刚才发生在马戏团里的事情猜到了几分。 小和尚打过来一盆热水让众人过来擦洗一番,又问是不是要吃点东西。 老树根一样壮实的约翰抱着长着一头红发的脑袋躺倒沙发上不能言语。 “你总不能就这么躺下一句话不说吧。”文鸟看约翰十分颓丧的状态,不由得出言训斥道。 小和尚看看屈指可数的几个幸存者,狗熊的身影不在其中,难怪文鸟会发脾气。 “一群乌合之众,野狗野猫之类的,偷袭了我们。”狮子说。 “你说什么?我听错了吗?一群野狗野猫把能把艾文三个全部俘虏掉吗?”文鸟表示不敢相信。 小和尚也惊诧道:“只有猫狗之类吗?还是那个海里来的青伥从中作梗了?” “我记得你们在绿水池里关押扁头熟铁怪的时候,被一个巨大的触手怪物袭击过。”约翰说。 “对。”小和尚还记得那个恐怖的绿水池。 “那就对了,那个触手怪一直潜伏在附近的水系里,扁头熟铁怪从马戏团里逃出去,跳进汝河的时候就惊动了这个触手怪,它趁乱抓走了艾文,吕颂彦和宋琳。它的目标很明确,它准确的避开了在场的百个变形兽,只抓走了他们三个,看来这个怪物也是来自海里。”约翰说。 “其他人呢?”文鸟终于忍不住问道。 “被抓了,天亮之前他们会来这里,攻击我们的有很多是完全没有人形的初级变形兽,所以他们不会在白天招摇过市,我有个简单的计划,老虎和狮子还有闫先生跟文鸟在这里等着,在天亮之前那些非法变形兽过来公会登记时,你们尽量救下被抓过来的马戏团的成员。”约翰说。 “那你们呢?”文鸟问。 “我带上小和尚和张明明去追踪那只章鱼怪,来的车上我看了地图,那只触手怪想要带着他们三人入海的话要顺着汝河一直向东,中间有一道蓄水闸,过了蓄水闸还要将近两百公里才能进入沙河,然后进入黄河,到入海口。”约翰说。 “这么复杂的水系,我们要去哪拦截呢?”小和尚问。 “他的《玫瑰经》练习的怎样了?”约翰用下巴指着抱着书睡得正酣的张明明。 众人看向摇椅上睡着的张明明,小和尚无奈道:“差强人意。” “不用跟他讲太多,尽管带他去就是了,告诉他这是一次训练。”约翰在水盆里捧起一抔水,用力擦擦脸,“就这样,祝我们都顺利。” 张明明被拉上车的时候睡眼惺忪,小和尚坐在前座,递过来一套衣裳。 “把这张皮换掉,用张明明自己的皮。”小和尚说。 刚睡醒的张明明还记得前两天自己被警告要是想安全就绝对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换回自己的皮囊。 “干嘛?现在换皮不危险吗?” “快换,穿这套衣服,今天你要进行开始学习玫瑰经后的第一次测试。”约翰一边驾车疾驰一边催促道。 东方地平线上亮起晨曦,吉普车迎着晨曦,沿着汝河一路向东,行至中午,三人到了地图上标注的那一处水闸。 约翰停车下去检查。 这处水闸像是修建于十九世纪六十年代,青石块垒成的石壁上雕刻着“***万岁”几个大字,水闸修建的十分坚固,单西边一侧的高度就有十五米左右,尽管小和尚受到过那个触手怪的袭击,也确定那个触手怪的触手就算全部伸出来也不能从水下伸到闸室上,何况这个水闸仍然没有废弃,所以平时闸室旁边的值班室里常有人值班。料那触手怪不会从上边过。 约翰站在闸室旁边低头看着深不见底的水面,小和尚则正跟水闸边值班的工作人员搭话,在此值班的是两个年过半百的当地老头。 “我们这风水好哇,入夏这边就热闹,这水边上的夜市烧烤摊热闹得很,咱站里就派俺们几个三班倒,一来随时看着水位,二来怕晚上有人在这溺水。两人一组,三个班转一天,一个月开两千,够花。”老头边抽烟边说。 “三班?那昨晚凌晨到今天早上就不是您两位在这值班了?”小和尚问道。 “不是不是,俺俩早上吃完饭才过来,昨晚值班的现在在家睡着呢。” “哎哟,那可不好说了,昨天是观世音菩萨成道吉日,我们师傅带着六十多信徒来这放生,说这边水深,放了好活,您说晚上这边这么热闹,人多手杂的,怕是这些鱼苗放了也没机会活过初一。” “嗨,你这小和尚就是瞎操心,我们的人通宵在桥上巡逻,谁也不能在俺们眼皮子底下下水捞鱼,再说你外地来的不知道,咱这水闸不挡死,两边通着灌渠,谅你放多少鱼进去也能钻出去,这水底下四通八达,要不咱这边上几个县城抢着要咱这块地,不就是想要这点水嘛。” 小和尚拜别了两个老头。 张明明正跟约翰站在一起,张明明双眼紧闭,凝神静气,正在用信风意识探查着水底。 “这里水下很复杂。”小和尚低声跟约翰说,“这个水闸几乎只是个摆设,旁边几个县城给水闸送了不少好处,水下都被他们打通,开了很多暗渠。” “嗯,张明明正在随着暗渠追踪,我想那怪物不会没有目的的乱窜。”约翰说。 “刚才出发之前,我没敢问你,他们三个被拉到水下,三人都没有水下呼吸的能力,过去这么久,我们就算能截到那个触手怪物,截下来的难道不是三具溺死的尸体吗?”小和尚小心翼翼的说。 “我只是在赌一种可能,海底贵族收藏这些凶神的历史很久,有一部分喜欢在海底开辟出一片跟陆地很像的空间,在这些空间里饲养活的人类,就像人们在家里摆一个鱼缸,装上一点水,养一些自己都搞不清楚种类的热带鱼一样,这些海底贵族把凶神饲养在海底拿来观赏。”约翰说。 “这是你在哪了解到的?”小和尚问,《玫瑰经》经过他手翻译成中文,通篇研读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见过有关这种习俗的描述。 “听别的动物讲的。”约翰淡淡道。 一直专心致志盯着水面的张明明突然挥手示意。 “有个熟悉的信号。”张明明盯着水面说。 “青伥!”小和尚瞬间也感觉到那个裹着金属脑壳的痨病鬼。 青伥昨晚被触手怪截胡了三个猎物后,还没来得及逃脱就被卷进那场未竟的混战中,跟一群疯狗野猫一直打到天亮,才被早起的村民拿着棍棒赶开。被截走了猎物的青伥这才得以潜进水里一路追踪过来,恰好被水面上的张明明捕捉到它的意识。 约翰把车开过来,张明明死死跟着青伥的信号,小和尚则扮演着导航的角色,一边读取张明明的大脑活动,一边指挥着约翰的方向。 青伥在水下不断兜圈子,紧紧追随着触手怪的足迹,三人在地面上跟着青伥的运动轨迹一会向南一会向西,约翰的破车有路走路,没路爬山,始终死死咬定青伥。 直至下午,三人一路向东北方向行驶到太阳将近落山,车子再也不能前进了。 一道宽阔的黄汤摆在三人面前。 “还在附近。”张明明说。 “果然是通过地下暗渠进到黄河里了。”小和尚也尽量捕捉着那个信号。 约翰加了油,继续驾车跟着青伥的信号,沿着黄河岸边往东驾驶。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小和尚叫停。 不远处的水里波涛汹涌,青伥找到了那个触手怪,阴沉沉的水面上一个瘦弱干枯的痨病鬼正跟几条粗壮黝黑的触手缠斗在一起,水上电光四起。 第六十五章 约翰带着张明明和小和山去追踪触手怪,一去就是一整天,直到晚上文鸟才接到约翰的电话说在黄河边上追上了被绑走的三人,此处暂且按下不提。 从凌晨三人驱车走了之后,老虎和狮子还有一些在野狗暴动的突袭中幸存下来的鸟类在闫先生的家属院公寓里彻夜监视着水面和俱乐部的动静,午饭前文鸟向狮子提起昨晚的发现。 “我不确定那个代表伍福的怪物是个什么变形兽,但是我可以确定一定没人敢冒用伍福的名义在这里运输非法变形兽。”文鸟忧心忡忡的说。 狮子则像是没听见这个消息一样出神的看着不远处的水面。 良久,狮子说:“我们的团长每天都在责问我关于反抗公会这件事到底有多大把握,尽管他几乎可以说是个局外人,也能感觉到我们所做事情到底有多么凶险,这些年我用尽了所有说辞说服他这是一件不仅我们这些变形兽,更有利于马戏团的事情,但是最近几天发生的所有事都在瓦解我对这件事的信仰,也许从好莱坞开始我做的事情都是错的。” 文鸟看着眼前这个端庄的百兽之王,满眼不可思议。 “对,自从你拿到《玫瑰经》开始,你做的所有事都是错的,你不适合做一个领导者,但是既然你已经带着我们走到这,你有责任把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我不想狗熊死后他的战友像个娘们一样坐在我面前抱怨!”文鸟气愤的说,“至少让我男朋友为了一个有尊严的领导者去死。” 狮子不语,只是远眺水面。 “你需要时间接受这个事实。”文鸟说着走开,留下狮子自己坐在张明明昨晚坐过的那个摇椅旁边静思。 文鸟走到客厅,老虎正在阳台上躲在窗帘后边观察着不远处的俱乐部,几只昨晚幸存逃出来的小鸟身上的羽毛受伤很严重,其中一个在天亮之前就因为蛇毒发作而死,剩下的几只鸟正围着同伴的尸体哀悼,闫先生则在一旁清点着约翰车上带出来的一些账目之类。 “你英语不错。”文鸟对专心致志的闫先生说。 “嗯,有学习过几年,一九九九年四矿改扩建,找来几个英国工程师,花大价钱买来几张图纸,为了工作方便学习了一点英语,”闫先生说,“我留意到你们整个马戏团的物资似乎十分简单,生活物品好像都是在驻扎地采购一些,你看这里,浙江产pvc水桶是在衢州表演时才购买的,所以我觉得这次的损失也许没有表面上那么严重。” 文鸟眼神突然黯淡了下来,岔开话题道:“你的工程师的工作已经安排妥当了?” “我退休了,前段时间返聘回去工作,最近没什么事。”闫先生补充道,“很抱歉狗熊身上发生的事情。” 文鸟低头笑道:“狗熊同意跟狮子合作的时候,马戏团里的动物比昨晚受袭击之前还要多一大半,狮子决定跟公会对立的那天晚上,团里的动物趁着夜色逃走了一大半,狗熊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狮子现在不能主事,我想要你帮我们个忙。” “你说。”闫先生放下手里的账本。 文鸟递过来一张黑色的卡片:“昨晚我跟张明明去俱乐部打探消息时用了一次,我想今晚你跟我再去一次,我们需要人手。” “在俱乐部里截流?”闫先生惊讶道。 “还有别的办法吗?”文鸟说,“公会给了这些非法变形兽一周的时间,今晚过来登记的变形兽应该不会比昨晚少。” “我有时候在想,帮你们到底对不对。”闫先生苦笑。 “回头想想你当初愿意帮忙的那个瞬间,如果只是因为我们救了你,那帮我们就不对,如果对公会真的有一丝反对,那你现在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文鸟说。 一个下午相安无事,入夜凉快的街道上就热闹了起来,又是俱乐部的“万圣活动”,文鸟和闫先生混迹在人类和变形兽们中间,文鸟一边跟闫先生闲聊一边回想着昨天下午自己教导小和尚如何鉴定变形兽的场面,不由得觉得有些讽刺,此时根本不需要任何辨认,路上所有的变形兽都洋溢着过圣诞一样的欢乐笑容。尽管他们中间有很多因为没有受到合理的变形术教育,变出的人形十分古怪,在这些古怪的脸上看到笑容,真的不是令人愉悦的一件事。 门前的侍者看见闫先生,满脸堆笑的迎上来。 “闫老师正说您有段日子没来了,昨晚上看见您卡上有消费想着您过来了,满场的找您也没见人影,这位是您学生?今个喝点烈的?” “何经理,这是办啥主题活动呢?”闫先生随着侍者往里走,问道。 这位何经理神秘一笑,凑过来说:“您今个是来对时候了,今个满场都是跟您一样的朋友,这几天您这个种族里有大事。” “注册的事。”闫先生轻描淡写的说。 “是啊,这两天把我们这的服务员都吓坏了,要不说这人跟人的区别比人跟畜生的区别都大,您看您在咱本地是有头有脸的,这几十年在矿上德高望重,认识这些年都没见您大声说过话,再看看这两天来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昨天一晚上我手底下的姑娘吓走了两个,机灵得很的俩小姑娘,但是她再机灵也架不住看见作陪的客人在咱面前嘴里伸出一条胳膊长的蛇信子不是?”何经理痛心疾首的说。 闫先生跟文鸟被何经理引到二楼一处精致的包间里,进到包间的一刹那文鸟就知道这里是花豹闫先生的地盘。 如果让猫咪布置一间房间,那么它肯定会选足量的猫薄荷,到处摆满松软的抱枕,天花板上悬坠着羽毛玩具,桌子上摆满肥美的老鼠。 这间房间就像是完全按照一只大猫会布置的房间,完全相反的样子布置的。 没有猫薄荷,没有抱枕和羽毛玩具,更没有肥美的老鼠。 这个不过巴掌大小的小包间里塞满了大量桃木雕花器具,朴素厚重的柳木桌面上摆着几件精致的茶宠。 文鸟暗想:花豹一直对自己曾经是个豹子这件事耿耿于怀,在生活中也事无巨细,一直在假装自己是个纯种人类,眼前这间小包间的布置又说明了这点,这些年他在人类社会里用尽全力博得一席之地,就是为了不在用四条腿走路,眼前的局面,彻底摆脱花豹身份的机会距离他不过百米,却又为什么倾尽全力过来帮助我们这些不合法的变形兽? 闫先生一眼看穿文鸟的顾虑,递过来一杯加冰的伏特加。 “烈酒能喝吗?”闫先生问。 文鸟接过酒杯抿了一口:“还好。” “这里的布置也令我十分尴尬,毕竟只是个寻欢作乐的场合,只有我这里布置的像灵堂。”花豹闫先生笑道。 文鸟端着酒杯,等着花豹继续说下去。 “这里的老板叫黎重,几年前,他还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的时候,我帮过他,他这个人,虽然很年轻但是作风很古典,很老派,他把这间包间赠送给我,按照我有可能会喜欢的风格狠狠布置了一番,从此我就成这里的座上宾了。” “其实我实在想你既然这么不认同自己花豹的身份和曾经,又为什么。。。” “为什么愿意帮你们?”闫先生打断文鸟抢话道,“这点我想马戏团里的狮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公会现在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压迫变形兽们的生存空间,他们现在是一小部分人类的傀儡,等到大部分人类发现公会的存在以后,不仅人类容不下他们,变形兽们也会面临灭顶之灾,我很想做一个纯种人类哪怕只有一瞬间,所以我不会坐视不管,眼睁睁看着公会把变形兽和人类彻底对立起来。”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在公会的压迫下讨生活罢了。” 闫先生看着楼下的满场怪物,咂了一口酒道:“我们的计划是什么?” “当然是打断他们报名登记。”文鸟说,说着从冰桶里拿出冰锥,朝着天花板的灯架上瞄准一盏彩灯旁边的线束用力掷过去。 冰锥准确的扎进线束里,瞬间引起短路,整个会场陷入一片漆黑,一时间在场的犬科们双眼鳞光闪闪,随着消防灯亮起,文鸟从二楼一跃而下,朝着刚才确定的方位飞过去,果然那个阳光四溢的眼镜男还坐在那里,身边两个壮汉纷纷现了原形,不过是一头犀牛和一条巨蛇。 文鸟从犀牛肚皮底下钻过,巨蛇感觉到文鸟的入侵,闪电般从犀牛肚皮底下划过,文鸟勉强躲过巨蛇的血盆大口,眼镜男却已经从座椅上跳开,只留犀牛和巨蛇在这里跟文鸟缠斗,犀牛在这样的场地里很难动作,便把桌椅板凳撞得四处乱飞,巨蛇被暴走的犀牛打乱分寸,文鸟趁机飞向天花板的灯架上,眼镜男已经穿过舞池,眼看就要消失在门后,一道厚重的身影从眼镜男身后跟过来。 “别动,你已经走不掉了。”一头花豹拦在眼镜男前边,一只文鸟落在花豹身上。 第六十六章 约翰带着张明明和小和尚驱车直到山东境内才赶上青伥,青伥则是在此拦截到了正带着艾文吕颂彦三人逃跑的触手怪。 青伥和触手怪在黄河里斗得不可开交,夜幕降临,车上的三人躲在河边草丛里看着水面上缠斗的触手怪和青伥,黄汤翻滚的水面上电光四射,青伥没有利爪和獠牙,放电功夫倒是一绝,老虎和狮子都被这个痨病鬼的电击伤到过。 “我们在这里躲着没有任何帮助,你两个在这里呆着不要乱动。”约翰说着从藏身处弓着身子溜了出去。 水里的青伥一路上因为急着赶路没有留意到自己的意识已经被侵入,张明明跟小和尚躲在暗处不断尝试入侵青伥和触手怪的大脑,无奈触手怪简直就像是生来就为了对付静默会的一样,竟然预备了六七个独立的意识等着他们来控制。 张明明试了几次是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奈放弃入侵,彻底退了出来。 “海里的玩意确实厉害,他们仨在现场也不想想办法,这么好的机会不往外跑,光等着人过来救呢。”张明明埋怨道。 旁边的小和尚却没有回话,只见小和尚双眼紧闭,眉头紧紧皱着,光溜溜的脑袋上布满了一层细碎晶莹的汗珠,明显还在跟水里的两个怪物较着劲。 “呀!”张明明突然想起来小和尚说过他已经裂变出七个意识,此刻刚好就能跟触手怪一较高低,看着小和尚专心致志的插手触手怪和青伥的较量里,张明明不由得在旁边捏了一把汗。 “你俩,过来帮忙!”约翰不知道在哪拖来一条玻璃钢制的小船,黄河上渔民们下网时常用这种小船,张明明从草丛里跳出来,过去帮忙抬着船头,双手抓紧船头胳膊一用力,整个人摔的人仰马翻。 “忘了自己现在不是山东大汉。”张明明尴尬的笑笑,起身跟着约翰拖着船往水边走去。 想要到黄河水边还得拉着船走过二三十米的湿地滩涂,饶是约翰这种魁梧的壮汉也被走一步陷一脚的滩涂耗尽了力气,终于到了水边张明明上船两人朝着触手怪和青伥缠斗的位置划过去。 。。。 一.【金架酒和安戈列诸岛国】 金架酒,英文名叫goldengear,也做“金齿轮”,15世纪迪亚士(也有说是16世纪西班牙的船员们)在平安大岛(现隶属于安戈列诸岛国)上发现了当地居民用某种海藻发酵制作的一种金灿灿的美酒,并传播到全世界,后来诞生了举世闻名的金架酒(金架酒的副产品“bee卡”至今是世界各国黑市上的硬通货,也是全球政府亟待解决的在毒品市场上根深蒂固的顽疾)。金架酒的产地,安戈列诸岛国,是一处由由四座大岛和七十四座小岛组成的岛屿国家。四座大岛分别是云岛,雨岛,平安大岛和平安小岛,平安大岛和平安小岛中央是面积排民第五的(baydrgnd)拜希岛,平安大岛东北方向是一处小岛组成的部落,食人鱼列岛,这是诸岛国的几大分区,其余还有几十座零零散散分布在南太平洋上的小岛。 诸岛国南邻复活节岛,东邻秘鲁,正西边是土阿莫土群岛,是南太平洋上一处重要的港口, 安戈列诸岛国作为南太平洋一处重要港口,在大航海时期用丰富的娱乐产业掏干了每位经过安戈列永冻港海员身上的金币,在金架酒受到欢迎以后,安戈列通过金架酒和“bee卡”的捆绑销售大发毒品财,成为南太平洋上最富庶的国家之一。 1980年安戈列诸岛国联合政府一口气作出两项震惊全球的决定:一是退出当年的苏联奥运会,并宣布退出奥委会,放弃参与奥运会的资格。二是永久关闭平安小岛(平安大岛南部海域的一处岛屿),将其作为军事基地不接受任何访问。在安戈列诸岛国向世界宣布后,联合国在平安大岛南部的平安海湾里的拜希岛上主持了“拜希岛会议”。安戈列诸岛国以强硬的态度拒绝有三十国署名的“南太平洋通商条约”,并对各国代表进行威逼利诱,将各国代表强制隔离一周之久,以野蛮方式取得了“拜希岛条约”的合法执行权。“拜希岛会议”后大部分国家宣布同安戈列诸岛国断交。 美国和苏联以“囚禁本国代表,威胁和平会议上各国代表的反人类宣战行为”为名,对安戈列诸岛国进行了不同程度的军事打击。 同年年底中国同安戈列诸岛国断交,整个亚洲只剩下日本和安戈列诸岛国有部分医疗物资贸易往来。 1991年,安戈列诸岛国的国防部联合伊诺斯集团在东京召开发布会,宣布将在世界范围内向所有海航单位开售本国开发的“vlon”海洋航线安全计划,中国音译作“吴龙计划”,“吴龙计划”包括预警,对抗和救援,打击对象包括但不限于海盗及海上政治暴力组织,恶劣天气救援,航线规划甚至货物运输。国际社会对“吴龙计划”质疑声此起彼伏,安戈列诸岛国推行海上霸权主义的态度昭然若揭,智利和秘鲁爆发抗议游行。在“吴龙计划”发布后,截至1992年收到两笔订单,一笔来自火奴鲁鲁,一笔来自苏瓦的南太平洋大学。 二.【金架酒商何信良】 1980年中国同安戈列断交的同时,时年39岁的何信良也结束自己第一段婚姻。 何信良的头婚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在一场联欢会上何信良认识了时任某矿领导秘书的前妻,两人暗通款曲,不到半年就结了婚。婚后不久何信良辞去之前在矿区里安全主任的闲职,在当时的工人路和七矿路交叉口租下一间店面,开了个烟酒铺子,有前些年当安全主任时候积攒下来的人脉,何信良在烟酒铺子里干上了化整为零的勾当,成为了矿区里有名的中间人,大大小小的办公室政治在他的烟酒铺里得到解决。何信良一张红脸时常微醺,两条细腿顶着一个肥硕土豆似的肚子,粗短的身材不孔武但十分有力,性格刚直,说起话来像一个鼓足了气的气球突然松开扎口的皮筋,一副流畅的大嗓门,心直口不快,这样的性格很快就受到了各路人等的信任,上门的顾客对他很放心。 烟酒铺子生意蒸蒸日上的同时精明的何信良很快发现秘书跟她的领导之间关系不清不楚。一方面顾着自己的面子,一方面人微言轻,何信良对这个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尽办法不跟秘书同床,一心扑在烟酒铺子上。一来避免秘书怀孕,对何信良来说,老婆不是自己的还能假装看不见,孩子不是自己的就得恶心一辈子;二来烟酒铺生意确实不错,也抽不出时间打理家事,就当雇了个不花钱的花瓶在身边,凑合过了十几年。 在何信良的烟酒店刚刚站稳脚跟没多久,金架酒开始经由广东渗透进中国市场,先是趁着出国潮走出国门做生意的那批人在美国发现了这种海洋藻类酿造的美酒,后来流入到澳门赌场上,变成赌场里的赌资和硬通货。爱好美食吃天吃地的广东老餮们更是对金架酒赞不绝口,但是因为产量稀缺,进口成本过高,一直没有大规模引进,只有靠各地酒商们在世界各地搜罗余货少量买进,几年间在国内逐渐发展成贵重礼品。何信良刚开始准备引进金架酒时拿出全部身家准备豪赌一把,但是豪言壮志没出卧室门就被秘书釜底抽薪,带着他所有的财产跟着矿领导移民加拿大了。 何信良咬牙闭眼,放手一搏把烟酒铺子抵押出去,借了一笔高利贷,跑遍整个东亚收进一批金架酒,引进华北之后大受上流社会欢迎,何信良也借此翻身,还清所有债务,另外在平顶山西南边的白龟山水库边上建起了自己的别墅。此后几年何信良在华北的烟酒商人圈里备受敬重。 1990年秋天何信良年近五十,在郑州百货里碰见当时正在布料柜台工作的褚三田,褚三田丰腴的形象撞到他眼睛里的一瞬间,这个将近五十的男人身上似乎从头到脚被浇上了一桶热水,舒服的发抖的同时何信良认定这个女人不应该站在简陋的布料架子后边卖涤纶布,她更适合自己装潢豪华的烟酒店。何信良磕磕绊绊的过去搭讪,三言两语间褚三田得知这个老男人对自己比对布料更感兴趣后,还给何信良一个大大的钉子,何信良非但不感到灰心反倒获得极大的动力,死缠烂打半年后,1991春寒料峭时节,白龟山水库别墅迎来了女主人。 七号厅俱乐部跟白龟山水库隔水相望,夏天的晚上何信良时常带着娇妻到俱乐部玩耍,就应了那句没人知道明天和意外那个先来,何信良为了凑这个万圣的热闹早早带着妻子吃完饭来俱乐部,两人刚刚进门,随着一阵喧嚣,整个俱乐部都陷入了黑暗。 第六十七章 约翰的棍子眼看就要探到水面上飘着的三个水泡子上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惨叫打断了他的动作。 张明明手里拿着船桨,像中电了一样,张着大嘴看着波涛汹涌的黄河水面,脸上的表情万分惊恐,眼球几乎要从那双不大的眼睑里挤出来。 约翰循着张明明的眼神看去,一惊之下手里的棍子掉进水里。 只见水下不深的地方漂着无数个人形,像是直直的躺在水里的服装店人体模特,这些人体模特在幽暗昏黄的水下朝着青伥和触手怪缠斗的方向漂去,悄无声息。 约翰和张明明的船就浮在这些鬼魅般的人形正上方,紧接着出现了更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幕,这些水下漂浮的人形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刹那间水下无数双发着绿光的眼睛直勾勾看向船上的两人,约翰被这惊悚的一幕吓得大喊一声,退回船舱,再也不敢往水下看。 荧光绿色的眼睛在水下直勾勾的看着水面上的发生的一切,张明明被吓得跌坐在船舱里,甚至连船舷都不敢摸一下,生怕水下这些长着荧光绿眼的鬼魅把自己拖进水里。 这些鬼魅刚刚漂浮到青伥和触手怪缠斗的地方,水面在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一时间整个黄河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天地之间只有清亮的月空还有几朵稀疏松软的云在晃动,黄河水还在咆哮向东,波浪在水面上打出夹杂着泥沙和稻草的浑浊泡沫。约翰和张明明的船在水面上随波摇晃。 “快跑!”岸边的小和尚突然从草丛里跳出来朝着水面上发着癔症的约翰和张明明喊道,见两人不动,小和尚急的手舞足蹈,扯着嗓子喊道: “快。。。跑。。。” 船上的两人终于看到岸边小和尚的警告,尽管不知道小和尚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们尽管水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现在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危险重重。 约翰抢过张明明手里的船桨就要往小和尚所在的岸边划过去,可谁知道这船桨斜斜的插进黄河水里,任凭约翰结实的胳膊再用力,船桨就是一动不动,仿佛长在了水面上。突然船桨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在约翰手里拧来拧去,拧的约翰手上彻底脱力的时候,船桨随着水下的施力方向,像一根被巨弓射出去的箭矢一样射进水里。 约翰壮胆趴在船舷往水下看,昏黄的水下一双圆睁的荧光绿色大眼跟约翰对视起来,那双眼睛在水下不断变得清晰,紧接着一张似人非人,长着一张恐怖的大嘴和一双泛着莹莹蓝光的圆眼睛的瘦脸缓缓地浮出水面。 从水里浮起来的怪物跟扁头熟铁怪有几分相似,手里拿着刚刚在水下从约翰手上夺过去的船桨,浑身上下长着熟铁皮一样的鳞甲,背上长着三扇恐龙一样的背鳍,粗壮锋利的鳍棘像受惊的豪猪背上的刺,警告着所有试图在背后偷袭这怪物的人‘别做蠢事’,这怪物跟扁头熟铁怪最大的区别是身形明显比扁头熟铁怪大了一圈,除去身上的鳞甲和胸鳍背鳍之外,这怪的身材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类举重运动员,矮小粗壮,体型富有曲线,这样一副身材,配上身上的鱼鳍和宽大扁平又长着脚蹼的大脚,在水下游动起来速度想必十分可观。 “哟呵,是普通人类啊,胆子挺大,敢凑过来看水怪打架,活腻了?”这怪物的撕裂般的大嘴里像是刚刚嚼了半斤杨树叶,牙缝和宽大的舌头上满是胆汁一样的绿色汁水。 怪物看着山一样的约翰,又看看蹲在船尾舱里的张明明,打了个响指,问张明明道: “哎,小畜生,你朋友是哪人,跟他翻译翻译,我是水里的治安官,你们,来到不该来的地方了。” 张明明本来指望怪物没把交流的重点放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可以集中注意力入侵这个怪物的大脑,瞧瞧他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在瞬间止住触手怪和青伥之间的争斗,不过现在即便不入侵也无所谓,他已经说了自己的来历。 “他可以说中文,你们长得太吓人了,我俩都有点紧张。”张明明依旧蹲在船尾说,丝毫不敢起身,生怕起身后小船稍微有一丝摇晃,把自己摇晃掉进脚下这片充满未知的浑水里。 “这条船不是你们的,这段水域的所有渔船商船都在我这有记录,你们偷了这条船,我想是为了救那个蠢货章鱼僵尸手上抓的那三个年轻人。”治安官说,“我说的可对?” “对,你管他叫章鱼僵尸?”约翰说。 “我们治安官的行话,章鱼僵尸,这种怪物每年初夏都会经过各种大河地下河潜入到各个人类经常出没的水域里,抓点不知死活的两腿兽去海里卖,这生意最近几年行情好得很,抓这些东西把老子忙的半年没放过假。你们特么的生在河边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玩水,什么时候不该玩水,净特么给老子找麻烦。”治安官说。 “很抱歉,我只是路过,帮这个小孩找他的朋友,想必他的家人很快就到。”约翰说。 “哟呵,帮了你们,你还他妈敢诈我。”治安官肉笑皮不笑的说着,一屁股坐在船沿上,小船被压得往一侧狠狠倾斜着,接着说,“这大半夜月明星稀的,我倒要看看谁会来找你们。划船往东走,让老子看看你们的底细。”说着把手里的船桨丢到约翰面前。 约翰撑船一路向东,走了几十米,到了刚才青伥和章鱼僵尸缠斗的水面上,张明明往水下一看又是一阵后背发麻,魂飞魄散。 水下密密麻麻的荧光绿色眼睛正朝水面上看着,小船驶在这处像是漂在一处灯光喷泉上一样,治安官在船帮上拍两下,水下的绿眼睛们整齐的浮出水面。 浮出水面的这些跟船上坐着的治安官外形上大同小异,只是体型小了一圈,面向同样凶神恶煞,张明明心里感叹道:动物界以体型区分实力真是一条铁律。 治安官嘴里的章鱼僵尸已经被制服,几条粗壮的大腿被死死的缠在一起,铁钩像订书钉一样把触手钉在一起,三个粘液做的气泡里分别关押着吕颂彦和宋琳,艾文,三人看起来都还活着,艾文正在气泡里不安的蠕动着。 小和尚不知何时也被抓了过来,在水里被淹的够呛,此时正被两个怪物押着,脑袋露出水面咳着肺里的水。 船上的治安官看人到齐了,站在船头,声音刚好压过波浪声,又不至于让大家听不清楚:“我是黄河山东梁山县段治安官,编号704,罪犯章鱼僵尸,每年都在地面上为害一方,今天人证物证俱在,根据《佩斯卡德罗盆地法案第七条》和《黄河运输管理条例第三十七三十八三十九条》规定,本治安官决定将章鱼僵尸收押,其余物证带回保管,涉案人类签保密协议送回岸上,不配合的,溺死或通过物理手段将其智障化。涉案人员有没有需要申辩的?” 青伥举起了带着电光的手。 “你特么不举手我都把你忘了,”治安官704号说,“这个不锈钢的玩意是你们那边的?” 说着看向船上的约翰,约翰摇头,水里的小和尚也应声说“不是我们的人。”。 “gashydrate”水里的青伥道。 小和尚明显感觉到船上站着的约翰听见青伥说的话后,全身发抖。 张明明也看见约翰的异常反应,站在船头的治安官704号也突然像是被这句话吓到,脚下一滑差点一头栽进水里。 小和尚不明所以,这个生僻的单词专业性很强,不是钻研英语或者能源行业的专业人士一般不会知道这个词:gashydrate--天然气水合物。小和尚不知道这个‘天然气水合物’有什么魔力,会让约翰和治安官704号都产生那么大的反应。 “又一个冒充gashydrate的,你知道老子一个夏天能在黄河里逮到多少gashydrate吗?证明给我看。”治安官704号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明显没有刚才那么莽撞,尽管强行硬化自己的语气,但是谈吐间流失掉的气场比美人脸上流失掉的水分更加明显,张明明轻蔑的笑笑。 水里的青伥用左手拧掉自己右边的小臂,伸到船边递给治安官704号,治安官704号接过小臂,约翰也凑过来看。 这段机械结构的小臂很轻,整个小臂包裹着海蓝色的像是铝合金那类的金属,金属壳子里连接小臂和手掌的金属壳子下伸出五个连杆和液压机构,控制着五根制作精巧的手指,精妙的机械小臂通体泛着海蓝色的光泽,小臂中央有个像是激光刻印的云朵图案。 “是可燃冰图腾,他是真的。”约翰不自觉的说。 “我为gashydrate工作,这三个人类我要带走。”水里的青伥说。 治安官704号则是低着头像在沉思着什么,不顾水里的青伥的要求,悄声问约翰:“gh派出来的人,要抓走你们三个小朋友,莫非他们三个是。。。” “凶神,海底市场上最受欢迎的人类。”约翰说,“治安官先生不至于想在这插一手吧?gashydrate的货物被劫,可不是小事。” 治安官704号听到约翰这么说,张开恐怖的大嘴大笑,嘴里墨绿色的汁液喷的到处都是,治安官704号惊悚的笑声听得众人毛骨悚然。 突然治安官弯腰对着毫无防备的青伥脑袋上狠狠一击,两只怪物利爪像两副蝙蝠的皮翼一样包着青伥光溜溜的脑袋,用力一拧,像从树枝上拧掉一个熟透的苹果一样,青伥的脑袋被拧了下来。 约翰对此似乎早有准备,抽出身上的猎刀瞄准治安官704号脖子鳞甲上的缝隙抵了上去。 “放我们走,我们可以假装没看见你杀了gashydrate的人。”约翰说。 “你真蠢,你指望我相信这个不锈钢机器鬼跟你们是偶遇吗?他怎么就知道这里有三个已经被捆起来的凶神,你们又是怎么追踪这个章鱼僵尸来到梁山县的,你以为河南境内的治安官不会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吗?”治安官704号说。 水里的小治安官们纷纷要跃上船来,小船被撞得摇摇晃晃。 “动手吧,来吧,杀了我,你就是杀了gashydrate的人之后,又丧心病狂的杀了黄河治安官的疯子。黄河的人会抓你,gashydrate的人会抓你,整个水族的人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追捕你。”治安官704号说,“当然我们可以考虑另外一种可能性,把杀掉那个不锈钢机器鬼的罪名嫁祸在那只章鱼僵尸身上,我可以把三个凶神给你一个,另外两个归我。哥们,我在这里工作很辛苦的,半年没有休息了,你知道我的薪水根本养活不了我生下来的那些该死的小水怪们,怎么样?你得到安全,我赚点外快。” 看着水面上密密麻麻的小治安官,约翰犹豫起来。 “让他们把我带走,我想去海底看看,我们现在缺少人手不是吗?”突然艾文的声音在约翰脑海里响起来。 艾文听到了水上发生的一切,决定让治安官704号把自己带走,如果顺利的话,治安官704号会贪图高额的报酬,把自己卖到海底,而海底贵族们收集饲养的凶神,正好为刚刚受到袭击的马戏团补充人手,当然只要艾文能说服的了那些被圈养在海底的凶神们,而且能从海底逃得出来。 约翰放下刀,举起双手。 “你很聪明,但是,”治安官704号刚从约翰的胁迫下解脱,就狠狠地握拳朝约翰的脸上打上一拳,说:“你不应该在一个治安官的手下面前威胁他,这一拳还你,这三个凶神老子都要了。” 治安官704号说着跳进水里,消失在茫茫黄河水中,小治安官们带着关押着三个人的水泡潜入水下消失了,临近午夜,黄河上的小船里小和尚和张明明撑着船奋力往岸边划去。约翰用河水冰镇着刚才被打的脸,忧心忡忡的看着黑黢黢的河水。 不远处已经被铁钩撕的四分五裂的章鱼僵尸浮在水面上,像一坨杂草随着河水滚滚东去。 第六十八章 约翰和张明明小和尚三人在黄河边上睡了一晚上,天亮三人驾车回平顶山,一路无语,日落西山时三人到了花豹闫先生的公寓楼下。 三人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公寓里,闫先生过来开门,看见三人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太顺利。 布置精致的房间跟三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房间中央的高脚凳上用绳子捆着一个面容憔悴的男人,男人经过精心打理的发型已经坍塌,原本应该干爽精致的脸上油腻不堪,像是在一张精致的面具上涂满了违和的油彩。 “有客人了?”小和尚问。 “怪物贩子。”文鸟说,“你们进展怎么样?没追上吗?” 张明明一边狼吞虎咽的吃饭,一边把昨晚追踪章鱼僵尸到山东遇见黄河治安官704号的事情讲给众人听。 “艾文有没有跟你说,他计划怎么从海里逃出来?”文鸟一针见血的问道。 “没有。”约翰说。 “那你们两个能感应到他们所在位置?”文鸟问小和尚和张明明。 两人摇头。 “那我们又损失了三个有力的人手。”文鸟冷笑道。 “希望艾文心里有主意。当前对我们最重要的事就是从这个怪物贩子嘴里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我们现在比需要空气更需要人手。”狮子说,“反抗公会的一丝希望就在这个房间里。” 被捆在高脚凳上的男人似乎已经神智不清,房间里的众人为了不让这个怪物贩子通过梦境向公会传达他所在的位置,严苛的控制着男人睡觉的时间,事实上整整一晚上都没有让这个怪物贩子合眼,怪物贩子一旦有睡着的趋势文鸟就会指示闫先生和老虎狮子把他连人带椅子一起推倒,坠落的感觉让他无法入睡。 “你们晚上没趁热打铁审审他?”小和尚问文鸟。 文鸟苦笑,低声凑过来说:“想审来着,那位上来就给人沏了杯茶,哪还进行的下去?” 文鸟说着眼神朝闫先生瞥了一眼,小和尚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闫先生客客气气的给自己抓来的囚犯泡茶的场景,不由得苦笑。 “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吗,至少知道他叫什么了。”闫先生毕竟是个花豹,尽管年迈但是灵敏的耳朵还是比一般人强很多,听到文鸟跟小和尚的低声议论,闫先生反驳道,“不是叫刘程什么的嘛。” 文鸟冲着闫先生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急着挽尊。 一直在阳台上的狮子突然说:“看来这个刘程,是个不小的角色呢。” 众人随着狮子的眼光看去,水边的公路上突然来了十几台黑色的轿车,几十个骑摩托的壮汉夹杂其间,后边还跟着两台警车。这样一支车队浩浩荡荡走过水库边上原本安静的小路,径直停到道路尽头的俱乐部门口。 “这个伍福势力不小嘛。”小和尚说,“一个小小的怪物贩子代理商就能惹来这么大麻烦。” “哼。”被绑在椅子上的刘程突然冷笑,一天一夜没有正常休息让他的气势大打折扣。 “你有什么想说的?”文鸟过来问。 “我想说,你们抓错人了。”刘程说。 小和尚闻言警惕起来,过来掰开刘程的眼睛,看着充满血丝的眼球,回头问文鸟: “你确定他被绑了之后一直没有睡觉?” “确定。”文鸟说。 “不是凶神吗?”小和尚问。 “不是,凶神身上那些献祭后留下的缺陷,他都没有。”文鸟说,“你不用担心他会通过意识传达求救信息。” “我们不是要跟他合作吗?怎么变成绑架了?”张明明问道。 “我们只需要他手里的名单,公会开出的价码断绝了他跟任何其他人合作的念头,只能截胡。”狮子说。 “说真的你们现在把我送回去还有一丝可能公会可以原谅你们作死的行为,给你们一个登记的机会,也许十几分钟过后我这句话就要作废了。”刘程冷漠的对众人说。 狮子看着不远处车队,车队最前边那辆车似乎意识到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附近,突然开始掉头在这附近的街区晃荡起来。 街道上一队穿着休闲的像是便衣警察的男人正悄悄靠近闫先生的公寓,关押着刘程的这个小房子周围只有几个下棋的老头,和游街叫卖的小贩,对突然出现的这队人没有丝毫介意。 这队人像影子一样安静有序的贴着墙走进闫先生公寓的小院,通过阴暗的走廊准确的走到闫先生家门前。 “砰”一声整个绿铁皮的防盗门被砸开,一时间室内叫声大作,闫先生被狠狠按在沙发上。 。。。 治安官704号此刻正坐在自己潮湿的办公室里看着眼前关在水泡里的三个凶神。 第一个水泡里装着一个红发的欧美少年,发红如火,眉目清秀之间隐隐有些朝着粗犷的方向发展的趋势,昨晚黄河上那个不知死活的壮汉也是一头红发,想必这个少年跟那个红发壮汉有些关系,只怕以后会长成那副德行,尽管现在身形还纤细苗条,如果不尽快卖掉,很可能会长得像那个野人一样的红发男,那时候就不好脱手了。 第二个水泡小了很多,里边装着一个亚裔男孩,治安官704号端详着这个亚裔男孩,身材修长结实,有几分水族的体态,脸蛋也紧致有棱角,这在海底宠物市场上是紧俏货。 亚裔男孩细长的手指从水泡里伸出去,手指死死的勾着第三个水泡里的女孩,这女孩身材乏善可陈,宽肩细腰,前后扁平,即使现在闭着眼也是一脸刚毅的表情,不会是个好宠物,也许可以卖给在海底四处游荡的吉普赛人,他们通常训练这种没有卖相的人类,做些表演取悦海底贵族。 “关好咯,这个夏天的补贴全靠这些小东西了。”治安官704号吩咐手下道,所谓手下不过是比他小了一号的同样的怪物,众怪分成三拨,三拨各自领了一个水泡去关押凶神的水牢里。 水牢建在距离黄河岸边不远的一处悬崖上,像是黄鳝在水边掏出的泥洞,艾文吕颂彦和宋琳分别被连人带水泡塞进这个泥洞里,一个萝卜一个坑。 如治安官704号所说,每年入夏以来海里的盗猎者们都会派出自己的得力干将,经过各种水系潜入到人类活动区内,在浅水里捕捉一些适合出售给海底人类市场的人类,有些是异常美貌的少年少女,有些是带着不为人知的天赋的神童,在有些就是生的稀奇。大河里的治安官们从事这个行业久了逐渐找到了发财的路子,在入夏之前对经过自己辖区的盗猎者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这些盗猎者们满载而归的时候半路拦截,一来抓住这些盗猎者,二来从这些盗猎者手里搜刮出来的人类挑些好的可以经过自己的手卖给海底人类市场,用以中饱私囊。 所以关押三个人的所谓水牢就是为这些半路截胡的货物量身定制的泥穴。这些泥穴通常建的十分隐蔽,只有治安官们最信任的部下们才会知道这些泥穴的位置,人类被塞进这些泥穴后泥穴周围松软湿润的泥土就会逐渐适应被塞进来的物件,强大的重力压在三人的水泡上,三人就算醒来也没有丝毫可能摆脱身上沉重的烂泥。 艾文在黄河水上被治安官拦下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一路观察着自己的行进路线,治安官带着他们潜入水底,经过了将近半个小时的游动,来到一处潮湿的洞穴里,像是地下河冲击出来的一处溶洞,那个长相恐怖的治安官704号在此处办公,艾文指望这个怪物会把三人关在一起,三人在一起能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计划,不料治安官704号狠狠的隔着水泡欣赏过三人一阵后,把三人分开塞进了三个不同位置的泥穴里。 泥穴的重压令艾文几乎喘不上气,也许不等自己被卖到海里,就已经被憋死在这个泥穴里了,艾文苦涩的想道。 泥穴里的压力像一条缠绕在身上的巨蟒,一点一点挤压着艾文肺里的空气,章鱼僵尸做出来的水泡十分结实,为了防止水压会把这几个活人压死在水泡里,章鱼僵尸在水下潜行的时候边走边像燕子筑巢一样吐出絮状物补充到水泡上,眼下没了章鱼僵尸补充这些加固水泡的絮状物,水泡逐渐变软,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终于又湿又凉的烂泥将身上的水泡压扁,艾文被烂泥压得口吐鲜血,身子狠狠地弓起来,这么用力弓身却在烂泥里挤出一丝活动的空间,艾文缓缓地舒了口气。 刚刚舒缓不过一秒的艾文头上传来水声,艾文抬头看果然是小治安官游了过来,小治安官在水下活动十分自如,像是童话里飞来飞去的花仙子一样,只是这幅鱼脸人身的尊荣实在跟仙子联系不起来,艾文看到小治安官身后跟着两个黑影,两个黑影长着跟小治安官一样的人类胳膊,不过下半身是一段短小精悍的鱼尾,脑袋虽然看不清,但是感觉上要比治安官们长得更像人类一些。 小治安官带着身后的两个黑影停在艾文脑袋上方,艾文感到一阵强烈的引力,小治安官揪着水泡的一头,艾文随着水泡被拉出来,浮在水上,两个黑影靠过来仔细欣赏着艾文。 第六十九章 闫先生公寓里一时间热闹非凡,刚才捆着刘程的那个椅子上此刻这间房子的主人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椅子两遍一边站着一个狼头人身的怪物。 为首的是一个清秀的男人,这男人身上的西装比闫先生更加讲究,仪态端庄大方不失威严,男人站在闫先生面前,像个庄严的教师在教训顽劣的孩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放弃你化为人形后奋斗几十年得到的一切,带几个小杂碎一起跟公会做对,但是你我都明白一件事,如果我今天找不到刘程的下落,你我都会死得很惨。你双手双脚之间的距离过了今晚可能就能达到半个地球那么远。” 十几分钟前,在这群狼头佣兵找到闫先生的公寓之前,狮子和老虎都察觉到佣兵身上难闻的气味,众人带着捆成一团的刘程提前转移,闫先生留下断后。 第七十章 眼前这个清秀的男人是平顶山矿区里办的一个职业学校里教英文的老师,纯种人类,大家都叫他“魏老师”。 闫先生被捆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魏老师,想起1999年第一次跟这个彼时的男孩遇见的场景,那是一个春节前,矿区的学校放寒假,因为大雪,矿区停工,单位组织了一个联欢会,把所有工种的代表请来组织在一起总结一下年度工作报告,发发奖金分红之类。闫先生陪坐在当时的矿区领导旁边,不久他就注意到这个戴着细边眼镜的年轻人。 闫先生是头雄豹,但是眼前这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年轻男人在长期从事采矿工作的粗犷男女里散发着一种跨越性别的引力,火红的桌布,映着英语老师不安的脸庞,他端坐在角落里,局促的看着人头攒动的会场。 经人介绍他得知这是职业学校里分来的英语老师,刚毕业。 闫先生端了杯民权产的红酒到英语老师面前。 魏老师接过红酒,尽管不善言辞,但还是一口答应了帮忙翻译四矿扩改建项目的图纸,不过半年魏老师就在闫先生的提携下在学校站稳了脚跟,闫先生也依靠魏老师提供的英语援助突破了几个项目的瓶颈,在职场上平步青云。 两人很快成了忘年之交,直到那次国庆节假期,闫先生下班前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去老君山露营,准备出发之际魏老师兴冲冲的从学校跑来,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手里拎着一个渔具袋。 “闫老师,下班钓鱼去啊,”魏老师说,“水库里刚放了一批鱼苗,把黑鱼都引得翻上来了,刚好试试我给你买的钓竿。” “不行不行,我订好去露营了,等回来再陪你钓鱼。”闫先生一口拒绝,可不等闫先生的话说完魏老师就已经拎着闫先生收拾好的行李下楼了。 当晚两人鱼获颇丰,闫先生斩获两条三斤左右的黑鱼,一条红尾鲤鱼,魏老师钓上来一条黑鱼和一条相当罕见的五斤左右的草鱼。 月明星稀,两人就着凌晨的凉风在水边烤鱼喝啤酒,不亦乐乎。难过的时候说出来的话总是没有愉悦时说出来的话更真一点,闫先生就在这样一个愉悦的夜晚向眼前年轻的英语老师吐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从这往东三百米,老师我就是从那出生的。”闫先生指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 “闫老师的父母真前卫,我女朋友说几次想要在水边的草丛里试试我都不同意,心里啊,还是过不去那个障碍。”已经微醺的魏老师笑着说着自己的私房话。 闫先生笑着看着眼前的挚友,接着说:“当初啊,我生活在山里,自由自在,后来山里来了工程队,炸了山头,平了树林,我生活的那片柏树林也被砍了,变成现在的石矿。” “那你家肯定拿到不少赔偿款吧。”魏老师问。 “没有赔偿款,我的林子被平了之后,我连吃的都没有了,后来就来到这片水边,我在这片水边住了半年,有时候在水里抓鱼,有时候在山上弄几个兔子吃。”闫先生看着水面出神的说,“还要防着山上打猎的,以前我的皮可是值不少钱呢,我变成闫老师以后,四处查访,找到了当初在我生活的那片山沟里捕猎过的两个猎户,据他们说,当年我母亲的皮就被卖到沈阳那一带,卖皮的钱,换来了他们现在住的两层小楼。那时候过的真难啊。” 魏老师半醉半醒之间笑嘻嘻的看着眼前追忆往昔的小老头,心想这老头是太醉了。 闫先生则是趁着酒后情绪到位,起身一跃,褪去人形,变回那只花豹,稳稳地落进水里。 魏老师手里的啤酒“哐当”一声掉到地上。 在这之后尽管闫先生不能确定魏老师那晚是否醉的能忘掉当时发生的事,但是魏老师跟自己确实没有往日那么熟络了,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两个普通同事,平时见面招呼照打,却再也不私下结伴出去钓鱼。很长一段时间里闫先生都在等着魏老师把自己的真实身份曝光,虽然两人在工作上不存在任何竞争关系,但是即便出于好奇心四处问几句也够闫先生麻烦一阵,可是魏老师则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悄悄的疏远着自己。 直到有天魏老师拿着两份《房屋转让协议》送到闫先生的办公室里,这两间屋子就是曾经捕猎花豹闫先生母亲的那两个猎户卖花豹皮换来的房子。自此两人心照不宣不冷不热的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着,只是闫先生从来没想到魏老师已经加入了伍福的队伍。 直到魏老师带着一队狼头兵破门而入。 “我能问问你是什么时候跟这些人扯上关系的吗?”闫先生说。 印象中从来不抽烟的魏老师点起一根香烟缓缓的抽了一口,说:“这话可以留着以后聊,当务之急是你帮我把刘程救出来,我不知道这个刘程跟伍老板是什么关系,但是伍老板对这事非常上心,看到路上的车了吗,他收到消息就从湖南过来了,现在就在7号厅里等着,我帮你盖不住的。” “你觉得花豹会害怕一匹狼吗?”闫先生轻蔑的反问。 “我觉得你应该害怕。”魏老师说,“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帮帮你自己,你只要张嘴我就能救你出来,这些狼头怪物听不懂你说话。” “你说。”闫先生说。 魏老师把手里的香烟丢掉,说:“你肯定记得咱俩最后一次钓鱼的那天晚上,你在我面前变出一头花豹。刚开始我以为是自己醉酒,后来越想越真,就去钓鱼的那个水边看了一眼,把我吓坏了,水边泥地上真的有几个花豹的爪印,但是我还是不敢相信,于是就花了很大功夫,找到你说的那两个猎户。但是有人先我一步找到了这两个猎户。” “伍福。”闫先生说。 “是伍福团队里的一个小组,他们找到各地的最出名的猎户,让这些捕猎无数的猎户为曾经杀过的野兽们血债血还,这个行为很有说服力,没多久就吸引来一大批曾经被猎户们追杀过的豺狼虎豹,不到半个月整个山头都已经变成他们的地盘了,刚开始我只是对这些会说话的豺狼虎豹有点好奇,后来觉得他们做事好像还有点意思,就暗地里跟他们工作到现在。”魏老师说。 “你想靠这些会说话的豺狼虎豹帮你发财,后来发现他们的势力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就算抓了一个会说人话的野狗也不可能完全避开这些潜伏在人群里的怪物把他卖掉换钱,现在骑虎难下了是不是?”闫先生不留情面的看着魏老师的眼睛说道。 魏老师说:“我不觉得我想赚点钱有错,至少现在想保你出去不是假的,我说完了,该你回答问题了。” “那我也跟你说句真话,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闫先生说。 “那我只能把你送去给伍福了,你自求多福,我仁至义尽。” “趁现在你还没陷得太深,赶快抽身,看得出来你很害怕。”闫先生说。 魏老师打手势让狼头兵过来解开捆在闫先生身上的绳子,狼头兵戴上连帽衫的帽子,押着闫先生下楼。刚刚开门就撞见站在门口的刘程。 刘程满脸潮红,晒得红彤彤汗津津的身子像是刚从篮球场上尽兴的玩了一整天。 “呀,这是干啥?”刘程夸张的说,“老闫怎么给捆起来了?” “刘先生?你这是去哪了,我们正在找你,伍老板昨晚听说这边出事了,连夜从湖南过来现在就在俱乐部里等你呢。”魏老师说。 “害,都从湖南回来了还不亲自过来找找,等个什么劲,”刘程说,“昨晚俱乐部不是停电了吗,我过来老闫这里住一晚上,这大热天的没冷气呆在俱乐部哪能睡得着啊!你们真小题大做。” 闫先生和魏老师都被刘程这番说辞困扰了,闫先生对刚才还是敌对势力的刘程突然为自己辩护感到不安和奇怪,魏老师则对刚才闫先生的反应和刘程说辞之间的冲突感到诧异。 “那不对啊,昨晚俱乐部里几个人看见你被一个花豹挟持了,不然我们不能这么大反应啊,刚才这老头也承认你在他们手里。”魏老师看着刘程,生硬的提出自己的疑惑。 “我从来没承认我绑架了谁。”闫先生突然接话道,“是你自己上来就把我捆起来当犯人审。” 魏老师闻言恼羞成怒过来朝着闫先生脸上狠狠抽一巴掌,花豹闫先生脸上的眼镜被打飞掉到沙发上。 “停手!”刘程拦住动手打人的魏老师。 盛怒之下的魏老师整整自己的上衣,戴好眼镜,勉强把语气里的火气压下去,说:“刘先生,我是为你考虑,你不明不白的失踪一晚上,我怕伍老板会多想。” “他会不会多想轮不到你来跟我说,但是你再敢甩脸子给我看,我能保证你再也见不到你打人的那只手。”刘程说着用大手卡住魏老师的脖子,把他摔倒门前,“带我去找你伍老板。” 魏老师被摔在门框上,胳膊像是要断掉,最终还是勉强起身,向刘程点头:“刘先生请。”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闫先生的公寓,狼兵们鱼贯而出,刚才还热闹的像是集市一样的公寓里突然安静下来。 闫先生身上捆着绳子,勉强坐到沙发上,刚才的折腾让他身心疲惫,现在屋子里安静的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过不久,门外传来脚步声,文鸟等人回来了。 小和尚过来解了闫先生身上的绳子,文鸟打来冷水给他脸色刚才挨巴掌的地方冰敷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闫先生问众人。 小和尚红着脸走开了,文鸟也一言不发。 张明明则像是没听见这个问题。 约翰笑道:“多亏了我们的信风张明明。小和尚侵入到刘程的脑袋里,发现他是伍福的一个男宠。” 闫先生更是云里雾里了:“我听说伍福是个男的。” “所以这个刘程对男人有兴趣。”约翰说,“张明明换上那个山东男人的皮以后,刘程对跟我们合作这件事的态度就好了很多,现在名单已经在张明明手里了。” 闫先生目瞪口呆,良久,说:“你们早该这么办。至少在我挨揍之前。” 第七十一章 “这是什么字啊,一个都看不懂!玛德被骗了吧!”张明明打开手里的名单惊讶的喊道。 众人闻言,纷纷过来检查张明明手上的名单。 名单写在一张巴掌大的羊皮上,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像是速记下来的文字,与其说是写的,更像是拿一个粗糙的树枝划破了羊皮,留下的痕迹。 “你拿到名单之后就没有检查一下吗?”闫先生责备道,身为一个高级工程师,自己为了给眼前这些人争取一点时间拿到这份名单,白白挨了一巴掌,让谁都会有些不满。 “怪我?”张明明不服气的直视着闫先生。 “这个是犬类能看懂的文字,刘程好像没有撒谎。”小和尚接过名单,向众人解释道,“这个长得像小写h一样的字,向上走的笔迹明显没有向下走的笔迹留下的痕迹重,这就是没有获得人形的那些犬类变形兽,用那根不接触地面的狼指划破羊皮的痕迹。” 众人凑过来看小和尚描述的痕迹。果然往下的笔迹都在羊皮上划出深深的印记,向上走的笔画则是几乎看不出来,只是稍微有些印子。 “小和尚是我们这群乌合之众里的智慧担当啊。”闫先生不由得夸到,“可是你怎么知道狼文这回事的?” 小和尚腼腆的笑笑说:“《玫瑰经》对狼文有记载,是一种流传在犬类中间的简单文字,由草原上的狼群捕猎时在猎场里留下的印记发展而来,不是我知道的多,只是我从小就生活在需要读很多经文的环境里,对看过的东西记得比较清楚。” “团长应该也能想得到的,我读的《玫瑰经》还是他给我的。”小和尚补充道,意味深长的看了约翰一眼。 约翰凑过来看看,耸耸肩说:“好像有点印象,不过我对书上的东西一直记不太清楚,你能把这份名单翻译出来吗?” “我做不到,需要找个认识所有狼文的犬类,才能把名单准确的翻译出来,我只能看个大概,这里写了最近几批要来公会登记的变形兽的栖息地,所属家族,和群体性别构成之类的,接头地点好像也在这里写着,所以必须要翻译的十分准确。” “等等,就算我们把这个翻译出来,你能保证刘程不会在接头地点设下埋伏偷袭我们吗?”文鸟问。 众人看向张明明,此时的张明明站在自己的身体里,只感觉到处都拔高了很多,穿着那个山东大汉的皮能看见橱柜上的花瓶花纹,现在则是只能看见花瓶在橱柜里若隐若现,众人这么看着自己,仿佛是需要自己这个跟昨晚那个被刘程摧残的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小学生做出一点口头保证。 张明明叹口气:“他不会出卖我们的,昨晚我读了刘程的大脑,伍福对他很好,但是不止对他一个人好,这就让刘程对伍福的其他男宠很生气,但是伍福把他们养在不同的地方,他们之间没有面对面较量一番的机会,所以。。。” “有钱真好啊。。。”闫先生,狮子,老虎和约翰不约而同的说。 文鸟狠狠地白了几个雄性一眼,接着张明明的话说:“他是要通过在走私工作上出漏子来吸引伍福的注意力吗?” “出漏子,惹麻烦,总之,这个水库边上的事情越多,伍福能留在这里的时间就越多呗。”张明明说。 “所以现在我们需要一个懂狼文又懂中文或者英文的,犬类。”闫先生说。 “这事说起来简单,实际上困难重重,这两天监视下来都能看见刘程在这做的就是那些还没获得人形,或者根本就不是变形兽的普通兽类,要在这些鱼龙混杂的变形兽里找到一个能顺利用狼文交流的犬科动物都很难,别说要懂狼文又懂中文了。”约翰说。 众人一时间陷入困境,眼下虽然拿到了名单,但是跟没有一样。 “刘程懂狼文,你还约的出来他吗?”文鸟问张明明。 张明明冷笑道:“约的出来啊,他把名单交给我的条件就是随叫随到,不过是他叫我,而且就算我去找他,除非你们不介意伍福跟在他身后一起过来。” “我想我们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目标。”小和尚突然说,“写这张名单的那个犬类。” “这张名单不是刘程写的?” “当然不是!刘程是个纯种人类,这张名单是犬类用狼指写的。”小和尚说。 “可以,先转移去别的地方,然后集中精力找这个写名单的犬类,你还有其他房子吗?”文鸟问闫先生。 。。。 闫先生新购置的一个独栋别墅也在距离水库边上不远的地方,众人在别墅门前下车,约翰开车直接驶入车库,关了车库门让老虎和狮子带着一众小鸟哈巴狗之类的下来。 文鸟和张明明小和尚随闫先生从正门进去,张明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这栋精致的别墅。 别墅前边是两块规整的小花园,花园里塞满了茼蒿菊和五颜六色的满天星,整个花园像铺在门口的一个巨型花色蛋糕,饱满又鲜亮,花园中间碎石小道的尽头是四根大理石廊柱,别墅正门在廊柱中央,黄铜把手和兽头镶嵌在红橡木大门上,看起来低调华贵。 “我们是来逃难的,住在这里会不会太高调了。”小和尚心虚的说。 “谁也没规定逃难就得住破房子吧,何况我们还需要招募盟友,用这个房子做基地刚刚好,谁会想跟一个住在破房子里的人当盟友。”张明明看着眼花缭乱的装潢反驳道。 闫先生开门引众人到室内,室内布置则很匹配闫先生的品味,灰色的地板上摆着几件简单的原色的木质家具,沙发上放着看起来就很松软的棉麻材质的靠垫,几件简单的茶具摆在低矮的茶几上,一台电视摆在邻水的窗户旁边。 第七十二章 张明明一众人在闫先生的别墅里用过简单的晚饭,小和尚就要起身去抓懂狼文的犬类,车库里却突然响起一阵争斗的声音,众人警惕,拿起手边可以防身的工具悄悄靠近车库。 刚走到车库门口,车库的防盗大门自己开了。刚才在车库里休息的老虎和狮子出现在门后,老虎爪子下按着一条瘦弱的花斑狗。 “这条狗会中文,路上逮的,上手吧。”老虎说。 第七十三章 “是你!?”看见眼前的这条花斑狗闫先生惊叹道。 众人惊讶:“怎么你们认识?” 闫先生这处房子刚刚购置不到一年,面对水库广阔的水面,站在客厅落地窗就能看见晚上水面上渔船的星火。刚刚搬过来的时候闫先生就知道自家后院被一条流浪狗做了窝,本来准备叫人把这个不大的流浪狗赶出去了事,动手拆掉狗窝的时候却发现这流浪狗已经生下七条小狗。 一时动了恻隐之心,闫先生把花斑狗留下,给自己看门护院,平时随它自行来去。半年后七条狗仔长成,闫先生为他们找了不错的人家,花斑狗则自己留在闫先生的后院,平时闫先生在家便给它些狗粮,闫先生不在花斑狗就自己出去觅食,晚上再回到这个后院。 刚才众人到了闫先生的别墅里,老虎和狮子被送进车库,刚进车库就感觉到有个小尾巴正监视着众人的一举一动,于是狮子佯装在车库里进食,老虎则是从车库进到别墅里绕道楼上,躲在暗处不过半个小时就把这个花斑狗揪了出来。 找到花斑狗时,花斑狗正在专心致志的伏在窗户上观察着屋里人的一举一动,车库顶上的矮窗刚好在花斑狗的视线范围内,整个别墅里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花斑狗的监控之下。 老虎像个巨大的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的落在花斑狗身后,巨大的虎掌死死的按在狗背上,花斑狗自然吓得半死,一时紧张竟然口吐人言,惨叫道: “谁!” 老虎跟狮子都乐了,正要找个懂中文的犬类,不等出去找,自己竟然送上门一个。 屋子里花斑狗的四肢被绑起来,拴在沙发上。 “枉我好心给你一个住处,你这畜生留在我的院子里竟然别有用心。早知道就该把你交给城管大队安乐死掉!”闫先生自是气得咬牙切齿。 “你把自己当什么了?两条腿走路几年就把自己穿花皮的时候忘了?你以为老子愿意干这种下三滥活?不是因为有你们这些数典忘祖的畜生,我犯得着过来干这种苟且的像老鼠一样的工作?老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公会干部!”花斑狗不服气的骂道。 不等花斑狗骂骂咧咧停下,文鸟上来就朝着狗脸上狠狠的一个巴掌打过去,花斑狗被打的“叽咛”一声惨叫。 “那更好了,还是公会干部,还省的你学艺不精翻译的不准确。”小和尚笑道。 闫先生则是突然变得心事重重,过来一把抓住花斑狗的脖颈儿皮,把整条狗拎起来问道:“公会,什么时候派你过来监视我的?” “你应该问自己什么时候逃脱过公会的监视,你觉得公会会放任你们这些散兵游勇到处晃荡不加以管理吗?动动你的脑花行不行?你老宅窗户边上的喜鹊,租房时候家里的老鼠,办公室养的鹦鹉,连你睡觉的时候你都在公会的管理之下。”花斑狗不屑的说。 约翰鼻子里喷着冷气说:“怪不得花豹要放弃自己悠闲的退休生活非得跟你们死磕到底,你们这个公会实在是太变态了。” 张明明把手上的羊皮丢在花斑狗面前,说:“来吧,公会干部,把这个翻译清楚,提前跟你说清楚别在翻译的时候耍花招,我们这边有懂狼文的,虽然只是认识几个单词,但是足够判断你有没有瞎说了,要是被我们发现你胡乱翻译,后果你自己猜。” 花斑狗看着眼前的羊皮,吐了一口难闻的涎液上去,骂道:“我就说过刘程那种浪货不能信,把你伺候舒服了吧?告诉你,他可是一身传染病!” 花斑狗明显把人高马大的约翰当作征服刘程的那个人了,鄙夷的说道。 听见花斑狗这么说约翰倒是没什么反应,一旁的张明明吓得一身冷汗,自己带着山东大汉的皮可是实实在在被刘程那个小人狠狠的折腾了一番,尽管张明明对房事还没有什么概念,但是吕颂彦感染艾z的事在马戏团里人尽皆知,这事要是让自己撞上了真是倒了八辈子大血霉。 “没事没事,你用的不是自己的皮,就算有问题也不会感染到你身上。”小和尚过来悄声安慰道。 “哦。。。画皮?我猜那张皮不便宜,劝你们快去看看那张皮坏了多少,跟刘程那种携带的病毒比蝙蝠都多的人类苟且过,怕是那皮早已经烂透了。”花斑狗敏锐的捕捉到小和尚过来安慰张明明的一瞬间,立刻就猜到是张明明顶着一张别人的皮被刘程糟蹋了,幸灾乐祸道。 张明明取出装着那个山东大汉皮的冷冻箱,皮面上果然已经起了大大小小的红疹,那些被密切接触过的部位已经开始腐烂,冷冻箱里传来一股热腾腾的腐臭味。 “坏了就坏了,反正你现在也是人尽皆知的信风了,以后这张皮用到的机会也不多。”文鸟过来安慰道。 “没事,赶紧让他翻译吧,拦截变形兽们比较要紧。”张明明难免有些失落,任谁体验过自己可以随意换到另一个人身体里的感觉都会对这个道具有所留恋。何况是张明明这样一个九岁的小孩,那种得到一个新玩具的新鲜感还没下去,新玩具就染上难言的不治之症,除了丢掉没别的办法,张明明有苦说不出。 小和尚拿出一份誊写好的名单交到花斑狗手里,让花斑狗翻译,不过十分钟花斑狗就翻译完毕,众人拿过来,却发现虽然写的是中文但却一个字都看不懂。 “我反着抄写了一份,现在你再用正序翻译一遍。”小和尚说着把手里的羊皮交到花斑狗手里,众人笑着夸只有小和尚想得出这种鬼点子。 花斑狗得知自己中计,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按照正序又翻译一遍,一点手脚都不敢做。 众人比对过后发现花斑狗两次翻译的结果正反比对完全对的上,方才确定这就是正确的名单。 第七十四章 闫先生的别墅一晚上时间像是被劫掠过一样,布艺沙发被铜质的艺术品砸破,海绵散落一地,地毯也被掀开撕碎,长桌从中间被生生砸断,餐叉钉在天花板上,简约的圆形吊灯掉在地上滚来滚去,那扇面对着水面的窗户已经没了玻璃,碎的像宝石一样的玻璃渣散落满地,映着水边的朝霞,五光十色。 屋子中央那个发狂的男人几乎看不出来是昨晚还在因为拿到名单而喜形于色的马戏团老板,约翰手里还拿着一盏台灯在到处乱砸,小和尚意欲出手阻拦,一旁的闫先生不动声色的拉了一下小和尚的衣襟,示意不要插手。 “让他砸吧,最近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太多了。”闫先生叹气道。 小和尚面色凝重,不过半个小时前,众人刚在一片轻松的气氛里醒过来,昨晚转移阵地后,刘程并没有派人过来刁难,又顺利的抓到花斑狗,拿到了名单,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后众人本来准备在今天大干一场,利用这份名单赶在公会之前截胡一部分可以利用的变形兽,没想到,天亮后张明明和花斑狗都不知所踪。 名单也消失不见,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约翰受此打击像是发了狂,自己的马戏团折戟在中原大地上,弟弟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海怪带走,本指望拿着这张名单可以得到一些还未注册为合法变形兽的变形兽们的支持,帮自己挽回一点损失,现在名单不知所踪,不由得悲极反怒,发狂一样的把身边的东西砸的乱七八糟。 “不知道老虎能不能找到他们。”小和尚忧心忡忡的看着水面上刚刚升起的太阳,发现张明明和花斑狗失踪后,老虎跟狮子带着一众鸟类出去找张明明的痕迹。找不找得到张明明很难说,因为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失踪的,但是看着天色逐渐放亮,一头狮子和一头老虎在路上到处找人,很难不引起骚动。 “别特么的砸了!”文鸟飞到约翰面前,变成那个娇小的女孩,一巴掌打在比她整整高了半米的约翰脸上,自从狗熊在群狗的围攻下失踪以后文鸟就对约翰这个领导人的领导能力十分不满,现在看他像个懦夫一样面对困境只会砸东西,终于忍不住把这个早就想打的巴掌打了出来。 约翰吃了一巴掌,满嘴骂骂咧咧的英文终于收了手,一脸颓废的瘫坐在刚才自己砸出来的废墟里。 “一点用都没有,你真的是一点用都没有。”文鸟看着瘫坐在地上的约翰一脸厌恶道,转身问小和尚,“昨晚你们住在一个房间里,有没有察觉张明明什么时候消失的?” “没有,也许花斑狗是有人形的,或者有同伙,至少不是在房间里绑走的张明明,虽然花斑狗是搞情报的,但是不至于我们刚入住一晚上就察觉到张明明是个信风,所以他们绑人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更了解我们内部的情况,如果张明明当时跟我在一个房间里,花斑狗肯定会绑走更熟悉情况的我,而不是张明明,所以,我猜是张明明晚上出去方便的时候刚好碰见花斑狗的同伙,或者是碰见花斑狗的人形,才被抓走。”小和尚说。 “我想不是。”小和尚刚刚说完,狮子从约翰砸破的窗户上跃进来,嘴里叼着一坨软塌塌的肉。 “我们随着张明明和花斑狗的味道找到山上,这个就埋在一个白垩坑里,看起来不是花斑狗绑走了张明明,而是我们的张明明绑走了花斑狗。”老虎从狮子身后过来,看着狮子刚刚扔到地上的那坨肉。 小和尚过来用脚把这坨肉踢开,众人过来围观,这坨不大的肉上沾满了石灰,毛发完整,摊开不过跟小和尚大小差不多,是张明明的皮。 众人到小和尚和张明明昨晚住的房间里查验,果然放在张明明床头的那个装皮的冷冻箱已经不见了。 。。。 张明明换上了已经虚弱不堪的那张大皮,手里牵着花斑狗夜奔几十公里,天亮时来到一处洞穴处,花斑狗已经被累的舌头几乎掉到地上。 “起来,如果接头时间赶不到约定好的地点我就吊死你。”张明明说。 “玛德,我从来没见过你这种比狗跑的还快的人类,你这张被刘程糟蹋过的皮,性能还不错。”花斑狗一边吐着舌头尽量喘气一边说。 刚溜出来的时候,张明明在花斑狗面前换掉了自己的皮,花斑狗表示如果张明明可以把换下来的皮送给自己,他带路的时候会更愉快,只是转瞬又想到张明明背叛了养着一头老虎和一头雄狮的马戏团,带上张明明的皮恐怕是个大累赘,只得先把那张皮埋进一个白垩坑里,等日后再来取出换钱。 张明明不理会花斑狗的奉承,只想在老虎或者狮子追过来之前跟名单上这些犬类汇合,于是恶狠狠道:“你再废话拖延时间也没用,你看我现在还有退路吗?我没有退路你能有吗?所以加点紧赶快带路。” “把你带到你会放了我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才九岁,我换成你们人类的年龄已经四十七岁了,我会相信你能放任我在这些应征而来的狗群里说些不利于你的话吗?带你跑这么远就是为了避开那头老虎跟狮子,我不会把自己的尸体便宜给那两个大猫,你到不了狗群,动手吧。”花斑狗冷笑道。 第七十五章 花斑狗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跟张明明对视着,仿佛料定张明明不敢对他怎样。 山上太阳来的早,温度已经让张明明刚换的新皮痛痒难耐,尤其是昨晚在冰盒里腐烂的几个部位,更是发出一股浓郁的腥臭味,张明明困在这些难忍的痛痒中间又被花斑狗一激,大手擒住花斑狗的脖子就狠狠箍了下去。 就当花斑狗要断气的时候,张明明的手一松,手里的狗掉落地上,舌头掉出来,勉强没死。 “怎么?下不去手?你这种随意就能背叛队友的人,会下不去手杀了一条狗吗?”花斑狗又是出言相激。 张明明看着眼前似乎是一心求死的花斑狗,冷笑道:“杀了你何其容易,之所以现在还留你不死,是因为我意识到一件事。” 花斑狗面不改色的看着张明明。 张明明接着说:“我发现,你之所以这么想让我杀了你,只有一个原因。” “什么?”花斑狗问。 “是因为你实在是——太怕死了。”张明明说,“你说你是公会干部,如果公会知道你为我们翻译了名册,我想你的下场要比在这,看着日出,死在我手里,难过的多。也许你还有家人在他们手里,我记得闫先生说,他发现你的时候,你刚生出一窝小奶狗。” “七条。”花斑狗说。 “七条小奶狗,现在也该长成大狗了。”张明明说。 花斑狗一点没有了刚才嚣张的,一心求死的气焰,沮丧的说:“夭折了一条,现在还有六条,我不知道他们都在哪,公会情报部的那几头狼只送来过一次他们的照片,六条很健康的崽子。” 张明明蹲下抚摸着沮丧的花斑狗。 “我怀了七条狗仔,本来应该退出基地安心生产,享受三个月的假期。可是那头花豹突然搬到现在的水库边上。新房子很难监视,老房子里可以派老鼠蚂蚁之类潜伏在里边,但是新房子,即便树上有个鸟窝都会被刚搬进新房满心欢喜的房主捅掉,所以,我就被揪出来了,我生产在了花豹的房子里,而且他也确实没有赶我走。一切都进展很顺利,直到你们带着老虎跟狮子进来——卧槽,什么人会在自己别墅里养着老虎跟狮子啊,碰见你们算我倒霉。”花斑狗说。 “那你觉得你就能一死了之吗?你死了他们就不知道名单是谁翻译的了?”张明明质问道。 “我死了,这张名单经手过的人就只剩刘程了,只要我一死就,我的身后名就是‘不愿配合你们而被杀’,而不是‘翻译名单的叛贼’。这笔账我算的清楚。”花斑狗说。 看着太阳越升越高,空气也逐渐炎热起来,张明明身上的痛痒愈加剧烈,但是眼前的花斑狗似乎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意思,花斑狗之所以佯装要帮忙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把它带出来,能留个全尸给工会的人看,以免被老虎或者狮子吃了,下落不明,让公会的人起疑心,牵连到还活着的那六条狗仔子。张明明想到这便强忍痛痒,继续跟花斑狗交涉: “刘程在你们公会什么地位你自己明白,就算别人知道是他把名单交给我们,甚至是帮我们翻译,看在伍福的面子上他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那个伍福反倒会为了偏袒刘程,替这件事找个替死鬼,你就是最好的那个替死鬼,更何况你并不是完全被冤枉,你确实翻译了名单,你那还活着的六条狗崽子,无论如何都会受牵连。你我都知道,想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 “跟我合作。”张明明说。 花斑狗听到这爆发出一阵大笑,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山洞里非常恐怖,良久笑声散去,花斑狗不屑的看着张明明说:“你要我相信你还不如让我相信一个猫科动物。” “我没有让你相信我。我让你帮我,顺带帮帮你自己,否则你一心求死,即便死了也没有任何意义,你的狗崽子还是会被当做叛徒的子女,你即便死了也会被伍福拿来掩护他的男宠,你自己看着办,如果还是想死,我可以帮你。”张明明冷静的说。 听到这花斑狗沉默了。 烈日下张明明身上的溃烂和创口被汗水浸透,刺痒疼痛,一上午没有喝水,张明明的心脏已然受不了这副高大的身躯,几乎晕倒之际,终于听到花斑狗松了口: “集会地点,就在这。”花斑狗说着带路走进山洞。 。。。 闫先生的别墅里,众人因为张明明的出走备受打击,约翰正在收拾行装,准备即刻出发去海边寻找艾文等人,文鸟则正忙着调动所有鸟类帮忙寻找张明明的踪迹。 “我跟你一起去吧。”闫先生一边帮着收拾一边跟约翰说。 “不用,想找到水底的那三个人,单靠嗅觉不行的,必须要靠静默会那些人的意识共鸣,而且意识共鸣也有距离限制。我只能尽力,你留下也许会对文鸟有点帮助。”约翰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一边说。 闫先生看着一边打坐的小和尚,感到两人的气氛有些微妙,由着约翰自己收拾东西。 “张明明是我放走的。”小和尚突然突兀的说。 约翰手上的工作突然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说:“我知道。” 第七十六章 众人闻言惊诧不已,尤其是闫先生,惊诧之余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不由得破口大骂:“你们这群要死不死的乌合之众!我全心全意把房子车子拿出来帮你们对抗公会,不计后果,不要回报。你们倒好,一个个私下带着自己的小算盘,在这互相算计,早知道这个团队这么没有凝聚力,散了也罢!” “凝聚力不是平白无故产生的,约翰团长交给我的《玫瑰经》,是经过他擅自删减过的,我跟艾文通过这样的《玫瑰经》去练习变形术,怎么可能会有进步,他这么不相信我们,凝聚力又从何而来?”小和尚突然说。 “这并不能解释你为什么要放走张明明。”文鸟在一旁问。 小和尚转身面向文鸟,严肃的说:“很简单,就像闫先生说的,我们的团队没有凝聚力,更没有敢拼命的兽性,即便有老虎和狮子两位坐镇,我们的效率仍旧低的可怕,所以搜罗名单上的这些变形兽的事不如交给那位顶级凶神张明明自己去做更有成效。” “你们爱怎样怎样,从加拿大出发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马戏团老板,我唯一想要的就是做好我的马戏团,可是却一步一步被你们卷进这些事件里,现在我的马戏团没了,资产没了,甚至连我的弟弟也没了,我现在要去海边找他们,作为朋友,我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去找完整版《玫瑰经》,我私自删减的那些部分绝对没有恶意。”收拾好了行装的约翰,把手里的行军包丢到车上,一脚油门驶离了闫先生的车库,朝东驶去。 偌大的别墅里此时只剩下老虎跟狮子,文鸟和小和尚,闫先生坐在碎掉的窗户旁边叹气,窗外天气一阵阴一阵晴,像极了此时众人的心情。 第七十七章 约翰驾车离去的事令老虎十分兴奋,尽管多年来跟随约翰四处演出十分尽心,巡演出发之前约翰还在加拿大的马戏团协会下属单位里购买了一份丰厚的养老保险,等老虎老到无力演出的时候可以把他送到适合老虎生活的地方供他养老。 出生在欧洲动物保育基地的老虎一直想回到自己的老家,亚洲去看看,所以一直很期待自己的养老保险生效的那天,可是眼下,自己已经在亚洲了。只要往前走一步就能进入自己憧憬的占山为王的时代。 老虎的喜形于色很快被仅剩的几个同伴捕捉到,文鸟冷漠的对着剩下的说:“还有谁想走的,现在尽快,别等近在咫尺的公会察觉到过来抓人可走不了了。” 闫先生也附和道:“散了吧散了吧,没搞头的,你们的约翰团长对我们这些野生动物没那么关照的,毕竟他是个人类,还是商人,公会跟我们之间的矛盾本来就跟他没关系,能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眼下人都走了,就认命吧大家。” “告辞了各位。”此言一出整间别墅都安静了下来,闫先生一脸震惊,文鸟也一扫刚才的怒气,转为惊讶。 小和尚拎起自己的褡裢,双手合十向众人行礼。所有人都没想到会是小和尚先提出要离开。 “你要去哪?”老虎忍不住问道。 小和尚整理着自己的鞋袜,不抬头的说:“我本是游方僧人,现在这里的戏份已经落幕,当然是回到自己来的地方。” 众人看着安安静静收拾行李走出大门的小和尚,都有些留恋,跟刚才约翰走时的决绝比起来小和尚更像是一个要出远门的朋友,大家都有些不舍。但是似乎又没有任何可以合理的留下小和尚的借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和尚纤瘦的身躯消失在早晨的烈日里。 第七十八章 小和尚一走剩下的几位彻底没了遮风挡雨的靠山,两天前还完整的静默会两天后烟消云散,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老虎见小和尚走了也兴冲冲跃上台阶就要出去。 “你又要去哪?”文鸟见状问道。 老虎欢快的甩着自己的尾巴,摇头晃脑的说:“出去转转,这么多年一直为了马戏团,为了对抗公会,眼下,总算有点自己的时间了,我要去山上生活。” “如果不是在开玩笑的话,你这个想法就要实在是太蠢了。”狮子突然冷漠的说。 “哦?他们走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现在跟我这一套一套的,那俩人撂挑子走人的时候你张张嘴现在也不至于就剩几个四条腿的在这等死。”老虎不服气的骂道。 “你也说了,他们是人,你是四条腿的,他们可以光天化日走在大路上,跟任何其他两条腿走路的人打招呼,你出了这个门就变成社会不稳定因素,抓走了放动物园都算好的,你知道亨利的老婆是怎么死的吗?”狮子说。 老虎对马戏团里的亨利老婆的遭遇有所耳闻,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但是自由就在眼前,而且很明显之前那个把大家凝聚在一起的那件事业已经彻底失败,老虎不知道自己留下还有什么积极意义。 “现在的问题不是你留下有什么用,而是你出了这个门能活多久。”文鸟很快看透了老虎的心思,不留情的说出这句大实话。 的确,门外此时有的不仅仅是公会,更有不明所以的人类,一头老虎出现在他们的领地,被送进动物园不得不说是最好的结果,更可能被有心人猎去卖来卖去,老虎也修习过几段《玫瑰经》,对人类精良的武器和超凡的作战技术还算有些了解。 尽管如此,老虎对眼前这个支离破碎的团队还有什么搞头还是抱着很大的怀疑态度,不由得语气轻慢问道:“小鸟,你往你周围看看,一个娘炮花豹,一个不管事的狮子,你就一个小鸟,加上一群连人话都不会说的哈巴狗,你把这些人凑在一起要干点啥?” “活下去。”文鸟说。 第七十九章 艾文从一场长长的深度睡眠中醒来后,从床上坐起来,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不由自主的弯下腰扶着松软的床沿干呕几声。 肚子里没东西怎么能吐得出来?艾文不知道自己多久没吃饭了,但是干涩的舌头上裹着那层厚厚的舌苔表示,有足够长时间没有食物在舌面上摩擦过了。 虽然没有视力,但是在长时间的研习《玫瑰经》的过程中艾文通过意识练习,培育出的精神触手已经十分灵敏,他集中注意力用自己的精神触手探索着周围的世界。 松软的床铺像刚出炉的面包一样令人心安,大床足够宽阔,床头摆着几件犀牛角形状的艺术品,床下铺着厚厚的奇特材质的毯子,光溜溜,很厚实,很软和。 双脚踩在毯子上像婴儿的脚踩在母亲的背上,舒适安心,艾文放开自己的出手四处打探,这一定是间相当大的房间,到现在艾文还没有摸到房间的边界,倒是在房间中央,触手碰到一个圆滚滚的硬物,像椰子壳一样摆在低矮的茶几上,精神触手可以尽情抚摸自己周围的所有东西,却不能移动它们分毫,艾文对这件椰子壳样的东西很感兴趣,摸上去有种跟视力契合的感觉,像是曾经对这种东西很熟悉,很常见。 艾文仔细摸去——是个人类的头骨。 第八十章 “你们这个种族的好奇心真是永远都得不到满足。”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把艾文吓了一跳。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艾文紧张的问,一边用自己的精神触手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摸过去。 突然艾文伸出去的精神触手被狠狠攫住,像被皮筋捆起来的一撮头发,动弹不得,扯一下又疼的受不了,对方不仅能识别出自己的精神触手,更是准确的控制住这些千丝万缕的触手,实在让艾文吃了一惊。 对方把艾文的精神触手缠起来,狠狠往一旁甩过去,受此重击艾文像灵魂出窍一样,整个人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倒下,对方似乎很欣赏艾文的窘态,语气中带着满意:“很久没见过像你这么烈的家伙了,不过我可以在两天之内驯服你。” 被对方狠狠摔在地上的艾文努力的在脑海里搜寻着关于这个地方的任何记忆碎片,自己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黄河边上的那个泥穴里,章鱼僵尸裹在自己身上的硬壳子正在软化,湿漉漉的黄泥压得自己喘不上气,两个陌生的声音在自己头顶用奇怪的语言交流着。 当时正处在马戏团支离破碎的时机,在黄河边上艾文决定愿意让自己被那个贪污的黄河治安官卖到海底,然后在海底搜寻一些被卖到海底的同类。难道自己已经到了海底? “我现在,在海底?”艾文低声问道。 “海底?”对方闻声大笑,“你还真看得起自己!就凭你这种货色还想进海底?” 难道不是? 艾文闻言有些受伤,自己在《玫瑰经》里的确读到过有些海底智慧生物喜欢在陆地捕猎海底没有的生物,用作收藏,随着陆地生物在海底越来越受欢迎,海底智慧生物中间逐渐发展出一部分专门在陆地上搜捕活体陆地生物的,卖到海底用作牟利,难道现在海底走私陆地生物的市场都已经发达到可以挑剔自己这种在陆地上还算优秀的个体了? “难道不是吗?”艾文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因为自己一时冲动,也许现在马戏团已经解体了,约翰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处境。 对方的回答里带着极度的嘲讽和鄙夷,声音尖锐的问道:“你有白化病吗?你是可爱的侏儒吗?身上有漂亮的文身吗?毛发虽然不错,但是太短,也许帮你染点颜色能提高价钱,你能发出美妙的声音吗?你的身体可以软的像一块新鲜淤泥一样吗?” 听到这艾文已经被这些新奇的观点惊讶的再说不出话。张着嘴却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问的。 良久终于问道:“那我会被卖到哪?你们总不见得会白白养着我吧?” “当然是宰掉送到老爷们的餐桌上。” 。。。 艾文双腿突然脱力,整个人倒在地上。 心中悲愤,有苦难言,一瞬间加拿大清冷的杉树林,冰湖边上的白头海雕,跟父亲在炎热的夏日出海垂钓,被古生物系盖勒教授针对的往事,都像胶片一样一幕幕出现在自己脑海里。 在地上跪了许久,艾文终于找到一丝面对当下境况的勇气,勉强撑着地面站了起来,问道: “你是我的屠夫吗?”声音绝望冷淡,此时艾文的嘴里放上一片薄如蝉翼的碎冰也不会融化。 周围却没有声音,艾文等着那声肯定的回答。 许久,仍旧没有声音,等时间久的足够让艾文在死亡威胁下恢复了些许自控的勇气,他放出了自己的精神触手。 触手刚刚探出周身不过半米,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把艾文的精神触手生生吓了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如果这世界上有地狱,这恐怖的笑声也会穿过厚厚的土地,把深居其中的魔鬼吓得不能入睡。 艾文捂上耳朵收了自己的精神触手,等笑声渐渐停下,面朝笑声传来的方向,一脸厌恶。 “很有胆色,很有胆色,你真的很有胆色,就冲这个,我愿意培养你进入海底市场。”那个令人厌恶的声音说。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艾文说。 “我只是在开玩笑,没有人会吃超过十岁的人类,九岁左右的人类都只有海底那些下等人会买来尝鲜,超过十岁的人类肉质就会被恐怖的陆地环境彻底毁掉,变得难吃又有毒。你这样十几岁的白送都没人吃。”那个声音说。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艾文咬牙问。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能拿出你面对死亡时一半的胆色,你就能让我大赚一笔,而我,能送你进海底市场。” 第八十一章 花斑狗在前边带路,张明明跟着花斑狗越走越深,洞穴里清凉的空气让他身上的瘙痒有所缓解,能抽出一点精力看看周围了。 地上散落着白森森的羊骨,想必是从哪家饭店后厨里偷出来的,张明明想道,花斑狗一言不发的带着张明明尽管往洞穴深处走,温度越来越低,光线越来越暗,张明明有些顾忌了。 “都已经到这程度了,还有必要跟我玩这些虚的吗?”张明明试探的说。 花斑狗冷笑,语气比此时洞穴里的温度更冰凉,说:“我学过一些你们人类的古代文字,其中有一句就很能形容你们这个种族。” “什么?”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花斑狗说,“你们这个种族擅长撒谎,就觉得其他所有种族都热爱谎话。你现在既要我带你去见狗群,又要不敢彻底相信我,真不知道你们天天过的这么累,是怎么还有精力祸害其他物种的。” “我们大脑比你们发达,能考虑的问题就多一点。”张明明不服气的说,一人一狗说着走到了洞穴尽头。 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张明明身上的脓包已经让他苦不堪言,眼下这个味道比脓包更甚,像是烈日下的旱厕,臭味浓郁刺鼻,令人几乎睁不开眼。 花斑狗汪汪叫了几声,洞穴岩壁上亮起几盏昏暗的矿灯,张明明就着昏暗的灯光看见洞穴尽头是一个很缓的长坡,长坡下有个废弃的矿坑,黄色的灯光打在矿坑底部,映出无数琉璃球一样反光的眼睛。 狗群就在这了。 张明明缓缓地叹口气,沿着长坡坐了下来,经过烈日的暴晒和洞穴的湿冷,现在他身上的脓包刺痒难忍,身体又跟这副皮囊有些不适应,走了这么久的路几乎耗光了体力。 “怎么?跟我废话那么多,现在见到狗群了,就这反应?”花斑狗揶揄道。 “谅他们也没几个会讲人话的,你去,把名单上那几个会变形的叫出来,我有事跟他们说。”张明明坐在缓坡上,指挥道,花斑狗嘴角上扬,却没把嘴里的嘲讽吐出来,只是顺从的走到缓坡前,把名单铺在灯光下,朝着狗群叫了几声。 果然狗群里几条体型毛色不一的几条狗朝着缓坡走来,走到张明明旁边,看着眼前这个病恹恹的男人。 其中一条杂交杜宾犬口吐人语,说:“怎么?我们这些下流货色登记的门槛又提高了?” “下流货色?”张明明闻言笑道,“刘程还把你们分出三六九等吗?怪不得给名单给的那么痛快,原来给的是残次品名单。” 花斑狗悄声跟张明明说:“这些会变形的里边有几个变得很不错,在人类世界里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后来因为变故才回归狗群,这个杂交杜宾犬本来在狗群里生活的很好,刘程带着人捣毁了他们的聚集地,把他们逼得无路可走才会过来登记。” 那真是,天助我也,张明明暗想,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第八十二章 杂交杜宾犬变成人形后是个身材非常不错的中年男人,刀削的脸庞,宽肩细腰,长腿结实饱满,像是靠身材吃饭的那类人,健身教练或者健美运动员之类。 此时这个自称叫做郝利的男人正穿着紧身背心带着一条花斑狗走在白龟山水库边上,混迹在人群里郝利看起来十分出众,大部分人的鼻子不过刚刚到他厚实饱满的肩膀处,花斑狗顺从的跟在郝利脚边,在人群中左躲右闪。 “我知道你们都是行动派,但是也犯不着来公会的地盘上抢东西吧!”花斑狗边走边汪汪叫着跟郝利抱怨。 郝利则忙着在人群里左顾右盼,几个年轻女孩经过一脸专注的郝利时表情都玩味了起来,用眼神传达着想说的话,无奈郝利像看不见她们一样,只是用细长的丹凤眼在人群里扫来扫去,过了许久郝利散乱的眼神突然集中到一点,像是看到了自己正在找的东西。 手上一松,花斑狗朝着郝利眼神凝视着的方向奔过去。 花斑狗奔到那个被郝利注视着的男孩脚下,亲昵的围着男孩打转。 郝利紧随其后,一脸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狗子过来。”说着就弯腰去抓正在胡搅蛮缠的花斑狗,被这么一抓,花斑狗开始掉头围着男孩转圈,男孩看来不讨厌花斑狗,被脚下的小狗逗得乐了起来。 花斑狗在男孩脚下钻来钻去,动作始终快郝利一步,郝利始终抓不到花斑狗,男孩笑呵呵的蹲下来对着花斑狗亲昵的叫了两声,花斑狗摇着尾巴就钻到男孩怀里。 “你家小狗可亲人了。”男孩笑道。 郝利蹲在男孩面前把手里的狗绳拴在花斑狗身上,笑的一脸灿烂,说:“不是跟谁都亲,你家里也养狗吧?” 男孩表情暗淡下来,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兴高采烈,失落的说:“以前有个比格犬,爸妈嫌耽误学习,就送到乡下去了。” “哦。”郝利冷淡的回了一声,手上的绳子一扯,花斑狗从男孩怀里被拉出来,男孩还维持着蹲着摸狗狗的姿势,眼神向往的看着被拉开的狗。 花斑狗也突然尽力的朝男孩方向扯着绳子,这场景任谁看来都会觉得蹲在地上的男孩才是花斑狗的主人。 “给你牵着溜溜去吧。”郝利对男孩说,顺手一指,“我就在那等你。” 男孩得到了狗主人的应允,像是受到了一份新年礼物一样欢快的接过狗绳,跟着花斑狗走进了人流里,郝利站在一旁的柳树下看着男孩跟狗消失在街道上。 等了半个小时,郝利伸了个懒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郝利回到山洞里的时候遛狗的男孩已经被群狗团团围住,看见郝利进来男孩带着哭腔喊道:“叔。。。叔叔,你的狗招惹到一大群野狗,追着我跑,一直把我追到这,你快把他们叫开吧。” 郝利面无表情的看着男孩,突然四肢着地,变成一条瘦瘦长长的杂交杜宾犬,男孩被眼前的变化惊吓到,再说不出话。 “这个体型还不错。”一个人类的声音从洞穴深处传来,男孩闻声看过去,一个血淋淋的人形动物朝自己走过来,像是扒了皮的猴子。 乌青色的眼球滴溜溜的在血红色的脸上转来转去,看着眼前已经被吓瘫掉的男孩。 第八十三章 被花斑狗跟郝利骗进山洞的男孩姓仝,在等待花斑狗跟郝利出去给自己寻找人皮的期间,张明明实在受不住身上皮的瘙痒,索性脱了身上的皮,丢进狗群里给狗们打打牙祭。 等小仝被骗进山洞,张明明身上器官裸露在外边,像个鲜血淋漓的猛鬼一样从暗处走出来,打量着被骗进来的小仝,小仝身材样貌都比刚才那件身上已经溃烂的山东成年男人的皮更适合自己,张明明不由得发出赞叹,却把围在狗群里的男孩吓晕过去。 “检查过身上没伤疤吧?”张明明蹲下看着晕倒的男孩,为了不让自己的眼球从开放的眼眶里掉出来,他始终保持着面部朝前的姿势,不敢低头。 “没有。”郝利变回来的杂交杜宾犬说,不知道是回答的“有没有检查过”还是“有没有伤疤”。 张明明看看杂交杜宾犬冷冷笑了一声,准备着手去了男孩的皮。 这里暂且打住,来说说为什么郝利会突然变得为张明明所用。 按理来说郝利这种在自己族群里,有足够的战斗力,能打下来足够宽广地盘的野狗可以在流浪狗群里取得不错的地位和稍高的生活水平,更何况他还会变形,即便是一个变不出特别优秀人形的黄鼠狼都能拿下方圆几公里的所有交配权,郝利变出的人形不仅有人类的灵活性,更是外形出众,这样一个野狗势必会有足够的权势和尊严,不为人所用。 事实也确实如此。 郝利当狗的时候,骁勇好战,虽然个子很大但是十分灵活,在几次血战以后成功在山里的几家山庄后院打下几块地盘,自此以后所有要在这些山庄后厨的垃圾桶里找东西吃的野狗都要得到郝利的首肯,不过两年时间郝利就在一处山沟里繁衍出两代优秀的小狗,这些小狗继承了郝利优秀的体型和好战的作风,不断扩充着郝利的地盘,巅峰时期郝利占据了两座山头上的十七家度假村的垃圾桶。 好景不长,郝利飞速扩张的地盘很快就被公会盯上,公会派来的狗向郝利他们展示了变形的技术,并慷慨的把变形术传授给郝利。 能变形的郝利就诞生了,可是变形术似乎改变的不止是郝利的外形,更把当初能坐镇山头,调动群狗的郝利变得轻视自己的家族,轻视自己的地盘,郝利开始频频出入人类的社交场所,并凭借优秀的人类外形在欢乐场里如鱼得水。 等郝利意识到自己亲手瓦解了自己的家族势力的时候,后院已然失火,整个郝利家族被混迹在山间的野狗们歼灭,郝利家族里十五条成狗和四条幼犬在郝利的眼前被活活咬死。 郝利落荒而逃,躲进深山里依靠吃死掉动物的尸体甚至粪便度日,在深山里度日如年的郝利勉强活过了四个冬夏。四年间郝利再不敢变成人形,像弄丢项链的玛蒂尔达一样,只是偶尔靠着回味自己辉煌的过去度日。 直到公会颁布了官方版《玫瑰经》,郝利在深山里躲不下去了,出山的郝利准备趁着进入公会登记的时候结束自己的生命,更要带走几个曾经慷慨传授给自己变形术的狗,张明明的出现让郝利必死的心态有些动摇。 郝利决定跟张明明合作。 。。。 第八十四章 小仝深沉的睡着,随着均匀的呼吸坠入一片迷离的梦境。 梦境中小仝回到自己最怀念的时光,六岁以前。 尽管那时候的记忆因为年龄太小而残缺不全,但是他总还记得有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爸爸骑着二八单车,自己坐在车子前杠上,妈妈坐在后座,手从爸爸的腋下伸过来,稳稳扶着自己。 小仝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冰糖一样润泽的月亮,再低下头时单车已经不见,爸爸也变成了一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爸爸的脚尖朝天,双手无力的瘫在地上。 妈妈跟姑姑正在爸爸的两侧哭泣。 小仝伸出手去抓妈妈,却始终不能碰到近在咫尺的母亲,妈妈变得越来越小,等她再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旁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小仝已经到了小学二年级,继父对自己一直很好,可是喉咙里的那声“爸爸”他却早已许给别人,再不可能对着眼前这个男人叫出来。 同母异父的弟弟长得十分漂亮,把他带到神明面前,也足以抢走神明对天使的宠爱。 小仝开始暴饮暴食,迅速变成一个小肉墩,学习成绩跟体重一起飙升。 班上有个可爱的女生,说话声音尖尖的,连粉红色的书包里都散发着一股清新的味道,女生经常来找小仝问问题,小仝每天都盼着女生过来问问题。 为了女生小仝开始运动减肥,击剑班上,小仝每天都练习到最晚。 小仝体型恢复到了正常,可是这种扎眼的变化让老师察觉到早恋的苗头,女生跟小仝都受到了处分。 继父不敢多言,母亲则表示对小仝异常失望,漂亮的弟弟正在母亲怀里摆弄着自己的毛绒兔子。 小仝养了条狗,六年级来了,父母送走了小仝的狗,小仝再次被铺天盖地的孤独掩盖。 晚上小仝来到白龟山水库边上。 等人少的时候,小仝准备解脱自己。 一个陌生的男孩站在自己身后叹了口气。 。。。 “就他妈的因为这个你决定放了他?”郝利骂道,“别一开始就让我对你感到失望。” 身上没有任何遮盖的张明明,血淋淋的站在睡梦中的小仝面前,第一次去人皮,他感到害怕,始终不能下手,却并不全是因为害怕。 张明明多此一举的在动手之前进入了小仝的大脑,像看电影一样查看了小仝的记忆,却被记忆深处埋藏着的怪兽一样的孤独攫住,手里的刀始终不能放到小仝身上。 可是刚才脱下来的皮已经被群狗吃干净了,自己始终不能以这幅形象活动。 “放了他!”张明明说。 “我知道你没经验,我可以帮你。”郝利说。 “就你还想跟公会对着干。呸!”旁边的花斑狗嘲讽道。 “放了他!”张明明没有嘴唇的嘴讲话十分困难,但是还是重复道。 “杀掉你的猎物之前不要看他的眼睛,更不要钻进他的脑袋。”郝利说着拿过张明明手里的小刀往小仝脖子上划过去。 刀片却没落到小仝的动脉上。 郝利手上的刀片穿过张明明档在小仝面前的血手。 没皮的手上,血管直观的断开,汩汩喷出鲜血。 “我杀了他,你们还敢相信我吗?我跟公会那些迫害自己同族的野兽们还有区别吗?”张明明用尽全力说。 郝利看着张明明乌青的眼球,圆滚滚的眼球里有点东西,坚定,决绝。 “没有他的皮你活不过今晚。”花斑狗说。 “我想,我需要的只是一台电话。”张明明拔掉手背上的小刀,说。 。。。 百里之外的一家俱乐部里,一台手机嗡嗡作响。 克克拿起手机,另一头是个陌生的声音,但是性感老成。 “要一张皮,一米六左右,男性,年龄不能太大。” “我不跟陌生人做生意。”克克说,“去论坛上验证你的资金,然后发布广告,按规矩来。” 电话对面沉默一瞬。 “我没有资金。” 克克冷笑准备挂断电话。 “但是我可以帮你打开公会的其中一间皮库。” 第八十五章 “我不明白。”郝利挂了克克的电话,对张明明说出自己的疑惑。 “既然我们可以打开公会的皮库,又为什么还要高价从皮具商手里买皮。”张明明接着郝利的话说。 “对。” 张明明坐在一张湿漉漉的毛毡上,身上裹满绷带,山洞深处烧着一锅滚烫的淡盐水,锅里煮着满满一锅绷带,一旁两条狗正把从山下小卖部偷来的纯净水倒在毛毡上,保持张明明没有皮肤的身体的湿润,长时间失去皮肤的保护,张明明脱水严重,还有些细菌感染。 张明明用两颗圆滚滚的眼球看着眼前的郝利,说: “当然是为了给我们制造盟友。” 。。。 克克的龙胆蓝色保时捷一路轰鸣到了张明明跟狗群们藏身的洞穴山下,两条癞皮狗在山下迎着克克。 “怎么?要徒步上山吗?”克克看着幽暗的山路有些不满。 两条癞皮狗并不会讲人语,只是汪汪两声表示赞同。 克克的工作虽然身体力行,平时要出的力气不算少但是爬山确实为难他的细胳膊细腿,跟着两条赖皮狗到张明明藏身的洞穴时已经月落西山,克克扫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然凌晨四点。 郝利坐在洞穴前边抽烟,看见克克终于上来,手里拎着一瓶纯净水递过来。 却被克克一巴掌打飞,“我不喝别人的饮料。说说你的计划吧。” 纯净水落地,郝利无所谓的耸耸肩,说:“正主在山洞里等着呢。” 一个通体裹满了绷带的身影从山洞里走出来,湿漉漉的绷带被渗出的血染成粉红色,在凌晨的山上出现一个这样的身影,不由得令人浮想联翩,即便是做这种生意的克克也被眼前这个木乃伊吓了一跳。 “张明明!?”对着眼前的木乃伊克克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这下轮到张明明吃惊了,自己已经是这副尊容竟然还能被认出来。 “你怎么知道是我?”张明明问。 “什么?”克克疑惑,“我记得每个在我手里做过买卖的身子的尺寸。” 张明明跟克克解释了自己盗走群狗名单导致马戏团解散的事,引得克克一阵欢乐。 “约翰团长花了那么多钱买皮保你,没料到落的这么一个下场,要不是我知道他们必死无疑,还真会有点看不起你。”克克揶揄张明明道。 “天快亮了,我们还是赶快进入正题吧。”张明明说,“验验货。” 克克随身带着那个装皮的冰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副完全符合郝利要求的皮,张明明把皮拎出来抖落干净,脱了自己身上层层叠叠的绷带,把新皮换上,在水里泡了半个小时,用水压把这张新皮压得服服帖帖,从水里爬出来感到通体舒畅,瘙痒不见了,通身洋溢着一股干爽。 “舒服吗?”克克靠过来媚笑道。 “还行,比上回那个好闻得多。”张明明穿上克克送的一套夏装,夏装上一股海风的味道。 “好闻就对了,这整张皮跟你的身子中间放着一层我特制的膜,膜里包了点沙林,可是进口货哦,我拿不到你承诺的皮库,你知道后果。”克克还是一脸媚笑。 “害,我就知道。”张明明笑说,“走吧,它带路。” 说着花斑狗从暗处走出来,带着换了新皮的张明明和郝利往山下走去,克克跟在身后,十几条癞皮狗有序的跟在几人后边,一声不吭。 。。。 “为了方便登记后的变形兽们拿到新皮,公会在各个登记点周边都设置了专属的皮库,距离登记点都不算太远,既能方便在变形兽们合法化后迅速拿到属于自己的新皮,又能尽量减少皮具在转运过程中的损耗,进到花豹家的别墅进行监视工作之前,我就是其中一个管理皮库的库管。”花斑狗一边带路一边说。 众人走了半个小时走到山下,东方泛起鱼肚白。 “什么味道?”郝利突然说。 张明明还沉浸在自己身上新皮的味道里,一时闻不到有什么异味,可是明显其他人都已经深陷这个味道带来的困扰里。 一直安静跟在众人身后的十几条癞皮狗也突然变得躁动起来,像是闻到了自己热爱的味道。 “这是。。。泔水?”闻到这个味道郝利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率领一众野狗在饭店后厨垃圾桶里讨生活的日子。 花斑狗突然示意众人噤声。 一个铁锈色红色大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辆依维柯厢型货车正在大门面前,等着开门。 众人躲在暗处,院子里亮起一盏昏黄的灯光,大门打开一条缝隙,一个光着上身穿着一条宽松短裤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几点啦!妈的大早上在这等你十几分钟,找死啊!下回再这么墨迹,宰了你炖汤!”依维柯车里骂道,开门的男人不言不语,懒洋洋的把大门拉开两侧,厢型货车驶进院子里。 张明明刚要站起来,就被身边的郝利死死按住。 只见刚才那个光着上半身穿着短裤的男人突然四脚着地,变成一头凶悍的野猪,白森森的獠牙在晨曦中看起来异常刺眼,野猪围着大门巡逻起来,见状张明明蹲回去,一脸惊恐。 “这他妈不是个饭店嘛?!”张明明低声道。 “皮库就在饭店冷库里。”花斑狗说,自己以前就带着一群流浪狗驻扎在这家饭店后门,看守皮库。 大隐隐于市。 等依维柯出来,众人从藏身的草丛里出来,在野猪男即将关上大门之际,郝利一声呼哨,五六条癞皮狗冲上去把野猪男团团围住,野猪男伏地变回野猪,左格右挡,三两下就把围上来的几条狗顶到天上,几条癞皮狗却也不是吃素的,经过郝利的调教,癞皮狗们懂些战术,吃了一击又折回来,这回变了战术,围着野猪绕起了圈,野猪力大无穷却不甚灵敏,被几条癞皮狗带着转了两圈便眩晕了起来,癞皮狗看准时机就朝着不远处的小树丛里逃去,野猪被癞皮狗激怒,嘶吼着朝癞皮狗追过去。 花斑狗带着一众人悄悄溜进大门,迎面的房间是这家饭店的后厨,后厨西厢房是一间红砖结构的瓦房,这样一个简陋的瓦房却装着一个绿漆的防盗大门,古朴的砖房跟防盗门搭配起来格格不入。所以不等花斑狗带路众人就径直朝西厢房走去。 防盗大门上装着密码锁,花斑狗在此看守的时候要时常过来清点,所以这道门的密码是她认识的第一串数字,永生难忘。 花斑狗输了密码,大门却没有打开。 又输了一遍,仍没有打开。 “怎么回事?”克克问。 “显示密码错误!”花斑狗无比惊讶。 “你他妈是不是记错了?!”张明明骂道。 郝利朝张明明脑袋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说:“怎么可能记错,它就认识这么几个数字,一定是密码被换了,花斑狗这么久没向公会报道,他们已经考虑到花斑狗叛变的可能性了。” “指望你们几个,呸!”张明明鄙夷的数落着众人,自己溜门撬锁的本事还不算生疏,便走到门前开始撬锁。 正当张明明专心致志的开锁之际,大门哐当一声被撞开———野猪回来了! 。。。 剩下的几条癞皮狗打头阵冲着野猪扑了过去,把野猪围在中间纷纷看准时机往野猪身上脆弱的部位狠狠咬下去,有了刚才的经验野猪并不跟着转圈,硬生生扛下癞皮狗们的撕咬,趁着狗牙还挂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用后腿狠狠的朝癞皮狗踩下去。 两条癞皮狗当场毙命,腹部被野猪的后蹄蹬破,薄薄的肚皮豁开,肠子流了一地。 看这阵势,郝利跟花斑狗一前一后朝野猪扑过去,郝利随手抄了院子里的一个铁锹,高高扬起铁锹朝着野猪脑壳上狠狠拍下去。 野猪吃了这一记,便在地上迅速打了个滚,把周身的癞皮狗像苍蝇一样轰开,低头把獠牙朝前,对着郝利顶过去。 郝利却站定不动,眼看獠牙就要刺进郝利的下腹,却听的野猪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 原来是花斑狗靠着自己小个子的优势,让郝利先去激怒野猪,等野猪怒起来注意力集中在郝利身上的时候瞅准时机,学自己的亲戚——非洲野狗——来了一招阴狠的掏裆。 野猪硕大的两颗球被花斑狗死死咬住。 一时间整个院子盛满了野猪的哀嚎,花斑狗灵活的躲闪,一边确保自己不被野猪有力的后蹄蹬到,一边加大嘴上的力度,一股腥臭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眼看野猪已经倒地,花斑狗刚一松口,刚才看似已经半死的野猪却突然弹起来,朝着正在开锁的张明明,像一颗导弹一样顶过去。 郝利惊呼,花斑狗疾驰跟上野猪,可是野猪庞大的身躯却闪电般的冲到张明明身后。 突然,疾驰的野猪却像着了魔一样,定在蹲着的张明明身后。 张明明则是不疾不徐的转身过来,两眼死死的盯着野猪,野猪眼里的凶悍瞬间瓦解,像是失去了魂灵一样,随着张明明轻轻眨眼,野猪掉头,后腿卯足力气,像一颗弹球一样朝西厢房的砖墙上弹过去。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咔”,一股滑滑弹弹的鲜红色脑浆从野猪碎裂的脑壳里掉出来。 “张明明把《玫瑰经》读的很透嘛,意识控制的水平都足够让野猪撞墙自杀了。”克克的声音从房顶上传来。 众人还没从张明明操控野猪撞墙自杀的惊骇中走出来,纷纷抬头看端坐在房顶上的克克。 张明明起身骂道:“你躲的真清净!什么时候就窜到房顶上了!” 克克轻飘飘的从房顶上跳下来,脸上依旧挂着媚笑:“我的工作可不包括帮你们应付发疯的野猪。” 张明明开了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众人走进冷库,从外边看不过是一间破旧的砖瓦房,里边却用不锈钢做了全封闭,说是一个放大的保险柜也不夸张。 几件分割好的猪肉整齐的码放在房间中央,一旁的不锈钢桶里盛满了冻成块的纯白色羊油,随着一声惊呼,张明明朝房间另一头看去。 一张张四肢齐全的皮像干洗过的衣服一样,真空塑封在塑料袋里,整齐的挂在房间一侧,足足有数百张。 第八十六章 海底的空气比艾文想象的要清新很多,在海底认识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劳,最近允许他平时可以在自己视线范围内活动,这令艾文很困扰,因为他自己没有视线,所以很难把握自己在劳的视线范围内活动。 劳对艾文的关注度超越了其他所有自己低价买来的活体人类,因为艾文长着优质的金发和还不错的体型,只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纹身师,纹上足够亮眼的图案,再做些必要的训练,最重要的是,这个男孩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个光怪陆离的海底环境,只要保留住这些特质,这个男孩就能在海底市场上为自己带来不错的收益,这份收益可以让劳的农场从庞大的债务中解脱一段时间。 所以劳不允许艾文离开自己的视线,不管艾文自己有没有视觉。 尽管劳会时常带着艾文到自己的农场散步,给艾文提供新鲜的空气,农场顶部的海水也宁静清澈,但是在这片海域经营农场多年的劳深知:宁静的海水比一场海啸里隐藏的危险更多。 在艾文不受控制的跑出过自己的视线两次以后,劳对艾文进行了可怕的惩罚——在一间盐分极高的水室里把这个陆地动物浸泡了五个小时,并且严格控制水分摄入,毕竟在农场经济危机之下,储存室里的每一桶淡水都弥足珍贵。 事实上对艾文来说,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因为劳是一个加氏深海蛸,一种视线相当宽广的章鱼。 第八十七章 劳的农场建在东太平洋海岭附近,这一带是着名的扫把藻培育基地,在此地种植的扫把藻是市面上能卖到最优质的扫把藻。 每年可以收割两季的扫把藻是海底农场的主要作物。 劳的农场规模不算很大,但是光线充足,水底地形复杂,适合扫把藻生长,微生物活跃,水质也非常优秀。 在劳接到扫把藻农场之前,劳的家族管理这个农场长达五十年左右,这在人类看来不过是一代人的跨度,在章鱼身上则足足孕育了九代,劳的父亲是寿命最长的一代,生存了将近五年。 雌性章鱼在孕育出后代以后就烟消玉陨,所以劳对自己的母亲没有任何概念,只知道自己在接手这个农场的时候,因为父亲经营不善,农产已经欠下一大笔债务。 父亲去世后,债务就彻底落在了劳的身上。 劳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紧跟风向,在收割了一季的扫把藻之后,劳把卖扫把藻的所得全部拿来投资活体人类,第一笔投资十分稳妥,劳在尼罗河入海口的一个市场上买下两个高加索人和一个长着漂亮卷发和健康肤色的南亚婴儿。 两个高加索人为他带来整整一季扫把藻的收入,南亚婴儿则在海底市场拍出高价,这笔资金帮他还了一家抹香鲸开的高利贷公司的贷款。 而眼前的这个盲人少年,似乎比自己更在意农场的债务,劳不过是承诺只要他听从自己的安排,就会把他送进海底市场,眼下这个金发少年就在农场空出来的一个空气房里积极改善着自己的体型。 “还清债务还需要多少钱?”做完俯卧撑的艾文坐在空气房的沙滩上问劳。 “大概十万美金,如果算上下一季扫把藻的收入的话,你至少要卖到三万美金才能帮我扛过那些鲨鱼的催收。上一季的扫把藻产量被催收公司的儒艮毁掉三分之一,简直是一场噩梦。”劳惆怅地说。 “海底还用美金?”艾文成功的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好奇的问。 “你们陆地的一切都来源于海底,你们现在用的都是海底已经淘汰的技术,找好自己的位置,低等生物。”劳言辞犀利的说教道。 第八十八章 艾文虽然是第一个接手狮子版《玫瑰经》的人类,但是碍于马戏团繁杂的日常工作和自己受损的视力,研习《玫瑰经》的时间并不算很长,尽管自己亲手翻译了这本蕴藏着无限知识的古籍,但是翻译之后就被小和尚拿走,求知欲旺盛的小和尚本就清心寡欲,几乎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拿来研习这本书,平时更是书不离身,有段时间艾文一直非常后悔没有及时把这本书翻译出盲文版本,以便两人一起研习。 所以现在艾文受困在海底农场,平时除了参加劳安排的训练之外,就是一个人静坐在空气室里,尽力回忆自己脑海中关于《玫瑰经》的片段。 尽管艾文没有视力,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所在的空气室是一个安装在海底的半球形结构的建筑,在艾文的视角之外我们能看见这间空气室的全貌。 所谓空气室,不过是一个全封闭的球体,像一个放大的仓鼠滚球,球体里装上了一半干燥的沙子,装沙子的下半部分球体埋在平展宽阔的海床上,空气室里放着充足的淡水和过氧化钠制造氧气的装置,艾文所在的这间空气室里甚至还装上了新风系统,干燥的沙地上长着一些陆地的植物。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在海底的话,仅仅靠自己的神经触手,还会以为自己是在沙漠里的一间凉爽的帐篷里,艾文想道。 坐在干爽细腻的沙子上,艾文把脚趾埋进沙子里,感受细腻的沙子流过自己的脚趾,像一阵干燥的风一样舒适,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在加拿大,父亲在森林旁边的别墅里度假的日子,白的像沙漠里的骨头一样的沙滩在阳光下散发着腾腾的热气,父亲带着彼时还是个瘦弱的小学一年级生,父亲宽广的后背像一头非洲象一样,艾文挂在肩膀上看不见后背的尽头,父亲把艾文高高的抛起,然后重重的落进水里,每当此时母亲都会在岸边大叫呼唤着让自己过去。 那时的沙滩就像现在一样暖,听着新风系统轻轻的嗡嗡声,艾文拿出劳给自己的一副索尼walkman随声听,戴上耳机。 根据劳所说,自己在参加选秀一样的拍卖会的时候,有一个环节是艾文要根据买家的指令做出相应的动作,就像宠物展览上的狗狗们一样,所以劳拿来一台录满了海底生物声音的录音带交给艾文,让他在拍卖会开始之前,把这些声音指令死死的记在脑子里。 艾文向劳表达了自己疑惑,既然劳都可以流畅的用人类的语言跟自己交流,为什么购买人类的买家们却不会讲人类的语言。 劳亲切的解释道:“你他妈的在陆地上的时候见过哪个有钱的贵族会蹲在路边跟自己的狗说话。你知道什么人才会跟狗交流吗——卖狗的!” 耳机里的声音晦涩难懂,时而像沉在泥潭里的乌鸦在叫,时而像被捏住鼻子的婴儿啼哭,有时又像坟墓里的鬼怪哭泣。 这其中只有一个声音能令艾文深深的沉在其中,像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声音空灵动听,像是从自己血管里流淌出来的音调,艾文时常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在听声音指令,其实总是在一遍一遍的重复这个女孩的歌声,像在风暴里站在礁石上唱歌的塞壬。 艾文大脑彻底放松了下来——《玫瑰经》,马戏团,公会,也许晚上再考虑这些事情吧。 突然一阵急促的声音从空气室的入口挤进来,劳钻了进来。 “出发吧!低等生物,我们先去文身,然后立刻送你进海底市场,塞壬保佑,你一定能活下来,卖出个好价钱,我要你向我保证,以扫把藻之神的名义向我保证!不管你面对什么样可怕的东西,你都要尽力活着让贵族们看见你!然后活生生的把自己卖出去!” 第八十九章 “把这个吃了。”劳悄悄在艾文手里塞进一个水溶性药丸。 在一片灯红酒绿里,艾文的听力被一阵奇妙悠扬的音乐包围着,身上的纹身令他感到刺痒难耐,手里拿着药丸,这一幕让他回忆起约翰曾经带着自己去的那家pussymarket。 当然艾文进去以后才知道那里跟购物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到处都是pussy。艾文在那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但是眼前这个夜晚跟美好绝对扯不上一点关系,至少是对艾文来说——今天的他是众多观众眼中的美好,艾文想起了那晚舞池里的pussy。 “这是什么?”艾文扯着嗓子问劳,劳不由分说的把药丸塞进艾文嘴里。 “吃了它,不然你撑不过前一分钟就会被淹死。” 艾文把知道劳不会轻易把自己毒死,但是也不敢大胆的吞下这颗药丸,只能把药丸压在舌头下,祈祷它在嘴里化的慢一点——如果有什么奇怪的效果,希望它能来的慢点。 劳正带着艾文站在一处巨大的空气室的一角,如果劳农场里那个供艾文活动的空气室就像一间林间小屋一样惬意,那现在他们所处的空气室就像一个全封闭式体育场一样气派。 这个空气室分两层,外层是坚固的薄壳形建筑,像是沉在海底的一个巨大的透明鸵鸟蛋,内层则是一个复合材质的半透明金字塔,观众们都坐在蛋形建筑和金字塔之间的观众席上。 现在这个巨型空气室正中央的空地上,一片干净雪白的沙滩上,站着一个穿火红长裙的女孩,女孩白的像一个半透明的精灵,一袭雪白的长发跟雪白的沙滩几乎融为一体,只有身上的红裙如此亮眼,仿佛裙子炙热的红色足以灼伤她雪白的肌肤。 艾文看不见眼前这一幕红与白,只能靠耳朵感受着女孩的美好嗓音,在金字塔型建筑里,女孩的声音悠扬动人,像是从艾文血管里流出的声线令他十分舒适——像是众神在抚摸自己的耳廓,艾文想。 尤其是,这个声音正是随声听里的那个动听的女孩的声音。 艾文沉醉其中。 一旁的劳却始终不能放松,在艾文耳边喋喋不休: “应该早点过来报名的。。。我知道你闭气的时间远远不够。。。该死的,那个小个子男人肯定是巴瑶族人,他们在水下作战技术一流。。。这是作弊,巴瑶族应该永远禁止进入这个市场。。。没有丝毫美感,一旦长过了十岁就变得枯黄丑陋。。。” “劳,我不会让你损失太大的,至少你可以把我卖掉给在场的某个贵族当宠物。”艾文实在受不了劳的絮叨,不耐烦的打断他。 “宠物?努努力也许你能被当作一个玩具卖出去,送给一个南太平洋海底贵族女儿的成人礼。你觉得你现在听到的声音怎么样?那才是宠物,你现在最好断了当宠物的念头,拾起你的胆色,狠狠的干一场,然后把自己拍出足够买两季度的扫把藻的价格,否则我一定把你泡死在盐水里。”劳恶狠狠的说。 “现在在唱歌的那个是人类吗?”艾文惊讶道,在关于海洋的诸多传说里,拥有美妙歌声的海妖算是最着名的几种传说,所以艾文刚才一直把这个舞台中央发出美妙声音的生物当作塞壬之类的海妖。 “对,一个美丽的白化病女性,一个南太平洋贵族用极低的价格买下她,然后发掘了她唱歌的能力,现在她已经是整个南太平洋海底身价最高的宠物了,每次在海底市场开市之前唱一首歌的价格就足够买下两个我的农场——真希望你也是这么个货色。”劳一脸厌恶的看着身边的艾文。 身上打满了漂亮纹身的艾文,像是涂着彩绘的原始部落战士。他伸出自己的精神触手在周围扫视着,试图在开市之前接触到跟自己竞价的对手们。 不料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能察觉到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精神触手,艾文不断被扯到,或者被粗暴的拍到一边去。 “把你这些该死的小玩意收起来,别在开始前就惹得别人过来宰了你,我会帮你介绍你的对手们的!”劳察觉到艾文的触手在扫来扫去,不耐烦的批评道。 艾文耸耸肩。 “规则是这样的,首先你会在我的牵引下进入赛场,让所有参与拍卖的买家看见你,你要做出自己最棒最人类的姿态,这个环节叫展示。”劳说。 艾文想起自己曾经跟着约翰去参加狗展的流程。 “然后你会单独进场,对你感兴趣的买家会发出一些海底动物的声音,但是别担心,都是非常常见的一些指令,我教过你的,你根据他们的指令做出相应的动作。” “呵呵,这不就是购买宠物的流程吗?”艾文笑道。 “等他们检验过你能听懂这些指令之后,你就可以进到下一个阶段了,所有通过指令测试的人类,都会进入一个精彩的混战环节,你们会被丢尽海里,周围充满海水,而不是现在这些经过加工的清新空气。你们需要在又咸又热的海水里存活至少五分钟,这个环节是为了保证买家买到的活体人类可以跟着买家进入海里出入各种场所,否则即便买了一个漂亮的像神明一样的人类却不能带出门,这笔钱就白花了。” “这个过程中,为什么会有争斗呢?”艾文对劳的叙述有些疑问,劳一直在强调参与这个拍卖的危险性,可是在他的叙述里,似乎没有需要争斗的环节。 “一旦进入海水,你们就会竭尽全力从任何地方获得氧气,比如我刚刚给你的那个药丸,你会不惜任何代价从身边的人类身上抢走这种小东西——当然别人也会抢你的,你们中间会死掉一大半。而且,对我们来说,你们人类本来就是原始而暴力的种族,你需要展现这个特质。”劳说。 艾文毫不犹豫的把嘴里还没化光的药丸吞下去。 第九十章 艾文打开自己的腕表盖子,悄悄计算着时间。 大概在第五个小时过去一半的时候,所有参加拍卖的活体人类都结束了展示,第一个环节终于结束了。 结合自己从上场到下场不过花了五分钟左右,所以根据艾文的计算,今天在场的应该有五十四个拍卖者。 劳说下一个环节是服从性测试环节,所谓服从性测试,其实跟人类的宠物展览上买狗时做的流程并无二致,艾文只需要听懂那些对自己感兴趣的买家说出的那些指示,然后做出符合指示的动作就可以。 唯一的困难是——艾文实在是太累了,他在第十九位上场,在这之前候场的时候要保持良好的姿态站在场下,上场时更要让自己挺拔的像一个正在接受上级检阅的军人一样。 “大部分海洋贵族都很喜欢人类的两条腿,就像你们人类喜欢鸽子的翅膀一样,你的腿很修长结实,让他们看见腿上的纹身和线条,用你的腿死死的抓住他们的眼睛。”上场前劳一再强调道。 我从来不喜欢鸽子的翅膀——艾文暗自想道,但还是牢牢的控制着自己的腿部肌肉,艾文在五岁左右参加了boyguides童子军训练,在那里他学会了陆军走路的节奏和姿态。 尽管艾文很尽力展示了自己优秀的身材,但是根据劳的反应看来,反响并不热烈。 “你只吸引到了三十七个意向买家,票数最多的还是高加索人和白化病人,那个会唱歌的女孩带来的白化病人热潮也许还能持续一季度,但是总会过去,没有哪个市场需要那么多歌手,也许未来还是主要投资高加索人比较稳妥,希望你能在下个环节表现再精彩一些,把你该死的腿挺直,它们已经够短了!” 所以在场下等待下场比赛开始之前,艾文也尽量保持着自己的姿态,持续向外传达着“我值得购买”的信号。 在将近第六个小时开始的时候,第二场比赛开始了,这次每个选手需要的时间更多,夹层里的观众们反应也更加复杂,时而惊呼时而发出一阵叽叽喳喳的刺耳的尖叫声。 这些奇怪的声音令人很难分辨出发出声音的那张嘴对眼前的人类是满意还是厌恶。 艾文被这些声音搅得心烦意乱,但是还是要匀出一部分精力在脑海中回忆劳教过的那些声音指令。 在走神之间,艾文回想起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劳一直在强调海底科技有多发达,但是用来向艾文播放教学声音的设备却只是一台walkman磁带机,可是当艾文就这件事发出嘲讽的时候,劳总会以“难道你长着一副可以解析液体里传播的声音的耳朵吗”结束这一对话。 正当艾文走神的时候,一旁的劳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该死的!你一直在听音乐!我给你播放的那些声音指令你记住了多少?” 眼前第二场比赛已经进行到第十一位被拍卖的活体人类,这是一个长得像瓷娃娃一样的精巧白化病小孩,远远看去像是一个大理石雕刻出来的丘比特雕像,这个小孩对海洋贵族们声音指令的服从度高的不可思议,这令一旁观看的劳十分焦虑。 可是正当劳打开walkman准备让艾文上场之前再复习几次那些声音指令时却发现,整盘磁带上仅仅录着最入门的几个声音指令,就像人类对宠物狗说的“坐”那种级别,可是要想在这种比赛上脱颖而出,必须要达到能让宠物狗做数学题的级别。 磁带剩下的时间都只录上了那个白化病女孩的歌声。 劳绝望的瘫在身边的一棵珊瑚上,为了保证贩卖艾文的利益最大化,劳在艾文报名的时候通过主管拍卖的一头鲨鱼向艾文下了注,只要艾文能顺利售出,这笔交易就不会赔钱,可是眼下一切都晚了。 劳的绝望情绪很快感染了艾文,因为艾文自己对这些声音指令的不重视,导致的不仅仅是劳这个农场主受损,更是背离了自己进入海底的初衷,如果自己没有被顺利售出,那么来到海底寻找其他凶神的任务就无从谈起,自己只会变成沉在海底被蠕虫分食的一具白骨。 艾文想伸出自己的触手安慰一下绝望的劳,可是却说不出任何一句有用的话。 艾文苦笑,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变成一具沉在海底的白骨,可怜的约翰不知道在哪,又经历着怎样的惨剧。 劳和艾文正沉浸在愤怒和伤感交加的情绪中时,拍卖场上突然起了点骚乱。 那个能做出精准动作的白化病小孩,突然被检查到伪造白化病,身上只是涂满了白色的颜料,白色的小丘比特被两条章鱼进到场地里带走,送这个小孩来参加拍卖的贩子是一群沙丁鱼,他们正在场外向主管拍卖的那头鲨鱼解释自己是被人骗了,花了重金买下的这个伪造的白化病小孩。 沙丁鱼们被带下去问话,而伪造的白化病小孩则是当场变成两头虎鲨的食物,艾文听到旁边等待拍卖的人类发出惊恐的尖叫。 很快就轮到了艾文上场,劳临时教了他几句进阶版本的声音指令。 可是当艾文的脚站到场地中央的沙地上的时候,劳教的那些指令就彻底从脑袋里消失了,一句都想不起来。 突然将近七个小时的等待让艾文感觉自己即便是简单站着就很困难,更别说要精准的做出那些动作了。 艾文决定如果自己要被淘汰掉,那么至少要保留一部分人类的尊严,艾文决定站着不动。 很快刚才那三十七个对艾文有意向的买家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指示。 艾文听懂了,很简单,是“分开双腿站立”。 艾文不动。 全场沉寂了十几秒,第二个语音指示说出来了,听起来像是一条狗吞了一只正在播放天气的收音机以后,狗肚子里会发出的声音。 艾文额头冒出了冷汗,这个语音指示完全听不懂。 “伸出你的左手中指”一个声音突然从艾文脑海里传来。 这个声音!就是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无比熟悉,就是那个walkman里和这个拍卖会开始之前唱歌那个女孩的声音。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艾文不知道该怎么办,女孩的声音却又重复了一遍。 “伸出你的左手中指。” 眨眼间场上又已经沉寂了十几秒,如果这个指令再做不出来艾文马上就会被淘汰出场外。 艾文缓缓地朝天伸出自己的左手中指。 现场传来一阵奇特的叫好声。 紧接着又是一个语音指令。 艾文还是听不懂,但是女孩的翻译来的非常及时,艾文照做,很快十几个动作都在女孩声音的指示下顺利完成。 那三十七个买家看完艾文的动作之后,没有一个取消自己购买艾文的意向,这个结果让早已经丧失希望的劳感到惊讶无比。 艾文被欢快的劳牵着手走下场,一边走一边在自己的脑海里跟女孩的声音对话: “谢谢你,你是找到了我的意识吗?” “对。”女孩的声音说。 “可是被卖到海底的都是人类中的凶神,难道他们不能拦截我们之间的对话吗?这种作弊行为也会被直接拉出去吃掉吧?”艾文说出自己的忧虑。 “哈哈哈,你太单纯了,白化病可以冒充,凶神难道不可以吗?这些年随着活体人类价格的水涨船高,海底市场上真正的凶神已经很少见啦,今天在场的五十多个等候拍卖的人类里,凶神只有两个哦。另外一个已经跟我搭上话了,所以你不用担心别人察觉到。”女孩说。 “什么!我来到海底就是为了找到凶神聚集的部落,怎么海底也有这么多假货!”艾文悲愤道。 “下场比赛加油哦,一旦进到海水里,我可帮不上你啦,不要手下留情,多抢到一点氧气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如果你想找到凶神部落,得先活着。”女孩的声音说完就跟艾文断了联系。 第九十一章 厮杀 艾文还沉浸在女孩幽灵般空洞美妙的声音里不能自拔。 拍卖场上的第二场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三个完全无法做出指示动作的人类被当场淘汰。 还有一个像是被吓破了胆,尽管能够执行语音指令里的动作,但是动作不仅不标准还充满恐惧,这令买家们无比厌恶,也被直接淘汰下场。 一个纹身尚未恢复,身上不断流血的女孩,淘汰。 在那个大理石丘比特之外另外两个冒充白化病的男孩,也当场淘汰。 只有一个人类——劳说那是个年纪不大的亚洲小男孩——在展示环节变化出了两种陆地上的动物,劳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动物,但是在紧张的拍卖场上非常惹眼,这个男孩当场就被高价买走,不用参加第三个血腥的海水环节了。 此时场上进入第三个环节的只剩下四十五个活体人类。 劳对艾文说过,第三个环节会所有参加拍卖的活体人类被同时放进海水里,死掉一部分之后,剩下的那些就可以进入拍卖环节,那些幸存者的意向买家们会过来参加拍卖,价高者得。 “劳,如果第三个环节会死掉那么多人的话,前两个环节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我是说,即便买家已经挑选到了自己想要的活体人类,那个人类也有可能会死在第三个环节里,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第三个环节放在最前边进行,直接让通过了这个残酷环节的人类下来选秀,参加拍卖呢?”艾文对劳说出自己的疑惑。 劳则紧张的难以自控,用自己的触手狠狠在艾文腰肢上捏了一下,艾文吃痛,把站姿挺得直直的,不敢弯腰。 “等会你就知道了,现在不要讲话,第三个环节快开始了!”劳恶狠狠地说。 艾文脸上没有表情,但是内心苦涩的想道: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等会了,也许等会我就变成鲨鱼的食物了。 沙地中央,穿着一袭红色长裙的女孩拖着宽大的裙摆立定。 又是一阵悠扬的歌声传来,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在前两个环节进行之前,艾文还有心情欣赏女孩的音乐,但是眼下,艾文经过七八个小时的站立等待,已经疲累的无以复加,仅仅是站着都已经十分困难,女孩的音乐此时对他来说跟头顶的海水声和劳身上的粘液声没有什么区别。 此时他需要的不是歌声,而是一个装满热水的浴缸和一张松软的羽毛床。 女孩的歌声结束,跟前两次不同,艾文这次觉得她唱的实在是太长时间了,像是唱了一整天,此时的艾文即将一头倒在地上。 艾文对等会的第三个海水里混战的环节感到深深的忧虑——以现在的体力,我不可能或者从海水里爬出来,此时就算一个寄居蟹都能把我手里的任何东西抢走,艾文凄惨的想道。 突然场地上一声浑厚的声音打断了艾文的忧虑。 这声音。。。来自座头鲸,艾文回想着自己在walkman里听到的那些入门的海洋生物的发音,没错,这就是座头鲸的声音——可是座头鲸不是主管拍卖的吗? 没等艾文张嘴问劳,劳的一个触手就悄悄伸过来在艾文的腰肢上狠狠掐了一把。示意艾文闭嘴。 艾文不敢言语,只是用尽几乎最后一丝力气牢牢的站着。 “这是预购环节。”劳突然小声的说,“这就是这家拍卖所的高明之处,他们特意把厮杀环节定在最后。在前两个环节里挑中合适的人类的那些买家们,会在第三个环节——厮杀环节开始之前,获得一次提前把自己想要的人类买走的机会,当然这个机会并不便宜,而且要在所有的意向买家中竞价,但是如果那些买家对自己选中的人类十分中意,就会不断提高自己的报价,让自己想要的那个人类免去厮杀的环节,当然如果那个人类的意向买家并不是很中意这个人类,或者出不起预购的钱,就得眼睁睁看着自己选好的人类进入海水里参加厮杀,如果那个人类能活下来,买家们才有机会竞价。” 刚才还疲惫不堪的艾文被这样血腥的商业化操作震撼到,身上的疲累几乎一扫而光。 “为什么?那你们这些活体人类贩子为什么会把我们送到这种拍卖场上,如果我死在厮杀环节里,你不是连本钱都要赔进去了吗?”艾文又惊又怕的问道。 “不,血腥的厮杀环节也为这家拍卖所带来了不菲的收入,在拍卖场外有很多买票进来看你们厮杀而不是进来购买人类的观众们,所以每个把人类送进厮杀环节的所有活体人类贩子都能拿到一笔,大概是相当于你们身价一半的收益,而一旦你们卖出去了,卖掉你的钱加上你们厮杀表演的收入,我就不会赔钱,当然前提是你能卖出去。”劳小声说,谈论这件事的劳,像是在驾驶考试上正在跟学员交流考试心得的教练,语气里充满了冷淡。 艾文听完整个人都几乎垮了下来,双腿一松,勉强扶着身边的珊瑚和软的像水一样的劳,强撑着自己没有倒下。 “你在干什么!现在是预购买环节,如果你在这个环节被你的三十七个意向买家中任何一个人买走就不用再参加厮杀环节了!懂吗!用尽全力给我站好!要比第一个环节展示的时候站的还笔挺!”劳小声怒斥道,声音的微弱不足以减弱一丝语气里的威胁。 艾文被这些海洋生物一波又一波的骚操作彻底征服了——前两个环节之所以持续这么久,就是为了消耗这些活体人类的体力,这样他们在第三个环节里的死亡率就会更高,所以在预售环节里,就更能激发买家们买下他们的欲望,因为这时候不买,等这些筋疲力尽的人类被丢进海水里,就几乎没有机会能再买到了。 此时艾文终于意识到劳一直在强调的:海洋生物比陆地生物聪明得多——当然,这种恐怖的促销方式,很少有陆地生物能想出来。 艾文想通了这点,只好拿出自己早已用光的力气,让自己身上僵硬麻木的肌肉重新开始工作,艾文想起自己曾经在boyguides一个恐怖的下午,教官对参加训练的三十二个童军说,他们将在这个湖边整整站立一个下午,如果在前两个小时没有任何人乱动,两个小时就可以结束站立,如果有任何一个人乱动,就会延长一个小时的站立,结果那天三十二个童军在湖边站到了晚上八点才结束站立。。 那天每个人身上都被有毒的蚊子咬出了脓液。 可是那天的艾文一下都没有动过。 。。。 艾文的三十七个意向买家里有个精致的老牌贵族,这个贵族从事扫把藻的发酵和溶液酿造事业,财力十分雄厚,这位贵族对艾文十分中意。 贵族正低声对自己的随从说着什么,劳远远地对这个贵族行了个礼。 预售环节开始,买家们纷纷提出自己中意的那个人类的报价。 很快成功预售的人类的名单出来了,座头鲸的声音回响在场地上。 劳屏气凝神,专注的听着。 艾文虽然听不懂,但是悄悄地伸出自己的精神触手,搭在劳的触手上,不多时,劳全身一震。 “我卖出去了?!”艾文惊喜的问。 “不,你要参加第三个环节了,名单里没有你,祝你好运。”劳失望地说。 随着座头鲸的一声令下,全场响起一阵令人不适的欢呼——第三个环节终于开始了。 第九十二章 躲 艾文的父亲是加拿大在北约快速反应部队里任职的军事顾问,强悍,尚武,艾文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流露出对任何事的哪怕一丝畏怯情绪。 但是现在从座头鲸的那声开始口号响起来之后,艾文两股战战,又累又怕,几乎都走不到出发位置那里——这一幕给意向买家们看到也许会立刻放弃购买自己的想法——艾文苦涩的想到。 可是这实在不能全部怪自己,任谁在第三场比赛开始前听见劳说的那些恐怖的操作,都会产生极大的心理压力。 艾文甚至觉得劳在自己身上下了很大赌注,只要自己一输掉比赛,劳就能获得很大一笔赌资,所以劳才会在第三场比试开始前说出那么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内幕。 出发点在场地中央的沙滩上,一个用简单的滑轮结构吊起来的电梯停在地上,刚好够剩下的这些参赛选手站上去。 劳牵着艾文前往出发点。走到出发点大概四十米,劳带着艾文尽量往人多的地方挤。 “把你的触手伸出来,朝着我说的方向扫过去,轻轻的。”劳低声跟艾文说。 艾文赶忙跟着指示悄悄放出自己的精神触手,有了几个小时前的经验,艾文知道这附近大部分生物能察觉到精神触手的存在,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而是乖乖的等着劳发信号。 “十一点钟方向,一点五米。”劳说。 艾文迅速而轻缓的把自己的触手伸过去,触到了一个成年男性,体型瘦弱,身上脂肪含量很低,精瘦的身材,个子不高,但是走起路来很有力气,头发硬而短,身上穿着一条紧绷的及膝泳裤,材质很奇怪,但是腰部有个口袋,艾文通过简单的触碰很快察觉到这男人的泳裤里塞着四颗氧气药丸。而且很明显不是凶神。艾文探查的差不多就把触手收了回来。 劳很快感应到艾文迅速结束了探查敌情,又指出另一个附近的女孩,艾文照旧上去用触手触碰了一番,大概了解了女孩的战斗力和供氧装置的存放情况。 走到出发点的时候艾文已经对差不多二十个人类的战斗力有了初步判断,并且大概知道他们的供氧装置存放的位置。 有了这些简单但是有效的情报,艾文站在出发点的时候觉得安心了很多。 “我给你的吃的那颗供氧药丸在进入海水后会立刻发生作用,但是药效不算很稳定,所以供氧的力度要靠你自己把握,即便嘴里的空气已经多到自己都消化不掉也不要吐出来——那些刚进水就被人抢走供氧装置的人发现你嘴里有空气的时候会把你的肺活活撕出来的。记好。”劳刚说完,出发点的玻璃罩就扣上了。 四十五个人类分别站在四十五个玻璃管道里,随着管道尽头一阵“嗡嗡”的抽气声,整个管道里瞬间变成负压管道,艾文跟其他四十四个人类一起被气压狠狠的弹进管道的另一头。 还没等艾文从压力变化带来的耳鸣里走出来,自己就飘在了又热又咸的海水里,一口水呛进嘴里,似乎整个肺都灌满了盐水。 。。。 一切都跟劳说的不一样。 艾文没有感觉自己身体里充满了那颗供氧药丸带来的充足空气,只感觉天旋地转,本来就失明的艾文在海水里找不到哪边是上,哪边是下。 上下颠倒之间早已经喝足了海水。 艾文像个掉进深井里的老鼠一样不知所措朝各个方向用力扒水,没有目的,没有目标,全靠本能支配着那些所剩不多的体力,过不到一分钟,艾文就被海水灌得饱饱的,仅余的一丝力气也彻底用光了。 这时一双瘦弱但有力的手抓住了艾文。 艾文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任凭这双手在自己身上一寸不漏的搜刮着。 “滚开。我身上没有供氧设备。”艾文仅存的一点意识无力的骂道。 那双手却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甚至又上来了一双手帮着一起搜刮艾文身上的供氧设备,可是他们在艾文身上甚至找不到一颗药丸或者一小包压缩空气。 就当其中一双手放弃离开的时候,另一双手似乎受到了什么启发,把悬浮在海水里的艾文狠狠的拽下来,双手扒开艾文的嘴唇,瘦长的手指撬开艾文的牙关,掐住艾文的舌头,试图寻找舌头底下有没有藏着药丸。 因为嘴被扒开这个动作,艾文又被灌进一大口海水,就当那双手查找过艾文的舌头下边没有药丸准备放弃的时候,艾文突然头脑一阵晕眩,一股空气瞬间灌满全身,刚才还沉重的像块石头一样的大脑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浑身被灌满了清新空气的艾文头晕目眩,整个身体像是要炸掉一样,但是比刚才窒息的感受要舒服了很多。 “供氧药丸在进入海水后会立刻发生作用。”——艾文突然明白了刚才劳说的这句话,这个药丸跟海水结合以后才会发生作用,所以当艾文的身体里被灌满了海水之后,那颗药丸才开始产生空气。 艾文得意之间,忘掉了劳的警告——即便嘴里的空气已经多到自己都消化不掉也不要吐出来。 “咕咚——”一声,艾文嘴里冒出一个巨大的气泡。 这下惹了大麻烦,正在艾文身边争夺几颗供氧药丸的人看见艾文已经获得了充分的空气,瞬间都把矛头对准了艾文。 所幸此时的艾文已经在刚才的缺氧和眩晕里走了出来,艾文在海水里抖抖身体,把身上所有的精神触手都放了出来,尽可能的朝着自己身边所有方向探过去,三个体型不一的身影正朝着艾文围拢了过来。 艾文一边朝着相反的方向游动,一边用自己的触手尽量探着围拢过来的三个人,一个身上已经没有供氧药丸了,但是游动起来十分有力,另外两个身上的药丸好像也被抢走了,而且体内空气不多,几乎没有力气游动。 尽管如此,双拳难敌四手,艾文的精神触手只能用来刺探情报,却并不能对这些人造成一丝实质伤害,虽然此时自己的空气勉强够用,但是一旦被这三个人围起来,下场正如劳所说——连肺都会被活活撕出来。 想到这艾文掉头就跑,但是那三人里游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已经够到了艾文的脚踝,悬停在海水里的艾文一旦脚踝被抓住,便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很快就被三人团团围住。 这三人像是结成了一个短暂的联盟,一个人抓到艾文,另两个极度缺氧的就立刻顺着艾文的脚踝爬上来卡住艾文的脖子,掰开艾文的嘴发疯一般的从艾文嘴里获取空气。 艾文被两人死死箍住,动弹不得,三人轮流在艾文嘴里获取空气,很快那种窒息的感觉又回到了艾文的身上。 只有两个凶神。两个。凶神。 在艾文即将失去知觉的时候,艾文脑海里回响起刚才女孩说的这句话——在被拍卖的这些人里,只有两个凶神。 而另一个已经被买走了,没有参加海水里的厮杀! 想到这艾文精神大振! 艾文躺平,任由这三人尽量从自己嘴里获取空气,彻底放松的艾文很快调出自己的意识,艾文的意识沿着精神触手连接上了正在从自己嘴里呼吸的三人其中的一个。 顿时艾文进入了那人的意识里,艾文获取了那人的视角。 尽管进入那人的意识对那人不会有丝毫影响,甚至那人连一丝察觉都没有,但是对于艾文来说,身体里仅存的一点空气只要加上一个清晰的视野,就足以逃脱这些人的围捕。 正在从艾文嘴里盗取空气的强盗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脑海已经被入侵,艾文借着这人的视野用力挣脱了三人的束缚。 身体里还有够用的空气,再加上一副视野的艾文如虎添翼,尽管第三视角不算方便,但是艾文熟练的配合着自己身上的精神触手,灵巧的躲进一个珊瑚礁里,那人环视四周,周围尽是些已经淹死的浮尸。 场面令人胆寒,正当艾文稳妥的躲在珊瑚礁里等着比赛结束的时候,身后一个柔软的东西触到了艾文。 是劳。 “跟我走。”劳在海水里的声音很奇怪,但是因为曾经在walkman里听到过,所以艾文很熟悉这个口令。 “跟我走。”劳又重复一遍。 第九十三章 虽然进到皮库里之前,所有人都知道公会在招兵买马,为流落在外的变形兽们提供可以更换的皮和规范化的变形技术,但是张明明和郝利都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皮库里竟然存着这么大量的皮。 而跟着进来的克克早已经两眼发光,整整齐齐的吊挂在眼前的这些皮让他兴奋不已。 “管理员,清单在哪?”克克把花斑狗揪过来问道。 花斑狗从一处柜子里拿出清单,克克花了半个小时清点自己要的皮。 因为在刚才的野猪袭击里克克在众人陷入危险之际并没有出手帮忙,所以现在大家对克克的态度非常微妙,尽管登记在册的皮多达两百多张,但是并没有一个人过来帮忙。 “你要怎么把这些东西搬运走呢?”张明明问道。 “这些皮标准太低了,破的,皱的,温度把控不好已经坏死的,不得不说,我做你这单生意,赔了。”克克埋怨道。 “不管你标准多高,劝你尽量多带走几张晚上回家慢慢挑选,公会可不会等着自己的保险柜被人开了之后再给你半个小时去挑挑哪些货值得带走,我们得尽快离开这。”一直在门口守着的花斑狗说。 “已经来不及了!”郝利突然警觉的说。 尽管张明明对花斑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是花斑狗作为一个新队友,张明明对它的了解始终没有那么透彻——花斑狗生性优柔寡断,虽然心知肚明张明明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进到皮库之前,它还是隐瞒了皮库里藏着一副报警系统的事情。 在张明明撬锁的时候,它就知道通过撬锁进入皮库会触发皮库的报警系统,公会设在皮库周围的基地就会在短时间里收到皮库被窃的信息。 这时候花斑狗就面临两个选择,要么跟张明明一伙迅速拿了这些皮,快进快出,偷完就走,要么继续隐瞒已经暴露的事实,在这拖住张明明一伙,等基地来救援的那些人到了帮忙抓住张明明将功赎罪。 花斑狗没有做这个选择,而是试图随机应变——如果在撤退之前,基地的快速反应部队就杀到了,它就立刻协助抓捕张明明,而如果张明明一伙人动作够快,偷玩就走,它就死心塌地跟张明明一起反抗公会,因为即便留在公会,再见自己狗崽子的机会也不见得存在,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推翻公会,让自己身上这种悲剧再不会发生。 可是花斑狗的优柔寡断几乎病入膏肓,眼看着克克不紧不慢的在那里清点皮具,它被“基地快速反应部队马上要到了”的念头几乎压垮,忍不住说漏了嘴,催促大家尽快离开。 可是为时已晚,郝利跟花斑狗都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快速反应部队已经到了。 。。。 “关门!”张明明果断下令,防盗门刚刚关上,门外就传来一阵激烈的撞击声。 “是快速反应部队!”花斑狗惨叫道,虽然它自己是公会干部,但是在变形兽群体里,公会名声在外,没有谁敢打公会皮库的主意,所以平时花斑狗做的看守皮库的工作不过像是狐假虎威的一份花瓶工作而已,传说中基地豢养的快速反应部队第一次跟自己只有一壁之隔,花斑狗竟然是这些人里最紧张的一个。 门外的快速反应部队包括两组飞禽,一组走兽,由一个人类带领,远看颇具《江城子密州出猎》里“左牵黄,右擎苍”的苏东坡的豪迈气度,而且这样的搭配更容易隐藏在人群之中,即便公会的皮库都设在一些偏远的山庄或者度假村里,快速反应部队若是单靠一些经过训练分飞禽走兽负责安保工作还是不太现实。 试想不管是谁在林间小路上看见成群的飞禽走兽向着一个方向急吼吼的冲过去,都会把这当作是什么自然灾害的前兆,但是这些飞禽走兽中间有个人类跟着就会好很多,看见的只当是这人在山里遛自己养的奇珍异宠。 负责这个皮库安保工作的快速反应部队是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三条罗威纳,两组海东青飞在他们头顶的树林里。 “里边的朋友,出来把话说清楚,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领头的男人说。 “我们要来的就是这,你别他妈废话了,要么放我们走,要么赶快动手。”张明明在房间里喊道。 领头的男人诧异,暂不说这室内的人看见满屋子冻起来的人皮不感到害怕,就这声音怎么听都是个还在上小学的孩子,若不是有门前横亘着野猪的尸体,男人只怕真的会把这次的入侵事件当作是谁家的小孩调皮不小心开了防盗门。 “看来是同道中人,公会现在正广纳华北平原上所有的变形兽,这屋子里的皮货就是为华北各地的朋友们准备的,你只要到公会登记一下,就能免费拿到一张合适的皮具,又何必舍近求远做个梁上君子?”男人一边说一边指示罗威纳包围房门。 这房子就是一间巨型保险柜,只有大门能够进出,三条罗威纳围拢在门口,两组一共六只海东青正盘旋在低空随时注意着门口的情形,门口一旦有任何动静,犬牙和鹰爪都会立刻作用到盗贼身上。 张明明一众被反锁在房间里,门口是什么情况一点都看不到,众人被花斑狗激烈的反应弄的十分紧张。 “你能不能别跟没事人一样,这批货可是替你偷的!”郝利看着克克闲散的坐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纤细的香烟一脸看戏的样子不由得骂道。 “这可是你们的货款,什么叫替我偷的,赶紧想办法出去吧,我们跟他们耗不起的,公会人手多的是。”克克吞吐着香烟说。 张明明则已经凝神静气,深深的进到自己的意识里,一个意识分离出去,准备出门看看,不料这金属墙壁挡住了张明明所有的精神力量,分裂出来的意识根本走不出这间屋子,别说出门盗用别人的视角,就是想看看敌情都很困难。 第九十四章 “不行,看不到外边,这间房子还有没有别的出口。”张明明问花斑狗道。 “没有任何其他出口,要么现在束手就擒,要么乖乖等着冻死在这里。”花斑狗说。 一旁的克克则仍旧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这副面对生死无关痛痒的态度让郝利和张明明甚至生出一丝希望。 “你有别的办法吗?”郝利问克克道。 “啊。。。不管你信不信——都没有,没有一点办法,进来之前我只知道这里藏满了质量低劣的皮具,谁知道会有一支快速反应部队在旁边等着抓我们现行呢,是吧狗狗。”克克说着突然把话题转移到花斑狗身上,张明明跟郝利这才想起来一把抓过花斑狗。 “你是这里的安全主任,你难道不知道这附近有快速反应部队?”郝利质问。 “我知道,但是谁知道你们会就地开始清点,知道怎么偷东西吗?开门,偷东西,然后快跑!”花斑狗不甘示弱。 门外的人等了一会等不到屋里的回音,那男人又喊道: “朋友,我开门了啊,我手上没有任何武器,动手之前所有话都好说。”男人的声音刚停下,防盗门上的密码锁就响起来输入密码的声音。 这下花斑狗彻底慌了,刚才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出声喊一下自己还在里边不要强攻,现在再没有这种机会了,只要男人开门进来,花斑狗就会被认作是叛徒——尽管事实如此,但是自己当上叛徒想做的事一样都没来得及做,就这么被抓了实在不甘心,眼看防盗门就要开了,花斑狗嚎叫着朝张明明扑过去。 花斑狗指望快速反应部队看到自己扑倒张明明的一幕然后给自己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可是不等快速反应部队的那男人把门打开,郝利就冲上去把大门死死顶住,花斑狗这一扑白扑了。 只是张明明因为没有任何防备,被花斑狗偷了空子,胳膊被狠狠咬上去,一阵闷疼从小臂上传来。克克则像是看戏一般吞吐着自己嘴里的香烟,张明明用力掰开花斑狗的嘴,几股鲜血从胳膊上窜了出来。 “这节骨眼上你还指望他们能再接受你?你敢咬我!”张明明又惊又怒,门外人听见室内起了争执,突然加大了开门的力度,把防盗门撞得咣咣响。 情势紧急,张明明双眼盯上了花斑狗的眼睛,瞬间拿住了花斑狗的意识。等防盗门刚打开一条缝,张明明就操纵着花斑狗从门缝里钻出去。 三条罗威纳和两队海东青导弹一样扑过来,一瞬间花斑狗就动弹不得,被制得死死的。 张明明通过花斑狗的眼睛看到眼前的情况,不过是三条狗和几只鹰另加一个带头的男人,情况似乎可以应付。 可是不等张明明看得再清楚些,一头罗威纳就果断的咬破了花斑狗的喉管,一股毛茸茸的热血从花斑狗的口鼻里涌出来。 “你放心走吧,我知道你那六条狗崽子长什么样,我会替你把他们从公会里带出来。”张明明对花斑狗的逐渐散去的意识说,临死之际的花斑狗狠命直脖,大张着嘴,张明明不知道她是放心了还是赍志而没,但是张明明离开花斑狗的脑海时,那股愤怒令他十分不适。 。。。 眼看大门已经被破开,张明明摆手示意让郝利让开,鼓足劲一脚踹开防盗门。 门外的男人听着室内有个稚嫩的童声,只当是哪个声带没有发育完全的小毛贼,没想到一脚踹开门的竟然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小男孩。 不由惊叹道:“嚯,这是谁家公子,不好好上学,学人家偷东西,看清楚里边是什么东西没,看清楚了赶紧跟叔下山。” “上个跑到人家门口对着小孩乱称叔叔的那个孙猴子,可是差点被活活烧死,你们这些大人非得死到临头才把小孩当回事是吧。”张明明牙尖嘴利的骂过去。 男人被张明明逗乐,示意罗威纳退下,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这个小孩,首先确认是人类孩童无疑,身上没有其他动物的味道,举止更没有特殊之处。 突然男人想起最近基地里流传着一个说法,说那个襄县的马戏团里有个小孩,是极凶之神,集团老总特意去拜访过那个小孩,但是老总是个有身份的人,没有当场对小孩动手,就这么错过了抓住这个极凶之神的机会,后来那个小孩害死了自己的亲爷爷和爸爸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最近收到风,这个极凶之神——也叫信风,据说悄悄潜入平顶山,在白龟山水库一带活动。 难道眼前这个小孩就是那个价值连城的信风! 想到这,男人伸出手,一只海东青稳稳的落在男人胳膊上,男人对着海东青耳语一阵,海东青带着男人的口信像离弦的箭一样破空而去。 “那小孩,你家大人呢,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啊,把你家大人叫来。”男人别有用心的问道。 张明明虽然不知道这男人有什么坏点子,但是这男人讲话的语气就跟张明明天生不对付,张明明冷笑道:“我家大人,正在你家*你妈*你爸烧你的房子砸你的灶台呢。” 一句话把男人激怒,这下这男人也顾不上眼前这小混蛋是不是信风了,打了一声呼哨,三条罗威纳和五只海东青一起发难,朝着张明明扑了过来,张明明一边后退一边先是对着罗威纳放出三组干扰意识——刚才制服野猪的就是这招。 干扰意识正是静默会里研究出来的手段,正对应着静默会的信风五子的五个人,分为嗅觉干扰,味觉干扰,听觉干扰,视觉干扰和触觉干扰。 张明明运用自如,刚才野猪超自己顶过来的时候张明明就放出了视觉干扰,视觉干扰意识进入到野猪脑袋里一瞬间,一边的墙就被野猪看成了张明明,所以用尽全力撞到墙上,当场撞碎了脑壳。 此刻张明明情急之下放出三组干扰,对应每只罗威纳分别用上了视觉和嗅觉干扰,罗威纳当场失去目标,在距离张明明不过一步之遥的地方方寸大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起来。 身后房间里的郝利看见张明明身陷险境,本来以为这小孩必死无疑,当即变回杂交杜宾,从室内跃出来帮着从半空中咬掉一个海东青,没想到张明明竟然对三头猛犬应对自如,这令杂交杜宾又惊又喜。 剩下四个海东青一看情势不对,纷纷就要掉头躲闪,可是刚刚对付了罗威纳的张明明又怎么会放过它们,张明明趁着杜宾在搅局之际,利落的跃上墙头对着四只海东青放出触觉干扰,失去触觉的海东青像是毒气室里的苍蝇一样,纷纷从空中落下。 男人此时已经确定这小孩就是出逃的信风,所以等张明明一脸得意的从墙头上跳下来的时候,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瞄准了他的脑袋。 “别动,你放出什么干扰意识都没有用,我手里这把ak47塞满了整整三十发子弹,你即便用意识把我变成瞎子我也会扣下扳机对着周围扫射,你想被乱枪打死就尽情过来干扰我。”男人冷笑着威胁道。 张明明知道这把枪的威力,一时间不敢乱动,男人兴高采烈,信风一旦落网,自己在公会一步登天不说,至少也是平步青云。 男人用枪逼着张明明绑了郝利,又让张明明反身把屋里所有人都叫出来,可是除了已经死去的花斑狗之外,克克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皮溜走了,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一些战战兢兢躲着的野狗。 “害,你们这些杂碎可是已经没用了。”男人说着就要开枪对着野狗们扫射。 “停手。”院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张明明回头一看,惊讶道:“我去!怎么是你!” 几天不见,小和尚看起来神采飞扬。身后跟着七条罗威纳,小和尚打了个响指,身后的罗威纳纷纷退下狗皮,现了本相——七头黑棕色的美洲狮站在小和尚身后。 第九十五章 眼看猎物即将到手,却被一个不相干的小和尚打断,男人非常生气,他手里的ak47自动步枪蠢蠢欲动。 说回小和尚,他从闫先生的别墅里出去之后径直前往水库,沿着水库走了一上午终于到了前两天自己倾注精力认真监视的那家水上俱乐部——7号厅。 彼时7号厅的登记工作正进行的如火如荼,这在整个华北平原的变形兽中间都是一件大事,所以7号厅里里外外的工作人员都要忙疯了,看见一个小和尚过来,只当是个不长眼的游方僧人,挥挥手要打发了他。 可是小和尚不急不慢,盘腿在7号厅的门口坐了下来,气定神闲的开始打坐念经。 两个门童过来跟小和尚交涉,小和尚不理不睬,丝毫不受打扰的诵念着《地藏本愿经》,两个门童见他也不打扰众人,便随他去了,只当是娱乐观众的一道风景线。 小和尚在烈日下诵念了半个小时后,一个西装革履的值班经理从俱乐部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伞,安静的站在小和尚身边,撑起伞给小和尚遮阴。 小和尚则像是没看见身边的人,语速不疾不徐的念着: 佛告文殊师利,譬如三千大千世界所有草木丛林,稻麻竹苇,山石微尘,一物一数,作一恒河,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一劫之内,所积尘数,尽充为劫,地藏菩萨证十地果位以来,千倍多于上喻,何况地藏菩萨在声闻,辟支佛地,文殊师利,此菩萨威神誓愿,不可思议。 小和尚诵完这一段,起身向给自己打伞的经理合掌致意。 “小师傅何故来这等风尘之所,有什么缘分可言?”经理客气的说。 小和尚则点头笑道:“这里众生汇聚,人鬼通途,小和尚想过来开开眼界。而且有本书,想交付给贵处。” 说着从自己的褡裢里拿出来自己的那本粗糙的线装《玫瑰经》。 经理接过《玫瑰经》仔细端详着,良久,伸出手请小和尚进到俱乐部里。 此时虽然是正午,整栋建筑更是通体覆盖着黑色玻璃墙,但是墙外的阳光都被厚厚的白色幕布遮挡住,室内凉爽昏暗,看起来就冰凉透亮的黑色地板上三三两两睡着夜行性变形兽们。 经理带路,带着小和尚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堂,从舞池后台的一个小门里进到一处通往地下映着绿光的走廊里。 “小师傅请。”经理请小和尚自己进去。 小和尚双手合十向经理致谢,然后走进这个绿光走廊,经理在身后关上厚重的木门。 沿着楼梯走到深处,小和尚发现这些莹莹绿光并非人造光,而是这处走廊通往水下,走廊主体是一个玻璃管道,正午的阳光晒透了走廊上方的水面,才把水体映出的绿光散射进管道走廊里。 沿着走廊在水下走了两百米左右,小和尚来到走廊尽头的一处木门前,小和尚正要敲门,木门就吱呀吱呀的开了。 “进来!快点!别磨磨唧唧的,你是什么畜生?你的狗牌递过来!还站着干嘛?谁让你穿衣服进来的!脱了!”木门后边光线充足,刚刚走过狭窄的水下玻璃管道,来到这间宽敞的房间里令小和尚感觉豁然开朗。 小和尚环顾周围,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办公室女性正坐在一张秘书桌后边,专心致志的看着电脑,时不时用眼角瞟一眼小和尚。 这女人脸上画着简单精致的底妆,看见小和尚呆头呆脑的站着不动,便推推脸上的金丝眼镜,面容扭曲,加大分贝喊道: “把——你的——衣服——脱光!” 小和尚从生下来就跟随师父云游各大寺院,直到后来决定自己出山修行,在前十年的成长过程中跟女性说过的话累计时间不过二十分钟,直到后来在马戏团里遇见了宋琳,却也因为不会因为跟女性交往,而跟宋琳的关系极差,宋琳也对小和尚十分厌恶。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张嘴就要求自己脱掉衣服,小和尚站在原地囧红了脸,低着头抬眼看着眼前的不耐烦的女人,低声说道: “我不是畜生,我是人,人类。” 女人让小和尚重复了两遍才听清小和尚说的话,便把手里的资料往桌子上一摔,脸上的妆容更加扭曲,怒道:“谁放你进来的!换皮的去楼上办公室!” 正当女人对小和尚百般刁难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女人接完电话,冷冷的对小和尚说:“坐那等会,何主任半个小时后上班。” 说着手指了一下房间一边摆着的一套藤椅。 小和尚在藤椅上等了一个半小时,诵完了《无量寿经》上卷,秘书桌后边的女人终于把小和尚叫了起来,说: “跟她进去。”女人手指着另一个穿黑衣的女人。 跟秘书桌后边那个女人比起来,站在房间中央的那个黑衣女人看起来就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通体黑衣,手脚细长,眉眼锋利,还长着一双紫色的薄唇。通身散发着一种薄情冷淡的气息。 可是两个女人不仅外形相反,连性格也截然不同,秘书桌后边那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职业女性一张嘴就是冷言冷语,通俗来说就像谁欠她的一样,可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薄情寡淡的黑衣女却一副顺从的样子,像训练有素的艺伎,富有女性特质。 黑衣女前方带路,带着小和尚走上一段长长的旋梯,旋梯像供养塔里挂着的盘香一样,越向上走越窄——这间房子在外边看起来肯定像是一个尖头朝上,立在水里的海螺——小和尚这么想。 旋梯周围有一间一间的房门,房门没有彻底关闭,只是挂着一张合成皮的帘子,整段旋梯昏暗幽香,小和尚乐在其中。 “快到了,尽量别呼吸的太快,不然等会你会晕倒。”黑衣女说。 小和尚经黑衣女的提醒才发现自己确实已经有些头晕,飘飘然,即便是自幼不饮酒的小和尚也知道自己快“醉了”,这令他有些惊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爬个台阶就要醉酒了?这不是害我这个出家人吗?” 黑衣女看见小和尚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得笑道:“这是海螺塔,别说你这种没喝过酒的小和尚,就是转生三世的酒鬼进来也得醉上八分。” 小和尚这下彻底不敢呼吸了,但是爬楼梯又十分耗力气,一会不吞上一口酒味极浓郁的空气就受不了,一旁的黑衣女把小和尚捂嘴的手打开,说:“好好走你的路吧,不吃不喝一天能活,你还能一天不换气?” 黑衣女说着把小和尚拉过来,指着旋梯最顶端,高高的尖顶上透着一点金灿灿的阳光,就是这点阳光给整个海螺塔内部带来一丝光亮,黑衣女说:“看见那没有,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水下,那个发光的尖顶刚好伸出水面一点点,那个尖顶上镶嵌着一瓶这世间最名贵的酒——金架酒,那瓶酒在阳光下慢慢挥发,把整间海螺塔都熏得酒香浓郁,越往上走,酒味就越浓,你要去的那间办公室距离顶层的那瓶酒只剩下两层,你要是不尽快学会调整呼吸,习惯一下一点酒精的味道,你要办的事肯定成不了。” 小和尚看出黑衣女眼里有些关切,不由得心生一阵暖意,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小和尚问黑衣女为什么对初次见面的自己这么关照。 黑衣女对这个话题十分伤感,沉默良久,还是伸出手在小和尚光秃秃的脑袋上亲切的揉了揉,手指凉的吓人,说:“我有个弟弟,跟你差不多大,我们很久没见了。” 小和尚双手合十,向黑衣女道谢,然后打开办公室门走了进去。 。。。 “你还是没说你怎么变成公会的安全副主任了。”张明明好奇的追问道。 在皮库门口,公会快速反应部队的那男人眼看就要拿下张明明这个信风,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刚刚开始负责公会安全工作的小和尚,收到那男人放出的海东青带来的消息,说在375号皮库门口抓到了一个疑似信风的男孩,请求支援。 小和尚知道张明明偷了公会的名单以后就往这个方向逃来了,也知道他挟持的花斑狗就是375号皮库的管理员,所以断定快速反应部队抓到的男孩就是张明明,于是立刻动身带着一支伪装成罗威纳的美洲狮部队赶到现场,束手就擒的正是张明明。 小和尚拿着公会的交接单接手了张明明,向他讲起这几天的遭遇。 “约翰给我们的《玫瑰经》中间的内容经过他的遴选,中间被删掉了很大一部分,我问过狮子,但是狮子不告诉我,所以我跟艾文学习变形术的时候一直都不得要领,我想找到缺失的那一部分,所以加入公会看看所谓官方版《玫瑰经》有什么不同。”小和尚说。 “你们和尚对经文都这么执着,你还是没说你怎么变成公会的安全副主任的。”张明明刨根问底。 “想知道吗?明天再告诉你。” 第九十六章 小和尚推门进到那个办公室里,室内十分阴暗,潮湿的空气非常难闻,像是常年浸润在水沟边上的一个木桩的味道。 一个长着油腻长发的男人坐在一张原色柳木桌子后边——这位就是何主任。 何主任的长发在光线下油光发亮,看起来十分脏乱,柳木桌子则吸饱了水分,一张纸掉在上边都会被浸透。 小和尚单手立掌行礼。 “怎么?也被海底那些蛮子骚扰了?”何主任不抬头的说。 小和尚从怀里掏出自己翻译的《玫瑰经》放在男人桌子上,说:“施主,我不是来寻求庇护的,我手里的这本《玫瑰经》有很大缺损,我是来找原版的。” 何主任把面前的《玫瑰经》推开——“这里不缺翻译,不是来找庇护服务的,就别在这呆着了,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上点心,最近海底抓凶神抓的厉害,你这样的小青瓜蛋子,连下水道里那些搞偷猎的杂碎都能绑了你。” 在约翰从襄县逃到闫先生这里的时候就提起过这件事,最近因为北半球入夏,赤道以北的海底活体人类交易又进入了旺季,各种水生生物都变身成偷猎者沿着陆地上的各种水系深入陆地,在人类聚居的地方偷猎人类,像小和尚这类的凶神就是他们的主要捕猎对象,艾文,吕颂彦和宋琳在群狗袭击马戏团的时候被一具章鱼僵尸抢走,沿着黄河一路被卖入海里,至今下落不明。 “公会的庇护服务,是什么价格?”小和尚问。 何主任手挥挥,墙上有张羊皮纸,羊皮纸上写着公会提供的各种服务的价格。 变形兽登记入档——自备皮700——购皮按当日皮价计算,另收百分之十五服务费 变形兽安全班——每月5000起,年卡九五折优惠 变形兽一对一贴身安全套餐——每月起,无年卡 。。。 海底参观服务——单次6000,深海远洋起 另:所有入档变形兽公会提供免费变形培训附赠教材 “哇。。。真贵啊,怎么会有那么多变形兽出得起这笔钱呢,它们有些甚至都不具备人形,怎么可能拿得出人类社会里流通的货币呢?”小和尚感叹道。 何主任看小和尚有了些兴趣,终于起身,从桌子后边走出来,手里拎着一张大的夸张的传单。 小和尚注意到这位何主任身材十分消瘦,但是肩膀宽的像是在肩膀处横着架起来一根笔直的竹竿,扁平的肩膀加上瘦弱的双腿,让他看起来就像一块尖头朝下的黑色三角板。 接过何主任手里的传单,小和尚忍不住笑出声——这是一张为变形兽们提供贷款的传单。 传单上印着一头蓝色鲸鱼的logo,小和尚对海洋生物没有了解,但是标语写明了这是什么种类的鲸鱼: “布氏鲸信用金库——在变形兽合法化道路上的有力助手,布氏鲸帮你拿到合法身份,你所需要付出的一切不过只是一笔变成人类后前十五天的薪水。” “这也太扯了吧。。。”小和尚笑道。 “这家银行利率虽然不是最低,但是是变形兽里流通最广,你只要在布氏鲸信用金库里建立起自己的信用体系,未来不管是高山还是深渊都会有人为你服务。”何主任完全抛开了刚才的冷漠,变得喋喋不休起来。 “那我办理一个变形兽登记入档吧。”小和尚说。 “可你不是变形兽,你是纯种人类,你一进门我就闻到你身上那股凶神的味道了。”何主任说。 “不是有很多为公会服务的纯种人类吗?你不也是?”小和尚反问,确实自己从俱乐部一路走来,就辨别出门口那个给自己打伞的经理,秘书桌后边的那个女人和眼前的这个何主任都是纯种人类。 “变形兽登记入档仅限于变形兽,我在这里工作可不是以变形兽的身份。”何主任冷冷的说着坐回自己那张潮湿的柳木桌子后边。 小和尚把手里那张布氏鲸信用金库的传单放回何主任面前,说:“那如果我想在这里工作,需要找谁报名呢?” 何主任打开传单,里边夹着几张鲜红色的纸币。 “你都会什么?”何主任问。 “文本翻译,做饭和一些基础的功夫,只要工作地点不在这个海螺塔里就可以。”小和尚说。 何主任拿出一本厚厚的本子来回翻看十几分钟,然后‘啪’一声合上本子说:“保卫处缺人。” 。。。 “等会,你是存的有私房钱的吗?”听了小和尚的故事,张明明打断道。 “我在马戏团的工资啊。”小和尚说,“然后那个何主任就安排我去了公会的保卫处,保卫处里鱼龙混杂,有些是刚获得人形的变形兽,有些是对人类社会不太满意的人类,总之什么鬼怪都在保卫处,我小时候一直跟着师傅习武,还算有点技能,很快就当上了这个副主任,主管这附近皮库的保卫工作。” 张明明笑道:“咱俩真有缘,其他人怎么样了,我偷了名单出来,他们有没有说我坏话?” 小和尚被张明明这么一提,又想起来了自己从闫先生别墅里走出来那天,沉默良久,跟张明明说:“我们。。。再也不是一个团队了。” 小和尚把张明明偷走名单之后,约翰驾车离开,自己又加入公会的事跟张明明转述了一遍。 自从张明明在加入静默会的考试失败之后,一个极凶人格被埋在那堵土墙后边以来,张明明人格里人性的部分逐渐变多了起来,对周围人事物的关照也多了很多。 如果是没有弱化信风人格的张明明听见这个团队散掉的消息或许会对他没有丝毫影响,甚至还想笑,可是当前这个张明明听完小和尚的叙述,脑子里竟然生动的看见笑口常开的瞎子艾文,长得帅帅的吕颂彦和永远冷着一张脸却总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总能提供帮助的宋琳。 想到这张明明扪心自问,自己有没有对盗走名单这件事有丝毫后悔,仔细回想了一会,张明明觉得自己没有丝毫后悔——当初盗走名单是因为看清楚约翰对根公会作对这件事已经没有丝毫兴趣,自己身上的皮又正在快速溃烂,所以必须在短时间里跟群狗接洽上,获得群狗的帮助后给自己换张皮,事实上张明明也做到了。 “大家都没有因为这件事怪你,你拿走名单也许不是件坏事。”小和尚看张明明出神的想着什么,安慰他道——却不知道张明明此时也想到了这点。 第九十七章 妖男克克 “我知道。我没后悔。”张明明苦涩的笑笑,“走到我们这一步了,做事又何须强求别人理解。” 小和尚呼哨一声,七头美洲狮套回自己的罗威纳皮里,又变成了七头罗威纳,小和尚开着一辆吉普越野车,坐在车上的小和尚看起来像是偷偷把家里大人的车开出来的熊孩子,小小的一只。 七条罗威纳跃上车斗里,训练有素的坐下去。 “我就在这几座山上巡逻,明明,帮我个忙,别再来这了,再看见你我必须得把你抓回去。”小和尚说。 “不会,我有别的事要做。”张明明说。 小和尚驾车离去。张明明让郝利帮忙把皮库里剩下的皮收拾一下全部带走,经过克克的大肆劫掠,还剩下九十多张完整的皮,和两箱用来修补的碎皮。 郝利把整间皮库搜刮干净之后放了把火,连带着前边的饭庄一起烧了干净,拖着两箱皮出来的时候看见张明明蹲在路边手里忙着什么。 走近看张明明不知道在哪找来一把行军铲,在路边柏树下挖了个坑,刚刚在争斗中死去的花斑狗被张明明擦洗的干干净净,正躺在里边。 张明明在花斑狗身下垫着厚厚的松针,身上撒上几朵路边常见的野花,花斑狗脖子上的伤口被张明明用花朵盖上,看起来没有那么瘆人了。 “又没人看得见,你不用做这个。”郝利在张明明身后说。 张明明叹口气:“没想给别人看,就是觉得她挺惨。” “要是还决定不加入公会的话,这种妇人之仁最好是最后一次,不然这群狗都得变成这幅模样。”郝利说。 张明明蹲在地上回头看着郝利许久,面无表情:“谢谢。” “接下来什么安排?”郝利问。 “把这些皮挑出两张好的,我有用,你把剩下的拿回去,其他的等我晚上回来再安排,告诉它们今天是洞穴里住的最后一天,收拾家当晚上搬家。”张明明说。 经过克克的挑选,剩下的九十多张皮里已经没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郝利捡了十几分钟才在这些残次品里捡出两张勉强看得过去的。 张明明把皮卷起来,往山下走去。 时间将近正午,张明明走的又累又渴,路边的柏树林里恰好有几个新堆起来的坟包,供桌上摆着些冥钞,黄纸和还算新鲜的贡品之类,张明明便无所顾忌的蹲在新坟边上拿起供桌上的苹果鸭梨大嚼起来,吃了几个水果感觉通体舒畅,便起身朝新坟鞠了几躬,接着大步流星的往山下走去。 。。。 走到山下时已经过了晌午,张明明走的满头大汗,身上的皮毕竟不是自己的,不算合体,从山上一路下来像是穿着一件不合适的衣服,浑身不舒服。 山脚下有家鱼庄,张明明刚好经过这鱼庄门口,院子里没什么人,就两个伙计在水井边上杀鱼,旁边停着辆越野车,张明明肚里空空,食指大动,便进了院子要份汤面,端了面直接在临路的凉棚下吃的饱饱,身上却一分现金都没有。 等伙计过来结账,张明明一脸严肃,要叫老板过来说话。 伙计听到这笑了,上下打量着这小孩不过十来岁,还在小学的年纪,一张嘴却一副不可一世的态度,刚才看这小孩独自一人过来吃饭,伙计只当这是附近村上谁家中午大人不在,叫孩子自己出去找地方吃饭,没想到吃完饭却一副嚣张态度,看样子是没钱结账了。 “身上没钱吧,我就是老板,你爸叫啥,没在这见过你,哪个村的?看你打扮不像小要饭的,小小年纪讲话不知轻重,走跟我去把你爸叫来。”伙计说着就伸手过来拉张明明的胳膊。 “等下等下,叔叔叔,你先坐下。”张明明迅速换了一副嘴脸,乖巧伶俐。 伙计看眼前的这个小小年纪变脸挺快的小孩觉得有点意思,这饭庄开在山里,餐厅也不过是方便来住宿过周末的客人吃的,所以这时间并不是很忙,伙计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张明明面前。 “你有钱没?哪个村的?多大了,吃饭不知道带钱?”伙计一连串的问道。 “有钱有钱,今个不是有个保时捷停在你这门口嘛,我家的,就是这会儿饿了先垫吧垫吧,我在这等着我爸过来结账。”张明明花言巧语道。 伙计一大早倒是看见门口停了一台保时捷,蓝色的车身在早上刚升太阳那会映着朝阳看起来十分养眼,只是快到中午的时候就看见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孩把这车开走了,一路轰鸣,十分招摇。 只是——那男孩看起来不过跟眼前这个孩子大不了几岁,眼前这个若是上小学的话,开车那个最多也就高中,这小孩却张嘴就说那是自己爸爸,又撒谎了。 “你这小孩满嘴瞎话,开那车的也就是个高中生,能是你爸?你也别在这糊弄了,我报警了。”伙计见这男孩来历不明又满嘴瞎话,细想想确实怕惹上麻烦,翻开腰包,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诶诶诶给钱给钱给钱。”张明明看着男人拿出手机立刻把手里的一张百元大钞塞进伙计手里,伙计接了钱便把手机放回去,懒得再搭理面前的小孩,收了面碗就回厨房。 可是等张明明走后许久,男人像是一觉醒来一样,脖子耷拉着睡的酸疼,自己仍旧坐在刚才面对那小孩的凳子上,面碗还摆在面前的桌上。 伙计感觉后背发凉,等看见手里的东西时候更是吓得一声惨叫,从凳子上跌了下来。 手里拿着的竟然是几张冥币。 正在屋里休息的其他伙计看见自己同事受惊了,便出来问问怎么回事。 那伙计语无伦次,非要说自己刚才白天撞鬼了,那小鬼在这吃了饭还用冥币结账。 其他人只觉得这伙计是睡懵了,非要拉他进屋,没想到刚走两步那伙计又惨叫起来说那鬼偷走了院子里的车。 众脸懵逼。 。。。 张明明趁那伙计掏手机打电话的时候放出一组干扰意识,触觉干扰和视觉干扰让那伙计自己觉得结了账,实际上张明明却趁着伙计看不清摸不着的时候,用刚才在那几座新坟上拿来的冥币结了账,还在伙计腰包里摸走了一把车钥匙,一路上按着导航跌跌撞撞的往郑州方向驶去。 下午三点张明明到了郑州,刚进郑州就打电话给克克打了个电话。 “怎么还有事?”电话那头开门见山。 “有事,有事,说个地址我过去找你。”张明明嬉皮笑脸的说。 克克住的地方正在闹市,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他那台龙胆蓝色的保时捷停在路边,张明明拿着手里的皮按照克克说的地址上楼。 皮具商等在电梯门口,看见张明明上楼,一点不寒暄的说:“跟你们这个马戏团里的几个做回生意惹一次麻烦,还来找我干嘛?” 张明明笑嘻嘻的把手里的两张皮呈到克克面前说:“嗨呀,做你这行的碰见点麻烦不是常有的事,你溜了之后我看见那皮库里还有两张不错的,特意给你送过来。” 克克一把打开张明明的手,低声说道:“电梯里有监控,傻子。”说着引张明明走进自己的公寓。 公寓里装潢十分简单,没有电视没有音响,大大的落地窗旁边摆着一个皮沙发,这沙发跟原木的桌子颜色一样,远远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没长毛的猫在靠着窗户晒太阳。 家具布局看起来温和清爽,形状都十分低矮,整体布置的十分舒适。 第一次开车就开了三个小时,张明明累的不轻,便不客气的往沙发上一摊,一股异样的感觉袭来,这沙发——实在是太舒适了。 “人皮沙发。。。”张明明喃喃道。 克克不客气的坐在张明明面前:“有事赶紧说。” 张明明自己拿起原木桌子上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润过嗓子,不急不缓地说:“我读过那本在变形兽里非常流行的《玫瑰经》,有一章记载了一种特别实用的技术——大体来说就跟那种分裂自己的灵魂存在一些物件里一样,即便肉体死了,灵魂碎片也藏的好好的,这方法用好了,能让人永生。” 克克不动声色的看着张明明。 张明明仍不急不缓的接着说:“然后我就想到一件事,今天下午你在皮库里的反应实在是太淡定了,就像一点都不怕死一样。我就想到我们这些凶神都会做的一件事就是分裂自己的意识,而你又是个皮货商,你手里有大量的躯体——假如,我是说假如哈——你是个凶神,可以熟练的分裂自己的意识,在意识层面复制出很多个自己,然后安装进你收集的那些躯体里,你是不是就真的不怕死了?” 张明明刚说到这,身后的沙发突然像有了生命一样蠕动起来,把张明明整个裹紧沙发里。 猜对了——张明明想到——紧接着一股窒息的感觉袭来。 第九十八章 沙发的蠕动来的猝不及防——可是说起来,除了江户川乱步,还有谁会去刻意防范一个沙发呢? 张明明被整个裹进沙发里,呼吸逐渐微弱,这感觉十分奇妙,刚才还像一件普通家具的沙发突然对坐在自己身上的男孩发动袭击,像个肉团形状的巨蟒一样蠕动着把猎物死死缠起来。 “这。。。是你的。本。。。本体吧。”张明明挣扎着说,沙发的心跳和脉动都在耳边鼓鼓作响。 站在客厅中央的克克则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发生。 等张明明眼看要断气的时候,沙发稍微变松了点。 张明明从巨掌一样的沙发里掉出来,瘫在地毯上,足足缓了半分钟才开始正常呼吸。 等他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克克已经端了一杯茶,坐在矮凳上徐徐品着,形态优雅,丝毫看不出来这是刚刚对自己痛下杀手的那个人。 “这事,都跟谁说了?”克克啜饮着香茗问道,唇齿生香却掩盖不住嘴里的杀意。 “你看你就多想,你都把我放了,还问这种问题。”张明明揉着自己酸痛的身子说。 “嗯。”克克把手里的水杯放下,杯子还没在桌上站稳,杯子的主人就闪电般窜到张明明身后,张明明料到克克会来这一手,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本杂志卷起来挡在身后,打开了克克攻向张明明喉咙的手,克克被打这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张明明瞅着空立刻闭上眼凝神静志放出自己的七个意识,每个意识都足够分裂出静默会里的五个干扰意识,虽然还不了解克克是哪种凶神,但是张明明自信,自己放出去的七个意识足以控制资质远胜小和尚他们几个的凶神。 可是张明明放出的七个凶神根本没有机会动弹一下就已经认输了——六十多平米的客厅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一模一样的克克。 。。。 “我去。。。。。”张明明惊叹,不战而败,瞬间怂的像只小猫,七个意识逃也是的回到张明明脑袋里。 《玫瑰经》有记载的分裂记录是无穷个意识,那是海底里某个海沟的领主,张明明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奇葩的传说,所以对自己第一次就分裂出七个意识的事一直十分骄傲,事实上过于骄傲了,导致他一直都只有七个分裂意识——直到现在看见眼前的一屋子至少有三十个一模一样的克克。 “你难道以为凶神这种东西,只存在于你们那个破马戏团的后台里吗?”克克说。 “我这不已经猜到你就是凶神了嘛?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强。”张明明问。 克克从张明明带来的箱子里把那两张皮拿出来,抖落干净——的确是两张很完整的皮。 收了皮,克克的态度稍微缓和一点,问道:“你偷一辆车,开这么久,就是为了来找我炫耀你的推理能力吗?” “我是来拜师学艺的。”张明明说。 克克笑:“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等克克笑够了,张明明接着说: “我不觉得你会帮我,我最先来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看你是不是在私下复制你自己,所以才会在我们被堵在皮库里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因为就算是那个你死了,还有无数个你在别的地方藏得好好的,确认这一点以后,我想跟你学习这个技术。” “你自己不是有《玫瑰经》吗?干嘛来找我学习?不认识字?”克克说到一半才想起来眼前这男孩不过小学三年级,认识的字可能真的不多。 听克克这么说张明明才想起小和尚说的“约翰给我们的《玫瑰经》中间的内容经过他的遴选,中间被删掉了很大一部分,我问过狮子,但是狮子不告诉我,所以我跟艾文学习变形术的时候一直都不得要领,我想找到缺失的那一部分,所以加入公会看看所谓官方版《玫瑰经》有什么不同”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尽管张明明识字不多,但是小和尚却是把正本厚厚的《玫瑰经》整理出来,张明明有可能看不懂的生僻词汇都被小和尚翻译的简单易懂,但是从始至终都没看到关于克克这种方式的记载。 “何况你不是信风吗?这种方式对你来说应该是信手拈来,怎么会犯得着跑这么远特意过来请教我呢?”克克说。 “以前不知道,这就算了,我还有点别的事找你帮忙。” 第九十九章 张明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克克一口回绝: “脑子有什么问题吗?来找我帮你安置那群野狗?” 张明明出发前吩咐郝利让郝利回去通知群狗晚上收拾行装搬家,原来不过是找克克帮忙,不过如果当时张明明就跟郝利说了要寻求帮助的对象,郝利估计连通知大家都不会通知——希望太渺茫了,毕竟这个皮货商受到一点袭击都会躲在房顶上高高挂起那类人。 果然不出所料,克克拒绝了,可是张明明也不是好打发的。 “你先别这么快拒绝,我能过来见你肯定是带着诚意来的,总不会让你白忙活一场吧。”张明明嬉皮笑脸的说,但是说实在的此时如果克克有心侵入张明明的意识里就会发现张明明正迅速运转着自己的大脑编织一个谎言网,试图把眼前的皮货商圈进去。 “你自己都是个丧家犬,还有什么价码可以拿出来跟我商量的?”克克说,张明明身后的那张沙发又在蠕动,看起来像个带着肉色手套的巨掌。 张明明刚才被这个活生生的沙发裹了一次现在对这玩意十分忌惮,那沙发味道不难闻,但是形状不固定,刚看到时就是一个普通的沙发形状,没想到竟然在张明明刚坐下时突然发难,像个扁平的蟒蛇一样把张明明裹了起来,此时张明明看见它又开始蠕动,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哟,混世魔王还有害怕的时候。”克克看张明明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由得感觉可乐。 “你这屋子里关窍太多,我是忌惮你冷不丁的又给我来一下。”张明明说。 克克看似冷淡,但是两个男孩之间的一切都没有逃过张明明的眼神。 张明明毕竟自小就是个惹祸精,毛村人之所以还能容得下他就是因为这小孩天生长着一双能看透人的眼——把人彻底惹火的时候很少,所以在郝利看起来克克这个为人冷淡的皮货商,张明明却早已察觉到克克身上那种消极避世的念头——如果我像他一样这么有钱,我也会不愿意惹这么多麻烦。 克克的这个念头在张明明看来简直就像一盘拍到了不能被成功指控的劫匪的录像带一样——可以狠狠揪住把这个劫匪就地正法,事实上自己需要对这个劫匪来说比就地正法更简单。 尤其是克克毫不顾忌的在他面前调动了自己那只奇妙的沙发——这让张明明更加确定这个皮货商一边消极避世,一边行为又倾向于自己所在的对抗公会的这边。 有了这样的念头打底,张明明对克克的盘算感到十拿九稳,尽管这会儿皮货商还没有被自己说服,但是张明明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克克想要的东西,总会有筹码。 墙上的时钟将近下午五点,克克要收拾一下去上班了,对张明明下了逐客令。 克克每天上班之前都要花上将近一个小时打理自己的外形,张明明好奇的站在这个有生命的沙发前面看着沙发像只巨大的猫咪一样伏在地上舒适的睡着,看起来安静闲适,如果不是刚才自己受过它的袭击,此刻也许会产生一些摸摸它的念头。 这个沙发在《玫瑰经》里绝对没有出现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皮货商自己改造出来的生物——张明明这么想着,悄无声息的放出自己的意识,克克的房子装潢非常简单,和风,极简,功能分区明显,尽管从进屋以来张明明的意识还没有离开过客厅,但是放出来的意识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克克的更衣室。 跟简约的客厅比起来,克克的更衣室装潢也十分简单,三个原木的衣橱倚墙而立,衣橱里塞满了或充满设计感或简约舒适的衣物,三个衣橱中间摆着一个化妆台,克克身上穿着睡衣正打理自己的脸蛋。 松垮的睡衣在皮具商的身上悬垂感极佳,克克肩膀纤瘦,身材笔挺,张明明尽管不喜欢读书但是羊脂球的故事金妈也对他讲过很多遍,即便听不懂这些故事的内涵也把羊脂球美妙的肤色印在了脑海里,眼前的少年白玉一样细腻温润的脖子映在张明明眼里就让他想起那个白皙又可悲的羊脂球。 “你怎么还不走?”克克闭着眼在往眼睑上轻轻的扫上粉底,就碰巧看见张明明鬼鬼祟祟的意识站在更衣室门口往里窥视,张明明丝毫不感觉尴尬的笑道想看看夜场明星上班前都要准备什么。 等克克收拾完毕,张明明还赖在客厅里,克克嘴里打了声呼哨,那坨巨肉一样的沙发得了令,就咕踊咕踊的把张明明往外推。 “你在这光赶我走也没用啊!我一个小学生都被卷进来了,你一个天天跟他们打交道的还想独善其身吗?”张明明急了,叫到。 “哟,还会用成语了,小学生不简单哪。”克克则是不屑的一把将张明明推出门外,锁了门就往电梯走,走了几步回过头对张明明: “从进电梯到一楼有二十秒时间,把你要说的全说清楚。” 张明明手握拳,跟着克克进到电梯里。 。。。 “哈。” “哈。。” “哈。。” 艾文只能勉强发出一丝声音,喉咙像塞进去了一块蜂窝结构的碎炭,干燥,疼痛。 尽管自己失明了很久,但是此时眼睛的刺痛让艾文明白自己被泡进来的这个水池是个高盐分的水池,比劳让他泡的任何一个水池的盐分都要高出很多。 劳呢?艾文嘴唇开裂,身上像是爬满了长着锋利三角牙的水蛭正一寸不落的撕咬着自己,眼睛早已经分泌不出眼泪,只能紧紧地闭着,勉强活动眼球,试图用眼睑擦掉一丝眼睛里蜇人的盐分。 此刻唯一能自由活动的就是艾文的意识——所以劳去哪了? 艾文记得自己刚刚在拍卖会的最终环节——也就是水中生存环节里稍微获得一点优势,劳就不知道从哪冲出来,拉着自己就要逃跑。 黑暗里艾文不知道自己跟着劳逃了多远,艾文感觉到劳给自己的那颗供氧丸在身体里制造氧气的效率越来越低,艾文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等从一场长长的噩梦里醒来的时候,艾文已经被泡进了盐水池,此时几个愤怒的声音在艾文的身边围绕着。 “欠款。。。布氏鲸信用。。。。该死。。人类。。。盲。。” 艾文用残存的意识听出这么几句劳曾经教过他的海底话。 悄悄地,艾文伸出自己的精神触手,试图伸出盐水池打量一下这几个说话的是什么货色,劳是不是也在附近。 可是艾文试图探索的对象非常灵敏,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艾文的触手。 “该死。。。人类!”一个声音从艾文头顶传来,随之而来的是脑壳上重重的一击,艾文又晕了过去。 第一百章 北太平洋海底某处。 海水温度适宜,水面之下风平浪静,沙丁鱼追逐着日本暖流里裹挟着的浮游生物们大快朵颐,大片水藻悬浮在幽暗的海水里,置身其间的鲑鱼像夏天傍晚树林里的幽魂一样闲适。 三个急匆匆的身影从丰茂的海藻之间穿过,径直朝海底一处环形山一样的人造建筑里游过去。 这三个身影两边的两个像是两头海豹,有着海豹一样肥硕的身躯,身体前半部分却伸出两条健壮的前肢,前肢顶端还长着两双像是人类的带着蹼的手,两个张着胳膊的海豹中间抓着一条巨大的章鱼——一条雄性加氏深海蛸。 身上完全没有骨头的加氏深海蛸已经被两边的畸形海豹折磨的要死不活,八条柔软无骨的长爪里都被钉进去了细长带倒刺的电极棒,电极棒的另一头连接在畸形海豹手里的电源上,一旦他有任何试图逃脱的念头,海豹就会打开电源释放足压的电量,把加氏深海蛸电的求死不能。 经过两次逃脱尝试的加氏深海蛸此时已经被电的彻底软了下来,像一张夹在两头海豹中间的风筝一样漂浮在海水里。 海豹带着风筝一样的加氏深海蛸来到环形山的一侧入口处,靠近了才能看见这里是一处坐落在海床上的巨大玻璃球,水压紧紧地把玻璃球压在海床上,泥沙围绕着玻璃球被堆起来,远看就像月球表面的环形山一样。 “作甚的?”玻璃球里传出来一个声音问海豹,这声音十分缥缈,但是有些刺耳,像是在秋天微微吹拂的凉风里夹杂了很多梧桐的刺毛,清凉舒适又令人刺挠难耐。 海豹用玻璃珠似的大眼对着眼前的一个视觉识别系统一扫而过,一道大门开了。 “欠账不还的。”海豹一边跟旁边那个发出奇怪声音的东西寒暄一边拉着加氏深海蛸游了进去。 通过一道潜艇一样的双层水门,海豹拖着将死的加氏深海蛸走上了一片沙滩,两头海豹拖着加氏深海蛸钻进一台沙滩车里,其中一个驾驶沙滩车行了十几分钟,在一栋海螺形状的建筑旁边停了下来,海螺建筑的底部开着一个对开门,简单的榆木大门上方挂着一头跃起的鲸鱼招牌。 海豹拖着深海蛸进了海螺。 这个半透明的海螺里光线充足,走廊上铺着细腻的沙子,摆满了来自陆地的小物件: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一米多高的白瓷跃马像,两匹马面对面后脚撑地,像是要把前蹄砸到对方脸上,白瓷色泽厚重,牡马少了个右前蹄,站在这对跃马像旁边仿佛还能闻见它们曾经呆过的那间别墅里淡淡的幽香,和别墅宽阔的楼梯边上用来摆放这对跃马像的崖柏底座散发出那股好闻的乳香。 跃马像旁边放着几尊赤金檀木雕刻的佛教诸佛,手持降魔杵的韦陀通体枣红色,降魔杵杵在地上,观音手持净瓶,如来神态端庄。 诸佛旁边的走廊上摆满了巴掌大小的佛像和十字架,看来这个房子的主人十分热爱宗教题材和雕刻。 海豹在旋梯上走路十分困难,尤其是拖着一条体型超过自己的章鱼,尽管两头海豹长着灵巧的灵长类动物的前肢,但还是爬了十几分钟才到达目的地——一间光线充足的办公室。 “我说,什么时候你们的办公室能对我们这些海底脊索动物门友好一点,说起来我们在基因上还有点关系。”长着胳膊的海豹拉门进来,一边埋怨一边把加氏深海蛸扔到一块厚实的地毯上。 “又一只他妈的加氏深海蛸,我不明白那些该死的审核员把款项放给这些浑身粘液的八爪流氓能拿到多少奖金,但是我敢拿性命打赌他们的奖金不会买得起我浪费在这些垃圾身上的时间。”办公室背靠落地窗的桌子后边坐着一个男性人类。 男人用细长的双眼看着被扔在地上的章鱼发了一通牢骚。 “这家伙更过分,它打伤了我们四个催款专员。”海豹说。 桌子后边的男人似乎对地毯上的加氏深海蛸能打伤四个打手的事有点触动,饶有兴趣的从桌子后边走出来,看着地上的章鱼,章鱼八条触手里被塞着低压电极棒,八条触手被撑得直直的,像海边夜市上待售的炭烤八爪鱼一样绝望。 “他的贷款整整逾期了一个扫把藻的收割季,但是不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竟然在催款员的监视下挪出去一笔资金去投资活体人类,催款员在拍卖会上抓到了它,他拉着自己投资的那个活体人类试图逃跑,七个催款员围上他们被这个章鱼打伤了四个,公司要起诉它。”海豹说完向男人点头致意,用自己的前肢关了门出去了。 男人上下打量着这个凶悍的加氏深海蛸,把手里的电源开关打开又关上,打开又关上,重复三四次以后,突然用力把开关按下去,加氏深海蛸被电的身上每个细胞都在颤抖,粘液分泌了一层又一层,许久男人终于松开了手里的开关。 加氏深海蛸躺在地毯上浑身躺着粘液,身上水分的迅速流失让它几乎在变成章鱼干的边缘徘徊,男人拿了把小刀从深海蛸右边第二条触手上切下来一段,放在一台仪器里,十几秒后,一份完整的身份报告打印了出来,男人看的眉头紧锁。 w——劳,你的农场连续亏损那么多年,这在你们章鱼身上,我想至少是已经过了两代章鱼,为什么不趁着价钱还能商量的时候尽快卖掉,现在变成不良资产了,你不仅拿不到卖农场的钱,我看看——卖掉农场之后你还欠我们叁万美金,劳,请说说你准备如何处理这叁万美金的空缺。” “艾文。”垂死的劳嘴里掉出来一个名字。 “啊......很不错,所以你授权我将昨天参与拍卖的,我看看......三十六号拍卖品,白色人种,盲,艾文的所有权转让给布氏鲸信用金库信贷部门7号分部?”男人说。 男人说完整间办公室都安静了下来,劳身上的粘液渗进厚实的地毯里,室内凉爽的新风让劳的触手粘在快干了的地毯上,安静持续了一分钟,劳终于抬起一条触手,在男人手上的转让协议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 “大概需要四个小时左右,高渗性脱水,心率需要一点时间恢复,伴有谵妄症状,把这三瓶输进去救不活就别来烦我了,要是活过来了,就叫我一声,我在楼下。”一个穿着鲜红色工作服的鱼头人身的水怪,站在艾文床头,对病床边上另外两个男人说。 病床上铺着厚实干燥又松软的水藻,艾文身上结着一层厚厚的碎盐壳,身上挂着两瓶溶液,水分通过无菌软管一点点补充到他身体里。 此时的艾文却感受不到这些,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沉沉梦境中一层一层的雾霭扑面而来。 艾文尽力拨开这些厚重的迷雾,发现自己站在一处铁道上,铁道边上刮着凉风,艾文觉得自己手心冰凉,打开手掌,在久违的视野里看见手里拿着一个装着一瓶细盐的安瓿瓶。 一个面容模糊的女生站在自己面前,隔着铁道边上的黑暗,艾文看不见她是谁。只得尽力伸展着自己的精神触手,却触摸到一张湿润的脸,脸上斑斑泪痕——是宋琳。 艾文想张嘴跟宋琳说话,嘴却疼的像是要裂开,嘴唇上淌下一滴热血。 眼前的宋琳近在咫尺,却像个无形的鬼魅一样,艾文伸出手却始终触碰不到眼前的女孩。 “来!”艾文身后响起一声怒喝,回头只见小和尚在自己左边的另一条铁道上迎着疾驰的火车走去,艾文刚要喊叫,就感到自己的右手被人拉住了,拉着自己右手的这只手温润厚实,艾文探出自己的精神触手,但是似乎没有必要,因为随着自己的视角看去,拉着自己那人不过是又换了一张新皮的张明明而已,艾文要甩开张明明的手,喉咙里说道:“你偷了我们的名单。” 张明明却完全不回头,艾文感到他的手在发抖。 一阵烈风迎面撞过来,伴随着一股加热金属的味道,艾文看见一头庞然大物划破黑暗带着火光和轰鸣,艾文的右手突然空了。 带着新皮的张明明,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在空中他的身体分为两节,随着一股纷纷扬扬的热血,两段张明明落到地上。 另一段的铁道上的小和尚则是尸骨无存,疾驰的火车带走了他的遗体,即便是在梦里艾文也感到一股彻骨的悲伤,这股悲伤调动了眼角的一丝眼泪,艾文感受到这股眼泪在干枯的脸上划过一道热腾腾的泪痕。 “活过来了,眼角流水了。”病床边上的一个声音说道。 “去叫医生。”另一个声音说。 活过来了——艾文刚刚从梦境中挣扎出来,这么想着,病床上的水藻嘎吱嘎吱作响,身体前所未有的舒适。 可是眼角的泪痕还在,梦里的悲痛那么真实。 艾文知道这预示着什么。 第一百零一章 艾文在床上躺了不知道多久,两个长着奇怪脑袋的男人每天站在铺满干燥藻类的病床旁边照顾着他输液和进食。 这里的饮食很不错,饮用水像是一般的矿泉水,口感稍微重一点而已,每天都有不同的新鲜鱼类,比之前在陆地上吃过的任何餐厅都要鲜美,甚至有个下午因为整个新风系统出现问题,温度骤降,所有在这里接受治疗的陆地生物都差点被冻死,为了给他们补充热量,晚上艾文甚至吃到了盐焗兔肉。 “布氏鲸信用金库在北太平洋海底建设了七十九个海底农场,每个农场都代表着海底养殖行业的顶尖水准,你们现在吃到的各种鱼类和藻类都来自布氏鲸农场,甚至偶尔还能吃到一些陆地动物。” 。。。 在这里住的大概第三天艾文基本摸清楚了这里的构造,这里大概跟劳的海底农场差不多,只是这是个对活体人类进行医疗救助的海底玻璃球,空心的玻璃球中间有一片活动范围很大的白沙滩,艾文每天吃完饭都会被允许来这里活动一下,每次在这里散步都能听到身边其他健全人类意识里的窃窃私语,试图从这里逃出去——明显这些人是被绑架来的,可是这个巨型玻璃球之外都是百米深的深海,只要从这里出去就会被活活压扁,所以这些窃窃私语只能止步于窃窃私语。 在散步结束后艾文和其他人会被安排到一间安静的房间里,这间房间里会有个美妙的声音会用英文和中文分两次向艾文和其他活体人类讲述关于海底的美好生活。 但是艾文既听得懂中文又听得懂英文,所以这些故事他就要听两遍。 第一天讲了关于布氏鲸信用金库在北太平洋海底建设的医疗联动系统,任何有医疗需求的陆地动物都可以获得快速有效的医疗救助。 第二天这个美妙的声音讲了关于布氏鲸信用金库在北太平洋海底开发的七十九个海底农场的事情,艾文得知了这些天自己的食物来源。 第三天艾文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他第一次打断了这个美妙的声音。 “请问......我为什么会在这?”艾文感受不到这个美妙的声音来自何方,只能朝眼前无边的黑暗里任意某个方向说出自己的问题。 美妙的声音正在介绍布氏鲸信用金库的海洋人类养老计划,被艾文打断之后,沉默了一瞬,回答了艾文的问题: “你,白色人种艾文,还有你身边的两个雄性蒙古人种,都是被布氏鲸信用金库回收的不良资产,不过相信我,这对你们来说是个全新的开始。” “我们要做什么?”艾文问。 “布氏鲸信用金库为人类设置的岗位很多,这要看你们适合做什么样的工作,总之,这是一个新的开始。”美妙的声音说完再也没有别的回应,继续接着刚才养老计划的话题讲了下去。 。。。 在这个海底医疗气泡里呆了两周之后,艾文几乎熟悉了那个美妙的声音讲述的所有关于布氏鲸信用金库的故事。 这个所谓金库就是海底的一个银行,由一个庞大的布氏鲸家族创办,这家银行在海底经过百年的疯狂扩张,几乎包揽了整个北太平洋海底的经济系统,布氏鲸信用金库的业务范围不仅包括海底的各种经济活动,甚至跟人类还有所往来,而这些在艾文读过的《玫瑰经》都没有丝毫记载。 “这本书好像缺了很多。”艾文想起小和尚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这天晚上艾文躺在病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睡前的晚饭异常丰盛,而且跟以往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床头柜上吃饭不一样,这次所有在这里接受治疗的活体人类都被聚集到了一张大桌子上,尽管艾文是这里少有的能熟练运用两种语言的人类,但是还是很难跟别人取得有效的沟通——因为说中文的和说英文的加起来不到三个人,而且他们好像对艾文这个‘不良资产’都没什么兴趣。 艾文的触手感觉到这是一张直径相当大的实木圆桌,此时圆桌上摆的大部分还是冰凉新鲜的鱼片,鱼片下边垫着鲜美的裙带菜,扇贝做成的盘子在桌子上摆的密密麻麻,高脚杯站在这些盘子的缝隙中间,杯中物清香扑鼻,即便是不喝酒的艾文也能感受到这辈子里佳酿的品质非凡。一众活体人类围着圆桌吃了一顿诡异又丰盛的晚饭,在一片沉寂中晚饭结束。 “用逻辑,用逻辑,用逻辑思考一下。”艾文躺在床上不断猜想着这顿晚饭的含义,在自己脑海里列出一个表格: 1.也是最不可能的选项,这是最后的晚饭,当然这个所谓布氏鲸信用金库的员工们竭尽全力把这十几个活体人类救治过来不可能是为了杀掉。排除。 2.自己作为不良资产,又要面对一次拍卖了,这个有些可能,布氏鲸信用金库说到底还是个银行,劳把自己抵债过来,最终当然还是要卖掉补充劳的借款。这个可能性待定。 3.这是开工饭,这是最贴切的一种猜测,那个美妙的声音不止一次说过“这对你们来说是个新的开始”,也许吃完这顿饭,明天在场所有白吃白喝这么久的活体人类们,就要正式进入布氏鲸信用金库为他们安排好的工作岗位上了。 4.假设3成立,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岗位呢? 艾文想起来自己还在加拿大的时候,每个夏天都会有个健壮的男孩来自己家马戏团里打工赚零用钱,在每天的工作结束以后,哥哥约翰和这个男孩会开着自己老旧的皮卡,带上各自的女朋友到湖边游泳或者烧烤,艾文忘了这个男孩叫什么,记忆里他的名字里有个‘joe(乔)’,乔热爱美式足球,厚重的肩膀像头野兽,几乎比罗琳都要强壮。 在他们见面的最后一个夏天,乔说自己要加入法国外籍雇佣兵团,他很有行动力,不过一个暑假的时间就把自己变成了一张可以兑换十万欧元的德意志银行的支票和一盒热腾腾的骨灰。 外籍雇佣兵的主要职责就是死——此时的艾文想起了那个暑假自己看到乔的骨灰时候脑子里蹦出来的一句话。 不知道这么想了多久,艾文的肋骨被狠狠踹了一脚。 “人类!该死!工作!”一个鼓鼓囊囊的奇怪的声音在艾文床边传来,一把锈迹斑斑的鱼刺被扔到他的身上。 果然,该死的人类要上工了——艾文苦涩的想道——进入海底之前无论如何自己也想象不到会变成这样。 第一百零二章 手里的鱼叉安装在一把结构简单的鱼叉枪上,每个参加行动的活体人类都得到了三把鱼叉,有碳纤维的杆子和锋利的叉头。 艾文和其他十六个还算健壮的活体人类加入了布氏鲸信用金库贷款体系里的一个小组——布氏鲸信贷部门7号部门执行小组。 组员们则是私下称自己为:手表小组。 手表小组原有十名成员,这十名成员都是没有拍卖价值的普通人类,虽然普通,但是水下工作经验丰富,组长是在这里工作时间最长的一个女性,已经年逾四十,在这个小组里工作长达二十三年,因为长期潜水作业,她比一般的四十岁女性看起来衰老很多。 这名优秀的组长在贷款体系小组之间的一次竞赛里,创造了长达十三分钟水下闭气的同时对七十二个移动靶射击全中的纪录,这项纪录至今无人能破。 此时她正在对新加入的七名成员用中文训话,看来这新加入的这批人应该是跟自己来自同一个地方,艾文这么想着,听着那个组长浑厚的声音: “我不管你们是被绑架来的,是抵债过来的不良资产,还是被活体人类贩子买来的——或者是被你们该死的父母卖到海底的,从你们最后一根头发沉入海平面的那一瞬间开始,你们跟陆地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你们没有该死的人权,你们没有该死的任何他妈的作为陆地动物的任何权利,从加入我的小组开始,我的命令——以后就是你们活着唯一需要操心的事情,我让你们对着那个曾经在陆地上生下你们的那个被你们曾经称作‘母亲’的雌性人类开枪,你们也要毫不犹豫做出我想要的反应,不执行我的命令,你们就没有任何活着的意义。但是如果你们中间有谁从我说的话里,看到了一丝能解脱自己的希望,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别想死的痛快!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叫我长官!现在就他妈的给我大声叫出来!” “是!长官!” 长官似乎对众人相应的速度和音量还算满意,接着说:“十分钟后,你们要展开第一次拦截行动,中国时间七月十九号,黄河山东段有四条章鱼僵尸集聚出现,当地无能的治安官只抓到一条章鱼僵尸,逃走三条,根据我们的测算,其中有两条将会在半个小时以后通过渤海入海口,你们每个人都会拿到足量的供氧药丸,所以不要他妈的跟我说水流水温什么的不合你们的心意,拿上你们手里的鱼叉,抓到那些扰乱市场秩序的章鱼僵尸,如果一个小时以后你们中间任何人手里的鱼叉还是干净的,我就收走你们身上的药丸然后让你游回来。现在都把嘴给我闭上,检查自己身上的设备。” “长官!”艾文听到这突然喊道,他想起自己在黄河上被黄河治安官749号拦截下来的场面。 “跟我讲话之前要先喊报告!瞎子!”长官骂。 “报告!长官!”艾文喊。 “讲。” “章鱼僵尸,是偷猎人类的那种章鱼僵尸吗?”艾文问道。 “真高兴你这么问了,瞎子,正是深入陆地偷猎人类的那种章鱼僵尸,”长官满意地说,“而且你们的任务是拦截章鱼僵尸,减少它们偷猎得来的非法人类流入海底市场,所以那些倒霉人类的安全不在我们这个小组考虑的范围内,有必要的话你必须射死他们。与其操心你曾经的同类,倒不如担心一下那些接应章鱼僵尸的偷猎者们,三条章鱼僵尸携带的活体人类足以让他们赚一大笔,他们会为了这笔钱拼命。我会注意你的表现的,瞎子,希望你不是游回来的那个。” 。。。 手表小组的水下穿梭机在渤海距离黄河入海口十五海里的一处暗礁旁边停下,十七名小组成员吞下自己那份氧气药丸,装备齐全的在组长带领下往入海口进发了。 十八人的小组每两人成一组,艾文伸出自己的精神触手牢牢地挂在自己的搭档旁边,九个双人小组围成扇形往定位仪器显示的位置进发,黄河治安官在章鱼僵尸逃脱的时候在每个章鱼僵尸身上都打上了水下定位器,此时仪器显示其中两条的位置正逐渐逼近入海口。 手表小组加快了游动速度。 艾文用自己的分裂意识入侵了搭档的视野,随着搭档的视野看见身后的自己正紧闭双眼,双手端着鱼叉枪,身上缠着吉利服一样的海藻,游动在幽深昏暗的海水里。 此时水下温度舒适,水流也很轻缓,手表小组游动起来并不困难,队友们看起来都十分紧张,新老队员之间的差距十分明显,前方游动的十个经验丰富的手表小组成员看起来轻车熟路,目标坚定,时不时跟他们擦肩而过的鱼群和海怪一样的突然出现的海鳗对他们没有丝毫影响。 而新队员们则像是到了新学校的转学生,似乎手和脚要放在哪里都是很值得考虑的问题,穿过海藻丛的时候大朵大朵的空气从新队员嘴里涌出来——巴掌大的小鱼都值得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 海水逐渐变得浑浊,形单影只的鲨鱼从手表小组旁边划过,被组员们伸出鱼叉枪吓走,游在最前方的长官突然握拳——到位置了。 。。。 加拿大那个热爱美式足球的乔,在他通过美国黑水保安公司(美国着名的军事安全顾问公司)的训练和考试进入雇佣兵团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加勒比的一个法国殖民地发给约翰一张明信片,照片上的乔在加勒比海的烈日下裸着黝黑结实的上半身,下半身穿着bdu军裤和战靴,篮球一样膨大的肩膀上挂着一把fnc步枪,脸上的笑容跟在夏天的加拿大傍晚每天收工的时候那种笑容一样灿烂。 明信片背后写这一句话——idon''tevenhavetopointmygunatmycountry!(我甚至不用把枪口对着自己的国家)。 艾文此时端着鱼叉枪,躲在厚厚的一丛海藻里苦涩的想着:雇佣兵都可以拒绝对自己的母国开枪——而已经融入了另一个地球文明的我们却连陆地上的雇佣兵都不如。 不知道在水藻丛里躲了多久,处在一片漆黑里的艾文被水流带着晃来晃去,早已经把肚子里晃得翻江倒海,如果能睁开眼看看也许会好一些,但是自己失明已久,根本不能通过视觉保持平衡,只能任由自己随波逐流。 忍不住了——“哇”艾文把肚子里昨晚吃下已经半消化的鱼片统统吐了出来,周围涌动的鱼群看见水里一个人类正在用嘴喷射肉糊,纷纷围了过来大快朵颐。 被鱼群围起来的艾文体积瞬间变大了三倍不止。 事发突然,而且情节发展到这种地步,一般都需要来点巧合,果然两条章鱼僵尸就好死不死赶到艾文被鱼群围起来,右翼小队方寸大乱的时候从入海口里逃了过来。 正巧看到已经破了埋伏的小队,两条章鱼僵尸调头就散开往两边逃去。 按照原计划,长官带领的左翼埋伏在礁石上,艾文所在的右翼埋伏在海藻丛里,一上一下,等章鱼僵尸从入海口经过,两队人就上下夹击,两条章鱼僵尸基本没有逃脱的机会,可是现在因为艾文暴露了整个右翼小队,两条章鱼僵尸在还距离几乎一海里的地方就解散逃跑了,拦截和抓捕的难度陡然增高。 等艾文摆脱了来吃晚饭的小鱼们,队友们早已经分成两组去追击两条章鱼僵尸,艾文迅速分裂出一个意识,找到最近的一个队友用他的视角为自己导航着跟了过去。 第一百零三章 入海口水下暗流涌动,水势千变万化,艾文虽然取了别人的视角,但是每个人都是生怕自己落在别人后边,更害怕长官说的“收掉供氧药丸,游回去”,所以新队员们都没了刚才紧张的情绪,变得一往无前起来,有两个更是离开了队伍冲到最前边,几乎要够到正在飞速逃窜的章鱼僵尸的触手,大有视死如归的气势,毕竟长官曾经说过如果谁任务失败而一心寻死试图解脱的话不会死的很痛快,那眼下自己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希望走私贩子们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艾文借来的视角是一个亚洲男孩,在过去几天的相处过程中一直沉默寡言,只能通过只言片语猜测他大概是个日本男孩,艾文随着日本男孩的视野不断避开水中的障碍物,尽量快速的跟在男孩后边。 艾文所在的右翼由六个老队员带着四个新队员,除去前边两个不要命的新队员之外,大家跟章鱼僵尸的距离拉得都很远,只是勉强能跟上章鱼僵尸逃窜带出来的水流而已,即便是老队员对章鱼僵尸逃跑的速度也无可奈何。 章鱼僵尸触手里死死的卷着被唾液硬壳包裹着的活体人类,包在硬壳里昏迷过去的人类对章鱼僵尸的速度和灵活度没有丝毫影响。 不多久章鱼僵尸就带着小组来到一处足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珊瑚礁里,章鱼僵尸像八条灵活的海蛇一样在珊瑚礁之间钻来钻去,身后的两个新队员每次都差一点能够到其中一条触手。 章鱼僵尸在前边欢脱的钻着,虽然灵活,但是珊瑚礁毕竟影响了它的速度,前方领头的六个老队员四人分开两组,示意身后两个新队员分开,一边跟一个,绕开珊瑚礁向最前方包抄过去,艾文收了在日本男孩身上的视野,钻进带领自己的老队员眼睛里,跟着向右边绕过去。 剩下两个老队员也分开作战,一人径直跟了过去,另一人则是找了个水流不湍急的地方,把自己固定在珊瑚礁上,像个狙击手一样,架起鱼叉枪稳稳地瞄准了在珊瑚礁之间钻来钻去的章鱼僵尸。 径直跟过去那个老队员则是加快速度跟上最靠近章鱼僵尸的两个新队员,把这两个视死如归的愣头青拨开,那个在珊瑚礁上的狙击手果断射出一根鱼叉,一道细长的黑影在众人眼前划过,章鱼僵尸勉强躲过,鱼叉钉在珊瑚礁上。 负责在珊瑚礁外围包抄的艾文和另一边队友则是扯出自己背包里巨大的网,这种网经过折叠后体积非常小,展开后则像是压缩毛巾一样能变得比原来大几百倍,负责包抄的队员们把自己手上的网互相连接在一起,围绕着珊瑚礁呈环形排开,把网的底部钉在珊瑚礁底部,然后扯开网一齐往上游,整张巨网就把半个足球场大的珊瑚礁群整个包裹了进去。 这个战术非常常规,在劳的农场里艾文也学习过,但是眼前实战的情况跟当时学习的出入很大,眼看巨网就要在珊瑚礁顶部收拢封口,但是还有狙击手,另一个老队员和两个冲的最前的新队员在网里,艾文还没有确定等会要怎么把这几个队友放出来,就看见珊瑚礁之间涌起一股股献血。 有埋伏!怪不得章鱼僵尸要往这个珊瑚礁群里逃,艾文定睛一看,三条白鲨已经把一个新队员撕开,一股海水已经被染得像是镶在绿水中央的一块红钻,章鱼僵尸在三条白鲨的掩护下径直朝还没完全封闭起来的网口方向冲过来,手里拿着网的队友们纷纷加快了游动的速度,网口逐渐收拢。 三条白鲨此时已经抓到珊瑚礁里另一个新队员,新队员嘴里的鲜血和氧气在水下爆开,又染红了一片海水,网里现在除了章鱼僵尸和三条白鲨之外还有幸存的两个老队员,章鱼僵尸眼看就要冲过网口,负责收网的队友迅速收拢网口——章鱼僵尸被锁死在网里。 一张穹顶般的巨网把整个珊瑚礁,三条白鲨,章鱼僵尸和两个队友死死关在里边,章鱼僵尸意识到自己被彻底圈住了,发狂一样的冲撞着巨网,奈何这张网似乎是为它量身定做,任由顶撞也撕不破扯不烂,章鱼僵尸恼羞成怒,丢了手里那几个装着人类的壳子,便回身去对付被关在网里的两个老队员。 三条白鲨和章鱼僵尸非常懂得逐个击破的作战原理,迅速聚拢把网里的刚才担当狙击手角色的那个老队员围了起来。 可是还没等白鲨和章鱼僵尸发难,一道鱼叉从网外射了进去,正中狙击手的心脏位置。 艾文惊讶——这竟然是自己正在调用视角的那个老队员亲手所射出去的一根鱼叉! 亲手射死网里那个队员之后,这个老队员的视角正带着艾文在珊瑚礁之间搜寻着另一个仅剩的队员。 白鲨和章鱼僵尸看这人已死,便转身在珊瑚礁之间寻找另一个被关在里边的老队员,而此时艾文通过这个杀队友的凶手的视角已经锁定了藏在珊瑚礁里的那个队友。 正当这个队友杀手已经瞄准了网里仅剩的那个老队员的时候,艾文把手里的巨网一松,穹顶般的巨网在白鲨和章鱼僵尸头顶露出了一个洞口。 章鱼僵尸率先发现了这个缺口,并从艾文身边这个缺口里冲了出来,眨眼间便消失在幽绿的海水里,三条白鲨则被乱箭射死两条,剩下一条受了伤跌跌撞撞冲出来,带着一条血带逃向深海。 至此右翼小队的行动彻底失败,众人在水里没法出声,只能用眼神恨恨的看着艾文,艾文通过那个队友杀手的眼睛感到如果此时有机会一定要杀掉自己泄愤。 刚才十人的小队经过一番搏斗只剩下五个老队员和两个新队员,而除了艾文之外的另一个新队员因为目睹了艾文离经叛道的行为,为了自保也在行为上跟艾文划分界限——跟着剩下的五名老队员朝长官追击另一条章鱼僵尸的方向游去。 shit!至少说声谢谢吧!艾文失去了那个队友杀手的视角,而且被自己救下来的那个关在网里的老队员甚至没说一声谢谢,偌大的珊瑚礁旁边,艾文两眼一抹黑,又呕吐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队员们因为艾文而错失了抓捕章鱼僵尸的机会,艾文即便不借用精神触手也能感受到众人对他的不满,尤其是除去艾文之外的那个仅剩的新队员,对艾文更是敬而远之,大家收了自己的鱼叉和网朝着刚才长官带领的左翼小队方向游去,艾文试图用自己的意识跟上其中任何一个,却发现他们已经走远。 在黑暗中不知道漂浮了多久,艾文尝试用意识裂变去入侵自己身边任何一条鱼的视角,尝试了上百次都没有成功——也许那三条白鲨走私犯很快会回来,这么想着,艾文又沉浸在曾经在拍卖会上的那种悲惨情绪中间,自己又面临着变成海底饲料的境况了。 可是这次的情绪没有持续多久——队友们回来了。 迎接艾文的是一个非常吃痛的巴掌,想也知道是谁打的。 紧接着手里的鱼叉被拿走,双手被绑了起来,不管是谁在负责捆绑艾文这件事,似乎对艾文是怀着无比的愤恨,绑手的这个人用力之大让几乎把绳子勒进艾文的皮肤里。 艾文就这么被挂在队伍后边游了回去,路上他想调出自己的意识去任何人眼睛里看看周围的情况,但是始终没有这么做——毕竟除了厌恶还指望能看见点别的什么东西呢? 。。。 手表小组的水下穿梭机是一头鲸形状的仿生机器,这种具有庞大体型和良好机动性的穿梭机具备了相当高的游动速度,而且是一种绝佳的广告,布氏鲸信用金库定制了上百台这种穿梭机,供自己公司的员工使用,海里繁华的地方都能看到布氏鲸穿梭机。 布氏鲸穿梭机的头部是舒适的乘坐区域,胸部隐藏着水冷反应堆,为庞大的穿梭机身体提供动力,而反应堆被水冷却后仍残余的部分热量就会暂时存储在穿梭机尾部,且尾部颠簸极大,这里属于绝地——被关在这里的艾文苦涩的想着。 伸出自己的精神触手,艾文探查到一旁躺着一具黏糊糊的已经死去的章鱼僵尸,根据《玫瑰经》的记载,章鱼僵尸是一种海底怪物,章鱼的大脑比较奇特,有一颗主脑和八颗附脑组成,有些章鱼在还未成年的时候就被专门制作章鱼僵尸的不法分子们取走一颗附脑,用这颗主管记忆的附脑培育出一个装满了人工编辑的记忆的意识,这个意识会根据自己的记忆做出相应的行为,在章鱼的身体长得足够大的时候,这个身体会被处死,经过一些简单的防腐处理,再把那个装满了虚假记忆的意识植入这具已经死掉的尸体里,用虚假的意识调动章鱼身体里的五亿个神经细胞,有些造价昂贵的章鱼僵尸甚至可以跟活体章鱼一样改变自己的肤色或者喷墨,这样的怪物便于控制,机动灵活,作战能力优秀,所以在海洋不法分子中间应用十分广泛,只是一旦装着虚假记忆的那颗附脑受到损伤,就会彻底死翘翘,尸体也会迅速腐烂——毕竟它一直都是个尸体。 此时艾文感觉自己的精神触手摸到了粘腻腐臭的尸体,而旁边有五个活体人类被封存在章鱼僵尸粘液做出来的硬壳里,其中一个硬壳已经开始分解,而且中间插着一根鱼叉,这是哪个倒霉的被走私到海底的活体人类在左翼小组和章鱼僵尸的混战中死在鱼叉下边了。 。。。 一旦回到手表小组的基地,自己立刻就会被处死,艾文知道这点。 等到过了足够久,久到自己敢于面对这个结果的时候,艾文做了一个决定——要把旁边这四个还活着的人都救出来——因为即便他们被带回了手表小组,也不过是被交付给布氏鲸信用金库,经过分配,以后进入其他手表小组或者眼镜小组,钢笔小组和丝袜小组之类,而那些根本不会对自己的队友开枪,或者不会放任别人对自己队友开枪的人又会重复自己的轮回,被处死。 所以趁现在还来得及,不能让他们变成因为阻止别人杀害自己队友而被处死的人,或者更糟——变成一个杀死自己队友以求活命的人。 艾文决定打破这个循环。 手上的绳子缠的很死,如果刚才开始绑的时候艾文只是感到这个绳子要勒进自己的皮肤里,现在它是真实的勒进去了,细细的绳子深深地陷进艾文的胳膊里,热腾腾的血顺着手腕流出来,在手心里变成一个血洼。 “我的天哪,这人跟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艾文一边挣扎一边想,即便是自己违反了队伍的规定,就这一条自己都难逃一死,又何必把绳子捆的这么紧,在死前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痛苦。 艾文脑子里有个若隐若现的念头,他尽量不去想。 用自己的精神触手不断触碰着旁边四个还活着的人类,他们身上的粘液壳子也正在软化,艾文不知道自己把双手解开之后要做什么,但是总要有个开始。 挣扎了不知道多久——也许半个世纪那么久,手上的绳子始终不能解开——捆绳子那个人一定是个专业的水手,艾文自嘲的想着。 手上捆着的绳子经过艾文的挣扎越来越紧,要不了多久两个手就要因为供血不足只能截肢了,一筹莫展之际,牢房的大门突然开了。 “嗡~”一声,艾文脸上重重的挨了一拳,整个人被打倒在地上,高耸的鼻梁被打断,一股毛茸茸热腾腾甜腻腻的鼻血顺着脸颊流了出来。 “我猜到是你了,但是还没想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我。”艾文大口喘着气说——打这一拳的人,和给艾文手上捆绳子的人是同一个,正是艾文从那个队友杀手的鱼叉下救下来的那个,被白鲨和章鱼僵尸围攻的那位老队员。 “我恨你吗?”这是一个女生的声音,“我怎么会恨你?我应该跪在你面前向你哭诉那个朝我们射鱼叉的队员是多么冷血,然后花上半个小时歌颂你从鱼叉下和鲨鱼嘴里救下我的英勇事迹是多么令我倾倒,我简直应该跟你上床,就在这。” 这令人难堪的阴阳怪气的嘲讽,让艾文觉得自己对她随意施救,是犯了一个逻辑上的错误。 此时他醍醐灌顶,想明白了这个女生为什么这么恨自己救下她,于是说:“你为了让自己逃脱手表小组,甚至愿意去死,为什么不能尝试一下逃走呢?” 这句申诉引来女生的一阵大笑,笑声越来越凄惨,直到最后女生几乎要哭出来:“你还真是个天真的蠢货。” 说着女生在艾文脸上狠狠地又来了一巴掌,转身就走。 “不!你等等,把我的手解开!我要把这些人放掉!”艾文感受到女生要离开。 女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在远的几乎听不见的地方,艾文感觉到女生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停顿了十几秒后,她折返了回来。 女生解掉了艾文手上的绳子。 “谢谢,等回到手表小组,我会被怎么处置?”艾文向女生道谢,问道。 “你会后悔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所做的一切。”女生冷冷的说。 “我是艾文,你叫什么?”艾文问。 女生冷漠的关上门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留下两个字:“安娜。” 说罢便消失在走廊里。 。。。 艾文先把自己手边最近的那个已经软化的差不多的粘液硬壳打开,里边的人惊恐的叫着,钻了出来,大口大口的换气。 紧接着打开第二个第三个。 等他打开到第四个的时候,硬壳里的一双铁钳一样的大手抓住了艾文。 “我说亲爱的弟弟,你真应该跟那个叫安娜的女孩上床,如果你能看见就会发现她长得真辣。”一个熟悉的声音戏谑的说道。 是约翰! 第一百零五章 这个声音给艾文带来的冲击丝毫不亚于已经死去三年的福尔摩斯突然出现在华生面前,给华生带来的刺激。 “世界上那么多人.......”艾文被约翰搂在怀里,良久终于喃喃道。 “啊啊......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说出来这句话——偏偏是你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止一次后悔送你一整套《福尔摩斯探案集》,它害得你在这种应该给我个拥抱的场合却只会模仿华生说话。”约翰笑嘻嘻的打断艾文的呢喃,接着那句经典的台词说了下去。 “我的天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被抓进海底了?”艾文如梦初醒般推开约翰问道。 “你知道我透过那个粘液做成的硬壳子,看见有人跟我关在一个房间里,而这个人就是你的时候我有多惊讶吗?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约翰反问艾文道。 艾文把自己被劳买下,然后在拍卖会上被追债的打断拍卖,被卖到到布氏鲸信用金库之前和刚才小组行动里自己违反行动准则的事情跟约翰讲了一遍。 约翰伸出自己的巨手在艾文背上狠狠地拍了两下:“好样的,你真是好样的,所幸你还没有变成需要屠杀自己队友让自己活下去的那种垃圾,不然我会因为把自己卖到海底而感到后悔。” 艾文被约翰拍的眼冒金星,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差点吐出来,苦笑道:“这些队员之间好像有种默契,他们会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尽量找机会杀掉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掉,这个手表小组似乎令他们......怎么说呢——生不如死。” “别管那么多了,现在就想办法逃走。”约翰说。 艾文叹气:“可是要怎么逃?我们两个加起来才有一只眼睛可以用,手表小组基地又在深海,我们现在应该在海平面以下至少五十米,出去就会被水压活活压到爆炸。” “说真的,我没想过,我甚至没想过能在海底找到你,但是最难的一部分已经做到了,所以我想好运在我们这边,”约翰说,“抢了这艘船怎么样?” 。。。 如约翰所说,好运似乎真的在艾文这边,拍卖会上那个唱歌的女孩曾经说过现在通过走私渠道进入海底的真正的凶神越来越少,大部分只是一些资质平庸的人类而已。 所以艾文通过自己的意识裂变进入其他人的意识里释放干扰的时候甚至没人察觉到。 艾文用视觉干扰打断了手表小组成员的视线,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攫住,正在论功行赏的十几个手表小组的队员突然陷入无边黑暗,正当他们手足无措之际,艾文又放出一组触觉干扰意识,让这些刚刚陷入黑暗的队员们感觉自己深陷大海,就要被恐怖的水压给压成一张扁平的人皮了。 约翰趁机从机械仓里出来钻进乘员舱,此时这里充满了艾文的干扰意识,场面十分混乱,刚才那些在海水里作战勇猛的手表小组队员们现在脸上都带着无尽的恐惧,像是吸收了魔鬼之足的毒气一般,手舞足蹈,肢体扭曲的像是受到电击的蚯蚓,即便是约翰见状也倒吸一口冷气,庆幸自己没有被这种恐怖的意识干扰缠上。 艾文专注的在机械仓释放着自己的意识干扰,另外两个活着被救出来的活体人类在艾文身边帮忙放哨,剩下那个跟着约翰去了乘员舱,一个个把那些受到干扰的手表小组成员捆了起来丢进机械仓里。 约翰一边忙的不可开交,艾文的一个意识突然发现有些事情不太对劲。 手表小组加上组长本来应该有十八个人,右翼小队在白鲨攻击和队友互相残杀里损失了三个人,长官带领的左翼小队无人伤亡,所以此时乘员舱里除去艾文自己之外应该还有十八减去三再减一,十四个人,但是此时受到意识干扰的只有十一个。 坏了!艾文惊呼。 约翰正埋头忙着把满地胡乱挣扎的手表小组队员捆起来,身后那个帮忙的活体人类突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约翰抄起一根棍子起身就看见三个鱼叉枪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长官,安娜还有另外一个队员显然是没有被艾文的干扰意识成功入侵,这三位很可能是正儿八经的凶神。 “怎么?不到二十个人你都数不清楚,还准备越狱?”长官嘲讽道。 约翰则对这个凶悍的女人似乎很感兴趣,戏谑的笑道:“很少见你这么性感的亚洲女性,如果是在陆地上,我们之间也许能好好来一段。” “收掉你的干扰意识,我数到三,如果我的队员还躺在地上,这三根鱼叉都会射进你心脏里。”长官不苟言笑。 约翰耸肩,把手里的绳子扔在地上:“你射死我吧,我不会去你们海底当奴隶的。” 。。。 约翰双臂上被射上两根鱼叉,瞬间失去行动能力,鱼叉穿透了他树干一样的大臂。 “独眼,残疾,你真令人感到厌恶。”长官看着约翰就像看见公园草坪上的一坨狗屎一样鄙夷的说。 “而你的背阔肌真令人感到火辣。”约翰则挑衅似的打趣道。 刚说完约翰的下巴就听见一声恐怖的断裂声——长官利落把他的下巴踢脱臼了。 尽管三人组已经抓到了约翰,但是明显剩下的那些队员还被困在干扰意识里,视觉没有丝毫恢复。 “妈的!去机械仓看看。”长官咬牙道。 如果不是这个红头发的人渣放出来的意识干扰,那就只能是机械仓里的其他人在制造麻烦,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刚刚背叛了手表小组的瞎子。 长官刚刚上好了手里的鱼叉,却听见身后队员的一声闷哼,一个队员倒在自己脚边。 长官闪电般的把手里的鱼叉怼到身后,还没来得及找到目标,后脑上却狠狠地挨了一击闷棍,也是一声闷哼就倒在了满地的人堆里。 “希望你们这两个人渣,能拿出点有建设性的方案,我一秒钟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安娜过来一边解开约翰手上的绳子一边说。 “我们兄弟俩都欠你一次,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弟弟,他还是个处男。”约翰仍打趣道。 第一百零六章 长官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 安娜坐在一旁手里端着鱼叉枪对着自己。 “不用这么惊讶吧?我们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安娜看着长官凶狠的眼神,语气平淡的说。 长官看着捆在自己身上的绳子——这叫耳机线结,非常复杂,被捆上就很难打开——这种手法正是自己教给安娜的,冷笑道:“绳结打的不错,其他人呢?” 安娜把穿梭机一侧的遮光板打开,透过窗户,长官看见手表小组里的十几个队员正飘在青黄色的海藻中间,每个人都被捆的像旅行车上顶着的囊袋,食肉鱼类们正围着他们撕扯着他们身上的肉。 “他们......难道没人想跟你一起逃走吗?”长官看着水里漂着的尸体们,感到不寒而栗——为什么要全部杀光? 安娜端着手里的鱼叉在长官脸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痕,语气依旧平淡:“我怎么知道谁是想跟我一起逃跑,谁又是想把我打死,放到你面前就为了换一顿新鲜的晚饭?你要是我你会怎么办?这些被关在海底这么久的人,除了自己还有谁值得相信呢?”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也杀了?”长官怒道。 “别急着秀优越感,你跟他们并没有什么区别,留你活到现在是因为我一个人打不过那兄弟俩个,那个红毛哥哥一听说我要把你也扔进海里就跳脚——不过等他养好伤有精力来对付你的时候,我觉得你会自己想办法跳进海里的。”安娜说完便不再应声,面无表情的坐在距离长官不远处,冷冷的跟长官喷火的双眼对视着,好像听不见长官歇斯底里的怒骂一般。 。。。 “我想张明明拿走名单,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艾文听了约翰说张明明在闫先生的别墅里盗走名单的事,发表自己的见解道。 约翰用自己仅剩的左眼看着弟弟无神的眼睛,许久叹了口气:“我了解,我知道不是坏事,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不是坏事。” 艾文摸索着拍了拍约翰的肩膀。 “然后我就回到那个跟你分开的黄河岸边,我在河水里不停游动,有人在场的时候我就停下,附近没人的时候我就回到水里游泳,至少游了三十个小时,我都快死了,终于把那个黄河治安官引了出来。那个黄河治安官749号,跟他达成协议浪费了一点时间,直到最后我以‘杀了青伥的罪犯’的身份把自己卖给他,他才透露了一点你的去向,然后我就被749号卖给一条走私活体人类的章鱼僵尸,749号告诉我即便是我到了你所在的那个农场,也不一定会找到的你,他说那个农场主的经营状况非常糟糕。”约翰说。 “那是一条加氏深海蛸,劳。他经营的扫把藻农产欠了很多贷款,我猜他现在已经死了,他把我抵押给了布氏鲸信用金库。”艾文说。 “希望劳能得到安息,如果不是他把你抵押掉,我要在这海底找到你,还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约翰笑道。 两兄弟谈笑间穿梭机微微有些晃动,紧接着一阵剧烈的晃动传过来。 约翰胳膊被鱼叉穿透的地方还用不上力,艾文跟约翰被这剧烈的晃动震得翻倒在地,乘员舱瞬间乱成一团。 “找回程序!我们得走了!”安娜从机械仓里爬上来,大声喊着。 布氏鲸信用金库订制的穿梭机内置了找回程序,每次执行任务之前,穿梭机的路径都会由执行小组负责人提前提交上去,一旦路径出现偏差,穿梭机就会启动找回程序,自动返回。 “不能把这台穿梭机还回去,这里全是证据!”安娜说着就在计算机上输入了反应堆自毁程序。 安娜过来扶起艾文,吞下供氧药丸钻进海里。 约翰吞下药丸紧跟其后。 刚游了十几米又转身回来,钻进机械仓里,把长官拉了出来,扛在肩上游回海里。 。。。 第一百零七章 克克曾经用他攒下的第一笔钱在平顶山郊外的一个山头上买了一处地皮,准备建起来一栋别墅供自己休闲使用,但是刚开工第一个星期就碰到连续大雨,雨水侵蚀了距离这块地半公里左右的一个废弃矿坑,塌方的矿坑让这附近的地质结构变得不再稳固,盘山公路也因此改道,所以这块本来准备兴建私宅的土地也搁置了下来。 请来建房的工程队零零碎碎的施工过几次,但是因为运输条件实在太差,各种建材很难送到山上,只建了一个框架的房子就搁置了下来。 张明明拿到地址后驱车回到平顶山,带上狗群来到这个只有框架的房子里,又跟郝利一起花费了两天时间,拉来干草和塑料布,逐渐把这个只有框架的房子变得勉强能住人。 群狗就此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晚上郝利挑出来几个动作快的到山上去捕猎,张明明则自己开车下了山,夜晚的山路崎岖难行,张明明的个子又只是勉强看得清前边的路,只能把速度开的缓慢。 这么一路走到后半夜,终于到了自己偷车的那家鱼庄,把车放在鱼庄门口,徒步朝闫先生的别墅走去。 凌晨四点多,张明明到了闫先生的别墅,别墅坐落在一片黑暗之中,看起来睡得深沉,张明明蹑手蹑脚的往别墅后门走过去,头顶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该说你回来早了,还是说你回来晚了?” ——是狮子! 张明明抬头看着蹲在露台上的狮子,还是那么大,那么健壮,金棕色的毛发在庭院灯的漫散射下看起来金光闪闪。 三步并作两步,张明明爬上露台,亲昵的坐在狮子旁边,笑嘻嘻道:“我这不是也没出去几天嘛。” “这张新皮不错,狗群找到了?”狮子看着眼前别墅区里星星点点的灯光,懒洋洋的问道。 “找到了,我刚刚给他们安置了一个住的地方,公会的探子们一时半会应该找不到那。”张明明说。 “看起来很顺利,这次回来是有什么别的打算?”狮子说。 张明明调整姿势靠在狮子宽厚的背上,感觉无限放松,说:“也没什么事,就是回来看看你们怎么样?大家都还好吗?” 之所以这么问,张明明只是想知道这栋别墅里的人们对小和尚加入公会这件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如果小和尚是受众人所托加入公会还好,如果是他自己选择了公会,那以后还真得防着他。 “都还好。”狮子简短的回答,让张明明也不敢再往下问下去。 一人一狮子,坐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沉默许久。 “这几天我在想,你把我们带进这件事里,究竟有什么意义。”张明明问狮子。 狮子则回头用自己鎏金一般的眼睛看了一眼张明明,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这几天我发现,不管是公会还是马戏团,再或者是现在表面上的人类世界,每个或大或小的组织里都有着自己的运行规律,而你一开始要求我们做的就是打断这个规律,比如你让艾文成立静默会,通过静默会抵抗公会的梦境检查,又让我们干扰公会的变形兽登记,你的目的真的只是阻止公会沦为人类的走狗吗?”张明明说。 狮子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思想深度远超自己实际年龄的男孩,沉思一会,不由自主的对男孩吐露了心声:“你——注意一点,你的设定才九岁,别搞得这么成熟。” “蛤?” “我是说,你看不远处的那些电缆,它们从一头接收电流,然后把电流送到另一头。” 张明明沿着狮子的指示看过去,露台正前方不远处有几根穿梭在别墅之间的电缆。 “这些电流从发电厂被制造出来,进入到这些电缆里那一瞬间,它们的目的地就已经确定了,它们只能沿着电缆,一路走到自己的终点,去点亮一盏灯或者钻进谁的电热毯里制造一分钟的热量。”狮子说。 “嗯。”张明明靠在狮子身上,懒洋洋的应和道。 “换句话说,这些电流从一出生,就决定了要死在哪里。你愿意现在就看到自己会死在哪吗?”狮子说。 “不想。”张明明的这个答案非常果断。 狮子亲昵的舔舔张明明的脑门,笑呵呵的说:“我在非洲出生的时候,每天的日常就是躲避偷猎者们,从一片领地逃到另一片领地,我们不敢形成部落,一旦族群数量过大就会吸引来大量偷猎者,他们带着精良的武器和非洲政府的默许,我和我的族群一直在逃亡的路上,直到我落到偷猎者手里,如果他们当时就杀掉我,只是卖了一副骨架就另说,但是他们把我卖到了好莱坞,一路走到这个别墅的露台上,回头看看过去几年发生的事情,不得不说,如果有机会再碰见这些偷猎者,他们仍然会为了杀掉我的族群而付出代价,但是杀掉他们的时候我会心怀感激。” 这下轮到张明明沉默了。 狮子看张明明突然间话少了,便用前掌用力把面前的一个栽着一棵木槿花的花盆拍的飞起来,花盆落在不远处的电缆上,生生把电缆砸断,断开的电缆落到地上,几股电流在地上像闪着光的泥鳅一样四散游开,消失在黑暗中。 笑道:“说起来,你现在有一支自己的军队了,还用的着听我的意见吗?你已经把属于自己的电缆线截断了,只需要等地面上有一点点水渍,你就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张明明起身拥抱着狮子硕大的身躯,不管换了几张皮,张明明的两条胳膊在环抱狮子的时候两只手永远都碰不到一起,就这么抱了一会,张明明起身从露台上跳了下去。 “替我向他们几个问声好。”说着,张明明迎着晨曦消失在别墅后边的树林里。 张明明刚走,文鸟就从屋顶上飞下来,落到狮子面前的桌子上。 “尽管他是难得一见的信风,但是你对他无限的宽容也许会起到反作用。”文鸟说。 狮子则看着张明明消失的地方,喃喃道:“有件事我意识到的太晚——我们代表自然规律对抗公会制定的规则,却一再试图调动人造的力量对抗他们,现在该放手了,让自然创造的凶神们去扞卫自然,而我们该退场了,尝试一下,相信他们五个吧。” 第一百零八章 张明明别了狮子,趁着天还没亮,在路边顺了一辆自行车,趁着太阳还没出来凉快的这会,一路往东骑去。 一路骑到一个饭店门口,停了下来。 这饭店跟花斑狗看守的那家皮库有点像,不过稍微高档一些,周围的地面都铺上了水泥,硬化加工过的地面没了泥泞和杂草看起来就很清爽。 大门还没开,围墙不高,围墙跟种满了月季,大门上装着监控摄像头,张明明绕着围墙走了一圈,还是选在月季丛后边的围墙上翻过去。 拨开月季丛,细碎的花刺扎在身上,手上被扎出密密麻麻的出血点,到墙根张明明猫腰躬身用力跳起,双手抓住围墙边,晃荡着翻上围墙。 环顾四周,院子里很干净,石板地面,院子两侧是搭起来的凉棚,就餐区,凉棚下摆着十几张圆桌,右侧的凉棚下边放着一个铁丝狗笼。 张明明跃下墙头,蹑手蹑脚的朝狗笼走去。 院子里很安静,能睡觉的现在都还睡着,狗笼里的两个小奶狗也睡得昏天暗地,两个小狗,一个黑白花的,脸上有些金毛,另一个黑黄花,睡相非常可爱。 狗笼没有上锁,张明明从兜里掏出一个麻袋,开了狗笼伸手捧出两条小狗仔,放进麻袋里扎上口,把麻袋往身上一捆,利落的跳墙出去。 一早上时间张明明跳了四个院子,收集到八条小奶狗,还不到半岁的小狗像奶团子一样在张明明的麻袋里咕踊咕踊,被自行车筐颠簸的晕晕乎乎,张明明一路蹬车到中午才回到上次偷的那个皮库附近——死掉的花斑狗就埋在这。 张明明在花斑狗死前侵入它的意识读了花斑狗的记忆,但是时间持续不久,也没把花斑狗剩下的六条小狗仔模样记清楚,但是跟狮子聊过之后,张明明决定把花斑狗剩下的狗崽子们找到。 埋着花斑狗的坟包不过刚刚过了一天一夜,坟包上张明明放的野花还没干枯。解开麻袋把八条小狗放到花斑狗的坟包前边,张明明刨出花斑狗的尸首,几条小奶狗像是认出了熟悉的味道,热情的跑到死去的花斑狗面前。 “不到半岁的小狗还是认得自己妈妈的。”身后一个声音突然说。 “嗯。”张明明专心致志的看着围着花斑狗尸首的小奶狗们,闷闷不乐,小和尚站在身后把张明明的状态看在眼里。 “金妈呆在厦门最安全了,你知道的吧。”小和尚突然说。 张明明一愣,苦笑——又被他看穿了,张明明带着小奶狗来找花斑狗的尸首本来是要给自己来点积极的心理暗示,可是看到小奶狗们围上花斑狗的一刹那,脑海里关于金妈的所有片段都蜂拥而至,所幸张明明就是张明明,这些片段没把他弄哭出来。小和尚说的没错,金妈呆在厦门最安全,除了自己这个不肖子之外,张明明也想不出金妈还有什么理由需要回到河南,而自己能给她带来的只有无限的麻烦和屈辱。 第一百零九章 “我跟你说过,别再来这里了吧?”小和尚仍站在张明明身后,质问道,上次张明明带着克克来这里开了公会的皮库,刚刚开始负责公会安全工作的小和尚强行把这件事压下来已经给自己带了了很大危险,所以小和尚对张明明再出现在这里很不满。 沉浸在怀念金妈的情绪中的张明明勉强把自己从有关金妈的回忆中带了出来,小奶狗们还围在花斑狗的尸体上,张明明伸手把八条小狗扒开,把花斑狗埋回去,转身对着小和尚: “你也知道我不会听你的,要不怎么会来这找我?” 小和尚被张明明放肆的回应弄得哭笑不得,只能摇摇头过来按住张明明的肩膀,脸上的悲切这才流露出来,说: “我不知道你带着那群狗藏到哪去了,只能在这附近等你。” “出什么事了?” 。。。 小和尚从进入公会以来,一方面尽忠职守,把自己要做的安保工作做的滴水不漏,用自己在马戏团里学来的驯兽经验把手下那只十几只美洲狮组成的小队驯的服服帖帖,另一方面在工作之余不断利用公会的资源在调查《玫瑰经》的删减情况,同时暗地里罩着距离公会不远的闫先生的别墅和四处流窜的张明明。 对比自己手里那本被约翰删减过的《玫瑰经》和公会发布的官方版,小和尚发现他们删减的部分大同小异,这件事令小和尚非常好奇,决定深挖下去。 为了深挖《玫瑰经》的缺失部分,小和尚找来一些公会里收藏的海底文献来看,但是缺一个翻译的文本,公会跟海底鲜有交往,所以小和尚通过公会的关系,联系到了黄河某段的一个水下商人。 这商人原本是条鲤鱼,在海底对陆地市场发展初期,随着海洋经济体深入内陆的浪潮,借了一笔贷款,开始在黄河山东到河南段做些医疗器材和海底宗教类的生意,常年混迹在医疗和宗教圈子里,接触过很多文字和医疗技术,从黄河里退休了之后就来到白龟山水库颐养天年,一直到现在水库里有些生病的大鱼小鱼还会找到这鲤鱼求助。 小和尚虽然没生在水边,但是童年跟师傅当游方和尚的时候也在长江里练过游泳,挑了一个凉爽的日子,小和尚带着自己的泳具出发了。 白龟山书库在艳阳下水光潋滟,水面粼粼波光像洒满了碎钻,水边嬉戏的人们脚踩在水下干净的细沙上,手上攀着结实的柳树枝,在水面上荡来荡去,灵巧的鱼群穿梭在充满阳光的浅水里。 脱了身上的衣服,小和尚穿戴好泳具——果然如他所说,白净的躯体上没有一丝毛发,做了简单的热身之后小和尚跳进水里,朝一处沙洲游去。 游了约莫二十分钟,小和尚赤脚攀上了沙洲,这沙洲呈月牙形,月牙的内弯里水流平静,水质清澈,丰茂的水草在小腿深的水里荡漾起伏。 这里本该是那些没有水下驱动系统的人力小船最佳的停靠点,却没有一艘船停在这里,甚至连船来过的痕迹都没有一点——看起来这里确实是住了个大角色。 果然小和尚刚刚登上沙洲,连着游了二十分钟已经让他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准备四仰八叉的好好躺在沙洲上休息一下,不料刚躺下,两条胳膊粗细的赤链蛇就从一旁的草丛里游了出来,径直冲着小和尚攻过来。 小和尚天生怕蛇,以前在马戏团的时候跟死去的灵花关系好虽好,但是一旦灵花变回白花蛇的模样,小和尚就要敬而远之,眼下自己本来就累的不行,又被两条红黑相间的赤链大蛇围攻,小和尚连意识干扰都忘了放一个,哇哇大叫着就往水里跳去。 两条赤链蛇则是对进了水的小和尚穷追不舍,小和尚则惊恐之余暗自叫苦,出发前就知道这鲤鱼的级别不会那么容易找到,但是没想到会是赤链蛇做他的保镖。 第一百一十章 小和尚绕着沙洲尽力游着,但是水里的赤练蛇却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越来越多,草丛里,石缝里,小和尚在水里一边挣扎一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景象让他差点晕过去溺死在水里——身后的水面上已经看不见水面,原本还碧波荡漾的水面现在铺着一层红彤彤黑压压的赤练蛇。 饶是一个不怕蛇的人看见这场面也会被这密集的蛇群引出密集恐惧症。 可是有时候人类情绪的走向就很奇怪,刚才被两条蛇吓得慌不择路跳进水里的小和尚面对这些距离不过自己半米的蛇群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就像老人说过——吓破了胆,就不再怕了。 小和尚的脚勉强能够到水底,刚刚站定,蛇群就蜂拥而至,绷带一般的赤练蛇把小和尚露出水面的脑袋团团围住,难闻的腥味和冰凉的触感让小和尚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也就是看着吓人嘛——都不咬人,小和尚暗想,没别的办法只能拿出自己公会干部的身份出来了。 小和尚在在加入公会的时候获得一个身份卡片,这卡片不仅用各种文字记录了卡片持有人的身份信息,在制作过程中更是经过一种极为名贵的,中文名叫“金架酒”的名酒的熏蒸,而且为了防止造假,卡片制作人还在这种酒里添加了一些奇特的香料,所以这张卡片是所有通晓文字和嗅觉灵敏的动物都能识别的身份信息,能拿出这个卡片的都是公会的人,生活在这水库附近的所有动物应该不至于不在意公会的面子。 果然小和尚把贴身放着的卡片拿出来,在铺天盖地的蛇群围攻下揭开卡片上包裹着的塑料膜的一瞬间,蛇群瞬间像是烈日下快进的融化冰激淋山的录像一样,从小和尚脑袋上退了下来,游回水里。 不料蛇群刚刚退散,碧波之下一张足有脸盆大小的诡异大脸就浮上水面。 红唇黑面,长着寿星的额头和一双浑浊的蓝眼睛。 “贵客受惊了,老鱼我在黄河操劳几十年,隐退之后十分忌惮被人打搅,所以养了一批不懂事的蛇帮我守门,没想到惊扰了公会新晋的安全主任,还望主任不要被这些花肠子吓到,它们看着吓人却不咬人。”诡异的大脸突然张嘴说话,小和尚吃惊之余也料到这就是自己要找的那条鲤鱼。 一边笑回:“不惊扰不惊扰,是我自己没提前打个招呼就来拜访,没打扰到你的清净就行。”一边感叹果然是精通多种语言的老鱼精,自己的身份卡不过在水里晃了一晃就被他认出自己公会安全主任的身份,没有这双火眼金睛,还真不见得能在黄河做好那份生意。 想到这,小和尚对这条丑的吓人的鲤鱼多了几分敬畏。 。。。 鲤鱼住在水底,小和尚吃了它给的供氧药丸跟着潜入水底,公会的俱乐部地下有个铺设在水底的玻璃通道,小和尚曾经经过那条通道进入海螺塔,水下的景观带来的震撼还历历在目,但是眼下自己是跟着一条鲤鱼在水里潜泳,别有一番滋味。 买下沙洲附近方圆五百米的水域后,鲤鱼花了大功夫布置这里的水底,现在鲤鱼居所附近的水底乱石嶙峋,乱石间长满了丰厚的水草——想必都是鲤鱼自己爱吃的品类,一株红珊瑚映入小和尚眼帘。 “一个海里的朋友送的。”鲤鱼看见小和尚注意到了红珊瑚,过来介绍道。 在一个淡水水库里出现红珊瑚固然奇特,但是此时小和尚更感到震撼的是这株珊瑚坐落在一个巨大的机械设备上。 这个设备看起来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像颗心脏一样的主体散发着精制铝的光泽,有着复杂的机械结构和密密麻麻的大小不一的传动轮,传动轮上挂着紧绷的铰链和传动带。 小和尚用手指指珊瑚的基座。 “捷豹aj-v8发动机,把它摆在这片水里,每年要耗费我两万美元帮它保持光泽,也许以后换个酸性更低一点的水库会好点。”鲤鱼出神的介绍道,看得出来它对这个发动机不是一般的喜欢。 看着小和尚惊讶的表情,鲤鱼笑道:“我的一点小癖好,喜欢收藏一些老东西,尤其是你们人类做出的一些机械小玩意,你应该看看我在黄河老宅里收藏的那台1992年款的ge90发动机,它装在一台波音777上,带着283个乘客一起坠落在南太平洋里,我从一个鲸鱼开的拍卖所里买到了它。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们人类那十根灵活的手指头,它们帮你们制造出了地球上最精美的机械。” 小和尚笑笑,尽管知道自己有可能张嘴就能在水里正常讲话,但是面对这个长得像个水怪一样奇形怪状的巨型鲤鱼,小和尚还是不愿意在水里有可能悬浮着鲤鱼身上粘液的情况下张嘴说话。 鲤鱼似乎看透了小和尚的顾虑,潜入水底的一路上不再讲话,带着小和尚来到一个充满了水草的乱石阵旁边,乱石之中射出一道蓝光,鲤鱼把自己的右眼凑过去,蓝光在鲤鱼眼睛上轻轻扫了一下,乱石中间打开一道缝隙,鲤鱼带路,小和尚跟着游了进去。 经过两道水门,小和尚跟鲤鱼来到了一个充满清新空气的房子里——这里应该就是那个露出水面的沙洲内部的空洞,小和尚猜测道。 “这就是你刚刚歇脚的那个沙洲,我买下这片水下的土地之后,建立起了一个空心的沙洲,用来存放我的收藏品,有时候也安置一些在我这里疗伤的两栖动物。”鲤鱼坐在一个装着万向轮的巨大玻璃鱼缸里,向小和尚介绍道。 这鱼缸有完善的电力驱动和控制方向的系统,鲤鱼卧在里边就可以像一个真正的老绅士一样,一边从容的走路,一边向跟在自己身后的访客介绍自己的房子。 小和尚环顾四周,这个沙洲别墅十分清幽安静,光线柔和,清新的空气里弥漫着些微中草药的味道和有些刺鼻的机油味,走道两旁乱糟糟堆着鲤鱼不知道在哪里买来的各种机械设备,小到手表胭脂盒,大到汽车和工程机械,挑空的二层还放着一台黄色的拖拉机,看起来每样东西都花了精力去护理,虽然摆放杂乱但是在这种湿气极大的房子里这些机械竟然没有一丝锈迹——这是真爱啊——小和尚想道。 鲤鱼的电动轮椅鱼缸停在酒架旁边,酒架上摆满了各类名酒。 “酒?还是来杯茶?我这有明前龙井,这水库里的水不适合存放发动机,但是拿来烹茶绝对一流。”鲤鱼问道。 小和尚对着鲤鱼抱拳鞠了一躬,恭敬的说:“鲤鱼前辈,我这次来,是想跟您讨教一下关于《玫瑰经》的事情,我手里有两版《玫瑰经》,却都有缺失,听说这本古籍起源于海里,我想,也许您知道点关于这本书的事情。” 听了小和尚的请求,鲤鱼愣了神,十几秒后却像是没听见刚才小和尚关于《玫瑰经》的事情一样,自顾自的移动着自己的鱼缸,往旋梯上走去,边走边絮叨:“你看看我真是老了,你来我给你介绍一下我最满意的收藏。” 小和尚知道鲤鱼打岔的意思,决定暂时不刨根问底,毕竟第一次见面,还没熟到可以把气氛搞得太尴尬。 鲤鱼把鱼缸停在二楼的那台拖拉机前边。 “这是你们人类能造出来的最有底蕴的机器,我偶尔会启动它,在这间别墅里听听柴油机的声音。来,帮帮忙,把这台机器摇起来。”说着就用鱼缸把小和尚推到拖拉机旁边。 这台拖拉机喷的黄色漆水非常美观,只是排气口的地方沾染了一丝油污,看起来就是偶尔会启动,拿来听听声音。 小和尚用力推动摇杆,十几下之后拖拉机启动,一阵清脆有力的柴油发动机的“嗵嗵”声充满了整个沙洲别墅。 鲤鱼沉醉的听着柴油机的声音,可是刚响了不过十几声,身后一阵骚动就转移走了小和尚的注意力,回头看竟然是一条伏在地上的鳄鱼不满的用自己的长吻顶撞着小和尚的脚踝。 小和尚惨叫一声跳开来。 鲤鱼关了拖拉机笑道:“这是在我这里疗养的一条扬子鳄,被拖拉机的声音吵到了,抱歉抱歉。” 小和尚惊魂未定,只得苦笑,扬子鳄见噪音停了,便慢悠悠的爬回自己的水池里。 “他们受伤就会来你这里治疗吗?”小和尚问鲤鱼道。 鲤鱼点头:“早些年,在黄河里做些医疗器械的生意,经年累月,逐渐懂了些医理,前段时间我的手下在黄河里捡到一个人类,也送来这里,不过看样子撑不了很久了,你来看。” “刚才声音那么大都没把他吵醒,看起来情况不很乐观。”小和尚跟着鲤鱼往二楼病号们住的房间里走去。 “不,他听不见,是个聋人。”鲤鱼纠正小和尚道。 小和尚突然心里一梗。 鲤鱼带着到了那个人类住着的床边——床上躺着的果然就是失踪多时的吕颂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吕颂彦 “你可以想象当时我有多么惊讶,因为我们眼睁睁看着吕颂彦,艾文和宋琳他们三个被治安官749号带进了黄河里,而现在,经过不知道一段怎样离奇的经历,静默会里被卖掉的三个成员之一又躺在了我的面前。”小和尚说。 张明明则是已经被曲折的故事吸引到,脱口而出: “你怎么不带他出来?” 话音刚落张明明就想起来小和尚说的‘吕颂彦垂死’。 小和尚闭嘴等小和尚消化一下,然后接着说:“鲤鱼有一支监测黄河水情的工作组,负责打理他做生意的那段河道,清淤之类的,他们在那里发现了吕颂彦,我猜是因为吕颂彦本身身体就有病,被治安官749号发现卖不出去以后就随意扔掉了。” 张明明还记得刚刚认识吕颂彦的时候对他每天吃药的事感到很好奇,为此还被宋琳狠狠地教训过一次。后来张明明发现整个马戏团对吕颂彦身上发生的事都非常默契,大家不会刻意提起这件事也不会为了避免尴尬而假装他不需要任何帮助,每天晚上入睡前吕颂彦的床头都会被放上一杯矿泉水——有时候不全是宋琳放的。 “那他现在......”张明明欲言又止。 “暂时还活着,我就是来找你帮忙的,我要把他带出来。”小和尚说。 。。。 小和尚这次出来没有带随从,孤身一人跟着张明明到了克克给的那间别墅。 这别墅建在一个山坡中间的一片林地上,周围种满了杨树和松柏,道路崎岖难行,房子周围草木葳蕤,别说公会很难找到,就是卫星也不见得能侦测到这个鬼屋一样的房子。 走近了看别墅的水泥骨架露在外边,看起来停工已久,水泥骨架上长满了青苔,郝利带着两个能勉强变出人形的野狗正在空地上训练其他狗的扑咬撕和追逃。 “你看。”张明明向小和尚显摆道,说着打了一声呼哨群狗整齐的坐在了张明明面前,整齐的方阵像是刚刚切割好准备出售的钢铁一样。 “你还会训狗呢。”小和尚笑道。 张明明则谦虚的笑笑,指着不远处的郝利说:“他驯的,我们狗群的教头。” 被张明明偷来的八只小狗已经确定了花斑狗的六只遗孤都在里边,张明明把自己包里的小奶狗放下,郝利呼哨一声,八条小狗就欢快的朝着郝利蹦了过去。 郝利在别墅的二楼用石块垒起来一个住所,里边放了足量的饮用水和在附近搜罗来的食物,张明明引小和尚到二楼一个简陋的茶室里坐,石桌上放着一些山梨山桃之类。 “你是怎么说服那个皮货商把这间房子给你用的?”小和尚对张明明和皮货商之间微妙的平衡关系十分好奇,终于忍不住问道。 张明明耸肩,递过来一个洗干净的山梨,满不在乎的说道:“他一个投机商,肯定哪边有利可图就赞助哪边,只不过出一个废弃很久的房子,就在对抗公会的一边也获得了一股势力,这种空手套白狼事他怎么会拒绝。” 两头吃利润——小和尚暗想道。 看着小和尚出了神,张明明忍不住催他一句:“你说那个老鲤鱼开的什么条件?” “什么?”小和尚一时没从沉思中缓过神来,反应一下接上了张明明的提问:“他提的条件很苛刻,就凭你我根本不可能做到,我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去把吕颂彦偷回来。” “是什么条件?”张明明追问道。 “他想要一台固体火箭发动机。”小和尚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嗯,哪里有卖的?我去偷一个——汽修城里有的吧?”张明明波澜不惊的问。 小和尚被惊出满脸黑线。 “汽修你奶奶的爪!”小和尚忍不住骂道,“我跟你直说吧,那东西不仅你我不可能弄得到,连美国总统都不可能说要就能拿得到。所以我们面前唯一的途径就是把吕颂彦从鲤鱼的病房里偷出来。” “那你不是说吕颂彦已经快死了吗?我不明白鲤鱼为什么要提出这么夸张的一个要求,用一个快死的人换一台火箭发动机,你说他以前做什么生意的,谈判这么夸张?”张明明一针见血的问道。 小和尚刚开始只知道救人心切,而张明明对这种问题则是精明到极点,一句话就问到点子上。 “你是说他压根就没准备把吕颂彦还回来?”小和尚道。 “我不知道,但是那老鲤鱼提这个要求肯定另有深意。”张明明说,又想起来:“你没拿你公会安全主任的名号压他一下,就说这个人是公会追踪很久的逃犯,就算和尚不能撒谎,这也不算撒谎吧,吕颂彦以前毕竟是静默会的成员,给公会添过不少麻烦。”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的想法是今天晚上我们就去那个沙洲别墅里把吕颂彦偷出来,然后把他送进正规的医院里好好治疗,没准他还知道宋琳和艾文的下落。”小和尚说。 “我们的静默会不是已经解散了吗?”张明明疑惑道。 小和尚面色凝重的啃了一口手里的山梨,丰盈的治水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清甜泠冽,山梨充足的糖分让紧张的心情稍微有些缓解,叹口气道: “那就让静默会重建起来,我在公会里工作的这段时间发现,公会内部在准备着一场针对人类的剿灭行动,不少人类已经暗中站队到了公会这边,按照这个势头来看,人类和公会之间的一场争斗在所难免,我不是异想天开的试图指望我们五个能阻止这场争斗,至少在剿灭行动开始之前,我们要有自我保护的准备。” “哦。”小和尚激情澎湃的演说并没有打动张明明,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混蛋脾气,一声轻蔑的‘哦’狠狠的噎了小和尚一下。 所幸面对的是小和尚,不急不躁的接着说:“我知道你觉得这回事离你挺遥远,你能表达关心的对象最远的也就到吕颂彦身上了,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个事实,公会发起的反攻会从海里开始,也就是说住在海边的人类首当其冲,厦门就在福建省东南沿海。” 。。。 北太平洋从七月进入休渔期以来,布氏鲸信用金库在海底积存了几个月的待办事项纷纷提上日程,布氏鲸旗下各种小组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一大批收款有困难的贷款者被起诉,不良资产迅速被拍卖,有些资产还在但是所有者已经被人类抓走了的无主资产也被信用金库收归己有,这些沉寂在海底多时的农场和海底豪宅在信用金库的辗转腾挪下又恢复了活力。 但是有些资产则是刚刚失去旧的持有人,新来的血液就让这份资产换了副样子。 没有了人类活动的搅扰,劳的农场在被收归信用金库所有之后不到两天时间,三个可供活体人类活动的空气室就被拆解,艾文带着安娜和约翰,长官等人来到劳的农场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可供栖身的空气室,只得在劳栽种的茂密的扫把藻里躲了两个晚上,所幸随身携带的供氧药丸还很充足——这种专为海底贵族的宠物们开发的药丸此刻变成了生存必需品,处在五六米深的水下不断吞食供氧药丸,让每个人时刻都像是躲在高压氧舱里,充沛的血氧提供了无限的精力,可是精神上的亢奋却不能解决机体的缺水和缺觉,第三天艾文跟安娜一起出去寻找一个能暂时栖身的空气室。 艾文带走了长官身上所有的鱼叉,并且拜托安娜把长官受伤的耳机线结重新加固一遍,尽管这个要求只换来了安娜的一个鄙夷的白眼——但是至少能确定她对耳机线结实在是有百分百的自信。 安娜和艾文一人分了四根鱼叉,留下两根给约翰,两人朝着不远处的海沟出发了。 在海底,身上的开放性伤口就像一直泡在盐水里一样,约翰身上被鱼叉射出来的伤口尽管用扫把藻结实的捆了起来,但是不断经由缝隙渗进去的海水还是令约翰痛痒难忍。 长官则警惕的看着离自己不远的约翰。脸上被安娜划破的伤痕已经被海水泡的发白流脓,时不时一点血迹渗入海水里。 约翰见状在身边茂盛的扫把藻丛里随手撕了一块,游到长官面前,伸手就要往长官脸上贴。 却一个不防备,厚实的手掌被长官咬在了嘴里。 约翰笑,嘴里蹦出来几个气泡,含混地说:“对对,用力咬,把我的血管咬断,把附近的鲨鱼全部叫来,我不介意跟你这么火辣的女人一起变成鲨鱼的大便。” 这句威胁很有效,长官尽管眼睛里的怒火足以把两人之间的海水蒸发掉,但还是缓缓松开了深深咬进约翰手掌上的牙齿。 牙齿从创口拔出去的那一刹那,一股鲜血融进海里。 约翰立刻用扫把藻盖上伤口,死死捆住,又弄来一块扫把藻贴在长官脸上。 “如果你还对我有一丝尊重,请杀了我,现在。”尽管透过海水交流十分困难,但是长官还是清楚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你在求我帮忙?我已经帮过你一次,我在安娜手里救了你,你要先把上次的还清楚我才能帮你下一次。”约翰笑说。 “你跟瞎子还真是亲兄弟,你们都搞不清楚什么是帮忙。”长官嘲讽的说,“安娜在我的手表小组里每天都盼望着自己有机会去死,你的弟弟慈悲的把她救下来。而现在你们在我面前,杀了我的儿女一样的队员,然后告诉我可以继续活下去。从来没见过你们这样的蠢货。” “你活着总还有别的事要做。”约翰耸耸肩说,尽管心里想的是实在不忍心看这样一样罕见的魁梧女人就此葬身海底,尽管她往自己身上射了几根鱼叉。 长官对约翰孱弱的解释不置可否,只是凶狠的盯着约翰,约翰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个凶悍的女人,似乎作为布氏鲸信用金库里的一个基层执行官,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屈辱。 女人被捆起来半坐在海底的白沙滩上,男人则是捂着自己浑身上下的伤口,弯腰看着地上不服气的女人。 约翰看长官的眼神越来越专注,却没留意到身后一个巨大的黑影闪过,等约翰察觉到水流的异动时,身后的两条鱼雷一般的白鲨已经朝着他撞了过来。 约翰勉强侧身躲过白鲨的偷袭,半坐在沙地上的长官虽然双手被捆着但是水下作战经验丰富,上身拱起,双腿用力撑地,两脚蹬水,像条灵活的海豹一样贴着海底迅速游开。 手里只有两根鱼叉,约翰一边闪避两条鲨鱼的围攻,一边手忙脚乱的装着鱼叉枪,长官贴着海底钻进了茂密的扫把藻丛里,两条白鲨便转而包围了近在眼前的约翰,一条径直朝约翰撞了过来,长着利齿的血盆大口足以把约翰拦腰斩断,约翰在水下手脚实在不太灵便,又只有一边视角,鲨鱼的大嘴近在眼前,不得已只得把手里还没装到枪上的鱼叉抽出来朝着鲨鱼的大嘴里戳去。 这一戳没有戳进鲨鱼嘴里,倒是阴差阳错的戳在了鲨鱼最敏感的鼻尖,也是鲨鱼的电感受器上,鲨鱼吃痛,尾鳍一甩,扭身往一边游去。一头刚走,另一头就紧跟上来朝约翰拿着鱼叉的手上咬去,约翰闪避,手上的鱼叉和枪随之滑落,掉进海底。 手上没了武器约翰掉头就往扫把藻丛里钻,不料刚刚拨开扫把藻丛,躲在里边的长官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手上的耳机线结,铁锤一样的拳头带着一股气泡迎面凿在约翰脸上。 约翰顿时眼冒金星,鼻涕眼泪一起往外淌。 打了约翰这一拳后长官攀着扫把藻灵活的钻进海底,约翰晕眩之间看见一个血红色的大盆朝自己盖了下来。 眼看就要葬身鱼腹,约翰闭上独眼,身边的水流紊乱,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可是预料中的撕裂感并没有发生——长官捡了约翰掉的鱼叉,一叉毙命了白鲨。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这下轮到约翰惊讶了。 “说起来。。。我以为你至少跟鲨鱼是一伙的——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确定我需要被救?”约翰从沙地上爬起来,不留情面的反问道。 可是话说到一半长官已经把重新上好膛的鱼叉枪瞄准了约翰仅剩的左眼,约翰则毫不畏惧的把自己的眼睛顶在鱼叉上,此时的碳纤维鱼叉只需要再前进半公分约翰就会失去自己仅有的半边视角。 两人这么对峙的场面被发现鲨鱼踪迹以后迅速赶回来的安娜看在眼里,艾文也通过安娜的视角看见了此时的状况,抄起自己手里的鱼叉就要去营救约翰,却被身后的安娜一把拽住: “你去干什么?还真当自己是个瞎子了,看不出来那俩人正调情玩的不亦乐乎呢,在这呆着看戏吧。” 艾文缩回了两人的藏身之所,果然如安娜所说,长官始终没有把自己手里的鱼叉射进约翰的眼里,只是约翰试图过来强吻长官的时候脸上迎面又狠狠的挨了一记重拳。 看到这安娜从两人藏身的扫把藻里出来,朝约翰和长官游去,泳姿十分诡异,像条心情极佳的海豹,双手在身边扭曲的摆动着,边游边戏谑道: “骚老娘们在盐水里泡了这么多年,今个怎么着?铁树开花了?不用先去淡水里洗洗自己那根管道里的盐霜吗?” 安娜话音未落长官的铁拳就带着一股劲流朝她砸了下来,安娜轻巧的躲过。 “安娜,别真的把自己当个人物,你杀了自己师兄弟的血债迟早要还的,只要我还活着,你睡觉最好就不要闭眼。”长官因为愤怒而面部扭曲的说,“你得意的耳机线结现在也不好用了,所以你最好还是现在就杀了我,别给自己留后患。” 安娜则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用鲨鱼牙解开的耳机线结,海底可没有那么多鲨鱼排队等着给你咬开绳子。曾经你对我们说过那句话现在回赠给你——想死,没那么容易。” “你们还是别在这吵了,鲨鱼和信用金库的行动小队随时可能回来,我找到了一个空气室,还能用,现在你们得跟我一起去把它转移到适合藏身的地方,现在就出发。”艾文打断两人的斗嘴。 安娜重新把长官的双手捆了起来,用力程度几乎要把长官的双手勒断,打的仍然是耳机线结。 艾文共享着安娜的视野,约翰则拖着长官跟在后边。 “你不会找机会杀了她吧?我是说约翰好像对长官很重视,就把她当做一个附加条件,暂时不要杀她怎么样?”游在前边的艾文低声跟安娜商量道。 “我不杀她,能不能把你的蠢嘴闭上,我说了她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只关心我们什么时候能逃出这片海底。”安娜骂道。 艾文被骂的耸耸肩,但还是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惑:“你是怎么知道她是用鲨鱼牙割断耳机线结的?” “她在诈我,我也在诈她,蠢货,耳机线结永远解不开,解开它比数学都难。”安娜又是一顿冷冷的奚落。 “真不明白你们这个互相憎恨的小组怎么能在海底横行霸道这么多年,看看她那副样子,现在把她的手解开一定会把你活生生撕开扔进海沟里。”艾文低声嘀咕一句。 “我也不明白你怎么会这么瞎,看不出来她是我妈?憎恨?当然,不然还能有别的吗?把你的蠢嘴闭上,我们到了。” 。。。 长官是福建人,闽越人后裔,生在东海海边,照常跟其他女孩不一样,长官自小就喜欢跟父亲出海打渔,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同村里的男孩竟然没有一个能像她一样在海里潜水那么顺畅那么轻松,时常从一头钻进水里,等脑袋再露出水面的时候已经是百米开外,手里还拿着平时极难抓到的那些藏在石缝里的肥海参。 十七岁的时候长官嫁了,嫁的是邻村的一个好少年,两人青梅竹马,这少年也是个技术精湛的渔民,这对年轻的夫妇时常在夕阳下的海滩上漫步,两人结婚第一年,在临海的崖边建起一栋砖房,丈夫在砖房二楼留下一个面对着海面的阳台,年少的长官每天傍晚都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海面,等到那艘锈迹斑斑的渔船冲进自己的眼帘的时候,整个人都像融化进了夕阳里,高高的挥舞着双手,金灿灿的霞光打在脸上,像给这脸愉悦刷上了一层蜂蜜,甜的恰到好处。 然后——没错这时候就该出事了——镇海角西南方向十海里处,有个小岛,丈夫用夫妻二人几年打渔攒下的一点积蓄小岛附近承包了一个紫菜种植场,做起了养殖紫菜的生意。 第一年收获颇丰,赶上了不错的行情,不仅收回了紫菜种植场的本钱,更大赚了一笔,从那以后丈夫专注紫菜种植场的生意,长官负责到处营销。 可是走南闯北的时候,一些恐怖的传言传到了长官耳朵里——在紫菜种植场附近的几个村子里,时常有些青壮年在禁渔期去紫菜种植场里打些零工,换点零花钱。 这传言就在这些青壮年中间不断发酵传播,有些晚上巡场的青年信誓旦旦的说,晚上在紫菜种植场里看见水里有些人形的怪物在种植紫菜的网帘里来回穿梭。尽管晚上看不清这是什么东西,但是第二天总能发现有几个网帘被非同寻常的东西弄破。 甚至有人说看见种植场的老板跟这些怪物们一起下水,每次都要在水下呆上十几二十分钟才会像个蜥蜴一样爬上岸。 长官不听信这些传言,但是随着几个夜间巡场的零工在种植场失踪以后,整个种植场的生意一落千丈,谣言四起。 事情至此长官再不信也得信了——因为即便在种植场因为找不到零工而难以收成的时候,种植场的账目上却仍旧有充沛的资金。 就像是有鬼在帮忙收割紫菜一样。 感到毛骨悚然的长官挑了个日子,对丈夫假称自己要去广州拿一笔订单,实则在自家的紫菜养殖场附近埋伏了下来,第一天晚上没有任何收获。 第二天长官在海边滩涂里蹲守到后半夜,就要开始相信自己只是‘疑心生暗鬼’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月光下,干净的滩涂上,水洼映着明亮的月光,海浪哗哗响,丈夫一个人像着了魔一样朝着海水走去,边走边脱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路淌着水走到紫菜种植场的浮标上。 然后直勾勾的钻进了水里。 长官飞快跟了过去,站在浮标上拿着手里的强光手电对着海水扫来扫去——尽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扫什么。 在浮标上守了许久,水面下密密麻麻的紫菜让长官看不见水下的情况,正当准备回到岸上的时候,紫菜的网帘里‘哗啦’一声伸出一只长着肉蹼的大手。 长官被拖进了水里。 等再醒来的时候,长官发现自己已经被卖进海底——自己变成了丈夫连接陆地和海水之间走私人口生意中的一环。 丈夫和陆地上的阳光再没出现在长官的生命里过,她恨透了这两样东西,在海底被卖来卖去的前半年,她靠着啜饮这份恨意强迫自己活了下来。 直到后来她发现自己已经怀孕,并在海底生下了安娜——才又多了一个可以拿来恨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四章 据说偷东西是每个人童年中都会出现的一环,每个小孩为着不同的目的采取不同的手段去满足自己黑暗的小念头,但是像张明明一样有预谋有计划的偷东西就超出一个小孩是非观明晰之前犯下的小错那个范畴了。 当然那是以前死去的那个张明明,眼下这个张明明已经没有了那些黑暗的品性,只是把以前那个张明明积攒下来的那些熟练的盗窃经验一点不漏的传承了下来。 小和尚尽管认识张明明已经有一段时间,但是跟着张明明顺利的躲开赤链蛇构成的保卫系统进入到沙洲别墅里的时候,还是不由得感叹: “你什么时候准备去公会行窃,记得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把我自己值班的时段跟你错开,谁值班的时候撞上你真是太惨了。” 张明明笑着收了手里的铁丝。 沙洲别墅很安静,平时鲤鱼也不会经常呆在这里,说到底毕竟是水生生物,只是偶尔情绪到位的时候或者需要照顾病号的时候,才会坐着自己的移动鱼缸过来看看自己的这些藏品。 所以此时整个沙洲别墅里只有小和尚和张明明两人,其他一切照旧,小和尚嘴里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发动机,还有停在二楼的那辆拖拉机都安安静静的停在那里,一股清新的草药味弥漫其间。 两人沿着旋梯上了二楼,阳光透过水面和水晶玻璃变得柔和清爽——真是个养病的好地方——张明明想道。 凉快又清幽的门廊后边挂着一个个棉麻的门帘,门帘后边是摆着或病床或水池,还有几个鱼缸连接着外边设备上的管线。 按照记忆小和尚一间一间找过,到了吕颂彦躺着的那个隔间门前。 “就在这吗?”张明明在小和尚身后问道,说着一把掀开门帘。 “我没想到你会带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鲤鱼安静的坐在那个轮椅浴缸里,看着门前的张明明和小和尚——房间里没有丝毫吕颂彦的踪影。 “你是什么意思?”小和尚抢在张明明之前问鲤鱼道。 鲤鱼不做声,摆弄着自己的电动轮椅鱼缸,穿过两人朝楼下走去,小和尚跟张明明跟在鲤鱼身后。 一楼零散摆放的发动机和手表等各种零件中间放着一个红木质的八仙桌,桌子旁边只有三面摆上了椅子,看来另一面是鲤鱼常用的位置。 桌子裙边雕龙画凤,做工华丽,桌上摆着一套石刻的茶具,几只素色青瓷罐子摆在上边。 鲤鱼用下半身撑着鱼缸底部,一颗巨型黑色河套梨一样的大脑袋从鱼缸里探出来,把肥厚的前鳍伸到茶桌上净了手,拿起一支竹制茶勺,在青瓷罐子里盛出一勺茶叶倒进滤茶器,一旁早已经打开的电动茶壶咕嘟咕嘟烧着水,沏茶的手法行云流水。 小和尚觉得这双肥前鳍如果戴上一双手套再来为人沏茶,也许没人会看得出这是鲤鱼的一双肥掌。 很快两杯芳香四溢的绿茶就摆在了两人面前。 张明明和小和尚面面相觑,没人敢动杯子。 “还请相信我这么一个义务为人看病的老鱼的基本操守,你们面前摆着的是上好的龙井,没有别的任何东西。”鲤鱼看两人不端杯子,笑道。 张明明率先端起杯子在鼻子下边闻闻,清香扑鼻,清润的茶香像雨后浙江的茶山一样动人。品了一口香气浓郁甘甜,在舌齿之间一股清甜游来荡去。 “挺好喝的。”张明明说。 小和尚则不动杯子,毕竟是自己把张明明拽下水来的,即便是为了避嫌,也不该给鲤鱼一丝好脸色。 鲤鱼则已经看透了小和尚的顾虑,慢条斯理的说道: “说起来,安全主任,我带你来看这个仓库的本意只是一般的宾主情意,本来不做他想,但是后来你对我收留的病人产生的非凡兴趣也让我对你有了一点别的想法,没有丝毫不尊敬的意思,虽然你已经做到了公会的安全主任,但是在我眼前的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所以我必须在向你求助之前确认一下你的能力。” 小和尚不言语,但是脑海里已经知道鲤鱼正在帮自己开脱,表情逐渐温和了起来。 于是接话道: “你想试试我能不能闯进你的沙洲别墅里。” 鲤鱼笑:“对。” “怪不得你要他拿一台火箭推进器来换,就是为了逼他闯空门。”张明明插话。 鲤鱼又笑道:“不尽然,我确实想要一台固体火箭发动机,但是苦于没有渠道,如果你真的弄来一台推进器来换自己的朋友,也不算是上当。” 张明明跟小和尚对视一眼,眼神里尽是无奈。 鲤鱼接着说:“我料到你会再回来,只是没想到你会带个人进来。看起来这是你可以绝对相信的人,所以我就直说了,你们的朋友垂死,不管是我还是你们人类最先进的医疗技术都无力回天。” “那你还让我们偷东西赎人!”张明明一听吕颂彦要死了,便怒上心头,推桌子站起来喊道。 “你应该知道他的血液有问题,他的这个病不可以有一天断开治疗,而我的人发现他的时候他很明显很久没有机会控制自己的病情了,所以他到我这里来了之后我调用了最有效的设备也不过维持住他活到现在,在你们考虑好是否要带他走之前,我必须把这些情况向二位描述清楚。”鲤鱼说。 “你接着说。”小和尚说。 “我知道尽管我的病人是你们的朋友,但是你我都心知肚明他留在我这里会活的久一点,也活的好一点,所以我不强迫你们赎走一个将死的朋友。” 小和尚突然插话道:“我们要聊到《玫瑰经》了吗?” “不,只是跟这本书有关的线索。”鲤鱼纠正道。 “所以我们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能换来吕颂彦的自由和一个关于完整版《玫瑰经》的线索。”张明明总结道。 “对。” “你想要什么?” 。。。 从张明明偷走花斑狗的名单开始闫先生的别墅就陷入一片死寂,仿佛张明明偷走的不仅是一张羊皮卷名单,而是众人的斗志和求生欲。 事实上因为花斑狗的失踪和皮库的失窃事件,公会早已经盯上了这个整日关闭着大门的豪华别墅,至于别墅里豢养的狮子和西伯利亚虎的一举一动早已经在公会的严密监视之下。 狮子年事渐长,眼下有了张明明主动盗走名单,自己半生以来为之奋斗的事业已经有人接班,所以对这种软禁并没有很大意见。 但是这种活动范围不能超过两公里的囚禁对老虎来说简直就是折磨,他不止一次一边在房子上窜上窜下一边埋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跟人皮妥协一下,至少现在可以出门逛逛”。 老虎在房顶上活跃的身影和时不时传到街道上的虎啸不止一次引来了人类方面和公会的调查和警告,退休生活已经被彻底毁掉的闫先生疲于应付各方面的检查,只得自己蜗居回自己的公寓里,尽量不跟这些房客们打照面。 马来熊去世以后文鸟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对抗公会和建设静默会上,自从张明明小和尚还有约翰相继离去,闫先生也彻底失去动力以来,自己曾经付出的所有努力在一瞬间付诸东流,不得以只能在人形和鸟形之间来回变化。一边帮闫先生别墅里的两头猛兽赚口粮,一边偶尔变回鸟形回到襄县汝河边缅怀马来熊。 所幸七号厅是个很容易找到工作的地方,文鸟变成人形后外貌出众,化名灵子在七号厅里做着卖酒的工作,每晚可以有一千块左右的收入,这份钱可以买来别墅里两个不能工作的猛兽两天的口粮,不过一个月时间灵子就变成平顶山最大的几个菜场上最受欢迎的常客,菜市场老板们十分乐意帮助瘦弱的灵子把她买的半片猪扛到车上。 在张明明出走次月的4号,灵子安排了狮子和老虎的口粮,借了闫先生的车,带上一罐椴树蜜,驱车前往襄县汝河边——这天是狗熊去世满一个月。 马戏团营地曾经驻扎过的痕迹还在,河边依旧水草丰茂,灵子找了地方停好车,卷起裤腿蹚进河里,河水沁凉。 群狗袭击当晚,马戏团里豢养的三个凶神被章鱼僵尸掳走,约翰带上老虎和狮子逃到闫先生处,只有狗熊当场死亡,灵子想着当时的情形不由得悲从中来,端着蜂蜜倒进水里,一边倒一边眼泪就淌了下来。 突然碧蓝的水下睁开了一双昏黄的眼睛,跟低着头倒蜂蜜的灵子对视了一眼。 “晚上来这里。” 灵子被水下那双眼吓到,扔了蜂蜜就往岸上跑。 一个龟壳一眼的东西浮出水面,龟壳下正是那双可怖的黄眼,一个扁头,颜色像熟铁的东西长着一张嘴,口吐人言:“晚上来这里。” “你在跟我说话?”看清来人,灵子问道。 “就是你,文鸟小姐,晚上来这里。”这个熟铁色的扁头怪物在水里探出个头说。 不远处的河堤上驶来两对年轻人开着的摩托,发动机的轰隆声吓走了怪物。怪物潜入水下激起一阵涟漪。 摩托上的两对年轻人喊着灵子问水里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一段木头。”灵子笑着应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北太平洋海底某处,劳的扫把藻农场 艾文和安娜把寻来的二手空气室安装在一处海藻茂密的海床上,抽干净里边的水分,随意打扫了一下,四个人住了进去。 从手表小组的穿梭机里逃出来之后,这是四人第一次离开海水的浸泡,众人在潮湿的沙地上放松的躺了半个小时,空气室里的新风系统勉强还能运作,约翰又拿出剩下供养药丸里的一半,倒在一个口香糖盒子里,注入海水,接触到海水的药丸迅速释放新鲜空气,不一会整间空气室里就充满了令人神清气爽的新鲜空气,众人身下的沙地也逐渐变得干躁起来。 头顶厚重的海水和密林一样的海藻让全透明的空气室变得十分幽静,甚至长官和安娜母女看起来都暂时没有那么针锋相对了。 一众人在此休息了一个晚上,相安无事。 次日一早约翰带上安娜出去捕鱼,水草丰茂的地方最不缺渔获,两人在水里扎下两个不大不小的漏网不过十分钟就抓到慢慢两袋子活蹦乱跳的沙丁鱼。 空气室里严禁使用明火,所以约翰和安娜带着沙丁鱼回到空气室的时候已经把抓来的沙丁鱼在海水里处理干净,众人围坐在一起像吃水果一样吃着手里的新鲜的沙丁鱼。 安娜灵敏的感觉到有东西穿过茂密的扫把藻丛正在附近游弋,忙活了一早上正在专心吃东西的约翰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安娜悄悄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也不动声色的拿起鱼叉,朝空气室入口走去。 双手被捆的长官本来正在艰难的吃着自己的那份沙丁鱼,安娜突然过来把她扑倒,用一根麻绳绕过后脑捆在嘴里,一点声音再发不出来。 这间空气室是艾文住在劳的农场里时候就有的一个废弃空气室,劳的农场被布氏鲸信用金库没收了之后所有财产全部被变卖,只有这间空气室被留了下来,艾文按照记忆找到它简单维修之后发现还能用,可是新风系统和干燥系统的性能都大打折扣,更没有灵敏的防盗系统,所以一直到入侵者靠的足够近才被安娜发现——是一条巨大的章鱼。 章鱼扭曲的身体像是克苏鲁神话里走出来的怪物,通红的身体猎旗一样在海藻丛里穿梭来回,鬼鬼祟祟的像是在躲着什么东西,在海藻丛里一圈一圈徘徊着。 约翰悄无声息的打开两道放水门跟安娜一起钻进水里,像一道影子一样拨开滑腻的海藻跟在章鱼后边,如果这是路过的章鱼便罢了,如果这是布氏鲸信用金库派来的探子,那就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尽管有些捕猎的经验,但是抓捕章鱼对约翰来说确实是第一次,这种密度几乎跟海水一样的鬼魅般的软体动物抓在手里都能从指缝里流出去,跟在它身后约翰有些紧张。 空气室藏匿的地方相对隐蔽,章鱼在海藻之间穿梭几圈,似乎没有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朝着海藻丛的边缘游了过去,约翰跟在它十几米远的地方,安娜则双脚站立在海底,抬头看着章鱼缓缓游走。 “啊!!!”一声尖叫突然从空气室延伸到海水里,尽管声音在海水里传播很慢,但是已经游到海藻丛边缘的章鱼也感受到了海水的异常振动,迅速掉头朝着振动出现的位置游过来。 艾文本来正津津有味的吃着沙丁鱼,精神触手突然察觉到约翰和安娜都悄悄进到了水里,长官则被绑了起来,知道事态有变的艾文主动拿起鱼叉,用精神触手密不透风的把长官裹了起来,尽管达不到什么约束作用,但是密密麻麻的触手时刻感受着长官的一举一动,一旦她有任何异动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发现,事实上这是比用眼睛监视更有效的监视方法。 可是艾文忽略了长官是个出色的水手,她打结的水准一流,解开绳结的水平也十分精巧。 等艾文发现的时候,长官已经用舌头把自己嘴里的绳结解开了,艾文的触手感受到她正在大口的吸入空气,眼看就要呐喊出来,情急之下把自己的拳头塞进了长官嘴里。 长官却毫不留情的狠狠咬了下去,艾文不由自主的惨叫起来,却把章鱼招了回来。 约翰和安娜闻声往回赶的时候就看见章鱼像个长着粗壮伞骨的红色巨伞一样盖在空气室的穹顶上,正在发出难听的叫声。 “你果然在这里。”章鱼突然口吐人言说道。 约翰手持鱼叉追杀过来,却看见艾文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我以为你已经死了。”艾文对着面前的空气说。 章鱼从穹顶上滑落下来,在连水都进不去的一道缝隙里把自己挤进空气室里,在干燥的沙地上蠕动到艾文面前。 “不愧是你,能找到这个空气室。”章鱼说。 “约翰,这是劳,我就是被它买到海里来的。”艾文对跟在后边进来的约翰和安娜说。 约翰耸耸肩,安娜则仍旧一脸不屑的说:“这条八爪鱼最好没把行动小组的人引来。” 劳似乎对其他人的冷漠和不屑丝毫不在意,只是用自己的爪子打量着捆在地上的长官,笑道:“布氏鲸信用金库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侮辱,你在北太平洋变得家喻户晓了,艾文。” 艾文苦笑:“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 “你们让布氏鲸信用金库损失了一台穿梭机,他们花费了很大精力来调查这件事,当然轻而易举就查到你们劫持穿梭机的事情,现在这片海域所有长着大脑和视网膜的东西,哪怕是一只珊瑚虫也希望你能出现在他们视线里——这足矣换来两百万美金的悬赏。”劳说。 “你是来抓我的吗?”艾文问。 劳伸出自己的触手搭在艾文肩膀上,说:“不,当然不是,小朋友,从知道你逃走以来我就在附近的海域找你——当然也是为了钱,但是我带来的条件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我能拿到两百五十万美金,而你能逃回陆地上。” 艾文表示不敢相信。 “还记得那个在拍卖会上唱歌的女孩吗?”劳笑说。 。。。 第一百一十六章 苏祎是苏家第二个女儿,出生在徐州的一所妇幼保健院里,经过长达五个小时的生产,苏祎顶着一头美丽的金发降生了。 被抱出病房的苏祎来到这世界上最先感受到的是奶奶厌恶的眼神。 彼时苏祎仅有的视力还只能看见身边万物模糊的影子,却已经被恶意裹挟,以至于从记事开始,除了院子西北角那棵玉兰树下发霉角落里拴着的白狗之外,整个家里几乎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对她表示过好感。 尤其是在产房外刚刚洗去满身胎脂的苏祎再次出现在奶奶面前的时候。 面对自己的二孙女,老太太甚至当场操着自己的泰如方言熟练地骂起医生“是不是送错了崽”。 通体雪白的苏祎就在这样一句奇特的欢迎辞里开始了自己的人生。 。。。 一岁,苏祎的母亲以死相逼,坚定地打断了婆家要把苏祎送人的念头。 两岁,苏家迎回了带着苏祎常年住在娘家的母女。 三岁,苏祎进入幼儿园,每个小朋友最初对苏祎都十分好奇,惊叹苏祎漂亮的淡金色头发和粉灰色眸子之余,小朋友们对苏祎这个畏光又容易受伤的小伙伴关爱有加。 四岁,苏祎变得越来越白,越来越畏光。苏祎变得像瓷娃娃一样容易受伤,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友好,在这个自己最需要母亲的时候,苏祎的母亲却生病住进了医院,苏祎被扔给了不过刚上小学的姐姐照料。 五岁,苏祎白的像云。流传在大人们之间的那些关于苏祎的议论逐渐渗透进苏祎身边的小群体里,小伙伴们开始逐渐疏远苏祎这个传说中“随时可能会死去的小女孩”。 六岁,苏祎失去所有的小伙伴,入学之后,每天放学后其他小孩结伴玩耍的时候苏祎只能自己呆坐在运河边上呆呆看着自己在水里的倒影,白的发光的苏祎几乎把水底照亮。 七岁,苏祎的弟弟出生了。苏祎感觉到全家似乎都松了一口气,仿佛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每天晚上爸爸从造船厂回来脸上竟然有了笑容,奶奶也变得愿意下厨做饭,苏祎的生活似乎有了些起色。 八岁,苏祎跟姐姐一起被送进寄宿学校,身上的颜色越来越浅,她在同学中间变成一个令人难以忽略的存在,这么一个特别的女生在男孩子们中间十分惹人注目,不幸的是在那个年龄的男孩子们表示好感的方式总是令人难以接受,在不断的拉头发扯衣裳的过程中大家对苏祎的态度由奇特的表达方式变为真的挑衅和欺负。 九岁,苏祎依旧水深火热,在周围人的挑衅和霸凌中苏祎逐渐关闭了自己的心门,不再主动跟人交流,更不尝试跟谁建立友情。 十岁,十一岁,十二岁,苏祎变得越来越白的同时在父母和学校中间变得越来越透明,他们都像是看不见苏祎一样,苏祎疼爱有加的弟弟用圆规扎破姐姐的手肘然后惊喜的叫到“她的血也是红的!” 十三岁苏祎辞别了唯一一个对她不算冷漠的姐姐,轻轻的吻了一下熟睡中姐姐的额头,然后毅然决然朝自己度过了无数时间的运河走去。冰冷的河水没有令她感到一丝退却,反而像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一个温暖的怀抱一样令她欣喜若狂,滚滚热泪淌过她雪白的脸蛋——她知道自己再也不用惧怕阳光了。 。。。 十五岁的苏祎已经习惯了海底的生活,每天吞下适合今天表演场地水压的供氧药丸,穿上华丽的水裙,走出自己的空气室,像一个海底精灵一样游走在海底各地的盛会上,为海洋动物们献上风暴中的海妖一样动听的歌声——她在海底找到了爱和平静。 十六岁,苏祎在拍卖会上看见了艾文这个令人心动的盲人男孩,可是男孩在拍卖会还没结束就变成了布氏鲸信用金库的资产,这是一个惹不起的组织,心动只能止于心动。 直到她看见男孩逃走的消息。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不明白,你现在完全可以选一个非常健全的配偶,而且在这个问题上我很乐意帮忙,我可以带你去每个你喜欢的社交盛会,那里有很多优秀的少年人类。” “我自从进入海底以来,一直有个疑问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你们是真的觉得白化病人好看,还是觉得这种人类的外貌比较新奇。跟你们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处处留心,逐渐找到了答案:海底社会是一个天生没有歧视的社会,这里的所有生物都充满智慧和博爱,你们对我的追捧不是猎奇,而是发自内心的感受到了白化病人人类的魅力,你知道吗?这在人类社会里是不可想象的,他们会因为肤色,残缺的肢体,特别的职业或者出生的地方甚至奇特的口音,而发自内心的歧视一个人,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始终不能超越自己本身的原始和野蛮进入到下一个文明阶段的原因。那个男孩从进入我的眼睛里的一刹那他就是一个鲜活动人的生命,他不是盲人,不是残疾人,只是一个生命,他那么的有活力,在残酷的海底比赛中展示出了非凡的勇气,甚至有胆量挑战布氏鲸信用金库,我很佩服他,出于爱慕和佩服,我想帮他一下。” “很合理——我们之间没有这段对话,你想做就做吧。” 。。。 北太平洋海底某处海沟旁边,苏祎的螺形别墅坐落在一块稳固的礁石上,这别墅外形像个巨大的海螺,跟小和尚曾经去过的那座海螺塔有几分相似,螺尖伸出海面五米高,新风系统就装在这里,路过这个海螺别墅尖角的海员们,都把这个爬满腹足类动物的尖角当做一块礁石,苏祎每年要花一大笔钱来处理那些把换气口堵死的海螺。螺形别墅的水下部分古色古香,旋转上升的墙面看起来像米德兰平原上的古老城堡一样,长满了绿藻和珊瑚。 别墅内部空气清新,气压舒适,光线被调整的非常昏暗,恰到好处的让畏光的苏祎不用眯着眼睛在室内行走。外表看起来粗糙的别墅为了方便苏祎居住,室内所有家具都做了精致的羊皮软包,所以当艾文进到这里的时候,这处处柔软细腻的装饰风格,令他的精神触手感到十分舒适。 “等你好久了。”一个女孩的声音传进艾文耳朵里,这个声音在水里听起来悠扬动人,在这间空旷的螺形别墅里却宽广澎湃,佛音一般余音绕梁。 艾文分裂出自己的意识进入到约翰的视野里——真的是她,白的像初读羊脂球时读者们脑子里的幻想,精致的比例和刀锋一样锋利的肩膀让她身上的红色长裙看起来火一样热烈,两条白腻的胳膊垂在修长的红裙两侧,红与白激烈的对比像是漆黑夜空中的闪电。 一头淡金色长发披散下来。 艾文无神的眼睛里流露出欢快的情态。 “你是要再借着你哥哥的眼睛多看我一会还是现在就进来?”苏祎被艾文的窘态逗乐,笑道。 约翰打了个响指,看向别处。跟着苏祎走进会客室。 安娜把长官扔给劳,自己也跟着走进去,大大咧咧的坐在藏青色羊皮沙发上。 。。。 “跟我说说你们劫持穿梭机的事情吧,这几天所有社交场合都传遍你们的事迹了,大家都想看看海底历史上第一个让布氏鲸信用金库吃瘪的团伙长什么样子。”苏祎边说边打开手边一个精致的小酒瓶,瓶塞抽出瓶口那一刹那,一股浓郁的芳香漾进三个外来客的鼻腔里。 这味道像是海洋香水的前调,又有些醇厚的木香,一点熔化金属的味道中间夹杂着略显酸涩的果味刺激着三人的鼻腔,嘴里的涎液不断分泌,艾文和约翰像是着了魔一样贪婪的往鼻子里灌这种奇妙的味道。 安娜伸手往约翰和艾文的后脑上一人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把两人随着酒香荡漾出去的灵魂招了回来。 “问你们话呢!”安娜说。 艾文不好意思的笑笑,把约翰主导劫持了穿梭机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中间巧妙的隐藏了安娜像个叛变的海盗一样逼着自己昔日的战友们跳海淹死的片段,换来了安娜不屑的一声‘切’。 劫持穿梭机的事件惹得苏祎欢笑连连,艾文看着眼前长着文静外表的女孩却对一个抢劫事件如此兴奋,顿时觉得这女孩心理的强悍程度也许不亚于自己的表姐罗琳。 刚才还因为看见苏祎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而感到欢欣的艾文,此时却心不在焉的一直用鼻子找着苏祎刚刚拿出的那杯美酒的位置,平心而论艾文不算是会喝酒的,即便自己还混迹在加拿大那些放荡不羁的朋友中间也不愿意尝试一下,并不是因为法律禁止,而是天生对酒精没有丝毫兴趣。 可是此时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仿佛面前摆着的那杯酒里躺着一个拇指大小,充满魅力的小小姑娘,这姑娘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快来品味我’的召唤。 每一声召唤都打在第一次闻到这种酒的人最深处的灵魂里。 食指大动。 苏祎看出兄弟两个的尴尬处境,遂端起酒杯优雅的说:“敬你们勇敢的行为。” 约翰和艾文强忍着自己的亢奋,用力过度几乎让自己的手指都在发抖,安娜仍旧一脸不屑,但是眼神里的渴望丝毫不亚于她身边坐着的两个男性。 三人端着酒杯道了祝酒辞,准备一饮而尽,可是这金灿灿的液体进到嘴里瞬间像是一股滚烫的熔金沾到了舌头上,约翰被烫的几乎把自己的独眼迸出来,艾文差点晕了过去,倒是安娜平静的用自己的舌尖搅拌着这股流金。 随之悠扬的发出一声长叹:“金架酒果然不可思议。” 苏祎微笑着把自己手里的杯子伸过来,跟安娜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两只酒杯发出清脆动人的声音。 两个女孩一边缓缓啜饮着自己的杯中物,一边像是等人一样看着身边的两个男性正在跟嘴里狂暴的猛兽做着斗争,约翰棱角分明的脸上表情狰狞可怖。 良久,两人像是驯服了嘴里的猛兽一样,脸上的表情舒缓起来,拧成一团的眉毛一根一根舒展开来,鼻子大力吸进空气,又缓缓放出来一些,用吸进去的新鲜空气中和着充满鼻腔的酒香,余味悠长。 约翰舒服的打了个寒噤,头顶淋下一盆冰水一样通体舒畅,艾文却已经被这一口浓郁的琼浆熏得晕晕乎乎,半靠在柔软的羊皮沙发上。 “这是什么酒?”约翰问道,满嘴酒香四溢。 。。。 苏祎拿来一张编织毯,把已经睡熟的艾文扶正,躺在沙发上,轻轻盖上毯子。 约翰和安娜随苏祎到了二楼的一个布置简单舒适的会客室,光线昏暗,苏祎背光坐在包着羊皮的粉紫色桌子后边,淡金色的长发漫反射着背后的柔光。 “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我出手救你们并非完全出于兴趣,由于我们的剧情已经够拖沓了,所以我就不等两位提问,直说我的要求了——我要你们帮我走私一批扫把藻到巴西。”苏祎说。 “可是。。。”安娜插嘴却被苏祎打断。 “等我说完你再提问,”苏祎说,“扫把藻是酿造刚才我们喝的那种酒的重要原料,安娜应该知道这种酒在陆地上的价值——一瓶简单包装的,当年产的金架酒可以在黑市上换来足够制造一颗原子弹的钚元素,所以世界上所有国家都在试图生产金架酒,可是,目前为止仍然只有它的原产地:安格列诸岛国可以酿造出这种价值连城的名酒。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安格列诸岛国利用自己的地理和历史优势,垄断了全世界的扫把藻。” “而现在巴西人联系上你,希望能通过你这个海底明星的渠道买到一些扫把藻。”安娜又插嘴道。 “对。”苏祎说完,靠在身后的安乐椅上,两肘撑着椅子扶手,五指交叉,一副等着提问的神态。 “呃。。。我听说海底现在有一个由人类主导建立的走私网络,据说有几头鲸鱼都在为他们服务,你为什么不寻求他们的帮助呢?”约翰说。 “这个走私网络在陆地上是个秘密,在海里可不是。”苏祎看着约翰的独眼,粉灰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嘲讽。 “我不干的话,现在可以走吗?我跟他们两个还没有熟到可以合作走私名贵物品的那种地步。”安娜说。 苏祎看着冷漠的安娜,有些惊讶,不过转瞬恢复了平静和颐指气使,手一挥,做了个‘请’的姿势,说:“你可以走。” 安娜利落的起身往楼下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螺形别墅里渐行渐远。 “我跟艾文可以走吗?”约翰问。 苏祎粉灰色的眸子直视着约翰的独眼,没有回话。 约翰耸耸肩,低声嘟哝一句:“it''sworthashot.(问问也不亏)” 苏祎递过来一张名片道:“这是你的联络人,巴西附近她回主动联络你。” “我的?这趟旅途游客名单里只有我自己吗?”约翰惊讶道。 “不,还有她。”苏祎用下巴指了一下约翰身后的楼梯,刚刚离开的安娜正怒气冲冲的上楼。 “怎么不走了?”约翰问去而复返的安娜。 安娜却不回话,一屁股坐回刚才的位置上,脸上一脸不屑和愤怒,冷冷道:“门外有两个布氏鲸信用金库的行动小组,这位苏小姐立场很模糊啊。” “不不不,他们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事实上没人知道你们在这里,之所以有行动小组在我房子周围巡逻是因为我跟布氏鲸信用金库签署了一份演出协议,这是他们提供的安保服务中的一部分,你们刚刚进来走的是一条暗道,所以你们很安全。”苏祎解释道。 “行了行了行了,说说你的计划吧。”安娜不耐烦的打断苏祎的解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平顶山向北三百公里左右便是河南省会郑州,背靠黄河,殷商古都,小和尚不敢开车,便由张明明开着鲤鱼给的那台斯巴鲁轿车一路疾驰,傍晚时分两人进了郑州北口的收费站。 华灯初上,天边的城际线把天边咬的参差不齐,滚滚乌云从东边压过来,天气闷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起来,此情此景倒是符合两人的心境。 小和尚指路到了北三环外的一条小路上,又开了三十分钟到了一处铁皮围栏圈起来的小路上,车再过不去,两人下车沿路向东走去,这小路越走越窄,就当张明明觉得再过不去的时候却又突然豁然开朗,像是进到桃花源里的渔夫一样面前的一切都规整了起来,水泥路上整洁白净,路两边的花草修剪出简单的几何形状,停车区里的自行车停的整整齐齐,车头摆向一个方向,眼前的变化让张明明惊叹不已,身前和身后像是两个世界,路的尽头是一间观音寺。 “我跟师傅游方的时候经常在这过夜,你看这尊韦驮像,他手里的降魔杵平端在手里,这就是可以容纳游方僧人吃住一晚的佛寺。我跟我师兄救下吕颂彦的时候,当时我们就住在这个观音寺里。”小和尚合掌说,带着满脸过往。 张明明一脸惊讶,合掌对着韦陀不伦不类的鞠了一躬,低声说:“我们可是来郑州行窃的,住在佛寺里不太好吧。” 小和尚朝着张明明腰间拧了一把,低声道:“你声音小点,我们行窃是为了救人,佛祖会原谅的,仪琳为了救令狐冲不是也偷过西瓜,心里别有邪念就行。” 此时正是寺院里过堂的时候,廊下排着长长的队伍,男僧站一队,女尼姑和女游客站另一队,小和尚带着张明明跟在男僧这队后边,敲完钟两队人鱼贯而入。 每人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桌上都摆着一张空碗,张明明余光看着小和尚有样学样,跟着端正的坐了下来,大师傅看人都坐定,清脆的敲了三下钵,众僧和游客们一起唱诵《供养偈》,唱诵完毕,两个寺里的和尚端着铝盆过来分饭,分了饭,张明明斜眼一看,不由得暗自叫苦:面前的碗里摆着清汤寡水的水煮白菜,两片菜油煎过的土豆和四五个拇指大小的胡萝卜丸子——怎么可能吃得饱! 张明明狼吞虎咽的用光了面前的晚斋,回味回味觉得也只是打了个底,意犹未尽,可是四下看去众人都埋头吃饭,觉得自己张嘴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只端着空碗愣在那里,一旁的小和尚则是早知道张明明窘迫,一大早就被自己拉进鲤鱼的沙洲别墅,从开始谈判到结束,两人总共就在鲤鱼那里讨到了一杯茶喝喝,一天没进食别说张明明了,就是游方的时候挨饿已经习惯的自己也有些嘴馋。 小和尚端起碗把手伸到桌子底下,用胳膊肘碰碰张明明,张明明立刻明白了小和尚的用意,也把自己的空碗伸到桌子底下,小和尚把碗里厚实的两片白菜和油滋滋的三个胡萝卜丸子放进张明明的碗里,张明明的饭碗刚刚端上来就又是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的狼吞虎咽,转眼又精光。 晚斋刚刚用完,刚才还在远天边的乌云就压到了头顶,眨眼功夫一阵大风扫过,天上一道闪电从浓厚的乌云里劈下来,一阵暴雨瓢泼下来。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往常郑州的夏天的雨都来的快去的更快,可是这回像是故意阻挠张明明跟小和尚似的,瓢泼大雨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雨势丝毫不减,反倒是一股一股的的雨珠随着大风在雨帘里来回游荡。 进来吃晚饭的时候没想到会下这么大雨,小和尚根本没有办理入住手续,原计划吃个饭就走,没想到一场大雨把所有人都关在了寺庙里。 伽蓝殿点了灯,受困的游客三三两两等在这里,或聊天或说笑,似乎受困于大雨之中的窘境没有带来一丝困扰,小和尚神态自若的在一旁喋喋不休的跟张明明讲述着伽蓝神的出处: “伽蓝神在佛教中是寺院的守护神,伽蓝是梵语‘僧伽蓝摩’的简称,又叫伽蓝十八善神,在进入中国之前一共有十八位在册的诸神,分别是美音、梵音、天鼓、巧妙、叹美、广妙、雷音、师子音、妙美、梵响、人音、佛奴、叹德、广目、妙眼、彻听、彻视、遍视。进入中国以后,佛教慢慢融入本土,十八善神也逐渐演化成......” “演化成一个东汉猛将——集十八众神于一身的关羽。”张明明不耐烦的打断小和尚的絮叨,接话说。 张明明这个神奇的打断着实把小和尚吓了一跳,从来没想过上学的时候都不学无术的张明明会对这种偏门的佛学知识如此熟悉,感叹道:“刮目相看。” “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得出发。”张明明没有理会小和尚的赞誉,低声说。 小和尚看向殿外,天色已经漆黑不见五指,只能通过丁达尔效应看见佛塔上灯光笼罩中那厚厚的雨幕,临到出发小和尚还是对自己将要办的事产生了一丝退意,支支吾吾道: “要不明天再去吧,在佛祖面前老是想着偷东西的事,我有点心虚,下这么大雨让我觉得是个预兆,可能.....” “预兆?肯定是预兆,下这么大雨偷东西比青天白月的出去偷东西方便多了,这时候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你想想吕颂彦正躺在病床上要死不活的等着咱俩去赎他,你要不帮我,过了今晚你很可能又会失去一个队友,你自己想清楚,我要出发了。”张明明说着一头扎进雨幕,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 。。。 从观音寺开车出来,路上的水深半米,路面状况也十分不明晰,害怕车子底盘进水,张明明不敢开的太快,只是分裂出自己的一个触觉干扰意识,在车前开路,一边蹚水试着深度一边往前走,这么开了几乎一个小时,张明明的车子才驶进郑州二环,路况规整了许多,便收了触觉干扰,加快车速一路到了一处高楼脚下。 这里是郑州二环和郑州主干道花园路的交叉口,这里坐落着郑州的两大地标,交叉口往北步行五分钟就是郑州的动物园,往西开车两分钟就是河南省博物院。 招商银行的大厦坐落在交叉口西南角,雨幕里招银大厦看起来巍峨高耸,大雨拍击着大厦整栋玻璃幕墙,张明明锁了车,冒雨钻进招商大厦。 平日的招商大厦到这个时间点除了值班的安保人员之外,其他的工作人员该下班的已经下班,但是今天大雨的缘故,在这里等雨停的人很多,大堂的咖啡馆里坐满了来这里消遣的上班族,张明明利落的跟着白领们钻进了门禁。 电梯一路上行到顶楼,此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这里不常有人来,所以尽管装着防盗门,但是门上只是简单的装了个挂锁,砸了锁,拔掉门闩,一股顶楼的烈风带着雨珠撞开大门,把张明明推的一个趔趄。 顶楼上的风雨几乎把张明明从三十层楼上直接吹飞起来,风雨裹挟着杂物打在脸上痛痒无比,在百米高空上双眼被吹的不能视物,张明明暗自觉得小和尚的意见也许有点道理。 看着肆虐的狂风暴雨,张明明萌生一丝退意——毕竟原计划因为天气原因已经变得相当危险,要是自己视而不见眼前的危险,就不是勇敢而是愚蠢了——张明明这么想着,打定主意决定换个方式。 “你有没有特别费劲的为别人做过一件事,自己从中收获不到一点好处的那种事?”张明明的手搭到门把手上那一瞬间突然金妈曾经说过的这句话从脑海深处钻了出来。 张明明还在毛村当混世魔王的时候,每次犯了什么过错,别人带着被张明明打了的孩子,被张明明放了的黄牛,被烧掉的工棚上门讨要说法的时候金妈都会挡在张明明面前,即便自己落了个‘护短’的名声也没有迁怒过一次张明明,但是总会在照例的说教之后缀上这句话——你有没有大费周章的为别人做过什么? 彼时的张明明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但是每次自己都可以安慰自己根本没机会去为别人费力做点什么,可是这回眼前的风雨仿佛是金妈曾经说过的这句话里的每个字都走进现实,变成暴雨在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再容不得自己有半点逃避。 “妈我不走了。”张明明对着风雨肆虐的夜空笑着念叨一句,从工具包里抽出绳子,一头捆在消防栓上,一头捆在自己腰上,中间在廊柱上缠上两圈,做个活扣,紧紧拉住绳子朝天台走去。 新换的这张皮尽管是最合适的一个,但是在身上还是有诸多不适,再加上天台上风雨肆虐,更加艰险难行,张明明走到指定位置都花了十分钟,站在天台的一角,脚下的城市车流不息,参差不齐的高楼民房在雨中泛着昏暗的光,一片氤氲之中整个城市昏沉脏乱。 在天台站定,在这里看起来动物园距离招行大厦不过两百米之远,张明明拉拉身上的绳子,确认没有问题,便集中精力,闭上眼放出自己所有的裂变意识。 几十个意识从张明明身体里裂变出来,纷纷从楼顶一跃而下,朝着动物园方向飞去,顷刻间几十个意识散落到了动物园各处,狮笼,雕棚,虎山,猴园,蛇池里都安安静静,因为下大雨,所有猛兽都躲在自己生活区域的一角里舒适的躲着雨。 张明明的意识们对着自己面前的猛兽释放出意识干扰,瞬间舒适干燥的巢穴里变得难以忍受,狮子从兽笼里钻出来来到自己平时活动的假山上,雕也从躲雨的棚子里展翅滑落地面,老虎双眼放光,蛇池里的蟒蛇顶着雨游了出来。 另一边的几个张明明一面侵入猴园里猴王的意识,一面用意识干扰误导着当班的管理员把猴园边缘的电网断了电,猴子们从猴园倾巢而出。 植入了张明明开锁技术的猴子们不过一会功夫就把整个园子里整装待命的猛兽们从自己的笼子里放了出来。整个动物园瞬间乱成一团,狮子老虎到处窜,狐狸双眼在雨里泛着冷光钻到花园路上,粗壮的蟒蛇趁着大雨钻出动物园,常年住在雕笼里的孤雕和游隼也划过雨幕。 一时间这个路口变成了猛兽嘉年华。 张明明放出自己的干扰意识在这个十字路口的交叉口制造出一道从动物园通向博物馆的单行道,常年被圈养的狮子老虎和群狼突然得了这些自由,丝毫不顾路上行人的惨叫和奔逃,一路破开雨幕沿着张明明设计的单行道朝着博物馆奔去。 。。。 河南省博物院的主体外形以元代观星台为原型,经过巧妙的设计最终呈现出一个戴冠的金字塔形状,四面朝向东南西北,亦是河南的一个建筑名片。 而此时已经休馆的博物馆对不远处的动物园发生了什么还毫不知情,只有安保们照常在馆里巡逻着。 博物馆晚班每两层有一队安保队伍负责,每队安保都有三个五年经验以上的老人带着四个新人,七人一组,分上下两层巡逻。 每个展厅每个展柜又都有独立的红外线防盗系统和防盗玻璃,晚上更是连窗户都没有一条缝可以供苍蝇进出。 对这些安保措施熟门熟路的安保员们在这样一个雨夜除了犯困之外几乎没有别的感受。 所以四楼小组突然在顶楼室内观星台发现了一组湿漉漉的脚印的时候,安全员在对讲机里那种恐怖的感受传遍了整座建筑。 “四四四四四楼有有....外来入侵,人数不详,脚印...像狮子!” 第一百二十章 凌晨一点四十,肆虐了一整晚的雨势渐收,公路上积水渐渐被下水道消化掉,夜场里猎物归位的红男绿女们尽兴而归,每个人都找到了令人满意的夜伴,其中最得意的一个女孩正在舞池里伴着节奏把自己傲人的细腰扭出爆炸般的力度。 女孩的舞姿洒脱性感,甩头摆胯的力度和美感堪比巅峰时期的布兰妮斯皮尔斯,她知道舞池边上那个自己想吸引的一双眼球已经被自己雪白的腹肌吸引住了。 一场结束,女孩大方的走下台,一杯冰镇的珍珠红甜酒加冰块摆在她面前。 “这里很少见记者进来,吸引你来这的是事件,还是女孩?”女孩边喝酒边问,眼圈的睫毛像带电一样剪辑着对面男人的一言一行,红唇撩人。 对面的记者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两个穿着像是加利福尼亚州农夫的男人走了过来,任谁看见这两人宽厚的肩膀都不会愿意跟他们发生矛盾。 这两人拍拍女孩对面记者的肩膀: “哥们,出来挪挪你的车。” 记者把后来人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掉,拍拍刚才那人碰过的位置,像是沾上了令人厌恶的东西,冷冷道:“说说我的车牌号,我就帮你挪车。” 两人冷笑,一把将记者从椅子上拽下来,一个锁住男人的胳膊,另一人一个右直拳朝记者下腹部打过来,不料这记者虽然看起来又胖又大只,却灵敏的像只巨猿,仰头把自己脖子和后背上半部分顶死在锁胳膊那人身上,单凭躯干的核心力量就把胸部以下和两条粗壮的腿腾空起来,一脚蹬开打过来的右直拳,又一脚就把那右直拳的主人勾了过来,此时两个来找茬的男人像是两条门柱一样支撑着胖记者,胖记者一个鳄鱼式的死亡翻滚,两头的两个男人被腾空甩起来,三人在空中疾速甩了几圈,狠狠摔在地上,两个被摔的男人五脏六腑几乎被震碎,眼看胖记者起身又要挥拳就揍,不由得抱拳投降: “大哥,大哥,大哥,认错人了,不是你的车,大哥别打了。” 胖记者爽朗的笑笑,伸手把地上两人拉起来,在夜场安保过来之前,牵着女孩就往外走,女孩此时看着胖记者的眼神几乎喷出欲火,兴奋的把细长的胳膊挂在胖记者纹着青龙的大臂上就往外走,边走边悄悄回头对着刚才挨揍的两个男人吐出一段唇语: “谢啦,明天请你两个吃饭,下一轮记我账上。” 两男勉强把喘息调整均匀,在吧台要了两杯highball,趁着酒保调酒的时候问道:“这哥们是干嘛的?下手真他妈狠。” 酒保看着挨揍的两人不屑的笑笑说:“河南日报记者,外号mba,少林寺出身,一个人端了许昌三个黑砖窑,没事就来喝两杯,半个华北的地下拳场没几个敢跟他约架的,下回长长记性别招惹他。” 。。。 酒吧外还下着小雨,路上的积水还没彻底消失,路对面停着mba的车子,一辆蓝色的宝马2系敞篷,mba的胖只局限于坐着的时候,一旦起身,将近两米的身材就把肚子上的赘肉有效的隐藏了起来,此时mba和女孩的身材对比就像一头肥硕的美洲豹旁边站着一个刚刚满月的猎豹一样,看着路上的积水,女孩嘟起嘴: “怎么过呀?” “伸手。”mba简短地说,一边把车子的敞篷打开一边拉起女孩的手缠在脖子上,轻松的抱起女孩蹚水走到敞篷车旁边,把女孩放在车里。 mba的公寓在郑州东四环之外的一个新交房的楼盘里,是个安静的居民区,敞篷车里不断打进来一些雨丝,凉丝丝的空气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火热升温,女孩被少林寺里的奇闻逸事逗得花枝乱颤。 车子驶下环路,昏黄的路灯照在车里,左侧一所不知名的高校静悄悄的伫立在夜幕里,右边是一片湿漉漉的玉米地。 “要不是你在这,我一个人还真不敢来这种地方。”看见mba把车子停了下来,此情此景让女孩觉得头皮有些酥麻,心虚的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后悔太快确定今晚的夜伴,更后悔没把地址先问出来。 刚才在环路上还谈兴正浓的mba却没有接话,路灯下,mba宽阔的脸盘上带着一股诡异的神情看着女孩,眼里闪着近乎疯狂的光。 “说句话......”女孩被mba突然的转变吓得带了哭腔。 “嘘......”mba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问女孩,语气里带着一丝疯狂:“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女孩彻底被吓哭了,整个人瘫软在宝马车的皮椅里,语气里带着不知是后悔还是害怕,抑或是两种情绪融合在一起,大声哭道:“大哥你放了我吧,我叫人了,那学校里有保安。” mba不理会女孩的梨花带雨,眼里带着饿狼一样的光芒,一双巨大粗糙的双手捂在女孩嘴上。 女孩的呼吸在巨掌的禁锢下逐渐变弱。 “别说话,玉米地里有东西。”mba说,语气里带着亢奋。 话音刚落,随着玉米地一阵脆生生折断玉米秆的声音,竟然有两头巨兽在玉米地里猝不及防的跳了出来,沿着小路飞驰而去。 两个水牛大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夜幕下。 “我的天呐那是什么啊!”女孩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刚才的恐惧一扫而光,尖叫道。 “不知道,跟上看看。”mba说着就把油门踩到底,轮胎在湿漉漉的地方嘶鸣着跟了上去。 两头巨兽敦实的脚步声很快又传回车里两人的耳朵里,大灯晃过的地方,mba看清楚是一头狮子和一头老虎正在路上并驾齐驱,两头猛兽出现在人类居住的社区里本来就十分罕见,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狮子和老虎的背上竟然各自驮着一个孩子! “用我的手机录像,把你的手机拿出来报警!快!”mba一边驾驶着车子死死跟着两头猛兽,一边大声吩咐副驾驶的女孩。 两头猛兽始终被mba的车灯笼罩着,狮子的背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看起来不过是小学初中模样的小男孩,老虎的背上则是一个小和尚,还穿着灰色的道袍——莫不是碰见了什么灵异事件?mba这么问自己。 尽管在报社里经历过诸多奇特的事件,但主角始终逃不过是两条腿的人,只要是站着走路的,mba就不会把对方放在眼里,不管花多少精力,总能在采访对象嘴里抠出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眼前着奇特的一幕,出现的如此突然如此诡谲,mba除了驾车死死跟着之外,暂时还没想出下一步措施。 宝马车在小路上追击两头驮着孩子的猛兽将近五分钟了,猛兽们察觉到身后的追踪者,也加快了速度,目前为止还没有警队的车跟上来,深夜电台里也没有关于任何机构的猛兽逃脱的事件,也就是说这件事还没惊动警方——这对自己很有利,换句话说目前为止这还是一条独家新闻。 当然也不排除刚才的大雨阻断了这个猛兽逃离的机构传递消息的途径,或者说这个饲养猛兽的机构还没发现自己的狮子和老虎已经逃跑了——至于它们背上的男孩,先不去想他们,毕竟看起来这两个食人的野兽对两个男孩没有表现出什么恶意——甚至这两个男孩是不是自己的幻觉都很难说。 随着副驾驶女孩的一声尖叫,狮子和老虎跳进道路尽头茂密的玉米地里,像刚才突然出现一样突然消失了。 mba把车停在路边,下车看着不远处漆黑的玉米地。 “停在这没事吗?它们不会回来吧?”女孩担心的问。 “不会,要回来,刚才就不会逃跑了,他们看起来有什么目的地,报警了?警察怎么说?”mba问女孩。 “他们以为我喝醉了。”女孩笑着说,“不过我拍到录像了,送你一条独家新闻。” mba接过手机,手机上显示十二个未接电话和七条短信,明显是刚才女孩拿来摄影的时候打来的。 “河南省博物院遭劫,速来!!!”七条短信内容一样。 短信上用的是“劫”而不是“窃”,mba回头看着不远处猛兽消失的地方,浑身感到一阵恶寒。 第一百二十一章 mba驾车回到郑州的时候路上的水渍已经几乎消失,只留下一片明晃晃的被雨水冲淋过的地面。 把女孩放在主干道上,看她打车离开,mba去便利店买了一瓶功能饮料,一饮而尽,点上一根香烟打开敞篷一路疾驰到了招商银行大楼下边,过不去了——警戒线甚至拉到了这里。 将近凌晨四点,上早班的清洁车已经走上街道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一台黄色的清洁车从mba的车旁走过,把敞篷车上的泥渍冲掉些许。 在警戒线不远处停好车,mba拿上自己的手包朝警戒线走去,这里的年轻警察大多认识mba,笑着抱怨着自己忙碌的夜班。 警戒线距离博物院还有五百米,mba走到博物院大门时身上已经有些汗津津的感觉。 主编被拦在门外。 “怎么回事?”mba问。 主编刚满四十五岁,曾在国内一所大学任职新闻学教授,进入报社不过七年左右,身上还是带着一股学院气质,平时很少因为事件亲自上阵采访,但是这回事发突然,手边可用的记者不多,为了保证新闻的时效性,主编通知了能通知的记者们后自己先到现场收集材料,可是刚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安保令行禁止,主编秀才碰见兵,无力的辩解和请求在安保的耳朵里跟路上呼啸而过的警车的声音没有任何区别。 “不让进,说上边下令这事暂时不对大众公开。”主编无奈的说。 “那你还在这等着干嘛?撤呗。”mba扯着嗓子说,又低声道:“我刚才在回家的路上刚拍到一个独家新闻,过来玩给你看看视频。” mba拉着主编到一个人少的角落里,掏出手机把刚才在路上拍下的视频给主编播放一遍,意料之中主编或惊讶或鄙夷的状态却都没有出现,只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愣啥?”mba一巴掌拍在主编后背上,说。 主编吃了这一巴掌,回头看向mba,脸上的惊愕几乎掉到地上,语气里充满质疑问道:“这不是你偶然碰见的吧?” “是啊,咋了?” “你看见警戒线是在哪扯出来的吗?” “招银大厦旁边。” “我过来的时候,路上听见有很多路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一个事,说刚才下大雨的时候,动物园里的野兽们都跑了出来,刚才我看见警戒线的时候也在奇怪为什么从那么远扯过来,没想到这事是真的。”主编低声说。 这么想来的确是这样,招银大厦紧挨着动物园,警戒线扯在那里也许就是为了封锁动物园,结合路上看见那两头鬼影一样的猛兽,这事可挖掘的素材不少——mba兴奋的想到。 低头看见主编的双眼也闪着兴奋的光。 “博物馆遭抢劫的事会不会跟动物园有关?”两人异口同声道。 。。。 主编的车是个小两厢日系车,蒙皮很薄,跟加固过的警车一碰就碰掉了整个下巴。 开车的是个年轻警察,本来就被眼前的突发事件闹的焦头烂额,又被一个记者碰了车,不由得急躁起来。 “谁让你进现场的!记者证拿出来看看!”年轻警察不满道。 主编被吼这一声,手忙脚乱的掏出自己的手包,翻找着自己的记者证,身后的警车里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划过,mba像一只鬼影般的夜猫一样蹑手蹑脚的在车里翻走了一件马甲,把带着警察标志的马甲套在身上,大摇大摆的进了博物院。 门口几个年轻警察正在犯困,只见一个穿着警员马甲的壮汉迎面走来,还没来得及查证件,那壮汉就吆喝起来:“你们几个过来!” 洪亮的声音底气十足,在空旷的博物院里回荡着。几个警员被这一嗓子镇住,关了手电和电棍,恭敬的走过去。 “场控怎么控的!看看围墙边上都是什么,困了?困了把警服脱了滚蛋!”男人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几个警员按照男人指示的方向看过去,围墙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几个记者正拿着长枪短炮越过博物院停车场偷拍着主场馆。 “你俩去清场,设备收了,你俩,过来。”男人指示完工作,带着两个警员朝主场馆走去。 。。。 第一百二十二章 mba从博物院出来的时候一脸波澜不惊,两个跟在mba身后的警员在体型上被mba碾压,看起来像是刚刚从小学留堂被家长接出来的稚子。 随着一番mba指手画脚的指示,两个警员朝任务的方位走去,mba则直接无视主编,雄赳赳气昂昂的从他面前走过,一句话跟在mba庞大的身躯后边: “报社见。” 凌晨四点半,mba终于如约赶回报社,魁梧的身躯顶着孩童一样欢快的表情,从楼下冲上来,主编递过来一杯咖啡。 “还以为你被人逮了,冒充警察可是你的私人行为,跟报社没关系啊。”主编睡眼惺忪的说。 “知道知道,新闻我挖,锅我替你们背,谁要生孩子老哥也能帮忙。”mba轻松的开着玩笑,说明他状态很好,通常这是他挖到大新闻的表现。 主编又去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事件发生的时候他打过电话的几个记者也纷纷从现场回来,一无所获,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mba身上。 “说说里边的情况。”主编端着咖啡往自己人体工学椅子的靠背上一靠,双手十指交叉,一副等着汇报的派头。 “啪!”一份值班表被摔在桌子上。 “这是值班名单,当班的安保人员来自金震安保集团,安保结构是14+5+2,十四个当班安保人员加五个备勤人员加两个值班领导。十四个安保人员分两组,每七个人负责两层,互相不串层,监控我看了,这十四个人没人打瞌睡。” “监控都能查到?你怎么做到的!”一旁的同事惊叹道,主编挥了挥手,示意不要打断mba。 “行窃人员目标很明确,翻墙进入博物馆,然后潜入主场馆的四楼——你知道主场馆长啥样吧,有点像金字塔的形状,四面墙坡度很缓,只要速度够快就能冲上去——可能是打破了一扇窗户,进入场馆里,紧接着径直下到二楼,四楼的安保发现了脚印——当时还在下大雨,检查了脚印以后拉响警报。故事线大概就这样,有几个模糊的时间点发稿前我再核实一下。” “他们在二楼偷了什么?”主编追问道。 mba耸耸肩,说:“什么都没偷,二楼西南角的展厅是河南厅,匪徒在河南厅把整个展厅翻了个遍,我进去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展柜都被砸的稀巴烂,但是在现场清点的博物院工作人员说暂时没有发现丢东西。把投影仪打开,我放录像给大家看看有没有问题。” 。。。 mba偷拍的水平很高,从角度看来应该是把手机塞在胸前口袋里拍到的画面。 画面从进入博物馆主场馆开始,mba冒充警员进入到主场馆的时候,所有灯都大开着,整个场馆看起来金碧辉煌,如果不是知道这里发生了劫案,看见这个画面的人很可能会以为这里正在举行什么夜间展览。 画面里mba轻松融入了现场紧张有序的工作气氛里,很快就在失窃的展厅河南厅门口找到了一个警戒的岗位,接下来是五分钟专注的警戒时间,现场气氛稍微缓和一点之后,mba很快就跟旁边两个博物馆的工作人员攀谈上,两人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偷拍。 根据两个工作人员的描述整个博物院的主场馆里收藏着着名的九大镇馆之宝,其中六件摆放在河南厅,分别是嵩山出土唐代早期的武曌金简,郑州商代遗址出土的杜岭方鼎,三门峡西周晚期的玉柄铁剑,宝丰的北宋晚期的汝官窑天蓝刻花鹅颈瓶,出土自舞阳的新石器时代的一根骨笛和永城出土的西汉文物——四神云气图。 剩下三件分别是驰名中外的出土自新郑的莲鹤方壶,淅川出土的云纹铜鼎和安阳出土的商代晚期妇的好鸮尊,这三样有自己独立的展厅,所以没有受到歹人的侵犯。 两人正在紧张的进行着展厅整修的工作,mba绕来绕去不断套话尝试从两人嘴里问出来是不是有遗漏的文物,被两人笑着嘲讽回来——这里的文物每件都是国宝,怎么可能丢了一件却没人发现。 接着画面一转,mba趁着现场混乱,走进展厅,把每个角落都仔细的拍了一遍。 原本用来保护文物的钢化玻璃散落一地,两个工作人员嘴里的那根骨笛落在地上,旁边圈起警戒线——明显是要等专业人士过来检查过后再决定要怎么捡起来,一片碎玻璃中间还有一根远远看起来就温润动人的剑柄,正是那尊玉柄铁剑,还有其他大大小小的各种文物和碎玻璃散落一地,甚至平时场馆安保坐的那个仿红木椅子也被砸的七零八碎。 看到这所有人都明白为什么自己收到的短信是“博物院被劫”——而不是“遭窃”——从场面看起来进入这里的劫匪对现场的安保和各种应急措施都丝毫不放在眼里。 画面结束。 。。。 “我先不说我在现场发现的痕迹,你们先说说你们看见这个录像有啥感觉?”mba关了录像问。 “挺大胆的,把场地弄成这样,好像一点都不担心会被人发现,也许歹徒持有武器,并且丝毫不在意跟安保人员发生一场火拼,有这样的实力,却没偷东西的话,可以考虑一下向警方示威的可能性,也许跟最近活跃在内地的境外政治势力有关。”同事说。 “事发后场馆内的安保录像没看到吗?”另一个同事问道。 “没有,我到的时候,警方已经取走了事发后的安保录像,我看到的也只是他们没有调走的部分。”mba说。 “疑为恶作剧?”同事打着哈欠说。 主编敲敲桌子,说明他要发表意见了,此时已经将近凌晨五点,天色迅速放亮,主编清清嗓子说:“先定稿,二十分钟后,再去一趟博物馆,看看上边是什么意思,都去吃点早饭,洗漱一下,散会。” 办公室里又剩下主编和mba,主编一脸困倦,说:“再不把真东西拿出来,我可睡着了啊。” mba刚才脸上那佯装出来的严肃和正经突然一扫而光,拿出自己的手包,在手包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和一块陶土疙瘩。 “咱俩一晚上都在怀疑动物园动物逃跑跟博物馆被窃的案子中间有联系,所以我对这方面稍加留意,四楼封锁了,我没能上去,但是我在二楼那个场馆满地的玻璃茬子里,发现了这个,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狮子的鬃毛。” “这块土是什么?” “这是博物馆还原的一个陶壶的一部分,正品出土自南阳新野县,现在收藏在北京,这个仿制的陶壶被偷走了,但是不是文物,所以没人重视。”mba把陶土块摆在主编眼前,“你看这上边有字。”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主编虽然曾经在南方的大学任教,但是被报业集团聘请来之后,不过几年就在本地学术圈子凭借自己专业实力和人格魅力站稳了脚跟。 所以一个电话打出去,天还没大亮,受邀的人就到了楼下。 来人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尽管昨晚下雨,温度略有下降的,但毕竟还是夏天,这男人瘦削的身体上穿着羊绒马甲,像一个放大版的穿着学院派羊绒马甲加短袖配短裤的英国小学生。 主编带着mba迎出去,热情向mba介绍道:“这位是来自洛阳河南科技大学的唐楷,唐教授,这是我们社的......” “mba,大名鼎鼎,卧底黑砖窑的事迹现在还在我们学校论坛里挂着呢,你真应该去我们论坛里看看女生们对你有多狂热。”唐教授接话说,脸上精致的金丝眼镜和整洁的面部看起来十分考究,通身看来给人一种弱不经风又十分严谨的气度。 mba爽朗的笑着过来握了握唐教授的手,唐教授比主编矮五公分,主编比mba矮了十五公分,三人走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两个重要的学术界人物带着自己的保镖出来就吃早饭。 三人挑了主编常去的一家早餐店,凌晨六点,时间尚早,早餐店里还打着昏黄的灯光,来吃早饭的客人们寥寥无几,脸上都带着困意。 店铺老板跟主编十分熟络,一边寒暄一边把三人引进一个仅能容纳一张桌子的包间里,打开风扇,一股迎面的凉风把三人吹的神清气爽。 这家早餐店主要供应传统的河南早餐,浓郁咸鲜的琥珀色北舞渡胡辣汤滚烫的盛在粗瓷碗里,金针菜海带丝面筋花生还有羊肉片厚实的滚在浓汤中,肥美的若隐若现,往上细细的淋上一股香醋,整间包间瞬间溢满酸辣的香味,油滋滋的羊肉水煎包端上桌还在吱吱作响,底面焦香酥脆,整体松软可口,经过长时间摔打上劲的羊肉馅口感脆爽,鲜香无比,老板又送了三根现炸的油条进来,三人酣畅淋漓的吃了一顿,一人开了一瓶冰可乐,一口气吞下半瓶。 顿时间三人身上那种熬夜的早起的轰趴宿醉的疲惫和乏力一扫而光。 宾主尽欢,mba拿出陶土块,放在唐楷面前,唐楷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行事颇有些雷厉风行的风度,没有一句废话,掏出自己随身的放大镜,把面前还有余温的汤碗推开,‘刷刷刷’抽出七层餐巾纸铺在桌上,把陶土块恭敬的摆在餐巾纸上,就地研究起来。 mba和主编被唐教授的专注感染,大气不敢出一口,悄悄摸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陶土块打起光来。 唐楷足足看了半个小时,终于抬起头,长舒一口气,揉揉酸疼的脖子,说: “昨天晚上招商银行大厦附近出了一件大新闻,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媒体公开报道,但是今天早上出来的时候我也听到了一些细枝末节,现在我要你们负责任的跟我说,这块陶片,是哪来的?” 主编看了一眼mba,说:“昨晚我们进到了博物院失窃案现场,这是散落在现场的一部分,其余部分被偷走了。” “博物馆方面怎么说?”唐楷问。 “这是仿制品,正品在北京,所以博物馆不太在意,其他藏品暂时无恙。”主编说。 “这上边写的什么?”mba按耐不住性子,问道。 “这应该是‘绘彩龙纹陶壶’的仿制品,真品收藏在北京首都博物馆里,出土在洛阳,或者南阳,我一时记不起了,制法应该是西汉中期的铅釉陶工艺,我家里有这个陶罐的照片,我记得这个陶罐制作工艺很粗糙,考古界认为这不是大户人家的器具,但是引起考古学家们注意的一点是,这个罐子上刻的汉隶,有《礼器碑帖》成型之前的风格,字体瘦劲,变化多端。所以普遍认为这是一个半路暴富的乡绅家里用的器具,后来随葬。”唐楷说。 “那你记得这罐子上写的什么吗?”mba追问。 唐楷又拿起放大镜,仔细的审视一遍,似乎要确认自己的结论够准确,确定后说:“记得,很简单,记录了南阳新野县暴利长和太乙天马的故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太乙天马?”mba没完没了的追问着。 主编被自己手下记者的无知和不自知弄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打断mba的追问,用眼神狠狠剜了mba一眼,看对方识趣的闭上嘴之后,才把天马的传说娓娓道来。 “南阳新野县有个地方小官,叫暴利长,汉武帝在朝的时候,暴利长因为犯罪被流放到敦煌,在月牙泉边屯田种地,汉代的月牙泉还长着一人多高的芦苇,是骆驼和野马们饮水的地方,有天暴利长干完了活去月牙泉边上洗手,水边有一群野马也在这里饮水,暴利长看到这群野马里有一匹与众不同的马,这匹马足足有一丈多高,雪身血蹄,叫声洪亮又好听,暴利长把自己所见告诉了一位此地的老兵,老兵说在敦煌地区流传着一首诗‘沙山神池有渥洼,九天落下一月牙。若等草绿三千次,渥洼池中出天马。’这种天马膘肥体壮,日行千里,夜跑八百,你看到的没准就是传说中的天马。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暴利长曾经听说过天马的事,也知道汉武帝喜爱养马,宫中就有七七四十九匹宝马,但是那些宝马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人间凡物,如果自己能抓到一匹天马,献给汉武帝,也许不仅能免了自己的苦役,甚至升官发财也未可知。但是天马这种神兽很难保证一次就抓到,而生长在野外的野马如果受惊,以后就很难再抓到了,所以务必一蹴而就。” “下陷阱吗?”mba问。 “如果暴利长的脑回路跟你一样,那他一辈子都走不出塔克拉玛干沙漠了,”主编叹口气道,“下陷阱,天马如果摔断了腿,还敢拿去献给汉武帝吗?暴利长使了点计谋,他用稻草和泥巴,按照自己的体型制作了一个假人,然后把这个假人穿上自己的衣服,放在月牙泉旁边,等天马来饮水,刚开始天马发现这泉水旁边有个人,很惊慌不敢靠近,接下来几天,这个假人一直在泉水边上,马群逐渐放松了对假人的警惕,开始尝试来水边饮水,等马群彻底习惯假人存在之后,暴利长在夜里悄悄把自己跟假人调包,等次日马群再来饮水的时候,暴利长就站在那里,等着天马朝自己靠近,天马跟自己距离合适的时候,暴利长轻而易举就抓到了它。后来暴利长因为献马有功,不仅免了罪,还封官加爵,迁居京城。” “南阳新野县,是那个猴戏之乡吗?”mba问道。 “对,据说南阳新野的猴戏也起源于暴利长在敦煌时候业余驯猴子的爱好,暴利长迁居京城之后把自己驯猴子的技艺传授给自己的后代,埋下了一颗猴戏的种子,后来整个新野就发展成了一个猴戏之乡。事实上国内知名度最高的一只猴子就来自新野县——当过弼马温的孙悟空,学术界公认孙猴子的形象就起源于吴承恩在新野县当县令的所见所闻,当地人会在马厩里拴上一只猴子,用来祛邪,还能安抚群马的情绪。弼马温就是新野县方言中的词汇。这种新野方言在西游记中还有很多。” mba接话说:“也就是说这个传说很常见。” “对。” “那问题就来了,不管是谁,闯进博物馆偷走这么一个刻着人们耳熟能详的,非常常见的传说故事的仿制品陶罐是要做什么?作用不是跟费尽心机钻进白宫,把总统的保险柜都打开了,却只拿走一份公开的新闻发言稿一样吗?”mba说。 “那是公安部门要操心的事情,我们只管报道事实。”主编把早餐店老板叫进来结账,招呼唐楷起身出去,又回头对mba说:“你先回去把稿子收上来,你看着润色一下,改好放在我桌子上,我等会回去。” mba点头转身就要走,正要出门,主编电话响了,挂完电话,主编面色不改的把mba叫住,补充道:“下通知了,稿子改好先放你那,不要发,写一篇关于动物园停电的稿子,不用通过我,放在头版上就行。” 又避开唐楷,低声道:“博物馆的事,你要干什么都不要跟我请示,你拍到狮子的那个录像,自己处理好。我的章放在办公桌右边带锁的抽屉里,密码跟你天天上班时候看见的那组数字一样。” 说完,开车送唐楷离开。 。。。 mba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翻出抽屉里备用的洗漱用品,去洗手间洗漱一番,一旁的保洁阿姨对这个风风火火的大个子非常喜欢,一边打扫一边调笑道:“该结婚了哇,这么一晚上一晚上不着家,阿姨想给你说个媒都怕女孩子嫌弃你不靠谱呀。” “害,咱楼里哪还有女孩子跟你一样不嫌弃我是个还俗的和尚呀,我不结婚不就是指望天天过来稀罕稀罕阿姨嘛。”mba嘴里带着刷牙的泡沫跟阿姨调侃道。 阿姨被逗得花枝乱颤,帮mba拧好毛巾,搭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干自己的活去了。 编辑部此时只有两三个同事正在审着连夜做好的新闻,mba进来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开了一罐红牛,一边吨吨吨往嘴里灌着,一边冲进总编办公室,同事们对mba乖张的风格见怪不怪。 主编的椅子又厚又重,坐上去支撑感十足,平时出现场回来太累,mba都会趁主编不在进来瘫在这张椅子上沉沉的睡上一会,此时虽然又是一夜没睡但是满脑子的线索搅得人不得安生。 mba拿出一张纸,梳理着昨晚的时间线。 1.晚上九点三十左右,下班,下大雨。 2.自己下班发现路上已经积水,座驾的底盘不够高,只能就近找了个酒吧去消遣一下,等雨停,一直待到凌晨一点四十左右,因为在酒吧里打架,只能带着女孩从酒吧出来。 3.两点之前自己驾车到了东四环。 然后把博物馆和动物园之间发生的事件填充到这三个时间线里。 从1到2之间,首先动物园的野兽们因为某些原因,逃了出来,并且冲进博物院,爬上顶楼,从窗户里钻进主场馆,然后脚印被夜间安保发现。 等警报响起来,安保到二楼河南厅的时候,犯罪分子的行动已经结束,根据安保所说,发现狮子的脚印是在十一点零五分左右,而警报响起来,到安保小组冲到河南厅之间,不到两分钟时间,何况监控室里还有河南厅的实时监控录像,监控室里那些人有没有看到河南厅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暂且不管,何况就以监控录像被调走的事实来看,监控室里当班的人就算看到什么,也不会轻易被问出来,所以现在能追究的事实只有在这不到两分钟时间里,入侵河南厅的犯罪分子砸了整间展厅,还拿走了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陶罐。 这种行为分两种角度来分析,一,犯罪分子只是为了向安保系统示威,制造混乱,二,他们的目标就是这个陶罐。 mba倾向于第二种可能性,因为自己在路上看见那个骑着狮子的小孩是实实在在的,而一个小孩,骑着狮子,这种画面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自己设想的第二种可能性,假设这个小孩需要这个陶罐,又通过某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控制了狮子,接下来的事就不难想象了。 小孩通过狮子带自己进入博物馆,然后自己目标明确的寻找陶罐的时候,狮子就在一边大肆破坏,但是整个过程也不过一分钟时间,小孩找到陶罐之后,或许没抱紧,或许陶罐太沉,总之摔了,仓促之间就遗留了一小块陶土在现场,然后在安保进入现场之前,骑着狮子离开现场。 紧接着来到时间线3,自己在东四环旁边的玉米地里看见了小孩和狮子。 东四环距离博物院将近四十公里,自己撞见狮子的时候是凌晨两点之前,也就是说在博物院失窃两个小时后,狮子就带着小孩跑出四十公里之外。 mba打开电脑,搜索狮子的时速,显示狮子在捕猎的时候速度可以达到时速六十公里左右,那两个小时跑出四十公里着实不算远,但是城市里道路复杂,而且从博物馆被砸的情况看来,小孩并不能完全控制狮子,所以尽管跑的不快,但是他们的目标应该就在东方。 从刚才开始mba脑子里就有个念头,小孩骑狮子,小孩骑狮子,小孩骑狮子,总觉得在哪见过,眼下电脑也打开了,mba就顺手搜索一下报社的日志。 来自加拿大的jalemon马戏团入驻许昌襄县。。。。。狗熊驾车。。。。ja马戏团神秘失踪。。。。。九岁幼童驯狮!!! 一连串新闻标题赫然出现在两月前的新闻日志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mba把日志打印出来,找编辑部同事传达了主编的指示,风风火火的带着手提包和摄像机就开门出去,把同事的问话撇在身后: “你要去哪?” “不知道。” 。。。 日志上出现的新闻还不过两月,狗熊独自驾车跑长途,九岁幼童驯狮,jalemon马戏团开始在华北平原巡演,紧接着神秘失踪......所有的谜团都围绕着这个来自加拿大的马戏团展开,mba驱车径直驶向在郑州东区的出入境管理局。 出入境管理大厅八点上班,刚开门mba就拿着偷来主编的印章盖好的文件冲了进去——务必要在公安部门参与之前查到那个马戏团出入境的记录。 所幸自己所属报社的名号非常好用,mba不多时就拿到了ja马戏团的入境记录,记录显示ja马戏团在今年五月份乘坐一艘由巴西出发的日本货轮,okino(冲野号)从广州进入国内,分别在佛山,澳门,福州,杭州,上海和南京进行了一个多月的巡演,最后进入河南,在郑州巡演过后南下去往许昌,在许昌汝河附近驻扎,后失踪,加拿大使馆在一个月前开始参与调查这起失踪事件,目前进展不祥。 阖上资料,mba觉得头脑发胀,手上搓着档案粗糙的封面,脑袋却已经回到半年前那个寒冷的下午,街道上灌满了冷气,mba去火车站接人,火车因为大雪晚点,mba找了个背风的角落搓着手取暖,一旁的两个流浪汉两人闲聊中的几句话传到他的耳朵里,两人说起来一个常年驻扎在此地的恶霸流浪汉最近突然失踪的事情,在这只言片语之间mba闻到了事件的味道,由此牵扯出一个偏远地区砖窑拐卖流浪汉打黑工的案子,这案子让mba在新闻界声名鹊起——这不是mba干过最疯狂的一件事,但绝对是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最有利的一件。 跟黑砖窑案子比起来,眼下这个事件的种种巧合有如天助,像是有天兆在指示自己‘要参与进去’一样。所以那两头神秘的,打劫了博物院的猛兽逃跑的路线才会跟自己回家的路线重合,这种巧合足以让所有对真相有追求的记者动心,可是看着眼前厚实的卷宗,mba却有些犹豫,虽然暂时还没有证据说明这个失踪的马戏团跟昨晚博物院失窃案有关联,但是只要放下自己既有成型的世界观,冷静的把这些已经摆在眼前的事实摆出来看一下就会确定一件事——要是说这个失踪的马戏团跟博物馆失窃案没有关系才是欺骗自己。但令mba感到犹豫的是这个马戏团来自加拿大,涉及对外关系的案子,深究下去很难预料会碰到什么事情。 每当碰见这种问题mba都会反问自己,如果明天早上你就会死,今天你会做什么决定? 。。。 mba驾车回到昨晚偶遇狮子的那条路上,路边松软的泥地上还有橄榄球大小的狮子爪印,两排四组爪印,旁边那个爪印明显比狮子的大了一圈,是那头老虎的,mba把a4纸放到爪印旁边拍了照,又用纸拓下爪印,回头把车里东西安置好,从后备箱拿出一把长刀别在腿上,锁了车沿着昨晚猛兽消失的地方追进玉米地里。 追踪他们的痕迹非常容易,正在生长期的玉米杆非常脆生,两头猛兽狂奔过的地方玉米都已经朝它们前进的方向倒下,一路追踪过来没有一丝难度。 在这条路上走的越远mba就越感到奇怪,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相关部门出来调查这件事,在昨晚的事件里,动物园和博物馆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损失,可是目前为止都只有自己在追踪这件事,唯一的可能就是只有自己知道这两头猛兽的去向。 这附近是一片新开发出来的居民区,最热闹的一片地方是距此两公里左右的大学,可是最近正是暑假期间,大学周边的各种监控摄像头也不见得打开,路上的天眼摄像头甚至还没有安装,所以依靠摄像头追踪这两头猛兽的逃跑路线明显行不通,也就是说,只有自己和昨晚的女孩知道这两头猛兽曾经来过这里。 又是一条独家——这么想着mba走到了玉米地的尽头,一条宽阔的水面横亘在眼前。 这里应该是东水河,水面大约二十米宽,两道断崖立在水边,玉米地一直延伸到断崖边上。 看这宽度两头猫科动物带着背上的两个小孩不见得能游的过去,mba找了个地势稍微低一点的地方一跃而下,果然在水边松软的淤泥上找到了猛兽的脚印,两组猫科动物脚印旁边还多了两对穿着鞋的小脚印,这脚印大小跟自己看见的猛兽背上的两个身影吻合,就是十五岁以下的小孩的脚印,这些水边的脚印非常杂乱,看起来在水边站了很久,像是在等什么东西。 很可能是带等船,他们在博物院偷了东西之后一路逃跑来到这里,也许就是为了把偷来的陶罐交给等在这里的船上的下家。 东水河由北向南穿过整个郑州市区,从西北方向一路流向东南,由于禁止捕鱼,所以水面上船不多,不过不排除这里已经到了郊外,也许有些利益熏心的黑船在这里运作,但是他们运作的方向只可能是往东南方向的下游,因为上游到处都是市政管理的船只。 mba推测的没有错,这些脚印在水边呆了一会之后,就开始沿着河岸往下游走动,只是这时的脚印只剩下两头猛兽的脚印,两个小孩的脚印已经不见,应该是乘上了船。 跟着脚印边走边梳理着线索——这两个小孩也许是跟随马戏团巡演的演员,但是昨晚自己看到他们的时候,老虎背上那小孩是个小和尚,穿着地道的和尚袍,狮子背上那小孩长着一头黑发,两个亚洲小孩怎么会是一个加拿大马戏团的随团演员? 那就要考虑另一种可能性了,大胆设想一下,这个马戏团内部有某种特殊技能的人士,试想一下如果有一群人具有控制野兽的能力,他们想要用这种能力为自己牟利,最有可能的方式就是把自己伪装成一个马戏团,所以很可能这群人通过威胁,或者利诱,要挟这两个小孩,把自己控制野兽的能力传授给他们两个,也许是暂时传授给这两个小孩,让小孩来帮自己操控动物园的野兽,去博物院里拿到那个陶罐,之所以通过两个国内的小朋友当然是因为小孩就算被抓了,也很难在法律上定罪,而且如果一群外国人出来操控野兽,很难不引起外交事件。 如果这种推测成立的话,那么两个小孩的脚印在水边消失很有可能就是被绑架回了船上,而两头失去利用价值的猛兽,就放任它们离开,或者—— mba停下脚步,失去脑袋的狮子和老虎的尸体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处,两头陆地兽王的遗骸看起来威风不减,只是脑袋像是被活生生揪掉的一样,乱糟糟的断口血腥不堪,水边的绿头苍蝇正趴在断口上贪婪吸食着结块的血迹。 第一百二十六章 按照目前调查的结果来看,这很有可能是个跨国犯罪团伙,利用某种手段控制了野兽之类,出于某种目的盗取博物馆的陶罐。 看着眼前两头猛兽的尸首,mba一阵感慨,可是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为了他们的惨死感到惋惜,而是打心底觉得他们能在一片干净的河边沙滩上去世,反而是种解脱,毕竟对于两头本该活在原野上的猛兽,它们短暂的一生都活在人类为他们搭建的铁笼里,毫无尊严的供游客欣赏,甚至死前还为人所用,被调动参与一场犯罪,比起它们惨淡的一生,能在这里安静的离开这世界,也许对这种食物链顶端的动物来说是最后的体面。 mba暗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出这么多感慨,双手合十对着两头猛兽的尸首念起往生咒:“南谟阿弥多婆耶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念完掏出手机准备把现场照片发回出版社,然后报警,正当拍完照片准备发送的时候mba的手突然停在半空,因为刚才在出入境管理大厅决定要参与这件事的那一瞬间鬼使神差的回到了自己眼前——这不是我的目的,mba感觉到,两头猛兽暴尸河岸,不是这件事的结束,而是开始。 想到这mba把把照片收起来,猛兽的尸首已经开始变得僵硬,这对搬运来说是件好事,mba托着僵硬的尸首,把它们推进河里,尸首很快随着自重滑进水底,被搅起来的泥浆淹没,等河水恢复平静,除了岸边的血迹之外再看不出曾经有两头不属于这里的猛兽殒命在此。 接下来的动作必须要快,所幸自己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多拿了几张盖好章的采访文件,mba驱车一路疾驰,朝动物园驶去。 从东四环之外的郊区回到动物园一路高架桥,在高架桥上mba从来不打开敞篷,一来减小行车的风噪,二来防止高架桥上又乱扔垃圾的驾驶员让自己白白受害。只是因为昨晚的大雨,今天天气实在凉快,自己又刚从玉米地里钻出来身上刺痒难耐,忍不住打开敞篷,让清新的凉风吹到自己身上,解痒。 没想到刚从高架桥上下来,一条影子从天而降,哐当一声,落到敞篷车里,mba本以为是哪个不讲究的在楼上乱扔东西,没想到定睛一看被吓得头皮发麻,猛打方向盘,车子撞上路灯杆,勉强停了下来。 一条肥大的印度蟒正盘着身子,刚刚从路灯杆上摔下来像是被摔懵了一样,慵懒的探索着车里的角落。 “妈的!”mba骂道,把车子挪开,车头被撞瘪了一角,停好车从后备箱找出一个手提包,抓住蟒蛇塞进手提包里朝动物园走去。 动物园门口摆着大大的招牌——今日闭园。 两个上了年纪的保安正站在门口,一脸倦意,干枯的脸上眼袋几乎掉到下巴上。两人看见mba过来,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今天不营业。 “我是来还东西的。”mba把手里的包拎起来在两人面前晃晃。 其中一个保安搓搓脸,强打精神带着mba进了园。 平时游人如织的动物园,今天一片萧条景象,保安带着mba径直往园区办公室走去,一路走来路上连个打扫卫生的阿姨都没看见,便问园里人都去哪了。 “都出去抓动物去了,昨晚不知道啥情况,园里的畜生都发疯了,能跑的跑,能飞的飞,爬行馆里的老王八都丢了仨。我昨晚半夜被叫起来冒着大雨抓袋鼠啊,忙到早上还没抓完,刚换岗回来休息。武警部队跟消防都出来了。”保安不无抱怨的说。 第一百二十七章 动物园的行政办公室在主园区东南角一个独立的小院里,此时小院地上摆满了各种的大小的笼子,像摆地摊一样乱糟糟的放着,有些里边装着早上被抓回来的飞禽走兽,有些还空着。 两个穿着胶靴的男人正在清点着笼子里的动物。 “诶?这怎么还有宠物狗啊?”mba经过一个笼子,里边关着一只漂亮的西高地白梗,白梗看见有人经过,便立起前爪朝人打着招呼,甚是亲人。 “今天早上一大早办公室里那群憨货就发出一张告示,呼吁市民帮忙找动物园走失的动物们,提供线索或者帮忙抓到动物的都有奖金,我们这些老员工那是劝都劝不住啊,他们不想想这告示一发,别人以后还敢不敢来动物园了,你想想,这告示一发,一来公开承认咱管理有疏忽,二来那逃出去的可是啥东西都有,狮子老虎花豹子这种东西没人敢招惹,但是万一谁不认识毒蛇,上去伸手就抓,出了人命人家不找你动物园的麻烦?三来,就算有人抓点东西过来了,你要怎么给人兑这个奖金。没办法,说不听呐。官大一级压死人,这种单位里应付事的太多了,现在好了,这告示发出去不到仨钟头,全郑州没上班的都来了,不知道在哪抓的野鸡野鸭都塞过来换钱,这白狗就是刚才那会一个男的送来的,不知道是偷的还是自己的不想养了。后来又把告示紧急下架,现在领导们知道舔着脸求消防去了,早半个钟头至少能挽回一百个w的损失。”保安说到最后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的领导正在消防队低声下气求告的画面,把自己逗乐了起来,说出‘一百个w’的时候把手指伸出来,在mba面前开心的晃着。 mba看着笼子里的狗,回头看看身后开心的老头,笑道:“是啊是啊,这蛇是你们的吧,我不要奖金,就是顺手。” “你这年轻人怪实在,我不认识这蟒蛇啥的,我看见这玩意就心慌,你去问问办公室里的几个憨货,他们是专家。”说着保安就把mba引进一间低矮的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一派紧张气氛,看起来保安嘴里的巨额损失不是他的杜撰,保安似乎很乐意给这些手忙脚乱的年轻人再添点麻烦,一副‘叔就是来火上浇油’的气势,把mba丢给这些刚刚熬了一个通宵的年轻管理员们。 手提包里的蟒蛇已经紧紧地团成一团,mba把它倒进面前一个年轻女孩端过来的pvc盒子里,女孩拿着手里的仪器在蟒蛇身上扫来扫去,良久叹口气道:“有芯片,是爬行馆里的,谢谢你啊。” “不用谢。” 这条蟒蛇在mba手里看似轻飘飘的,不过在一个瘦弱的女孩面前就实在是个庞然大物,女孩站在mba面前身高不过刚到mba的腋下,两人站在一起女孩只能看见mba健硕的胸肌和容易出汗的腋窝。 足足有三十公斤左右的蟒蛇从路灯杆上掉进mba的敞篷车里时就能把车上的遮阳板砸掉,眼下女孩用塑料盒子装着这个肉团,自然根本抱不动,尝试了几下,只能把盒子盖上盖子,暂时就放在这里。 “不能插手!”mba警告自己——不管这个女孩多困难,都不要有任何热心肠的表示,抱不动随它去,这不是你的问题。 这是接下来要办的事能够顺利进行下去的必要铺垫。 mba站着不动,女孩刚才抱不动蟒蛇,就暂时把蛇放在盖好盖子的塑料盒里,自己忙自己的去了,等过了一会女孩再回来看见mba还站在那里,一丝不悦在那张漂亮的脸上转瞬即逝,但是很快职业性的微笑就挂在了脸上——她也许是个讲解员——mba猜测道。 “我们的悬赏活动已经结束了,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女孩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终于切入主题了,mba把手包里的文件拿出来摆在女孩面前,说:“我是河南日报的记者,早上接到命令要求写一篇关于动物园凌晨野兽脱逃案的报道。” “你接谁的命令,我们没有收到任何部门的通知,暂时不接受采访。”旁边一个眼镜男过来打断mba,语气生硬地说。 哈!稳了!保安说的没错,果然是个蠢货,张嘴就把‘没有收到任何部门通知’这种底牌说漏嘴,mba暗想,但是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 “这是郑州林业总局和园林部发来我社的文件,这是我的记者证,有必要的话,请立刻电话核实,核实后我再开始工作。”mba把手里的文件递到眼镜男面前,脸上看不出任何信息。 这是一次豪赌,文件上只有河南日报报社主编的和日报社的公章,这都是在主编那里偷来的,至于林业总局和园林部的公文,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这文件经由以上两个部门授权的证据,mba就在赌这几个年轻人不敢打电话问自己上司——毕竟初入职场,没有谁可以心平气和的挨顿骂,甚至主动打电话找骂。 但是如果这个眼镜男对文件有任何怀疑,一个电话打出去,自己的记者证被吊销事小,伪造公文和印章至少要被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mba脸上没有动静,但是手心已经开始出汗。 过了三十几秒,mba感觉这间屋子里的时间已经过了一年——那个接蛇的女孩一声惊呼,把在场众人吓了一跳,叫到:“我看着你有点眼熟.......你是不是那个卧底黑砖窑的记者?” mba一愣,眼镜男也放下正在端详的文件,专注的看着mba,突如其来的认可让剩下的事进展变快了很多,既然名记者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眼镜男再不出言阻拦,只吩咐女孩“跟着去园区里转转,注意安全,猛兽都没有归笼,不要在园子里到处逛。” 。。。 动物园中间是一片占地面积不小的天鹅湖,湖面上蜿蜒着精心设计过的走道,游客们可以通过走道跟天鹅互动,还可以隔着湖水欣赏湖边兽笼里悠闲的猛兽,只是此时除了走道上的两人外,几乎再没有别的活物了。 “雕抓走一只,剩下的都被虎豹糟蹋了,沙洲上刚孵化出来的一窝黑天鹅,也被不知道什么畜生给吃了。”女孩指着湖面上漂浮的天鹅残骸,痛心的说。 mba在一旁投入的听着女孩的介绍,四下无人,置身这样一幅景致中的一对男女似乎应该说些情话——如果能忽略碧波荡漾的水面上那些凌乱血腥的天鹅残骸的话。 “那个文件,你怎么看出来它是假的了?”mba突兀的问。 女孩似乎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不出它是假的才比较困难吧,你倒不如直接问我为什么要帮你打掩护。” “为什么要帮我打掩护?” 女孩叹气:“因为我有点害怕,这太诡异了,根本不能用生物行为异常来解释,上千只飞禽走兽一晚上集体发狂,根本想不出一个合理的因素可以把所有生活习性迥然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生物联系在一起,吃素的,吃肉的,夜行的,昼行的,恒温的冷血的,几乎在同一时间变成一个社会化整体,没准是个什么超自然案例让我撞上了。” “你是在哪看见这些野兽在同一时间发狂的?”mba准确的问道。 。。。 监控室在办公室后边,平时是个进出相对自由的地方,只有一个简单的防盗门,自从昨晚出了群兽暴走事件之后现在防盗门上又加了一道锁头,两人没有解锁的钥匙。 “我没看见,交给你了。”女孩朝mba晃晃手里的锁头。 mba拔了锁头,监控室里此时已经没有可用值班的人手,何况即便有人能抽出时间来这里坚守岗位,也只能透过监视器看见空荡荡的兽笼。 监视录像还没被警方调走,很明显各个机构还在这个迷雾般的事件里没有找到方向,没人相信这种事件会活生生的发生在天天经过的街道上。 监视录像的时间调回昨晚的大雨中,录像的视角分别记录了兽笼,街道和动物园的各个门口,十点五十开始,狮山角落里躲雨的狮子突然变得躁动不安,开始在方圆一公里左右的狮山里踱步,四处找着突破点,雕笼里的雕也开始不耐烦的撞击着笼子,老虎则是尽量往高处跳跃,整个动物园里的动物随着倾盆大雨变得焦躁,漆黑雨夜里的动物园变得像个巨大的蚁穴,本来慵懒的群兽动作变得多起来,但是始终不能突破面前的铁笼。 “你有没有觉得这镜头看着有哪不对劲?”mba问女孩。 女孩胳膊抱在胸前,沉思道:“我今天早上第一次看就觉得很不对劲,但是一直没有找到那种感觉的来源在哪。” “你看这里,狮子在看摄像头,再看这个画面,长颈鹿也在看摄像头,这个,袋鼠也在看,灰狼狐狸也在看,黑豹也在看,这些猛兽在跟监控它们的人类对视。”mba边说边把画面暂停下来。 一时间整个画面十六个分屏上全是闪着磷光的兽眼,这副景象令监控室里的两人不寒而栗。 “平时你们会训练野兽们知晓到摄像头的位置吗?比如说为了在身体不舒服的时候朝监控摄像求助?”mba问。 “你在想什么?怎么可能?摄像头的位置都很隐蔽,这些可都是进口货,每个摄像头进价都超过一万块,怎么会让这些动物知道它们在哪,哪有那么多维修经费?”女孩被mba异想天开的想法弄得哭笑不得。 “那你解释一下它们为毛要看摄像头。难道是在那个瞬间进化出了人类甚至超过人类的智慧,发现自己并不是在一片缩小的草原上,而是已经被人类囚禁了起来。”mba追问。 “与其说是在一瞬间进化,不如说是人类现有的知识进入到了这些野兽的大脑里吧,所以不仅知道自己被监禁而且知道自己附近有摄像头——你是来报道事实还是来编故事的?”女孩反击。 mba耸肩,指着画面问:“这狮子是从这爬出来的吗?” “这里都有低压电缆,他们爬到这个位置就会被电击,通常来说这时候就会放弃越狱。”女孩指着屏幕上正在试图爬出兽笼的狮子。 “那他们是怎么爬出来的?”mba问道。 “转机就在下一分钟。”女孩说着把录像快进了一些。 突然监控画面急转直下,狮子老虎老雕蟒蛇鳄鱼猴子和鸵鸟乱糟糟的跑出自己的笼子,几只袋鼠从围栏上一跃而出,摄像头拍到一部分动物园外街道的景象,袋鼠的到来在行人稀疏的路上引起不小骚动。 “停一下。”mba说。 说着接过操纵杆,把画面退回一分钟前,在群兽冲出自己的围栏之前的一秒钟,监控画面右上角的一个分屏出一阵电光闪过。 “这是哪个区域?”mba指着闪过电光的那部分,问女孩。 女孩把分屏放大到主屏上,确认过后说:“猴山。” 平时负责管理猴山的管理员昨晚检查过各种设施之后准点下班了,下雨前就回了自己远在五公里之外的家属院里,等再接到电话就是说动物园出事的电话,从凌晨出来到现在一直都在寻找越狱动物们的行列里。 “猴子没有对生拇指,我觉得它们放出这些野兽的概率不大。”女孩挂完管理员的电话,说。 “去供电室看看。”mba拍完自己需要的照片,出门把锁头挂好,随女孩前往供电室。 供电室门大开着,一个年轻的值班员倒在门口。身上穿着的蓝色工作服带着斑斑雨迹。 女孩尖叫着要去叫人,被mba一把拉住:“别叫人了,等你叫人过来人早死了,赶快帮我把他送医院!” 第一百二十八章 晕倒的这位是昨晚值班巡逻的动物园安全员,在供电室里被漏电的电路击晕过去,经过抢救勉强活了过来,但是仍然恶心的厉害,还有些许短暂的意识不清症状,医生嘱咐不能跟他说话太久。 “你认识他吗?”mba问站在安全员床边的女孩,女孩摇头,说见过,但是不认识,不是一个部门的平时没有往来。 mba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头,安全员已经醒了过来,昏沉沉的看着眼前两人。 “你中电了。”mba说。 安全员摇头,说:“不是电,我晕倒的时候还没摸到电箱。” “可是你晕倒在供电室里。” 安全员把垫在脑后,让自己姿势舒服一点,回忆起来:“昨晚十点多,我看见要下雨了,就去检查一下线路,走到六号扩音器旁边,就觉得偏头痛,当时刮风,我就加快步子往配电室里走,刚打开锁,人就没知觉了。” “没有触电的感觉?”mba问。 “没有。” “那你身上的灼伤是怎么来的?” 安全员不断解释自己确实不知道。 病房外边。 “他应该已经知道动物园出什么事了,把我当成调查员不敢说真话,你在这看着他,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事再跟我联系,我尽最大努力把这事调查清楚。”mba把自己的名片塞到女孩手里。 “你去哪调查?”女孩问。 “我查清了会跟你说的,或者你自己看新闻,哪个快看哪个。”mba说。 “你有谱了?这个事件性质到底是什么?”女孩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忧虑,问道。 mba拍拍女孩肩膀,像一个慈祥的父亲一样:“科学不能解释一切,但是通过科学解释最能让人安心,放心,等新闻播出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点别的东西,不过你得先联系我,我手上可没有你的号码。” 。。。 一篇以《九岁幼童驯狮》为题的报道静静躺在mba的副驾上,时近中午,mba的小跑车疾驰在在京港澳高速上,一路朝南驶去。 边开车mba一边回想着一上午的收获,在东水河河边见到的两头猛兽的遗骸证明自己正在跟踪的那条线索不是水中月,而是实在的偶遇了参与博物院劫案的主角,在动物园调查到的监控显示确实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昨晚二十三点五十分左右,几乎同一时间对动物园里的所有动物们产生了影响,这中间那女孩说的那句“倒不如说是不如说是人类现有的知识进入到了这些野兽的大脑里”,女孩说这句话的本意是为了嘲讽异想天开的mba,可是按照目前为止找到的证据来看,这句话也许是最贴切的一个事实——如果真的有这种功能呢?譬如什么生物计算机,就像苹果手机之间的复制功能一样,把一台手机的设置和内存完全复制到另一台手机里。 至于那个一再强调自己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的安全员,因为不能排除他在为自己脱责的可能性,所以他的话可信度暂时不算很高,但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这种能复制大脑的技术,是可以影响人类的。 这种奇特的想法引导着mba走到了一个几乎是史蒂芬金创造出来的世界里,这里人们可以不用移动自己身体的任何部位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有一群共享大脑的猴子做仆人,这些猴子就像自己分裂出的四肢一样,灵活,聪明,知道主人的一切需要,而且不惹麻烦,但是一旦有人之间发生矛盾,这种能力就会变成一个可怕的武器。 mba摇摇头把这种想法赶出自己的大脑——一切都等见到那个男孩再下定论——那个九岁驯狮的男孩。 。。。 一个在河堤上闲逛的毛村男人引路,指着河边一片草地说就在这,前晚上还在演出,第二天早上就没了,就跟没来过一样。 mba把手里准备好的两包香烟塞到男人手里,问:“大哥咱村里支书现在在村委吗,我这有个上级的采访文件,要村委签个字。” “哟,那你来的不是时候,村里的章现在在县里,村上现在有点事都去县里盖章。”男人说着,接过香烟,撕开盒子给两人一人点上一根。 “怎么回事?现在干部调岗都是新干部到位老干部才能退,怎么还有空档期了,交接工作怎么处理的?”mba强压内心的兴奋问道——上道了——这个毛村里的事不简单。 “一言难尽啊。”男人把村长被一个小孩气的进医院的始末跟mba详尽的说了一遍,“后来因为村长进医院这事,那家小孩的亲爷爷把小孩的亲爹活活晒死在自己家院子里了,你想想村长在医院醒过来听说这事,怎么还能再回来跟这家人呆在一个村里,听说出院以后投奔亲戚去了,说起来这个把村长气得进医院的小孩估计你当记者的肯定知道。” “他是不是把马戏团里的狮子放出来骑了一圈?”mba问。 “对,就是那孩子。” “他现在在哪——我觉得这小孩采访一下更有意思,刚好支书也不在,我去见见这孩子他家里不至于空着手回去。”mba脸上难掩的有些亢奋。 “丢了。”男人平静的说。 在河南中部提到儿童去世都说是小孩‘丢了’,所以听见男人平静的说出这句话mba从情绪顶峰瞬间跌落让他胸腔里有种真空般的难受。但还是很快整顿好状态,透露出恰到好处的失望,像一个刚刚失去采访对象的记者一样问道:“这家人不走运啊,孩子怎么死的?” “死了?他把一家子克死他都死不了,谁知道去哪了,他亲爹死的那天晚上,他爷也被他亲妈的娘家人两句话就给气死了,从那以后就没人再见过那孩子。他妈娘家人来当晚就把闺女带回厦门,一天时间一家人都毁在这小孩手里,说真的,村里没人想再看见他,爱他妈去哪去哪,死了最好。” “你看看这个录像,是不是那个小男孩。”mba把今天凌晨拍到的男孩骑狮子的录像给男人看。 男人只瞟了一眼就厌恶道:“不是他还能是谁?张明明,这孩子来路不正,哪有小孩能跟狮子混到一起的,说不准这小孩就是个什么鬼怪。” mba没想到男人提起一个不过九岁的小男孩会如此义愤填膺,被男人眼里流露出的恶寒震慑到,熄了嘴里的香烟向男人告辞。 临了问男人一句:“大哥你贵姓,我写报告的时候得提一嘴你的姓。” “姓何。”男人脸上带着厌恶说。 即便是到此为止,搜集到的素材也足够写一篇报道了,明天的头版可以选用一个暧昧的标题《许昌九岁恶童爆窃省博物馆,曾盗窃马戏团狮子》,有手里的录像和一上午采访到的这些录音,这个报道会是个大爆点。 男人则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看着记者跟自己告别,便故作轻松的说一句:“你看那边,就是那个张明明他家房子,我说这小孩是个鬼怪可不是瞎说啊,我家孩子跟那小孩在一起玩了一下午,不知道那小孩使了什么妖法,把我家孩子吓傻了,现在他家里死的死,跑的跑,我想打官司都找不到人,还有从张明明失踪以后,他家房子就闹鬼了,张家人过去收拾几次都没弄停当。” “鬼怪不至于,秘密肯定是有很多。”mba若有所思的说,“他家房子钥匙在谁手里,我想去看看。” “没得钥匙,门没锁,他家人走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啥样,上一顿饭的锅估计都没刷。你想去看自己去看看就知道咋回事了。”男人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似乎生怕mba拉着自己去张明明家里的鬼宅去看看。 。。。 mba走到张明明家房子旁边的时候正是中午一点,夏天的午后城市里也许还是一片繁华景象,但是乡下却是一片寂静,村民们大多有在夏天午睡的习惯,即便不睡觉也会找个凉快的地方打牌,路上时不时有一条垂头丧气的野狗从树林或草丛里钻出来,又飞快离去,让人怀疑自己眼睛看到的是活生生的生物还是自己的臆想从眼前闪过。 空气中热浪滚滚,昨晚肆虐郑州的那场雨明显没有下到这里,河堤上干燥的浮沙随着脚步扬起来,看一眼就让人干燥的嘴唇要起了皮。 张明明家的院子后边种着白杨树,院子里也有几棵白杨,奇怪的是,跟一旁河堤上种的白杨树不同,张明明家宅子一旁的杨树明显要比其他杨树枝叶繁茂许多,树冠看起来阴森厚重,一丝阳光都透不过来,把张明明家的房子盖在厚实的阴影里,让这栋不详的房子从视觉上就跟别的房子拉开差距。 如男人所说,张明明家的房子没有上锁,从外边看起来,院子里十分阴凉,甚至十分阴森,因为头顶的树冠把所有阳光都挡在了外边。 刚刚走进院子,mba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个没有丝毫生活气息的阴森小院里竟然像溶洞一样结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碳酸钙壳子。院子中央甚至有个乳白色的白蚁巢穴一样的石笋。足足有半人高。 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mba难受的捂住鼻子寻找臭味的来源,可是自己的双脚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味道的来源——就在脚下,这层厚实的“碳酸钙壳子”其实就是一层厚实的鸟屎,这下不难想象为什么这几棵树看起来要比别的杨树茂密许多了——树上密密麻麻的栖息着各种鸟类,甚至把无孔不入的阳光都挡了起来。 mba打开手机照明,踩着厚实的鸟粪往里走,树上的鸟屎不断下落,强忍着恶心走到走廊下边——这确实符合鬼屋给人的想象。跟院子里截然相反,屋子里很干净,很凉快,空气也出人预料的清新自然,似乎跟院子里的鸟粪不在一个空间。 mba拿着手电在屋子里扫来扫去,突然一张惨白的女人脸出现在视线里,mba脑袋里轰的一声,忍住惊呼没叫出来。 “说的闹鬼,主角就是你吧。”mba问面前诡异的女人。 “你又是哪位?”mba观察再三,女人的嘴确实没动。 mba睁大了眼睛,不敢接话,只在心里默念无量寿经。 “不是鬼,你不用怕。”竟然是女人肩膀上站着的一只不大的雀儿在说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屋子里的女孩脸色煞白,眼神冷清,没有血色的脸蛋让人想起一眼暗无天日的水井,这脸上所有的气息都传递着阴冷和平静。 mba信鬼神,却不惧鬼神,所以不管是眼前这个面无血色的女孩还是女孩肩膀上口吐人言的雀儿,都没能撼动mba探查事实的念头——只是当下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思索一秒钟左右,mba决定不张嘴,等她们继续说话,就当自己已经吓傻了。 可是白面女孩和雀儿似乎都意识到了mba的想法,也不做声,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肥硕的壮汉。 双方隔着窗户对视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mba终于耐不住性子,伸出右臂,雀儿默契的从白面女孩肩膀上扑棱飞过来,落在mba毛发旺盛的小臂上。 “你通过这只鸟说话?”mba问。 “不,她只是没有说话的能力,我跟你说话,就是我在说话。”雀儿说。 mba把胳膊上的雀儿端到眼前端详着,这小鸟长着蜡质小嘴,红彤彤的脸蛋看起来机灵精巧,胸前的嗉囊裹着厚厚的蓝紫色羽毛,脖子上还带着一圈荧光蓝,绿背黄腹,一双精致的小脚插在圆滚滚的肚皮上,看起来像蛋糕上的装饰品一样激萌可爱。 “会说话的七彩文鸟,澳洲品种,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mba坦诚地说。 “说说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小院里吧。”文鸟问道。 说实话——mba告诫自己——在摸清对方底细之前,说实话是最稳妥的参与进事件的方式,因为对方很容易就能利用信息差戳破一个看似完美的谎言。 “我是一个记者,正在追踪一起事件,昨晚博物馆失窃,我要把这件事查清楚,作为我的独家新闻。”mba说。 “调查事件不是警察的工作吗?”文鸟追问道。 mba挠挠后脑勺:“不是经常有那种事情吗,发生的事件过于离奇,以至于警察不能用常规的破案手段或者仅限于人间的思路去跟踪这起事件,这事件就变成无头案,而警察又不能把精力一直放在一件案子上,所以这起离奇的事情就在警察那里搁浅了,这种事经常会引起我们这种人——记者的注意。所以我就花了几个小时跟踪到这间屋子里来了。” 文鸟跟白面女孩对视了一眼,问:“什么叫‘仅限于人间的思路’”? “昨晚参与博物馆盗窃案的成员里,有一头狮子,和一头老虎。”mba说。 。。。 “不准录像,也不准录音,我们有自己的手段可以察觉到你的小动作。”文鸟警告道。 mba被带进屋子里,室内打扫的非常干净,因为房子上厚重的树冠,整间房子里非常凉爽。根据文鸟的介绍,白面女孩叫宋琳,是个具有特殊血统的人类,机缘巧合现在生活在水里,只有白天可以上岸休息,太阳落山之前就必须回到河堤另一边的那条汝河里。 怪不得脸上有种泡水泡太久的苍白感,mba暗想。 “也就是说,昨晚那个骑着狮子抢劫了博物馆的小男孩,曾经是你们的同伴,但是现在却不知道在为谁服务,去抢劫了博物馆之后回到了现在所属组织里?”mba问。 “如果你描述的事情都是事实的话,结论就是这样。”文鸟说。 “我觉得给你看了也无妨,这是昨晚我在路上偶遇他们拍到的录像。”mba拿出手机递给宋琳。 宋琳和文鸟看完录像脸上泛起一阵惊异神色。 “怎么了?”mba察觉到宋琳脸色的变化,问道。 “骑在老虎身上那个,也曾经是我们的同伴,是个小和尚。”文鸟说。 “对,是个小和尚,你们对他们现在服务的组织有任何猜测吗?或者可以直接回答我你是在哪学会说人类的话,而且具备了清晰的对话思路的?”mba拿出笔记本,又想起文鸟的警告,耸耸肩把笔记本收了起来。 “有个组织,中文叫做‘公会’,这部分你甚至可以随意录音,因为这些事实根本不可能作为新闻出现在人类社会中,事实上公会现在由人类掌控,他们通过公会里的动物牟利,所以,公会和这些具有智慧而且会说话的动物的存在根本不会突破你们新闻系统的监墙。如果是为了新闻的话,你可以到此为止了,再往后都是无用功。”文鸟说。 mba耸耸肩:“我是个体验派,这份离奇的经历,拿钱买不到的,你接着说。” 文鸟大致向mba叙述了成立在马戏团后台的静默会,由一个人发展到五个人的过程,又在一夜之间崩塌,一直到现在自己和几个马戏团的朋友被软禁在闫先生的别墅里。 mba尽量调动着自己的大脑把这些东西都记在脑子里,这事件过于离奇,只能挑几个关键词不断在脑袋里重复着,然后一有机会就把它整理出来。 “你说他们三个都被卖进了海底世界,那这个女孩是怎么回来的?”mba问。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回来了,我在她睡着的时候检查过她的记忆,不是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也许以后我会详细跟你解释,眼下我想也许你能帮我们找到昨晚你看到的那两个孩子。”文鸟说。 “你要找他们干什么?” “你确定他们昨晚在博物馆偷走了一个出土自南阳新野县的陶罐仿制品?”文鸟问。 “对。” 文鸟突然变得焦躁起来,从宋琳的胳膊上飞到mba的脑袋上,跳上跳下,说:“他们正走在一条错误的路上。你务必要帮我找到那个小和尚。” “为什么要我去帮你找人?”mba问。 “因为你是个体验派。”文鸟说。 “我是说——你为什么相信我这个体验派?” 文鸟双目直视mba说:“为了救助被拐卖的流浪汉,凭借一己之力搞垮三个黑心企业,你的新闻可不止只在人类世界里广泛流传,你是个值得相信的人类。” 被一只还不到拳头大小的小鸟夸赞一番,mba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潮红,黢黑的皮下晕出一丝桃红,看起来十分滑稽,调整好情绪,mba问:“我应该从哪找起?” 文鸟递过来一张名片——这是一张俱乐部经理的名片,这位经理服务的场所就是大名鼎鼎的水边宫殿:七号厅。 第一百三十章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弃婴,总之我从记事开始就生活在少林寺里,师傅说我是被寺里的和尚在山上捡来的,白白胖胖的,就是嘴唇有点问题,前年花了一笔钱做了修复手术,小时候是兔唇。如果我是弃婴的话,嘴唇可能就是原因。”mba一边开车一边指着自己的嘴唇说。 文鸟站在副驾驶的头枕上安静的听着。 “在少林寺长到了十七岁,我觉得我想出去转转,就带着行李下山了,做过所有你能在大街上看见的工作,后来因为在少林寺练过的一身功夫还不错,就在郑州的一家拳馆做工,十几年前,郑州的拳馆刚刚兴起,遍地开花。在那个拳馆里呆了六年或者五年差不多,你知道我们和尚都有读经的习惯,我这样小时候就生活在寺院里的和尚更是把这种习惯当做呼吸一样自然,所以平时业余的时候,别人都在交际泡妞我就自己收集一点经文读读,然后看书的范围逐渐扩大,积累到一定程度就想换个行业试试,于是就报考了个半吊子大学的新闻专业,再后来,嘣!就变成记者了。”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文鸟看着车外飞速后退的景物,平静的说。 mba笑笑:“不是紧张,兴奋,昨天晚上之前,我收集新闻的范围还没有超过人类社会,昨天凌晨目睹了两个小孩可以驯化猛兽帮自己偷东西,你看现在,我车里的一只鸟正在逻辑清晰的跟我对话,不到十五个小时之间,我认知中的地球从一个硬邦邦的天体变成一个弹弹的透明果冻球,难以言喻。” 文鸟啾了一声表示赞同。 “你说宋琳被卖进海底,现在她是为什么又回到这个河边的来着?”mba问。 “你们人类所谓的海洋文明起源于古希腊,古希腊流传至今的最着名的文化活动你知道是什么吗?” “奥林匹克运动会?” “对,地球上有一本依靠所有种族中的智者编撰流传下来的古籍,中文名叫《玫瑰经》,这本书上记载着奥林匹克运动会的起源,根据你们人类的记载,奥林匹克运动会起源于公元前776年的奥林匹亚,事实上在这次有记载的盛会之前,海底每年都会举行这种盛大的运动会,所以你们现在看到的奥运会就起源于在海底参与过这种盛会的人类奴隶,他们把这种运动会的概念带到了那时的希腊。” “你是说,宋琳现在是海底的奴隶?” “对,她在为海洋贵族服务。她能回到岸上就是在履行自己海底奴隶的职责。” mba有预感自己不会喜欢自己接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话已经从嘴里滑了出来: “什么职责?” “捕猎人类,也不全是人类,大部分陆地动物在海底都很受欢迎。但是人肉在海底算是一种高级食材,能卖出高价。不过你不用担心,海底贵族们不喜欢吃你们这些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类,你们自己圈养自己的行为让肉质变差,散养在乡下的人类肉才能卖出高价——野味和人工培育的区别。” “被你这么一形容,感觉好微妙。”mba头皮发麻的说,同时告诉自己一定要记得避开那个冷冰冰的宋琳,“昨晚他们在博物馆偷走那个陶罐,对你们嘴里的那个公会有什么用处?” 文鸟思忖一下,说:“那陶罐上记载着一个传说,有人需要利用那个传说做点什么。” 文鸟说完,mba的车也到了目的地——着名的七号厅。 。。。 七号厅正在举办一场声势浩大的庆典活动,这场活动是邀请制,只允许收到邀请的嘉宾进场。 “溜不进去吧?”文鸟看着灰溜溜回来的mba问道。 “差点,跟这些私人会所比起来,什么白宫克林姆宫的安保都跟开玩笑一样。”刚才mba试图偷来一张邀请函混进现场,没想到这张邀请函是有防伪标注的,尽管肉眼看不见这个防伪标注在哪里,但是明显这种手段非常有效,mba走到门口就被识破,没收了邀请函还差点引起一顿毒打,若不是自己手脚功夫过硬,也许已经被这些看场子的保镖们狠狠修理过一顿了。 “这里是我们这种生物的一个大本营,安保自然很严格,只能等了。”文鸟说。 mba坐回车里,清清嗓子说出自己的疑虑:“我不知道你们这个种群之间行事的规律或者什么,但是为什么你就很确定昨晚那两个男孩现在就在这个俱乐部里?” “推测,小和尚离开我们很有可能就是去找那本完整版的《玫瑰经》了,加上昨晚你拍到他两人在博物馆行窃的事,两个小孩偷一个陶罐有什么用处,肯定是为别人偷的,所以我猜他们两个应该就在公会。” 一辆又一辆豪车经过mba的车窗外,朝七号厅开过去,气派的车子在俱乐部门口停稳,门童礼貌的过来帮拉开车门迎客,一派上流气息。 mba百无聊赖的靠在车窗上,嘴里喃喃道:“你老提起完整版《玫瑰经》,既然这本书是来自你们马戏团里的狮子,如果翻译过程中没有遗漏的话,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有所谓的完整版的?” “按照不完整的菜谱做出来的菜当然会很不对劲。他们是小孩子,不是小傻子。有没有缺陷认真读读就知道了。”文鸟说。 “找地方吃点东西吧,我从早上到现在一点食物都没进肚子呢。”mba所言不虚,从昨晚撞见路上的猛兽开始到现在除了一瓶功能饮料之外,其他一点能量都没有摄入。 “走吧,回家。”文鸟说出闫先生的别墅地址,mba一脚油门朝晚饭驶去。 。。。 mba的车刚走,七号厅靠窗户的位置一个儒雅的老者看着离去的车问旁边的小男孩。 “认识他吗?” “不认识,昨晚在路上看见了,蓝色敞篷车。”小男孩回答说。 “闫先生,您的茶。”一个侍者过来手里端了两杯乌龙,递给儒雅的老者闫先生。 旁边的小男孩就是张明明。 鲤鱼以吕颂彦的医疗为把柄,要挟张明明和小和尚去博物馆里帮它盗取陶罐,本来小和尚因为大雨萌生退意,但是张明明态度坚定,自己去了动物园附近的高楼上,操纵动物园的猛兽来了一场漂亮的猛兽大暴走,正当张明明专注撩拨猛兽的时候自己差点被一阵烈风从楼上吹走,被及时赶来的小和尚救下,两人顺利的操纵猛兽在博物馆拿到了陶罐。 可是当两人到了交接地点的时候却发现前来交接的并非鲤鱼的人,而是鲤鱼利用他们两人做了一单生意,来接陶壶的正是鲤鱼的上家,可是这位上家并不讲理,不仅杀了两人从动物园窃出来的两头猛兽,还绑走了小和尚。 只剩张明明一人本来计划去接走吕颂彦,却不知该如何安置这个垂死的伙伴,无奈只能拉下脸去找闫先生求救。 闫先生暂时对别墅里被软禁那几位隐瞒了张明明回来的事实,趁着公会庆典之际,带着张明明来到七号厅里找熟人寻求帮助。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七号厅的庆典热闹非凡,闫先生若非受邀,绝不愿意来到这种聒噪的场合,即便平时来喝喝茶也是呆在自己的包间里安静的品茶焚香,看看楼下的红男绿女。 只是眼下自己受张明明所托,即便不善交际也得带着身边这孩子下去转转,否则张明明聒噪起来要比眼前的舞池吵人的多。 “这些人可都是站公会这边的,我曾经向你们提供过一点帮助现在都在这里备受冷落,你以前跟马戏团明着跟公会作对,还从公会那里偷走一批变形兽。现在来这里抛头露脸,不怕危险吗?”闫先生低声问面前的张明明。 “怕就不来了,吕颂彦垂死,小和尚又被绑了,我不来还有谁能救他?”张明明一边喝茶一边说。 “好样的,小伙子,等会被人挑破了,可别把我拉下水,我再不涉足你们的闹剧了。”闫先生笑着说,拉着张明明朝楼下走去。 每个包间前边都有一个旋梯,方便服务生对包间里的贵宾做一对一服务。经过闫先生包间前的旋梯下去就是那个玻璃舞池,经过舞池才能到达闫先生要去的雅座,他的熟人此时大多在雅座里坐着。 张明明跟在闫先生身后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音乐声震耳欲聋,张明明的身高刚好到舞池中男女的胸口,在眼前跳动着的汗津津的各种沟子,令张明明心神荡漾,突然自己的胳膊被狠狠地掐了一下,在挤挤挨挨的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掐的,张明明只当是误会,继续往前走,可是下一步还没挤出去自己就又被实实在在的掐了一下,几乎把稚嫩的胳膊掐出血来。 这个目的性很明确了,就是要掐我!张明明被莫名的袭击弄得有些上火,怒目环视四周,看是谁掐的自己,却跟一个笑嘻嘻的眼神撞在一起。 “又换了张新皮?你资源不错啊。”一个白净的男人笑嘻嘻的说。 这人虽然画着浓妆,但是白净的脖根和红润的耳朵显露出白净的本色,形容高挑,身上有些肌肉,宽肩细腰,身上穿着蛇皮一样亮闪闪的紧身上衣。 ——是刘程!张明明惊恐的想到。可是旋即满腔的惊恐就变成愤怒和嫉恨——原来他知道自己是个小孩!他知道自己是个小孩!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变态!张明明觉得自己头上在着火,此刻想放出自己所有的干扰意识把眼前这个疯子变成众人眼里的一块蛋糕,让在场所有人把他分食掉才能缓解自己的厌恶。 “你怎么认出我的?”张明明强行把面部表情调整成微笑,咬着牙问面前的刘程。 “味道~只是没想到你才这么小,真是犯了大罪了,呵呵。”刘程毫无愧意的笑道,“你爷爷叫你呢,别把自己弄丢了哦,这里的怪物可是会吃人的。” 张明明厌恶的转身就走,闫先生等在前边问张明明这是谁。 “刘程,一个大老板的宠物。”张明明不屑的说。 闫先生听了却突然立在原地,有些紧张的说:“刘程在这,那就是说伍福也在。” “对,那个老板就叫伍福。” “早该想到,他不会错过这种场合的。”闫先生自言自语。 “谁?” “伍福。”闫先生说,“总之小心点别太张扬。” 雅座围成一圈,中间放着一张双人床大小的矮桌,矮桌中央摆着一只浴缸大小的玻璃高脚杯,一个身材姣好穿着清凉的女孩正在高脚杯里跳着热舞,几个男人色眯眯的趴在桌沿上,一只手里拿着两瓶烈酒正往女孩身下的高脚杯里倒酒,高脚杯里已经装满了半盆各色酒水,杯子里的酒水呈现出一种污浊的蓝色,女孩在酒里进进出出,水蛇一样的身躯看起来妖艳无比。 众人看见闫先生过来纷纷起身问候,客套的问候中间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传来: “闫老师出来玩可不兴带着小孙子啊。”语气中充满调侃。 闫先生拉了一把张明明,把他拉到自己身前,准备向在座的众人介绍,可是张明明突然抢先道: “我昨晚抢了河南省博物馆,我朋友快死了,我需要在座各位帮忙找一个能救命的办法。” 闫先生愣在原地——这跟他说过的‘别太张扬’背道而驰。 众人先是一愣,紧接着一阵哄堂大笑,再接着一阵暴雨般的掌声淹没了张明明,掌声几乎震得闫先生的耳朵轰鸣起来。 一群人纷纷起哄让张明明说说怎么抢了博物馆。 张明明深吸一口气,带着众人回到昨晚的那场大雨里。 。。。 顶楼漆黑不见五指,劲风从黑暗中夹带着暴雨,把人撞的站不稳脚,张明明死死攥着手里的绳子,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求生欲像一桶融化的铁水,把自己瘦弱的手浇筑到手里的绳子上,即便不假思索也不会松手。 动物园里此时正因为张明明从招商大厦顶楼散落出的干扰意识乱作一团,猛兽毒蛇巨雕正趁着大雨在平静的园区里作乱,如何面对如此混乱的场面是出发前没有考虑周全的,张明明的干扰意识很难同时牵制住这么多猛兽,不由得对小和尚生出一阵抱怨,本来就是他拉自己下水,到了干活的时候却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在顶楼卖命,可是由于金妈曾经挂在嘴边那句批评不合时宜的从脑海深处蹦出来,刹那间张明明觉得要是在这时放弃了救助吕颂彦的计划,就是又背叛了一次自己的生身母亲——只能咬牙坚持了。 临出发前,鲤鱼弄来了十分详细的博物馆构造图和安保排班表,只说了目标是个放在二楼的陶罐,没有提供具体的行动方案,鲤鱼似乎不愿意参与到这件事里来,所以拒绝提供人手,张明明手下那些尚未掌握变形技能的野狗们也帮不上忙,郝利还得留下看着这群野狗。 曾经在郑州逗留过很久的小和尚比较熟悉博物馆周边地形,于是提出可以在博物馆附近的动物园里调集野兽出来帮忙。两人定下来详细的计划,没想到出发前倒是小和尚打起了退堂鼓——让一个出家人偷东西确实有些难为他。 可是没有小和尚的帮忙,自己对动物园里的地形不熟悉,这个计划由张明明一个人执行起来非常麻烦,光是管理好这些野兽都让人手忙脚乱,无暇顾及别的。 果然地面上鸵鸟跟路上的车撞在一起,雨中的行人被游蛇吓得乱窜,狼群浩浩荡荡涌上马路。一时间这个十字路口乱成一锅粥。 张明明分裂出的意识看着这混乱场面,一时急火攻心,竟催使本体做出反应,抓着绳子的手一松就要往楼下跳过。 一阵风把体重不到三十公斤的张明明从顶楼吹了起来,等本体意识到自己的手松开的时候,脚下已经没了支撑,腰上的绳子突然收紧,整个人像风筝一样飘在空中,雨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绳子另一头在门把手上磨来磨去,眼看就要断开,张明明明显感到绳子的牵引力正在减弱。 命悬一线之际,腾空的张明明突然感觉自己被死死拽住了。 “怎么到现在才来,再晚一秒你就等着后悔一辈子吧!”空中的张明明对着面前无尽的黑暗喊道。 “进行得怎么样了?”黑暗中小和尚的声音喊了回来。 把张明明再次固定在栏杆上,小和尚把两人捆在一条绳子上,摸黑朝顶楼边缘走去,三十多层楼下一片灯火璀璨,只是雨幕中的光线传不到顶楼,两人像是黑暗中的偷窥者一样,看着楼下十字路口原始和现代碰撞的场面——一头犀牛正欢快的把身边的汽车顶翻在地。 “诶,我应该早点过来的。”小和尚叹气道。 “别废话了,你赶紧控制住那几个猫科的,我去找两只大鹰过来。” 小和尚放出自己的三个意识,从顶楼一跃而下朝正在路上乱窜的狮子老虎和花豹飞去,一瞬间就掌握了三个猫科动物的意识。 等小和尚控制住场面,张明明的大鹰也飞了过来,盘旋在两人头顶。 “跳吧!”张明明说。 小和尚的本体毫不犹豫解开腰间的绳子,跟张明明一起从顶楼跳了下去,落到半空,两只大鹰稳稳地抓住两人,两人像被老鹰抓到的狐狸一样吊在鹰爪下,朝着博物馆飞去。 两人刚落到博物馆楼上,三头猫科就跟着小和尚的意识到了主场馆脚下,根据鲤鱼提供的构造图,博物馆所有地方的玻璃都带有报警功能,只有顶楼其中一扇窗户是留给顶楼修缮和打扫外壁用的,张明明很快找到了那扇窗户。 小和尚操纵着三头猛兽沿着主场馆带着缓坡的墙壁爬上顶楼,张明明已经撬开窗户,两人领着三头猛兽钻进主场馆里。 三头猛兽都是猫科动物,叫上带着厚实的肉垫,走路非常安静,在鸦雀无声的博物馆里像三道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的溜到二楼,两人骑在猛兽背上悄悄潜入河南厅按照鲤鱼提供的资料找到了那个陶罐,只是因为集中注意力在寻找陶罐上,一时疏忽了对三头猛兽的精神控制,三只大猫在场馆里为自己突然的自由欢呼雀跃,把整个场馆砸了个遍。 得手的两人一人骑上一头猛兽朝接头地点跑去,在路上放走了花豹。 张明明在这些人面前隐瞒了小和尚被接头对象绑架了的后续,说完只是看着众人眼睛闪光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不过十岁的小孩。 一众人被张明明出格的行为逗得哈哈大笑,这其中不乏具备各种辉煌经历的翘楚,众人几乎笑出眼泪,又暗自想到自己若是能回到眼前这孩子的年龄若是有这种胆色,经历过自己经历的一切后,此刻坐在这里的又是怎么一副模样。 大家都笑够了,乐翻了,雅座里的诸位情绪渐渐恢复了之后,几人正要张嘴问张明明他那个垂死的朋友是怎么回事,就见一个服务生从外边冲了进来,像是通报元妃驾到的太监一样,边跑边喊着“来了来了”。 突然整个七号厅的气氛就紧张了起来,吧台后边的酒保把面前的酒瓶摆了又摆,把桌面擦了又擦,几个保安进来把舞池里清空,音乐声也小了下来,除了顾客之外的每个人都似乎如临大敌,经理更是像要把自己的衣服用手指重新设计裁剪一遍一样整理一遍又一遍,边整衣服边往门口跑。 一阵机械的轰鸣传到昏暗的室内,伴随着一股难闻的汽油味道,一辆血红的敞篷老爷车停在俱乐部门口,车子鼓鼓囊囊的肉色内饰让张明明想起克克房子里的那个会动的肉沙发。 车子后座坐着一个男人,看样子身材不算高大,脖子粗短上顶着一颗圆脑袋,红彤彤的脸蛋看起来富有活力,打眼一看就是精力充沛的那类人,脸上写满了‘刀子嘴豆腐心’。 一只红尾鸢站在后座另一边的头枕上,经理过来恭敬地拉开车门,男人爽朗的笑着从车上下来,拍拍比自己高了一头的经理肩膀,亲切的寒暄着。红尾鸢扑棱着翅膀飞到男人的肩膀上。 整个七号厅里一时间安静的仿佛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所有人都起身面对着门口,这时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众人回头看,一个儒雅的男人正从俱乐部内部的楼上走下来,步子不疾不徐。 “门口这个就是伍福,楼上下来的这位是俱乐部老板,黎老板。”闫先生低声向张明明介绍道。 伍福进门,他肩膀上的红尾鸢收到信号,飞离自己主人的肩膀,像一道鬼影一样悄无声息的落到俱乐部特意为它准备的鹰架上,伍福爽朗的笑着,像是看不见周围的众人一样,伸出双手朝黎老板抱过来:“黎老板!久违啊!” 儒雅的黎老板则带着疏离的微笑,浅浅的接受了伍福的拥抱,两个大人物打完招呼,现场一瞬间又恢复了热闹。 喧闹无比。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是场什么庆典来着?”张明明问。 尽管自己早早就缠着闫先生把自己带进这个正在大肆举办庆典的着名俱乐部,但是因为心里挂念着命悬一线的吕颂彦,张明明对自己置身其中的热闹竟没有一丝留意,经过刚才两个大人物刀劈斧砍般的打断这份热闹,短暂的宁静和轰然重启的热闹带来听力上那种难以忽略的落差,才让张明明的注意力不得不放在这场庆典上。 “海运会的开幕庆典,最近一周全世界的变形兽和公会,所有地下社会的生物都会为这场盛会庆祝。”闫先生说。 一旁那些刚才还惊叹于张明明壮举的翘楚们,此时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楼上vvip包厢里正相谈甚欢的两个大人物身上了,伍福落座之后,他的那只红尾鸢从栖身的鹰架上径直扑棱着翅膀飞到二楼主人身边,红尾鸢起飞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乐手都放下自己手头的工作,朝着红尾鸢鼓掌喝彩,仿佛它飞到的不是二楼,而是月球。 张明明厌恶的看着满屋谄媚,一旁的闫先生也尴尬的笑笑。 伍福身边那位儒雅的俱乐部老板则像一个优秀的政客一样,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正和自己身边的贵客聊着合适的话题。 “他不是一头狼吗?怎么跟海洋运动会扯上关系了?”张明明低声问。 “不是伍福要跟海洋运动会扯上关系,是黎老板,当初他的俱乐部开工的时候,找到我们集团做勘察,他执意要把俱乐部建在水边,我们集团里根本没人接这张订单,因为水边地质结构不稳固,容易出事,然后他就找上我帮忙,花了一大笔钱,才把水边俱乐部的图纸做出来。现在大家都传说当初他把自己的俱乐部建设在这个水库边上,就是为了跟海底建立联系,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野心大得很。” 闫先生话音刚落,楼上的两个大人物就起身,随着两人站起来整个俱乐部里人的眼光都被吸引到这两人身上,大家又安静下来,看着两人并肩从楼上下来。 张明明感觉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空气里似乎有无声的祈祷在祈祷两人走向自己心之所想的方向,可是张明明没有读懂众人的愿望,两人并没有朝门口走去,而是走向了那堵坊间闻名的‘玻璃酒墙’。 此时的安静跟刚才伍福刚进来时候的安静明显已经不是一回事,此时的安静里包含着浓浓的欲望,所有人灼热的视线穿过俱乐部里看似凝固的空气,终点都落在了黎老板手里拿着的那把纯金制作的锤子上。 紧接着,张明明很快就领略到了黎老板的高明之处——站在这堵‘水晶酒墙’面前,他没有像其他怀里揣着‘卖点’的企业家一样,先花费半年时间为‘卖点’造势,万众瞩目之下终于来到发布现场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必须要再发表一篇长篇大论,吊足所有人的胃口之后终于再拿出这个‘卖点’,就像要打开一万层废弃报纸才能拿到中间那颗钻石一样令人难以忍受。黎老板经过简短的发言,痛快的把手里的锤子交到伍福手里。 伍福明显不太精通人类的语言,只是伴着一声狼嚎,挥动着手里的锤子,用恰到好处的力度砸烂面前的玻璃墙——一瓶金架酒从墙里被取了出来。 现场传来一阵难闻的味道。张明明环顾四周寻找味道的来源发现在场所有的嘴都微微张着,像是在捕捉空气里根本不存在的金架酒的味道——这些变形兽的口臭汇集在一起,令现场空气质量瞬间变得不咋地了。 鸦雀无声。只有强烈的喘息声此起彼伏,随着喘息声带出来的口气令人窒息。 置身这样一幅场景,狂妄如张明明也是大气不敢喘,身边刚才还一幅上流做派的绅士们此时突然变得原始起来,眼睛里对黎老板手里那瓶酒的渴望丝毫不加掩饰,如果不是摄于黎老板的威名,几乎就要去硬抢了。 黎老板则不紧不慢吧手里的酒拧开,一股奇特的味道漾满整间俱乐部。 有点像是电焊厂里的那种火热的融化金属的味道,又带着一股醇厚的木香,这味道令不懂酒水的张明明感到一种莫名的伤感,像是面前坐着一个深谙人性的老者在跟自己说教——话里话外都说着自己不喜欢听的东西,却通过他巧妙的方式化解了这话题里的毒刺,不仅稳准狠的朝着张明明内心最深处隐藏着的最惨痛的记忆猛攻,又能令人如沐春风的接受他传达出的一切。 矛盾又不忍抗拒。 闫先生拍拍张明明的肩膀:“难得看见你落泪,别忘难过的地方想,多想想开心的事。” “这是怎么回事?”张明明哽咽着问道。 “第一次接触这种酒,大部分人都会有这种反应,不过作用在每人的身体里状态都不太一样,有些人会感到非常开心,有些人则会沉浸在难过的记忆里不能自拔,我们该走了。”闫先生没有预料到伍福会来参加这个小聚会,张明明这个狂妄至极的小兔崽子跟伍福共处一室很难不节外生枝,闫先生好生劝导希望把张明明带走。 可是结果在他张嘴之前心里就有答案,这个小狂徒不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会轻易离开的,张明明甩开闫先生的手,固执的坐着不动。看劝不动张明明,闫先生只能坐回他身边,像个真的爷爷一样陪身边的小孩看着眼前的庆典。 黎老板高高的把手里的酒擎过头顶。 “这是喝金架酒的规矩——酒瓶不能离开有资格喝这瓶酒的客人的视线,所以要把它举起来。”闫先生低声讲解。 两个侍者每人每只手上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着约莫十五到二十个金灿灿的高脚杯,侍者站在黎老板面前矮一级的台阶上,黎老板把手里的金架酒往每只高脚杯里点进去些许,待每只杯子里都注上了酒,侍者高高的擎着高脚杯下场,目标明确的把手里的酒杯送给庆典开场前就背熟了的,那些有资格品尝金架酒的贵宾们。 闫先生耸耸肩,脸上的尴尬难以掩饰。 众人都拿到了匹配自己身份的酒,黎老板把手里剩下的半瓶交到吧台,吧台小哥麻利的把剩的那点酒倒进自己刚刚调好的鸡尾酒桶里,匀出来一大桶沾点金架酒味道的鸡尾酒,把酒桶放到吧台中央。 “那种剩酒给谁喝啊?”张明明好奇问道。 “挺多人喝的,估计还卖的不便宜。” 果然酒桶刚摆在吧台中央,那些没尝到金架酒的宾客们趋之若鹜的朝酒桶涌去,酒保一边护着酒桶一边喊价一万一杯,竟然在不到一分钟内剩下的酒也全部售空。 张明明虽然叛逆但是从来不在同龄人都开始背着家长偷尝烟酒的时候随大流,所以对眼下这种为酒痴狂的场面并无感觉。 等众人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酒,黎老板开腔了。 “二哥你把我酒杯子打了可是得原价赔偿啊。”黎老板笑着对台下一个面向凶悍的男人说。 众人纷纷看向这男人,男人也爽朗,发出一阵惊人的笑声,大笑着说‘赔就赔,今晚上谁把杯子摔了都算老子头上’。 打趣完毕,黎老板整整嗓门,接着说: “今个在座的都是七号厅的老朋友,大家不必拘束,你看迅捷的胡秘书就不拘束,胡秘书,先把你的手从我的服务员大腿上拿开,等我说完你再放。” 众人又爆发出一阵欢笑。 “让我们欢迎湖北迅捷。”黎老板突然提高嗓门说。 众人对着那个胡秘书扑过去一阵掌声。 “来自布氏鲸信用金库的何冰何总也别坐在角落里,站起来跟朋友们打个招呼,这场庆典可是你出钱办的,让我们欢迎何总。”说着角落里的一个小个子男人起身,携女伴跟在场各位打了个招呼。 黎老板很会把握现场的节奏,轻松的把到场来宾互相介绍了一遍。最后端起酒杯: “最后,我代表在场的所有贵宾,有请远道而来的伍福,伍老板和布氏鲸信用金库的何总上台来为这次的庆典剪彩。”说着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剪刀递给旁边不怎么说话的伍福。 剪彩完毕,那些喝过金架酒的宾客们纷纷沉醉在这种酒水带来的美妙体验里,众人似乎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在的俱乐部正在下沉。 张明明有些紧张,不自觉的抓住一旁闫先生的胳膊,随着整个俱乐部地板的下沉,周围的玻璃幕墙一点点沉入水底,众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鱼缸里。 不知道哪里来的灯光突然变亮,五颜六色千变万化,水下一片璀璨景象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就是我说的施工难度,整间俱乐部都可以沉进水底,人们站在俱乐部的地板上就能看见水下的景色,这附近的水底埋了很多彩灯,晚上非常漂亮。”闫先生跟张明明说。 一时间水下的鱼虾水草都被灯光打亮,水下明显经常有人维护,水底是非常干净的沙地,在俱乐部地板停止下沉的一瞬间,水下几朵珊瑚一样的东西突然散开,又围拢过来,众人借着酒劲用力揉着自己的眼睛,才勉强看清这是一大群色彩斑斓的锦鲤,通红的锦鲤在水下彩灯的映照下看起来十分动人。 第一百三十三章 沉入水下的舞池瞬间变得安静下来,眼前的水下优美的景致和高悬在头顶的水面,给人带来一种复杂的体验,仿佛黎老板把自己的人格魅力融入到整个舞厅的设计里——文质彬彬,干净优雅的同时又像是高悬在人们头顶的水面一样,时刻给人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一众人在这种沉甸甸的气氛里一边品酒一边观赏着水下的景致,突然所有人的脑袋里都感应到一种遥远绵软的声音,这声音像天边的一阵海浪,裹挟着海风的味道飘飘而来,在大家脑袋里引起一阵共鸣。 张明明跟所有人一样朝周围看着,除了自己置身的那片黑暗和水下强光灯之外并没有其他能发出歌声的东西。 “我怎么会觉得这是歌声?”张明明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自己正在环顾四周就是想看见发出这种美妙歌声的东西是什么——可是自己又说不清楚这是什么语言什么唱法,甚至从来没在任何地方见识过这种艺术形式。 “都说音乐无国界,歌声能跨越语种,看众位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已经沉醉在苏祎苏小姐美妙的歌声中了。各位,让我们鼓掌欢迎布氏鲸信用金库邀约海底着名歌手,无与伦比的苏祎小姐!” 黎老板话音刚落,众人面前的水里灯光陡然变得耀眼起来,刚才那股若有若无的声音也在一瞬间变得清晰动人,这是一种奇妙语言组成的歌声,由浅及深,一波接着一波的声音随着水流撞击到人们心底,似乎把众人儿时对海滩的向往唱了出来,像咸咸的海风拂在人脸上,舒适清凉。可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舒缓有度的歌声中时,伴随着音调的走高,歌声突然变得浑厚澎湃,一股海啸中的百米巨浪伴着歌声冲进众人耳朵里,令人头皮发麻,像是坐在巨浪上的人鱼,正看着高高的坐在浪尖上看着水天一色,浑浊的滚滚乌云里打下粗壮扭曲的闪电,电闪游龙钻进翻滚着滔天巨浪的海水里,在水下炸出一股白波,澎湃的歌声浑厚高昂,甚至令人遐想那个正在水下亮光里唱歌的苏祎小姐到底是不是长着帕瓦罗蒂一样自带共鸣腔的宽广身躯,才能发出这么气势澎湃的声音。 紧接着歌声平缓的下落,刚才滔天的巨浪骤然变成一只灵巧的小鸟,正用自己精致的小爪沿着平躺的弦乐器欢快的跳来跳去,每一爪撩拨出动听的音调,都抓在众人的心弦上,似乎在听众那颗跳动的心脏上抓出一道浅浅的令人难忘的血痕,随着这只小鸟扑棱着翅膀朝着一片亮光飞去,沉醉在美妙歌声中的众人如梦初醒——演唱结束了。 水下的灯光暗去,一个穿着飘逸长裙的女孩正浮在众人面前的水里,刚才那些为了一杯酒几乎耗尽自己存货不多的赞美之词的听众们此时面对着眼前惊为天人的女孩,嘴里只剩下“喔~”的惊叹。 女孩在水里的灯光照射下身体白的发亮,一头卷曲的淡金色长发在水里像有生命一样随波而动,淡金色的眉毛点缀在精巧的白色面孔上,一双凝脂点漆的灰眸子含着疏离的微笑扫视着眼前的众人,滑腻似酥的脖子和肩膀上搭着一件火红的长裙,长裙材质轻盈,但红的惊人,在水里向四周飘荡着。 苏祎微笑着朝面前玻璃柜里的众人挥挥手,转身像海底里的一道火一样优雅的游走了。 闫先生身边的张明明突然打了个寒颤。 “怎么?”闫先生问。 张明明紧闭着双眼,水下俱乐部的空气清新又凉爽,可是张明明头上却伸出一层剔透的汗珠。 “艾文在这,我感觉到他了。”张明明突然低声说。 第一百三十四章 闫先生带着张明明回到自己的别墅的时候,灯火通明的别墅里热闹非凡。 “都别吵了,看看谁回来了!”闫先生站在门外喊道。 看见张明明,屋子里的喧闹戛然而止,沉默足足有十秒,突然正在二楼的老虎从挑高的楼上一跃而下,两只巨掌按在张明明瘦弱的肩膀上,把个小孩按在大门上。 张明明倔强的盯着老虎的双眼。 “偷个破名单你说你跑什么?谁会吃了你还是咋地?”老虎说。 张明明扒开老虎的前爪,面不改色的走进屋里,抬起胳膊,文鸟扑棱飞过来,落在张明明胳膊上,说: “都知道你没走远,但是都不知道你在哪,我们这现在被控制住了,也没能出去找你。” “我这不好好的吗。”张明明说,语气里没有丝毫对自己曾经背叛整个团队的愧疚,大喇喇的坐到沙发上。 狮子在屋子中央冷冷的看着归位的张明明。待张明明寻摸的眼神看过来,也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巨大的脑袋,张明明瞬间释然,刚才为了掩饰紧张装出来的不屑顷刻间荡然无存,这回真的放松了下来,仿佛回到了家里,又好像从没走过。 “这位是?”闫先生问。 文鸟接话道:“昨晚张明明跟小和尚在省博物馆行窃时候有被他目击到,是个报社记者,我想把他带回来对我们有点用。” “你做过一期拐卖人口的专访,以前是个少林寺的和尚。”闫先生突然想起这位曾经红极一时的着名记者,心生敬意,虽然出身是个野兽,但是闫先生心底里十分认可人类社会里的各种教条规矩,这样一个维护规则和人权的勇士,令他放下了所有虚伪的客套,热情伸手握住这个胖和尚的巨掌。 闫先生一番热情的反应让mba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配合的握了握闫先生的手。 一旁的狮子看众人对张明明的事并没有太过责备,只把他偷名单的事当做一个小孩子不懂事的恶作剧一样一笑而过,便放下心来,问闫先生道:“今天海洋运动会开幕,你刚从俱乐部回来吧?” “对,伍福来这里参加开幕了,今天晚上水库会很热闹。”闫先生说,“而且......” “艾文也在这个现场。”张明明接话道。 别墅里众人本来对张明明偷名单的事心底里还有所芥蒂,只是碍于狮子的面子才不好发作,只能强行原谅他,可是张明明这话一出,众人的精神就都集中在张明明身上,仿佛眼前这个偷名单的小贼变成了一个传福音的小天使。 狮子还好,但是老虎和一群马戏团里的狗被软禁在这间房子里早已经抓狂,不知道是刘程告密或者花斑狗的去世触发了公会的某种应对机制,总之别墅里的日子很难过,不仅行踪全部曝光,而且还有一波又一波的公会安全员时不时过来检查,更甚至有几个小组经常趁闫先生不在,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后花园,美其名曰‘负责安保工作’,实际上就是来这里彻夜轰趴,完全无视被囚禁的狮子老虎和群狗,落魄的兽王作为阶下囚不仅要忍受睡眠剥夺,更要眼睁睁的看着这群安全员在阳台上烧烤轰趴,闻着滋滋肉香却连根骨头都啃不到。 眼下凑齐静默会的五人就是他们解除软禁最便捷的途径。 张明明不仅自己回来了,更是带回艾文的消息,这令老虎为止虎躯一震,刚才对张明明仅剩的一点厌恶荡然无存。 “好啊!我们现在已经凑齐四个人,再找到吕颂彦静默会就破镜重圆了!”老虎兴奋的吼着。 “都哪四个?”张明明问。 文鸟回道:“前天,我在汝河河边发现了宋琳,你应该还记得她是泳池里的救生员,所以她被卖进海底之后谋得了一个教练员的职位,现在在黄河训练自己的队员,为了海底运动会,她特意回到自己被抓紧水里的位置,刚好被我碰见,再加上你,小和尚,还有艾文——所以就剩下吕颂彦了,老虎在这里被囚禁的很辛苦。” 听到这张明明一时哑口无言,转瞬又追问道:“你们在哪发现小和尚了?”虽然嘴上这么问着,但是脑海里想的却是要不要把吕颂彦垂死的事情说出来,自己去求告闫先生的时候,把奄奄一息的吕颂彦交给郝利照顾,不知道这个杂交杜宾男人是不是靠得住,张明明本来只是听说七号厅晚上有盛大的活动,就央求闫先生带自己去这种社交场里找个靠得住的医生,没想到不仅被空降的伍福打断了自己的计划,更是偶遇追随女歌手而来的艾文,计划只能搁置,何况小和尚也被绑走了。 晚上接到艾文再说——张明明这么想着眼神扫到闫先生,闫先生眼里带着一股天真的鼓励,张明明决定先不把吕颂彦的事情说出来,以免刚刚生出的一点士气又被瓦解掉,至少是暂时自己还不愿意当这个给大家泼冷水的人。 “大家都知道你们见过了,在山上,他加入了公会,你有了自己的军队,只是不知道你具体的位置在哪。”狮子平静的说。 张明明耸肩。 “二楼的探照灯没被你们拆掉吧,那本来是留给渔民们晚上在水库上找方向用的,我跟艾文说他晚上可以看着这盏灯会来,我们就在这等他。”闫先生问。 “他现在能看见了?”老虎心直口快的问。 “不能,他的雇主会陪他一起。” 。。。 月明星稀,水库另一边的七号厅灯火璀璨,水面被俱乐部的灯光打亮,精力充沛的人们在灯光笼罩的区域里,他们的身影在别墅二楼的阳台上看去像一道道越出水面的鲤鱼,汽艇在水面上撞破彩色的喷泉,强光灯下撞出一道道彩虹,这些欢快的身影和入夜以后安静的街道对比起来,张明明总觉得水面上那些身影不像是活人。 “照一下东南,沙洲那边。”mba站在一旁拿着望远镜扫视着水面,一边指挥张明明打光。 张明明把灯光往东南方向扫去,两只还没有归巢的黑水鸡悄无声息的在水面上掠过,身后跟着两对交叉的余波,不远处几条大鱼跃出水面,它们的体型几乎跟黑水鸡差不多大小,所以丝毫不忌惮不远处的掠食者。 平静的水面上除了蜗居一角正在狂欢的七号厅俱乐部带来的一隅灯光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能打扰水面的平静,一轮圆月铺在水面上,随波而动。 mba点了根香烟,一手拿着望远镜一手把香烟往嘴里送着。 “把烟灭了!没看见旁边有小孩啊!”张明明命令道。 mba笑,尽管自己亲眼见过这小孩驯狮盗博物馆,但是这么一个不过刚到自己腰间的小男孩张嘴带着一副命令的派头还是令他觉得好笑,便把香烟戳在一旁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笑道: “我还真不觉得你是个小孩,等这事结束,叔给你来个专访,能把你变成大明星。” 张明明厌恶的翻了个白眼,表示‘你在讲什么废话’。 mba看见小孩的表情,顿时也觉得自己的言辞过于低龄化,眼前这个不过是长着幼童面貌的红孩儿,三百多岁的老妖怪,不由得觉得自己刚才过于放松,说话没有过大脑。 “不考虑警方和法律,能不能跟我透露一点昨晚你们进入博物馆的细节,我以生命担保你跟我说的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见,你们要取我性命肯定很容易。”mba端正了自己语气后,问道。 “不能。” “诶,再考虑考虑,我也调查到不少东西呢,你跟我说点,我跟你说点,咱俩互相完善一下手里的信息,没准对我们认识这件事的全貌有帮助呢。”mba循循善诱。 张明明不接话。 “我知道你在这件事上被人摆了一道,我在河边看见那两只被砍掉脑袋的野兽了,而且昨晚那个跟你在一起的光头小伙伴也没再出现过,怎么?不想让楼下这些人知道事情的全貌吗?”mba突然改了商量的语气,字里行间带着赤裸的威胁。 张明明放下探照灯,双眼满含敌意的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拉夫.劳伦的胖和尚,两人目光激烈的交织着。 “下楼吧,他们到了,我的事明天再说。”张明明冷冷的说。 不远处的水面上一个金发男孩跟在一个通体雪白的女孩身后,正在探照灯灯光笼罩下往别墅游来。金灿灿的灯光打在水面上,水里的两人看起来鬼魅动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众人一起来到水边,本意是欢迎艾文归队,但是水里两人浮出水面那一刻所有人的眼光都被艾文旁边的女孩死死吸引过去,女孩像在释放某种化学信号,让所有人的视线都离不得她一秒。 张明明脸上带着难掩的兴奋,心脏有力的冲击着胸腔,像是要窜出来一样。刚才在俱乐部看见女孩在一团光里唱歌的时候就觉得心神荡漾,离她再近一点这种连想都没想过的奢望,竟然在此刻得以成真。 女孩已经换下刚才在水下表演时候的盛装,穿了一件简单的红色长裙,出水时,飘逸的长裙随着流经女孩身体的水流紧紧贴附在曲线动人的躯体上。 临近午夜,路上还有三两行人,老虎和狮子不能迎出来,只能在别墅里隔着窗户看着,艾文通过苏祎的视角看见久违的众人,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闫先生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嚯!”一旁的mba对着苏祎发出一声突兀的惊叹。 苏祎看向面前的胖和尚,厌恶道:“没见过白化人!” “没见过这么漂亮的。”mba嬉皮笑脸的还嘴道。 看两人马上要骂起来,闫先生推推脸上的眼镜,插话打断道:“苏小姐,刚才的表演很精彩。” 苏祎朝闫先生点点头,随众人朝别墅走去。 。。。 闫先生的别墅因为住着两头野兽和一群无家可归的演员狗,原先整洁有序的别墅已经变得臭不可闻,文鸟用两只泔水桶做狮子和老虎的便桶,尽管放置在后院,但味道还是深刻的影响着别墅里的所有鼻子,除了闻不见味道的张明明。 艾文自小长在马戏团里,混迹在各种野兽之间,对这味道无可厚非,但是苏祎小时候生长在江南水乡,房间里又供养着菩萨,家里房子紧挨着运河,河边种满合欢,自小习惯打开窗子就是扑面而来的花香果香,房间里还时常焚香,此时面对这栋公厕一样的别墅实在是难以忍受。 “你不进来吗?”艾文感受到苏祎的视角在别墅门前停了下来,觉得奇怪,问道。 苏祎难为情的说:“太臭了。” mba声音不大不小的冷笑一声,刚好够让苏祎听见,又不至于太刺耳,再激发起一轮新的矛盾。 众人被苏祎的直白弄得十分尴尬,闫先生倒像是能体会苏祎的感觉,赔笑道:“确实该打扫了,平时没住人,不如就在外边聊天吧。” 张明明因为mba的威胁心事重重,随众人一起搬凳子放在庭院里的草坪上,摆出一个临时的小会议室,文鸟落在张明明的肩膀上低声询问这个纯白女孩的来历。 “说是海底一个银行邀请来的歌手,在海底很有名,看起来跟人类长得没什么两样。” “那是因为她本来就是人类。”文鸟说。 “人类可以在海底生活吗?”张明明惊叹。 “艾文不就是从海底回来的,他应该是被布氏鲸信用金库买下了。”文鸟说。 “对,好像就叫这个名字,刚才在俱乐部里黎老板也特意提了一嘴这个名字。你认识他们?” “海底最大的金融机构,那就难怪了,艾文被买进布氏鲸信用金库的可能性非常大,只是能跟着一个歌手回到这里就很凑巧了。”文鸟呢喃道。 摆好桌子,众人落座,桌上摆着些水果啤酒之类,湛蓝的夜空下夜风沁凉,众人都舒适的靠在藤椅沙发上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约翰去找你了,想必你们见过面了?”闫先生问艾文。 “他现在在巴西。”艾文说。 第一百三十六章 走廊灯的光线柔和的打在草坪上围坐在一起的众人身上,三三两两刚从单位下了夜班的职员们往这别墅门前瞟两眼,都看到一幅奇妙的画面,一群黑黢黢的男女围坐在一起兴高采烈的聊着什么,他们中间有个身形苗条的女孩顶着一头绸缎一样柔滑细腻的长发,坐在灯光下白的像一个穿着红裙的女鬼。 自从约翰驾车独自离开去找艾文,别墅里已经很久没有再这么热闹了。 别墅里众人本来暗自盘算也许能找到约翰的下落,有了班主坐镇也许能盘活现在的局面,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念头又要落空了。 其中老虎因为最忍不了软禁的痛苦,所以听见艾文说约翰去巴西了,老虎就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惨叫道:“什么!?我们的合同还都在他那里!我他妈的要吃了这个混蛋。” “他们去巴西做什么?”闫先生心平气和的问道。 艾文就把自己被卖进劳的农场之后,又因为抵债进入布氏鲸信用金库手表行动小组之后的事原原本本跟众人讲了一遍,大家对艾文在渔网里放出同伴和章鱼僵尸的事情十分赞赏,倒是张明明出言揶揄: “都给我们取名叫凶神,反倒是你这个真凶神救了其他冒牌货。” “后来我被苏祎买下,现在做她的助理。”艾文总结道,“作为帮助我们摆脱布氏鲸信用金库追责的条件,约翰要帮苏祎去巴西送一批扫把藻。”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一旁一边认真听讲一边专注做笔记的mba突然出声说,“你嘴里的那位约翰,也就是你的哥哥,他去巴西送货,按照我刚才听到的事实理解,他们是游过去的?” “可以这么说,不过如果他们脑袋正常的话,一定会想办法偷一台穿梭机,否则一旦错过交货时间,他们将会背负上巨额债务。”苏祎说。 “我还不太了解你们海底社会的运作模式,虽然听起来像是个文明世界,但是似乎海底还是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大白鲨,海怪,或者各种你们海底人的势力——我是说——海底总不至于只有一家银行,而且你们嘴里的扫把藻似乎是很名贵的一种东西,而他们明显不是走官方渠道前往巴西,这就像人类孤身一人带着巨额财产做一次没有任何保障的长途旅行,他们两个人还是三个人?好吧,三个人。所以我想他们独闯巴西也许是有一定危险性的吧,那就有必要考虑一下如果这位约翰回不来,我们在这里讨论出的结论还作数吗?”mba问。 “我们并没有准备在约翰回来之前继续他的事业,所以今天只是欢迎艾文重新归队,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帮我们的老虎和狮子转移出我的别墅,公会最近忙于海底运动会的事务,对这个已经解散的小组织不会很上心,他们两个实在没有必要一直被囚禁在这里。”闫先生说。 mba耸耸肩。 “我......还不能回来。”艾文踌躇的说。 第一百三十七章 张明明冷笑,暗想对艾文只能说十分感激,不是自己第一个说出团队再凑不齐的话,又想到也许这纯白色的女孩手里有什么东西能留住艾文——能有什么呢? “我跟约翰约定会在海底等他,所以暂时我不能回来。”艾文踌躇的重复一边自己的苦衷。 “不能留下你回来干嘛?”老虎不耐烦地说,铁棍般的尾巴在身后用力甩着,把阳台上的花盆砸的乱七八糟。 “我哪知道你们都在这,张明明用他的意识在俱乐部里扫来扫去我们才偶遇到,只在闫先生嘴里听说过这家七号厅俱乐部,以为最多也就请闫先生帮忙带个口信,没想到你们都在,就过来看看你们最近怎么样,也跟你们报个平安,我要等到约翰回来以后在跟你们汇合。”艾文循着老虎的方向说。 老虎虽然咋呼又嚣张,但是在自己的小老板面前还是有些收敛,看到艾文有情绪便甩甩头,不耐烦地从窗台上跃下,钻进自己在二楼的虎穴里不再参与众人的对话了。 “我该回去了,在陆地上呆太久会让我的身体不舒服,你留下把要说的话说完吧,我们午夜出发返程,别迟到。”苏祎起身朝众人欠身,就朝水边走去。 张明明起身赶紧两步走到苏祎身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苏祎惊诧的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一大截的男孩,涨红了脸似乎有话要说。 眼前的女生眉眼清秀,近看白色的脸蛋上带着几点细碎的褐色雀斑,一道精致的鼻梁看起来挺拔饱满,没有血色的嘴唇让张明明望而却步,一时恍惚想起曾经那个给自己吃了很大苦头的长生师姐。 “怎么?”苏祎问道。 一向能说会道的张明明却想不出一句漂亮话给自己解围,只是涨的满脸通红。 “小魔头看上你了。”mba在一旁打趣道。 苏祎听mba打趣倒也不恼,只是笑呵呵的把张明明拨到一边,留下一个曼妙的背影,一点点走进水里。 待苏祎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水里以后张明明才挠挠耳后说:“本来是想问她住哪的,以后没准能去找她。” “太平洋正中间呢,来回坐穿梭机都要一天时间,我们在沿海登陆之后坐飞机过来,没有人形的助手们要再花一天时间从沿海进入到内陆水系......总之你要找她有难度。”艾文说。 张明明耸肩,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自从马戏团解散后闫先生就是个中立派,不再冠名帮助任何组织,只是这间别墅在事发之前就已经入住了两头猛兽,一时不好腾空,便由他们住着,眼下艾文从海里回来,也许是腾出自己这间别墅的机会,内心里还是希望艾文能留下在这里帮老虎和狮子解除软禁。 便清嗓问道:“艾文,我觉得你应该留下,苏祎我是知道的,她在海底的盛名时不时有传到陆地上,我对她多少有些耳闻,她跟自己的家人没有丝毫瓜葛,在陆地上无依无靠,也可以说海底更适合她,可是你不同,我想你在加拿大还有家人,除了约翰之外,你留下这里我们并非没有机会帮你找到约翰,可是你再跟着她回到海底,一切都由一个反人类的女孩说了算,你有几分把握能再回到陆地上。” “你看过阿凡达吧,闫先生,人类在把地球的矿藏开采殆尽之后,就去了潘多拉行星,试图开发宇宙里的矿产资源,以供地球使用。参与阿凡达计划的人类经过六年的飞行才到达潘多拉行星,但是他们远在深空里,却对地球帮助很大。”艾文说,凭借着自己的精神触手找到了身边的闫先生,真诚的把右手伸向闫先生。 两人的右手紧紧握在一起。 “看过。”闫先生说,“阿凡达里,人类的结局可不怎么好” “所幸我不是阿凡达,我是凶神。”艾文紧紧握住闫先生的手,无神的双眼迸发出一种奇特的光。 艾文走后闫先生悄悄打开右手,手里握着刚才艾文塞进来的一包干燥过的植物。 趁人不注意,放在鼻尖闻闻,一股奇异的金属香味钻进闫先生鼻子里。 扫把藻的味道——他果然是个凶神,闫先生暗笑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艾文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之后毅然决然的回到水里,朝苏祎的方向游了过去,众人十分扫兴,老虎不满的在二楼发出嘶鸣。mba在一旁拿着自己的手机朝水面上兴致勃勃的拍照,张明明连收拾桌椅的心情都没有,起身就要回山上,却被闫先生叫住。 “哪去?” “回我的狗窝。”张明明说,又压低声音,“吕颂彦这会不知道死了没.......” “等会我跟你一起去。”闫先生把手里的凳子交到张明明手里。 “不。”张明明接过椅子帮忙搬进屋子里,闫先生在身后跟了过来低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狗窝在哪吗?我跟你的房东可算是邻居。” 张明明暗骂克克那个防人的贱人。 “还有谁知道?”张明明恨恨道。 “你偷了他们的名单,害的老虎跟狮子都只能被软禁在我这里,我要是把你的位置透露一点点出来你觉得自己还能躲得过老虎那四根虎牙吗?”闫先生说,“吕颂彦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没必要把他的病情跟大家隐瞒起来,也许就这间屋子里就有人能帮得上忙。” “谁?” 。。。 郝利把自己的房间安排在二楼露台上,一来夏天晚上这里凉快,风大,蚊虫在风里站不稳,晚上睡得比较好点,二来这里离自己手下的三十二只野狗稍微远些,休息的时候不用闻着臭烘烘的狗味,鼻子会稍微轻松一些。 被张明明说动的时候,郝利没想到自己会变成一个狗保姆,每天在这里训练一群只想吃肉的野狗,刚开始还算轻松,但是张明明自从帮忙找了个狗窝之后几乎再没出现在这栋荒山废宅里过。 因为此,群狗都十分忌惮郝利,平时训练起来郝利总会变出自己的人形,在狗群面前耀武扬威,那条狗的动作慢了点,稍有不标准之处,都会被人形郝利手里的那根棍子一顿爆锤,群狗敢怒不敢言,尤其是张明明后来送回来的八条小奶狗,郝利似乎跟这几个小狗天生带着血海深仇。 大家都能感受到若不是因为郝利在群狗里势单力薄,而且几乎把所有狗都得罪了一遍,大家都目不转睛的等着找到他的把柄,那八条小奶狗早被郝利生吞活剥食肉饮血了。 将近午夜,这栋废宅里除了几条被安排守夜的土狗还在房子外围巡逻之外,整片树林里静悄悄没有一丝声响。 这几条守夜的狗刚刚学会简单的对话,正趁着巡逻的机会狠狠发泄着语言带来的充沛快感,以往只能靠改变音调高低和音量大小来发泄情绪的野狗第一次发现语言的多彩和痛快,总是抓住一切机会狠狠地说话。 宅子三面环山,只有朝南的正门对着一条穿过杨树林的小路,平时都不会有人来,眼下午夜更是寂静无声,只有鬼魅一样悄无声息的猫头鹰在林间穿梭,捕食茂密草丛里的啮齿动物。 这么轻松的巡逻任务,让两队野狗十分倦怠,它们唯一没找个地方睡觉的理由就是睡在二楼的那个人形魔鬼郝利随时可能趴在自己房间的窗户上往下查看巡逻情况,或者更糟,他偶尔会变回自己的本相——一条杂交杜宾犬,悄无声息的跟在巡逻狗队后边,像一道影子一样扑倒每队的三条野狗,因为一时疏忽的巡逻队会因此被罚一天不能吃饭,次日夜间巡逻的任务还会交到他们手上。 今晚巡逻的四组和六组的六条狗正玩弄着自己的小把戏,每组都只出两条狗在一起巡逻,其中一条钻进杨树林里睡觉,找出一条学会计时的狗算着时间三小时后叫醒睡觉的那条狗,一旦发现二楼郝利正在监视楼下巡逻的情况,两组互补,三个三个的出现在郝利眼皮子底下。两组中间会计时的那两条狗不能同时去睡觉。这样六条狗就能保证一晚上的睡眠。 眼下剩下的四条狗正围着房子遛弯,房子后边一片漆黑的山坡上树林和怪石交错延伸到山顶,闪着点点磷光,山顶跟房子两百米之高的落差给处在房子和山顶之间的狗带来极大压迫感。 一条黄狗正站在墙根撒尿,一边尿一边看着眼前的山坡,身体里的水像是再也放不干净了,后腿抬得酸疼,墙根下被尿出一小片水洼。 “留点吧,别把自己尿干了,你让我们在你的墓碑上写点什么?‘世界上第一条撒尿把自己尿死的狗’吗?”一条黑的发亮的大狗揶揄黄狗道。 “你看那个山坡,不知道花皮它们现在逃到哪了?”黄狗放下后腿,仍有尿意,但是腿已经酸的再支撑不住它接着放松了。 狗们在学会语言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兴致勃勃的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但是囿于贫瘠的词汇量,起出来的名字多以‘皮,腿和身上的味道’这些元素为主,花皮就是一条黄白花的小母狗,在一次被郝利狠狠地惩罚之后,花皮趁着巡逻的机会,花了一整晚时间把自己的小奶狗一条一条叼出这栋房子,沿着山坡逃跑了,只是被她这么一闹,郝利加紧了防止群狗逃跑的管控,时不时叫一条狗私下谈话,让整个狗群彼此不敢信任对方,再没有狗趁夜晚出逃。 撒尿的黄狗就是花皮那些小奶狗的父亲,因为身上酸臭的味道,群狗给它取名‘大酸’。 自从花皮一声不响的逃走之后,大酸就时不时望着远处的山坡,想象着妻儿在山上过着怎样的生活。 今夜跟大酸一起巡逻的黑狗通体黝黑,得名黑皮,听见大酸惆怅的怀念妻儿,也没了揶揄的兴趣,随着大酸的情绪道:“你们在山里过得好好的,当初真不应该出来沾染公会的麻烦啊。” “你不知道,他们三天来山里四趟,来一次带走十几个,来一次带走十几个,跟他们走的回来之后都变得会说话,还会两条腿走路,有的还能变成人,大白天就能去人的饭店吃饭,还坐在包间里。有的还留在公会谋了一官半职,我们不跟着出来,以后山里连个做窝的地方都没了。”大酸酸唧唧的说。 大酸说的这些情况黑皮全都知道,大酸再说一遍也不过是再提一遍自己的经历,自从公会公布了官方版《玫瑰经》,所有变形兽都对公会趋之若鹜,不会变形的也想凑个热闹,没想到只有自己这批被张明明拦了下来,自己好不容易从山里出来,却又被软禁回山里,黑皮并非没有想逃跑的念头,只是不知道眼前的大酸对妻儿的思念能不能让他变成一个足以商量禁忌话题的队友。 黑皮这么想着,后脑勺一阵剧痛,脑袋里嗡嗡响了起来,还没搞明白状况,一旁的大酸也惨叫起来,一根棍子狠狠地抡在它脑袋上。 “人都走到大门口了看不见?!你们就这么巡逻的!断粮两天!把你们藏在树林里睡觉的队友叫出来!明天继续巡逻!整夜!”郝利恐怖的声音在两条狗头顶轰鸣起来,手里拿着棍子在两狗头顶晃来晃去——郝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两狗身后。 大酸和黑皮惨叫着逃开,凄厉的狗叫声在树林里回荡,大门口一老一少正打着手电筒往院子里走来,郝利早就在二楼看见这两个身影正朝这边过来,只是没看见自己派下去的巡逻队,这才拿着棍子下来找狗,果然正在聊天。 郝利拿着棍子迎着两人走去,是张明明带着一个老头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吕颂彦被安置在二楼郝利的房间隔壁,房间四周围着厚厚的蚊帐,一个小功率的风扇正无精打采的在蚊帐里摇着头,空荡荡的窗户上没有装窗棂,只是墙上开的一个四方大洞,窗外墨绿的杨树叶子层层叠叠,阴森冰冷,两条狗远远地守在窗户旁边。 郝利带着张明明和闫先生进来,厚实的蚊帐后边躺着奄奄一息的吕颂彦:“怕这些狗身上的跳蚤进来,铺了几层蚊帐,看着厚实,其实不热。”郝利说。 闫先生拨开厚重的蚊帐,说:“郝先生有心了。” “进来守夜的都是洗过澡消过毒的,昨个有俩没消毒就进来的被我锁地下室到现在还没放出来。”郝利说。 张明明面露难色,收纳这群狗的时候本意是想获得一群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可是在郝利手下不过几周时间就被训练的像一群丧家之犬,不仅十分懒散,更是没有一丝野狗身上的战斗力,看起来比一群屠宰场待宰的羔羊还不如,张明明道:“郝利,不是要干涉你的训练方式,但是全靠暴力是管教不了这些野狗的,我刚进来就发现他们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我送来的那些吃喝的都被你克扣了还是怎么,你看看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你带着怨气训练能有用吗?” “我的怨气哪来的?”郝利狠狠地盯着张明明,像寻常人家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盯着自己刚到腰间的小侄子一样,要说的话都写在眼里——张明明自觉理亏,自从为群狗找到这片住处之后自己几乎没在这里出现过,最多就是在山下偷几个饭店后厨的冷库,弄些粮食到山里,留郝利一个在这里管控这么大一批狗,能保证不全部开溜都有难度,更别说训练出点什么成果了。 张明明耸肩,说:“公会最近是还在忙海底运动会的事,他们很快就会腾出手来料理这批丢掉的野狗,到时候我们不能没有一丝准备。” 郝利留下一句‘神经病’下楼去了,脚步声把毛坯房震得巨响。 。。。 郝利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对张明明交代的事情确实做得非常尽心,拨开帘子就能看见吕颂彦睡着的屋子被打扫的非常干净,因为房子在林间,常有蛇虫鼠蚁,郝利还在房间外围撒上雄黄,房间地面上更是用清水刷洗过,预制板被洗出干净的水泥本色,墙壁上的红砖也被滚水泼过,露出鲜红本色。 房间中央摆着吕颂彦的床,一张木质床框中间用尼龙绳编织出床面,床上放着两床厚实的棕榈垫,床单整洁白净,床头放着一壶干净的饮水。 “话说重了。”闫先生对张明明说。 张明明耸肩,来到吕颂彦床头,床上的人早已经看见来人,便挣扎着起身。 “你躺好,没事别乱动,今天吃饭没?”张明明过来扶着吕颂彦,把吕颂彦无力的脑袋摆在臂弯里,打手语问道。 刚才吕颂彦身上盖着毛毯,他起身后身上的毛毯滑落,闫先生这才看见吕颂彦骨瘦如柴的身子,一时间惊讶的说不出话,竟像是见了鬼一样想立刻逃出这个房间。上次在马戏团见到这个精神的少年像是上辈子的事了,眼前这个骨瘦形销的人实在是跟曾经那个年轻的游泳运动员联系不起来,眼前人关节暴起,身上的皮像是晒干的茄子,肤色暗紫,脉搏像具象化的电流一样在几乎透明的皮下一股一股的跳动着。 那张俊俏的小脸儿更是已经变成一张酱色的鬼脸,眼窝深陷,稀疏的头发像墨西哥沙漠里的仙人掌刺一样在干枯的脑袋上耸立着。 “喝了点粥,郝利把我照顾的很好。”吕颂彦用力的说,这几个字似乎正跟舌头较劲,而舌头没什么力气把它们吐出来,平时那个因为耳聋说话炸雷一样的男孩此时再发不出那么中气十足的声音。 “郝利挺会做饭的我知道,他以前在健身房经常帮学员定食谱,你多吃点。”张明明打着生涩的手语说,“我把闫先生带来了,你还记得他?” “记得,闫先生。”郝利把头转到闫先生这边。 “我们带来了药,你试试。”张明明手语道。 说着从闫先生手里接过艾文留下的那些扫把藻。 “先不要吃完,吃一点试试看。”闫先生说。 “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这玩意能用吗?”张明明说。 “我没有把握,但是试试我想不会有坏处,扫把藻生长的水域通常是鲎主要活动的场所,鲎的血液又是一种天然的杀毒剂,所以我想扫把藻也许对鲎产生了某些影响,就假设它能杀灭吕颂彦血液里的病毒,现在也没别的办法,我们弄不来鲎,只能先试试扫把藻。” 张明明低头看看臂弯里的吕颂彦,咬咬牙,挥手对吕颂彦示意‘张嘴’。 丢了两片扫把藻在吕颂彦嘴里,拿起水壶稍微灌点水进去,吕颂彦刚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就狠狠呛了一口,几乎要吐出来。 张明明拍着他的背帮忙顺气。 房间里一时很安静,两人都紧张的看着吕颂彦的反应。 突然窗外静谧的树林里传来一阵狗的哀嚎。 “又在打狗了?”闫先生自言自语道。 “不是,有人来了。”张明明把吕颂彦安放在床上,爬窗户上看。 “就在这!这间房子里有扫把藻!”一伙人打着手电在房子外围高声喊着。 第一百四十章 刚才还静寂无声的树林一时间竟然凭空冒出十几个野蛮人一样健硕的汉子,围到张明明的狗宅周围。 “这玩意这么值钱吗?”张明明搓着手里剩下的扫把藻惊诧道。 闫先生眉头紧锁,暗想刚才艾文把这点扫把藻交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动作极为隐蔽,按说不该有人能这么快就察觉到自己这里存放着一点扫把藻——闫先生当即断定这群人不是在艾文跟自己交接的时候发现的,若是那时候就知道自己手里拿了点价值连城的扫把藻,那即便在别墅因为忌惮身边的老虎和狮子而不敢出手来抢,也会在张明明和自己形单影只穿过树林来狗宅的时候,在树林里埋伏,直接在那里下手抢过不是更好。 这伙人另有来历。 “特别值钱,你把这收好,不知道这群怪物什么底细,别让他们给抢去了。”闫先生低声道。 郝利在一楼把院门大开,现了本相,变成那条威风的杂交杜宾,大大方方的迎出去,身后跟着一列平时训练还算有些成果的野狗。 “你们是谁?半夜私闯民宅,还站人家门口大呼小叫的,要是公会的今天你们可算是撞在你老爷狗嘴里了!”郝利声色俱厉的说,经过刚才跟张明明的争执,对张明明再带他们打入公会内部的事情已经没有指望,郝利带着拼死的念头冲出来挡在来人面前。 不想来人轻蔑的笑笑,出言骂道:“果然躲了一窝变形兽,这房子真是来对了。哪他妈来的野狗,没有两条腿的出来迎个客吗?” 张明明在二楼冷冷看着楼下这伙人,手电映照下能看见领头的这人长着一张蛤蟆一样的扁平脸,像是路边泥人摊子上用剩泥巴捏出来的一个草稿,圆滚滚的身子看上去不甚灵便,背上还背着一个皮包,这个造型看上去更是累赘不堪。 后边一众约莫十三四个长得跟领头这人差不太多,也在圆滚滚的身子上背了个黑色小包。不过矮点胖点,腿粗腰圆,这伙人主次关系一目了然。 倒是长得有点像汝河边上那个扁头熟铁怪,张明明暗想。 领头的这么一喊,郝利喉咙里响起危险的低吼,身后的几条野狗也伏低了身子,前爪撑地一副进攻模样。 还不等对方有所反应,郝利就一个跃起,朝着那领头人粗短的脖子上就咬过去,那领头的扁平脸看似臃肿不堪,身手却十分灵敏,郝利跃起他纹丝未动,但等郝利的犬牙即将扑到脖子上的时候微微侧身就躲过郝利的致命一击,郝利扑了一个空,身后跟随的那几只野狗也紧跟着扑过来,把跟着这来客的十几个扁头怪扑的四仰八叉,但群狗落地却发现自己这么一扑没有丝毫成果,一众怪物仍稳当当的站在原地,嘲讽的看着气急败坏的群狗。 “就你们这群杂碎还想反抗一下?趁早把非法走私来的扫把藻交出来,不然一把火烧了你们的狗窝!”领头的嘲讽道。 郝利清脆的‘汪’了一声,群狗立时随着叫声做出反应,在大门口把这群扁头怪团团围了起来,狗跟狼相通,天生擅长群体作战,郝利的品种又是天生适合当军警用犬的杜宾,所以精妙的把军队作战的战术运用到训练这些野狗上,平时就挑出一些体能服从性俱佳的野狗来训练,但是把这群狗带到实战中还是第一次。 看见自己被群狗围住,一群扁头怪丝毫不慌,只是双双背靠背,面对着狗群。 张明明在二楼饶有兴致的看着楼下群狗跟扁头怪作战的场面,闫先生在身后把吕颂彦身边的蚊帐紧紧围了起来,刚服食过扫把藻的吕颂彦此时已经沉沉睡去,本就耳聋的他对楼下此时发生的一切全无所知。 “这个郝利不由分说就咬人,至少也该问问对方是什么来历吧。”闫先生也过来靠在窗户上往下看着。 “由他去,不管这伙怪物是谁,都是冲着扫把藻来的,这关头,手里就剩这点干草肯定不能让他们抢了去,随郝利发泄发泄,也让我见识一下他们训练的成果。”张明明淡定的说。 楼下郝利指挥群狗把扁头怪们团团围住,这群郝利精心筛选出来的野狗体型都差不太多,正适合发挥狼群战术。 只见群狗分成两队,前一队飞扑,后一队掏底,这群扁头怪动作但凡稍微慢上一秒就会被群狗上下齐发的攻势给冲散,一对一尽管浪费战力,但是只要有两只配合的狗扑倒了一个扁头怪,倒地那个就会被锁喉的狗瞬间毙命——至少他们的咬合力是经过郝利严苛考验的。届时掏底的狗又可以撤手出去跟另一个掏底的狗组队,再对付剩下的对手。 不想这群扁头怪像是专门来对付群狗的一样,对群狗的攻击不说是了如指掌,也能预测到七八分,上身刚刚侧身躲过群狗的飞扑,粗短的下肢就原地起跳,不仅刚好避开群狗的掏底,更是双脚在落地的时候几乎和狗头擦肩而过,若是狗头撤的慢上一点,也会被这狠狠的一踹给踩爆脑袋。 一轮突袭下来,群狗没占到一点便宜不说,还有两个掏底的狗没躲过扁头怪们腾空砸下来的双脚,扁头怪长着水生生物一样的脚蹼和利爪,脚板厚实有力,被这双脚踹到的狗口鼻出血,咛叫连连。 张明明在二楼痛苦的抱住脑袋:“光说我手里现在有一支军队了,就这我能指望他们干什么呢?” 闫先生拍拍张明明的肩膀,说:“这不怪他们,你看这十几条狗配合十分默契,而且动作凌厉没有一丝累赘,只是他们对付的这伙扁头怪物的确大有来历,不像是这群狗能拦得住的。” “你知道他们来历?”张明明问。 “你有没有看着这些怪物有些眼熟?” 张明明惊讶道:“我刚刚救觉得领头那个有点像我在马戏团还没解散的时候在汝河边见过那个扁头熟铁怪,尤其是他们刚才跃起的时候,我看见他们长着跟那扁头熟铁怪一样的脚掌。难道也是水里来的?” 闫先生叹气:“对,不过水里的怪物种类是地面生物的百倍不止,我曾在俱乐部里听说过,陆地上有专管扫把藻走私的治安官,这伙人臭名远扬,背后有海底金库的支持,在安戈列群岛之外的所有陆地上只要出现扫把藻就会被他们盯上,然后把扫把藻夺回去,手段很凶残,没准这就是那伙人。有记载的几支大型扫把藻走私队伍就是被他们捣毁的,艾文好心办了坏事啊!” “那赶快把剩下的这点扫把藻给吕颂彦灌进去吧!他们师出有名,别等会再给抢回去了!眼看这群狗就拦不住他们了。”张明明慌张说。 “不行!决不能让他们知道吕颂彦吃过扫把藻,这种东西价值不可估量,比黄金更贵重,你想想,一群匪人要是知道吕颂彦肚子里有黄金,他们会怎样?” 张明明随着闫先生的思路想下去,顿时打了个寒颤:“你是说。。。他们会豁开吕颂彦肚子再把这玩意取出来?不至于吧!” 闫先生语气平淡:“至于,甚至连牙齿也会敲下来带走,吕颂彦身上的血和肠胃喉管都会被抽出去一并收走。” “艾文当初为什么要弄点这麻烦东西!”张明明不由得埋怨道。 “他也不知道是麻烦,也许只是听说会来白龟山表演,也许只是约翰觉得这东西十分贵重,便从自己携带的那批货物里拿出一点托艾文带来给我,你知道为了支持你们这个马戏团反抗公会我已经受了很大经济损失,约翰可能是这意思。”闫先生说。 群狗防线已破,扁头怪们鱼贯进入狗宅。一楼想起一阵嘈杂的狗叫声。 “快点!你带着吕颂彦走!”张明明拉着闫先生到吕颂彦床前。 “我走?”闫先生惊讶。 “你走,这扫把藻是经由你手带过来的,你留下还活的了吗?!走走走!”张明明说着把手里的扫把藻塞进闫先生衣袋里,摇醒吕颂彦。 只是手刚触到吕颂彦的身子,张明明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吕颂彦身上冰冷,人已经僵硬。 第一百四十一章 约翰一行去巴西带上了安娜和长官,三人在苏祎的螺子塔水下别墅呆的最后一晚住在螺子塔别墅的底下两层,艾文被允许在螺子塔内自由活动,于是晚上他拿了一些食物和清水来到三人住宿的房间里。 看见艾文过来,安娜悄悄把腿伸到艾文脚下,等约翰听见‘哎哟’一声的时候,艾文已经狠狠地摔在地上,手里的水壶和三明治洒了一地。 “你什么意思?”约翰过来扶起艾文,帮忙收拾地上的一片狼藉,质问安娜道。 安娜冷笑“没什么意思,我腿长在我身上,爱放哪放哪,谁让他瞎看不见来着。” 约翰冷淡的看着安娜,把收拾好的餐盘交回艾文手里。 安娜则回身打开自己面前的台灯,摊开桌上的海图继续研究路线。 约翰一手端着餐盘一手扶着艾文到了休息区。 “她恨我。”艾文揉着自己摔疼的地方苦笑着说。 “这不是你的错,安娜出生在海里,她一直很向往去陆地上看看,只是近在咫尺的机会又被苏祎夺走了,她恨得不是你。”约翰安慰弟弟道。 艾文分裂出意识进入约翰的视角,看见了坐在对面的自己,清瘦,因为在水下呆的时间太久,身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 “还记不记得在父亲的马戏团里做暑假工的joe,后来成功进入法国外籍雇佣兵团的那个男孩。他在考试的时候,游泳成绩是最优秀的一个。”约翰突然说。 “记得。”艾文对那个男孩印象颇深,热爱美式足球的joe,在加入雇佣兵团的第一年就在公海遭到海盗袭击,一直到艾文跟随马戏团从加拿大出发开始全球巡演的时候,joe的家人还在控告美国黑水安保公司——但是很明显他们胜诉的机会不大。 “暑假里的每个上午我们都会带着你和各自的女朋友一起去镇子旁边的湖里游泳,我一直游得比他好。”约翰笑着说,拿起一个三明治大口的咬掉一半。 艾文知道约翰想说什么,便低声嘟囔道:“joe死在海里了。”说着给了约翰一个大大的拥抱。 约翰也不做辩解,只是热情的回馈着弟弟的拥抱,两人都知道这次巴西之行的危机重重,但是眼下这就是唯一的选择,苏祎不会随意放人,何况即便苏祎同意他们出去这间螺子塔,一行四人也会被追踪而至的布氏鲸信用金库行动小组逮捕,跟被抓回去补偿布氏鲸信用金库的损失相比起来,苏祎开的条件相当宽裕,只是一趟海底走私行动,而这甚至都没有触犯人类社会里的相关法律,这让约翰和艾文都产生一丝向往,等到自己回到陆地上那天自己还是个没有触犯过任何法律的合法公民。 “总之,艾文,无论如何不要参与海底运动会。”约翰突然突兀的说。 艾文放开哥哥,试图在他的视野里读出一丝辅助理解的信息,最近时常听到海底有些角色会提起这个运动会,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会跟自己发生什么关系。 便问道:“我怎么会去参加海底运动会?我是逃犯,只能躲在这个水下别墅里。。。” 话说道一半艾文从自己的话里品出点信息。 “你是说——苏祎跟布氏鲸信用金库签的演出协议就是海底运动会的开幕式?”艾文问。 约翰忧心忡忡的说:“也许不是开幕式。在你还很小的时候,父亲曾经带着我去scotiabank(加拿大丰业银行)去申请一笔贷款,父亲在出发前以蒙特利尔的一家娱乐公司的名义向贷款经理预约——那位贷款经理理所当然把我们的马戏团当做太阳马戏团,你知道太阳马戏团的名声有多大——所以在我和父亲到银行的时候,看见贷款经理正站在银行大门口冰冷的雨里打着伞,亲自迎接。经理热情的帮我打开车门,端出来热腾腾的咖啡,满脸带着笑容把我和父亲迎进贵宾室,可是这么热情的服务只持续到父亲递出名片。当那位经理意识到自己服务的并不是太阳马戏团之后,咖啡没有了,笑容没有了,甚至连壁炉里的火都被他们熄灭掉了,整间贵宾室变得冷的像冰窟。” “可是我记得我们接受过scotiabank的贷款。”艾文打断道。 “那是在我们的马戏团足够有名气之后,换句话说——只有足够大规模的盛会才有资格跟布氏鲸信用金库签署表演协议,也只有这种盛会才有资格邀请苏祎这种明星。”约翰说。 看着弟弟并不是很重视这件事的样子,约翰又强调道:“苏祎留你在身边也许会带你出席海底运动会,我要你答应我一定要想办法推辞掉这个邀请,哪怕需要你把自己关在这间螺子塔里一整个月,我从巴西一回来就立刻把你接走。” “你就让他去吧,反正他又看不见,你瞎担心什么。”一旁响起安娜的声音。 角落里的长官双手被自己亲生女儿打的耳机线结缠的几乎坏死掉,双手已经呈现黑紫色,十指水肿,指尖几乎把指甲爆开来。 “怎么样?你们期待的自由是想象中那个味道吗?”长官靠着墙阴冷的笑道,“只要在水面之下,你们就没有机会逃出布氏鲸的阴影,你们以为逃脱了手表小组面前就是自由了?看看你们做了什么?安娜,你杀了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不管你走到哪你都是个杀人犯,约翰你即将亲手把自己的弟弟送进比手表小组更恐怖的地方,而艾文——呵呵呵,经历过海底运动会的开幕式之后你如果还能精神正常的说出一句话,那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奇迹。” 长官的嘲讽以安娜狠狠地一巴掌做总结,安娜把手里的海图揉成纸团,像填枕头一样把纸团塞进长官嘴里,长官嘴角被撕裂,两条章鱼触手一样的血痕从嘴角蜿蜒伸进脖子里。 长聊过后,艾文端着餐盘摸索着回到厨房,心情沉重,长官说的一点不错,自己三人虽然从手表小组的穿梭机里逃了出来,但是抢劫穿梭机的举动已然将自己变成众矢之的,自己的处境不过是从被囚禁在一个小组里,变成被囚禁在这个螺子塔里,艾文越想越恶心,不觉间已经进到厨房。 苏祎日常吃饭十分注意,以海底植物为主,偶尔吃些鱼类谷物,所以厨房没有油烟痕迹,艾文摸索着把水壶清洗干净,放回原位,把盘子里剩下的三明治倒掉,洗刷盘子,放回盘架上,可是在这中间艾文一直觉得有哪不对劲,便伸出自己的精神触手在刚才处理过的地方探来探去。 刚才只有约翰吃了一个三明治,安娜在自己临走的时候要了杯冰水,长官则是轻蔑的扬言要‘看你死’滴水未进,刚才刷洗水壶的时候没有一丝异样——那特别的感觉就来自三明治。 艾文把刚才扔进垃圾桶的三明治捡出来,自己做的三明治里只是夹了一些烘干海藻和鲜虾,切了一片章鱼脚,再没别的东西,约翰把这三明治吃的只剩一角,在里边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囊袋。 拿出囊袋里那坨干草,艾文把它放在鼻尖闻闻,果然是扫把藻,自己在劳的农场见过多次。 。。。 尽管约翰出发前晚曾警告过艾文,但是对海底运动会,艾文始终没有放在心上,苏祎为艾文做了假身份,并以助理的身份携带艾文出席了七号厅的开幕派对,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迹象会出现长官和安娜嘴里描述的恐怖场面的气氛。 从闫先生的别墅回到七号厅安排的房间时两人已经疲惫不堪,房间里温度适宜,浴缸放满了调配好的盐水,苏祎刚进房间就舒服的泡进浴缸里,透白的身躯跟象牙白的浴缸融为一体,只能看见身上的红裙在水里飘荡。 “你也泡泡,水很舒服。”苏祎躺在浴缸里一脸陶醉。 艾文表示自己还不习惯海水。 “说起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回海底?没看见返程的机票呢?还是飞到福建再下水吗?”艾文想起约翰的警告,直觉般的,想尽快离开这地方。 “等会还有一场拍卖,拍卖结束就走。”苏祎说完把整个人都埋进水里,水波下的她看起来像个虚幻的精灵,不似人间角色。 一个侍者敲门送来宵夜,艾文有段时间没吃过陆地上的食物,便狼吞虎咽起来,转眼间一份馄饨一个汉堡就下了艾文的肚子,触手感觉到桌子中央还放着一整个多汁的烤鸡,水下的空气珍贵,很少有能动火做饭的机会,这只带着火气的烤鸡令艾文坐立难安。 等到泡够水的苏祎一出来,艾文就急不可耐的撕下一只鸡腿送到苏祎嘴边。 “快尝尝!烤鸡!”艾文无神的双眼闪着兴奋的光。 苏祎接过鸡腿轻轻咬了一口就吐在面前的盘子里。 “什么东西啊,烫嘴。” 这句话说完,这只鸡剩下的部分已经进了艾文的肚子。 两人吃饱喝足,正靠在阳台上休息,凌晨水边的风沁凉,不多时苏祎身上就被吹干,凉丝丝的风划过腋窝,带来比温热海水更舒适的体验。 一个侍者敲门进来,收走了刚才两人吃过的宵夜餐盘。 紧接着另一人进来,送来两套礼服,邀请两人下楼参加拍卖会。 。。。 楼下热闹非凡,比起刚才开幕式时,俱乐部里变形兽们的兴致有增无减。 艾文跟苏祎下楼时,黎老板正在台上致辞:......所得的所有资金将会作为今晚的奖金.......由布氏鲸信用金库和七号厅联合颁发.......作为华北赛区今天获得首胜队伍的奖金!!! “水下运动会分很多区域同时进行,其实就是一场全球狩猎大会,全世界分为五十个左右区域同时进行,每个区域都会找到一个有影响力的单位为这个区域获胜的队伍颁奖,最后每个区域获胜的队伍会在最终决赛场参加决赛。华北的主办单位就是这间俱乐部。”苏祎向艾文解释道。 第一件拍品非常奇特——一只装过金架酒的空酒瓶。 场上纷纷响起竞拍的声音,越来越高的价码传到艾文耳朵里。 这只酒瓶最终以叁万美金价格成交。 第二件拍品是一副法国画家的遗作,据说曾被一位英国教授收藏,后来这位教授因为触犯法律,跟追踪自己的执法者一起坠入瑞士的莱辛巴赫瀑布,这幅画又重回世间。 这幅画以四百三十六万美金成交。 第三件拍品体积巨大,在亮相时艾文听见俱乐部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叹声。艾文侵入苏祎的视线看去,不由得也发出一声惊叹。 这是一台p120c型固体火箭发动机。 经过激烈角逐,一条没有人形,老的不成样子的鲤鱼获得了这件拍品,最终价格保密。 第四件拍品,黎老板亲自上台持锤。 四个穿着燕尾服的服务生护送着第四件拍品上台,所谓第四件拍品放在一个高脚杯里,上面蒙着厚厚的天鹅绒布,台下一众的反应要比刚才看见火箭发动机时激烈百倍——仿佛一早就知道这里放的是什么。 “各位先控制一下自己,屁股不要离开自己的座位,我知道大家都十分期待,但是首先还是让我们感谢第四件拍品的提供者——海底歌姬,苏祎小姐!” 一片海潮般的掌声淹没了苏祎和艾文,一旁的口哨声此起彼伏,艾文感到一阵恶心,苏祎则起身朝台下点头示意。 掌声持续足有三十秒,黎老板在台上挥手示意第四次终于止住了掌声。 四个服务生捻起天鹅绒布的四角,轻飘飘掀开第四件拍品的神秘面纱。 艾文确定自己听见了无数咽口水的声音。 高脚杯里放着一块油滋滋的鸡——第四件拍品——沾着苏祎口水的一块烤鸡。 拍卖场上掌声雷动! 第一百四十二章 随着掌声渐熄,一声突兀的大笑传入一众变形兽的耳朵里。 众人的注意力跟着这个爽朗清亮的笑声被吸引到角落一个胖和尚身上。 “他怎么在这?”苏祎低声说。 刚刚从苏祎视角里撤出自己意识的艾文好奇问是谁。 “刚才在闫先生别墅里的那个胖和尚记者。” “mba。”艾文说着迅速分裂出自己的意识进到苏祎的视野里,确认就是刚才那个胖和尚mba。 mba则像是没看见出众的苏祎和艾文,大喇喇的端着手里的酒杯吞了口酒,擦擦嘴站起来。 “抱歉诸位,我实在是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着又大笑起来。 黎老板站在台上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眼神平静柔和,看着闹场的和尚,没有一丝波澜,也不张嘴制止,一众人随着胖和尚笑的前仰后合。 越是这时候就越显示出黎老板的驭人之术,不仅他自己没有跟着胖和尚一起失态,甚至连俱乐部里的保安也笑呵呵的看着癫狂的mba,跟其他夜场里身上带着杀气腾腾的保安不同,那些保安时刻扫视着全场,像是有谁敢在这个场合出头就会被暴揍一顿然后扔到俱乐部后巷里搜刮走身上所有的钱当做今晚的‘酒金’。 而这间俱乐部里的保安们更像是一个个精于待客之道的房主,看着爱闹腾的房客,任由他在自己晚宴上喧腾。 这里的其他宾客也没有对mba放肆的大笑做出任何不友好的猜测,也止住自己的掌声,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胖和尚。 大笑中的mba则是另有一番打算,他故意这么大笑就是为了看看这伙怪物的反应,在场上百个据他们所说‘有头有脸的变形兽’,只要有一个被自己的大笑干扰到,张口问出那句“你是觉得我们拍卖一口口水很奇怪吗?!”,mba就能确定这些怪物对拍卖口水这件事并不认可,而且十分心虚,十分清楚的知道拍卖口水这件事确实很奇怪。 所以mba一边笑一边用自己的手捂着肚子像是笑的肚子疼一样弯腰再起来,弯腰再起来,这么大幅度的扫了几圈就把在场所有变形兽的反应尽收眼底——没有一个对自己的大笑表示不满的。 那这份口水就有玄机了——mba断定,便渐渐收了大笑,大喝一声: “这件拍品!我mba拿定了!黎老板,请!” 听见这句话,一众变形兽把目光转向手持金锤的黎老板,艾文随着苏祎的视角明显看到黎老板脸上表情没变,但眼神短暂的闪过一丝喜悦。 mba话音刚落场上又是一阵尖叫和掌声,黎老板站在台上挥手,示意自己有话说。 一众安静下来。 黎老板挥手请mba上台,mba大大方方的起身朝四方的宾客抱了个拳,端步上台,一副武侠模样。 黎老板热情的朝mba伸出自己的手用力握了握,向台下介绍道:“想必众位都还记得去年华北出了件大新闻,一个孤胆英雄卧底到三家黑砖窑里,凭借一己之力端了这几家黑砖窑的老底,为我们华北百姓的人身安全做出巨大贡献,也狠狠地抽了那些违法分子一个耳光,让他们见识了我们华北的骨气!现在,这位孤单英雄就站在我身边——欢迎我们的英雄记者mba!” 艾文敏锐的听觉一瞬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耳廓以里瞬间被一阵密集的爆破声击伤,一股滚烫的声音灌进耳朵里。 掌声经久不息。 等这阵掌声停下,艾文觉得自己的耳朵几乎失聪。 “mba不是人类吗?黎老板不追究一下这个不速之客是怎么混进来的吗?”艾文揉着耳朵低声问。 “黎老板自己就是人类,你我也是人类,不还是这个庆典的座上宾吗?又没说不让人类进来。”苏祎说,“没想到这个记者还挺有来历,他很合黎老板的胃口。” 台上的黎老板突然狠狠把自己手里的金锤砸在桌上,语调平静,温和的说:“我知道在场各位对苏祎小姐口水的向往,但是黎重今晚要向各位做个不情之请,由我个人出资四百五十万美金,拍下第四件拍品,作为一份厚礼赠送给我们华北的骨气,英雄记者mba。” 场上响起一阵低沉的嗡嗡声——明显这事需要商量。 “黎老板。”从进到俱乐部到现在一直没张嘴说过话的伍福突然发声。 嗡嗡声立止。 伍福粗短圆滚的身材窝在沙发里,那只红尾鸢一副凌厉神态站在主人右肩上,伍福明显不擅长口吐人言,慢吞吞的伸出自己肥厚的手掌,伸出大拇指,食指和中指:“黎老板,伍福我出五百万美金,送记者。” 短暂的安静过后,一阵叫好声响起。 苏祎也起身笑嘻嘻的说:“我个人出六百万,送英雄记者mba。” 苏祎话音刚落,一直处在极度亢奋状态的变形兽们突然变得几乎要爆炸,轻佻的叫好声口号声此起彼伏,艾文感觉自己的脚要被踩扁,不断有人过来找苏祎握手,苏祎来者不拒,一副亲民态度。 黎老板似乎对此时的场面非常满意,绅士的笑笑,cue起布氏鲸信用金库的代表何冰:“何总,您说句话?这份口水您看怎么分?” 何冰笑道:“分?分什么分,叫价的三位一人两百万,就这么成交怎么样?” 黎老板侧头看向伍福和苏祎,两人举手鼓掌表示赞同。 黎老板捡起金锤,落锤喊道:“第四件拍品,六百万一次!六百万两次!六百万三次——成交!恭喜mba先生!” 第一百四十三章 回房间的路上,艾文跟在苏祎身后,牵着苏祎的裙摆,一边低头走路一边嘴里念叨着什么。 苏祎本不准备打断他,但是念叨的频率实在令人心烦,便止步回头朝艾文脑袋上敲了一指头,问道:“你在讲什么啊?” “汇率。”艾文轻声回话。 “汇率?” “对,上个月美金和加元之间的汇率是一点二左右,也就是说,刚才拍卖会上你的口水卖出了七百五十万加元。”艾文说,语气里还带着热腾腾的惊叹。 “嗯嗯,怎么了?” 艾文突然立定,周身一股悲愤的味道旋起,双手攥拳,语气里带着难言的辛酸:“那为什么还要约翰去巴西?” 苏祎转身面对面看着艾文。 “我喜欢你,不代表你可以这么跟我说话,我救了你们兄弟两个,外加你们各自的女朋友,你们欠我一个人情,一个很大的人情,在海底没人愿意得罪布氏鲸信用金库,想想你的长官,那么凶悍的一个女人都只能变成布氏鲸的一个忠实奴隶,她自己不敢以死解脱自己,甚至还变成布氏鲸的帮凶来控制你们,我天生畏惧光线所以可以自在的生活在海底,被海水过滤过的光线对我产生不了丝毫影响,但是你们这些正常人长时间不接触阳光的滋味,想必跟我生活在陆地上时刻被阳光灼烧的体验一样,你没想过为什么你的长官不敢结束这种生活吗——因为恐惧,恐惧让她连去死的勇气都没有,而我顶住了这种压力得罪了布氏鲸,救下了你们,所以你们要为我承受的压力买单,他们三个就是在替你还我的人情,你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等他们回来。” “你的目的是什么?钱吗?你缺钱吗?你吐的口水都可以卖几百万美金,为什么不随便吐点口水找一个专业的走私团队帮你送这趟货物,或者更简单点,根本不要参与这次走私,你的口水已经够值钱了。” 苏祎耸肩,拉过走廊摆放的一张软椅子坐下,伸个懒腰说:“哎呀~你这句话里就存在三个问题。第一呢,在海底,‘专业’这两个字跟走私扫把藻是完全冲突的,你知道什么跟扫把藻有关吗——垄断,任何专业团队都不会走私扫把藻,就像陆地上任何一个走私团伙都不敢走私核弹一样。第二呢,我走私扫把藻不全是为了钱,至于什么目的,跟你没关系。第三呢,我的口水真的一点都不值钱,也许里边有些金架酒的成分,总之它本身就是一滩口水而已。” 艾文连连叹气,苏祎看艾文情绪实在低落,也不好再冷言冷语,便过来拉起艾文冰凉的手道:“好啦,他们很安全的,没有谁会想到几个平平无奇的人类身上携带者那么多扫把藻的,而且之前一直没跟你说是觉得没必要,我委托了一支专业的保镖团队跟在他们身后做保障的,我保证还你一个完整的哥哥——除了他的右边眼球。” “跟着监视呢吧,保镖,说的好听。”艾文冷冷回道。 苏祎笑:“你的想法真不健康,快走了,我要去穿梭机上补补觉。” 艾文欲言又止——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口口水卖出六百万美金。 “等等!”艾文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我们不在这看看海底运动会吗?” “哼,约翰果然告诉你了。”苏祎冷笑说,“你想看你留下看,我在穿梭机上等你。” 艾文本来对这所谓的海底运动会没有丝毫兴趣,只是个不相干的事物而已,可是经过约翰提醒,就像是自己在家突然收到一条信息告诉你河坝要泄洪千万不要靠近河边一样,这时就会很想去河边看看泄洪,此时艾文的状态正是如此,可看苏祎的态度,似乎也对这个运动会十分排斥,便不好再说什么,闭了嘴挥挥手跟着苏祎回房间了。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那还能不能走了?”苏祎坐在阳台上不看来人,语气冷冷的问道,阳台外的水面上一道道黑影在水下穿梭,凌晨的风里带着一股腥味。 “真的是非常非常抱歉,苏小姐,我们会调来最近的穿梭机尽快安排您回归到正常的行程里。”一个战战兢兢的俱乐部经理正双手逼着,恭敬地站在阳台旁边跟苏祎解释着什么。 “你去跟我的经纪人谈吧,顺带把何总请上来,我有事找他。”苏祎说。 经理鞠了一躬就退出房间,刚好迎面撞上正要进来的布氏鲸信用金库的代表何冰,身后跟着俱乐部老板黎重。 “怎地,听说苏小姐的穿梭机故障了,耽误行程吗?”何冰说着径直往阳台走去,走到苏祎面前。 苏祎头也不回,仍旧远眺着广阔的水面,微风里带着些腥气,东方泛起晨光,一夜未眠,苏祎眼睛干涩疼痛,微弱的晨光是她唯一可以直视的光线,脆弱的视力面对早晨似有若无的柔光,令人放松。 何冰脸上带着轻佻的微笑,看着面前对自己不理不睬的苏祎。 苏祎从阳台上走开,回到室内,留何冰一人在阳台。苏祎轻盈的像个气泡一样落在沙发上,语气却冷淡沉重的好似铅块,说:“何总,我们的合约里是包括艺人往返过程中一切服务的吧,我现在有急事要立刻回海底,从这水库到海边的水道不能走了换别的也行,穿梭机不能用就换飞机,现在就订新郑机场今天最早的机票,把我和助理送到福建,广州或者浙江,上海都可以,我要尽快下水。” 听见苏祎这么说,艾文觉得苏祎话里的情绪与其说是对尽快下水需求的紧迫,倒不如说是一股实实在在的恐惧。便悄摸摸分裂出一个意识,潜入苏祎的视线里,房间布置很舒适,苏祎那只乳白色镶白金的猪皮行李箱收拾停当放在床上,何冰站在阳台,俱乐部老板黎重坐在苏祎面前不紧不慢的为苏祎斟酒。 “苏小姐,”黎重端起一杯红酒送到苏祎手里,“是对寒舍的安保措施有顾虑吗?” 苏祎接过红酒,嫣然一笑,煞白的身子泛起一阵初夏粉桃般的潮红,跟面对何冰时冷艳的态度截然相反,低声道:“黎老板说笑了,我虽然是久居海底的一介女流之辈,但还不至于这么没见识,这时节,方圆百里最安全的怕不就是黎老板的七号厅了吧。” 透过苏祎的眼睛,艾文在眼神里看到真切的浓浓笑意,这眼神在穿着得体的黎重身上上下打量,艾文不由得感叹这位黎老板的人格魅力,同时脑袋里像过着电影一样回想着约翰的警告,安娜的嘲讽和长官的诅咒,此时又感受到苏祎的恐惧,疑惑逐渐放大——这海洋运动会到底有什么古怪,竟然会引起这些人的这么多反应,这么一个盛会,自己又怎么从来没在《玫瑰经》上读到过——难道这就是约翰私自删减掉的部分? 黎重笑,端庄形容中带着一股大男孩般的青涩:“那又何必急着走呢?难得上岸一次,多玩两天好好体验一下中原腹地的风土人情,我很乐意给苏小姐当当导游呢。” 苏祎抿了口酒,说:“黎老板的招待规格真是令人受宠若惊,但是我自己私下里喜欢养养小动物,陆地上的朋友送了我一些陆地生物供我养在身边解闷,我这回出来不过给它们留了一周的食物,我不回去,怕是螺子塔里要发生同类互食的惨剧了。” 说谎——艾文想道,自己在螺子塔里住过几天,从来没见过螺子塔有什么陆地小动物,平时苏祎又是最嫌弃陆地生物的一个人,住在海底湿冷的螺子塔里,却连隔湿御寒的毛皮地毯都不让铺在地上,她这么说无非就是为了掩饰自己对海洋运动会的害怕,想尽快离开这地方而已。 “那不如先在这里补个觉,我的私人飞机停在新郑机场,容我准备准备,苏小姐在这里睡到中午用完午餐我立刻送你去机场,在此之前就先拜托何总,请何总知会海底一声,帮忙照顾一下苏小姐的宠物,你看怎么样?”黎重说。 苏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但转瞬还是说道:“螺子塔是由建设布氏鲸信用金库保险库的建筑师设计建造,坚不可摧,防盗措施十分完善,又需要我的指纹开门,何总怕是也束手无策啊。” 阳台上的何冰突然阴冷的笑笑,从阳台回到室内,背后水面上朝阳初升,一副降临景象,何冰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酒,落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祎说:“苏小姐的宠物,敢问是不是通体墨绿色,薄如蝉翼,价值连城呀。” 苏祎闻言脸色大变,手里的杯子咣当掉在地上。 “苏小姐不要紧张嘛,养几只绿水母又不是什么违法的事情,哈哈。黎老板,安排苏小姐行程的事情就交给你啦,我要去下水玩两个小时,八点钟再回来吃早饭。”何冰说完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离去,临了瞥了苏祎一眼,艾文和苏祎两人跟这个眼神对视一下感觉寒气逼人。 这句‘八点钟回来吃早饭’明显就是说给苏祎听的,艾文想道,随着苏祎的眼神看到面前和善的黎老板,果然黎老板也意识到何冰嘴里的潜台词,正关切的看着苏祎。 “那。。。苏小姐还。。。”黎重没有假装自己读不出何冰的潜台词,只是欲言又止。 苏祎却突然抢话道:“我觉得再留一天也可以,还要劳烦黎老板尽快修好穿梭机,我明天早上乘坐穿梭机从水下启程,艾文,帮我送黎老板下楼吧,我要睡会。” “嗯,你尽管放心休息,只要在七号厅里,苏小姐的人身安全,有我黎重担保,陆地上,毕竟还是公会的地界。”黎重说。 。。。 闫先生的别墅里。 mba双手端着手里的高脚杯仔细端详着。 杯子里那块烤鸡筋肉分明,高脚杯加了盖子,缠上了密封条,杯子内部被抽成真空,烤鸡上的油脂,鸡皮上的孜然和渗进鸡肉里那一丝晶莹剔透的口水都被完整保存了下来。 “六百万美金,就他妈买了一块沾着口水的鸡,这些变形怪物们脑袋是有什么疾病吗?”老虎探着硕大的虎头看着这口价值六百万美金的沾着口水的鸡。 “别看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要是知道这是什么玩法,我们的马戏团至于那么穷吗?”老虎跟mba齐刷刷的看向狮子,狮子解释道。 mba被狮子的坦诚和无奈逗乐,放声大笑。 “我对这种事倒是有所耳闻,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准确,”一直站在壁炉上的文鸟突然说,“我以前在公会工作的时候,布氏鲸信用金库就跟公会旗下的金融机构合作发行过一种基因信用卡,就是找一个知名度极高的人,在这人身上取走一些dna,比如指甲头发甚至粪便,然后赠送或者拍卖掉这些东西,持有这些东西的人就可以享受布氏鲸信用金库和公会提供的服务——据我了解,服务标准非常高,基本相当于美国运通黑卡。” 听到这话mba吃了一惊,手一滑差点把手里的高脚杯摔到地上,引起房子里一众惊呼。 “什么事这么热闹?”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文鸟过去开门,艾文正站在门外。 “艾文!怎么过来的?苏祎没跟你一起吗?” 艾文耸耸肩:“苏祎在补觉,水下穿梭机坏了,今天走不了,我就回来看看。” 文鸟落地变成那个精致小巧的女孩,牵着艾文的手,引男孩坐到沙发上。 本来懒洋洋趴在沙发上凑热闹看口水的老虎看见自己的小主人过来,一脸不屑的跳下沙发,朝客厅中间走去。 文鸟见状把自己的身子挡在艾文和老虎中间,防止艾文的精神触手察觉到刚走开的老虎。 “苏祎这么大个腕儿,找个盲孩当助理,你俩谁照顾谁啊?”mba尖锐的问道。 艾文笑笑不回话。 mba见艾文并不在意什么,便知道这孩子心胸坦荡,不是那种难对付的鬼精灵,于是接着调侃道:“小老外,你不好好在你明星姐姐身边待命,还回到这房子里干啥?昨晚场面闹的那么僵,老虎对你可是气得很呐。” “我。。。想去看看海洋运动会。”艾文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天已大亮,苏祎房间里厚厚的窗帘挡不住灼人的阳光,房间里闷蒸难受,满身蚊虫叮咬般的刺痒。中央空调的遥控器在床头,伸手就拿得到。 但是苏祎没有把胳膊伸出毛毯的动力,仿佛毛毯外躲着妖魔鬼怪,毛毯像是一片结界,只要自己还在这个毛毯里,就很安全。 安静,无比的安静,房间里没有丝毫声音,苏祎的洁白似雪的眼睑轻轻搭着,膨长挺翘的睫毛在脸上盖着,一片淡金色的光芒。 别响,求你了——苏祎这么想着,闹钟响了。 刚才艾文送黎重出去的时候,苏祎想恳求艾文等下一定要再回来,并且一刻都不要再离开自己。 可是另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说千万不要再回来——至少在一切都结束之前——而这些是自己必须要做的,不能有任何犹豫。 苏祎深吸一口气擦干眼角,从毛毯里钻出来,按停闹钟,七点半,走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刷过牙,又丢一片口香糖在嘴里轻轻的嚼着。 在杯子里放满了冰块,斟了半杯法国灰雁,打开一瓶苏打水准备兑进杯子里,可是拿着苏打水的左手突然剧烈抖动起来,一整瓶苏打水洒的满桌都是,大理石的桌面上登时像开了锅,一滩苏打水在桌子上“呲啦呲啦”冰冷的沸腾着,却一滴没有兑进那半杯法国灰雁里。苏祎索性端起酒杯把整杯酒注满,一饮而尽,平滑嫩软的伏特加在嘴里滑过,冰凉的口感和醇厚的甜橙味道令人心安。 丢下酒杯,苏祎换上自己的红色短裙,这短裙剪裁得体,把苏祎的比例修饰的恰到好处,红色天鹅绒悬垂感极佳,荷叶边裙摆在洁白的皮肤上扫来扫去,别有一番风韵。 整间房子的走廊为了配合苏祎的出行,黎重特意嘱咐要调暗灯光,走廊所有朝外开放的窗户上都挂上了粉纱,让苏祎可以自在的走遍这栋水上建筑的每个角落。 何冰的房门半掩着,苏祎敲门。 无人应答,推门进去,跟自己的房间比起来何冰的房间不过是一间普通套房,分里外两间,进门左手是洗手间加浴室,右手整面墙是个电视墙,迎面摆着一张麻将桌,另一侧放着一组皮沙发。 外间改作麻将房,几件西装凌乱的挂在麻将椅子靠背上,里间是卧室,两间屋子中间用天鹅绒包覆的酒架做隔断,酒架上的名酒被喝的乱七八糟,地上扔满酒杯和用过的白内障颜色的橡胶管套。 “妈的。”苏祎低声恨恨骂道,约了自己在八点过来,地上还扔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欺人太甚,何冰这人不仅不是个善茬,看来还有些凌辱他人的爱好。 想到这,苏祎扬起一脚把脚边的一只矮凳踢飞,心道:“吓唬我,指望这堆垃圾还差点意思,海底奴隶拍卖会上血肉横飞的场面自己见多了,上一瞬间还透亮的海水下一秒就被染成鲜红,残肢内脏在海里带着体温滚滚蠕动,鲨鱼蠕虫一拥而上,那时候我还得鼓掌微笑,任你是布氏鲸信用金库的代表,也不见得你在海底见过这些场面。”直至想到这层才让苏祎感觉好受很多。 何冰不过是一个自觉厉害的小鬼,难缠归难缠,但说到底不过只是个杂碎——毕竟布氏鲸信用金库的高管们都是正牌的海底生物,势必不会屈尊降贵来这种小地方参加运动会开幕式,指派苏祎一个来自陆地的着名海底明星降临就已经给足了华北会场的面子。 苏祎冷笑,一路把脚边的秽物踢飞,带着粘液和残酒的软硬盛具们被苏祎踢的四处纷飞,落到床头沙发上,汁水横飞,苏祎一路踢到窗边,把窗帘拉开,这窗户不朝阳,窗外就是群山环绕的水库一角,一派清新景致,窗户临水,伸手就能摸到水面,苏祎把身子探出窗外,伸出修长的指尖在水上划来划去,带出两道水纹。 “苏小姐兴致真不错,喜欢我的房间吗?”一个声音在苏祎身后响起。 苏祎应声回头,何冰正站在身后的地毯上,袒裼裸裎。 第一百四十六章 窗外邻水 “看来布氏鲸信用金库对自己家陆地上的员工们不怎么上心啊,农场里的海马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陆地上员工的身体素质却这么拿不出手。”苏祎乜斜着眼前的何冰,冷笑道。 何冰不置可否,自顾自的去衣橱了取出一件刚烘干的睡衣披在身上,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纯净水,端着水杯坐在凌乱的沙发上。 “昨晚有几个朋友过来玩,弄的乱了点,不要介意。”何冰对着苏祎挥挥手,示意随便坐。 苏祎不客气的把脚边能踢飞的东西踢的四处乱飞,一只黄铜冰桶贴着何冰的右耳飞了过去,何冰纹丝不动。 等苏祎落座,何冰神态悠闲,慢条斯理的说:“我有个儿子,出生在莱比锡,今年刚满七岁,每年圣诞节我会去德国跟他们一起度假,去年我们在莱比锡城附近森林里的一个小木屋过圣诞,那天我喝了点酒,我儿子坐在壁炉旁边兴致勃勃的给我读他最喜欢的一个童话,施努策尓的故事,你知道这个故事吗?” 苏祎不屑的看着眼前这个故作姿态的何冰,不知这人脑袋里做着什么打算,简短答道:“知道。” “说来听听。”何冰从沙发上直起身子,双手撑膝盖,赤裸的双腿大开,那个常年庇荫的部位跟苏祎坦诚相见,一举一动之间的羞辱之意十分露骨直白。 苏祎把眼睛挪开,常年经受声乐训练的苏祎对控制声音中的情绪十分擅长,便清清嗓子,把极度的轻视和鄙夷融入自己的语气里,简短的说了那只童话里的兔子的故事。 “对,小不不嘛,我儿子跟我讲到那头狼看见一只狂妄的小兔子在对自己大喊大叫,但是并没有选择吃掉这只兔子,而是叼起小兔子穿过沙漠把小不不送到他的姨妈家里的时候,不知道这孩子在这奇特的片段里品出什么味道了,总之他笑了好久。”何冰嬉皮笑脸的说。 听何冰讲到这部分,苏祎立刻明白了这男人的用意,便抄起面前桌上的一只酒杯超何冰扔去,可不料杯子里的残酒洒了自己一身,何冰反倒稳稳接住酒杯,一脸坏笑。 “你看,这就是我的意思,你现在就是那只对着饿狼大吼大叫的兔子施努策尓,你虽然很有勇气,但是狼始终是狼,兔子除了逃跑之外最好不要有别的想法。”何冰说,“后来趁儿子睡觉的时候,我给他放了礼物之后,把那本童话书从他床头拿走,丢进了壁炉里。” “你到底想说什么?”苏祎不耐烦的擦着身上的残酒说。 何冰起身去洗手间拿出来一条干净的浴巾,刚从烘干机里拿出来的浴巾干燥柔软,擦在苏祎脆弱敏感的皮肤上并没有引起丝毫不适,何冰认真的擦拭着苏祎身上的酒液,低着头说:“想干嘛?也说不上,就是对你私自在地下室种植的这些东西有点好奇。” 说着丢出来一个糯米纸包,苏祎不用打开也知道这里塞着什么——一小束烘干过的扫把藻。 “这里有一百克烘干过的扫把藻,你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何冰说。 苏祎比谁都清楚,这里的一百克扫把藻只要被证明是由苏祎她私人持有的,那么根据《南太平洋海丘第七号条约》规定,持有人的所有扫把藻将会被没收,苏祎不仅面临巨额罚款,还会追溯扫把藻种植过程中的产量和产生的交易进行量刑,五十年起步最高死刑。 “我没有在地下室种植任何东西,你手里的这包东西我也从来没见过,我看这个房间里存在的唯一的问题就是你对我随意的指控和侮辱,我们没什么好说的,我的律师会跟你联系,请让开,我要回去休息了。“苏祎一鼓作气把自己临时拼凑起来的说辞一股脑倒了出来,就要起身离开。 “你的邮差,那个曾经的马戏团老板,你对他的底细了解吗?”何冰不冷不热轻飘飘的说道。 苏祎闻言却像是被雷击了一样,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这么激烈的反应明显令何冰感到非常满意,于是他接着说: “这位约翰曾经是加拿大jalemon马戏团的老板,最后一站驻扎在河南境内,汝河边上的一个小村旁,他的弟弟被海底走私者豢养的章鱼僵尸绑架,不巧的是,当时所罗门海海底的一个贵族家族派出的奴隶,正被囚禁在当时的马戏团里,因为章鱼僵尸搅局,这个奴隶趁乱逃脱,沿着汝河逃进黄河里。约翰跟踪章鱼僵尸一路追踪到山东黄河边上,然后在黄河遇到当地的治安官,在抢夺自己弟弟的过程里,约翰杀了那个倒霉的奴隶。” “所罗门海的海底贵族,哪位?”苏祎问道。 “莫尔兹比港口的老板,他们委托布氏鲸信用金库调查自己奴隶的去向,对你来说特别不幸的是——布氏鲸信用金库的行动小组对这件事的调查卓有成效,他们不仅找到了沉在黄河底的那个奴隶青伥的尸体,更找到了制造这具尸体的那双手。” 苏祎决定不说话,随他把自己知道的事情抖搂全部抖搂出来再决定如何应对。 “这位约翰本来杀掉青伥之后已经逃回陆地上,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又重返山东,找到了那位治安官,749号,胁迫治安官把他送进海底,那位治安官749号后来他们兄弟在海底遇见,不仅不收敛一点,找个地方躲起来尽快偷渡回陆地,反倒变本加厉,炸了手表小组的穿梭机。接下来一个比他们两个更嚣张的角色出现了——你,苏祎,因为所谓‘爱情什么的’(当然我相信你救下他们兄弟两个不只是因为你看上了那个小加拿大佬,更需要约翰帮你做走私的事),可是你竟然敢在这种时候收留他们两个和被劫的人质。调查小组想忽略你的螺子塔还真是十分困难,后边的事还用我说吗?因为你涉案的时候已经跟布氏鲸信用金库签了海底运动会的演出合约,所以调查小组暂时没有公布调查结果,只是进入你的螺子塔进行调查,现在调查结果就在你手里的那个糯米纸包里,与什么需要补充的吗?”何冰一口气说完,面带不善,盯着面前的苏祎。 苏祎坦荡的靠在沙发上,笑道:“有一点需要补充。” “什么?” 苏祎翘起二郎腿,短裙长度撩人,说:“需要你帮我补充明白——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们的进展。” 何冰笑:“目前所有的调查结果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我叫你来,是想看看你在地下室办的那点小生意,还有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何总倒是说说什么叫有必要,什么又叫没必要?” “我要你的账本和全部销售额的十个点,每个收割季。”何冰说。 “可以。” “同意了?” “同意。”苏祎说,“不过,我需要你保证再不能有任何布氏鲸的人出现在螺子塔里。” 何冰闻言又回到刚才故作姿态的状态里,脸上带着阴冷猥琐的笑容道:“我新买了台水下穿梭机,还没什么机会往水里多走走呢,苏小姐的螺子塔闻名已久,不欢迎我造访吗?” 苏祎语气冰冷至极,一句话像是冰块一样从嘴里掉出来,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无比清晰:“不,欢,迎。” 听见这话,何冰冷不防卸下所有伪装,露出一副野兽般疯狂的面目,唰一下解开身上的浴袍,回归刚出生时的那副尊荣,朝着苏祎就扑了过来,苏祎一个不防备就被何冰扑在沙发上,两颊实实在在的吃了两个巴掌。 煞白的脸上顿时浮起两个手印。 “你说了还不算!贱货!在海底这么些年早被那些软体动物老爷们玩坏了吧!!!想不想见识见识陆地上的硬气男人!!!” 何冰一边没命的吼叫着,一边就开始撕扯苏祎身上的布料,薄纱扛不住何冰有劲的撕扯,很快被撕的走了型,脱了款,像没了骨头一样软塌塌的挂在苏祎肩膀上。 哐当一声夹杂在何冰急促的呼吸声中,苏祎睁眼看见正趴在自己面前的何冰后脑一股鲜血汩汩流出,热腾腾的血滴在脸上,温暖又恶心。 “苏祎姐姐,没事吧。”张明明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入了屋子,手里拿着一把椅子,椅子腿上还沾着何冰后脑的血,张明明身后那扇邻水的窗户上,一头花豹正坐在窗口,正舔着身上的水。 看见苏祎的窘态,张明明随手把地上的浴巾捡起来盖在苏祎身上。 “苏祎姐姐,我跟闫先生从水库游过来,有急事要找艾文,艾文还在你这吗?”张明明说。 苏祎惊魂未定,裹紧了身上的浴巾,拉住张明明的小手:“艾文——你在这看见的事,一个字都不许跟艾文说!听见没有!”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沿着京港澳告诉越往北走天色变得越阴沉,mba减慢车速,找到一个服务区停下把顶棚关上,车上乘客们也下车稍作休息。 这个服务区距离郑州最南边不过五十公里,以mba的车速半个小时就到,所以大家看着天色变得阴暗起来也并不着急。 停车场挤挤挨挨,艾文怕自己走丢,便留在车上,跟文鸟一起等去洗手间的mba。 “他的原名叫什么?”艾文问文鸟道。 文鸟心不在焉:“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文鸟并非对mba的名讳不感到好奇,只是懒得深究,毕竟说起来,一个名字又能代表什么,能用mba这三个看似不和谐的字母当名号,这么荒谬又不符合新闻传播规定的事,竟然没有引起新闻界的反对,只能说明这个胖记者有一套收服人心的方式,独特但有效。 说话间胖记者拎着两瓶冰镇的可乐回来了。 “我早晚要曝光这家服务区,一瓶可乐卖七块,运检部门跟这事脱不了关系。”mba一边气吼吼的抱怨一边钻进车里,把饮料递给艾文。 艾文拧开可乐,倒进盖子里,递到文鸟面前,文鸟用蜡质的小嘴在可乐盖子里痛快的啄食着冰镇可乐,身上因为气压变化带来的闷热一扫而光,厚实的羽毛舒适的层层立起来,打着寒颤。 mba看着北边滚滚的乌云,语气中难掩兴奋:“赶快喝,我们要在下雨前进入郑州,一开始下雨就会堵车,那就赶不上好戏开场了。” “作为一个纯种人类,你对这种事感到兴奋还真令人不解。”文鸟边说边整理自己的羽毛,刚啄食过可乐的鸟喙上残留的糖分会让翅羽变得油亮。 mba夺过艾文手里的可乐瓶,拧紧盖子丢进手套箱里,发动汽车,说:“我是个中立的记录者,何况我本身是个和尚,本不入世,通过我的眼睛记录这些事实再合适不过,坐稳扶好,我们出发啦。” 一行人在高速路上驶了半小时,刚进市区,一股细碎的中雨就落了下来。 “上回在这个地方还是为了贩卖我们马戏团里的表演,没想到这次竟然是来看别人的秀。”艾文勉强开着玩笑,试图缓解自己紧张的心情。 mba和文鸟则都不搭话,车外雷电交加,此时不过上午九点半,天色竟然黑的像是午夜,一道道电光在楼宇之间划过,雨滴砸在敞篷车的软顶上,车里噪音难捱。 雨打顶棚的声音让文鸟小小的脑袋几乎爆开,便摇身变成那个娇俏的女孩,窝在后座,用指头塞住耳朵,不无忧虑的说:“这种天气,还要去楼顶就不太聪明了吧。” 在艾文找上门的时候,本来就有意去观看海洋运动会的mba一口答应下来,说自己可以带着艾文一起去看运动会,原计划在郑州市区里找一栋合适的大楼,站在楼顶看那些通过水系潜入郑州的水怪们如何捕猎人类,但是这场雷雨明显不太配合原计划,这时站在楼顶看狩猎,分分钟会被雷击。 “没事,我有办法。” 。。。 文鸟站在艾文的肩膀上,艾文扯着mba的衣角紧跟其后,mba头上打着矿灯,三人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在一处盘旋上升的楼梯上,蹑手蹑脚。 三人摸到一处磨砂玻璃门处,mba掏出自己的便携工具盒。 “你还会撬锁,你是记者还是扒手啊?”文鸟揶揄道。 “嘘~”mba示意文鸟安静点,从工具盒里摸出一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咔哒’清脆的一声——门开了。 这是一间圆形的屋子,视野十分宽阔,放眼望去像是置身在东方明珠的那颗大球里。 “这是我们报社租来当会客室的会所,楼下就是全郑州中心最大的水系——如意湖。”mba得意的介绍道。 “这是你们的会客室,为什么还要偷偷的进来?”文鸟问。 mba哈哈大笑:“好玩嘛,增加一点紧张刺激的体验感。” 文鸟骂道‘神经’,变回那个小女孩,四处打量起这间房子起来。 艾文裂出意识,取得mba的视野。 这间房子在一栋宝塔形的大厦上,这里是十八层,周围的墙上全部盖上了钢化玻璃,站在这个房间里可以看向任何方向,房间的装潢走的是十五世纪大航海时代船舱的风格,一个枣木雕刻的全尺寸船舵立在屋子进门处,底座上刻着四个大字“仗义执言”,地上铺着厚实的地毯,地毯尽头房间中央的柱子上做出一个装饰用的壁炉,壁炉上摆着一架木质弓弩,整间会所古色古香,令人恍惚自己是回到了中世纪某个船长的家里。 更应景的是窗边还放着两架铜制望远镜。 “买来当装饰的玩意,勉强能用,看看楼下的水系应该没问题。”mba说着搬过来一架望远镜顶在眼睛上。 果然从十八楼看下去一条南北走向的水渠尽收眼底,这栋楼的正下方是一个不大的堰塞湖,湖边被圈起来做了城市景观,灰蒙蒙的雨里看起来别有一番旖旎景象。 文鸟趴在窗户上往窗下看着,楼下杨柳依依,香樟树围在水边,修剪整齐的草坪拼凑出各种形状,堰塞湖边围着木质的步道。 “这里看上去像个游览区,这么惹眼的地方,那些水怪会来这儿捕猎吗?”文鸟问。 “来了。”艾文和mba异口同声道。 楼下依旧灰蒙蒙一片,堰塞湖面被雨水打的乱颤,水边杨柳树冠里藏满了来此躲雨的鸟雀,湖边三三两两游人在楼下的咖啡馆就餐或来此游玩,但是从楼上看来,楼下的游客们因为困在大雨里,都把雨伞压得很低,不见得看得见对方。 互相之间离得很远,又看不清对方的散客们就很方便水里的怪物出手捕猎。 楼上三人屏气凝神,看着皱巴巴的湖面下悄悄游动的身影,身影所到之处岸边树上的鸟雀尽散,这些身影看似有成人大小,有些在水面上露出一个脑壳,有些则是全部躲在水里,只留一个阴森恐怖的身影在水下悄无声息的靠近着水边的游人。 若不是楼上的三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留意在水面上找着这些水怪,一定很难发现水下这些潜行的怪物。 “我靠!”mba惊叫道。 文鸟顺着mba视线看去只见一把素色的折叠伞掉在地上,随风而动——显然是水下的怪物出手了,这把伞在一秒钟之前还在自己主人手里遮风挡雨,现在已经落在地上,看起来不过是‘哪个倒霉蛋的伞被风吹走了’那种路上常见的无主雨伞。 “你看清楚了?”尽管艾文用的是mba的视野,但是跟文鸟一样,除了地上拿把伞之外,再没看见其他动静。 “一闪而过,只看见水面上留下一点波纹,被抓走的像是个女孩。”mba说。 正说着,一个年轻人怀抱着一个看似不过满月的婴儿从不远处的公共洗手间里走了出来,捡起刚才女孩掉的拿把伞。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十八楼窗户边的三个观众心头,三人纷纷祈祷这年轻人捡了伞扭头就走,可是天不遂人愿,这怀抱婴儿的年轻人捡了伞四下望去,嘴里还喊着什么——果然刚才被抓走的就是这个小家庭的女主人。 文鸟不忍直视。 “卧槽!”艾文和mba同时发出惊呼。 水边刚才那个怀抱婴儿的年轻人已经不见,怀里的婴儿掉在地上,被狠狠摔了一下,又遭雨淋,婴儿大哭不止,哭声被雨幕挡住,相距不过百米的其他游人竟没有一个能注意到这里正在发生的惨案。 “你要干什么?!”文鸟惊呼,mba折身朝壁炉走去,拿起壁炉上摆着的那架弓弩返回窗边。 文鸟过来阻拦,骂道:“干什么!?我们出发前怎么说的?只观战,不参与,现在这孩子爸妈都已经被抓进水里,你现在插手,是在救人?还是在满足你自己的良心需要!” 艾文在一旁不置一词。 文鸟变作的女孩站在mba面前不过刚到mba胸口,根本形不成阻力,mba不理会文鸟的抗议,把弓弩伸出窗外。 水底那个黑影正悄无声息又迅速的靠近在雨里啼哭的婴儿。 一道身影在水边闪过——mba手里的弩箭稳稳射出。 婴儿消失不见,弩箭插在水边的木质走道上,箭尾还在微微颤抖,似乎心有不甘。 第一百四十八章 水鬼 “我们说好不干预的,你这么不遵守规则,随意行事害得可不只是你自己!”文鸟被mba激怒,不由得大声骂道。 “你可闭嘴吧!当过妈吗?当过爹吗?知道哺乳动物怎么养育后代吗?被抓走那个小孩满月都不到就被抓到水里当肉卖了,你在这跟我讲什么狗屁规则!”mba说着拿起壁炉上剩下的几支箭冲进电梯间。 可是因为大雨,楼里的电梯暂时停运,mba一刻不耽误的冲进楼梯里,狂奔到楼下。 大雨还在下,地上已经有了些许积水,堰塞湖的水位暴涨,湖水几乎跟岸边的积水连接起来,这对水下那些怪物们的狩猎行动十分有利,可是对mba盛怒之下的义举却是平添了许多困难。 “他是个疯子。”站在十八楼窗台上的文鸟喃喃对艾文道。 艾文却不回话。 看艾文眼睛无神的站在原地,叹息连连,文鸟不由得把放在楼下那个莽汉身上的注意力分到艾文这里一些,问道:“你怎么了?” “你们被捕猎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吗?”艾文没头没尾的问道。 文鸟自然知道他所指何物,说:“我是人工孵化的,宠物鸟,没有经过什么被捕猎的环节,不过我的老家在澳大利亚,有机会我想回去看看,以前在公会的时候的确搜集了很多人类过度捕猎野生动物的罪证之类,但是后来知道公会需要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在道德立场上打压人类,就没太在意了,如果你目睹了公会把这种事当作罪证来打压人类,获得利益之后,就不会把拯救野生动物的希望放在他们身上了,事实上,不会把这份希望放在任何人身上。” 艾文知道文鸟曾经为公会工作,只是不知道她做的竟然是这种职务。 好奇问:“公会收集罪证,在道德立场上打压人类——我有一点不明白,他们通过谁打压人类?总要有一个更强大的第三方在看这场道德表演,公会的这个打压才能成立吧,就像是我收集了一些某人的罪证,如果要让这个人认罪,或者胁迫他为我做事,就一定要有一个足以审判这个人的第三方,或者能给我提供足够大支持的第三方,这份罪证才算有用不是吗?” 文鸟飞回艾文的肩膀上,说:“是有这个非常强大的第三方,而且公会的作为十分有用,因为就在公会向人类展示了他们收集到的证据之后,比如海豚湾和可可西里的一些录像和dna证据之后,人类暂时在捕猎行为上收敛了很多,可是你们这个种族中有些人天生具有好战本性,他们不会甘心情愿的被公会和这个第三方控制,所以,这群人类很快调查出自己是被谁胁迫,也在公会在进一步干涉人类在养殖方面的权利之前,把自己的触手伸进了公会的管理层,现在结果大家都看见了,公会沦为人类的走狗,我也退出了曾经服务过的公会。” “也就是说,人类在被公会胁迫之前,不知道公会的存在,但是十分清楚那个强大的第三方的存在?”艾文接着提问。 文鸟笑:“你的逻辑思维还真严谨诶,是这样的,公会一直是个秘密组织,现在不也是吗?” “那这个强大的第三方是。。。” “这个跟我们没有关系。你要知道的是,留给我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了,我们必须立刻反击,或者悄无声息的死去。”文鸟打断艾文的提问。 窗外的雨像是又加了把劲,下的更兴致勃勃了,一道闪电划过,雷声大作,卯足了劲的雨幕更欢快的拍打着玻璃窗。 “我猜楼下那位正在干的算不上是合理的反击。”艾文摸索着到床边说。 文鸟叹气,跃起落地变回那个小巧的女孩,艾文分出自己的意识进入女孩视野里。 mba正端着弓弩躲进湿漉漉的草丛里,像伏击的猛兽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 雨中一队保安走过mba面前。从楼上看来,那些潜伏在水光粼粼湖面之下的身影从这队保安旁边走过,一番侦查,似乎是不适宜下手,便伸出长长的双臂朝深水处潜下去,从艾文和文鸟的视角看来这些东西很像是人类的形状。 “这些怪物都是什么物种,你知道吗?”艾文问道。 文鸟踌躇不言,许久道:“大致是海底人利用某些生物技术制造出来的怪物,在他们看来这件事不过跟人类拿着猎枪去打了一只鸟的行为差不太多,所以他们,应该,没太大负罪感。” 艾文没有听出文鸟结巴里的顾虑,继续专心致志的看mba的螳螂捕蝉。 窗外大雨滂沱,不多时,这片堰塞湖的水就漫出到岸边的步道上,整个环湖的步道都沉在水下,两个行人走过,这步道上刚刚漫上来的湖水涨到他们的小腿那么深。 mba藏身的草丛已然跟湖水连接起来,整个堰塞湖面积变大了一圈不止,在十八楼上还能透过不到半米深的碧绿湖水看见漆着红漆的步道,但是在草丛里的mba看来刚才的步道已然变成了一片宽广的水面。 至此mba后悔莫及,自己拿来当作职业生涯里程碑的事件也不过是对付几个身体健全的黑砖窑打手,可是眼下对付水下的怪物,如果说不害怕那当真是自欺欺人,连自己都不信——可是后悔已晚,此时再没脸回到十八楼上当作自己从来没有参与到这件事里,继续当过旁观者拍拍照写写现场那么简单。 宽广的水面距离自己不过半米,只需要往前跨上一步就能踩进没膝深的湖水里,mba紧了紧手上的弓弩,打定主意在心里骂道:“去他妈的,当初转行做新闻,就没准备活着再出来,地藏王菩萨说得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水下有个高度发达的社会,老子去看一眼死了也值。” 这么想着,清清嗓子吐了口口水,揉揉干涩的眼睛,继续盯着水面——这水也不过膝盖那么深,就算是有异兽作怪也不见得能在这浅水里翻出什么波浪——我不见得不沾光,mba这么想着,便把眼神落在一个落单的游人身上死死盯住。 “坏了!”正在楼上观战的文鸟和艾文同时发出一声惊叹——水下一个黑影正在粼粼水光的掩护下悄悄靠近mba,而后者正专心致志看着百米之外那个游人。 文鸟飞身跃出窗户,冒雨朝草丛里的mba飞去,艾文在楼上大喊,喊声却撞进雨里,随风消逝。 不等文鸟飞到mba面前,一道黑影已经把mba扑倒在地,手上的弓弩没有丝毫用武之地就摔进草丛里,mba毕竟练过些手脚功夫,手里的弓弩掉进草丛刚好腾出双手做些反抗,勉强抓住身边的灌木,那黑影扑倒目标之后双手死死抓住mba的双脚踝,后肢用力像一只倒着走的巨虾一样往后弹射出去,这么一拉就把mba半截身子拖进水里。 mba把手里抓下来的灌木胡乱朝水下那怪物砸过去,双手死死抓住岸边,文鸟尽管此时到了水面上却不能随意在公共场合变成那个女孩,只能在水上徘徊,瞅准机会看见那怪物的黑脑壳露出水面便狠狠的啄上一下。 说来诡异,文鸟朝那怪物的脑门上狠狠啄了不过两下,那怪物竟然像是看见怪物一样的丢开mba的脚踝,转身潜入水里消失不见,身后只留一丝微波荡漾。 “诶!怎么回事!下雨不让在这玩了啊!”刚才那队保安巡视一圈又回来,对着趴在水里的mba喊道。 mba挥挥手示意自己滑倒了,马上就走。 “谢谢。”mba对肩膀上的文鸟低声道。 文鸟则是心事重重,看着刚才那怪物消失的地方。 第一百四十九章 草鸮人 “我救了你一命,现在能不能听我的。”文鸟面对面前山头一样高大的mba严厉质问,尖锐的叫声里没有丝毫客气。 mba不做声,像个犯了错的大孩子,梗着脖子明知自己不对也绝不张嘴认错。 “退一万步,你在这些水怪面前占得了什么便宜?”文鸟步步紧逼。 “那我就在楼上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水下捕猎人类?”mba心一横把嘴里的抱怨吐出来。 “对。”文鸟说。 轻飘飘的一个字让mba彻底安静了下来。 门外大雨滂沱,堰塞湖的水面正在沿着路边的花坛一点点往墙上爬。 “在我们获得人形,进入人类社会之前,所有的变形兽都会接受一段可怕的仇恨教育,我们被关在一个房间里,飞禽走兽,老虎狮子豹子孔雀野猪和我每天中午吃完午饭都会被关进那个房间,那个房间是圆形的,四周都是贴着幕布的墙壁,房间中央摆着一台投影仪,每天都会播放各种人类捕猎不同动物的录像,鲨鱼,大象,狐狸,狮子,有些甚至只是为了抓着好玩。”文鸟站在mba的肩膀上说。 “你看到的录像里,有这些在雨里行走的路人吗?他们去抓了鲨鱼大象狐狸和狮子?他们为什么此时要为那些人犯下的罪过买单?”mba质问道。 文鸟不语,门外雨势又大了些,天色更加阴沉。一道闪电落到这栋大厦顶部,头顶华丽的吊灯闪了几下,灭了。 “被抓的那些野兽们,也没捕杀过人类,所以无辜的命就用无辜的命来偿吧。”文鸟说着飞出窗外,朝十八楼的窗口上飞去。 不料刚刚飞到窗口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划过雨幕超坐在窗口的艾文移动过去。 艾文此时正坐在一个半开放的窗口,无神的眼睛充满忧郁,明显刚才的所见令少年有些震撼,尽管在海底见过各种扑杀场面,甚至自己也被章鱼僵尸走私到海里过,但是眼睁睁看着一个稚嫩的婴儿被水里的怪物抓走,这难免刺伤了少年心里某些最柔软的部位。 就在这沉默之间,那个雨里的黑影悄无声息的滑进窗口。 稳稳地落在屋子中央那个船舵上,一张大黄脸上,两颗明亮的圆圆眼看着坐在窗口的金发少年。 “文鸟?”艾文的精神触手察觉到窗口飞进来了不速之客,触手明显感受到这不是文鸟,但是来客并不张嘴说话,艾文便明知故问,希望能让对方出声。 站在船舵上的是一只扁脸草鸮,长着一张诡异的黄色大脸,短小精悍的鹰嘴镶在脸上,在黑暗中看上去十分可怖。 见来客不回话,艾文悄悄拉长自己的触手在附近寻摸着可以用来自卫的武器,一阵扑棱声,文鸟落在窗口。 “今天是海洋运动会,不知道你这个飞天猫来凑什么热闹。”文鸟对着那个沉默的来客说。 草鸮不言语,像一道无声的鬼影一样起飞滑到艾文面前,落地变成一个奇形怪状的男人,头上乱蓬蓬的头发里还夹杂着许多没有褪干净的鸟毛,身上不着寸缕,只是羽毛没有彻底退掉,远看像是一个刚从羽毛枕头里爬出来的流浪汉。 这男人话少但是下手极狠,抬手对着艾文纤弱的脖子就狠狠的掏了下去。 文鸟大叫,艾文也已经察觉到近在咫尺的危险,双手一撑整个人往后倒去,摔在地上,脖子却被这怪男人手上的鸟爪划伤,一股薄薄的热血从脖子流进衣服。 “叽!”一声尖叫,文鸟从窗台上跳下来,明知自己变成女孩的战斗力还不如自己的本相,文鸟便依托自己灵巧的小身躯在这怪男人面前来回穿梭,试图干扰男人的进攻路线。 躺在地上的艾文朝一侧滚身站起,摸到墙壁把后背靠在墙壁上以免再被突袭,同时释放出自己的意识钻进文鸟视野里看着面前这个袭击自己的男人。 跟张明明比起来艾文的干扰意识又少又弱,根本做不到张明明可以随意干扰到一个人的视线,当下只能依靠文鸟的视线随时转移,扫过屋子里的各个角落试图找到一件可以帮忙的东西。 这怪男人目标也十分明确,看见艾文起身便径直朝少年走来,文鸟的阻挡几乎没有一丝意义。 正当男人走到艾文面前,艾文终于借助文鸟的视角发现壁炉边上的一根黄铜拨火棍,便探出精神触手一边躲避男人的攻击一边跌跌撞撞朝拨火棍走去。 文鸟这边绕着男人飞来飞去很快用尽了力气,碰见草鸮更是力不从心,本来就一物降一物,草鸮出现在这些小型鸟类面前就是一种威慑,何况还要短兵相接,文鸟一个不留心就被这怪男人整个抓在手里。 眼看文鸟在这怪男人手里要被一掌捏的筋骨尽断,艾文用尽全力挥起手里的拨过棍朝男人打来,铜质拨火棍足足两公斤重,砸在男人头上却震得艾文手酥麻。 怪男人吃了艾文一棍,便扔了手里的文鸟,就来夺艾文手里的棍子,艾文防备,却架不住男人力大无穷,手里的拨火棍像一根插在土豆上的牙签一样轻飘飘就到了男人手里。 男人又是一棍子劈下来。 艾文闭眼。 棍子却没落到自己身上。 文鸟尖叫。 刚刚爬上十八楼的mba目睹怪男人行凶这一幕,来不及反抗,便一个箭步上前把厚实的身子挡在艾文面前,棍子落处,一道血痕迅速膨起来。 mba又要起身反抗,却因为拨火棍的一记重击,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怪男人长着斑斑羽毛的脸上浮现出一阵诡异的笑容,手里的棍子又往艾文头上劈来。 又是一次落空。 怪男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一根纤细又致命的鱼叉穿过怪男人的胸膛,手里棍子落在地上,在地毯上发出一阵闷响。 “刚才拉我下水的就是你!”艾文听见躺在地上的mba一声惊呼,便赶紧把意识钻进mba的视线里。 一个身上严严实实裹着海藻的人站在门口,手里端着鱼叉。 海藻人过来拔下贯穿怪男人胸口的鱼叉,揭开脸上的海藻,一张熟悉的中性面孔映入艾文和mba的眼帘。 “刚刚你在水下不回击我,我就知道是你,只是没想到你带的队伍会来到这里参加比赛。”文鸟说,“艾文,宋琳现在是海底运动员,我们还是走吧,不要呆在这里给她添麻烦了。” 宋琳过来抱住地上的艾文,一股咸腥味钻进艾文鼻孔。 第一百五十章 七号厅的邀约 宋琳闻言伸出右臂拦住艾文和文鸟。 “抛开我们之间的立场不说,要动手我们未必输给你。”文鸟声色俱厉,语气余味却带着些心虚,的确没人知道宋琳带来多少帮手。 “嗯嗯嗯嗯。”宋琳急吼吼的摇头,伸手指着楼下,又在胸前画了个大大的叉。 mba像是领悟到宋琳的意思,说:“我想她是说现在不要下楼,水涨的很快,水里还有很多怪物,我们不一定应付的了。” 窗外雨势不减,文鸟忧心忡忡:“我们就算呆在这也不见得安全,马上就天黑了,这栋大楼就建在水边,水怪们会那么老实只在水下狩猎吗,何况还有不知道多少天上的改造怪物。” 尽管经历过在海底穿梭机里跟约翰的奇特重逢,但跟此刻和宋琳的再相遇比起来,水下的那场奇遇就像是中午出去遛狗看见一个天天见到的邻居一样寻常,艾文一时间五味杂陈,自己朝夕相处的朋友不仅在一场长时间的失踪后变成了海底怪物们的鹰犬,更是对自己人痛下死手,艾文不知道应该对这次重逢是该开心还是该愤怒,亦或是沮丧。 伸出自己的精神触手,艾文在宋琳身上轻轻扫过,变瘦了许多。 宋琳也动情的抬手回应着艾文。两人之间温馨的交流却被mba突然打断。汉子耿直的声音在昏暗的室内叫喊起来: “原来潜在水下抓人的怪物都是人类啊,水下那些怪物真特么残忍,人类里也只有变态才会喂猪吃猪肉,这些水下的所谓贵族们还是先行一步,让人类来捕捉人类,这事没有新闻价值,我敢写没人敢信。” 艾文闻言十分尴尬,文鸟更是一言不发,若是让这个莽汉知道也许只有这么一个人类参与了捕猎人类的运动会,没准这个十八楼会当场发生一起血案,mba几乎比宋琳高出半个人,宋琳手里端着一把被海水锈蚀的十分严重的鱼叉枪,这两人若发生争端,绝不能善终。 虽然宋琳不能言语,但是mba话里的讽刺和挑衅实在令人难以忽视,刚才在水下眼看就要把这个胖和尚拖下水,只是因为看见文鸟突然出现吃了一惊才让他钻了个空子,刚才悄悄跟踪这胖和尚到楼上本意一来确认一下文鸟是否还在附近,二来自从上次在张明明家院子里看见这个和尚就对他没有好感,这次正好趁机会料理了他,此时这人出言不逊,更该给他点颜色看看。 这么想着,宋琳手上的鱼叉枪一个滑杆,枪头对准mba宽厚的身子,没有丝毫犹豫扣动扳机,鱼叉闪电一样划出去,没想到mba虽然看似笨拙不堪,动作却灵活的惊人,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只一侧身,鱼叉划过右肋下,沙包一样瓷实饱满的左手掏过自己腋下,闪电疾行的鱼叉像是钉在山石上一样稳稳当当停在手里。 宋琳大骇,这鱼叉枪前端固定了复合弓片和滑轮结构,在水下也能把鱼叉打出子弹出膛的速度,在陆地上尽管没有测试,但是鱼叉离弦初速度至少也在每秒八百米以上,普通人面对这种速度的攻击怕是只有等死的份,此时两人距离不过五米,这种距离上别说徒手抓住这支鱼叉,就是躲过这道利箭都是妄想。 刚才被这鱼叉枪射死的草鸮人经过改造,反应速度和力度堪称一绝,没想到眼前这胖和尚的速度竟远超经过改造的怪物——这是个什么东西? 房间内一片寂静,窗外的大雨渐渐变弱,玻璃上蜿蜒的水流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孤胆英雄名号还真不是盖的,刚才那一下放眼这地球上,除了你也就伍福还能勉强接住。”窗户上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说。 “好香啊。”文鸟循声看去,脱口而出。 “你离我远点,敢动我一根须子老子烤了你!”这声音又说。 文鸟扑棱扑棱飞到窗台上,循着声音和食欲找来找去。 一只青翠的大蚂蚱正站在窗台上,掸着翅膀上的水珠,两条须子在尖尖的脑袋上晃来晃去。 “mba阁下,我是本地的大蚂蚱,我叫n,七号厅的黎老板托华北的变形兽们传话,谁看见mba阁下就传句话,黎老板请您回七号厅一叙。”大蚂蚱瓮声瓮气的说。 “好!我也正有事要跟他们聊聊。”mba说着把手里的鱼叉撅断,随手甩开。 第一百五十一章 存活率0.65 七号厅老板总是穿着舒适的埃及棉驼色西装,脚蹬一双软皮鞋。 在这种闷雨天也不例外,其他雄性在这种天气总是一脑门油汗,这位老总则是在发根不露痕迹的撒上干发粉,看上去清爽干净,精心打理过的眉毛整洁又不失阳刚,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从上到下透着一股善解人意的劲儿。 正坐在黎老板对面的mba则看起来就像个游方的野和尚,胡茬油皮和肆意生长以至于蜷曲的眉毛,粗壮的鼻子下还能隐约看见几根鼻毛,此时正端着姜汁饮料大快朵颐。 一个服务生送来一套干净衣服,黎老板接过,放在mba面前。 “大哥你慢点吃,先垫巴垫巴,后边还有一顿正经晚宴,留点肚子吃好的。”黎老板一边说一边把mba面前的高脚杯里倒满姜汁饮料。 刚才接到这个胖记者的时候,这人整个像是从水底爬出来的一头水牛,黎老板命人翻遍了整间俱乐部才从一个厨师的柜子里找到几件适合这胖记者穿的衣服,裤子仍旧短了半个手掌那么长,所幸等会要出席的场合没有太晃眼的灯光,还能凑合。 mba嘴里塞满三明治,端起面前的姜汁饮料一饮而尽,刚刚经历过一场大雨和一次落水事故,黎老板准备的温热的饮品十分应景,mba连喝几杯,感觉从里暖到外。 放下杯子mba对黎老板伸出右手紧紧握了握。 “舒坦。” “再来一杯?”黎老板晃了晃手里的水壶。 “不喝了。”mba摆手,问道:“黎老板特意找我来,是要说昨晚拍卖会的事。” 黎重把干净衣服递到mba面前,笑道:“对,你在拍卖会上一举拿下苏祎小姐的口水,不少圈里的朋友想跟你套套近乎,我就擅自做主安排了一次晚宴,向圈内盆友介绍一下咱的孤胆英雄。” mba接过衣服,进浴室里把水温开到最热,站在淋浴下狠狠把自己全身的皮从头到脚烫了一遍,身上每个毛孔都张开尽情呼吸着浴室里干净温软的水气。 烫爽了,拎起衣服朝外走去。 黎重还在客厅。 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的壮汉。 以前只当这和尚是又高又胖,没想到这么看来这人虽然长着将近两米的大高个子,从上到下又粗的像一根老树桩,可是身上真正的肥肉加起来也不过两碗,这些微量的脂肪大多分布在小腹上,让小肚子上本来该是巧克力排一样的腹肌变成一个微微隆起的整体,鼠蹊部青筋暴起,两条毛腿粗壮的像只扒了皮的牛蛙。 “少林和尚名不虚传。”黎重笑道。 不知是mba故意要让黎重难堪还是真的没看到坐在沙发上的俱乐部老板,总之被黎重这么直白的一夸,竟感到一阵难堪,手忙脚乱把衣服套在身上。 。。。 “我们的俱乐部地上水下加起来不到五层,他妈的一个半瞎子走丢你们找不到?!再找!”当班的贾经理正对着面前服务员大发雷霆。 一个小时前一只蚂蚱捎信儿回来说在郑州见到了mba,正派车护送胖记者回来,黎重突然吩咐给苏祎送上一份请柬,邀请苏祎参加晚上的晚宴。 可是苏祎不见了。 一班服务员来回把整间俱乐部翻了个遍,也没找到这个白化病女孩的踪影。 “经理,找了十几遍了,不光苏祎找不到,何冰也找不到,何冰的车还在停车场,一对孤男寡女一起消失还能去干别的事吗?何况在咱的地盘上还能出什么意外,没准一会就从哪出来了,咱还是别找了,就算找到了——何总也不见得领情不是。”一个服务员怯生生的说。 贾经理闻言朝这个服务员脑袋上狠狠捶上两捶,咬牙切齿道:“你他妈做人能不能有点尊严?一口一个何总,你的工资何总给你发的?这间俱乐部老板姓黎,现在是黎总要请苏祎吃饭,何总不乐意能怎样?去找,拿上钥匙,每间客房都敲一遍门,不开门的就给我直接开锁进去,不管看见什么都尽管传话,姓何的敢出言不逊你就给我骂回去。” 众人刚刚领命散去,贾经理身后一个女声响起: “没想到贾经理也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 贾经理回头,昏暗的走廊里那个消失了一个多小时的女孩白的像一片云,身上松垮的挂着一件天鹅绒红裙,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憔悴。 “苏小姐这是怎么了?”贾经理脱口而出,他本不关心这个所谓的海底明星,只是看见眼前似乎受了重伤的女孩出于本能脱口而出。 离近了看苏祎确实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肉搏,早上黎重曾对安保队伍说过关于苏祎人身安全的问题,要求多加注意,只是贾经理自恃七号厅的安保措施,认为这女孩只要不擅自离开俱乐部就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随手派了几个换班的保安到苏祎房间附近巡逻,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苏祎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问道:“找我干嘛?” 贾经理把请帖递到苏祎手里。 “黎总请到了那位名记者,邀苏小姐过去坐坐。”看着苏祎没有当时就打开请帖看清楚的意思,贾经理特意把请帖的内容传达出来,把自己要做的工作料理干净。 苏祎嗯了一声朝自己房间走去,自从这女孩入住俱乐部,整间俱乐部都变得像是开在地下室里一样,光线特意调节的十分昏暗,员工们对这个趾高气扬的女孩早有不满,只是碍于老板的面子才不好说什么。 看样子是何冰代为出手教育了一顿这个海底明星,贾经理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冷笑起来。 。。。 一众变形兽晚宴的地方在俱乐部的顶楼,这顶楼铺上了厚实干爽的黄沙,变成一座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沙洲,边缘点缀着各色植物,穿着清凉的比基尼女郎穿梭其间,个个柳腰花态,分不出哪个是人类哪个是变形兽。 顶楼沙洲中央摆着一个巨型玻璃水缸,水缸被灯光打的脆亮,一道倩影在水缸里随水而动,这舞者长着异常纤细修长的腰肢,身着精致的天青色舞裙,一头乌黑的长发缱绻,全身每个器官都像是有生命一般在水里舞动着。 “这是条青蛇,着名舞者,在水下圈子里很有名。”苏祎向mba介绍着水池里的舞者。 mba看去果然这舞者脸上没戴任何水下呼吸器材。缸盖上镶着一副哈曼音响,整个沙洲同步放着水缸里的音乐,引得沙洲上的大家心跳都跟着水中的青蛇舞者舞动着。 看见mba带着苏祎入场,沙洲上的一众人都行着注目礼,这场景令mba神游起来,仿佛回到那个自己一举端掉黑砖窑之后回归正常社会的那个下午,那天走在走廊里的自己像个磁铁,牢牢吸引着所有人的眼光。 黎重亲自端着两杯酒迎过来。 “m先生在这群人里名气很旺呢。”黎重笑着把手里的酒递给各位。 第一次被人称呼m先生,mba有些不适,仿佛自己变成了某个欧洲国家情报机构的领导人,便爽朗的笑笑说:“托黎老板的照应。” 一旁的苏祎轻轻转头,对着mba的腋窝轻声道:“布氏鲸信用金库跟我签订了协议,拍卖会上拍卖的那口口水是一个信物,口水本身只是口水,但是它可以代表布氏鲸信用金库的一张协议,有这张协议你就可以要求布氏鲸帮你做一件事,就像一张运通黑卡,你现在是持卡贵宾。” mba闻言不作反应,只是会心一笑。 若是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mba想道。 一阵突如其来的掌声瞬间笼罩了整片顶楼沙洲。 “怎么回事?”mba被这掌声弄得摸不着头脑,问道。 苏祎拉拉mba的胳膊示意他往场地东侧的一张银幕上看去。 银幕上正播放着某处的水下摄影,一片昏黄的水下场面乱七八糟,大大小小的身影穿梭其间。 一道led字幕在画面上方滚动着——极地小组在东京湾袭击一艘游轮,俘获632人,存活417人,存活率0.65,极地小组暂时领先。 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满脸血污漂浮在画面里,身后一个长相怪异的水生怪物伸出鱼尾一样扁平宽大的手掌抓住男孩的脸,拖进昏暗的水底。 mba感到脸上肌肉一阵抽搐。 第一百五十二章 必要的牺牲 “还是别看了。”苏祎说着伸手去拉mba的胳膊却被一把甩开。 顺着mba如炬的目光看过去,苏祎的视线落在正在鼓掌的黎重身上。 苏祎正要伸手去拉mba,胖和尚就已经冲到了俱乐部老板面前。 黎重收了掌声用问询的眼光,抬头看着眼前比自己高出两颗脑袋的mba。 mba脸上表情复杂,光头上的几根青筋缓缓凸起又平展开来,缓缓端起手里的酒杯在黎重杯上碰了一下。 “恭喜极地小组。”mba笑道。 苏祎悄悄松了口气。 黎重跟mba两人一饮而尽,又在桌上换了杯新酒,递给mba。 “第一次看这种东西不太好过,就像在看完全没有马赛克的禁播电影一样,那些电影虽然在画面的处理上更加血腥,但是画中人的情绪远不及这些更真实,更有感染力。”黎重说着,语气轻松。 “我特么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原来你知道这东西很血腥。”mba说。 黎重发出一阵收敛的笑声,说:“我的视力不差,审美也正常,说真的第一次陪同这些变形兽们观看海洋运动会的时候,我表现比你差多了,吐到最后我的脾脏几乎要从嘴里冒出来。毁掉了我最满意的一套亚麻西装。” mba刚要张嘴,黎重就抢话道:“我在读大一的时候,夏天晚上没人睡得着,整个宿舍都在读金庸,每天晚上熄灯以后我们会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很久,直到后来我们的教员因为每天晚上熄灯后宿舍长时间私自亮灯的问题,来宿舍收书,所有的金庸都被拿走了,我的书桌上就剩下一本《drac》,简装本,红色的硬纸封面,看上去像是一本叔本华的什么东西,所以后来整整一年我就把那本书翻来覆去的看,直到它从一本吸血鬼小说变成一个大大的疑问——这世界上真的没有这种长着人类外形却又跟人类完全不同的生物存在吗?” “此时此刻这里大概就有,我估计,一两百个。”mba说。 黎重没有理会mba的打断,问:“你第一次了解到他们的存在,是什么感觉?” “我本来只是在调查一起博物馆破坏案,追踪到那个骑狮子的张明明,在他家里碰见一只会说话的文鸟。”mba坦诚道,“到这时候才知道这些东西可以变成人类,除了兴奋没别的感觉。” “刚刚进入这个圈子里的所有生物都会感到十分兴奋,就像发现了一件新玩具,我也一样,还有那些刚刚学会变形的动物也一样,直到慢慢深入他们中间,我才发现我们只是长着一样的外貌,中间的隔阂大到不可思议——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一直都知道我跟他们之间存在隔阂,跟一分钟前的你一样,我也考虑过通过战争消灭掉其中一方,以消除这种隔阂。”黎重说。 被看透心思的mba毫不在意,问道:“怎样?” “后来我就确定消除隔阂最好的方式永远都不是消灭隔阂两方的任何一边,而是融合。” mba看着眼前笔挺瘦小的男人,暗自觉得这人不大的个子里装着一个不小的灵魂,便问道:“此刻东京湾里游艇上正在发生的狩猎也是你们融合的一部分?” “必要的牺牲。”黎重郑重的说,“与此同时人类不也正在太平洋上捕杀鲸鱼吗——现在正是北欧的捕鲸季节。” “很有道理。”mba说。 黎重端起酒杯试图跟mba碰上一杯表示达成共识,杯子却碰了个空。 mba冲到沙洲中央拿起一支麦克风,清清嗓子道:“各位,我是苏祎小姐口水的持有人mba。” 沙洲上响起一片掌声。 mba抬手示意大家安静,接着说: “现在我要求布氏鲸信用金库叫停海洋运动会——立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求多福 mba这话一出引得现场一片哗然。 音乐骤然停止,水缸里那位青蛇舞者也停了下来,趴在缸壁上饶有兴味的看着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胖和尚。黎重在不远处抿嘴微笑。 “你知道他有这个打算?”苏祎靠到黎重身边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黎重笑:“什么计划?” “你让这个蠢货去搅乱海洋运动会,准备做到哪一步?就凭这个记者想取消一场比人类历史都久的传统活动,不至于这么异想天开吧?” 黎重摆手笑道:“不至于,不至于,当然不至于,我们的记者朋友也并没有受我操纵,他受到的只是自己灵魂里那些未经雕琢的那股强烈的种族自尊的操纵,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个阴谋家,苏小姐,我只为阴谋家们提供场地和酒水。” 苏祎笑笑,脸上勉强被粉底盖住的伤疤显露出来,雪白的脸上露出鲜红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黎重掏出一张便携酒精棉片递过来,示意苏祎嘴角伤口外露,又问道:“何冰干的?贾经理在哪?” 苏祎接过棉片,擦了嘴角,挥挥手回避了黎重的问题。 此时沙洲上响起一片喝倒彩的声音。 mba拿着麦克风一脸无畏,扫视着四周,目光如炬。 满场沉默中间突然一个男人凌空跃起,现出本相——一头灰狼朝着mba扑了下来,胖记者轻易闪过,嘲讽道:“满场人族兽类都在等着小卒子先动手,我还当没人愿意担这个名讳,没想到你这么急不可耐。” 这狼怪被mba言语一激,霎时折身回来,对着mba下盘扑过来,本意是要用下流手段攻击胖和尚的要害,不料胖和尚扬起一脚,不偏不倚的踢在狼嘴上,这腿力道凶狠,脚背实实在在的在这狼怪鼻子上扫过。 脆弱的鼻尖被胖和尚的脚背扫得血肉模糊,筋骨碎裂,刹那间血流如注。 “胖和尚!我们看在黎总的面子上不对你动粗,你却没轻没重的打伤我们的人!还妄言要叫停海洋运动会!你今天来这到底是何居心!”人群里一个声音怒道,引来无数咆哮回应。 mba不做声,只是做好防御的起式,一边随时等着有怪物再攻上来,一边在空气里捕捉着喧闹声中的破绽。 环绕自己的喧闹声中充斥着鄙夷愤怒和厌恶,诸多讨问是何居心的,那些声音浑厚吐字不清的山林灵兽,说两个字还要啼两声的禽类和压根就卧在带轮子的鱼缸里的水族纷纷出言声讨,却再不敢上前,尽管mba是个纯种人类,在这里远远不算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角色,但是毕竟个头够高,就那么站着就是一种威慑,何况刚才还小小的露了一手,利落的解决掉一条灰狼。 沙洲上越来越喧闹,苏祎看着身旁的黎重却没有丝毫出言制止的意思,便用手肘碰碰俱乐部老板,轻声道: “黎老板,你不说两句吗,一群有头有脸的变形兽在这里骂街,场面也太难看了。” 黎重微笑:“mba似乎对这种场面很有一套呢,你看现在他一言不发,变形兽们骂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是——你知道怎么刹车,对刹车片造成的损伤最大吗?苏小姐?” “——车速最快的时候。”苏祎脱口而出。 果然,随着沙洲上一声“你算什么东西!”,mba准确的抓住这句话,一声惊雷似的怒吼。 像雷鸣,又比雷鸣浑厚。像地裂,又比地裂动听。余音绕梁,充满着雄性威慑,这声稀树草原夏日里炸雷般的怒吼惊得一众心惊胆战。 整个沙洲安静了下来,像是一桶漂着一层厚厚冰块的水瞬间盖灭了整个火团。 众目睽睽之下mba掏出自己在拍卖会上得来的那块沾着苏祎口水的烤鸡,高高举起。 “在场的没人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吧!这是海底歌姬,苏祎,苏小姐的口水,拍卖会上大家有目共睹,我mba是这口口水的持有人,现在我以苏小姐口水和布氏鲸信用金库的名义,叫停海洋运动会,立刻停止一切捕杀人类的行为!布氏鲸信用金库的代表在哪?”mba喊道。 没人应声。 mba看向黎重,黎重摆摆手,表示自己的确不知道何冰现在何处。 “玩砸了吧!你真当自己拿着布氏鲸的协议就能为所欲为!”一声嘲讽传来。 这声音本意只是嘲讽,却像一道无形的钥匙,钻进每人的耳朵同时也打开了一道不得了的枷锁——沙洲上的所有人都纷纷意识到此刻布氏鲸信用金库的人只是暂时不在这个现场,但是这个胖和尚迟早会找到他们协商停止海洋运动会的事。 海洋运动会若是真的被这胖和尚叫停,受损失的将远远不止海底那片市场。 。。。 “记者。”一个陌生的声音低低沉沉的从角落里挤出来,音量不大却充满威胁和死亡的味道。 mba转头看去——是那位话不多却极有排场的伍福,他的那只红尾鸢正站在他粗短的左臂上,吃着主人喂的生牛肉。 mba欠身示意。 “我们,用最大的诚意,欢迎记者加入我们的小群体。我,黎老板和苏小姐每人花了两百万美金,送你这份厚礼,可不是让记者这么浪费我们的好意呀。”伍福一字一顿,不紧不慢清清楚楚的把每个字都送进在场的所有人耳朵里。 mba笑道:“伍总好客,跟我这一介山野之人初次见面就破费两百万美金送这么一份厚礼,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只是眼看自己族类被残忍杀害,这些画面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承受能力太多,在场的各位若是真的尊重布氏鲸信用金库,尊重苏小姐的这口口水,就请按照我要求,从这个俱乐部开始停止海洋运动会,若是这口口水在各位眼里并没有那么大的约束力——我mba与我族类共存亡!” “记者,你想好再说话,这片沙洲上就有一半人类,人人都对这场运动会下有赌注,我身边这个刘老板为这次运动会里的人类选手提供餐饮,再旁边这个白经理参与运动器材交易,更别说现在有六成运动员本身就是人类。你要救那些被捕猎的人,就是让这些人赚不到钱,让那些人类运动员失去绩点,你知道作为海底的奴隶,在海洋运动会上拿不到绩点会怎样吗?”伍福还是不紧不慢的说,一字一字振聋发聩。 经过伍福这么轻飘飘的提醒,刘老板跟白经理和其他所有人在一瞬间内心就统一了一个声音——这个胖和尚的要求绝不能传出这片沙洲。 “快走!”黎重过来拉着苏祎镇定的朝一道步梯走去。 “什么?你放开我!那胖和尚怎么办?”苏祎挣扎道。 沙洲上的变形兽们纷纷现出本相,巨蛇灰狼花豹猛虎和红尾鸢朝着mba一拥而上。 黎重缓缓关上门,按下电梯按钮,说:“自求多福。”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死掉的经理 纵使mba曾在武宗少林习武,但是习得的武学不过只能用来防身防人,哪见过这种豺狼虎豹一起涌上来的场面。 刚才那个玻璃水缸里的舞者现在变成了一条翠竹一般的绿曼巴,约莫三米多长,身上镶着黑边的绿鳞闪闪,一片墨绿从尖锐的头顶经过后背延伸到尾部,油光水滑,竹竿粗细的身子在沙洲上行动起来像一道绿色的闪电,钻过一群怒火中烧的怪物中间的缝隙朝胖和尚偷袭过来。 彼时mba刚刚摆脱一头巨狼的纠缠,头顶两只红腹锦鸡正在头顶抓的痛快,光溜溜的脑门上被挠出道道血痕,眼前一道绿光闪过,mba大呼“不好!”,抬手揪住头顶上正作乱的红腹锦鸡的双脚拿在手里,像拿着一把拂尘一样用力挥舞起来。 绿曼巴的进攻路线被红腹锦鸡挡得水泄不通,便顺势落在沙地上,准备再伺机偷袭mba。 “你一个跳舞的跟着凑什么热闹!毒液没地方用的话挤出来卖医院啊!”mba一边闪避一边对着绿曼巴骂道。 绿曼巴游走到一株装饰的棕榈树上顺杆儿爬上去,在扇子一样的树叶中间探出自己半条身子,高高扬起,蛇头向上勾着,高度刚好跟mba对视,说:“你少废话,我以跳舞为生,就靠跳舞走穴赚钱,你要叫停了海洋运动会,哪还有party会请我去跳舞!你断人财路,人断你生路,天经地义,你今天是走不出这片沙洲了。” 语毕整条蛇身就像一道上足了劲的弹簧一样从棕榈树上射出来,朝着mba面门扑来,胖和尚的鼻子像颗干燥的蒜头一样粗糙巨大,极其容易受到毒蛇的攻击,mba不由自主的把双手挡在面前,不想正中绿曼巴下怀,蛇嘴大张就朝mba的手腕上咬过去,不料mba命不该绝,站在和尚头顶的一只红腹锦鸡突然从和尚光滑的脑袋上滑落,长长的尾羽扫到绿曼巴正巧打断毒蛇那致命的毒牙。 就这么电光火石间mba已经双手合并抓到绿曼巴的蛇七寸,绿曼巴的命门被死死抓住,惊恐和不甘令它在和尚的大手里用力扭动,mba双手用力,就要像拧断一根脆生生的甘蔗一样拧断手里的毒蛇,蛇鳞刮着他粗糙的手心,最后那点力气却再也用不出来。 “哼哼,说到底还是个和尚!大家都看见了,他不敢动手,是了结了他,还是放任他走出这片沙洲,叫停海洋运动会,明天太阳在东半球升起之前就引起你们所有人的财产缩水,大家决定。” 坐在角落一直没离开过自己座位的伍福突然阴沉的说。 mba把手里的毒蛇远远甩开,绿曼巴扑通一声掉进俱乐部楼下的白龟山水库里。 “我当伍先生是个草莽英雄,没想到是个宵小之辈,此情此景竟然还能端坐在角落里怂恿这些小卒子为你送死!”mba开大嗓门骂道。 伍福低低矮矮的坐在角落里自己的座位上,一脸戏谑,缓缓道:“又。。怎样?” 短短三个字让mba目瞪口呆,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伍福这种人物在这种场合难道不该立场鲜明的站在自己所属阵营里,举手投足间都做作的散发着领袖的魅力吗?他怎么可以这么堂而皇之的抛弃自己的立场和手下。 这么想着又一轮群殴就铺天盖地朝胖和尚涌来。 mba见状转身就跑,可是四面八方没有一处出路,前有狼后有虎,两边毒蛇树立,往哪边硬冲都是鱼死网破,mba大吼一声朝面前几头跃跃欲试的灰狼冲过去,大有同归于尽的态势。 灰狼看着这个坦克一样身材的胖和尚朝自己冲过来,纷纷像遇见潜水艇的沙丁鱼群一样一哄而散,mba一头撞了个空,直直的冲到沙洲边缘,朝深不见底的水库扑下去。 “下水追!”沙洲上一众喊道。 伍福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红尾鸢悄无声息的飞过来落在主人的肩膀上,伍福踱步到沙洲边缘,看着被彩灯打亮的水面,水上波光粼粼,刚才mba跳下水的地方现在只有一片涟漪,刚刚落水的人却不见踪影。 伍福轻轻朝沙洲上的人族和兽类们扬了扬手,沙洲上瞬间变得一片寂静。 “不必追了,这胖和尚下水,就当给运动员们加点挑战,传我的话出去,抓到mba的运动员奖励五十到一百万美金,死的五十活的一百。”伍福道。 身后的随从领命退下,伍福刚要折身下楼休息,沙洲西北一角突然起了一阵骚动。 “怎么?”伍福问道。 “伍总,沙洲那头发现一个死人,是何冰。”一个随从回话。 第一百五十五章 群蛇 落水的mba像一坨熟铁一样直直的向水底坠下去。 水库深处几丛胳膊粗细的赤练华游从四面八方一窝蜂涌了上来,胖和尚的身体脂肪含量低,在水下浮力不大,群蛇接住正在下沉的mba,黑红色的赤练华游把身体曲出诡异的姿势钻进mba的衣服里,蛇身以巧妙的角度控制住mba的小臂和髋关节,用力挥动,胖和尚的四肢随着蛇身的摆动开始划水,慢慢的mba的脑袋露出了水面。 随着一口清凉的晚风灌进mba的鼻腔,换过一口气的胖和尚惊恐的惨叫起来,大喊“谁人抓着我胳膊!” 等到他看清自己身上缠满了小臂粗细的赤练华游蛇,脑袋里轰了一声,几乎一个白眼翻过去。 这几丛赤练华游像是经过专业训练,缠在mba庞大的躯体上像是一副结构经过精心设计的外置骨骼,准确的把握着胖和尚的膝肘和髋关节,让这个将死之人重获力量,在水面上有条不紊的游动着,mba意识到这群红彤彤的毒蛇正在像操作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操作着自己在水上游动的时候,下意识的展开激烈的挣扎,可即便是力大无穷如mba也因为被这群毒蛇死死的困住关节,几乎动弹不得,又因为刚才在天台沙洲上被百兽围攻,勉强脱逃出来,现在身上几乎没有一丝力气,自己的挣扎更显无力。 “妙啊!真专业,若是没有你们蛇类这么柔中带刚的身段,是不可能把一个成年人类的关节控制的这么死的。进入你们世界的这几天,真开眼啊!你们是来救我,还是来杀我的?”mba发自内心的感叹道,又无精打采的问。 群蛇吐着信子,像是回答了mba的问话,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mba叹气,只是放松躯体随着群蛇设计好的姿势仰泳在水上,看着月明星稀的夜空,mba突然发出几声狂笑,笑的身边的水面都震动起来,连着仰天长啸三声:值了!值了!我和尚死的值!!! 这三声长啸在水面上久久回荡。 几条体型最大的赤练华游像保镖一样游动在mba四周,mba这声不合时宜的狂啸在水下缓缓传开,水下一组刚收到伍福追杀令的海洋运动会小组闻声而来。 这组水怪由一个人类带队,这人早年是个活跃在深圳湾里的蛇头,在一次缉私警的追击中落水,大难不死,后加入一个生活在深圳湾里的水下狩猎小组,在水下因为狠辣的作风和行事怪招百出的风格,很快在深圳湾水下高手云集的走私狩猎小组中间博得一个恶名——湾鳄。 湾鳄参加海洋运动会不为名利,目标明确的只是要在这次狩猎行动中给那些曾经追捕过自己的缉私警们一记狠狠的报复。 特意选在运动会上原因有二:一来此时水下放开了猎杀权限,平时规定不能招惹的角色譬如陆地上的警察,现在只要有本事就可以尽情捕猎,不管捕猎多少陆地人,布氏鲸信用金库都会出钱摆平陆地人中间的记录,让这些消失的人烟消云散,保证不让参赛选手们惹上麻烦。二来此时活体人类价格暴涨,就算在比赛上拿不到任何名次,单凭尽情捕猎到的那些人类也可以换来一大笔钱,湾鳄绝不会错过这种机会。 湾鳄给自己的小组取名“将死之人”,示意被自己带领的小组盯上的人类都是“将死之人”。 “将死之人”小组刚刚在水下接到一条鲶鱼传出来的伍福追杀令,正在四处搜寻这个足以惊动“华北兽王伍福”的胖和尚,没想到就这人就在自己头顶吆喝了起来。 湾鳄示意自己的小组不要做声,沉在水下五米左右远远跟在mba后边。 “这人长得有些怪异。”湾鳄身边一个小组长看着水面上游动的mba,惊诧地说。 的确,在水下看来这人胳膊和腿都异常粗壮,两条胳膊末端本来应该是一双人手的部位却伸出两条扭曲的蛇尾,四周还游动着五条粗壮的赤练华游。 “伍福说这个记者mba是个人类,在追逃中跳进水里,眼下这幅尊容想必另有玄机,他身边群蛇环绕,想必是已经被一个蛇类小组抓到了——我们的两个斥候在哪?为什么没有发现这片水域里有蛇族小组!”湾鳄低声怒斥。 一旁负责侦查前线的两个斥候战战兢兢游过来,低声道:“老细(广东话‘老板’),这附近一百多里的水面都调查过了,没有蛇族进出,若有,就是本地原就有的。” 湾鳄挥手示意斥候退下,吩咐手下道:“你们保持距离,我跟上去看看,注意看我信号随时上来支援!” 说着甩开身后的小组,拨水朝着mba游过去。 此处水深约摸十五米,水下幽暗安静,湾鳄自从落水以来着意训练自己水下潜行的技能,所以靠近被群蛇簇拥的mba时悄无声息,像水下的一道幽灵一样。 湾鳄穿着特制的隔热服,减缓人体在水下的体温流失同时,也能阻断了自己的热量味道和生物电流的对外释放,所以只要他动作足够小心,在昏暗的水下就很难被发现。 湾鳄一直游到距离mba不过五公分时候,胖和尚粗壮的脚后跟就在湾鳄眼前蹬来蹬去,湾鳄才看清楚这是个人一点不假,只是身上缠满了树根一样的赤练华游。 探查清楚敌情,湾鳄准备掉头离开,正当此时好死不死的一条游在mba身边的赤练华游蛇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猛回头,跟湾鳄打了个照面。 湾鳄掏出身上的短刀对着蛇头劈过去,手起刀落蛇头断成两半,汩汩鲜血染糊了一片水域。 游在前边的几条蛇注意到自己的同伴被劈,纷纷掉头朝凶手扑过来,水里的蛇动若闪电,湾鳄一时间被游蛇缠身,勉强掏出口袋里的爆闪灯用力按了下去,灯光一阵爆闪,跟在不远处的小组成员看见湾鳄的信号立刻冲上来护主。 赤练华游看见对方人数激增,缠在mba大腿上的四条大蛇也‘唰’的从mba腿上弹下来,加入跟“将死之人”小组的缠斗中。 剩下四条赤练华游紧紧地缠在mba的胳膊上,仰泳的mba只看见自己刚刚游过的地方水面上激起一阵水花,却看不见水里此时正在发生着什么,只能任由这四条大蛇的摆布,只感觉缠在自己胳膊上的四条蛇身上的肉越发紧实,像是浑身都在蓄力,自己的胳膊也被缠得酸疼,划水的速度不断加快。 饶是如此,身后的“将死之人”小组已经解决了刚才应战的几条赤练华游,此时已经死死咬住mba和剩下四条大蛇。 湾鳄打头,一把抓住mba粗壮的脚踝,胳膊上的四条赤练华游像是被踩到急刹车,使出全身力量的蛇身在这般紧急的制动下几乎被拧断,四条大蛇“唰”一声,同时放开mba,四条蛇影像吃了秤砣一样直勾勾的沉入水下,mba被这迷惑操作弄昏了头,只见四条大蛇刚刚放开自己,水面上‘蹭蹭蹭’冒出十几个奇形怪状的怪物来。 “记者mba?”抓着自己脚踝的那怪物瓮声瓮气的说。 “你们是谁?”mba故作冷静,问道。 “将死之人小组——不过,你活着更值钱!”这怪物说着就掏出自己刚才劈蛇的那把小刀,朝着mba的脚筋上挑过来——这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胖和尚跑不掉又死不了。 mba大叫一声用尽全力朝这怪手上蹬了一脚,怪物吃痛,松开mba的脚踝,mba转身就往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水上沙洲游过去,水怪穷追不舍,眼看又要抓住mba的脚踝,突然水上冒气一层密密麻麻的气泡。 等气泡散去,“将死之人”小组才得以看清,这哪是气泡——分明是密密麻麻的毒蛇! 在漆黑一片的水面上毒蛇密密麻麻交织在水面上,蛇鳞被月亮打亮,闪着寒光,蛇信子嘶嘶作响。 mba挣扎着游到沙洲上,没想到脚刚刚踏上沙地,冷不丁一个声音又吓了他一跳。 “真热闹啊,你惹麻烦的本事比我厉害多了。”一把手电的光线打在mba脸上,光线后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mba缓了许久才想起这个声音,惊讶道:“张明明,你怎么在这?” 第一百五十六章 水下婴啼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这些毒蛇是你派来的吗?”mba问张明明。 张明明还未回话,昏暗的水面上游过来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这东西露出水面的部分长得像个变异的大蘑菇,菌伞部位鼓鼓囊囊,若不是水面上的粼粼水光表示着水下有东西在游动,光看这水上部分实在看不出这是个有生命的东西。 “久仰m先生大名,今天能为你做点举手之劳实在是非常荣幸。”水面上这怪物说,这么客套的话在他嘴里说出来令人感觉诚恳无比。 这沙洲十分平坦,张明明前边带路,刚才水面上那个怪物寒暄过后又潜入水里,mba随张明明来到沙洲一处大柳树旁边,这柳树看上去十分有些年头,树冠厚重,柳丝低垂,夜空下扭曲的枝桠令人不禁回想起刚才水下那群赤练华游,粗壮的树干即便是mba也不能一个人就环抱起来。 张明明打开手电在树干上找着几个大疤瘌,有序的扭动这几个大疤瘌,柳树旁边地上突然打开一道暗门。 mba惊讶道:“没想到这些怪物们掌握着地球上最先进的科技,却有这等浪漫情怀,柳树旁沙洲上做个暗门,忒武侠了点。” 张明明懒洋洋的示意这个多话的胖子赶快进来。 “刚才水上那个怪物是个什么东西?”mba随张明明进到暗门里,问道。 暗门后是一个湿漉漉的隧道,隧道石壁经过粗糙的开凿,经年累月有水流过,壁上挂满水痕,一股复杂味道充斥在这隧道里,张明明似乎对这里也不算熟悉,至少对这个味道不是很习惯,只见他捂着鼻子说:“这是住在这片水域里的一条鲤鱼,刚才救你的那些毒蛇都是他的保镖,这片水沙洲就是他的两栖别墅,大部分在水下,房顶露出水面。” 张明明打着手电,两人在隧道里跌跌撞撞的走着。 “想不到你还认识这种有力的帮手。”mba笑嘻嘻的赞叹道。 不管经历过什么,张明明毕竟都只是个孩子,被mba别有心机的这么一句赞叹,不由得有些飘飘然,话多了起来:“它可是这片水下的大佬,华北水族哪个都得给他点面子,以前在黄河里做生意,在陆地上寻找代工厂,帮水下医疗系统加工医疗器械之类,退休后来到这个风平浪静的小水库里养老。” “不得了,水下教父,我跟这个鲤鱼并没有交集,他为什么要救我?”mba问道。 说话间两人走到隧道尽头,张明明拉开一扇门,门后是一个宽敞的房间,空气十分清新,阵阵凉风吹的人脸上干爽舒适,张明明回道:“有人求他救你。” “你?”mba问。 “当然不是,她。”张明明指着房间中央一个茶几上站着的色彩缤纷的小东西。 是文鸟。 。。。 大蚂蚱n在郑州那个堰塞湖边找到正在观看海洋运动会的mba,文鸟和艾文之后,刚刚发生矛盾的三人不欢而散,mba跟着大蚂蚱n登上了黎重安排的专车,一路疾驰回到七号厅俱乐部。 文鸟和艾文则是辞别了正在激烈比赛中的宋琳,并跟宋琳相约在白龟山水库再会,两人也回到了闫先生的别墅,彼时mba正在参加黎重为他举办的见面会,并且还没因为见面会上的比赛直播发生争执,艾文留在闫先生的别墅里,闫先生不在,文鸟便飞到俱乐部来寻。 本以为闫先生会在俱乐部里,没想到目睹了mba跟群兽发生争斗的一幕,文鸟本来准备视而不见,但是在半空中总能看见更多,碰巧就看见在何冰房间里鬼鬼祟祟爬窗户出来的张明明和闫先生。 这两人刚刚在何冰房间里打死了正对苏祎施暴的何冰,正要逃跑,文鸟对二人说了天台沙洲上正在发生的争端,张明明灵机一动,把何冰的尸体趁乱转移到天台沙洲上,只当何冰是死于暴乱。 处理好何冰的尸体后,文鸟闫先生和张明明来到鲤鱼的沙洲求助,鲤鱼这才出手帮忙救下mba。 “那得多谢你了,我身上也没带鱼食,等我出去了一定去花卉市场买些上好的鱼饲料给你送来。”mba对鲤鱼说,这么说着觉得有些眼熟,这个长着奇怪外形的鲤鱼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会!你就是之前在拍卖会上花了不知道多少钱买了一个火箭推进器的那个鲤鱼!”mba惊呼。 鲤鱼坐在轮椅鱼缸里挥挥手,吐着泡泡笑道:“老鱼的一点点小爱好,哈哈哈哈,不足挂齿。” “谢他做什么,他欠我的,我替文鸟姐姐问他讨个人情罢了。”张明明在旁边冷冷道,“我跟小和尚就是替他去博物馆偷的陶壶,小和尚被绑走了全赖他。” 鲤鱼不置可否,只是招待刚从水里出来的mba去准备好的房间里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 mba对文鸟挥挥手,文鸟扑棱飞了过来落在和尚粗壮的胳膊上。 “我想。。。”mba对胳膊上的文鸟说。 “道歉就免了。”却被文鸟打断。 mba尴尬的笑笑,伸出粗壮的大手在文鸟糖豆一样的小脑袋上摸了摸,文鸟扑棱一声飞去别处。 鲤鱼准备的房间在二楼,房间虽小但是设施齐全,mba进房间就把身上的衣服全部扒光,舒适的洗了个热水澡,光溜溜走出来的时候,几条赤练华游正拖着一个干净的竹篮,竹篮里放着一套棉麻衣物。 mba把衣服从竹篮里拿出来,一条赤练华游把mba随手扔在地上的衣服搓进竹篮里,又检查一遍房间里没有遗漏之后拖着竹篮退了出去。 “毒蛇当服务员,这个别墅里诡异透顶。”mba拿着手里的干净衣服,衣服上不仅有刚才隧道里那种怪怪的味道,现在还有一股蛇腥味,不由得嫌弃起来。 换上干衣服,身上的毛孔每个都像是刚刚打开,舒适的呼吸着房间里的新鲜空气,刚才初次进到房间因为疲累和身上的湿漉漉,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个小房间的装潢,现在看来这条鲤鱼确实有些品味。 房间地上铺着的地毯是干草编织,走线十分整齐,松软舒适,房间中央放着一张榻榻米,mba光脚踩在榻榻米上,刚才在水里被毒蛇缠身和身后有敌人追杀的瞬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只是大脑里因为见过破坏自己世界观的东西,感觉十分疲累。 给自己倒了杯水,mba趴在窗户上,这窗户沉在水下,水流撞击着窗户,咕噜咕噜的声音听来令人放松,像是站在一个巨人的肚子里,隔着窗户听他消化的声音。 危险又充满安全感。 只是在这咕噜咕噜声中间,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啼哭声,像是湘西大山里的山歌。 mba循着这声音在昏暗的水下找去,打开手电却只能看见厚实的水草和觅食的小鱼。 啼哭声又来了一声,这次更近些,更尖利些,十分悠长。 “在水下,怎么会有这种声音?”mba自言自语道。 打着手电把光柱朝向声音传来的位置。 光线扫过窗户。 突然一张青翠的小脸出现在窗户上,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窗户被这张脸撞击的嗡嗡作响。 第一百五十七章 碎布 据说人类对海洋的了解程度甚至不如宇宙,所以广阔的海面之下承载着无数浪漫的幻想和传说,mba并非无神论者,事实上六道轮回之说一直贯穿在他活到现在的所有记忆里,曾经卧底黑砖窑经受那些非人的待遇时几乎全靠回忆佛经里的道理保持着自己的理智,就像困在阿兹卡班里依靠一丝美好记忆才勉强活下来的小天狼星一样,所以此时看见窗外水下这个死死贴在窗户上的小脸时,mba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某种未知的海底生物,而是来自地藏的神鬼。 经过最初的惊吓之后,mba靠近这张脸蛋,从构造上来看这是个婴儿的脸蛋,看样子不过周岁,头上的胎毛还没褪下,脸上带着些许婴儿肥,肉肉的鼻子因为紧紧压在窗户上,被挤得像块橡皮。 有关婴儿的特征到此为止,其他部分,不管是经过长时间水泡而变得翠绿的肤色,和裂开的眼角,更别说脸上带着那诡异的微笑,都令人看来毛骨悚然,细看来只会觉得这是个制作粗糙的塑胶娃娃。 mba拿着手里的手电朝这个诡异的水下绿皮婴儿扫过去,光柱扫过婴儿无神的双眼。 没有瞳孔收缩反应,这对琥珀色眼球与其说是人类的眼睛,不如说更像是制作精巧却没有灵魂的玻璃珠子。 像是被手电灯光刺激到,这绿皮怪婴一声长啼朝后游去,消失在黑漆漆的水里。 “阿弥陀佛。。。”mba心惊胆战道。 “念叨什么呢?”身后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刚刚受过惊吓的mba脑袋里轰的一声,回头看只是文鸟站在茶几上。 “刚才这水里有个怪物,趴在窗户上往屋里看。”mba说,“还没来得及跟你道谢。” “不用,你过来,有件事要问你。”文鸟吩咐道。 文鸟站在茶几上大约不过mba的拇指大小,在这个山头一样的男人面前说起话来却有种颐指气使的态度,mba倒是丝毫不介意的笑笑,坐到沙发上,毕竟跟刚才比起来,自己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面对窗户上那个怪物,有一只小小鸟在这里陪着自己,安心许多。 “问吧。”mba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像个大只小学生一样等着面前的文鸟老师提问。 “张明明正在拖着那条鲤鱼,我要你尽快回想一下你那只装着苏祎口水的杯子在哪里?”文鸟问。 经这么一问mba才想起来刚才自己在顶楼沙洲上激情澎湃演讲的时候确实没太留意那个所谓“代表着海底最高权限协议”的口水烤鸡被随手丢到哪里了。 也许是刚才被群兽攻击的时候掉在沙洲上了,再或者是跳水的时候掉进水里,又或者是自己被群蛇缠身的时候被那个偷袭者抢走了,自从自己用那块沾着口水的鸡块试图命令变形兽们失败,这个东西的附加价值得不到证实之后,mba就没再把它放在自己心上。 便无所谓道:“我不记得了,找这东西有用吗?刚才在俱乐部楼顶,我被它弄得十分狼狈,根本没人听从这个口水的指挥。” 文鸟语气里带着浓郁的沮丧:“那是因为你自己犯蠢,他们为了拉拢你甚至不惜花费六百万美金,你却把这份热情当做儿戏,甚至要叫停海洋运动会,你把人家的热情放在地上狠狠地蹂躏,还怪别人不给你台阶下。” “我知道他们在拉拢我,但是还没想到他们的目的何在,当事在顶楼沙洲上看见东京湾里那个被拖进水底的小男孩,一时间判断不出孰轻孰重,只能先办眼前最紧急的事了,就喊出了叫停运动会的口号。”mba依旧无所谓道。 窗外又是一声悠扬的婴儿啼哭。 这个声音让文鸟感觉自己的羽毛根根直竖起来,不由得向窗外看去,没想到刚刚看向昏暗的窗外,那张翠绿的小脸又猛的贴了过来,窗户被撞得咣咣作响,水下怪婴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看着室内的文鸟和mba。 文鸟被惊吓道,啾的一声后庭失禁,在茶几上留下粉白色的一坨,小腿一蹬,扑棱一下飞进mba刚换上的衣服里,贴在胖和尚微微颤抖的胸膛上。 “这是什么!!!”文鸟颤抖着问道。 “水里的怪物,刚才就在。”mba说着,拿起桌上的手电又对着这个水下怪婴的眼睛扫了一下,怪婴被灯光扫了一下又掉头游进深水里。 怪婴刚走,房门一下被撞开,张明明像见鬼了一样的冲进来,身上衣服湿淋淋,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看着房间里的胖和尚,没头没脑的问道:“他去哪了!?” “谁?”文鸟和mba异口同声问道。 “鲤鱼!”张明明说,文鸟刚刚吩咐自己不要让鲤鱼靠近mba的房间,所以张明明一直像推着一个行走不便的长辈一样推着鲤鱼的轮椅鱼缸四处晃悠,刚开始鲤鱼还十分有兴致的在跟张明明介绍自己的藏品和各种精巧的发动机,可是随着几声悠扬惊悚的婴儿啼哭,鲤鱼突然要求张明明把自己的鱼缸推到走廊里。 张明明自恃鱼缸掌控在自己手里,即便去走廊鲤鱼也不可能跳出鱼缸在陆地上跑掉。 便一路闲聊推着鲤鱼的鱼缸到了mba房门前的走廊,没想到这鲤鱼不只是爱好收藏发动机,更是把发动机改装在了自己的可移动鱼缸里,鱼缸下边的四个轮子都连接着大马力的传动系统,张明明刚刚把鲤鱼推到走廊里,鲤鱼伸出肥厚的鱼翅轻触了鱼缸里的一个机关,鱼缸竟然像一台赛车一样冲了出去,冲出去的力量之大竟然把鱼缸里的水泼洒出大半,张明明被泼出的水弄得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等他忍着疼爬起来迅速追到走廊里,鲤鱼的大马力鱼缸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张明明迅速冲到mba的房间里却只看到房间里的mba和惊恐万状的文鸟。 mba打开胸前的对襟把文鸟放出来,没想到手上刚刚一用力,整件衣服刺啦一声撕裂成两半,从mba身上滑落下来,一身结实的小麦色肌**壑纵横的在文鸟面前展露无遗。 “妈的!被这鲤鱼坑了!”mba一边骂道一边把脱落在地上的碎布捡起来挡住敏感部位。 “那块沾着口水的烤鸡是不是还在你衣服里!”文鸟顾不得避嫌,问道。 “我不确定,但是应该就在那件湿衣服里,鲤鱼派来的两条蛇拿走了我的旧衣服,送来的这件垃圾。”mba后知后觉道。 突然房间里的灯光变得忽明忽暗,张明明不由得向不着寸缕的mba靠拢过去,又难掩心中疑惑,问道:“他们既然要骗走你的衣服,为什么不留一件正常点的新衣服给你?” “为了不让我跑出这个房间,我的体型想找到合适的衣服很难,他们给我几块一穿就碎掉的破布就是为了防止我到处乱跑,影响他们的计划,现在好了,我们算是被困在这了,我没想到你这么容易被骗,张明明。”mba调侃道。 话音刚落,整个房间的灯灭了。 mba摸到茶几上的手电,打开照向窗外。 整个窗户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绿脸怪婴,脸上诡异的微笑和舌尖浑浊的粘液把窗外那片水交混成一片肮脏的悬浊液,一波波尖利的婴啼冲破黑暗,刺进房间三人的耳膜。 第一百五十八章 缉私队 胖和尚逃走,天台沙洲上的余欢未散,一众变形兽重新簇拥着伍福回到自己座位上,灯光亮音乐起,流水一样的酒水被侍者们送到宾客嘴边。 沙洲中央荧幕上的转播依旧,每个被捕猎的人类发出的惨叫都会引来一阵欢呼,他们的惨状在这片沙洲上被模仿,拙劣刻意的模仿又换来一阵更激烈的欢呼。 那些因为级别不够或者找不到位置的变形兽和人族都趁着水底的灯光在水里狂欢着。 不远处广阔水面上一圈黑黢黢的影子浅浅的潜在水里朝着俱乐部包围了过来。 一个身形矫健的男人正在水面上跟一条半人半蛇的变形兽热烈的交谈着,这变形兽颇有些人鱼的姿态,上半身是个漂亮的女人,身上却长满了金属光泽的鳞片,像是高温下的不锈钢,这鳞片覆盖全身,下半身是一条粗壮修长的蛇尾,像是神话中走出来的生物。 一人一蛇在水面尽情嬉戏,放眼望去这片水面上尽是些长着蛇尾的美女,脖子上长着厚厚鬃毛的狮男,再不就是脖子长度比例失衡的少年正舒适的泡在水里,像个潜望镜一样看着周围水面上的欢愉场面。 “真想看看白天人类目睹这一幕的反应。”男人扫视着周围的玩笑说。 面前的蛇尾女笑笑,一条火焰般鲜红的信子从她嘴里探出来,这舌头明显不适合发出人类的声音,只能用近似人类的语言的声音跟男人交谈:“难道人类会害怕我们吗?” “也说不上害怕,大部分人类认为地球上只有他们一种智慧生物,人类总是忽视发生在眼前的事实,一条会说话的蛇会吓到他们,一头没有指南针全凭记忆就能准确找到这地球上任何海域任何地方的白鲸却不会让他们紧张。”男人说。 “你害怕鲸鱼,还是蛇?”蛇尾女说,分叉的信子不断从嘴里掉出来,她不得不随时用手把掉出口腔的舌头塞回嘴里。 男人把蛇尾女修长的蛇尾搭在自己肩膀上,轻抚着,笑道:“我什么都不怕,如果害怕又怎么会来到这间俱乐部跟你们一起寻欢作乐。” 蛇尾女微笑,僵硬的脸上排列不均的肌肉生硬的扯出一个微笑,看上去诡异非常,修长的双手挂在男人脖子上,一人一蛇相视缓缓沉入水里,消失在水面上。 不料刚刚入水,男人感觉蛇怪像是受到极大冲击一样,身体突然痉挛起来。 水下灯光透亮,男人看着身上的蛇怪一双蜥蜴的眼睛里的光逐渐散去,一股鲜血从她背后涌入水里。 一个长着一张蛤蟆脸的怪物出现在蛇怪身后,手里还拿着那把短小的凶器。 男人满面惊恐推开蛇怪正要尖叫逃跑,蛤蟆脸的怪物手里那把利刃让这声尖叫融化在水里。 这蛤蟆脸的怪物行凶过后一点不急着离开,反倒是对着一旁的其他同伙打着手势,同伙纷纷从深水处游了上来,这群怪正是去张明明的狗宅里寻找扫把藻的那伙缉私队,张明明跟着伙怪物遭遇时对自己十分自信,又有郝利帮忙,所以一丝不慌。 却没想到这伙缉私队作战经验丰富,队员中间又有凶神坐镇,不管是意识上还是肉搏上张明明一方都没占到任何便宜,交战不过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张明明被捕之前,把生死未明的吕颂彦交给当时在场的闫先生,自己坦然被抓。 张明明被抓以后兵行险招,佯装坦白,把扫把藻走私的事情引到这处沙洲派对上,缉私队本来要带张明明一起过来派对上抓人,却被藏好了吕颂彦又折返回来的闫先生劫下,张明明脱逃后,缉私队花了点时间侦查,一直到目睹mba跳水逃跑那一幕,才正式进入俱乐部附近的水域开始对沙洲派对展开调查。 十几名队员在水下解决掉挡在自己面前的变形兽之后发动闪电式袭击,分成两组,一组从水下攻进俱乐部,一组在水面上飞索爬上沙洲。 沙洲上正在因为水上运动会而欢呼雀跃的变形兽们被这几个丑陋的不速之客打扰到,几个十分不爽的猫科动物上前挑衅却被一枪毙命,一时间沙洲上乱作一团。 第一百五十九章 鞠躬 一阵喧嚣过后,地上多了十几具混合着人形的野兽尸体,雷厉风行的缉私队在现场扫视一周,目光落在从始至终都安静坐在角落里的伍福身上,伍福也一脸平静的用生肉喂食着自己的红尾鸢,过了许久才如梦初醒一样的回敬了缉私队一个寡淡无味的眼神。 两方尚未交锋,只是眼神对视一下就令在场所有的变形兽感到不寒而栗,伍福似乎永远是一副没睡醒的神态,眼眸低垂,嘴角因为常常开怀大笑而折出浅浅的皱纹,缉私队一头长着蛤蟆脸的队员们则是戴着密闭的防水镜,一张扁脸看不出神态,但随时准备进攻的肢体动作把杀机暴露无遗。 伍福抬抬手,在红尾鸢身上轻轻摩挲,受到主人爱抚的红尾鸢乖巧的像只猫,把自己的脑袋在主人的手心里蹭了又蹭,一主一仆完全无视缉私队的态势。 缉私队看见伍福是似乎并没有随意进攻的意思,便收了手里的短刀和手枪,径直朝着角落里的伍福走过去。 正当此时一头灰狼突然从自己藏身的地方跃起,这灰狼像是刚刚加入公会不久,还没有完整的人形,只长了一副人类的脊背和双臂,光洁的双臂和多毛的狼头组合在一起看上去十分违和。 这灰狼还没扑到缉私队的成员身上,一道锐利的电光闪过,违和的狼头就从那副人类的肩膀上掉了下来,滚落在沙洲上,长长的狼嘴冒出血沫。 其余变形兽见到已经有同伴出头,便层层叠叠的挡在伍福面前,一副誓死护主的姿态。 伍福咳嗽一声,这些誓死保护伍福的变形兽们收到指示,顺从的从一道人墙中间让出来一条小道,缉私队员们从这小道走到伍福面前,在场所有变形兽无不摩拳擦掌,就等缉私队攻击伍福,就立时把这群水里来的怪物生吞活剥掉。 可是令在场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十几名缉私队员在伍福面前标准的鞠了个躬。 一瞬间一股无言的鄙视和厌恶充斥在现场,所有变形兽对这个大名鼎鼎的缉私队的态度瞬间由刚才的敬畏和恐惧变成了鄙视和恐惧。 甚至连伍福都勉强的动了动嘴角,对这个缉私队的行为表示不解,问道:“布氏鲸信用金库的缉私队,在海底令人闻风丧胆,在陆地上也是大名鼎鼎,让走私者闻风丧胆,可我不明白,在我们变形兽中间,对别的变形兽鞠躬,就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为什么要做出这么严重的动作。” “如你所说,我们是缉私队,我们的目的只是缉私,不是冲突更不是杀戮,刚才死掉的几个变形兽都还没有取得完整的人形,他们已经换上了不错的胳膊和优秀的躯干,他们本应该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所以我们请伍福先生代表公会,就我们收到的情报跟我们好好谈谈——一批私人生产的扫把藻在这里流动,我们必须找到它。”领头的蛤蟆脸说。 “找到之后呢?”伍福问。 “那是布氏鲸的事情。”领头的蛤蟆脸说。 。。。 “你就坐在这里等着,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我上去看看。”楼下苏祎房间里,黎重把苏祎安置在房间里,折身向楼上走去。 坐在椅子上的女孩身体抑制不住的发抖,黎重又返回来倒了半杯红酒放在女孩手里,半蹲在女孩面前,盯着苏祎精致的眸子安慰道:“你不用紧张,mba已经逃走了,这是布氏鲸信用金库里调查走私扫把藻的小组,跟你没有牵连。” “如果有呢?”苏祎说,“我默许我的助理艾文带了一点烘干过的扫把藻到这里——从我私宅地下室的扫把藻种植园里。” 黎重手里的红酒滑落,咣当一声碎了一地,眼神里少了些许光彩,语调冷淡道:“何冰不是死于争斗。” “对。” 第一百六十章 湾鳄 沙洲别墅里地形复杂,文鸟的翅膀打湿以后再飞不起来,只能变回那个娇小的女孩,mba一把抱过文鸟女孩跳进走廊齐膝深的水里,在水里哗啦哗啦往走廊深处蹚着。 灯光忽明忽暗,三人除了轰隆轰隆的水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张明明不断示意身后的mba动静小点,蹚水的声音太大很容易把那些翠绿的水下怪婴招过来。 几人在忽明忽暗的走廊里不知道走了多久,拐了多少弯,终于来到一处有些亮光的石台上,三人爬上石台歇脚。 “我还以为那条死鱼对自己的藏品有多在乎,没想到说跑就跑,连老巢都不要了。”张明明看着石台下逐渐加深的积水埋怨道。 “不要靠近窗户。”mba一把拉过靠在石台一侧窗户上的张明明。 刚才在mba的房间里那些翠绿的水下怪婴就是因为透过窗户发现mba三人的位置之后,才突然开始对窗户发难,完全沉在水下的窗户被这些赤手空拳的怪婴冲撞了不过几下就破开一道裂缝,这时候mba才察觉到鲤鱼的真正企图,就是要趁人之危,拿走自己身上的那块沾着苏祎口水的烤鸡,然后任由这些水下的怪婴占领消灭了知情的三人,至于伍福那个悬赏追杀令,明显不如布氏鲸信用金库的一纸协议含金量更高。 这间别墅本来风格就十分粗犷,中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各种引擎和各种绝版跑车,现在已经被mba房间里漏进来的水埋住了一大半,室内的电路也在勉强挣扎着。 “这个沙洲别墅在鲤鱼用作收藏藏品的别墅里算是最小的一个,你不是说它在拍卖会上买了一台火箭推进器吗?现在就不在这。”文鸟女孩拧着自己裙子上的水,说。 mba跟张明明在水上扫视一圈果然没发现那台巨大的火箭发动机,不由得对着鲤鱼的厌恶又多了一分。 “怪不得它甩的那么干净,现在怎么办?这些小怪物再撞碎几扇窗户,我们可要被淹死在水下了。”张明明看着脚下渐涨的水势,窗外那些翠绿的怪婴正四处乱窜。 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文鸟姐姐,这些小怪物是什么来历,《玫瑰经》上应该有记载过吧?” “你手里就有一本《玫瑰经》你问我?”文鸟惊诧。 张明明支支吾吾:“我不是不喜欢看书吗,拿到手里就没看过几次,我想你在公会工作过,应该了解更多一点。” “我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看《玫瑰经》,不过看样子,这怪婴应该跟章鱼僵尸是一类东西。”文鸟说。 “章鱼僵尸?”mba惊叹。 “章鱼有九个大脑,海底有些不法分子会把成长期的章鱼大脑取出来一个,这颗大脑只有足够控制章鱼触手的计算能力,然后把那些被取走大脑的章鱼养大,再给它们植入这颗只能保持运动能力的大脑,这颗经过改造的大脑就能完全控制住章鱼,让它们完全遵循改造者的命令,这种东西在海底走私活动中最常见,它们经常会来到陆地水系里捕猎人类。”文鸟解释道。 mba闻言趴在窗户上往外看去,水里游来游去的远远看去正是一些刚刚足月的婴儿,长着健全的四肢,顶着一头柔软的胎毛,只是肤色翠绿,这翠绿也十分不均匀,有厚有薄,有些地方绿的像块祖母绿,那些面积稍大一些的皮肤上则是淡淡一层绿色。 “也就是说,这些怪物并不是完全制造出来的,而是生物改造的成果。”mba说。 “是这样,所以现在水里游的这些,也许曾经也是一些活生生的人类婴儿。”文鸟说,“身上那层绿色物质,应该是防止它们的躯体在水下腐坏的油脂之类。” mba听得倒吸一口冷气,眼前这些水下怪婴足有十几只之数,这十几个婴儿不知承载着多少新组建家庭的希望,若是让他们的父母看见自己还应该在襁褓里的婴儿却被变成水下敢死队,不知道心会碎成什么样。 “我想它们制造这些婴儿只是因为它们活动方便,体型更小,容易隐藏,所以这些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怪婴不会是走私者们的主要工具,所以,你不用感觉太糟心,何况你们人类中间盗走别人婴儿培养成窃贼劫匪的事情也不少见,不要随意评判我们变形兽的行为,对人类最残忍的始终是你们自己。”文鸟似乎看破了mba脑海中的纠结,提点道。 mba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几句,窗外的怪婴似乎要回应文鸟那句“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怪婴”,突然分散开来对沙洲别墅的所有窗户开始发动袭击,这些怪婴之间像是有加密对话一样,十分整齐的一起用力撞向窗户,十几个怪婴两个一组,分散在别墅水下的窗户上,它们小小的身体像是鱼雷一样,在窗户之间拉开十几米距离,再全速冲向玻璃,用自己还没发育的后背撞向窗户。 “没有战斗力的怪婴?”mba一脸惊恐的质问文鸟。 又是一下撞击,这些小小的身体撞击的力量竟然让整个沙洲别墅为之颤抖,张明明跳进水里迅速找到几样可以拿来防身的工具递到两人手里。 “我的意识干扰竟然没用!”张明明尝试放出自己的意识干扰,用自己的视觉和触觉干扰打断这些怪婴的攻击路线,可是放出的意识都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文鸟紧紧握着手里的铁棍道:“当然不会有用,对章鱼僵尸都没用,何况是更高级的人类大脑,它们的意识都由远程控制,你在这干扰一个本来就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怎么会有作用!” “那怎么办!?” 话音刚落被撞出裂缝的窗户哗啦一声纷纷碎裂开来,几股巨大的水柱像是开闸的洪水一样瞬间灌满整栋房子,精灵一样的翠绿怪婴发出尖锐的叫声,四散冲进别墅。 在窗户碎裂的一瞬间mba拉起身边的文鸟女孩跳进水里,张明明紧跟其后,三人在水里用力踩水,在激流冲出来的漩涡里勉强依靠别墅的拱形天花板留下的一点空腔大口换着气。 文鸟不善水性,紧紧挂在mba胳膊上,水面上漂着的三个人尽管张明明的体型最小,但是这些翠绿怪婴还是凭借着本能就感受到三人最弱的是文鸟,mba体型庞大,张明明虽然体型要比文鸟女孩小很多,但是身上凶神信风的杀气却远超mba,所以就近的几个翠绿怪婴没有丝毫犹豫在水下死死地抓住文鸟的脚踝。 文鸟被水下怪物冰凉的双手一抓,立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在容积不大的天花板空腔里震得三人脑袋嗡嗡作响。 眼看文鸟要被拖下水,mba就要潜水去帮忙踢掉几个怪婴,身边的水里却突然钻出一个人头,竟看着有几分眼熟。 “胖和尚,别管你女朋友了,跟湾鳄大人走一趟吧。”来人正是刚才跟游蛇对抗的那个狩猎小队——将死之人小组的组长‘湾鳄’。 第一百六十一章 水下信号弹 mba顺着声音看向来人,要说这和尚确实不一般,单凭忽明忽暗的灯光竟然辨出眼前这人的身份,惊呼道:“你不是死了吗!” “你认识我?!”湾鳄被这胖和尚的反应震住,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mba又趁着灯光仔仔细细的看过这人的脸,这人正是在顶楼沙洲上逃脱后被群蛇保护这来到这栋别墅时,在水下偷袭自己和群蛇的那个人,只是当时他在水面之下,像个水鬼一样抓着自己的脚踝,没看清脸,现在这人的脑袋就浮在自己眼前,一瞬间就调动起mba脑海中的某处回忆,灯光再次闪过,mba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mba注视着来人,眼神冷峻:“两年前的七月份,十五六号,某地出了一件大案,一个常年活跃在某某地的走私贩毒团伙因为勾结越南的一个走私团伙,进入了警方的视野,为首的一个姓田的蛇头在跟缉私警的交锋中打伤两名警员,为了保全自己,还对自己的同伙痛下杀手,这个姓田的蛇头把来自国外某地的同伙骗进了船舱,然后在某地里引爆了这个装着十几个人的货船,制造了当年最大的惨案,某地警方在海湾里打捞尸体都花费了半个月时间,后来这起炸船事件还引起一场歪交纠纷,据说无人生还,但是有些传言说你这个姓田的蛇头逃脱了,社会上很多势力花费很大精力去找这个姓田的蛇头——你的照片在我们报社的社会版面头条上呆了整整一个星期,没想到你躲到水里来了。” “老子倒是忘了你还是个记者。”湾鳄说,“不过让你知道也无妨,反正你今天走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不过纠正你一点,老子现在是某地湾浅水区‘将死之人’狩猎小组的组长,湾鳄!” “我呸!你以为你换个名就不是那个走私犯了,你穿件隔水服就脱胎换骨了,缺乏自我认同是你自己的问题,但是自我麻痹就不对了,你心知肚明自己现在就是一只过街老鼠,你敢在水面上冒个头就必死无疑,还在这跟我装大尾巴狼,现在就把你收下这些绿皮怪婴轰走,我可以考虑不把你藏身之处说出来。”mba怒斥道。 和尚骂完,湾鳄考量到,这人虽然只是个弄笔杆子的记者,不见得有什么腿脚功夫,何况此刻正在水下,自己颇占优势,要活捉他没有丝毫难度。 但是事关自己身家性命,当初落水,起死回生,自己就对自己发过毒誓,绝不再让自己落入敌方之手,这个和尚对自己的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么就算少赚五十万,也不能留他活口。 湾鳄这么想着,殊不知mba正通过忽明忽暗的灯光捕捉着这人脸上的信息,等到湾鳄脸上尽显杀机之时,mba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张明明紧随其后,两人把水下这些正在拖文鸟下水的翠绿怪婴撕扯开来,拉着文鸟一起深深潜入水里。 水下无法交流,张明明只当mba想好了计划,便把自己的视觉意识分裂出来放在mba的视野里,启动了跟随模式,没想到这胖和尚根本对水下的路径一点不熟悉,刚才那个猛子也只是缓兵之计,为的只是转移湾鳄的注意力,想把湾鳄从张明明和文鸟身边引开,自己单独对付湾鳄,眼下本来一人的队伍突然变成三人,逃不出十米就被湾鳄追上来团团围住。 “坏了!”mba暗自叫苦,自己三人没有水下呼吸设备,刚才草率潜入水里现在正中湾鳄下怀,他们有改造过的水肺,只要把自己三人困在水下,要不了多久三人就会被憋死在水下。 果然湾鳄的‘将死之人’小组和十几个翠绿怪婴把张明明,文鸟和mba三人团团困在水里,三人一旦试图突围,就会被面前的短刀和怪婴尖锐的爪子逼回来。 三人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耳膜咚咚作响,张明明的鼻子渗出一股鲜血,志在必得的湾鳄在三人面前不由得放松起来,在水里扭动着肌肉饱满的躯体用诡异的姿势庆祝着这唾手可得的胜利。 不料形式陡变,一道红光在水下闪过,一队手持信号弹的怪物突然袭来,信号弹在水下发出灼人的红光,这些红光乍一看就是专门克制翠绿怪婴的东西,只见这些怪婴看见红光就像撞见火堆的蚂蚁一样纷纷散开,朝着没有红光的地方逃去。 不过眨眼间,刚才还团团围住三人的队伍就剩下了湾鳄带领的几个喽啰。 这些喽啰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操着手里的短刀就朝手持红光的这伙人袭来,没想到迎面撞上几支锋利的鱼叉,瞬间两个喽啰的脑袋被贯穿,像被戳破的西瓜一样无力的漂在水里。 见此形势,湾鳄并不恋战,拿起自己手里的短刀比在mba喉咙上,喊话道:“这是我的猎物!你们这群海怪是要在运动会上违反狩猎规定吗?” “违反规定?运动会明确规定‘不得借助任何本队人员以外的外力狩猎,违者成绩作废,造成严重后果的将依法追究基本法责任’,刚才你们‘将死之人’小组跟十几只翠绿怪婴一起围攻这几个猎物的场面大家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现在就把这三个人交出来,否则‘将死之人’小组,全员都会变成将死之人。”一个声音冷冷道,这群怪人身上缠满了海藻,在水里极易隐藏。 湾鳄被海藻怪一句话问住,便不再满嘴规定,一副鱼死网破的劲头,说道:“那就试试谁能带得走他们吧!” 说着就朝着海藻怪扑了过来,身后仅剩的几个喽啰见老大带头冲锋,也朝着这些海藻怪扑过来,没想到就要撞到鱼叉上时,湾鳄突然拐了个急弯,躲过了鱼叉,身后的几个喽啰纷纷被鱼叉贯穿,从头到脚,再弯不得身子。 一眨眼,湾鳄就已经潜入深水,消失不见。 海藻怪过来拉住即将被溺死的三人朝水面游去,水面上此时天色大亮,三人被拖到沙洲上,海藻怪脱了身上的海藻,不是别人正是在堰塞湖里捕猎过mba的宋琳。 宋琳来回为三人做了十几分钟的心肺复苏,三人陆续把水排出来,恢复了呼吸,广阔的水面上一轮烈日把三人晒的头晕目眩。 啪!张明明脸上挨了一巴掌。 张明明用力揉眼,看清面前这个长着一身海藻的女生正是宋琳,不由得心虚起来,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宋琳又给了一巴掌,两眼含泪,比着手语像是在问些什么。 张明明闭着嘴不说话。 宋琳又比划一遍自己的手语。 “她在问你——‘你把他藏在哪了?’”文鸟翻译道,“你藏谁了?” 宋琳弯腰在沙洲上写下三个字——吕颂彦。 第一百六十二章 堕落传说 此时日头正盛,沙洲上干净的白沙被晒得滚烫,沙地中央稀疏的几棵植物也被晒得垂头丧气。 三人湿漉漉的衣服被烈日烫的湿热难忍,mba呼啦一声脱掉自己的上衣用力拧着,文鸟风干着自己的长发,宋琳也把自己身上的海藻摘下来些。 吃了两巴掌的张明明向三人坦白了自己私藏了吕颂彦的事情,看见宋琳的要吃人的眼神之后,张明明巧妙地在藏人的环节里加上了小和尚做主谋。 不料这个说法一出口就招来宋琳一阵轻蔑的冷笑,只见宋琳手舞足蹈的打出一些手语给文鸟看,文鸟过来正视着张明明的眼睛说:“是小和尚告诉宋琳,吕颂彦跟你在一起,她才会来找你的,你还是老老实实说实话吧。” 无奈张明明指示要找到吕颂彦必须先找到闫先生,这回原原本本的把吕颂彦的下落交代了一遍。 原来那天布氏鲸信用金库的缉私小组追到狗宅,郝利带着十几条经过训练的野狗极力阻挡,可是自己这些用土办法训练出来的野狗怎么能跟布氏鲸信用金库培养出的职业杀手一较高低,果然出师不利,郝利指挥群狗对缉私小组发动的第一次交手就败下阵来,有几条动作慢的野狗当场毙命,脑壳像是一颗被踩爆了的西瓜。 眼看郝利和野狗根本不能阻挡这些怪物,张明明便把吕颂彦交给闫先生,闫先生化作花豹把吕颂彦驼走,找了个地方藏起来,那是最后一次见到瘦弱的少年。 “可是吕颂彦跟宋琳和艾文一起被章鱼僵尸抓进水里,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水库里?难道淡水水域也有活体人类交易市场?”文鸟问道。 张明明看看宋琳,回道:“因为他的身体原因,所以没有参与海底交易的价值,就被扔在黄河里,被刚才出卖了我们的那条鲤鱼救了下来,就在水下的这间房子里,小和尚发现了他,我们去帮鲤鱼偷东西就是为了换回吕颂彦,没想到,小和尚被绑架了,吕颂彦也快死了。” 听到这刚才一直沉默不语的mba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三人纷纷回头看向这个胖和尚。 mba笑够了,说道:“张明明你能想象我现在有多失望吗?从大雨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你跟一个小和尚一起骑着狮子和老虎跑在我前边,我就一直在围绕在你这个传说中的九岁小孩身边,一步一步加入到你们这个见不得光的群体里,你有骑狮子的传说,你亲手害死自己的小伙伴,逼走你们村里的村长,活活气死自己的父亲和爷爷,连亲生母亲都抛弃了你,你简直就是活着的黑暗传说,发生在你身上的这些猎奇历险故事不断给我提供继续待在你身边的动力,可是看看你现在,像个战战兢兢的三好学生,你是怎么了?” “我求你待在我身边了?”张明明听的莫名其妙,反问道。 “他会是保持人类和公会之间微妙平衡的一个重要角色,所以,我们最好能保持他在我们这边。”文鸟突然说。 张明明表示不明所以,也不愿意深究,转身问宋琳:“小和尚被绑架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那些人好像需要小和尚帮他们做点什么,你说小和尚告诉你吕颂彦的下落,是他回来了吗?” 宋琳点头,又打出一串手语,示意立刻带自己去找闫先生。 “我们先去找到闫先生吧,这个沙洲很快就要沉下去了。”文鸟说,果然这个鄂弼鲤鱼用作私宅的沙洲内部份空腔被流水冲击,部分已经开始坍塌。 文鸟腾空变回本相,扑棱着翅膀腾空而去,张明明和mba跃进水里,由宋琳带领的小组护送着朝闫先生水边的别墅游过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文鸟 七月的烈日烧透了整片天空,宋琳护送张明明和mba来到闫先生别墅之后,因为还要照顾比赛成绩,所以必须回到水里赶进度,临走前宋琳约张明明晚上在水库边上见面,要求张明明在那之前必须找到吕颂彦的下落。 张明明和mba听到“赶进度”这三个字,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噤,仿佛看见了宋琳鱼叉尖上的鲜血,听到了水边的惨叫。 两人走到闫先生别墅门前时,刚从水里出来湿漉漉的衣服已经被烈日烘干,门前花园里种的月季也被晒得打蔫,尽管刚从水里出来,但还是希望尽快进到阴凉的室内喝杯冰水。 小道尽头摆着一个竹制摇椅,门廊没有挡住阳光,摇椅完全暴露在阳光下,一个纤长瘦弱的身影正躺在摇椅上悠闲的晃悠着。 张明明走过来用手指戳戳摇椅上这人的手背,本来煞白的手背已经被晒得通红,光看颜色就知道半个小时后会脱掉一层皮,这人被戳了手背,也不收回去,只是反转手背,温和的抓住张明明的手指。 张明明把自己的小手放在张开的手心里,蹲在摇椅旁边说:“不晃眼啊,快晒脱皮了。” “这是我唯一能看见的东西,阳光穿破我眼前永恒的黑暗在残缺的视网膜上留下一点红光。我看不够。”艾文松开张明明的小手,坐了起来,说,“文鸟已经回来了,说了宋琳的事,但是闫先生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回来。” 这倒是令张明明感到意外,闫先生是他认识的最不喜欢交际的一个变形兽,昨晚帮忙藏了吕颂彦之后又把自己从缉私队手里解救出来,自己在别墅里躲避缉私队的时候,偶遇了正在被何冰侵犯的苏祎,出手打死何冰之后又趁乱把何冰的尸体转移到暴乱的沙洲上,那时因为急着找鲤鱼求助,不识水性的闫先生就在何冰的房间里跟张明明和文鸟分手,如果他是一直没回来的话,那就要考虑他被俱乐部囚禁起来的可能性了。。。 张明明这么想着但是嘴上没说,推门进屋,文鸟正穿着围裙打扫房子,一副家庭主妇形象,瘦弱的身子被肥大的围裙整个包了起来,老虎和狮子被赶到二楼,坐在宽大的扶手上梳理着自己的毛发,活像两个石狮子,两个石狮子看见张明明进来也只能在二楼嗷呜叫着打个招呼,那些在马戏团袭击里活下来的哈巴狗们被圈养在后院里,原本脏乱臭的室内的一切都被文鸟整理的井井有条。 怪不得艾文被轰到走廊里晒太阳——张明明想道。 “文鸟姐姐,闫先生不给你发薪水就让老虎揍他,家政公司都没你做的仔细。” 文鸟挥挥手,示意张明明别再往前走了:“地还没干,你就站在那不要动。闫先生的房子装修完自己还没住过就被我们捷足先登了,上回苏祎来说这里味道很难闻你没看见闫先生脸色很难看吗?” 张明明抢过文鸟手里的拖把,说:“闫先生昨晚跟咱俩分手之后就一直没回来,你说会不会?” “我不知道!你放开我的拖把!”文鸟一把又夺回张明明手里的拖把,继续埋头拖地。 mba过来把张明明拉开,轻声说:“出去等吧。” 两人回到走廊,看着文鸟小小的身影在客厅里忙碌着。 “她需要这种方式舒缓压力。”mba说。 张明明看向文鸟,房子里的中央空调没有开,室内只是开着窗户在通风,尽管如此屋子里还是闷热不堪,文鸟则专心致志的拖着地,墙角和桌子下边都一丝不苟的给拖了干净。 “女生真奇怪。”张明明说,“我们这么多大男人在她面前挡着,她实在不需要有这么大压力。” “她是你们这个阵营里,唯一一个会飞的,你们做任何事都离不开她吧。” 张明明尴尬的笑笑。 两人在门外等了半个小时,身体晒得跟艾文一样通红的时候,文鸟打扫完卫生出来了。 “理清思路了?”mba上前问道。 文鸟脱掉身上的围裙,抬起汗津津的小脸对着阳光深吸了一口气,说:“去俱乐部。” 第一百六十四章 脸 文鸟做鸟形飞去俱乐部。 在天上看来水边黑漆漆的俱乐部像个彻夜狂欢的摩登女郎,正婀娜的侧躺在水边小憩,前侧的道路上停着两台卡车正在回收酒瓶,十几个赤裸上身的精壮汉子拉着拖车一车一车把昨晚用过的酒瓶从地下室拖出来,临水的那边柳树低垂,柔软的柳枝扫着水面,一派安详景象。 “这地球上随便哪个人类过来看见这种祥和的画面也想象不出昨晚这里发生过什么。”文鸟在空中这么想着。 盘旋落在柳树上,不远处张明明骑着自行车往这边晃荡了过来,文鸟落在树上,张明明把自己的意识裂变出来钻进文鸟的视野里。 “这边的窗户都长的一样,你不要急。”张明明放出自己的听觉干扰过来,一面用文鸟的视野观察着临水的窗户,一面用自己的听觉干扰在文鸟小脑袋旁边耳语,文鸟要他找到何冰的房间,上回跟闫先生一起钻进正在施暴的何冰的房间纯属偶然,这回要专门来找这个窗户就有些难度,这些俱乐部临水一面的窗户都长的一样,一面开着落地窗的玻璃墙,接水的地方是青石垒成的墙壁,这样玻璃幕墙和青石墩的搭配看上去十分凸显这个俱乐部主人的品味。 “闫老头说,这个俱乐部是他找的意大利设计师给设计的,很擅长设计水上建筑,意大利人为什么会擅长设计水上建筑。”张明明在文鸟耳边絮絮叨叨。 “威尼斯在意大利......你上到几年级了?” “暑假结束四年级。”张明明回道,似乎没有意识到文鸟语气里的嘲讽,认真的汇报着自己的身世,张明明这么说着,双脚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起来,文鸟的视野偏窄,通过文鸟两只小眼看见的不过方寸之地,不自觉地左右移动着双脚试图扩大视野范围。 张明明这么往前走着,不料一脚踩进水里,立时尖叫起来。 他这尖叫不要紧,却忘了自己的声音会一丝不漏的传递到文鸟耳朵里,张明明的尖叫声像是在文鸟耳边炸开一样,瞬间张明明的尖叫和文鸟的啼叫声响彻水面。 。。。 在出发之前文鸟把别墅里的人兵分两路,昨晚刚刚跟七号厅俱乐部结过梁子的mba跟艾文带着几条狗去山上找吕颂彦,自己跟张明明来到七号厅寻找昨晚还在这里一直没回家的闫先生,这样一来找到吕颂彦下落的几率会大一些,到晚上总归跟宋琳有个交代。 此时的俱乐部只是在外边看上去风平浪静,其实整个俱乐部里气氛十分紧张,昨晚mba从这里逃走之后,布氏鲸信用金库的缉私小组登上顶楼沙洲。 缉私小组先礼后兵,对伍福行过鞠躬大礼之后,伍福却并不配合缉私小组的工作,这小组虽然知道伍福的名号,却对他乖张的性格没有丝毫了解。 伍福原是一头野狼,在神州大地上经历烈火风霜,跟张明明手下的郝利一样,从山沟里建立起自己的一支狼族,一点一点逐渐壮大起来,几十年风霜雪雨不断,让伍福深感命运待自己不公,自己在陆地上为之奋斗的东西不过是那些出生在海底的贵族们一出生就自带的福利。 所以伍福拿着自己的全部身家,以陆地变形兽贵族的身份试图跟海底人攀上点关系,以自己的全部身家在东北太平洋海盆平原上换来一处安身立命之地的时候,却受到海底人极为不尊重的回复,后来很多年,伍福的妻子都把这件事挂在嘴上,按照她的说法——海底人拥有这地球上最丰厚的财富,他们不需要陆地上一条人狼在他们面前展示财力。 经过多年的争吵,伍福终于对这种生活感到厌倦,无奈和妻子分居,所以在那次吃亏之后,伍福就跟海底人结下私仇——尽管大部分只是单方面仇恨。 所以在沙洲上看见布氏鲸信用金库的缉私队时,伍福就打定主意,不管他们今天来找什么,有自己坐在这,他们都不可能顺心遂意。 眼看沙洲上一场恶斗在所难免,俱乐部老板黎重及时出现,商人发挥谈判技巧,把伍福和缉私队拉了下来,双方见天色渐亮,也不变顶着一张兽皮站在顶楼现眼,便随黎重下楼。 文鸟和张明明发出惨叫的时候,缉私队正在对整个俱乐部进行搜查。 这两声尖叫,把缉私队的目光吸引到水面上。 “一只澳洲禽类——女性变形兽,一个幼年人类——信风。”缉私队内部传递着消息。 。。。 本来在缉私队眼里这两位只是寻常路人,即便是一只变形兽和一个人类中的凶神信风也跟缉私队没有任何关系,最多只是把这两人的去向汇报给布氏鲸信用金库而已,只是小队此时正在执行任务,这两个身份本就不清白的角色在窗外鬼鬼祟祟的往室内偷窥,便要抓来问问清楚。 张明明本来不慌,虽然自己被缉私队抓起来过,但是自己从克克那里买的皮还有许多局部没用,这回出来之前又换了面部大部分新皮,所以谅这缉私队也不见得能识别出自己就是昨晚逃跑的那个。 果然张明明和文鸟没反抗多久就被抓了起来。 缉私队抓张明明和文鸟手到擒来,可是刚把两个嫌犯带到室内,自己连带嫌犯都被包围了起来。 “黎老板怎么说?”缉私队的小队长问道,“我们完全看在黎老板的面子上才同意不跟这位狼先生发生冲突,现在狼先生这么挑衅,是黎老板面子不好用了?” 伍福一脸寒意,虽然笑着但是嘴里的温度堪比干冰,道:“别误会,我不在这跟你动手,黎老板的意思是——放了这两个小孩,这两个小孩跟走私没有关系,你会找这么两个笨手笨脚的小东西走私扫把藻吗?” 黎重突然被cue,便笑道:“这两个小孩确实不像是跟扫把藻有关的小东西,若是在我俱乐部附近失踪了,影响不好,小队长检查检查,没事就放他们离开。” 缉私队小队长不紧不慢的在张明明面前晃悠一圈,突然捏住张明明的鼻子——呲啦,张明明一声惨叫——整张脸皮被揭了下来。 “这就是昨晚私藏扫把藻的罪魁祸首,黎老板,问题变得复杂起来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淡水空气室 文鸟和张明明被关在同一个笼子里,一个壮汉过来把两人放在刚才用作推废酒瓶的那台小推车上,像拉着一筐啤酒瓶一样离开了大堂。 失去皮肤的脸迅速失去水分,暴露在外的神经和血管被绷的动弹不得,张明明的双手被捆着,身体不受控制的在铁笼上撞来撞去,失去嘴唇的保护牙齿被撞的松动起来。 拉车的壮汉像是不知道自己的推车上放着两个活人,似乎只当他们是寻常的啤酒瓶子,丝毫不在意的走在前边,甚至不回头看一眼。 张明明用自己乌青色的眼球对文鸟使着眼色,这笼子由铁条焊成,铁条和铁条之间足有一拳的缝隙,文鸟完全可以在这笼子里飞出去,张明明试图放出自己的听觉干扰,告诉文鸟找准机会飞走出去求援,可是因为脸部皮肤受损带来的剧痛,张明明甚至连讲话的力气都匀不出一丝丝,只能依靠眼神试图跟文鸟形成沟通。 文鸟明显读懂了张明明传达的信息,却摇摇头,悄无声息的褪掉羽毛变成那个娇俏的女孩,张明明的脸随着手推车的颠簸不断撞在铁条上,文鸟用自己的胳膊揽住这张可怕的脸。 “即便出了这个笼子,有缉私队在这,我也很难飞出这个俱乐部,即便飞出这个俱乐部,我们这边也没有人手可以过来帮忙了,我留在这也许更有帮助。”文鸟轻声说。 文鸟变做的女孩胳膊细长,皮肤净白,禽类的体温一般较高,张明明闻言便安心的靠在文鸟的胳膊上,伴着脸上的疼痛沉沉睡了过去。 。。。 关押张明明和文鸟的地方是水下一处类似海底空气室的那类东西,可是海底人为自己的奴隶们提供的空气室都安装了新风系统,水电供气设施一应俱全,有些还有不错的装潢,就像劳为艾文提供的那间,可是张明明跟文鸟呆的毕竟只是个牢房,淡水水下空气室的条件更是远远不如海底那些气派,张明明在文鸟怀里睡了没多久就被污浊的空气闷醒了过来。 “我们被关多久了?”张明明问道,这么一张嘴问道,只觉得自己脸上紧绷绷的痛感缓解了许多。 不由自主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润滑的新奇手感令他感到惊奇不已,便在脸上尽情摩挲起来。 “不要一直摸,等会再脱皮了没有新的给你换。”一个熟悉的声音压的低低的说。 是闫先生。 张明明坐起身:“这是哪来的皮?” 闫先生过来凑到张明明的耳边,低声道:“苏祎的,她觉得你那张大血脸看上去实在难以忍受,就让我把她腋下的皮取走一点盖在你脸上,这里只有你跟她是人类,我跟文鸟的皮你都用不了,苏祎她完全出于无奈,等出去了,还要把这些皮还给她。所以你就继续装睡,别去找骂。” “...还得回去吗?你还会换皮?”张明明惊叹道。 “我不光是建筑工程师。”闫先生说完拍拍张明明的肩膀,张明明顺从的躺下闭眼继续养身。 “你们男人是不是到死都不敢面对一次自己的责任,张明明呢?醒了就让他滚过来,我身上的皮肤可是投入了重金保险的!让他随意这么割走这么大一部分,明年我的保费得涨多少知不知道......”一个聒噪的声音响起来。 是苏祎过来了,张明明赶紧闭眼装睡。 闫先生起身过来拦住正过来兴师问罪的苏祎,连连说道“他刚醒来又被疼晕过去了”。 苏祎过来挥手朝张明明那张刚换完皮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张明明一声尖叫还没喊出来,就疼晕过去了——这下是真晕了。 文鸟变回了拳头大的小鸟,站在闫先生肩膀上,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 三人在张明明身边席地而坐,闫先生讲起昨晚的事: “昨晚我跟张明明分手以后,就回到俱乐部,下楼来找苏小姐,我想当时的场面那么混乱,也许苏小姐这里会有什么麻烦,可是刚下来就看见黎重正在苏小姐房间里。” 苏祎张嘴打断道:“黎重是护送我回房间的,之后我们两个说起来缉私队的事情,他很生气,就把我送到这里关起来了。” 闫先生耸肩,说自己看见苏祎被关起来,被关起来虽说看似很失礼,但实际上却是在保护苏祎,于是闫先生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没想到苏祎刚刚被带出自己房间,正好跟自己撞在一起,苏祎无意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让黎重以为闫先生跟扫把藻这事有关,便客气的请闫先生“下水避避风头”,所以自己也被关了进来。 “眼下怎么办?”苏祎问道。 文鸟和闫先生面面相觑。 “逃掉的可能性不大,而且,现在缉私队在这里,躲在这个空气室里还安全一点。”闫先生说。 看见闫先生这么不置可否的态度,苏祎着急起来,说:“姓黎的不可靠,如果他跟缉私队达成协议把我们交出去,谁都活不成。” “缉私队来这,跟你有关系吗?”文鸟似乎从苏祎的态度里察觉到一些什么,问道。 苏祎却没给文鸟一个好脸色,冷冷道:“你也被关在这里,他们跟你有关系吗?” “他们不会把我们放在这置之不理的,今晚之前,一定会就这次的走私事件讨论出一个结果。”闫先生说。 “为什么?” “我在进来之前,俱乐部里的服务生们一边处理着mba大闹俱乐部留下的混乱场面,一边在准备着一件很重要的事。”闫先生说。 “到底什么事?”文鸟跟苏祎异口同声问道。 闫先生似乎并没有因为两个女生的催促而变得着急一点,仍旧慢条斯理的说:“你们知道伍福在这里吧,今晚伍福的妻子会来这个俱乐部,他们夫妻两个仇视海底人是出了名的,所以,缉私队一定不会留到晚上。” 听到这,早就醒来的张明明实在忍不住了,呼一下坐了起来,问道:“伍福的媳妇?那刘程算什么?” 三人皆被暴起的张明明吓到,文鸟更是在闫先生肩膀上掉下一坨热翔。 闫先生笑笑,说:“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等会苏祎又要抽你巴掌了。” 空气室里看不见天色,水面距离头顶足足有二十几米深,除了深水带来的压迫感之外,四个囚徒对时间的流逝几乎没有任何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空气室的密闭门响了一声。 四人都竖起耳朵,希望来的是俱乐部的人。 可是一阵水声响起,一双湿漉漉的脚像是踩着两块浸透水的抹布一样,走在地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是缉私队的怪物来了。 “我就知道姓黎的靠不住!”苏祎咬着牙低声说了一句。 缉私队下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稳准狠的抓住文鸟,另外两个一个抓住张明明,一个抓住闫先生。 “不得了啊,刚撕了你一张脸皮,又长出来一张新的。”为首那个揶揄张明明道。 张明明顾不上回应揶揄,问道:“就抓我们仨?” 为首那个缉私队怪物对苏祎说:“苏小姐受惊了,这三个是走私扫把藻的重犯,我们代表布氏鲸信用金库来逮捕他们回海里。” 闻言张明明哭笑不得,对苏祎说:“就你埋怨最多,就你没事。” 三人押着张明明,文鸟和闫先生出了空气室,打开一道侧门往水里走去。 这不是来时的那条路线,张明明想道,缉私队这群人是要直接进水,也就是说...... 张明明灵机一动,喊道:“我在楼上藏了扫把藻!” 第一百六十十六章 屏蔽器 张明明喊着一声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若是这群缉私队的不搭理这一声,被带走也就带走了,故事到此为止。 缉私队队长对这个曾经在马戏团后台撬了狮子笼的小魔王并非没有忌惮,这个眼珠子一转就满嘴跑火车的小兔崽子莫不是知道了海底人跟伍福夫妇的恩怨,故意要引这个小队去地面上见见伍福和他老婆,若单单伍福在这里还好,据说他老婆是个极难对付的角色..... 张明明看着缉私队队长陷入沉默,知道自己十拿九稳了,吊儿郎当的说: “想不到啊,想不到啊,大名鼎鼎的缉私队竟然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赚到这份工资的。” 缉私队队长一副‘看你表演’的表情,等着张明明说下去。 张明明眼角瞟过缉私队队长——这家伙果然不好对付——看来一般的谎蒙不住他。 想到这张明明借坡下驴——闭嘴不说话了。 摆出一副‘任你处置’的样子,一旁的闫先生和文鸟看明白了张明明的小聪明,立刻装出一副跟自己无关的造型来,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缉私队。 这些缉私队真的犯难了——队长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死孩子想道——若是他再多说一句,自己就能确定这小孩在撒谎,可是他起了个头,再不往下说了,一时间竟然变得真假难辨起来。 妈的若我不是缉私队的,一定要痛痛快快的宰了这个小兔崽子——缉私队队长内里这么想着,脸上不动声色的把张明明三人分别分开。 “先说的先走,剩下的背黑锅。”缉私队队长对三人喊道。 缉私队身上带着的那个小包里有各种设备,三人被分开不过两三米,站在不远处看起来三个被分开的人中间只隔着不到三步远,可是缉私队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信号接收器,摆在三人中间,三人之间的距离感受瞬间变得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这是布氏鲸信用金库跟海防部门共同研究出来的信号屏蔽器,因为海底人在陆地主要抓捕的都是一些珍稀人类,大多数是张明明这样的信风或者各类凶神,保不住就有些擅长意识裂变的,所以制作这个信号屏蔽器就是为了屏蔽凶神裂变出的意识干扰狩猎员。 而缉私队配备的更是这些设备的强化版,此时摆放在张明明三人中间的更根据对意识裂变进行的逆向研究制造出来的具有意识裂变功能的屏蔽器,不仅能屏蔽凶神释放出的意识裂变,更能通过自身裂变在干扰对象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让这些变化多端的凶神们放眼望去尽是虚无。 所以此时纵使张明明有千般手段,也难把自己的想法传达给其他两人。 不幸的是闫先生和文鸟并不知道张明明准备了什么说辞。 全靠默契了。 。。。 张明明低头还能看见自己脚下的玻璃路面,看向四周却只有厚重的浓雾,浓雾里两个身影跟自己面对面站着,用不流畅的中文说着: “你私藏的扫把藻在哪?” 这是缉私队的——张明明这么告诉自己。 四周的迷雾越来越浓,环顾四周自己像是被淹没在海水里,除了浓雾之外什么都没有,张明明想要抬起自己的双手看看,可是双手被绑在身后,一动就疼的脸蛋都在抽搐,置身这样的迷雾里不过三十秒,张明明就开始陷入一种狂乱的幻想中。 迷雾里危机重重,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传来,像是有个巨大的食人兽,正张着血盆大口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舔舐着嘴里尚有余温的鲜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迷雾中传来——这个食人巨兽正在调转角度——似乎要开始发动攻击了。 张明明感觉自己的背后在冒汗,大臂上的鸡皮疙瘩正发出爆炸声。 “你私藏的扫把藻在哪里?” 这声音在迷雾中传来,比天边的蜂鸣还飘渺,却又比耳边的惊雷更清晰。 迷雾越来越浓,此时已经看不见自己脚下了。 突然一声尖锐的惨叫划破迷雾,在耳边炸响,这是一个女声,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惊恐和绝望,这声音响过一瞬,又像一道闪电划过,瞬间消失在天边,只是这声音中的恐惧和凄惨像是一盆冷水泼过张明明的全身。 ——是文鸟!张明明突然想到——没想到这个屏蔽器的功效竟然如此强大,几乎令张明明忘掉刚才还在自己身边的同伴,再在这个屏障里呆上一会,想必连自己都会忘了是谁。 文鸟,文鸟,文鸟。张明明努力回忆着文鸟的音容笑貌,红红的笑脸,像打翻的调色盘,拳头大的身子上长着一对灵巧的小翅膀——她好像还会变做一个小女孩。 这小女孩比自己高不出多少,但是爱说爱笑,平时眉头紧促,让人觉得她很难交流,实际上说不上三句话人们就会发现这是个非常随和的小女生。 身边迷雾里的食人巨兽腥臭的鼻息喷到了张明明脸上,钢针一样的胡子刮过张明明尚未痊愈的脸皮,这胡子刮过人脸的节奏像是经过设计,像训练有素的行军蚁一样,准确的踩着节奏,一点点蚕食瓦解着受困迷雾中的人的精神壁垒。 张明明感觉寒毛直竖,刚才勉强回忆起的关于文鸟的回忆几乎瞬间就要离自己远去,张明明用力挣扎着双手,想要伸手抓住迷雾中的那点幻象。 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你越挣扎,就会缠得越紧——这句话跳进张明明脑海里。 越挣扎就会缠得越紧——这是耳机线结——艾文在海里回来之后给自己演示过耳机线结的打法——越挣扎就会缠得越紧。 一瞬间信风五子,马戏团,狮子,马来熊和老虎,红发的约翰还有金妈和明爸(张小七)统统回到了张明明的脑海里。 顿时迷雾散开。 。。。 缉私队把张明明,文鸟和闫先生分开放在三个屏蔽器中间,对张明明的天赋有所耳闻,还特意给这小孩多加了一个屏蔽器。 文鸟经不住屏蔽器里的精神折磨瞬间晕了过去,闫先生呆在里边一言不发,像是陷入了某种惨痛的回忆里,张明明——打破了屏蔽器。 第一百六十七章 贵妇 缉私队队队长从业十余年,在他职业生涯的前四年深受陆地上的凶神困扰,各路凶神在被捕的时候都会释放出自己最强悍的技能,或裂变意识或精神入侵,缉私队的工作开展起来十分困难,直到后来布氏鲸信用金库意识到陆地走私团伙中间的凶神们已经对扫把藻的垄断产生极大的威胁之后,才斥巨资引入屏蔽器,抓捕那些隐藏在人群中的凶神才变得简单许多。 屏蔽器投入使用后的长达七年里,像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没有一次失手,可是眼前这个不过九岁的小孩却在五分钟之内就击破了屏蔽器的壁垒——这令整个缉私队感到极度不安,每个成员都仿佛看见自己又回到那个被凶神们虐的要死的时代。 张明明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突破了一个时代的壁垒,他的行为证实了凶神群体正在进化,事实也确实如此——在张明明这次打破了屏蔽器之后再没人把屏蔽器用在抓捕凶神的行动上——这自然是后话。眼下张明明还从自己被困在屏蔽器制造出的幻象里难以自拔,正伏在地上一页一页的翻阅着自己的脑袋,死在烈日下的父亲,被娘家绑回家的母亲,活活气死的爷爷和卖友求荣的马来熊一个个都回到了自己脑海里。 此时缉私队中间正在激烈的交换着眼神,缉私队队长处变不惊,道:“想起来放在哪了?” “把我的手解开。”张明明敏锐的捕捉到缉私队队长语气中那一丝缥缈的失落,瞬间明白他在其他两人嘴里没有撬出来一丝有用的信息,这说明自己有谈判的筹码了。 队长冷笑看着张明明,一言不发。 张明明也一脸平静的看着缉私队队长,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两人僵持足足三分钟,一群人虽然置身水下,但是水面上的俱乐部突然热闹起来,这份喧哗水下不能说一点听不见——这喧闹意味着伍福的妻子已经来了。 不管是真是假,缉私队的目标是《不准许任何一个扫把藻的菌落失去布氏鲸的控制》,所以张明明既然说了这句话,就必定要从他嘴里再抠出来一点有用的信息。 队长解了张明明手上的耳机线结,手上勒出深深紫色血痕的张明明正在活动着自己的手腕。 “我身上的皮随时可以换,上次在狗宅跟你们短兵相接的时候,我把剩下的那点扫把藻塞在自己的皮下,带了出来,本来以为你们当场就会发现,没想到竟然跟你们走了一路都没人发现。”张明明说。 队长过来伸出大手钳住张明明的下巴,用力之大几乎把张明明稚嫩的下颌骨捏碎,恶狠狠道:“张明明,你在指望这点能耐帮自己逃跑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抓到我的时候搜查过我的全身......”张明明狡辩道,紧接着话锋一转,说,“可是你们在一个小孩身上套用搜查走私犯的流程,容易灯下黑啊。” 张明明从被捏变形的嘴里憋出来一句嘲讽。 队长的大手松开,若有所思——这小魔王古灵精怪,但说到底毕竟只是个小孩,走私犯们通常会把禁物吞到肚子里,但是人类小孩藏东西的逻辑,一般都在床底下,枕头底下,再不济就是塞在帽子里,裤兜里,可是经过检查他身上确实没有藏东西的地方,如果不在身上,也不在身体里边——那就在身体里边和外边的夹层里。 一副人体解剖图像生动的出现在队长的大脑里,从解剖结构上来看,眼前这个小魔王身上确实有一个在里边塞东西确实不会被人怀疑的袋子——不是袋鼠那样的。 “你真恶心。”队长说。 “保命嘛。”张明明说,“我把扫把藻带到这里之后就藏在何冰的房间里了,你懂吧,他的房间不会被你们怀疑。” 队长吩咐四个手下在这里看守着闫先生和文鸟,另一边亲自带着张明明上到水面上俱乐部里寻找张明明嘴里那些被藏起来的扫把藻。 “十分钟之后我们没有回来就杀了他们两个。”临走前队长吩咐道,说罢带着张明明往沿着楼梯上去。 两人走的这道楼梯虽然在水下,但是主体是一道全封闭的玻璃管道,黎老板建造本来就用作水下观光,这管道在水下四通八达,小和尚加入公会时就是通过这些管道的岔路去了海螺塔里,黎老板安排人每周两次擦拭管道,所以透光性极佳,此时水下的两人抬头就能看见水上发生的事情。 水面上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只是为了迎接伍福的夫人,整个水面被打的灯火通明。 若说伍福是个爱好排场的角色,那他跟自己的夫人比起来就朴素的像是一碗清汤面了。 黎老板在处理掉缉私队和伍福之间的矛盾之后,只当这个大麻烦已经离了自己的俱乐部,便专心致志的准备起欢迎伍福夫人的事,他和伍福夫妻两人不算熟悉,却在跟夫妻二人建立社交关系之前就把他们的习惯爱好打听的一清二楚,伍福来俱乐部参加海洋运动会开幕的时候黎重就准备了欢迎夫妻两人的规格,只是这位太太因为一点私事没有跟着伍福一起过来,今天才迟迟登场。 黎重把俱乐部门前横铺了十七米的红色地毯,又在地毯两侧打上漂亮的灯光,在场的变形兽们听说伍福的太太要来,纷纷侯在地毯旁边等着一睹芳容,一来伍福妻子的美貌盛名在外,二来她的毒辣手腕比美貌更甚——换句话说没人敢不出来迎接。 一众人在地毯两边等了足足半个小时,连伍福也站在地毯尽头等的开始犯困的时候,冷不丁一阵轰鸣声传来,似乎是一辆大马力汽车的嘶鸣。 果然道路尽头缓缓开过来一辆红色的越野车,高高的车架和厚实的车身让它看起来像是一辆所向披靡的坦克,血红色的车身在灯光下看起来亮眼至极,几乎要把人的眼睛烫伤。 有这么一辆气派的车,它的主人却没有坐在车上像个普通的大人物一样半开着窗户向两边的芸芸众生挥手,而是选择了更奇怪的一种出场方式——缓慢行驶的车头前边跪着两个壮汉,这两人穿着极为讲究的西装,远远看上一眼就能发现这西装价值不菲,可是穿着它们的两人却像是两只训练有素的狗一样,跪在地上双手撑地爬行着。 两人爬行的十分稳当,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安安稳稳的坐在西装男背上,身上穿着一件正红色的红裙,厚重修长的裙摆拖在地毯上,把火红的地毯映的像是风吹雨淋的脱色红砖。 这妇人神态自若,大气的脸上带着一股希腊雕像般的雍容态度,一头淡金色的长发盘成华贵的发髻。 地毯两边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变形兽们面对这妇人的脸竟然变得大气不敢喘,一个个安静的像小猫,低着头只敢在眼角轻轻扫过这妇人的美貌。 伍福肩膀上的红尾鸢热情的朝女主人飞过来,伍福也跟过来搀扶着自己的夫人从两个西装男背上下来,西装男卸下妇人,自行停在地毯的一头,黎重带着一班经理迎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吻手礼。 “听说夫人在昆仑的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我代表华北的同僚向夫人道贺。”黎重不卑不亢的说,语气里带着真诚的祝福。 “黎老板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这妇人对黎重的恭维十分受用,发出一阵豪迈的笑声。 笑罢,一边挽着黎重,一边挽着伍福进了俱乐部。 张明明和缉私队队长躲在水下管道的一处,队长把张明明的嘴里捆上根绳子,张明明忖道:在这喊了也不见得自己的喊声能盖住这些阵仗。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反正这队长跟自己手下说了十分钟才会回去,那便能拖他多久就拖多久,若是能让伍福把这队长绑了,届时就算超过十分钟也能回去跟缉私队谈判。 这么想着张明明顺从的跟着队长拐到另一条走廊里,何冰的房间在走廊一侧。 第一百六十八章 扫把藻 走廊里空无一人,俱乐部所有人都去欢迎伍福夫人,这里为苏祎特意调暗的灯光还没有调整回来,张明明停在何冰房间前的一个房门前,颇有诚意的掏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开锁小铁丝,却被缉私队队长一把拦下。 “你只有十分钟,如果你还有多余的时间在压根没住人的房间门前装模作样的话,大可以直接跟我说。”缉私队队长说着一脚踹开何冰房间的房门。 张明明无奈只得跟着进了何冰的房间。 “房间被收拾过了,我把扫把藻放在干花盘里,现在干花盘不见了。”张明明看着缉私队队长那双可怕的黄色大眼说,内里则像是在诵经一样不断告诉自己要相信自己说的话,这很重要,务必要相信自己说的话。 缉私队队长闻言一把抓过张明明,走到窗口就要往水里跳。 张明明暗自叫惨——没骗过他! 不巧张明明刚刚被按到窗口,门口就响起一阵脚步声。缉私队队长拿起一卷纸塞在张明明嘴里,手纸十分瓷实,张明明嘴里被塞的满满的,一声叫不出来。 在走廊里人进到房间之前,队长拖着张明明躲进衣柜里。 来人是两个俱乐部的服务员,两人拖着一辆布草车,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 两个服务员进来之后却不急着打扫,身后那个白大褂指挥两人把房间里所有东西都换上一遍,床单枕套,口杯水壶和拖鞋,地上那些用过的橡胶管套和浴巾也被收拾起来。 “每样东西都分开装,别放一起。”白大褂在一边指挥着,这人脸上带着口罩,看不清脸部,但是两个服务员很受他的指挥。 两个服务员把收拾起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分开装好,放在一只手提箱里交给白大褂,白大褂拎着出去。 白大褂刚从房间里出去,两个服务员就抱怨起来。 “没想到黎总对这事挺重视,要我说这个姓何的死了就死了,有啥需要交代的。来这几天啥事没干,天天半夜变着花吃宵夜,厨房都快烦死他了,看着文质彬彬的,天天穿个锃亮的皮鞋,新来的那个客房服务员前两天在走廊跟自己师傅哭着说来这给姓何的送东西被骚扰了。就是死在咱这有点麻烦。”其中一个说。 另一个低着头一面干自己的活,一面示意同伴声音小点,等确认过走廊里没有声音了,才接话道:“姓何的在水下有点背景,黎总本来想依靠姓何的跟水下攀上点关系,没想到因为那个胖和尚闹事就死在这了,黎总不给个交代怕是不行。” “可是伍福两口子跟水下势不两立是出了名的,黎总要跟水下攀关系,却又大张旗鼓的招待伍福两口子,这不是有点矛盾嘛?” “你可太看得起这两口子了,伍福也就在华北有点名气,一头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狼,海底根本没人把他当回事,你知道他为什么跟海底人结仇嘛,就是因为当初年轻的时候想跟海底攀上点关系,被海底人狠狠糟蹋了一顿,这事出了名以后伍福才高调跟海底人势不两立,这么高调的跟人结仇就是想找回来点面子,你信不信海底人只要给他个台阶——你看他下的比谁都快。” “你说会不会是......” “嘘......别乱说。” “也不是瞎猜啊,当时场面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在围殴那个胖和尚,只有伍福自己从始至终都没出手,就那么趁乱弄死何冰也说不定。” 两人这么讨论着,其中一个打扫完窗台,伸手就过来拉开衣柜的门。 唰! 这人的手停在半空,脖子上被缉私队队长开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身后那人见同伴不动了,也过来看,也被利落的一刀划破喉咙。 顷刻间地板上就多了两具尸体,像倒地的两个花瓶一样,鲜血汩汩在地板上铺开。 “你们缉私队就这么办案的?除了杀人还会不会点别的。”张明明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觉得一阵恶心,又回想起忠诚的郝利,只觉得眼前这怪物不仅视人命如草芥,更是相由心生,暴虐的行为一点都不辜负那张丑陋无比的怪物脸。 这队长一言不发,拖着张明明回到水下,十分钟将至,队员们正在计划处理掉文鸟和闫先生。 “找个地方把这三人锁起来,我们有点别的事要办。”队长说。 “扫把藻找到了?” 队长轻蔑的撇了一眼张明明,说:“那是这个小畜生编造出来拖延时间用的,这件俱乐部根本没有扫把藻。这里有杀害何冰的线索,我们要留下把这件事查清楚再走。” 张明明三人被两名队员带到陆地上随意找了个无人居住的民房锁了起来,留下一个怪物看守。 这里窗缝虽然很大,但是文鸟尚在昏厥中,一时半会像是醒不过来的样子。 张明明问闫先生道:“缉私队,缉私队,他们不管走私的事,为什么要去调查何冰被杀的案子?” 闫先生思考一会,说:“你看看他们这趟任务抓到的都是什么玩意,你——一个九岁的小孩,我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豹子,还有一只鸟,又没有找到一点扫把藻,单单靠我们三个他们很难交差,何冰是布氏鲸信用金库在陆地上的一个重要角色,调查何冰被杀的案子也许能弥补缉私队在我们这件走私案上的失利。” “有道理。”张明明感叹。 “比起这个,想想怎么逃跑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吧,文鸟要是醒着,还可以让她帮忙飞出去传个消息。” “这个能把她救醒嘛?”张明明说着,从衣服里拿出一撮干草——正是扫把藻。 闫先生又惊又喜,震惊到足足两分钟没说出话。 “在狗宅里我没有吧所有的扫把藻给你,而是留了一点点,本来想换点钱花花,就藏在身上一直带着,后来咱俩杀进何冰的房间里之后,我就把这点扫把藻藏在那个房间的衣柜的夹层里了。”张明明说着,脸上尽是藏不住的得意。 “也就是说——刚才你说的都是真的?!”闫先生惊叹不已。 “对啊,不过进到那个房间里之后我撒了点小谎,预备到后来撑不住的时候再坦白,没想到那个蠢货队长带着我钻进衣柜里,我就顺手拿出来了——当时他偷听别人讲话太认真,我拿这些扫把藻的位置就在他的右耳朵旁边。” 第一百六十九章 脱逃 把文鸟放出去之后,两人无所事事在房间里等到晚上。 这间民房看上去有些年头没人住过了,张明明站的累了,就席地而坐,坐累了就靠在墙上稍微眯上一会,墙上受潮脱落的墙灰弄脏了后背也不在意,闫先生却被这个脏兮兮的房间弄的手脚不知道该往哪放。 “工程师不是得天天下工地吗?怎么有点灰都受不了,你看看你戳在房间中央跟个墓碑一样,很影响人休息啊。”张明明睡醒看见闫先生还站在原地,不由得损道。 看张明明醒了,闫先生走过来蹲到张明明身边,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小鬼大的小东西一样。 “我很少去工地,平时很少离开办公室出去工作,”闫先生说。 张明明意识到闫先生炙热的眼神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 “看什么呢。”张明明被看的不自在,问道。 闫先生回头看看站在门口放哨的那位缉私队队员,这队员正在专注的在门口巡逻。 “我在看你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刚才在水下你突破的那个屏蔽器,虽然放在脚边看起来还没有一双鞋那么大,但那就是这世界上最坚固的壁垒,如果核弹头可以思考,只要把核弹头放在这个屏蔽器里边,地球就会永远失去核威胁。所以你突破屏蔽器的事,估计把他们吓坏了。”闫先生说。 张明明不明所以,自己只是在那个充斥着迷雾的空间里呆的难受,发现回忆自己的朋友可以缓解一点不适,因为自己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呆在一个什么空间里,所以根本没想过要突破什么。 “我知道你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作为一个工程师,我更知道这个屏蔽器的效用,所以在你突破那个屏蔽器的时候,你就改变了一切,张明明,你以后会是个大人物,所以我想让你开始有个新的念头,就是不要再那么不怕死了,你的存在会打破变形兽公会和人类还有海底之间这种毫无意义的平衡。”闫先生越说越激动。 哐当一声,房门被踹开。老虎跟狮子出现在房门前。 “抱歉打断你激情澎湃的演讲,但是刚才守门那个怪物被他逃跑了,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你们是要说完再走,还是现在?”老虎说。 被囚禁的这个房间窗户不大,是传统的砖房,窗子上还盖着厚厚的窗帘,被囚禁的两人也只在掀开帘子放飞文鸟的时候看了一眼窗外,没想到此时已经天黑。 “你们给文鸟吃了什么,她飞回来的时候速度简直像一颗弹道导弹,说完你俩被囚禁的地点就又飞走了,我跟狮子白天不方便出门,只能等到晚上才过来营救你们。”老虎说。 闫先生刚要脱口而出说‘扫把藻’,就被张明明一个阴霾般的眼神拦下。 “俱乐部里买的肾上腺素,那边这几天活动多,外围全是药头,昨晚花两百多块钱买了一支肾上腺素我自己还没用上,就给文鸟用了。”张明明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话锋一转问道:“宋琳来别墅了吗?我约她晚上在别墅见面。” “还没有。” “那我们先去水边一趟。”张明明说着骑到狮子背上,闫先生现出本相跟在张明明身后,跃进没有路灯的滩涂里。 第一百七十章 泳池恋人 一轮圆月浮在水上,热闹了几天的水面此时十分安静,宋琳靠在水边,身子浸在水里,只露出上身斜斜的躺在岸上,手里拎着一瓶喝了一半的啤酒,远远看去像是个晚归的矿工,醉酒后失足跌进水里。 水边非常安静,只有粼粼水波像个悬崖边垂死挣扎的怪物不断向岸边伸出自己的巨掌却又被自己羸弱的身子坠回水边。躺在岸边,宋琳觉得彻骨的宁静,这几天的血腥和杀戮都像是上辈子的事,尽管距离下午自己亲手从一个小溪旁边把那个男孩拖下水还不过三个小时,那是一个戏水的男孩,水性极佳,宋琳在水下蹲守了将近二十分钟,她本来不准备抓这个男孩,因为年纪太小即便抓了也不会增加多少积分,但是没过多久这个男孩就跟自己的同伴分开,一个人勇敢的朝深水处游去。在水下看来这男孩游的很吃力,一直在用一侧身子游泳,在小溪中央,宋琳没费多少力气就抓住了这个男孩,把这个男孩拖下水才知道他用奇怪姿势游泳的原因——他手上捧着一只刚刚孵化的苍鹭,男孩的同伴们在小溪另一头抓住了这只苍鹭,男孩正游泳把它送回自己的鸟巢里。 那只跟男孩一起被拖到水下的苍鹭很快挣脱了试图营救它的小男孩,像颗导弹一样挣脱了男孩的双手,留下这个不幸的小孩被拖进昏暗的水底——他的同伴们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小伙伴消失了。 那小孩的惨叫和挣扎以及脚踝上温热的触感都像是十分久远的画面一样模糊不清——他好像跟张明明年纪差不多大小——宋琳这么想着,她不确定,拖下水的猎物她是不会再多看一眼的,尽管自己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活下去,但是被自己亲手拖下水的无辜人类多跟宋琳发生一点信息交换,她就多一分负罪感——不管嘴上承不承认。 盘算着一天的收获,狩猎十七人,这场比赛越往后进行越困难,随着各地水边消失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会渐渐远离水边,他们的水的恐惧往往会持续到第二年夏天。 在这附近的几个小组在水下的库房逐渐充实起来,所以要抓紧时间尽快把进度赶上来——宋琳想,也许明天冒险往人多的地方走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宋琳喝着啤酒,看着不远处水面上的一轮圆月,不由得轻声低吟出孟浩然的名句,宋琳受教育程度不高,小时候生活在豫北的一个小村里,初中毕业就自作主张停了自己的学业,到了十七岁因为受不了父母的催婚,宋琳拎着自己的行李逃出那个小村再也没回去,因为童年时在村子旁边的小河里练就了一身凫水的本事,所以不多久就在跟吕颂彦相遇的那个游泳池里找到了一份工作,宋琳喜欢这份工作,更喜欢能高高的坐在架子上看着水里那些欢快的身影。 第一个发现泳池里的吕颂彦的并不是宋琳,而是宋琳的上司。 宋琳还记得那天自己的上司神秘兮兮的过来告诉宋琳,让她注意一下7号水道里的那个男生。 第一眼看上去那个男生并没有特别之处,只是一个羞涩腼腆的大男孩,像是有洁癖一样,一旦自己在游的泳道进来另一个人,他就会立刻换上一条新泳道,丝毫不顾及新来这人的感受,宋琳在水边观察了他好几天之后,突然有天这个少年没有来泳池,这天宋琳过的很难受,一直在四处打听那少年会员卡的消息,直到这少年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才知道爱情发生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藏身山麓的少年 张明明带着老虎和狮子在水边找了许久,硬是没找到躺在水边的醉酒的宋琳。 直到凌晨两点老虎才闻到躺在水边身上盖满海藻的宋琳,老虎伸出巨大的爪子在宋琳脸上拨弄着。 宋琳湿漉漉的从水里爬出来,揉着眼睛怒视张明明。 “得了得了,别瞪了,你自己本来就不会说话,还坐在水边酗酒,喝的跟一滩烂泥一样,我们几个在这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你,怪谁?”张明明过来拉起宋琳,“快走吧,等会天亮了。” 宋琳朝张明明脑门上狠狠凿了一拳,翻身骑在狮子背上,老虎驮着张明明,闫先生变回自己的本相——花豹,一队人在月色中穿梭在山麓的林间,经过狗宅的时候,惊起一片狗叫。 闫先生上了年纪跑得慢,刚走过狗宅,闫先生紧两步跟到老虎身边,闫先生本是平顶山里生的一头野生金钱豹,成体足足有一百多斤,可是站在老虎面前,花豹闫先生的体型不过将将够得住老虎的肚皮,所以此时跟老虎背上的张明明讲话十分困难。 “张明明,郝利现在怎么样了?没跟你一起被抓吗?”闫先生在老虎背上喊道。 也许是因为长期住在闫先生的宅子里,平时刻薄的老虎竟然为闫先生放缓了速度,留下了足够闫先生讲话的距离。 张明明回头看向狗宅,宅子里一片漆黑,自己从狗宅被抓走的时候场面十分混乱,只是印象中郝利好像被缉私队开枪打死了,但又不能确定,不过就这黑黢黢的房子看来,想必是凶多吉少,“我不知道,被抓的时候只有我自己,郝利和其他狗被检查过没事应该已经被放了。” 希望如此。 。。。 一队人停在山顶一处破旧的民居旁边,山下晨曦初现,不远处城区里星星点点的路灯和水库边上的氤氲水汽令人沉醉,山路上车头的点点荧光穿梭在山腰间,景致宁静安逸。 “多好的一片地方,依山傍水,若是没有你们在这里闹事,本来挺宜居。”闫先生变回闫先生,那个光鲜的老绅士,在山崖边尽力伸着懒腰,极目远眺,凉风伴着阵阵花香在山间荡漾。 “在这片地上闹事的可不是变形兽,若不是这里的公会成员跟那个黎老板勾结在一起四处迫害变形兽们,我们的马戏团现在应该已经巡回演出到北京了。”老虎说,闫先生不置可否。 宋琳打着手势问吕颂彦是不是在这间屋子里?他有没有还活着? 闫先生摇头,说:“我以前在山上生活时候,下雨天偶尔会找个地方躲躲,这个破屋子是我经常藏身的地方,所以在狗宅里把吕颂彦拖出来我就带着他直接来这里了,这里很隐蔽,而且遮风挡雨,缉私队很难在这么大一片山里找到他。” “你送他过来的时候,他还活着吗?”张明明心虚的问,尽管在狗宅出来之前吕颂彦的身体就已经僵硬,但是‘他死了’这句话,张明明还是希望从闫先生嘴里说出来。 “很难说,扫把藻的作用我们都不清楚,也许他在狗宅里出现的肢体僵硬的反应只是扫把藻在修复他的免疫系统而已。”闫先生说。 宋琳换换推门进去。 屋子里空无一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门外的贵妇 宋琳加入静默会后虽不能说话,但是这女孩身上天生带着的那种无畏和拼死的气场随着沉默与日俱增,当初在马戏团后台,宋琳和艾文的表姐罗琳两人就是群兽中间着名的“惹不起的两个琳”,群兽中间发生的寻常争斗“惹不起的两个琳”只要出现在现场就能解决掉百分之九十,若是罗琳带着自己的皮鞭出现在这里,再张狂的野兽也会在顷刻间变成柔弱的猫咪——平时就十分活跃的老虎对这点深有体会。 满怀希望打开房门却扑空了的宋琳此时的背影就有些罗琳的气势。 “快解释,快解释,赶快说点什么,她要爆炸了。”老虎紧张的躲在张明明身后。 张明明也瞠目结舌,闫先生进到屋子里四处闻着。 “这我倒是没想到,当时把他放在这里的时候身体几乎已经僵硬了。”闫先生尴尬的解释道。 不料这话刚说完自己的脖子就被宋琳狠狠卡住,老虎和狮子知道宋琳的力气有多大,所以当闫先生被宋琳单手卡住脖子举起来的时候老虎跟狮子都没有表示惊讶,张明明却被惊得失语。 闫先生在宋琳的锁喉下逐渐失去意识。 “你在干什么?”缓过神来的张明明过来试图拉开宋琳,宋琳钳住闫先生的胳膊却像是老树上生出来的一根树干一样,张明明竟不能撼动丝毫。 老虎过来把张明明拉到一边,低声问:“你说吕颂彦在狗宅的时候已经垂死,是闫老头建议把剩下的那点扫把藻喂给吕颂彦。” “对。”张明明说。 “也许在宋琳看来吕颂彦已经死了,闫老头本意可能也只是转移吕颂彦的尸体,可是在转移的过程中,也许某个时间点他突然意识到已经死掉的吕颂彦是一具价值连城的尸体——你知道他在跟我们混到一起之后花了很多钱,房子现在也被我们几个占着。”老虎说。 张明明猛然醒悟,“不仅是血液,牙齿和一整副消化系统都会被取出来带走”,闫先生在狗宅跟自己说过这种话——他那时候就知道生死未明的吕颂彦已经变得价值连城,甚至那个‘把剩下的扫把藻喂给吕颂彦’的建议也是闫先生提出来的,如果宋琳此时因为怒极而生出来的这个黑暗想法是真的,那闫先生这把实在把人耍的不轻。 这边的闫先生眼看就只剩下出的气没进的气了,狮子和老虎只在一边看着,在宋琳面前一点不敢造次。 被宋琳死死困住的这老头身上穿着干净的棉质西装,脸上永远挂着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张明明脑袋里似乎咯噔一声。 “放开他,吕颂彦应该没死。”张明明放弃用物理方式让宋琳放手,只过来在宋琳耳边说。 果然有效,宋琳虽然没有松开自己铁钳一样的手,但是从挣扎的闫先生脸色上来看他脖子上的压力小了很多。 看事态有所缓和,张明明解释道:“你看这个房间,假如吕颂彦已经死了,他的尸体肯定不会自己移动,所以如果借助外力移动他的尸体一定会留下痕迹,因为人类不会随意移动在山里发现的一具尸体,就算有人在山里发现尸体,第一时间也一定是报警,但是我们回来的时候这里没有扯起来警戒线,所以不是人类,而整个缉私队压根不知道吕颂彦的存在,而且他们抓住我之后根本没有别的成员离队过,所以也不是缉私队,那如果吕颂彦作为一具尸体在这里消失了,肯定是野兽干的,但是地上没有野兽的痕迹或者血迹,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吕颂彦躺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自己走掉了。” 老虎一脸沮丧,道:“我以为你会有什么建设性意见。” “最重要的一点是,”张明明接着说,“闫先生不会为了这点东西去私藏吕颂彦的尸体,因为艾文带出来扫把藻第一个交给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他,是闫先生把扫把藻转赠给我,他又何必去偷吕颂彦吃到嘴里的那些?” 宋琳似乎被说动了,手一松把闫先生扔到地上。 “你去哪?”张明明在宋琳身后喊着,宋琳完全不搭理张明明的问话,只是高高伸出右手中指,消失在凌晨的山林里。 “海洋运动会什么时候结束?”张明明叹气,问地上还在喘气的闫先生。 命悬一线的闫先生正尽力梳理着自己的气息,实在说不出话来。 狮子接话道:“会持续一个月,海底人会在沉船剧场举办盛大的典礼用来选出来当季捕猎到的最凶猛的猎物,现在只是狩猎阶段,宋琳这样的小组会一边狩猎一边筛选比较能打的陆地生物,那场典礼就像古罗马的斗兽场里我的祖先跟人类战斗的场面一样,而且——这是《玫瑰经》里记载过的东西。” 张明明并不理会狮子语气中的责备,的确自己拿到狮子给的《玫瑰经》以来几乎没怎么上心看过这本传说中的着作,只是看着宋琳远去的身影半调侃的说道:“那这一个月,最好别去水边,我们弄丢了她男朋友,估计都已经上了她的狩猎名单了。” 闫先生终于顺了气,从地上爬起来,整理着身上的西装,问道:“我真的不希望吕颂彦活过来,他身体里的扫把藻成分足矣吸引到附近所有的执法队,他会被活活拆解掉的。” 山下水面上晨曦初现,水库上氤氲水汽逐渐消散,一片金光笼罩在水面上方。 一众人远眺着这日出美景,各自心里带着自己的惆怅。 良久张明明说:“那我们就得在缉私队找到吕颂彦之前找到他。” “怎么找?” “我可是养了整整一栋房子的野狗。”张明明说。 。。。 水库另一头,缉私队队长带着自己的部下回到俱乐部,来到何冰的房间,那两个被自己抹了脖子的客房服务生还在这里躺着,地上的血迹已经渗透在厚实的地毯上,队员们在房间里简单搜索,没有找到丝毫何冰遗留下来的物品,看来这位黎老板有意隐瞒何冰在自己的俱乐部里殒命的事实。 “如果有人告诉我今天地球会爆炸,我可能会考虑一下他说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是如果有人告诉我,大名鼎鼎的布氏鲸信用金库豢养的陆地缉私队会非常容易的被我抓到,我一定会赏他一巴掌然后告诉他不要胡说八道——至少在十分钟之前还是这样。”一个华丽的声音在门外说。 房门打开,是那位伍福的夫人站在门外,一副贵妇模样,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却掩盖不住眼里的兴奋和杀意。 “你们真让人失望。”这位贵妇补充道。 第一百四十三章 贵妇之毒 缉私队队长拉过身边的一把凳子,随意坐下,一点不回应那贵妇的嘲讽,反问道: “布氏鲸信用金库的何冰,何总,从二十世纪末开始就掌握着整个华北的地下资金,有他作保,你们夫妇两个在华北的所有生意都能畅通无阻,你们两个想在内地发展自己的版图,有他在会方便很多,我也没想到你男人会为了一时畅快随手杀了一个对你们这么重要的角色。” 贵妇闻言笑颜如花,却不接话。 “你们陆地生物的情绪真廉价。”缉私队队长补充道。 贵妇听见这话笑的更灿烂了,唇红齿白,脸蛋像一朵绽开的白玉兰,可本该倾国倾城的笑颜却透着一股直白的杀气。 “这么说,布氏鲸信用金库已经断定何冰死在我伍家人手里了?”贵妇问道,依旧含笑。 缉私队队长并非不知道自己这时候回到何冰的房间是最麻烦的一步,对,是最麻烦,而不是最危险,因为伍福夫妻虽然跟海底交恶,但是两人无非是在陆地上有些虚名,在海里还没人把他俩放在眼里。就像闫先生曾对张明明解释过的那样,缉私队这次任务出的确实不太顺利,追踪这点扫把藻这么久不仅没找到任何扫把藻,甚至只抓到三个不像样的嫌疑犯,一个九岁小孩,一个耄耋老人和一只鸟,这在人才济济的缉私队里实在非常拿不出手,所以关于何冰遇害的事得到妥善解决以后才能勉强挽尊,尽管跟这一对陆地流氓不太对付,但是单凭缉私队抓住伍福两人回海里充充kpi还是没问题的。 因此,缉私队队长对贵妇的问话不置可否,身后的十几名队员更是伸出舌头对贵妇表示不屑。 贵妇见状也不言语,伸出葱根一样细长秀白的手指,嗝哒——打了个响指,瞬间整个屋子被各路不同种类的变形兽围了起来。 “明白跟你说,何冰死在谁手里没人知道,但是我这里两个服务员死在谁手上,摄像头拍的清清楚楚,本来无意追究,可是你在我们的水面上竟然去而复返,实在是太过于挑衅,我们在这个房间里做点准备也是正当防御,没想到你们竟然是真的要来这里。”贵妇说。 “布氏鲸信用金库无意跟你们夫妇交恶,但是我们的陆地代表在这个俱乐部发生意外,我们不能不调查清楚。”队长说。 贵妇脸上又露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语气真诚,俨然一个热情好客的城堡夫人:“有理有据,只是海洋运动会期间在这里待着的都是华北有头有脸的变形兽族类,你代表海底在这里大肆搜查,怕是影响陆地和海底之间的关系呢。” 听到这队长更胸有成竹了,这美妇人倒是十分识趣,看起来并不准备跟自己短兵相接。 “那是这间俱乐部老板该操心的事情,你不必在这里挡路了。”队长说着就要往门外走去。 却被贵妇人那丰润白皙的胳膊挡住去路。 “问话,一个人去就可以了。”贵妇人说。 冷不丁的,整间屋子的门窗全部关闭,除了这队长之外剩下的十几个缉私队队员全被锁在屋子里。 “你想干什么。”队长冷冷问道。 门内传出来队员们拉门的声音。 贵妇人还是一脸灿笑,道:“这门呐,离水太近,电动门就容易短路,在门里边打不开,得在门外用力拉。” 队长没有防备,伸手去拉门把手——室内却传来水气蒸腾的声音。 “你倒是听我说完呐,在门外用力一拉,这房间就变成一毒气室了,这下好了,屋子里的高浓度沙林要不了五分钟就得让你队员全部歇菜——你可真冷血。”贵妇人还是笑着说。 室内传来一声声无力的惨叫,垂死的缉私队员撞击房门的声音像队长外化的心跳。 砰!砰!砰! 第一百七十四章 残肢 “我一直都没觉得吕颂彦会是个凶神。”张明明骑在闫先生的背上,闲聊着。 此时天色大亮,山林间金灿灿的晨曦泄下,虫鸣鸟叫,草丛沾染着露水。 闫先生吩咐老虎和狮子一起回自己的别墅里等消息,张明明和自己去狗宅里叫狗出来搜寻消失的吕颂彦,两人边走边回忆那个清秀的少年。 “他当初为什么加入静默会来着?”闫先生问道。 张明明语塞,他也只是在一些风言风语里听说过吕颂彦的过去,只是一夜没睡,脑袋昏昏沉沉的需要不断说话维持清醒,闫先生似乎是忘了花豹该怎么走路,张明明坐在他背上也是左摇右晃,再不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这段短途旅行实在是无法忍受。 “他加入静默会好像是因为小和尚,当初吕颂彦在游泳池里......你知道,就出了事,之后想轻生,被小和尚碰见,救下来,再后来,吕颂彦跟宋琳走到了一起,他们两个去看马戏团巡演的时候碰见小和尚,不知怎么的小和尚就说服了吕颂彦加入马戏团,吕颂彦加入马戏团本来是打杂的,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才加入静默会,至于是不是凶神——我也不知道。”张明明说。 “我总觉得,他眼神里没有你们几个那种天生的凶残。”闫先生说。 “什么?!”听到自己这么被形容张明明有些不爽,反驳道:“我才九岁,宋琳也还差几岁才成年,小和尚是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艾文从小跟野生动物一起长大的,我们几个眼神里哪有什么凶残?你讲话真夸张。” “你应该换几个角度看看你嘴里的这几个人:1.宋琳,年纪轻轻就能在游泳馆扛下一个男人的工作,还能果断跟自己的生身父母断绝关系,更能冒着被感染致命病毒的危险跟吕颂彦谈恋爱,现在更是带着自己的小队在水下捕猎人类,生死根本不在她考虑的范围之内,这是我们这种野生动物都做不到的一件狠事。2.小和尚在你偷走群狗的名单第二天就加入了自己在前一天还与之为敌的公会里,只是为了拿到完整版的《玫瑰经》,而且他作为一个人类能短时间在公会谋到职位,还是主管安全的岗位,那个岗位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做得来的。3.艾文,不是所有跟野生动物混在一起的孩子都是充满爱心的小天使,普通孩子正在学校里学习音律和健全人格的年纪,他也许正在跟着自己的父亲在加拿大的枫树林里设下陷阱,抓一头多汁的麋鹿给他们家里马戏团里的猛兽们当食物,而且他可是静默会的创始人。”闫先生说。 张明明似乎察觉闫先生对自己的评价不会太乐观,但是似乎不愿意阻拦豹子继续说下去。 “你,才九岁,想必你自己也能想象得到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地方,你认识的那些人对你的评价。”闫先生温和的补充道。 两人闲聊着到了狗宅前边,郝利不在的狗宅乱了很多,尽管张明明没有刻意留意过群狗的数量,但是此时的萧条景象——即便艾文在这也能感受得到——这里的狗味淡了好多——张明明苦涩的想。 所有住在狗宅里的丧家之犬都懒洋洋的没有一点活力,三三两两躺在阳光充足的地方晒着自己干燥的毛发,两条刚刚下崽的母狗在台阶上哺乳,身旁摆着些熟牛肉和残残碎碎的烧鸡之类——想必是在哪家饭店里偷来的。 “这群畜生竟然也学会协作了,母狗生孩子还有别的狗给她提供食物,郝利看见这一幕应该会挺开心。”张明明说。 “郝利并没有死。”一个声音冷不丁在张明明身后响起来,是个陌生的声音,一股难为的酸味传来。 张明明回头看是个乡下常见的小土狗,这股难闻的味道就来自这土狗身上,只是已经学会了口吐人言。 “你叫什么?郝利他现在在哪?”张明明问小土狗。 这正是缉私队突袭那晚在外边放哨的那条土狗,诨名唤作大酸的。 大酸道:“那天晚上你们被怪物抓走之后,郝队长受了重伤,没过多久身子就凉了下来,我们本来准备埋了郝队长,但是埋到一半他又开始喘气,活了过来,虽然很虚弱但是逐渐能喝水吃东西了,我们就去给他找东西吃,他吃饱喝足就睡了过去,等到天亮,就不见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闫先生充满忧虑的看了张明明一眼。 “看我干嘛?我就藏了一点扫把藻,昨天晚上全喂给文鸟吃了,郝利不见得是靠扫把藻活过来的吧。”张明明心虚的说,自己确实只是私藏了一点扫把藻,郝利重伤复活,也许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也许他从你这里拿走的时候,你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毕竟是有人类身份的狗,对扫把藻有些了解不奇怪,没准是趁你不注意在你这偷走了一些些也说不准。”闫先生说。 张明明叹气,真相只有郝利自己知道了,总之,他还活着不是一件坏事。 环顾四周,没有几条狗对张明明的到来有反应,只有三四条似乎听得懂人话的狗凑了过来,在一旁学习似的听着张明明和大酸的对话,张明明说:“这里有多少狗听得懂人话的?” “十几个能听懂的,但是会说的就我们四个。”大酸回道,用鼻尖示意身后的三条狗。 “行吧,你们四个,每个都叫上三条狗,要鼻子最好用的那些,然后去二楼吕颂彦的那个床上用力闻闻,记住那个味道,在附近山上去把吕颂彦找出来——你们在这几座山上找个人需要多久?” “大概一天一夜。”大酸回答。 “好,我在山下闫先生的别墅里等你们的消息,顺着我的味道就能走到,明天这个时候,大酸,你来跟我汇报消息。”张明明说。 群狗带着命令出发了,张明明和闫先生穿过树林散步下山。 不料还没走到山脚下,身后一阵喧闹,十几条狗在山路上风驰电掣的跟了上来。 “找到了。”大酸喘着气说。 “在哪?”张明明惊讶于群狗的办事效率,一脸惊讶的问道。 大酸身后的一条狗过来,嘴里叼着个竹笋一样的玩意,放在张明明脚下。 “他吃了太多扫把藻,身体变得价值连城,无妄之灾啊。”闫先生过来蹲下用手拨弄着这段‘竹笋’。 张明明这才看清,这是一段人类的小腿。 刹那间,似乎有一片行军蚁爬上了张明明的后背,痒疼酥麻的感觉顺着尾椎经过后脑勺,爬上了张明明的头皮。 第一百七十五章 宋琳 长时间的水下活动,让宋琳走在陆地上总在尝试四处游弋,每次被重力不留情的拉回现实总会感到一阵失落。 在几次重重跌到路边的石头上之后,宋琳索性随意靠在石头上不再动弹,任烈日在自己丰润的皮肤上肆虐,不过十分钟,小臂上就晒起了一层褶皱。 在两人还需要用语言对话的时候,吕颂彦总是对宋琳身上的褶皱很有意见。 两人在泳池里相识不久,经过宋琳的指点,吕颂彦在蛙泳两百米项目上轻易夺得几个高规格的金牌,在那之后吕颂彦泡在泳池里的时间变得更长,总是下午开始营业就会看到一个安静的少年走进游泳馆,一直在泳道里练习到闭馆。但是跟寻常运动员不同的是,每天晚上宋琳都会在结束工作之后,陪着吕颂彦在泳池边呆上半个小时。 刚开始一段时间药物在吕颂彦身上产生的副作用很大,但是与生俱来的倔强让吕颂彦不想把自己因为药物头晕目眩的丑态传出这个泳池,宋琳一声不响的延长了自己的工作时间,每天晚上闭馆之后,宋琳一边打扫泳池,一边留意着泳池边上刚刚用过药的吕颂彦,经过几次呕吐,吕颂彦逐渐适应了这种副作用很大的抗病毒药物,可以起身帮忙收拾游泳器具,工作有人帮忙承担之后,宋琳也不客气,自己平时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泳池里,但是公务在身,不能玩个尽兴,所以此时就可以趁着无人打扰,在干净的泳道里肆意游弋。 “出来吧。”岸边的吕颂彦喊道。 “不出去,我今晚就住在水里了。”水里的宋琳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几秒钟时间,那颗顶着一头硬短发的脑袋就从十几米开外的水面上露出来。 “你背上的皮肤都泡开裂了,我带的有润肤露给你抹点。”吕颂彦掏出自己包里的润肤露在岸边摇晃着。 时至今日宋琳想起吕颂彦说的这句话还会偶尔脸红心跳,就像当时一样,她还记得自己是把整张脸沉在水下,用冰凉的池水洗去脸上的潮红,一点一点朝吕颂彦游了过去。 那是两人第一次在游泳练习之外发生的肢体接触。 几乎从来不用化妆品的宋琳甚至到现在还记得那瓶润肤露的牌子。 吕颂彦在温热的手心里挤满润肤露涂在宋琳小麦色的后背上。 一只冰凉的手在宋琳肩膀上揉来揉去。 被宋琳挥手打开,说:“肩膀上不用涂。” 可是却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宋琳睁眼,张明明正蹲在自己面前,愁容满面。 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地上睡了过去,张明明脸上写明了一切。 花费半年时间学会的手语,此时在张明明面前一个字都比划不出来。 “找到他了。”张明明说。 。。。 跟张明明回闫先生别墅的路上,不只是紧张还是怎地,张明明一路絮叨,一直到了别墅张明明磕磕巴巴的叙述也没对宋琳了解事情的全貌起到一点作用。 闫先生和艾文等在门外,文鸟蹲在艾文肩膀上。 “我们还不确定是不是他,所以需要你回来看看。”闫先生焦急的说,“张明明派出去的群狗在山里搜寻吕颂彦的下落,那些狗按照味道找到了一段残肢,我们已经洗干净了等你回来看。” 宋琳闻言一阵悲愤涌上心头,当初吕颂彦要加入马戏团,宋琳就有万般不愿,只是吕颂彦彼时的处境似乎换换环境会有些好处,没想到自己当初的不阻拦竟然发展出今日的结果。 客厅中央摆着一个简陋的纸盒,也许闫先生也想不到自己客厅中间会摆放着一段人类残肢,所以盛放这个悲剧的盒子也是临时找来的一只黑色鞋盒,这残肢像是断下来了有一段时间,鞋盒上没有沾染到任何血迹。 宋琳走过来朝盒子里看了一眼。 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起来,宋琳身上不断释放出夹杂着威胁和质问的气场,一时间连窗外的虫鸣鸟叫似乎都进不了这个屋子。 心脏像是被拧作一团,宋琳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却因为失声,连一声痛哭都释放不出。 这个鞋盒子比一壶水重不了多少,宋琳把它端起来却耗尽全身力气。 “宋琳,也许我们应该一起面对这件事。”文鸟对端着鞋盒就要出门的宋琳说。 一言不发,宋琳关门出去。 第一百七十六章 lin小组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工作,宋琳的小队跟刚从海里出发的时候有了些变化,刚从海里出发的时候宋琳的小队被投资人命名为“三”,这个字并非是中文的“三”,只是一个海底通用语的音节,发音类似‘伞,三或者桑,宋’,这个海底音节代表着一种传说中的海底猛兽,这种猛兽被海底原始人饲养在海沟里当做图腾崇拜,在海底是‘巨龙’一样的传说级别的存在。 宋琳不喜欢这个名字,尽管在比赛系统中宋琳的小组还是被记做“三”,可是在来到淡水那天晚上宋琳就告知所有队员,自己的小组改名叫“lin”,取自自己的名。 而且‘lin’小组的改变远不止这些。 1.刚开始的‘lin小组’由宋琳任指挥官,配备两名副手,还有十三个队员和一名医疗兵一共十七人的小组到现在折损一个男队员,变成十六人小组。 2.所有参加海洋运动会的小队内部都被划分成三个方面,第一是指挥官,第二是两个副手,第三是队员和医疗兵。 指挥官可以在比赛结束后向比赛的主办方递上一份报告,这份报告会详细描述比赛过程中,队员们的表现和能力,也就是说这份报告决定了这些队员在海底奴隶市场里的发展和未来。所以每个队员都会在指挥官面前尽力表现自己。 而这些参与海洋运动会的人类奴隶大多数是属于投资人的财产,所以小组指挥官不可以随意处决队员,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队员试图脱逃。 但是小组内的两名副手则是布氏鲸信用金库对指挥官的赞助,属于指挥官的私人财产,所以指挥官可以处决副手。相对的,两名副手拥有发起队内投票罢免指挥官的权力,一旦指挥官因为决策失误,就会被自己的副手投票出局,两名副手会再自行竞争,决定谁来当小队指挥官。 小队三方互相制衡,不仅能极大的调动他们捕猎同类的积极性,更能破坏这些小队内部的互相信任,防止小队逐渐变成一体,这样的小队势必不可能威胁海底奴隶主的利益。 所以在刚开始比赛的时候‘lin’小队内部出现了三种对比赛截然不同的三种态度,一部分人间失意的队员把自己在陆地上带进海里对世界的不满疯狂发泄在陆地人身上——这是每次行动中都冲在最前边那几个。 第二部分始终没有突破自己的身份限制,面对那些陆地上跟自己有着一样形态的人类他们始终都不愿意射出去第一枪,同时却又对宋琳在比赛结束后会提交的那份报告感到十分紧张,所以一直把宋琳当做工作重点,在几个星期的狩猎中已然变成宋琳的私人助手,宋琳不止一次发现他们在晚上值夜班的时候专注的捧着手语入门书籍看的十分专注。 第三部分就是宋琳的两个副手,两人受到宋琳提拔才会变成高那些队员一级的副手,两人既要兼顾平时的狩猎工作,又要时刻监督宋琳的指挥是否有纰漏,在小组出发前,宋琳递给两人一张纸条上边写着一句经典的电影台词:‘既为师徒,就要以性命相见’,所以两人对替代宋琳没有任何避讳,毕竟这是海底最快的安身立命的渠道。 这第二个变化就起源于这三方态度里,刚开始的一段时间十七个人在宋琳的指挥下辗转多处水域,排名十分靠前,因为宋琳本身成长在乡间水边,自幼熟识水性,所以对夏季人们玩水的规律把握的相当准确,几次行动都在大雨或激流的掩饰下做的不露痕迹,宋琳又是颇有责任感的一个人,尽管对这个比赛兴味寡然,也没有因为自己人类的身份影响到狩猎计划的进行,所以两个副手尽管一直在试图找到她的纰漏却无从下手,不过因为寻找吕颂彦而整整一夜未归等回来的时候‘lin’小队已经落后四个名额,所以当宋琳回到小队栖身的营地时,两个副手正等在外边。 两人刚要张口,宋琳伸手示意‘闭嘴’。 宋琳表情冷漠,打手语道:“我去做什么还轮不到你们过问,赶快工作,今天还有进度要赶。”两手如白蝶翻飞,把无声的强硬表达的淋漓尽致。 “我们知道你去干什么了。”副手说,“你在跟水边别墅里那头豹子会面,那头豹子是挂了名的反公会人士,你跟他交往甚密,我觉得这个情况你需要解释。” 宋琳听出话外有话,便不做声等着她们继续说下去。 红脸唱罢,白脸登场。 另一个脸上没有丝毫得意的神色,诚恳的说:“琳姐,你知道游戏规则,我们两个在这就是来限制你行动的,这点你在提拔我们之前也明白,我俩虽然不是沽名钓誉之流,但是该做的事还是要好好做,我们会发起投票,把你罢免掉,至于你跟那头花豹之间的事,我跟你保证除了你我三人之外不会有别人知道。” 刹那间宋琳竟然像是失去了主心骨,胸脯垮了,耸立的肩膀也塌了,脸上平时那股刀锋一样的神色也消失不见。 “琳姐别这样,都是公事。不管我们两个谁接棒都不会随意改掉你的队名,小队还是叫‘lin’,我们也只是为了生存下去,不会为难你的。” “我们跟前一名相差多少?”宋琳打手势问道。 “四个人,他们昨晚袭击了黄河上的一艘渔船,据说四个人里还有一个凶神,我们今天工作量很大。” 宋琳抬手,指尖一抹,手里一道银光闪过,一把锋利的美工刀划破那个唱白脸的副手,狼狈的女孩来不及哼一声就趴在地上,抽搐几下,不动了。 “宋琳!”剩下那位唱红脸的副手抽出自己的鱼叉就要逼到宋琳脖子上,手速却慢了半拍,那把还带着鲜血的美工刀已经顶在她的喉管上。 宋琳对自己亲手提拔的两个副手了如指掌,唱白脸那个女孩看似柔声细语,队员们对她却十分忌惮,倒是唱红脸这女孩性格爽朗,直来直去能跟队员们打成一片。 白脸女孩这样的宋琳断不会留她在身边,刚好今天有个由头送她上路,宋琳手里的美工刀没有丝毫犹豫。 “你知道就剩我自己也是可以发起投票的,你没有任何理由就杀掉自己的副手,我......我要让队员们把你罢免掉。”红脸女孩口直心快,但是胆子不大,看见宋琳了然于胸的态度,自己也有些心虚。 果然,宋琳伸出两只手,左手用两根手指模拟一个小人走路的样子,右手模拟另一个小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左手后边。 意思非常明显——你们跟踪我,就是死罪。 红脸女孩不做声了,手里的鱼叉被安稳的收了起来。 宋琳恢复了神态,把随身带的一个布袋交到红脸女孩手上。 布袋上贴着一张纸条——吕颂彦,男性凶神,反公会组织静默会成员,已死。 宋琳回头打手势说:“开始工作,我们距离前一名还有三个目标的差距。” 第一百七十七章 杀疯了 张明明在闫先生的别墅里住了几天,期间一面派出小队去山上搜寻失踪的郝利的下落,一面计划怎么跟小和尚碰个面。 话说,当初小和尚跟张明明一起在博物馆偷了那个仿制品陶罐之后就如约来到东水渠边上交货,到达东水渠的时候,水面上停着一艘朴素的小船,玻璃钢质的船身有两辆轿车长短,船上架着一层观景蓬,远远看去只有几个身影在船上。张明明跟小和尚把自己从动物园调出来的老虎和狮子放了,本准备放它们自由离开,水面上那艘小船上突然像是被冒犯了一般,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 “想不到,两个凶神竟然这么慈悲为怀,要把亲手抓来的畜生再放掉。” 小和尚跟张明明一同朝船上看去,这声音媚酥入骨,不像是寻常女声,果然,一个浑身写着妖艳的女生坐在船头,手里拿着一架精巧的观剧镜,正充满调侃的看着岸边两个半大小孩。 黄铜的小镜子将将挡住上半张脸,岸上两人只能看见一双涂着血红唇彩的媚唇。 张明明二人平时打交道的女孩里只有文鸟出于天性比较喜欢收拾自己,像宋琳和罗琳这样的女汉子不说,马戏团里剩下的几个来自德国和北美的女孩都比较追求随性和自由,表演时间之外自己的衣食住行都以舒适放松为主,各种修饰外貌和身材的东西几乎一点不沾染,所以此时船头坐着的那个女生就令张明明看的无限神往。 只见这女生慵懒的坐在狭窄的船头,两腿搭在一起,脚尖松软的垂在水面上,血红的指甲在水上划出一道微波,荡漾。 “这就是鲤鱼说的交货人吗,你看她身上穿的什么玩意。”张明明回过神,注意到女生身上的衣服有些古怪。 这女孩长着一头乌黑的披肩长发,长发在阳光下看起来厚重有质感,层层叠叠像是煤炭蜷曲铺在头上,凹凸有致的身材远远看去像是穿着一件短裙,一直到离近了看这短裙不太简单。 小和尚自幼不近女色,船上穿着暴露的妖艳女郎更不会多看一眼,只是张明明突然问到,小和尚才抬头看去——这女孩身上斑斑豹纹竟然有些蠕动的痕迹。 这哪是衣服?这是数不清的章鱼缠绕在女孩身上——小和尚光溜溜的头皮顿时像是过电一样酥麻痒疼。 船靠岸,女孩放下那把观剧镜,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瞳仁。 红眼,红唇,红指甲,身上缠满了章鱼——张明明不是很想跟她搭话,便退了一步,把一半身子靠在小和尚身后。 女孩带着两个渔夫模样的汉子上岸,女孩身上缠满章鱼,两汉子赤裸上身,腰间挂着一把长刀。张明明和小和尚面对三人顿时警惕起来,却忘了两人分裂出的意识还控制着刚才骑过来的狮子和老虎,两人心神一动,却把身后正要走开的老虎和狮子也招了回来,两头猛兽伏身就要对这三人不利。 刀光一闪,两个汉子收刀入鞘,两头猛兽口吐鲜血,脑袋落地。 张明明两人敢怒不敢言。 女孩身上蠕动的章鱼让她看起来像是穿了一件鼻涕做成的衣服,小和尚也不想正眼看她,便把手里的布袋往前一伸。 “拿去。” 小和尚感觉手腕一凉——自己的手腕已经被抓在那个章鱼女的手里,章鱼女一脸媚笑,红唇微启,牙齿白的像宝石。 “凶神里竟然还有和尚,小师傅在哪修行啊?”女孩声音依旧媚酥,只是尾音过后总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游方僧,你能不能把我的手放开,我不喜欢你身上的章鱼。”小和尚说。 章鱼女顺从的把小和尚的手放开。壮汉接过小和尚手里的布袋,打开查验,确认无误是他们要的那个‘绘彩龙纹陶壶’,不过壶底缺了一块。 壮汉把缺少那一块呈给章鱼女看。 “把这小和尚带走。”章鱼女话一出口,小和尚就被两个壮汉一边一个架起来扔到船上。 张明明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水面上的船油门轰鸣,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船上留下一句“去找鲤鱼,他已经放人了。” 自那之后张明明再没见过小和尚,甚至私下以为小和尚已经被章鱼女生吞活剥。 所以宋琳带回小和尚回来的消息时,张明明的惊讶溢于言表,只是当时宋琳执着于吕颂彦的下落,没留意到眼前小孩瞪大的双眼。 上山寻找郝利下落的狗队回来了,张明明规定他们只能有一个进来汇报,其他都留在外边等着。 “有结果吗?”张明明问。 狗坐在张明明面前摇头,突然院子外留下的那些狗乱吠起来。 三个陌生的身影从门外走来,群狗扑上去围住他们却不敢上前,这些狗有些受过训练,有些在山里摸爬滚打,有些体型健硕,有些牙齿锋利,却没一个敢率先对这三个陌生人发动袭击。 张明明起身喝止住这些虚张声势的狗。 “找谁?”张明明问来人。 三人穿着一水的黑色正装,站的笔挺,领头那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稚嫩的脸蛋上挂着一副跟神态十分不合的黑色墨镜。 为首那个挥挥手,身后两人顺从的退下,这才张嘴说道:“找你。” 是小和尚。 张明明将信将疑的从头到脚打量着陌生的小和尚。 “你怎么会长头发?”张明明说着伸手就去抓小和尚那一头靓丽的毛发。 没想到整个被拉了下来——是假发。 小和尚也不生气,只是一把拿过头发重新戴上。 两人就站在院子门口聊了起来。 “宋琳跟我说你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章鱼女是哪边的人。”张明明问道。 小和尚摘了墨镜,一脸惆怅,说:“这先不急,我慢慢跟你解释,我现在很安全,有麻烦的是宋琳,她出什么事了,我一直在后台看着这些参加狩猎比赛的小队,宋琳的‘lin’小队三天时间从第十七名一跃变成第六名了,而且现在还在上升,你知道她一天之内抓到了多少人吗?” 张明明一时间不敢接话。 “十个,前天甚至还出现了吕颂彦的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和尚问道。 张明明把自己从鲤鱼处接回吕颂彦,艾文送来扫把藻,缉私队追踪到狗宅和吕颂彦失踪到残肢出现的事跟小和尚大概讲了一遍,小和尚听完面色凝重。 “我们要阻止她吗?”张明明问。 小和尚眺望着远方的水面,广阔的水面上一只白鹭划过,水边柳树低垂。 叹气道:“她这么杀疯了,也许不只是为了泄愤,由她去,我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一时间张明明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味几遍觉得不是太对劲。 小和尚看出张明明的困惑,接着说:“这些小队杀人如麻,有些甚至是为了乐趣,你知道,杀人的乐趣,所以那些小队对自己的猎物十分残忍,但是宋琳抓到的猎物大部分都还活着,只是被囚禁在水下,所以我想她抓人只是为了提高自己的排名,也许另有目的。何况那些喜欢玩水的人,不被宋琳抓到也迟早会撞上别的小队,与其被他们抓到,碰上宋琳还算幸运。” ——那个岗位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做得来的——闫先生评价小和尚的话突然浮现在张明明脑海里。 张明明尴尬的笑笑。 第一百七十八章 张明明反问自己曾经是不是单纯因为小和尚出家人的外形而忽略他强硬的做派,于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小和聊天一边回想发生在这个小师傅身上的种种。 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和尚,一副精干利落的形象,收工回到属于四个人的帐篷里的时候,其他人的衣服被汗湿都随意的挂在身上,只有小和尚用一段拧成绳子的布条贴合着身体的曲线把衣服牢牢绑在身上,袖子撩起来露出修长的胳膊,胳膊上因为没有汗毛,汗珠四处散落,卤蛋一样光洁的脸上挂着清爽的笑容。 后来就听说了他跟吕颂彦的关系,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默认小和尚是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张明明这么想着,面前的小和尚伸出昆虫触须一样灵活细长的手指在张明明眼前打了个响指。 “想什么呢?” “没啥,你说说你被绑走之后出了什么事?怎么现在变得跟黑社会老大一样,还带着保镖来见我们,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张明明说。 小和尚笑:“那个章鱼女,身上爬满章鱼的,你肯定还记得。” “嗯。” “她确实是跟鲤鱼接头的人,但是买家是她的老板,这两天七号厅里住着夫妻两个你应该知道,那个章鱼女就是伍福太太的手下,我被章鱼女绑架过去是因为她觉得我对伍福太太要做的事有帮助——事实也确实如此。”小和尚说。 “中间是不是有点跳脱,我开始听不懂了,我们是第一次遇见那个女的吧,她的老板跟你见过面吗?”张明明打断小和尚问道。 小和尚笑道:“不怪你听不懂,因为纯属偶然——他们绑架我是因为我是个和尚。事情也不复杂,我从头跟你说。伍福的太太,是一匹骏马,牝马。伍福那头老狼是个极端分子,他的老婆跟他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若说伍福是个崇尚武力的莽夫,他的骏马老婆就是一个残忍又歹毒的毒妇。她比伍福多了许多心思,比如他们夫妇两个在公会里目前地位不高,但是华北大部分的山林和北方的草原大部分都控制在他们夫妇两个手里,尽管如此想要凭借这点势力在公会挣得一席之地还是有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所以伍福的夫人就打发伍福过来参加海洋运动会的开幕式,自己却去了甘肃。” 张小七曾经给张明明买过几幅立体地图的拼图,所以张明明对各省份有点基本的概念,问道:“去甘肃做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在博物馆偷到的那个陶罐吗?那是个仿制品,刚开始我以为他们不知道那是仿制品,因为真品在北京,是国宝。但是他们在绑架我去甘肃的路上聊天里透露出他们完全知道这是仿制的陶罐,所以在到达目的地之前我就搞明白一件事——他们要的不是那个陶罐,而是陶罐里的东西。” 当天晚上博物馆被两只大猫闹得一塌糊涂,张明明想破脑袋也记不起来那个陶罐里装着什么东西,便问:“我不记得那个罐子里装了东西啊,是空的吧。” “陶罐上写了字。”小和尚说,“陶罐上记载着一个关于‘马’的传说,太乙天马。这个传说真假难辨,内容你也不用太在意,但是伍福的太太就动起了这个传说的念头,她把自己包装成太乙天马的后代,伪造了一份家谱。” “马的家谱?” “你怎么骂人呢!” “我是问,马怎么会有家谱?”张明明解释。 “太乙天马,也就是今天的大宛驹,是皇室独宠,兴起于汉武帝,重视马政的汉武帝为太乙天马设置了一个庞大的机构,专门用来养马,所以历代大宛驹都能追根溯源。而最初一代的大宛驹,就是一个新野县人,从甘肃敦煌抓来献给汉武帝的,我们在博物馆里盗来的那只仿制陶壶上记载的就是太乙天马的传说,伍福的夫人就利用这个传说,把自己的名号加进去,碰瓷天马,放大自己的号召力。” “这些会变形的畜生玩弄起权术来一点也不亚于人类。”张明明感叹。 “那女人号称太乙天马可以化龙,没费多大力气就招安了甘肃的一大批变形兽。现在他们夫妇两个在公会的地位举足轻重。” “化龙,这种事,她说了也有人相信吗?”张明明对这位传说中的女人一波又一波非常规的操作很有些看法。 “变形兽们,跟人类对世界的认知不太一样,他们暂时还分辨不出传说和历史的区别。”小和尚说,“哦对,还有件事要提醒你一下,那个缉私队队长,逃跑了。” 张明明心惊,跟闫先生一起从缉私队的控制下逃出来之后就把这伙怪物给忘在脑后了,从来没想过他们何去何从,只是—— “逃跑了是什么意思?从哪逃跑了?” “伍福夫人在俱乐部里抓住了整个缉私队,用毒气谋害了所有缉私队队员——你知道他们夫妇跟缉私队向来不合,但是缉私队队长突出重围逃掉了,讲真的,这怪物是一把好手。”小和尚说。 张明明回想起缉私队队长冷冰冰的眼神,仿佛看见自己面前伫立着一个大麻烦,但还是嘴硬道:“他逃都逃了,还会来找我吗?” 小和尚还未来得及答话,外边路上就冲过来另一个黑衣人,急吼吼,一脸墨镜都挡不住的慌张。 “头儿,快回去,出事了!” “怎么。” “lin小队今天在水上劫了一条游船,排名提升到第二名,伍福说要见见这个小队,就特意邀请lin小队过来俱乐部,没想到那群娘们刚到俱乐部就闹起来了。” 小和尚看了张明明一眼:“我就说她杀疯了是别有目的,去看看。” 张明明起身跟着就要过去却被小和尚伸手拦下。 “你在公会里招惹麻烦太多,不要节外生枝。” “那我去。” 一辆蓝色的敞篷小车停在院子门口,胖和尚mba从车上下来。 “几天不见你了,去哪了。”张明明问。 “回了报社一趟,把前段时间收集到的资料整理整理,可惜啊,眼睛见到的事实太过于光怪陆离,我又放不下千辛万苦挣来的名利,所以在被当做精神病之前,关于你们这个小群体里发生的故事我决定先按下不发表。”mba笑嘻嘻说。 “这次回来是要接着搜集素材吗?伍福对你的追杀令还没过去呢。” “我请了个长假,准备追一下你们这条独家新闻,俱乐部的追杀令吗,这就去会会他们。” 第一百七十九章 葬礼 宋琳当初被卖到海底,第一次在海水下睁开自己的眼睛看见的东西跟艾文用自己精神触手探索到的那些东西大同小异,只是环顾四周,再看不见吕颂彦的身影。 身强体壮的宋琳在睁开眼睛之后的第一个小时就策划了一起出逃,跟那条购买了艾文的加氏深海蛸——劳,比起来,拥有宋琳所有权的那头虎鲸要强势许多。 宋琳的第一次出逃持续不到十分钟就被抓回来狠狠地摔在空气室里。 第二次宋琳几乎成功逃脱,她的空气室在海底不过十五米深处,在那间磨砂玻璃的空气室里抬头就能看见不远处的船只在海面上经过,只是船上的人怎么也想不到水下丰茂的海藻丛里藏着一个无助又野蛮的女孩,在最后一次看见远处有个阴影出现,宋琳不顾一切的撞开门淹没了自己所在的空气室,朝着那个船形的阴影游过去之后才发现——那不是头顶上经常出现的游船,而是买了自己的那头虎鲸。失去了栖身之所的宋琳被虎鲸扛在背上露出水面游到一个远离人烟的地方,因为窒息而休克的宋琳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崭新的空气室里。 头顶的游船已不再,围绕空气室游弋的是两条鲨鱼。 在这间空气室里宋琳有了室友,一个瘦削的男人,长发,个子不高,身子像是站不直一样看上去松松垮垮,驼背,骨骼突兀的脸上带着对万物的不屑和厌恶。 空气室在水下不深处的海床上,浓密的海藻像溺水美人的头发一样在磨砂玻璃周围飘来晃去。晚上这男人躺在自己床上,不会说话的宋琳变成了他倾诉的最好对象。 这男人的自我介绍十分奇特,他掏出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放在宋琳面前,说:“这是我的22号手术刀,我来自马来西亚,是个神经外科医师,在治疗髓外肿瘤领域是个很有发展的年轻专家,但是也正因为如此,相关领域的每个同事都视我为眼中钉。” 他们对你做什么了——宋琳在本子上写下这句话问男人。 男人苦笑:“什么也没做,但是因为努力工作而被排挤,对我来说本身就是一场难以容忍的悲剧。所以我逃来了海底。” 你是个好人,你会在海底过得很好——宋琳又写下一句话,递给男人。 “谢谢”——男人说完闭上眼沉沉睡去——这也是他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男人睡去后宋琳再次突破空气室,沉睡中的男人被汹涌海水瞬间淹没,围在附近的两条鲨鱼上来围攻,宋琳掏出那把22号手术刀在鲨鱼肚子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缝,另一条鲨鱼试图袭击,尖吻也被宋琳划破。 这次出逃造成一条鲨鱼死亡,另外一条感官重伤失去捕猎能力,还淹死了一个医术精湛的年轻医师——宋琳第三次被抓了之后才知道自己的室友身价竟然比自己高出两倍。 造成这样的损失,宋琳自觉再不可能受到赦免,唯一遗憾的是还没找到吕颂彦,可是购进宋琳的那条虎鲸却看中了宋琳凶猛的个性。 这位持有宋琳的虎鲸是海底少有的一部分具备人形的海洋贵族,在看中宋琳之后,他安排了一次晚饭。 主仆二人在那间刚刚维修好的空气室里就餐,虎鲸穿着一身漂亮修身的燕尾服,黑白配色跟自己本色相同,宋琳由着自己的性子穿着一件松垮的棉质t恤,破洞牛仔裤脚上蹬着一双破皮鞋。 宋琳落座,面前摆着一只油滋滋的烤鸡——这是海底贵族招待自己奴隶最高的规格,就像陆地上刚刚带着自己的猎犬捕猎归来,因为收获颇丰而开心的赏了自己猎犬一条烤鸡腿一样。 只是宋琳这条猎犬还没开始捕猎,所以烤鸡一旁,放刀叉的盘子里,一份文件盖在刀叉上。 宋琳拿起来看——是一份中文账单。 上边记载着自从购买宋琳以来,这位虎鲸先生受到的所有损失。 一共美金,包括被砸破的两间空气室,一个高价买来的医疗奴隶和一死一伤的两条倒霉鲨鱼。 “一百三十一万九千美金,这个数字还在增长,正在治疗的那条鲨鱼要对我提起诉讼,因为在看守你的过程中受伤,是毋庸置疑的工伤,所以你给我带来的麻烦还在成长。”虎鲸先生说。 宋琳把账单放下,拿起餐刀把账单钉在桌子上,一脸挑衅的看着眼前的绅士,似乎在说“那你怎么不杀了我?” “对,非常好,你能活下来就是因为这种态度,我要你保持住这种感觉,然后在海洋运动会上大放异彩,用来弥补你给我造成的损失。” 虎鲸先生说完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鲜红如血的葡萄酒。 宋琳把面前的账单撕碎,一把扯下烤鸡的一条腿,转身就走。 “你在黄河里待售的时候,两个治安官把你抬起来,没想到你的黏液壳跟另外一个连在一起,大家仔细看才发现,是装在另外一个壳子里的那个男孩抠破了自己的黏液壳,用手死死的抓住你。” 听见这话宋琳像是粘在地上了一样,一动不动。 “那是个很有意思的现象,所以我想把他也买回来。”虎鲸先生说。 宋琳折返回来,嘴里的鸡腿也忘了嚼。 用自己刀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一脸平静的虎鲸先生。 “可是那个治安官实在贪心不足,经过检查那个男孩身上带着致命的病毒——如果你们认识的话你应该知道,所以我开出一个非常合理的价钱,但是出售你们两个的治安官似乎觉得我一定会出于某种目的把你们两个一起买下,因此它试图在男孩身上敲诈我一笔,你看,常言说‘有人通过贪婪得到一切,有人就因为贪婪失去一切’,我被迫放弃了那个男孩,现在我失去了一百三十一万九千美金,而你失去了一个不错的男朋友——或者弟弟?” 宋琳瞳孔放大,后背冷汗簌簌落下。 “他没有被销毁掉,只是被遗弃了——这点我可以给你保证,所以如果你想找回他的话,最好的方式就是提升你在海底的号召力,现在你面前就有个很不错的途径。” 宋琳沉默。 “别把问题看的太复杂,这不难决定:1.你现在出去,我放弃你的债务,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一个人,在占据地球百分之七十面积的水里去找你的小男孩,祝你好运。2.你留下,我给你提供优质的训练和设备,参加海洋运动会用赚来的奖金还我的钱,同时你可以利用自己的小队寻找你的小男孩,如果你能在这个运动会里取得不错的成绩,想想那时候你能调动海底多少资源帮你,当然这得要你抓紧时间,因为运动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跟虎鲸先生预料的一样,宋琳是捕猎的一把好手,在训练中迅速脱颖而出,每个参与培训宋琳的教头都说‘她是一台天生的捕猎陆地人的机器’。 不久宋琳就开始领导‘三’小组,进入比赛中后,宋琳把‘三’改名‘lin’,暗自希望也许天涯海角另一边的吕颂彦能看见这个名字。 。。。 可是此时‘lin’小组已经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 宋琳在伍福安排的宴会上从背包里掏出吕颂彦的残肢,双眼含泪,一发力竟分裂出四个意识,四个意识分别进入‘lin’小组的四个成员脑海里。 四个成员的喉舌瞬间被宋琳控制——失语许久的宋琳再次出声了。 第一百八十章 血 mba开车带着小和尚回到俱乐部门前那条小路上的时候是做足了心理准备的。 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 直到开门下车,脚下一滑,跌倒在那片刚才一直以为是红毯的血路上。 地上厚厚的血液暴露在空气里已经凝结成果冻状,远远看去铺满了整个地面的血液就像是一道裁剪整齐的红色地毯。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mba少见的念起经来。 小和尚后下车,一脚踩进两公分深的血浆里,脚下黏糊糊的触感引起一阵恶心,可是想到这有可能是谁引起的又觉得这股厌恶无处发泄,便一股脑倒在正在碎碎念的大和尚身上。 “在新闻上看起来你还有点胆色。” 胖和尚mba甩甩手上的血迹,语气里的厌恶丝毫不亚于小和尚,嘴里嘟哝: “黑砖窑里可不用鲜血铺路。”一边擦拭着身上的血迹一边跟了上去。 黑压压的俱乐部里此时状况跟门外的血路比起来没有丝毫改观,平日里的舞池即便白天不待客也不会把等全关掉,但是此时灯光全暗,变形兽们双眼鳞光闪闪,一股热烈又危险的气息充满了这个黑色建筑的各个角落。 mba跟着小和尚刚刚走进舞池,一束束炙热的眼神就齐刷刷的朝mba射过来。 “竟然还敢回来。” “好事都让这个小秃子占了。” 这些低声直白露骨的挑衅传进两个和尚的耳朵里。 “看起来你在这不是很受欢迎。”mba对刚到自己胸口的小和尚说。 “不受欢迎的是你,他们对我只有害怕和嫉妒。”小和尚犀利的回敬道。 两人一路畅通的走到天台上,mba不久前刚在这个天台上惹了众怒,狼狈脱逃。 本以为自己会受到激烈欢迎的mba预想中那些怪物看见自己就扑上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天台上只站着几个相熟的人,伍福夫妻仍旧坐在不显眼的角落里,眼前的凌乱景象像是跟两人无关。苏祎和黎重站在另一边,宋琳的‘lin’小组正站在中间,十几个女生一人拎着一把尼泊尔狗腿砍刀,刀上带着血痕,远远看去这些娘子军的砍刀像是刚从一头牦牛热腾腾的腹部拔出来。 宋琳站在娘子军的正中央,身上浸透血水,令人惊奇的是——她手上没有武器。 一个男人站在宋琳身边。 小和尚只瞄了他一眼,双腿就软了下来。 被mba一把扶住。 “怎么了?你们不是认识吗?”mba问道。 小和尚一把拍开mba的大手,整整衣服恭敬地来到伍福夫妻两人旁边。 伍福夫人看了自己的小和尚一眼,一副等指示的样子,便挥挥手指,修长结实的指尖指向站在中间的宋琳:“这是你朋友?我们请前三个小组过来吃顿饭,巴结错人了?” 小和尚说:“是我朋友,但是我得知道前因后果。” 伍福夫人点上根香烟,一口吸掉一半,说:“‘lin’小组这两天表现抢眼,我们刚好在这,让黎老板帮忙做个局,请前三组吃顿饭,你朋友,带着武器过来当着大家的面把前两组全砍死了,她是对我们有意见还是在针对竞争对手?” “她没说什么吗?”小和尚问。 “看样子是准备了一篇长篇大论,不过那个男的过来之后她就没说了,跟傻了一样站着看到现在。”伍福夫人说。 小和尚又往宋琳身边那男人看去,眼底有了断定:“那没错了,她身边那个男人是她男朋友——不过听说他死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宋琳手上没有刀。 在赴宴之前,宋琳把剩下的十四个队员叫到一起,手里是早已写好的两张纸条: 我去赴死,你们去别处逃命 十一个大字赫然呈现在十五个人面前。 宋琳把自己的指挥刀放在那个喜欢唱红脸的副手面前,却被女孩伸手挡开。 “我没想到你就这点出息,那个男人给你什么了?你就能这么轻易的抛下这十几个跟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姐妹,满足你自己的自我感动。” 宋琳转身就走,也不去捡地上那把指挥刀。 身后红脸女孩的叫骂连绵不绝。 “去死好了,跟你这么久没想到你会是这么个烂怂货色,想死还不赶早点......” 可是等到宋琳孤身一人到了俱乐部的时候,十四个小姐妹已经列队站在俱乐部门口。 红脸女孩穿着一身精致的火红色长裙,泼辣之余显得精致婉约,她下来搀着宋琳的胳膊,面带微笑,口吐芬芳: “你就浪吧,你过来招惹了伍福两口子我们还能躲到哪去,赶紧去换衣服一起死吧。” 本是好意的伍福夫妇没想到自己摆好的一场宴会,众人还没落座就被最重要的宴请对象‘lin’小组给砸了场子,十五个女生像是着了魔一样拎着手里的短刀左劈右砍,众人没有防备,不过十分钟之间整个露台上临时搭建的宴会场就变成了一处人间地狱。 没人看见那个神秘出现的的男人是什么时候混进宴会场的。 但是从刚才的屠杀中幸存下来的每个人都看见‘lin’小组的组长宋琳因这男人的到来产生的剧烈反应,如石化一般。 宋琳不是没有怀疑过吕颂彦是否真的已经去世,可是那条残肢如此真实,附近山里也的确没有这个少年的踪迹,只是自己苦苦搜寻不得的人突然在自己准备绝命随他而去的时候突然现身,宋琳有些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眼前的少年还是那么清瘦,赤裸的上身一身筋肉分明,脸上原本疏离的微笑现在变得冷峻许多。 良久宋琳如梦初醒,低头看向吕颂彦的两条腿,腿上穿着湿漉漉的牛仔裤,看不出那节断肢是不是来自这双腿。 吕颂彦刚才像是一道影子一样出现在混乱的现场,宋琳手里的短刀被他夺了过去,在现场大杀四方,宋琳在跟他对视几秒之后又像道影子一样转身离开,径直从露台上跳了下去。 宋琳缓神几秒,紧跟着跳了下去。 剩下十四个‘lin’小组成员看见指挥官突然跳水逃走,也四散奔逃,没想到周围那些在刚才的屠杀中幸存下来的变形兽们早已经做好准备,存活下来的那些多是伍福的手下,坐在凳子里的伍福只是一个眼神飘过去这些变形兽便已经做好准备。 ‘lin’小组的十四个成员被悉数活捉。 “你们这群蠢货奴隶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先开口的能活下来。”伍福懒洋洋的问道。 十四个人无一应声。 伍福伸出食指挥挥手,示意‘处理掉’,在刚才的那场屠杀里这些变形兽要么失去了朋友要么失去了还在哺乳期的幼崽,所以此时看见伍福的指令个个心旷神怡,这十四个奴隶是要死在这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胖和尚mba像是生怕这些还在追杀自己的凶猛人兽看不见自己,眼看十四个女孩真的要殒命,本来站在角落里安静看戏的mba突然发出一声怒吼。 “行啊!你们这群能飞天能下海的变形兽们,就这么难为几个小女生。” 喊着就冲到台上,一脸不屑看着周围刚从自己的劫难中幸存下来的群兽。 伍福肩膀上的红尾鸢像是受到主人的指示一样突然腾空跃起,朝着mba扑了过来,刚刚对一群想要取了自己性命的变形兽喊完话的mba此时本就是十分警惕,看见空中一个影子朝自己冲了过来,便闪身跳下高台,随手拎起站在手边的变形兽挡在眼前。 这招十分实用,mba用手里抓着的变形兽把自己挡的密不透风,红尾鸢几乎没有任何可乘之机能对mba造成一丝有用的伤害,不由得凶性大发,伸出两只长着铁钩的巨掌朝眼前能够到的任何东西狠狠抓过去,被迫挡在mba面前的那个变形兽顿时被抓的血肉模糊,刚才在mba的手里还有些挣扎,红尾鸢不过两轮攻击下去,肚皮里裹着的东西就被悉数薅了出来挂在鹰爪上。 红尾鸢看自己确实没有攻击的机会,便一把抓过那个被胖和尚挡在面前的倒霉蛋的残躯,高高的放在灯架上,自己享用美食去了。 伍福原本想来胖和尚得罪了自己这么一帮人,再不敢在附近露脸,没想到连风头都没过,他就不仅又回来了,还大摇大摆的让自己的红尾鸢吃了瘪,本来就因为宋琳砸了自己宴会的事窝着一肚子火的伍福夫妇对视一眼,便轻飘飘的丢出来一句: “我的悬赏还作数。” 小和尚见状也不出声,只站在伍福夫妇身边不动声色。 一众变形兽闻言便把刚才没有发泄出的怒火全部倾泻到这个不知死活的和尚身上,纷纷亮出自己的尖牙利爪,朝mba扑过去。 小和尚本来专心观战,身旁伍福的夫人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跟自己拉起家常。 “跟我说说那个女生,你们怎么认识的。” 小和尚此时如梦方醒,刚才伍福夫人在跟自己说宋琳的时候脱口而出‘这是你朋友’,而在这之前自己从没表示过自己跟宋琳有任何关系,眼下看来,也许是她调动了速弗来调查自己的梦境,伍福夫妇两个此时跟公会正处在蜜月期,调动几个速弗应该不是难事。 想到这,小和尚决定坦诚。 “我们以前在同一家马戏团工作,我们都在后台做杂工,不过她变化很大。”字字属实。 “那家马戏团现在怎么样?” “解散了。” “为什么?” “因为惹了不该惹的人。” “公会。”伍福夫人一针见血的指出——检查过梦境没错了。 小和尚也不再避讳,说:“是。” “我要你为我办一件事。”伍福夫人说,没等小和尚应允,便接着说道,“你去把宋琳给我找回来,我找她有点事要办。” “她自己?”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但是相信我,你只能找到她自己。”伍福夫人说,然后朝小和尚戴着假发的脑门上轻轻拍一下,“去吧。” 。。。 小和尚带着自己的两个保镖刚走到门外,却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 “安全主任留步。” 回头看黎重自己在走廊里小跑过来,身上的西装依旧一丝不苟,脚下皮鞋也没有因为脚步凌乱而走形。 这人真是把自己的外形当回事——小和尚想道,这个年轻的地头蛇总让人联想到注重自己形象的闫先生,两人站在一起像是两段中间隔着三十年时间的影子互相映射。 年轻的闫先生,暮年的黎老板。 小和尚站定等着黎老板。 “刚才在露台上,伍福夫人跟你私下说话,我不小心听见两句,特意追过来就是想跟你说,别带宋琳来见伍福夫人。”黎老板讲话开门见山。 “黎老板,想必你知道我现在是跟伍福夫妻工作,我以她的话为准,你们之间有什么需要协商的,不如去私下跟他两位说说。”小和尚也不遮遮遮掩掩的,何况宋琳现在性情大变,作为曾经的伙伴,找到宋琳也是自己意愿所在。 黎老板把小和尚拉开,远远避开两个保镖,低声说:“我知道你的立场,但是你自己想清楚,伍福夫妻此时公开招兵买马就是为了扩大自己势力,在我看来,他们此刻扩充的势力都是未来的公会储蓄,到了那天,曾经的反公会势力——宋琳,伍福夫妇怎么可能保得了她的周全,倒不如你不去找,由她去,因为你一旦找到,不管你说不说出来,她的位置都藏不住了。” 小和尚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便先带着保镖回了闫先生的别墅,苏祎正站在别墅门前踌躇不前,篱笆外厚实的月季丛挡住瘦小的苏祎。 小和尚站在她身后咳嗽一声,苏祎回头,脸上带着厚厚的遮光墨镜却没挡住她脸上的惊诧。 “怎么不进去?”小和尚问道。 苏祎面露难色,说:“我不喜欢里边的两个猫科动物,你要进去吗?能不能帮我把艾文叫出来,我们今天要回海底。” 别墅室内被文鸟打扫的很干净,艾文张明明和文鸟正跟两个猫科动物躺在地毯上打盹,小和尚进来只有老虎惊醒翻身看了一眼。 “宋琳回来过吗?”小和尚问。 “没有,听说她把伍福的摊子砸了。”老虎笑道。 “对,跟吕颂彦一起。” 瞬间刚才打盹那些耳朵都竖了起来。 小和尚把宋琳在俱乐部里砸场子的事说了一遍,众人纷纷看向张明明。 张明明显得一脸无辜,便一声怒喝,把自己的野狗叫了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野狗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跟着大酸一起在一个白垩坑旁边找到了那节断肢,就是吕颂彦在狗宅里睡过那张床的味道,大酸此时正在狗宅里休息,张明明派野狗叫它过来问话。 野狗一溜烟走了,小和尚告诉艾文门外有个苏祎正在等他。 艾文倒了杯冰镇饮料端了出去。 “他又要走了?”张明明惆怅的看着艾文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 第一百八十三章 鼠辈 对黎重的意见,小和尚决定暂缓考虑,眼下若是不把宋琳找回来,无谓的杀戮只会越来越多,张明明的野狗团虽然在作战方面十分拉胯,但是叫来找个人还是非常高效的,不多时就有狗回来汇报说,在湛河的一处桥洞里找到宋琳了。 不过她不愿意回来。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找她。”小和尚嘱咐两个保镖道。 两人却面露难色,异口同声: “老板你知道的,伍夫人要我们在你身边不只是护卫,你对我们好,我们不把你当外人,也不瞒着你,伍夫人在有些方面不相信你,所以找宋琳回去的事也是我们哥俩的工作......” 小和尚叹气,拍拍两人肩膀道声“走吧”。 张明明带着文鸟紧随其后,一起朝湛河桥进发。 。。。 宋琳此时所在的这座桥建在平顶山的市区中央,宽不过标准体育场的步道那么宽,横跨在市区里的一条小河上,此处名曰‘湛河’,河边是市民们主要的休闲场所,平时沿河的步道上扎满了卖点小吃玩意的商贩,最近因为下雨多,湛河承担着蓄水的职责,所以沿河的商贩一概被劝退去了别处,所以此时游人稀疏。 人少的地方,别的东西就多了。 平时因为人多,零零散散的垃圾也多,再加上这里水源充足,以前就聚集了不少老鼠黄鼠狼之类的小灵物,现在人不在了,这些灵物都出来作乱,这些还不会变形的小东西们对变形兽的生活十分向往,虽然平时一心关注着公会和变形兽组织的各种消息,却苦于没人引荐,无法进入公会,也不知道去哪习得变形术,只能苟且活在桥洞下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 只是时间久了在这种日子里也能逐渐形成一个多彩的小社会,其中就有模仿人类社会建成的各种组织,用来方便小社会的运营。 有老鼠组成专司偷粮食的‘运粮小组’,有专门跟在人类脚步后边随时预警的‘警报小组’,还有黄鼠狼跟流浪猫组成的,专门负责跟公会的一些外围组织交易货物的‘易货小组’。 这群古灵精怪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公会和海洋运动会的一举一动,异军突起的宋琳也自然在他们的窥视范围内。 。。。 宋琳从露台上追着吕颂彦下来,一路跟着到了桥下,宋琳走两步吕颂彦就在前边走两步,始终跟宋琳保持着不变的距离,宋琳本就不能说话,吕颂彦不冷不热的态度更像是刻意刁难不能言语的女孩,走两步便回头看看,宋琳被气得发抖,只想尽快赶上这人狠狠给他一巴掌。 可是一路下来宋琳走,他也走,宋琳停他也停,两人中间的距离始终没有缩短,宋琳逐渐由恼羞成怒变得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开始怀疑眼前这少年是不是真的活生生站在自己眼前。 走到桥下,宋琳决定利用地形打个包抄,确认一下自己是不是疯了,所以她刻意走慢两步,果然前边的吕颂彦也走慢了两步,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湛河河边往桥下走,宋琳放慢速度,吕颂彦也放慢速度,等走在前边的吕颂彦走进桥洞里,宋琳突然一跃跳上桥面,横穿桥面飞奔到另一头。 如果眼前的吕颂彦是真的,他就会被自己截下来,如果是幻象——宋琳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宋琳在马戏团工作时经常爬高上低搭帐篷,捆安全绳,所以尽管体型健硕,穿过整个桥面还是用了不到四秒钟,从另一头跳下来时,桥洞底下空无一人。 刚才还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像是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桥洞下昏暗无比,只有水面泛着光,水边有些红色的光点闪烁,像是暗室里燃着的香火红光。 “宋琳!”一个尖锐的声音在桥洞下响起来,这声音吓了宋琳一跳。 没想到这声音一呼百应,那些红色的光点统统朝宋琳看了过来,原来这尽是住在水边那些小灵物的眼睛。 听见有人喊宋琳,成片的灰老鼠从藏身处涌了出来,黄鼠狼像洄游的大鱼穿梭在这片灰色潮水里,几只流浪猫也从桥上跃下。 宋琳很快被这片恶心的老鼠潮围了起来。 一股难闻的塑胶味钻进宋琳的鼻子里。 宋琳飞起一脚就要把脚边厚厚的老鼠踢开,可是没想到这些老鼠竟然也能说人话,看见宋琳不适,刚才那个声音又响起来: “大家先让让,别吓到我们的贵客,别忘了我们都是没有人形的灰老鼠。” 说着话的是个老肥老鼠,身上原本灰色的毛发已经发黄,一节断尾立在肥屁股上,像个结实的冲天鬏。 一副德高望重的形态看上去像是刚从下水道里教导出四个武艺高强的两脚乌龟——也许那位大老鼠再胖个十几斤就是这副模样——宋琳对眼前这副景象感到毛骨悚然。 虽然对老鼠这种东西没有什么忌讳,但是这么一大片黑压压的老鼠突然出现,众星捧月似的把自己围起来,单从数量上来看,若是这群老鼠想对自己不利,宋琳心知肚明自己距离变成白骨中间绝对超不过十分钟。 宋琳摊开自己的双手给老鼠看,示意自己手里没有食物。 “不不不,宋小姐你误会了,你一定不认识我们但是我们对你非常熟悉,请不要有任何顾虑,你是我们这里的贵宾,你不仅领导自己的小组在海洋运动会上三天之内就杀进前三强,更砸了伍福的宴会,我们都很佩服你的胆色,请来桥下坐坐,让我们招待你一次,你只要在这桥下走过一次我们这里就会变成附近六座桥里最受欢迎的桥洞,就看在你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缘分上帮我们这点小忙吧。”黄老鼠油嘴滑舌的一边说一边指挥着老鼠们把宋琳往桥洞下边推。 成百上千的老鼠围在宋琳身后,像一堵灰色的墙一样把宋琳推到桥洞里,事实上即便这些诡异的老鼠不来催促,宋琳也会下到桥洞里看看吕颂彦藏在哪。 老鼠们在桥洞中央清理出一块干净的混凝土地面,纷纷叼来松枝和杨树叶在地上厚厚的摆上一层给宋琳当坐垫,更不可思议的是有几只体型硕大的老鼠有序的叼来一些树枝,架在宋琳面前,最后不知道在哪衔来半截正在燃烧的烟屁股,放进树枝中间,不一会一堆十分像样的篝火就燃了起来。 刚从水里打来的鱼,刚从树上摘下的果,不知从哪偷来的酒,纷纷摆到宋琳面前, 母老鼠们把自己的幼崽叼过来放在宋琳的脚边,摩挲着宋琳脚上的鞋子,公老鼠们在宋琳身旁打作一团。 即便是在马戏团里看习惯那些训练有素的猛兽,此刻看见这些老鼠不仅会生火,还会在火上有模有样的烤鱼,也令人惊掉下巴。 “一点小心意,请安稳的休息一会。”黄老鼠满脸油滑的笑着。 宋琳在篝火里拿出一根烧黑的树枝,在地上写道: 刚才跟我一起过来的男孩,你们看见了 黄老鼠围着地上的字转来转去,一脸惆怅,两脚着地,绿豆一样的双眼中闪烁着诚恳: “宋小姐的字真漂亮,但是我们都只靠听的学语言,实在是不认识写出来的字啊。” 宋琳惆怅,起身就要自己在桥洞下搜索一番,黄老鼠见状叫到: “桥豆麻袋!那些跟公会交易的野猫们也许认识人类的字,宋小姐稍等我叫他们过来。” 黄老鼠的每句话都像一道命令,话音刚落,十几只大的惊人的灰老鼠就扑到宋琳身上,野蛮又客气的把宋琳请回自己的座位上。 桥洞外,十几只老鼠躲在草丛里,远远地几条狗在地上嗅来嗅去来到桥洞跟前。 这狗没留意草丛里的小东西,老鼠弹起朝狗鼻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卧槽!”野狗跳开,锃光瓦亮的黑鼻尖上裂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新来的,桥洞今天不通行,换条路走!”老鼠喊道。 野狗懒得找麻烦,这些鼠辈虽弱,但是一涌而上也不好对付,便捂着鼻子继续寻味去了,不多时又转了回来。 “我们找宋琳,她现在在桥洞里。”野狗说。 “不管谁让你来的,宋小姐今天不想见人,你回去回话。”十几只老鼠挡在野狗身前,尖牙利齿,尖声厉气的说。 野狗远远看了一眼,桥洞下宋琳人影模糊,便掉头一路奔回闫先生的别墅。 第一百八十四章 爆头 在张明明以胆色闻名的那个时代,日常在陵园或者田间地头抓兔子的时候偶尔挖出来一窝小老鼠也是顺手消灭,要么就拿回家喂狗,所以张明明从来没觉得自己会被一窝老鼠恶心到。 新换的头皮在脑袋上跳跃,耳边像是响起一阵消防车的警笛,整个脑袋被文鸟的尖叫震得嗡嗡响。 宋琳侧躺在地上,潮水般的老鼠在她身上来回蠕动。 一只黄色的老鼠拨开鼠潮,径直走到小和尚面前。 “大人光临寒舍不生荣幸,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张明明鼻子里喷着冷气,这老鼠眼光忒伶俐,一眼就看出这里身份地位最高的就是这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小和尚,张明明生来最厌恶的就是自己受到冷落,只是眼下不便发作,就等着看小和尚会怎么回话。 “初次见面,您是?” 小和尚十分谨慎,把问题抛了回去。 黄老鼠似乎没有很多耐心,刚才招呼宋琳去桥洞底下歇息的目的就是把宋琳困住,桥洞下的老鼠们消息十分灵通,自从知道宋琳砸了伍福夫妇的宴会,就一直在留意着宋琳的去向,此时若把宋琳抓到,那么不管公会还是伍福夫妇,想必都会对桥洞下的老鼠们青眼有加,到那时桥洞下的老鼠们也算有了靠山,从此不再任人欺侮,没准哪个走运的还能在公会里混到一张人皮。 所以黄老鼠一边指挥手下招待宋琳一边在外围布下防控,另一头派了野猫去公会外围那些易物的贩子那里向公会报告自己已经抓住了宋琳,请公会那边迅速派人过来接洽。 不料小和尚带着人先到了。 黄老鼠本性谨慎,但是此时一来看着小和尚确实十分有派头,二来对方不管是不是公会的都不便跟他发生矛盾,便问了一句,没想到小和尚更加谨慎,把自己的问题抛了回来,黄老鼠便客客气气的回道: “湛河桥洞鼠族,老朽身后众小辈都没有名讳,还指望公会的大人们随意赐个名字,方便以后我一族在湛河边上立足。” 黄老鼠这话说的非常讲究,一来挑明了自己要招待的是‘公会的大人们’,就看你有没有胆量冒充公会的过来截胡。二来说明了自己的条件——想换宋琳回去,就得给这一族桥洞下的老鼠们起个名字。 小和尚一言不发从怀里掏出那张身份卡片——这是在公会里做安全主任时候的身份卡,上边带着特殊的味道信息,之前在鲤鱼的沙洲那边就是靠这个身份卡里的味道信息化解了那群赤练华游的攻击。 果然这黄老鼠有点见识,恭敬地接过卡片在鼻子前边不露痕迹的过了一下,就赶快伏身在地上,语气里带着恰当的恭敬和惶恐: “劳烦安全主任亲自来一趟,实在是惶恐。” 音调里却充满了按捺不住的兴奋——这个宋琳果然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小和尚收下自己的身份卡,说话依旧平易近人: “你深居中原腹地,又在湛河边上列土封疆,我想你适合本地的大姓,弓长张很合适,我看你精神矍铄,就取个年轻点的名字,就叫张明明,你的子孙辈们,名字由你来取。” 黄老鼠千恩万谢的领着自己的名字退下了,吩咐子子孙孙把已经被麻晕的宋琳抬了出来。 “老张我......”黄老鼠对自己的称谓瞬间已经从‘老朽’改做‘老张’,“......听闻这位宋小姐在伍福先生的饭局上大打出手,很有些手段,所以不得以对她用了些迷药。” 小和尚挥挥手示意‘无可厚非’,蹲下身子把手伸到黄老鼠‘张明明’面前。 “解药拿来。” 黄老鼠‘吱’了一声,身后漫无边际的灰色老鼠群里就钻出来一个体型硕大的胖老鼠。 黄老鼠接过这胖老鼠送过来的一个小玻璃瓶,恭敬地递到小和尚手里。 张明明跟小和尚的两个保镖过去一起抬上晕乎乎的宋琳刚要走,桥洞外突然响起一个炸雷似的声音: “留步!” 小和尚回头看,原是公会里打工的几个变形兽,三个变形兽明显是收到黄老鼠传过去的话,接了命令过来寻宋琳。 “先带她走。”小和尚低声嘱咐张明明。 晕乎乎的宋琳重量不算小,张明明瘦弱的身板背过宋琳竟然一时寸步难移,身边两个小和尚的保镖却临时倒戈,伸手拦住张明明。 “你们要把宋琳送去公会还是送去伍福那里?”小和尚厉声质问。 两人对视一眼,便一边架起宋琳的一个胳膊从桥洞另一边走去。 小和尚不动声色的分裂出自己的意识,悄无声息把三个变形兽包围了起来。 三个变形兽似乎无意动粗,客气的上前行了个礼,问道: “主任,久违,不知道这是在为哪方公干?” 小和尚也回礼,笑道:“灰狼两口子,你这是?” “黎老板有话,让务必带宋小姐回去。” “你差了点火候,煮好的菜先到我碗里了,不如我们都省点手脚,你灰溜溜的回去告诉你的黎老板说明白你没抢过灰狼两口子的凶残和尚,我安安静静的带我的朋友去我们要去的地方。”小和尚脸上带着微笑,嘴里却吐字如钉。 三头变形兽刚还没摆出攻击的形状,手指甚至没来得及动一下,脑海中的意识就被小和尚牢牢控制住。 “你非得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小和尚难掩得意,朝三个变形兽每个脑门上都打了一个脑瓜崩。 回头却看见自己的保镖面色惨白,张明明背着宋琳跟在两人身后,潮水一样的老鼠把四个人推了回来。 “恕老朽直言,我想这人还是由我们亲自送到公会更好一点。”黄老鼠对自己的称谓又改回了‘老朽’,这意味着刚才小和尚在这里建立起来的威信顷刻间荡然无存。 张明明看见小和尚脸上露出从未见过的光彩,危险又兴奋。 “你看,我刚才对他们三个说的话我认为没必要再重申一遍,因为我刚对他们说的时候——把你们算进去了!”小和尚说着,一瞬间就把自己的意识分裂出散落进所有老鼠脑袋里。 接下来的场面令两个保镖惊叫不已。 张明明环顾四周,第一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草莓田里,四周全是鲜红欲滴的草莓,灰色的叶子托着饱满的草莓。 等到他看清周围的画面,一股恶心从胸口蔓延开来,背上的宋琳哐当一声滑落下来。 跌进地上洪水一样深的老鼠尸体堆里。 每个老鼠的脑壳都爆裂开来,像颗熟透的草莓。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五子戏 张明明把宋琳从一堆老鼠尸体里拖了出来,宋琳此刻意识尚未恢复所以看不见张明明脸上的嫌弃,张明明身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他再不想背宋琳一下,也不想让刚从热腾腾的老鼠尸山里捞出来的宋琳再挨自己一下。 “你过来背着她。”张明明把宋琳往保镖身上推过去,四人推推搡搡的回了闫先生的别墅。 刚才被老鼠群吓得逃走掉的文鸟过来替宋琳洗干净身子,张明明有技巧的提了一嘴“带着她逃跑的时候弄了一身狗血”。宋琳被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安置在二楼卧室里等着麻药的后劲过去。 小和尚站在阳台上远远看着一望无际的水库,两个保镖站在门外,主仆双方似乎正在隔着空气交谈。 “你是我见过最猛的出家人。”张明明递过来个热毛巾,由衷的说。 小和尚笑着接过热毛巾,笑道:“我早已经不是出家人了,之前在公会工作的时候就对这几个桥洞下的鼠族做过几次清剿,一直没有除干净,这回也算了解了之前的一桩工作。” 张明明充满敬意。 “艾文跟苏祎走了?”小和尚问。 “没有,苏祎惹上麻烦了,她胁迫艾文的哥哥,约翰帮她走私一批扫把藻到巴西,本来一切顺利,但是约翰在海里是通缉犯,被抓了,现在苏祎正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约翰供出来。” “约翰什么时候变成海里的通缉犯了?” “就那个黄河治安官749号杀了青伥嫁祸给约翰之后。”张明明说。 小和尚回想那个痨病鬼青伥,喃喃道:“啊......很久远的事了。” “嗯,你要把宋琳带去见伍福他们吗?”张明明问。 小和尚似乎在张明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才刚刚拿定主意,清脆的打了个响指。 “对,吕颂彦已经死了,我想剩下的我们几个都需要一个强大的靠山。我们已经被卷进他们的世界里太深了,不尽快找到自己的盟友很快就会变成桥洞下的那群老鼠。”小和尚说。 伍福夫人并不住在俱乐部里,而是让黎重把自己的私宅腾出来给她落脚。 跟黎重的名气比起来,他的宅邸真的是低调到不像冠有如此名气的人物会住的地方。 小和尚的两个保安驾车带着小和尚和刚刚恢复意识的宋琳坐在后座,张明明夹在中间。 房子坐落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居民区里,这个居民区的房子老旧,但是绿化很有格调,大致分成两块,南面坐落着十几栋联排别墅,北侧立着六座小高层,两个区域的房子采光布局都非常合理,小和尚一众人沿着小区里的小径开到一栋联排别墅前边,保镖驾车熟练地把车停在别墅车库里。 别墅内部布局非常朴素,下沉式的客厅,一个妇人正盘坐在客厅中央,周围香烛焮天铄地,整个屋子里的空气十分浑浊。 小和尚示意张明明不要贸然讲话。 三人自己寻了座位,安静落座,一直等到天黑,眼前这妇人也不动,只是偶尔传来一点鼻息让人知道她还是活的。 张明明坐在自己的沙发上打了两次盹,直到最后一次醒来实在无事可做,开始观察面前这妇人,这是个美妇人,厚重的白色长发,侧脸鼻梁高挺,红唇饱满,丰腴的体型即便坐着也很显腰身。煞白的皮肤上点缀着几颗黑痣,尤为风情万种。 “回来了。”妇人冷不丁的起身,丝毫没有刚才打坐三个小时的疲累,倒像是刚睡了一个香甜安稳的午觉,精神矍铄的径直朝小和尚走来。 小和尚早已恭敬地低着头,一丝不苟。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五子戏(2)凶神创物 这美妇人身着华丽红色长袍,身形庞大,两手纤纤,玉葱一样修长的手指末端涂着灼眼的红色指甲。 “看来黎重没有说动你。”美妇人对小和尚说。 小和尚在美妇人面前举止毕恭毕敬,但是说起话来不卑不亢,与其说是在跟自己的老板交流,倒更像是在跟自己的养母对话,言语中多少有些孩子跟母亲对话的感觉。 一旁的张明明看着这个无父无母的小和尚,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了‘人’的光辉。 “公会势力庞大,不像是缺人的地方,把宋琳放到你这边可能会比较受重视。”小和尚说,语气自在。 “你不怕我对她不利吗?”美妇人一针见血。 小和尚嘟嘟嘴,说:“想对她不利怎么会经过我,你做事没那么啰嗦。” 美妇人大笑,似乎对小和尚的回复十分满意,伸手在小和尚光溜溜的脑门上用力揉揉,过来亲切的拉起宋琳的手,慈祥的像是个幼儿园老师。 “你有没有话要问?” 宋琳被美妇人这句话问蒙了,转瞬自己脑海里那个迫切想知道答案的问题自己从手上溜了出来: 白鸟翻飞,打出手语问道:“你知道吕颂彦在哪?” 美妇人赞许的笑笑,拉着宋琳来到客厅中央,举止温柔,摆过一张厚厚的坐垫,请宋琳坐下。 宋琳落座,一脸警惕,美妇人在她面前摆上一杯绿茶,茶香清冽。 “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天站在你身边那个男孩,四肢是否齐全?”美妇人问,声音极具魅力,像厚重的佛音,自带说服力。 宋琳摇头,当天她确实想尽力看清楚莫名其妙出现在身边的吕颂彦的腿是否有残缺,因为自己手里就拿着被认为是吕颂彦短腿的残肢,可是那天的吕颂彦穿着长裤,脚边又一直有东西挡着,所以直到他消失在桥洞下边,宋琳也没看到他的腿是否齐全。 美妇人从矮桌底下拿出一个锦盒,看盒子长短在场的所有人都猜中这里放的是什么。 宋琳本意是在伍福夫妇安排的宴会上用那段残肢为吕颂彦做一次风光大葬,但是后来突生变故,便顾不得已经摆好的残肢,随吕颂彦而去,没想到这段残肢被眼前这个美妇人收了起来。 “我做了dna检测,这正是你男朋友的残肢。”美妇人直白的说。 “你在哪弄到吕颂彦的dna了?”张明明向来脑子转得快,脱口问道。 美妇人对张明明粲然一笑:“你的狗宅里吕颂彦睡过那张床上——缉私队队长在落入我手里的时候交代了很多他认为不重要的东西。” 宋琳咳了一声,卡出一口鲜血。 比痛快失去更折磨人的是得而复失,宋琳闻言几乎窒息,心里像是被挖走了一块,口里涎液直流,却喊不出一声‘痛’。 美妇人随手扯来一张湿巾纸,细致的在宋琳脸上擦着,另一只手又端起杯子放在宋琳嘴边,真真是一副慈母模样,一双明眸善睐的大眼充满了慈爱: “你先听我说完,这断腿是他的,你那天看见的四肢健全的吕颂彦也是真的,我请你来,就是要说这件事。” 宋琳闻言像是洪流中溺水之人看见面前的一段浮木,双手紧紧抓住美妇人的胳膊,用力至深连一旁的张明明都觉得自己胳膊疼。 “你们三个,是凶神,在人类中间你们是异类,但是在自然里,你们是不可或缺的那一环,而且是比普通人类更有用的那一环。”美妇人说道,身边的烛火随着她的娓娓道来微微跃动,置身其中的每个人都觉得此时此刻,灵动又奇妙。 “你们根据《玫瑰经》的规律被创造出来,生来就担负着制造混乱的责任,在你们自己的种族中间你们势必是不受欢迎那类角色,你们生来就承受这些,这看似很不公,但是《玫瑰经》里最重要的两个字是......” “平衡。”小和尚插话。 美妇人对小和尚唐突的插话报以鼓励的微笑,接着说下去:“平衡,这就意味着你们在承受苦难的同时,也拥有超乎常人的力量,譬如你们几个常用的意识裂变,还有这位小朋友掌控猛兽的能力,而且你换掉身上的皮就像换一件衣服一样简单,这都是平衡之道。” 张明明第一次听见自己身上的力量被如此解读,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起了兴趣。 “所以对普通人来说,生命终结就是终结,但是对你们来说,生命的终结只是肉体的毁灭,但是如果在死前你们分裂出足够强大的意识,那么你们的意识,就可以脱离肉体存在。”美妇人说。 美妇人说话节奏十分缓慢,说完这句像是在等着眼前这三位好好消化一下一样,便端起面前的杯子,喝起了茶。 小和尚率先提出自己的疑问:“你是说,那天我们在俱乐部露台上看见的,是吕颂彦死前分裂出的一个意识?” 张明明和宋琳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等着美妇人的回答。 “我不确定。”美妇人说出四个令人大跌眼镜的字。 经过短暂的思考,接着说:“说到底,我们生活的是个物质世界。意识,思想,精神,这些东西必须依托物质才能存在,不管是硬盘,笔记本,还是一张便签,亦或是可以储存思想的那颗大脑。所以如果按照死亡时间来算的话,吕颂彦的意识不可能在脱离他的肉体那么久之后,再那么形象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而且意识本来就是肉眼不可见的东西,即便我们现在分裂出意识,也不可能就这么光天化日的被我们看见。”张明明说。 “对,”美妇人肯定张明明的说法,“所以我邀请宋琳过来就是为了证实我的一个猜想。” 美妇人说完,宋琳手里的杯子‘哐当’滑落在地上。 里边的绿茶洒了一地。 “你给我们下药了!”张明明说。 “不,只是她自己。”美妇人挥挥手。 小和尚过来摸摸宋琳的鼻息,还活着。 “这是什么意思?”小和尚问。 美妇人拿过来一张毯子搭在宋琳身上,手指做‘噤声’的手势,低声说: “只是安眠药,让她睡一会,也许会有有意思的东西出现。” 夏末,天气多变,刚才还晚霞漫天,现在窗外的黑云就压了下来,花园里藏在树叶下的知了叫声伴随着气压一起增大,令人烦躁不堪,小和尚幼年有练习打坐的底子,不觉焦躁,张明明等了两个小时就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把手边的台灯关了开,开了关,房间里忽明忽暗。 冷不防一道闪电劈下来,房间里每个人的脸色都被照的煞白。 小和尚突然伸手按住张明明还在拨弄开关的手指,张明明看向小和尚,他正看向美妇人视线所及的方向。 “来了!”小和尚语气里充满了兴奋和激动,以至于声音都在发抖。 张明明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 闪电的冷光把房间照的亮堂,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宋琳身边。 是吕颂彦,四肢健全。 多时不见,吕颂彦身子又单薄了许多,伴着闪电的光芒,张明明看见脸色惨白的吕颂彦正伸出手抚摸着沉睡中的宋琳的脸颊,冷峻的眼光里带着些许别扭的柔情。 张明明刚要喊出吕颂彦的名字,就被眼疾手快的小和尚捂住了嘴。 可是就这点动静也惊到了凭空出现的泳池少年,窗外的闪电划过,屋子里经历了瞬间黑暗,等张明明打开台灯,刚才吕颂彦站着的位置已经鬼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有死而复生这种事吗?”小和尚惊魂未定,一个死去的人凭空出现在谁面前,都很难不感到惊恐。 美妇人说:“简单,他能凭空出现,凭空消失,只有一种可能,我们看见的是他的意识——一个非常强大的意识,也许他死前受到过什么剧烈的刺激,或者是获得了巨大的能量。” 张明明灵光一闪,一拍大腿脱口而出:“他死前,我给他吃了很大剂量的扫把藻。”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五子戏(3)十五杯茶 宋琳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醒来只感觉自己脑壳要炸裂一样疼痛。 刚才的闪电带来了一场瓢泼大雨,这个夏季雨天格外多,窗外的一切声音都被瀑布般的大雨盖了下去,美妇人起身关了窗子,窗外绝望的飞虫正竭尽全力试图撞破自己眼前看不见的屏障,进到充满了温暖灯光的室内暖暖身子。 张明明把自己手里扫把藻的来源说明了一遍,美妇人似乎对这几个小孩能绕过这地球上最严格的反走私系统,轻而易举的带出来相当数目的扫把藻没有一点惊讶,倒是笑道: “你倒是大方,你手里的存货给他吃上十分之一就能保住他的意识,剩下那些去黑市卖了足够让你变成中原一霸。” 张明明表示自己并不知道这种东西的价值,当时也只是病急乱投医。 “吕颂彦吃掉的那些剂量,产生这样的效果,是永久的,还是会被代谢掉?”小和尚总是能问出很有建设性的问题。 屋子里进了些凉气,美妇人不断在周围点上蜡烛,刚刚吹进来的清新空气很快又被烛火弄得污浊起来,美妇人一边不断增加蜡烛,一边若有所思,像是在思考小和尚的问题。 “没人知道,自古以来扫把藻都只是被拿来酿酒,这种东西一直被安戈列诸岛国垄断,没人会花这么大一笔钱买来扫把藻在人体上做实验,而安戈列对扫把藻的研究成果又不可能公开,所以我也不知道吕颂彦的意识会一直持续存在,还是会逐渐消失。”美妇人说。 “可是那个吕颂彦,看上去真的好逼真啊,他就像真的站在我们眼前一样。”张明明说,“难道那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意识吗?” “你精读过《玫瑰经》,我想你应该能稍作解释。”美妇人突然对小和尚说。 小和尚刚才脑袋里就一直有个念头萦绕不去,此时经过美妇人的提醒,醍醐灌顶,的确,玫瑰经里有描述过关于人类中间凶神意识分裂产生的各种现象。 吕颂彦的意识就符合其中的一种描述:意识具象化。 小和尚对自己读过的东西向来过目不忘,但是对这种‘意识具象化’因为读到的时候就没有把这种过于神话的东西当真,所以始终没把它放在心上,这也是刚才经过提点才会想到这方面的原因。 “人类是地球上少有的几种拥有强大意识能量的生物,”小和尚娓娓道来,“譬如一个母亲被重物死死压住,单凭她自己的力量很难挣脱,但是如果有人在她耳边说‘你那个还没满月的儿子就被压在你的身下’,也许她在这一瞬间就会产生超出自己物理极限的力量,从而把身上的重物推开——在这过程中就是强大的意识产生的能量,她根本不需要看见自己的儿子被重物压住,只需要产生这种意识,能量就随之而来。” 张明明许久没想到自己过去的生活,小和尚在他面前这么提了一嘴,瞬间把张明明带回金妈和明爸一家团员的日子里,不由得鼻腔一酸——果然,意识产生了作用。 小和尚没有意识到张明明的异样,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而人类中间的凶神们,拥有更加强大的意识能量,我们的意识能量强大到足以分裂出去进入别人的身体里去干扰他们,明明甚至能分裂出十几个意识,但是我们的意识穷其一生能增长的幅度非常小,不管我们再怎么努力,我们的意识能量也不会变成原来的几倍,因为我们的脑容量就那么点。” 小和尚戏剧性的停顿下来,满意的看着张明明惊诧的表情。 “除非,受到剧烈刺激,或者在某种机缘巧合下获取了巨大的外来能量。”小和尚总结道。 三人齐齐看向尚未恢复的宋琳,刚从安眠药里醒来的宋琳暂时只能勉强靠在墙边听着眼前三人的分析,复杂的手语一时还发挥不出来。 “也就是说,宋琳得知吕颂彦的死讯,受到了非常大的刺激,意识能量爆发,与此同时又接触到吕颂彦那个刚刚获取巨大能量,正游离在外的意识,两个非常强大的意识结合就产生了足以让肉眼可见的具象化意识!”张明明解读道。 “这是一种非常合理的推测,但是不是唯一的一种。”小和尚说。 “还有什么可能?” “精神受到剧烈刺激,产生的结果不全是乐观的,意识能量爆发是最乐观的情况,而有些则会造成意识坍塌。”美妇人说。 “意识坍塌?”张明明以极度惊讶的语气说出这个词之后内心的懊悔几乎要咬掉自己的舌头,小和尚送过来的《玫瑰经》几乎没有认真的读过两章,此时只能像个白痴一样听别人的解释。 小和尚说道:“就是失心疯,有些人受到刺激之后会发疯,会失忆,他们的意识会碎得再也拼接不起来,如果宋琳发生了意识坍塌,那么我们看到的吕颂彦,就是单纯的吕颂彦自己的意识,而不是两者意识的结合,也就是夺舍,吕颂彦的意识住进了宋琳的身体里。” 三人身后的宋琳冷不丁站起来,手指插进杯子里沾点水,在桌上写道: “我希望他来夺舍” “看来不是。”小和尚说。 “那还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张明明像是对着空气问了一句。 美妇人亲昵的坐到宋琳身边,伸手抚摸着宋琳粗糙的手掌,像一块细腻的羊脂在松树皮上摩擦着,看上去酥麻入骨。 “你们能做的还有很多。”美妇人说,“如果像刚才所说,吕颂彦的意识依靠跟宋琳意识的结合才能具象化,也就是说,当宋琳受到的精神创伤痊愈那天,也就是你们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吕颂彦消失的时候。” 小和尚对这个说法表示赞同。 “你们知道,我们夫妇正在中原招兵买马,如果你们五个愿意来为我工作,我会提供给你们我能提供的最大方便——维持住吕颂彦的具象意识。” 宋琳一脸麻木的看向身边的美妇人。 “想想,吕颂彦会活生生的存在你面前,你只要想见随时就可以看见他,而且,你们会在同一天死去,这是我跟伍福都不能奢望的神仙眷侣。”美妇人说。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张明明突然对宋琳说。 小和尚也对美妇人直白的要求吃了一惊,瞪大了双眼。 可是宋琳似乎没有过多思考,手指蘸水在桌面上打了个钩。 “好孩子。”美妇人微笑着用自己的红唇在宋琳油腻的头发上轻吻一下,又打了个响指,门外进来两人推着一台木质滚轮茶桌,桌子上摆着十五杯热腾腾的绿茶,跟刚才招待小和尚三人喝的那种别无二致。 美妇人拉起宋琳,来到茶桌旁边,端起一杯茶递到宋琳手里:“好孩子,我要你亲手把这些茶喂给下边这几个人。” 房间另一头的一道房门打开。 门外雷雨大作,一串被捆在一起的身影被拖了进来,三人定睛一看——正是被宋琳遗弃在俱乐部露台上的那十四个‘lin’小组成员,mba手脚被绑着,挂在队伍最后。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五子戏(4)痛下杀手 夏夜的暴雨总是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肆虐在大地上,杨柳被绵密厚重的雨幕打的垂头丧气,纷纷收起烈日下那种张扬到反光的叶片,缩成一团祈祷下一道闪电不会劈到自己身上。房檐上的雨水落到地上汇成一道道小溪,房檐下站着两个十分违和的男人,此时天色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这两人站在大门口穿着整齐的西装,脸上带着墨镜,一动不动,似乎是黑夜里的两个黑洞,光线经过两人也要有几分忌惮。 一片漆黑中,一只白鹭的倩影在两人的墨镜上映出一道白色身影。 两个墨镜男左边那位突然抬手‘嗖’的一声一道手指粗细的火光划破雨幕,准准的打断了白鹭的脖子,刚才还在雨中艰难翱翔的白鹭顿时变成一袋毫无生机的白色垃圾,在雨中划出一道垂头丧气的弧线,跌落在地上的水坑里,污水溅湿了纯白的羽毛,鲜血淌进水坑里,缓缓晕开。 “我还以为是个探子。”打断鸟脖子的凶手冷冷说。 “打的挺准。”另一个应和道。 “他们什么时候结束,我晚上还有别的事。” “估计还得有一会,那个女孩面前的十几杯茶根本没动过。” 两人说着转头看向室内。 。。。 黎重在自己的客厅里修建了一个欧式传统造型的燃木壁炉,用作装饰,但是美妇人不喜欢暴雨带来那种无孔不入的潮湿感,便放弃了继续点蜡烛,而是把这个壁炉利用起来,此时室内炉火熊熊,干燥的木头在炉膛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令人安心。 美妇人舒适的坐在壁炉旁边,伸出自己白皙的双手在炉子上烤着,客厅中央站着三个面临重大决策的少年。 宋琳要尽快决定是要吕颂彦跟自己同生共死,还是要自己昔日的手下活下去。 张明明正在考虑是现在就果断离开,还是留下看看宋琳的决定,要不要加入这美妇人的阵营。 小和尚则在纠结眼前这位美妇人从几时开始就惦记上自己这群过去的同仁。 “我只给了你半个小时时间,现在还有两分钟,考虑好了吗?”美妇人起身问身边的宋琳。 宋琳眼前摆着十五杯绿茶,看上去跟刚才宋琳喝的那些加了安眠药的绿茶别无二致,只是这里每杯茶里都放了足量的三氧化二砷,美妇人的条件就是宋琳要亲手把这些剧毒灌那些昔日的手下嘴里。 美妇人这样决定十分有筹谋,伍福跟她本来就对海洋势力势不两立,而宋琳此时在他们夫妇面前的作用就显得尤为重要,一来宋琳刚刚砸了伍福夫妇的宴会,现在却受到胁迫被逼亲手毒死自己的手下,不管宋琳是否在这件事里获利,外界的传言都会对伍福夫妇十分有利,是相当挽尊的一个事件,二来宋琳刚刚代表海底贵族在狩猎会上大获成功,这样一个标志性的人物不仅受到伍福夫妇操纵,更是被他们收归自己所用,这一巴掌,海底贵族们无论如何都是要接下了,既长了伍福夫妇的名声,又给了海底贵族一份难堪。 小和尚一旁盘算着美妇人的计划,不由得心生敬佩,不过她料错了一点——宋琳绝不会因为一个吕颂彦的影子,就亲手制造十五条命案,何况中间还有一个享有盛誉的人类记者。 可是接下来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小和尚措手不及。 宋琳接过美妇人手里的杯子,另一只手死死抓住手边最近那位队员的头发,把整个杯口都扣在队员的口鼻上,不过二十秒,整杯绿茶就被灌了进去,连嫩绿的茶叶都被挣扎的队员吃了个干净。 剩下的十四个人看见宋琳下了死手,一时间慌乱起来,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屋子里乱窜,可是宋琳像个杀红了眼的猛禽,在面积不大的屋子里辗转腾挪,不断从各个小角落里拽出缩成一团的队员。 这些队员眼睛里的恐惧和不解像刀子一样在宋琳脸上扫来扫去,哀叫质问瞬间充满每个人的耳朵,尽管这些队员都想尽办法躲在不容易被抓到的地方,可是不过五分钟时间,还活着的就剩下两个队员了。 不知道是宋琳有意还是巧合,总之那个喜欢唱红脸的副手女孩被留到了最后,这女孩是唯二没有乱跑的人,另一位是从始至终都冷眼旁观的胖和尚mba。 红脸女孩冷笑着看着眼前这位刚刚手刃了十几个姐妹的宋琳,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我就知道,留着你当指挥官日后一定有用,多谢。”女孩说完把自己被捆起来的双手伸到宋琳面前。 刚才失了智一样的宋琳面对这双无法反抗的双手,眼里的红光渐渐冷淡下来,理智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回到这具躯壳里。宋琳掏出随身携带的短刀,一把将红脸女孩手上的绳子挑开。 红脸女孩双手接过宋琳手里的绿茶杯子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此时毒杀名单里唯一剩下的就是mba了,宋琳端起最后那杯茶送到mba面前。 “干什么?从那个女孩英勇就义的戏码里走不出来了?你指望我自己喝这杯毒药吗?你脑子瓦特了?你相信一个逼你变成杀人犯的女人嘴里说的话?她许诺了你什么值得你亲手杀掉自己带出来的十几个女孩?”mba冷笑着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脑说出来,平心而论,死在这里带来的恐惧并不是他说出这些话的动力,而是看着一个理智的人突然竟然会干出这么失去理智的事情,这中间究竟是什么在发挥作用,mba十分好奇,自己在露台被伍福俘虏之后从来没想过会有什么好结果,从郑州出发回到平顶山水库边上闫先生的别墅的路上mba就安排好了一切,不管自己能不能回去,那些之前整理好的调查结果都会在自己失去联系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内被律师公开,所以,如果自己必须吞下这杯毒药,也要在死前弄明白,或者说,让宋琳弄明白她的行为动机。 死前留下一句能令人思考十分钟的话,就多活了十分钟,若是那句话足以令人终生思考,代代相传,那也不失为一种永生——mba自始至终都笃信这个念头。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五子戏(5)速弗探秘 张明明始终觉得这场闹剧到这里就会结束,可是宋琳紧接着又给了他一个没想到。 mba被抓之前似乎经历过剧烈的挣扎,所以前边十四个女孩都只是双手被绑着,mba除了手被捆绑之外,脚上还带着一根巨大的铁链,尽管如此,他还是给宋琳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宋琳身高不过刚好到mba的腋下,所以执意要除掉mba的宋琳端过那杯毒药试图灌进mba嘴里的时候,mba以自己的双肘为支点,突然像一条眼镜蛇一样张开双臂,被捆着的双手呈环,宋琳一个不防备,整颗脑袋就被mba夹在了自己的腋下。 照这么用力的程度看来,宋琳的脑袋不过几秒钟就会像掉在液压机下的西瓜一样被挤爆。 刚才目睹了宋琳亲手杀害自己队友的张明明和小和尚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去救下那个杀人凶手,还是任由mba为自己的性命再挣扎一会。 一旁的美妇人则仍旧靠在壁炉边上,手里捧着热腾腾的绿茶,饶有趣味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宋琳身上一直有把小刀,刚才为红脸女孩解除束缚之后又收回自己的刀鞘里,现在脖子被mba柳树桩一样的胳膊死死卡住,宋琳似乎听到自己血压急速上涨的声音,双眼几乎要爆出眼眶,所幸最后一点意识明确的告诉她,刚才目睹自己杀人的两个昔日同伴不会过来帮忙,此时能做的只有自救,右手随着本能伸进怀里,从刀鞘里抽出那把带着体温的小刀,往前一顶。 小刀不费任何力气就滑进mba的肋间,游刃有余。 mba一声闷哼,像头亚洲象一样,身上失去了力气,倒在地上。 “捅破了膈膜,还不如刚才喝了那杯茶。”美妇人过来确认一下mba的状况,略带惋惜的说。 小和尚跟张明明在一旁看的惊心动魄,mba这么大的身躯,对氧气的需求量也一定相当大,胸腔膈膜被捅破之后想必在死前会承受难以想象的窒息痛苦,吕颂彦的复活实在过于血腥了。 “你看,没那么难。”美妇人满意的离开地上mba的尚有余温的身体,可没等她说出下一步的行动指示,宋琳就终于情绪失控,丢开手里的小刀砸碎窗子,从窗口跃进室外漆黑一片的大雨里。 “你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小和尚似乎压抑了很久的一句话终于说了出来。 美妇人不搭理小和尚的问话,随手拨弄着面前壁炉里的柴火,窗外涌进来的湿气和热腾腾的火焰融合,让屋子里的空气变得十分灼人。 “我有事需要你去办。”美妇人说着递过来一张地图,地图上用红色马克笔画着一个巴掌大的圈子,“在这个区域里,找一处地方,干净一点,隐蔽一点。” 小和尚尽管还在震惊中没缓过来,但是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眼前这位美妇人不管看上去有多么亲切,终归是自己的上司,若是在此时掺杂了个人情绪进去,也不过是在横尸遍野的客厅里在多添点麻烦罢了。 张明明跟在小和尚身后出了别墅,门外雨势依旧,两人打着伞走在路灯下肩并肩走着,风雨交加,张明明似乎说了句什么话,小和尚没听清,便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张明明虽然时常换掉自己身上的皮,但还是比小和尚矮上半截,所以立定抬头问道: “你跟着伍福夫妻两做事只是为了找到完整版的《玫瑰经》吗?如果一直任由她这么随意烧杀劫掠,代价也太大了吧。” 小和尚略微沉默一瞬,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顷刻间又释然,恢复了平日里的坚定,对眼前的小孩说: “我知道你最近看到我们几个的很多变化,艾文偷窃价值连城的扫把藻,宋琳诛杀自己的手下,我不断投靠过去的对手,甚至连死去的吕颂彦残存的意识,都在宋琳砸掉伍福宴会后窜出宋琳的身体在俱乐部楼顶上大杀四方,明明你知道吗?这些根本不是变化,而是我们置身其中的这件事本来的样子,它本来就是如此血腥,这么疯狂,你看到的也不是我们的变化,而是我们本来的样子,我们都是凶神,而你是最强的那个,你却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你不能再把这件事当成别人的事,从宋琳回来到现在你大部分时候都是个旁观者,你看,你笑,你觉得厌恶,可是你没意识到这里每件事都跟你有关,而我们五个人中间,只有你自己从没做过主动选择。” 张明明觉得自己受到了无端的指责,顿觉有些不爽,但是转念间就意识到小和尚这番话里的每个字都振聋发聩,无从反驳,只能从最表面的现象上困兽之斗一下: “如果作为凶神,我们必须做的事就是杀掉自己的朋友,偷走老板的名贵植物和不断背叛自己的信仰的话,我宁愿从现在开始到死都不再做任何主动选择。” 雨声大作,路灯昏黄的灯光下被雨水圈出来一道漂亮的光柱,灯罩下几只飞虫在一片朦胧里撞来撞去,滂沱大雨里小和尚被张明明的嘴硬打了一闷棍,愣了愣神,转而笑道: “你说的这几样,你都干过,而且精于此道。” 说完小和尚头也不回的转身走进雨里。 。。。 等张明明回到闫先生的别墅里时候,小和尚已经换下身上淋湿的西装,正端着一杯姜茶舒适的坐在阳台上一边赏雨一边研究着那美妇人交给的那张地图,远远看见雨里的张明明撑着伞过来,便低头跟他对视了一眼,无言。 文鸟在客厅支起架子熨烫小和尚的西装,看见张明明进来也倒了杯姜茶过来,张明明接过姜茶吞了一口,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扩散开来,整个头皮像是经过手法地道的按摩一样舒适,环顾四周,刚才闯进雨里的宋琳此时也平静下来,正侧躺在沙发上打盹,艾文听见张明明进来微笑着打了个招呼,继续跟一边的苏祎闲聊,狮子睡在二楼挑空走廊里,老虎正在客厅里踱步。跟窗外令人晕眩的雨声比起来,屋子里安静又舒适。 “明明,上来。”小和尚从阳台上进来,喊道。 张明明上楼,两人站在狮子旁边看着楼下客厅里的老虎,这老虎跟平时有些不同,平时脾气暴躁,些许狡猾阴狠,而此时却像是不会四条腿走路了一般,在地毯上走两步摔一跤,而且对自己的尾巴展示出异常的好奇。 “我刚刚在看这张地图,红圈里所在的位置,好像距离你的狗宅不远。”小和尚说。 张明明暗自叫苦,刚才美妇人把地图交给小和尚的时候就偷偷看过一眼,正是自己狗宅的位置,一路上暗暗祈祷别让他意识到这一点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只能不情愿的点点头。 “房子借我用用怎么样?”小和尚说。 “那不是我的房子。”张明明说。 “我知道,克克的,他一定同意,只要伍福夫人张嘴的话。”小和尚说。 “为什么?” “因为他是伍福的情人,伍福夫人按辈分还算是他的姐姐。”小和尚说。 张明明耸肩:“无言以对。” 小和尚把手里的地图一折,放进口袋,指着楼下正在蹒跚学步的老虎说:“宋琳杀掉自己的那些手下也许是她们能遇到最好的结果,因为她们都是海底的奴隶,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人类社会里生存,她们被卖进海底的时候,就再也回不去了,而在五天之后,海洋运动会结束的时候,没有赚到足够积分的奴隶就会被海底那些贵族们当成食物喂给海藏里的那些怪物,你想她们是愿意在未来五天里继续残杀同类,之后回到恐怖的海底被当成食物吃掉,还是想喝杯毒药,安稳的死在壁炉旁边。” 张明明懒得接话。 “不过我跟随伍福夫妇在公会工作,在某些方面取得了一丝小便利,你看楼下的老虎,我在mba失去意识之前,放出了我手里的速弗,带出了一部分mba的意识,现在他已经住进老虎的身体里了。”小和尚说,“我在公会里驯化了几只速弗,非常有用。” 第一百九十章 五子戏(6)长生师姐 阳台外肆虐的大雨渐渐收起了刚才张牙舞爪的气势,逐渐变得柔和起来,不远处的水面上升腾起一层淡淡的水雾,昏暗的天色跟刚才比起来也清淡许多,几只散发着淡绿色荧光的小虫游离在小和尚修长的手掌上,这些虫子看上去飞行轨迹十分稳当,但是始终围绕着小和尚手指的周围,像是受到引力控制的卫星一样点缀着那只纤细的手。 张明明看着这些令人恐惧的虫子,一个疑问在脑海里缓缓升腾起来,有了刚才还算和谐的谈话氛围,张明明便不假思索的问出这个疑惑: “我的梦境也被你检查过了?” “对。”小和尚大方承认,“不过辨别梦境中的现实和想法,还是需要公会那些专业的解梦师来操作,我在你梦境里看见的有用的东西不算多,能确定真实性的基本都是我跟你一起见过的那些东西,因为我没有跟你一起看见的那些东西,我不能确定是你的臆想还是你见过而我没见过的现实。” “你有什么确定的?” “跟我有关的?你偷走刘程的名单,从克克那里勒索到现在的狗宅之后,有一天早上趁着天没亮回到闫先生的别墅里,跟狮子聊了很久。” “有这回事。” “你对我当即出走,加入公会的事到现在都感到不解。” “对。” “我窥探了你的很多秘密,作为补偿——我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有用——我也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小和尚突然神秘的说,“我从马戏团,辗转到公会,到现在跟随伍福夫妻做事,经历过这么多,其实我只开过两次杀戒。” 张明明看着小和尚的双眼,跟寻常人比起来因为眼周少了睫毛的点缀,小和尚整张标致的脸蛋看上去像是服装店里摆放着的模特一样,精致但是缺乏真实感,尽管十分好看,这双眼黯淡无光,两个深褐色的瞳孔像两眼深泉一样波澜不惊,从中看不出什么浮在表面上的情绪。 “包括你轻描淡写的杀掉一群老鼠那一次?” “对,”小和尚说,“你还记得文鸟的男朋友,马来熊吗?” 张明明因为在马戏团被群狗毁掉之前就跟小和尚一起去了平顶山建立哨所,所以没有亲眼目睹马来熊的结局,当晚宋琳和吕颂彦,艾文一起被章鱼僵尸抓紧海里,只有约翰一个人类目睹了马来熊的叛变,但是马来熊本质并不算坏,不仅在最后时刻掩护幸存者们逃出群狗的围攻,更舍生取义,用生命洗清了自己得罪孽,所以到现在为止大家都没有告知文鸟关于马来熊叛变的事情,只是说他死于暴乱。 所以张明明四处看看,没有看见文鸟多彩的倩影,便回道:“记得。” “他其实不是叛徒。”小和尚低声说。 “什么!?” “他不是叛徒。”小和尚略微提高音量,又强调一遍,“马来熊没有出卖马戏团的位置和成员,出卖我们的另有其人。” 张明明还记得约翰提起马来熊在最后一刻提起自己出卖了马戏团时候眼里的愤恨,尽管后来在文鸟面前提起马来熊都给了充分的尊重,但是知道内幕的人都能感受到约翰语气里带着的那种不甘和憎恨。 过了这么许久,小和尚竟然提起那个满怀愧疚死去的马来熊不是凶手。 “那是谁?”张明明问。 小和尚说,“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能那么快在公会里谋到一个不错的职位吗?” “我对这个问题一直有很多猜测,最终觉得你应该是利用自己的意识分裂做了点什么能在公会里赢得地位的事情,毕竟那里鱼龙混杂,不是所有人都认字,还能两条腿走路,还能分裂自己的意识,这么想想你在那里立住脚跟其实不难。”张明明说。 “不,其实很难,非常难,那段时间公会利用公开的官方版《玫瑰经》几乎把整个华北范围内常年活跃在地下的变形兽们全部吸引了过去,你看到的那些不会变形,不会识字,不会阅读的变形兽只是很小一部分,事实上在公会公开官方版《玫瑰经》之前就在华北范围内搜罗过一大部分精英变形兽,而公开官方版只是最后一步——最细的一道筛子,来筛选仅剩的地下变形兽们。所以我最初加入公会的筹码就很没有说服力,我试图用自己收藏的原版《玫瑰经》当错筹码,交换进入公会的门票,接待我的那位何主任,几乎没有给我什么说话的机会,直到最后我说我想变成其他动物,才稍微激起一丝他的兴趣,到那时候为止,我只在公会里拿到了一个最底层的职位——我负责站在门口安检那些前来投靠公会的地下变形兽们——他们有时候会把野生环境里的病毒或者野蛮习性带进来,我要确保不会发生瘟疫或者变形兽之间互相捕食的现象——相信我那份工作你想象不到,我就站在俱乐部门口为那些野狗野猫野猪之类撒上驱虫粉,有时候还要检查他们的粪便。”小和尚回忆起这一部分流畅的从嘴里说出这段难堪的历史,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张明明则生出几分敬意,检查粪便的活,自己确实做不来。 “你知道我看东西过目不忘,我在那里站岗的第二个星期,我留意到别的车都是直接停在我的面前,尽管我刚刚检查过那些变形兽的粪便,但是他们也不会绕过我,而是停在我面前,我为他们打开车门,车里会下来形形色色的人物,可是有一辆车,永远都在绕着我走。那是一辆银色的标致汽车,1.4的排量,小车,这种小车一般都是女生驾驶,不可能是俱乐部老板的座驾,而在这两个星期里除了那些新来的变形兽之外,剩下常规会进出俱乐部的面孔我都非常熟悉,只有这一辆车,我从来没见过它的乘客从我视线范围内下车。” 在马戏团里相熟的女生并不多,艾文的表姐罗琳和宋琳,这两人跟公会没有来往,而且就算有来往,小和尚嘴里描述的那辆小车也不像能这两个猛女的座驾,还有就是文鸟和剩下的一些女演员,还有一个......张明明心里咯噔一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五子戏(7)驯化速弗 “你知道俱乐部门口的规划,路不宽,所以只要我稍微留心,就不难发现这辆银色小标致里坐的是谁,在一天晚上我换班之后,从俱乐部后边的食堂里吃了点东西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床位上,而是藏在路边的草丛里等着这辆车经过我面前,那几天除了应付日常工作之外我都在蹲守这辆小车,直到第四天晚上,下着小雨,那辆小车经过我的面前,车里的人明显知道我此刻不在门口,所以半开着车窗透气,它经过我的面前,只一眼,我就看清楚了车里那个人的大致样貌,尽管只是就着路灯灯光瞟见一眼,但是那张薄情的紫色嘴唇和刀片一样锋利的脸蛋我绝对不会搞错,就是那只大蝙蝠——长生师姐。” “你是说,长生师姐找到马戏团,把我们出卖给了那群袭击了约翰的野狗?”张明明感到十分惊诧,当时小猫崽子死去不久,在死前还对自己的长生师姐念念不忘,没想到他的师姐早已经投靠了对手! 小和尚把自己手里的速弗放到张明明面前,几只小萤火虫漂浮着,像是截下来的一段星空。 “最开始我只想告诉她关于小猫崽子的死讯,可是她看见我就像看见鬼一样,刻意躲着我,这种情况下我很快就开始怀疑她不是最近才见到我,而是一直在暗地里监视着我,或者整个马戏团的行踪,但是当时我不能确定,因为她的地位比我高出许多,事实上在我那天从草丛里偷窥到她的时候,她也看见了我,知道自己暴露之后当天晚上我就被她手下的十几个变形兽围攻了一次,就是那次围攻让我确定她干了不可告人的事,所以我驯化了几只速弗,摸清楚长生师姐的住处之后,用速弗探了她的梦境——蝙蝠都在白天睡觉,这对我当时需要四处巡逻的工作日常来说,是个非常友好的习惯,很快我就确定了当时马来熊事件的真相,长生师姐通过小猫崽子查到马戏团的位置和人员信息,她用公会提供的速弗偷袭了马来熊,在马来熊的大脑里植入了一个牢不可破的片段,这才让马来熊误以为是自己为了跟狮子抢风头,才出卖了马戏团。” “所以你杀了她?”张明明震惊之余,问道。 “对,她对我十分忌惮,我花了很多精力才在公会的保护之下杀了她,那是我第一次开杀戒,拧掉她的脑袋的时候我仿佛看见地藏王菩萨就站在我面前,面带微笑,我就知道我没做错。”小和尚说,“公会很快就查到是我动手解决了这个曾经有用的线人,那时候的长生师姐对公会来说就是个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弃子,而我又能突破公会内部的各种安保措施,也就是说,一来我替他们解决掉一个麻烦,二来,我精通安保,所以他们没对我太为难,不拘一格降人才,我就变成了公会的安全主任。”小和尚说完,把漂浮在张明明眼前的速弗收了起来。 从刚才开始就有一个疑惑梗在张明明心里,看见小和尚谈话的意兴阑珊,便问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驯化的速弗?” “你真应该多看看那本《玫瑰经》,那里记载着关于速弗的所有东西。”小和尚厌恶的说,“每个有意识的生物都带着自己的速弗,它们就住在你的意识里,桃乐丝只是在管理这些小东西,并不是拥有这些东西,它们就像你自己身上手枪里的那颗子弹,桃乐丝可以远程触发这枚子弹,而你只要能驯化它们,让你自己也能操纵这把手枪,你的速弗就可以在不该工作的时间出来工作,你也可以探索每个人的梦境。” 张明明无从辩驳,在小和尚说明之前,自己一直以为小和尚手里的那几只小虫是从公会里某个保险箱里偷出来的‘公会财产’。 “回想你最快乐的记忆,”小和尚说,“速弗喜欢快乐的记忆,这东西对它们来说就像美酒,你用快乐的记忆把它们灌醉,你就能操控它们。” 快乐的记忆——张明明听见这几个字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金妈端着早饭在门口敲门的那一幕,刚出锅的油饼正在金妈手里的瓷盘上滋滋作响,一股浓郁的焦香味传进房间里,张明明从凉席上爬起来,尽管对早餐十分向往,开门的时候仍旧要装出一副‘你打扰了我睡眠’的不满样子,每当这时候金妈就会放下手里的早餐,把浸透冷水的毛巾在张明明糊着一脸起床气的脸蛋上擦两把,提神醒脑。 桌子上的油饼愈加诱人,牛奶还是不太想喝,水煮蛋的余温把蛋壳上的水分蒸发干净,看上去干净清爽。 “明明~”一声带着恐惧的声音传来。 张明明睁开眼——为什么这么美好的回忆里会飘出来这么惊恐的声音。 “明明~”又一声。 这是金妈的声音不错。 张明明环顾四周,小和尚已经匆忙下楼,屋子里空无一人,张明明被眼前的一幕弄得十分困惑,难道都去睡觉了?怎么没人打个招呼? “明明!!!”又是一声。 不会错这是金妈的声音!张明明踢开脚边的凳子,朝楼下奔去,之间所有人都站在门口,朝门外看着,似乎窗外有什么怪物。 小和尚看见张明明过来,直接一个环抱控制住张明明,说:“你别冲动,现在出去就上当了!”又吩咐其他人:“关门关窗!” 众人收到指示纷纷上蹿下跳的把手边的门窗关死,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张明明不明所以,朝门外扫了一眼,只是一眼,便魂飞魄散! 门外小径的尽头,停着一辆敞篷越野车,小雨还在下,越野车上坐着三个人。 前座上的正是之前从伍福夫人手里逃脱掉的那位缉私队队长,旁边坐着曾经试图对mba不利的那个海洋运动会‘将死之人小组’的组长湾鳄。 这两个非人非鬼的怪物身上此时充满了戾气,看上去比平时更丑陋百倍。 后座上,一张熟悉的面孔长发凌乱,眼神里写满恐惧——那是已经回到厦门老家的张明明的亲生母亲,多时未见的金妈! 第一百九十二章 五子戏(8)隔空喊话 小和尚沉着冷静的在室内指挥着,大家关了门窗,狮子和文鸟镇守二楼,群狗守在一楼,尚未熟练学会走路的老虎跟张明明和小和尚一起站在客厅中央,艾文半蹲在门口,分裂出自己的意识,随时准备应付突袭进来的缉私队队长和湾鳄。 门外的两人却似乎不准备贸然闯入,而是不断对屋子里的张明明采取心理攻势。 恰巧碰上天公不作美,门外肆虐了一整晚的暴雨渐渐变得稀薄,草丛里被暴雨冲击一整晚的虫子们一时间像是为了发泄憋了一晚上的精力,齐齐在草丛里鸣叫起来。 客厅中间两人扭打在一起,小和尚双手双脚箍在张明明身上,两人缠斗的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蛹,小和尚把自己的胳膊塞进张明明嘴里,张明明见肉就咬,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嘴里传来,小和尚勉强忍住没喊出声,张明明这口深可见骨,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到达了一个相当深的地方,正在小和尚的尺骨上咬的咯吱作响。 “你他妈的先冷静一点,你不确定那是不是金妈,你坑了整个缉私队,他们就是想至你于死地,你自己就能轻松的换人皮,难道看不出这点把戏吗?!”小和尚手上吃痛,喊着骂了出来。 经过这么一喊,张明明似乎略微冷静了下来,松开嘴里的胳膊,嘴角鲜血横流,面露狰狞,整张脸蛋看上去没有一丝幼年的稚嫩,反倒像是稀树草原上正在学习捕猎的花豹。小花豹跟着小和尚来到窗口,两人一人站立一侧,透过窗户看去,窗外小雨淅沥,地上积水明晃晃的一片,敞篷吉普车上那两个劫持了金妈的匪徒还在叫阵。 “别看了,这就是你的亲生母亲,福建厦门五缘湾,我们在那个小公园里蹲守了整整三十九个小时才等到你那失魂落魄的母亲一个人在水边怀念她死去的男人和骨肉分离的儿子,我得说,这么易如反掌的抓一个妇女实在拉低我的手段,不过对你,我开了个先例。” 车上一人这么喊道,听声音似乎是缉私队队长。 张明明模糊记得自己姥姥家门口是有个小公园,公园东西走向有个面积不小的湖面,站在姥姥家楼上能清楚地看见湖水跟海峡连接在一起,幼年时姥姥经常在台风天抱着自己坐在窗边看着窗外肆虐的台风,念叨着:“海上起浪喽,乖儿不出海,回家打牌咯。。。” “他们读了我的记忆吗?”张明明不甚确定,问小和尚道。 “你能记得清姥姥家的地址吗?”小和尚反问道。 张明明仔细想也就能想起来门口不远处的那个公园,却不能确定具体位置在哪,便摇头。 “那就是了,你自己都记不得的地方,他们不可能是从你这里得到的位置,这个金妈应该是假的。”小和尚说。 紧接着,像是应和小和尚的判断一样,这位“金妈”开始说话了。 “明明!儿啊!你不要管妈妈!我已经失去了你爸爸,如果因为救我,你再落在这些怪物的手里,留下妈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哟!儿啊!记得妈跟你说过的话!你是个男子汉,妈从来都不能陪你一辈子!妈要你答应一件事!明明!做你该做的,别因为任何人回头!” 是金妈!张明明胸口一堵,推开窗户就要往外窜,小和尚在身后勉强拽住,吉普车看见鱼儿已经上钩,便加大油门掉头冲进黑暗里,留下一句“鲤鱼老宅等你。。。” 第一百九十三章 五子戏(9)罪魁祸首 雨已经停了,月明星稀,张明明跟小和尚两人在刚下过雨明晃晃的地面上匆匆赶路,小和尚走在后边。 “我说,真话很难听,但是金妈说得对,如果你不把自己搭进去,你就救不了她,可是你把自己搭进去了,即便金妈还能活着出来,你要她下半辈子怎么活下去。”小和尚跟在身后絮絮叨叨。 张明明不言语,只是埋头赶路,此时已经凌晨三点,路上早班清洁车正轰鸣着清理干净一个又一个垃圾桶,张明明趁着这闹腾的声音紧赶两步,却甩不掉身后的小和尚。 “我把刚才跟你说过一百遍的话再重复一遍,你找她没用,如果有用,我早就去伍福夫妇那里调兵遣将了,缉私队不仅跟你是死敌,伍福夫人也极大的羞辱过缉私队队长,那个水怪是花了半条命才从伍福夫人那里逃跑掉,他恨伍福夫人胜过恨你,他不知道在哪找到那个走私犯湾鳄,你的两个死敌联合起来就是为了取你性命,你现在再拉上一个他们的死对头伍福夫人联合去救金妈,你这不是逼着他撕票吗!” 张明明立定,转身看着小和尚,面无表情的说:“你活了这么大,失去过几个家人?” “没有失去过。”小和尚说。 “那作为朋友,在我即将失去最后一个家人的时候,是不是应该立场坚定的站在我这边,即便不帮忙也不要说这么多风凉话!”张明明突然失控,双手攥拳,双眼似乎要冒出火星,对着小和尚嘶吼着,树叶上挂着的雨滴被簌簌震落。 小和尚第一次看见小孩生这么大气,便伸手搭在张明明肩膀上,缓和了语气:“我是希望你可以冷静一点,目前为止我们都在那两个怪物的操控下行动,我们都不知道现在鲤鱼的沙洲别墅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至少在莽撞的冲过去之前花点时间侦察一下。” 两人前往黎重房子的小路距离水边不远,此时天还没亮,小和尚跟张明明两人来到水边,水面昏沉沉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三三两两彻夜工作的渔船在远处闪着点点火光。 “这里距离鲤鱼的沙洲不算远,这几只速弗能在十分钟内来回。”小和尚放出自己手里的小虫,小虫子在水面上忽闪着荧光,贴着水面朝鲤鱼沙洲那个方向飞去。 果不其然,张明明掐着时间,过了不到七分钟,几点荧光绿色的小东西就飞回两人的视线范围里,小虫落在小和尚手心里,小和尚分裂出自己的视觉干扰进入张明明的意识,两人即可共享了小和尚的视觉。 鲤鱼的沙洲在上次的怪婴袭击中已经被淹,那条狡猾的鲤鱼本意只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养老,不知道卷了自己的家当逃到何处,此时的沙洲水下部分已经全部被淹,鲤鱼收藏的那些重型机械的发动机之类还沉在水下,缉私队队长做出一个粘液壳,金妈被封存在里边,塞进一台雷沃ge25大型收割机的驾驶室里,金妈虽然在里边有充足的氧气,但是额头密密麻麻的汗珠和眼神里的那股惊恐还是让张明明头皮发麻。 沙洲的三人里明显只有湾鳄有心情睡觉,因为小和尚派出的速弗进入的正是湾鳄的梦境。 虽然‘将死之人’小组被全歼,但是湾鳄勉强逃生之后并没有为自己损失的队员哀悼的心情,而是一直埋伏在俱乐部附近,观察着有没有抓到mba的机会,等了许久,mba没到,却让他目睹了缉私队队长在何冰房间里杀人的一幕,湾鳄敏锐的察觉到这不可告人的一幕背后也许有足够的灰色利润,便埋伏在水下跟踪缉私队队长,可怜这位队长从事跟踪半辈子却没意识到自己被跟踪,直到他落进伍福夫人的圈套里,被骗亲手毒死了自己的所有队员,悲愤交加的缉私队队长从俱乐部里逃了出来,迎头撞见躲在水下的湾鳄。 湾鳄没花费多少力气就说服了缉私队队长,跟湾鳄不同,缉私队的所有队员都是布氏鲸信用金库的财产,所以亲手毒死十几名队员的罪名,作为队长势必不能脱责,只是眼下自己形单影只,根本没有可能跟那个诱骗自己的毒妇抗衡,所以在这一瞬间,湾鳄和缉私队队长的目标统一了——罪魁祸首张明明。 第一百九四十四章 五子戏(10)团长陨落 出人预料的是,在湾鳄的视角里整个沙洲别墅十分清亮,没有任何下了陷阱的迹象,不过——小和尚考虑到——这也许是因为缉私队队长跟湾鳄之间关系还没有那么熟络,事实上两人努力的方向可以说完全不同,湾鳄因为张明明的干扰失去了五百万美金和整支队伍,所以张明明对他的来说,心理层面的价值要远高于经济价值,也许单纯就是为了杀掉张明明泄恨。而缉私队队长不同,尽管他损失了一整支队伍和自己作为陆地急先锋的缉私队多年来积攒下的声誉,但是张明明对他来说更多是要拿去顶罪的重要证人。 这两人若是没有在如何处理张明明的问题上达成一致,那也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小和尚这么想想着,两人回到了伍福夫人住的别墅门口。 远远看去烟囱里还往外冒着股股青烟,黎重那个用作装饰的壁炉似乎忙活了一夜。 此时已经将近凌晨四点半,美妇人在前半夜忙着胁迫宋琳一直到凌晨一点多众人才散去,所以小和尚两人到了美妇人窗下的时候,窗户里透出来的柔光看得出来这里的住户也是一夜未眠,两人还未来得及敲门,头顶的窗户打开了,美妇人头上讲究的发髻已经散开,厚重的头发像雨季亚马逊丛林里的树冠一样肆意生长,乱糟糟蓬松松。 “进来,门没锁。”美妇人在头顶探出身子喊道。 室内的空气跟几个小时之前没什么区别,闷热,呛人,黎重在壁炉边上准备的那些煞白的木材只能用作装饰,经过硫磺美白的木头烧了之后会有种恐怖的臭味,做为凶神的张明明没有嗅觉,小和尚却被熏得苦不堪言,两人在客厅立定。 咔哒!一声,客厅的环绕大灯打开,亮白如昼,美妇人从二楼下来,身上穿着墨绿丝质的睡衣,厚重的头发搭在睡衣上,看上去华贵无比。 “明明妈妈的事我听说了,缉私队的那个水怪从我手里逃出去也是折了我的面子,我已经派人去了沙洲那边,天亮之前灭了他们两个问题不大,你等会要不要去看看?”美妇人转向问张明明。 张明明本来就是要找伍福夫人求助,因为小和尚一路的劝阻,本以为这个美妇人对自己的事不会上心,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没想到美妇人兵贵神速,已经下手了,张明明不由得感激涕零,几乎要把“我以后就跟着你卖命”的话都说出来了。 小和尚似乎察觉到张明明的状态转变,不动声色的在张明明胳膊上划拉一下,张明明溜到嘴边的话没说出来。 “怪不到你到现在还没睡,那我俩现在去沙洲那边看看,先不打扰你休息。”小和尚说。 两人说着就要往门口走去,身后美妇人的声音却把两人钉在原地。 “你们先不急着走,有个消息要你带回去。” 两人心说不妙。 美妇人刚才手里就拿着一张油纸条子,向两人递过来说:“刚收到的消息,你们的团长,艾文的哥哥,叫约翰的那个,在南太平洋跟水下缉私小队遭遇,死了。” 。。。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五子戏(11)及时雨 沙洲附近十分安静,小和尚跟张明明在岸边随便找了一艘小船,小和尚撑船,趁着微凉的晨曦朝沙洲方向划过去, 船上,张明明把苏祎要挟约翰为自己走私扫把藻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个女孩,不简单啊,缉私队也是她招来的,可是现在只有她自己全身而退——除了损失一点身外之物,我倒觉得这个歌星像是个凶神,够狠,够劲。”小和尚调侃道。 “简单的傻白甜能在海底那种原始的环境里变成歌星吗?艾文也是她一手保下来的,在布氏鲸信用金库的追杀下,只是这件事不知道该怎么跟艾文说——他好像挺喜欢苏祎。”张明明回想着那个长着野兽身躯的马戏团团长,火红色的头发,身上结块的肌肉,乱糟糟的胡茬,每天收工之后都会钻进自己的小车里算账,若是这天收入还不错,也会慷慨的把自己床头那个酒柜里的名酒拿出来跟演员们一起分享。 就这么一个不冷不热的人物,死在不见天日的海底,张明明竟觉得有些惆怅,回想自己父亲去世那天,张明明变成一只戴胜站在自家小院的杨树上看着父亲的葬礼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那时的悲痛竟似乎比不上现在。 “这里看上去没什么动静,不知道我们是来晚了,还是来早了。” 张明明发呆的时候没注意,小和尚已经开着船靠近了沙洲,此时的沙洲在晨曦里看上去像是浮在水面上巨兽的尸首,死气沉沉。 “张明明!这里关的可是你亲妈,你妈等你过来救她可是等了整整一晚上,眼下只当你这根独苗竟然是个馕糠怂货,连自己的妈被关了都不敢来救,活活气晕过去了!”幽暗的水面上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两个身影出现在沙洲上,一高一矮,说话的那个正是矮子——湾鳄。 “你放屁!”张明明正为了自己拖延着许久才过来感到隐隐的内疚,不断强迫自己不要想这回事,可是湾鳄似乎已经摸清了张明明此时的想法,一张嘴就让张明明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彻底破防。 小和尚紧紧拉住几乎要跳进水里的张明明,把他按会船里:“别上当,别上当,他就是要你下水,缉私队队长是顶尖水下格斗高手,下了水咱俩都不是他对手,再等等伍福的人手。” 可是不等小和尚话说完,张明明已经挣脱小和尚的束缚,一跃跳进水里。 金妈被关在沙洲水下不深的地方,这里开着几个抗压玻璃用作透光,张明明跃进水里的位置刚好距离这水下玻璃窗户不远的地方,远远就能看见沙洲内部的空腔里放着一个粘液壳——就像章鱼僵尸做出来的那种,张明明不顾一切朝窗户游去,可是眼前一道黑影闪过,张明明心下大呼‘糟糕’! 果然正是缉私队队长,张明明此时手无寸铁,眼下的处境便是已然撞了南墙——不回头也不行了。 张明明只得凝神静气,准备释放出自己的意识分裂,可是尝试两三次发现跟金妈近在咫尺,金妈又被两个怪物捆的如此屈辱,盛怒之下张明明根本无法凝神静气,就在这么几次尝试之间,自己的双脚已经被缉私队队长死死缚住,缺氧带来的眩晕也铺天盖地袭来,张明明不得不放弃抵抗,朝那个窗口看了一眼,掉头就走。 脑袋刚刚露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就看见水面上像是铺天盖地的袭来一层乌云,这乌云裹挟着难闻的气味,这一幕十分熟悉,张明明想道——在马戏团里也经历过这么一次群鸟袭击。 这群鸟似乎认识张明明,纷纷避开张明明露出水面的脑袋,朝身后缉私队队长冲击过去,像一股股裹挟着钉子的巨浪一样,尖锐的鸟嘴朝缉私队队长脸上狠狠啄去,啄的水怪哇哇大叫。 一双手提起张明明的肩膀,张明明悠着劲被拽到船上。 “想必这是伍福的人了,你看沙洲上。”小和尚说,顺手一指。 刚才湾鳄还站在沙洲上对张明明冷嘲热讽,此时却黑压压的一片,爬满了水蛇蛤蟆之类,一层一层的在沙洲上蠕动着,水蛇亮闪闪的蛇皮在晨曦下闪闪发光,整个沙洲看上去像是一个封了釉的陶罐一样飘在水上。 湾鳄双拳难敌四手,已经被水蛇裹成一个肉团,滚进水里。 两个绑架犯刚刚就范,只见沙洲突然承受不住密密麻麻的水蛇之类,也许是水下空腔部分在水里浸泡时间过久,轰隆一声,张明明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一声惨叫被塞在喉咙里没喊出来。 沙洲塌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五子戏(12)终点 一幕黄沙灌顶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张明明魂飞魄散,一旁的小和尚唰一声跳进水里,往坍塌的沙洲游过去,往前足足游了十几米才注意到身边没有张明明,回头一看张明明竟还愣在船头,看着沙洲一点点坍塌进水面之下,不由得急的大喊起来,失了神的张明明似乎这才看到眼前的情况,也跳进水里,死命朝沙洲游过去,速度快的像是身后有鬼在追。 沙洲上刚才那些层层叠叠的水蛇跟蟾蜍随着沙洲崩塌早就跳进水里,只是这些怪物都领命过来猎杀缉私队队长,湾鳄不是工作重点,所以此时的湾鳄并不受重视,正在坍塌的沙洲里勉强挣扎着,小和尚游到沙洲旁边看见湾鳄刚从泥浆里露头,一把抢过湾鳄手里的短刀,抵在男人喉咙上。 “帮我们挖人还是挑了你的喉咙。”小和尚说着把手里的短刀推进湾鳄喉咙皮下,丝丝血迹沿着匕首流出来。 湾鳄识趣的把匕首推开,加入了挖人的行列,那些刚才压塌了沙洲的水蛇蟾蜍因为沙洲塌方来的突然,这些黏糊糊的东西混进泥浆里不少,为本就困难的挖掘工作平添了许多难度,三人不时需要把手边断进泥巴里的水蛇拎出来扔掉,沙洲别墅里存放着鲤鱼相当数量的收藏,所以在搭建的时候十分用心,内部用上了足够的钢材,设计出合理的结构,支撑着整个沙洲内部的空腔,上回因为mba躲在这里,湾鳄招来的绿色怪婴僵尸砸了沙洲的玻璃,里外泡水,整个结构都变得不稳定起来,经过成千上万的水蛇一压,整个内部支撑的钢架也垮塌变形,伴随着水压把空腔里的一切都盖在水下,三人在泥浆里挖出来的那些被砸扁的蟾蜍和水蛇时不时令张明明心惊胆战。 “你看看,本来我们只要你一个,你认个怂过来什么事都没有,我们也不会千里迢迢的去福建绑架你妈,现在好了,你觉得害死你妈的是我们吗?想清楚,是你自己。”湾鳄一边挖泥巴一边嘴上对张明明进行着攻击。 张明明对此充耳不闻,不断更换着双脚的位置,踩在尚有硬度的泥块上,撅着屁股像是个沙滩上刨坑的狗一样,双手用力向下挖着。 小和尚抬手朝湾鳄脸上划上一刀,以此警告他闭嘴,可是这一刀似乎耗尽了湾鳄服软的耐性,他直起腰把手里的泥浆一摔。 “老子刀光剑影二十年,陆地上称王海里称霸,你们他妈的这两个小东西毁了老子的奖金不说,还想把老子当狗使唤,来,动手让老子看看你俩有什么本事。” 湾鳄参加海洋运动会的本意就是要搞钱,所以在比赛开始前就对每种不同猎物的身价和捕猎难度做了基本的了解,在遇见张明明跟小和尚之前就捕猎过几个价钱不错的凶神,不过他没有考虑到一点——不是所有凶神,都知道自己的身份。 譬如眼前这两位,不仅知道,而且已经习得相关技能的小男孩,不会像之前在档口夜市上抓到的那几个压根不知道自己凶神身份的醉汉那么容易对付。 很快他就了解到了这点。 湾鳄叫阵的话刚刚住嘴,一股不可抵挡的恐惧和悲伤就淹没了他,一瞬间,毫无来由的,整个人像是掉进无底深渊一样,铺天盖地不可名状的悲伤从四面八方袭来,四周像是只剩下黑暗,湾鳄作风强硬,行事果断,以前在陆地上的时候靠着自己背后傍上的权势大腿,横行霸道风头无两,私下被人称作“铁麒麟”,用作形容他的行事诡异,手腕狠辣,冷血。 可是最狠辣跟最细腻并非不能兼容,譬如那些制售假画的罪犯就是靠着自己对名画敏锐细腻的解读才能深入原作画家的内心,才能把画家细腻的情感重现在纸上——而这份解读的深度时常超越各种鉴赏家,所以贩售假画的市场才能一直存在。 白天风光无限的湾鳄也许会在某个寂静的晚上坐在床头,透过房间里的大落地窗看着脚下的深圳湾,波光粼粼,水面上船只穿梭,彼时也会惆怅自己身边环伺的那些虎视眈眈和溜须拍马——也许表面上是自己在受着这些小人的奉承,可是内里谁又能说自己没有被这些小人彻底绑架。 此时的湾鳄脑海里这些一幕幕被放大无数倍,一幕一幕堆叠在自己眼前,那些血,那些泪,那些无辜的女孩,那些环伺自己的小人,这里的每一项拆分开来,湾鳄都可以心平气和的跟他们战个来回,甚至在解决掉这些麻烦之后还会送上一份愉悦的嘲讽,可是从没尝试过一次把这些问题全部放到眼前——湾鳄甚至连品味悲伤和恐惧的时间都不多——他夺过小和尚手里的匕首。 毫不犹豫的捅进自己的心脏。 刀子进入湾鳄心房的那一瞬间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惊恐的看着埋进自己胸口的匕首,好像路上那些过于沉迷于正在思考的问题,没有注意到面前的台阶而一不小心踩空摔倒的路人一样——刚才沉迷于思考和现在摔倒的完全是两个人。 湾鳄很快感到了血液受阻带来的疼痛和眩晕,他跌倒在水里,看着张明明似乎明白了这个小孩刚才不动声色所做的一切,继而哈哈大笑: “你以为我怎么找到的你妈?你自觉聪明害死自己全家,这才只是个开始。张明明,手段高明,老子领教了!” 说完拔出胸口的匕首,动脉血像是一股喷泉一样喷涌而出,流进张明明跟小和尚正在挖着的水坑里。 一旁的张明明仍旧认真的挖着泥巴,沙土混着血水被水冲着,从张明明的双手之间流过,这么挖的效率极低,可是张明明认真的扒着。 小和尚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悄悄放出自己的视觉干扰意识,果然看见张明明的意识干扰从刚刚死去的湾鳄身体里钻出来,晃晃荡荡回到张明明身上——张明明分裂出自己的意识,带着可能会失去母亲的悲伤和恐惧。 这份意识钻进湾鳄身体里的一瞬间就占据了湾鳄的理智,张明明的恐惧是那么深刻,分裂出的一部分就足以把湾鳄这穷凶极恶之徒活活吓死——小和尚不由得心生敬畏——自己从未有过母亲,也没有家人,唯一的师傅和师弟因为皈依佛门,也从来不把死亡放在自己眼里,在做游方僧人时候,风餐露宿,从不觉得亲如家人的师傅师弟尽头有个可怕的死亡在等着,毕竟那不是终点。 可张明明对自己母亲也许正在面临的终点如此恐惧,甚至可以用这份恐惧轻而易举的杀死一个强壮的匪徒——阿弥陀佛——小和尚默念道。 刚刚收回自己分裂意识的张明明突然闷哼一声,与此同时小和尚也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小和尚心下一惊——是那个粘液壳子。 两人加快手上的动作,这全封闭的粘液壳子是章鱼僵尸走私活体人类的利器,鲤鱼的沙洲别墅里边本就存了将近没顶的水,所以刚才的塌方并没有把粘液壳子彻底压到水下,而是浮在沙洲内的水面上,张明明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几乎要欢呼出来,小和尚跳进水里,从底下托起粘液壳子,可是手刚伸到底下,就感到一阵失落和害怕。 粘液壳子的下半部分泡在水里太久,已经透水,小和尚在公会了解过这种东西的作业原理,这种粘液性质十分稳定,硬化后难溶于水,所以章鱼僵尸会在博捉到活体人类之后再粘液壳子里放上涂上了过氧化钠的药板,用以供氧,可是一旦粘液壳进水,整个粘液壳里就会充满无用的氢氧化钠,而且氧气会很快流失——小和尚不甘的看了一眼金妈,她已经几乎全部泡进了水里,粘液壳里所留的空气部分就像个鸡蛋和气室相比的大小。 本来喜极而泣的张明明双手环抱住粘液壳,往上一提——灌满水的轻薄的粘液壳不寻常的重量让张明明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金妈肤色发紫,双耳流出血液,已然溺亡。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五子戏(13)一路顺利 晨曦中,一只海鸥划过广阔的水面,这季节海鸥非常罕见,大多时候只有冬季,海鸥们才会离开西伯利亚,来白龟山水库越冬,可此时华北平原跟西伯利亚都尚未摆脱夏天的烈日,这只海鸥像幻觉一样出现在水库边上,落在一个窗户旁边。 窗帘哗啦一声拉开,一个纯白色的少女出现在窗户后边,少女长着淡金色长发,灰色眸子,通体雪白,白的像是受过某种化学原料的腐蚀,海鸥像是看见熟人一样,跟少女耳语一阵,不多时少女心满意足的在海鸥背上抚摸两下,海鸥腾空而去。 不远处朝阳从水面上喷涌着万道霞光,冉冉升起。 。。。 小和尚回到闫先生别墅的时候,天色大亮,一只在这个季节不常见的海鸥从他头顶飞过。 文鸟和狮子正等在门口,看见小和尚回来,一脸焦急地迎上来。 小和尚摇头:“晚了一步,溺死了。” “你怎么不把张明明带回来,这时候放他自己在外边乱逛,怕是会出乱子。”文鸟说。 这问题似乎触到了小和尚的软肋,一时间他像是失去了精气神一样,后背软了下来,痛苦的说:“金妈去世的时候,我跟张明明都在旁边看着,她本不该死,不过张明明是失了智了,把我当做害死金妈的凶手,你看。” 小和尚昨晚淋雨回来,西装经过文鸟熨好之后还挂在房间里,此时身上只穿着一件棉质衬衫,他掀开衣领,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赫然映入文鸟眼帘。 文鸟引小和尚进屋,拿出酒精和红霉素轻柔的抹在张明明掐出的伤口上。 “他似乎想至你于死地,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甚至连你都反抗不了他了吗?”狮子在一边忧心忡忡的说道。 小和尚情绪不佳,把刚才亲眼看见张明明分裂出自己的意识轻松除掉湾鳄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狮子跟文鸟互相对视一眼,眼神里写满忧虑,小和尚察觉到空气里略带一丝恐惧的忧虑。 “我觉得你们太悲观,他才九岁,目睹了这世界上对他来说最残忍的画面,而我活着回来了。”小和尚说。 “你活着回来了,我想刚才在场的也只有你自己活着回来了。”狮子轻描淡写。 小和尚哑口无言——狮子说的是事实,在张明明意识到金妈真的去世了之后,也许就在半分钟前她还有救,可事实就是如此残酷,体温尚在的金妈再不能出声问张明明要不要好好吃饭——张明明意识到这点之后,刚刚放亮的天空一瞬间又陷入黑暗,已经塌陷的沙洲似乎突然又承受了巨大压力,塌陷变得越加迅速,小和尚跳进水里朝船游去,张明明只是站在水面还未塌陷的一块立锥之地上,失魂落魄,整个人看上去像被一只巨大的水蛭吸干了,身上的衣服还是原来的衣服,只是从里到外透着一股脆生生的味道,像人干。小和尚撑着船靠近沙洲试图把张明明拉出来,手腕却被张明明一把抓住,那一瞬间,在张明明眼睛里看到的神采是从未见过的,令人恐惧,令人生畏,令人怜惜,眼里杂糅的东西像是一道横跨天地的彩虹,多彩绚丽,又能以磅礴气势笼罩天地。 当时的小和尚被这眼神震撼,等他察觉到自己已经窒息的时候,修长的脖子已经被张明明死死箍住,此时的张明明凶相毕露,刚才眼神里那些光彩统统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凶徒要置猎物于死地的狠毒。 小和尚勉强挣脱出来之后开船逃走的时候才发现刚才那些水蛇蟾蜍和缉私队队长不知何时已经暴死水面,等船靠岸,小和尚回头看刚才离开的那片水面,水上厚厚一层尸体远远看去像是一片新铺的柏油路面,亮晃晃。 “你在担心他会失控。”小和尚问狮子。 狮子还没来得及作答,就被楼梯上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 “担心谁会失控?” 小和尚闻声看去,是苏祎,苏祎看上去心情不错,妆容一丝不苟,身上鲜艳的红色短裙裙摆活泼的跳动着。 这令刚刚经历过一场悲剧的小和尚十分不爽,尽管只是想打个招呼,但是张开嘴出来的话却变成了:“苏小姐看上去心情不错,昨晚睡得好吗,看样子这房子里的味道没怎么影响到你。” 话锋直指苏祎第一次来这间房子说这里很臭的事。 苏祎却像是没听懂小和尚话里的揶揄,浑身透着一股轻松劲,像是森林里刚刚熬过一个寒冬终于迎来春天的小鹿一样,欢快的坐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杯牛奶。 “这里没有味道,文鸟姐姐把这里打扫的非常干净,我在水下的房子里很少见到阳光,真想在这多住一段时间,但是刚才黎老板送信来说穿梭机修好了,我得回海里去啦。”苏祎说。 窗外光线充足,苏祎的白化皮肤上已经被晒出了粉色疹子,看样子所言不虚,确实是在早晨的阳光下晒了一会,小和尚点头示意,朝艾文的房间走去。 为了方便盲人艾文,他的房间在距离客厅最近处,老虎跟艾文住在一起,房门半掩着,小和尚轻轻叩门,艾文清脆的声音应门,小和尚推门进去。 老虎昨晚拖着半吨的身子练习走路整整一夜,现在还在呼呼大睡,艾文靠在窗户上,房间不向阳,屋子里充满了凉丝丝的晨风。 “他适应的怎么样?睡得着吗?”小和尚满怀心事的问。 艾文回头,双眼黑洞洞,脸上带着睡眠充足的微光:“闹腾到天亮,一直在跟自己吵架,说地上睡着不舒服,就像精神分裂,有谁见过精神分裂的老虎?” 小和尚跨过地上正在打呼的老虎,坐在艾文对面,欲言又止。 “我今天要跟苏祎一起回海里去,也许不会再回来了。”艾文说。 他到底知道不知道,小和尚问自己——约翰去世的消息是半夜传出来的,看苏祎轻松的表情不像是已经知道这个噩耗,毕竟她损失的是大笔现金,而且这消息一旦爆出,作为当红歌星的声誉也会受损,这对一个海底高级奴隶来说,不啻于灭顶之灾。 “艾文......”小和尚说,话到嘴边,金妈肝紫色的遗容出现在小和尚脑海里。 艾文抬头,循声看向小和尚的方向。 “一路顺利。”小和尚说。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五子戏(14)穿梭机 小和尚从艾文的房间里出来,文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那个女孩正站在房门口,小和尚跟她撞了个满怀。 “怎么不说出来?”文鸟女孩直勾勾的问道。 小和尚怀着心事,被文鸟单刀直入的问一句像是被打了一闷棍,盯着文鸟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了?” 文鸟开门大声叫了艾文‘等会出来吃饭’,拉着小和尚去了一边,放低声音,说: “今天早上,有只海鸥来拜访了这个房子里的某个人,她没意识到这间房子里不止她一个人能听懂鸟类的语言,所以完全没有避讳,海鸥说死了两个人,约翰死前什么都没说...之类的,后边我没听清楚——你是在哪知道约翰去世消息的?” “伍福夫人。”小和尚说,“她建立起来的情报机构手伸得很远。” 文鸟女孩刚要说话,艾文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小和尚跟文鸟女孩在走廊尽头跟艾文打了个招呼,说‘早饭在桌子上’,两人压低声音继续谈话。 小和尚接着说:“艾文似乎决定要跟她回海里,也许告诉艾文这件事的责任不在我们身上。” 文鸟知道小和尚嘴里的‘她’跟自己嘴里‘这个房子里的某个人’是同一个人,两人在私下谈话里言语间表达出的不友好已经不容忽视,对这份似乎是凭空生出的不友好,两人都有些疑虑。 苏祎此时正坐在餐桌上吃着自己的早餐,文鸟准备的早餐通常非常简单,单双面的煎蛋在盘子里叠放着,看上去焦香可口,水煮蛋放在凉水里,随吃随捞,煎蛋旁边摆着几份本地菜市场里买来的腌小菜,再熬上两锅玉米糁粥,尽管众口难调但在文鸟的巧手调配之下从没谁抱怨过早饭,苏祎面前放着一杯牛奶,鸡蛋壳散落一滩。 小和尚跟文鸟两人远远地看着苏祎,女孩一头淡金色长发清新典雅,身上一件剪裁得体的红色短裙把肤色衬托的愈加白皙,身上晒出来的红疹尚未完全褪去,跟第一次见面怯生生的样子比起来,此时苏祎的状态只能以兴高采烈来形容。 “你是说,她是这个房子里最早知道约翰死讯的人?”小和尚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一切。 文鸟也察觉到小和尚的疑虑:“是啊,从没见她心情这么好过,某种意义上来说,熟悉的人去世应该是值得难过一下的一件事,尤其去世那位带走了不少自己的钱。” “我不吃早饭了,要出去一趟。”小和尚边说边开门大跨步离开,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文鸟回到餐桌上,扑棱一声变回那只七彩的小小鸟,开始啄食面前的玉米糊——闫先生的别墅里房客们开支巨大,有收入的却只有文鸟自己,闫先生时不时送来些食物,文鸟不得不变回体型小巧的鸟儿少吃点东西。 小和尚回到伍福夫人这里,两个保镖已经站在门口待命,看见小和尚过来,两人纷纷点头示意。 “还在睡?”小和尚问道。 “对,说让推掉今天上午所有活动,要补觉。”两人回话。 小和尚探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还是穿着那件过分华丽的睡衣,正安稳的站在床头,睡得很死——仍旧保留着马的习性——小和尚想道。 悄悄把门掩上,小和尚回头对两人招手,说‘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办’。 苏祎吃完早饭,门外天色已经大亮,烈日当空,气压也变得闷了起来,苏祎戴上遮光镜,道声早安,就要离开。 门外小径上一个男人过来,面色紧张,远远就能感受到他身上带着一个坏消息,男人推门进来,径直走到苏祎面前:“苏小姐,真的非常抱歉,穿梭机——出事故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五子戏 (15)张明明 尽管金妈对张明明的直接教导最为严厉,可用的不尽是传统乡村家庭的暴力手段,金妈在读大学的时候在临床医学之外就辅修了心理学,可以说是为当一个贤妻良母做足了准备,所以尽管教导对象是张明明,可是多数时候这个魔王还是掌握在金妈手里。 譬如张明明自己的房间就是金妈在一天晚饭后捂着张明明的眼睛,带儿子上二楼,说‘有个惊喜’,张明明平时爬高上低,自家楼上那间空着的小屋子更是被改造成自己的‘军火库’,里边藏满了一捆一捆用作弹弓的皮筋,皮筋上撒着爽身粉,防止因为楼上温度过高而产生粘性,影响弹力。窗户上晾着适合锯断变成一支弹弓的y字形树枝,这些正是张明明爬到树上弄下来的新鲜枝桠,晾干后变得轻巧结实。地上随意扔着一些亲手打来的兔子,墙上挂着野鸡。 张明明凭着前进的方向就察觉到这是来到自己的军火库了,不由得对金妈准备的‘惊喜’有了很多猜测——包不过是一个铝合金复合弹弓之类,可是金妈却从未让张明明失望。 睁眼看的一瞬间即便是张明明也不由得惊呼起来——早上才在这里取过装备的房间现在从里到外变了样,地上铺了厚实的编织地毯,房间一角摆着一张精致的小床,床上挂着大小合适的蚊帐,一张小桌临窗摆放,桌子旁边是个三层原木书架,另一个和书架颜色一样的衣柜在床尾靠墙摆着,书架上放着张明明的各类狩猎器材。 多年以后张明明不管是出门串亲戚还是偶尔跟着学校一起去外地旅游离家几天,想起这个房间都会不由自主联想到金妈,直到失去金妈,张明明也没想明白金妈和明爸是怎么做到一天之内就改变了整间破烂屋子的装潢,就为了给自己留一个惊喜的。 更想不通为什么会为一个小孩准备一个房间,而如此煞费苦心。 可是房间不在了,明爸不在了,现在连金妈也不在了——mba聊到张明明的时候,提到张明明家里的小院此时已经变成一间可怕的鬼屋。 尽管如此,张明明此时安稳的开着偷来的小车,一路疾驰,正要回到毛村自家小院里。 金妈躺在后座上,张明明给她绑上了安全带,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张明明有过几次开车的经验,车速极快,不多时,车子就停到熟悉的院子门口。 还是那张不变的铁锈红色大门,门外没了时常串门的左邻右舍,地上的砂石路显得松散了许多,小车停在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探出头看看四下无人,张明明下车把后备箱里的小推车拿下来——这是一家饭店后厨停着的一辆两厢小车,像是用来拉货的那种,所以后备箱放着一辆折叠塑料推车——张明明在推车板上放了一只小板凳,费了不少力气,张明明把金妈从车里扶出来,放在板凳上,每次触摸到金妈冰冷的身体,张明明总有一股愤怒和悲凉混杂的情绪冲击着自己的大脑皮层,这时候需要费上很大力气抑制住要砸东西或者蹲下哭一会的冲动。 扶好金妈,张明明走到门前,家门上挂着以前的那把锁头,可是张明明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几乎没带走任何东西,自家的钥匙更是不知所踪——想必这是张氏一族某个长辈看不过去院子被人糟蹋,特意过来锁了门。 倒不是打不开这扇门,只是张家小院北边不远处就是有人正在耕作的田地,若是大力破锁,或者开车撞门,便一定会吸引到田地里那些人的注意,张明明忖道,此时招一群人过来,想必金妈的事不好解释,一不留神还会惹来大麻烦,妨碍自己下一步要做的事。 一时间没了办法,即便翻墙进去,背着金妈的遗体也是跨不过这道墙的,张明明这么踌躇之间,坐在折叠推车上的金妈遗体突然直直的歪倒下去,张明明‘哎哟’一声抢过来扶正,毕竟双手无力,金妈哗啦一声倒在地上,摔得张明明一阵纠心,伸手揽住金妈脖子,把遗体扶起来,这么扶了一下,金妈软踏踏的脖子里掉出一件小物件。 金妈生在水乡,长了一副豆腐似的嫩皮肤,平时压根沾不得金属,夏季更是要把自己的金属眼镜腿都得用塑料管套起来才能偶尔戴戴,所以此时金妈脖子里掉出来一个拇指大小的锦囊,张明明没费多大力气就猜到这里放的是什么。 这个锦囊缀着丝带,挂在金妈脖子上,张明明把锦囊摘下来,掏出里边的小物件,只看了一眼就再也压抑不住,从昨晚忍到现在的眼泪和着鼻涕随着一声悲鸣,哭了出来。 金妈被娘家带走之后一直把家门钥匙挂在脖子里——她却再回不来这个小院里了。 顾着怕被人发现,张明明强忍悲痛,把最痛那股泪哭了出来之后,张明明拿着钥匙开了锁,拉着金妈进了院子。 因为有着mba之前生动的形容,张明明在身上带了几个塑料袋,张开像是雨衣一样搭在金妈身上,怕院子里那些铺天盖地的群鸟随意下粪,脏污了金妈的遗体。 不料进了院子才发现,这院子像是经过精心的打扫,院子地面上的砖石被打扫的现出红砖本色,张明明转身关了门,只当这是哪个伯伯过来打扫了院子,并不在意,一边拉着金妈进了屋子,客厅正中央放着明爸的遗照,跟自己变成戴胜站在杨树上远观那天院子里摆的那个照片一样。 张明明把张小七的遗照取下来放在金妈的怀里。 一家三口在此刻短暂的团圆了。 明爸的遗照看上去非常精神,眉毛上挑,看上去非常开心,金妈脸色的紫色也略微褪去,死亡似乎从她身上远远离开,金妈抱着明爸的照片,一时间令张明明恍惚自己过去一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可是裤袋里那把短刀不管贴身放了多久,都像是一块冰一样冷冷的激着张明明的右腿。 张明明叹气,从口袋里抽出这把小刀,先伸出自己的拇指试试刀锋,一道鲜红的血印在手指上出现,张明明抓住金妈的手,把小刀抵在自己喉咙上。 “真感人,在你自杀之前,能不能就我帮你打扫你家房子的事跟我说声谢谢,如果可以的话,死远点,这房子的鸟粪花了我不少精力才打扫干净,突然多个死孩子,很不尊重我的保洁成果。”冷不丁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张明明吃这一惊,手里的刀掉在地上。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过来捡起地上的刀,递回张明明手里,伍福夫人,依旧贵气逼人。 第两百章 五子戏(16) 张明明,宋琳+吕颂彦,小和尚,艾文。 看清来人,张明明不动声色的接过美妇人手里那把匕首,冷不丁缩手蓄力狠狠朝着美妇人的心口刺过去,可美妇人虽然长着一副端庄的贵妇体态,动作身法却凌厉无比,一边微微侧身躲过张明明的突然袭击,一边一巴掌打在张明明的手腕上,张明明吃痛,手里的匕首哐当,掉在地上。 “我知道都发生了什么,你给我冷静一点,直观来说我帮你杀了两个杀害你母亲的凶手,我不用你心怀感激,但是给我保持住必要的尊重。”美妇人说着朝张明明挂着泪痕的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张明明对这一巴掌只是冷冷笑笑,甚至没有回敬一个眼神。 美妇人给了这一巴掌之后,又起身把张明明扶起来,张明明却把手甩开,像是碰到了什么脏污不堪的东西了一样。 “行,要的就是你这脾气,明说吧,你大姨我,是特意过来跟你商量收编你的事的,你先不用急着回复,听我把话说完。”美妇人说着,把金妈侧倒的遗体扶正,又不见外的坐到客厅里金妈常坐的那把竹编沙发上,从容的像是在自己家客厅。 “那天水上发生的事我都看见了,发生这档子事,有两个人你不能埋怨,一个是小和尚,一个是我,先说小和尚,那小孩从头到尾一直跟在你身边,救你妈的事他出人出力,还挨了你不少骂,小和尚在这件事上受很大委屈——当然我知道目前为止受伤害的深的还是你,可是不能因此忽略了你对朋友的无端指责,毕竟,活着的日子还得接着过。” “其次,对缉私队的事,我一直避免跟他们起冲突,因为他们背后站的是布氏鲸信用金库,惹上他们,对我来说麻烦不小。” “你这么怕海底人。”张明明见缝插针的祭出自己的讽刺。 “怕,我又不是傻子,你有能耐你别怕。所以你看见了,我对海底人和他们的走狗避之不及,但是因为你跟艾文,我被强行牵扯进这件事里,甚至到最后我都在尽量尝试救你的母亲,可是你自己看见了,她不是被砸死的,她是被淹死的,所以我无需对你母亲的死负责,反倒你应该感谢我损失了一大批水兵,帮你解决掉绑架你母亲的那两个怪物。” 张明明听见美妇人这么轻描淡写的描述金妈之死,霎时间怒火中烧,眼里藏不住的杀气。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唯一想感谢我的手段就是把我大卸八块,放进火里烧成灰才能让你感到舒适一点,可是你仔细想清楚,你恨的不是我,而是那两个真正害死你母亲的凶手,因为他们死在你动杀机之前,所以让你失去了两个具体的可以报复的对象,你才把这份恨意转移到我身上,到目前为止你以为你能做的只有杀掉害死你母亲的凶手,然后漂漂亮亮的把这小玩意插到自己心脏里,告别这个世界,可事实上你以为这把刀能给你带来结束吗?你要知道你是信风,你是凶神中的凶神,你的珍贵性就像人类社会里流通的象牙古董一样,那些象牙会因为没有生命而不用参与交易吗?” “所以我来告诉你你死了之后会发生什么,你的尸体会被第一个发现的人肢解,首先是你最值钱的大脑会被整个取出来卖到安戈列诸岛国的黑市上做成生物计算机,你的内脏会被干燥制作成漂亮的工艺品摆在有钱的变形兽客厅里,你身上现在生长着的一切有机元件都会变成巨额的美金散落在世界各地,像一块闪烁着美丽光泽的宝石一样沾满鲜血和阴谋,永远流通在世界各地的黑市上。” 张明明不为所动,他预感到美妇人还没说重点——两人对视之间,美妇人也意识到张明明察觉了这点。 “看来你跟上我的思路了,没错,对一个凶神来说,尤其是凶神中的凶神——信风来说,你最有价值的是你强大无比的意识,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在你的母亲去世的时候,小和尚亲眼看见你分裂出的意识把那座沙洲彻底压塌,压进了水里,也就是说你的意识甚至具备重量,而这作为第一个发现你尸体的人——我,没有任何理由放过这么强大的意识,让这足以装备一支军队的资金从手里白白流走,所以我会想办法留住你的意识,就像我对吕颂彦做的那样,回想一下,当时你也在场,我留住吕颂彦的意识做了哪些努力——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死前受到极度强烈的刺激(这你已经受到了,而且沉浸其中)和获取庞大的能量,如你所知我非常有钱,钱在这个星球上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能量,不管以什么形态存在。也就是说,我可以轻易留住你的意识,那时候你会没有任何自由的被控制在我手里,你会变成我最有价值的一件武器,一件收藏品,直到我发现更强大的意识,可是即便到了那时候,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毁掉你的意识,也许会被我赏赐给某个在我旗下工作非常努力的野猪,也许会当做外交馈赠交换给海底人,总之你的意识会不生不灭,没有自由的被当做一件很有价值的拍卖品转来转去。” “你白话这么多,重点在哪?”张明明不耐烦的问道,可是尽管依靠打断美妇人的演讲表示了自己‘不屑’的态度,但是这份态度里的不坚定一样明显。 “重点是这些屁事完全可以避免,只要你现在决定一下是要把这把小刀攮进你的小心脏,还是乖乖葬了你母亲的遗体,跟我去经历你的余生。”美妇人说。 “我的余生,等我死了之后我的意识就能避免你们这些盗猎者的迫害了吗?” 美妇人伸手捂着自己的脑门,一副十分伤脑筋的样子,笑道:“你见过有几个老年人是可以头脑清晰的思考问题的,你爷爷能被你姥姥的一句话气死,你能想象他这个年龄的人类意识有多么薄弱吗,也许就是一句话就会带来意识崩溃,甚至引起肉体死亡,等你活到他的那个年纪,你还指望你的意识跟现在一样强大吗?” 张明明以超乎年龄的深邃眼神跟美妇人对视着,美妇人脸上依旧带着贵气的微笑,脸上的褶皱里像是闪烁着珠光宝气。 第二百零一章 五子戏(17) 壁炉里的火熄灭之后,整间房子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松木香味,这味道竟然莫名的跟屋子的调性很搭,这房子虽然有个显赫的房主,住在这里的也都不是等闲之辈,但是装潢却十分简单,单色的家具,简单的摆放,中间充斥着一股有些腻味的松香。朴素到令人感觉房主不在意任何来客可能会发表的看法。 小和尚蹲在炉子旁边,手里拿着黄铜拨火棍拨弄着燃烧了一晚上的炉火,空气中遥远又甜腻的松香味把他带回跟师傅和师弟在河北某处松树林里过夜的场景里,师傅把随身的塑料布用三根长短不一的棍子撑起来用作帐篷,来遮挡无孔不入的毛毛细雨,这种天气里很难找到干燥的柴火,师徒三人在松树林里弯着腰刨了很久才找到够一晚上消耗的半干柴火,很快帐篷外就燃起一堆不大不小的篝火,不大但是刚够师徒三人取暖烤衣服,不小又不至于让毛毛细雨把这份温暖浇灭,师傅把白天在山下买来的炸菜角一人分了一个,把炸菜角串在一根剥了皮的树枝上,伸在火边,烤上十分钟,煞白的树枝被烤的发黄焦裂,炸菜角也被烤出一层酥皮,和着浓郁的松香味,炸菜角的酥皮在嘴里纷纷碎落,寡淡的菌菇和木耳在嘴里留下一股遥远的香味,热腾腾的篝火把帐篷里三人的脸蛋烤的通红。 在告别师傅和师弟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和尚回忆起美食,都会想起那个雨夜里的炸菜角,眼下这堆火刚好,只是少了手里的炸菜角,直到此时,小和尚才发觉自己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昨天忙碌一整晚,没来得及吃早饭就回到这里吩咐两个手下去毁了苏祎的穿梭机,为的就是要留住不知情的艾文,苏祎若是知道约翰的死,那么早上那么兴高采烈的精神状况就非常可疑,如此决不能让艾文跟她一起回到海里。 两个手下行动十分利落,此时已经到了门外。 一个站在门口,另一个开门进来,一股早餐的香味随着进来。 “我想你还没吃饭,回来的时候路上给你带了一份。”来人说着把手里的早餐摆在餐桌上,小和尚起身落座。 也许是饿了,小和尚看着眼前的早饭觉得买的十分讲究,一份颤颤巍巍的豆腐脑,掀开盖子,中间那块撒着厚实的白砂糖,两根热腾腾的油条,酥脆厚实,四个油汪汪的水煎包,在加入马戏团后小和尚已经不甚忌口,但是两个手下买的还是非常素净。 小和尚狼吞虎咽一番,浑身都暖了起来。 “调用了两个底子干净的,还没进到公会里,没人认识,砸了穿梭机的反应堆,估计一时半会动不了。”手下对自己的工作做着汇报,短时间的合作以来,小和尚对两人的办事能力非常肯定,此时也只是点点头,对这漂亮的结果一点不意外。 “夫人不在,你俩也去休息吧,忙了一晚上,用不着这么早到。”小和尚吩咐道,伍福夫人凌晨就收到约翰去世的消息,小和尚理所当然把送信的当做是眼前两位中间的某一个。 “没事,我俩昨晚没去别的地方,刚来。”手下一边收拾着餐桌,一边说。 “早上来送信的不是你?” 手下一脸迷茫,看着门外的同伴,“你昨晚来送过什么信吗?” 对方摇头,表示自己昨晚睡得很死,下班后一晚上没动弹。 伍福夫人对贴身的人非常挑剔,在敦煌用‘化龙’骗局收来的那些变形兽里不乏有些特别能干的,但是在彻底信任他们之前,伍福夫人绝不会让任何变形兽靠近自己,至于她下榻的地方,更是机密,小和尚和这两位保镖也是在决定了要入住黎重房子,将要搬过来的时候才知道她要去的地方,来回搬行李让三人手忙脚乱好一阵。 不是三人中间任何一个传递过来的消息——还有其他心腹——小和尚顿感自己的亲信地位受到威胁。 “我得睡会,昨晚忙活一夜,你们在门口等着,有人来就说夫人还在休息,不要打扰,等会俱乐部可能会来借东西。” 手下领命退去门口。 果然不多时黎重手下一个名叫贾义的过来,说黎老板请伍福夫人去俱乐部一趟,要商量怎么送苏祎的事情,苏祎在这里耽误许久,布氏鲸信用金库那边催促的急,想借伍福夫人的渠道调一辆车,或者停在郑州的飞机。 两人搪塞一番,说夫人还在休息云云,要等夫人醒来再回报。 贾义退去。 屋子里,小和尚却没有一丝睡意,自己能在伍福夫人身边站稳脚跟是未来能拿到全本《玫瑰经》最快捷的途径,若是被其他人取而代之,那不仅《玫瑰经》无望,这个狠毒的妇人随时了解了自己也未可知,小和尚决定立刻挖掘出另一个秘密心腹。 每打开一个抽屉,小和尚都要告诉自己‘人无伤虎心,虎不见得没有伤人意’,这位藏在暗处的心腹即便小和尚不去找他,有朝一日两人也会在伍福夫人身边为了争夺一席之地明争暗斗,何况也许对方已经拿准了自己的命门。 小和尚一边想办法化解自己的罪恶感,一边飞速搜寻着对方的线索。 可是整间房子搜索下来只找到一些伍福夫人的私人物品和黎重的收藏,其他并无收获。 突然灵光一闪,小和尚冲下楼。 壁炉里火尚未彻底熄灭,可是整个炉膛里刚才被自己拿着拨火棍狠狠搅动过无数遍,即便有便签纸条之类,怕是也碎得不能辨识了。 小和尚把整个身子都探进炉膛里,这里热的像是赤道,小和尚伸手在炉灰里扒拉着,老天保佑,指尖碰到一点跟那些碎渣完全不一样触感的东西,轻薄,酥脆,像是一点纸片。小和尚顾不上炉灰,对准纸片的位置轻轻用嘴吹着,把覆盖在纸片上的炉灰吹掉,小心翼翼把纸片拿出来。 ......女脱逃,正全力追捕,不遗后患,望告知苏...... 纸条上信息残缺,字迹模糊,但是寥寥几字,给小和尚带来极大震撼。 第二百零二章 五子戏(18) “看见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了?” 冷不丁一声在小和尚背后响起来,惊得小和尚光洁的脑门上一阵酥麻。 伍福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屋子里,正站在小和尚身后。 “啥时候回来的,我一早上过来你就出去了,没事干就在这等着。”小和尚惊魂未定,脸上的炉灰手里的纸屑都表明自己刚在这里的行为不止嘴上说的那么简单。 美妇人似乎对小和尚在自己房子里随意乱翻的事情毫不在意,倒像是母亲对待淘气的儿子一样,在茶几上抽出几张湿巾叠在一起,蜻蜓点水般在小和尚沾满炉灰的脸上轻轻扫着,动作之轻柔,让小和尚身上麻了又麻,一时间耳朵红的像是被滚水烫过一样。 “这不是咱的屋子,弄太乱了不好,以后别乱翻了。”美妇人一边给小和尚揩脸,一边认真的说。 “嗯。” “张明明还在因为他母亲的事情怪你?”美妇人问道。 小和尚接过湿巾:“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气,你早上出去见过他了?” “他生自己的气,为什么要掐断你的脖子。”美妇人说着,掀开小和尚的衣领,脖子上的血痕依旧非常清晰。 小和尚把衣领整好,竟然一时间做不出回应。 “不要再有下次。”美妇人说。 小和尚似乎没有听懂美妇人语气里的命令和谴责,睁着自己的双眼看向美妇人,试图搞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再有下次,我身边的人不能随意被一个小混混掐个半死,还有脸带着伤回来站在我面前,我们现在跟公会在某些方面并没有完全达成共识,若是我们这一方在公会的地盘上随意被人蹂躏,还带着伤口四处跟人展示,这样的外化形象不适合在此时出现。” 小和尚点点头,应声‘好的,我知道了’,就要往屋外走去。 “你没什么话想问?”美妇人喊住小和尚,问道,脚尖踩在小和尚刚才掉在地上的那片纸屑上。 小和尚回头一愣神:“没有。” 美妇人嘴角扬起一弯优雅的弧度,笑道:“去吧,上午我这里没事,下午两点去俱乐部见我。” 小和尚领命退下,交代了门外的两人,俱乐部的人再来借车,就说夫人下午两点亲自去俱乐部,让他们回去等。 吩咐干净,小和尚转身去了闫先生的别墅。 到别墅里刚赶上中午吃饭,闫先生昨晚去水边钓鱼,今天一早把钓来的十几条大大小小的鲫鱼送过来,自留两条中午回去炖汤,剩下的全交给文鸟当午饭。 在院子里小和尚就闻到一股浓郁鲜香的鱼汤味道,客厅大门半掩着,小和尚推门进去,鱼汤用和面的瓷盆盛着,放在餐桌上,汤面上的油脂已经结成一层乳白色的油膜,餐桌上盛好的饭一筷子没动,小和尚垫着脚去厨房找了一把砍刀拿在手里,同时分裂出自己的意识,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房子里很安静,可是顷刻间二楼响起一声尖锐的女声,让小和尚紧张了起来,跟自己的意识兵分两路,从客厅两边的两个楼梯上冲向楼上。 迎面却撞见正在摸摸索索的艾文从楼上下来。 “是小和尚吗?”艾文察觉到自己面前有人,问道。 小和尚收了手里的砍刀,过来搀扶住艾文。 “怎么回事,刚才听见有人在叫唤。” 艾文叹气,无神的双眼竟透出一股无奈: “我们下楼去说吧。” 。。。 小和尚搀扶着艾文来到楼下,看着空空如也的客厅,小和尚忍不住问道: “其他人怎么不在?” 艾文摸索着坐到沙发上,叹气:“昨晚下了一夜雨,闫先生跟自己的朋友冒着雨在水库边上钓鱼,钓了一夜,今天早上就把鱼送来给我们吃,因为最近别墅里收入很少,食物很紧缺,本来闫先生是单纯的好意,可是苏祎因为早上知道她的穿梭机又坏了,脾气就变得很臭,把耽误行程的愤怒迁怒到闫先生身上,尽管闫先生并没有生气,可是大家还是非常尴尬。” “等到闫先生走了之后,大家对苏祎都非常不满意,因为如你所见,我们住的是闫先生提供的房子,食物也需要他供应,苏祎在这里制造对立的行为让大家很不满意。本来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可是上午苏祎尝试跟布氏鲸信用金库联系,请求布氏鲸提供一艘新的穿梭机,却被告知因为她现在跟一起走私扫把藻的事件有关,布氏鲸要求她暂时呆在陆地上,受到七号厅俱乐部监管,然后——” 艾文的话被楼上的一声尖叫打断,苏祎常年在水下练习花腔,声音频率高到令人难以忍受。 “——然后她就发疯了,现在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吃饭。老虎实在受不了她的尖叫,非得吵闹着要出去,张明明就带着大家去山上的狗宅里了,午饭也没吃,你来点吗?”艾文补充道。 小和尚拿过两个瓷碗,盛上两碗鱼汤,文鸟熬得鱼汤非常讲究,小鱼整条,大鱼剁块,过油之后放在锅里大火煮开,煮出鲜味后用小火煨了一个上午,里边垫了些豆腐和葱花,鱼汤豆腐和葱花对比鲜明,一清二白。 两人被这鲜汤一刺激,顿感身体里的饥饿从下到上涌了上来,汤不热,咸鲜适口。一人吞了两碗,舒服的冒着泡泡。 小和尚抿着嘴小心翼翼的问:“你说的扫把藻走私事件是不是跟......约翰有关?” “对,约翰被抓起来了,但是目前还没把苏祎供出来,所以苏祎很着急回到海里,也许还有解释的余地。” 小和尚嘟嘟嘴,没把嘴里的话说出来。 昨晚在壁炉里发现的那张纸条就让小和尚有些疑虑:即便在法律不甚健全的陆地,人们也知道种植违禁品和运输违禁品的不可能是同一个人,而执法体系已经进入下个文明阶段的海底人竟然会在发现一个运输违禁品的陆地糙汉之后能做的不是立刻把他抓起来并且严防他自杀,留着以便揪出幕后的生产者,而是仅仅因为‘反抗’就把他杀掉,让幕后私自生产这些违禁品的主谋逍遥法外。 这不合理。 艾文的转述让小和尚大致理清楚了思路,苏祎在启用约翰的时候没想到他竟然是曾经被人嫁祸杀了青伥的一个海底通缉犯,所以约翰被抓几乎顺理成章,苏祎自然不愿意被牵扯出来,便想办法找人在海底结果了约翰——这人很可能是伍福夫人,所以这两个女人才会产生联系,也许这在苏祎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毕竟如果约翰不是通缉犯,也许这次走私行为就不会被暴露,她甚至不会产生一丝罪恶感,而约翰已死的事情完全可以在艾文回到海里之后再告诉艾文——至于凶手一定是海底缉私队。 小和尚竖起耳朵听着楼上的动静,刚才那一声接一声的尖叫逐渐安静了下来,小和尚盛出一碗鱼汤。 “我去劝劝她,毕竟还要在一起相处一段时间,她把大家都惹急了不太好。”说着端鱼汤上楼。 。。。 第二百零三章 五子戏(19) 小和尚扣门,苏祎并未应声,小和尚便一手端汤,一手推门进去。 苏祎正躺在床上赌气似的假装看不见来人,小和尚把鱼汤‘duang’一下放在床头柜上,苏祎这才抬头看看,竟然不是艾文。 “怎么是你?!” “你在等一个瞎子过来给你送饭吗?”小和尚不耐烦的回敬道。 苏祎起身,把床头柜上的鱼汤一把打在地上,瓷碗炸裂,发出一声难听的碎裂声。 “我劝你收敛一点,你的现状大家都知道,若是惹了这间房子里的众怒,落得没人愿意收留你,你愿意走出这个房间去俱乐部里被软禁起来吗?”小和尚蹲下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鱼汤洒了一地,在地上映出苏祎满是怒气的脸蛋,在苏祎煞白皮肤的衬托下,奶白色的鱼汤竟有种上火般的黄色。 小和尚这番威胁很有用,这位落魄的歌星瞬间就展现出自己在逆境中的柔软身段,冷冷一笑,在保持尊严的基础下,从床头柜里抽出几张纸,过来蹲下亲手把自己洒在地上的鱼汤清理干净。 “他们都在楼下说我坏话吧。” “都去山上了,你的嗓门真不是盖的,开门进来之前我以为你房间里的窗户都已经没了玻璃,就剩下艾文还在楼下陪着你。”小和尚说。 苏祎低头羞涩一笑,转瞬又察觉小和尚还在房间里,便立刻收了脸上的微笑,又端了起来。 “所以,你要什么时候才把约翰去世的真相告诉他?”小和尚直接问道。 落魄歌星听见这句话像是受到极大震撼,在小和尚看来,苏祎的脸色陡变,刚才还有些羞涩的脸蛋一时间变得惊恐万状,因为畏光从来没有彻底睁开过的眼睛在那一瞬间竟然瞪得几乎把两颗长着烟灰色瞳仁的眼球憋出来,可以看得出在这短暂的沉默中苏祎正在不断尝试管理自己的表情,可最终还是彻底失控,再抬起头时,脸上的惊恐和愤怒令这张标准的美人脸蒙上一层令人憎恶的东西,像是一块光洁的纯白色奶油蛋糕上被划上几刀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我猜不会很早,因为你一旦开始撒谎,后边就需要更多的谎话来补充,是要等到你把艾文带回海里之后吗?”小和尚趁热打铁。 “你在说什么?”苏祎问。 不功不过——小和尚想道,接着说: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个问题上把我当外人,你要知道伍福夫人对我有多信任,她虽然本相是匹马,但是这地球上若让她找出一个最看重的种族,她最相信的还是人类,这不难解释,人类是陆地上经历过最久社会生活的生物,植根于我们基因中的各种道德规范要比拴在任何野兽身上的铁链都更牢固。所以只要合理操控人类的欲望,那么在操控他们的过程中,会发生的变故就最少。毕竟现代人类不会在高速公路驾车过程中因为看见对向车道里有个美女就撞断栏杆,去追那载着美女的车——而其他生物都有这种隐患。” 苏祎似乎察觉到小和尚的意思,但是要等他亲口说出来。 “所以,”小和尚接着说,“你的委托在我手里经过了一下,我是来这里给你回话的,同行的女性逃脱,正在全力追捕,你不用担心。” 苏祎闻言几乎要放下警惕——这跟那只海鸥传递过来的消息几乎吻合,可是苏祎毕竟是苏祎,常年混迹欢乐场里的苏祎像只面对成堆货物的寻血猎犬一样迅速察觉到眼前事情的不和谐之处。 他提到伍福夫人,却没说出口自己的委托直达了伍福夫人。他提到了同行的女性,却说不出有几个女性逃脱。更没说是谁在追捕。 苏祎的表情瞬间恢复如初,像是犯困一样的揉揉眼睛,刚才因为惊恐而一直睁着眼睛让自己的眼球十分酸疼,调整好状态,苏祎回话: “你刚才吓到我了,这件事本来不复杂,只是我私人的一点小生意受到了海底当局合法的盘查,我想很快就会收到结果,至于参与到这件事里的任何人,我想海底人对他们的处理方式会比陆地人文明很多,他们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结果很快就会出来,我不会在这里住很久,你不用装腔作势的吓我。” 对话失败了——小和尚沮丧的想道,他本意只是为了确认苏祎为了不牵连到自己派人杀害了约翰,并不准备用这件事威胁她什么,只是出于一片好意想保全艾文,可眼下打草惊蛇,真话再难见天日了。 “那么,能不能告诉我,”小和尚说,“为什么?凭借你在海底的地位,为什么需要冒险做这种生意,看起来对你百害无一利。” 苏祎笑笑,烟灰色的眸子里流露出一种光彩,在向往着什么的光彩:“马里亚纳海沟附近,在1573年左右,落下一艘沉船,西班牙沉船,据说是海沟里的古代海人族狩猎所得,这艘沉船在现代海底人跟海沟里生活的原始部落之间的争斗中扮演了很重要的角色,原始部落以这艘船为战壕,打退了几百次现代海人的攻击,原始部落沦陷之后,这艘船变成了海底最着名的剧场,我跟这个剧场的距离,只有这么一点。” 苏祎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比出‘一点点’:“我的寿命不长,进入海底之后我的人生升华到另一个阶段,但是这个阶段的终点,我希望在沉船剧场,我余生都会为沉船剧场奋斗,直到我受邀进入剧场,完成一场精彩的表演。” “你没想过爱情会变成你奋斗的绊脚石吗?”小和尚说。 苏祎笑笑,回身对小和尚:“谁说人只能有一个目标,终点之前的风景也不要轻易放过。” 说着开门出去,门外传来一股鲜香。 小和尚站在二楼的游廊里,看着楼下的艾文正在摸索着用小火温着鱼汤,苏祎悄悄来到艾文身后,双手从艾文腋下伸过去,在身前环抱,紧紧抱住艾文修长的身体,煞白的下巴放在艾文的右肩膀上,形状亲昵。 艾文盛出一碗鱼汤,递到苏祎手里,温度正好,口味鲜甜,苏祎一饮而尽。 楼下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 小和尚闻声看去,刚喝完鱼汤的苏祎昏昏沉沉的倒在地上,手里的瓷碗又碎了一地。 “刚才听见楼上碗摔碎的声音,我想上去看看,结果在门口听见不少不想听的东西。”艾文满脸悲切,蹲在苏祎身边,摸索着抓住苏祎的手。 小和尚从楼上冲下来,苏祎看样子还活着。 “你杀了她?”小和尚惊叹。 “只是安眠药,麻烦你把驯化好的速弗借我用用,我想看看真相。”艾文说。 第二百零四章 五子戏 (20) 黎重的别墅里很少有外来人,但此时两个家政公司的阿姨正拿着手里的装备,忙的有条不紊。 伍福夫人在长长的补觉中醒来之后发现屋子里充斥着难闻的松香味,这味道曾经在野外生活的时候是种不错的预兆,通常有这种味道的地方也会长着浆果,尽管松树林里有不少隐藏的危险,但是有伍福在身边,大可不必担心那些藏在森林深处随时等着捕猎的猫科动物们。 可是获取人形之后这味道就像穷人发迹之前生活的那个垃圾桶的味道一样,总会令人回到某个不愿回忆的痛苦过去中,伍福夫人打电话叫来两个专业的室内保洁,要求把壁炉清理干净,给屋子里通风换气。 临近中午,冰箱里琳琅满目塞满了新鲜水果,伍福夫人挑挑拣拣随意吃了点,窗外的小径上一道黑影闪过,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外,黎重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推门进来,看见两个不相识的室内保洁,神情略有不快,不过嘴上丝毫没有提到这间房子里发生的变化。 “怕你吃不惯别的,特意托人在绿色通道里订了一批水果,鲜货,还习惯吧?”黎老板看见伍福夫人手里拿着的新鲜蛇果,问道。 伍福夫人对着黎老板晃晃手里的蛇果,笑道:“水分少了点,不过味道比红富士好得多,怎么那位苏小姐这么急着走吗?” “倒不是,苏小姐的事有别的安排,我过来是有别的事想问问。” “哦?什么事?” “听说你在为了那几个小孩忙活,怎么是对他们几个感兴趣?” 伍福夫人把手里剩下的蛇果丢进垃圾桶,抽张湿巾擦擦手,点点头。 “不怕惹麻烦?” 伍福夫人微笑点头。 “还有别的问题吗?” 黎重笑笑,挥挥手,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要怎么把他们再聚到一起呢?” “等会吃饭的时候没准你就能看到答案了。” 。。。 俱乐部里人头攒动,伍福夫人跟黎重的车甚至都不能停在正门口,两人到正门的时候一辆密封的货车正堵在正门口,四个工人正敞开着车门,在车上卸下一个巨大的包裹,包裹缠着厚厚的干草和毛皮,像是一辆来自原始时代的穿着兽皮的家用轿车。 一台外墙升降机正悬停在俱乐部外墙上,另一段连接在楼顶,很显然这包裹是要运送到楼顶去。 “这是什么玩意,大白天的挡着正门,不做生意了。”伍福夫人对自己要从侧门进出十分不满,埋怨道。 “冰雕,今天晚上海洋运动会结束,海里会派几个人过来,这是给他们准备的,你搂着点,咱现在是有身份的角色,别把场面弄得太难看。”黎老板半真半假的警告道。 “哼。”伍福夫人鼻孔喷着冷气,冷笑着进了俱乐部。 约好一点钟见面的小和尚正在大厅里等着,手里端着一杯冰水,大口大口喝着,看见伍福夫人过来,便放了手里的杯子,过来站在伍福夫人身后。 “你自己过来的?”伍福夫人问道。 小和尚似乎并不感到惊讶,便朝不远处一挥手,打了个响指,一个高挑瘦弱的身影闻声走过来,站在伍福夫人面前,伍福夫人一把将这人的手抓住,热情道: “欢迎你,艾文。” 第二百零五章 五子戏(21) 郝利的房间布置的非常简单,从进门打眼一看就能看得出这是个非常自律的人住的房间,地上摆放着两张尺寸不一但是看起来就是取自同一张废弃沙发的海绵垫,一张能够睡个普通成年人类,另一张适合给一条体积不大的狗睡,两张床垫摆放的像是烤箱里充分利用空间的厨师摆放的面胚一样整齐。 “他怕自己忘了自己曾经是条狗,你不在的时候,他只会在最需要变成人形的时候变成人形,平时大多时候都变成那条大黑狗。”大酸在旁边陪同张明明视察狗宅,两人来到郝利曾经住过的房间。 “他变成狗变成人对你们不是都一样吗,老远就能闻得见是郝利的味道。”张明明不解。 大酸对张明明浅薄的理解表示十分鄙夷,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张明明,说:“他是我们的教员,威慑力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如果我们不怕他,那他想控制我们这些野狗来说难度很大,而且我们这么多本来是要加入公会的,教导这么大一群狗,难度很大,对于一条狗来说,我们当然会更害怕一个人,尤其是他那样看上去就不好应付的人类,所以他保持住自己狗的形状,对他来说是在给自己增加难度,刚开始我们都没有意识到,等他负伤逃跑之后我们几个初步具有思考能力的狗才意识到这是很值得尊重的一件事。” 张明明不以为然的笑笑,不过他很快意识到大酸的说的全是实情,陪伴这种东西在拥有的时候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可是一旦失去,就像空气一样,会令曾经身在其中的人痛不欲生,此时连几条狗都感觉到了,张明明不禁为自己感到可悲,金妈和明爸都死于非命,张明明回忆起自己的两位至亲不由得觉得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只觉得父母在身边的时候一切都那么可敬那么可爱。 可失去就是失去,再没有其他可能。 对宋琳那种做法,张明明打心底里不认可,宋琳经过一晚上的思考,早上便一声不响的走出闫先生的别墅,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她会去哪,也许此时宋琳通过那位美妇人的协助已经换来了吕颂彦的重生,可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张明明看了只觉得心疼吕颂彦,那个曾经少年气逼人的男孩,远远就能听见他因为耳聋而大声跟人对话的嗓门,可此时他却只能因为宋琳的“不放手”,变成一个没有实体的游魂。 对这种做法张明明在过去最痛苦最无助的十几个小时里并非没有考虑过付诸实施,只是每次想到金妈会变成一个游魂跟随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张明明似乎都能听到金妈在身边用最激烈的言辞斥责自己,每次斥责的用词都不太一样,但是语气中的愤怒足以让张明明放弃这个计划,重新回到那个由痛苦到逐渐开始考虑自疗可能性的漫长过程中,以至于到后来张明明再想不起来幻想中复生的金妈对自己说过什么,但是出现频率最高的那个词深深刻在张明明的脑海中: 必要。 远远地,大酸看见一条野狗从山下的怪石间忽隐忽现,但是行进方向的尽头就是狗宅,大酸站在二楼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叫,房子外围巡逻的那些狗们集合到一起,那野狗看见十几条训练有素的狗朝自己扑过来,迅速表明身份——自己是山下闫先生别墅里值班的。 中午时分因为众人厌倦了苏祎没完没了的抱怨和尖叫,张明明带着众人来狗宅里避避,下午老虎吵着要锻炼一下四条腿走路,便拉着众人往山上走去,临了文鸟嘱咐等会不回来了,大家在山上玩到晚上直接下山回闫先生的别墅,等晚上叫张明明去吃饭。 可是果然消停不到晚上。 这条狗说七号厅俱乐部的来人请张明明到俱乐部一聚,是小和尚给传的话,那人现在还在闫先生别墅里等着,随张明明一起回去。 第二百零六章 五子戏(22) 伍福夫妇似乎是忌惮上次砸了自己晚宴场地的宋琳,所以这次的晚宴现场特意请黎重安排了一个十分僻静的房间,房间沉在水下,三面玻璃,像是水下附着在主体建筑上的一个气泡,整个房间环绕在一处绝美的水下景观中间,可这难得一见的水下景致在房间一众来宾的眼里似乎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房间中间摆着一张圆桌,各色经典的河南菜式摆在桌上,一条肥硕的南湾鱼头摆放在桌子中间,鱼嘴正对着伍福夫人,此时夫人正跟身旁的黎重聊得热火,桌子顺时针依次看过去黎重左边坐着宋琳,此时的宋琳正跟借助伍福夫人力量以游魂状态存在的吕颂彦聊得不可开交,艾文面色凝重,似乎正在宋琳左手边听着宋琳意识里的窃窃私语,小和尚则坐在自己老板的右手边,翻阅着一本奇特的刊物,上面画满了各种肤色人类每个成长阶段的状态。 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叩门声,一个服务生在门口露出半个身子,道了声“来了”。 伍福夫人挥手示意,同时站起身来,张明明跟在服务生后边走了进来。 “就差你了,小东西,再不来可只有剩饭能吃了啊。”伍福夫人笑呵呵说。 张明明环顾四周,尽是些熟悉面孔,便也不拘束,拉过面前的一张凳子便要坐下,却被怒气冲冲的宋琳一把将凳子抢过去,两眼射出怒火,像是要杀人一样。 “你拿到了吕颂彦的椅子,不要争执吧,明明,你来用这一把。”张明明左手边的艾文把自己身边的椅子推过来,张明明赶紧接住凳子落座,再看向宋琳似乎丝毫没有对刚才的场面感到尴尬,只是自顾自的摆正那张椅子,继续对张明明视而不见。 看见小和尚放下了手里的刊物,张明明远远地用嘴型比划“成了?”又用手指指宋琳,小和尚点头,收了手里的书,双眼看向伍福夫人,像是在等着伍福夫人说点什么。 “你们几个孩子命苦,年岁不大,但是跟着曾经的马戏团走四方尝尽了人间酸甜苦辣,可是我都知道,酸甜苦辣这些看似一个都过不去的坎,真的摊到我们身上的时候,能感受到的只有两种感觉——绝望和重生,在过去那段时间里,我跟黎老板,见证了你们这几个不平凡的孩子的重生。” “我的小助理,小和尚,在为我工作的时候受到十分粗暴的对待。艾文,刚刚经历了一次痛彻心扉的背叛,并且在这次背叛里失去了自己的哥哥。张明明被两个亡命之徒害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宋琳失去了吕颂彦,吕颂彦失去了生命。” “可是现在我提到的这几位都坐在这里,安全,舒适,面对着一桌子本地特色美食,而那些伤害你们的人——曾经把小和尚绑架到我面前的几个小怪物据我了解——最愚蠢的那个,他的右脚已经踏进了巴黎某条街道的下水道里,而他的左脚连带着左半边身体正在陕西某处实验室的福尔马林罐子里泡着。背叛了艾文的苏祎,此时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精神支柱——她自找的,而张明明据我听说,用一次漂亮的意识干扰除掉了所有伤害过金妈的人。宋琳则在短时间内谈成了一笔划算的交易,所以我们能看见吕颂彦此时正坐在她身边,两人再也不会分开。吕颂彦据我了解,他死于疾病,但是你们都看见了,他战胜了疾病,获得了永生。” “你们用行为一次又一次坐实了自己凶神的身份,你们是这世界上最有价值的人类,而最有价值的人类需要获得最有价值的支持。” “你要收编我们勉强算是五个人吧。”张明明说,眼角朝宋琳那边瞟了一眼,吕颂彦此时活像个卡带机投放出来的全息影像,时隐时现,可是在宋琳眼里这个幻影如此真实,如此永恒。 “收编?”伍福夫人说,“我曾经考虑过让你们这几个优秀的人类为我工作,可是经过跟黎老板的讨论,我发现把你们局限在为某一方面服务是不理智的行为,是一种极大的资源浪费,所以,我将成为你们五位的第一个投资人。” “投资什么?” “你们的本行,马戏团,名字就取的中式一点,初步定为——五子戏。” 。 第二百零七章 共生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朝小和尚看去,甚至连影像态的吕颂彦也跟着宋琳的意识看向小和尚,而小和尚似乎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这个餐桌上的中心,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诧和疑问看向伍福夫人。 伍福夫人对这场面感到可笑——毕竟是一群孩子。 “有什么疑问要说说的?”伍福夫人问道。 小和尚终于意识到几个同伴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自己脸上写着答案,便顺着伍福夫人的话问道“投资我们五个,成立一个马戏团——这属于是商业行为还是试图在我们几个身上发掘出其他利用价值。商业行为的话,我们只有在马戏团里打杂的经验。如果是有别的想法,我想提醒你一下这生意不划算,你想想上次约翰带着我们试图改变公会,结果非常糟糕。” 狮子还活生生的住在闫先生的别墅里,所以小和尚不假思索的把反抗公会的领军人物说成是约翰。 “而且我们没有任何动物可以训练。”张明明补充道。 伍福夫人慢悠悠的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满上,不做回话,一旁的黎重心领神会,该他说话了 “这不是商业行为也不是基于任何目的发射的糖衣炮弹,而是一种保护。” “我们几个需要保护吗?” “不需要吗?你跟我一起回忆一下在马戏团支离破碎的那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你们中间有三个都像是砧板上的肥肉一样被卖进海底,剩下一个无家可归改投敌营,另一个偷了自己同伴的千辛万苦弄来的名单占山为王,可是连自己的军师都死在几个水怪的手里——你们需要保护,因为你们对所有人赖以生存的生态环境有很大意义,可这是一项长期投资,而且有相当大可能性这份投资没有收益,所以我跟伍福夫人找不到任何愿意在你们身上花钱的人,毕竟相对一般的孩子们来说你们身上孩子的特质不多,这就很难找到愿意为你们成长买单的人。所以,我们决定在最初给予你们提供合适的帮助,然后尽一切可能性帮助你们形成一种良好的循环。” “你不会指望我们相信你愿意花大笔的投资就为了赚一点戏班子的分红吧。”张明明说。 黎重笑道“我不是说了吗?你们最大的价值就是存在,伍福夫人跟我,投资你们想要看到的结果就是你们存在——安全的存在。” 四人面面相觑,连影像态的吕颂彦也随着宋琳的意识环顾四周,显然刚才席间的对话她并非完全没有听见,而此时存在宋琳意识中的吕颂彦也从宋琳的意识中获得了足够的信息,小和尚看向若隐若现的吕颂彦,有那么一瞬间他清晰地看见吕颂彦那个甚至都没有真实存在的眼睛里透露出一股真实存在的抗拒。 “你们可以慢慢讨论,不急于一时,只是你们要尽快,约翰去世的消息在海底不是秘密,他死的时候身边带着巨量扫把藻,水下和陆地上所有了解扫把藻价值的变形兽很快就会闻着味道找来,单凭你们几个也许会应付不过来。”伍福夫人一边说,一边把面前的酒杯满上,稳稳端起来“还是先吃饭,这一桌好菜别浪费了。” 饭毕,伍福夫人示意小和尚带着其余四人到里屋坐会,自己跟黎重有话要讲。 小和尚挥手示意,五人来到隔壁一个会客室,一个服务员过来放了两个果盘和一壶果汁便关门出去。 “这位是怎么回事?”张明明凑过来问小和尚。 小和尚不由得苦笑——这个房间里五个人,一个是游魂,一个只跟游魂说话,小瞎子艾文还没有从失去亲人的阴影里走出来。能说说话的就剩自己跟张明明了。 “伍福夫人把吕颂彦的意识控制在她身上,现在两人是共生关系,就像老虎跟ba一样。” 。 第二百零八章 真实自由 在这场似乎仅仅属于房间里四个半人的对话开始之前,张明明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是艾文,小和尚和他本人,三人联合起来劝说宋琳不要因为维持吕颂彦的幻影就把自己出卖给伍福夫人。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艾文,小和尚和他本人都出席了伍福夫人安排的晚饭。 首先突破张明明幻想的是艾文。 “我不知道黎老板说的‘让我们存在’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感觉面前又是一个大坑,告诉你们吧,整件事,马戏团,闫先生房子里的哨所,还有我的狗宅,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大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但是我不会再往面前这个‘五子戏’的坑里跳了。”张明明听完艾文的发言,略带情绪的反驳道。 艾文刚才表示自己要接受伍福夫人的投资。 小和尚对张明明的情绪表示理解,但是转瞬也表示自己愿意参与到‘五子戏’的建设中去。 “我本来就无处可去,一片天边的浮云,飘到哪算哪咯,何况这是一次也许能决定人类在地球上地位的行动,毕竟现在几方势力正在角逐,不管是为了维持平衡还是自我保护,都应该选个合适的阵营为之工作了。” “可是你不是一个以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吗,你不应该为地球上的其他弱势群体奋斗吗?” 小和尚笑道“你对弱势群体的理解有些浅薄了,的确表面上看人类是地球的霸主,世界上杀伤力最大的武器掌握在人类手里,人类有灵巧的双手和聪明的大脑,但是就这几个月的所见所闻你应该能发现地球上的人类群体此时此刻就像一个被病毒彻底渗透的巨人一样,你又能保证杜布纳联合核子研究所里的研究员们都是人类吗?你亲眼见过变形兽们伪装人类的技术有多高超,也许现在核裂变技术就掌握在某一头科迪亚克灰熊手里,举个最近的例子,拿起镜子看看你自己,你还记得自己原来的样子吗?” 张明明没有拿起镜子,只是下意识的伸手在脸上摩挲起来,这张脸已经忘了是在哪个倒霉蛋身上换来的,在金妈去世之后,张明明才意识到金妈在被绑到闫先生别墅门口的时候,是凭借辨别屋子里哪个小孩对自己被绑架产生的激烈反应才辨别出哪个是张明明,若顶着这张脸面对面走在大街上,也许张明明会因为随意认亲的行为被当成一个小骗子,张明明无奈的笑笑,小和尚说得对,但是人类的命运——又与我何干? “何况,你有别的地方可去吗?”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出现,吓了众人一跳,不过大家转瞬想起这个声音确实算不上陌生,清清冷冷带着些许疏离,又能听得出语调里的些许热情,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也能感受到这声音的主人是个面冷心热的阳光男孩。 大家纷纷看向那个正在说话的影像态吕颂彦,张明明率先问道“你在用宋琳的耳朵?” 影像态的吕颂彦点点头,接着说“我和她,现在是共生关系,我们听见的看见的,都会呈现在一个大脑里,所以我能说她想说的,她能听见我听见的。” “那倒挺好。”张明明说出这话的时候看着一身两用的宋琳和吕颂彦,自觉有种荒凉感,这感觉之深刻以至于多年后在某个健身房的广告上印着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时候引起了张明明的极大共鸣,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尽管彼时他已经记不起此时的细节,但是那股孤独和悲凉涌上心头的滋味和这句被用作广告词的名句,跨越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呼应上了。 “你俩我也说不得,事情已经这样了,”张明明接着说,“艾文跟海底结仇,得找个靠山,小和尚不断跳槽找全本《玫瑰经》,我留在这干啥呢,我连小学都没有读完。”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黎重探头进来,眼神里闪着‘已经做好跟未成年人沟通的准备的光’,轻松的神情跟像个活泼的中学体育老师。 “小凶神们,商量的怎么样了?” 没人回话。 “这些个包间在设计的时候,我交代设计师把所有的隔音材料都拿走,不是针对任何私下进行的对话,是为了防止有人在这些私密性很好的房间里做些不法勾当,也防止有人在这里受伤或者晕倒没人发现,所以隔音相当不好,我在门外稍微听到几句,看样子你们有点分歧。”黎重说。 没人回话,张明明鼓足气似乎要张嘴说点什么,但话未出口就被黎重抢了先机 “你们过去几个月过得很辛苦,这事在华北人尽皆知,你们现在方寸大乱,但是——你们都知道我说的不是假的——因为你们每时每刻都在经历着——你们在这个地下世界里十分有价值,你们几个就像秋天阳澄湖里的大闸蟹一样,你们这几只肥硕的螃蟹经历过约翰的马戏团的洗礼之后,逃出了阳澄湖,暴露在所有想尝鲜的人们面前,只靠你们自己身上的硬壳很难保自己周全。”黎重说。 “可是螃蟹就算回到阳澄湖里,也躲不过被卖掉蒸熟给人挖蟹黄的命运啊。”张明明说。 黎重闻言哈哈大笑,一把将张明明搂了过来,像是宠溺的搂着自己的侄子一样 “对对对,螃蟹逃不过被吃的命运,但是如果他们借着机会练强壮了自己的钳子,会给那些想吃螃蟹的人添不少麻烦,张明明说的一点没错,你们一定会被吃,我不会违心的美化这点,即便你们死后自己的意识也可能被那些人类贩子拿来包装成优质礼物随意买卖,我跟伍福夫人能提供的就是练强壮你们钳子的机会,没准你们能把自己的钳子练得强壮到可以给自己一个安稳的晚年,这对你们的自由至关重要,那种超越信仰的,真实的自由。” 张明明看见黎重说这话的时候不露痕迹的朝影像态的吕颂彦瞄了一眼。 。 第二百零九章 突破 晚宴平淡散场,大家各回各家,关于五子戏的事伍福夫人约定在明天早上要知道几人最后的决定,黎重要派车送几人回闫先生的别墅,几人挥手婉拒,表示想散散步。 黎重嘱咐注意安全,直接回家不要乱走。 前几天晚上时常大雨肆虐,今夜难得云开月明,夜空碧蓝如洗,白天的闷热一扫而光,凉丝丝的风扫过,路旁柳枝摇摆,一边的水面上布满碎银般的月光。 张明明边走边回头看着身边的吕颂彦,仿佛想看到虚无缥缈的吕颂彦被晚风吹起来的一幕。 “他不会被吹飞的,别看了。”小和尚在一旁悄声提醒,宋琳凌厉的眼神紧随其后。 张明明举手投降“没有不敬的意思,只是好奇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 “宋琳的意识在现实中的投射,可以简单理解成一个影子。”影像态的吕颂彦说,说着一旁的柳树像是要验证他的说法一样,伸出长长的柳条在吕颂彦的乳白色的身体里划过,像一道横亘天堑的铁链桥往下坠落时悄无声息的穿过淡淡的迷雾一样,无声坚定,不受任何阻挡。 一旁的小和尚应付的笑笑,脑海中突然有个念头闪过,似乎跟一个曾经给自己带来很大震撼的场面有关,这个场面很模糊,却像是跟吕颂彦刚才说的这句话有关联——‘宋琳的意识在现实中的投射,可以简单理解成一个影子’。 宋琳花费巨额代价,甚至率先把自己出卖给伍福夫人,才复活了自己脑海中的吕颂彦,可是在吕颂彦真的重新回到四个人中间之后,不知道宋琳体验如何,其余三人都在这个影像态的吕颂彦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感受到不适,大家都知道这是自己去世的伙伴,但是一方面为了照顾宋琳的情绪,另一方面还要假装眼前这个影响就是自己的朋友,这对众人来说都是一种不言而喻的折磨,一个本该安稳呆在坟墓里的人时不时出现在谁面前都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尤其是对我——小和尚想道——从第一眼看见这个影像态的吕颂彦,自己的信仰就在经受摧残,尽管大家对吕颂彦的去世感到十分难受,但是并不意味着大家需要一个寄生在宋琳身上的投影。 这个时隐时现的乳白色影像在强光下很难看清,就算在大街上有人看见这个不存在的男孩也会觉得自己是在烈日的照射下看花了眼,没人能确定自己看见的是一块扬起的塑料布还是一个半透明的男孩,他说话的声音像是来自极寒之地,他走路的形态总说不上是在走路还是在飘荡。 这就是民间传闻中‘鬼’的样子了——小和尚边走路边这么想着,突然开了窍似的想起刚才自己那种感觉从何而来。 在营救金妈的那天早上,在小和尚面前,张明明分裂出大量意识用以扑杀那些水蛇蛤蟆之类,就在那一瞬间,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沙洲彻底被压塌了。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当时沙洲上站着的只有张明明一个人,水面上无风无浪,只有刚才压垮了沙洲的那群蠢蛇,而且那群蛇在沙洲垮掉之后纷纷逃向水里,那时候的沙洲并没有彻底坍塌。 可是在张明明分裂出自己意识的那一瞬间,沙洲应声彻底垮掉——从那时候起小和尚就一直觉得那一幕有些不对劲,像是一根鱼刺插在喉咙里一样突兀,直到刚才吕颂彦说起自己就是宋琳意识的一个投影,小和尚才意识到当时自己在沙洲上看见这一幕感受到的不对劲在哪——意识没有重量。 那张明明分裂出的意识怎么能把摇摇欲坠的沙洲压塌? 小和尚不由得后背渗出一身冷汗,眼角看向似乎毫不知情的张明明,他正为大家愿意加入五子戏的事情争论的面红耳赤。 到了闫先生的别墅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一点,文鸟变作女孩,坐在客厅里手里拿着一条生牛皮鞭,低头看着。 见众人回来,也不问事情的进展,只是说饿的话厨房里熬了点小米粥,大家纷纷表示累了,便各自回房。 张明明扶艾文上楼睡觉,宋琳也带着影像态的吕颂彦回了他们的房间,小和尚倒了杯水坐到文鸟旁边。 “我以前在公会工作,那个年代,公会是个非常黑暗的地方,我这种小型动物,尤其是鸟类在公会的地位非常低下,公会设在水下的办公场所,经常没有鸟类和其他小型动物上厕所的地方,我们经常忍着一天不能去洗手间,这对鸟类是一种近乎变态的折磨。”文鸟说,一脸悲戚。 鸟类似乎不能控制自己排泄——小和尚联想到生活在美国的黑人们在各种平权运动之前的地位,不难理解,在人类世界里尚存的外貌歧视,放在以体型论战斗力的动物界,小型动物的地位不言而喻。 小和尚出神的想着,一旁的文鸟察觉到他光秃秃的小脑袋里正在构思的东西,不由得觉得好笑,出声纠正“想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小型动物不去上公会的洗手间是因为我们的体型远远没有马桶下水管道的直径大,动物界很喜欢模仿你们人类的生活方式,早期建立的公会基地都依照人类社会的样子建立了不适合动物们使用的卫生设施,有几个啮齿动物穿着自己价值不菲的衣服掉进那个深不见底的马桶之后,小型动物们就不约而同的不再去那种地方方便了。” “那是真的黑暗。”小和尚调侃道。 文鸟笑笑“公会在野蛮扩张时期铲除异己的手段非常残忍,那时候变形兽中间流传着一个传说,不管生在悬崖上还是雪山顶,只要你开始显露出一点适合变形的迹象,从那时起每一片经过你的雪花都是长了眼睛的。所以那时候我也替公会搜寻了很多潜在变形兽们的情报。” “那些被你们搜寻出来的潜在变形兽会怎么样?” 文鸟痛苦的把手指插进自己厚重的长发里,像是头皮上有急需用力挠挠的东西。 “加入公会,或者消失。” 小和尚抿嘴,看不出来文鸟曾经从事过这么激烈的行业,整个马戏团后台大家互相的了解都不算多,这像是一个潜规则,没人会打听别人的过去,只会在晚上结束一天工作的时候互相调侃中间趁着酒劲吐出零星一点——除了静默会的五人,但这五人从不会把自己分裂出的意识放在马戏团的人身上。 “后来呢?”小和尚问。 “后来,失踪的变形兽越来越多,引起了潜在变形兽们的注意,有些比较聪明的就开始隐藏自己的行踪,后来有些就找到了约翰的马戏团,狮子承诺给他们庇护,我也选了个合适的时机脱离了公会,加入了马戏团。”文鸟说着,把手里的皮鞭递给小和尚,又补充道 “约翰的马戏团是人类和变形兽和谐共处的一个非常伟大的尝试,别让这种突破再回到过去。” 。。。 。 第二百一十章 变量 文鸟回房睡觉之后小和尚手里拿着那支皮鞭坐在沙发上,光秃秃的后脑勺靠在松软的布艺沙发靠枕上非常透气凉爽,潮湿的天气里布艺沙发的触感就像母亲的手在脸上摩挲一样令人放松,窗外花园里的虫叫声逐渐远去,微风从窗台吹进来抚在脸上,从里到外都凉丝丝的,小和尚几乎要沉沉睡去。 “她又出门了。”一个沉沉的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小和尚懒得睁眼,这个声音在这间房子里只属于一个角色。 “我以为你们两只大猫都改遵循人类的作息习惯了,看来退休生活也没让你堕落到晚上也能睡得着的地步。”小和尚说,伸手随意在身边探索着,果然摸到厚实的一处鬃毛,狮子伸出舌头舔舔小和尚修长的手掌。 “跟非洲的稀树草原比起来,华北平原的夜晚太聒噪,此刻这间房子里就有不少值得关注的事情。”狮子说。 小和尚深深地叹一口气,即便狮子不说,也能猜得出宋琳再不可能像从前一样做回那个话不多的冷漠女孩,从她加入‘l’小组那一刻开始以前的那个宋琳就算是死了,小和尚叹气是因为大概猜到狮子提到这件事的目的。 “随她去吧,不管从现在开始到天亮她在做什么,我们都不会喜欢的。”小和尚懒洋洋的挣扎一下。 狮子没有再催促,只是说“你们五个人对彼此来说意味着什么?” 小和尚搔搔脑门,知道自己躲不过一趟奔波了,没好气的说“说真的,我们五个在一起,什么都不算,最初的静默会不过只是一个逃避尘世的猎奇场所,静默会指出了我们跟常人的不同之处,再后来所有的动作都只是在围绕着我们自身的特点进行的,疲惫的应付而已,说真的,未来狮子奴役人类,还是人类卫冕成功,别说他们,连我都不在乎,阿弥陀佛,人类在这地球上造孽够多了,如果公会能颠覆我们的统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至少他们的行为能让人类有些忌惮,那也是一件好事。”小和尚补充道。 狮子的三角眼直勾勾看着小和尚“这个逻辑很清晰,但是你得明白,认识到这点的人类不止你们五个,那些掌握着地球上大部分资源的人类中的资源掌控者们已经意识到公会里正在酝酿的反击,你知道他们渗透了公会。” “狮子有些话我很想问问你,你在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没有。”狮子的坦诚倒是不出小和尚的预料。 小和尚接着说“我最近一直在考虑你从好莱坞被卖到约翰手里之后,一直在盘算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最开始你用反公会的名义鼓动艾文成立了静默会,顺利的把我们几个聚集在一起,后来反公会的事情受到马戏团解散的牵连,不了了之,现在你又堂而皇之的告诉我应该帮助公会解决掉人类的渗透,你的思路一直很清晰,但是你的立场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这中间出现了变量。”狮子说。 “什么变量。” “黎重和伍福夫人。”狮子郑重其事,“以前的公会是个野蛮发展的组织,简直就是一个地下恐怖组织,所有变形兽都害怕自己的某项特长被公会盯上,最初只是有些出现了明显变形倾向的潜在变形兽才会被公会注意到,那时候吸收这些变形兽的手段也非常文明,可是逐渐的,变形兽吸收的越来越多,产生的利益就变得越来越大,吸收变形兽的手段就逐渐变得极端起来,最初我们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可是在巴西出现了一个转折点,我们受到当地一个富人的邀请,在他住所附近——雨林旁边,扎营进行了几天的表演。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一头美洲狮潜入到营地里,那也是艾文失明的前一晚,艾文跟美洲狮进行了意识层面的交流,他得知雨林里有些疯狂的雇佣兵,在搜寻这只美洲狮,因为一个不可思议的原因。” “有多不可思议?”小和尚问。 “这头美洲狮,在捕猎的时候用自己的两条后腿站立起来过,大概双腿支撑站了一会——那头美洲狮没有时间概念,总之因为这点,它的整个群落都受到公会雇佣兵的攻击,它逃进了我们的营地之后,那些雇佣兵因为忌惮邀请我们的那个富豪,才放弃对它的追捕。” “难道文鸟也是那个时期被迫加入公会的?”小和尚问。 “不知道,你问过吗?” “没有。”小和尚说,“后来那头美洲狮怎么样了?” “它在马戏团里躲了一晚上,天亮之前,就回到雨林里寻找它的群落去了。” “我想黎重在公会中间扮演的变量作用也许没你假设的那么大。”小和尚说,“尽管的确是他在公会内部运作促成颁布了官方版《玫瑰经》,可是他毕竟是个人类,你不应该对他这么信任。” “所以我的假设还是对了。”狮子说,在此之前它只是考虑过在黎重出面吸收张明明不成之后,公会就颁布了官方版《玫瑰经》这之间也许有些联系,只是不甚肯定。 “我的目标一直是全本《玫瑰经》,所以在公会工作的时候,花些时间做了点调查,他们内部传说黎重花费很大精力才促成这件事,而且他应该是除约翰和艾文之外,第一个重视起来这本古籍的人类。”小和尚说。 “那就应该考虑一下他的可信度。”狮子说。 小和尚起身,伸个懒腰,像是要把自己从这场沉闷的对话中拖拽出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希望,如你所愿,我先出去找找宋琳。” 。 第二百一十一章 生食鬼 凌晨三点半,宋琳蹲在半山腰的一棵柏树上,树下一条小路经过。 这时间山上笼罩在一片漆黑里,伸手不见五指,这里距离闫先生的别墅相当远,即便站在树上能看见最近的灯火也是在山的另一边夜空里反射的一点微光。 万籁俱寂,宋琳很想找人说说话,可是自从吕颂彦以影像态回到她身边之后,每天凌晨几乎是在这个时间影像态的吕颂彦都会因为可供维持投影的能量不够而彻底消失。 最开始几天宋琳像是从美梦中惊醒的小女孩一样,发现吕颂彦消失的时候惊慌失措,忙不迭的找到伍福夫人求助。 伍福夫人像接待自己受惊了的亲生女儿一样接待了她,她会拖着自己高大的身躯从床上下来,没有丝毫睡眠被人打扰的不耐烦,打开窗户迎宋琳进到自己卧室里,然后从床下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里拿出一小块切割整齐的还带着温度的小拇指,递给惊慌失措的宋琳。 宋琳对这种收藏感到毛骨悚然,可是克服了第一次的恶心和厌恶,吞下这节小拇指之后,过了半个小时,睡得沉沉的吕颂彦再次出现了,宋琳跪在床头,一双眼睛里的柔情几乎要让夜空提前天亮。 “这是郑州那个皮货商送来的好货,海洋运动会结束之前风头都很紧,人类要紧着运动员们捕猎用,皮货生意很难做,那个皮货商正在休假,我逼他每天给我送来几根新鲜手指,否则”伍福夫人说着收了声。 宋琳知道她说的是谁,正是开着那台蓝色保时捷到处招摇的那个瘦弱男孩克克——这是小和尚带回来的八卦,皮货商克克跟伍福的关系不清不楚,想必他有不少把柄正握在眼前的这位正室手里。 “这孩子这段时间非常虚弱,他需要不断从你意识里汲取能量,才能勉强维持着这副松散的意识投影,如果你想给他提供帮助,就要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一样,找到合适的,这些经过你的消化融入吕颂彦的意识里,他投影意识就会容易一些,就像你曾经吃过最好吃的食物,每当你回想起这种东西,它的味道就会浮现在你脑海里,现在你要做的就是不断让合适的被你消化掉,不断强化这种味道,吕颂彦就能借助这种味道稳稳地待在你身边。”伍福夫人蹲在宋琳身边,像是一个慈悲的母亲一样对无声的宋琳念叨着,“就像你晚上吃掉吕颂彦,白天又把他生出来一样,真想知道你对这件事是什么体验。” 宋琳皱着眉头摇摇头,打手语道“你不会喜欢的。” 伍福夫人宠溺的摸摸宋琳的头。 皮货商克克的断供来的很突然,宋琳照常来到伍福夫人窗外的时候,伍福夫人正生气的把手里的电话挂掉,看见宋琳正站在窗外,她推开落地窗让女孩进来。 “皮货商给人拘了,伍福先生已经去赎人了,今天晚上没有货,乖女孩,明天再过来,吕颂彦一直在你脑海里,他不会走了。”伍福夫人遗憾的说,可宋琳并没有听到她的话说完就跳出窗外。 宋琳试图劝说自己等到天亮,吕颂彦一天不出现在自己眼前‘不是什么灭顶之灾’。 宋琳这么想着,失魂落魄,往闫先生的别墅走去。经过水边的时候,几个夜泳的醉汉从水里爬出来,失魂落魄的宋琳闯入几人的包围圈里。 醉汉们不着寸缕,晃着自己硕大的啤酒肚把宋琳围了起来。 “妈的现在,现在,就这些个小男生长得真俊俏,跟咱小时候一比,咱跟褪了毛的猴子一样。” “你是不是瞎球了,你妈你他们的一看这就是个女娃,你看看那两个圆滚滚的,你家男的长那么挺!”另一个叫骂道,失魂落魄的宋琳被这人的叫骂声叫醒的时候,一双在水里泡的发白的肥手已经按在了自己胸前,正肆无忌惮的验证着自己的看法。 另外几个看见同伴已经上手,便抢钱似的冲上来,其中一个不幸的醉汉抓过宋琳的一头短发就把宋琳的脑袋按到合适的位置。 宋琳顺从的张口。 男人满怀期待。 宋琳一口咬下,门牙干脆的合在一起,用力往后一拉,一条像老鼠尾巴一样鲜血淋漓纤细富有弹性的肉管从宋琳嘴里伸出来,宋琳从容把这条肉管吸了进去。 一股血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冲到宋琳脸上。 那段富有生命力的肉还在嘴里跳动着,宋琳一边擦着脸上的鲜血,一边从容离开,几个醉汉被同伴下身喷涌而出的鲜血吓得酒醒一半,两个稍微清醒些的赶紧在水边抓了一把沙子用力按在同伴伤口上止血,再回头看那个女孩,女孩跟刚才一样,低着头迈着松散的步子,像是从没发生过任何事。 路灯下,一个跟女孩身高相仿的男孩,轻飘飘的浮现在女孩身边。一男一女像电影散场后的小情侣一样嬉闹起来,欢笑声传回几个醉汉耳朵里,听起来那么的不真实,突然女孩顶着一张血脸回头朝醉汉们看了一眼。 一时间几个醉汉“见鬼”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这之后一个恐怖的女鬼传说就出现在水库边上,闫先生别墅里的狮子很快察觉到这个女鬼就在自己身边。 果然宋琳又在凌晨出门了。 她狩猎的范围越来越广,眼下这棵松树所在的山间小路距离闫先生的别墅将近十五公里,宋琳刻意避开以闫先生别墅为中心出门狩猎。 这里有几家开在山里的度假村,这些度假村里的果蔬靠自家菜园自供,可是鲜鱼鲜虾还要从十五公里之外的水库里送上山来,所以在天亮之前,会有几辆送货的货车经过这里。 车上的司机多数是在水库边苦等了一晚上的鱼贩子,经过一夜的等候和紧张的选货,此时精疲力尽,最容易得手。 山路一边的拐弯处,一道灯光打亮山间的乱石。 宋琳紧张起来,车里的两夫妻本住在山下,因为刚上小学的儿子无人照拂,便放在车后座上,此时孩子正睡得安稳。 妻子驾车,男人正趁着微弱的灯光把儿子身上的毛毯盖好,转身继续清点着账目。 车里十分颠簸,妻子脑袋昏昏沉沉,需要跟男人说说话。 “都说那个女鬼,吃人肉那个,是谁家闺女有啥病吧。”妻子突兀的说。 男人不搭话,专注在自己的账单上。 “水边人多,她不好下手,你说她会不会来山里?” 妻子话音刚落,车顶像是落上了一只野猫,响了一声。 车继续往前走着,男人放下手里的账本,怒视着口不择言的妻子 “啥事!信不信别乱说!没见过这么瞎说话的老娘们!” 妻子被训斥,抿着嘴再不说话,经过这番口角,精神也显得不那么萎靡,坐直了身子,整整后视镜。 后视镜里空空如也。 刚才还睡在后座上的孩子不见了。 。 第二百一十二章 复杂 天亮前,小和尚扛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宋琳回到闫先生的别墅。 狮子坐在二楼等着,身躯伟岸,远远看去像是一座落在阳台上的石雕神兽。 小和尚把宋琳放在一楼的沙发上,汗水已经浸透了身上的衣服,宋琳粗壮的腰肢搭在小和尚肩膀的位置也被小和尚瘦弱的肩膀流出的汗水浸透,几乎是锐角的肩膀在宋琳腰间硌出一片淤青。 小和尚随手拿了张沙发上的毛巾毯,搭在宋琳肚子上。转身去洗手间脱了上衣,冷水投了把毛巾畅爽的擦擦身子,又给自己倒了杯水朝楼上走去。 “严重吗?”狮子目光眺望着远方,问小和尚。 小和尚把手里的水一饮而尽,深深地打了个嗝,犹豫一会,郑重其事的像是要花点时间调节自己的情绪,良久,说“你听说最近那个吃人的女鬼了吗?” “没有,我平时不会出门,文鸟最近很忙,也没说过外边的事情。”狮子说。 小和尚叹气,说起刚才在山腰间看见的惊魂一幕。 “我在山上一路找,附近几座山头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宋琳,我放出我的速弗,它们把搜索范围扩大到二十公里,后来在一条小路上找到了她,可是我花了半个小时也才走了一半路程,我想不管她要做什么,等我到了她也该结束了,所以就找了棵树爬上去,分裂出自己的意识,让意识跟着速弗尽快飘向她所在的方向,果然等我到了的时候,宋琳正在伏击一辆往山上送生鲜的货车。” “一开始我还只是远远地看着,因为即便宋琳有在水下狩猎人类的经验,大多时候也只是靠突袭和惊吓,才比较容易得手,所以我想在陆地上宋琳想要劫道,还是有些难度的,而且在鱼肆工作的人体力一般不会比宋琳差太多,我本想这次她不会得手了。” 狮子摇头“你低估了她对吕颂彦的依赖,表面上看上去吕颂彦对宋琳总是显得那么不冷不热,只是普通一对情侣,可是吕颂彦因为身染恶疾,又被自己曾经的女友出卖,自杀未遂的这么一个人,宋琳要花费多少热情才能让吕颂彦愿意留在这世界上,留在她的身边,依据这两人在恋爱关系里输出的情感来说,宋琳付出的远远大于吕颂彦,而背后支持这份付出的对吕颂彦的依赖足以打败任何挡在他两人之间的鱼肆老板。” “也许吧,总之她没有任何犹豫,似乎从没想过车里是几个壮汉,还是几个足以把她活活打死的精壮青年,她就这么轻飘飘的跳到车上,像一只野猫,车里坐着的是一对年轻夫妇,他们在工作的时候把自己的孩子带在身边,宋琳,就那么肆无忌惮的把那个小男孩从车里偷了出来。” “开车的是那个年轻的母亲,她意识到自己的孩子不在车里之后,立刻停车检查,她似乎以为自己的孩子在熟睡中掉进了后座的地板上,可是夫妇两个确认自己的孩子不在车里之后,那女人的尖叫几乎要把我分裂出去的那个意识冲散开来,那尖叫声的恐怖在漆黑的山谷里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我顾不上看两人的歇斯底里,因为那时候宋琳已经带着孩子跳回树上,正敏捷的像一头猿猴一样在树冠之间移动,我跟在她后边,宋琳在前边带着孩子狂奔,我竭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意识跟在宋琳身后。就这么跑了十几分钟,她停在一个水泡子旁边。” “那里看上去不像是山里的水,只是地势低洼,下雨带来的雨水积攒在这里,形成了一个不深的水池,宋琳把男孩放在水边,准备行凶。我的意识勉强落在她的身后。‘宋琳,不管你杀过多少人,算我求你今天都不要动这个孩子,他几乎跟张明明一样大小’我说,宋琳好像一直都知道我在跟踪她,她头也不回的掏出怀里的小刀,在男孩身上寻摸着合适的部位。” “我只能硬拼了,可是意识终归不能跟较量,何况她身体里有两个人的意识,宋琳没费多大力气就把我的意识控制住,她无意伤害我,但是我也不能靠近那个孩子,她几乎要把男孩的耳朵割下来的时候,万幸我的身体受到意识的指引,赶到那个水泡子旁边,我从水泡子的一边潜进水里,用自己的意识牵扯住宋琳的注意力,然后悄悄在水边把那个男孩拖进水里,安置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之后又回到水泡子旁边,宋琳已经发到手的猎物消失了,她竟然没有失去理智,只是蹲在水边痛苦的啜泣,我分裂出一个干扰意识,催眠了她,花费很大力气才把她扛下来。” “那个男孩呢?”狮子问道。 “下山前,我分裂出意识回到那条小路上,意识侵入男孩的父亲,指引他找到了自己儿子,那小孩才不过六岁半。”小和尚说,“我的意识回到那条小路上的时候看见的场面竟然跟我设想的不一样。” “什么?” “我以为那个看起来很难对付的男人会把弄丢孩子的责任怪罪在自己老婆身上,我以为会目睹一场家庭暴力。” 狮子笑笑。 小和尚耸肩,自嘲般的挠挠头。 “你们人类是很复杂的一种东西,几十年的寿命不足以让人类了解自己,更别说其他物种旁观你们,简直就像在看深奥的机械手表结构。”狮子说。 东方泛起一抹灰白,天要亮了。 小和尚看着广阔的水面“是啊。” 。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天亮了 河南省体育中心,进入暑假以来两个游泳班同时在这里开课,刚刚在学校圈养了一整个学期的学生们在泳道里尽情享受着自己的假期,整个游泳池像一锅沸腾的水。 暑假开始前一天,宋琳坐在泳池门口,头顶的遮阳伞避光效果很微妙,脖子上已经微微泛出一层细碎的汗珠。 面前的小桌上摆着厚厚一沓宣传手册,这是她今天上午的工作,在值班结束之前这些宣传暑期游泳班的宣传册要全部发出去,并且得尽可能多的在笔记本上填满报名电话。 这不是暑假期间泳池的主要营收,每年在进入暑假前都会有附近学校的负责人来泳池联系租赁场地的事宜,体育中心每个教练手里都掌握着几个学校老师的联系方式,这是教练们趋之若鹜的一项外快,可是宋琳对这点十分不屑,她生活里只有游泳吃饭和睡觉,每季的衣服都去火车站附近的批发市场挑些便宜舒适的,她需要的几乎只有这些,而在泳池的工作满足了游泳的需求之后,那些多余的外快在宋琳眼里就成一种累赘了,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自己在下班后再花费一部分精力去跟学校老师们联络感情。 所以,在门口招揽散客的闲差理所应当落在宋琳身上。 宋琳之所以愿意接下这份被冷落的差事,还有另一项原因。 而这个原因此刻正朝自己走过来。 。。。 吕颂彦从医院出来后,父母没有催着孩子尽快回到过去的生活轨道上,而是不动声色的在河南省体育中心办了一张新的年卡,这里距离吕颂彦发生意外的那家泳池足足有十几公里,吕颂彦在一天早上发现自己床头放着这张卡,卡片上用娟秀的字体写着 ‘儿,游泳比任何人更能治愈你的创伤,别逃避,选个合适的时候回到泳道里,那里能代替妈妈的怀抱。母’ 吕颂彦哑然失笑,不过还是翻身起床吃了早饭,径直打车去往那家新的游泳池,一下车就能感受到省级运动单位的建设力度,大气精致的门脸在闸机处就需要刷卡进出,两队衣着规范的保安在门口站的笔挺,从大门走到室内运动场需要穿过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广场,这种用地面积在这样的路段是极为奢侈的,在这广阔的广场上头顶烈日,皮肤上的辣感让吕颂彦觉得自己此刻活的无比真实。 “哪个班的?”刚走到门口,一个声音叫住吕颂彦。 回头看见一个健身教练模样的男人手里拿着单子朝自己走过来,宽肩细腰,一副水手模样。 看见吕颂彦没有回话,这人再张嘴问一声“哪个班的?” 吕颂彦掏出游泳卡递过去,说“刚办的卡,今天第一次来。” 只见这人笑笑,小麦色的脸上竟然露出一副甜丝丝的神态,牙齿白的像是会发光。 是个女孩——吕颂彦尴尬的想道。 “今天场馆有比赛,不接待散客。”女孩笑着说。 吕颂彦刚才在广场上昂扬起来的情绪一瞬间冷淡下来,新生活的开始第一步眼看就要被毁掉,眼睛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了下去。 “或者你可以跟我进去看看比赛,我是这里的救生员。”女孩说。 吕颂彦看着眼前这女孩健硕的身躯,对她是救生员这点没有丝毫怀疑。 吕颂彦羞涩的摇了摇头,但是女孩看见他眼里正在熄灭的光,没再接着黯淡下去。 从那天开始女孩就在等着吕颂彦再出现在体育场门口,两个星期后,他终于又出现了。 。。。 “今天没有比赛哦。”看见吕颂彦过来,宋琳起身迎他。 吕颂彦像看见一个老友一样自然地把手里的装备包远远一掷,丢进宋琳手里,两人进到泳池里,宋琳换了衣服上到了望台上,俯视着整个泳池里的游客。 此时泳池人不多,但是永远都不够用的泳道还是两三个人使用同一条泳道。 在高处看过去,吕颂彦入水的姿势和角度都很完美,大约一米七七的身高标准体重,在标准的五十米泳道蛙泳两百米的成绩能保持在四分钟左右,是非常不错的成绩。 可是看得久了,宋琳发现吕颂彦完全有能力游进四分钟之内,只是他非常容易被打断,甚至经常需要把两百米分开游,从入水开始就一直在避免自己的泳道里有其他人出现,所以在人多的时候他会在起点和终点停下来看看这条泳道有没有其他人,或者有没有其他人试图进入这条泳道。 晚上,宋琳留下打扫卫生,吕颂彦一个人独享泳池,不知疲倦的在水里一圈又一圈的游着,宋琳在岸上吹声口哨,招呼吕颂彦过来。 “你两百米蛙泳最好的成绩是多少?”宋琳问道。 “三分四十二秒一三。”吕颂彦趴在泳池边说。 宋琳把自己的工作服脱掉,刚刚打扫卫生的工作是不错的热身和拉伸,状态正好,跳进水里,挥手示意‘来一把’。 两百米下来,宋琳领先了吕颂彦七秒一。 吕颂彦表示不服。 第二圈整整落后宋琳十三秒四五。 “我一下午也没闲着啊,在池子边上忙活了一下午,而且没吃午饭。”宋琳在泳道一头等着吕颂彦游过来,嬉笑着说。 “你干嘛不吃午饭。”吕颂彦似乎没有要为自己的落后开脱的意思。 宋琳笑嘻嘻的看着吕颂彦,说“这不等你呢,怕你不再来了,等了几天。” 吕颂彦不接话,只是腼腆的笑笑。 宋琳双手拍水,一道水幕扑到吕颂彦脸上。 “再来最后一圈?” 这一圈吕颂彦落后了将近二十秒。 “爽!!!”从泳池里出来,吕颂彦欢快的喊了一声,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水面上。 “你先去换衣服,我收拾一下就过去。”宋琳说着抱起脚边的一罐硫酸铜,往操作室里走去。 等宋琳打开水循环从机房出来,看见吕颂彦孤零零的身影坐在水边。 “怎么不去换衣服?”宋琳问。 吕颂彦刚才满身的活力像那罐硫酸铜一样融化进了水里,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更衣室,没人吧。”吕颂彦支支吾吾的问道。 “没有。” “能不能跟我一路说着话。”吕颂彦说。 “好啊。” “包括在更衣室里。”吕颂彦头低的更狠了。 宋琳愣住了——吕颂彦的意外尽管在他本人的小圈子里保护的很严密,但是在泳池圈子里已经传遍了,甚至在过后没几天宋琳所在的泳池开会强调了更衣室的安全问题,各级领导三令五申,要在根源上杜绝性侵害事件——省体育馆的名声关系着你们所有人的未来——那段时间领导每次都用这句话做会议总结。 在此之前,宋琳对领导的这句威胁丝毫不放在心上,直到此刻。 “好!”宋琳一口应承。 两人分别在男女更衣室里一边朝着对方喊话,一边换着自己的衣服,空无一人的泳池里回荡着两人的闲谈。 “结束没?我去门口等你?”宋琳换好衣服喊道。 没有应答。 “好了没?”宋琳喊。 没有应答。 一股从头到脚的寒意瞬间笼罩宋琳全身——这不是刚认识一下午就能酝酿出的感觉。 宋琳冲出女更衣室,掀开男更衣室的浴帘。 空无一人。 “吕颂彦!!!!!”宋琳歇斯底里的喊着。 突然一双有力的手冷不丁抓到宋琳的肩膀上! “醒醒!!” 一丝亮光透进空荡荡的男更衣室。 宋琳睁开眼,头疼欲裂。 环顾四周,自己正置身在闫先生的别墅里,躺在沙发中间,小和尚端着杯水坐在面前。 “喝点水,你做噩梦了。” 宋琳木然的接过水杯,四周哪有吕颂彦的影子。 一片温和的阳光透进落地窗铺在地毯上。 天亮了。 。 第二百一十四章 断剑重铸 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宋琳身上的冷汗尚未下去,就见沙发旁边站着的不仅是小和尚,还有那个突然断供了新鲜残肢的伍福夫人。 “昨天的事小和尚跟我说了,我知道你在置气,但是再由着你的性子胡闹下去,这片水域大家都要待不下去了,我知道你不在乎其他人,但是想想被你们拖累的不成样子的闫先生,他新买的房子让给你们住,毫无怨言,你做人不能这样。”伍福夫人过来坐在沙发的一头,过来责备道。宋琳缩脚给她腾出一点位置,刚才躺着的地方已经被汗水浸湿。 “克克已经被保出来了,你最近不要再凌晨出门。”小和尚说着把手里的一个冰盒递过来,里边装着一根冷冻起来的手指,“伍福夫人要求克克专门给你开了一条生产线,这根手指是矿山里的一个混混的,这混混背后有靠山,无法无天,克克代警察料理了他,不是坏事。” 宋琳接过手指,和着水吞了下去。 过了半个小时,吕颂彦的幻影出现在客厅里,只不过这幻影像是一杯水里滴进去些许牛奶一样稀薄,在晨曦里几乎很难被人发现。 宋琳用疑问的眼神看着伍福夫人。 “不用着急,你能提供给他的能量还欠缺很多,你的意识此时也不清晰,况且你缺少休息,所以吕颂彦能出现的程度最好也就这样,不过我保证今天晚上之前吕颂彦会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你面前。”伍福夫人说。 “在你睡觉的时候,我们三个跟伍福夫人签订了合作协议,我们同意成立五子戏,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是想到你应该不会反对,不过合同上还少你跟吕颂彦的签名,你们不同意的话,合同不会生效,你需不需要时间考虑一下?”小和尚说。 宋琳看向若隐若现的吕颂彦,刚才在梦里两人的互动如此逼真,看着眼前这张合同宋琳只感觉自己更愿意跟死神签一张合同,宁愿用自己未来所有的寿命换来从前那些实实在在的跟吕颂彦相处的一个下午,只要一个下午,两人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安静静的坐在泳池边上,就像第一次在泳池里遇见那样,宋琳从悄悄眼角看着吕颂彦身上结实的线条和饱满的弧度,颗颗晶莹的水珠划过吕颂彦的身体,少年俊美的侧脸——这是梦里才会有的人啊。 “你可以考虑一会,我等会下来拿合同,好吗?”伍福夫人说着,在宋琳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朝楼上走去,小和尚紧随其后跟着上楼。 张明明艾文和文鸟在天亮之前就带着老虎去山上练习走路,此时尚未回来,所以楼上只有狮子在房间里,伍福夫人上楼径直走到狮子身边,对着狮子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像是抱着一只巨型布偶。 “你找来的这些孩子都很优秀。”伍福夫人对狮子说。 狮子抬起前爪舔了舔,神态十分放松。 “我一直在等,等一个能接替我的人,你终于来了。”狮子说,“你在敦煌的事干得很漂亮,西北地区的名声打的很响,华北这边形式很复杂,你要注意。” 伍福夫人跪坐在狮子身边,像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 从背后看去狮子要比跪坐着的伍福夫人高出几乎五十公分,衬托之下显得狮子十分庞大。 “这女孩,像是要落单。”伍福夫人跟狮子一起看着楼下思考着什么的宋琳。 “她只是在权衡要不要这么对待自己深爱的男孩,你没有在他活着的时候见过,吕颂彦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小伙子,非常努力的游泳运动员,外貌出众,像雨后湖面上的阳光。” 。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发布会 海洋运动会开幕式因为ba的搅局失色许多,当晚沙洲上的大家玩的都不甚开心,所以应众人要求,黎重把闭幕式办的更加隆重。 天色刚刚黑下来,一阵一阵的烟花就响彻云霄,整个水面映着璀璨的烟花看上去像铺了一层碎金,简直比春节还要热闹。 开幕式里黎重只开放了顶层沙洲,而在闭幕式上整个俱乐部对外开放,并且打出招牌,所有人必须带上面具出席闭幕式,面具形制不限。 黎重别出心裁,他一直倡导人类跟变形兽应该和谐共处,所以在闭幕式上欢迎大家带上面具,就是为了创造一种神秘的交谊环境,没人知道自己对面坐的是纯种人类还是变形兽。 可是黎重对一伙特殊的来宾十分重视,在普通客人进场之后,黎重特意摘了自己的面具来到小路尽头等着。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果然一伙六人坐在一辆敞篷车里缓缓驶来。 这敞篷车看上去奢华无比,碗状车厢,镶金带银,车厢里是红色皮质环形座椅,车里坐着六个体型不一的来宾,来宾们都戴着奇形怪状的金色面具,一晚上这些面具看多了再奇怪的面具在黎重眼里也变得乏味许多,所以跟车里的来宾比起来,更奇特的是拉车的——那是八个身材健硕的壮汉,跪在地上像是跟自己不满周岁的女儿在调笑一样,顺从的四肢着地,节奏平缓的拉着身后的车,八人像八匹马。 “你就非要这么招摇?”黎重不满的问道。 车里坐在正中央那位起身,黎重开门扶她下车,女人摘下脸上的面具,正是伍福夫人,车上坐着的依次是曾经的静默会,此时的五子戏——宋琳,艾文,吕颂彦,小和尚和张明明。 “人来齐了?”伍福夫人问道,语气里带着一股狠毒的亢奋。 “比你想象的齐,晚上一定要撕破脸吗?看着阵势,我方没有优势啊。”黎重搀扶着伍福夫人,边走边说,“因为何冰的死,海里又来了一个调查组,据说是管陆地事务的老牌特务机构,已经查到那个缉私队队长头上了,他不是死在”黎重说着超张明明的方向瞟了个眼神。 伍福夫人冷冷的笑笑“我方没有优势?黎老板拉拢人心的说辞真是常年备在嘴边脱口而出啊,我还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一方的,不过凭那头老色狼跟你的交情,咱面上过得去就行,难听的话我就不说了,不过今晚上谁挡着我的五子戏出风头,谁再走不出你的俱乐部,黎老板你个局外人,还是别见人就套近乎了。” 伍福夫人身上穿着一件西方古典风的长袍,带着精致的威尼斯假面,一副水城贵妇的模样,身后几个小孩穿着黑色长褂,看上去瘦削冷峻。 黎重把几人送到门口,戴回自己的面具,自己朝楼上走去,伍福夫人在门口跟自己的五个跟班分开,让几人去自己该去的地方,然后端了杯酒,朝自己老公坐着的包间里走过去。 “滚。”伍福夫人还没进门,就站在包间门口喊了一声。 果然十几个衣着暴露的俊男靓女从包厢里走出来。 伍福夫人这才推门进去,包厢里空荡荡的,只有伍福自己正坐在包厢中间,嘴里叼着一根雪茄,衣着凌乱,圆圆的脸上唇印和血痕看上去足以让妻子震怒。 不过伍福夫人只是端着自己的酒杯轻飘飘的坐下。 “忙完了?”伍福干巴巴的问道。 “你也忙完了?”伍福夫人冷冷回。 “都是逢场作戏,你说让他们滚,我就让他们滚了。”伍福嬉笑道。 “把自己收拾收拾,今晚有正事要办。”伍福夫人把手里的酒倒在自己老公脑门上,伍福脸上的唇印被酒精融化。伍福脸上也扬起一股狠毒的光彩。 。 第二百一十六章 筹码 俱乐部里到处都是喝醉倒在地上的人或怪,有些两两挤在一起,有些还坐在自己包厢里隔窗看着水面上的烟花表演,似乎海洋运动会怎么收场已经不重要了,跟人类社会里讲究体面结束不同,这些生性自由不受约束的变形兽们对场面和体面丝毫不在意,黎重深谙这点,所以在做准备的时候就让手下尽量把俱乐部里腾空。他的得力干将贾义对着场面驾轻就熟,早早把俱乐部里为了彰显品位摆出来的那些艺术品收了起来,替换上些艳俗明亮的画作,整间俱乐部里充满了狂欢的气氛。 跟着伍福夫人进来的五人来到俱乐部后院,这里放着大大小小几百个兽笼,猛禽异兽一应俱全,看见有人过来,兽笼里这些猛兽警惕起来,做出警戒的姿势,这些焊接牢固的兽笼咿呀作响。 一个管理员模样的中年男人拿着手里的清单过来交到小和尚手里。 “前边俱乐部里就在轰趴,黎老板倒是敢把这些野兽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放在院子里,不怕有哪个变形兽发现自己的亲戚被关在后院过来砸场子吗?”小和尚接过管理员手里的清单,问道。 管理员摆摆手,指指自己的喉咙,示意自己不能说话,小和尚细看过去这人喉咙上竟然有一道贯穿整个咽喉的刀疤。 小和尚双手合十表示抱歉,管理员交了货,径自去前边俱乐部里加入娱乐队伍了,小和尚拿着清单,张明明跟在身后两人开始清点这里的野兽。 斑马四匹,哈巴狗十六只,白化网纹蟒蛇三条,母狮子一头,金钱豹一头,马来熊一头,恒河猴六只。 “黎老板本事挺大,一边跟这些动物的变形兽亲戚们做着朋友,一边在后院里把他们抓来堆得跟一垛木材一样卖给别人,真不怕东窗事发自己被这些狐朋狗友给反噬掉。” “这不包含在我们的合同里吗?我们几个小孩哪来的钱啊?”张明明惊讶道。 “总要有人买下才会到我们手里吧,而且五子戏并非没有一点私人资金,艾文是柠檬马戏团的合法继承人,以前约翰赚那些钱大部分都留给艾文了,事实上,我们几个有很大一笔启动资金,不过得去加拿大才能拿到这笔钱。” 张明明看向艾文,瞎眼男孩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面带微笑,宋琳和影像态的吕颂彦站在他身边,三人对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没有丝毫波澜。 “开始吧。”小和尚说,“张明明,花豹母狮子,三只恒河猴。艾文马来熊,两条蟒蛇。宋琳剩下的猴子和蟒蛇,吕颂彦,斑马。” 几人凝神静气,瞬间整个后院都站满了五人的意识重影,张明明的意识率先控制住母狮子和花豹,又制住三只恒河猴,剩下的每人依照小和尚的吩咐控制住相应的野兽,不过十几秒之间这些动物就都控制在五个人手中了。 广阔的水面下划过三道亮光,这三道光像是沉在水下的高速公路上行驶着的汽车头灯发出的光线,看上去有些体积,三道亮光在水下飞驰径直驶入俱乐部的水下部分,黎重已经率一班经理早早等在那里。 俱乐部水下部分是个带穹顶的空腔,水面直通这个水下停车场,三道亮光从水下钻出来,灯光下看来这三台穿梭机要比苏祎乘坐的那台更加宽敞,穿梭机停稳,几条滑腻的触手从里边探出来,黎重过来牵住这些触手,丝毫不嫌弃这些奇怪的触感。 “欢迎,灰女士,你能来我们这个小聚会真令人开心。”黎重对着触手的主人说,这是一条成年大王酸浆鱿,体型十分夸张,从穿梭机里爬出来非常费力,尤其是它不擅长在陆地上活动,所以在黎重旁边蠕动起来显得很费力。 “免了,你知道我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那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所以我希望你作为主要责任人能严肃点,更重要的是效率高点带着工作组参与到这件事的调查中去。”这位被黎重称作灰女士的大王酸浆鱿说道,发音标准,似乎是从某种拟声装置里发出的人类声音。 看着这条大王酸浆鱿在俱乐部粗糙的石板地上艰难向前蠕动着,一旁的贾义忍俊不禁。 在欢迎这些海底的贵族来俱乐部之前,生活在沙洲别墅的那条鲤鱼曾经找到黎重,表示可以把自己的轮椅水缸技术租借给俱乐部使用。 但是不等鲤鱼见到黎重,贾义就把鲤鱼拒之门外,表示黎总最近不接待淡水生物,鲤鱼碰了一鼻子灰。 对这点贾义也有过疑惑,便私下找到黎重问这件事。 “海里来的那些贵族不好好招待一下,怕是名声不太好听。”贾义说。 “什么叫好好招待,什么叫招待不周,这种感觉层面的东西,有什么标准可言?你我又不是凶神,怎么能把这些意识上的东西量化处理。”黎重满不在乎的说。 “鲤鱼的那个轮椅水缸可以安排上,海里不知道派些什么角色过来,不一定习惯陆地上行走,用上那个带轮子的水缸能让他们方便点。”贾义不是很理解黎重为什么对鲤鱼避而不见。 黎重说“可以,但是犯不着,开幕式的时候海底人都不赏脸过来参加,派一个不轻不重的何冰来走走过场,闭幕式特意从太平洋过来你觉得是要干嘛?” “兴师问罪?”贾义终于跟上了黎重的思路。 “何冰死在俱乐部里,海底人就算不在意这条人命,单单为了保全面子也得过来让俱乐部出点血,何况何冰是他们打入陆地的一个重要棋子,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的。”黎重说。 “若是场面失控,手里这些人怕是应付不来。”贾义问道。 当时黎重并没有回答贾义,直到此时贾义才看明白黎重的布局,此刻后院里受控于伍福夫人的五个凶神已经控制住陆地上几头猛兽的代表,若是海底人在这里提出过分的要求,俱乐部里那些变形兽们顷刻之间就会相应五个凶神的号召,谈判的筹码已经到位了——贾义这么想着,便陪着笑过来搀扶着另外一条大王酸浆鱿,缓慢的朝俱乐部走去。 。 第二百一十七章 高阶文明 在今晚之前张明明从未想过地球上另一个文明的样子,尽管作为一个九岁小孩来说他见过的已经够多了,但是当十几只通体鲜红的鱿鱼牵着黎重的手走在一众变形兽的瞩目之中时,张明明眼里还是不由自主流露出一股不解和惊讶。 忘了自己此时正掌控着一头花豹一头母狮和三只恒河猴的张明明这次惊讶不仅牵动着他自己的面部神经,花豹突然伏地发出嘶吼,母狮也做出防御动作,三只恒河猴更是猴戏一样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其他同伴很快注意到张明明的异样,艾文轻轻碰碰张明明的胳膊,说“我被卖进海里的时候,我的奴隶主,是一只加氏深海蛸,在海底经营一个家族农场,当时我的惊讶不在你之下,不过所幸我眼睛看不见,没有你这么丢脸的表现力。” 张明明不耐烦的白了艾文一眼,五人带着一群猛兽待着的位置在俱乐部二楼的游廊之上,这里能俯瞰整个俱乐部的景象,平时都是放满真皮沙发接待贵宾的地方,今天下午刚刚腾空,用作宾客们的歇脚闲聊,知道俱乐部联合伍福夫人签下来的马戏团要来,这里又被特意腾出来给这几个要在今晚崭露头角的新星,此时五人携带表演的野兽正俯视着楼下的十几条大章鱼鱼贯走进俱乐部正厅。 “海底人起名叫海底人,为什么全是大章鱼,我还以为是人鱼那一类的生物,至少长着陆地人类的模样。”小和尚也惊奇的说,此前在阅读《玫瑰经》的时候对海底人的外形有诸多猜测,直至此时看见才觉得有些失望,竟然只是进化出足够智能的大鱼。 “我以前养过一条贵宾犬,很聪明,我说一些简单的指令他都能听懂,但是我只会跟他说一些很简单的指令,你能想象我对一条贵宾犬说‘你去楼上那个七成新的沙发上坐下’吗?当然不会,我只会跟他说‘坐下’——我觉得海底人这个称号也是这么来的,高阶文明跟低阶文明对话的时候一定会用低阶文明听得懂的语言对话,也许在他们之间,对彼此有别的称呼,但是在我们面前,他们就自称是海底人,毕竟我们见过最聪明的生物就是‘人’。”长时间不说话的吕颂彦突然加入对话,对海底人的称谓做了一番解释。 这番讲话来的突然,包括宋琳在内的四人都看向影像态的吕颂彦。 “这是,你在说话还是吕颂彦在说话?”小和尚问宋琳。 宋琳指指吕颂彦。 “回来几天没听你说过话,还寻思你语言功能丧失了,这种状态怎么样,还ok吗?”张明明好奇道。 影像态的吕颂彦比了个ok的手势。 众人不再言语,专心看向楼下。 黎重把灰女士引到专属座位上,说是专属座位也不过是稍软一些的软沙发,众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对黎老板的为人早有耳闻,传闻里水边俱乐部的黎老板是个具备教父一样宽广胸怀的角色,百闻不如一见,没想到手下小动作这么多,你比传闻里猥琐了许多。”灰女士不客气的说道。 灰女士这一番话引得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只剩下黎重似乎对此刻这难堪的场面早有预料,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不远不近的说“第一次跟海里打交道,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布置才算是远了还是近了,只能尽量做好防备,一来不能让陆地人因为何冰的死丢太大面子,二来不能让海底人吃太大亏,所以只能做些小动作填补填补。对你来说难以理解是应该的,毕竟你我不为同一个阵营服务,不过灰女士可以放心,关于我的传闻并非全是谣传,我致力于平衡各方关系,不至于让在座各位之间的矛盾爆发,过段时间你会发现我在这方面做得不错。” “平衡,我们海底族人为了配合陆地的活动,特意选派来我们长达十个培育周期的陆地人代表带上足够的资金过来参与你们的小集会,你们的回报就是让他死在这里,我想问你对布氏鲸信用金库声望和经济上的损失,黎老板你要怎么做到平衡。” 黎重尚未来得及回话,一旁坐着的伍福夫人就把话题抢了过去 “今晚是海洋运动会的闭幕式,为了你们这个原始又野蛮的运动会,我们陆地不仅要承受你们海底人的捕猎,还大度的提供场地,跟你们这些浑身粘液的海底野蛮人一起庆祝,你们不感恩不说,还上来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你们要是觉得拿定陆地人不敢跟你们怎么样,也大可不必绕这么大圈子,直接上岸来恢复奴隶制呗,据我所知你们海底一直保留奴隶制从未间断。” 灰女士发出轻蔑的笑声,身上的触手不耐烦的在地上蠕动着。 “尽管如此,海洋运动会的主旨还是促进各方的和平和交流,所以在闭幕式期间,我们还是先放下争端,我们陆地人为这次闭幕式准备了一场精彩的演出,由伍福夫人和七号厅俱乐部旗下的马戏团五子戏提供,请诸位欣赏。”黎重说着,朝二楼挥手。 灯光骤然变暗。 “准备好了吗?”黑暗中,小和尚轻声问道。 。 第二百一十八章 完本 跟其他马戏团不同,五子戏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排练,所以当黎重提供曲子出现在会场的时候,马戏团里众人非常诧异,这悠扬的曲调跟自己之前在约翰的马戏团里听过的那些完全不一样,艾文提起约翰曾经在加拿大最着名的马戏团——太阳马戏团当过实习生,所以跟那些为马戏团的表演作曲的专业乐队有些交集,在回到自己的马戏团之后约翰花了一大笔钱用作为马戏团作曲上,所以张明明五人曾经在约翰的马戏团里听过那些表演时候的曲子都是为当时的表演量身定制的,但是眼下这个马戏团直到成团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曲子,于是俱乐部老板就把俱乐部里珍藏的一些曲子拿出来用。 “莫扎特,真想不出有什么表演能配得上这么复杂的曲子。”小和尚听着音乐自言自语道,说着朝张明明挥挥手,张明明心领神会,闭上眼睛操作着花豹从游廊跳了下去。 花豹两只前脚落地,两条后腿稳稳地腾在空中,坐了个舒展又漂亮的倒立姿势。 这本该引起一阵热烈掌声的表演竟然带来一阵倒彩,在场众人对着卖力表演的花豹‘呜’了起来,更甚至有些观众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摔到花豹旁边,被张明明控制着的花豹明显不满却做不出反抗动作。 “稳住,明明。”小和尚来到张明明身后,拍拍男孩的肩膀,低声说。 “你们的表演会出现很大争议。”在开始之前,黎重曾经找到过五人,就在二楼的游廊上,黎重说,“在场观看你们表演的大部分还是陆地动物,所以你们操作陆地动物出来做演出,会引起他们强烈的不满,但是你们放心只要还在俱乐部里你们就很安全,没人敢在这里对我的人怎么样,我不要求你们做到完全忽视现场对你们的反对和辱骂——那些陆地变形兽看见你们操纵着各种飞禽走兽为海底人助兴之后,唯一的想法就是让你们出丑,让你们的表演进行不下去,在海底人面前出丑,你们几个要确保的他们的目的不能达到,你们的重点在吸引到海底人的注意。” “既然他们那么讨厌海底人,为什么还来参加海底人的聚会,为什么不直接跟海底人宣战?”张明明对此表示不解。 黎重孩子气的努努嘴,说“啊~因为对无能的人来说,欺负自己人永远比欺负对手更简单,你不看新闻嘛,那么多打老婆的家庭暴力份子大部分都是把在外边受到的气发泄到自己老婆身上了。所以你们不能让这些欺软怕硬的废物们得手,你们要博得海底人的关注,有海底人为你们做背书,五子戏的存在就会变得简单很多。” 场上喝倒彩的声音仍在持续,张明明轻轻点点头回应小和尚的安抚。 伴随着莫扎特繁杂的曲调,花豹在场上做出的动作越来越复杂,楼上操控花豹的张明明额头上也渗出细碎的汗珠,玩的起兴,花豹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这是猫科动物在捕猎时候才会出现的后空翻动作,寻常很难看见,张明明竟然轻而易举就还原出这个动作,连黎重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不过出色的表演在现场还是没有引起多大正面回应,旁观的变形兽即便承认花豹的表演质量上乘,也觉得这是对陆地生物的侮辱,尽管他们每个都来参加了海底人的聚会,但是丝毫不影响脸上流露出对花豹的鄙夷。 花豹退场后张明明已经没有心思看剩下的表演,只是随手操纵着母狮子和三只恒河猴下去表演猴子骑狮子,斑马和网纹蟒在一旁做陪衬,足足半个小时过后,令人尴尬的演出终于结束了,张明明长舒一口气,看着兴味寡然的观众,不顾小和尚说要去后院归笼的要求,站在楼上看着黎重要怎么收场。 “你永远可以相信陆地人糟糕的品味会带来难以言喻的尴尬体验。”灰女士不客气的说。 黎重谦逊的笑笑,说“对于您这样的高阶文明我们的确很难把握各位的兴趣点在哪,但是刚才您嘴里那场尴尬的表演,想表达的不是陆地人驯化野兽的场景,总所周知在驯化野兽方面海底人一直是这地球上的先驱,有段时间我本人很着迷关于马里亚纳海沟深处原始海人族驯化海洋巨兽的传说,听说这在海底是个经久不衰的改编题材,不少海底着名的文学家依靠这个题材成名。” 二楼的张明明听到这,带着对商业互吹的鄙夷转身离开,后院里,这季节空气逐渐清冷了下来,众人正在把刚刚辛苦表演过的野兽们归笼。 “小心点,保不准哪个醉汉会冲出来为自己的同类两肋插刀。”小和尚谨慎的看着四周,说。 的确,这时候后院只有五人和这些野兽,小和尚的担心不无道理,尽管黎重和几个大人物都在场,但是也保不准哪个变形兽冲动行事,过来袭击这些孤立无援的凶神们。 “听见什么了?”看见张明明进来,小和尚问道。 “黎重在跟那些鱿鱼在互吹。”张明明说“我到现在都不太明白,黎重说的让我们存在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和尚把一段绳子交到张明明手里,两人一边缠绳子一边闲聊。 小和尚说“我想,在黎重那个地位的人,他更愿意做的是一些超出跟自身利益相关的事,譬如他常常挂在嘴上说的要维持整个局面的平衡,他说的平衡在你我理解起来有些困难,是因为你和我都是他维持平衡的一份子,置身其中的棋子,又怎么能看得清楚整个局面?” “有道理的废话。”张明明调侃道。 两人这么聊着,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也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紧张之中。 “事实上你们不仅是棋子,还是要被拿来祭天的弃子,黎重刚刚把你们卖给了海底人,你们几个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张明明回头看,纯白色的苏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后院,满脸焦急。 “你不是回海里了吗?”张明明问。 “本来是要回的,后来又接到消息说在这里聚会参与闭幕式,所以一直等到现在,刚才我一直在一楼看你们演出,张明明离开之后黎重就在用海底话跟灰女士说起来要把你们几个送进海底的事。”苏祎说。 尽管众人没有确凿证据,但是约翰的死在大家心目中已经跟苏祎划上等号,这时候苏祎说的话,尽管引起大家的紧张,但是并不确定能不能相信这个海底歌姬。 “不管你们对约翰的死有什么猜测,我总不会害艾文吧,你们快走,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那些陆地变形兽看着对海底人不友好,但是他们一旦知道拿你们几个的小命能跟海底人攀上关系,一定不会手软的。”苏祎越说越着急,临了叹气“艾文,我不指望你能原谅我,但是我很感谢你,在海底待这么多年,遇见你我才对生活有些念想。” “所以你承认约翰是你害死的了。”宋琳似乎一直不喜欢这个通体雪白的女生,听到这便冲动的通过吕颂彦的嘴插话道。 苏祎尚未来得及申辩,她身后的门开了,一个侍者走出来。 “黎老板请五子戏的各位成员到前厅说话。”侍者说。 小和尚看向张明明,张明明抽出自己潜入母狮脑海里的意识,正要钻进俱乐部里查看情况,突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受到一记重击,整个脑袋被震得嗡嗡作响。 “有屏障,意识被封锁了。”张明明揉着突突暴起的太阳穴说。 “走!”小和尚突然紧张了起来,一声令下,众人就朝后院大门走去,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后院门口突然刹停两辆黑色轿车,把大门挡的严严实实。 “保持平衡,就势必要做出牺牲,小和尚你的《地藏菩萨本愿经》没读透彻啊。”黎重从轿车上下来。 “《地藏菩萨本愿经》有叫你慷他人之慨吗?”小和尚冷冷对黎重说。 “到现在为止我都很喜欢你们几个,尤其是那个冷冰冰的,看上去跟幻灯片一样的小男孩,你们为我展示了人类在存在层面的诸多可能性,可是面对强势的外交,弱方就一定会有牺牲,你们只能作为外交牺牲品被送进海底,我不指望你们原谅我什么的,唯一能说的是,如果你们在海底过得不错,时隔多年后还是解不开这个心结,我还在这里等你们,报复,寻仇,未来的我一定会因为现在做出正确的选择而能够坦然面对你们的审判。抱歉。” 黎重说,语气仍旧不冷不淡。不料话音刚落,情势陡变,刚才一直被忽略的苏祎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抵在黎重喉咙上,苏祎干这种事很不熟练,一边人都看得出来她很紧张,抓着黎重的手一直在抖。 “放他们走吧,何冰是我杀的,没必要牵扯进这么多人。”苏祎说,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嗓子一直在发抖,又在黎重耳边低声道,“求你了。” 五人见状,也不客气,只当这女孩是在还人情了,便道声多谢,转身就从大门离开。 “值得吗?”黎重把苏祎手里的刀拿过来,注视着苏祎灰色的眸子,女孩眼睛已经睁不大开,不只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光线。 “我不知道”苏祎下半句话说了一半,黎重手里的短刀已经深深地插进她的小腹,最后一句话再也没说完。 刚刚走出俱乐部没多远的五人正仓皇逃命,一旁的艾文突然立定。 “怎么了?快走。”小和尚喊道。 艾文苦涩的笑笑——苏祎死了——他察觉到。 “你做不了什么了。”宋琳过来拍拍艾文的肩膀,影像态的吕颂彦在她身后说。 只是经过这么一瞬间的耽误,俱乐部派来追击的人已经把五人团团围住,五人时常侵入别人的意识,却从未想过自己的意识被侵入是什么感受,当意识到这点的时候,甚至连影像态的吕颂彦都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五人意识到自己在一节车厢里,这像是运煤车加装的客车厢。 “收藏角度来说,你们几个不算是上乘藏品,但是非常幸运你们跟何冰惨死的案子扯上了关系,在海里这样的事故不容没有结果,所以你们在凶神之中变得特殊起来,尤其是这个影像态的小男孩简直是杰作,那匹愚蠢的牝马尽管粗枝大叶,但是制造出的小东西总是很能博得我们的欢心。我看看你的身份标签——吕颂彦——游泳运动员——真不错。”灰女士正拖着自己沉重的身躯在五人面前巡视,一边鉴赏着自己的收获。 “你能拿我们怎么样?”张明明厌恶的说。 “你们会是海底里受欢迎的拍卖品,尤其是有了谋杀布氏鲸信用金库陆地负责人的标签,你们就像能咬死德国牧羊犬的牛头梗一样受欢迎,总之,享受你们的旅程吧,天亮之前我们就会到达海边,然后你们将永远告别阳光。”灰女士说完转身离开。 “伍福夫人一开始就知道,呵呵。”张明明悲哀的说。 “我好像见过这个场面。”艾文突然说,“我在梦里梦见过这个场面,我们都在,我们一起冲向了一辆正在行驶中的火车——大家都死了。” “什么意思?凶神做的梦都是真的,你确定你梦到的是这条铁路吗?”小和尚问道。 “我想不会错,因为灰女士刚才说我们将再也见不到阳光,我们进入海底之后就会被卖掉,能再同乘火车的机会微乎其微,所以,我想就是这节列车了。”艾文说着,朝身边探出自己的精神触手。 “我们会死在这里。”张明明说。 “什么?” “我们,会死在这里。”张明明恍然大悟一样的重复了一边自己说的话,“我们会死在这条铁路上,因为这是我们唯一生还的机会!” 小和尚哈哈哈一笑,瞬间跟上了张明明的思路“你是说,我们都会变成吕颂彦!” 张明明脸上带着痛快的表情跟小和尚对视一眼——对! 此时除了影像态的吕颂彦之外的四人都被困在笼子里,艾文想道自己跟约翰从加拿大出来的时候也是这么带着一车厢的表演动物,没想到在自己生命最后的一瞬间也住进了笼子里。 影像态的吕颂彦从笼子里钻出来,张明明分裂出自己的意识,几乎获得了实体的张明明意识跟吕颂彦的意识一经结合,便有了操控实物的能力,张明明向来是个溜门撬锁的专家,不过两下自己的笼子就被打开了。 几分钟后几人全部站在车厢侧门。 五人手牵手。 “准备好了吗?”小和尚紧张的问道,自己的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要勉强拉住对方的手才能控制自己肢体摆动的幅度。 一辆对向驶过来的火车即将跟这辆车擦肩而过,四人闭上眼,身子向前一扑。 。。。 火车呼啸而过,轨道上因为高温,一段红色的残肢被烧的焦黑。 不远处五个缥缈的身影结伴钻进茂密的树林里,树林悄无声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