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挽天倾》 第一章 贾珩 大汉·神京 距宁国府四五里之地,左拐进一条绵长、逼仄的小巷,行不百步,可见一座青墙斑驳,略显破败的院落静静矗立。 昨夜一场秋雨,院落正中的那棵石榴树,摇落了一地小灯笼似的榴花,愈发添了几分雨后的萧瑟之意。 东窗下,翠竹青翠欲滴,伫立着一个年纪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少年着一袭浆洗的几乎发白的青衫,其面容清隽,手中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凝神读着,剑眉之下,一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他本是后世一边防武警,却不想因着一场意外,来到这一方红楼世界,魂归在宁国远支的贾珩身上。 虽已过了四五天,却仍有恍然若梦之感。 贾珩其人,在红楼梦原书中,只有寥寥几笔记载。 而红楼梦叙事又不言朝代年月,他第一时间,自是借来了史书,以求探寻原委。 “高祖余姚人,上古帝舜之苗裔也……” 哪怕不是第一次读到这文字,贾珩心中惊奇之意仍是不减,目光扫过书案前的两本史书,心下不由叹道:“这方红楼世界,与前朝多有不同,多了一些人物,也少了一些人物……尤其,至世宗之朝,嘉靖皇帝一心修玄,奸相严嵩用事,内忧外患,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进逼京畿,攻下京师,嘉靖不愿南狩,自焚于宫中……朱明一世,终历一百七十二年,幸有元末汉王陈友谅后人陈桓自余姚起兵,追亡逐北,席卷天下,再立陈汉,定都西京,至今日已然有九十余年了。” “大汉高祖陈桓在位二十三年,又经太宗三十一年,至于今日,太上皇在位三十九年,于十三年前,禅位于今上,承平日久,百弊积生。” 贾珩思忖着,在心中暗暗推算着朝代对应,忽而眉头一皱,“今年是崇平十四年,倒是和崇祯皇帝……” “砰砰……”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响起的门环扣动,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来了,来了……”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左侧的院落中响起,一个荆钗布裙,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腰间系着围巾,踩着荒草凄凄的碎石小径,前去开门。 贾珩也踱步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观看。 妇人蔡氏是他前身母亲亡故后留下的陪房丫鬟,前身幼年失怙,由母亲董氏一手抚养长大,年前,前身之母董氏也一病不起,缠绵床榻不久,病故了。 而后,就由蔡氏一家三口照顾他的起居。 “哟,我当是谁,这大清早儿的,就听着喜鹊叫,原来是珠大嫂子。”妇人蔡氏挺会说话,满脸堆笑说着,问道:“珠大奶奶来,您这是……” 蔡氏心中也有些奇怪,暗道,除却过年祭祖,根本就不见荣国府中人,不知这贾珠的媳妇儿,来这陋巷寒宅做什么。 贾珩虽是宁国之后,但宁国八房在京中早已开枝散叶,在荣宁街住着,至于贾珩这一支,都快要出五服了。 李纨主仆二人,一身宝蓝色水袖襦裙,头别凤头碧玉簪,体格苗条,气质端娴,面上不施粉黛,冲蔡氏微微点了点头,问道:“珩兄弟在家吗?” 正在这时,一个青衫少年,从廊下徐步走来,在李纨对面立定,拱手见礼道:“贾珩见过珠大嫂,正想着吃罢饭,将书送还兰哥呢,不曾想竟烦劳珠大嫂亲自登门,是珩之过也。” 说完,将一双沉静、幽邃的目光注视着李纨,暗道,不怪乎是金陵十二钗,单论这品容气质,都能打个九十分。 李纨打量了贾珩一眼,见其衣衫虽简素,但眉眼清冷,神情萧轩疏举,举止自然有礼,原本心中的不悦,稍稍散去了一些,清声道:“兰儿他年岁小,还看不得那些前朝史书,我前个儿翻阅藏书,还纳罕少了几本,却不想是兰儿借给了珩兄弟,好在总不是外人,只是兰儿正换牙,珩兄弟,莫再给他买劳什子的酸呀甜的才是。” 贾珩闻言默然,情知李纨登门有兴师问罪之意。 说来,还是前天,他方来此界,为了弄清一些来龙去脉,就想找些史书来读,正巧碰上贾兰,于是就在街上买了两根糖人,上前搭话,言借他家中藏书一读。 其实还是囊中羞涩,银钱购买四书五经、笔墨纸砚尚且不足,对于国史,就只能是书非借不可读也了。 原本,他身为宁国远支,纵然来日抄家,也不会牵连到他,可如果想在这封建时代活得体面,就非得读书入仕不可。 得益于前身之母董氏教导,此身早早进了学,只是性子跳脱,并不是读书材料,前身之母亡故后半年间,荒废了学业。 见贾珩沉默不语,李纨也无心继续多言,随口道:“珩兄弟,书应该看完了罢。” 当然,她也仅仅是随口一问,她并不认为贾珩能读出什么名堂,虽来年打听过,贾珩之母董氏是个心气儿高的,但这贾珩少时顽劣,只习舞刀弄枪,常和表兄董迁厮混,并不怎么喜爱读书。 贾珩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应道:“珠大嫂稍等,我这就取来。” 李纨颦了颦柳叶细眉,就有些担忧那几本书的“安危”,道:“我随你去吧。” 贾珩也没再说什么,身后的丫鬟素云,也一并跟上。 举步来到书房,说是书房,其实也是平日起居之所,陈设简单,不过却透着整洁素净。 窗前放着一张长条漆木书桌,案角黑漆剥落,分明有着一些年头。 烛台下,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其中几本厚厚的书放在右角,显是有着翻阅的痕迹。 李纨主仆进屋,本已做好屏息之态,但并无异味,反而有一种淡淡的香草气息,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将那几本书摞在一处,微微笑道:“珠大嫂子,完璧归赵。” 丫鬟素云上前接了,唤道:“奶奶……” 李纨玉容微顿,目光流波,倒是被案旁墙上的一副字吸引了心神,只见墙上写着一副似乎书就不久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字是行楷,笔锋锐利,如铁钩银画,宛若一柄出鞘的宝剑,字如其人,锋芒毕露。 “这是珩兄弟写的?”李纨一双妙眸微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讶异问道。 贾珩怔了下,笑道:“昨夜读书至三更,雨打芭蕉,一时心有所感,信手而作,却让嫂子见笑了。” 他来此界之前,受着家中祖父身为道士的影响,苦练了十几年书法,虽不敢自比大家,但也自觉不虚此界任何读书人。 李纨美眸打量了贾珩一眼,心中就完全收起轻视之意,沉吟片刻,说道:“珩兄弟,既想读书,为何不到族学中去?那里不收束修,族中还管笔墨纸砚。” 贾珩闻言,心头一动,眸中隐有湛光流转,笑了笑,道:“我一人清静惯了,在家中读书也是一样的。” 贾家族学现在什么情况,他如何不知,真应了晋西北铁三角的话,学习?学个屁! 第二章 几为纨绔膏粱 李纨不知贾珩心中所想,见其自有主见,也就不再多作言语,她本就是一味守愚藏拙的性子,别人之事都是很难过问几句。 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正要告辞离去。 贾珩行至廊檐之下,目送李纨离去,摇了摇头,如何对待贾家这条破船,他一时间也有些举棋不定。 “唯一所虑者,若我科举入仕,或会被视为贾家之人。” 这或许就是悲哀之处,政治斗争向来残酷无比,除非他如廊上二爷贾芸一样,安心做个升斗小民,贾家倒台后,或能独善其身。 否则,一旦科举入仕,哪怕再不愿,也难免会被视为贾家的旗帜人物。 当然,历史上也不乏多线下注的例子。 “好在……还有时间慢慢布置。” 贾珩思索了下,他心中已有一些谋划。 却说李纨带着书册,出了贾珩所居宅院,登上马车,一路回到荣国府,正要往居所而去,走不大远,就见垂花门下,俏生生站着二人,不由就是顿住步子。 只见为首之人是一个着杏黄色外裳的女人,其弯弯柳叶眉下,一双丹凤眼,隐见精明、凌厉之芒,旁边站着一个对襟水绿色袄裙的女子,弯弯秀眉之下,琼鼻檀口,肌肤白腻。 “大嫂子,这是从哪里回来的?”王熙凤开口问道,声音清脆悦耳,如碎玉清音,说话间,就将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落在李纨手中的书册之上。 嗯,她不识几个字,原也认不得什么书。 “凤丫头,怎么不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着。”李纨笑着迎上前去,见王熙凤目光疑惑,解释道:“这是从前门街柳条胡同,贾四儿哪儿取来的。” 贾珩之父在族中排行老四,故有此说。 王熙凤俏丽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思索,恍然道:“原来是他家,贾四儿去得早,留下孤儿寡母,听说董氏也是个心气儿高的,见天儿撵着她孩子读书,偏偏那贾珩是个喜舞刀弄枪的,可把他娘气的不行。” 身为荣国府的管家媳妇,代王夫人处置府中大事小情,纵然贾珩之先父,贾四儿早已出了贾府五服之亲,可对于这种族中趣事也并非全然不知。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街坊四邻之中的家事八卦,原就是谈资趣事儿。 李纨顿了下,道:“哦,这倒是我不知了,从他家出来,倒是没见那董氏。” 一听王熙凤之言,李纨心头也不由生出几分感同身受来。 想来自贾珠去后,她在家拉扯着一个孩子,这情景何尝不类贾四儿? 再想到那少年不大孩子,动静举止,就已如小大人般,却是不由想起了兰儿,也不知长大后能否为她支撑起一片天地。 王熙凤道:“年前才没了老子娘,命苦的紧,她娘一心想让进学,但这贾珩最喜舞刀弄枪,现在和蓉哥儿身旁充作常随使唤,混口饭吃。” 因为,蓉大爷常和贾琏在一起厮混,又常往王熙凤屋中串儿门,王熙风对贾蓉的身边人也有几分熟悉。 李纨心头泛起一抹疑惑,不爱读书,可临得那一手好字,这就让人称奇了。 不过少妇原也不是忧切旁人,攀藤缠幔的性子,笑道:“若无他事,我就先回去了,这会子,兰儿该下学了呢。” 王熙风笑了笑,目送李纨离去。 …… …… “珩大爷在家吗?” 贾珩正要回屋,忽地听到外间一声呼唤,抬眸看去,就见来人穿着常随短打绸衫,身量不高,斜眼看人,低眉顺眼模样。 “蓉大爷听说你大好了,今日去戏园子吃酒听曲,跟前缺个人伺候着,点名让你过去呢。”那小厮开口说道。 贾珩拧了拧眉,回忆起前身和贾蓉的交集。 贾蓉年方十六,往日最喜飞鹰走狗,寻花问柳,有时与京都权贵子弟发生口角冲突,常有殴斗之事发生。 而他因少时与表兄厮混,习些拳脚功夫,在贾蓉身旁,常有照应之举。 再加上,前身自从母亲去后,家中钱粮拮据,想入宁国府谋个差事,所以才在贾蓉身前大献殷勤。 说来,前身之所以魂归幽冥,为他所夺,也是因为此情。 如果按《红楼梦》原着的历史脉络,他最后是要在贾府谋了个二等差事的,在贾蓉之妻秦氏亡故时,露过一脸的。 不过,此刻贾蓉还未娶亲,其与营膳司郎中秦业之家的婚事还未定下。 “秦可卿……漫言不孝皆荣出,造衅开端始在宁,秦可卿这等绝世尤物,一入贾府,未来贾府之败亡就进入了倒计时。” 《红楼梦》原书记载,秦可卿死时,贾蓉二十岁,而冷子兴——这位周瑞家的姑爷,在演说荣国府时,贾蓉才十六岁。 “珩大爷……”小厮见贾珩出神,就是唤道。 贾珩就有些不想去,他受伤躺在床上这十来天,贾蓉连探望都没探望,却是见他前即日大好了,在宁荣街溜达,这才想起来使唤人。 念及此处,就道:“我二日,身子还有些不大爽利,大夫说不能饮酒,等过几日再过去。” 那小厮道:“那既是这般,我就先回话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送小厮远去。 庆芳园 贾蓉、贾琏围坐在厢房一方圆形桌子前中,时已入秋,有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二人皆着了棉衫,风流倜傥,一派儒雅风流模样。 贾琏一身蓝白色绸衫,面如傅粉,浓眉之下,一双桃花眼眸自有多情流转,掌中拿了一个酒盅,抿了一口,笑道:“蓉哥儿,亲事说的如何了?” 贾蓉拿起一个果子往嘴里塞着,心不在焉道:“现在敲定了几家,还在说着呢。” “你啊,怎么怏怏不乐的,怎么,怕成亲之后,被管束着,不能出来玩儿?”贾琏猜到贾蓉的心思,笑道:“你看你二叔我,成了亲又如何?还不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贾蓉不好揭破贾琏的底细,憋着笑道:“二叔所言是理。” “怎么不信?我在家中可是说一不二。”贾琏见贾蓉表情古怪,脸色也有些挂不住,板起面孔,以长辈的口吻教训,道:“早些成亲也是好事,你也不小了,天天在都中厮混也不像样,前日怎么回事儿,怎么听说你族中贾老四家中的独苗儿,被人开了瓢。” “哎,就是和礼部侍郎家的粱公子,争一个花魁,那帮狗娘肏的,从后面偷袭我,贾珩在一旁拉了下,就挨了一记。”贾蓉提及此事,仍有些愤愤不平。 “那花魁模样俊不?”贾琏似笑非笑问道,对贾蓉也好,贾珩也罢,显然并不怎么关注。 “二叔,我哪见得着?还不是被那礼部侍郎粱元招了入幕之宾。”贾蓉脸一下子垮下来。 “得罪了礼部侍郎家的公子,珍大哥还不将你腿打断。”贾琏打趣道。 贾蓉脸顿时苦了起来。 “好了,不说这些,待珍大哥打你,你到时只管过来寻我就是。”贾琏见贾蓉这副苦涩样,心头方惬意了一些,转而又温言宽慰。 贾蓉方转忧为喜,笑道:“二叔,冯紫英约了明天一起秋猎,二叔去不去?” 贾琏摆了摆手,笑骂道:“我才不玩儿这些,我看你是存心拿二叔我取笑。” 开国勋亲一辈,四王八公,历经近百年,其后辈子弟多不称器,疏于战阵,几为纨绔膏粱。 “不过,我倒是听前个大老爷说,听说舅老爷,将要大用了呢。”贾琏笑了笑,说道。 王子腾是他妻子王熙凤的娘家,贾史王薛四家同气连枝,如舅老爷大用,他在京都之中,也能多个依仗。 此刻贾琏和凤姐成婚不久,正是如胶似漆,恩爱两不疑的蜜月之期。 叔侄两个说笑着,不多时,一个仆人抽空插话,说道:“蓉大爷,冯家大爷来了。” “二叔,冯紫英过来了,我去迎迎。”说着,贾蓉就是起身,向着外间而去。 第三章 此身亲朋 待仆人远去,贾珩这边在屋中,换了一身短打,取了一把宝剑,来庭院中,练起武艺来,前世在观中借读道藏,跟着祖父的一位忘年交,学习武艺,那人传了他拳脚功夫和兵器,其中就有一百零八路乾罡剑以及六合刀,后来从了军,又学了一些军中的格斗擒拿之术,等闲七八人,近不得身。 贾珩手提长剑,拉开架势,热了热身。 不得不说,这身子骨打熬的不错,也省了他不少功夫。 噌…… 长剑出鞘,寒光飒然,剑鸣如水龙之吟,清越激荡,搅动的剑风,卷起庭院中树叶飞起。 身如轻燕,回身一刺,庭院中的婴儿手臂粗细的毛竹,被一剑刺中,剑没及柄,颤鸣不停。 “好剑法!” 就听到得鼓掌之声传来,声音浑厚、粗犷。 贾珩面色顿了下,抬眸去看来人,见说话之人是国字脸,颌下蓄着胡须的青年,头戴黑色冠帽,脸上有着一道浅浅刀疤,笑道:“原来是蔡兄。” 来者二人,左边之人年岁十六左右,是贾珩表哥,名为董迁,在五城兵马司为小校,另外一位则是蔡权,是乳母蔡氏的内侄,现今为禁军京营的小军官。 陈汉国初效唐宋之制,及太宗时,又仿明制,于大汉神京设十二团营,以四王八公十二侯中的十二侯分掌兵权。 又在地方行省一级设都司,代兵部司掌卫所之军,这在国初是考虑到尽快平复朱明被灭后的乱局,部分承接了朱明一世的体制,为解决号令不一之事,又在军中杂糅唐制节度使之职。 故而造成地方守备与节度使并行,京营名义长官也为京营节度使。 蔡权笑道:“大郎,这身武艺纵然在军中,也能数一数二了。” 这时,蔡氏就道:“去去,一天天就知道胡说,大郎是要读书科举为官作宰的,去作丘八作甚?” “姑母这话说的,丘八怎么了?也一样是是天子皇粮,为朝廷效力嘛。”蔡权笑了笑,朗声说道。 蔡氏瞪了自家侄子一眼,道:“董姑娘走时,可说过的,要让哥儿读个进士出来,你再底下煽风点火的,我可不依你。” 这边厢,贾珩就引着蔡权和董迁进屋说话,有丫鬟桂香倒了茶,贾珩笑道:“两位兄长,今儿怎么这么得闲,过来看我?” “这不是听你表兄说,你受了伤,就过来看看,身子可大好了吧,方才这么一见,倒是大好了。”蔡权关切说道。 贾珩道:“劳蔡兄挂念,只是一些皮外伤,将养几天,也就无碍了。” 董迁笑道:“也不是哥哥说你,和那贾蓉每日厮混,还不若在军中谋个差事,也不辱没了兄弟一身武艺。” 蔡权也是附和道:“是啊,兄弟,这年景一天比一天难过,总要寻个营生才好,方今九边正是用人之时,以贤弟的胆识、能为,将来混个差事,出人头地,再讨上一房媳妇,封妻荫子,岂不美哉?” 他之所以撺掇着贾珩从军,也有一点儿私心,贾家子弟从军在他手下为小校,怎么的也要受贾家在军中残余旧部的瞩目,哪怕资源漏得一星半点,也够他仕途之上受用不尽。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去军中为一小卒,刀枪拼杀,重现先荣宁二公之荣光,也是珩平生所愿,然而……” 他读国史,知九边也是效前明而设,经太祖太宗两代皇帝奋武扬威,勉强将草原之胡患阻挡于九边镇外。 然后百年倏过,随着国朝承平日久,文恬武嬉,九边之外的草原部族渐渐恢复过来元气,此消彼长之下,关外之地逐渐失守,几十年前,辽东更是崛起了女真人,建立大金朝,每到秋高马肥,就会领兵犯边。 “不瞒蔡兄,弟意由科举入仕。” 国朝承平日久,文官集团膨胀,已有以文御武之相,尤其今上,虽自即位以来,雄心壮志,想要平定边患以及流寇之乱,内阁都换了两茬儿,但对文臣借重,仍不减分毫。 想那贾雨村同样是文人出身,最后得贾家之助,竟得授兵部大司马(尚书)之职,就是沾了两榜进士这块儿金字招牌的光。 蔡权惊讶道:“科举属实正途,不意贾兄真有如此之志?” 董迁也面色动容道:“表弟不是平日最厌烦读书的嘛?今日如何竟开了窍?” 刚才就觉得自家这表弟,是愈发变了样子,气质沉静了许多。 贾珩淡淡一笑,说道:“说来,还是前日被梁侍郎公子那一棍给敲醒了,大丈夫立身于世,还是得多读书才是,读书明理,否则在那等公子哥眼中,我等赳赳武夫,也不过是不值一看的小人物罢了。” “贾兄,这话倒是不错,如那关云长,也是手拿春秋不离手,粗通大义,俺老蔡虽不喜那酸文假醋的穷酸秀才,但也爱听那说书讲古。”蔡权颔首笑着说,目中就有几分异色涌动。 心道,这贾家大郎,原以为只是有几分蛮力,不想还有这等见识? 众人正在说着话,贾珩道:“还要请教蔡大哥,哪里有良驹贩卖?” 读书科举也罢,武艺也是不能落下。 蔡权道:“马市上就有,不过皆是劣马,要寻宝驹,恐怕要费一番心思,怎么兄弟要学骑射?” 董迁笑道:“表弟若是学骑射,我有位师父,算是骑射高手,倒是可以教你。”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最近的确打算学,不知表兄,那位高手现在何处?若是拜师,需要准备多少束修?” 董迁笑道:“那位高手,名唤谢再义,原是军中百户,因酒后误事,开罪了上司,现在只在城门做守门校尉,你若是想学,多准备些酒肉就是了。” 所谓城门校尉,其实就是普通军卒,这是被一撸到底。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去看看,顺道也好买几本书。” 众人说着,贾珩就和蔡氏说了一声,随着董迁和蔡权向着外间去了。 …… …… 大汉之神京,人烟阜胜,街道喧哗,贾珩先买了一些酒菜,然后穿过荣宁街,就向着城门而去。 神京都城,安化门,近午时分,贾珩终于在挨着安化门的一座破旧宅院中,见到了董迁口中的谢百户。 谢百户蹲坐在天井院中的石墩子上,拿着破布在擦着一把刀,范阳笠的头盔在一旁随意放着,斜眼打量了董迁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在蔡权和贾珩身上,暗道,军中之人还有一个小娃娃,就是皱眉道:“这般兴师动众的,有事儿?” 董迁道:“谢哥,来看看你。” “非年非节的,老子有什么好看的?”谢再义冷哼一声,抬眼打量了一眼几人手中提着的礼盒以及酒菜,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说吧,什么事?” 董迁嘿嘿笑道:“确有一桩事儿,要烦劳谢哥。” 贾珩这时,接过话头,上前抱拳道:“听闻谢兄擅于骑射,在下贾珩,宁国公之后,想随着谢兄学习骑射之艺。” 谢百户冷笑了声,道:“宁国公的后人?倒是没看出来,你贾家寻什么样的武师没有,怎么偏偏寻老子消遣?” 说着,就打量了一眼贾珩,见其衣衫简素,已猜测出了七八分缘故。 恐怕已经是宁国府的远支。 第四章 乱世? 贾珩也不恼,淡淡一笑,说道:“先辈荣光已远,某虽不才,也愿追逐先辈之脚步,听说谢兄在箭术一道上颇有独到之处,谢兄若不弃,可在箭术之上指点在下一二,倘若有所进益,必感佩谢兄之教诲。” 谢百户想了下,嘿然一笑道:“这把刀,拿着,看到那边的木桩子了?若是劈砍得开,老子就将箭术倾囊而授,若是劈不开,也别说俺老谢不讲情面。” 说着,将刀递将过去。 蔡权低声道:“董老弟,不是说容易……怎么还考较上了。” 董迁皱眉道:“我也不知,先看看吧。” 贾珩轻掂着手中的雁翎刀,这把刀大约有二十斤左右,如非前身打熬了一些力气,恐怕提起来都费劲。 挥舞了下,挽了个刀花。 只是一下,谢百户就是眯了眯眼,暗暗称奇,这宁荣二国公的后人,早已不堪大用,没想到还有这等人物? 贾珩并作两步,提刀跳斩,就见刀光如虹,向着木桩劈去。 “咔嚓!” 海碗粗细的木桩,被从中斩断,断面如镜,光可鉴人。 “真是一口好刀!” 贾珩脱口赞道,只觉胳膊发酸,这是他时常用剑,而少用刀之故,二者的发力方式还有许多不同。 谢百户站起身,笑道:“好本事,俺老谢倒是看走了眼。” 董迁笑道:“谢哥,你可别小瞧我这贾兄弟,方才在家中见他练剑,剑光如虹,风雨不透。” 谢百户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道:“这木桩是栎木所制,原较一般木桩就要难劈,贾兄一击而断,不简单,手上有功夫。” 不仅是力气,还有技巧,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蔡权也在一旁笑着暖着气氛,说道:“走,这都到晌午了,先去吃饭吧。” 贾珩点了点头,随着谢百户一同进入屋内。 谢百户住得是三间瓦房,屋内还有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三十岁模样,皮肤不太好,有着长期操劳的疲态,身旁还带着几个小孩儿。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儿,正眼珠骨碌碌地看着生人,目光落在蔡权和贾珩手中提着的礼盒,目光闪亮,身后还有两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打量着生人。 “去将这些酒温了来。”谢百户一进厢房,就先上了炕,对着一旁的婆娘吩咐着。 那女人应了一声,这边蔡权,贾珩将酒肉递将过去。 不多时,众人就饮酒叙话。 谢百户唏嘘道:“金人在北方何以年年掳掠,就是骑射废弛,遥想太祖之时,京营还能追亡逐北,这才多少年的功夫,军中还有多少人会骑射功夫?” 因为陈汉承明,自然也面临了如前明一样的问题,外有草原边患,内有地主阶级的土地兼并以及士绅为代言人的庞大文官集团。 贾珩沉吟道:“现在九边是什么个情形?” “还能是什么情形?东虏势大难制,蓟镇总兵龟缩不出,北平府常年被掠,边疆百姓苦不堪言。”谢百户面色愤愤说道。 贾珩面上现出一抹思索,红楼梦世界到了后面,无疑就是一方改朝换代的乱世,正如《好了歌》所言,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说的就是柳湘莲一干人,什么样的时代,才会让柳湘莲一干人去作强梁。 除却乱世,不作他想。 《红楼梦》中第一回有载,甄士隐家宅被烧一空,其去田庄避居,书中道:“偏值今年水旱不收,贼盗蜂起,官兵剿捕……” 五十三回更有记载,乌进孝禀告,“今年年成实在不好,从三月下雨,接连直到八月,竟没有一连晴过五日,九月里一场碗大的雹子……” 念及此处,贾珩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凛然。 莫非是晚明的小冰河时期? 若是这般,仅仅科举入仕,并不足以在这方世界安身立命,还是需得兵权在手,才能于此方世界活得滋润。 这边厢,几人说着话,那边热好的酒菜,摆上桌子,众人边说边叙着话,从军中见闻提到京中琐事。 一场酒会,宾主尽欢,直到午后未时方止。 贾珩和谢再义约好了时间来学骑射,扶着喝得脸颊酡红的董、蔡二人,相伴回家去了。 回来时,自是少了得被蔡氏一同埋冤,贾珩回到里屋睡觉,一直到黄昏时分,才方止。 准备了些热水,洗去了自身酒气,换了一身清洁衣衫。 正要来到书房就读,忽地看到蔡氏站在门槛处,似是欲言又止。 贾珩笑道:“蔡婶有话教我?” 蔡氏一家三口,他家虽贫寒,其实还有一二十亩地,由蔡氏的丈夫以及蔡兄一家三口耕种着。 蔡氏道:“婶子却有几句话要嘱托珩哥儿。” 说着,走进屋里。 贾珩笑了笑,提起一旁的茶壶,给蔡氏倒来一杯茶,转身给说道:“蔡婶儿,您喝茶。” 蔡氏坐在桌子上,笑道:“哥儿是愈发像个大人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罢了,蔡婶也算是看我长大的。” 蔡氏捧着茶,笑着感慨道:“若是姑娘还在,不定心里多慰贴呢。”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娘她操劳一辈子,也没跟着我父子享过一天福,哎……” 蔡氏就是沉默,片刻后,忽道:“姑娘就希望哥儿读书进学,临走之前,其实,给哥儿定了一门亲事。” 贾珩讶异道:“亲事?” 蔡氏道:“这是婚书,原是早定下来的。” 说着,从袖笼中取过一个木盒,梨花木的盒子做工精致,上面镂着凤凰花纹。 贾珩面色顿了下,伸手接过,打开,阅览着,面色不由凝重起来。 “秦业之女?秦可卿?”贾珩脸色就有几分古怪之意。 秦可卿不是要嫁给贾蓉吗? 也是,此刻的贾蓉年岁刚刚十六,应未娶亲才是。 “只是,以我如今之穷措大的身份,秦业说不得会退婚,我难道还要整个三年之约?”贾珩看着婚书,一时现出凝思。 当然,就算秦业应允下来,秦可卿这种绝色尤物,他若无一些本事,也根本保不住。 红颜祸水,并非虚言。 但让他置之不理,若是秦可卿如原着嫁给贾蓉,再被贾珍那老东西扒灰,好像又……挺膈应的。 “我下午时已让你叔采买一些礼物,明日,你去秦家和秦家人,商定一下婚期。”蔡氏道。 贾珩沉吟了下,道:“蔡婶,我们自家人知自家事,我家这般情况,他秦家多半是要反悔的,我们上门岂不是自讨没趣。” 蔡氏笑道:“哥儿有所不知,这是当年秦业应允过的,岂会反悔,哥儿明日只管去,那时自有计较。” 贾珩不知蔡氏为何如此笃定,不过见其神情期冀,暂且答应了下来。 第五章 秦可卿 翌日 清晨,贾珩起了个大早儿,洗漱而罢,简单用些早饭,自里间换了“昌皓”衣坊精制的衣物,这衣服拢共也就两套,基本算是贾珩唯一能拿出来的体面衣服了。 站在铜镜之前,看着身姿挺拔、眉宇英气的少年,贾珩叹了一口气,这相貌五官,基本就是他前世的古装扮相。 “世上绝无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自无两个完全一样的人,贾珩,苏珩,谁又能分的清楚呢?” “珩哥儿,该去秦家了。”就在这时,蔡氏笑语着上前,打断了贾珩的思绪。 贾珩点了点头,整容敛色。 在蔡氏的叮嘱下,贾珩装好婚书,在蔡氏丈夫李大柱的赶车下,向着大功坊而去。 马车之上,倒也备着一些简单的礼物。 秦家在大功坊花枝巷的靠街位置,青墙碧甍,窄窄的一个二重进小院,门前自无荣国府门前威武雄奇的石狮子,只是一个朴素的门楼。 秦业虽为营膳司郎中,但神京居、大不易,纵然是这般一个小小宅院,都耗费了秦业的半生积蓄。 “吁……”李大柱一拉缰绳,唤停了驴车,回头道:“珩哥儿,到了。” “多谢李叔。”贾珩道了一声谢。 李大柱是蔡氏之夫,属于典型的庄家汉子,为人木讷、朴实,平时也是不苟言笑。 李大柱“嗯”了一声,就去栓驴车。 贾珩就上前去扣动门环,整容敛色,想好说辞。 “来了,来了。” 就听得秦家宅院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伴随着一阵急促、密集的脚步声,黑油漆的门打开,现出一个荆钗布裙的中年妇人。 “这位公子,这是……”中年妇人打量了一眼贾珩。 贾珩拱了拱手,说道:“婶子,在下贾珩,有一事来拜见秦伯父。” “贾珩?”那中年妇人想了下,道:“可是荣宁街后廊的柳条胡同的贾大郎?” 贾珩嘴角抽了抽,暗道,贾大郎?他又不是武大郎…… 中年妇人笑道:“这两日,老爷还提起你呢,这边,院里请。” 说着,就要邀请贾珩进得院中。 忽地看到李大柱,手中还提着礼物,就道:“这来就来吧,还怎么好这般破费?” 贾珩从身后的李大柱手中接过礼品,笑了笑,清声道:“初登贵府,不好空手而来,区区薄礼,聊表寸心,不成敬意。” 中年妇人脸上笑意热切了了许多,道:“大郎太客气了。” 贾珩也不好纠正其称呼,只得忍着那一抹心头异样,提着礼物,入得院中。 将贾珩一行几人迎入花厅,那中年妇人就吩咐丫鬟奉上茶点。 从方才路上闲谈得知,贾珩也知,这中年妇人倒并非秦业的侍妾,而是在府中的管事嬷嬷。 那中年妇人才笑道:“老爷今天休沐,原本在家待着的,但早上说要去陶然居会客,我去让人唤一下老爷?” 贾珩面色顿了下,笑了笑道:“有劳。” 中年妇人就从廊檐下唤过来一个小厮,叮嘱两句,返身笑着说道:“贾大郎,多问一句,寻我家老爷是有什么事儿?” 贾珩沉吟道:“也没什么急事,只是此事,需得当着秦伯父的面才好说。” 中年妇人笑意吟吟,道:“纵贾大郎不说,老身也能猜着一二。” “哦?”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盏,目中有着几分“讶异”。 中年妇人笑了笑,说道:“老爷也说过了,说我家小姐已和贾家大郎定亲,想来就是这位贾公子了。” 想起昨夜秦业唉声叹气的模样,中年妇人心头闪过一念。 后院之中—— “姑娘,贾四家的那珩大爷来了。”一个丫鬟小跑进屋中,面带惊喜说道。 绣房之内,一个正当妙龄,体态婀娜,朱颜粉面的女子,娴静而坐在一面青铜之镜前,在丫鬟的侍奉下,贴着花钿。 铜镜之中,女子花容月貌,云堆翠髻,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清丽无端的脸颊上,白璧无瑕,梨腮胜雪。 “人在哪儿呢?”随着一阵酥软、娇媚的声音响起,秦可卿将螓首转将过来,看向丫鬟宝珠,一双熠熠闪烁的妙目之中,闪烁着好奇之色,依稀可见一缕动人的风情。 她听父亲说,她和贾家柳条胡同的珩大爷订了一门娃娃亲,对这位珩大爷,心中也是好奇的紧。 少女情怀总是诗,秦可卿年岁也不过二八,闺阁之中也难免会对未来的夫君产生一些梦中的期望。 “姑娘,就在花厅和嬷嬷说话呢。”宝珠笑着说道。 秦可卿眉眼低垂,脸颊浮上一抹淡淡的胭脂,道:“我去看看。” 瑞珠连忙起身,拉过秦可卿的藕臂,面有难色说道:“哎呦呦,我的好姑娘,这如何使得,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 “好妹妹,我站在帘子后远远看一眼就是。”秦可卿嫣然一笑,轻声说道。 瑞珠见此,道:“那我和姑娘一起去。” 秦业虽为营膳司郎中这样的小官,平日虽疏于对家中一双子女的管教,但在男女大防的问题上,还是对内宅的丫鬟有着叮嘱的。 秦可卿点了点头,带着丫鬟向着前院行去。 贾珩这时与中年妇人吴嬷嬷叙着话,不知不觉就有一盏茶的功夫,但仍不见秦业返回,心头生出一股疑惑同时,考虑是不是起身告辞。 忽地,心头所感,就觉得有人于暗中窥伺。 这是一种前世习武对目光注视的敏锐直觉,心头这般想着,端起茶盏,道:“吴婶,听说贵府有一位秦钟小郎君,怎么未见?” 吴嬷嬷笑道:“钟儿去上学了,怎么,珩大爷也听过我家钟二爷的名字?” 贾珩趁势偏转到过头,抬眸看向吴嬷嬷身后的帘子,正好对上一双多情妩媚的眸子,然而四目相碰,那双柔媚如水的眸子,宛若受惊的小鹿一般,收回目光,帘子轻晃。 贾珩沉吟了下,笑了笑,说道:“听街坊说,秦钟兄弟,一表人才,天资聪颖,小小年纪已有清逸超凡之姿。” 这自是恭维之语,吴嬷嬷自不会当真,因此笑道:“珩大爷过誉了。” 吴嬷嬷是秦钟和秦可卿的乳母,受贾珩之夸赞,自是与有荣焉。 帘后,秦可卿走至回廊之中,眼前还回想到那一双沉静、幽邃的眸子。 有道是,眼睛是心灵之窗,方才虽仅仅是对视一瞬,但不知为何,却像是印在眼前一般。 “姑娘,这位珩大爷……”宝珠低声问道。 秦可卿点了点头,眉眼低垂,脸颊不知何时,已现滚烫,说道:“看着……还行。” 这时代,婚姻大事,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可卿原本担心碰到一粗鲁、蠢笨的男子,辱没了她。 但见那少年相貌堂堂,如芝兰玉树,气度沉凝,心头一抹担忧渐去。 第六章 此事可有为难之处? 陶然居 这座茶楼矗立在大汉神京的繁华地界,此刻二楼之上,正有几人对坐叙话。 “未知大人着人召下官,有何要事?”秦业是是个年过半百,头发灰白的老者,面色谦卑地看着对面的贾珍,开口就是以下官相称。 贾珍承袭宁国公的爵位,虽经历次减等,但如今还承继着三等爵威烈将军,比起秦业的工部营膳司郎中的五品,品阶要高上许多,更不用说还有贾族一族族长的特殊身份,秦业面对贾珍,自然不敢造次。 贾珍年纪四十出头,一身浅绿色官袍,头戴黑色无纱黑帽,面皮白净,鼻子下蓄着胡须,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把玩着,面上挂着一抹笑意,笑呵呵道:“秦老大人客气了,秦老大人和我贾家也算是世交了,确有一事想与秦老大人商议,犬子贾蓉,已到议婚之龄,我闻秦郎中膝下有一女,品容上佳,宜室宜家,故而厚颜,代小儿向秦郎中求亲。” 贾珍说着,凹陷的眼窝中,浑浊的眸子里仿若现出那一张如花霰娇媚,楚楚多情的美人来。 还是中秋节前夕,他至大安寺游玩,当初碰到了,后来多番打听,才知原是来进香还愿的秦氏姐弟,其父是工部营膳司郎中,正五品。 “下官……”秦业面上神色就有些踌躇之色,道:“不瞒贾大人,小女已订了亲事,如何一女还能许两家?” 贾珍皱了皱眉,面色微变,急声道:“订了亲事?不知是哪家的年轻公子?” 秦业沉吟了下,有心不告知以实情,但对着贾珍的审视目光,道:“说来,还是贾族中人。” “哦?”贾珍面色微顿,目光一亮,诧异道:“哪一房的公子,我为何不知?” 贾珍为贾家族长,他却是不知两府之中,有着什么适龄男子娶亲,宝玉还小,贾琏年前才娶的亲,如是寻常族人定好亲事…… 贾珍目光闪了闪,心下一松,如果是贾家在京族人订好的亲事,他身为族长,左右使些银子,威逼利诱一番就是,料那人也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秦业顿了下,迟疑道:“是后街柳条儿胡同的贾四家,小名珩哥儿,在出生不久时,就定下的娃娃亲,已换过婚书。” 说到最后,秦业心头就是一叹,当年他还只是工部一小吏,因受得贾四儿夫妻的恩惠,就定了一门娃娃亲。 但时过境迁,原本门当户对的亲事,此刻多少有些……可让他开口悔婚,也决然做不出这等没脸的事来。 贾珍拧了拧眉,问着一旁的赖升,道:“后街的贾四儿?可是那个十年前,因酒后跌入塘子里淹死的贾四儿?” “老爷好记性,这贾四儿当初包了庄子上一块儿鱼塘。”赖升笑着说道:“这贾四儿,说来,也算是我们东府里的一支了,当初横死,老爷还让公府中支了银子呢,这位珩大爷平日和蓉哥儿也常在一起厮混呢。” 贾珍放下酒盅,缕了缕一撮小胡子,笑道:“既是如此,倒也不是外人,让人给他五十两银子,再在外面铺子中,留个差事,让他退了这门婚事就是。” 赖升笑呵呵道:“老爷慈悲,这位珩大爷的母亲,年前也病故了,家里日子过的也紧巴巴的,若老爷给他个差事,不定多高兴呢。” 贾珍笑了笑,摆了摆手,道:“终究是我贾族晚辈,我为贾家族长,照应也是应有之义,是吧,秦老大人。” 说着,将一双意有所指的目光,看向秦业,给予适当的压迫。 “这……”秦业沉吟了下,一时沉吟不语。 贾珍倒也不愿逼迫过甚,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酒盅,抿了一口,试探问道:“既是这样,这门亲事?” 秦业心头犯难,正讷讷不知何以对之时,忽地,就听到楼梯处传来声音,“老爷,家里来了亲戚,吴嬷嬷让您回去呢。” 秦业闻言,心下一松,抬眸看向贾珍,拱手道:贾大人,下官家中还有事,至于亲事,容下官回去思量思量如何?” 贾珍面色就有不虞之色显露,但也不好强留,笑了笑,道:“那我静候秦老大人的佳音,老大人慢走。” 待秦业随着仆人下了陶然居,贾珍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敛去,掌中折扇“刷”地在掌中展开,轻轻在掌中拍打着扇子,面色阴晴不定,目中若有所思。 “老爷,要不要现在派人去贾四儿家?”赖升上前,小声问道。 贾珍顿了扇子,笑了笑道:“先不忙,让人唤蓉哥儿来。” 他身为宁国长房,贾族族长,这些事情还是要注意一些风评,尽量办得滴水不漏一些,料那贾珩也不敢违逆于他。 秦业出了陶然居,边向家走,路上就问着仆人,道:“哪个亲戚来了?” 仆人道:“老爷,是宁荣街柳条胡同的贾珩。” 秦业面色一变,心道,怎么会这般巧。 “有没有说什么事儿?”秦业问道。 仆人道:“也没说什么,只是说过来拜访老爷。” 秦业面上现出一抹苦涩,拜访?那少年已近十五岁,多半是来求亲完婚的,这可如何是好? 神京城中,贾家一门两国公,家势鼎盛,于朝中更是树大根深,别看刚刚那贾珍说的客气,若是拂了其面子,祸福难料啊。 但,他若是弃贾族寒门而将小女许配给宁国府,这嫌贫爱富的名声,一旦传扬出去…… 秦业此刻心头涌起一股苦涩,想了想,觉得还是回去见过那贾珩再说,先看看来意,就这般行了两刻钟,返回家中。 花厅之中,贾珩正与吴嬷嬷随意闲聊着,茶都吃了二盏,见始终不得秦业回返,虽心头疑惑,但面色不显。 方才,他已见过秦可卿,当真是明媚动人,丽色天成,红颜祸水,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女子。 “老爷回来了。”就在这时,廊檐下的仆人喊道。 贾珩徇声而望,见一头发灰白,身穿常衫的老者,四平八稳步入花厅,连忙起身,拱手一礼道:“贾珩见过世伯。” “是贤侄啊。”秦业打量了一眼贾珩,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贾珩,见其一身士子青衫,眉宇英气逼人,心头也暗暗道了一声。 原本以为是出身贾家旁枝,出身寒微,会有自卑自贱之色,不意竟是一表人才,此事愈发难办了。 二人再次落座,有丫鬟换了一壶新茶,秦业与对面少年寒暄几句,与之交谈,见其对答如流,神态从容。 贾珩就拿出婚书,道:“不瞒世伯,家慈在时,唯一之念就是看小侄成家立业,而今小侄正当适龄,特来求访世伯,已完婚事。” 秦业沉吟了下,觉得还是不让宁国府提亲一事道明才好,如果贾家有法使贾珩退婚,他或许也…… 相比宁国府的正牌公子,旁支无疑是多有不及的。 这也是人之常情。 秦业道:“贤侄,当年定婚之事,自当践行,只是小女时常说要在家中再陪老夫二年,贤侄不若先将这婚书收好,再缓二年如何?” 贾珩笑了笑,道:“秦世伯,此事可有为难之处?” 方才进门之时,见这位秦世伯眉眼间藏有一抹忧愁之色,尤其在看到自己时,那忧愁之色更盛三分。 前世他在西南边防稽查,面对形形色色的入境者,早已学了一套察颜观色的方法。 第七章 千古艰难唯一死 秦府 秦业迎着贾珩的目光注视,长叹了一口气,道:“贤侄有所不知……” 秦业终究不是那等依仗权势就翻脸无情的无耻之徒,就将刚刚见过贾珍的经过说来,当然如果贾珩知难而退,他也正好问心无愧。 秦业如此的心思,正是处在这般一种左右摇摆的复杂情景上。 贾珩沉吟半晌,自是察觉到秦业心头的纠结和矛盾,就问道:“秦世伯,我和令嫒婚书已定,秦世伯难道要悔婚不成?” 秦业面露苦笑,道:“老夫自是不会悔婚,只是此事毕竟牵涉到贵府族长,贤侄回去之后,难保不会再起波折啊。” 贾珩道:“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宁国府虽势大,但说破天去,也逃不过一个理字,况我也是贾族中人。” 但事实上,贾珍百分之百要胡来。 红楼梦原着多次提到贾府干涉,从王熙凤弄权铁槛寺,借长安节度之手,参与长安府尊和长安守备亲事之争,再到贾琏偷取尤二姨,凤姐对苦主张华的迫害,可以说,贾府这种事情干的不是一件两件。 当然,他好在还姓贾,若事情闹大,他或可以寻贾母这位两府里辈分最高的老太太评理。 但能不能见到贾母,又在两可之间。 所以,此事需要提前防备。 他向来谋而后动。 若还未见秦可卿也就罢了,方才既已见得秦可卿,这要是一步退却,他岂不是成了被牛头人的苦主? 既存此念,贾珩目中现出坚定,沉声道:“秦世伯放心,宁国府那边,我会想办法周旋,世伯,我和令嫒的婚事,还请尽快议定下婚期,否则,贾府说不得还会再使手段。” 如是迎娶秦可卿,贾珍再想从中作梗,就要难上许多了。 秦业迟疑道:“贤侄,这太过仓促了吧。” 贾珩沉吟了下,正要劝说秦业,忽听得一声柔媚、酥软的声音,“爹爹……” 帘子之后,倩影微动,现出一女来。 秦可卿在帘后听了半晌,闻听宁国府族长将代子提亲,就是脸色一变, “你,如何出来了?”秦业脸色微变,这时代虽男女大防虽未如,但一未出阁女子,见于外男,还是有着几分不太妥当。 但秦业家终究是小门小户,倒也没有那么多讲究。 “爹爹,方才之事,女儿已听了大半,既婚约早定,岂可轻易失信于人,纵有不妥之处,也是女儿之命了。”秦可卿看向秦业,清声说道。 见这一幕,贾珩也不由面色动容,他确是没想到,秦可卿竟能说出这番言语来。 也是,既能悬梁于天香楼,若无一分烈气,似乎也说不过去。 要知道,千古艰难唯一死,纵然是死,其实也是需要一定勇气的。 见秦可卿出来劝说,秦业苍老面容上现出无奈,终究长叹了一口气。 这位在工部蹉跎半辈子,性情本就绵软,否则也不会如此左右摇摆,若是拒绝贾珍,在陶然居就可开口言辞拒绝,贾珍还能强逼不成? 若要悔婚,就可直接作恶人,打发了贾珩。 但前者畏惧贾珍权势,后者又不想做恶人,同时担心贾珩来闹,于是两相为难,踯躅犹疑。 秦可卿显然是知道自家父亲性子的。 秦业面色变幻了下,说道:“罢了,罢了,婚约既定,岂可失信于人?宝珠,将姑娘带回去,这就见外男,成什么样子。” 宝珠从一旁走过来,拉了下秦可卿的衣袖,小声道:“姑娘,先回去罢。” 秦可卿也反应过来,就羞红了面颊,方才也不知为何,心头一急,就走将出来,但此刻才知方才是多么逾矩。 偷瞧了一眼那沉静依旧,气质清逸的少年,见其目光温煦地冲自己微微颔首,心跳加快几分,樱唇翕动了下,还未说什么,就被宝珠拉着进了内宅。 “小女不知礼数,贤侄见笑了。”秦业叹了一口气,面色苦闷道。 贾珩面色一肃,说道:“哪里,令嫒重然诺,尚节义,当真是奇女子也。” 比起宁国府,他出身宁国旁支,家境清寒,秦可卿还能履诺,这就显得尤为可贵了。 尤其挺身而出,更是让人感佩。 秦可卿如此,他又岂能退缩? 听贾珩赞誉之语,秦业笑了笑,看向贾珩,道:“只是贤侄,要如何应对贾家?” 贾珩道:“贾珍虽为宁国之长,但我同为贾家一脉,其能行之策,左右越不过威逼利诱,若是闹大,我会先求荣国府的老太太,若事仍不谐,左右不过一场官司罢了。” 这时代,退婚就是这样,贾珍虽为宁国长房,但也并非一手遮天,真要逼得他一纸诉状告到官府,贾家也要头疼。 不过,以他估计,真的求到贾母那里,此事就此打住了。 秦业性情绵软,闻言,面带苦色,说道:“这……岂不是闹得满城风雨?” 贾珩叹了一口气,他自是理解秦业这种心态,但如今的他还真的没有多少筹码对抗贾家,说道:“秦世伯,那不过是最坏打算,贾珍虽强势跋扈,但若连族人姻缘都抢夺,西府的老太太一向是怜贫惜弱,岂会容他?” 秦业叹了一口气,道:“只得如此了,只是贤侄凡事三思而行,还是谨慎、周全为要。” 贾珩道:“世伯放心,珩醒得利害。” 秦业虽觉得不太妥当,不过眼下也无法,还是与贾珩商定了婚期,待下个月的十五完婚。 待贾珩一走,秦业又是一阵唉声叹气,回到后院,看着秦可卿,道:“此事恐怕还有波折。” 秦可卿轻声道:“爹,既已经答应了人家,怎好轻易改口反悔?我看这贾公子也是个心志高的,你方才听他之言,也是刚直不屈的性子,若是说不好,恐还多生事端。” 秦业抬头,看向秦可卿,摇头道:“只是他家……比起宁国府来,苦了你了。” 秦可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女儿也不是那贪慕富贵之人,再说宁国府那等钟鸣鼎食之家,咱们家小门小户的,也不好高攀,女儿既已许了人,若中途反悔,纵是嫁到宁国府,也要被人指指点点呢。” 秦业叹了一口气,默然不语。 贾珩出了秦家,脸色犹自明晦不定,他岂看不出秦业心理的纠结,至于秦可卿什么心思,他一时也拿捏不住,女儿家的心思原就难猜。 不过,此女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若非如此,也不会入了贾母的眼,得其不住口的夸赞。 “娶亲还需一笔银子,同时,需得尽快考取功名,否则,哪怕将秦可卿娶回家,也保不住。”贾珩突然就生出一股紧迫感。 一路无话,心事重重地回到贾宅,刚一进入屋中,蔡氏自是问着经过,贾珩如实相告。 蔡氏道:“珩哥儿,此事你做得不错,若那宁国府敢胡来,我就去求问荣国府的老太太去。” 贾珩道:“婚事与秦家已经议定,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完婚,以防变数。” 只要秦可卿过门,贾珍才会偃旗息鼓,至于再有谋算,就只能见招拆招了。 蔡氏笑道:“哥儿不必担心银钱耗费,你成家立业,姑娘在时也留了几百两银子,完亲事是够用得了。” 贾珩感激道:“有劳蔡婶操持了。” 第八章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陶然居 已是午时,贾珍着人点了一桌菜,手中拿着酒盅,唤了几个唱曲的伶妓,等待着贾蓉。 “老爷,蓉哥儿来了。”赖升引领着贾蓉,来到包厢。 “爹。”贾蓉进得包厢,开口唤了一声。 “嗯……”贾珍鼻子中发出长音,朝正在唱曲的伶妓挥了挥手,道:“去那玩耍了?” 贾蓉脸上堆着笑,道:“和冯家和陈家的几个朋友到西郊打猎去了,这才回来,可巧怕碰到您让人唤我,一刻不敢耽搁。” “混账的东西!”贾珍将酒盅狠狠放在桌案上,训斥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惯会一些狐朋狗友,飞鹰走狗,一天天不收个心,哪里有一点我贾家长房玄孙的样子!” 贾蓉吓得一哆嗦,垂下脑袋,讷讷不敢应,斜眼偷瞧了一眼贾珍,见其只是训斥一番,没有着人动手,心下才松了口气。 贾珍骂了一通,道:“你也年龄不小了,需得寻个亲事,为父看中了……工部营膳司郎中秦业家的姑娘,品容上佳,合为你良配。” 贾蓉眸中现出疑惑,静待其父下文。 “只是秦业家这姑娘,和后街柳条胡同的贾四儿,早定了婚约,听说你和那贾珩熟识,去给他五十两银子,让他悄摸摸退了这门亲事,不可声张。”贾珍吩咐道。 贾蓉道:“这……” “怎么,难办?”贾珍挑了挑眉,冷哼道。 贾蓉脸上挤出了笑容,道:“爹,好办是好办,那贾珩还巴结儿子呢,只是五十两,这贾珩他多半是不乐意,要是争执起来,儿子也不好办。” 贾珍冷哼一声,他岂不知这个儿子的鬼心思,不过,想起那秦家小姐的容貌、身段,心头就是一热,从袖笼中取出一张银票,道:“这是二百两,若还是办不成,仔细你的皮!” 贾蓉躬身,双手上前接了,笑道:“爹,您就听儿子的好信儿吧。” “赶紧滚!”贾珍骂了一句。 贾蓉这边,揣着银票,转身出了包厢,去往宁荣街的后廊去了。 且不说贾蓉去寻贾珩,却说贾珩回家之后,用罢午饭,换了一身武士劲装,就去往表兄董迁家借了一匹马,然后买了一些酒菜,向着安化门外的谢再义家赶去。 谢再义与他约好,在其五天一大休沐,三日一休沐之日,就在这空当,前往谢再义家,随其学骑射之术。 所谓骑射就是在高速疾驰的马上射箭,这哪怕是贾珩前世,在西南边防,都没有接触过。 毕竟,前世都是热兵器时代,对弓箭,并不怎么使用,再加之西南边防的地理环境,也没有机会学这些。 如果,只是单纯骑马,倒也无虞。 一进谢家,谢再义也是刚刚用着午饭,一见贾珩,很是高兴,笑道:“我还道贾兄弟,怎么早上没来?” 贾珩道:“上午去办了一些事。” 说着,将酒菜提给谢再义之妻。 二人简单用罢了饭菜,擦了擦嘴,谢再义在壁上,拿了两张弓并一壶箭,笑道:“贾老弟,我们往城外去练,那里开阔。” 贾珩应允下来,二骑就出了城,正是午后,秋日阳光柔和地照耀在大地之上,两骑策马行于旷原之间,行至一片蒿草丛深的荒原。 “贾老弟,你这骑术有功底啊。”谢再义见贾珩在马上身形灵巧,行止自如,出言夸赞道。 若是一个没有一点底子的,他想要从头教,就费了老劲,而若是有着骑术功底,他再从旁指点一段时间,假以时日,其必登堂入室。 贾珩道:“以前陪朋友随意练过,还要向谢兄请教。” 谢再义笑道:“其实,这骑射说难也不难,关键在于身、眼、手在马鞍上的协调,想来以贾老弟的底子,三个月应能练出来。” 而后,谢再义就向贾珩讲授骑射之要领,这一教就是两个时辰过去,直到夕阳西下,晚霞彤彤。 看着夕阳下的远山、林子,贾珩感慨道:“当真是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谢再义取了挂在马鞍上的牛皮袋,灌了一口酒,嘿嘿笑道:“老弟不像是个武夫,倒像是个文人。” 贾珩笑道:“纵古之名将,也有读书人,若为百人敌,自是不需,若帅师十万,为将略之才,则非知兵法,懂战策不可了。” 谢再义哈哈一笑,道:“老弟志向不小。” 贾珩也是一笑,道:“也不过随意感慨几句而已。” 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将弓收起,笑道:“谢兄,不若在山林中打些野味?” 谢再义笑道:“一会儿天就黑了,山林行路不平,走,回去喝酒。” 贾珩笑了笑,也没有坚持。 二骑向安化门驰去,就要入得城中,天刚刚擦黑,忽地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一个头戴汉阳斗笠的小校,策马扬鞭,向着城门而来。 “是蓟镇的八百里急递。”谢再义脸上轻松笑意敛去,沉声道。 贾珩凝重道:“这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谢再义恨恨道:“一到入秋,北面的鞑子就自关口,略河北等地,蓟镇总兵这是来向朝廷求援了。” 陈汉承明之后,同样在边境设置九边,不过与前明不同,辽东已失,陈汉边事已经全面转入防御,好在,陈汉汲取着前明于宋的教训,将都城设置在长安城,此地得山川之固,倒也不会京都一夕三惊。 返回谢宅,由谢再义之妻做好饭菜,贾谢二人就是边饮酒,边谈及边事。 “贾老弟,你是不知,北边的鞑子年年越境抢掠杀戮,蓟镇总兵唐宽,龟缩在城中,坐视北平府治下百姓被劫掠,实在是混账至极。”谢再义一边喝着酒,一边大骂着蓟镇总兵。 贾珩提起酒壶给谢再义斟了一杯酒,好奇道:“谢兄可和女真人对过阵?” 谢再义道:“怎么没对阵过,当初老子就是杀了七个鞑子,才升得这百户,兄弟,哥哥给你说,这鞑子和我们有什么两样,也是两个肩膀抗一个脑袋罢了,亏得那些总兵、参将老爷,嚷嚷着鞑子不过万,满万不可敌。” 贾珩面现沉吟,暗道,这和前世晚明所面临之局势,几乎一般无二了。 只是,陈汉将都城定于长安,比前明又强了一些,只是陕西之地……流寇之乱。 “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贾珩心念及此,不由悚然一惊。 《红楼梦》中甄士隐对好了歌的注解,当真是让人不寒而栗了。 “若贼寇起祸乱于内,关外之鞑虏犯境于外,趁陈汉势窘,而饮马黄河,席卷中原,这可不就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贾珩叹了一口气,他如今来到这方红楼世界,恐怕还真只又有一条路走了,尽快掌权用事,不使这汉家天下、华夏衣冠沉沦于鞑虏铁蹄之下。 “贾老弟,不说这些烦心之事,喝酒。”谢再义举起酒盅,冲贾珩示意。 贾珩笑了笑,也是举起酒盅,道:“国家大事,自有肉食者谋,我们还是喝酒吧。” “是这个理儿,哈哈。”谢再义哈哈一笑,举起酒盅一饮而尽,许是酒气上涌,眼圈就有些红,夹了一口菜。 贾珩见着这一幕,心头暗叹,这也是有故事的人呐。 一场酒,吃到酉时方罢,贾珩向着家中走去。 第九章 莫非是嫌少? 宁荣街,后街柳条儿胡同,带着一身酒气的贾珩,提着一只灯笼,穿过巷口,刚刚登上石阶,正要开门,就听得不远处的巷口有动静,徇声而望,几个灯笼摇晃而来。 “好兄弟,你可让哥哥等的好苦。” 贾蓉带着两个小厮从拐角走出,惊喜说道。 论起辈分来,贾珩是玉字辈,而贾蓉是草字辈,但贾珩前身长期跟着贾蓉胡混,巴结着贾蓉,故而,在平日里私下称呼就没个尊卑。 至于贾蓉缘何在此? 原来,贾蓉自拿着银子后,先在东街拐角处的翠红楼,点了当红头牌如烟姑娘唱曲,这一曲就听到了申时,见天擦黑,想起自家老子交代的事情,就开始往贾珩家来。 但一到贾珩家,从蔡氏口中得知,贾珩并不在家。 贾蓉转身又回到翠红楼,正好路上碰到贾珍派来催问他的小厮。 贾蓉心中害怕这般回去,若是自家老子察问起来,多半要好一顿打,就给小厮说贾珩不在家,然后带着另外一个小厮,在贾宅门前,坐等贾珩回来。 这一等,就从申正时分等到了酉正。 晚饭都随便对付了些,就一直门口等着。 贾珩抬眸看去,见一个熟悉的少年面孔,面如傅粉,五官俊秀,皮肤白皙,手中提着灯笼,满面堆笑地看着自己。 “原来是蓉哥儿。”贾珩目光凝了凝,淡淡道:“蓉哥儿怎么想起来到我这儿来了。” 自前身为贾蓉挨了一闷棍后,贾蓉连过来探望下都没有,更不要说拿出汤药费给予赔偿了,可以说,贾蓉对前身毫无恩义可言。 至于其来意,贾珩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多半是贾珍让其子过来给他“施压”来了。 贾蓉笑道:“好兄弟,听说你大好了,就过来看看你,昨天我让阿福唤你来庆芳园喝酒听戏,你怎么不过来?” 贾珩道:“那时伤刚好,头还晕晕沉沉,身子不爽利,如何吃得酒?” 贾蓉闻着贾珩身上的酒气,笑道:“看兄弟这酒气,想来已大好了,不若你我兄弟再一起去喝点儿?” 说着,就去拉贾珩的衣衫。 贾珩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将贾蓉拨开一旁,道:“蓉哥儿,有什么事赶紧说,这天色不早了,我还等着回去歇着呢。” “好兄弟,有一桩好事来寻你呢。”贾蓉笑道。 贾珩道:“什么事,蓉哥儿在这儿说就是。” 贾蓉目中就有不悦之色一闪而过,毕竟,贾珩身为宁国一枝儿,对他就多有巴结,现在却连家门都不让进,这是什么道理? 贾蓉笑道:“有件好事,要和兄弟商量,这不是我爹,与我定了一门亲事,就是工部营膳司郎中秦业家,但听说秦家小姐已定了婚书。” 贾珩摆了摆手,打断道:“既是定了亲,让珍大哥儿再为你另择佳人就是,如何还来找我做甚?” 许是从这声珍大哥听出了贾珩的态度,贾蓉脸上笑容一凝,道:“这不是我爹,已挑定了秦家,只要你答应退婚,这里一百两银子,算是补偿。” 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张百两银票,递给贾珩。 原本贾蓉只想拿出五十两来着,嗯,他去听曲,就是去换银票去了。 但见贾珩态度坚决,贾蓉只能拿出一张百两银票。 贾珩面色幽沉,忽地伸手,拍了拍贾蓉的肩头,冷笑道:“蓉哥儿,这银子你还是留着吧,退婚一事,休要再提。” “莫非是嫌少?”贾蓉面色一变,小声道。 贾珩道:“你纵使万两黄金,我贾珩又岂能失信于人!天色不早了,蓉哥儿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贾珩轻轻推了一下贾蓉的肩头。 贾蓉哎呦一声,向后踉跄了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灯笼落地,灯火映照在油头粉面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蓉大爷。”一旁的小厮连忙上前搀扶。 贾珩进了院中,将房门关上。 贾蓉提起灯笼,脸色变换着,心头恼怒,冲着门狠狠啐了一口,“穷措大,不识好歹的东西!” 说着,提着灯笼和小厮回话去了。 贾珩进入屋中,灯火倏地亮起,贾珩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站在窗前,望着头顶的一轮皎洁明月,思索着贾珍父子的事儿。 蔡氏道:“珩哥儿,门外刚刚和谁在说话” 贾珩道:“东府里的贾蓉,受了他老爹的指派,想让我退了秦家的亲。” 蔡氏脸色一变,惊声道:“珩哥儿没答应他吧。” 贾珩轻笑一声,道:“蔡婶说笑什么,怎么会答应他,他们东府横行无忌惯了,还以为能使几个银子,就能为所欲为,当真是想瞎了心。” 蔡氏面上爬上了一层忧色,忧心道:“东府是没个王法的,珩哥儿你要多加小心。” 贾珩点了点头,道:“嗯,我也正在想办法。” 蔡氏思量了下,提议道:“如果不行,要不要求一求西府里的老太太?” 贾珩看了一眼蔡氏,点了点头,道:“我原有此意。” 蔡氏道:“我和老太太跟前的鸳鸯姑娘还有些香火情,若事情真到了那一步,珩哥儿就去见见老太太,断不能让东府里坏了婚姻大事。”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猜测明日,那贾珍说不得唤人来寻我。” 他初来这红楼世界不久,还没来得及发育,就直面贾珍,可以打的牌就很少。 “还是需尽快谋个出身才是,不管是科举,还是从军,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否则只能任人欺凌。”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悬于中天,照耀在少年清隽的面庞上,将凝重的神情映照的分外真切。 …… …… 皇宫·大明宫 宫殿之内灯火通明,人影憧憧,澄莹如水的地板上,一个碎裂的瓷杯,反射着宫灯的烛火光芒。 太监在粱柱后,恭谨侍立,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殿中气氛凝结如兵,几乎冰冷到极致。 御案之后,崇平帝一身明黄色龙袍,其人四十出头,面容瘦削,头发已灰白相间,脸色铁青,冷笑道:“蓟镇屯兵八万,兵强马壮,却龟缩在城中,东虏不足两万人,就在眼皮底下,杀我百姓,掳掠财货,这唐宽尸位素餐,畏缩不出,斯是该杀!” 下方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杨国昌,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苍声道:“陛下,自辽东沦丧以来,东虏势大难制,一日愈盛一日,蓟镇当关外之首,孤掌难鸣,难将兵与东虏出城一争,唐宽帐下虽拥兵八万,但多为步卒,东虏虽少,则为精骑,彼等往来如风,倏而在南,倏而在北,唐宽纵有胆略,也只能依托城邑屯堡坚守。” 原本陈汉设蓟辽总督,但在二十多年前,辽东镇沦丧敌手,自此陈汉北疆全面转入防御之势。 这是陈汉与后金如今的局势。 崇平帝冷哼一声,显然知道此情,但心头怒火仍不减,因为这意味着整个大汉只能坐视东虏入河北府县烧掠一空。 这对心比天高的崇平帝来说,简直视之为奇耻大辱。 第十章 不识抬举的东西! 大明宫中—— “难不成,让朕坐视彼等鞑虏肆虐州县,屠杀朕治下子民!”崇平帝沉喝道。 内阁首辅杨国昌,沉吟了下,开口道:“彼等南下,所图者,不过为取些财货,最多旬月,自会引兵而返。” 这一句,相当于让这些强盗劫掠个够,从容而走。 崇平帝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引兵而返!只是你想做严嵩待敌自走,朕还不想做前明之嘉靖自焚奉天殿!” “老臣不敢!”杨国昌闻言,脸色剧变,连忙跪下请罪。 崇平帝冷冷看了一眼下方跪伏于地的杨国昌,面色阴沉,道:“兵部。” 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拱手道:“陛下,微臣在。” 这是一个四十出头,颌下蓄着胡须的中年官员,其人面对盛怒中崇平帝垂询,面色从容,不见慌乱。 “河北、山东诸卫,最快多久可整军北上相援?”崇平帝目光咄咄,看着兵部尚书李瓒,问道。 李瓒沉声道:“微臣已发函给河北提督康鸿及山东提督陆琪,河北敢战之兵有着十万,可就近而援,山东诸卫之兵,可抽调十万,恐需半月之期。” 国家兵制败坏,这二十万兵马能有多少实额,有多少战力,他也不敢保证,但若只是逐三万鞑子出山海关,兵力应是足够的。 “康鸿的十万兵马在保定府,驰援不难,朝夕可至……倒是山东卫所之兵不是有二十六万人,如何才出这么一点兵马?”崇平帝皱眉问道。 自辽东失守,陈汉除却在蓟镇屯驻重兵外,更于山东、河南、山西三省都司之上设提督军职,经略一省兵务,司掌备寇缉盗,时人尊称为经略使。 李瓒解释道:“近年来,山东十地九旱,尤其今夏数月不雨,赤地千里,田亩歉收,就有白莲教妖人趁势聚民为乱,彼等贼寇攻破县城,杀官造反,山东都司麾下各卫所,于各州县剿匪缉盗,可谓烽火四起,处处用兵,如今能抽调出十二万兵,已是陆琪左支右拙,苦心经营了。”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山东大旱赈灾,他是知道的,摆了摆手,说道:“此事先这般办吧。” 至于京中十二团营,都中一个人都没有提出提调京畿三辅之兵,没有近二十万精锐镇守,庙堂衮衮诸公睡觉都睡不踏实。 山东贼寇作乱,陕西又何尝不是?只是京畿三辅得重兵翼护,匪患随时可清剿,局势尚在掌控。 崇平帝看着跪着的内阁首辅杨国昌,心中的火气也渐消了大半,叹道:“杨爱卿也起来吧,地上凉。” “谢陛下。”杨国昌颤声说着,但一时没有起身,手持象牙玉笏,苍声道:“臣已近垂暮之年,自觉老迈昏庸,精力不济,于政事愈发不得力,上不能为君父分忧,下不能抚民镇边,臣请乞骸骨。” 崇平帝一时默然,须臾,开口道:“如今国事艰难,正当我君臣戮力同心,同舟共济之时,杨阁老岂忍弃朕而去?” 杨国昌留在朝堂,比起前任首辅,还能为国库弄到银子,用以边防、剿匪、备寇糜费,其一去,银子又从哪里来? 杨国昌再请,而老神在在、眼睑微垂,好似睡着的内阁次辅韩癀,整了整神色,看了一眼崇平帝,在一旁拉起杨国昌的胳膊,温声道:“阁老,陛下忧心边事,一时情切,阁老自责之情,我等皆知,然唯今国势艰难,须臾离不得阁老主持大局,阁老还要体谅陛下,顾全大局才是啊。” 杨国昌被韩癀扶起,然而听着韩癀“温言”,心头却一寒,看向上首脸色晦暗不明的崇平帝,颤声道:“国事唯艰,老臣纵是拼着这一把老骨头,也要为君父排忧解难。” 而在大明宫,大汉君臣为鞑虏犯边,紧急商议对策时—— 神京城,宁荣街,柳条儿胡同,贾珩刚刚洗去了一身酒气,换了一身常衫,在东窗下的宣纸上,勾勒着大汉南北一十三省的舆图。 “陈汉承朱明,自然接收了朱明的疆域,后来经国朝百年,辽东又崛起了建州女真,二十五年前夺辽东,建国号为金,自此陈汉全面转入战略防御期,边疆局势基本就是个大号的北宋,或比北宋好一些的是,国都定于长安,幽云未失。” 贾珩看着宣纸之上的地图,这是结合这二日谢再义与他提及的边关形势,绘制而出。 “前明圣人王守仁曾言,大明虽大,紧要之地,也不过四处,若四地失守,大明必亡,所谓四地,即宣大蓟辽。如今的陈汉已丢了辽东,只余蓟州一地,唯幸在于陈汉都城定于长安,纵鞑虏入关,尚可偏安蜀中,但结合着前世南明小朝廷,也不是太保险。” 自从和谢再义这二日闲聊后,再加上对此世史书的研读,贾珩几乎可以断定,这方红楼世界就处在一方乱世前夕。 红楼梦中的探春和亲,陈汉连西海沿子的番国都打不赢,这国力、军力该衰弱到何等地步? 从此就可窥得一二了。 “太平日子也就十余年,那时,不仅贾府大厦倾颓,就连这家国也要沦丧于异族之手,青枫林下鬼吟哦,白骨如山忘姓氏……我华夏神器将为异族所窃据。” 贾珩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如果他不想十余年后的乱世如草芥一般死去,就要提前做好筹谋。 “不过,眼下还需过得贾珍父子这一关。” 宁国府 铺着羊毛地毯的花厅中,贾珍听完贾蓉禀告,脸色阴沉,冷声道:“他真是这般说的?” “孩儿哪敢瞒着老爷,那贾珩说,纵是黄金万两,他也不会退婚!”贾蓉愤愤道。 “好一个贾珩,真是好胆!”贾珍冷哼一声,拍了拍小几,震动得其上盏碟乱起。 他为贾家族长以来,除却西府的主子,这两府的五服之亲还真没有敢这般违逆于他的。 不识抬举的东西! 一旁娴静而坐,姿容美艳的妇人,年岁在三十许,云鬓挽成妇人发髻,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金色步摇在烛火下熠熠闪过,一身作工精美、用料考究的黄褐色罗裙,将丰腴有致的身段尽显。 美妇五官精致,白里透红的脸颊,娇艳明媚似二月桃花,琼鼻娇小玲珑,鼻梁挺直,饱满莹润的樱唇涂着淡淡胭脂,白皙修长的脖颈儿下,双峰秀挺,形似满月,嫣然一笑道:“老爷,何必生这般大的气?若是那贾珩不许,再为蓉儿另寻一门好的……” “你知道什么!”贾珍根本不等尤氏说完,面沉似水,就是冷喝一声,打断了话头,训斥道:“蓉儿这个不成器的!平日里一味寻花问柳,飞鹰走狗,哪家公侯小姐能看得上他!这是我好不容易为他寻得一门好亲事,岂容那穷措大坏事!” 听着贾珍训斥,尤氏娇躯颤了下,双手捏紧了手中粉红色绣帕,抿了抿朱唇,不敢多言语。 多年夫妻,她自是知道贾珍这是动了真怒。 贾珍将一双阴鸷的目光,猛地投向吓得鹌鹑一般的贾蓉,冷声道:“蓉儿,明日你将这贾珩寻来,我亲自会会他,看看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族长!” 第十一章 翰墨斋 翌日 一大清早,贾珩从床上起来,先是在院中习练着一套拳脚,直练得筋骨活络,身上出了一身薄汗,才回到屋中,拿起毛巾擦了擦鬓发之间的汗水,而后吃罢早饭,先在书房中静心写了一篇经义,而后打算去翰墨斋买些时制文,同时问一番,这方世界,书稿之价金几何。 他最近几天,也思来想去经济来源。 前身家中还有十几亩薄田,让蔡氏一家种着,前身之母身故前,尚且有一笔陪嫁银两,但这笔钱轻易动不得,这为他操办婚事、成家立业所用。 而他平日熬炼武艺也好,准备科举也好,这都需要银两。 或许,他可以写些小说挣些银钱,以为生活资费。 一般而言,供养一个脱产的读书人需要整个家族供养,这就是所谓的中小地主上的士族。 而若是贫寒之家的读书人,并无进项,也就撰文写字,贩卖字画这一条,用以补贴家用,这并不算从事商贾贱业,任谁都无法挑出毛病来,反而若来日举业有成,谈论起来,倒是一桩雅事。 “三国演义也可以抄,这方世界历史与前世多有不同,前朝之人多有不存,三国故事散见于戏曲中,至于金庸的武侠小说,也是合适不过,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考察一下市场。”贾珩思忖道。 明清小说之盛行,在于东南沿省早期资本主义的萌芽,同时催生了市民社会形态的雏形,从而造成出版业的繁荣,而如今的大汉神京嘛,毕竟承明之后,在社会形态结构上颇多类似。 “京都首善之地,神京的读书人还是不少的,还有茶楼、酒肆的说书人,他们也是潜在的购买者。”贾珩这般想着,就打算在一些书店中看看。 此举不为赚多少钱,无非是多个进项而已。 否则,坐吃山空,并非长久之计。 至于贾珍那边,他断没有在家等其来唤的道理。 贾珩和蔡氏说了去向,言午时回来吃饭,而后神情施施然出了宁荣街,上午的神京城人流熙熙,百姓往来在街道之上,商贩沿街叫卖,至于两旁商铺也早已开门迎客。 贾珩一身士子青衫,腰悬宝剑,其年岁不足二八,但身姿颀长,面容朗逸,秋日的金色朝阳落在年轻面孔之上,端是芝兰玉树,仪表堂堂。 跫至翰墨斋门口。 “客官,早儿。”门口的伙计,正自拿着毛巾擦着门框,见了贾珩,停下动作,脸上堆起笑意道:“这位公子,您要什么?” 贾珩道:“随便看看。” 说着,抬步进了翰墨斋。 柜台后,正在一边伏案书写,一边拨打着算盘的老掌柜,抬起了头,瞥了一眼贾珩,就继续抄抄写写,不再理会。 正是上午,翰墨斋中一片宁静,唯有淡淡书墨之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漂浮着。 这家翰墨斋既是书店,也贩卖一些笔墨纸砚,铺子也不小,轩敞开阔,整整有着好几间,上上下下足足有着二层,因此对贾珩这种学子进进出出早就习惯。 正在擦拭书柜,整理书籍的十几个小厮,各行其事,安静中透着一股井井有条。 唯有原本在外面的伙计,落后几步跟着。 贾珩向里间走,站在一方古色古香的红漆书柜前,看着分门别类、整齐摞好的时文,轻轻拿起一卷,翻阅起来。 这是崇平以来,三鼎甲出身的读书人的时文汇编,贾珩凝神读罢,只觉结构严整,文法洗练,破题,承题,起讲,提比……代圣人立言,可谓一丝不乱。 得益于两世为人,魂魄强大,他的记忆力远超常人,翻了四五篇“范文”,只觉阖卷犹明晰于心,结合比对,也不由暗赞这时代的读书人,当真不可小觑。 纵然是他,有着前世阅览道藏打底,对古文并不陌生,可真要论起在四书的功底,他还是要差上许多。 “我现在还未进学,也就连生员也不是,若取功名,第一步需得经府试,考入京兆府的府学才是。” “故而,需得寻一个举业前辈,否则,仅仅是看时文自学,恐怕学不出什么名堂来,蹉跎岁月不说,还无有进益,而且科举门道颇多,倘无人指点……”贾珩一念生出,忽地想起一人来,“前身之母为前身寻得一位业师就是一位落第秀才,姓周,就住在城中……前身已有大半年未去了。” 前身并不怎么喜欢读书,反而喜爱舞刀弄枪,操练武艺,前身之母在时尚能于一旁勉励其求学,但前身之母一故去,前身功课就落了下来。 “国朝承平日久,文官势力膨胀,如果没有读书人身份,纵是从军,也要受得文官集团排挤。”贾珩看着掌中的时文集,心头如明镜一般。 他也不说中什么状元、探花,乱世将临,也没什么用,如今陈汉局势形似晚明,他还能去翰林院中作词臣,苦熬几十年不成? 科举,无非是求个读书人的进士身份。 贾珩选了一本时文汇编集,又选了一本《国朝翰苑词臣文选》,至于朱子集注以及四书五经,这在家里都有,倒也不需另买。 贾珩对着一旁的伙计道:“这些先放这儿,我走时来取,敢问贵号小说画本在哪里?” 那伙计就是哑然失笑,道:“客官您随我来。” 显然也熟悉读书人的喜好,正经的书首重,故事画本类的消遣读物也是爱读的。 说着,引着贾珩来到一旁一间屋舍,就见数行书柜,其上摆放着《西厢记》、《牡丹亭》《唐传奇》各式画本,琳琅满目。 这在红楼梦中就有一节,宝玉的小厮茗烟见宝玉无聊发闷,寻了这么些书给宝玉看。 贾珩走至近前,在书柜之间来回看着书目,一些书架之上只有寥寥几本,显然这些杂书很是畅销。 翰墨斋中的这些画本,整体而言还算健康,倒也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的刘备黄文,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书架上。 “这些书是贵号自己印的,还是进得货?”贾珩随意问道。 那伙计笑道:“当然是自己印制,我们这用的纸张、用料都是上好的,公子只管安心购,放个三年五载都放不坏的。” 贾珩笑了笑,忽而问道:“你们可收小说书稿?” “这……公子的意思是?”伙计闻言,就是愣在原地,面上现出疑惑。 贾珩沉吟了下,道:“我若写一个画本,卖给贵号,不知贵号出价几何呢?” 伙计讪讪笑道:“这个,恐怕得问掌柜,不,可能还得问东家,不过我们东家似极喜欢这些画本,上次……” 原以为只是买书的,没想到还是个卖书的。 而在这时,“咳咳……”一个老者的咳嗽声音响起,那伙计回头一看,就是吓得一缩脖子,正是那在柜台之后,抄抄写写的掌柜。 第十二章 临江仙 翰墨斋 贾珩朝老者拱了拱手,道:“老先生请了。” 老者一身绸衫,头发灰白,精神颧硕,冲贾珩微微颔首致意,苍老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问道:“公子是要出售书稿?” 贾珩笑了笑,道:“只是过来问问,老先生若不喜,只当在下是一时玩笑罢了。” 老者手捻颌下胡须,笑了笑,说道:“未知是何书稿,可否拿出一观?” 他家主人最喜欢这些演义画本,再三叮嘱于他,若有新的故事画本,一定拿给她看。 贾珩面色顿了下,略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我还未写出来。” 老者脸色就有些古怪,面色就有些不虞,作色道:“这位公子,莫非是在寻老朽消遣?” 贾珩道:“老先生海涵,书稿的确未写出,不过故事早已成竹在胸,老先生此间可有纸笔,稍待片刻,即刻书来一章,予老先生一观。” 老者见此,却是被贾珩这股认真的样子弄得一愣,不由失笑,说道:“公子还真是一位妙人。” 对着一旁的伙计吩咐道:“你去寻纸笔来。” 那伙计应了一声,连忙领命去了。 老者笑道:“老朽听过曹子建七步成诗,公子这是效古人之雅事了?” 这家翰墨斋一开始是背后东家为了方便搜集古书而开,他在此不过是看看书,却是很久没有遇到这样一个有趣的年轻人了。 贾珩笑了笑,道:“自不敢比古人之捷才,但方才的确未曾欺瞒老先生,余对这文稿已是成竹在胸。” 想想前世那些写网文的作者,一个小时几千字,真是下笔成文,洋洋洒洒。 不多时,伙计拿着纸笔而来。 这时,翰墨斋已三三两两来了一些购书的年轻士子,听到这边动静,就有围拢过来观看的道。 其中一个青衫直裰的公子,年岁约莫二十出头,面容儒雅,目光温润,手拿一把折扇,腰间悬挂着玉佩,好奇地看着这一幕,对一旁身形魁梧,面相方阔的蓝袍青年,小声道:“文度兄,这位兄台,莫不是要做诗?不想这样的雅事,我们在这翰墨斋碰上了。” 这二人是神京国子监的监生,今日无课,就到了翰墨斋闲逛,准备买些笔墨纸砚。 这边厢,贾珩冲伙计道了一声谢,接过纸笔,在砚台中沾了墨水,摊开洁白如雪的纸张,道书写起来。 他本来想写射雕,但射雕言辞是后世大白话,恐于此间,难登大雅之堂,惹来非议,尤其见周方渐渐围聚了一些读书人,故而改写起了三国演义,三国演义半文不白,用词描写颇得经传史书之神韵。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因此方世界,历史与前世华夏有一些不同,明朝杨慎倒也确有其人,前明嘉靖之时,同样有大礼仪之争。 但杨慎命运轨迹与前世不同,并未流配于云南,这首临江仙,就未出现过,当然,纵然出现过,引述他人之诗词于书中,也无可指摘之处。 但临江仙一出,正在围观的众人,见之无不惊讶。 “这阙临江仙,当真是慷慨悲壮,荡气回肠,似是新词?还有这字疏朗开阔,笔锋锐利,如刀剑斧钺,铁画银钩……当真是功力匪浅。”表字文度的青年,目光咄咄,看向一旁青衫公子,低声问道:“韩兄,你交游广阔,可认得这位兄台是何人?” 青衫公子摇了摇头,面色也有惊讶,低声道:“我看着也面生的紧,一会儿再问就是了。” 贾珩以行楷书写临江仙,笔锋流畅,倏而,临江仙书就之后,就开始写“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一直写了一回目,洋洋洒洒几千字,耗费一个多时辰,足足写了十几张,写完一张传递出去,自翰墨斋老者之手,不大一会儿,围观三五人互为传阅,倒也不枯燥。 啧啧称叹之声,就是不绝于耳。 有赞字儿锋锐毕露的,有说词旷达写意的,还有感慨情节开局雄浑的。 “好一个桃园三结义!风云际会,君臣知遇,让人悠然神往。”表字文度的蓝袍青年,击节而赞道。 贾珩则是搁了笔,捏了捏发酸的手腕,暗道,这种抄写之法,当真不是一般的累。 那老者笑道:“公子当真是出人意表啊,还未请教公子名姓?” 贾珩拱手道:“在下贾珩。” “姓贾?”青衫公子韩晖,看向表字文度的青年,低声道:“于兄,姓贾,莫非是?” 于缜点了点头道:“这京中姓贾的,除了那条街上的,好像也没别地儿了。” 这就是宁荣二公在大汉神京的排面,两府八房,凡是京中贾姓,十之七八皆为贾家旁支子弟。 老者眸中异色一闪,心头也有猜测,就是招呼伙计送了一盏香茶给贾珩,沉吟道:“贾公子这书稿,后续还有多少回目?” 贾珩吃了一口茶,情知老者已然动心,笑道:“凡百二十回。” 老者一时默然,而后笑道:“还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说着,让人收拾,然后拿着一沓文稿,向着二楼而去。 贾珩点了点头,放下茶盏,随着老者向二楼而去。 这边厢,韩晖和于缜对视一眼,韩晖笑道:“等这位贾兄谈完事情,我们再过去。” 于缜皱眉道:“贾家门楣高,子弟向来眼高于顶,只怕不好结交。” 韩晖笑道:“文度兄,你看这位贾兄的装扮,像是荣宁二府出来的?” 于缜面色恍然,道:“原来如此。” “当年荣宁二公在京中八房,几代下来,多有远亲,于宁荣二府几如邻里街坊无异,这位贾珩兄若真是二府出来的,也不会手头拮据到在此沽文换银了。” 于缜笑道:“韩兄所言在理。” 不提二人对贾珩身份的揣测,贾珩跟着老者进入二楼,二楼仍是列着一排排书柜,只是临窗之地,有一雅舍,老者当先而入,笑道:“贾公子,请。” 宾主落座。 贾珩拱了拱手,道:“老先生客气了。” 老者笑道:“老朽刘通,贾公子唤我一声刘掌柜即可。” 贾珩客气道了一声不敢,唤了一声刘老先生。 刘通道:“老朽冒昧,贾公子可是宁荣街过来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刘老先生慧眼,珩为宁国之后。” 老者惊讶道:“原来是宁公之后,怪不得能写出这般金戈铁马、气象开阔的雄文,方才倒是失敬了。”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珩这一脉,并非宁国长房嫡脉,否则,也不会到老先生这里来了。” 刘通笑道:“可公子身上流的还不是宁国公的血?” 贾珩面色微顿,心头也是一叹,这就是让人无语之处了。 无论他来日做什么,科举从军也好,为官作宰也罢,世人眼中都会天然地将他和贾家联系在一起。 刘通笑道:“贾公子,这画本不错,可是三国之事,画本戏曲、评书大鼓也不是没有,恐无法收新奇耳目之效。” 接下来就是正式谈生意的流程,这位刘通掌柜一开口就是先说书稿不够新奇,方便下一步压价。 关于《红楼梦》中都城问题 本来回了读者本章说评论,结果不知为何,发不出来。 我就发个单章吧。 红楼梦原着第一回曾言: 贾雨村叹:“非晚生酒后狂言,若论时尚之学,晚生也或可去充数沽名,只是目今行囊路费一概无措,神京路远,非赖卖字撰文即能到者。” 能称之神京的,唯有十三朝古都,西京长安。 也有不少考据派红学专家认为,这是虚指。 即神京只是表意国都。 但再看后文,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一回,刘姥姥与其女婿狗儿所言:“……如今咱们虽离城住着,终是天子脚下。这长安城中,遍地都是钱,只可惜没人会去拿去罢了。在家跳蹋会子也不中用。” 再看后文,王熙凤弄权铁槛寺一回,“……来旺儿心中俱已明白,急忙进城找着主文的相公,假托贾琏所嘱,修书一封,连夜往长安县来,不过百里路程,两日工夫俱已妥协。那节度使名唤云光,久见贾府之情,这点小事,岂有不允之理,给了回书,旺儿回来,且不在话下。” 如果国都在北京,北京到西安,一千公里出头儿,好家伙,把来旺儿累死得了。 后文,“大明宫”等语,更是指向长安。 所以,红楼梦中都城应是在长安无疑。 那么北京是怎么一回事儿? 红楼考据派以为红楼梦为雪芹家事,红楼故事影射康雍朝事。 但我一直持保留态度,我们先不说此事儿。 至于文中京味儿,大家可能忘了雪芹是清人,晚年在京居住,遣词造句自然显露。 我写本书国都长安,可我长安一次也没去过啊。 当然,红楼开篇就言,朝代,方国皆不可考,说白了,本身就一架空世界,不要太较真。 但我从原着文中呈现来看,虚构的国都应该是在长安。 以上其实都不怎么重要,我把国都放长安,也只是为了方便虚构乱世,陈汉得山川险固,不重蹈明亡覆辙。 当然,本书也是架空的世界观。 第十三章 议价 翰墨斋中—— 贾珩道:“世面流行的三国故事,皆是散乱难束,在下书稿,故事情节绝不同于外间,后文之精彩纷呈,尤在开篇之上。” 刘通沉吟了下,笑道:“关于后文,谁也不知……” 贾珩笑道:“要不待我将书稿尽数写出,再予刘老先生一观?只是那时,能不能在老先生这里售卖,尚在两可之间了。” 刘通不由失笑,道:“今日已是让老朽叹为观止,老朽自是相信贾公子的才情。” “贾公子欲贾价几何?”刘通道。 贾珩道:“刘老先生能给多少?” 刘通沉吟了下,笑了笑,伸出了四个手指头。 贾珩道:“四百两?” 刘通不由再次失笑,凝声道:“四十两。” 贾珩皱眉道:“刘老先生,刚才那一回目,如此之多的字,费了好一番功夫,在下就是与人写条幅、斗方,也能得个一二两吧。” 这时代,一两大致兑换铜钱一千文到一千五百文不等,不同时期,根据银两成色以及铜钱的大小,也有波动,不像后世币值稳定。 至于物价,一两银子可卖三百多斤大米,上好猪肉百斤。 在贾珩心中,一两银子的购买力,大概相当于人民币一千多,四十两也就是四五万元,这个价钱买断一本一百二十回、近六十万字的书稿,怎么说呢,明显有些低了。 当然,刘通作为生意人,肯定还留了一定的还价空间。 至于按册分成,其实不具有可操作性,因为贾珩不可能知道翰墨斋究竟能卖多少册,他也无法派人监测。 这时代毕竟是书商在主导图书印刷、销售的产业链,除却极少量名家付梓出版,还能谈谈分成外,大量的作者几乎都是买断。 要不说,文字穷三代,着书毁一生呢? 写书之人,多在穷困潦倒中…… 刘通道:“这如何能比,再说贾公子恐怕不知行情,纵是秀才相公的润笔之资,写这些也不过一二两银子呢。” 贾珩笑道:“刘老先生,你我不妨坦诚一些,开诚布公如何?” 他的心理价位是三百两,也就是三四十万元。 毕竟是四大名着,若是在后世,这种传世名着,起码让他一书实现财务自由。 “贾公子想要多少呢?”刘通笑了笑道,身为生意人,有时候就喜欢这等你来我往的议价。 贾珩道:“就四百两吧。” 刘通不由失笑,手捻胡须,说道:贾公子可真敢开口,四百两?卖完这本书,都未必得利四百两。” 这就是信口开河了。 贾珩道:“刘老先生何必瞒我,此书若刊行天下,得利何止几千两?” 在他看来,三国演义出版,多半是要风靡天下的。 这是四大名着的魅力。 刘通苦笑一声,说道:“哪有那般多?雇人印制、作封,如此种种,无不需要成本,翰墨斋能得四百两之利,就已经了不得了,再说鄙号只在京中、金陵、浙江、福建等几省有着分号,如何刊行天下?” 贾珩笑了笑,说道:“老先生既是觉得盈利不足四百两,不若你我这般如何,一本书若卖一本,贾某就得五钱银子的利,老先生此议如何?” 这就是分成模式,贾珩自己都不看好分成,当然这就是一个由头。 刘通讪讪一笑,说道:“贾公子说笑了,贾公子不知,刊版此书,鄙号也是承担着莫大风险,刻版、用料,哪一项不需糜费,若是赔了,难道还要寻公子找补不成?” 贾珩一时沉吟,这就是分成难搞的缘故,成本几何,还不是翰墨斋说了算? 这和后世某文运营费用的纯利润分成,有何区别? 又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你来我往的磋商,直到晌午时分,贾珩的《三国演义》终究以二百四十两的价格卖给翰墨斋,算是一回二两。 也告诉贾珩一个道理。 写书,大概是会饿死的。 “三国演义这样的传世名着,竟只卖二百四十两,这些黑心书商……” 贾珩心中虽然无语,但也无可奈何。 主要还是他没有名气所致,想来这一本过后,见到销量,再出新书,就有议价之权了。 当然,单论起来,二百四十两也算不少了,若在中等人家,也足够支应一年了。 据他所知,这时代出版业已经是一套完整的产业链,官刻、私刻就不需多说,坊刻已然十分发达,像翰墨斋这种集产销一体的书商,都有自己的作坊,他们的印刷成本几乎微乎其微。 所需工费,皆在雕版刻印。 当然,贾珩不知,以嘉靖年间出版的《豫章罗先生文集》为例,凡刻八十三片板,上下两帙,共一百六十一页,刻工酬劳是二十四两银子。 再以汲古阁雕刻为例,每百字需银三分五厘,可以说,雕版刻印也是成本低廉。 而书偏偏定价又极贵,一部都是三五两,尤其是通俗读物,更是畅销。 在贾珩前世的出版历史上,清人金缨《格言联璧》曾言:“卖古书不如卖时文,印时文不如印小说。” 就可窥见通俗小说之风靡。 贾珩进入翰墨斋,不一样是径直奔向时文专区? 但书商,所占就是这渠道之利。 哪怕是后世,黑心的某阅渠道费分成百分之一点四,某作者给自己打赏一百元,后台到手一元四。 “贾公子,余下书稿,还请在月底前按时交齐。”刘通一边拿起纸笔,写好约稿文契,一边抬头笑着对贾珩说道。 这位老者笑容都是慈祥了许多。 这单生意,翰墨斋保守估计可赚两千余两,如何不为之心情欣然?更不用说,若将此新书稿禀之于主子,必受激赏。 翰墨斋已经许久没有遇到好稿子了。 但此刻的贾珩也好,翰墨斋也罢,都没有意味着《三国演义》究竟意味着什么。 贾珩沉吟了下,道:“老先生,不若先交十五回目罢,这几日就给老先生送来。最近,在下诸事缠身,脱不开手脚。” 三国演义全书近六十万字,他就算抄写,也需要时间,他最近要跟着谢再义学习骑射,又要准备迎娶秦可卿,诸事繁忙,每天估计只能抽空写两个时辰。 刘通笑道:“不急,我们翰墨斋以十五回一部出书,这月月底前贾公子能将十五回目送来就成。” 十五回一部,贾珩暗道好一个奸商! 一部书至少定价三两银子,以翰墨斋的德性,说不得制成精装版,定价五两都敢,一套《三国演义》下来,就是四十两,这谁买得起? 他这个原作者都买不起几本! 不过,这定价并不算夸张,史料所载,嘉靖年间一套百回目的《西游记》,大概就是四十两。 可以说,这等书,客户都是读书人和薄有家资的仕宦之家。 至于普通百姓,受限于识字率,多半是从落第秀才转行的说书先生中听得故事,然后等到盗版重印,价格下降…… 翰墨斋眼下则是第一轮销售,走的是高端市场… 第十四章 韩晖 贾珩将心头那一点被“渠道剥削”的不爽压下,点了点头,拱手道:“还要多谢刘老先生体谅。” “好说,好说。”刘通放下手中毛笔,笑道:“购稿文契业已写好,贾公子看看,可还有哪里不妥,需要商议、改动之处?” 说着,将书就的文契和及一盒红泥递了过去。 贾珩仔细审视了下,二百四十回书目,一回二两,三月交齐……点了点头,道:“老先生行文缜密,立契公道,并无不妥。” 说着,提起笔洗上搁置的毛笔,在两张文契上分别题了名,捺了指印。 见贾珩签契,刘通手捻颌下胡须,脸上也现出一抹笑意,道:“贾公子,按着行中约稿之规矩,原本先付前十五回的定金,但贾公子出身人品,老朽自是信的过,这是五十两定金,贾公子收好。” 说着,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五十两票面的银票,解释道:“这是四通钱庄的银票,见票即兑。” 所谓定金,这方世界也有着“定金罚则”,若翰墨斋违约,则定金不予返还,若贾珩违约,则双倍返还定金。 贾珩收好银票,拱手道:“老先生放心,某在月底会将前十五回目交稿。” 契约商定下来,贾珩心头也是松了一口气。 二百四十两,对他同样是一笔巨款。 这可以类比前世,这笔款子在二三十万人民币,可以提辆差一点儿的车了。 而三国演义一旦打开名气,他再想卖其他书稿,就可再议价金了。 比如西游记? 《西游记》在前世,出版成书于万历年间,陈汉自嘉靖朝明亡后定鼎神京,哪里有隆庆、万历? “四大名着,水浒此世已有,红楼梦……嗯,这个就不能写,西游记抄完,就改抄金庸的射雕三部曲……”贾珩思忖着。 想要走科举入仕之路,就不能大张旗鼓的行商贾之事。 但不行商贾,就没有银钱,不说日常嚼用糜费,就说将来,哪怕是养军,钱粮又从何处来? “其实,或许可以寻一些……白手套?” 贾珩目光闪了闪,觉得或许可以让蔡婶,收购一家书坊,然后再养一些生计艰难的文人,充当写手…… 甚至其他生意也不是不能做。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贾珩在心底压下此事,抬头向刘通开口告辞。 刘通道:“那老朽送送贾公子。” 说着,随着贾珩一同下了二楼。 贾珩下了翰墨斋二楼,来到柜前,从伙计手中接过购得的时文汇编札集,冲翰墨斋的刘通,拱手一礼,说道:“刘老先生留步。” “贾公子慢走。”刘通笑着冲贾珩点了点头,一直目送其出了翰墨斋大门,方手捻颌下胡须,拿着书稿,转身来到柜台之后,仍是爱不释手,眯眼观赏。 “不意贾家还有这等风流人物。”刘通越看越是满意。 却说贾珩出了翰墨斋,正要向家走去,忽地,就听到一声清朗的呼唤。 “贾兄,请了。” 贾珩定住身形,抬眸看去,只见是一个青衫直裰,手拿折扇的青年,正微笑地看着自己,那青年头戴士子方巾,面容儒雅,让人如沐春风,一旁还有一个青年,身形魁梧一些,浓眉下,目光炯炯,打量着贾珩。 “这位兄台,贾某有礼了。”贾珩也是拱手回礼道。 然后,二人通了名姓、表字。 青衫直裰的青年名唤韩晖,字子升;另一位名唤于缜,表字文度,二人都在国子监读书。 韩晖笑道:“贾兄方才一首临江仙,澹泊旷远,豪迈慷慨,实在让小可大开眼界。” 于缜笑道:“气象雄浑,隐有一代大家之风,只是词中旷达、萧索之意,倒似有另有苦衷,可字儿,藏锋金戈锐利,让人不敢逼视。” 一句话,词的心态如看破世情,宦海沉浮的夕阳余晖,但字儿却偏偏如初升之阳,其道大光。 贾珩笑了笑,说道:“前些时日,夜读三国史,难免生出昨日金戈铁马,今夕白云苍狗之叹,遂在词中显露一二。” 这也是一种合理合情的解释。 人的情绪本就随时随事而变,比如许多文人都曾做过咏史怀古诗,也未必都经过什么世态炎凉的世情,更多是一种见他人、见天地的感慨。 甚至李白也曾以女子视角写闺怨诗,难道李太白还是妇人不成? 于缜面露恍然,朗声笑道:“怪不得,慷慨悲壮又不乏昂扬之势。” 韩晖笑道:“贾兄,时至正午,不若借一不说话,在下听说楼中新开了一家名为玲珑阁的酒楼,不若我们边喝酒边谈。” 韩晖不愧是善于交游,待人接物,于润物无声中就透着一股舒服。 贾珩沉吟了下,笑道:“既是韩兄相邀,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他也有意和读书人结交,既然决定走科举之路,此类的交游就不可缺少。 几人说着,就向着玲珑阁而去。 这是一座高有五层的酒楼,装饰精美,从门前停靠的马车来看,无不非富即贵。 韩晖一边前面引路,一边笑着介绍道,“这家酒楼是月初开的,听说里面的厨子是宫里出来的御厨,做的狮子头也是一绝。” 贾珩随着韩晖向上行去,来到二楼。 唤过伙计,寻了一个厢房,周方以屏风隔断,内里空间轩敞,几桌明亮,这时,环佩叮当,兰麝之香暗浮,有几个衣裙光鲜,姿色秀丽的女子,奉送茶点,然后徐徐而退。 贾珩沉吟了下,道:“韩兄,初次见面,这如何好让你这般破费?” 他和这韩晖不过初识,此人就这般盛宴款待,其意难明。 这可能多少有些被迫害妄想症。 韩晖笑道:“贾兄客气了,纵然不遇上贾兄,我和文度,也准备来此尝尝鲜,贾兄只管安坐,下次说不得就随便在路边找个面摊,就边吃边谈了。” 于缜也笑道:“韩兄说的不错,我们天天在国子监中吃得也没有滋味,出来就是为着这一顿。” 见二人一唱一和,说的坦诚、有趣,贾珩就是笑道:“是在下失礼了。” 而后,倒也坦然受之。 韩晖目光闪了闪,暗暗点头,这位宁国公的贾公子,举止有度,不卑不亢,倒不像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暗道,不愧是能写出“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这等句子的人物。 有句话,三代养不出贵族,如果出身卑贱,遇着权贵,要么谄谀卑己,要么恃才傲物。 韩晖交游广阔,别的本事可能没有,但这察颜观色的本领,已是历练出来了的。 他带这位出身宁国府的落魄子弟有意来此,就是一观其人底色。 不管是从方才颇有丽色的婢女前来,而这位贾兄面不改色,目光清正,再到闻处华楼而坦然自若,就不像是出身寒门的子弟该有的模样。 三人吃着茶,就叙着话。 与之交谈,果见对答如流,见识不凡,韩晖暗暗点头。 话赶话,就提到了科举进学。 第十五章 文萃阁典书 话赶话,就提到了科举进学。 于缜笑道:“贾兄的才识,不知在那座书院就读?” 在大汉神京,除官学外,还有一些社会贤达,致仕官员举办的私学,也是可以参加科举的。 贾珩说道:“先前延请了一位业师,但去岁冬,家母去后,家中诸般琐事缠身,如此学业就耽搁了下来。” 于缜面上笑意敛去,致意道:“贾兄节哀。” 贾珩叹了一口气,默然不语。 见气氛多少有些沉闷,韩晖就岔开话题,微笑道:“以贾兄之才情,于时尚之学想来也是有所精研了?” 贾珩摆了摆手,道:“说来惭愧,某于四书五经一道,所下功夫不足,以致今日尚未进学。” 进学,就是取得秀才功名,比如红楼中原着所载,贾珠十四岁就进了学,然后……娶了李纨。 提及进学一事,于缜轻笑着接过话头,朗声说道:“以贾兄年纪,若立志发奋,未为晚也,取中秀才,想来也是探囊取物耳!再说乡间私塾之师,教授学问稂莠不齐,若贾兄在国子监就读,这秀才端不算什么。” 很多时候,许多童生一直蹉跎,除个别真是天赋愚钝,朽木难雕,主要原因还是没有遇到好老师。 为何明清江浙之地,读书人科举水平比北方要强,就在于江南文教发达,师资强横。 韩晖也是点了点头,赞同道:“如启蒙,寻秀才为塾师足矣,但若于举业一道有所得,则还需另寻名师才是啊。” 若是发蒙识字,以秀才相公为塾师,基本够用,但如果要中秀才,以秀才为业师就不太行了,就得寻举人。 比如,某位官居一品的沈黑犬,老师是两榜进士,越中十谏…… 贾珩沉吟道:“只是苦于名师难寻,再加之囊中羞涩。” 名师不是这般好寻的,而且束侑奇高。 据他所知,神京城中稍好一些的私学,一种是退休官员为家族子弟讲学,人家的族学,他怎么过去? 还有一种则是私立书院,学费昂贵,主要招收出身中小地主以商贾人家的子弟。 于缜沉吟道:“在下倒是认得英华书院的几位讲郎,只是英华书院童生都不怎么收,韩兄可有什么名师举荐?” 韩晖放下手中香茶,笑道:“名师倒是有,只是恐不适贾兄。” 于缜面色一动,抬眸和韩晖交换了个眼色,点了点头。 如贾珩这般生计都靠沽文换银,纵是名师也未必延请的起了。 至于韩、于二人赠银,纵是帮人也没有这么帮人的道理,再说只是初识,交情也没有这般深厚。 升米恩,斗米仇,自助者,人恒助之。 韩晖笑了笑,道:“贾兄若不弃,韩某却有一法,既不用糜费银两延请名师,又可得名师传授学问,或可两便。” 于缜笑道:“哦,我却不知还有这等两全其美的法子,韩兄快快说来。” 韩晖笑了笑,道:“前日,国子监文萃阁的宋录事还说,监中学生借还书籍以后,不拘书目,肆意摆列,繁乱难寻,原本操持典列书籍之事者,皆不通文墨,难堪其用……贾兄若不弃,可至国子监文萃楼中应为典书,虽薪俸微薄,高才屈就,但好在可请益学问于监中讲郎,得诗书于文萃阁中,岂不是两相便宜?” 贾珩就是一愣,心头暗道,国子监,文萃阁,典书…… 好家伙,这不就是国家高等学府的图书管理员? 贾珩默然了下,道:“韩兄,这又如何使得?” 这韩晖初见,就这般施恩于他,让人费解。 如果只是因为三国演义或者那一首临江仙,恩,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似乎有些低估《临江仙》这等传世诗词的影响力了。 其实,这还是贾珩对国子监书阁中典书一职,理解有误,这等职事,可不是什么事业编制、铁饭碗之类高大上的东西。 举人去做自是有辱斯文,秀才去做,则嫌薪水微薄,难以糊口。 对韩晖而言,也不是多大功夫,可能就是开口与宋录事提一下的事儿。 当然,于贾珩而言,就有些不知就里。 尤其贾珩与韩晖一番接触下来,不管是从其衣着打扮,抑或是举止神态,深知此人定是非富即贵,大有来头,只是其既然不愿相告以身份,他也故作不知,更不会开口相询。 韩晖道:“贾兄无需如此,这原也不当什么,当然也是看贾兄求学之心甚坚,才情不好辱没,若是贾兄觉得心中过意不去,还请将那三国演义早些写完罢,拿给我和文度兄先睹为快才是,我们可是如老餮嗅美食之味,心痒难耐啊。” 说到最后,就是笑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等人物纵然是做人情,也是春风化雨。 “贾兄不知,子升兄为人最是急公好义,最喜成人之美,素有长安及时雨之称。”见贾珩一脸感激之色,于缜也是笑着打趣说道。 贾珩眸光深了下,拱手道:“韩兄高义,贾珩感佩。” 几人说话的空当,玲珑阁的饭菜也已端上,几人在韩晖的招呼中,就是动筷,边吃边谈。 其间,也不知是话赶话,还是怎的,于缜忽地谈起了边事。 这些也是时下朝野中外的话题,国子监监生为国家储才,对朝局的风吹草动自是十分关注。 一于缜续道:“今晨,邸报已明发中外,鞑子一部三万精骑,闯入关内,攻破宛平县,宛平县尉李翎战殁,知县蒋淳自杀殉国,鞑子卷甲入城,千骑掳掠粮秣、妇孺人口北返,而这一切就发生北平府眼皮底下,可北平卫也好,蓟镇的唐大帅也罢,均是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鞑子往来掠抢,如入无人之境!” 提起此事,气氛也有些沉重起来,韩晖叹道:“北平府的四万兵马有守城之职,不敢擅离,蓟镇的唐大帅又兵少,只能依坚城守卫,难以与敌出城野战。” 如前明,大汉朝廷之地方官长同样有守土之责,丧师丢地,一样要槛送京都,下狱论死。 贾珩沉吟道:“北平府为前明之京师,屯兵近四万,蓟镇当关隘之险要,镇戍兵十万,竟钳制不住东虏三万人?” 韩晖苦笑一声,道:“贾兄不知,鞑子穷横惯了,又精擅骑射,有道是,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不过听说朝中已打算往北疆派兵增援,想来局面当会很快有所改观。” 于缜多吃了几杯酒,脸颊就些红,酒意上涌,说道:“满万不可敌?吾闻汉时,廷尉陈汤曾有一汉当五胡之语,哪知竟至今日孱弱至此!” 同样是国号为汉,然而刘汉吊打四夷,如今的陈汉却被胡虏逼得固城而守,但凡国朝有识之士,如何不感到憋屈? 第十六章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贾珩也想起史书中记载之语,清声道:“胡人兵刃朴钝,弓弩不利,前者五人方当汉兵一人,今闻颇得汉之工巧,然犹三而当一……可自国朝以来,我大汉军械精良,甲兵坚利,如何到了今天这般光景?” 韩晖道:“此事说来话长,前明嘉靖之时,太祖自余姚起兵,先定南而再逐北,当时北明之官吏军民、百工匠师,多有向北而遁,依附鞑靼者,当时逃亡辽东者也有不少。” 贾珩恍然道:“不想有如此原委。” 作为中原王朝的农耕文明之所以强于草原游牧文明,一在于人口众多,二在于冶铁军工发达,论起骑射之法,谁又能比过在马背上长大的草原? 当然女真是渔猎文明。 若是排队枪毙时代来临,草原民族就开始载歌载舞起来。 当然,以上也不是关键,有一层关键是陈汉承平日久,文恬武嬉,兵制败坏,这一点,在场三人都不会说。 韩晖笑道:“不过比起我汉家百姓,彼等能工巧匠无论是数量,还是在技艺上,都是多有不如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也是,只待假以时日,正卒武,修甲兵,我大汉会有封狼居胥的一天道。” 韩晖和于缜也是附和说着。 待到用罢午饭,众人吃了几盏香茶,出了玲珑阁,行至道左,韩晖笑了笑,道:“贾兄,我和文度兄还有事在身,恐怕要先行一步,这封荐书贾兄先收下,明日贾兄可执此书,至国子监宋录事处,将此书予他就是。” 贾珩接过荐书,收好,神情郑重,拱手道:“多谢韩兄。” 韩晖拱了拱手,笑道:“贾兄到国子监后,你我再把臂同游,共饮一杯。” 贾珩点了点头,而后目送二人离去,这才向着家中行去。 韩晖和于缜二人,转过街道,二人酒意暂醒。 “文度,觉得这贾珩如何?”韩晖问道。 原本已有几分醉意的于缜,目光清明,道:“是个人物,我观其虎口有老茧,臂膀健硕,似有武艺在身,多是个文武双全的。” 这位于缜是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于孟之子,见过拜访他家的武将也不少。 韩晖顿住步子,疑惑道:“贾家何时出了这等文武双全的人物?” 于缜道:“贾家军功勋贵之家,虽百年以降,子弟耽于享乐,多不成器,但总有一二个像样的。” 韩晖轻笑了下,道:“也是,宁荣一条街,贾家八房逾千人,若都是酒囊饭袋,也说不过去。” 如今的大汉,太祖那一代的勋贵,四王八公和十二侯镇于京师,分掌京营兵权,与文官体系也是争执不休。 “子升兄,难道要招揽贾珩?”于缜问道。 从昨夜来看,天子似因边事对首辅不满,眼前这位次辅家的公子,蛰伏在国子监,或为其父韩癀招揽贤才,以济边戎之事。 韩晖摇头失笑道:“我无官无职,哪里有资格招揽什么?不过见左右是个人物,结一份善缘罢了。” 从昨夜来看,天子似因边事对杨阁老不满,他的父亲有意着人试探天子心意,但首辅这位置就是个火山口,并不好做。 陈汉一朝,自崇平帝继位以来,治政躁切,十三四年间,一共换过五次首辅,几乎二三年就从京都送出一位首辅,首辅虽走马灯换,可国势难振,东虏一日势大一日。 首辅换的勤,党争之风自是愈演愈烈,浙党、楚党、齐党遍布朝野六部九卿、翰林詹事科道以及封疆大吏,彼辈攻讦不休,任用私人,于人事、边备、盐务等纷争不休。 不过,崇平帝擅用权术,手段酷烈,又以锦衣卫司察百官,党争虽有,但也维持在一定程度,暗流涌动。 如今的首辅杨国昌就是齐党中人,而蓟镇总兵唐宽同样是山东籍,受其举荐而镇北方重镇。 韩晖和于缜二人说着,就向韩府去了。 …… …… 秦府·后院 临近中秋之日,柔煦的夕光透过窗纱,落在厢房中的小几、地板上,彼时,窗外廊檐下几丛菊花开得绚烂,丝丝缕缕淡雅香气浮入厢房,帏幔璎珞垂落而下,金钩挂起的锦榻之上,端坐着一个穿淡红色罗裙,身头别金钗、容色秀丽的妙龄女子。 “外面怎么说?”秦可卿两弯细秀的柳叶眉,微微蹙着,明眸中现出几分期待之色。 秦可卿年岁虽浅,但丽色天成,已现出几分国色天香的潜质来。 尤其此女来日能与凤姐相善,其性情也是有几分爽利,其实也没有那般怯弱。 瑞珠道:“姑娘,外人都说那贾珩是个不爱读书上进的,终日里与其家表兄于一些泼皮无赖厮混,贾珩先前原在宁府里的贾蓉跟前使唤着,后来贾蓉和粱侍郎家的公子起了冲突,贾珩替贾蓉挨了一棍,卧床好几天呢。” “啊……”秦可卿容色就是霜白,失声道:“怎会如此?” 她前天忍着一个女儿家的羞涩,在父亲那里说践行婚事,可这贾珩,怎会这般不成样子? 还巴结着宁府的贾蓉? 念及此处,秦可卿一颗芳心只往下沉。 宝珠道:“姑娘,你那天冲动了啊,你看着那天他是个好的,但焉知不是拿腔作势,来糊弄你和老爷来的?他私下里是个什么人,也该打听打听才是啊……再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总想着这句老话还是有道理的,我知姑娘不是那嫌贫爱富的,可那贾家大郎也得配得上姑娘的品格儿才是啊。” 瑞珠叹了一口气,接话说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她和宝珠二人是姑娘的丫鬟,自小一起长大,若是姑娘嫁给新姑爷,她们也是要一起跟着嫁过去的。 秦可卿此刻脸色苍白,贝齿咬着苍白的樱唇,手脚冰凉,一颗芳心既是懊恼、又是委屈,涩声道:“可这该如何是好?” “要不去求求老爷。”宝珠想了想,轻声说道。 “不,不可,既已许了人家,如何再翻来覆去,颠三倒四,若他真是个不好的,再闹将起来,我该当如何?”秦可卿连忙摇起螓首,柔声说道。 瑞珠道:“可,难道就嫁给他……” 秦可卿脸颊苍白,眼圈就有些发红,这幅泫然欲泣,眉眼郁郁的模样,倒是令人生出我见犹怜之感。 宝珠想了下,道:“姑娘,要不先拖拖看,他既然常在宁府里的贾蓉那里卖好,想来,贾家施压下来,他也未必承受得起,到时主动退了婚,也能全了姑娘的名声。” 瑞珠也道:“此是正理,这样就皆大欢喜了。” 秦可卿凝眉不展,说道:“那时,宁国府若来提亲怎么办?那宁府的贾蓉,听说也是个不成器的。” 宝珠笑道:“姑娘,那贾蓉年岁还小,心性不定,若娶了亲,心性说不得就定了下,再说上面有宁府里的老爷管束着,他还能委屈了姑娘不成?” 贾珩若在此,定要说一句,他年纪也不大,就不能改了? 当然,二婢未必是贪图富贵,只是既然“两个不成器”的,那还不如选个公侯之家,起码得祖宗余荫,嫁过去坐享富贵,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秦可卿却轻轻摇头,清声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既然不许贾家旁出,再也没有应贾门公府的道理,否则,我就成什么人了,左右我再在爹跟前多侍奉两年就是了。” 宝珠笑道:“诚是此理,以姑娘的品貌,纵是入宫作妃子都绰绰有余的呢。” 瑞珠也是笑道:“李太白怎么说的,叫六宫粉黛无颜色。” “你们两个小蹄子,就知道胡沁,那是说杨玉环红颜祸水,可不是什么好话。”秦可卿也被两个丫鬟打趣的哭笑不得,不过经此一下,眉眼间的郁郁之气散去了许多。 第十七章 依《大汉律》…… 不提秦可卿这边似又起了反复,贾珩这边神情施施然,安步当车,返回家中,下午他还要前往谢再义家学骑射之术。 明日,谢再义就需前往安化门上值,下次再请教骑射要领,就是下一次休沐。 其实,不管是学习骑射还是学习其他东西,无一不是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骑射还是需要他多练。 “纵然骑射再娴熟,也只能顾我一人之利,若要来日与鞑子争锋,军阵冲杀,调度大军,仅仅凭借个人武勇,也是不足的。”贾珩这般思忖着,就已到了巷口所在的宁荣街前方的道口。 然而,就听到一把冷哼响起,“贾珩,让我们好找!族长唤你。” 贾珩徇声望去,只见一个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官事模样的,身后还带着四个家丁,不远处贾蓉在一旁也将一双幸灾乐祸的目光投来。 贾珩自也认得说话之人,却是宁府的都总管赖升。 大汉神京贾家八房,凡在京之贾家子弟,每逢年关祭祖,都要在贾珍这位族长的带领下,在宗祠拜祭祖先。 贾珩皱眉道:“非年非节的,珍大哥唤我做什么?” 贾珩是玉子辈,唤贾珍一声珍大哥,并无不妥。 然而一听贾珩直呼贾珍之名,赖升脸上就有些挂不住,跳脚道:“好你个腌臜泼才,老爷的名讳也是你能唤的?赶紧麻溜儿跟我见老爷!老爷有话问你!” 贾珩目中一冷,一手拿着书集,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拽着赖升的衣衫前襟,单手提起,冷声道:“狗奴才,没个上下尊卑的东西!我贾家宗族子弟按辈分称呼,那里显得你这狗奴才在此狺狺狂吠!” 说来可笑,贾珩以身份拿大,让他过去问话。 赖升面现骇惧,盖因此刻已经被掂了离地,色厉内荏道:“你要做什么?你们……快拦着他!” 贾珩沉喝道:“给你涨涨记性!” 一松一放之间,赖升落地溅起灰尘,贾珩右手就已电光火石。 “啪……” 一个大耳刮子甩出,赖升“哎呦”一声,口中槽牙带着鲜血飞出半丈远开外,脸上肿起半指之高,懵然而愤怒地看着对面杀气腾腾的少年。 “这……”贾蓉脸色大变,见着这一幕,目瞪口呆,对上那一双杀气隐隐的眸子,身体直哆嗦。 贾珩前世在西南边防,自是真的杀过人的,平时风轻云淡,并不显露,但这时陡作雷霆,就见着真章。 “反了,反了!”赖升此刻几乎被打蒙,自是没有留意贾珩的眼神,一边捂住脸,一边对着愣在原地的仆人,骂道:“你们愣在那里作甚,快上啊。” 身后带着的四个仆人,反应过来,就要一涌而上。 贾珩冷喝道:“我看谁敢上前!尔等狗奴才,哪个敢?依《大汉律》,奴殴主家缌麻以上亲致死者,斩!致伤者,徒五年,尔等那个敢上前!” 这时代,宗法社会,上下尊卑秩序森严,主家打死奴仆,基本不论,但奴仆殴死主家,就是大逆不道。 几个家丁面现惧色,面面相觑。 赖升勃然大怒,嚷道:“狗屁大汉律,我东府不兴这个,打死他!打死算我的!” 无怪乎赖升,赖家二兄弟拿大,赖大、赖升一个是西府管家,一个是东府管家,多少年的体面。 甚至,赖家的赖尚荣捐了个官,选任知县。 这是什么样的体面,被一贾家旁支赏了一耳巴子,简直是气得冒烟。 几个家丁闻言,对视一眼,一咬牙,挥舞起拳头向贾珩冲去。 贾珩冷睨了一眼赖升,情知无法善了,伸出一手,摆了一个起手势。 因为此刻他一手夹着时文,自然只能伸出一手。 “轰……” 辗转腾挪,身似游龙,大手扬起,啪啪声不绝于耳,八个带血的槽牙飞出,四个宁府家仆就哎呦痛哼着倒在地上,荡起烟尘四起。 贾蓉此刻看的目瞪口呆。 “蓉哥儿。” “好身手!”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鼓掌之声,却见二骑在道旁,马上端坐着一位着箭袖武士劲装,背后悬弓的年轻英气公子,身后还跟着二骑,显然是其子弟,此刻正抚掌而笑,好奇地看着贾珩众人。 贾蓉一见二人,宛若得了救星,道:“哎呦,哥哥,快来救命!” 来得不是旁人,是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 冯紫英翻身下马,三步两步走至贾蓉近前,笑道:“贾蓉兄弟。” 贾蓉脸色才好看一些,解释道:“我爹让他过去,言语间起了冲突,就动起手了。” 冯紫英听完,笑道:“此贵府家事,我原不该多言,只是贵府终究于别处不同,在这宁荣街口闹这般大动静,终究不太好看。” 说话之间,远处已里三层外三层围聚了人,这都是宁荣街之外的百姓再看贾家的西洋景儿。 贾蓉脸色一苦,道:“我哪里不知,只是那边老爷催得急,让我寻贾珩……大爷问话,我两边跑,若是回去唤不来人,又是一顿好打。” 冯紫英沉吟了下,朝贾珩抱拳,笑道:“在下冯紫英,兄台只手对敌,好俊的功夫!” 贾珩打量了一眼冯紫英,见其面容方阔,目光和缓,一手拿书,另一手搭在左手手腕上,作抱拳状:“冯兄,贾珩请了。” 冯紫英笑道:“某家其实也是路过,原来要出城打猎,倏而一时见兄大展伸手,故而见猎心喜,若有唐突之处,还望海涵。” 贾蓉在一旁脸色就是一黑,不过也不好说什么,这本来就是贾家中事,外人也不好多加插手。 冯紫英笑道:“只是见兄人品贵重,又不得多嘴一句,斯地人来人往,需面上不好看,若蒙兄不弃,还请借一步,吃杯水酒,如何?” 贾珩点了点头,道:“冯兄,吃酒就不必了,某还有事,若族长真有宗族相召,还请另约佳期,” 这贾府,他会去,但不是现在,他一入宁国府,彼等若设计加害,又当何如? 比如告他一个调戏族长之妻,嗯,这个…… 这时代的家法族规可是杀人利器。 再说,他为什么要去见贾珍?如果要见,也是贾珍来见他。 冯紫英见此也不好再出言劝解,这说穿了,也只是宁国府内宅中事,他一个外人,不好多言。 贾珩冲冯紫英一拱手,对着贾蓉道:“蓉哥儿,告诉珍大哥儿,若要谈事儿,就不要派这等刁奴来,再者,除却年底祭祀祖先,我也不去贵府。” 说着,看了贾珩一眼,拨开围观的人群,转身走了。 “哎……”贾蓉看向远走不顾的贾珩,又看了一眼肿着脸的家仆,跌足长叹。 冯紫英在一旁则是目送着贾珩背影,眸中涌起异色。 第十八章 贾珍之怒 宁国府 贾珍和尤氏在天香楼中听戏曲,说来也巧儿,今儿正是贾珍的生儿,故而,延请了庆芳园的戏班子,上面箫管繁弦,咿咿呀呀不停。 此外,贾琏和凤姐两口子,也受了贾珍和尤氏的邀请,来东府一起听曲儿,一旁凤姐的丫鬟平儿,丰儿在一旁侍奉着。 上面唱的是一折《定军山》,黄忠阵斩夏侯渊的戏。 贾琏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笑道:“珍大哥最近在忙什么呢?” 其实,他也是明知故问,蓉哥取媳妇儿的事,前日他就听其抱怨过,这会子,也是专挑现成的话和贾珍说道。 贾珍手拿折扇,一点一点,说道:“蓉哥儿年岁也不小了,已到适婚之龄,我正瞅着寻思一门好亲儿。” 尤氏在一旁笑着,一张青春艳丽的脸蛋儿上,因为吃了酒就红扑扑的,娇媚嫣然,如三月的桃花般,艳光动人,引得贾琏都不由偷瞄了两眼。 但凤姐就好似长眼睛了一般,几案下的手就拧着贾琏的腰间软肉。 这边厢,尤氏接话说笑道:“二奶奶是个眼尖儿心细的,也帮着我们蓉哥儿,挑门好亲。” 尤氏和凤姐妯娌之间说笑无忌惯了的,此刻言笑无忌。 王熙凤笑道:“哎呦,我寻思着珍大哥在外面见识惯了的,我在府中,见得不是丫鬟就是婆子,也不配蓉哥儿不是。” 虽是无心之言,倒是一言点中要害,贾珍的确相中了一个。 王熙凤见贾珍沉吟,就笑道:“我说不是,珍大哥是个仔细人,断要给蓉哥儿找个好的。” 贾琏放下手中瓜子,就转过一张俊美的不像话的脸来,桃花眼中隐约闪过一抹亮光,问道:“不知是哪家姑娘?入了珍大哥的眼?” 这兄弟二人早年也是一起厮混惯了的。 贾珍手捻胡须,笑了笑道:“原是看中了一处人家,但只这家姑娘,与人已定了娃娃亲,还在料理此事。” 王熙凤道:“娃娃亲?” 贾琏道:“还未知是哪一家的千金?” 贾珍正要开口叙说,忽地远处传来喧闹之声,继而是黑压压的赖升和几个仆人,从抄手游廊走来。 贾蓉在后面,低着头,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赖升行至近前,“噗通”一声跪下,捂着半边脸,哭诉道:“那个贾珩反叛肏的,我说老爷寻他问话,结果他根本不听老爷的招呼,我上前理论两句,结果他主子气性大,拉着我们,就是好一顿耳刮子。” 然后,将手拿开,露出半张已血肿有半指高的脸。 然后,后面四个家仆也抬起来头。 好家伙,鼻青脸肿,活脱脱四个猪头。 贾珩常年习武,手上自有功夫,一拳一掴血,一棒一条痕。 开始还不显,但随着时间流逝,已经肿得如同猪头。 尤氏见到这一幕,粉面怔忪,檀口微张,竟是忍俊不禁“噗呲”笑了起来,这一笑,当真云鬓步摇轻晃,一张俏丽脸蛋儿,明媚生辉,倏尔意识到不对,轻轻抿起丹唇。 但凤姐就没那么多讲究,半是嬉笑,半是恼怒道:“怎么能打成这样!真真是没有王法了。” 贾琏则是皱眉道:“这下手也太重了,贾珩?嗯?这是那一支儿?” 说着,就疑惑地看向凤姐。 贾珍怒拍桌子,道:“反了,当真是反了!” 激怒之下,竟是和赖升所言一般无二,倒也不枉是主仆。 这打的是赖大,打的是他宁国府的脸!贾家的脸! 贾珍道:“那狗东西在哪里?我要拿了那个没王法的东西!” 忽地抬头看见贾蓉,目光阴鸷,好似要吃人,“孽畜,你做得好事!” 贾蓉这时已没处儿藏,噗通跪下,叩首道:“孩儿也没办法啊,贾珩他拳脚功夫了得,对,冯家大爷都说他拳脚功夫了得,等闲人近不得……” 贾珍说着,就要去拿手中的茶盏,却见凤姐起身,道:“珍大哥息怒,蓉哥儿他才多大,哪里就办了这样大的事情,不值得就生这么大的气。” 贾琏也是起身来劝,道:“蓉哥儿方才不是说了吗,那贾珩是个好勇斗狠的,蓉哥过去,也挨不住一通老拳。” 凤姐和贾琏来劝,贾珍面色变幻着,说道:“要不是你二叔和婶子护住,今儿非揭了你的皮!” “都起来吧!”贾珍又是断喝一声。 贾蓉吓的一哆嗦,缓缓起身,走到贾琏和王熙凤面前,躬身一礼,道:“多谢二叔,婶子。” 贾珍重新落座,余怒未消,显然还为贾珩的“狂悖”气愤。 贾蓉道:“儿子有下情回禀,那贾珩还有句话要儿子转述给父亲。” “哦?说什么了!”贾琏问道。 贾蓉道:“贾珩说,老爷若是和他谈事情,不需用这样的刁奴出来,还有让老爷另约了地方,此非年关祭祖,他不会进府里来。” “你们听听,这说的叫什么话!我贾族公侯百年,怎么就出了这起子目无尊长的混账!”贾珍对着一旁的凤姐和贾琏,愤愤说道:“即刻让人赴了京兆尹,禀了府尹大人,拿了这无宗族长辈的混账。” 贾琏皱眉道:“京兆府也不管这等事啊,再说,若是闹将起来,恐怕引人笑话。” 尤其听这档子事,似乎还有抢了贾珩亲事一截儿,本来就不占多少理儿。 贾琏一听这种事儿,就觉得闹到官府,贾家也难打赢官司。 “什么笑话,不过使些银子就是了。”贾珍说到最后,也有些底气不足。 时任京兆尹的许庐,行事刚正,不徇私情,与贾家关系无涉,根本不怎么卖贾家的帐。 凤姐拧了拧眉,道:“珍大哥,贾珩方才说什么刁奴,这里面莫非有什么隐情?我怎么听这儿话里话外,贾珩似有和珍大哥好生谈谈的意思?” 凤姐见贾珍愁眉不展,柳叶弯眉下的丹凤眼闪了闪,却是有意要显示自己的能为。 贾珍神情阴沉,也是在心中咂摸着贾珩的那句话,想了想,喝问道:“蓉儿,将你见贾珩前后始末,都一一说来。” 贾蓉犹豫了下,当即开口,就是一五一十说来。 贾珍皱眉道:“这贾珩,什么意思?莫非还有可商量之处?可上次,又说什么万金不可失信于人?” 贾琏开口道:“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可商量的余地,珍大哥不妨再与贾珩谈上一谈?” 贾珍起身,背着手在廊檐下来回踱着步,思索了一会儿,抬眸看向贾蓉,道:“蓉儿,你下午再去,送一封书信,就说,老爷我晚上在翠红楼约他谈事,看他来是不来。” 第十九章 箭术 贾珩归家之后,先将买好的时文汇编集放好,然后洗了把脸,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压了压上涌的酒气。 先前,他虽趁着酒意,将赖升等恶奴打了一通,但一来下手自有分寸,二来也是评估过后果。 “打了赖升,只要不闹出伤亡,贾珍再怒,所能施展的手段也有限,因为完全断绝了寻官府力量介入的可能,而如是请所谓家法族规,也没有那般容易,除非我在祭祖时,做出火烧贾族祠堂这等大逆不道、骇人听闻的事情,否则,贾珍想要以所谓家法族规压服于我,不过是痴心妄想!” 这时代的家法族规,在一些偏远地方,或许宗族势力强横,其如金科玉律,但到国都神京这等首善之地,国家自有法度在,岂容滥施施私刑。 实际,历朝历代官府,对私刑的态度一直是持否定态度。 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其实这句话有失偏颇。 纵然自西晋首倡“准五服制罪”以来,历朝历代,也从来没有说过,父亲故意打死儿子的人伦惨剧是啥事儿没有的,只是根据亲属远近减轻刑责,不判死罢了。 父子尚且如此,况同宗同族? 所谓生杀大权,悉出于上。 纵然贾珍是族长,此非年非节,在京都首善之地,国家法令森严,贾珍想要摆族长的款儿,对快出五服的远亲施以私刑惩戒,也要受到时人诟病。 更不要说,贾珍争执之因,实在上不得台面。 但难保贾珍施阴谋诡计暗害,故而贾珩才说,不会到宁国府一会贾珍。 “反而今日我若忍气吞声,前往宁国府受得规训,才会助长贾珍嚣张气焰。”贾珩饮了一口茶,将此事放在一旁。 贾珍的事,虽然可气,但只要拢住秦业家,再牢牢占住道理,他就不用畏惧。 而后,贾珩如前两日一般换了一身武士劲装,打算先去表兄董迁家借马。 董迁为五城兵马司小校,因时常需要跟着上官巡街,靖绥治安,故而只得晚上归家,贾珩只在其家中如往常一般向董迁母亲借了一匹马,而后就直奔安化门不远的谢再义家,然而不想却扑了个空。 谢再义之妻赵氏,正在天井院中洗衣裳,抬头见贾珩如前而来,就笑道:“贾兄弟,老谢让我给你说一声,兵部的大官儿,这二日要巡察城防,安化门上上下下,都在为此事忙碌,今日恐怕不能和贾兄弟往城外了。” 贾珩听罢,心头虽有失望,但也只好道:“谢大嫂,那可否进屋取一张弓,弟自去郊外演练?” 因为谢再义不在家,他就只在中门大开的庭院中,也不往屋里去,且朗声说着。 赵氏在围巾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笑道:“贾兄弟稍等片刻。” 说着,往屋里去了,没多久,取了一张硬弓,一壶箭,递给贾珩。 贾珩道了谢,拿着弓箭,就走到外间,解了拴在石墩子上的马,向着城外去了。 正是秋日午后,贾珩驱马向着安化门而去,与前次随谢再义一起前来不同,此刻一人一骑,望着远处芳草萋萋的旷野,抬头就见着蓝天白云之下,秦岭的莽莽山林,让人油然而生出一股豪迈之感。 一夹马肚儿,驾的一声,快马奔走在荒草连天的旷野中。 贾珩先熟悉了骑术,而后一勒缰绳,驱马近前。 来到先前与谢再义演练的场地,一处矮矮的山丘,绿草茵茵,人迹罕至,四方榛松茂密,绿荫四合,遮蔽视线,正是演练所在。 贾珩先是下了马,将马鞍后缠着的箭靶取下,而后狠狠将木楔一头插入松软的草地中,做完这些,而后翻身上马,摘弓搭箭,驱动座下骏马来回围着箭靶瞄射。 然而一开弓,情知有异,这弓似是拿错了,这是谢再仪所用之弓,力有二石。 而他前日所用之弓,为一石强弓。 贾珩试着拉了拉,嗯,发现虽然有些吃力,可竟也拉得动,心头有异。 有赖于此身打熬筋骨,身躯强横,双臂膂力过于常人,前日初开弓就能开得一石,还引得谢再义赞叹根基深厚。 但此刻所开之角弓为二石,发现竟比昨日还要趁手一些。 “莫非是穿越之后,不仅灵魂,就连身体也出现了某种变故?”贾珩眸光闪了闪,心头生出几许猜测。 想了想,终究是算一件好事,继而也不再纠结。 羽箭射出,“嗖嗖……”在空中发出爆鸣之声,然而……十箭皆空! 马上颠簸,射箭准头自就大打折扣。 贾珩也不气馁,心头闪过谢再义所言的要领,再次由右向左手驱马而绕箭靶,再次张弓搭箭,“嗖嗖”声中,羽箭这次十箭而去,已有一箭上靶。 再次十箭射去,又是十箭皆空! 贾珩脸色淡漠,无喜无悲,三轮箭过,胳膊酸痛,就需得缓上一刻,正好翻身下马,前去捡箭。 而方才射箭有多爽,此刻捡箭就有多累。 有的箭,飞得还挺远,贾珩此刻背着箭壶,将一根根射在草地中的箭矢捡起,装进箭壶。 而在这时,忽听得马蹄地“哒哒”之声,由远及近,还有男男女女谈笑之声。 贾珩拧了拧眉,抬眸看去,沉静、幽邃的瞳孔中,倒映着青葱蓊郁的密林,以及一行华服鲜丽的数骑,还有那满目雪白中的一簇鲜红。 只见十几匹枣红色骏马之上,端坐着数个武士劲装、背着弓箭的锦袍少年,一路有说有笑,信马由缰而来。 前呼后拥中,也就四人为首,余下几人多是扈从家将打扮。 贾珩面色微顿,却是在十余骑之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冯紫英。 只是冯紫英落在一旁,并辔而行者,唯有四骑。 四骑三男一女,两骑分列左右外沿,皆是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模样,着宽袖华服,衣襟处绣密的针线,在午后日光下,泛起点点金芒,身旁亦步亦趋,跟着两骑扈从。 扈从都是三十左右的青年汉子,身形雄武,面容方阔,目光冷静,一手持缰绳,一手按着腰刀,一副警戒四周的模样。 中间二骑,则明显是女扮男装,一着领口绣有梅花的素色箭袖武士劲装,一条嵌有碧色斑斓明珠的锦带,将纤细腰肢高高束起,将斯人苗秀身姿衬托起。 一张标准的瓜子脸儿,檀口瑶鼻,柳叶眉下,狭长的丹凤眼闪动着清冽之芒,眼角隐有一颗泪痣,如梨蕊的脸蛋儿白皙如玉,光洁无暇,只是眉眼颇见冷清、幽艳之韵意。 此女骑着一匹白马,那马通体雪白,四蹄矫健,神态安然,錾着鲜红色穗子的铃铛,在马颈下轻轻摇动,将清脆响声洒落在山林、草丛。 身旁,还有一个年岁更小,只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虽韶颜稚齿,但已丽色清姿,眸似秋水,楚楚动人,胯下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而正说话间,数骑也已至近前。 第二十章 二石之弓 继而就传来嬉笑之声,道:“三哥且看,这满地羽箭,可靶上缘何只就中了一箭?” “这有何难猜,箭术太差,都未上靶罢了。”一个面旁峻刻,鹰钩鼻,薄唇的青年笑了笑说道:“六弟,这比你的箭术都要差上一截儿呢。” 周围继而响起一片哄笑之声。 身处笑声中,贾珩面色不为所动,神情坦然,全无被取笑的恼怒之色。 加之其面容青涩,不大年纪,倒真有几分“无故加之而不怒,猝然临之而不惊。”的味道来。 笑声渐止,骏马之上,就连白马之上的女子,都是投来好奇目光。 “哎,这位小兄弟,你是哪家的子弟?怎么在这里练箭?”那青年收敛了笑意,问道。 贾珩其实有些不想理这等公侯子弟,但也不想因几句话平惹麻烦,正要开口。 这时,冯紫英忽地跃马而出,惊喜问道:“可是贾珩,贾世兄?” 冯紫英说着,翻身下马,上前笑道:“贾世兄,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上午在宁荣街上见着,下午可又见着了,一会儿得好好喝两盅才是。” 贾珩看向冯紫英,情知这是替自己解围,也是拱手道:“紫英兄,的确是巧了,不意在此地遇上,紫英这是方打猎回来。” 冯紫英笑道:“可不是,今日秋高气爽,草长兔肥,陪着几位贵人出来打猎,贾兄这是在练习射箭?” 他身后这几位身份都不简单,他这是陪太子读书来了。 一个是当今圣上的三皇子魏王陈然,另一个则是六皇子粱王陈炜,均是亲王之爵。 至于二女则是咸宁公主陈芷,一个是长公主之女,清河郡主李婵月。 陈汉在皇子取名字上,其实,也部分借鉴了前明,大体遵循着五行偏旁择字取名的习惯,但没有前明那般强制,以致老朱子嗣繁衍,后来生造了一些字。 其实,在古代,一般皇帝即位后还会改自家名字为生僻字,这是方便天下人避讳,算是明君的德政之举。 冯紫英担心眼前少年不明就里,冲撞了身后贵人,就是使着眼色,作提点之意。 贾珩其实也有几分猜测,但见冯紫英出言提醒,心头还是生出一股暖意,暗道,红楼四侠,这人品的确不错,有可交之处。 遂解释道道:“嗯,此地空旷,就在此练习着骑射,只是初学乍练,准头不大行。” 冯紫英面色一喜,赞道:“怪不得兄功夫了得,这般勤勉奋武,当真是让人钦佩。” 正在马上听着的二人,对视一眼,笑道:“冯二郎,这位贾兄,不引荐引荐?” 冯紫英笑了笑,道:“你看,我这个记性,殿下,这是宁国公的后人,贾珩。” 说着,就去拉贾珩的手臂,行至近前。 这边,李婵月歪着脑袋,如琉璃明净澄莹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贾珩。 而咸宁公主陈芷,则是容色清冷依然,扫了一眼贾珩掌中所用之弓,凤眸闪了闪,声音如飞泉流玉,道:“这弓有二石吧?用来作骑射之弓,小小年纪,力气还真不小。” 这位咸宁公主拢共也不过十八九岁,但因是对着贾珩,自持身份尊荣,一开口,却有几分老气横秋之态。 李婵月眨了眨明眸,转过螓首,问道:“表姐,我们用的弓多大?” 陈芷瞪了一眼自家嬉笑的表妹,清丽无端的脸颊上,隐有淡淡红晕一闪而逝,道:“你这丫头,明知故问!” 能有多大,五斗、六斗弓罢了。 汉、明弓箭制用,沿袭宋制,宋代以降,以石、斗、升称呼弓箭拉力。 步射寻常成年男子,能用八斗弓,经过训练,精锐军卒可至一石,骑射则少之一,也就是七斗,女子力怯,再少一二斗。 能用二石弓,若在军中也可为猛将。 魏王陈然,笑道:“五妹好眼力,我方才都没看出来,这位壮士当真是好膂力。” 没想到眼前这少年,竟有不亚古之猛将悍勇,他王府中的扈从家将,不是没有开两石弓的猛士,但那都已是三十左右,血气方刚的当打之年。 李婵月梨涡浅笑,说道:“我看画本中的名将廉颇,在七十岁,可开二石弓,七旬耄耋之年,尚开二石弓,他这年轻力壮的,开得二石弓,也不值当什么吧?” 陈芷清声道:“廉颇那是古之名将,国之干城,史书上都有传可录的人物,而且人之气力,少时初长,及青壮鼎盛,老时衰败……廉颇岁七十,尚能开二石弓,可想见,若这贾珩若大一些,力气再长,未必不具猛将之勇武!” 她这个表妹五官肖母,眉眼柔婉,温宁静默,但其实性格古灵精怪,平时喜欢看一些杂书,这次出来打猎,就是这丫头撺掇着出来。 粱王陈炜也笑道:“前日读前元史,言蒙元可汗之精骑扈卫开弓一石以上,其人纵在草原,也可当勇士之称,典卫汗帐了,只是这箭术嘛,多少有些差了。” 陈芷清声道:“箭术为后天,多加演练就是,而这番神力,则非天赐不可了。” 念及此处,也不由深深看了一眼贾珩。 斯是少年,竟有不亚古之猛将勇力,贾家也有这等人物? 魏王陈然也是笑道:“五妹见识还是这般深,只是用弓习练射术,想要多练,还是不以满力为好。 说着,看向贾珩,目光中隐带几分莫名之意。 贾家的人?可惜了…… 若不是贾家的人,见这等勇士,倒可试着招揽一二。 贾珩面色平静听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如方才面对讥笑一般,毁谤赞誉,皆是宠辱不惊。 这一幕,又是引起四人啧啧称奇。 冯紫英笑道:“王爷的意思是,兄若箭术有成,就需多练,可先试轻弓,也能多练几轮。” 贾珩故作恍然道:“诚是此理,多谢殿下提醒,今日出来的急,拿错了弓,这射了三轮,只觉胳膊酸痛,今日确是不能再练了。” 粱王陈炜打量了一眼贾珩,轻笑道:“哎,你真是贾家的人?” 贾珩道:“宁国之后,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陈炜就笑道:“贾家那等纨绔膏粱的腐朽公门,除了那衔玉而生的贵公子,不想还出了一个贾珩,哎,未知小兄弟,你可有玉没有?” 贾珩脸色现出一抹古怪,暗道,这问题,他难道还要回一句,这玉是个稀罕物,哪能是人人都有的? 魏王陈然,轻飘飘看了一眼陈炜,喝道:“六弟,不可妄言。” 哪怕四王八公的宁荣二公后辈多不成器,也不可做此讥讽之言,若是流传至父皇耳中,少不得一通训斥。 第二十一章 不愿屈己从人 魏王和粱王是一母同胞,为皇后所出。 魏王陈然在崇平帝五子三中,排行第三;粱王排行第六。 此外齐王,楚王二子则是庶出,年岁较长,早已娶妻生子,在六部中皆派了差事。 然而,崇平帝春秋鼎盛,励精图治,加之汲取上一代太子早定,夺嫡事酷烈故,不愿早定国本。 至于咸宁公主陈芷,母妃则是当今皇后的妹妹——端容贵妃所出,与魏、粱二王并非一母。 值得一提的是,陈汉定制,一后、一皇贵妃、二贵妃,为保持皇后的超然地位,皇贵妃虚置。 而对贵妃封号,多是两字,意为一字难括其品容德貌,这在以前朝代,可能更像是谥号。 如端华,端容,贤德,惠淑…… 但对于谥号,则另加几字以示赞美颂德之意,需要足足凑够一定字数,根据生前品级功德,字数也是不同,这是说两字并不足以涵盖皇家之尊荣品德。 据说,这是大汉礼部厘定国家典仪——谥法时的创举,其疏义节略大致如下:因周创谥法,秦无谥号,自前汉以降,重定礼乐谥法,历朝历代皆萧规曹随,亦步亦趋,而我大汉再定典章仪制,谥法当继往开来,延布汉家礼制于宗庙天下。 因此,陈汉礼制较前明就有不同,天子之子嗣,封亲王则为一字,如齐、楚、魏、粱,而一旦新君嗣位,则封兄弟辈为二字亲王,如忠顺亲王,义忠亲王等等。 而如四大郡王:东平,西宁,南安,北静,则是开国所敕封的外姓郡王。 礼法森严,尊卑俨然,封爵之号都可窥见一二。 听得三哥训斥,粱王陈炜笑了笑,并不在意。 只是经此一事,魏、粱二王对贾珩的兴趣倒也淡了一些。 贾家的人,终究还是有着几分敏感的,或者说不仅仅是贾家,就连四王八公,他们纵然贵为亲王,这几家子弟,也都不便结交。 念及此处,魏王的心思愈发淡了些,看向陈芷以及清河郡主李婵月,笑道:“时间不早了,两位妹妹,我们该回去了。” 陈芷点了点头,显然也从魏、粱二王的眼神交流中察觉出一些微妙端倪,狭长凤眸中现出一抹思索,瞥了一眼站在冯紫英身旁的贾珩,然后对着妹妹李婵月,清声道:“走吧,仔细回去晚了,姑母该说你了。” 李婵月怏怏不乐地应了一声。 几人说话间,陈芷对冯紫英,清声说道:“你既与人故友重逢,好生叙旧就是,不必护送了,归家之后,代本宫向冯老将军致意。” “谢殿下。”冯紫英虽不知原本兴高采烈的几位贵人为何又失了兴致,不过也没多想,反而乐得如此,若非父亲逼着让他随驾,他才不陪着这几位天潢贵胄,在山林中无所事事的闲逛。 遇到猎物,也要先紧着这些皇子、皇女,忒不痛快! 贾珩面色始终淡然,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其实,这就是贵人的日常,注意力稀缺——因为天下让他们感兴趣的,好玩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道左相逢于他,也只是觉得遇上了一个有趣的少年罢了。 几骑说笑着,从一旁经过,留下冯紫英和贾珩叙话。 魏王陈然也好,粱王陈炜也好,抑或是咸宁公主陈芷和清河郡主李婵月也罢,说来说去,自始自终,连马都没有下…… 贾珩自是坦然,目送几人离去,转头看向冯紫英,笑了笑道:“紫英兄,方才多谢解围了。” 这等贵人,出身尊荣,心思不定,方才可以是取笑,也可以是嘲弄,事情走向朝哪里去,往往取决于心情以及他的对答。 不过他有时候宁折不弯,不愿屈己从人的性子,不定惹了彼辈不快。 不是他先入为主,以貌取人,起码看那魏王面容阴鸷,就不像是性情疏阔的,至于另一位年轻人,谈笑无忌,则有些熊孩子的味道。 “人与人交,都有圈子和层次,我现在的层次,也就与士子交游,将门子弟或还可以,但与亲王皇子结交就不行……非得屈己从人,意气难舒不可。” 冯紫英笑着摆了摆手,道:“谢什么?一会儿去喝两杯,先把这些箭捡了。” 说着,弯腰曲背,去捡箭矢。 贾珩看着冯紫英,暗道,这才是朋友,默然了下,也去捡箭矢。 说来说去,人还是不能交太高层次的朋友。 等将箭矢捡完,冯紫英将手中一匝箭矢递来,打趣笑道:“练箭却是比捡箭还要累。” 贾珩伸手接过,装进箭壶,同样笑道:“紫英兄所言不差,今日弓不适手,终究不能练了。” 此刻已至申时,也就下午四五点左右的样子,其实贾珩还是想多练一轮的,可这时三十箭连发,胳膊酸痛,还是未复。 贾珩怀疑可能还是动作要领没有把握住所致。 冯紫英诧异说道:“怎么会拿错了弓箭?” 贾珩就将自己跟着谢再义学箭术以及先前心切练箭,未于检视角弓拉力的过程说了 冯紫英恍然道:“谢再义?此人我听父亲提起过,这人箭术了得,珩兄弟跟着他学习骑射,却是找对人了。” 贾珩笑道:“适逢其会。” 冯紫英看着正揉着酸痛肩膀的贾珩,笑道:“这弓箭总不适宜,不可用来初学习练,以兄之膂力,用一石弓多少有些轻便,实用一石五斗弓,作为日常练习最佳。” 这才是正理,用一石弓,一旦熟悉了这种准头,臂膀形成一定肌肉记忆,再拉二石弓又要重新适应一段时间。 贾珩道:“谢兄家中并无这等制式弓箭,我正寻思购一张呢。” 穷文富武,练武除却有人引路,银两花费也不在少数。 冯紫英笑道:“我家中各式制弓都有,都是我父亲的藏弓,珩兄弟过来拣选一张,总要以趁手为便才是。” 他自小打熬武艺,精练射艺,然现在所用骑弓才过一石,至于他的父亲,神武将军,正值盛年,勇冠三军,用弓二石五斗。 贾珩感激道:“多谢冯兄。” 冯紫英见贾珩爽快答应,也很是高兴,说话中也显露出几分少年的天真性子来:“走,正好也让我爹看看,他平日里总说我只顾交结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物,珩兄弟这样的少年英雄一去,他见了不定如何夸赞不绝,欢喜不胜。” 贾珩也不由失笑,取了箭靶,在所骑马匹之上绑好,而后翻身上马,二人说笑着就向神京城而来。 路途之上,边走边谈,贾珩道:“紫英兄,方才那几位是那几位王爷、公主?” 方才虽口称殿下,知是几位王爷公主,但却实不知其身份尊号。 冯紫英笑道:“本来以为珩兄弟不问,我也不好道明,既珩兄弟提起,不妨说明,也好来日避免冲撞,方才那几位,是当今天子三子魏王、五女咸宁公主,以及六子粱王,还有一个是晋阳长公主之女——清河郡主。” 冯紫英又续道:“都是皇室贵胄,这是出来打猎了,我受着家父之命,伴驾随行,扈从警卫。” 贾珩面色顿了下,问道:“既是皇室贵胄,为何不在上林苑中打猎?” 第二十二章 神武将军冯唐 冯紫英诧异地看了一眼贾珩,笑道:“珩兄弟在说笑吗?上林苑中,多为各地进贡的锦鸡,丹顶鹤、麋鹿之类,以为皇室观赏,怎么打猎?” 贾珩闻言,默然半晌,道:“刘汉之时,武帝募关中良家子,于建章宫下,编练营骑,骑射往来纵横,甲兵壮丽,时称羽林……想来,昔日就是上林苑中骑射来回的。” 他似乎找到了为何陈汉,北疆始终被胡虏压制的缘故了。 尚武之风不足啊。 想想荣宁两位国公的后人,这等与国同戚的勋贵子弟,都没有一个成器的,这国家还能好得了吗? 似是看出贾珩的沉思,冯紫英道:“国朝承平日久,重文抑武,建奴崛起以来,武将地位才被重视一些,但文官操持边事,边关大将多仰其鼻息。” 贾珩心头叹了一口气,暗道,还是形似晚明。 “不仅仅是形似晚明,而这才是正常,老一辈国公武侯浴血奋战,不就为得搏个封妻荫子,后代荣享富贵,及至三代,自然搏杀之心不足,而新的将校若想成长起来,就需要托庇于内监、勋戚、文官,基本是谁掌权用事,前明之时的戚继光、俞大猷,再到辽东将门,无不如此。” 贾珩又问道:“关中子弟,难道没有材士为卒武吗?” 关中三秦大地,历代出强兵猛将,甚至有关西出将,关东出相之美称,这片土地上从不缺敢战之士。 冯紫英唏嘘道:“国朝风气如此,非经年累月不可扭转,好在这几位王爷,好像对武事还算有着兴趣。” 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尚是点到为止。 对武事感兴趣,未必一定说是雄才大略的汉武帝。 贾珩一时默然,面现思索。 二人说着,就已驱马进了神京城,来到神武将军冯唐府门前。 这位与前汉冯唐将军同名的陈汉神武将军,标准的将门之家,门前几个亲兵捉刀而立。 见冯紫英返回,从角门处就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灰衫短打的中年,身后带着几个小厮,上前就笑道:“大爷可算回来了?老爷等候你多时了呢。” “哎,你,快去告诉老爷。”说着,对一个脸颊黝黑的小厮说道。 冯紫英下了马,将马缰绳给了一旁的管事,笑道:“我爹等我,多半是担心出什么事。” “可不是吗?老爷恨不得自己出城跟着。”那管事牵着马缰绳,笑着说道。 当今天子的两位皇子出城打猎,虽说隐匿身份,周方更有大内将校猛士扈从,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出了什么闪失,就是天大的麻烦。 尤其神武将军作为典宿宫禁的将校官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边厢,中年管事也注意到一旁的贾珩,诧异道:“这位公子是?” 冯紫英笑道:“贾府的一个朋友。” 中年管事面色微动,笑了笑,道:“贾公子,将马给我照料吧,让人去喂喂。” 贾珩将缰绳递给一个小厮,谢道:“有劳。” 中年管事和小厮,将马从一旁角门牵入马厩。 冯紫英和贾珩也进入庭院中,穿过抄手游廊,碰到一个老嬷嬷,笑道:“英哥儿,老爷在校场等你。” 将门之家,自是与别处不同,并未在书房叙话。 冯紫英应了一声,对着一旁的贾珩,道:“老爷子现在就等着我回去问话呢。” 贾珩道:“你中途而走,不妨事吧?” 冯紫英笑道:“另有我冯家骑卫跟着,方才听赵伯说,那几位主儿,已平安回府了,再说,也是咸宁公主让我不必随行,老爷子不会见责的。” 贾珩暗道,这冯紫英为将门虎子,论气象来,富贵豪奢多有不如,但治家严谨之风,于路途之上就可见。 从这一路上就能看出,年轻貌美的丫鬟几乎没有,不是老仆就是嬷嬷。 这其实很有必要,因为家庭的成长环境对一个人的性情十分重要,如从小在脂粉堆里长大,英武悍勇之气自是不足。 而这冯紫英的确可以一交。 只是,训有方,难保日后不定作强梁…… 若家国残破,异族肆虐,强梁未必不是华夏正统。 二人说话间,穿过月亮门洞,来到一方占地十余亩的校场,空旷轩敞,土地平整。 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武将,在已有凉意的秋季,光着膀子,举着石锁,一上一颠,打熬力气,古铜色的臂膀上,汗水直流,肌肉块头遒劲,让人瞩目。 一旁几个家丁也是备着热水,毛巾伺候着。 冯紫英唤道:“爹。” 中年武将将石锁放下,从一旁小厮手中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回来了,吃饭了没?” 冯紫英笑道:“刚从城里回来,晚饭还没吃。” 冯唐道:“一会儿,咱爷俩儿在厅中吃点儿,你铮叔半晌儿送来了一头鹿,厨房这会都料理好了,那几位都送回去了吧?” 冯紫英笑道:“都平安回去了。” 贾珩神情沉静,一边听着父子二人的对话,平实、简单中蕴藏着浓厚舐犊之情。 尤其第一时间并不是询问几位王爷、公主,这就尤为难得。 比起贾珍和贾赦那等不正己,先正人,动辄打骂,常常摆着长辈的谱儿,实则上梁不正下梁歪,父子也仇视而对。 这样的子弟出来,其实也无多少男儿志气。 但冯紫英显然没有多少体会,冲贾珩挤眉弄眼。 冯唐披上衣服,束上腰带,才看向贾珩,一张威严、方毅的国字脸上,有着几分诧异,道:“这位小哥儿,倒是面生的紧。” 这位神武将军,中气十足,声如洪钟,一开口就有一股威严、沉凝的气度。 贾珩面色一正,拱手道:“宁国公之后,贾珩见过冯世伯。” 说来,他自己也有些无奈,哪怕不想提及贾家,但当与人介绍时还要提此节,这并非是有意显摆门第出身,算是一种礼节性通名。 知根知底,示之以诚。 冯唐果然怔了下,上下打量了一眼贾珩,神情淡漠依旧,问道:“宁公的后人?东府里出来的?” 贾珩朗声道:“是宁公旁支儿。” 冯唐倒是没有问过,可是哪位衔玉而生的宝二爷不是,只是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冯紫英。 冯紫英笑道:“贾珩兄弟并非东西二府出来的,而是宁公远枝儿,贾珩兄弟拳脚功夫了得,对了,还能开二石弓。” 此刻的冯紫英哪里还是先前一副谈笑自若的贵公子模样,倒像是个遇到什么宝贝,要和长辈炫耀一番的小孩子。 冯唐刚毅面容上,果然现出一丝惊异,看向贾珩,问道:“开弓二石,当真?” 显然,方才贾家背景不以为异,唯听到此节,目中泛起异色,连冷漠的神态都消失不见,比起刚才的客套,语气中就多了几分亲切。 军中最重勇士,神武将军冯唐更是尤喜军中勇武的小校。 贾珩似现出少年人的腼腆,说道:“世伯,只是初练,用骑弓二石,但射不准。” 冯唐笑了笑,说道:“那也不凡了,年纪轻轻,有这般膂力、禀赋过人,至于射术嘛,不急,倒可以慢慢练。” 这话倒是和咸宁公主所言几无二致。 第二十三章 相询 几人说话间,就向着校场旁的花厅而去,分宾主落座。 仆人奉上香茗,贾珩连忙道了谢。 冯紫英就说了遇着贾珩的经过,而后续道:“爹,贾珩兄弟初学箭术,手中二石弓不适练手,一石弓又嫌轻便,儿子就带他过来挑选一张好用的弓。” 冯唐笑道:“老夫库房中还藏着不少弓,各种拉力都有,眼下都在库房吃灰,贾小子来得正好,挑一张先使着,也算不使宝贝蒙尘……季宁,将库房中一石到二石的弓,各挑二张,拿来让贾小子挑选。” 堂堂神武将军,自然有着不少宝弓收藏,原本放在库房中,最终结局……其实也是赠人。 贾珩拱手道:“多谢世伯。” 冯唐笑道:“客气作甚?你将箭术练好,来日为我大汉在北疆多杀几个鞑子,老夫还要谢你呢。” 贾珩慨然道:“若有那一天,也是贾珩身为大汉儿郎,杀敌报国,分内之事,不敢当世伯谢言。” 这还真不是他投其所好,专拣漂亮话给冯唐听,再过个十年八年,鞑虏肆虐中原,汉家衣冠沉沦、碾落于异族铁蹄之下,身为汉家儿郎,自是要挽天之倾! 冯唐闻言,面上现出欣然,手捻颌下黑须,爽朗大笑道:“贾小子这话,老夫爱听!” 几人又叙了一会儿话,冯唐越看贾珩,越是欢喜。 不多时,家将带着几个家丁,一共拿来了六张弓,放在长条凳子上,笑道:“老爷,这是一石五的两张,这是一石六的两张,这是一石八斗的弓两张。” 冯唐笑了笑,看向贾珩道:“试试看。” 贾珩点了点头,上前,先拿起一石五斗的弓,这是骑弓,软硬适中,通体乌黑沉沉,浮雕着苍鹰,弓弦是以牛筋鞣制,柔韧坚实。 在冯唐和冯紫英以及一众冯家家将的瞩目下,贾珩面色沉静,气沉丹田,双臂横平,开弓如满月,箭矢搭弦,对着远处的箭靶瞄了一会儿,陡然松开,弓弦震荡,声如霹雳,久久不绝,然箭……并未上靶。 冯唐见此虎目熠熠,刚毅、方正面容上的笑意更为浓郁,说道:“这弓还是轻了,若是练习,还是有些轻便。” 诚如冯唐所言,这弓对贾珩而言还是有些轻的。 贾珩又拉了几下,就是放下。 “试试这张一石六斗,老夫估摸着这张弓应该趁手,待箭术练出来后,再上二石弓,也更为便宜一些。”冯唐指着一张弓,看着贾珩的虎目之中,已然是看子侄辈的温和与认可。 宁荣二公当年何曾了得,率精骑深入大漠,追亡逐北,靖边疆近二十载安宁,本来以为其几代下来,后人多被富贵荣华迷了眼,再无悍勇血气,不想还出了这么一个异数。 如今国家边事艰难,如能为大汉培养一位骑将,他又何吝这几张弓? 这位老将军心底并没有贾家以军功复起,重聚旧部之后,在大汉军方的影响,而只有为国家选才,薪火相传的欣喜。 贾珩依言拿起一张通体枣红色的弓,拉了拉,果然如神武将军冯唐所言,比起那一石五斗的弓,倒是更适用一些。 再试了一下一石八斗,拉了下,倒也能自如拉开,但估计拉不三五十下,就会力竭待复。 贾珩情知这一石六斗应该就是最适他习练箭术的力量,转头看向冯唐,笑道:“世伯,就选这张了。” 冯唐手捻颌下胡须,朗声笑道:“那就这张!不过这张二石弓,老夫也给你留着,男儿就该拉这样的弓。” 说着,拿起一张浮雕有虬龙的褐色硬弓,随意拉开,弓如满月,箭扣于弦,霹雳弦惊,箭中靶心,而铮铮之音,久久不绝。 贾珩面色就是一肃,赞叹道:“世伯当真是好膂力!” 冯唐哈哈一笑,道:“这张弓,你也带着。” 冯紫英一脸与有荣焉,笑道:“爹,你这张虬龙弓还是东平王爷送您的,可算给他找到主人了。” 众人说着话,已是近向晚时分,冯唐就让厨房做好的鹿肉,端了上来,一壶酒,边饮边叙话。 几杯热酒下肚,酒酣耳热。 冯紫英起了话头,说贾珩拳脚功夫如何了得,半晌午在宁荣街单手对敌,打得几个恶奴满地找牙。 “爹,你是没见着,那单手对敌的起手势派头儿,还有那出手,太干净利落了。”冯紫英想了想,实在想不出什么词,猛咽了口酒,道:“倒像是挂画一样。” 贾珩在一旁拿着酒盅小口抿着,微笑不语。 有道是,内家拳打人如挂画,他练的内家拳法,此类拳法不管是架势,还是宗师气质,都是拿捏的死死的。 冯唐手中拿着酒碗,微笑倾听着,但刚猛面容上就是现出诧异,问道:“贾小子怎么和东府里的人冲突起来了?” 这就一下子问到了关键,也让冯紫英手中酒盅一停,看向贾珩。 贾珩放下手中的酒盅,面色沉静道:“此事一言难尽……” 说着,就将与贾珍父子的冲突,一五一十说了。 “珍大哥先让蓉哥儿利诱,见利诱不成,又以族长身份压我,让恶奴找来,小侄也是被迫无奈,这才小惩大戒。”贾珩说完,清隽面庞上也适时现出几分无奈,拿起酒盅喝了一杯。 冯紫英面色一肃,用恳求的目光看向自家父亲,唤道:“父亲……” 他先前以子侄辈不好插手贾家,而且说话也没什么分量可言。 若是他爹……不过,老爹性情嫉恶如仇,若从中说和几句,或许…… 冯唐眉头紧皱,一双湛然有神的虎目中带着几分莫名之色,问道:“那贾小子,你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贾珩沉声道:“这事说破天去,左右不过一个理字,我已出手惩戒了那东府的赖升一干恶仆,先拖延着,但东府想来也不会善罢甘休,此事我已有几分谋算,还要请教世伯几项关键之处。” 冯唐道:“这拖字决,倒是可行。哦,倒不知是什么关键之处?” 贾珩闻言,心下稍定,情知这位冯老将军在此事的情感上是倾向于他的。 其实方才冯唐的询问,已在态度上倾向于他,只是他实在想不到,冯唐缘何对他青眼有加。 这位将军性情豪迈慷慨,但实则心思细腻,沈重谨练,按说这等贾家族事,他是不好插手的。 不过,能予以关键处的询问,也是好的。 念及此处,贾珩起身,端容正色,拱手道:“珩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世伯。” 冯唐见此,不由失笑道:“贤侄无需如此客气,先坐下吧。” 这少年年纪不大,偏偏待人接物,老成拘谨,简直大不同于贾家之人,真是让人暗暗称奇。 贾珩正色道:“其实,打了赖升之后,东府里虽然怒,但却奈何我不得。” 冯唐点了点头,目中现出一抹欣赏,道:“此事,贾小子你死死占住理,恶奴欺主,你若不打过去,才让人看轻,而且东府能施展的手段也有限。” 贾珩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位神武将军之言,也佐证着他的判断。 恶奴拦路,言辞折辱,他再如何落魄,头上怎么也顶了“贾”字,身上流的是宁国公的血脉,岂容这等恶仆光天化日之下欺主? 但接下来…… 第二十四章 我只怕事情闹不大! 他这就是缓兵之计,否则盛怒之下贾珍,会不会带着宁国府家丁打将上来,这都难说。 冯唐沉吟道:“可缓兵之计,只可用一时,东府终究要来寻你麻烦。” 贾珩又道:“不瞒世伯,我原本打算寻荣府里的老太太做主,我素日里听说,老太太是个怜贫惜弱的,若得她老人家出面,贾珍应不敢乱来,但深思之下,此事多半不成……” “那位在深宅大院安享富贵晚年,含饴弄孙,谁敢让这事到她耳边,烦她清净。”冯唐显然对贾家的情况知之颇深,随意一句同样点到了关键。 贾珩点头道:“这就是不成之处。” 虽说蔡婶说认识鸳鸯,但鸳鸯敢拿这事去寻贾家的这位一心高乐,安享尊荣的老祖宗? 所以,此策断不可行。 冯唐面色也有几分凝重,说道:“事已既此,贾小子还需另做打算才是。” 贾珩正色道:“我心中已有几分决断。” 冯唐默然了下,问道:“贾小子,你要将此事闹大?” 贾珩面色沉静,眸中隐有冷芒闪烁,道:“我只怕事情闹不大!” “既已做下,不妨做绝!恶奴欺主,施以薄惩,族兄既然不顾体面,强夺亲事,那我就折了他的体面!” 这一刻,小小少年瘦削冷峻的面庞上,映照着微微烛光,竟有线条锐利之感,目光更让人不敢逼视。 冯唐闻言,面色动容,他原以为这少年老成持重,不想竟有如斯锐气? 雏虎虽幼,已能食牛! 只是,过刚易折啊…… 这与这位老将军一向沈重谨慎的处事风格是多少有些相悖,可冯唐心头转念一想,如今的大汉,老成持重之将随处皆是,缺的恰恰是如卫霍的少年英杰! 贾珩面色幽幽,目光锐利,此刻就是要狠狠折了贾珍的体面! 可他是族长,不,此非年非节,他族长的身份,顶个屁用! 他又不靠族中供养,怒刷贾府的好感度,意义不大,再说他和贾珍是同辈啊。 族兄为儿子婚事,不顾孝悌之义,仗势欺辱旁支族弟,这干的叫什么没脸的事儿? 这时代,族长也不是好当的,不能为族人谋福祉,不能友爱远支,这说破天去,对不起祖宗! 祖宗把爵位传承给你,是让你苛待族人的? 这或会影响他科举走仕途?读书人最是讲究长幼尊卑? 族中不慈,读书人不平之鸣,做奋力一搏的事情还少了? 而且,将出五服的远亲,玉字辈的同族弟兄,被你这般欺负,是可忍,孰不可忍! 早上,他打了赖升之后,就这么一梳理,发现当真是一丝不漏,全无凝滞。 当然,他唯一所做的就是……别把人打坏了。 还有担心官府介入,荣国府老太太唤他规训! 后者,他自有计较。 但前者,贾珩问道:“世伯,不知京兆父母为人如何?” 父母,就是地方官,京兆府尹。 冯唐沉吟了下,琢磨着贾珩的用意,心头了然,笑道:“如今的京兆府尹是许庐许大人,此人为人方直,秉公断事,不谀权贵,天子也很是器重……但以老夫看来,应道不会闹到那一步,荣庆堂那边儿也就顶天了。” 还有一句话不好说,京都重地,锦衣四伏,这等事说不定就落在天子耳中。 当今天子修谨克己、最重家风,贾家还有一个姑娘去年才进了宫,贾家哪里敢闹到官府一步,多半是要胳膊折了往袖里藏的。 说来说去,如今的贾家真是大不如前了,后辈子弟纵是作恶,手段都上不得台面。 贾珩闻言,心头最后一抹疑虑消散。 若是直接让鸳鸯给他递话,鸳鸯多半是不会答应的,而且贾母在这等族中狗屁倒灶的小事上,从来都是糊弄应付,不要妨我高乐的心态。 鸳鸯来日面对贾赦的强娶,都要以死相逼,闹得两府鸡飞狗跳,才引得贾母一边哭诉,一边摞了狠话。 为他一个外人,去干涉外面的爷们儿? 只有给贾珍一通儿耳光,事情就不同了,贾母这时候贾家辈分最高的身份,就显出来了。 那时再评理分说! 打人一念起,刹觉天地宽。 至于因此见恶于贾家,贾珩只能在心里呵呵,他纵然上赶着巴结贾家,贾家还能把爵位让给他袭了不成? 此事既已定下主意,贾珩心头疑虑尽去,在冯唐家吃了几杯酒,不觉夜幕降临,已至华灯初上时分,就施施然离了冯家。 待贾珩离去,冯紫英道:“父亲,珩兄弟见恶贾族,不会出什么事吧?” 冯唐吃过了酒,脸膛红润,笑了笑,摆手道:“不妨事,这贾小子谋而后动,心如明镜一样,行事会有分寸的。” 其实,他倒也乐见于此。 以他对天子性情的了解,若不和贾家翻脸,而是一团和气,上下同心,纵然其人将来再是少年骁果,将帅之英,天子能用?敢用? 天子用王子腾,也是斟酌再三,举棋不定,最终还是以分贾家之力,制边镇骁将。 至于此子,年不足二八,拉弓二石,心思缜密,谈吐宏阔,来日不可限量。 冯紫英有些琢磨不出这里面的门道,不过想了想,似乎也并无不妥之处。 …… …… 贾珩这边并未让冯府人来送,而是径直出了冯府,牵着马就向宁荣街缓缓而去。 彼时,夜色瞑瞑,道旁人家宅门灯笼亮着,映照前路。 他虽然喝了大约半斤酒,但这时代酒精度数有限,加之此身体质特殊,反而活血经络,意态酣畅,思路比以往都灵活。 今日一天,前前后后见了一些人,倒比他刚来此世好几天,忙碌充实许多。 尤其,还得了冯唐青眼。 “明日先去秦家一趟,然后去国子监的文萃阁寻那位宋录事,读书科举、习武骑射,尽快取得功名。” 贾珩在心头想着事,就来到柳条儿胡同,远远就见一串灯笼迎了过来,又是现出贾蓉那张俊脸。 “珩叔……”贾蓉上前几步,陪着笑说道。 贾珩眯了眯眼,许是饮了酒,喝道:“你又来做什么?” 暗道,这贾珍就不能歇会儿,赶着来送? 他却不知道,以贾珍的好色贪淫,秦可卿不即刻拢在袖中,晚上觉都睡不实在,而且这等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整日一味高乐,也没有什么正经事牵绊住手脚,眼下心火熊熊,可不就和贾珩耗上了吗? 贾蓉那张俊俏、白皙的脸上,现出一抹畏惧,挤着笑道:“珩叔这是刚回来?我爹在翠红楼请了东道儿,好好招待珩叔。” 贾珩道:“今日乏了,去不成了,明日再说。” 贾蓉脸色一苦,道:“珩叔,这要侄儿回去如何交差?” “你如何交差是你自己的事儿!”贾珩推开虚掩着的房门,牵马而入。 贾蓉见贾珩语气不似严厉,壮着胆子上前,哀求说道:“我爹的性子,珩叔也是知道的,珩叔今日大发神威,打了赖升,我爹恼得和什么似的,不是琏二叔和婶子拦着,还说要去京兆府报官呢。” 贾珩冷笑一声,道:“你爹的性子,我知道!我的性子,你知道不知道?蓉哥儿,若非我前日替你挡一棍,你能站在这儿聒噪?蓉哥儿,你特么良心被狗吃了?” 被斥骂着,贾蓉脸上现出不自然之色,道:“此事是小侄儿不对,给珩大叔赔礼则个,此事过后,不管如何,当携厚礼致谢。” 贾珩将马匹送至院中,在石榴树下拴了,贾蓉也侧着身子,在一旁好话说着。 “珩大叔,侄儿这德行,你是知道的,我稀得成亲?这婚事,我绝无夺亲的念头,那秦家女,我见都没见过啊。”见贾珩态度“和缓”,贾蓉胆子越来越大,说话间就去拉贾珩的胳膊。 见贾蓉如此攀缠,贾珩胃中一阵翻涌,廊檐下摇曳不定的灯笼,橘黄烛火圈圈晕下,落在一张半是明亮、半是昏暗的脸庞上,一声讥笑响起:“翠红楼是吧?好,我去!只是我去了,珍大哥不要后悔才是。” 贾蓉一时没有察觉出贾珩语气有异,见贾珩答应,心头欢喜,口中千恩万谢,自是不提。 第二十五章 见贾珍 翠红楼 此地位于永乐坊,算是大汉神京达官贵人的销金窟之一,沉沉夜色之中,悬挂在檐角的一串粉红色灯笼散发着暧昧的光芒。 二楼,一间装设精美,富丽堂皇的大厢房之中,戴着幞头,一身褐色绸衣的贾珍,怀中抱着一个杏眼桃腮,脸颊酡红的女子,大手探入女子衣襟中,那女子则是提着一个酒壶,语笑嫣然地给贾珍灌酒,不远处两个艺妓,咿咿呀呀地唱着昆曲。 一旁穿着月白色常衫,头束骚包粉红色头巾的贾琏在一旁作陪。 琏二爷怀中同样抱着一个容色艳丽,身姿曼妙的女子,却是翠红楼的红牌如烟姑娘。 琏二爷身量高挑,模样英俊,连怀中那位姿色上乘的佳丽,明媚脸蛋儿上的笑容都热切许多。 斜瞟了一眼,贾珍心头暗骂一句,窑姐儿就喜欢俏儿的。 转而不由想起那秦家小娘子来,那国色天香的脸蛋儿,楚楚动人的身段儿……在眼前浮现,再看一旁的庸脂俗粉,只觉得性致索然,皱了皱眉,对着一旁伺候的小厮,喝问道:“都几时了,去看看蓉哥儿和贾珩怎么还没来!” 那小厮就出了包厢,下了楼梯。 贾琏笑道:“珍大哥稍安勿躁嘛,那贾珩我琢磨着,也是个爱玩的,先前不是还跟着蓉哥儿出来逛,听说珍大哥在此招待他,还不上赶着巴巴过来?” 原来,下午之时,在贾珍的“拷问下,贾蓉将贾珩与其平日里的言行举止都说了,好家伙,几人一听,贾珍第一念头,富长良心,穷**计,穷措大就是嫌钱少! 穷横起来,多半是要敲他的竹杠! 更有凤姐心思伶俐,问了贾蓉,拿了多少银两去劝说贾珩退亲? 在贾珍的凶狠目光逼视下,二百两就剩了一百两,把贾珍气得当场要请家法。 多亏凤姐和贾琏在一旁劝说,贾珍才作罢。 自以为“破了案”的贾珍,觉得多半是因为此情。 贾珍手捻颌下胡须,神色有些冷,斥骂道:“这没王法的东西!蓉儿说他好勇斗狠,我还不信,若是嫌钱少,我多与他七八百两银子,让他娶个好儿的就是了,何苦出手伤人,狂悖至此,当真是没人教养的孽障!” 他这次下了血本,软硬兼施,非要做成此事不可。 贾琏笑道:“七八百两银子,娶上三房都有了,说什么万金不易,年轻人不知一文钱难道英雄汉啊。” 七八百两银子,什么样的娶不来?他平时一年花费都没有这般多呢。 每次用钱,扣扣搜搜地向凤姐要,凤姐笑骂几句,还不一定给。 “等一会儿他过来,二弟在一旁多转圜一些。”贾珍道。 这就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了。 贾琏笑道:“珍大哥放心,那是自然。” 而后,贾珍面色厉色涌动,冷笑道:“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不顾同宗同族之义!” 贾琏看着这一幕,俊朗面庞虽依然挂着笑,但心底却是暗自摇头。 珍大哥哪儿都好,就是凡事太固执,蓉哥儿娶亲,什么样的娶不了?非要抢那贾珩的?还离了那秦家的小娘子就不娶了,这魔障的样子,倒像是他要娶亲似的。 这位脏的臭的都不挑食的琏二,显然对贾珍这种魔怔人理解不能。 兄弟二人说着话,就见楼梯上传来,继而那小厮兴冲冲道:“老爷,蓉大爷和贾珩来了。” 因是贾珍厌恶,否则,小厮唤一声珩大爷才是正理。 闻听贾珩前来,贾珍面上一喜,下意识地起身去迎,但屁股离了凳子一点儿就猛然反应过来,缓缓坐下,让他去迎,也配? 正说话间,贾蓉和一个着武士劲装的少年而来,那少年头发以蓝巾束起,身形挺拔,脸颊带着酒意微上的晕红,两道浓眉之下,目光冷峻,腰间还悬了一把剑鞘玄色,造型古拙的宝剑。 深更半夜,读书人配把剑出门,不过分吧? 贾珍不知为何,看着那逆着回廊里的八角灯光,隐在暗处的一张脸,心头隐隐有些发蹙,但不过瞬间,这种荒谬的念头就被压在心底。 他堂堂宁国之长,三品威烈将军,贾家族长,会怕一黄口小儿? 说来,这还是贾珍和贾珩的初会,心中对少年的描摹和想象,如族中贾蓉、贾芸,进来应该是畏畏缩缩的模样。 但对上一双沉静的眸子,就有些不自在。 贾琏反而就没有这么多体会,脸上堆起和煦的笑意,起身招呼道:“这位想必就是贾珩兄弟了吧,这几天就听得珩兄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堂堂,龙行虎步,少年英雄。” 琏二爷待人接物还是可以的,俊朗面容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贾珩也不好伸手就打笑脸人,拱手道:“琏二哥的大名,我也是仰慕已久了。” 红楼梦中第一人妻爱好者,琏二,他岂会不知道? 这也就是曹公笔下,如果李渔笔下,红楼后四十回非给琏二安排一出,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剧情。 贾琏面上笑意更盛,道:“幸会,幸会,贾兄弟快请坐。” 说话间,宾主落座。 贾琏和贾珍使了个眼色,贾珍挥了挥手,让正在唱昆曲的艺伎屏退,而后一股如麝如兰的幽香浮动,一个容色秀丽,身姿曼妙的女子,盈步而来,手中以湘妃扇遮住脸,语笑嫣然道:“这位珩大爷……” 贾珩皱了皱眉,道:“这是作甚!” 贾琏见此,笑道:“原来以为珩兄弟少年,你我兄弟不妨随意一些。” 贾珩淡淡道:“我不需这些,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 贾琏面色一滞,脸上笑意不减,道:“是哥哥莽撞了。” 说着,冲那女子使了眼色,那女子轻笑一下,也不以为意,退至一旁。 贾珍面上就有怒气,冷笑一声,目光阴鸷起来,道:“珩兄弟脸是愈发大了,为兄这一问三找,请了你几回,好不容易来了一会儿,好生招待你,却有这番道理,不知道的,还以为平日轻狂拿大的是我们,不知友爱宗族。” 贾琏闻言就是皱了皱眉,这一上来就火药味儿十足,看着架势不对啊。 连忙找补一句,笑道:“珩兄弟平日也往东府去的吧,我听说和蓉哥儿倒是亲近些,许是和你我兄弟一时不怎么熟悉,不好贸然亲近也是有的。”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他们贾族的嫡房公子哥儿,什么时候会和庶支在一起玩? 贾珩在心头嗤笑,他重生此身在红楼原着中,也就宁国府秦氏过世的时候,他露了一脸,过来听差。 那是贾珩其人唯二的首次露面。 贾蓉在一旁笑着连连称是,道:“说起来,珩叔和小侄年纪差不离儿,平时里倒还亲近些,常在一起顽闹,外人常说,倒像是亲兄弟似咧。” 贾珩心道:“所以,就可以夺亲兄弟之亲事?” 这边厢,见贾珩不说话,只是默然,贾珍也敛去面上怒色,清咳了下,说道:“既然珩兄弟和蓉哥儿玩得好,那就好说了。蓉哥儿呢?我寻思着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寻门好亲收收心了,我这个当爹的,也急得不行,好不容易,为他挑中了秦业家的小娘,但去询问才知,早年定了一桩娃娃亲,听说定亲对象就是珩兄弟?” 第二十六章 红烛照幽夜,青衫顾冷锋 翠红楼中,贾珍话音落下,包厢之中就是陷入一阵诡异的宁静。 看着对面少年那张冷漠、清峻的面容,贾琏在一旁脸上都是现出尴尬之色,不过见贾珍在一旁狂使眼色,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此事打个商量如何?贾珩兄弟看这般好不好,珍大哥愿意出八百两银子,再给珩兄弟找门好亲事,你看如何?” 贾珍笑道:“也别八百两,凑个整儿,一千两!只要珩兄弟愿意,珩兄弟的婚事,为兄也会上心留意。” 一千两,这简直是一笔巨款,但其实对于宁府而言,只是府里一个月的流水银子罢了。 那秦家小娘绝美的品容气质,尤其那楚楚可怜的眉眼,别说一千两,两千两又值当了什么! 贾珩嘴角挂起一抹冷笑,目光湛然,沉声说道:“珍大哥,我也和你打个商量如何?” 贾珍一怔道:“什么商量?” “我也给珍大哥一千两,珍大哥写一封休书,将尤大嫂子休了,如何?”贾珩终究还是将话说的太难听,只是说休了,还没有说舍了我罢。 他终究来自后世,贾珍之好色贪婪,暴虐无度,与尤氏也没有太大关联,在背后作调戏之言,做人格局……就有些狭隘了。 要说……就当面说啊。 但这样的话,俨然落在贾珍的耳中,却已是石破天惊,面皮青红交错,几乎是勃然大怒,一股邪火儿窜上脑门儿,猛地一拍桌子,整个几案之上的碗碟儿都上下乱飞,斥骂道:“混账王八羔子,什么东西,也敢辱我!” 说着,就要上前去揍贾珩。 听闻贾珩提及尤氏之言,贾琏也是听得心头一沉,眉角狂跳,暗道一声完了。 见贾珍拿着手中的酒壶,就向冲贾珩砸去,更是心里一突儿,大惊失色道:“拦下他!快,拦下……” “没脸的老匹夫,许你做初一,不许人做十五!”贾珩就等着贾珍闹来,面上厉色一现,快步流星上前,左手一把抓起贾珍前襟,右手高高扬起,照着贾珍那张老脸,狠狠扇了下去。 “啪……” 几个耳光打下去,贾珍口中发出痛哼,只觉眼冒金星,第一时间,只觉一股屈辱和愤怒齐齐涌上心头,甚至压过了因为脸上肿起半指之高,传来的火辣辣疼痛。 “使不得,使不得……”贾琏连连说着,惊得站起,看着这一幕,脸色惨白,只觉脑子“嗡”的一下,珍大哥被打了?还是掌掴?我一定是做梦,不…… 一旁的贾蓉怔怔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但不知为何,只觉浑身战栗,面色潮红,好似过电一般,也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激动。 贾珩冷哼一声,将贾珍脸上肿成猪头的贾珍猛地扔到一旁,双手一掀,桌案都被掀翻,道:“贾珍,你个没脸的老王八!” 一时间杯盘狼藉,杯碟碗箸,汤汁酒液,齐齐而飞。 贾珍此刻倒在地上痛哼,看向贾珩,肿得看不出的眼睛中,闪烁恐惧和嫉恨之芒,叫嚷道:“你打死我!你不打死我……” 蹭…… 腰间宝剑出鞘,三尺青锋寒芒如水,映照得一室皆寒,令人打了一个寒颤。 贾珩在这一刻,冷笑道:“匹夫欺我剑不利乎!” 这时,贾琏终于反应过来,拦在贾珩面前,面如土色,说道:“珩兄弟,珩大爷,蓉哥儿,快傻愣着做什么,快拦下他!” 贾珍此刻也被杀气一激,后半句话卡在喉中,但片刻就觉得羞恼、耻辱,急火攻心,神如癫狂,浮肿的脸颊上现出怨毒,口中含混不清,骂道:“让他杀……” “珍大哥,怎么还说啊,不要命啦……”感受着面前少年冰冷的杀气,贾琏转头看着贾珍,这位面容俊俏的公子哥儿,几乎是吼喊着。 这边,贾蓉已反应过来,带着几个小厮已护住了贾珍,哭求道:“珩大爷,珩大爷,珩祖宗,别打了,别打了,人都打坏了。” 贾珍好似失心疯了一样,口中骂道:“孽畜,反了,反了……” 贾琏面上既是畏惧又是担忧,死死拉住贾珩的胳膊,祈求道:“珩兄弟,使不得剑,赶紧把剑收起来吧!” 彼时,这边鸡飞狗跳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一大堆人围观,都是指指点点。 不乏一些来寻欢作乐的官老爷,让小厮问着出了什么情形。 陈汉承平百年,言官科道的文官,同样狎妓成风,不过讲究一点儿的,多到教坊司开设的青楼玩乐。 贾珩朗声道:“我贾珩虽出身贾族寒门,但也是宁国公之后,岂能行卖妻求荣事,尔等以银钱换婚书相辱,欺人太甚!贾珍不顾族长体面,夺我亲事,三番两次相辱,今日之后,再敢纠缠不清,有如此案!” 手腕陡转,剑光宛然,劈在掀起的桌子上,就听“咔嚓”一声,剑光倏收,几案碎成两半,切面光滑如镜。 其时,三国演义还未被贾珩写出,这孙十万怒劈木几的一幕,还未见之于画本、戏曲。 当然,如来日贾珩三国刊行,声名鹊起,有心之人联系前事,未尝也不是一段传奇轶闻。 贾珍见此一幕,眼前终究一黑,在小厮和贾蓉的呼喊声中,晕了过去。 贾珩冷哼一声,将剑还鞘,深深看了一眼贾琏一眼,朗声道:“琏二哥素来是个体面人,今日之是是非非,也要做个见证!” 对上贾珩那一双杀气暗藏、幽然冷寂的眸子,贾琏心头不由一突,俊朗面孔上现出苦笑道:“珩兄弟,何至于此……” 不就是个女人吗?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贾珩神情再次默然,拨开贾琏,按剑大步出了包厢,二楼回廊中的红灯笼一路晃动着,目送少年挺拔如苍松的背影下了楼梯,落在一众看热闹的文人骚客,官宦子弟眼中,竟有几分“红烛照幽夜、青衫顾冷锋”的寂寥意境来。 “这是谁家的子弟?为何争吵?”翠红楼三楼,一间装饰精美、灯火明亮的厢房中,一个长身玉立,身着蜀锦圆领锦袍的青年,手拿折扇,站在玻璃窗处往下眺望半晌后,忽地开口问道。 “公子,好像是贾家,听意思是贾家族长贾珍要夺族中子弟说好的亲事。”那略有几分尖细、阴柔的声音压低了嗓音说道。 “贾家?倒是好一折怒打贾族长,只是未见血溅翠红楼啊。”那青年说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话,忽地轻笑一声,问道:“冯先生,您怎么看?” 屋中,传来一个粗粝、沙哑的声音:“贾家百年公门,倒是愈发上不得台面了,族长不顾体面,持强凌弱,夺庶支亲事,这下又被人打了耳光,这……” 到最后,也是觉得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做恶人手段都不行,这也太废物点心了。 “也不尽然,伯言,让人留意些这贾珩。”青年轻笑一声,阴鸷,柔谲的眸子中似有几分莫名意味。 屏风后的阴影处,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气势凝练,悄无声息出现,低声道:“是,公子。” 贾珩这边出了翠红楼,才不过是戌时,但贾珩已觉得心神疲惫,现在他只想早些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一觉。 至于贾珍,想来今夜是睡不好觉了。 第二十七章 人刚没一会儿,就尸肿了? 贾府·荣庆堂 此刻正是戌正时分,厢房中灯火还亮着,欢声笑语不时传来。 贾母正在凤姐和李纨的陪伴下,摸着骨牌,因王夫人平日里不大玩这些,再加之婆媳同上一牌桌也忒不像,凤姐就寻了东府里的尤氏陪着。 一旁的丫鬟鸳鸯和几个贾母屋里的丫鬟,则是跟前儿侍奉着。 远处一架玻璃屏风隔断的厢房之中,迎、探、惜、宝黛,围着一张桌子,诸人似在联对,几个府里的丫鬟,跟前倒茶、递水果,忙碌不停。 说来,也是临近中秋,再加上老人的觉儿原就少一些,贾母这两天就多玩了一会。 当然,也是这年代娱乐活动本就匮乏,贾府爷们儿青楼赌坊,内宅妇人听戏摸牌,仆人家丁就……喝酒赌钱,当真是各安其事,互不干扰。 凤姐这边似输了几吊钱,瓜子脸上做出一副怏怏不乐,唉声叹气,酸里酸气模样,逗得老太太笑声不停,更有尤氏在一旁打趣,倒是有说有笑,当然也是一大桌人哄着老太太一个人高兴。 贾母双鬓如银,老态龙钟,但这位贾府老太太一笑起来慈眉善目,笑道:“太太、几个姑娘若是困了,先回去歇着吧。” 原来,王夫人在一旁的小几旁,就着灯火,在金钏的侍奉下,捻着一本佛经百无聊赖读着,许是觉得困了,轻轻将书阖起,掩口打了个呵欠。 “太太,您喝茶。”丫鬟金钏,连忙端着一杯香茗,金钏年岁虽小,豆蔻之龄,但韶颜稚齿,已现出一二丽色,只是眉眼似乎蕴藏着一股难言的倔强、不屈。 王夫人接过香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看了一眼正和黛玉说什么的宝玉,然后对贾母笑着回话道:“老太太,天儿也不早了,要不让宝玉也回去歇着吧,明儿还要去见塾师呢。” 说来有趣,宝玉其实是和林黛玉一同住在贾母处,而薛宝钗尚未至京都。 正如二十回所言,宝玉对黛玉所言:“你先来,咱们两个一桌吃,一床睡,长的这么大了,她是才来的,岂有个为她疏你的……” 自黛玉幼时入京都,至如今已有五六年,二人在贾母上房处一起长大,两小无猜,感情渐笃。 “兄弟,姊妹几个玩会儿,不当事儿,明儿让他晚些去就是了。”贾母说着,又打出一张骨牌,对宝玉读书一事,显然不怎么当回事儿。 他们这等钟鸣鼎食的公侯人家,原是军功勋戚之家,没有读书人就没有罢。 王夫人轻轻笑了笑,心思浮起一抹复杂的情绪,也不再说什么。 她知道老太太的心结,只是……哎,宝玉还小,再大些吧。 王夫人对宝玉的教育还是重视的,只是鉴于长子的经历,王夫人也不敢再像以往那般逼迫过甚。 尤其贾珠之事以后,老太太出于对衔玉而生的孙儿偏爱,在孩子的教育主导权方面,已经将贾政夫妻二人排除在外。 所谓一应饮食起居,悉在贾母处。 来日纵然是婚事,都会由贾母做主。 可以说,宝玉就是贾母的命……嗯,眼珠子。 王夫人是既无奈又欢喜。 王夫人这边厢对贾母行了礼,正要带着金钏等几个丫鬟回去。 忽然,荣庆堂回廊下,传来一声喊嚷,那人就道:“老太太,不好了,东府里的珍大爷不中用了……” 在那仆人未进荣庆堂正厅之前,就被天聋地哑之称的林之孝家的拦住,“嚷嚷什么?谁不中用了?” 荣庆堂中都是贾府的女眷,岂容这前院的小厮进去冲撞? “是珍大爷!” 那仆人上气不接下气,开口道。 原来贾珍急怒攻心,昏死过去后,就被东府仆人抬着回到了宁国府,宁国府里一阵鸡飞狗跳,贾琏让人来荣府报信,结果也不知谁,开始传着传着,就成了贾珍不中了。 荣庆堂中,正在高乐的贾母,听着外面的嚷声,起身,问道:“谁不中用了?” 林之孝家的进来,小声道:“前门小厮说东府里的珍大爷……” 贾母还没有反应,一旁正扭转过螓首的尤氏,骤听噩耗,如遭雷殛,一张艳丽照人,轻熟妩媚的脸蛋儿上,倏地苍白,只觉手脚冰凉,哀戚道:“这……怎么会?” “尤大嫂子。”凤姐连忙去搀扶尤氏。 贾母也是一屁股瘫坐在凳子上,眼圈发红,哀声道:“珍哥儿才不到四十,怎么就……” 贾珍虽是东府里的,但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说贪玩儿、馋嘴儿了一些,但平时也是个好的,怎么就…… 李纨不施粉黛的素雅、清丽脸蛋儿上同样现出一抹哀戚,连忙在一旁宽慰贾母。 却是想起了自家那早去的丈夫贾珠。 鸳鸯在一旁更是第一时间搀扶住贾母,一张清秀雅丽的脸蛋儿上显出忧切,唤道:“老太太……” 凤姐柳叶眉拧了拧,丹凤眼中满是狐疑,什么不中用了?贾珍不是今天和贾琏去见那贾珩了,不对,内里定有名堂! “老祖宗,这事还未求证,将人唤来问过。”凤姐柔声道。 贾母也是抬起头,看向林之孝家的,问道:“人呢,快让进来问话。” 林之孝家的低声道:“老太太,这是内宅……” “什么内宅,外宅,让人赶紧过来问话当紧……”贾母说道。 不多时间,一个仆人进来,不敢多看,跪下来,就是一通太太、老太太、大奶奶、二奶奶的叫。 “快说,东府里的珍大哥,怎么了?”不等那仆人继续扯那有的没的,凤姐柳叶眉倒竖,俏脸含煞,喝问道。 “我听前门说,珍大爷被人从翠红楼抬回来,昏死过去,像是不大好了,对了,琏二爷也在跟前儿。” “放你娘的屁!”一听翠红楼,凤姐气不打一处来,凤眸厉色涌动,爆了粗口,意识到不对,就喝问道:“二爷人呢?” 尤氏在一旁抬起一张秀面含哀,楚楚动人的模样,清声道:“老爷现在人呢,老爷回来了没有。” “回尤大奶奶,就在东府里,听说人脸上都发肿了……”那仆人面带惊惧之色说道。 贾母,王夫人、凤姐:“……” 尤氏擦了擦弯弯眼睫上的眼泪,玉容怔怔,清丽、柔媚脸蛋儿上有着几分迷糊,粉唇翕动了下。 这……人刚没一会儿,就尸肿了? 这一下子,这话彻底就不像了。 凤姐瞪了一眼那仆人,看向一旁道:“老祖宗,定是这起子没轻没重的下人,胡沁吓人,下午我和二爷还在东府吃酒给珍大哥庆生儿,珍大哥说要去寻后街的珩大爷说一桩亲事,想来是吃醉了酒……” 这般一闹,贾母也有些明白过来,手中拿着的拐杖拄在地上,恼怒道:“这些下人大半夜就胡说八道吓人,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之孝家的连忙吩咐着,低声道:“快,将这狗泼才拉出去,掌嘴。” 那仆人还想分说几句,就被两个健妇、嬷嬷拉着向外走。 第二十八章 贾珍:不出这口气, 我誓不为人! 恰在这时,堂外就有仆人来报,琏二爷打发了身旁小厮昭儿过来传话,凤姐连忙让人进来。 昭儿打了一个千儿,道:“请老祖宗安,请太太安,二奶奶安……珍大爷已醒了,还请了郎中,说是脸上被打肿了,皮外伤,敷几天药就可大好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贾母念了几句佛号,其他几人也是忧色稍缓,不住念佛,唯有凤姐面色古怪,抬眸和尤氏对视一眼,妯娌二人隐隐明白了什么。 这边厢,宝玉也从屏风后走出,身后还跟着黛、迎、探、惜几个小姑娘也起身,好奇地张望。 “老祖宗。”宝玉冲进老太太的怀里,撒娇撒痴。 贾母抱住贾宝玉,宽慰道:“我的宝玉,方才没吓着吧。” 贾宝玉撒娇了一阵,问道:“老祖宗,我怎么听珍大哥,出了事?” “还不知出什么事,这些下人就口中乱嚷,我正要过去看看呢。”贾母面容慈祥,笑道。 只要不是前面的顶梁爷们儿没了这等骇人的事,贾母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贾族老太君面前,还是能顶住事儿的。 似感受到贾母那股从容的态度,荣庆堂内原本如丧考妣的气氛也烟消云散,凤姐轻笑劝道:“老祖宗,这时候黑灯瞎火的,要不我陪尤大嫂子,去东府看看珍大哥。” 东西二府,虽说有夹道可通,但这半夜里,老太太年纪大了,万一有个闪失,不是闹着玩儿的。 王夫人道:“凤丫头说的是理。” 贾母道:“鸳鸯,你也跟着过去看看,问问什么事儿,怎么就把人脸上打肿了。” 宝玉也道:“老祖宗,我也去东府里看看珍大哥。” “那里这会子肯定乱糟糟的,你明天再过去看你珍大哥。”贾母笑着说着,点了点宝玉的额头。 宝玉也只得做罢。 见鸳鸯也要过去,凤姐情知此事瞒不过去,开口道:“老祖宗,怕不是后街的珩大爷打的吧。” “哪个珩大爷?”贾母凝了凝眉,问道。 一旁的昭儿开口道:“二爷说了,是珩大爷打的。” 凤姐迎着贾母以及王夫人的目光,道:“就是后街柳条胡同儿的贾四伯,他老早没了的,就剩下董婶子和一个小子贾珩,孤儿寡母,从小拉扯长大,董婶子年前又没了,这孩子没双亲照应,性子可不就牛心孤拐的。” 当着贾母等一干内宅亲眷的面,凤姐倒是没有直呼贾四儿之名。 一旁的李纨玉容上现出一抹异色,眼前似浮现一个少年的挺拔身影,贾珩?他倒是好大的胆子。 贾母苍老眸子中有着几分不悦,忍着怒气,问道:“我当是哪个珩大爷,贾珩为何要打珍哥儿?” 王熙凤道:“那贾珩惯是个舞刀弄枪,好勇斗狠的,年轻人一言不合,就挥拳相向,太正常不过了。” 尤氏厚道一些,倒没有添油加醋,轻柔、娇媚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道:“老爷给蓉哥儿寻了门亲事,是工部营膳司郎中秦业家的小娘,但不想人家已许了娃娃亲,早年是定了婚书的,而婚书男方对象就是贾珩,老爷就想找贾珩让他退亲,半晌儿,其实就闹了一出儿,赖升过去,几句话不合意,就被打得脸肿的猪……跟什么似的。” 想起自家丈夫也刚刚被打了个满脸肿胀,尤氏话到粉唇之边,就是咽了回去,急忙改口。 贾母一时默然,心底合计不停。 此事不用说,东府里的珍哥儿多半是使银子,威逼利诱,想要让人退亲,结果恰巧碰到个脾性大的族人,年轻气盛…… 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这珍哥儿,怎么就不知这理儿?非要闹得鸡犬不宁,何至于此? 蓉哥儿正经的国公嫡孙,哪里就非要夺人家的亲事不可了。 珍哥儿糊涂啊。 还有那贾珩,也没个长幼尊卑,出手就往珍哥儿脸上招呼,这像话吗? 贾珍是族长啊,代表的是贾家的体面! 贾母只觉得一阵心累,狠狠一拄拐杖,砸得地面噔噔作响,说道:“让人唤贾珩来!” “现在?”凤姐明媚脸蛋儿上,显然有着几分迟疑,说道:“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 这都戌正时分了,也就是后世晚十点之后,纵然要收拾贾珩,也要等明天再是吧。 李纨也上前劝道:“老太太先别生气,大晚上的,惊天动地的,再说街上还有五城兵马司巡街的,往来不便,让那孩子明天儿,见早儿过来就是了,现在倒是珍大哥这边,让人忧心,也不知打个什么好歹没有。” 贾母闻言,也觉得有理,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我年岁大了,不大管府里族里的事儿,他们是愈发得了意,无法无天,兄不兄,弟不弟,闹出兄弟互殴的没脸儿事来,不知让多少人笑话!” 兄不兄,说得自然是贾珍,以族兄之身份为自家孩子抢族中旁支庶弟亲事。 弟不弟,说得就是贾珩,以族弟身份,打族兄脸子,眼里还有没有贾家? 鸳鸯连忙端了一杯枫露茶,在一旁笑着劝道:“老太太,这族里几千口子人,哪有事事都称心如意的,总有些年轻气盛、任性负气的,老太太要跟着气,那可一天三顿饭就什么不用做了,跟着生气就气饱了。” 这位贾母屋里的大丫鬟,正当妙龄,容颜姣好,杏眼桃腮,上身着翠色掐牙儿背心,下身绿萝百褶罗裙,一头柔顺秀发梳着辫子,以一根红绳束起,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出谷,抚平着贾母的怒火。 凤姐见贾母动怒,丹凤眼转了转,同样劝道:“老祖宗,寻常百姓家,亲兄弟家打打闹闹都是有的,这就和牙齿和舌头,吃个饭,还不时上下磕碰打架呢,谁还说不亲了?哪有什么可笑话的。” 王夫人也过来劝,又有宝玉在一旁撒娇,几个姐姐妹妹都来陪着说话,贾母面色才好一些,对凤姐叮嘱道:“凤丫头,还有尤氏,赶紧去东府看看珍哥儿,什么事,留待明天再说吧。” 折腾了半天,贾母显然也有些累了。 却说东府里,后院灯火通明,花厅中,贾珍躺在藤椅之上,脸上敷着毛巾,哎呦不停,目中有怒火在熊熊燃烧。 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长这么大也就是小时候,被老爹贾敬扇过大嘴巴子,多少年了,被一个旁支族人当众打脸,还是头一遭儿,只觉得屈辱之极。 以至先前都没有反应过来,心态失衡之下,竟出惊人求死之言。 如今冷静下来,倒也不由后怕,那贾珩一脸凶相毕露,拔剑是要杀他吗? 不,他不敢,他绝不敢…… 贾琏在一旁长吁短叹道:“珍大哥,好商好量的,俗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贾珍双目喷火,脸颊上的疼痛,心头的屈辱感,煎熬着内心,道:“二弟,我要杀了那个小崽子!我要杀了他,明日就到京兆府报官,告他个忤逆族长,让人拿了他!充军,流放……” 贾琏闻言,嘴角抽了抽,暗道,忤逆族长,充军流放?珍大哥当衙门是我们贾家开的? 还是得劝:“珍大哥,先消消气儿,那贾珩虽然可恨了些,但看那架势,也是个凶戾穷横的,要是再凶性大发,拿刀动枪,冲珍大哥来……珍大哥这不是拿玉器往瓦罐碰吗?” “不出这口气,我誓不为人!”贾珍愤愤道。 第二十九章 贾珩一进荣国府 兄弟二人正说着话,外间突然传来嘈杂之声,“尤大奶奶和琏二奶奶来了。” 凤姐和尤氏进入厅中,看着躺在藤椅之上、痛得哼哼唧唧的贾珍,就是一愣,心下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怎么就能打成这样?”尤氏哀声说着,但方才毕竟刚刚哭泣了一场,也没有多少眼泪,上前就去查看贾珍伤势。 结果贾珍自觉丢脸,心头正是烦躁,一把拨开哭哭啼啼的尤氏,怒道:“嚎什么丧儿,我还没死呢!” 尤氏被推至一旁,芳心一酸,眼圈顿时红了,这次倒是真的泪眼婆娑起来了。 凤姐急声道:“怎么就冲突起来?不是好商好量的吗?” 贾琏叹了一口气,道:“那贾珩原就不打算应允,珍大哥说出一千两银子,结果他说什么……要是珍大哥也答应他一件事,他就退亲,然后……就打起来了。” “答应什么事儿?”凤姐问着,凝眉道:“一千两银子也不少了。” 贾琏看了一眼尤氏,道:“那贾珩说,只要珍大哥写一封休书休了尤大嫂子,他也给珍大哥一千两。” 凤姐:“……” 尤氏:“???” 尤氏此刻抬起一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脸蛋儿,饱满莹润、在灯火下泛起艳艳光泽的粉唇抿起,清声道:“我哪里招惹了他,得他如此针对!” 凤姐同样柳叶眉抬起,道:“好啊,好个瞎了心的孽障,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什么癞蛤蟆,也敢想吃天鹅肉!” 贾琏叹道:“唉,这分明是故意拿话激怒珍大哥呢,然后……就打了起来。” 贾珍冷声道:“报官,拿了他!” 贾琏摇了摇头,道:“恐怕这事不好闹大,珍大哥若是被他打个好歹来,还能以殴伤之罪报官。” 贾珍闻言,目中怒色涌动,胡子气得一颤一颤,合着他挨揍挨的还轻了些? 见贾珍神色不对,凤姐就是瞪了一眼贾琏,说道:“这事还得禀过老太太才是,老太太方才恼怒得不行,说明天唤贾珩问话呢。” 贾琏想了想,道:“前儿大明宫的内相,派人说大姐姐现在已被选在了皇后宫里为女官侍奉,眼下一二年正是关键,还是不要闹得满城风雨为好。” 因为元春入宫以后,宫中贿赂内宦等阴私事,多由贾赦一手操持,贾琏是具体的经办人,所以知道目前元春在宫中的处境。 贾珍脸色一黑,哪怕是再不甘,也不敢在关乎贾族能否攀附到天家之事上拖后腿,目光阴沉,冷声道:“可难道就放过了那小畜生不成?” 放过不放过,倒是不妨事。 只是那秦家小娘子,一想起那秦家小娘子,只觉心底一抹火热涌起。 贾琏叹道:“明天先去见老太太吧,看老太太怎么说。” 贾珍冷哼一声,显然余怒未消。 …… …… 夜色已深,柳条胡同的贾珩宅院中,书房处还亮着灯,刚刚洗了澡,换上一身蓝色长衫的贾珩,手持毛笔,在灯笼下以小楷写着《三国演义》的第二回。 方才还困的不行,但洗过澡后,反而一时睡不着,索性就拿起毛笔写了起来。 孤灯晕出一圈圈烛火,落在少年的脸上, “珩哥儿,夜深了,都三更天了,早些歇息吧。” 这时,竹帘挑起,蔡婶手中端着一杯茶盏。 贾珩放下笔,笑道:“这就睡。” 虽只写了几百个字,但觉得心情平复许多,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不仅仅是贾母,还有秦家。 贾珍所能施展出的手段,一是报官,虽说大概率贾珍会控制在族务上,但也难保不会去官府告他。 这般以来,他就需要提前做好应对。 同时,如果秦家知他打了贾珍,会不会生出“此子鲁莽,惯是好勇斗狠,非是可卿良配”的心思来呢? 这又是需要未雨绸缪的问题。 而贾母的问话,其实他并不怎么在意。 因为……他于宗族无所求。 只要貌恭,心再不服,贾母也只能训训他。 一个将八十的老人,开口训他几句,他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了,不必与其较真。 当然也不排除老太太让他跪祠堂,拿棍棒打其实都不太可能。 还是那句话,他为宁国一脉,又将出五服,这个亲疏节点是非常微妙的,进可攀附贾府,退可自立门户。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但同样,亲疏远近,出了五服基本也就是陌生人了。 宗法族规对他的约束力,没有那般大,否则单是一个言语顶撞,就够憋屈的。 当然,他也不能太过放肆,对贾母要不卑不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贾珩思忖着,自觉并无疏漏之处,也熄了灯笼,上床睡觉。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 贾珩起床洗漱而罢,正吃着早饭,他准备一会儿带些礼物先去秦家,拜会一番秦业,然后去国子监的文萃阁应为典书,还是那句话,断没有他专程坐在家中,等着宁荣二府来人的道理。 然而,贾珩刚喝完一碗粥,就听到外间传来人的呼唤。 “珩大爷在家吗?” 仆人的唤声,越过院墙,落在庭院之中。 贾珩皱了皱眉,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暗道一声来得好快。 不多时,一个面容苍老的老仆,带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在廊檐下立定。 正是林之孝。 林之孝道:“珩大爷,昨夜的事儿已经惊动了老太太,这会子让你过去问话呢。” 贾珩似笑非笑,说道:“所以,就派了林管事来拿我?” 林之孝道;“不敢,只是老太太听说东府里的珍大爷被珩大爷打了,昨晚的觉一夜都没睡囫囵,珩大爷还是去说说吧,也让老太太评评理,不然珍大爷又是一通闹,又是说报官,又是说请族老议事的,闹将起来,面上也不好看。” 贾珩笑了笑,暗道,这林之孝当真是滴水不漏,言语虽无威胁之意,甚至处处为他考虑,但明里暗里却点出不去的后果。 当然,他也没躲着不去就是,平白让人看轻不说,也无益于事。 “林管事稍等,我去去就来。”说着,就去取悬在墙上的宝剑。 林之孝眉心跳了跳,昨天的一些细节,通过询问一些小厮,他也基本还原了过来。 这位珩大爷,可是一剑将厚有几寸的桌板劈成两半的,拿着宝剑去见老太太…… 有心想问,但迎上少年那一双沉静、幽沉的目光,林之孝心底一突,暗道,“等到了荣庆堂,再让人下了他的兵器罢。” 贾珩一身蓝色常袍,腰悬宝剑,少年容貌清隽,面色沉寂一如玄水,行走之间,前世身为边防武警的军容、军姿,就体现在气势中。 林之孝瞥了一眼,随自己一同前来的小厮,见其等一个个面现惧色,心底苦笑,暗道,方才真的冲突起来,他带的这些人,还真不行。 贾珩笑了笑,道:“林管事,走吧。” 林之孝应了一声,然后前面领路,向着荣国府而去。 自西角门昂然而入,穿过垂花门,经过抄手游廊,路上丫鬟、婆子都是报之以惊异目光。 “那就是珩大爷,就是他把东府里的打的脸都肿老高。”一个丫鬟手中捻着帕子,说道。 “一大早儿,东府里的珍大爷都过来这边儿,找了老太太呢。”一个丫鬟压低了声音说道。 贾珩面色淡淡扫了一眼贾宅,暗道,不愧是百年公府,亭台楼阁,朱檐碧甍,飞檐斗拱,峥嵘轩峻。 嗯,这是他第一次进荣国府。 第三十章 示之以刚,按剑不顾 荣庆堂 当贾珩在林之孝的引领下,进入庭院,立定在中庭石阶下,按剑,抬眸看去,就见三间正厅门楣之上,悬着一方赤金苍木匾,其上镌刻着书法名家的手书。 匾额倒是不同于贾府正厅——荣禧堂,那是前面贾府爷们儿用来招待官方来拜会的人,匾额也是昔日大汉太祖所手书。 正如红楼梦原着所言,王夫人时常居坐宴息,也不在荣禧堂正室中,而在正室东边三间耳房。 “珩大爷先等着,我进去禀老太太。”林之孝在一旁嬷嬷打着竹帘中,迈过门槛,进入厅中,绕过几扇屏风,去回禀贾母。 贾母此刻坐在高炕上,茶几上放着几样小菜和碧玉梗米粥,鸳鸯在一旁侍奉着,显然刚吃完早饭。 左手边,一排黄花梨木的椅子上,贾珍和尤氏两口子坐在那边,贾蓉则是站在贾珍身旁,低眉顺眼侍奉着,大气都不敢出。 贾珍脸色铁青,目光阴鸷,因是一夜过去,脸上的红肿其实淡上许多,但五个指印反而愈发清晰。 贾珩出手也有分寸,打赖升之时,打得其槽牙飞出,但给贾珍耳光,就只伤其皮肉,而未及入骨,想验伤都没法验。 近前方,贾琏和凤姐,则在一旁说着话。 屏风之后,贾宝玉、迎、探、惜三春以及黛玉,也小声说着话。 宝玉原来是要在今天,去拜会政老爹最近请来的塾师的,当然除黛玉外,迎、探、惜三春,过来一是向贾母请安未走,二来是过来看宝玉……再去上学的西洋景儿。 当然,有没有在老太太这里,见见热闹的心思,就不为人知了。 探春年岁尚小,但削肩细腰,长挑身材,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笑道:“二哥哥这一去,不出几年就可金榜题名,状元及第了?” 宝玉头戴束发簪宝紫金冠,头束红色抹额,如中秋银月的脸蛋儿上,适时现出一抹苦笑,道:“就是去见见那位赵先生,听说这位赵先生脾性大的很,还是国子监的讲郎,是个什么饱学之士,老爷说眼光高……我只盼着,好歹看不上我才罢。” 对宝玉的读书,政老爹也是操碎了心,原本用来发蒙的业师,就是一位举人。 但因为宝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位业师就动了怒,在政老爹那边儿告了一状,政老爹生气之下,给宝玉一顿打手心,结果却把贾母心疼坏了,请了那位业师回去。 然后,这学业一拖延,就是大半年。 政老爹眼下,又请了国子监的一位赵讲郎,当然能不能看上宝玉,还要另说。 黛玉一身藕荷色、绣梅花对襟罗裙,手中拿着一方洁白手绢,少女瓜子脸,两弯罥烟眉下,一双秋水的眸子,莹润如水,恍若蕴藏着潇湘楚水的迷蒙烟雨,掩嘴笑道:“就怕舅老爷一发狠,给你送入国子监,那时候讲郎、督学们,打起手心来,你姐姐妹妹的叫,可没人救你了。” 原来是上次宝玉被打手心,姐姐妹妹的叫起来的一件糗事。 探春、迎春闻言,也是格格娇笑,正是青春妙龄的女孩子,花枝乱颤。 宝玉被黛玉打趣,也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 黛玉明眸熠熠,定定看着宝玉,轻声道:“只盼着收敛些性情,别骂人家是国蠹俸禄贼就好了,再惹怒了舅老爷。” 这话就见着关心了,毕竟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表兄妹。 宝玉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道:“不说这个了,林妹妹、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可知这个贾珩,昨天是怎么回事儿?” 探春英秀的修眉,挑了挑,杏眸中有着几分思索,道:“我昨晚听得一言半语,似是东府里的珍大哥,似是要夺这位珩大爷的亲事。” 探春聪明伶俐,内秀藏心,昨天虽只隔着屏风听得一言半语,但也有几分推断。 宝玉道:“三妹妹,不知昨晚那位珩大爷在翠红楼作下的事来,嚣嚣红尘,怒而拔剑,一剑两断,有古之侠客之风,简直和那戏文上是一样,也不知是个怎么风采绝伦的人物。” 黛玉和探春对视一眼,情知这是宝二爷痴病又犯了。 在此刻的宝玉心中,已经将贾珩自动脑补成了,青衫落拓,屈三尺青锋,不平则鸣的剑侠形象。 当然,从其后来与柳湘莲等人相交匪浅,也可看出,宝玉一些文青烂漫,讨厌粗鲁如孙绍祖那样的武夫,但对风流俊俏、剑眉朗目的剑侠是有着美好想象的。 黛玉看了一眼惜春,轻声道:“可也不能打人,还是在……嗯,翠红楼是什么地方?” “翠红楼是……”贾宝玉正要开口解释。 却被探春一瞪眼,嗔怒道:“什么地方,二哥哥也好拿出来说,仔细污了林姐姐的耳。” 这位三春之中性情恢弘爽利、言辞锋锐的少女,声音清越如碎玉一般。 宝玉也是反应过来,连忙伸出手,捂了捂自己的嘴。 唯有温柔静默的迎春,凝了凝眉,一张如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的脸蛋上,现出迷糊之色,柔声道:“东府里的珍大哥被人打了?” 宝玉、探春、黛玉:“……” 合着昨天,你没在这儿是吧? 惜春在一旁吃着樱桃,倒是面无表情,似是几人讨论的不是她的兄长一般。 小姑娘身量不足,形容不小,一身淡红色的罗裙,小小脸蛋儿上白皙粉红,嘴角粉嘟嘟,竟有着几分婴儿肥。 这般娇小可爱的模样,倒很难与后来那位“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刘姥姥口喊惜春姑娘,其一脸决然之色,口中“什么假家,真家”的小尼姑联想起来。 这边厢,正厅林之孝的声音传来,“老太太,那贾珩来了。” 贾珍先是冷哼一声,正在拿起的茶盏,往几桌上一砸,但猛然想起这是贾母屋里,放下几案上。 而容色艳丽,许是因昨夜未曾睡足觉,玉容隐有几分清减的尤氏,则是抬起了头,向屏风后看去。 似想看看那位让老爷休了她的贾珩,到底是个什么毛头小子,也敢说这种话? 凤姐和贾琏则是坐在一旁,静静等着。 “让他进来。”贾母擦了擦嘴,淡淡说道。 鸳鸯这边吩咐着丫鬟将碧梗米粥以及小菜换下去,走到贾母身后揉着老太太的肩。 林之孝就去传话,廊檐下,小厮道:“珩大爷,老太太唤你进去。” 贾珩点了点头,正待按剑,昂然而入。 林之孝家的,是个四旬左右的中年妇人,沟壑隐隐的老脸上堆着笑意,说道:“珩大爷,荣庆堂中,这可不兴带兵刃。” 说着,回头瞪了一眼林之孝,暗道,这糟老头子,是怎么办事儿的,怎么让这贾珩带着兵刃进来?万一行凶伤人,冲撞了老太太怎么办? 贾珩看了一眼林之孝家的,心头冷哂,沉声道:“剑者,君子之器也,我贾族以军功而立,一门宁荣双国公,老太太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难道我贾家男儿,出行起居,连剑都带不得了吗?” 这贾家又不是白虎节堂,或是大明宫,况且若有朝一日,乱世烽烟,他未必不能剑履上殿,出警入跸。 当然,这也是示之以刚。 林之孝家的面上现出难色,看了一眼林之孝,就见其也是一脸无奈。 “既老太太不允,那改日,珩再来拜访。”贾珩朗声道。 说着,转身就走,按剑不顾。 第三十一章 珩,窃以为耻! 林之孝连忙上前,苦笑道:“珩大爷,留步,留步,老奴先和老太太说去。” 而事实上,贾珩掷地有声的声音,宛如金石铮铮,已传至荣庆堂的众人耳中。 贾母脸色看不出喜怒,这位老妪,显然耳不背,眼不花,听到了外间少年发出的惊人之言。 贾家男儿,连剑也不让带了吗? 贾珍则是面上青气上涌,急声道:“老太太,您可是听见了,目中无人,目中无人呐!荣庆堂外,就敢执兵咆哮,眼中还有没有贾家?” 凤姐柳叶眉蹙着,凤眸也有几分阴沉,道:“老祖宗,这贾珩的确有些不像话。” 贾母只觉得头疼,感觉一下子竟有回到几十年,面对亡夫手下那些骄兵悍将的模样,摆了摆手,示意贾珍不要在耳畔嚷嚷,摆了摆手,道:“鸳鸯,让那孽障进来。” 鸳鸯连忙出了中厅,挑帘来到廊檐下,道:“珩大爷,老太太让你进去。” 贾珩转头看向鸳鸯,神情默然,这位贾母屋里的大丫鬟,容颜姣好,杏眸之中有着几分好奇之色地打量着贾珩。 鸳鸯轻声道:“珩大爷,别让老太太等急了。” 贾珩看了一眼林之孝,不再说什么,昂首阔步,在鸳鸯的道引领下,进了中厅。 绕过一架山水云鹤屏风,贾珩就驻足在铺就的羊毛地毯上,抬首只见悬着松鹤寿星中堂画下的炕上,坐着一个鬓发如银,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只是脸色有些怏怏。 而一边坐着贾珍和尤氏两口子,一边坐着凤姐和贾琏二人,神色不是不咸不淡,就是面有怒色。 贾珩深施一礼,“贾珩请老太太安。” “免礼吧,我这老婆子可当不起你的礼。”贾母淡淡说着,打量着对面的蓝衫少年,年纪轻轻,剑眉朗目,腰按宝剑,英武之气逼人。 贾珩顺势而起,没有接这话,道:“老太太唤珩,可有事?” 贾珍叱骂道:“好你个没个长幼尊卑的孽畜,老太太面前,还不跪下请罪!” 贾珩闻言,冷冷看向贾珍,冷笑一声,道:“老匹夫,看来是昨天打的轻了。” 贾母手中的拐杖,猛地砸动地板,道:“够了。” 贾珍脸上一黑,道:你看这就是脑后生反骨的,还是拿了官府关起来才好,否则不定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混账事来。” 贾母瞥了一眼贾珍,然后看向贾珩,开口道:“珩哥儿,我管你管不得?” 贾珩拱手道:“贾族在神京八房,几千口子,多传老太太治家有方,处事公允,珩也是听之信之,正要请老太太做主!” 你若是处事公允,自然是管得我。 贾母苍老面容上顿了顿,如何听不出这小小少年的潜台词,眸光闪了闪,道:“老身问你,你为何以下犯上,殴打族兄?” 贾珩正色道:“此事是是非非,琏二哥也在这儿,应知东府里是如何欺凌于我,不知向老太太禀明了没有?贾珍,为坏我亲事,先以蓉哥儿以银相诱,而后又使奴威吓,我不屈从,昨晚他就在翠红楼那等烟花之地,以一千两银子欲强买我之亲事,我未闻我贾族,竟有如此族兄,行径之无耻,手段之下作,简直人神共愤!而且,昨晚也是贾珍也动的手!” 贾珍怒道:“你胡说!我与你好生商量,你却以言语辱我!” “如非你辱我在先,焉有此报?”贾珩冷笑一声,反唇相讥道。 只是,突然留意到一双复杂的目光盯着自己,抬眸看去,只见贾珍身旁坐着的容色艳丽的妇人,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贾母被吵吵的头疼,道:“琏哥儿,珩哥所言,可有此事?” 贾琏看了一眼贾珩,迎上那一双幽冷的目光,叹了一口气,说道:“回老太太话,珍大哥有意让我去说和,本来也是好商好量的,但几句话没说到一起,就是冲突起来,珍大哥还说,若是贾珩应允,婚事也会上心。” 这番话说的,既叙说了经过,又两不相帮,绝对的不粘锅。 贾母拧了拧眉,看向贾珩,说道:“再说不通,如何能打人?珍哥儿怎么也是族长,是我贾家的脸面,你也是宁国一脉,你父母就是这般教你的?” 贾珩沉声道:“正因我是宁国一脉,想先祖宁公何其英雄?身为后辈子孙再是不肖,也能让宵小夺我亲事?况,我不过提了让休了尤大嫂子之言,贾珍就不顾酒色掏空之躯,以老拳相向,而圣人教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贾珍欲夺我亲事,干下这等没脸子的事,还想让我给他留脸?” “我没有杀了他,已是顾念同宗之谊!” 这一段话,既是解释了动手打贾珍的理由,又是说了,我听得是圣人的教训,回应了贾母所谓的有人生,没有教养的“诛心”之言。 贾母被这一番道理,说得眉心直跳,老脸又白又红,多少年了,没有人这般顶撞于她了? 但这番暗藏机锋、字字如刀的道理,却在荣庆堂中,掷地有声,一室皆惊。 不仅是贾母沉默不语,就连贾琏也是长吁短叹,凤姐则是冷笑不止,尤氏则是抬起一张轻熟妩媚,犹如花霰的脸蛋儿,弯弯睫毛下的美眸,现出几分迷茫之色。 以这位出身小门小户的熟妇而言,怎么听起来就……杀了她的丈夫,都不过分的感觉。 还有什么酒色掏空之躯,报以老拳,这是在说她丈夫老? 而屏风后,手中正剥了橘子,往口中填着橘瓣儿的探春,纤纤手指捏着的橘瓣顿在红唇边,饱满莹润泛起水光的唇,轻启道:“这真是口诛笔伐,字字如刀,没想到东边儿,出了这么个人物。” 这位贾府中的三姑娘,虽是庶出,但性情爽利,看着一旁的林黛玉,开玩笑道:“倒是比林姐姐的嘴,都厉害呢。” 林黛玉本来正磕着瓜子,听得入神,闻言,脸颊就是羞红,看向探春,嗔怒道:“三丫头,拿什么外间臭男人,来编排我。” 说着,就去咯吱探春的痒。 探春一边躲闪,一边轻笑求饶道:“好姐姐,可饶了我这一遭吧。” 贾宝玉也是侧耳倾听,圆盘脸上现出一抹思索,忽而道:“珍大哥这件事儿,做得……的确是有失体面了。” 宝玉性情其实还不坏,当然,若是其看见秦氏那绝品之容姿,是不是摔玉求得亲近,又是另当别论。 一旁的袭人,端上一杯香茶,盈盈轻笑道:“宝二爷,可别尽听信一面之词,这些外面混迹的人啊,性情狡黠,嘴巴讲起道理来,都是讲的自家的道理。” 这话说的就很有见地了。 探春笑了笑,瞥了袭人一眼,暗道,宝哥哥这个大丫鬟,还真有些不简单。 贾珩再施一礼,道:“老太太,珩幼而失怙,旁无弟兄,家慈含辛茹苦,抚养珩至成人,年前家慈远去,昔年与秦家所定婚事,已为家慈之遗愿,贾珍欲夺我亲事,威逼利诱,何以欺凌至此?贾珍为我贾族族长,上不能忠君分忧国事,下不能扶宗族济贫纾困,彼等匹夫,妄为贾族之长,珩,窃以为耻!” 这是直接指责贾珍作为族长,德行不足,不能尽翼护宗族之职。 第三十二章 息事宁人 荣庆堂中—— 随着贾珩一句“珩,窃以为耻”,堂中一时默然,落针可闻,尤其贾珍脸上青红交错,目中喷火,几欲杀人。 这就是点名道姓骂贾珍枉为族长,你什么德行?丫儿也配当族长? 而屏风后的宝玉、黛玉、探春等人都是对视一眼,只觉着骂人都能骂到情意悱恻、铿锵激昂,让人为之战栗。 尤其幼年失怙,母亲含辛茹苦养大,婚事已为先母遗愿之语,更是引起黛玉眸中雾气浮生,心生凄然。 三国归晋之时,蜀国士人李密被晋武帝聘为太子冼马,固辞不受,密唯恐被误会心有故主,见责晋主,遂书《陈情表》一疏,奏陈下情。 其言感人肺腑,字字润情。 而贾珩并非上疏,长篇大论方失斥骂之气势,反而矫情,但寥寥几句,恰能牵人肺腑,而又不失锐利。 见黛玉眼圈微红,黯然神伤,宝玉和丫鬟紫鹃连忙来劝。 探春若有所思道:“这位珩兄弟,倒不像是个会打人的武夫,反而像是文人呢。” 据说,御史言官骂人,都是引经据典,字字如刀。 贾母则是脸色阴沉,有些挂不住,默然片刻,似是冷笑道:“珩哥儿是愈发大了,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这已经是极为严重的指责,不过还是没有撕破脸。 王熙凤在一旁暗中冷笑,你和老太太讲道理,你有讲道理的资格吗? 她和贾珩也无直接利益冲突,只是和尤大嫂子相善,有些不愤这小子拿尤大嫂子做筏子。 而且也有些看不惯这幅少年刚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她在老太太跟前都要小心伺候着,哪来的毛头小子,在荣庆堂就敢撒野拿大? 但对贾珩而言,并没有什么卵用,反而察觉出老太太的外强中干。 老太太还是要讲道理的。 贾珩道:“珩少不经事,只是夜读书三更,常追思先宁荣二公之事迹,想来当年宁荣二公若在,断不会让贾珍这等无德之人,欺凌族人。” 你不是要摆长辈身份吗?那我请祖先牌位…… 提及宁荣二公,果然贾母面色变换了下,冷声道:“你是说老身德行不足,管家无方了?” 贾珩完全不跳这种内含杀机的言语陷阱,而是乜了一眼贾珍,冷声道:“贾珍窃据族长之位,非止一日,与老太太何干?老太太一向怜贫惜弱,若知道,绝不会容贾珍干出这等没脸子的事儿!” 他对贾母的印象,其实倒也没有多少恶感,贾家如今之局,不是一个老太太能够扭转的。 当然,前提是这老太太,别想在他面前端长辈架子。 贾母脸色幽幽,一时默然,看着对面的英武少年,只觉得头疼得厉害,竟有拿捏不住之感。 她的确可以将贾珩打发去跪祠堂,你不是说追思先祖吗? 好,那就去祠堂跪着吧。 但,有什么意义呢? 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 这样性情刚强,英武出挑的庶出族人,不拉拢不说,还拒之于外,再行结仇,京都想看她贾家笑话的,可不止一家。 不过,这等骄横、狂悖的性子,还需慢慢调理才是。 总之一句话,先顺毛捋,若再不知进退,不知感恩宗族,那就天理难容了。 贾母虽一味高乐,但早年也是跟着代善见识过御人管家的。 “珩哥儿,珍哥儿这次事情办得急躁,有失体面,也是蓉儿大了,珍哥儿为人父,忧心蓉儿婚事,你情切之下打人固然不对,但也算事出有因。” 凤姐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暗道,老太太什么意思? 这是要息事宁人吗? 贾珩这小子打的可是族长,还往脸上招呼,若不惩戒,还不让他蹬着鼻子上脸,以庶凌嫡? 依着她的意思,先打这毛头小子一顿板子,再说其他。 贾珍面色一急,道:“老太太?这……” 贾母沉下脸来,道:“珍哥儿,族人娶亲,你不说支应照顾,如何能在一旁扯后腿?我怎么听说,贾珩之母去时,宁府公中就没有出什么人手照应?” 贾珩是宁府旁支,按说其母过世之时,宁府爷们儿应该照应一些。 相比贾珩面对贾母,因为对贾家无欲无求,不依不靠的从容气度,贾珍却是晚辈,不敢顶撞,正要分说。 贾母道:“昨晚同族兄弟互殴,闹那般大,还嫌闹得不够满城风雨吗?” 翠红楼那等地方,达官显贵出入,寻欢作乐,就昨晚那一遭儿,估计早已传得满城风雨,半个神京都知道贾族族长夺族人亲事。 她现在就得必须尽快平息此事,才能消弭一些恶劣的影响,宫里的大姑娘这一二年,听说正是关键时候。 贾珩皱了皱眉,面如玄水平静,心头却浮起一抹狐疑,这老太太此举有些出人意料,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跪祠堂的准备。 而且,又是提起了他的娘,这桩旧事又是谁告诉贾母的? 他娘过世后办丧事,族中的确没什么人吊丧,尤其宁国府,一个姓贾的都没来。 原来,却是昨晚鸳鸯已和贾母说了贾珩一家的情况,贾母问起,鸳鸯提及了此事。 贾母看向那站在中庭,面色沉静的少年,训斥道:“珩哥儿,你无论对东府里中再有怨气,但你也姓贾,既开口闭口宁公之后,在外面也要顾及贾家的脸面!再是怨愤,如何能打珍哥儿的脸?喊打喊杀,好勇斗狠,成什么样子!” 贾珩乜了一眼贾珍,默然不应。 这时候,老太太明显是在找台阶下,但想让他说软乎话,也是不能。 凤姐这次也开口,笑道:“老祖宗,说来都让人笑话,为了女人起了口角是非,三个爷们儿,又是在翠红楼这等地方殴斗,现在又和斗鸡眼一样,怎么都给不大的孩子一样。” 见老太太有意消弭此事影响,凤姐也在一旁说着笑话,活跃着气氛。 别说,这种话还只有凤姐这个孙媳妇说。 贾母叹道:“都是脾性大的,赶紧成家立业就好了。” 抬头,也看出了少年的口服心不服,只觉得一阵心累,道:“以后再不许提此事,不许记仇,同族要和和睦睦,珩哥儿,珍哥儿,老身这般处置,你们可服气。” 贾珩道:“贾珍不来惹我,我自不会招他!未闻玉器而碰瓦罐者,仔细清白的人,反被玷辱了。” 贾琏嘴角抽了抽,暗道,昨天他和珍大哥说了一套玉器与瓦罐的论调,合着到这位珩大爷口中,珍大哥才是瓦罐? 而内里正在吃着樱桃的惜春,听到“仔细清白的人,反被玷辱了”,抬起一张粉嘟嘟的婴儿肥脸蛋儿,目中满是疑惑。 贾珍道:“老太太若不惩戒,只怕愈发骄纵了这无法无天之徒,今日打我事小,明天惹下塌天大祸来,才是事大,只盼老太太不要后悔。” 他觉得老太太简直就是糊涂了,挨打的是他,贾族族长! 贾族的脸面,就这般轻飘飘无事放下? 他以后怎么见人? 贾珩道:“只怕骄纵的无法无天之徒,另有其人!今日欺凌族人被打事小,明日惹了不该惹的人,身为贾族族长,牵累族人才是事大!” 贾母怒道:“你们瞧瞧,这贾家的爷们,真真是富贵够了,就咒着我贾家出事是不是?老身这就进宫,禀了皇后娘娘,让你们这些贾家的爷们闹个够!” 凤姐和鸳鸯连忙在一旁劝说。 贾琏在一旁壮着胆子拉过贾珩的胳膊,低声道:“珩兄弟,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那边尤氏也在一旁拉过贾珍,贾珍嘴唇翕动了下,终究不敢太过触怒贾母。 第三十三章 贾珍:这事儿没完! 荣庆堂中,随着贾母要提出去进宫告状,这场贾珍与贾珩的争执,最终以双方皆退一步收场。 贾珍不再追究被打一事,但心中怎么记恨,从阴冷、怨恨的目光,就可窥见,这事情绝对没完。 而贾珩也见好就收,不再抓住抢亲一事不放,算是应了贾母的息事宁人之意。 经过这一番折腾,贾母也有些神思困倦,摆了摆手,让贾珍和尤氏,贾珩、贾琏、贾蓉等一干人,都出了荣庆堂,自去忙自家事。 待二人离去,凤姐走到贾母身前,疑惑道:“老祖宗,这贾珩……” 贾母道:“可是觉得我对贾珩过于优容了。” 凤姐抿了抿唇,道:“老祖宗向来心善,最是怜贫惜弱,但也不能让这等没大没小的人,以下犯上,否则,外间也不知怎么小看我贾家呢。” “凤丫头,我贾家公侯之门,积善之家,珍哥儿不说友爱族人,却夺族人之亲,尤其还在翠红楼那等地方,闹得满城风雨,也不知落在多少言官儿的眼中,人家就等着我们将事情闹到官府去,参劾一本,直达天听才好。”贾母道。 凤姐脸色变幻,强笑了下,说道:“哪有您老说的这般吓人,圣人老爷们管着这天下的大事,这起子宗族弟兄相争的鸡毛蒜皮小事,哪里就入了耳,留了意?” 贾母摇了摇头,伸手虚点了点凤姐,笑道:“你这猴儿,却是忘了,你大姐姐年前才进的宫。” 凤姐拧了拧眉,熠熠凤眸流波,欢喜道:“难道有喜信传来?” 这已是她第二次听说,昨天从贾琏口中得知,就不太当回事儿,但眼下老太太都这么说,莫非真的有戏? “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贾母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侍奉的鸳鸯,轻声道:“鸳鸯,告诉后院,让前阵子来的赖家的那个丫鬟,晴雯打发到珩哥儿身前伺候,你和珩哥儿说,他也到成家立业的年纪了,族中没有给予照应,还扯了后腿,给他个丫鬟,算是照顾他起居,也算是我老婆子的一番心。” 凤姐惊道:“老祖宗,不怪罪他,还给他一个屋里调理好的丫鬟,还是赖家的丫鬟?老祖宗,给他这般大的体面,不是愈发纵了他?” 赖升被贾珩打,而现在赖嬷嬷送到老太太屋里的丫鬟,转而打发到贾珩身边。 凤姐真的有些看不懂了,老太太这是……老糊涂了? 但片刻之后,忽然想起一种可能……捧杀?还是老太太高,左右就一个丫鬟,而且还能看着点儿那脑后长反骨的少年。 若是再不知进退,那时棒子落下来,再说什么欺凌族人,可就没人相信了。 只会被人骂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凤姐显然想到了欲先夺之,必先予之的手段,当然在其心中是没有这等成语,从来日贾琏偷娶尤二姐,凤姐就恰恰用着这种捧杀手段。 贾母没有和凤姐解释,这不仅仅是捧高起来再摔这般简单。 “若当真是个不成器的,也就罢了,若是个成器的……终究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贾字。”贾母心底叹了一口气。 这些年,贾家爷们儿什么情况,她也是知道一些的,否则也不会让大姑娘进入那不见人的去处了。 鸳鸯“哎”地应了一声,就转身去了。 这边厢,贾珩出了荣庆堂庭院,就在林之孝引领下,穿过垂花影壁,向着回廊走去。 思忖方才见贾母一事,他先前但凡示弱一星半点,就要引来贾珍和贾母的严厉打击。 反而他示之以刚,才会一定程度上引起贾母的慎重。 这和贾母的绵软性情有关,尔等自理家务,不要一味妨我高乐,就是红楼梦原着中贾母的心态。 贾环以灯油烫宝玉,最终的结局……屁事儿没有。 大脸宝,这可是贾母的眼珠子了吧? 贾母这位贾府地位最高的人,在面对家务事上,手段不够狠辣,当然,这才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太太的正常心态。 杀伐果断,阴谋诡谲……这些词汇和贾母这种老太太,根本就不搭边。 而耳根子软,爱听软乎话,爱热闹浮华……这才是老太太的普遍心理。 保健品推销员,电信诈骗者深谙这种心理。 而放眼贾家,对一些积年老仆更是“宽容”到没边,如赖家,仆人的体面比起主子来都不差,这才是骄纵。 前世读红楼,对贾府的几位女眷就有直观的感觉,邢夫人太过蠢笨,赵姨娘下作,而王夫人,则是佛口蛇心。 唯有王熙凤,这位才是狠辣,直接设计把人整死,比如贾瑞,比如尤二姐的婚约对象张华。 果然,到荣庆堂这一步,已然是打住了。 贾珩思忖着,心头不由感慨。 而在贾珩正要出了后院,身后就有人道:“珩大爷,留步。” 贾珩拧了拧眉,转身看向正手中拿着绢帕,一手提起裙裾,青春明丽的脸蛋儿上,现出急切之色的鸳鸯。 “鸳鸯姐姐,可还有事儿?”贾珩心下疑惑,暗道,莫非是贾母那边还有反复? 鸳鸯道:“老太太说珩哥儿也大了,到了成家立业之年,族里也没什么可帮衬着,唯想着珩哥儿身边缺个体贴人,照顾起居,前儿赖嬷嬷府上送来的丫鬟,在老太太屋里调理了,就打发过来照顾珩哥儿。” 贾珩闻言,面色默然,目光凝了凝,暗道,赖嬷嬷府上的丫鬟,不会是晴雯吧? 心头却是泛起疑惑,这贾母此举是要做什么? 捧杀?拉拢?还是另有缘故? 鸳鸯看着对面沉静依旧,面现思索的少年,也不由心头暗赞,这珩大爷年纪不大,动静举止,就和小大人一般,这或许就是人常说的宠辱不惊? 贾珩沉吟片刻,清声道:“鸳鸯姐姐还请回了老太太,如是为了替贾珍赔礼,大可不必,我既已应允老太太,那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贾珍不来招惹于我,我自不与他计较!” 鸳鸯笑道:“方才在老太太跟前已经说开了,那事就过去了,这是老太太的另一番好意,也是看族里青年子弟入了眼,打发了个丫头跟前伺候着,珩大爷不要多想了。” 少女语笑嫣然,声音更是婉转、清越,如出谷之黄莺,倒是让人再难出言拒绝。 贾珩一时间,也是沉吟不语。 “珩大爷,老人家一番好意,仔细别辜负了才是。”林之孝忽然开口说道。 贾珩看了一眼林之孝,暗道,这位内宅大管家这是和赖家不对付? 贾珩想了想,道:“也罢,鸳鸯姐姐就替我谢过老太太,就说改日,再来拜访致意。” 鸳鸯见贾珩答应,笑道:“那珩大爷在门前稍等,我去见了晴雯,让她收拾收拾,再一起回去。” 贾珩点了点头,随着林之孝至前门等候。 这边厢,贾珍、尤氏和贾琏、贾蓉等几人在奴仆的侍奉下,出了荣府角门,来到巷口,向着宁国府走去,贾珍仍是一脸阴郁,目光愤恨道:“这事儿没完!” 贾琏一脸苦笑,劝道:“珍大哥,老太太既已放了话,我们再纠缠不清,恐怕老太太那里该恼了。” 贾珍看了一眼身旁默然出神的尤氏,冷声道:“你嫂子被那小畜生调戏,我被打耳光,这事若是这般算了,我还有何颜面呆在东府里?” 第三十四章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原本,贾珩只是说让贾珍,却是从方才与贾珩的争执中,贾珍也学到了一点,首先要拿住贾珩错处,以大义名分来压,再行炮制。 但却不想一旁正自默默出神的尤氏,闻言,容色微变,抬起一张明媚如春花秋月的艳丽脸蛋儿,说道:“他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只是说了几句激人的话,在老爷口中,如何就成了调戏于我?” 贾珍这番拿人把柄的说法,却是忘了对尤氏而言是何等的轻贱,女子最重名节,在贾珍口中是言语调戏,可在外间七传八传,不定又传成什么她名节亏损,不守妇道,说不得“养小叔子”的混账话都能胡沁出来! 被贾母如此“不公”以待,贾珍正在气头上,冷声道:“这事我自有盘算,你不用管!” 尤氏脸色苍白,眼圈微红,泫然欲泣,一张艳丽、娇媚的脸蛋儿满是凄然之色,道:“老爷但凡为我想着一星半点儿,也不能让这等坏人清白的话,传得哪里都是。” 贾珍被尤氏哭闹得一阵心烦,尤其当着贾琏这位二弟的面,愈发没了面子,一甩袖子,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又懂得什么!” “我去见老太太评理去。”尤氏紧紧抿着莹润泛光的粉唇,以袖掩面,向着来路快步返回。 见状,贾琏连忙喊了一声:“哎,尤大嫂子……” 尤氏负气而走,贾珍心头愈发烦躁,转眼又看见正自瑟缩着膀子,只往仆人、嬷嬷里躲着,降低存在感的贾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邪火往脑门儿撞,怒道:“都是你这孽畜惹出来的事!滚过来!!!” 贾蓉畏畏缩缩上前,脸色霜白一般,目光满是畏惧。 贾珍抡圆了巴掌,就向着贾蓉那张清秀的脸孔上打去,边打边骂道:“你老子让人打了脸子,你死人一样,还有脸站在那里!” 贾蓉疼得“哎呦”一声,一手捂住半边脸,也不敢还嘴,挨着贾珍愤怒下的拳打脚踢。 贾琏在一旁看得直皱眉头,连忙命仆人将贾蓉拉开,一手拉住贾珍的胳膊,劝道:“珍大哥,消消气,仔细别气坏了身子。” 贾珍这会子也打得累了,冷冷看着贾蓉一眼,冷哼一声,余怒未消。 却说尤氏在这边负气而走,芳心只觉道委屈不尽,泪珠盈睫地向着贾母后院跑,来到抄手游廊之间的拐角垂花门,不想心神不宁之间,脚下也没个照应,下台阶时,趔趄一下,眼看就向廊上摔去。 尤氏娇呼一声,已然花容失色,眼看就要摔倒,一张如花霰娇媚的容颜上,现出慌乱之色。 “小心。” 原来是正在回廊尽头负手而立,等候着鸳鸯的贾珩,刚刚打发了林之孝去催,正伫立静望贾府的亭台楼阁,忽然见一妇人摔倒,倒也没看清来人,就是眼疾手快,伸手相托。 只觉手下一软,未及细思,因是借力,就是抓捏了下,倏尔已扶稳来人,正要开口,却迎面见到一张形似花霰,娇媚艳丽的面容。 “是你?”待认清来人,贾珩拧了拧眉,面色静默,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收回手,目光从尤氏略些凌乱的前襟扫过,若无其事道:“没事吧?” 尤氏抬眸看向少年,泪痕尤在,梨花带雨的脸蛋儿上,渐渐有几分绯色浮起,怯怯柔柔的声音中,略有几分轻颤,道:“……珩大爷。” 贾珩顿了下,看了一眼尤氏,淡淡道:“走路还是要看路为好,若是摔破了相,以贾珍的渔色性子,说不得还真会休妻另娶。” 尤氏:“……” 娇躯的酥麻、战栗稍退,芳心却涌起一股羞怒,倒是让老爷不幸说中了,这少年竟是在调戏于她! 贾珩说完,也不再理尤氏,尽管很想给贾珍来个绿人不成反被绿,但眼下他未有自保之力,委实不宜节外生枝。 他已答应过贾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当然,后面还有一句话,人若犯我,我不饶人。 尤氏美眸闪了闪,默然了下,见少年转身而望,并无纠缠之意,心底倒是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抿了抿粉唇,也没有多说什么,垂下螓首,心思复杂地折身离开。 说来也奇,方才还委屈地想寻贾母评理,这会儿……竟不想去了。 不提尤氏心事重重而去,却说贾珩等了约莫一刻钟,就见垂花门的抄手游廊尽头,鸳鸯和一个背着包袱,穿着翠色掐牙背心,以红头绳束着发笄的丫鬟,一前一后而来。 那丫鬟虽是十二三岁,但已现出几分婷婷袅袅的绰约身姿来,削肩膀、水蛇腰,柳叶烟眉细而狭,瑶鼻樱桃口,涂着玫红胭脂、略纤薄的唇瓣儿上,撅满了怏怏不乐之色。 她原是赖妈妈府上,送了老太太屋里做事的,结果正经儿的荣府主子没伺候着,却被打发伺候什么珩大爷? 哪来的珩大爷? 晴雯打定了主意,等到了珩大爷那里,要不了两日,就让这珩大爷把人送过来才是。 晴为黛影,袭为钗副。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 贾珩目光投去,看着眉眼隐有郁郁不平之气的晴雯,倒是对这判词有了一些初步体会。 “晴雯这爆炭的脾气,这会儿不定满腹怨气,想着搞点事情来,最好被我撵回贾府来。” 正思忖着,鸳鸯已领着晴雯款步而来,轻柔笑道:“珩大爷,这是老太太说的那个丫头,名为晴雯,是个手脚伶俐,知冷知热的体贴人。” 贾珩点了点头,按着腰间宝剑,目光沉静地看向晴雯。 这一近看,发现这晴雯不愧是红楼金陵十二钗又副册之首,瓜子脸,狐狸眼,柳叶细眉,虽值豆蔻年华,然眉梢眼角已有一股妩媚风韵。 被对面的少年打量着,晴雯冷哼一声,将螓首转过一旁。 鸳鸯清丽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悻悻然,笑了笑,道:“珩大爷,晴雯她性子火爆,但手上的针线活是一等一的。” 贾珩道:“可见老太太是用了心的。” 鸳鸯诧异道:“珩大爷此言何意?” 贾珩淡淡笑了笑,说道:“乖巧依人的丫鬟,知我未必看上,专挑了这等性格悍勇的小姑娘来。” 鸳鸯闻言,忍俊不禁,掩嘴笑道:“珩大爷真会说笑。” 她原以为这位珩大爷性情峻刻,刚强不屈,不会说笑话,没想到还会拿自己取笑。 只是这笑起来,也太清冷了些,让人不好亲近。 倒是晴雯偷眼看向贾珩,方才只顾着撒气儿使性,如今细瞧之下,发现少年面容清隽,神情幽清,一手虚按在腰间宝剑,身形挺拔,英武逼人。 似是注意到自己目光,就是看了过来,晴雯不由心头一突,只觉那少年目光锐利,不敢对视,但心头却没来由道生出一股倔强来,就是撅起嘴,瞪了过来。 贾珩心头只觉好笑,收回审视目光,神色淡淡。 这时,鸳鸯近前,递过一张折好的文契,笑道:“珩大爷,这个你收好。” 分明是晴雯的奴契。 第三十五章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贾珩将奴契收好,拢入袖中,冲鸳鸯拱了拱手,道:“鸳鸯姐姐,替我谢过老太太。” 到了此刻,他才确信这贾母应该是真的要施恩。 见英武少年神态和缓了一些,鸳鸯也笑了笑,说道:“珩大爷,我送你们出去。” 说话之间,贾珩在鸳鸯的引领下,带着晴雯,出了贾府,站在宁荣街时,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是半晌午,秋日柔煦日光照在身上,让人生出几分慵懒、惬意之感。 贾珩看了一眼身后朱檐碧甍、轩峻峥嵘的贾府,默然片刻,目光投向晴雯道,“走吧。” 这次贾府之行,算是暂时将贾珍夺亲之事压制下来,但贾珍的报复,绝不会就此平息。 而秦家那边,也难保不会再起反复。 说来说去,还是此身无功名官爵在身。 晴雯看着前方的那个少年,也不说话,拿着包袱默默跟着。 来到柳条胡同儿,进入庭院之中。 蔡婶正在石榴树下,用着草料喂马,抬头见到贾珩,放下簸箕,拍了拍手,忧切问道:“珩哥儿,见过老太太了?老太太怎么说?” 贾珩道:“老太太已主持了公道,那贾珍不敢再犯,又打了个小姑娘来伺候,蔡婶,你先将我那屋里侧屋,收拾一下,将晴雯安顿下来。” 此身所居的宅院虽四四方方,略显简陋、狭窄了些,没有两进,但也颇有几间房子,贾珩所居东窗下的厢房,是一排五间的大屋,这是传下来的祖宅。 两边则有耳房以及灶屋,正对门楼檐的地方,还有一座青墙斑驳的垂花影璧立着,每至春夏,藤萝蔓延其上,月季盛开,五颜六色的细小花朵,在一簇青荫中,如云捧月,那就是前身贾珩绚丽多彩的所有童年。 而贾珩就是让晴雯在挨着东厢房的一间中歇息,方便照料。 晴雯抬起一双清眸,环顾着四方院子,见虽简陋,但也透着一股井井有条。 “晴雯姑娘,随我过来吧,我给你在那屋里,放双好被子。”蔡婶这时,也打量着晴雯,就是一愣,暗道,这姑娘生的还真是标致,和画儿里的都没什么两样了,比起珩哥儿他娘来都不差了。 贾珩来到厢房,将宝剑放在墙上,取下一张纸张,提笔写着聘书,准备一会儿采办的礼物,就去秦家下聘。 虽有婚书早定,但亲事流程,三书六礼却是一个不能落。 秦可卿这边,不管怎么样,从其那日拜访秦业,以一女子之身而挺身直言,这份重信履诺的情谊,也是颇为可贵了。 听着一墙之隔的厢房中,蔡婶和晴雯说着话,贾珩轻笑了笑,将写好的聘书晾干,放进信封。 这边厢,晴雯环顾着四周,一言不发,一张白皙如玉的俏丽瓜子脸上,也看不出什么神色。 耳畔听着那位蔡婶说道:“晴雯姑娘,珩哥儿平时一人照顾自己也惯了,哪怕是热水都是自己,你平日也没什么忙的,就是在珩哥喝茶时侯,端茶送过去,至于平日里,烧热水、洗衣服这些粗活,都有我来操持就是了。” 晴雯静静听着,抬眸看着蔡婶,隐隐在这妇人眉眼洋溢的笑容间,看到了自己那早早去了娘的轮廓。 “婶子,我在府里也是做惯了这些的。” 贾珩在外间听着,也进了屋中,笑道:“蔡婶,这里有十两银子,再雇个可靠的婆子来,专做这些洗衣、洒扫、烧火、劈材等事来,倒是蔡婶,平时只做做饭就是了。” 哪怕是科技发达的前世,家务都离不开人力。 说来,蔡婶还是识得字的,若是在灶台之间打转儿,做一些杂活,多少有些可惜了。 他重生过来,还不到半月,对家里的境况大抵也了解一些。 此身母亲倒是留下一些嫁妆,大概有个几百两银子的样子,原本老爹有着几十亩地,让蔡婶和丈夫李大柱一家种了,只供他吃穿用度就是。 蔡婶摆了摆手,笑道:“哥儿,花那钱做什么?我一个人忙的过来。” 贾珩道:“家里以后也要添人进口,蔡婶总一个人操持,也忙不过来。” 他说的是,秦可卿过门之后,这位少奶奶,肯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而且蔡婶还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半大小子,两个女儿年前已出嫁,而半大小子也到了娶亲的年纪,这一二年间,两边跑多半照顾不过来。 蔡婶想了想,说道:“若是这样,不妨去人伢子那里买两个粗使丫鬟来,这两年水旱不收的,往京都里讨生活的也有不少,纵想着卖到高门大宅,还求路无门呢。” 高门大宅都讲究来历清白,家生子的世仆世婢都是首选,哪怕买人,也要挑身世清白,知根知底。 贾珩则一时默然。 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明代市井生活的奇书《金瓶梅》所载,西门庆花了五两银子,令春梅买了一个小丫头,名为小玉,服侍月娘,又替金莲六两银子买了一个上灶丫头,名唤秋菊。 因《金瓶梅》虽述宋朝之事,但因是明人所写,应能反映当时的物价水平,而据明末清初《醒世姻缘传》所载,也大抵是四两银子就可买一未成年丫鬟。 当然,品容姿色越佳,自是越贵,这就不需多说。 这时代,银子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毕竟,孙绍祖花了五千两银子,都将正儿八经的贾府庶女迎春拢在屋里。 这就是万恶的旧社会…… 晴雯扬起螓首,空气刘海儿下的一双罥烟眉凝着,杏眸中带着几分不示弱,说道:“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也可以为大爷烧水、洗衣!” 蔡婶笑了笑,看着豆蔻年华已是丽色娇媚的晴雯,说道:“晴雯姑娘毕竟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那里做得了这些粗活?我家虽日子过了紧巴了一些,但也不致让晴雯姑娘太辛苦了些。” 贾珩看了一眼晴雯,心道,真让你干粗活累活,恐怕不多久,就觉得受了委屈,使性怄气。 他可没有扇子让人来撕。 贾珩这般想着,将十两银子给了蔡婶,道:“蔡婶先买个粗使丫鬟使唤着,我等下还要到秦府,尚需置办些礼品。” 蔡婶则是疑惑,并没有接,问道:“珩哥儿,这银子是?” 贾珩也没有隐瞒,算是给蔡婶吃颗定心丸,解释说道:“昨日,去翰墨斋售了一卷书稿,翰墨斋掌柜予的润笔之资,一共给了五十两,之后还有进项。” 五十两这一下子就去了十两,等下还要前往秦家下聘书,置办礼品,之后的婚礼流程,几乎每一步,都需要银钱糜费。 果然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 怪不得贾珍以一千两银子,就觉得自信满满可以买断他的婚书。 一千两,好比后世的百万之财,对很多人来说,终其一生都赚不到! 神京居,大不易,上千两,都能买个二重进的大宅院了。 蔡婶收了银子,轻笑道:“那我等下就去操办,保管给珩哥儿买个模样周正,手脚利索的丫鬟来。” “老实可靠的,能吃苦耐劳的就行。”贾珩沉吟道。 晴雯在一旁撇了撇嘴,这是什么意思?是在说她偷奸耍滑,好比千金小姐吗? 等蔡婶离去,厢房中一时就剩下了二人。 第三十六章 苦闷的秦可卿 看着少女那张韶颜稚齿的明媚容颜,实际论起年纪来,也就后世刚上初中模样。 贾珩默然了下,问道:“你在贾府里,例银一月多少?” 晴雯明媚、清丽的瓜子脸上现出一抹诧异,说道:“珩大爷要给我月例钱?” 贾珩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道:“你一个小姑娘,平日裁剪个衣裳,添双新鞋,还是需要例银的。” “珩大爷也关心这些?”晴雯凝了凝神,原本怏怏的神情散了一些,只是言语中还带着几分凌厉之意。 “家事,国事,天下事,哪一个不需关心?”贾珩轻笑了一声,放下茶盅,虽是少年,但那种举重若轻的气度,却在一举一动中无声显露。 这种刚毅、柔煦的风仪没有前世的军旅经历以及阅览道藏古籍,根本浸润不出来,凌厉时做雷霆一击,和煦时如春风化雨。 晴雯抿了抿樱唇,杏眸闪了闪,这话说的……真有些不好接,但也能感受到对面少年平淡言语中的关怀,原本想呛几句的心思,不知为何就淡了许多,轻声道:“我刚到老太太屋里,平日月例也就半吊钱,珩大爷若给月例,如先前就是了。” 关于月例,《红楼梦》原着倒也有载,贾母月例最高,每月二十两银子,姨娘则是二两,公子小姐大致如此,而王夫人的丫鬟金钏,一等大丫鬟,也才一两银子。 这也侧面印证,贾珩所售之一卷书稿的三十两银子,虽被书商剥削的不轻,但也谈不上贱卖,嗯,都能够给贾母发一个半月的月例了。 “珩大爷,我刚到府上,就让人去买丫鬟,若是旁人知道,还只当我是个轻狂的人,在充主子的款儿呢。”晴雯扬起略有些狐媚之相的瓜子脸儿,杏眸瞧着对面少年的脸,忽然开口道。 这时候的小丫头,声音清脆,抑扬顿挫,若非态度看着还和煦,还真有几分尖酸刻薄之意。 贾珩心道,你晴雯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只是这般想想也就罢了,和这种初中小女生,若是和其斗嘴,反而不智,拿起茶盅道:“倒也不全是为你,方才你也听到了,等过段时间,我要娶亲,家里没人做一些粗活,也不大行。” 晴雯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一时默然。 “方才蔡婶子已经和你说了,你平日所为,端茶倒水就是,我跟前儿伺候,也没什么大过天的规矩,蔡婶也是和善的人,你以后就知道了。” 贾珩说完,将茶盏放下,道:“好了,你也收拾收拾吧。” 说着,起身挑帘,进了里间厢房。 晴雯目光出神,盯着在小几上放着的白底蓝纹的茶盏,品着言犹在耳的话,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感觉。 原本那被打发来此地,失望而怨愤的心思,怎么似乎淡了一些? 贾珩回到书房,拿起纸张,笔走龙蛇,将前日写剩下的三国演义第二回目续写着,从方才用银来看,他要维持一个相对体面的生活糜费,还真需重视抄书一事。 “以此书之质量,可以想见,一旦刊行,不说长安纸贵,也会在京都中迅速打开名气,而名利二字,向来如影随形,不仅仅是写其他书稿,想要议价势必容易许多,与读书人交游,也能被高看一眼。” 这才是他为何明明宁愿吃上一些亏,还会选择翰墨斋的真正缘故,这等谋算心思,有失君子堂皇意,实不足与外人道。 况这家书店在神京名气甚大,据说不少翰苑词臣都常至号中购书,他在科举入仕之前,写白话之本,若写些浓词艳赋,那是自毁前程,可写这等鼎故革新,治乱兴衰的演义画本,反而可见论史之通达见识。 贾珩正思忖间听到庭院中的动静,却是蔡婶丈夫李大柱的声音。 “珩哥儿,在屋里吗?” 昨天已经商量好,今日要去秦家下聘。 贾珩应了一声,将聘书收好,藏入袖中,然后就是出了厢房,而后对正自递着衣服的晴雯,说道:“晴雯,等蔡婶回来,就说我往秦家去了。” 蔡婶要去人伢子那里买丫鬟,按着蔡婶的谨细性子,没有一天的功夫,大半是不成,毕竟选丫鬟也需费心挑选。 “哎。”晴雯轻声应了一声,想了想,依门望着那已走到垂花墙的少年,道:“大爷,中饭还回来吃吗?” 贾珩摆了摆手,说道:“不了,你若是饿了,厨房里有米面鱼肉,你自己做些……” 忽然,少年背影顿了下,缓缓转身,抬眸看向晴雯,凝了凝眉,迟疑道:“你会做吧?” 晴雯会做饭吗? 想来是会的吧? 毕竟风流灵巧,但也说不定,那可能是指她的针线活。 晴雯见那凝眉望来的少年,应道:“大爷只管放心去吧,我会做饭的。” 贾珩点了点头,看了晴雯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出了门楼。 看着那道身影消失不见,晴雯玉容怔怔,许久才收回目光,一轮秋日透过廊檐下,阳光稀疏、明媚,落在少女蹙起柳叶烟眉下,纤丽的瓜子脸上,那涂着玫红胭脂的薄唇微微抿起。 她活的这般大,还没遇到这样的爷们儿,大概人家常说的君子温润,大抵就是这样? 她虽没有见过府上的宝玉,可私下里听过宝二爷在府里也是爱惜女孩子的,不过,听说宝二爷常吃女孩子嘴上的胭脂,这位珩大爷,则是如父如兄一般…… 若贾珩知道晴雯这般想他,肯定要哭笑不得,他只是把晴雯当作初中小女生来看,怎么突然就如父如兄了? …… …… 秦宅·后院 闺房之中,秦可卿一袭淡红色罗裙,以凤头钗将青丝绾起飞仙髻,金色步摇别在鬓发间,银色璎珞垂下,竟有几分雍容、华美的气度。 这位兼宝黛之美的丽人,并非传统的柳叶眉、瓜子脸,而是面如小月,琼鼻檀口,明媚动人一如牡丹花蕊,气质国色天香,此刻娴静坐在一方小几之旁,怀中抱着一只娇小可爱的橘猫。 那猫年岁尚小,脑袋毛茸茸的,两个明亮的猫眼骨碌碌转动着,好奇张望,这是秦府里吴嬷嬷担心秦可卿闷得慌,从旁处寻的小猫咪。 “姑娘,方才我又打听了那珩大爷的一桩事。”宝珠上前开口道。 秦可卿纤纤素手在橘猫柔顺的皮毛上撸着,闻言,抬起一张肌肤胜雪,白里透红的脸蛋儿,颦起黛眉,问道:“又有什么事儿?” 这几天,随着汇集那位贾珩的讯息越多,秦可卿心情是愈发苦闷,一颗芳心直往谷底沉。 她的如意郎君,也不说奢望出将入相,为官作宰,可也不能是个只会好勇斗狠,捧高踩低的……青皮无赖啊。 这两日,正要和父亲说说,看能否退了这门亲事。 宝珠轻声道:“珩大爷昨天在翠红楼把贾家东府里的珍大爷打了,这事是我听东府里一个送菜的嬷嬷说的,好像还是因为小姐……” “啊?”秦可卿容色顿住,檀口微张,不由失声。 “喵~”橘猫感受着身上令她舒适的抚弄动作一停,就是张开嘴叫了一下。 第三十七章 不过读书、习武四字而已 秦府 宫裳丽人玉容失神,弯弯眼睫下,眸中浮起忧色,抿唇不语。 一瞬间,各种思绪在心底涌起,酸涩交织,最终化为自怨自艾的一句……她为何这般命苦? 如果她让父亲退了这门亲事,那贾珩会不会也来闹,他连东府里的贾族族长都敢打,若是给父亲一通老拳…… 想起自家父亲一把年纪若上碰上这般折腾,秦可卿芳心一沉,原本嫣然如花的面颊就是霜白。 宝珠叹了一口气,道:“这位珩大爷,也太冲动了,动不动与人殴斗,若是成亲之后,天天与人好勇斗狠,可怎么行啊?” 瑞珠接话说道:“还是早早禀告了老爷才是,让人退了这门亲事才是。” “不,不可。”秦可卿失声说道,因为忧切,声音都带着颤抖。 瑞珠和宝珠都是齐刷刷地看向自家小姐,目光诧异。 秦可卿轻轻摇了摇头,道:“这贾珩既是个好勇斗狠的,连贾家的族长都敢动手打,若是发了狠,再来上门寻衅,我们秦家又当如何?” 瑞珠挑了挑眉,娇声道:“那就报官!他再凶横,还敢和衙门里的差官凶横去?咱家老爷,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五品命官!” 秦可卿幽幽叹了一口气,蹙眉道:“话是这般说,但他若只是一味来上门滋事,做青皮无赖之举,官府未必管得了这些。” 而在这时,正在主仆三人对退亲之事一筹莫展之时,外间吴嬷嬷道:“姑娘,那位珩大爷来了。” 正在“大声密谋”的主仆三人,都被吴嬷嬷的声音吓了一跳,说话间,吴嬷嬷已挑帘,绕过屏风,进入厢房,笑道:“姑娘,珩大爷过来下聘书来了,老爷在前厅接待着呢。” 因秦可卿这二日只是让宝珠、瑞珠带人打听关于贾珩的情况,并没有告诉吴嬷嬷,吴嬷嬷还不知自家姑娘,心思又有转变。 秦可卿抿了抿樱唇,想了想,柔声道:“宝珠,瑞珠,随我去看看。” 如果有可能,她还是想见见贾珩,问问他这般不知轻重,与人殴斗,何以成家立业?如果能使其羞惭而退亲…… “姑娘,还没过门呢,这可不兴这个,等三书六聘之后,也就十来天的时间了。”吴嬷嬷只当秦可卿急着去见那位贾家郎君,老脸上挂着笑意,打趣说道。 秦可卿却没有被打趣后的娇羞,只有一颗芳心凄苦无比,道:“我家和他家是早定的娃娃亲,也算婚书早定,况我和他上次也见过面,若只是答问几句话,有丫鬟和父亲在,也不妨事的。” 她上次就没沉住气,受那贾珩表象所欺,这次她最好是当着父亲的面,亲自问问才好。 吴嬷嬷想了想,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当然,也和秦家原是小门小户有关,规矩倒也不似公侯之家那般大。 这边厢,贾珩随着秦业进入花厅,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香茗。 秦业接过贾珩递来的聘书,拆封细览,须臾,手捻胡须,点了点头,笑道:“贤侄,佳期既择定,就可履六礼之仪了。” 秦业许是还不知昨日在翠红楼中发生的殴打贾珍一事,这位工部营膳司郎中,在工部属于那种老黄牛型的人物,兢兢业业,消息相对闭塞一些。 见秦业收了婚书,聘礼已毕,贾珩心下也松了一口气,拱手道:“婚事典仪礼制,还要请世伯看顾才是。” 秦业笑道:“贤侄家中情况,老夫已有所了解,如今既已下聘,倒是可以改口了。” 他这几日,思来想去,觉得既然女儿可卿中意这贾珩,倒不妨玉成好事,再说这少年仪表堂堂,举止有礼,待人接物,自有一番从容气度,许是个成器的,并非贩夫走卒之辈,引车卖浆之流。 他年纪也渐已老迈,膝下只一子秦钟,性情腼腆、柔弱,若有等人在外顶门立户,以后还能有所照应。 贾珩闻言,面色顿了下,起身深施一礼,郑重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秦业起身,上前搀扶,把臂笑道:“贤婿,老夫只这一女,从小娇生惯养,过门之后,贤侄还要多包容才是。” 贾珩连道不敢,翁婿二人重又落座。 秦业又问道:“贤婿这两日在忙什么?” 贾珩道:“回岳父大人,不过读书,习武四字而已。” 秦业闻言,抬起一张苍老的面容,诧异道:“贤侄读书,莫非打算以科举入仕?可为何还要习武?” 在他理解中,武夫地位还是多少不如读书人的,科举是正经功名出身,且不用像武将那样拿命在战场搏杀富贵。 若他是正经科甲出身,也不会蹉跎半生,才在工部堪堪混到如今的五品。 贾珩道:“小侄的确有意求一个科甲功名,只是君子六艺,总要通一些才是,而且习武,可以强身健体,不生灾病。” 他也不好说,我看这乱世将临,外有胡虏肆虐,内有寇盗四起,习武退而保得家国桑梓安宁,进而拉起队伍,效陈吴刘项。 然后,被叉出去…… 秦业手捻胡须,欣慰笑着说道:“贤侄此论诚是正理,国朝定鼎关中百年,至于如今,文贵武贱,翰苑词臣比之武将出身不知要清贵许多,在官场中用事、迁转都要便宜许多。” 贾珩心头暗叹,秦业作为陈汉体制中的一员,都有如此想法,可以想见如今的陈汉上下,重文抑武之风糜盛。 不过,这也是历朝历代至于王朝中叶的普遍现象,后世某朝何尝不是如此? 秦业又说了几句,似沉吟了下,道:“贤婿,贾府那边最近没有什么动向吧?” 而二人叙话之间,秦可卿和丫鬟宝珠和瑞珠业已到了珠帘后,听到花厅中,自家父亲的话语,落在耳中,就是一惊。 这……如何贤婿都叫上了? 而又听到自家父亲沉吟说着,“东府里,最近……没寻贤婿麻烦吧?” 秦可卿这时连忙凝神倾听,只听那少年说道,“正要和岳父大人说,东府里的贾珍昨晚在翠红楼约我,想要以千两纹银,买断婚书,被我怒打一通,今早儿去禀了老太太,贾太太已发了话,彻底断了贾珍的念想。” 这边厢,贾珩说完,去看秦业这位老丈人的脸色,忽地,眸光微动,却是眼角余光扫到珠帘处一抹裙裳身影。 “秦可卿,还是丫鬟?” 这种与贾珍冲突的事情,自是没有隐瞒必要,而且也……隐瞒不过去。 与其等秦业自己从旁人处得知,一拍大腿,直呼坏了,方寸大乱,还不如由他主动开口,稍稍释其疑惑。 果然,秦业闻言,大惊失色,道:“贤婿何以如此鲁莽?怎么能动手打人,那东府之主是朝廷三品威烈将军……” 等秦业面色煞白,消化完这个“噩耗”。 贾珩才开口道:“彼等不顾体面,以千两银子,想要让我卖妻求荣,岳丈大人以为我还要忍气吞声吗?” 秦业看着少年,面露苦笑,叹道:“可,可也不能动手打人……” 第三十八章 如非良人,只是三尺白绫,红颜薄命 花厅之中—— 秦业长吁短叹,面有愁容,不仅仅是贾珩打人,而且还担心东府那边会报复。 贾珩轻笑一声,道:“岳丈大人不必担心,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可许多时候,只有动手,别人才会和你动口……贾珍虽恶,但老太太是明事理的人,如今由老太太评理,贾珍已暂时偃旗息鼓,不会再来烦扰岳丈大人,至于后续报复,岳丈大人莫非忘了小婿也姓贾?尔等夺族人亲事,理义全失,小婿行事之前,都有一番思量在的。” 贾珩说完,也是端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 他现在还没有到,“我之一生,何须向尔等解释”的地位,这些心思还是要说清楚,不仅仅是解释给秦业听,也是说给偷听的秦可卿。 一味刚愎自矜,不屑解释,让人去猜心思,反而横生波折。 秦业也好,秦可卿也罢,都不了解他,对他有疑虑,反而是正常的。 不过相比对贾母的示之以刚,不卑不亢,对秦业和秦可卿,就要显出举重若轻的耐心来。 如果他都六神无主,如临大敌,秦业和秦可卿怎么可能相信于他? 听少年气定神闲,侃侃而谈,秦业叹了一口气,不过心下稍松,虽说少年所言,与他稳重的心性多少有些相悖,甚至对这门婚事,心底隐隐有一丝悔意,但方才“贤婿”话已出口,再想反悔,他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搁了。 可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嫁过去…… “罢了,罢了,可卿若是中意就好。”秦业面上虽有愁容流露,但心底也只能这般说服自己。 就在这时,珠帘“哗啦啦”响动,莲步轻移,着翠色罗裙的少女,俏生生站在不远,问道:“珩大爷,若是东府里来日寻衅报复过来,又当如何?难道珩大爷也打将过去?” 秦业抬眸看向丫鬟宝珠,皱了皱眉,道:“姑娘呢?这话是谁让你问的?” 其实不用问,他就知道,自家女儿就在珠帘之后。 女大不中留啊…… 秦业心底暗叹,却是误会了自家女儿在担心贾珩得罪了宁国府,前途未明。 贾珩道:“老太太既已为此事定了调,东府里想以此事拿我,势必不能,至于旁事,可能这位姑娘不知,我平日不往东府里去,贾珍纵要害我,也无计可施。” 这时,从珠帘后哗啦啦,瑞珠道:“那珩大爷,不如往日勤向东府里去,平时以何营生呢?” 秦业也是皱了皱眉,品出了一些不对劲。 贾珩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那珠帘,问道:“秦姑娘可否出来一叙。” 瑞珠道:“男女授受不亲,如何好轻易见面?” 秦业面色变了下,恍然大悟,暗道,难道自家女儿也对这位贾珩有所疑虑。 只是想起上次这贾珩来时,自家女儿还未有这等心思,如何又起了变故? 贾珩神情默然片刻,道:“既是读书人,无非撰文稿暂以谋生,将来还是要走科举正途的。” 秦业嘴唇翕动了下,欲言又止,虽说他看不出自家女儿什么主意,但可卿自小主意就正,许是另有计较,也未可知。 宝珠轻笑了一声,杏眼带着几分审视,似是揶揄道:“只听贾公子平日里最喜舞刀弄枪,没想到口口声声自称读书人。” 她这几日打听这位珩大爷的过往,虽无斑斑恶迹,但也是不太上进的。 贾珩没有与其辩解,神色淡淡,只是皱眉道:“秦姑娘也是这般认为的吗?” 小姑娘的揶揄,他并没有什么生气,任谁打听到前身过往的事迹,都会打上一个大大问号。 这是人之常情。 贾珩道:“秦姑娘前日履诺之言,掷地有声,言犹在耳,难道今日要听信市井之言,而改易心意吗?” “我……”秦可卿在里面终于呆不住了,挑帘走出,一身淡红色罗裙,青丝如云,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儿上,目光楚楚地看着对面的少年,这时四目相接,只觉一双沉静、清冷的眸子,陡然锐利几分,一时就有愣神,垂下眼睑。 说来,虽是偷偷瞧了几回,但四目相对还是头一遭儿。 秦业叹了一口气,唤道:“可卿……” “爹。”秦可卿螓首低垂,抿了抿丹唇,轻唤一声,然后走到自家父亲身旁,扶住老父的胳膊,看向贾珩,清声道:“非是改易心意,只是对公子过往……心存疑虑。” 贾珩一时默然。 他现在所能做的,也只能解释到这一步。 难道让他立个三年之约,等他中举,功名在身,再来迎娶秦可卿? 他纵然百分百可以做到这一步,也不会以此为诺。 这就好比,我来日为官作宰,事业有成,再来娶你一样,他向来不以为然。 所谓,我的贫寒艰难,你都没有参与分毫,富贵何与共之? 他可以理解秦可卿没有深入了解他,听得一些社会评价,就对他心有成见。 毕竟这时代,盲婚哑嫁,的确很容易出婚姻悲剧,是得需要多打听。 只是,他也有他的坚持。 秦业见着这一幕,明显能感受到自家女儿的纠结心情,欲言又止。 聘书都收了人家的,刚才贤婿、岳丈唤着,转眼间再起反复,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 这就是家中没有女主人之故了,于婚姻大事,虑事不周,处事不宜,一错再错。 从一开始秦可卿没有打听贾珩为人,就出来重然诺,再到现在秦业抹不开面儿,女儿不好言辞拒绝,无不因此。 当然,也是秦业父女本性良善,老实可欺,直接如那戏曲中的嫌贫爱富,什么娃娃亲,什么婚书,我就是翻脸不认人,一撕两半,你能奈我何? 这边厢,秦可卿玉容幽幽,抿唇不语,想起少年怒打贾族族长的事迹,以及方才面对自己父亲的释疑之语,一个是鲁莽武夫,好勇斗狠,一个是举止有礼,心思谨细。 秦可卿容色变幻,凝眸看向那蓝衫少年,只觉得笼在那气质沉静的少年身上,恍若有一层迷雾,真真假假,让人难以看清。 幽幽一叹,微微闭上眼睛,那眉眼冷峻,不见喜怒的面庞,隐隐在眼前浮现,少顷,款步轻移,走到珠帘之畔,微微垂下螓首,明眸隐有晶莹闪烁,道:“贾公子,事已至此,可卿自当奉约完婚就是,君是好是歹,是贤是愚,左右是我的命罢了。” 这已是秦可卿第二次说起命,只是第一次,那是因少女骤闻婚事后,心生娇羞的情切之语,而这一次才真正有些认命的感觉。 你是好是歹,是贤是愚,是真是假,我自认命就是。 如非良人,只是三尺白绫,红颜薄命。 “姑娘……”宝珠脸色苍白,失声说道。 这多好的机会,当着老爷的面,若是拒了这珩大爷,姑娘就可另择佳婿,这焉能认命,女儿家的婚姻大事儿,也是能认命吗? 秦业就是叹了一口气,脸上就有些尴尬,迎着贾珩依然是看不出喜怒的面容,似是宽慰自己,也似是宽慰贾珩,道:“贤婿,好事多磨,好事多磨……” 第三十九章 不言而言 贾珩与秦业说话之间,已至晌午,秦业就唤了仆人,吩咐厨房整治酒菜,算是留饭。 席间谈话,秦业叹道:“贤婿,老夫就可卿这一个女儿,可卿她自小就主意正,性子爽利,过了门儿,还望贤婿不要以方才之事为念才好。” 贾珩点了点头,道:“岳丈大人,婚姻大事,关乎一生幸福,秦姑娘有所疑虑,分属人之常情。” 他并未觉得方才有什么不妥,秦可卿对他疑虑也好,还是所谓“认命”之言也好,都在他预料之内。 来之前,就知必有反复,不是在秦业,就在秦可卿。 而他把话,方才将将说到七分,也是火候刚好,秦可卿从过往看他,他不可能拍着胸脯去保证以后如何如何。 就好像,别人去质疑他没有钱,他不可能去证明自己有钱,把四个口袋全掏出来给人看的道理。 把肚子剖了,来证明自己吃了几碗粉儿?这是六子的少年人行为,张麻子不会这么做。 先前他的对答,就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展示他是什么样的人。 若有心有识,不言而言,自会判断。 他未来所行之事,于荆棘之中走出一条道儿来,若无识见、魄力,岂能渡尽劫波尤在? 而且,许多事情,秦可卿一开始存着太高的心理期望,未必是一件好事儿。 如果之后自己发现,不比他自己都摆出来说要强许多? 人啊,总会相信自己看到、自己发现的东西,而且笃信不疑。 最关键的一点儿是……他又何尝对秦可卿没有疑虑? 情天情海幻情是身,情既相逢必主淫……这可不是什么好判词,而从方才来看,这位红楼中兼钗黛之美,有着绝世尤物之称的女子,还是有些矛盾的,既有着自缢横梁的刚强一面,又有着逆来顺受的柔弱一面。 这才是活生生的人……就挺好的。 当然,若最终被拒,他也不会任性负气而走,而是另外一套预案,只是那个预案虽然最终抱得美人归,但…… 还是不去假设了,前世某外交天团,从来拒绝回答假设的问题。 最终的结局,终究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贾珩和秦业喝着酒,也不知是翁婿关系已定,还是与之交谈,秦业也渐渐发现对面少年谈吐不俗,又问了贾府那边可有动向,贾珩皆坦言以告。 当秦业听说老太太不仅没有责罚,还赐了一个丫鬟调和纠纷之时,秦业赞了一声老太太明事理,没有多想,却将最后一些疑虑也渐渐压下。 秦业问道:“贤婿啊,还是需读书入仕才是,可曾选好塾师?” 秦业虽为工部郎中,听着五品官,官不小,但职掌是营膳司,分属浊流,倒也不认识什么正经科甲出身的读书人,否则自家儿子秦钟,也不会后来去贾家族学,让代儒授学。 贾珩道:“小婿原苦于没有良师益友相伴……只是前日,有幸得了一位朋友的荐书,可至国子监文萃阁充任典书一职,平时理书闲暇之余,也可至监中旁听讲郎授课,原是拜访了岳丈大人之后,下午就打算过去看看,若是一切顺利,就在监中应事、读书。” 秦业闻言,就有些惊讶,道:“国子监的文萃阁?早闻那里藏书颇多,典书一职,更可时常接触讲郎、教授,倒是个好职位。” 秦业此刻,再去回味方才少年所言读书、习武四字而已,以及这叠加起来,当真是字字有应,从无虚言。 方才所言撰文以谋生,还有所览聘书之上令他眼前一亮的字迹,原以为是信口诳言,或是寻人捉刀,如今看来……全是出自少年之手了? “也只是读书、听课,往来便宜一些,如需科举进仕,还需苦读下一番工夫才是。”贾珩轻声说道,并无任何自矜之色。 只是看着秦业原本愁容满面,而逐渐显露出惊喜的反应,心头暗道,这就是说话先后顺序,造成的心里期待不一样。 如果他方才在秦可卿有疑之时,如孔雀开屏一样,把话说到十分透,都未必有这效果。 这就是润物无声,说七藏三。 将来进入文官体系,这些都是必备生存技能。 什么应收,非必要不,恶意…… 他有时候可以不用,但不能不懂,不知。 秦业想了想,清咳了下,老脸就有些微热,问道:“方才老夫观那聘书之字,馆阁之体,清秀雅正,丰润淳和,已得章法,也不知是哪位先生所写?” 这时代,想要走科举仕途,若是字不好,基本等于判死刑,身言书判,吏部授官之时,都会考核。 而聘书之字,贾珩则是改以馆阁之体,圆笔中锋,雅致纤丽。 贾珩放下酒盅,道:“不敢当岳丈大人之谬赞,是珩所书,只是许久未写,手都生了,见笑大方。” 馆阁体这种东西,公文写作必不可少,前世好奇之下,还是描摹过二沈之帖的。 秦业闻言,手捻胡须,脸上终于有了真切笑容,说道:“难得,难得。” 剩下的就不用问了,眼下言语并无一字不尽不实,诚实可信,尤为难得的是,又没有年轻人的浮躁。 至于功名富贵,只要肯读书上进,来日再看就是。 不过,事已至此,再想起反复,也不成了,正如自家女儿所言,是好是歹,一切为命。 说来说去,都是自己当初许了人家。 二人又用了饭菜,一直到未正时分,喝茶叙话,贾珩看了天色,起身,行了一礼道:“岳丈,时候不早了,小婿还要往国子监中一行,后日再来登门拜访。” 秦业点了点头,笑道:“贤婿且去,阿福,替老夫送送。” 话虽是这般说着,但秦业还是送至廊檐下。 贾珩冲秦业拱了拱手,作道别之语,而后在仆人引领下,出了秦府,乘着李大柱赶着的驴车,出了巷口。 待贾珩离去,秦业转身回厅,对着吴嬷嬷道:“可卿呢?” “姑娘就在后堂坐着,刚才用了些饭菜。”吴嬷嬷笑了笑,说道。 秦业想了想,挑帘进入后堂,就见自家女儿坐在小几之畔,抱着一个橘猫,神情似百无聊赖。 “爹爹……”秦可卿抬起一张楚楚动人的脸蛋儿,美眸中有着几分复杂之色,问道:“他……走了?” 秦业将聘书递给秦可卿一旁的小几上,笑道:“方才之言,你应也听到了,为父看着他也不像个少不更事,不知上进的,你不要听些市井之言,而且先前说履诺的是你,刚刚又……这一来一回,反而让人心里起了芥蒂。” 说着,看了一眼宝珠和瑞珠两个丫鬟,训斥道:“天天在姑娘耳边胡说什么,听风就是雨,打听个不齐不全的,就来教唆姑娘!再几番下来,姑娘的名节,全部都要葬送到你们手里了!” 宝珠和瑞珠垂下了头,讷讷不敢应。 秦可卿柔媚动人的眉眼低垂着,雪腻脸颊也有些羞红,轻声道:“女儿先前就有言,他是好是歹,我自认命就是了。” 说着,拆开那聘书,看着上面的字迹,暗道,这真是他写的? 若是好勇斗狠的武夫,断没有这手字才是…… “罢了,罢了,是真是假,是好是歹,只要他待我好……就是了,再心思不定,左右摇摆,真的就没脸了。”秦可卿目光失神,心底幽幽一叹。 第四十章 国子监 见自家女儿失神,秦业沉吟了下,又道:“他动手打东府里那位,为父刚才就在心里反复琢磨,就是越品越是……” 他也不知怎么的,事后想起来,竟有细思极恐之感。 秦可卿闻言,抬起一张如花霰明艳无端的脸蛋儿,诧异道:“这……不是他冲动之下,与人好勇斗狠吗?” 秦业摇了摇头,说道:“为父方才是被这消息惊到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从荣府里老太太评理,又赐了个丫鬟,他方才所言,一切都在思量之中……为父原以为是少年人事后炫耀之语,一时并未深思,如今看来,都在其盘算之内。” 秦可卿眨了眨眼,看着自家老爹脸颊红扑扑,暗道,莫非爹爹刚才喝了酒?在这里胡思乱想? 秦业手捻胡须,说道:“虽看似鲁莽,但最终能挡住东府里的那位,还让西府里的老太太评理,眼下更是安然无恙,如此种种,果在思量之内,你还记得上次他来时,可还说的什么?” 秦可卿蹙起罥烟眉,檀口微张,道:“爹说他上次……” “左右不过一场官司要打,从那一天他就料得了?你见过年轻人,那有打个人,还走一步,看三步的?”秦业最后一句话,几乎如划破黑夜的一道亮光,让秦可卿娇躯一颤同时,也让瑞珠、宝珠两个丫鬟,失声叫了下。 这般一想,还真如老爷所言。 有些时候,人就是这样,一旦觉得某人诚实可信,这就看入了眼,对行为就加了美化滤镜。 秦业道:“还有你说那话,若是旁得一个年轻人,被你一激,脸上不红不白的。可他小小年纪,面不改色,倒像是衙门里的堂官似的。” 这后面,多少就有些滤镜了。 不过,秦可卿这么一想,发现还真是,她说什么是好是歹,不过唯命,话里话外,可见轻视之意,但少年面色不改,目光沉静,既无恼羞成怒,又无自伤自怜。 这是少年人? “莫非他看不上女儿,以为可有可……”秦可卿玉容幽幽,情切之下,说到一半,就觉得脸颊滚烫,顿住不言,她刚刚都在说什么啊。 也太不矜持了…… 宝珠道:“姑娘,刚才不是说贾府里老太太,还赏他了个丫鬟的吗?想来公侯之家的丫鬟,颜色好……” 秦业皱了皱眉,面带怒气,喝道:“又在混说!若其如此,何以坦诚相告?你这丫鬟,见事不明,听风是雨,挑唆不知多少是非来!” 宝珠脸色苍白,垂下了头,不敢应。 “为父觉得不像,许是另有思量,也许是胸有成竹。”秦业后面都没有说,但心底隐隐有些异样。 连贾家族长来阻,都强势打回,若是女儿婉拒,或许还会生出几分波折来? 其实,或许在某人眼里,无非就是秦可卿,我娶定了,佛祖来了,都留不住! 二世为人,还让你嫁给别人? 秦可卿抱着怀中的橘猫,心底盘算着自家父亲的话语,一时间觉得又羞又慌,又一时间觉得迷雾重重。 …… …… 贾珩这边厢,乘着驴车,向着国子监而去,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到了这座国子监,可见高大、巍峨的牌坊下上,题着匾额“国子监”三个大字。 在门楣之下,来来往往一些着士子,青衫直裰,三五成群。 “李叔,你先回去。”贾珩将怀中的荐书取出,下了驴车,对着一旁的李大柱说道。 李大柱应了一声,拿起鞭子,驱车而还。 贾珩抬头看着那牌坊,神色一整,昂然而入。 作为国朝最高学府,自有门房值守,不得外人随意出入,内里甚至还有兵丁巡弋,若遇警事,以备召唤。 贾珩先至门房向一位老者,送上荐书,正思量韩珲这封书信,到底济不济事。 没想到那门房老者见了信封之上的印鉴,却是面色一变,起身,拱手说道:“想来阁下就是贾公子了,老朽带你去文萃阁,见宋录事。” 贾珩面色顿了下,拱手道:“有劳了。” 暗道,这韩珲待人接物,还真是润物无声。 显然早早就在这门房处留了话,又担心他不知路途,特意让门房过来给他引路,而国子监的门房态度来看,韩珲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那日玲珑阁用饭,即知此人非富即贵,而国朝之中也并无姓韩的勋贵,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某位文官的子侄之辈?”贾珩一边跟着老者前往文萃阁,一边思忖着。 当然,若是直接向门房打听,大抵也能直接获得答案,但并不妥当。 一路上,绕过亭台楼阁,经着一方占地数十亩,碧波荡漾,形似燕子的湖,那湖桃红绕堤,岸芷汀兰,郁郁青青,周围两座一大一小的塔影倒映湖中,微风徐来,波光粼粼。 茵茵草地,湖畔山石之上,或有学子诵读,或有学子联对。 门房指着掩映在柳树后的一座古朴典雅、轩峻壮丽的五层阁楼,笑道:“贾公子,那里就是文萃阁,我们过了这座桥,就可过去。” 贾珩点了点头,此刻置身于桥,当真有一种心旷神怡,梦回前世大学校园的感觉。 不多时,来到阁楼之前,贾珩抬头看着栉风沐雨了不知多少春秋,沧桑古朴的阁楼,心头也不由生出几分庄重之感。 门房带着贾珩拾阶而上,进入楼中,在过往学子的目光中,折身进入一座轩敞、雅致的厅室。 厅室之中,有着两位老者,并一个中年书生,皆着常衫,在条案后,或是看书,或是埋头抄写,一个老者抬头看向门房,笑道:“老董头儿,怎么过来这里?”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门卫老董? 原本一些庄肃、拘谨的心思倒是散了几分。 “几位先生,这是宋先生所言的那位贾公子,来应为典书的。”那门房解释道。 老者打量了一眼贾珩,看向另外一位中年书生模样的,道:“君涯兄。” 表字君涯的宋录事,放下手中毛笔,抬头看向贾珩,打量了下,道:“可是贾珩贾公子?” 贾珩上前,道:“晚生贾珩,见过宋先生。” 说话之间,递上荐书。 宋源点了点头,接过荐书,阅览罢,迎着两位老者好奇的目光,笑着说道:“上次和子升提及阁中人手不足,藏书多无人理,他倒是记挂上了,帮我排忧解难来了。” 这话说的就有几分亲近。 韩珲字子升,其人在国子监中,交游广阔,学业还算不错,故而与督学、讲郎、教授关系都是不错,当然最关键的是,现任国子监司业是他的姑父颜宏。 这样的官宦子弟,只要不趾高气扬、飞扬跋扈,基本都是社交王者。 两位老者一听是韩珲介绍来的,倒是应景地夸了几句一表人才,也不再关注,二人倒也不像宋源,还有官场仕途进取之心,可能对韩次辅的儿子殷勤些,他二人在监中看书写字,安享清闲。 宋源冲那门房点了点头,示意其回去,然而看向贾珩,道:“贾公子,请这边来。” 说着,向着一间偏厅而来,二人宾主落座,就有常随奉上香茗。 第四十一章 金戈加之于玉 无外人在场,宋源态度明显亲近许多,笑道:“贾公子之事,子升已和我说过,典书一职,平日就是整理书籍,工作倒也清闲,月俸一两,虽微薄了一些,但阁中会提供免费三餐食宿,还可借书于阁中阅览,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只是需谨细些,尽量不要带出监外,以妨闲话,另供春夏两套常衫,以备监中学子入阁识别,这是令牌,可以出入无碍。” 说着,递了一个薄册,道:“贾公子录名其上,以备督学查验。” 贾珩双手接过,阅览而罢,提起一旁的毛笔,在空白处署了名。 而后,将令牌给予贾珩。 贾珩起身,拱手道:“多谢宋先生。” 这位宋源宋录事,以后就是他的直属上司,不过这典书一职,薪水的确微薄,例银一两,也就将将够糊口的地步。 贾府的大丫鬟……也就这个数吧。 宋源道:“贾公子不必客气,我先带你去第三层,你平日就在三层甲区值守。” “有劳。”贾珩拱了拱手,随着宋源出厅室,上了木梯,向着三层而去。 贾珩一路而上,倒也碰到不少来往匆匆,手中拿着书籍的监生,遇到宋、贾二人,并无多少异样目光,一路无话。 来到三层,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是一个镂空木雕窗的耳室,内里空间不大不小,桌椅书柜,一应俱全。 贾珩进入其间,只觉窗明几净,靠窗的书桌之上,其上摆着笔墨纸砚,觉得这工作环境,倒也不错,起码很是安静。 宋源见贾珩神色,知其满意,也笑道:“甲区在册之书目,皆列于书柜内,以备点验、核对。” 贾珩点了点头,道:“阁中文苑之气浸润,倒是个读书、备考的好所在。” 宋源笑道:“贾公子所言不差,不过,贾公子若是备考,可需抓紧时间了,京都之地,不同于地方,县、府二试,皆在冬月,贾公子若要考试,也就二三个月了。” 实际他也有些疑惑,韩珲为何会对这一个还未进学的少年如此上心,莫非这贾姓……另有名堂? “京都考期,竟不同于地方?”贾珩诧异了下,拱手道:“还要请教宋录事。” 从这几天来看,陈汉体制,并未彻底沿袭明制,更多是杂糅了唐宋明的典制。 就像《红楼梦》武将之中,节度、统制、守备并行,官制简直唐宋明三代合一。 宋源道:“县、府、院三试,三年二试,于地方多由县令、府尹、学政主持,考期不定,不过多在春三四月间,但京兆诸府县地,却有不同,自太宗朝以来,以冬月岁末而试,历县、府二试,才算进学,你若要进学,取得秀才功名,就可赶着这一科。” 其实倒可以看作,京都之地,有意异于地方,不仅如此,就连录取名额都不一样。 就连乡试也是分南北中三榜,想要全国一套卷,这在国朝,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贾珩心下恍然,拱手道:“原来如此。” 他的想法,就是凭借二世为人的超强记忆力以及学习能力,明年三月秀才,八月秋闱,至次年春闱,他不求什么名次,只要能中,哪怕是最后一名。 当然,这话没有做到之前,断不可与人言明,有狂生放诞之蔑视。 宋源道:“贾公子年岁不过十四,纵是明年再考,也不算太晚,如今冬月,反而仓促了一些。” 贾珩拱了拱手,说道:“宋录事所言甚是。” 等介绍了工作场所,又引领贾珩出了文萃阁,向其后的一栋稍显破旧的阁楼而去,算是平日居所,一个小小房间,当然实际也没多少人住,国子监中许多人都在附近另有宅院。 许是韩珲之故,宋录事很是上心,亲自道带着贾珩在国子监中几处转了转,指点平日监生上课之所。 再回来之时,就已过去了一个时辰,宋录事带着贾珩回到文萃阁,先让贾珩在阁中三层,熟悉案牍,有事只管来问。 然后,就让人给韩珲送信去了。 等到日头西斜之时,贾珩正在阁中阅览在柜书目名册,就听到外间一道爽朗笑声,道:“贾兄。” 贾珩抬眸看向来人,见是韩珲,起身,拱手道:“子升兄,你何时来的,文度兄也在,请。” 韩珲和于缜二人寒暄着,就已进入阁中,寻了张椅子坐了。 贾珩给二人各斟了一杯茶,道:“方至此间,诸事冗杂,尚需熟识,等下还要过去拜访两位兄台才是。” 韩珲笑了笑,道:“我和文度也是刚刚下了学,听宋先生说你过来了,就顺道过来看看,怎么,阁中一切可还习惯?” 前日回府,将那首《临江仙》给父亲看了,父亲阅罢,都是久久无语,口中喃喃数遍,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 一直到晚间用饭之时,都感慨唏嘘不已。 当然,韩癀好奇之下,倒是问了韩珲,词作者名姓,有些难以相信,这等诗词竟是一位未及弱冠的少年所写,后来听韩珲所言,只是咏史之叹,遂不相疑。 而今天中午用饭之时,听得一位相熟的监中仁兄胡侃,此君家中薄有资财,惯常流连于风月场所,故而提及在翠红楼发生的趣闻。 不想眼前这位贾姓少年,竟然作红颜一怒,暴打贾族族长。 贾珩道:“国子监钟灵毓秀,往来鸿儒,此地更是幽静,正适宜读书,还要多谢韩兄费心寻了这个好所在。” “贾兄不嫌薪俸微薄就是,好在,以贾兄的才情,屈就此间,也只是权宜之计。”韩珲笑着摆了摆手,手中拿着折扇,指了指外间天色,笑道:“天色将晚,不若一起出去吃些,边吃边谈,若何?”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我和宋先生说一声。” “宋先生,这会儿估计已回去了。”韩珲笑了笑道。 然而,有些人不经念叨,几人正说话间,宋源已至廊檐之下,手中拿着一沓文稿,笑道:“贾公子……嗯,子升也在啊?” 韩珲笑了笑,说道:“宋先生,方才在官厅中不见你,我当你已经走了呢?正要和子升一起出去吃点,相请不如偶遇,等会一起下去就是。” 宋源将文稿放在一旁的几案上,面上挂着笑意,说道:“本来过来,就是要唤贾公子下来,为贾公子接风洗尘。” 贾珩道:“宋先生公子之称,实在折煞晚生,若蒙不弃,唤我一声子钰就可。” 有些时候,没有字,相互称呼之间,就很是不便。 但他一未进学,又无亲长在上,只能自己给自己暂取字以供称呼了。 珩者,玉也,但温润有之,却少锋锐之气,添一金戈,正合心意。 “君子如珩,羽衣昱耀,珩者,美玉也,子玉为表字,倒也恰如其分。”宋源笑了笑,赞道。 贾珩笑了笑,纠正道:“此钰非彼玉也,谓之金戈加之于玉。” 宋源愣怔了下,笑道:“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子钰自勉之意,形于表字,难得难得。” 于缜笑道:“宋先生解得切,解得切。” 贾珩也是深深看了一眼宋源,暗道,不愧是国子监,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韩珲也笑道:“那我也改口,唤一声子钰兄了。” 而后,贾珩收拾停当,几人就离了文萃阁,出得国子监,向着醉风楼而去。 第四十二章 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醉风楼 酒至微醺,谈笑宴宴。 其间,韩珲听宋源提及科举之事,不由放下手中的酒盅,笑着说道:“子钰想要参加县府二试,三个月是否仓促了些?” 贾珩道:“以前课业倒也有些心得,只是并未一试,温书三月,应无大碍。” 宋源笑道:“监中有讲郎授业,若有不懂之处,可来问我,宋某虽只是举人,但未入国子监督前,于府学为塾师,秀才也是带过几十位的。” 贾珩闻言,起身,郑重施一礼,道:“以后要多烦扰宋先生了。” 方才从与宋源一番对话,发现此人或许有意攀附韩珲,但也谈不上谄媚。 韩珲闻言,点了点头,道:“宋先生学富五车,见识通达,姑父都是赞不绝口。” 宋源却自嘲一笑道:“奈何年年落榜,自二十岁考到现在,蹉跎十余载……” 韩珲道:“先生只是运气不好,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先生厚积薄发,一定能中。” 宋源举起酒盅,说道:“承子升吉言了。” 其实,他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自二十岁中得举人,意气风发,连续考了十余年,最近这才想着是否走走韩家的门路,到吏部授官。 韩珲也举起酒盅,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同样不觉得秀才有多么难考,秀才就叫进学,但凡天资聪颖,刻苦读书,十三四岁就可进学,哪怕是举人,也就那样,唯有进士。 他如今就是举人,奈何前岁不中,这才入得监中攻读,这一次不仅要取中进士,还要尽量取得好名次。 他韩家诗书簪璎之族,他父亲就是翰林出身,他注定要走科甲出身,而且名次也不能太低,恐有辱门楣。 于缜也笑道:“子钰,若需时文经义集注,可到我处,无需再至翰墨宅另费银钱购买,我哪里收拢了不少。” 贾珩道:“多谢文度兄。” 随着与韩珲、于缜二人的交往渐密,他方才已得知二人的身份,一个是当朝次辅韩癀之子,一个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于德之子,皆是清流文官。 而后一场宴饮,直到酉初时分方止。 …… …… 宁荣街,柳条胡同儿的贾宅。 夜色低垂,万籁俱寂。 贾珩到家之时,已是戌正时分,推门而入,将提着的灯笼,放在正屋廊檐下。 “珩哥儿,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蔡婶显然还未睡,正在耳房中就着灯火,纳着鞋底,说话间,出了屋,问道。 贾珩至井旁打了一盆水,边洗着脸,边回道:“去国子监会了几个朋友,留了饭。” 这边厢,正屋之中的晴雯,听到了院中动静,款步走到门前,手中已拿了毛巾,碎步上前,递将过去,道:“公子,给。” 贾珩伸手接过毛巾,笑了笑,温声道:“怎么还没睡?” 挂在廊檐之上的灯笼,柔和烛火将一张俏丽的脸蛋儿映照得柔媚几分,杏眼之中之中映照着少年温和如……父兄的“慈祥”神情。 “睡不着。”晴雯清声说着,因问道,“公子不是去了秦家了吗?” 贾珩擦了擦脸,说道:“上午去了秦家,在那吃了顿中饭,然后,下午就去了国子监。对了,最近一段日子,我都在国子监,一般要晚一些才会回来,你们在家中,早些歇着,不必等我。” 这边厢,蔡婶笑道:“珩哥,锅里热着水,可要洗澡?”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婶子先去歇着就是了,我自己来就好了。” “不妨事。”蔡婶一边去提木桶,一边笑道:“上午去了东市,挑了一个下午,就没有合适的。” 蔡氏其实想给贾珩尽量挑个颜色好的丫鬟,当然,这是在见过了晴雯这等俏婢之后,眼光不自觉就提高了一些。 贾珩闻言,知道在说买粗使丫鬟的事,轻轻笑了笑,说道:“倒也不必急于一时,慢慢寻找,还是要诚实可靠一些为好。” 红楼梦中,宝玉房中的粗使丫鬟,坠儿就偷拿东西,然后被病中的晴雯……那针一通好扎。 若是让手脚不干净的进来,和晴雯在吵起来,不定惹出多少是非。 他最近一段时间都要温书,实在没有多余精力分心处理这些内宅事。 晴雯道:“公子,我去给你倒热水,以前也是做惯了这些的。” 说着,也去提木桶,纤柔、瘦弱的身影,略有着几许倔强。 蔡婶连忙上前,跟着去帮忙。 贾珩笑了笑,倒也没有坚持,转身去了书房,打算把那半回目《三国演义》再续上。 东窗之下,贾珩凝神伏案,提笔写着,笔走龙蛇,宣纸在一旁摞起。 他现在写的极快,用的是行书,甚至不纠结于字迹工整,可辨识就好,反正翰墨斋也会寻人校订。 “公子,热水好了。”晴雯行至厢房,睫毛微垂,眼神藏下一丛阴影中,声音有微不可查的颤抖,但还是抬起螓首,看向那正伏案书写的少年。 她方才忽然意识到一件关要之事,万一公子等会儿让她服侍洗澡…… 贾珩抬头看了一眼晴雯,笑道:“你也打点热水,洗洗脚,早点儿歇着吧。” 说着,放下毛笔,带着几件中衣,向着西屋而去。 小姑娘的局促不安,他倒也能猜出一二。 他并不准备说什么,打消其疑虑。 千言万语,不如一默。 果然,见贾珩径直而走,晴雯眸光动了动,心底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夜色已深,贾珩洗完澡,换了一身中衣,来到厢房,见未至三更,索性将剩余的第二回目写完。 一墙之隔的厢房中,晴雯原已去了鞋袜,洗了脚丫,正是和衣而眠,但一时间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熠熠有神的杏眸,却是毫无睡意可言。 原本在贾府中学着规矩,还未被老太太安排给那个哥儿、姐儿,转眼之间,被打发到这里,原想闹将一场……但这位珩大爷待人和气,浑然没有主子脾气,让人火都发不出来一点儿。 “纵然我闹将一场,也回不得府里了,那日,鸳鸯姐姐给他的应是奴契……” 晴雯微微闭上眼睛,心思复杂想着。 见帘后的灯火还亮着,重又披衣而起,走到小几旁,沏一杯茶,挑帘进入厢房,见那少年正在奋笔疾书,伫立片刻,开口说道:“公子,喝茶。” 贾珩抬眸,诧异了下,道:“是晴雯啊,是烛光影响到你了吧。” 他知道,有些人睡觉比较浅,不能见一点声光。 晴雯紧盯着少年的面容,摇了摇头,清越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抑扬顿挫,道:“我不妨事,只是……公子夜里写东西,别熬坏了眼睛才是。” 贾珩顿了下,笑道:“你说的是理,这就不写了。” 说着,将毛笔放在笔架之上。 见贾珩收起纸笔,晴雯眸光动了动,也没说什么,将茶碗放在书案上,转身走到床榻旁,给贾珩铺着被褥。 贾珩放下茶盏,起身,说道:“我自己收拾就好了。” 得亏此身不会什么针线活,否则……人设崩塌,斯文扫地。 “我在府里,学得原就是伺候人的活,公子以为我是过来当千金小姐的吗?若是传扬出去,不定什么人就说我是个轻狂、没眼色的。”晴雯似恢复了那副娇横之气,轻声说道。 贾珩道:“并无此意,只是一个人自理惯了,你若待得久,就知道了。” 第四十三章 若有诗书藏在心,岁月从不败美人 一夜无话,夜尽天明。 天刚破晓,贾珩就起了床,换上宽松衣物,先是热身了下,然后又做了一些打熬力气的动作,而后打出一套拳来,许久,只觉身上微汗,意极舒畅。 东窗厢房内,晴雯听到动静,也窸窸窣窣起了床,一边扣着前襟的盘锦扣,一边向着门槛走去,依栏望着,看着院中翩翩少年,拳法虎虎生风,竟有赏心悦目之感,不由看得呆住。 许久,见少年收拳而立,走到井沿旁,打了盆儿水,问道:“公子,怎么起来的这般早?” 贾珩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轻笑了下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以后愈发忙碌,这拳却不能落下了,你小姑娘家家,不妨多睡一会儿。” 他既要在阁中温书、备考,这个完全不能中断,又要趁休沐之日去寻谢再义习练骑射。 中间还有与秦可卿的婚事需要来回跑,最近一段时间的确会很忙碌。 晴雯撇了撇嘴,一边拧着毛巾,一边呛道:“哪有主子起来,丫鬟还躺着的道理。” 显然对晴雯而言,伺候人俨然成了一种本分和习惯。 当然,许也有些担心被这少年看轻。 贾珩道:“就是怕你顶不住,不过夜里可以睡得早一些。” 他觉得这晴雯,随着日渐熟悉,已显露出一些爆炭脾气来,不过真让其伏低做小,似乎也不是晴雯了。 “我不困,大不了再回去睡个回笼觉就是了。”晴雯轻声说着,将毛巾递将过去,杏眸中带着几分好奇,说道:“公子等会儿是去国子监?”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嗯,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在监中,早出晚归,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劲儿补觉就是。” “中午也不回来吃饭吗?”晴雯清声道。 贾珩顿了下,说道:“昨天估算了一下路程,一来一回要一个时辰,中午就在监中歇息了。” 原本按着他的本意,其实想直接在监中住宿,但想想也不太妥当,遂在心头作罢。 晴雯闻言,看了一眼贾珩,也不再说什么。 这时候,蔡婶也已经起来,就去做饭。 贾珩这边洗漱而罢,折身回屋中,换了身衣服,就拿起毛笔,将最后第二回目的书稿写完。 “公子昨天晚上就在写,这写的什么?”晴雯这边厢,也洗漱而罢,挑帘进入厢房,好奇问道。 贾珩所住居所,终究不似荣国府,有不少同龄丫鬟还能说话,晴雯正是小女孩儿的天真烂漫年纪,没个人说话,这会子就没话找话。 贾珩没有抬头,奋笔疾书着,说道:“画本故事。” 晴雯闻言,好奇问道:“什么故事?” 贾珩抬眸,看了一眼那张凑过来的俏丽脸蛋儿,明媚目光满是好奇,不由失笑道:“三言两语说不清,那里有书稿,你拿起来看。” 半晌见晴雯不动作,贾珩道:“看看不妨事。” 晴雯恼道:“公子偏来故意取笑于我!这些字认得我,我认不得它!” 她小时候被卖来卖去,十岁被卖给了赖嬷嬷,后来被送到贾府老太太跟前儿学规矩,哪里识得字? 贾珩沉吟了下,说道:”女孩子,还是要识一些字为好,你如是想学,以后我抽空可以教你。” 晴雯闻言,抿了抿唇,抬头看向少年,眸光闪了闪,轻声道:“公子别仔细耽误了读书的工夫才是。” 其实,心底有些不真实,她一个伺候人的丫鬟,还要读书,写字? 贾珩笑了笑,说道:“你年岁还小,现在从头学,倒也不晚,学这些又不是为了科举,读书可以明事理,最起码不做个睁眼瞎就是了。” 大观园中香菱学诗,晴雯就不能识字? 若只是颜色好,嘴巴却如刀子一样,很难让人喜欢起来。 况且,他不是受虐狂,可以学宝玉一样,被一个丫头来回呛。 而且,愈是颜色娇媚,愈要爱惜,结果连字都不识几个,未免可惜了。 纵然,他来日寡人有疾,将晴雯收入房中,可终有一日,青春娇媚、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变成半老徐娘,谁又能保证不是一个尖酸刻薄、面目可憎的赵姨娘? 人无百日好,花无千日红。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诚如宝玉所言,一些女子未出嫁前,是颗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竟是鱼眼睛了。 但宝玉却没有追问一句为什么?怎么办? 所谓,若有诗书藏在心,岁月从不败美人。 或许这些女子从来未变,只是二十岁以前,任性使气还可说青春靓丽,天真烂漫,但年老色衰之后呢?再如少女之时,就有些可悲可叹了。 所以,三观跟着五官走,实在要不得。 好在晴雯心思并不坏,从无害人之心,就是嘴巴如刀,小姐心,丫鬟身,但不管怎么说,本性固然难移,但稍稍明些事理也是好的。 若是人心坏了,才是没救了。 晴雯晶莹玉容顿了顿,迎着少年目光的凝视,摇了摇螓首,心底隐隐有些畏难,原本骄横凌人的模样都弱了几分,道:“公子,还是不了,我……” 贾珩没有多言,取出一张纸张来,刷刷写了两个字,道:“这是你的名字,你今天可以记记,你不要忧心,只是给你寻个解闷儿的法罢了。” 说着,将递给了愣怔在原地的晴雯。 转身,又从书架上取了一本蓝色封皮的《千字文》,笑了笑,说道:“这些字儿,你也慢慢认,我会教你,哪怕一天就算认得三五个,年许下来,功不唐……嗯,积少成多,也能认得千儿八百字了。” 所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他对晴雯并没有什么顷刻之间,就能吟诗做对的期许,开始就先读书写字来解闷,如果能寄别物以情,转移注意力,也能少一些口角是非。 所谓,风流灵巧招人怨,既然针工女红不错,想来是个心灵手巧,天资聪颖的,不会太难为才是。 其实,真就日常阅读、书写所用,一两千字足矣,学个二三年也就成了。 晴雯盯着手中写有自己名字的纸张,目光陷在那白纸黑字中,久久难离,倏然抬眸,见对面的少年清隽眉眼之中,密布了认真之色,那剑眉之下的目光,更是温煦,一时就有些局促不安,樱唇翕动了下,心底有股暖流涌起,鼻子渐渐有些发酸。 昨天还觉得如父如兄的模糊轮廓,这会子……竟在心底渐渐清晰起来。 看着一副“给整不会了”的晴雯,贾珩面色顿了下,温声道:“我如果不会友人,一般回家在酉时,一天教你识字半个时辰,你白天里,除却做些针线女红外,就可翻翻这本书,人这一辈子,总要寻些爱好,兴趣什么。” 晴雯“嗯”了一声,用力点了点头。 二人正说话间,那边蔡婶已经唤贾珩用饭。 贾珩笑道:“走吧,先一起用点儿早饭。” 晴雯点了点头,将书放在小几上,跟着过去。 第四十四章 治事之才 廊檐下的小几上,热气腾腾,早饭倒也简单,几碗白米粥,一碗鸡蛋羹,一碟韭菜炒鸡蛋,一碟炒竹笋炒肉,两个凉菜,馒头若干。 “一起坐下吃吧。”贾珩轻声说着,拿起筷子,抬头看了晴雯一眼。 晴雯却没有动,只是看着少年那双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的眸子。 贾珩轻笑问道:“你不饿?” 说着,起身,伸手拉了晴雯的胳膊坐下,道:“昨天就和你说,我跟前儿也没有这般大的规矩。” 晴雯抿了抿薄唇,轻声道:“公子……总得有个体面才是。” 贾珩抬眸,轻轻笑了笑,道:“人之体面,不在于此。” 而后,拿起筷子,夹起菜,吃了起来,并不多说什么。 晴雯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少年,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也不说什么,拿起筷子。 贾珩将碗推了过去,说道:“这碗鸡蛋羹,你也趁热吃了罢,你年岁尚小,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多补补罢。” 晴雯愣怔下,抬起一双莹润如水的眸子,将筷子在碗里轻轻捯了下,反驳道:“公子比我也没大两岁,才该多吃些补补。” 蔡婶这时端着碗,笑着出来说道:“珩哥儿,要不明天多做一份儿就是了,你瞧,我都忘了。” 在她眼中,这位生的好的晴雯姑娘,将来多半是要做珩哥儿的小老婆的,也不算吃亏。 贾珩冲蔡婶点了点头,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去国子监了,家里若是有什么事儿,婶子可让李叔去国子监唤我。” 说话间,就去净手,漱口,然后进东窗厢房中去拿文稿。 晴雯这时也放下筷子,去屋里拿了一把伞,走到贾珩身旁,递将过去,说道:“入秋后,雨水多,这天色昏沉沉,别是想下雨了,你带着预备着。” 贾珩伸手接过雨伞,笑道:“去吧,等晚上回来教你认字。” 说完,在晴雯和蔡婶的目送下,过了垂花影璧,向着国子监而去。 一路无话,贾珩来到国子监之时,将至辰正时分,果然如晴雯所言,天上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贾珩就是撑起竹伞,拨开雨幕,入了文萃阁。 先至一层官厅见了宋源宋君涯,叙了两句话,然后在更衣室换了监中典书的蓝衫长袍,这才径直拾梯上了三楼甲区。 道来到昨日那座靠窗的位置坐下,提着一个青花瓷茶壶,先给自己斟满一杯茶,开始坐在书案之后,拿起表册,核验书目册数。 凭借着过人的记忆力,用了约一个时辰,将厚厚一沓载有书目在册的表簿,内里诸般细情记下,然后就出了轩室,开始点验。 他既然在此典书,自然要做好本职工作,以防惹人闲话。 整个三楼,共四个区,甲乙丙丁,而他所在的甲区,一排排人高的红漆木书柜,十五列书柜满满当当,都是书籍。 虽按经史子集排列,但馆藏书目,颇有一些监生借阅归还之后,入阁随意摆放,故而书目混乱,需要人为整理。 其实,最近来借书的监生,都在抱怨,许多书找不到,然后去问典书,但典书也找不到。 宋源说人手不足,却也是实情。 贾珩检视而过,果然看到一些书籍不在既定书柜中,走上前去,一一拿出来,归入名目。 他记忆力好,又得耐力绵长,倒无疲惫之感。 但这般多书,又长久无人打理,繁乱颇多,及至至晌午时分,贾珩才看堪堪将书柜的书籍,各安其位,就回至轩室,喝了一杯茶。 然后下去用了中饭,然后,再上来时,开始拿出一卷《朱子四书集注》开始研读。 窗外,烟雨蒙蒙,廊檐上的雨声滴答、滴答。 贾珩竟有万籁俱寂,天地之间唯余一人之感。 许是因为下雨,往来不便,文萃阁中来往监生并不多,但至午后未时,倒也进来一些监生。 其实,文萃阁和后世的图书馆一样,什么时候,门庭若市过? 又非岁考…… “这书籍比之前段时间要整齐了许多,这是来了新的典书?”一个着士子服,身材微胖的监生,诧异说道。 “耳房里有人,想必是新来的。”一个头戴蓝色方巾,面容儒雅,年岁在二十五六模样的监生,手中拿着一本《世说新语》,翻阅着。 胖监生皱了皱眉,说道:“也不知那《萧统文选》在何处?来了几次,都没找到。” “去问问典书吧。” 胖监生应了一声,进入轩室询问,未几,就返回,说道:“在乙卯柜的第三行,我先过去了。” “当真是奇了,果然在这里。”那胖监生找到那本书,心底纳罕,想起那位言书何在的少年,暗暗称奇。 而贾珩此刻在轩室之中,也在思考着怎么节省自己的时间。 他这个职事,虽说清闲,但还是有些占用时间的。 “文萃阁有统一借阅之处,但那里供职之人,偷懒耍滑,不愿上下跑动,多让典书上下楼梯还书,但典书也想偷懒耍滑,然后就监生往往自行归还,这个问题不大,在三层另设一还书处,引导愿意跑动的监生,放那儿就是,我中午吃饭后,一会儿功夫,就列好了。” “还有一个书目混乱之缘由,一些监生拿出看了看,但还过去后,不分书目,这多少没办法了,我每天早上检视一回就是,至于旁人来询书……需得编一个检索之法,张贴于木牌,让他们自助搜寻,不用事事都来问。” 嗯,贾珩这才入职第一天,已经开始提高效率,尽量节省自己的时间。 及至申正时分,天色昏沉,已至下值之日,贾珩抬了抬头,看着以黄麻纸书就的一张张——图文检索指南。 这就是他想出的省时之法。 他准备再寻木匠做一些告示牌,摆放于甲区十五个书柜两边,将这些书写有每一柜所藏书目简略之文,张贴公示其上,以供进阁书生自行检索。 而在轩室门口处,再放有告示栏,张贴图文并茂的检索书目流程,并将各柜藏书类别归纳。 “这样一来,此后将大大减少工作量,也能多一些时间读书备考。”贾珩思忖道。 “不过,我初来乍到,不宜自作主张,还是和宋录事商议一下为好。” 贾珩想了想,觉得刚刚新来,他不宜擅做主张,若是宋源觉得可行,再推行文萃阁,也算卖其一个人情。 人与人交,不能只索取,而不回报。 心念及此,就拿着一摞黄麻纸去寻宋源。 再晚一些,估计就回家了。 果然,贾珩来到一楼馆厅之时,宋源正在收拾东西,见贾珩来到,笑了笑,说道:“是子钰啊,还没走吗?等下阁中就该敲罄落锁了。” 贾珩道:“有件事儿,想要请教宋先生。” 见贾珩说的客气,手中又拿着厚厚一沓黄麻纸的文稿,宋源面色诧异了下,放下手中的布包,笑道:“莫非是对经义文章有疑惑不解?” 贾珩轻轻摇了摇头,将自己方才的想法和盘托出,最后,朗声道:“宋先生,我以为若行此法,能帮我们省许多事。” 宋源听完,则是竟是久久无言,将一双目光惊讶地投向少年,熠熠生辉,心头感慨不已。 当真是……少年俊彦,治事之才。 贾珩所行之法,哪怕是后世体制内,也是深得领导之心,因为可以说集了不折腾,可操作性强,见效快的优点。 写几张小贴士,让木工制几块落地牌子,能糜费几百文? 问题这少年才来一天不到,就能想到此法,这就足见洞察之纤微,处事之干练,思虑之机敏,还有先和他来商议,而非自行其是,以为己能。 无怪乎那位韩相的公子…… 嗯,宋源正在心头感慨着,忽然想到什么,面色古怪了下,轻笑道:“子钰为了省时读书,倒是……煞费苦心了。” 第四十五章 世事洞明皆学问 ,人情练达即文章 国子监,文萃阁 听宋源之打趣言语,贾珩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笑了笑,道:“宋先生觉得此策可行就好。” 宋源这话,就有着几分亲近。 宋源笑了笑,说道:“明天,我就让木工订做一些落地牌子,让各区典书都照此办理。” 宋源以举人之位,在阁中担任录事,几乎处理着整个文萃阁图书管理的常务工作。 其实,倒也算是屈就了。 若是出仕,举人甚至可在偏远地方为知县,但宋源为了在京中备考,从二十岁出头的意气风发,一直考到如今的三十出头,几乎心灰意冷,在国子监中索性就任了录事,也是方便备考。 贾珩点了点头,而二人说话之间,就听得铛铛之音传来。 文萃阁也敲罄,催离阁中监生,再有半个时辰,就会落锁。 宋源笑了笑,说道:“这些纸,先收起来锁放柜子罢,天色也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说着,将手中的黄麻纸锁进立柜,然后转身,抬头问道:“子钰是食宿都在阁中吗?” 一般而言,若是外有亲眷,一般都不会在监中居住。 贾珩笑了笑,说道:“我也回去。” “是在宁荣街?”宋源问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宁荣街的柳条胡同。” 宋源笑道:“那倒是顺路一段,我坐着马车来的,路上可以带你一程,你先去上去收拾东西罢。” 贾珩拱手道谢,然后,转身回去收拾东西。 宋源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手捻颌下短须,面上现出思索,“贾家的人,还真是出了个异数。” 他自二十岁上京,在京都蹉跎十余年,最后在京都娶妻生子,买田置业,自是熟知京中权贵,对贾家倒也略知一二。 “百年公侯之家,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一二出色子弟,顶门立户,复可重振家势。”宋源思忖道。 少顷,贾珩带着随身携带的东西以及雨伞,和宋源出了国子监,登上一辆老仆赶着的马车,马车辚辚转动,碾过街道上的雨后积水,远远而去。 马车之上,二人叙着话。 宋源笑道:“子钰,要参加县府二试,多花时间钻研经义文章,斯是正理,若有在四书上有不懂之处,只管来问我,不要见外才是,别的不敢说,这秀才之试,十拿九稳。” 这次相比在醉风楼中,酒酣耳热,再当着韩珲的面,说得话其实还有几分场面之意,这私下里,明显就是真诚许多。 贾珩闻言,感激道:“多谢宋先生,若有不解之处,一定会来问先生。” 宋源笑了笑,说道:“科举一途,我也是最近思索,终究是进身之阶,关要还是在治事之才,如不通实务,纵然去做官,也要被奸猾胥吏蒙蔽,是要出问题的,好在子钰年纪虽浅,已见治事之才,这就很难得。” 这个道理也是宋源在科场碰壁,于京都谋生之后才渐渐悟出的道理,先前见贾珩才情展露,为人处事又,故而感慨几句。 “先生谬赞了。”贾珩面色一整,说道:“不过先生所言不差,所谓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读书进学也好……立功立言立德也罢,无不应在知行合一四字。” 宋源闻言,眼前一亮,口中喃喃着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十四个字,笑道:“子钰此言,当真是格言警局,发人深省,也不知是哪位大贤所言,当真是字字珠玑,一字难易。” 显然,宋源这些年,就隐隐有这种体悟,但却无法将之概括,如今骤听意味隽永之言,竟有拨云见雾,遇到知己的快慰之感。 贾珩笑道:“倒也忘了何人所言,只是一时感慨。” 这话自然不是他的原创,出处在……《红楼梦》。 嗯,说来还和他未过门的妻子秦可卿有关,红楼梦原着中有载,可卿屋里悬着一副《燃藜图》,两边张贴的就是这横联。 宋源笑道:“先前听子升和文度说,子钰还写了一份话本?” 这原本是韩珲当初随口说过,初时,宋源也没放在心上,自然就没有细问。 一来寻根问底,最是惹人厌恶,二来也是,先前真的没把贾珩这小小少年太放在心上。 贾珩怔了下,坦诚道:“只是囊中羞涩,撰文糊口而已。” 宋源诧异道:“可曾有带文稿?” 贾珩思忖了下,道:“只随身带了二回目,先生现在要阅览吗?” 马车四粱上,就有着烛火映照,车厢中倒也明亮如昼,从这倒也能看出,宋先生家境应该是殷实的。 见宋源点头,贾珩从随身的布包中,取出文稿。 宋源点了点头,接过文稿,就是阅览,看见《临江仙》一词,面色微震,抬眸,驶声道:“子钰真大才也。” 而后,又是向下阅览。 这位宋君涯少年时,也是神童来着,不说一目十行,但阅览速度也是很快,目光似抽不离一般,看完第二回目,怅然若失,语气复杂道:“当真是雄文,文法得经传之洗练,剧情得画本之离奇,斯是好书,当浮一大白!” 原本以为是少年人的臆想,不定什么浓词艳赋,不意竟有史笔如椽,字字如刀之感。 贾珩道:“宋先生过誉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记忆力再是超群,也不可能将前世所阅三国,一字不差地出,文风用词,自然也会有他自己的东西。 前世纵览经史,就不经意显露出来。 所以,这夸奖,他其实还是有几分……受之无愧的。 宋源将文稿恋恋不舍递将过去,道:“子钰若有下文,还请务必让我一睹为快。” 贾珩点头道:“我平日在阁中。” 宋源又道:“子钰这等文稿当不可使明珠蒙尘,尽快见于世人才是,监中就有坊刻,当尽快刻板印刷。” 国子监作为国朝最高首府,岂能没有出版社之类的机构,其印刷讲义、书籍都有自己的坊刻。 贾珩闻言,面色一顿,道:“此稿已许之于翰墨斋印刻,付梓出版。” 宋源叹了一口气,说道:“那真是可惜了。” 忽而,又想起一事,宋源迟疑了下,还是问道:“不知约稿银两几何?” 贾珩沉吟了下,道:“一回二两。” 宋源感慨道:“这个价格……算是新人通行之价了,只是若用监中坊刻,子钰或可多得一些润笔之资了。” 贾珩不由失笑,说道:“当初,可惜未认识先生。” 宋源笑了笑,说道:“不过,翰墨斋路子广,据说背后东家财力雄厚,子钰这本书若畅销于世,或许能得重新议价也未可知。” 贾珩道:“但愿如此罢。” 二人说着话,车窗外的仆人,苍声道:“老爷,到家了。” 贾珩道:“宋先生到这里就行了,我下去步行就是,前面不远了。” 宋源笑了笑,说道:“本来想留你到家中吃酒,只是仓促之下,唯恐招待不周,那就明日吧,我让下人送送你,先回家就是。” 说完,宋源不等贾珩拒绝,先是掀起了车帘,说道:“老吴,替我送送贾公子。” 第四十六章 晴雯:这是……我写的? 车厢之中,贾珩道:“宋先生,这怎么好麻烦……” 宋源已伸手取了悬在车粱上的灯笼,挑帘下了马车,站在车前,笑道:“今天下了一天雨,又是夜里,地上多有积水,你这般回去,行路恐有不便,不如乘车才是。好了,不需客气就是了,明日下值后,我在家中备下薄宴,再行叙话。” 读书人,往往不喜不速之客,拜访也好,做客也罢,凡是约好,往往都示隆重。 一请二叫三提溜。 贾珩闻言,寻思这似乎是结为通家之好的意思,冲宋源拱手,说道:“既蒙盛情,就多谢先生了。” 宋源点了点头,提着灯笼,摆了摆手,向着家中走去。 马车辚辚转动,贾珩和赶车的宋家老仆说了地址,而后就向宁荣街驶去。 车厢之中,贾珩面色沉静,外间街道商铺与宅院大门之外悬挂的灯笼,交错而过,稀疏灯光,将那张正在闭目养神的冷峻面容映照得一明一暗。 贾珩渐渐闭着眼睛,思绪翻涌,开始回顾这几天的经历,以及接下来的打算。 这是他前世边防从军的习惯,写一些日常总结什么的,总结过去,思虑将来。 前日,初步解决了前身的婚事难题,又与贾珍发生冲突,本意也有和贾家做初步切割意,但贾母将晴雯给他,算是暂时弥合了这种割裂之势。 当然,这还要再看…… 此外还在原身单纯的社会关系上,得以进一步拓展,习武也算有了着落,而往科举仕途方向的努力,更是有了一些眉目。 “要格外重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想起方才与宋先生的交谈,贾珩心底忽然浮现了这么一句话,转瞬将其压下。 “未来一段时间,还是要忙娶亲,进学,习武……” 贾珩思量着,最后索性放空自己,不再思虑。 “贾公子,柳条胡同到了,巷口太窄,马车进不去了。”在贾珩思绪纷飞之时,马车外的老仆,拉缰绳止住马车,说道。 贾珩睁开眼睛,剑眉之下,眸光熠熠,拿了一旁的雨伞和布包,挑帘而出,拱手道:“多谢老伯,还请代我向宋先生致意。” 老仆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赶起马车,向着宁荣街外走去。 贾宅,贾珩进院之后,和蔡婶说着话。 “珩哥儿,今天回来的倒挺早儿,我正说呢,路上有积水,怎么回来呢,正想让你李叔过去接你呢。”蔡婶从灶屋中走出,端着一盆热水说道。 “一位先生顺路,载了我一程。”贾珩解释说着,一边往廊檐下走,一边问道:“你和晴雯都吃饭了吧。” 说话间,抬眸就见晴雯一袭翠色罗裙,捏着手帕,俏生生站在廊檐下。 迎着少年投来目光,晴雯快步上前,接过贾珩手中的布包、雨伞等物,应道:“我们吃过了,公子可吃过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吃过了。” 说话之间,主仆二人进了东窗厢房,贾珩将文稿放在书架子来,冲正在沏茶的晴雯招了招手,道:“时间还早,今日先教你认几个字。” 说着,将《千字文》翻开第一页。 晴雯抿了抿粉唇,扭着水蛇腰盈盈而来,将端着的香茗放在书案旁,杏眸有着几分畏难,道:“公子,真的要学啊。” “快过来,等你学完,我还要写稿。”贾珩起身,拉过晴雯的胳膊,将其坐在椅子上,然后坐在一旁。 二人这时并排坐在一张长条书案之后,灯笼烛光映照,倒还真有几分前世初中生晚自习的既视感。 晴雯微微偏过螓首,偷瞧着一旁的少年,只见那侧脸被灯火映照得不见往日冷峻,线条柔和,不知为何,只觉得一颗心,忽然跳得有些快,脸颊有些发热。 “这八个字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贾珩开口说着,不见反应,转头看着正目光低垂,一副走神之状的晴雯,皱了皱眉,屈指轻轻弹了脑瓜崩儿,清声道:“想什么呢,专心一些。” 晴雯“啊”的一声,第一反应是柳叶眉倒竖,杏眸圆瞪,下意识要破口大骂,但话到嘴边,在那温润目光注视中反应过来,轻哼一声,委屈地撅起樱桃小嘴来,清声道:“公子你怎么打人啊。” 贾珩无奈道:“我看看,我方才也没怎么用力啊,没疼着吧,方才一时情切。” 此刻,查看少女的额头,空气刘海儿之下,明洁如玉,并未有红印什么。 晴雯迎着那温煦目光,尤其是近在咫尺的热气似在眉眼、脸颊流溢,直要沁人心里,连忙偏过螓首,说道:“没有,不疼的,刚才是我走神儿了。” “嗯嗯,下次我也不弹你了,识字罢。”贾珩点了点头,对晴雯温声说道。 “嗯。”晴雯声若蚊蝇地应了声。 之后,晴雯认字倒是没有再走神,跟着贾珩念着字音,其中,贾珩以黄麻纸写了小卡片,做猜字游戏,让晴雯来辨识,以加深记忆。 本就是小姑娘,学东西比较快,不过小半个时辰,晴雯就已认下两组卡片,十六个字。 贾珩想了想,觉得头一天还是缓一下,端起一旁的茶盅,笑道:“你初学,今日先到这里。” 晴雯却还有些意犹未尽,扬起一张娇媚、明丽的瓜子脸,清笑道:“公子,要不你教我写字罢。” 贾珩笑道:“先认百儿八十个字,再写也不迟,没有一口气吃成胖子的。” 晴雯轻声道:“公子……我想写我自己的名字,公子早上给我写的……那两个字。” 贾珩闻言,默然了片刻,温声道:“好吧。” 说着,拿了一个毛笔,递给晴雯,说道:“要学字,首先要学持笔。” 见晴雯伸出左手来接,看着那只指甲涂了凤仙花汁的素手,失笑了下,说道:“初学蒙童,往往都喜左手书写,虽我也觉得便宜,但世人多用右手……还是用右手为好。” 晴雯撇了撇嘴,将另外一只手伸出。 贾珩先示范了下,讲解持笔要领,并说为何这样持笔,是否得力,然后让晴雯来持笔。 但学过书法的都知道,持笔动作需要多次矫正。 晴雯一开始,只觉怎么都不对,一时也有些烦躁,将毛笔重重放在纸上,气鼓鼓道:“太难了,我……我……” 我了半天,迎上那双“如父如兄”的目光,愣是将“不学了”三个字给咽至喉咙中。 她本来以为这写字也如认字一样有趣,没想到她连个笔都拿不对。 她只是想写下自己的名字,怎么就这般难。 这就是初学者的心态,急于见到反馈,但世间许多事,往往都是功不唐捐,积少成多。 需要坚持而获得的成功,快乐往往能持续许久,这个就叫延迟满足,相反**乐一样的快乐,廉价而短暂。 贾珩想了想,拿起毛笔,轻笑了下,说道:“拿笔真没有你刺绣拿针难,你别这么急躁。” 晴雯抬眸看着少年,将脸蛋儿扭过一旁,贝齿轻咬下唇道:“公子,是我,是我……太笨了。” 贾珩笑了笑,道:“心灵手巧的晴雯,怎么会笨?” 贾珩想了想,轻声道:“要不先带你写几个字吧,找找感觉。” 说着,拿起毛笔,抓起晴雯的右手,将毛笔塞进少女手中,在少女羞涩与惊讶的目光中,握持住笔杆,向那黄麻纸上写去。 “晴雯。” 定定看着黄麻纸上书写的字迹,感受那掌心传来的温厚,晴雯一时顾不得羞涩,喃喃道:“这是……我写的?” 第四十七章 晋阳长公主 东窗,厢房之中,那张消瘦、明媚的脸蛋儿上,橘黄、柔和灯火与眉眼间的惊喜辉映着。 贾珩也被这少女如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惊喜感染,看着多少有些歪歪扭扭的字,笑道:“以后还能写的更好看一些,常言道,字如其人,女孩子字终究要写得娟秀一些。” 暗道,如果将来让晴雯写自己的判词,想来也是挺有意思的吧。 晴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视若珍宝地看着纸上的几个字。 晋阳长公主府·阁楼 四下布设帏幔,琉璃宫灯红烛无声燃起,布置精美的阁楼之中,灯笼高照的阑干之畔,一袭金钗华裙的宫裳丽人,半躺在一张黄花梨制的躺椅上,将一双柔媚流波的目光从黄麻纸上抬起,蔻丹明艳的纤纤素手将一张写满文字的宣纸,放在手旁的小几之上。 语气中有着几分怅然神情,丹唇轻启,声如飞泉流玉,道:“这临江仙是那《三国演义》文稿之开场词?” 屏风隔断,在轩室外的,躬身侍立的锦袍老者,将灰白头发垂下,道:“殿下,文稿第一回目,被那位贾公子带走了。” 晋阳长公主似乎颦了颦秀眉,道:“你就没让人抄录一份儿?” “是老朽愚钝,当时未曾想起抄录一事,不过那位贾公子说就在月底交稿。”翰墨斋的那位老掌柜刘通,不由将腰更躬了几分。 晋阳长公主伸出涂着明艳蔻丹的纤纤玉手,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道:“去让人催催,若写好一些稿子,有多少先拿过来就是,如斯好词,当有好故事来配,才是正理。” “是。”刘通应了一声。 “账本放下交给霜儿,你也下去罢。”晋阳长公主声音淡淡说着。 “老朽告辞。” 刘通拱手一礼,然后转身而去。 “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待老者的脚步声远去,那宫裳丽人轻笑一声,喃喃说着,柳叶细眉之下,一双柔媚、狭长的凤眸,眸光幽幽地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正是大汉宫苑。 翌日,一大清早,贾珩就如昨日一般,用罢早饭,然后前往国子监文萃阁。 如前日一般,在三层值守,开始了一杯茶,一篇时文,一坐就是一天的情形。 直到中午午饭之后,正待小憩,宋源上了三层,笑道:“子钰,木牌已着人去做了,先列三层甲区,一旦做好,就先摆放在此处。” 贾珩一边倒着茶,一边笑道:“宋先生费心了。” 说话间,将斟好的茶杯递将过来。 “这又费心什么?宋源摆了摆手,笑道:“子钰文稿后文写了多少?方才去督学那里办事,碰到子升,他说等会儿要过来,我告诉他,你已写了第二回。” “昨日,写完了第三回目,正要请宋先生雅正。”贾珩转身从条案后取出稿子,递给宋源。 “哦?”宋源连忙放下茶盅,接过文稿,就是翻阅起来。 贾珩在一旁,品着香茶,神情静默。 “好。”宋源放下文稿,击节赞了一声,抬头看向贾珩,目光熠熠说道:“以我愚见,此文必将畅销于世,子钰当初卖给翰墨斋,价金……开的低了,此书若如前篇,许是神京纸贵,一书千金,也未可知啊。” 所谓黄金三章,宋源此刻看完三回目,反复品味,觉得这书俨然已有大销于世的潜质。 贾珩放下茶盏,叹道:“可惜已签了文契,只能看具体畅销情况,另行议价了。”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没有渠道和门路,只能看人家赚钱。 先前,他也不认识宋源,国子监的渠道,他不知道。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外间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道:“什么低了?” 正是韩珲,以及于缜。 二人倒是有些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意思。 韩珲进入轩室,先是留意到放在案上的文稿,面上顿时现出惊喜之色,拿起阅览。 于缜倒是先和贾珩点了点头,笑着打趣道:“子钰,当初说好的让我和子升先睹为快,宋先生倒是捷足先登了。” 贾珩笑道:“本来是要写三回以后,再唤两位,昨天适逢其会,与宋先生同乘一车而返,宋先生问起,不敢敝帚,就拿给先生一观。” 这边厢,韩珲也已看完了文稿,面上现出怅然若失之色,叹道:“子钰,今天晚上,多半是睡不好觉了。” 贾珩失笑道:“子升说笑了。” 韩珲笑了笑,道:“说来惭愧,虽我也略略读过几本史书,但对《三国志》知之不多,想来不少同辈也是如此,子钰这本演义七真三假,或可引来三国之热。” 这也是读书人的现状,一味精研时尚之学,以为晋身之途,对于史书,视之杂书,大抵只是草草翻过,一些出名的典故或也知晓,但除非馆阁编着书籍之人,通读者寥寥。 而以演义故事的形式,确是贾珩开此世戏说历史之先河了。 贾珩面色顿了顿,眸光深深,他却是想起一个人——蔡东藩,其人的中国通史演义系列,将煌煌华夏五千年的正史,以演义画本的形式加工成故事。 “对了,方才宋先生说翰墨斋出价低了?”韩珲拧了拧眉,问道。 当日,他和于缜也是翰墨斋中见《三国演义》首现于世的见证之人,不过,当初和子钰还不熟,不好太过问价金。 贾珩笑了笑,说道:“只是宋先生说此书有大卖之迹象,言若是在监中雕版印刷,或可多一些润笔之资。” 韩珲点了点头,道:“监中坊刻与外间书商也有合作,只是……对了,那文契呢?文契又是如何约定?可否拿文契一观?” 贾珩想了想,转身从布包中取出文契,笑道:“子升兄,请看。” 韩珲接过文契,阅览着,渐渐皱起了眉,道:“这文契约稿一回二两,以子钰的文稿,的确廉价了,若是寻常新人,倒也算公道。嗯,竟然没有约定……” 也不知是不是刘通当日疏忽,还是在这位老掌柜眼中,并未想过神京敢赖他翰墨斋的账,竟没有约高额的违约之金。 当然,那天如果有高额违约金条款,贾珩看到多半是要被恶心之后,拔腿走人的。 宋源这时也凑过去,看着文契,惊讶道:“翰墨斋为何没有定违约之契?” 贾珩道:“当初也算是约了,我先交一部十五回目,翰墨斋付了五十两定金,如是违约,我要赔付给翰墨斋一百两。” 宋源闻言就是双眸一亮,道:“如是这般,一百两给他就是了,如以监中坊刻开版,只付出人工、纸张成本,行销于世,此书或可获利万两,也未可知。” 宋源在国子监文萃阁中管事,承接阁中文稿印刷,甚至一些讲郎的出书,对流程也熟悉。 本来昨天觉得翰墨斋财力雄厚,可以重议价金,但再是重议价金,最多再加几百两。 韩珲闻言,面色顿了下,将文契折叠好,问道:“子钰,你作何打算?” 贾珩沉吟片刻,道:“既已应允人家,不宜再起反复,但可以择机再谈上一谈。” 这也是业内有章可循的通行之例……不说买断转分成吧,就是重议价金,还是可以的。 这在昨天,宋先生也佐证了这一点,此方世界是有这个惯例的。 第四十八章 一介白丁,而无卑矜之色 文萃阁中—— 贾珩说完,默然不语。 他并非迂腐之人,但当初既已应允,出尔反尔,终究不妥,但并不意味着,他会拒绝以写好的一部文稿,和翰墨斋重谈此事。 若对方通情达理,重议价金,自然皆大欢喜。 若对方不允,坚决要求履诺,他仍会……履诺,但之后再无合作之机。 况且,名利二字,向来如影随形,一旦书刊行于世,名声大噪,千金一诺广为人传,再写新书…… 相反一旦背约,易为时议所讥。 宋源皱眉道:“这……子钰,纵然重得议价,调高价金,也不比监中坊刻,可独占八成之利。” 贾珩道:“多谢先生为我考虑,只是先和翰墨斋谈上一谈,再作计较不迟。” 宋源也是为他考虑,担心他吃亏,他这时候不能不识好歹地,作正气凛然状,说什么君子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的话。 否则,就太低情商了。 见此,韩珲目中却有异色涌动,沉吟道:“子钰,此事未必没有两全之法。” 中午时,见到宋先生时,说贾子钰有治事之能,他等下正要问一问,不想还未开口问此茬,又见闻此事。 贾珩和宋源都是齐齐将惊异目光投来。 韩珲道:“子钰要谈,就和翰墨斋背后之人谈。” 于缜眸光微动,眉头拧了拧,说道:“翰墨斋背后之主?那位贵人,可不太好打交道,再说这种小事,以其身份会过问?” 韩珲道:“我也不知会不会过问,但起码试一试。” 宋源面现疑惑,好奇问道:“子升,文度,你二人说的是?” 他在神京十余载,知道翰墨斋背后东家财力雄厚,但得二人讳莫如深,言称贵人,莫非是亲王、公主之流。 若是这样,怪不得没有定违约之金。 贾珩凝了凝眉,也是将询问目光投向韩珲。 韩珲道:“翰墨斋背后之主是我大汉长公主,晋阳殿下。” 贾珩就是皱了皱眉,青史斑驳,大汉长公主什么的,总是让他想起刘嫖,一般而言,长公主这种封号,在史书上往往都是和骄横、跋扈等词联系在一起。 嗯……还有面首。 韩珲解释道:“这位公主殿下,是天子之妹,在未开府时就以诗文之才,名誉神京,后来由太上皇赐婚,许配了当初的驸马都尉李峙,奈何婚后不及许久,驸马都尉亡故,膝下现养着一女清河郡主,这位公主殿下,常做男子打扮,与翰苑词臣、京中名士交游、谈论诗词,为人性情……有人说严苛端宁了一些,也有说豪迈大气,但缘悭一面,不识其人,风评倒也做不得准。” 贾珩闻言,面色幽幽,心底思忖着,这寡妇失业的,却又交游广阔,莫非是……太平、安乐之流? 韩珲笑道:“不过,这位殿下有一点儿却是名声在外,有口皆碑,最重风雅文士,凡文采锦绣者,投书上门,往往得以隔屏风相见。谈论诗词,更对贫困之文赠银,以子钰之文采,若得投书拜访,应能见上一面。” 他为内阁次辅之子,尚且被称之以俗人,而被拒之门外,这位丧偶孀居的长公主,性情着实乖僻了一些。 贾珩思索了下,道:“等将后十五回目,一并写出,再携文稿,计较此事。” 韩珲不知,他前日已在机缘巧合下道,见过几位陈汉的天潢贵胄,怎么说呢,观感不好不坏。 韩珲正色说道:“子钰,若是拜访长公主重新议价,需得尽快一些,我觉得三五回目,就已足见子钰笔力,如长公主改换主意,也能早日纾解契约束缚。” 于缜凝眉道:“十五回目一出,翰墨斋即可雕版印刷,若是畅销于世,难保翰墨斋掌柜不会见利而心动,于底下挑唆是非,如是三五回目,说不得翰墨斋见子钰登长公主之门,而重新议价,其主动解约,也未可知。” 显然于缜,是赞成宋源之法,希望翰墨斋方面能主动解约。 至于韩珲,则是尽量不想得罪长公主。 贾珩沉吟了下,道:“那就再写两回目,后日罢。” 说定此事,韩珲笑了笑,说道:“先前听宋先生说,子钰给阁中想了一个检索书目之法?”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制了一些检索书目的木牌,能方便阁中监生查阅书籍,我谓之为检书司南。” 这时代,指南针称为司南。 果然这话一出,宋源就笑道:“这名字取的切。” 韩珲笑了笑,赞道:“当真是好法子,不知现在何处?” 贾珩道:“木牌尚在赶制,只有写好的黄麻纸,其上载有内容。” 说着,从立柜中取出。 韩珲、于缜二人接过去看,于缜笑道:“子钰如锥处囊中,其末立见。” 韩珲也是频频点头,抬头看着面色宠辱不惊的少年,心思不定。 之后,二人又在阁中坐了一会儿,方告辞离去。 贾珩又在阁中将这二日于经义注解不通之处,询问宋源,就这般时间匆匆,就到了晚间。 如昨晚之约,贾珩乘着宋源的马车,与其一同,前往其府上做客。 宋先生并非京兆万年人,原是山西大同人,家境殷实,其人自二十岁中得举人,上京赶考,当年不中,遂在京中滞留,而后科科下场,次次不第,到如今已是倏然十二年过去。 其间,也在京中买房置田,娶了一位老翰林的女儿为妻,现今育有一子一女。 至宋家之时,正厅之中已经整治了酒菜,分宾主落座,酒至微醺。 宋源举杯一饮而尽,笑着说道:“自入监中以来,我也算见了不少青年俊彦,而入监中,唯见子钰与旁人不同。” 贾珩放下酒盅,微笑道:“先生此言……许是我无功名在身,只是一介白丁,而先生所见,不是孝廉,就是贡监,故而耳目一新,也未可知。” 宋源笑了笑,明显有了几分醉意,目光熠熠道:“虽是一介白丁,却与次辅公子相交,而无卑矜之色,而于文度……” “先生醉了。”贾珩笑了笑,按住宋源的胳膊,截住宋源的话头。 虽是酒后闲言,但也不可轻易道人长短。 当然,贾珩也猜不出宋源接下来想说什么。 不管是一踩一捧,说于缜卑辞以逢迎韩珲,还是说于缜是因为父为显宦,才得从容相交,这种话都不好听,也不好接。 不过,从这几天来看,他其实也能看出一些,韩、于二人的性情,二人自然是韩珲为主。 但韩珲此人,待人接物还是很世家子弟的,说白了就是功利有余,会评价一个人的价值,来给予不同的态度。 从方才,宋源竟不知翰墨斋背后的东家是谁,就可以想见,韩珲对他与宋源态度的不同。 当然,人之关系,有亲疏远近,这也无可厚非。 宋源十余年不第,心头苦闷可想而知?只是平日不显。 而于缜,又是否在平日里流露过对宋源的轻视?抑或是宋源心思敏感相疑,不得而知,尚需要观察。 贾珩心思电转,这些念头在心底一一闪过。 这就是人际关系,错综复杂。 宋源这时也是醒觉,酒后微红的脸颊上现出一抹异,自失一笑,目光中就有几分真挚,说道:“子钰少年老成,人情练达,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贾珩举杯,说道:“承先生吉言,只是县府二试,还要烦劳先生才是。” 第四十九章 丫鬟 从宋家回返之时,已是戌正时分。 原本宋源有意留宿,但为贾珩所拒,只得派了昨日的马车,载着贾珩重返家中。 贾珩此刻虽一身酒气,脸颊酡红,但头脑却比往日还要清明一些,从马车之上下来,止住了下车搀扶的老者,笑道:“老伯,我不用搀扶,一个人走过去就好。” “公子可还行?”那老伯担忧说道。 贾珩笑了笑,摆了摆手,道:“就几步路了,老伯且回去罢。” 那老伯道:“那公子小心。” 贾珩挑着灯笼,应了一声,向者自家所居宅院而去。 夜色深深,不时传来几声犬吠。 贾珩推门而入院中,如往常一般,将灯笼挂在廊檐下,就去打水,还未等打水,就见蔡婶从里屋出来,带着两个年纪在十一二岁左右,容貌略有几分肖似的丫鬟,说道:“公子,仔细别自己忙了,让她们来就好了。” 贾珩凝眉道:“这是?” “奴婢见过公子。”两个丫鬟“噗通”跪在地上,将头埋在胸前。 蔡婶笑道:“珩哥儿,我这两天留意了许久才寻得中意思的,是一对儿姐妹。” 说着,道:“快起来,抬起头来,让公子看看。” 贾珩凝了凝眉,一边洗着手,一边说道:“起来吧,地上凉。” 然后,拿过挂在绳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问着一旁的蔡婶,道:“婶子,她们两个几岁了,是哪里人氏,可认识家不曾?” 不等蔡婶回答,两个丫鬟,已抬眸看向贾珩,灯火映照之下,似乎刚刚洗了脸,两张青春稚丽的脸蛋儿上略有些营养不良,脸上似有泪痕。 一个梳着羊角辫子,眉眼周正的少女,说道:“公子,我唤碧儿,今年十二,这是我阿姐,今年十三,在家里唤为燕儿,原是山东逃难过来的,娘饿死在路上,父亲带着弟弟,为了过活,将我和阿姐以五两银子,卖给了人伢子。” 名唤碧儿的女孩儿,口齿似乎伶俐一些,抬起一张消瘦、白皙的脸蛋儿,一五一十说着。 两姐妹虽无十分丽色,但也算得五官端正,只是许是营养不良,都有些憔悴。 贾珩一时默然,抬眸看向蔡婶,问道:“她们两个年纪不小了,这是怎么买过来的?” 按说年龄太大的丫鬟,都记得事了,性情早定,人伢子那里都不好卖,若是又逃往他处…… 蔡婶叹了一口气,解释道:珩哥儿有所不知,她们姐妹两个,在东市人伢子那里耽搁有大半年了吧……只因姐姐是个哑的,妹妹就不愿单卖,非要带着姐姐才肯舍人,卖了几次,都是在主家不肯好好做活,逃将出去,回到人伢子那里,挨了不少毒打,我听人说这事,就觉得可怜了一些,索性一并买了,那人伢子一开始张口要二十两,我好说歹说,才讲到十两银子。” 贾珩看了一下姐姐,见着一张眉眼英秀、肤色略黑的脸蛋儿,眸中蓄着泪水,嘴唇翕动着,似要说些什么,但只是发出咿呀的声音。 许是以为对面的少年公子要撵她走。 而这时,名为碧儿的少女,抬起一张苍白、削瘦的脸蛋儿,眼圈微红道:“公子,你若是不要我姐,也将我一同送回去罢。” 贾珩默然了下,对着蔡婶说道:“都留着吧。” 名为碧儿的少女,激动地流下眼泪,说道:“谢公子,我和姐姐一定好好侍奉公子的。” 蔡婶笑着说道:“快去准备洗澡水罢。” “哎……”碧儿说着,雀跃地拉着一旁的姐姐,然后去灶屋去舀热水。 贾珩看着两个少女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暗道,这就是冰山一角。 据他所知,自崇平八年,山东、河南等地,连年水旱不收,再加之整军备寇,二地几乎成了陈汉朝廷的财政黑洞。 说来也是巧合,陈汉为了御备东虏,同样在正常赋税制上另加了边饷、练饷。 边饷是二十余年前因为辽东沦丧,后金崛起之后,九边重镇戍守兵力大增,为了筹措粮秣、军饷而加征摊派而来。 至于练饷,则是各地天灾人祸,贼寇蜂起,地方督抚为了操练军兵,备寇警戒,靖绥治安所用。 而国朝百年,百弊积生,宗室亲王,士绅豪商,蓄田置产,土地兼并已是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中枢财政更是入不敷出,年年赤字。 贾珩在心底感慨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问道:“婶子,晴雯呢?” 转头,看见厢房中烛光亮着。 蔡婶朝厢房奴了奴嘴,低声道:“那姑娘也不知怎的,我晚上喊她,她都没出来吃饭,这会儿正在屋里绣什么的吧。” 贾珩面色顿了顿,目中若有所思,举步就向东窗厢房而去。 刚至厢房,绕过帘子,就见到晴雯坐在床上,就着灯火,似在刺着绣,但针线未动,浑然是装模作样。 贾珩心头好笑。 少女似乎听到动静,放下手中正在刺绣的女工,抬起一张娇媚如春花的脸蛋儿,幽幽地看着自己,贾珩怔了一下,笑道:“晴雯,还没睡吗?” “公子不来,我怎么敢睡?”晴雯脆生生说着,将螓首偏到一旁,轻哼一声,忍不住说道:“公子这一身酒气,也该让人伺候着洗了澡才进屋,弄得一屋子酒气。” 显然,这位俏婢将方才院中的对话听了个真切。 少女声音清脆,带着几分抑扬顿挫,却如黄莺出谷一般,悦耳动听。 贾珩走到几案之旁,给自己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茶,微微闭上眼睛,淡淡说道:“今日去了一位先生家中做客,故而迟归了一些。” 他稍稍猜测了一下晴雯突然怏怏,究竟在何处。 一种可能是他本来答应教晴雯识字写书的,但今日吃酒晚归,多半是不成了。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蔡婶带了两个丫鬟。 贾珩说完,举起茶盏,饮了茶,嗯,茶水尚温,似是刚换的茶叶,略有些甜,这是加了蜂蜜? 晴雯闻言,娇躯微颤,抬起一张明媚的瓜子脸,看向闭目养神的贾珩,幽幽说道:“公子吃酒,怎生吃得这么晚?” 贾珩睁开眼睛,轻笑了下,说道:“本来想早回的,但那位先生拉着多留了一会儿,等洗过澡,再教你认字罢。对了,那几个字,今日要复习一下,等会儿还要考你。” 晴雯抿了抿樱唇,轻声说道:“那十几个字,我都记下了。” 贾珩放下茶杯,笑道:“记住记不住,考过之后才知道。” 晴雯这时见贾珩又要提起茶壶去倒茶,就是起身上前,柔声道:“公子,我来吧。” 贾珩敛去面上笑意,神色淡淡说道:“如何敢劳烦晴雯姑娘?” 说着,并不松开茶壶。 晴雯脸色刷地苍白,急声道:“公子你……是我……” 见此,贾珩轻轻一笑,无奈道:“好了,不逗你了,只是以后不要往茶中乱加什么蜂蜜,也不知你是和谁学的?” 晴雯这才转忧为喜,提起茶壶,“哗啦啦”倒入蓝纹白瓷的茶杯,撇了撇嘴,笑道:“老太太屋里都这般吃茶,我见柜子里有蜂蜜,所以往里添了一些,愿想着公子喜欢喝来着。” 贾珩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轻笑道:“吃了酒,原就渴的紧,蜂蜜茶就是越喝越渴。” 晴雯眉眼弯弯,轻笑道:“那公子全喝了就是了。” 贾珩:“……” 第五十章 请期 厢房之中—— 主仆二人隔着一方小几而坐。 “晚上怎么不吃饭?”贾珩笑了笑,忽而温声说道。 晴雯垂下螓首,绞着自己的手指,道:“不饿,不想吃。”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是不饿,还是不想吃?” 见晴雯嘴唇翕动,终究未答,贾珩想了想,说道:“可是因为她们姐妹二人?” 晴雯娇躯颤了下,摇了摇头,又是点了点头。 贾珩说道:“方才你应也听到了,她们也是出身苦命之人,在这里做工,起码能活下来。” 他一时也有些不解,晴雯在《红楼梦》原着中,对宝玉屋里来来往往那般人,好像也没有什么排外的心思罢? 也是,她说话倒是难听了一些,讽刺过袭人是花点子狗,也讥笑过麝月,对于黛玉,也是将门不开,还造成了宝黛二人的小误会。 总之,晴雯挺尖酸刻薄的,骂人也骂的难听,就说刚才,晴雯就因为心情不爽利,和他甩脸色。 “公子也要教她们两个读书、写字吗?”就在贾珩思量之时,晴雯忽然抬起一双熠熠有神的眸子,问道。 “嗯?”贾珩怔了下,看着少女那莹莹波动的目光,凝了凝眉,道:“教你一人,尚觉时间不足,精力有限,哪里还有多余时间和精力去教旁人,当然你若是不乐意去学,也就罢了,我也乐得清闲。” 而在这时,厢房外,传来丫鬟碧儿的声音:“珩大爷,热水已备好了。” 说话间,就已带着毛巾,进入屋中,扬起一张稚丽、消瘦的脸蛋儿,道:“珩大爷,我来侍奉你洗澡。” “我先洗过澡,等一会儿再说吧。”贾珩去拿着衣物,对怔立原地的晴雯说道。 晴雯这时恍若反应过来,快步向着厢房而去,轻声说道:“公子,换洗衣物我给你备好了,有件袍子腋口脱线了,我今天都缝好了,我给你拿过去。” 少女转身之间,脸颊红若胭脂,语速更是十分快,带着几分急促。 贾珩凝了凝眉,看了一眼丫鬟碧儿,摆了摆手,道:“你去问问你婶子,灶屋里还有饭没有,去热了来,送到这里。” “是,珩大爷。”那丫鬟碧儿应了。 而刚离未久,拿着衣物走在廊檐之上的少女,脚步一顿,原本颤抖的身子,似乎镇定了许多。 贾珩轻轻摇了摇头,向着西厢而去。 贾家老宅一共五间正房,三间正屋,东西两厢,西厢就是摆放浴桶,平日用来沐浴之所。 而两个粗使丫鬟,则是和蔡婶居住在一个屋子。 晴雯这时,已将衣物放在屏风之上,垂下螓首,那张在阑珊灯火映照下,娇艳彤彤的脸蛋儿,紧紧盯着脚尖儿。 “公子,我服侍你沐浴。” 贾珩说道:“我一个人习惯了,不用旁人侍奉,你出去吧。” 不管晴雯是否单纯地想着侍奉他洗澡,他都不太好留晴雯在此。 嗯,倒也不是什么少年之时,戒之在色。 而是,若是不单纯洗澡,还好说,最多贾子钰……初试云雨情,万一就只是单纯地洗澡,他是个正常的男人,该有多尴尬? 不过,这位在原着中调侃麝月和宝玉洗澡弄了一地水的晴雯,在临终之时,仍与宝玉清清白白,皎如明月的晴雯,竟出言主动侍奉他洗澡,大概率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公子喝了酒。”晴雯抬起一张俏丽、明媚的瓜子脸,声音已然带着几分颤抖。 “只是少饮了几杯,不妨事。”贾珩催促道:“快出去吧,再等下,水都凉了。” 晴雯闻言,贝齿咬了咬下唇,终究没有再说什么,悄悄出了厢房,不知何时,只觉得一颗芳心怦怦跳得厉害。 方才,她也不知怎么了,听着那碧儿所言,还有公子口中并未拒绝的态度,就一时情切…… “晴雯姐姐,公子让人给你热了饭,搁你那屋里了。”碧儿从一旁走过,脚下无声,说道。 “你这小蹄子,是要吓死人吗?”晴雯柳叶眉挑起,杏眸含煞,叱道。 碧儿将脑袋低了下去,埋至胸口,低声道:“晴雯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晴雯看着怯生生的少女,也没有骂人的兴致,只是低声道:“公子洗澡从不让人伺候,你也别一天天净想着攀高枝儿,什么珩大爷,那是外面人叫的,以后要叫公子,听清了吗?” “嗯……”少女低声应道。 晴雯一口气说完,才觉心头快意了一些,然后回到屋里。 贾珩在西厢洗着澡,面色顿了顿,叹了一口气,纵然是声音再轻微,他修内家拳术,耳目过人,自是能听得真切。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只得慢慢调理了,否则晴雯这性子,来日说不得要和可卿呛。” 贾珩觉得大概率会有那一天,他如果想过得舒心一些,这些都要考虑到。 家事,国事,天下事…… 这也是,他哪怕有机会,都不会婚前动晴雯的原因,他需要给秦可卿——他的未婚妻考虑。 不管如何,秦可卿都是履行了婚约,他必须要给予起码的尊重。 等贾珩沐浴过后,换上一身干净衣衫,回到东厢,见晴雯已拿着纸片卡牌识记,显然为应对他考察在准备。 “公子。”晴雯见贾珩入屋,就是唤了一声,先前的怨气相怄自是不见。 贾珩道:“吃过饭了吧。” 晴雯轻轻点了点头。 贾珩也不耽搁,拿起一沓识字卡片混洗着,笑道:“学习,学习,只学不温习,只能是边学边忘。” 说着,就将识字卡片递给晴雯,道:“你抽一张。” 晴雯闻言,俏丽脸蛋儿上现出醉人嫣红,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笑道:“那我抽了啊。” 轻轻抽了一张。 不得不说,当真是红楼第一丫鬟,这颜色的确是娇媚、明艳不可方物。 贾珩看着闭上双眸,巧笑嫣然的晴雯,心底感慨着,无怪乎恃颜而骄,尖酸刻薄。 夜色迷蒙,不知不觉就是一夜过去,东方破晓,一日再来。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之后三日,贾珩重复着国子监文萃阁与家中两点一线的生活。 直到这一日,贾珩备好礼品,向着秦家而去。 此时婚礼,履行三书六礼之仪,而贾珩经过了前日纳征,这一天正是请期之日。 一旦详定婚期,下一步就是亲迎。 按着贾珩的意思,自是愈早过门愈好,以防夜长梦多,但在秦家方面考虑,可能还需卜算得一个吉日,当然两家还需要商量具体的迎亲事宜。 秦家,秦业早已在今日向部衙告了假,专门在家中等候贾珩拜访,商定婚期以及之后的迎亲。 虽是小门小户之家,但也是嫁女为妻,怎么还是要好好操办的。 秦业打算将工部的一些同僚请来宴饮。 “只是这贾珩,也不知会如何操办,不知会不会请贾族亲朋,希望……别委屈了我家可卿才是。”秦业此刻站在廊檐之下,苍老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 第五十一章 三日之后,中秋迎亲! 秦家花厅之中,秦业将写就礼单的书笺放在一旁的小几之畔,凝了凝眉,道:“贤侄想八月十五那日成亲?” 中秋之节,结为良缘,按说也是吉日。 如果按着秦业的想法,是要拖到重阳之节,再行完婚。 贾珩轻轻笑了笑,说道:“中秋佳节,团圆喜庆,小婿以为十分合适。” 有道是夜长梦多,但凡男方就没有不想早早迎亲的,而且,他也担心贾珍那里再起算计,还是早早将秦可卿娶回家吧。 “可这样一来,就只有三天了,通知亲友,多少有些赶了一些。”秦业皱了皱眉,凝声说道。 虽说他亲朋故旧不多,但起码也要热热闹闹的。 贾珩道:“三天倒也足够了,中秋佳节而喜结连理,若是错过如斯良辰吉日,未免可惜了。” 秦业想了想,也觉得中秋一年一度,这样的良辰节日的确难逢,手捻胡须,沉吟了下,说道:“那贤婿就开始筹备吧,总得寻个谨细人操持才是。” 说完,秦业也觉得心头一阵空落落的,自家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虽说并非亲生,但也感情至深。 这其实也是秦业下意识觉得仓促之故,哪怕真的拖延到九九重阳佳节,说不得仍然觉得仓促。 贾珩拱手深施一礼,说道:“岳丈,既然这样,我就回去筹备了。” 秦业点了点头,脸上也现出几分温和笑意,道:“去吧,去吧。” 等出了秦家,贾珩上了马车,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此事终于尘埃落定。 事已至此,他和秦可卿的婚事,就不会再有反复了,否则,秦家就要落得被时人嘲笑的境地。 从他重生以来,纵然具有和秦可卿的婚书,其实,都不一定抱得美人归,否则,《红楼梦》原着中,这样撕毁婚约的事情就不会层出不穷了。 从凤姐弄权铁槛寺,到尤二姐和张华婚约,再到尤三姐和柳湘莲的定媒,本身三书六礼之制就是一个互相磋商的过程,随时可起反复。 “先回去罢,这几日,向宋录事那里请两天假,筹备婚事。”贾珩觉得最近几日估计都会很忙碌。 乘着驴车,向家而去,只是刚到柳条胡同儿,就是一愣,却是看见巷口中,一个绸衫老者带着一个伙计,站在自家门前正在扣动门环。 这边厢,听到巷口传来的声响,正在扣动门环的老者,徇声望来,一见贾珩,凹陷眼窝中的目光明显一亮,健步如飞,快行而来,拱手道:“贾公子,老朽请了。” 先前,翰墨斋的刘通得晋阳长公主之催促,让贾珩尽快把书稿带来,然刘通回去之后,就被斋中事务绊住了手脚,原本想着第二天就来贾珩家中索稿,但生意上的事情一忙起来,竟将此事忘在脑后。 等到晋阳长公主府里,今早儿派了贴身侍女怜雪,来到翰墨斋,亲索书稿,刘通心头大恐,额头冷汗都快被吓出来,连忙第一时间亲自徇着当初贾珩留下的住址,来到宁荣街柳条胡同儿。 贾珩拱了拱手,说道:“刘老先生这几日可好?” 刘通笑道:“托公子的福,老朽这几日吃好睡好。” 两人寒暄了下,刘通就迫不及待说道:“贾公子那书稿写了多少回目了?若是写完,可否容老朽今日带回去,” 贾珩故作诧异道:“老先生,还未至月底的吧?再说,自与先生翰墨斋一别,不过几日,纵是某不吃不喝,也写不完一部罢。” 刘通面色讪讪笑了笑,说道:“那贾公子写了多少回目?” 贾珩清眸湛光流转,笑了笑说道:“也就三五回目,刘老先生,当初说好的十五回一齐交稿,一起雕版刻印吗?老先生何必急躁?老先生需知写书之人,最是不喜被人催稿了,愈是催促,愈是写不出不说,纵是勉强写出,质量也是堪忧。” 刘通上前笑道:“贾公子误会了,贾公子写了多少回目?不妨先让老朽带回去,着人抄录、雕版,也能快一些不是?” 贾珩皱了皱眉,面有难色,说道:“只是在下的行文习惯,总要将一个故事的起承转合写完,否则之后思路受阻,恐无所出。” 刘通闻言,暗暗叫苦,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和其他名家约稿,深知这些人身具怪癖,有的可能诚如这位小公子所言,要写完一个完整章回,也有不到最后一天,拖延交稿。 这也是为何,他一部一部买的原因,若是将银两提前付清,大半是不能按时交稿的。 刘通笑道:“贾公子这样罢,有多少回目,先拿到斋中,老朽着人抄录,再将原稿等晚一些给公子送来。” 贾珩道:“老先生不必这般急促,说来,在下也有一事要至翰墨斋和老先生商议。” 刘通面色现出疑惑,道:“哦,公子不妨直言。”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先生,我最近要备考县府二试,每日写文稿,写得手酸臂疼,愈写愈觉得,一回二两,浪费时间,得不偿失。” 刘通闻言,面色一变,说道:“贾公子不会是想不写了吧?” 说着,声音愈发转冷,说道:“贾公子可是立好文契的,如是不写,要赔付一百两银子,贾公子可要想好了,而且,不怕贾公子记恨,神京一百零八坊,还没有读书人敢赖我翰墨斋的账!” 到最后,已隐带几分威胁之意。 贾珩道:“不是不写,只是觉得先生先前给之价金,有失公允,想要和先生再议上一议,否则先生也不想我心怀怨怼,水准大失罢。” 刘通皱了皱眉,道:“贾公子这是嫌少了?” 贾珩叹了一口气,面有难色说道:“一回目几千字,刘老先生,一回目二两银子……” 刘通拧了拧眉,说道:“不怕公子笑话,新人文稿就这个价金,贾公子想要提价,也不是不行,若是话本大销于世,老朽也会按着行例,给公子加倍提价的。” 这已是他心理底线了,加倍提价,这一本书就足足有四百八十两,已是格外宅心仁厚了。 贾珩默然了下,笑道:“刘掌柜,向使明珠蒙尘,那我宁愿赔付老先生一百两,让此书永不出世。” 哪怕是刘通直言拒绝,甚至将文契作废,他其实也不好将书再用国子监的坊刻印了,否则一旦畅销于世,翰墨斋多半是要嫉恨的,不定又惹出多少是非来。 刘通闻言,心头大急,现在已然不是书不书的问题,而是背后的那位贵人,急着看这书稿,都派了贴身侍女过来,念及此处,说道:“那贾公子想提价几何?” 这本书至少可获利四五千两,若是名家约稿,后面大销于世,他最多也就提价至一千两,也便于下次约稿,他自认已是十分厚道了,可这少年若再是贪心不足…… 此刻,刘通也颇有些后悔,没有在文稿中约定高额违约之金。 不过当初若约定高额违约之金,眼前少年又未必会卖了。 况且,他翰墨斋在京中经营,背靠长公主府上,什么时候需要约定那个? 贾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刘通,笑了笑道:“刘老先生这般急着来索要书稿,是要给什么人去看的吧?” 第五十二章 不亚名家手笔 刘通闻言,瞳孔一缩,不由后退几步,沉声道:“贾公子,你想做什么?”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此书究竟作价几何,我觉得还是让刘老先生背后的东家来评估为好,老先生觉得呢?” 刘通面色微变,此刻心头有着种种猜测,暗道,莫非是这所谓卖书稿是假,借此求见他背后的东家才是真? 由不得刘通不疑心暗生,翰墨斋背后掌柜是晋阳长公主府这一事实,虽说隐秘,但在一些人那里,想查也不是什么难事。 刘通苍老面容上现出一抹敬畏,道:“不瞒贾公子,你可知我翰墨斋背后东家是谁?” 贾珩道:“听说晋阳殿下,处事公允,最重文章锦绣,想来不会使《三国》书稿明珠暗投。” 刘通沉吟了下,说道:“贾公子,这样的贵人不是想见就见的,你可知道,纵是荣国府里正经的公子、千金也未必入了殿下的眼……况且若是殿下知道你是因要谈购书价金,以之为俗人,能见的希望就更少了。” 说到最后,这位刘掌柜甚至带着几分讥笑。 眼前少年给他带了一些麻烦,他没有恶语相向,已是他刘通秉承着和气生财的生意人道理了。 而且,他虽是翰墨斋中掌柜,但对那位贵人的性情也有几分了解,不管是在那些入公主府投书,得以赏赐的书生也好,无不有个特点,文人雅士,耻以谈利。 可以说都是无心而来,方得赠银。 反而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往往被殿下斥之小人,拒之门外。 贾珩淡淡说道:“先见过再说罢。” 刘通沉吟了下,说道:“殿下的侍女就在斋中,贾公子若是想拜访,带上书稿,可去问问意见。” 到了此时,刘通仍不忘书稿之事。 显然贾珩再起幺蛾子是其自己的事,而他现在只想把书稿带过去。 贾珩想了想,说道:“老先生稍等。” 然后,返回家中,打断从书房中取了书稿,经过这几日,已有了六回目。 他写书,从一开始的行楷,到行书,再到行草,先前说写得手酸臂疼,不是虚言。 别人卖书稿,都是写了许久,而他要在月底交稿,就拿一回二两。 愈写愈是……不想写。 贾珩刚一进院中,就见到晴雯在廊檐下,拿着一本《千字文》在读。 这几日,在贾珩的教导下,晴雯已认得了四五十个字,但有一些总是记混,贾珩索性停了学新字,让晴雯照着千字文在读。 反正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按韵编排,琅琅上口。 晴雯好奇道:“公子,你不是去秦家了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贾珩道:“已敲定了婚期,就在中秋,我回来拿点东西,还要出去办事。” 晴雯将手中的书放开,狐媚、明艳的瓜子脸上有着几分莫名之色,问道:“那少奶奶就在三天后过门了?” 贾珩点了点头,不欲多说。 晴雯眸光闪了闪,目送着贾珩从屋里拿了一个布包,然后神色匆匆离去,拿起一旁的《千字文》,不知为何,就有些读不下去。 心底叹了一口气。 公子终归是要娶妻的,想来少奶奶过了门,她再想缠着公子识字是不能了吧。 原本少女的这种懵懂心绪,说来说去,无非是担心被分走了注意力的忧心,也并非是什么醋意和妒心。 贾珩这边,拿了书稿,出来去见刘通掌柜,二人乘了驴车,向着翰墨斋而去。 翰墨斋三楼,布置精美奢丽的雅舍之内,一个着浅白色绣梅衣裙,梳着朝香髻的妙龄女子,那女子坐在靠窗的位置品茶,静静等候着,手中还拿着一卷书。 不远处,两个挽着妇人发髻的嬷嬷,在一架屏风旁垂手侍立。 这里向来少人前来,原就是刘通用来招待偶尔前来视察的晋阳长公主的所在。 晋阳公主兴致一来,也会偶然来翰墨斋坐会儿品茶,而侍女怜雪许是耳濡目染之故,手里也拿着一本话本来看。 正凝神细读,忽而楼梯处传来脚步之声,怜雪放下书本, 两个嬷嬷中的一个,连忙至楼梯前,看向下方的刘通,讥笑道:“老身当谁,是你这老夯货,姑娘等了你有一盏茶的功夫了,现在才赶回来?若是年纪大了,腿脚不灵便,向姑娘辞了这差事罢。” 面对公主府后宅的管事嬷嬷,刘通不敢还嘴,只是道:“老朽要去见姑娘,那文稿的作者,有事要和姑娘说。” 里间的怜雪,道:“刘掌柜,进来吧。” 刘通绕过屏风,快步来到窗前,拱手施了一礼,说道:“怜雪姑娘,那《三国演义》话本作者就在楼下,他有话要禀姑娘。” 怜雪秀眉颦了颦,白玉无暇的脸蛋儿上现出疑惑之色,轻声道:“刘掌柜没有将书稿带来吗?怎么带来了作者?” 一旁的嬷嬷,趁机笑着说道:“姑娘,这刘通是不中用了,姑娘让他带了鸡蛋来,他偏偏将下蛋的老母鸡抱过来做什么?” 怜雪闻言,目光深处闪过一丝烦厌,脸上却没有笑意,吩咐道:“嬷嬷,去楼梯口看看,别让什么人上来才好。” 那嬷嬷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刘通道:“怜雪姑娘,此事另有隐情,还请容禀。” 怜雪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听着刘通叙说。 待刘通说完,怜雪容色滞了下,语气古怪说道:“那贾珩想要见殿下?议购书之价金?” 刘通面露苦笑,说道:“那贾珩就是这般说的,姑娘觉得该如何回禀殿下为好?” 怜雪轻声道:“殿下多半是不会见他的,再说,文稿写的什么样,也不能听其自说自话,就算文稿写得好,所谓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他这满身铜臭之人,与殿下谈论……殿下一定会拂袖而去的。” 刘通道:“老朽也是这般想的,但这贾公子执意要重谈价金,看这情况,若是不与之重商,后文就不再写。” 怜雪想了想,说道:“你见过他写得文稿吗?水准如何?” 刘通凝了凝眉,想着路上读得那剩余回目,就道:“不亚名家孟东楼、吕青庵等人手笔。” 刘通所言,都是金陵的话本名家,金陵坊刻发达,小说出版市场更是成熟。 “既是重定价金,那就给他名家同等的价金。”怜雪笑了笑,说道:“殿下这次来索书稿,也是一时兴起,若是书稿并无出众之处,兴致说不得就淡了。” 她才不想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去见公主,若是引公主不快,发落下来,她也要受得牵连。 “不妥吗?”然而,怜雪说完,抬头去看刘通,只见老者苍老面容上现出一抹惊异之色。 刘通摇头苦笑道:“是老朽在上来之前,那位公子好像已料定了姑娘的反应,说辞几乎一般无二。” 见怜雪玉容微变,眸中明晦不定,刘通就道:“怜雪姑娘,如不然和他解了文契,让他赔付定金一百两算了。” 事到如今,他隐隐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算计,尤其那一位姓既是姓贾,难不成是得了那宁荣二府授意?为了某些图谋,这才想走通公主殿下的门路? 然而刘通的疑虑,注定是和空气斗智斗勇。 怜雪这时默然片刻,道:“告诉他,让他将稿子送来,求见之言,我也帮他带到公主殿下那里,至于公主见不见他,看他造化,还有文稿,如名家孟东楼故,以千两润笔之资。” 她自是相信翰墨斋老掌柜的判断,既是说不下名家手笔,想来完全版印、售卖,也能得利五六千两吧。 想了想,怜雪又幽声道:“若公主不愿见他,他再不知进退,欲壑难填,就不要再收他的稿子了,并知会各家书商,哪个也不准收他的稿子!” 第五十三章 打秋风 以翰墨斋背靠晋阳长公主的势力,如在神京城中向着几家书商打招呼不收贾珩的书稿,还真的能造成一种“封杀”之相。 刘通从翰墨斋三层下楼之时,见到贾珩时,将怜雪姑娘之意转述,道:“贾公子,那位贵人能不能见公子重议价金,还要再看,贾公子先将文稿给老朽罢,老朽给那位姑娘送去。” 贾珩点了点头,将随身文稿递将过去,道:“凡六回目,都在这里,有劳老先生了。” 显然那位贵人身旁的侍女并不想见他。 易地而处,他也多半如此。 贾珩拿起小几之上的香茗,抿了一口,对一旁侍奉的伙计,说道:“告诉你家掌柜,我先回去了。” 这几日都要筹备婚事,有几个请柬都要亲自去送。 不管是前身的表弟董迁以及蔡权、谢再义,还是国子监的宋源和韩、于二人,抑或是神武将军冯唐府上,以及贾母老太太那里,都需他亲自去登门拜访。 贾母那里,不过是周全礼数之意。 这都不用想,贾母怎么会来? 只是不管如何,在贾珍夺亲一事上,贾母终究还是主持了公道,不管她是出于什么考虑,他都要承这份情,更不要说还将晴雯送了过来,秦可卿顺利过门,总要知会一声。 但对贾府的态度,他的策略依然是保持着若即若离态度,能切割就切割,不能切割也不要被贾家吸血,给贾家两府做保姆的事,他实在做不来。 当然,利益交换不在此列。 其实,这也算是贾家败落之故,但凡官宦士族之家,也不是说嫡系子孙都是成器的,毕竟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若是嫡系子孙不成器,旁支若有出色子弟,也当笼络结纳才是。 贾母又是送丫鬟,大抵无意中就有这层用意。 贾珩这边厢出了翰墨斋,乘驴车,向着家中赶去,去书写婚柬,送人,暂不去提。 却说怜雪取了书稿,在两个嬷嬷的侍奉下,登上翰墨斋后门处停好的马车,向着晋阳长公主府而去。 这位长公主得崇平帝之母,荣养长乐宫中的那位皇太后宠爱,食邑万户,尊荣至极。 就连修建的公主府也是轩峻峥嵘,巍峨华丽,园林占地数顷,内里亭台楼阁,假山廊桥一应俱全,竟比之寻常公侯之家都要尊荣几倍。 实际,神京城自为陈汉国都以来,经历代修缮,已渐复唐时旧貌。 诚然,自唐季以来,五代乱世,关中大地屡被兵燹,都城渐渐残破,水运不通,人口流失加剧,似乎不再适宜建都,但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北平未曾为京前,还不是天天沐风吃沙? 及至宋时,有西夏党项枭祸西北,宋自然不会舍弃汴京成熟的漕运体系,转而定都长安。 但远有前宋定都开封,无险可持,蒙汴梁之耻,终宋亡于金,后有大明嘉靖坐困京师,凭敌来去,自焚失国……如此前仆后继之惨烈事,陈汉怎能不汲取教训,痛定思痛? 陈汉太祖、太宗,为宗社绵延计,国家长治久安计,历时三十余载,方重建西京,为解决人众地狭,就食于洛的窘境,于关中疏浚河道,广修水利,扩建城池,营造宫室,历经百年,堪堪立都,得崤函之固,据山川之险。 二十年前,辽东失守,东虏持强骑,威逼北平,天下震动。 也侧面说明了昔日陈汉太祖择都的深谋远虑。 事实上,前明之时,洪武二十四年就有定都长安之意,监察御史胡子祺上疏曰:“……据百二河山之险,可以耸诸侯之望,举天下形胜所在,莫如关中。”,当时的朱元璋颇为意动,命太子朱标考察关中,但之后朱标病死,迁都之事渐罢。 历经靖难之乱后,始迁都于北京。 定都之事,毫不夸张说,就是……千年大计。 既是千年大计,雄安一方,筹谋数十年,再造乾坤,重厘经纬……不为过吧? 怜雪下了马车,提着裙裾,下了马车,进入府中,行了约半刻钟,经过月亮门洞,绕过一座敕造萱华堂的正厅之中,来到一座高有三层的阁楼,听着从琼楼之上传来的琴音,就轻了步子。 阁楼之木梯,铺着羊毛地毯,故而上下楼梯,倒也悄然无声。 怜雪来到二楼,抬头看向那道熟悉的华美身影,其人着一袭红色宫裳长裙,纤腰高束,将玲珑曼妙的身姿映衬出来,修长白皙的脖颈下,锁骨精致如玉,抹胸下是秀挺双峰。 葱郁云鬓间别一支金钗步摇,高高挽起的妇人发髻,将一张国色天香、艳若桃蕊的脸蛋儿映出,纵是不施粉黛,也难掩绝世芳姿,而妇人眉梢眼角间,流溢出一股轻熟、妩媚的风韵。 举手投足间,气质典雅、端娴。 纤纤素手正提着一个紫砂茶壶,斟着茶,热气腾腾的水,冲入琥珀琉璃一样的酒杯中,嫩绿茶叶一片片舒展开来,对面小几之畔,跪坐着一个着素色刺绣蟒袍,年龄二十四五岁,面庞瘦削,鹰鼻深目的束发青年,欠身道谢。 “姑姑的茶艺是愈发见长了。”楚王陈钦,端起茶盅微微抿了一口,看了一眼对面的宫裳丽人,阴鸷、柔谲的眸子闪了闪,心头不由生出惊艳之感。 也不知是不是感应到这目光,晋阳长公主颦了颦秀眉,一张晶莹如雪的玉容又是清冷几分,淡淡说道:“楚王有什么正经公事,只管打发了长史来就是,不用七拐八绕地让月儿递话。” 却是前天,楚王送了清河郡主李婵月一匹照夜玉狮子的宝驹,李婵月才引着楚王来到府上,求见得晋阳长公主一面。 楚王放下茶盅,对晋阳长公主笑了笑,说道:“就知瞒不过姑姑法眼,确有一事相求,前日李大学士在大明宫禀了父皇,要筹措一批军械和粮秣,即刻解送到前线去,供应山东提督陆祺麾下所部,当日侄儿不才,主动求了这个差事。” “当此边事纷扰之时,你能主动为君父分忧,也不枉皇兄派你到兵部观政。”晋阳长公主神色淡淡,声音清冷说着客套话。 齐楚二王并非崇平帝的皇后所出,故而相比魏粱二王,楚王在晋阳长公主这里,自然态度不冷不热。 楚王也不以为意,放下茶盅,正色说道:“姑姑,现在侄儿有一桩难处,正要叨扰姑姑。” 晋阳长公主玉容微顿,道:“什么难处?” 楚王解释道:“先前是由户部筹措粮秣,但现在骤然由侄儿接手,户部那边说秋粮还未解运京中,仓中夏粮又将将供应京营官俸,不能擅动,正是青黄不接打饥荒的关口,故而只得另行买粮,侄儿听说姑姑在京中开着几十家粮店,厚颜相请,看能不能先匀出一些卖给侄儿?” 晋阳长公主闻言,拧了拧柳叶细眉,凤眸闪了闪,清声道:“这些商贾中事,你去和府上的谢管事谈就是了,既为国家边事,按着收购价卖给你就是了。” 晋阳长公主拥良田万顷,又经营着一部分巴蜀运往京中的粮食生意。 楚王叹了一口气,说道:“奈何户部只拨了二十万两,若是购粮,还有三十万两的缺口……” 这时,正在弹琴的李婵月,已然停下弹琴,迈着盈盈步子,冷笑说道:“合着王兄送我辆宝驹,是为了寻我娘打秋风来的?” 第五十四章 贾蓉:珩叔,我父亲他……最近可没闲着 楚王面色就有些尴尬,道:“又非私事,也是为国家分忧,婵月妹子,为兄会以户部的堂印文契,向姑姑打欠条的,一旦秋粮转运至京,剩下银两,为兄一定如数奉还。” 李婵月撇了撇嘴,少女白皙如玉的脸颊,道:“三十万两银子的欠条?抱歉,我家小本生意,概不赊欠。” 晋阳长公主看了一眼楚王,清声道:“楚王,此事还是去其他想想办法罢。” 她并不是舍不得这些身外之物,她只守一孤女,一日三餐再是精细,又能用多少粮食?而是这粮食一旦拨付,绝对如前次一般收不回来,上下其手,贪腐成风。 而且这里面另有名堂,齐王名下的粮店明明比她多上两倍,眼下又掌着户部,怎么连银子都拨付不出来? 楚王正要开口,这时怜雪迈着轻盈的步子,连忙上前,柔声说道:“殿下,您让我取的那《三国演义》文稿到了。” 晋阳长公主见此就是做出喜出望外之色,说道:“快快拿来。” 楚王见此,知道这是在顾左右而言他,笑了笑,问道:“什么文稿,如此得姑姑情切?” 他这位姑姑,就是喜欢看这些话本故事之类,也不知有什么可看的。 晋阳长公主原本就不想和楚王继续在买粮之事上纠葛,就道:“是斋中新近的一卷书稿,开场词写得不错,就留了一些意。” 晋阳长公主说完,也不再理楚王,拿着文稿,微微垂下美眸,凝神读了起来,大有一副老娘正在看书,你别来烦我的架势。 楚王面色微沉,拿起茶盅,轻轻抿着,知道这是在晾自己。 “旁人端茶送客,本王这个姑姑却是捧书赶人,倒是文雅风流,非同常人。” 楚王抬起一双阴鸷的眸子,瞥了一眼容色秀媚、端娴明艳的宫裳丽人,心头有着一股莫名之意蕴藏。 李婵月眉眼弯弯成月牙儿,白腻、莹润的脸蛋儿上现出笑意,嘻嘻笑着说道:“楚王兄,我娘一看书就入迷,废寝忘食的,这厚厚一沓稿子,说不得要看到天黑呢,我们还是去骑马玩吧,你买粮的事儿,让谢管事去办就是了。” 楚王强自笑了笑,起身,拱了拱手,道:“姑姑,侄儿先回去了。” 晋阳长公主抬起那张犹如花霰的脸蛋儿,道:“楚王先回去吧,本宫就不送你了,月儿,送送你楚王兄。” 楚王也不再说什么,面色淡淡,起身离去。 待楚王离去,晋阳长公主放下手中的书稿,抬眸,看向怜雪,柔声道:“你还有其他的事?” 怜雪轻声道:“殿下是关于这书稿作者的。” 说着,就将贾珩之事一五一十说了。 “那位贾公子说想要求见殿下一面,也不知其意若何。”怜雪轻声说着。 晋阳长公主颦起秀眉,妩媚美眸之中现出一抹思忖之色,喃喃道:“贾珩,贾府的人?难道是宫里的事儿?” 由不得她不深思,据她所知,贾府送了一个女儿进宫,现在就在她嫂子那里为女史,上次进宫之时,偶然听到。 怜雪道:“殿下,这位贾珩贾公子,倒不像是和宁荣二府有牵连的,似乎想要重议购文稿价金。” 晋阳长公主姝丽容颜,清冷依旧,垂眸看着手中的文稿,柔媚流波的目光掠过《临江仙》,清声道:“此文写的隐隐有一代大家之风,还有这字笔锋锐利,刘通想必是压他价了罢,他既觉得吃亏不服,就给他按名家之例就是了。” “是,殿下,那人还见吗?”怜雪问道。 名家之润笔之银,一千两左右,听自家主人和自己的想法一样,怜雪心头微动。 “至于人……就不见了吧,让他好好写书稿,不要贪心不足,需知他一介白身,再多银子也如小儿持金……” 晋阳公主这时知不是宁荣二府中出来的,没有多少勾连,再加上方才楚王恶客上门,显然就没有多少见的欲望。 只是随着往下阅览,恰已第一回目的末尾,目光落在结尾诗上,丹唇轻启,不由吟道:“咦,人情势利古犹今,谁识英雄是白身?安得快人如羽翼德,尽诛世上负心人。” 怜雪脸色微怔,抬眸去看自家公主的脸色,只见那张如牡丹花蕊,国色天香的容颜上就有几分好笑之色。 “这贾珩,本宫没说他见利背信,出尔反尔,他倒是含沙射影本宫势利眼了?”晋阳长公主玉容幽幽,声如飞泉流玉,说着,翻开第二回目。 怜雪道:“殿下,那我去知会于他了。” “慢着,让他午后吃了饭就过来,本宫倒要问问哪个是势利眼。”晋阳长公主开口说道。 “是。”怜雪诧异了下,应了一声,盈盈一礼,转身去了。 晋阳长公主拿起手中的一沓稿子,起身,绕过屏风,坐在躺椅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稿子。 方才还不觉,这一下子就入了迷。 恍若看到金戈铁马的大汉。 有许多故事通过戏曲和文字,终究不同,尤其对史实材料的取舍,意味着编排故事的不同。 一路看到孟德献刀,十八路诸侯讨董。 晋阳长公主阅完,掩卷,美眸隐有一抹了然,道:“汉家四百年天下,乱天下者,竟是袁绍?” 以这位大汉长公主的见识,自然能看出以袁绍给何屠夫出得什么鬼主意,除十常侍而已,哪里需要调边兵入内,这不是祸乱之源吗? “等下问问那贾珩是不是这般想的?”晋阳长公主抿了一口茶,继续看稿子。 …… …… 贾珩这边在家中写了请柬,因无常随,上午就亲至表兄董迁和蔡权家,将请柬递将过去。 蔡婶和丈夫李大柱,二人则是采办新婚所用的各色物品,以及向酒楼预订酒宴、租用花轿等事。 这边厢,贾珩刚将一封请柬递给荣国府的门子,让其转交给丫鬟,这时,已是晌午,就沿着宁荣街向自家所在的巷子走。 等吃过午饭,他打算下午再去冯唐家以及宋源家。 这边厢正向回走,抬眸,忽然就见到贾蓉以及一个眉清目秀,比贾蓉还要风流俊俏,着蓝色长衫的少年,从东府方向而来,同样冲着柳条胡同走。 贾蓉远远见到贾珩,就快走几步,笑道:“珩叔,正要去寻你呢,我在家中略备了薄宴,来请珩叔吃酒,以向珩叔赔罪,蔷哥儿赶巧儿也在,正好做个见证。” 贾蔷在一旁好奇地看向贾珩。 贾珩转过身看向贾蓉,神色淡淡道:“我等下还有事要忙,吃酒就免了,你既有这份心就是了。” 贾蓉笑道:“珩叔最近在忙成亲的事儿?” 见贾珩眉头微皱,目光微冷,贾蓉连忙道:“侄儿并无他意,只是听珩叔成亲,准备了一些程仪,以奉珩叔。” 说着,从袖中取出十两银子。 贾珩看了一眼贾蓉,道:“你的银子,我可不好收,你留着自个儿花吧。” 说着,也不再理贾蓉的攀缠,拔腿就走。 贾蓉眼疾手快,又是拉着贾珩的臂膀,嬉皮笑脸说道:“珩叔,好珩叔,我和蔷哥儿备好了酒宴,给珩叔赔礼致意,珩叔怎么着也要给侄儿个脸才是。” “改天吧,今天实在有事儿,抽不开身。”贾珩说着,就要拨开贾蓉。 “珩叔,我父亲他……最近可没闲着。”就在这时,等贾蓉忽然压低声音说道。 第五十五章 贾珍在行动 贾珩面色微顿,转头看了一眼贾蓉,就见贾蓉压低了声音,笑着说着,“珩叔,一起吃个午饭。” 贾珩道:“饭可以一起吃,只是我不去你府上。” 他原本就觉得这段时间贾珍那边诡异的安静,总觉得以贾珍为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宁国府中,他又没有眼线,也难以探知贾珍的动向。 果然,就从贾蓉这边得了个信儿。 当然,哪怕是贾蓉如此说,他也不会冒险前往宁国府赴宴。 贾蓉应了一声,三人说话之间,就往了一家名为顺德的酒楼而去,来到包厢坐定,伙计刚上了茶,躬身退下。 贾珩就道:“蓉哥儿,方才之事,可以说了吧。” 贾蓉左右张望了下,似乎留意着有什么人,压低了声音,说道:“珩叔,此事我也不确信,还是听赖升跟前的小厮私下里说的。” 贾珩皱了皱眉,道:“什么事,这般鬼鬼祟祟的?” 贾蓉压低了声音,道:“那小厮说寻了翠华山的一伙贼寇,打算过几天,对珩叔不利,但具体这些贼寇是什么来路,什么时候下手,我就不太清楚了。” 贾珩凝了凝眉,还未说话,一旁的贾蔷面色微变,说道:“长安城中,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不至于吧?” 贾珩冷笑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肯定不会明火执仗地来,暗地里掳人,暗箭加害,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陈汉近年以来,山东河南连年遭天灾,尤其是山东,不少逃难而出的灾民,活不下去就有落草为寇,啸聚一方,这在《红楼梦》原着中就有过,薛蟠被贼寇拦路抢劫,然后被柳湘莲仗义相救,然后赠剑尤二姐,以为婚约文定的事情。 京畿三辅之地,其实还好上一些,官兵连连清剿几次,贼寇势力基本形不成太大的气候,但也没有杜绝。 不过,这事一旦有了防备,贼寇就做不得势了。 不管是他的表兄董迁以及蔡权等人,还是神武将军冯唐那里,他都不缺援手。 只是贾珍实在可恨,明面上的招数使不了,暗地的阴损招数却用上了,而且若是一个不察,还真有被其做成。 勾连贼寇,对他不利,他自持勇武,倒还不担心什么,可若是对秦可卿不利……贾珍罪不容诛! 他是不是对贾珍太宽厚了? 还有他重生以来,思路可能陷入了一个误区,纵然要走科举之道,也不意味着,他要自缚手脚,按部就班。 否则,这次是贾珍,下次是谁?连一点自保之力都没有。 明年八月秋闱,后年春三月春闱,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实在不敢想象。 此刻,因为贾珍的狠辣手段,贾珩想要获取文官官职,再领武事的计划,已经打算稍稍修正一下。 贾蓉见贾珩阴沉着脸不说话,目光也是冰寒,心头打了一个突儿,讪讪笑了笑道:“珩叔,我父亲他是糊涂了,怎么能寻那帮人强梁,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贾珩抬眸,看了一眼贾蓉和贾蔷,暗道,如果按着《红楼梦》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的索隐观点,你和贾蔷,正合戎羌二字,同样勾连贼寇,围攻大观园。 “蓉哥儿,此事我已得知,自会多加防备,蓉哥儿你能来报信……我们过往恩怨,一笔勾销,只是要谨防这消息走漏出去。”贾珩面色沉静说着,朝贾蓉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他现在想做个局给贾珍跳,这个局,能不能拍死贾珍,尚在两可之间。 但又不能让贾珍提前有了防备。 勾连贼寇之罪,想来贾珍再愚蠢,也不会落于文字,多半是赖升从中奔走,想要拿住贾珍的痛脚,还是有些难度的。 贾蓉目光熠熠,急声说道:“我可不敢乱说,若是我爹知道是我走漏的风声,能拆了我的皮!珩叔这是……要打算报官吗?” 贾珩冷笑道:“空口无凭,官府哪里会听?无非是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罢了。” 这一刻,前世边防从军数年,积攒在胸膛的猎猎杀气在眉眼间不经意现出,目如虎狼,寒芒瘆人,让贾蓉面色一惧,心头隐隐生出一种此事将要脱离控制的感觉。 本来,他预想的反应是珩叔愤怒之下,大闹一场,也是打上宁国府,杀个七进七出……最好是再揪着那人,好一通耳光。 而且他知道这种闹大,反而出不了什么事儿。 贾蔷目光闪了闪,声音弱弱道:“珩叔,我觉得还是求老太太那里比较好。” 贾珩笑了笑,收敛杀气,说道:“也不能事事烦劳老太太,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 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见不得血。 贾蓉心头暗暗叫苦,但脸上还陪着笑,说道:“珩叔,只有一件事儿,还请珩叔替我千万保密,别说是我说的。” 贾珩笑了笑道:“我自会守口如瓶!只是蓉哥儿,你若有心,也帮我暗地留意下,他们具体什么时候动手,我念着你的好。” 纵然贾蓉不留意,他也会用自己的方法调查,嗯,先从赖升下手,他甚至现在已隐隐有些推断,贾珍知他武力,应该不会直接冲他来,想来是对秦可卿不利。 本来,他就觉得这几天贾珍那边安静的诡异,看来是应在这里了。 贾蓉苦着脸,说道:“珩叔,我不行吧,这听着有些凶险啊。” 贾珩轻轻笑了笑,说道:“那算了,我也不勉强你。” 说完这些,贾珩举起一杯酒,道:“好了,吃完了这杯酒,就先散了罢,我下午还有事儿,先回去了,改天请你们喝酒。” 此事,他需要提前布置,这时候就需寻人手。 待贾珩离去,贾蓉长长舒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饮了酒,俊俏的脸蛋儿上,脸颊酡红,目光隐有激动与恐惧交织着。 “蓉哥儿,你这般告诉他?不怕出什么事儿?”贾蔷神情复杂,凝声道。 贾蓉拿起酒盅,喝了一口,笑了笑道:“不和他说一声才出事,若是让那赖升狗奴才弄成了还好,若是弄不成,说不得,这人恼起来,连我也给提剑杀了……好兄弟,你可得为我保密,别让我爹那边儿知道我报信的。” 贾蔷不自然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好了,只是觉得这样你死我活的,看着瘆人了一些,哪里到了这一步?” 贾蓉道:“先看着吧,应该不至闹出人命。” 纵然闹出人命,也不关他的事儿了吧。却说贾珩出了酒楼,一点儿不耽搁,迅速向表兄董迁家而去。 此身表兄董迁这时,在兵马司当差,每到午时会回家吃饭,然后歇息一会儿,这时,刚至午时,董迁正在家中和妻子郑氏吃饭。 董迁见贾珩神色不对来寻自己,情知有事,放下碗筷,起身,说道:“这是怎么了?脸色铁青的。” 贾珩面色幽沉,单刀直入,问道:“兄长可知翠华山的贼寇?” 第五十六章 贾珍:让那贾珩小儿迎亲,我去做新郎! 听贾珩一五一十说完,董迁皱眉道:“你是说,东府里的贾珍联络了翠华山的贼寇要来害你?” 贾珩道:“兄长,这伙贼寇什么路数?” 董迁为五城兵马司小校,职位总旗,手下大约管着大约五十人,平时管一些弹压街面,治安缉盗的差事。 董迁面现思索,说道:“翠华山在长安县的贼寇,离这里大概有八十多里,听说大约有着三五百人领头的是山东逃难过来的,拦路抢劫,长安节度剿了几次,但这些贼人十分狡猾,一遇进剿,就遁逃入山中,京营也派过一次兵,这事儿蔡哥知道,走,他今日下值,正好去问问他。” 贾珩皱眉道:“天子脚下,京畿三辅,就有贼人啸聚山林,难道京中诸衙都视而不见不成?” 董迁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几年山东、河南水旱不收的,又是备寇,又是防虏的,朝廷也没什么办法,好在这些贼寇,只取财货,少伤人命,上次进剿,听说是劫了那位贵人的货物,才让京营调兵增援过去。” 贾珩一阵无语,觉得现在的陈汉,怎么有种江河日下、盗贼蜂起的感觉。 “兄长,我猜测这次多半是贾珍使了银子,才让这帮胆大包天的贼寇,做这一票生意。”向蔡权家中走着,贾珩说着。 “八九不离十。”董迁说道。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蔡权之家。 蔡权作为京营十二团营之果勇营的试百户,家中居住宅院也是两重进,这时,正在院中,拿着一个木蜻蜓,逗弄着虎头虎脑的小子,不时拿着大胡子去扎自家的小子,一旁两个年岁稍大一些,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在翻花绳。 “蔡哥。” “蔡兄。” 董迁和贾珩进了院中,打了个招呼。 蔡权笑道:“稀客啊,你们两个,今天这么得闲?” 董迁和贾珩对视一眼,贾珩开口道:“蔡兄,有件事儿要劳烦你。” 蔡权见此,刚毅面容上,面上笑意敛去,将手中的木蜻蜓跟一旁的丫鬟,道:“屋里说。” 等二人进屋,待贾珩将来意说明,董迁也是在一旁补充着,主要是说贾珩于贾珍的矛盾。 蔡权目光闪了闪,落在贾珩脸上,道:“珩兄弟,你打算怎么做?” 贾珩沉声道:“贾珍勾连贼寇,此事没有证据,不宜打草惊蛇,当务之急,是摸清这些贼寇来京的落脚地点以及动手时间,若敢至京城行凶,不管是放长线钓大鱼,还是拿下拷问出翠华山贼寇的藏匿所在,都要从容许多。” 蔡权目光期冀,瓮声道:“老弟所言不错,不瞒老弟,月前,翠华山的这伙贼寇,劫了一位大人物的一批货,当时,听说上面的大人大怒,差事派得正是我们果勇营,当时上头儿调了一千五百兵过去,但愣是让贼寇跑了,伯爷大怒,打了几个游击、千户的板子,说在贵人跟前儿丢了脸面。” 他隐隐觉得这是个机会,但又有些不知如何下手。 如实上报?未必引得重视,起码要等拿了那帮入京作案的贼寇再说,而且这里牵扯着贾家东府里,一个不好,也容易好事变坏事儿。 而且,若是有功劳,自己拿了不好? 念及此处,蔡权问道:“珩兄弟,你打算怎么办?” 贾珩目光幽幽,沉声说道:“我们先拿了这伙贼寇,拷问证词,那时,再寻京兆府尹许庐,由其主审此案。” 记得第一次去拜访神武将军冯唐,就曾听过这位将军提起过京兆尹为官耿介,若得其插手,甚至上疏弹劾贾珍勾结贼寇,谋害族人,绝对让贾珍吃不了兜着走! 蔡权闻言眼前一亮,笑道:“此议可行,让这帮子文官儿主持此案,可比报到军中强了一些。” 哪怕是十二团营,参将、游击上上下下,也是推功诿过。 “现在还需蔡兄帮忙,蔡兄手下有谨细、得力的人没有?这几日要暗中保护好我和秦家的家宅。”贾珩道。 蔡权为京营试百户,平时为人外表粗犷、豪爽,内里却谨细,不可能没有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有十来个,都是军中好手。”蔡权沉声道。 董迁道:“我手边也有四五个得用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蔡兄就调十个兄弟,暗中保护着秦家,这几天需多少银子嚼用,只管开口,我不让兄弟们白忙活。” 蔡权连忙摆了摆手,笑了笑说道:“珩兄弟这么说就见外了,等事后请他们吃一顿酒就是了。” 董迁也笑道:“蔡哥也不是外人,蔡婶那里论起来,都是表兄弟。” 这话倒是实情。 贾珩感激地看了一眼蔡权,也不再坚持,看向董迁,沉声道:“兄长,咱们去寻贾府的赖升,先监视着这个老东西,把消息打听出来。” 他此刻心中隐隐有一个计划,不过还需推敲。 几人接下来分头行动,蔡权提了腰刀,就去寻军中部下。 董迁则和贾珩一起去唤人,约好了等下未时一刻在董迁家汇合。 至于不往贾珩家,同样是担心打草惊蛇,否则身处宁荣街的贾珩家有个风吹草动,街坊四邻的贾家仆人都能给贾珍通风报信。 …… …… 宁国府 书房之中,贾珍一袭褐色绸衫,坐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因为最近怒火藏心,睡眠不足,脸色都有些蜡黄,静静听着赖升说完见翠华山贼寇的经过,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惊喜,目光死死地盯着着赖升,问道:“翠华山的人答应了?” 说来,这还是眼前的奴才出得点子,翠华山的大当家张大眼,打家劫舍,如能花些银子,或许可以遂他心中之想,解他心头之恨! 想起当日大慈恩寺游玩初见,那张千娇百媚、玲珑曼妙的绝世妖娆,贾珍只觉心头如百爪挠心般,可一想起,那日自己被掌掴的经历,胸腔一团怒火,熊熊燃烧。 这事儿没完! “张大眼收了一千两银子,现在派了四个人就在隆福客栈住着呢,那张大眼问老爷说什么时候动手?”赖升笑着说道。 想起前日自己被打脸,赖升心头满是怨毒,他若不弄死那个小兔崽子,他下半辈子都活不舒坦! “你不是说刚才打听的消息,说秦家要在中秋节那天过门,现在正四处裁剪衣裳、置办嫁妆吗?那就在中秋那天下午,秦家小姐上花轿前,趁着天黑,抢到城外北门的水月庵里,交给那里的主持静虚,我就在那里等着,让那贾珩小儿迎亲,老爷我去做新郎!” 当着心腹人赖升的面,贾珍此刻也不掩饰自己的那点儿心思,冷笑说道。 “老爷还需防备点儿贾珩。”赖升开口道。 贾珍面色微变,抬眸,说道:“你的意思是?” 赖升道:“需得看着点儿那贾珩,别让他察觉了才好。” “你派人盯着贾珩!不行,这小儿机警的很,说不得让人盯着,反让他发现了。”贾珍说着,想了想,摆了摆手,召回赖升。 第五十七章 机事不密则害成 书房之外,听着屋内贾珍嚣张之言,窗台盆栽之后,现出尤氏那张光洁如玉的明艳、姝丽脸蛋儿,顿时由粉红嫣然,刷地苍白一片。 “老爷他要……勾结贼寇,害那贾珩?原来是老爷他自己看上了那秦家女!”尤氏葱白纤细的玉手,就是轻轻掩住檀口,只觉心惊肉跳,耳畔听着里间赖升领了差事,向外走去,尤氏连忙蹑手蹑脚,从一旁青檐白壁的月亮门洞,向着绵长的抄手游廊而去。 行至一座八角凉亭,尤氏玉容如霜,黛眉微蹙,用手指不停绞着手帕,不停来回踱着步子,面色纠结着。 她在想是不是去提醒一下贾珩,勾连贼寇,在他人过门时掳掠他人妻子,这实在太过骇人听闻了。 “可他在外面呆着,我一个妇道人家,想要通风报信,似乎也不方便,再说若是老爷知道了……”尤氏美眸忧色密布,脸色变幻着,心头纠结至极,她隐隐觉得这样闹将下去,说不得那位性情刚强的少年会打上府来。 “纸里包不住火,老爷以为做得神鬼不知,可万一被那人知道……” 想起那眉眼煞气腾腾的少年,尤氏心头愈发 这位红楼梦中被称为锯嘴葫芦,对贾珍逆来顺受,不敢多言半句的美妇,虽是出身小门小户,但也并非全无一点儿主见。 后来在贾敬去世之时,独艳理亲丧就能显露这一点儿。 “必须去给那贾珩提个醒儿,让他有个防备。”尤氏停了脚下步子,抬起螓首,秋日旭光将摇动的金色步摇,映照得容色焕然,绚烂生姿。 “只是需得找一个借口,要不让蓉儿……不行,蓉儿绝没有这个胆子,不若让丫鬟传信,也不妥,事后若老爷查将出来……”尤氏想了想,快步回到房中,拿起毛笔,犹豫了下,在纸张上沉吟片刻,一行娟秀的文字赫然现出,写道,“中秋月圆人不圆,婚事,危。” “想来那少年应能看出提醒之意。”尤氏弯弯眼睫颤动着,美眸凝视着字条,不知为何,脸颊隐隐有些发热,这应该不算……暗通款曲吧? 连忙将其折叠,装进一个空白信封,拢进袖中,出了厢房,在院中唤了一个丫鬟,道:“入秋了,我打算给老爷裁剪两件衣裳,你随我去成衣铺子里转转。” “是,大奶奶。”那丫鬟上前说道。 在丫鬟和嬷嬷的陪伴下,尤氏自角门出了宁国府,上了马车。 此刻,就在宁荣街拐角处的一座茶点铺子中,换了一身蓝色衣衫,贾珩目光沉静,看着驶出的马车,喃喃道,“尤氏?” 他和董迁已经在宁国府附近布下了眼线,准备寻机堵住赖升,但这会儿赖升没有出来。 “兄长,我去跟着儿看看,你在这儿盯着。” 他先前已凭借着记忆,用炭木棍在宣纸上,勾勒出赖升的相貌和身形,让董迁和几个人按图索骥。 马车辚辚转动,正是秋日午后,街上熙熙攘攘,货郎沿街叫卖声透过竹帘,响起在端娴而坐的尤氏耳畔,不宁的心绪似也渐渐安定下来。 马车一路不停,驶出了宁荣街,尤氏忽地借口下车小解,在拐角处寻摸了一会儿,忽地看到几个在街角处玩着抓石子儿的小孩儿,上前,给了十来文钱,盈盈笑道:“将这个宁荣街送到柳条儿胡同第一家,叫贾珩的。” 那小孩儿顿时欢天喜地去了。 得亏她上次在荣庆堂,听林之孝唤人前提起过,她当初百无聊赖地留了意,否则连贾珩家都不知晓,这次想要报信,也没地方送。 尤氏做完这些,望着远处,轻轻叹了一口气,提起裙裾,折身返回。 她能做得也就这些,至于能发挥几分用处,全凭天意了。 贾珩站在街口处一个卖珠簪、凤钗的摊贩前,目光微动,面上现出凝思,他耳力敏锐,哪怕是隔着有五六丈远,都听到了尤氏的交待。 “公子,这簪子,您要不要?”对面那荆钗布裙,水桶腰的胖妇人,不耐地看着对面凝眉思索的少年。 贾珩垂眸看着珠花银饰簪子,心头想着,晴雯戴着应该也不错,就问道:“这个多少钱来着?” “一两银子。”那胖妇人顿时眉开眼笑,换了一副面孔,说道:“不管是送夫人还是送姊妹,都拿得出手。” “你这是什么材质做的?”贾珩问道。 胖妇人愣怔了下,笑道:“纯银打造的,足足有六七钱重呢,这都不用说坠花了。” “真的假的?”贾珩皱眉道。 “当然是真的!唉,我说你要不要吧?”胖夫人脸上胖肉跳了跳,恼怒说道。 “你要是真的,我肯定要啊。”贾珩随口说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垂眸看了一眼簪子,发现造型倒也算别致,尤其小花垂下一穗银色璎珞,暗道,给晴雯戴倒也不错,就开口道:“就头上用银线制了花,簪子过得银水,是不是?五钱银子,我拿走,不行还放这儿。” “五钱就五钱罢。”胖妇人想了想,就是开口道。 显然一开始以为少年可以糊弄,没想到眼睛这般毒,好在五钱银子还有的赚。 贾珩付了钱,让那妇人以红布包好,然后揣进袖笼。 嗯,这两天晴雯心思似乎有些别扭,这个小玩意儿拿回去送她。 贾珩这般想着,朝着宁荣街方向折返,往自家去的小孩儿追去。 柳条儿胡同,贾珩看着那小孩儿在自家门口将东西交给了丫鬟碧儿,然后蹦蹦跳跳跑开,贾珩默然片刻,向着自己家走去。 “公子,您回来了?”碧儿正拿着纸盒,打算向屋里去寻晴雯,忽然见贾珩站在院中,就是一愣,然后说道:“公子,这是刚刚一个小孩儿送过来的。”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把东西给我吧。” 伸手接过,展开而看,一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就是抽了抽嘴角,嗯,这尤氏倒挺有意思。 并没有什么惊喜,反而有些无奈。 贾珍怎么搞的?也太不小心了,就算想害他,也不能搞的全世界都知道吧。 “不过,却也确定了日期,那就是迎亲之日。”贾珩将纸条折叠收起,目光冷意幽然,通过一些蛛丝马迹不难推断出来贾珍的计划。 不是冲他来,就是冲秦可卿来,后者的概率要多一些。 毕竟,每逢元宵、中秋佳节,拐卖妇幼…… 转而开始凝眉思索起尤氏。 贾蓉来报信,多半是对自家老子不满,想借他的手削削贾珍,说不得还有一丝贾蓉潜意识都不愿意承认的……借刀杀人。 至于尤氏,大概是怕出事儿。 但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不会想到他会将计就计,设计贾珍。 这其实也是一个思维误区,贾珍是宁国府之主,爵在三品威烈将军,而他一个落魄旁枝,二者能调用的人脉和资源都是云泥之别。 这就是信息差。 他了不得,无非是为未过门之妻,作匹夫之怒,血溅五步,而这恰恰是尤氏所担心的,所以她在得知消息后偷偷摸摸来报信,甚至不让他知道是谁。 “可是贾珍那边发动,还要三天之后……现在连尤氏都过来通风报信了,这三天,贾珍莫要察觉出我已有防备才好,还有贾蔷,会不会将贾蓉提醒于我的事儿,再反过来告诉贾珍……这一对儿父子,简直一个德行,连机事不密则害成的道理都不懂。” 现在贾珩觉得对贾珍都有些无语,接下来三天,他还必须要装作懵然不知的样子。 第五十八章 人以善意待我,我必善意待人 贾珩转而想起焦大那嚷嚷着扒灰的扒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以及荣府连贾宝玉和蒋玉菡私相交通,宝玉寄什么汗巾子都被查了个儿底掉,简直渗透得筛子一样,也能说明贾珍或者说贾家的保密意识是真不行。 连柳湘莲都说东府只有一对儿石狮子是干净的…… 贾珩面色顿了下,也不再思量此事。 “公子,您吃过了饭没?”晴雯这时听到院中动静,从屋里扭着水蛇腰,酥翘圆挺一摇一晃地走将出来,狐媚、俏丽的脸蛋儿上,一双媚意流转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看着对面的英武少年。 少女一袭水翠色的裙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柳叶眉下,杏眸盈盈。 贾珩笑道:“在外面随意对付了些,不太饿,路上看到一个卖首饰的,想着你来我跟前伺候,道还没送过你什么东西,就给你拿来了。” 说着,一边进屋,一边取出手中的红布。 “这是……簪子?”贾珩刚一取出,晴雯就是被银辉亮光,吸引住目光,惊喜说道。 贾珩笑道:“珠花银饰的簪子,看你头上只有一些花饰,也没个银物件儿。” 晴雯连忙伸手接过,柳叶细眉下的杏眸流溢着惊喜,爱不释手摩挲着,嫣然笑道:“公子在哪儿买的,我很早就想要一根了,这花是银的呢,不便宜吧?” 贾珩道:“我瞧着就花式不错,倒也不贵,你喜欢就好。” 看着少女喜不自禁的神色,贾珩也有些受感染,不过没有说价钱。 不贵不便宜,五钱银子,在后世大约六七百元人民币,小礼物就这样,嗯,生活需要一些仪式感。 “戴上看看吧。”贾珩开口道。 晴雯拿了一会儿,雪腻的脸颊忽然有些微红,扬起一张俏丽的脸蛋儿,抿了抿粉唇,道:“公子,你给我别上。” “我?”贾珩面色顿了下,接过发簪,看着晴雯那张如彩云霁月的脸蛋儿,轻轻笑道:“可……别在哪里呢?” 晴雯原本清脆、悦耳的声音,因为欢喜流溢,就带着难得的酥糯和娇腻,道:“公子觉得哪里好看,就别哪里呗。” 贾珩不由失笑,将发簪别在少女如云的鬓发之间,银饰璎珞正好垂下,正是十一二岁的年纪,韶颜稚齿,豆蔻年华,得流苏璎珞配于云鬓秀郁,衬青银二色,愈发显得容色丽质,媚态婉然。 晴雯就去找镜子,拿着铜镜,看着镜中那垂下的璎珞银饰簪子,手扶了扶,照个不停。 “晴雯,道你在这照着,我出去办点事儿。”贾珩笑了笑,正要举步向外走。 他还要去汇合董迁。 说话间,就到了庭院中,忽地,外间传来一声呼唤,道:“贾公子在家吗?” 贾珩听着这声音,隐隐觉得有些耳熟,行至门外见来人,就见刘通站在门前,拱手道:“贾公子,那位已经答应见你,说让你等下过去呢。” 贾珩道:“老先生,我这边还有急事在身,等下再过去可好?” 刘通闻言就面有难色,道:“那贾公子快一些,那位催的急。” 原来是晋阳长公主阅读完六回目之后,只觉这《三国演义》话本当真是迥异于以往所读话本,情节引人入胜不说,文笔也是雅俗共赏,对后文的情节愈发心心念念,主要想寻原作者印证一些自己的想法。 刘通道:“等公子这边忙完,就去翰墨斋来寻我。” 贾珩点头应允,说着,就出了巷口,向着宁国府方向而去。 再见董迁之时,见其手下兵马司的四个伙计,还穿了便装,守候在四周,贾珩压低了声音,道:“三天之后,他们动手。” 董迁凝声道:“不现在拿了他们?” “就算拿了赖升,也不好捎带贾珍……兄长,你这两日亲自盯着赖升,看他去见什么人,不要惊动了他。”贾珩说道。 如果贾珍冲秦可卿而来,让人掳掠而走,那么贾珍一定会在某个地方与这些贼人汇合,且这个地方绝不可能是宁国府,那时他就可拿贼拿赃。 否则,拿了赖升勾结贼寇又能如何?贾珍一推二六五,摆出一副我不知道,都是赖升记恨被打,报复过来的架势,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当然,他会先拿下这三贼以及赖升,然后拷问出地点,而不是让秦可卿蹈入险境。 董迁应道:“你瞧好吧,我盯着他。” 贾珩点了点头,他是熟面孔,就不好在后面跟着,容易被发现。 正在这时,一个面容稍瘦的年轻人,低声道:“董哥儿,人出来了。” 贾珩抬头看去,果见赖升从角门里出来,带着一个小厮。 “你在这儿在等着,我去盯着。”董迁低声说道,向着赖升而去,五城兵马司原就治安缉盗,盯梢也算是基本功了。 贾珩见此,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万事俱备,就只等贾珍往套子里跳了。 见诸般事再无疏漏,贾珩深深吸了一口气,和董迁留在这里盯梢的几人说了一声,他晚上去董迁家汇合,就向着翰墨斋而去。 等到翰墨斋时,已是申时。 刘通一见贾珩,面上就是现出急色,说道:“贾公子,你怎么才来,怜雪姑娘在三楼等你小半个时辰了。” 贾珩道:“老先生勿怪,实在是脱不开身,这就来。” 跟着刘通上了三楼,远远见到一个着素雅百合色绣梅衣裙的少女,一边品着香茗,一边读着书。 “贾公子当真是好大的架子,说着去见贵人,却让贵人在府里等着你?”怜雪还未看清贾珩,就是冷哼一声,不悦说道。 贾珩皱了皱眉,从刘通身旁迈出,道:“姑娘,贾某方才确是有事在身,况且若贵人事忙,也不必一直等着我,倒是怜雪姑娘,于此午后,得片刻闲暇品茗读书,却也是惬意了。” 对面女子二九年华,明眸皓齿,容颜清丽,因是出身公主府,举止神态竟不下一些官宦人家的小姐。 事实上,怜雪原是朝廷犯官之后,出身官宦人家,被其父托付到了公主府。 怜雪听着平静声音不卑不亢的对答,就觉有异,抬头看清来人,只见对面站着一蓝衫长袍少年,其人身形颀长,丰神如玉,黑白湛然的眸子,熠熠宛然,神情更是沉静如渊。 怜雪脸上不悦之色倒也敛去一些,轻声道:“你这人,年纪不大,倒是伶牙俐齿,随我去见殿下吧。” 贾珩拱了拱手,说道:“有劳。” 随着怜雪上了马车,向着晋阳公主府而去。 车厢之上,闻着车厢中如兰如麝的香料,贾珩默然不语。 怜雪清声道:“殿下性情宽宏,礼遇名士,如春风化雨,但那是对真才实学者,若是发现你沽名钓誉,见利忘义,顷刻做雷霆之怒,打将出去,所以,等会儿别和殿下急着说购稿文契的事,待殿下问了你那文稿,你看情况再说。” 所谓察言观色,如果相谈甚欢,那么一切好谈,如果话不投机,什么都别说。 这就是怜雪的言外之意。 贾珩知道这是提醒,先前对这“颐指气使”的恶感倒也散去了许多,拱了拱手道:“多谢怜雪姑娘提点。” 怜雪明眸诧异地看了一眼贾珩,道:“你这人……” 方才,她却是依稀记得,这人上前搭话,礼都不施的,方才她也懒得理他。 嗯,合着还是她一上来,就恶言恶语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人以善意待我,我必善意待之。” 第五十九章 见晋阳公主 马车车厢之中,怜雪看着对面的少年,也有几分好笑,没好气地说道:“等下见了殿下,希望你也能如此从容罢。” 多少名人雅士,见了公主,都无不为其凤仪深重而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那些说殿下性情严苛,和说气度恢弘的人,无非是前者多是草包饭桶,被殿下三言两语试下,翻脸之后, 贾珩笑了笑,眸光幽邃了下,双眸微阖,闭目养神。 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三国演义》这种注定要大销于世的书,还是走分成为好,一开始,与翰墨斋掌柜刘通谈这些就很不合适宜,现在有机会去见这位长公主,先与之交谈,看情形如何吧。 二人静默了一会儿。 看着一袭蓝衫,阖目养神,气质沉静的少年,怜雪明眸闪了闪,开口打破了沉默,忽然问道:“你是贾家两府里的那一支儿?” 贾珩睁开眼眸,轻声道:“宁国一脉,不过到我这一代,恰恰是第四代。” 怜雪凝了凝眉,明眸中现思索之色,喃喃道:“宁国之后,竟没有从军,卖起了文稿?” 贾珩默然了下,没有直接回答。 怜雪悠悠道:“也是,如果从军,没有门路,只能从兵丁军卒而起,这不是世家子弟,怪不得书上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贾珩道:“怜雪姑娘所言不错。” 这就是他为何锤炼得一身武艺,并没有第一时间从军之故,没有门路,除非扯旗造反,多半是要沉沦于低阶军职,打熬十余年,才得领兵一方,然后被文官集团打压。 或许伏低做小,给贾家当当保姆,能借一下贾府的势,毕竟贾雨村都沾了不少光,他再怎么说也是宁国后人,没道理资源更差是吧? 但面对宁荣二府或嗜色如命、或贪鄙财货、或庸碌清谈的爷们儿,他腰杆子还能不能硬起来?要不要帮贾珍、贾赦这一帮坑货擦屁股? 贾家有个风吹草动,马高蹬短,贾母都让他去荣庆堂耳提面命,规训惩戒,口呼孽障,动辄得咎,他要不要忍?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嗯,此言……不详。 总之就是,他与贾家的关系,因为血缘,的确不可能彻底斩断,但他不能依附贾府,要独立一方旗帜,顶门立户,自己当话事人。 相反如果以文人进士身份步入官场,哪怕是他三甲排名倒数,在六部为主事,都可因兵事,闻达于天子,寻机督师经略一方,伺天下有变…… 前世那个明末,翰林储相,内阁党争往往是一把好手,反而殿试排名靠后的进士,外出领军,督抚地方。 如卢象升,孙传庭。 这才是他为自己规划的未来之路,但现在因为贾珍谋害之故,就稍稍需要休整一下,其实也不冲突。 怜雪道:“看来贾公子打算走科举之道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科举出身,诚为正途,读书进学明理,同样可以建功立业,报效朝廷,儒家立言、立德、立功,是为三不朽,珩虽不才,但也心向往之。” 怜雪看着那张英气逼人的少年面孔,恍惚了下,不知想起什么,晶澈明眸似乎有几分黯然,清声道:“只是宦海沉浮,风高浪急,想有做一番事业,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事在人为罢。” 二人说着话,马车停在公主府角门旁,默默道 “到了,贾公子,随我下来罢。”怜雪比起方才,声音轻柔了许多。 贾珩应了一声,下了马车,随着怜雪自角门而入,穿过垂花门,沿着绵长的回廊,向着庭院深处而去。 贾珩目不斜视,但仅仅是粗略扫了一眼,就觉得峻丽、森严比之荣国府都尤有过之。 行至阁楼之前,怜雪和门前一个水烟石榴裙的丫鬟说了会儿话,待那丫鬟进去回了长公主,然后转身道:“公主午后小憩醒来后不久,正在二层,我带你进去。” 贾珩道:“有劳怜雪姑娘。” 一前一后,贾珩举步上了这题着有凤来仪匾额的阁楼。 二层,怜雪随着行至门槛之外,让贾珩在此等候,而后就进入屋里,对着贾珩道:“进来吧,贾公子。” 贾珩踩在地毯之上,绕过一架红木山水屏风,又是行了一会儿,进入一方宽敞雅致的轩室,布置精美奢丽,在怜雪的招呼下坐在小几之畔的椅子上,就有婢女奉上香茗。 贾珩轻轻道了谢,抬眸,只见侧前方珠帘垂落,影影绰绰有着女子,也不知是丫鬟还是晋阳长公主。 就听里面人说,“贾公子先吃杯茶,稍等片刻,公主等会儿就过来。” 贾珩应了一声,耐心等待。 大约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到重重珠帘后,丫鬟的见礼声,“见过殿下。” 贾珩这边也放下茶盏,起身,拱手道:“贾珩见过晋阳殿下。” “贾公子无需多礼,请坐。” 一道飞泉流玉的御姐声音从帘后飘出,温宁婉转,珠帘哗啦啦响,怜雪款步出来,轻笑一声,说道:“贾公子坐下回话就是。” 贾珩道了谢,重又落座,倒也没有什么受宠若惊之感,毕竟,人都没见着,隔帘在望,偏偏整得给垂帘听政,军机叫起一样。 怜雪见此,明眸闪了闪,暗道,这人还真是…… “贾公子,这三国书稿,本宫已看过,不得不说,笔法老练,气象开阔,隐有名家之风,说来一开始还不信,当真是一少年所写。”晋阳长公主一开口,就是赞不绝口。 贾珩道:“殿下谬赞了。” “本宫读完六回目之后,有几个不解之处,想要问你,看你文中似在说,乱汉家天下者是袁绍?不是外戚、宦官吗?”晋阳长公主忽而问道。 贾珩面色顿了下,道:“此事……” 这要怎么说?一上来就问这种政治问题,这位晋阳长公主还真是太平、安乐之流? 晋阳长公主道:“今日只是闲谈,你无需多心。” 贾珩问道:“晋阳殿下可读过三国之史?” 晋阳长公主默了下,说道:“以前在宫中听治史博士提及过,不过都是一言片语,并未有精研。” 宫廷教育怎么不可能读史?只是晋阳少时,少女性情天真烂漫,对史书兴趣乏乏,对诗词歌赋兴趣浓郁一些,但随着年岁及长,阅历丰富,对史学、政论的兴趣倒是愈发浓厚。 贾珩道:“宦官之祸虽烈,然尤胜不过中唐,而后汉之时,虽宦官败坏朝纲,卖官鬻爵,可其因在桓灵二帝。” 当然,桓灵二帝未必想卖官鬻爵,归根到底,还是王朝中晚期的中央财政危机,当然,贾珩初次见面,也好一下讲得太深,说不得这位长公主……联想到本朝。 历史周期律这种东西,对古人还是有些降维打击了。 晋阳长公主默然片刻,清声道:“此言诚是正理,君贤则臣明,上梁不正,下梁必歪。” 贾珩道:“殿下,纵观后汉,天子长于深宫,养于妇人之手,可信重者,唯外戚和宦官,前者是亲眷,后者为家奴。而士人豪强起于郡县,经察举、征辟之制出仕,充塞中枢地方,渐与宦官、外戚三足鼎立,想袁绍经学传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中外,其建言何进,引边军入京诛杀阉宦,原就是包藏祸心,火中取栗!十常侍,家奴耳,扫灭彼辈,何须调外兵入京?分明是绍欲以此策,乱汉家天下,斯是中央祸乱,刘汉天子出奔,由是天下侧目,海内沸腾,人心浮动,世家趁乱窃夺神器……” 晋阳长公主原本作安逸神态,侧躺云床的慵懒姿势,不自觉就是正襟危坐,天香国色的娇媚脸颊有着心绪激荡下的红晕,颤声道:“世家,世家,竟是如此?” 贾珩默然片刻,淡淡道:“流水的王朝,铁打的世家。” 第六十章 不好多言 晋阳长公主已觉心神激荡,那是豁然开朗,洞见另外一方天地的颤栗之感。 怎么说呢,就是当一个人的学识全面碾压你的时候,就会觉得他见人见事,高屋建瓴,一针见血。 与其交谈,只觉水银泻地,切中肯絮,就会油然而生一种高山仰止之感。 为何史书常言,君臣际会,纵论天下,抵足而眠,如鱼得水,引为心腹。 而贾珩的分析,可以说集合了后世历代精英的心血,毕竟是历经了几千年,沁润着东西方史学和政治学精英的方法论和观点。 哪怕是贾珩用这一套工具,分析穿越前的国朝,什么去依附的工业化路径,什么土地财政……都可窥得国策的真面目。 可以说,这一整套方法论和底层逻辑,才是穿越者不可剥夺,不可替代,不可逾越的财富。 如晋阳长公主,先前看到话本之中,袁绍建言何进调边兵,以其见识,只能想到,宦官不过天子家奴,何须调外兵入京? 故而,其中必定有着算计。 但她却无法想到深层次的原因,这就是底层逻辑的局限。 听着铁打的王朝,流水的世家,这一句话,晋阳公主更是觉得脑海中恍若撕开了重重迷雾,似有被击中之感,玉容凝滞,娇躯颤抖,隐隐觉得口干舌燥,秀美双眸下的凤眸,目光熠熠,抬眸看着那个用最平静语气说出“悚然之言”的少年,颤声道:“先生,此言何解?” 一旁的怜雪,容色变了变,这称呼转变…… 贾珩端起一旁的茶盏,润了口嗓子,慨然道:“自光武中兴以来,垄断读书、经学传家的世家大族,把持选官之途,中外勾连,遮天蔽日,遂有后汉党锢之祸……及至魏晋陈群定九品中正制,门阀世家固成,遂成上品无寒士,下品无贵族之格局,待到隋唐关陇军贵定鼎天下,山东高姓的世家豪门,仍与李唐天子共治天下,后有武唐女主当国,以酷吏削天下五姓七望,憾收效甚微,而终至唐季之末,五代乱世,武夫执戈纵横南北,门阀世家才渐渐凋零。” 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 五代的骄兵悍将,用血与火,彻底将门阀世家碾碎成泥。 贾珩说完,神情默然,拿起一旁的香茶,抿了一口。 晋阳长公主听着贾珩纵论青史,已觉心旌摇曳,不能自持,而一旁的怜雪,同样是面有异色,目光异彩涟涟。 “先生所言,垄断读书又是何解?现在应无世家了吧?”晋阳长公主隐隐觉得其中另有关要,开口问着,突觉重重珠帘挡着,看不出对面少年的言谈神态,十分不便,就是挥手示意一旁的丫鬟将珠帘卷起。 贾珩这边拿着茶盏,并没有留意到这一幕,而是解释道:“两汉之时,文字刻录于书简,寻常百姓想要读书十分困难,彼时,经学大师注解经书,一部经学就可传家授徒,待名望闻达于天子,就可征辟为官,但随着新技术……嗯,就是造纸和印刷二术糜盛于世,书籍文字广为传播,读书人如过江之鲫,寒门庶族崛起,方有隋唐科举之制,出身庶族的士子,渐渐填充官吏之职,所以……今日自无世家了。” 现在没有世家,但却有官僚士绅,他们数量庞大,充塞郡县,和宗藩、皇亲在庞大帝国之上吸血而生。 晋阳长公主品味着如金石铮铮的话语,看着对面的侧对着自己,正襟危坐的少年,感慨说道:“听先生一言,胜读书十年,先生宏论,别出机杼,竟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 贾珩轻轻笑了笑,道:“如殿下先前所言,不过闲谈罢了,不当殿下之赞。” 说话间,下意识转头拱手。 然而,抬眸凝顾,四目相对,就是一愣。 只见对面云床之上坐着一个着朱红宫裳,凤钗云鬓的丽人,年岁看着也就二十五六岁,身材丰腴,容颜艳冶,凤眸狭长,流溢着轻熟的风韵,此刻巧笑嫣然,如芙蓉花蕊,眸光微垂及下,只见秀颈肌肤白皙,冰骨雪肤。 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但皮肤也是重中之重。 似乎捕捉到少年沉静目光深处的一丝惊艳,对面的宫裳丽人,嫣然笑道:“先生方才似还有未尽之言?不知对本朝可有宏论?” 贾珩收回目光,面色平静,沉吟道:“珩未入仕,不宜擅言政事。” 晋阳长公主闻言,明媚、艳冶脸蛋儿上,笑意不减,只是目光幽幽若有深思,轻声道:“若只是闲谈呢?” 贾珩道:“公主殿下,政事自有庙堂诸公等肉食者谋之,贾珩不过一介白丁,不好多言。” “肉食者?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贾小先生是在意有所指?”晋阳长公主凤眸微眯,看着对面的少年,心底渐渐起了几分兴趣,笑了笑说道。 贾珩闻言,就是一顿,暗道,这一会儿,他却变成贾小先生了。他可……不小。 不过还没有接这话。 看着少年怔了下的神态,晋阳长公主轻轻笑了笑,也不再继续追问,而是清声说道:“本宫这里,确实也不好说朝堂之事,还说你后文的《三国演义》罢,剩下的稿子你打算何时交稿?”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殿下,这稿子之价金,可否再议?” “哦?”晋阳长公主风眸闪了闪,似笑非笑说道:“怜雪说给你名家千两之资,你觉得还有什么不妥?” 她倒想看看这少年,如何开口给她讨价还价。 方才还坐谈青史,挥斥方遒,转而又汲汲于财货,这少年倒也有趣。 说来,若是贾珩先谈议价,说不得晋阳长公主拂袖而去,这就是说话前后顺序不同,造成的效果。 从这一点儿上,怜雪先前的提醒之言,的确见着好意。 贾珩朗声道:“千两之资,实为明珠暗投,不足以称文稿之价值,公主殿下,应重议书稿价金才是。” 晋阳长公主闻言,拿起一旁的茶盏,抿了一口,故意作冷色说道:“千两都嫌少,贾小先生,未免也太过贪婪了。” 贾珩沉吟片刻,道:“公主殿下,如果觉得亏得慌,可以作毁文契,按着行例,贾某会归还翰墨斋一百两。” 晋阳长公主忍不住轻笑一声,凤眸眸光灿然,咄咄地盯视对面的少年,道:“你觉得本宫在意你那百两纹银?还是说,你有心想撕毁契约,做那无信之人?” 贾珩默然道:“那殿下……不妨这样,三国书稿仍在贵号雕板印刷,只是不再一次性买断,如售卖一本,转而分成一半之利。” 他和刘通谈分成,那叫不合时宜,异想天开,与虎谋皮,但和晋阳长公主说分成,就有可能。 因为,二者眼中的他,价值是不一样的,而且后者家资豪富,没有万两银子之利,恐怕很难引其侧目。 晋阳长公主闻言,看向一旁的怜雪,饶有兴致道:“斋里有这个行例吗?” “斋里没有。”怜雪轻轻摇了摇头,想了想,又道:“倒是听说其他几家,做坊刻卖书生意的。” 晋阳长公主语笑嫣然,目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怜雪,转头看向贾珩,清声道:“看来贾小先生是有备而来了。” 第六十一章 隆福客栈 阁楼之中—— 贾珩笑了笑,抬眸看着对面盛世美颜,芳华绝代的宫裳丽人,目光也有几分真挚,说道:“如非闻公主殿下雅量高致,气度恢弘,珩不敢冒昧。” 晋阳长公主闻言,轻笑了下,如玫瑰花瓣儿的唇弯起弧度,心道,还真是小滑头。 不过,嗯,这话挺受用。 同样类似的“奉承”话,这位长公主不是没有听过,但一来贾珩这样见识通博的“国士”,二来也是少年清冷,一看就不是那种嬉皮笑脸之人。 “小贾先生,本宫倒是可以答应你,但……还有一个条件,嗯,也不能说条件罢,就是本宫对三国史颇有兴趣,你每隔五日,过来说。”晋阳长公主轻声说道。 眼前这少年,方才之言分明有未尽之意,若是个人才,就举荐给道皇兄。 晋阳长公主之所以得崇平帝宠爱,除却是一母所出胞妹外,可以调和、转圜崇平帝与荣养深宫的太上皇以及皇太后的隔阂,另一个会举荐一些治事之才给崇平帝。 崇平帝圣心独运,自持权术高明,并不担心长公主乱政,如今的陈汉经过前明的文官政治洗礼,文官集团已经成长为可以和皇权抗衡的势力。 因此,崇平帝并不担心如李唐公主,那样干预政事的可能,已经被降低到最低。 而晋阳长公主并不持宠而骄,更是洁身自好,也从未传出畜养面首之类的丑闻来。 贾珩闻言,神色顿了下,抬眸,看着对面的丽人,道:“不瞒殿下,在下最近忙于琐事,恐无空暇,按时而来。” 一旁的怜雪,低声道:“殿下,贾公子最近在备考县府二试。” 晋阳长公主玉容微顿,柳叶细眉下的一双凤眸熠熠流波,诧异说道:“县府二试?小贾先生还未进学吗?” 贾珩面色如常,说道:“不瞒殿下,某前几年痴迷于习武,读经史,于时尚之学并不用心,再加之琐事缠身,一直未曾抽出时间。道” 这也是他为这些年的转变寻得一个说辞,舞刀弄枪怎么了?舞刀弄枪一样可以读书,只是没有将心思、精力投放在时文八股上。 晋阳长公主明媚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恍然,道:“读史?怪不得见地这般深,只是习武?” 说话间,打量了贾珩一眼,笑道:“倒是没想到小贾先生还喜欢舞刀弄枪,难道要做赳赳武夫,说来贾家当年也是以军功随太祖南征北战,而位高爵显的吧?” 这位宫裳丽人着大红宫装长裙,一颦一笑,烟视媚行,美眸流盼,笑靥更是一如春花娇媚。 这并不是有意招蜂引蝶,而是宫廷贵女从小养成的端庄仪态,与花信妇人的雍容艳丽,集合而成的艳冶和端娴,两种气质的浑然天成。 贾珩道:“道如今东虏肆虐于北,珩未尝不切齿痛恨,若有机会,愿报效社稷,驱逐鞑虏。” 这话题多少有些沉重,晋阳长公主也敛去了笑容,道:“难为小贾先生一少年,忧于边事,我为大汉长公主,受国家供奉,如非为一介女流,不通兵事,也会毅然前往北疆,为天子御守国门。” 贾珩赞道:“殿下好志气。” 提及边事,气氛终究变得沉闷,晋阳长公主似乎也失了谈兴,笑道:“小贾先生,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待改日再谈经论史,后续文稿也尽量快些,本宫还等着一睹为快呢。” 贾珩点了点头,起身,拱手说道:“殿下,在下告辞。” 初次见面,也不适宜说太多,今日已显露过多,剩下得就留待这位长公主慢慢思量,说不得好奇之下,还会派人调查于他,以他估计,这都是大概率事件。 这些贵人就是这样,只愿意相信他们综合几个渠道,获得印证过的消息。 “怜雪,替本宫送送小贾先生。”晋阳长公主明媚玉容之上,神情恬然,语笑嫣然说道。 怜雪应了一声,上前,说道:“贾公子,随我来吧。” 贾珩开口道了谢,然后随着怜雪下了阁楼。 待贾珩离去,晋阳长公主平复了下莫名的心绪,端起一旁的茶盏,还在回味着方才少年的话语,她之所以没有再继续留客,而是方才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竟被一个年岁未及二八的少年一席鞭辟入里的话,说得心神失守,应对失态。 这……就不能再继续聊下去了,需得整理、平静一下。 晋阳长公主默然半晌,轻笑了一声,喃喃道:“许久没有碰到这么才华横溢的少年郎了,有趣的是,竟还是贾家的人?其人纵论青史,隐有国士之风,如论诗词文采,想来从那首《临江仙》而言,应也是不差的,这样的人物,说来也巧,前汉之时,倒是有一位姓贾的年轻人……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晋阳长公主说着,忽地眸光一亮,喃喃道:“这贾珩年龄,倒是和婵月年岁仿若……” 清河郡主李婵月也才十三四岁,再过一二年,同样到了定亲的年纪,但京中青年才俊,却无一人入晋阳长公主眼者。 当然,有一说一,这是晋阳长公主平时交游都是名士,勋戚子弟,眼光不自觉就高上许多。 “再看看吧……”晋阳长公主这般想着,纤纤手指捏住茶盏放下,端庄、华美的玉容上,清冷之色寸寸而覆,默然片刻,说道:“夏侯,让手下人查查这个贾珩。” “诺。”从屏风处悄然走出一个头戴山冠、着红色云罗飞鱼服,腰间悬着一把柳叶刀的女子,冲晋阳长公主一躬身,而后领命而去。 晋阳公主这样的天潢贵胄,接见外人,除却丫鬟随侍左右之外,岂能不留人在一旁警卫。 方才的女子名为夏侯莹,就是晋阳公主的侍卫,同时兼领锦衣卫镇抚使,这是崇平帝对其妹的特殊恩典。 陈汉起兵于南,承接明制,同样设锦衣卫南北两司,北司暗中司察百官,职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典诏狱。 晋阳长公主正思忖间,外间廊檐下传来嬷嬷的声音,笑道:“殿下,郡主回府了。” 晋阳公主笑了笑,对着一旁的嬷嬷,说道:“这孩子,我刚才还说让人去宫里唤她呢。” 说着,起身下了阁楼。 郡主李婵月常至宫中,和几位幼年皇女以及表姐咸宁公主,在文华殿一起受大儒教授学问,一般在下午有安排功课。 却说贾珩离了长公主府,乘着马车驶出了安业坊,然后就在前方一个路口,借口有事,就先下了车,让怜雪驱车回去复命就是。 长公主府里的车决然不能载着他驶入宁荣街,否则必定为贾家人察觉,让贾珍再听到风声,又重新蛰伏下来就麻烦了。 贾珩下了车,抬头看天色,已是斜阳晚照,暮色四合,打算先依约汇合了表兄董迁,再作下一步计较。 到了董迁家,果然董迁已经回到家,还有蔡权,正在说着话,似在低声争论着什么,显然已等候有一会儿,一见贾珩来到,都是起身,迎将出来。 董迁道:“珩兄弟,方才还说让你嫂子去你家找你呢,怎么现在才过来?” “去见了个朋友。”贾珩没有细说长公主之事,而是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表兄,跟着那赖升,可有线索没有?” 董迁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就在隆福客栈,我怕他们警觉,就没敢进去,只是一直待到下午,远远看他们出入,前后有四个人出来,从体型身量一看就是凶獠,都带着家伙儿式儿。” 第六十二章 主动权 听完董迁之言,贾珩脸色幽幽,冷声道:“知道人在哪儿就好,一直盯着他们。” “珩兄弟,按我说,不如先拿了他们四个,严刑拷问一番,若是获了口供,谨防夜长梦多。”蔡权开口说道。 董迁面容顿了顿,嘴唇翕动了下,但没有开口说话。 贾珩笑了笑,道:“蔡兄有所不知,拿了这几人容易,但想要牵出背后之人,就不太容易了,纵是拷问,那贼寇也不会承认。” 他其实可以理解蔡权所想,落袋为安嘛,拿了四个贼寇,这就是功劳,若是拷问出一些细情,运作到京兆尹那里,如果落个机警司寇,忠勇恪勤的考语。 说来,这也是他三人第一次共事,而他要做的是,就是完全主持这件事儿的主导权。 但他一介白身,一开始就只能商量着来。 而蔡权毕竟是正儿八经的京营试百户,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这无可厚非。 他现在干的事儿,怎么说呢? 就相当于在后世,平头老百姓发现了一起重案要案的重大立功线索,寻了当表哥的刑警还有军队当兵的副连长,前者亲戚关系人情,再加上年轻,不会有那么多弯弯绕儿心思,基本是老表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但后者终究是隔了一层,在考虑利益方面,肯定下意识偏向自己的立场。 这就是人心,这也是活生生的人。 他能做的就是打消其疑虑,拉回主动权。 念及此处,贾珩沉声道:“蔡哥,如果拿了这四个人,动不了东府里那位一丝一毫!甚至连那管家赖升都能一推二六五,那时候,蔡哥想过没有?你和迁哥坏了那贾珍的事,他恨不恨?会不会报复?以贾家的势力,四王八公,同气连枝,哪怕在军中招呼一星半点,也不是我们能挡住了。” 蔡权闻言,脸色一变,心头悚然,额头甚至有冷汗渗出,显然也想清楚了其中关节,道:“兄弟所言在理,是这个儿理,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所以要按死了!”贾珩冷声说着,清隽、沉静的面容上隐有厉色涌动,道:“一定要证据确凿,纵然不能当场拿下,也要攀扯到贾珍身上,到时,借文官之力,哪怕一下子弄不死贾珍,让他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天子正在被东虏边事搞得焦头烂额,好家伙,你贾家的废物点心,还勾结京畿之地的贼寇,这不就是往火上浇油吗? 蔡权看着少年那冷峻眉眼间,陡然一现的凶狠,面色一顿,竟觉口干舌燥,说道:“珩兄弟说怎么办?” 贾珩道:“先让迁哥暗中盯着他们四个,他们在三天后迎亲那天动手,我这两天会当作不知情的样子,等到迎亲那天,贾珍一定会有异动,那时我们捉贼捉赃!另外,我会想办法提前一天拜访京兆尹,尽量提前通个气儿。” 这几乎是必然,抢亲那天,贾珍肯定不会坐宁国府等待“战利品”,而是会参与到整个犯罪案件的链条中。 当场拿下那四个贼寇和赖升,拷问二者,一定能在某个隐秘地点堵住贾珍。 当然,前一天,他会借神武将军冯唐或者韩珲的门路,提前拜访京兆尹,透露风声。 只有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否则,如蔡权这样搞,多半是抓四个贼寇,他官升一级,然后贾珍屁事儿没有,然后反过来再如疯狗一样撕咬他们,那时候就是贾家的军中故旧齐齐发力了。 蔡权这时听完贾珩滴水不漏的布置,心头有愧,面色又白又红,看着目光淡漠盯着自己的董迁,然后看向气定神闲,思量筹谋的贾珩,拱手一礼,道:“好兄弟,是哥哥我一时猪油蒙心,鲁莽了,鲁莽了。” 在场之人都不是傻子,尤其经过这一番对比,蔡权先前所想背后的心思,就显得不磊落了,而且最关键的……不聪明。 贾珩伸手扶住蔡权,温声说道:“蔡哥可千万别说这话,蔡哥一时情切,也是害怕出什么意外,等下还要仰仗蔡哥,那些都是亡命之徒。” 一旁董迁见着这一幕,心底就有些别扭,不过见贾珩也如此说,倒也上前劝了两句。 “珩兄弟,把心放好吧,那天我亲自提刀上,不让这些贼寇伤弟媳一根头发。”蔡权见此,面颊涨红,沉声说道。 贾珩叮嘱道:“那些都是亡命之徒,兄长想要活捉他们,势必艰难,还是要加倍小心才是。” 在后世和平年代,抓捕几个悍匪,直接调动上千警力,说不定连驻军都要惊动。 贾珩还是担心蔡权怀着着愧疚之心,急于出力,结果到头来再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感受着这关切,蔡权心头也有暖流涌动,感激道:“兄弟放心,为兄省得利害。”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今日先就这样,我们每天这个时候来这儿对一次,互通消息,两位兄长有什么急事,让嫂子到我家里传信。” “好。” 蔡权应了一声,也是告辞离去。 待蔡权消失在夜色中,董迁面色沉了沉,忽道:“蔡哥这人……” 显然年轻人心底有想法和情绪,不吐不快。 “兄长,”贾珩却伸手止住董迁继续往下说,笑了笑,说道:“下午我们去时,蔡哥还在逗孩子玩儿,两个闺女儿在院里玩花绳,我看东院里,好像还住着二位高堂,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大家子在京都过活,也不容易。” 董迁闻言,就是一怔,抬头看向贾珩,盯了半晌,直将贾珩盯的不自在。 贾珩笑了笑,摸了摸脸,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董迁神情有些迷茫,迟疑说道:“感觉自从珩弟上次替那东府里的贾蓉挨了一棍,这半个月……好像变了许多。” 方才那样的话,以前那个好勇斗狠的表弟,从来都没说过吧。 还有那气定神闲、智珠在握的谋算样子,比之衙里的指挥使大人都…… 董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形容。 贾珩闻言,心头一惊,但面色不变,叹了一口气,说道:“经过上次那事后,我也算是想明白了许多事,不能像以往那般浪荡了,需得顶门立户了。” 董迁闻言,默然了下,看着面色怅然的少年,感慨道:“珩弟真是长大了。” 这时,郑氏端着几个盛满菜肴的盘子进得厅屋,脸上挂起温宁笑意,说道:“本来也老大不小了,过几天都成亲了吧,你这也算是成家立业了,哎,你们两个也别傻站着了,赶紧洗洗手,都过来吃饭吧。” 一边说着,一边在八仙桌上摆着菜肴。 董迁挠了挠头,刚毅的面容上,笑意略有些憨厚,道:“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吃饭。” 说着,一边招呼贾珩,一边落座。 就要去拿筷子,却被正在放筷子的郑氏,一筷子“啪”地打在手背上,荆钗布裙的花信少妇,柳眉倒竖,杏眸嗔怒道:“洗手去!多大人了,毛手毛脚,还天天和孩子一样。” 董迁讪讪一笑,转身而去。 贾珩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哑然失笑。 第六十三章 细思极恐 用罢晚饭,贾珩又和董迁说了一些细节,然后,贾珩和董迁就离了家,他已在临近隆福客栈的另外一家客栈,临时租了三天,作为监视隆福客栈的落脚点。 不得不说,贾珩这位表兄在兵马司做事,心思缜密,远超同辈。 贾珩则是折返回柳条胡同儿,待到家时,已是酉正时分,晴雯明显没有睡,听着动静,从厢房里走出,翠色罗裙的少女,秀发之间别着银色簪子,颇见芳姿清丽,侍奉着贾珩洗了手。 贾珩擦了擦手,向屋里走,坐在小几畔的椅子上,笑着问道:“最近字练得如何了?” 外间愈是风雨欲来,回家愈要温和,他不想把凝重,焦虑的情绪带至家中。 许多人,就是把耐心、热情留给了外人,而对家里人却烦躁,长此以往,家中不睦。 当然,他看着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许多。 晴雯明眸闪了闪,撅了撅樱桃小嘴,怏怏道:“公子,我还是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 提了热水往茶壶里添着热茶的丫鬟碧儿,闻言,手下就是顿了顿,抬眸看了一眼晴雯,嘴唇翕动了下,终究是没敢拆穿晴雯今天,在房间里在梳妆台前照着镜子,练了一下午字,整整几张纸都是歪歪扭扭的“晴雯”二字。 写得狗爬一样,还不如她八岁时候写得好呢。 贾珩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笑道:“不要急,慢慢练就是了。” “我知道公子这两天在忙婚事,没时间教我,可这两个字,是我想尽快练好的。”晴雯杏眸直直盯着贾珩,脆生生说道:“若是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待夫人过门,身边的陪嫁丫鬟,不定该如何笑话。” 贾珩面色怔了下,轻笑了笑,说道:“那怎么办?” 晴雯这时让碧儿退至一旁,准备沐浴所需热水,而自己提起茶壶,一边给贾珩斟满了茶,一边说道:“公子教我先写好这两个字,其他的我再多练就是了。” 已折身行至门口的丫鬟碧儿,翻了个白眼,然后去忙去了。 贾珩想了想,温声道:“等沐浴过后吧,这两天都比较忙碌,可能不是太有时间,学习这种事情,还是要多靠个人自学的。” 晴雯道:“公子,我省得。” 待贾珩沐浴完,教晴雯写了一会儿字,不仅仅是写晴雯名字,练千字文的天地玄黄,宇宙洪荒都写了。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三天时光在贾珩与蔡婶夫妻紧锣密鼓地准备婚事中无声流逝,而贾珩为婚事积极做准备的行为,也极大迷惑了贾珍让赖升派来盯梢。 国子监·文萃阁 三层,听完贾珩所言,宋源面色微变,说道:“子钰,此事竟这般凶险!”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想宁府那位,竟如此丧心病狂!” 本来,如先前和蔡权所言,就是看能不能借韩珲之拜帖,求见许庐。 否则,以他一介白丁,大约很难见到京兆尹这样的高官。 他不是没有想过通过冯唐这位老将军的门路,但考虑到一个问题,文武私下交通的问题,这在古代多少是忌讳,以许庐在外传扬的刚介名声,拿着冯唐的拜帖,说不得弄巧成拙,被许庐拒之门外,以示光明磊落。 至于眼前几人会不会和贾珍通风报信,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从这段时间和韩、于二人的交往,尽管被二人掩饰的还好,他还是能捕捉到韩、于二人对如今宁荣二府当家之人的轻蔑。 以他推测,整个文官集团对四王八公的态度,应该都是排斥加厌恶。 这在《红楼梦》原着中就可以看出,贾家凡有大事,前来贺喜的都是勋亲故旧。 于缜面色惊异,目光幽幽看着对面的少年,问道:“子钰可是已经查清了,他们明天就要动手?” 方才听其所言,哪怕只是简单叙说,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凶险,这少年却还能如此气定神闲,实在…… 贾珩沉声道:“业已确信无疑。” “那子钰怎么不报官,提前拿下此獠?”宋源急声问道,目中满是忧切。 贾珩沉吟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如第一时间报官,就动不了背后的东府那位。” 于缜说道:“是极,如果报官,宁国袭爵之人,必然会说自己全然不知此情。” 于缜其父为都察院佥都御史,思量片刻,就已明白了贾珩的用意,这是拿贼拿赃,一绝后患, 韩珲面色凝重,摇头说道:“子钰,纵是拿着证据,贾家那位也不好绊倒,太上皇那里还念着四王八公一些老人的旧情,今上最重孝道,未必会对贾家严厉处置。” 贾珩眸光闪烁,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朝局中关于“双日悬空”的秘闻,四王八公背后真正的靠山是谁? 太上皇! 那个贾政口中太爷临终遗本一上,恩德赐官的太上皇。 而太上皇驾崩之后不久,崇平帝就毫不犹豫地祭起屠刀! 所以,这才是贾家败亡之局的真正缘由。 而韩珲作为内阁次辅之子,毋庸置疑,消息可信度是十分高的。 贾珩道:“国家自有法度在,如果我以贾珍勾连贼寇的证据,告之于京兆地方,那位许府尹刚介官声传扬于外,势必不会坐视不理!” 如果这都能官官相护,遮掩下去,那陈汉也就没救了。 韩珲闻言,眼前一亮,说道:“子钰是要借许德清之力?” 他原本以为眼前少年讲述此事,是想向他求助,他其实也没有什么办法,他父亲虽为内阁次辅,但未必愿意贸然弹劾贾府,为政敌所趁。 贾珩道:“还要请教子升,这许庐和宁国是否有旧?” 韩珲沉吟了下,道:“许德清,此人怎么会和贾家二府混在一起?嗯,子钰,我不是那个意思。” 却说说到最后,也知道眼前之人也是贾家人。 贾珩道:“无妨。” 韩珲道:“许德清是天子一手提拔起来的,任京兆尹刚满一年吧,为官耿直,不畏权贵,因此这年许,得罪了不少人。” 说到最后,轻笑了下,说道:“这位,可是连杨相两个儿子的面子都不买,我父亲曾赞赏过他,持身以正,廉洁刚直,如得此人掌风宪衙司,不出三年,吏治为之一清。” 一旁的于缜闻言,眸光闪了闪,也不知在想什么。 韩珲默然片刻,道:“若是此人,还真不忌惮贾府,有其上疏,天子必定重视。” 同样的话,要看谁说,如果是天子一手简拔起来的臣子上疏,一击必中。 贾珩闻言,面色微顿,目光沉静,感慨道:“原来如此。” 如是崇平帝的人,那他借韩珲的拜帖,就不成了。 于缜笑了笑,意有所指说道:“子钰若是要见他,可让韩珲写一封拜帖,提前打好招呼,否则,子钰不太好贸然上门拜访。” 显然,这位右佥都御史之子,也看出了贾珩的用意。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此人既是天子的人,就不好再劳烦子升兄了。” 韩珲先是愣了下,而后恍然道:“子钰……所言甚是。” 他父亲也是党人,分属浙党,他如果写什么拜帖,牵线搭桥,这个事情就复杂了…… 许庐一定会多想,贾家的旁支和韩次辅的儿子搅合在一起,焉能甘心作刀? 这番思量过来,再看对面的少年,就觉得……细思极恐了。 第六十四章 见一叶而知秋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少年? 难道真有生而知之者? 从方才,这少年想着牵扯住宁国府那位,一劳永逸解决问题,就已足见锋芒毕露,但这种处理方式,他其实也能想到,就连于缜……稍稍费心,也能想到。 但他和于缜是什么,在父辈身旁耳濡目染许久,才窥见这些就里。 至于接下来的,原以为是贾珩是想借助他弹劾宁国府里那位,但说实话,他别说没有这个能力,就是有,可能也不会这么做。 在他看来,贾家这样的公侯之家,家主谋害族人,勾连贼寇暗害族人,这样的指控,天子会怒,宁国府的那位会被训斥,在边事焦头烂额,心情糟糕的情况下,贾珍说不得还真有可能被夺爵、降爵? 嗯,这个莫非,贾子钰也算…… 不,应该不会,那就不是人了,那是妖孽。 韩珲本能地将这茬儿抛在一旁。 总之,他就算做到,也不会做,因为……没有收益,或者说得不偿失。 纵是他要帮助贾子钰,也有其他方法,而不能赤膊上阵。 正如王熙凤设计尤二姐和贾琏时,扬言那般,“你们就是告我贾家谋反,都没事儿!” 韩珲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的蓝衫少年,心头深处第一次有心折之感,对方能从许庐是天子之人,推断出其为帝党中坚,进而思量出方才之紧要关节。 单论此节,此人不仅是文采,就连才智……都在他之上? 见一叶而知秋,洞察入微,这是智者。 这样的权谋手腕,一旦进入宦海,必定是要搅动风云的。 韩珲此刻按捺住一种将眼前少年引荐给自己父亲的冲动,收敛熠熠眸光,笑着说道:“子钰,你可直接去寻许德清,在拜帖书中就道明原委,以你宁国之族人身份举告,许德清不会不见,说不得……” “正中下怀!”贾珩和于缜以及韩珲,都是开口说道。 贾珩眸光闪了闪,心头思忖不停。 或许勾连贼寇对眼前的内阁次辅之子来说,弹劾不仅没有收获,还容易惹毛四王八公,但素以天子鹰犬,孤直之臣自称的许庐,一定是如闻得血腥味的鲨鱼一般,欣喜若狂。 这就是他一开始没有寻找韩珲帮忙的缘故,他的价值,还不足以让这位次辅之子,动用政治资源。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没有功名。 如取功名,明年八月秋闱,后年三月春闱,也就是最快也要后年三月,但如果是闻达于天子…… 就在贾珩心头思忖着计划之时。 韩珲面色默然片刻,似在思考着什么,说道:“文度,如果那位许大人上疏,可让于伯父上疏呼应。” 于缜目光一闪,脑海中亮光一闪,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时任左都御史蒋浩年逾古稀,已有乞骸骨之意,都察院势必要有一番大的人事变动,而他的父亲官居右佥都御史,正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这就是他为何听到方才韩珲说其父,当朝次辅赞许庐掌风宪衙司,而心生异样之故。 贾珩诧异看向韩珲,一下子却是想到许多。他并不认为这是韩珲在简单地卖他人情。 韩珲看向对面的少年,清声道:“许德清,年岁四十有五,当年科甲及第之后,刚开始就是进得都察院,为江南道御史,后来得罪了人,外放知县,宦海沉浮二十余年,辗转湖广、河南、云贵,历迁转为按察使,布政使,一年前才调至京兆尹。” 贾珩道:“那看来,当真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了,这位许大人,不久后也算是故地重游、衣锦还乡了。” 听到先是湖广,而后是河南,云贵,就能看出这位许大人,被打发的是越来越偏远,但骤然调至京兆,不问可知,简在帝心,这是要大用了。 而韩珲嘱咐于缜,让其父附和上疏,这就是显而易见的借风,借谁的风,借崇平帝对都察院的调整之念,对许庐的目光注视,分走一缕缕青眼,提前在崇平帝心底留个影儿。 这叫不动声色地刷存在感。 退一步说,就算不能直接获得什么好处,也能提前给履新到都察院的许庐,一个好印象。 “这就是次辅之子,当真不可小视。”贾珩念转之间,抬眸看着韩珲,深邃的眸子中现出几分异色。 韩珲看着神情沉静依旧的少年,捕捉到那一丝异色,心头泛起苦笑,还真是……心思剔透,举一反三。 这种不着痕迹的策略,可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刚才他想起父亲平日的嘱托,天子有意刷新吏治,重振纲纪,许庐年后说不得要大用,而他父亲又不方便在人事上建言,让他见机行事,提点一下于缜,让他父亲于德留意一下许庐。 几人计议已毕,在一旁自始自终沉默的宋源,面色凝重,开口道:“子钰,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去见那位许府尹,这几日,我都已经替你请了婚假,文萃阁这边不用担心。” 贾珩拱手道:“多谢宋先生。” 然后看向韩珲和于缜,道:“子升,文度,那我们明日见。” 韩珲也是面色忧切,上前扶住贾珩的手臂,道:“子钰,务必小心……若事情紧急,可寻到安乐坊来寻我。” 到最后,终究还是没忍住。 贾珩点了点头,深深看了一眼韩珲,又和于缜和宋源二人,点头告别,然后告辞离去。 …… …… 永业坊,傍晚 暮色四合,金色夕阳披落在青墙朱屋檐的宅院中,廊檐上悬着“许”字灯笼之下,老管家眉头紧皱地看着眼前拱手站立的少年。 又低头借着灯火,看了一眼手中的拜帖,目光在扉页之上“宁国府之后贾珩”等小楷字样,盘桓了片刻,对着少年,苍声说道:“老爷刚刚退衙,贾公子先至角门,等老朽进去通禀。” “有劳老伯。”贾珩见此,稍稍松了一口气,拱手一礼,随着许庐府上的管家,进入许府。 京兆尹许庐在仆人的侍奉下,刚刚去了官服,换上一身长衫,坐定在花厅中的椅子上,品着香茗,微微眯上眼睛,闭目养神。 “老爷,外间来个宁国公的后人——贾珩有要事求见老爷,这是拜帖和信笺。” 许庐,听到老管家来报,就是一愣,抬起一张清颧、瘦削的面容,神情诧异道:“贾珩,宁国公的后人?既是功勋之后,他来寻本官做什么?” 这位京兆父母,四十出头,头发却已然一片灰白,颌下蓄着短须,瘦松眉下,清冽的眸子中,目光锐利,如鹰隼一般。 “这是那贾珩的拜帖。”这时,那老管家递将过来。 许庐伸手接过拜帖,将信笺打开,垂眸阅览而罢,锐利目光就是深凝,脸色明晦不定,默然片刻,沉声道:“让他进来。” 第六十五章 中秋前夕 花厅之中—— 贾珩在老仆的引领下,步入厅中,虽是目不斜视,但眸光闪烁之间,就是将花厅布置收入眼底,从茶几桌椅的摆设来看,都是寻常物件,不见奢丽堂皇之意。 起码从此来看,这位许大人生活作风简朴,不尚奢华器用。 贾珩抬头看向许庐,一个四五十岁左右,头发灰白,着棉布长衫的老者,就是躬身一礼道:“宁国公之后,晚生贾珩见过许大人。” 许庐这时也打量着对面的少年,身量颀长,面容清隽,一双眸子沉静、坚定,令人见之忘俗。 许庐冲贾珩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贾公子请坐。” 贾珩道谢一声,然后坐下。 许庐放在小几信笺之上的手指敲了敲,锐利的目光审视着贾珩,神情冷硬,声音都带了几分压迫性,道:“贾公子此间所言,属实否?” 贾珩拱手道:“晚生不敢有一字欺瞒大人,彼等贼寇此刻就在隆福客栈落脚,欲在明日发难抢亲,宁国族长暗相勾结贼寇,明日也必然有所异动,一俟事起,晚生就可拿捕这几人,解送官府,久闻大人刚正不阿,还请大人为晚上主持公道。” 许庐面色默然,须臾,道:“国公袭爵之人,勾结贼寇,谋抢族人之亲,天子脚下,竟有此骇人听闻之事?只是,贾公子你是如何拿捕这几人?” 贾珩道:“晚生表兄,现在五城兵马司为总旗官,闻此事后,震怖之余,忧切万分,已寻好友京营中的蔡百户,带着几个兄弟,暗中盯住,只是彼等贼寇奸狡,更有宁国府中官家赖升为之通风报信,想要拿下,需得其发难再说。” 许庐眸光闪了闪,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剑眉下的清眸,宛如两把利剑,一般看着对面的少年,问道:“贾公子,你为何不就地拿了此人,让你表兄明日送至五城兵马司,如何偏偏来寻本官?” 贾珩闻言,就是起身,神情肃然道:“三辅之地,治安缉盗,职属京兆地方,晚上自是第一时间下意识寻找到大人,况翠华山贼寇入京犯案,背后是宁国族长主谋,五城兵马司难保不会畏惧宁国权势,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珩闻许大人刚直不阿,秉公执法,如果大人都不想理,不敢理,那晚生也无需再去寻他人了。” 许庐面色和缓了些,看向长身玉立的少年,说道:“贾公子请坐,本官为京兆尹,干系京兆治安,绝不能坐视彼等贼寇祸乱于京,只是事关重大,毕竟牵涉到宁国公府上之事,贾公子又以贾府族人身份举告,事觉可疑,故而需要问清原委。” 这是不是贾家之人的内斗,拿他来做筏子? 贾珩道:“许大人有所不知,珩已是宁国之第四世孙,分属贾家旁枝,一来无官爵在身,二来,平时与宁国府少有来往,如果不是因为这婚事,也不会与宁国府有着冲突。” 说着,就将先前的婚事冲突说了,主要是讲述婚约被夺之事,以释许庐之疑。 许庐的反应,果然如他预想中几种反应之一,他就说宦海沉浮二十余载,从地方到中枢,怎么可能是简单的莽臣? 而且,他这一切本身就不是没有疑点,唯一的疑点,就是……太妥当了。 他又是让人监视贼寇,又是调查出贼寇背后之人是贾珍,这简直就是把所有的前置工作都做完了,就等着这位京兆尹来踢一脚,秉公执法,弹 这位京兆父母,岂能不疑? 所疑者,他贾珩不是受人指使,就是以旁支之身份算计族长,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他自承确有“夺亲”、“打人”一事的过节,就是表示他的目的很单纯,被迫无奈,对抗族长的欺压。 “这些官僚无不是人精,纵然一时不察,也会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贾珩看着神情默然的许庐,心头感慨着。 许庐闻听解释,面色惊异片刻,看向对面的少年,道:“原来如此。” 他倒是前些日子,在衙里隐隐听通判傅试,提起贾族族长贾珍在翠红楼被人打了,打得脸肿得老高。 他那日还训斥了彼等,于官厅不言公事,竟是私下道一些家长里短,成何体统。 那傅试平日就是一心钻营权位的奸猾之吏,刚刚得了荣国府贾存周的举荐,方得以充数京兆衙司,履任通判,既是贾府门生,那这少年所言当真是确凿无疑了。 许庐想起前事,得到印证,思量了下,心头已有决断,沉声说道:“此事,本官自会秉公处断!贾公子,明日你擒下了贼人,只管往京兆来解送,本官会严审此案,不枉不纵!” 贾珩闻言,面色激动,拱手道:“谢过许大人。” “对付那贼寇,人手可还足够?”许庐眉头皱了皱,又是问道。 疑惑既去,再看对面少年就有欣赏之意,这少年遇事从容镇定,倒是个可造之才。 只是可惜,姓贾…… 贾珩道:“回大人,我这边有二十余人,都是好手,我众彼寡,已经足够擒拿贼人。” “务必留下活口,否则证据不足,背后之人安然无恙不说,恐会报复于你。”许庐面色幽沉,目光锐光闪烁,叮嘱道。 如果要上疏弹劾宁国族长,没有贼寇之证言以及赖升的证词,他什么都做不了。 “京中权贵横行无忌,祸乱地方,还有那贾府,更是于京兆府衙安插私人,如能借此事,当能好好震慑这些践踏朝廷法度的贼子。”许庐思忖道。 此刻,这位京兆尹已经在想着借此事一扫神京城中的不正之风。 贾珩又在许庐的叮嘱声中,离开了许府,待出了许府所在的永业坊,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许庐外朴拙而内酷烈,不好应付,不愧是地方历练出来的,若得此人在都察院……未来陈汉官场当有一番风波了。”贾珩暗暗摇头,觉得这与自己无关,但忽然转念之间,隐隐想起一事。 若是他参加岁冬的县府二试,主考多半就是许庐。 “眼下思这些也是无用,还是回去,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贾珩收起思绪,颀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神京城茫茫的夜色中。 荣国府,夜幕低垂,一轮皎洁明月悬于中天,洒下万千柔和光辉。 荣庆堂中,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时传来。 丫鬟,嬷嬷站在屏风之后垂手而立,侍奉着厅堂中的满堂珠翠,贾府的太太、奶奶都是绫罗绸缎,金钗步摇,光鲜亮丽,聚于一桌,抹着骨牌。 贾母褐色绸缎排穗褂,银发梳得整整齐齐,一旁的鸳鸯站在一旁,给贾母看着牌,凤姐、尤氏,李纨几人笑着说话。 只因明日就是中秋佳节,贾母笑道:“中秋佳节,总要让一大家子都过来热闹热闹才好。” 贾母所言的一大家子,自然是指东西二府,如在平常也就罢了,中秋佳节,团圆美好,两府的媳妇妯娌都要在后院说说笑笑,而爷们则在前院猜枚吃酒。 凤姐一袭对襟绣花淡黄色罗裙,秀颈戴珍珠项链,云鬓之间别着一朵黄色花钿,打扮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闻听贾母之言,柳梢眉下的丹凤眼笑意流转,轻笑道:“老祖宗,已经让二爷请了戏班子,就在府里唱三天大戏,还有那唱大鼓、说书的,说的可好了。” 第六十六章 贾母: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荣庆堂中,贾母闻言,笑道:“让宝玉他们姊妹几个,也都过来这边,宝玉这几日,见天去学里读书,都累坏了,歇几天再说。” 上次被贾政请了国子监的讲郎授学,但宝玉与之见过后,谈话之间,说了一通女儿品洁至高的话,被那位讲郎暗摇其头,事后说自己才疏学浅,婉拒了贾政。 贾政气得差点儿要抄起棍棒打宝玉,然而被报至贾母处,闹将一场,宝玉就到族学里的代儒处上了两天学。 仅仅是两天,宝玉每天早出晚归,神态怏怏,无精打采,几乎把贾母心疼坏了,借着中秋节的由头,让宝玉先休息一段时间。 凤姐笑了笑,道:“宝玉,兰儿、环儿,明天都到老祖宗这屋来。” 李纨明眸看了一眼凤姐,笑道:“老太太,兰儿这两天功课繁重,我正说让他好好玩一段时间呢。” 贾母冲李纨点了点头,慈祥笑道:“中秋团圆节,就连皇帝老子都不理国事,与民同乐,宝玉和兰儿也该好好顽乐一乐才是,再说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和和美美。” 想起祖孙四代同堂,共享天伦,贾母眉眼之间,笑意愈盛。 提起此事,贾母苍老面容上顿了下,却是想起了一事,问道:“鸳鸯,那后街柳条胡同儿的珩哥儿是明天迎亲吧?” 鸳鸯笑道:“难为老太太还惦记着,今儿一早儿就下了请柬呢,说是明天过门,珩大爷早早让人送了请柬,说让老太太过去呢。” 一旁的尤氏闻言,手中拿着的骨牌就是一顿,玉容变了下,美眸之中隐有忧色和疑惑泛起。 她不是明明送了信,怎么还…… 莫非中间出了岔子,那小孩子没将信送到,还是没看懂她的提示。 可哪怕是现在报信,也来不及了。 尤氏妩媚的眉眼之间蒙上一层淡淡阴霾,抿了抿粉唇,心道,“可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这边,贾母笑了笑,说道:“那孩子是个好的,鸳鸯你拿了十两银子,置办些礼品,替我去看看,也算尽到一番礼,先前的事,也算圆满结束了。” 王熙凤艳若桃李的脸蛋儿上现出笑意,说道:“老祖宗这话说的,可还真就是团圆节成亲,总算圆满了,那位珩大爷不定多感念老祖宗的恩德呢。” “你这猴儿,”贾母笑打了下凤姐,在凤姐的告饶中,笑道:“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求着什么感恩,那孩子独门立户的,也不容易,能帮衬一些,就帮衬一些吧,不说其他,起码维持个面上和和气气,不要让人家笑话才是。” 王熙凤笑了笑,说道:“听听,还是老祖宗这治家有方的,赶明儿,可得给老祖宗学学才是。” 李纨也在一旁陪着笑,心底倒是不由倒映出那少年的身影,那位珩大爷十四五岁的,也算成亲了,也不知她……的兰儿,什么时候也能成家立业,她这辈子也算熬到头儿了。 就在贾府一众人欢声笑语之时,宁国府内,书房之内,贾珍背负着手,来回踱着步子,面容之上满是焦虑,还剩一天,他就可报得美人归。 他都想好了,将那秦家小姐先在水月庵成其好事,然后转移到长安县的一座田庄里养起来。 这时,赖升挑帘进入书房,一脸喜形于色,急声说道:“老爷,都妥当了,就在明天擦黑,他们四个” 贾珍上前,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样?那小子没有警觉吧?” “没有,今儿大清早儿,还送了请柬给西府老太太呢。”赖升笑着说道。 贾珍闻言,心下一股隐隐的不安彻底驱散,不由抚掌笑道:“好啊,没有防备就好。” 其实,到了如今,那贾珩小儿没有任何反应,就已经说明,那贾珩小儿被蒙在鼓里,既是这样,他就放心了。 贾珍心情舒爽,不由哼起了小曲,挥手屏退了赖升,拿起画笔,开始在宣纸之上作画, 贾珍为宁国之长,其人也并非只是一味吃酒高乐,还有一手好丹青,擅画花鸟,此刻提着毛笔,饱沾了墨汁,在宣纸之上勾勒着牡丹花蕊。 口中念念有词,“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国,再笑倾人城。” 当真是芙蓉如面柳如眉,贾珍心头想着。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丫鬟的声音,“老爷,夫人回来了。” 贾珍停了毛笔,抬眸看去,就见一个金钗云鬓,容色艳丽的妇人,款步而来,晶莹玉容之上不见平日浅笑嫣然。 贾珍问道:“从老太太那回来了?老太太可有说什么了不曾?” 尤氏款步至一小几前,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轻声道:“老太太说,明天是中秋团圆节,明天晚上让老爷带着蓉哥儿都过去乐乐。” 贾珍皱了皱眉,换了一根沾着朱砂墨汁的毛笔,在宣纸上已书就的牡丹花蕊染着色,口中说道:“我这二日身子不大爽利,明晚去不成,你带着蓉儿去吧。” 尤氏拿着茶盅的手微微顿了顿,哂笑了下,那张明媚的玉容现出一抹挣扎,意有所指说道:“老爷明日是贵人事忙,抽不开身吧?” 贾珍正在画着花蕊的手就是一顿,抬眸,目光戾气丛生地看着尤氏,冷声道:“你在说什么!” 尤氏被这对面枕边人脸上的凶狠厉色吓得一跳,心头颤栗,方才她也不知怎么了,隐隐有些不安,竟是想阻拦,“老爷,我……” 这位有着锯嘴葫芦之称的尤氏,此刻却猛然意识到自己在贾珍面前,说话本身就没什么分量,失心疯了一样,想要阻拦。 贾珍冷声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爷们儿外面的事你少管!” 其实,打眼前这个女人纵是知道一些只言片语,他也不意外,这二日,能瞒过其他人,但对枕边之人,可能有些察觉。 尤氏闻言娇躯一颤,玉容苍白如曦,秀眉蒙上凄然之色,美眸低垂,却是……对此如何不泪垂。 贾珍又敛去了厉色,声音也温和几分,说道:“明天晚上带着蓉哥儿过去,老太太问起我来,就说我身上不大安了,唤了郎中说不能吃酒,需得静养。” 尤氏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一双美眸中渐渐泛起雾气。 …… …… 翌日,天光大亮,柳条儿胡同的贾珩家中已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之相,一上午都在忙前忙后,整治酒宴,招待亲朋。 蔡婶以及李大柱以及其女儿、女婿一大家子,以及贾珩表嫂郑氏等亲友都过来帮忙,左邻右坊,凡是沾亲带故的贾族中人,也是纷至沓来。 就连鸳鸯也带着贾母祝贺之意,过来赴宴,由蔡婶迎入内室,让女眷招待着。 及至午后,傍晚时分,伴随着吉时已至,贾珩也换了一身新郎官服,胸戴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率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抬着花轿,向着秦家行去。 傍晚时分,斜晖脉脉,贾珩领着的迎亲队伍,已至秦业宅院之外。 而在秦业所居宅院外大街斜对角的一家不起眼的饭馆外,却有着一辆马车静静停靠在路旁,芦篷下,围坐一桌的四个头戴方巾,身形魁梧的翠华山贼寇,目光咄咄地盯着秦家门外的一举一动。 倏然,随着秦家门前的礼仪流程进行到迎亲新娘,四人交换了个眼色,按了按腰间的宝刀,取出一块儿灰色布巾,蒙住了面孔。 “动手!” 第六十七章 水月庵 “动手!” 低沉的声音从蔡权口中发出,身后巷子里,十余个面容冷硬,皆着便衣的京营兵卒,或是“蹭”地齐齐抽出雁翎刀,或是端着弩机,借着苍茫的暮色掩护,向着已冲将到街口的四寇截杀而去。 正是傍晚,街口原就人烟稀少,而左邻右舍的房屋烟囱,已见炊烟袅袅,至于围观看迎亲热闹的大人小孩儿,则都在秦府门前,踮起脚,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皆无所察。 “呼啦啦……”四寇刚至街口,还未朝着秦家门口冲将过去,就见周围十余个人,围将过来,面色不善,手持利刃。 “不好!” “有埋伏!” “是官军!”四人对视一眼,如何还不知是陷阱,几乎是同时低喝说道。 不管是雁翎刀还是散兵阵型,这些与陈汉官军对战过的翠华山贼寇,无一不识,自是知道遭了埋伏。 “噗呲!” 六具弩机从四个方向扣动,箭矢专门向着四人下盘射去,四寇惊叫一声,面色大变,瞳孔剧缩,急忙躲闪,可是有心算无心,如何躲得开? 不多时,几声惨叫和闷哼响起。 四寇大腿、小腿各中箭矢,鲜血汩汩而流。 “铛……” 蔡权带来的兵卒,将弩机一扔,刀光闪烁,喊杀声响起,两方人手顿时就交起手来,金铁交击之声响起。 而蔡权这边儿,人数优势明显,又加之四寇腿部中箭,行动迟缓,战不多时就占据上风,将其按翻在地,刀兵加颈。 只有一人血气悍勇,纵是小腿中箭,仍持一把腰刀,挥舞的虎虎生风,和蔡权几人对战。 而贾珩这边,人头攒动,伴随凤冠霞帔,头戴红盖头的新娘,在宝珠、瑞珠两个陪房丫鬟的搀扶下,迈过大门。 一挂鞭炮被秦家老仆撑竹竿挑起、点燃,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将远处渐盛的喊杀声恰好压下。 而听力敏锐的贾珩,原本皱起的眉头,却并未舒展开来。 随着秦可卿登轿,迎亲也到了尾声。 “新娘安坐,起轿。”伴随着一声长唤,新娘子坐稳花轿,轿夫抬起花轿,周围吹吹打打响起,贾珩面色沉静,同样翻身上马,手持马缰,回眸东望。 拢目望去,只见灯火与夜色辉映的街口,蔡权冲自己挥了挥手,情知业已尘埃落定,心下这才松了一口气,领着迎亲队伍,带着秦可卿向着宁荣街而去。 与此同时,城门处,董迁也已拿住了赶着马车,正在等候消息,接应贼寇的赖升。 一座不起眼的破败院子中,赖升被绳索捆绑,反剪了双手,目光惊恐地看着董迁等人。 “你们是什么人?我是宁国府的都总管,你们放开我!” 董迁冷笑道:“说!贾珍现在在哪里?” 赖升脸色阴沉,怒道:“你这厮,竟敢直呼我家老爷名讳!?” “啪啪!”一旁的青年,抡圆了手臂,朝着赖升脸上打去,就是一通耳光,不多时,赖升已是脸颊红肿,目露骇然。 “你们这些贼人,等你赖爷爷报了官府,咱们走着瞧!”赖升脸上火辣辣疼,心头怒火中烧,怒骂道。 “报官府?不妨告诉你,我们就是官府!五城兵马司,现已侦知贾珍勾结翠华山贼寇,入城掳掠妇幼。说!贾珍现在哪里接应?”董迁拽起赖升的胸前衣襟,拽得离地而起,眉眼煞气隐隐,冷声道。 “官府?!”赖升顷刻之间反应过来,惊恐说道:“你们即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可知兵马司指挥同知裘良裘大人,就是我宁府故旧,我要见你们裘大人!” 董迁心头一凛,暗道,幸好珩哥没有寻五城兵马司,面上厉色涌动,冷笑道:“勾结贼寇,掳掠妇幼,找谁也没用!裘大人也保不了你!” “董哥,水桶抬来了。”这时,两个年轻人抬着一个盛满清水的木桶。 董迁冷声道:“说,贾珍现在在哪儿接应?” 两个年轻人一人朝赖升腿弯猛踹,赖升猝不及防跪在地上,还要站起,就被两人手死死按住,董迁冷笑一声,一把抓住赖升的头发,沉声道:“说,贾珍在哪儿?” 赖升怒骂道:“你们敢动老子……噗……” 赖升还未骂出口,就被死死按在水桶之中,约莫一会儿,被抓起,鼻涕横流,大口喘气,窒息的感觉,肺里有团火在烧,要炸了一般。 “贾珍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噗……”又是被按进水桶之中,如此三番,连续被浸了三四次。 “城外……水月庵……”赖升意识几乎模糊,只觉眼前人重影,远处的灯火一远一近,大口喘气,低声说道。 董迁对着按着赖升肩头的两个年轻人,叮嘱说道:“你们几个看好他,别让人跑了,让他喘匀了气,再拿布堵了他的嘴巴,带上院子里的那辆马车,趁着天黑,送他到京兆衙门!京兆衙门的许大人那边,已经提前打好招呼了,记住,别让人看到了。” 方才那番拷问,只有由他亲自动手才合适,因为纵是事有不偕,也牵连不到他手下兄弟身上。 那二人点了点头,说道:“董哥放心就是。” 董迁出了院门,翻身上马,就去迅速寻贾珩。 既已摸清了贾珍的所在,只有他去报信,然后随着表弟一同前往水月庵,其他人都不好插手。 贾珩这边已拜了堂,将秦可卿送至洞房,院中的亲朋在李大柱以及蔡婶的招待之下,吃酒行令。 而贾珩却在灶房之中,和蔡权低声说着话。 蔡权低声道:“珩兄弟,人都被控制起来了,一个领头的,持刀拒捕,中了好几刀,受了重伤,估计够呛,其他三个受了轻伤,已经包扎止了血。” 贾珩拧了拧眉,问道:“兄弟几个没受伤吧?” 蔡权笑道:“没有,这次是有心算无心,我们这边儿人多,再加上为兄让人从军中带了几具弩机,基本都没受什么伤。”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暗道,好家伙,弩机这种管制军械,蔡权都给带出来了,他当初出言提醒,还真有些多余了。 贾珩想了想,叮嘱说道:“那领头儿的尽量要救,其他的也要留活口,等下一同解送给京兆府,我和许大人提前说好了,连夜突击审讯,要办成铁案,绝对不给贾家二府反应的机会。” 蔡权知道让自己送过去,这是在给自己送功劳,好让自己露脸,心头也不由感激,抱拳道:“我亲自过去押送,兄弟,你等下不去京兆府?” “对了,今天是兄弟的大好日子,洞房花烛夜。”蔡权笑着说道。 贾珩摇了摇头,道:“我再等等表兄。” 他自是在等董迁的消息,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他不借此揪出贾珍,这事情就不能算结束。 蔡权道:“兄弟难道是要?” 贾珩冷声道:“贾珍此刻就藏在某个地方,等着这些贼寇抢了人过去,我岂能让他空等一场!” “珩兄弟……会不会太过冒险了。”蔡权面容带着忧色,叮嘱说道:“那位毕竟是朝廷三品威烈将军,珩兄弟万万不可冲动,只要许大人那边上疏,自有律法处断。” 贾珩道:“蔡兄放心,我心中有数。” 蔡权闻言点了点头。 第六十八章 生不如死 二人说着话的空档,忽地院子中,董迁神色匆匆而来,进入灶屋,面色凝重,微微喘着气,急声说道:“拷问出来了,就在城外的水月庵,那赖升等下也会送往京兆衙门。” 贾珩眸中幽光一闪,沉声道:“蔡哥,事不宜迟,你赶紧将那贼寇送到京兆衙门,我和兄长前往水月庵。” 蔡权应了一声,抱拳了下,先一步离去。 “兄长,”贾珩抬眸看着董迁,欲言又止。 “我们一起去。”董迁目光咄咄,低声说道。 贾珩默然片刻,重重点了点头,道:“我先去屋里交待一句。” 此刻,东窗,厢房之中,坐在床榻之上,着一身火红嫁衣,端娴而坐的秦可卿,纤纤玉手交叠在小腹之前,耳畔听着院外的喧闹声,红盖头下的嫣然玉容略有几分红晕,此刻她只觉心砰砰跳得飞快。 就在这时,伴随着脚步声响起,丫鬟宝珠的声音响起,“公子,您……怎么进来了?宾客还没走啊……” 秦可卿交叠在一起的纤纤素手就是一紧,听着屏风后的二人对话,一张娇媚如花霰的脸蛋儿,脸颊滚烫。 “我有些急事,要晚一些才回来,你照顾好奶奶。”贾珩看着对面的丫鬟,温声说道。 说话间,就在墙壁上取下悬挂的宝剑,转身就走。 “唉,公子……”宝珠和瑞珠面面相觑,出声唤道。 贾珩这边取了宝剑,然后和蔡婶低头说了一声,然后,就和董迁出了院子,翻身上马,就向城外的水月庵疾驰而去。 水月庵 夜色迷离,烛火微微,禅房之内,一方小几两侧,二人对坐品茗。 贾珍笑了笑,抬眸看着对面的老尼静虚,放下手中的茶盅,说道:“打扰了师太清净,实在过意不去。” 想起一会儿赖升就要带那秦家小娘子在此佛门清净之地成其好事,心头只觉一股难言悸动生出。 静虚脸上堆起笑意,说道:“贫尼此处罕有人来,今日虽说是中秋佳节,但珍大爷不于府里高乐,却于鄙处礼佛,却让贫尼蓬荜生辉。” 贾府每年都捐不少香油钱给水月庵,故而面对这位宁国之长,她就需要好生招待。 贾珍手捋颌下短须,心头欣然,笑着打了一句机锋,道:“乐不在彼,而在此处。” 二人说话间,一个尼姑进来说道:“住持,厢房已收拾妥当,还请珍大爷移步。” “寒舍简陋,还请施主移步。” 贾珍起身,笑道:“天色已晚,师太也早些歇息吧。” 说话间,贾珍出了禅房,行至佛像大殿门前,步伐稍顿。 彼时,朗月高悬,皎洁如银,四方微风袭来,枝叶婆娑,贾珍伫立在大殿廊檐之下,背对着身后的佛龛神像,只见庭院之中,石阶之上,月光铺染,一如积水空明,始觉已至酉时,心头就不由生出几分焦虑之色,问着一旁侍立于旁的小厮,道:“去看看,赖升那奴才怎么还没过来?” 他此行为了掩人耳目,就只带了一个小厮,算是平日得力、谨细的。 那小厮领了命,正要转身而去,忽然听到“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响起,跃过苔藓密布,藤萝爬满的水月庵青墙,落在贾珍耳畔。 “来了,快去看看!”贾珍面带喜色,对着小厮急声说着,然后不等那小厮走远,就道:“老爷我亲自去看看。” 中秋月明,秋风微凉,然而贾珍仍觉心口滚烫如火,小腹欲火熊熊而燃,背后水月庵大殿之中,神龛佛像之上,黄油灯静静而燃,观音佛像金眸微垂,悲天悯人。 山道之上,马蹄踩过光洁、平整的青石板路,发出细碎的跫跫之音。 月光之下,二骑之上的青年下了马,将马拴在水月庵的牌坊前的小树上,清冷月光照耀大地,亮如白昼。 “就是此处!”董迁抬头看着匾额之上的“水月庵”三个大字,和贾珩对视了一眼,低声说道。 贾珩抬眸看着水月庵,眸光闪了闪,这水月庵三字,却是让他想起了一首诗,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进去。” 二人登门,发现门虚掩着,正要推开,却见门从里面打开。 “赖总管,你可算来了,老爷等候……嗯?你们是……”那小厮口中说着话,借着月光看着两个年轻人,就是愣怔原地。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不等董迁出手,贾珩抬起一脚,向着那小厮肚子踹去。 小厮惨叫一声,撕破了寂静的夜空,也让后面心急火燎、一路跟来的贾珍愣在原地。 贾珩不理那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小厮,径直往着里间进去,抬眸正对上贾珍一双仓惶、惊惧的目光。 贾珍此刻拢了拢目,待看清来人,失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老东西,你找死!”贾珩冷哼一声,几个急冲,就向贾珍冲将过来,一把扯住转身就跑的贾珍衣领,提溜起来,道:“老东西,想瞎了你的心!” 扯住衣领,抡圆了巴掌,朝着贾珍的脸掌掴而去,噼里啪啦响起,不多时一张瘦削的面容,已肿得如猪头一般。 贾珍痛哼连连,肿起老高的脸颊,将小眼挤在一起,绿豆大小的眸子,射出怨毒的光芒,口中叫嚷道:“贾珩,你有种就打死老子!那秦家小娘子……嘿嘿,老子早晚……给你戴绿帽子!” 贾珩冷笑一声,眉眼煞气隐隐,双眸充血,挥起拳头,就向贾珍脸上挥去,却被一旁跟上的董迁死死抓住手臂。 董迁目光冷峻,神情坚毅,轻轻摇了摇头。 这一幕,似乎给了贾珍一些底气,口中发出沙哑如夜鹞的笑声,威胁叫骂道:“我……我是朝廷命官,三品威烈将军……你敢打死我,你要……抵命!” 贾珩冷笑一声,说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他是没法当场打死贾珍,需得等朝廷处断,但并不意味着,什么就不做。 一样可以让他生不如死,蓄起的一拳,猛地睁开董迁的手掌,向着贾珍腰眼某处位置而去,寸劲儿透体,截阴断脉。 这是坏肾经之法,不伤表里,直取肾经之源,肾水渐渐衰竭,先是不举,而后短则一年,慢则二年,尿血而亡,那时纵然有心之人相疑,也难窥就里。 然是前世他所学内家拳招式之中,也是十分阴毒的招数。 贾珍受得一拳,就是闷哼一声,只觉腰眼一麻,倒也不觉有异,还要开口骂人,却被贾珩又是一拳击在胃部,只觉胃部涌起酸水,面部五官扭曲,涕泗横流,威胁叫骂的话登时一句也说不出。 “兄长,我们带他至京兆衙门,要快!”贾珩沉声说道。 董迁点了点头,沉声道:“那个小厮,我刚刚已绑了,一并拿了送至京兆衙门,让许大人一起审问。” 说着,就去捆绑贾珍。 而这边的动静,终于也引起了水月庵中住持静虚以及尼姑的注意,提着灯笼出来查看。 “你们是什么人?”静虚面色大变,喝问道。 董迁这时已取出绳子绑好贾珍,将破布塞进贾珍口中,一边取出一面玄铁令牌,沉喝道:“五城兵马司缉拿凶犯,朝廷公干,闲人勿问!” 静虚脸色微变,壮着胆子,上前说道:“这位差官,是不是弄错了?此人是贾府宁国府的族长,如何是凶犯?” 贾珩沉声道:“贼人奸狡,乔装打扮,假冒宁国贾家族长的模样,师太你再看,此人当真是宁国族长?” 说着,扯住贾珍的衣襟,将那张红肿、扭曲的脸,对着静虚。 他要先搪塞过去,防止这老尼给宁国府报信,为京兆尹许庐争取审讯时间。 借着月光,静虚师太再细看贾珍,只见对面之人脸肿起老高,头发披散,嘴角渗出血迹,一时竟然……不敢认了。 “这,这……”静虚面色犹豫,讷讷道:“似乎不像……” 贾珩道:“师太好生歇息吧,我等二人还要到衙门复命。” 第六十九章 贾珍:……还有没有王法?! 京兆衙门 已是夜幕降临,一轮皎洁明月照耀着大地,远处夜空中烟火绚烂,而廊檐之下,悬着的气死风灯在秋风中随风摇晃,时而发出喑哑之声。 仪门之后的内堂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京兆衙司的衙役手持水火棍,分列两旁,一张楠木制成的拱形条案之后,京兆尹许庐一袭绯色官袍,头戴乌纱帽,正襟危坐,脸颊隐在一丛阴影中,唯冷冽目光,不时闪烁。 “赖升,你是如何勾结翠华山贼寇,又是如何掳掠妇幼,从中受何人主使,还不从实招来!”许庐面上厉色涌动,沉喝说道。 赖升此刻两边脸颊红肿着,嘴角青紫,囔囔道:“小的冤枉啊,小的不曾勾结过什么贼寇。” 显然,赖升也不傻,知道一旦将事情和盘托出,牵连到宁国府那里,将再难脱身。 “事到如今,还敢抵赖!”许庐一拍惊堂木,沉喝道:“翠华山的贼寇,现已将尔等凶事尽数招供!更有两方往来书信为证,隆福客栈掌柜也作证,指认你和翠华山贼寇这几日在客栈中来往频频,人证、物证等一应俱全,还敢百般推诿,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许庐先审讯的四个贼寇,翠华山贼寇自然没有为宁国府贾珍隐瞒的动机,刑具一列,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细情一并言明。 又从其随身携带的布包中搜到一千两银票,并一封赖升写给翠华山大当家的书信。 只是可惜书信之上,并无贾珍之印鉴。 这时代的刑诉程序,还遵循着法定证据的证据制度,物证的证明力不如言词证据,即自然催生了“口供为王”,故而刑讯逼供在鞠问程序中成为主流,也没有什么排除非法证据的证据制度。 当然,已存的定罪证据,定赖升的罪绰绰有余,但想要牵连贾珍,就还需赖升的证词。 “来人,上夹棍!!!”见赖升不招,许庐一拍惊堂木,厉喝道。 两旁的衙役,取了夹棍,给面如土色的赖升上着夹棍,不多时,就听得惨叫声次第响起。 当贾珩和董迁押解着贾珍,自角门而入内堂之时,就听到衙堂中赖升的惨叫声,以及断断续续的供述。 贾珩皱了皱眉,暗道,刑讯逼供求得的供词,查证线索还行,但要定罪,最是容易翻供。 当然,他相信许庐不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儿。 贾珍身形踉跄着站在内堂外的门槛后,正好听到赖升将如何受自己指使,如何送银两给贼寇,不由脸色一黑,心头怒火燃烧,疯狂挣扎着绳索,口中“唔唔”不停。 而在衙司之中,坐于两侧的录事孔目,奋笔疾书,正在书写着供词。 因为通判傅试是贾府门人,故而许庐并没有将今晚夜审贾珍一事,提前在衙中透露分毫,而傅试早已下了衙,回家与家小过团圆节去了。 “签字画押!”许庐在上首冲贾珩使了个眼色,沉声说道。 待赖升在供词上画了押。 “带贾珍!”许庐一拍惊堂木,贾珩和董迁二人就是押着贾珍步入衙内正厅。 “啊,老爷!”赖升浑身激灵一下,惊恐地看向贾珍,失声唤着,他方才受刑不过,已经尽数招了,老爷会不拆他的皮? 而怕什么来什么,赖升抬眸,忽地正对上一双凶狠、乖戾的目光,赖升心头不由一突,垂下头不敢对视。 贾珩这时猛地一踢贾珍腿弯,贾珍顿时闷哼一声,双膝一弯,跪倒于地,董迁将其口中布巾一把扯下。 “狗奴才,明明是你勾结贼寇,竟敢……胡乱攀咬!”贾珍死死盯住赖升,双目喷火,怒骂道。 这狗奴才,简直蠢笨如猪,方才就该一力承担罪行,怎么敢牵连于他?! 赖升脸色苍白,张了张嘴,正要分说,就听上首传来一声冷笑,高声说道:“勾连贼寇,掳掠妇幼,按我《大汉律》,当处以斩立决,亲眷流放九边,唯有招供出幕后主使,立功赎罪才有一线生机!赖升,你可想好了,如要一人硬抗,主犯罪在不赦!” 赖升脸色微变,想起自己被斩立决,家眷还要被充军流放,心头无端一寒,只觉手脚冰凉,下意识地避开贾珍直欲噬人的目光。 “将人带下去,押至大牢,严加看管!”许庐冷喝道。 衙役应诺一声,反剪起赖升的胳膊,押至后衙大牢。 彼时,贾珍因为在马上一路颠簸,脸色蜡黄,五迷三道,只是心头怒火熊熊,目光怨毒地盯着一旁的贾珩,如何不知这是针对自己的一场“陷阱”! 望着条案后的着孔雀补子的绯袍官员,怒道:“许大人,本官是朝廷三品命官,宁国贾族族长,位列大汉爵威烈将军,你为京兆尹,不过从三品,无权审我!” 说着,挣扎着就要起身。 许庐面色冷硬,瘦眉之下,煞气腾腾,一拍惊堂木,但大厉声道:“贾珍,本官司职京畿三辅靖绥治安,尔为国朝三品威烈将军,却阴相勾结翠华山反贼,引凶獠窜奔京师,逞凶兵于帝阙之下,尔欲反耶!?” 贾珍面色呆滞,一时间,只觉有些懵,他不就是找几个贼寇,掳掠走秦氏女,他何时要造反? 反应过来,心头只觉一片凛寒,好你个许庐!心肠歹毒,犹如蛇蝎,扣上一顶这么大的帽子?这是要让贾族满门死绝! “你血口喷人!我贾家一门双公,哪里敢造反!”贾珍急声喊道。 许庐冷笑一声,道:“既然不敢造反,为何要勾结贼寇?” 贾珍急怒道:“我那是为了抢那贾珩之妻……” 贾珩:“……” 董迁:“……” 而条案之后,正在执笔记录孔目脸色顿了下,诧异地看了一眼贾珍,执笔如实记载下来。 贾珍也是反应过来,五官扭曲、几近狰狞,身躯颤抖着,一股被愚弄的屈辱和大庭广众败露的恐慌,在心头蔓延开来,看着许庐,几欲吐血,怒道:“你……诈我!” 按说贾珍不会如此大意,但先前被贾珩一通嘴巴子扇得眼冒金星,而后在马鞍之上颠簸了十来里地,等到衙堂之中,又骤然听赖升招供,不由心神失守,又被许庐劈头盖脸以言语威吓住,这才方寸大乱。 许庐冷笑一声,一拍惊堂木,沉喝说道:“你既已自承勾结贼寇,那就好办了,本官现已侦知,你贾珍色欲熏心,欲夺族人贾珩亲事,因威逼利诱不成,而受贾珩殴打,自此怀恨在心,遂着赖升勾结贼寇,趁着迎亲之日,暗中谋害劫掠,是也不是!” “一派胡言!”贾珍面色阴沉,冷哼一声,竟是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事到如今,只能咬牙不认,等到明天,自会有人来营救。 他就不信京兆尹许庐敢对他用刑! 他是朝廷三品命官,宁国族长,贾家一门双国公,没有圣上旨意,京兆尹对他鞠问,还有没有王法!? 贾珩拱手道:“许大人,贾珍在水月庵接应贼寇,其身旁有随行贾府小厮为证,现就在衙外,容大人审讯。” 许庐面色幽幽,冷声道:“带小厮!” 宁国府都总管赖升已招供,翠华山贼寇也供出贾珍,再有小厮为佐证,虽无贾珍的证言,但以此奏禀于上,弹劾贾珍勾结贼寇,扰乱京畿治安,掳掠妇幼已足够了。 只要引起天子的垂视,具体的细节,会有锦衣卫通过其他渠道禀告。 不多时,小厮被带将上来,不同于贾珍,许庐终究考虑到贾珍是三品威烈将军,不好用刑,对于小厮,见其不招,就是大刑伺候。 不多时,在贾珍的怒目而视中,小厮签字画押,被押送牢房。 贾珩看着这一幕,眸光闪了闪,觉得如果是这样,恐怕还钉不死贾珍。 关键还在于弹劾贾珍的奏疏…… 许庐沉喝道:“贾珍,事到如今,尔恶已大白于天下,还要抵赖?” 贾珍冷笑一声,道:“许大人,本官从未勾结过什么贼寇!” 第七十章 兼钗黛之美 衙堂之中—— 贾珍抵死不认,许庐冷笑道:“证据确凿,还不招供,看来只能奏禀于圣上,治尔勾结贼寇,执凶兵犯于京畿之罪!” 贾珍冷哼一声,双眸紧闭,闭目不语。 此刻显然已反应过来,只要他一言不发,咬死不认,眼前这酷吏奈何不得他! “带下去!” 许庐一拍惊堂木,让人带贾珍下去,挥手退了衙堂,然后将供词证言一并归拢好,招呼贾珩和董迁二人来到后院。 “许大人。”贾珩拱了拱手道。 许庐凝了凝瘦松般坚硬的眉,问道:“贾公子,贾珍咬口不认,你可有办法?” 贾珩道:“大人,贾珍除非失心疯了,才会承认勾结贼寇。” “可怪本官没有用刑?”许庐手捻胡须,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落在少年脸上。 贾珩摇头道:“贾珍怎么说也是三品威烈将军,自有圣上处置,不宜用刑,大人能鞠问其事,使其罪恶昭彰,已是秉公执法,珩心实感佩莫名。” 许庐点了点头,慨然道:“本官正欲上疏弹劾贾珍,勾结贼寇,掳掠妇幼,扰乱京师治安,圣上烛照万里,洞察入微,对此等凶獠,绝不会姑息养奸!” 贾珩闻言,心头微动,终究不好说什么。 能不能弹劾倒贾珍,甚至最终出现什么结果,许庐这封奏疏是关键。 “如果只是勾结贼寇,掳掠妇幼,扰乱京师治安,贾珍被下狱论死的可能性比较小。”贾珩心头盘算着。 这时代有八议、官当之制,如贾珍这样的国公之后,只要不是十恶之罪,都可以官爵折抵罪刑。 “而急切之下,也搜集不到贾珍的谋逆大罪,方才许庐所谓勾结贼寇造反,这种罪名威吓一下贾珍还行,但不能由许庐这位主审官弹劾,否则在崇平帝面前夸大其辞,反而弄巧成拙。”贾珩念及此处,心头叹了一口气,情知这已是极限。 好在,他先前就隐隐有预料,坏了贾珍肾经,一二年间,就可尿血而亡。 那时,宁荣两府只会以为是贾珍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而不会相疑。 许庐看着对面的少年,笑了笑,说道:“贾公子,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吧,本官还要连夜写奏疏,明日早朝呈递给,” 经过这一番前后折腾,夜色深重,渐至亥时时分,贾珩拱手告辞,随着表兄董迁出了京兆衙门,而后各自还家。 宁荣街,柳条胡同儿 贾宅之中,随着贾珩借口有事离去,来赴宴的亲朋好友,虽心中奇怪,但也不好多问,等到酉时,吃罢酒菜后,各自散去。 厢房之中,一方高几案上,双喜字之下,两根红烛高燃,晕下彤艳之光。 山水屏风之后,秦可卿一身鸾凤火红嫁衣,凤冠霞帔,头戴红盖头,端坐在布置得锦绣辉煌,璎珞束结的床榻之上,随着时间流逝,秦可卿也从一开始的紧张混合期待,再到焦虑、疑惑,最终担忧,想要开口询问,但只得忍住。 丫鬟宝珠和瑞珠的小声说话声,隔着屏风传来。 “姑爷怎么还没回来?这都亥时了,等下都亥正时分了。”宝珠颦了颦秀眉,清声说道。 瑞珠叹了一口气,说道:“走之前倒是说有事,可也没说去哪儿?” “哪有这样的,新婚之夜,丢下姑娘一个人在屋里。”宝珠轻声说道。 床榻之上,秦可卿双手交叠在一起的手,紧紧攥着,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难道是贾珩故意给她难堪?可临行之时,温言在耳,可又不像…… 秦可卿抿了抿樱唇,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而在这时,隔壁厢房中的晴雯,此刻也站在门槛处伫立凝望,少女着水袖翠色罗裙,白里透红一如芳蕊的瓜子脸扬起,抬头看着明月,妩媚的眉眼间,没有往日的伶俐,隐隐蒙上一层怅然若失之色。 这一天也不知怎的,只觉得自己与这喜气洋洋的氛围格格不入,宛若多余人一般。 “哒哒……” 就在这时,马蹄声从巷口传来,晴雯容色一顿,低声道:“公子回来了?” 少顷,门扉吱呀之声传来,一个少年牵马而入庭院,皎洁月光之下,身形颀长,面容沉静,行至石榴树下,将马拴了。 “公子……”晴雯跑将过去,惊喜说道。 贾珩笑了笑,道:“还没睡呢?” 晴雯道:“公子,你去哪儿了?” “出去办点事儿。”贾珩温声说着,接过丫鬟碧儿递来的脸盆,洗了把脸和手,道:“去准备些热水去,我等下要沐浴。” 他这一路赶往水月庵,来来回回,风尘仆仆,也不太好直接进屋和秦可卿洞房。 蔡婶这时也从房子中出来,语气略有些责备说道:“珩哥儿,怎么才回来,屋里都等好一会儿了。” 而厢房之中,宝珠、瑞珠听到院中的动静,对视一眼,无不惊喜道:“少奶奶,姑爷回来了呢。” 床榻之上端坐的秦可卿,娇躯颤了颤,红色盖头颤抖不停。 他……回来了吗? 芳心竟生出一股委屈,新婚之夜,她的夫君竟不知所踪。 而在这时,听到屏风之后的声音,芳心不由一惊。 “姑爷。”丫鬟瑞珠唤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夫人在里间吧。” “都等了姑爷几个时辰了,滴水未进的。”宝珠撇了撇嘴,看着对面的英武少年,暗道,哪有新婚之夜将新娘留在洞房之中,新郎不见踪影的。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你们两个,也不让夫人掀开盖头,吃点东西,喝点茶。” 在他看来,拜堂成亲之后,就算过门了,倒也不用太过拘泥于礼。 而且,确有新娘可以在盖头下吃些点心,否则长夜漫漫…… 宝珠顶了一句,轻声道:“新娘的盖头哪有自己揭开的,都是……” 贾珩没有理宝珠,不等其说话,向着屏风后而去,道:“可卿,我先把盖头挑了。” 抬眸之间,见着一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的丽人,坐在床榻被褥之上,此刻屋内红灯高燃,烛火彤彤辉映,贾珩倒也不由一愣。 许是因为贾珩进来,秦可卿裙裾之下,并拢的双腿不由往里缩了缩。 贾珩轻轻一笑,拿起一旁的秤杆,走到秦可卿身前,挑起一角,然后上前,只见熠熠辉煌的金翅凤冠之下,一张国色天香,艳冶明媚如芙蓉的丽人倏然现出,映入贾珩眸中,弯弯黛眉之下,明眸皓齿,琼鼻鼻腻鹅脂,樱桃檀口涂着玫红色胭脂,秀颈白腻修长,玉珠项链晶莹闪烁…… 秦可卿原就是那种雍容、典雅的丰润脸蛋,这一点儿神韵颇似宝钗,但眉眼之间的怯弱柔媚,却又神似黛玉,故而才有兼钗黛之美之说。 而此刻凤冠霞帔,衬托的芳姿艳丽无端,却如一株雍容、艳冶的牡丹花。 “可卿……”贾珩将盖头挑至手中,放好,目光温和地看着对面的丽人。 被贾珩目光注视着,秦可卿芳心一颤,白璧无瑕的脸颊艳若红霞,弯弯睫毛颤抖着,掩藏下一丛羞涩阴影,美眸微垂,涂着艳艳胭脂的丹唇轻启,柔声道:“夫君……” 贾珩挽起秦可卿的纤纤素手,只觉细腻滑嫩,如羊脂白玉般,凝眸看着这位《红楼梦》中兼钗黛之美的玉人,温声道:“你饿不饿,我拿些点心,你先吃些垫垫。” 秦可卿抬起一张秀媚、艳丽宛若花霰的脸蛋儿,美眸中有着几分羞喜流溢,拉住贾珩的手,轻声道:“夫君,奴家不饿……” 贾珩轻轻一笑,倒也不再坚持。 第七十一章 洞房花烛夜 正自说话间,晴雯从外间扭着水蛇腰走来,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之上的秦可卿,轻声道:“公子,热水已备好了。” 贾珩抬眸看向秦可卿,笑了笑,说道:“可卿,你等下,我一会儿过来。” 他前前后后折腾,风尘仆仆,就想去洗个澡。 秦可卿原本紧张的心思,放松了一些,柔声道:“郎君去吧。” 贾珩起身,走到屏风之后,说道:“宝珠,给奶奶倒些茶来吃。” 现在已挑开红盖头,倒也不用那么忌讳饮食。 而后,贾珩来至西厢沐浴,浴桶之内,贾珩一边泡着澡,一边整理着思绪。 贾珍之事,这一二日间就会有个结果,但从许庐的言外之意,应该是难治其死罪。 “先前从韩珲口中得知,四王八公背后之人,应该是太上皇,但太上皇的恩眷,也不会是无穷的,由崇平帝的近臣上疏弹劾,太上皇想要插手,所要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尤其崇平帝纵然最后网开一面,也埋下了钉子。”贾珩在心头梳理着,“不过,狗急跳墙,需得让人看着贾珍,以防其更为疯狂的报复。” 念及此处,贾珩眼前浮现一张艳丽、轻熟的脸蛋儿——尤氏。 “需得抽空见尤氏一面。” 贾蓉肯定是不太行的,一旦贾珍被见责,尤其是被夺爵,贾蓉的心思多半就要转变。 那时,不仅仅是贾蓉,就连贾母的心思也会转变,对他这个宁国远枝儿生出“怨怼”之心。 这就是人心! 贾府的权势,本身就是由贾珍、贾赦这两位袭爵之人撑起来的,现在两根顶梁柱去其一,纵然他再是占理,贾府之人也难免生出怨怼之心。 至于尤氏,此女虽然同样因为贾珍被影响到利益,但这位红楼梦中有着“锯嘴葫芦”之称的人妻,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而且主要是性情软弱,逆来顺受。 在宴宁府宝玉会秦钟一回,说平时不给焦大派活,只当是个死的就完了,平时可见待人以宽。 贾珩想了想,明日伺机见上一见,不出意外,贾府明日就会得知贾珍被京兆衙门关押的消息,让他进荣国府问话。 这般思虑着,贾珩也从浴桶中起来,擦了擦身子,换了一身衣衫,见晴雯在门口抿嘴儿笑。 “你笑什么?”贾珩愣了下,看着晴雯。 晴雯在一旁递过来香茶,抿嘴笑道:“公子,今天是洞房的日子,倒没见谁如公子一般,这么慢条斯理的。” 贾珩笑了笑,说道:“你还见过谁成亲?” 晴雯脸色一僵,撅起小嘴,轻声说道:“听人说啊,除了见公子,我还能见过谁啊?公子果真是有了媳妇儿,就……” 贾珩笑了笑,道:“和你说笑,你还生气了,许你取笑我,不许我还嘴是吧?” 晴雯摆弄着前襟的头发,略有些委屈,小声嘟囔说道:“我哪里生气了?” 见贾珩笑而不语,就推了下贾珩肩头,说道:“公子赶紧去洞房吧,仔细别让少奶奶等急了。” 贾珩道:“你也早些歇息吧。” 心头暗道,他现在所居的院子,终究还是太小了,这墙角都不用听,晴雯一墙之隔,听得真切。 这般想着,已经回到厢房。 “姑爷,奶奶在里间看书呢。”宝珠笑意盈盈说道。 贾珩就是一愣,暗道,这丫头倒是 进入屋中,只见秦可卿手中拿着一沓文稿凝神读着,芙蓉玉容之上满是讶异和惊喜之色。 “可卿,”贾珩轻唤了一声,坐在秦可卿身旁,笑道:“看什么呢?” “这是郎君写的?”秦可卿美眸异彩涟涟,一张天香国色的脸蛋儿上,难掩惊喜。 “嗯,现在读书备考,总要寻了个进项,撰文谋生,先前不是在岳父大人家里说过了吗?”贾珩笑道。 秦可卿轻声道:“郎君说过的,是我……忘了。” 说话间,看着对面的少年,脸颊渐渐羞红下来,螓首低垂,她当初还误解过这人,倒是爹爹所言,果然是文采锦绣。 贾珩轻笑了笑,说道:“好了,明天再看吧,天色也不早了,该歇息了呢。” 说话间,将文稿从秦可卿手里拿过,放在一旁的几案上,折身返回之时,就去解秦可卿的衣襟。 秦可卿也蛾眉微垂,卸着头上的凤冠。 其时,丫鬟宝珠不知何时从一旁走出,惊道:“姑爷,还未饮合卺酒呢。” 说话间,丫鬟瑞珠从身后端起一个托盘,其上摆着酒具。 贾珩看了一眼宝珠,接过酒盅,递给秦可卿一只,然后自己拿起一只,道:“可卿,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我满饮此杯。” 此刻,前世今生,也有些感慨,成家立业。 秦可卿扬起宛如牡丹花蕊,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柳叶细眉下的美眸盈盈如水,定定看着少年,樱唇翕动,道:“郎君……” 二人饮下交杯酒,将酒盅放回,宝珠和瑞珠对视一眼,都从眉眼间看出一抹羞喜之意,齐声笑道:“祝姑爷和奶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待二婢离去,贾珩看向已羞红脸颊,眉眼低垂,双手不知往何处藏的秦可卿,轻唤了一声:“可卿……” “郎君……唔~” 秦可卿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就见黑影一闪,温软,湿热的气息向自己唇边而来。 秦可卿玉容如火滚烫,柳叶细眉下的美眸颤了下,弯弯眼睫垂下,琼鼻之中,不由发出一声腻哼。 …… …… 长夜已深,正是中秋月圆,月光皎洁如银,悬于天穹,但许是羞于见到某一幕,藏于柳梢之后,高几之上,两根镌着喜字金漆的红烛静静而燃,腊泪成行,倏然,红彤烛火,灯花噼里啪啦,陡然明亮一下。 红烛彤照,一夜长明。 翌日,金鸡破晓,晨曦柔煦光芒跳落在屋檐之上,穿过枝叶扶疏的翠竹,自窗棂而入厢房,贾珩看了一眼身旁沉沉睡去的丽人,粉腻脸颊,泪痕犹在,云鬓散乱,容色绮丽,心头也不由生出几分爱怜之意。 附身轻轻吻了下丽人光洁如玉的额头,轻手轻脚起了身,换上一身青衫长袍,起床洗漱。 “公子,起来这么早?”经过晴雯所居厢房,晴雯揉着惺忪的睡眼,问着,显然昨夜迟迟而睡。 贾珩面色如常,目光炯炯,浑然不见昨夜雨疏风骤后的倦色,笑了下,说道:“起来习武,所谓一日不可荒废。” 温香软玉虽好,但也不可沉溺。 贾珩说完,来到院中,打熬着气力,打了一套拳法,只觉意极舒畅,收功而起,却见丫鬟碧儿伫立在庭院中,道目光熠熠地看着自己。 贾珩诧异了下,问道:“你看的懂?” 第七十二章 汝既甘贫贱,我愿共富贵 “以前在家里跟着爷爷练过,不过和公子这一套拳法不同。”碧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贾珩诧异了下,转而恍然,却是想起眼前丫鬟出身山东这等地界,通识一些拳法,倒也不算什么,说道:“我这是内家拳法,汲取了一些咏春的发力技巧,你之前所学拳法,自是大不相同。” 收了拳势,看向丫鬟碧儿,只见随着这几日饮食营养跟上,小丫头脸颊不似先前那般蜡黄,脸颊红润,目光浑然不见为奴仆的麻木呆滞,也有几分熠熠神采,心头一动,问道:“你练拳法,练多久了,打一套我看看。” 碧儿默了下,说道:“我和姐姐七八岁就跟着爷爷练拳了,姐姐练了两三年,忙着洗衣做饭,就荒废了,我练了大约四五年,后来前年爷爷没了,之后地里连年年成不好,我爹说练拳吃得多,饭量大,也不让我每天练了。” 穷文富武,练拳自是吃的多,山东河南连年大旱,穷苦人家有力气不往地里使,让小姑娘打拳,就显得奇怪。 贾珩道:“怪不得。” 这丫头为了不和其姐姐分离,竟三番五次逃出来,想来如果没有几分机灵劲儿和身手,从仆人、家丁看守严密的大户人家逃出来,也不会这般容易。 贾珩念及此处,心头的想法愈发强烈,这丫鬟碧儿本身有武术功底,如是再调理一番,留在可卿身旁保护,也能让他放心许多。 没办法,媳妇儿太过漂亮,难免引人觊觎。 尤其是昨夜,他对这位兼钗黛之美的妻子,真的体会到什么叫绝世尤物,蚀骨吸髓,饶是他自持心性坚毅,都难免有几分贪恋那温润、柔腻。 再考虑到贾珍一旦被废,势必心怀怨恨,报复愈发猛烈,他自己倒是不用担心,纵是贾珍不来寻他,他也会宜将胜勇追穷寇。 但他有时候在文萃阁看书、备考,家里总有照应不到之处,秦可卿身旁就不能不留人了。 至于丫鬟宝珠和瑞珠,这两个丫鬟,手无缚鸡之力,而且性情……说实话,他多少还有些信不过。 “此外,没有几重进的院子也不行,这院中来来往往的,如果遇客人,总不能来个客人,如果和可卿打照面,总归不妥。” 如贾家,除非亲眷,否则就不可能让妻子抛头露面,妻子一般在后宅接待对方女眷。 除非通家之好,或是同族亲辈,才在避讳上宽松一些。 “如欲在神京购得一座带跨院的两重进宅院,起码得一千两银子,这还是位置偏僻的说。”贾珩念及此处,暗暗记下此事,抬眸看向丫鬟碧儿,微笑说道:“你以后跟着我练拳脚功夫吧,然后伺候少奶奶去。道” 碧儿闻言,脸色怔了下,杏眸熠熠闪烁,脆生生道:“公子,那我姐姐呢,我姐姐也能练拳的。” 贾珩笑了笑,道:“你姐姐也过来一起吧。” 心道,这粗使丫鬟才买两个,转眼就没了。 不过买宅院一事,的确该提升议程上了,说来还是《三国》书稿,赶紧将后面几回目写出,然后交由翰墨斋雕版印刷,一旦畅销于世,就可趁机预支一部分银两,然后就改善一下居住环境。 等洗把脸,已是辰正时分,这边厢,蔡婶也做好了饭菜,而厢房之中,一夜没有睡好的宝珠、瑞珠两个丫鬟,也揉着黑眼圈起床。 二婢对视一眼,脸颊就是泛起红霞,昨晚隔着屏风,听着床榻之上的动静,颇是煎熬。 贾珩道:“奶奶起来了吗?” “奶奶已醒了。”宝珠轻声说道。 而里间床榻之上,秦可卿正在穿着衣服,只觉浑身发软,将下方嫣红点点的梅花喜帕收好,放进一旁的鸳鸯木盒中。 云鬓散乱,容色焕发的丽人,撑身而起,就是嘶了一下,秀眉微蹙,美眸羞喜交加,毕竟是碧瓜初破,不良于心。 总算贾家并无高堂侍奉,倒也不用一大早去敬茶,这才免了新妇之苦。 秦可卿此刻斜靠着床头,锦被滑落,圆润光滑的肩头,微微闭上眼眸,昨夜的温存场景似在心头浮现,想起一些羞人场景,雪腻脸颊又是滚烫起来,一直延伸向耳垂。 “夫君,他……也真是,昨晚竟问我天葵之期。”秦可卿想起那良人耳畔低语的模样,就有些羞涩。 却是昨晚,贾珩考虑到不能让秦可卿不过十六七,就早早有了身孕,而想出的避孕之法。 以贾珩如今十四五的年龄,若是有了孩子,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秦可卿都不是什么好事。 等了一会儿,宝珠和瑞珠两个丫鬟,已洗漱而罢,进入屋里,笑道:“姑爷让奶奶起来吃饭呢。” 说着,就服侍秦可卿起床,梳妆打扮。 梳妆台前,铜镜之中倒映着金钗云鬓,秀美艳丽的脸蛋儿,羞喜流溢于眉眼之间,初为人妇的妩媚丰韵,已初见端倪,秦可卿戴上一个碧玉斑斓的手镯,一节欺霜赛雪的藕臂,青白映照,一如伊人改写之后的命运。 秦可卿在宝珠、瑞珠的侍奉下,出了厢房,洗漱了罢,然后来至厅中,柔润如水的目光,迎上少年温煦如初冬之阳的眸子。 “可卿,过来坐。”贾珩轻笑了声,说道。 秦可卿盈盈而来,落坐在贾珩身旁。 “粗茶淡饭,确是委屈你了。”贾珩递过去一双筷子,对着秦可卿说道。 此刻圆桌之上,四样小菜,连同一个汤,米饭并八宝粥。 秦可卿美眸盈盈如水,凝视着贾珩,说道:“夫君,这比奴家原来吃得丰盛许多了呢。” 宝珠也在一旁笑着说道:“奶奶在家里,也不是那种讲究奢华铺张的,来到这边……到” 秦可卿秀媚的柳叶眉颦了颦,打断道:“宝珠,什么在家里,在这边?这以后就是我的家了。” 贾珩看着容色娇媚的秦可卿,目光愈发温和,心里倒对秦可卿的“爽利”性情多了一些了解。 暗道,不愧是和凤姐能玩在一起的。 在古代就这样,盲婚哑嫁,先婚后爱。 却说蔡婶所居厢房中,端着碗吃饭的丫鬟燕儿,如黑葡萄的明眸诧异地看了一眼拿着筷子捯着碗,心不在焉的晴雯。 碧儿夹起一块儿油炸的金黄色的豆腐,一边往嘴里塞着,给姐姐使着眼色,示意不要触晴雯的霉头。 注意到两姐妹之间的眼神交流,晴雯轻哼一声,将筷子铛地放在碗上,转身走了,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反正就是吃不下。 前几天,她还和公子一起吃坐,这几天就被“打发”到这两个丫鬟身旁了。 倒也不是嫉妒,她又不是奶奶,但总有些气闷。 碧儿夹起一块鸡肉,放到燕儿碗里,努了努嘴,低声道:“姐,她不吃,你多吃些,你看你瘦得,脸上的骨都突出来了,我和公子说了,让你也练拳了。” 显然姐妹两个都有些怕晴雯。 燕儿点了点头,夹起鸡肉,如松鼠一般小口食了起来。 现在的日子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不仅能吃饱饭,还不用受打骂,她实在不明白,晴雯姐姐怎么就愁眉不展的呢? 贾珩和秦可卿夫妻二人吃过饭,漱口而罢,贾珩笑道:“可卿,你先在院里走走,省得积食,我去书房。” 他打算趁着这几天空闲,将三国书稿第一回交了,随着添人进口,他已明显感受到改善居住环境的急迫性。 此事尤在彻底钉死贾珍之上。 秦可卿不慕富贵,心甘情愿陪他过苦日子,但他也不能理所当然,既已结发夫妻,他自然会履行心头当初珍重许下,“汝既甘贫贱,我愿共富贵”的承诺。 现在,家里两个丫鬟燕儿、碧儿姐妹和蔡婶住在一个屋,而宝珠和瑞珠则住在五间正屋的西屋小厢。 他所住的厢房,属于书房和卧室一体,以屏风隔断成两间,有一说一,的确偏狭了一些。 第七十三章 帝不豫 翌日·宫苑 中秋方过,巍峨、峻丽的大明宫,廊檐之上的八角宫灯,挂着彩色丝带,仍残留着昨夜的喧闹氛围。 而在偏殿之内,一张紫檀木制的拱形条案之后,年过四旬,头发灰白的冕服中年皇者,正襟危坐,手持饱蘸了朱砂红墨的毛笔,勾勾画画,凝神批阅着奏章。 一旁的大明宫内相戴权,手拿拂尘,恭谨侍立。 前明之时,内监干涉朝政,通过司礼监掌批红之权,辅佐天子,分忧国事,形成了围绕皇权为中心的内监、内阁的二元权力构架。 但陈汉汲取前明教训,太祖、太宗都严禁宦官干政,因此戴权虽有“内相”之名,却无内相之实。 只是暗地里执掌内缉事厂,以内卫司察百官,而被一些文官忌惮。 当然,没有司礼监的从上到下制衡,对继任之君的权术、手腕要求都相应提高,幸在陈汉方历百年,几任君主还算勤政,通过分化、瓦解,从中枢到地方,政令尚通,倒不至于被文官集团的官僚全面压制。 条案之上,由通政司收发的六部九卿、詹事科道、地方督抚送来的奏疏,在一旁的条案后,按中枢地方,军政刑名,轻重缓急整整齐齐分列几摞。 崇平帝瘦削、硬朗的面容上,愁容密布,批阅完一封奏章,眉头紧皱。 崇平帝自即位以来,除前六年,太上皇高居重华宫,退而不休,崇平帝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过多插手朝政外。 近年来,可谓宵衣旰食,夙夜在公,然而国势却一日不如一日,北方胡虏为患,各地则灾害频仍,以致贼盗蜂起,边事、赈灾、剿寇……银子哗哗得花,国库亏损严重。 而崇平帝不尚奢华器用,比之“朕四季常服,不过八套”的前明亡国之君嘉靖,还要节俭。 身上龙袍缝缝补补补,都舍不得换新的。 崇平帝将折子扔至一旁,冷声道:“陆祺在固安催促军械、军粮的奏章,都送到宫里来了,楚王是怎么做事的?” 自山东提督陆祺率兵北上以后,保定的康鸿也侧应北上,进兵涿州,两路大军形成钳形攻势,伺机与东虏决战,营造出关门打狗的局势。 但陈汉军卒战力远逊于东虏,只是压缩东虏精骑的活动空间,逼其退出幽燕之地。 “戴权,派人去传旨楚王,让他务必在月底前,筹齐一应军粮、军械,支应陆祺,前线军情如火,不得贻误!”崇平帝脸色铁青,沉喝说着,又问道:“回来,今日是谁在内阁值守?” 按着定制,内阁当留员值守,以处置突发之事。 “奴才遵旨。”戴权躬身一礼,正要出去,闻言,诧异了下,说道:“是韩阁老,不过赵阁老也在。” 韩阁老,就是内阁次辅,吏部尚书韩癀,赵阁老就是工部尚书赵翼。 陈汉仿明制,在长安重修宫殿之时,敕设四殿华盖,谨身,武英,文华;二阁:文渊,东阁。 然而,如今内阁有着五人。 内阁首辅,华盖殿大学士,户部尚书杨国昌。 次辅,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韩癀。 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以及文渊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赵翼。 崇平帝默然了下,沉吟道:“着人唤韩卿、赵卿过来议事。” 边事不振,杨国昌举荐之人,坐守城池,难堪大任,他现在倒也想听听这位吏部天官的看法。 戴权点了点头,躬身徐徐退出,而后就吩咐太监传旨去了。 崇平帝又拿起一封奏章,看着上面的字,眼皮挑了挑,冷声道:“四面张网,三路会剿,断敌归路……崇平十一年,彼时言辞凿凿,声犹在耳。” 这是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的上疏。 倒也不是针对李瓒,他岂不知北疆诸兵劳而不功,完全不在于李瓒之策,归根结底在于将校怯战,军卒战力羸弱。 面对虎狼一般的东虏精骑,口袋布置得再好,在一马平川的幽燕大地上,彼等骑兵纵横往来,陈汉官军只能望风遁逃。 “欲整军经武,首要拔除四王八公在军中的腐肉,而四王八公又不可擅动……”念及此处,崇平帝抬眸望了望重华宫方向,叹了一口气,思忖道:“前日已升了王子腾为九省都统制,派了差遣,巡查边事,俟其归来,就可提调其为京营节度,伺机整顿京营,清理昏庸无能之辈。” 虽这些年,崇平帝通过文官逐渐接管京营之兵,但四王八公的军中势力仍是盘根错节,而崇平帝也寻到了突破口,那就是王子腾。 边事的奏折,实在是越看越烦闷,崇平帝索性不再看,随手拿起一封奏章,其上题着“京兆尹许庐谨奏”字迹,崇平帝面色顿了下,心头的烦躁稍稍散去了一些。 眸光闪了闪,生出几分好奇之意。 这位许德清,他是打算在年后迁至都察院左都御史,为下一步刷新吏治做准备的。 所谓欲治其国,先治其吏。 “许德清自入京以来,秉公执法,誉满三辅,却还未上过什么奏疏。” 念及此处,崇平帝就是拿起奏章,阅览起来,凝思片刻,脸色渐渐阴云密布,目中凛寒。 勾结翠华山贼寇,谋害旁枝族人,欲夺人妻,这宁国承爵之人,简直无法无天,荒唐至极! 昔年宁荣二公,率领精骑于草原追亡逐北,怎会有这样不成器的后人! 正如贾珩先前所料,此刻奏疏一上,正对边事焦头烂额的崇平帝,无疑火上浇油! 恰在这时,内相戴权进入殿中,道:“圣上,奴婢已着人传旨给楚王殿下,韩阁老、赵阁老已在殿外等候。” 崇平帝沉声道:“宣。” 这时,韩癀和赵翼二人,步入殿中,施了一礼,道:“老臣见过圣上。” “两位爱卿,平身。”崇平帝放下奏疏,面色淡淡说道。 显然怒火藏心,引而不发。 韩癀抬眸打量了一眼崇平帝脸色,见其神色不豫,拱手问道:“圣上可是为边事烦忧?” 工部尚书赵翼是一个年岁四十出头,面容肤色稍黑的官员,想了想,说道:“圣上,山东之军已至北地,边事庶可在旬月之间抵定,圣上还请保重龙体,以免忧思过度才是。” 崇平帝面色淡漠,沉声道:“边事之外祸,只要你我君臣戮力同心,同舟共济,犹有克靖之日,然内患如腐木之蚁,纵广厦巍巍,也难禁日夜啃蚀。” 赵翼宽慰道:“圣上,朝廷如今用兵于北,一旦北疆事定,贼寇不过疥癣之疾,官军一至,彼等冰消瓦解。” 崇平帝道:“疥癣之疾?自今春以来,京兆三辅报了十余起贼寇劫掠过往商队的案子,就连晋阳公主的车队,上月都被贼寇所劫掠!朕降旨给五军都督府的北静王水溶,让牛继宗所部协助长安节度剿寇,然不过是一小撮贼寇,官军至今劳而无功!方才京兆尹奏报,彼等凶獠,竟在前日潜入长安城中,勾结宁国族长,意图掳掠妇幼!朕担心或许有哪一日,彼等贼寇悄无声息,已至宫内!” “臣等惶恐。”韩癀和赵翼齐齐拱手说道。 第七十四章 感动 韩癀垂眸之间,想起昨夜儿子韩珲所言贾珩之事,心头微动。 此事由帝党中坚发动,算是进都察院前的立威之举,他不宜插手。 “韩卿以为当如何处置?”崇平帝看向韩癀,冷声问道。 韩癀沉吟片刻,拱手道:“此事牵涉到宁国公之后,事关重大,可着有司推鞠,细察其恶,广布中外,以典纲纪。” 这就是正话反说,有司推鞠,细察其恶,有罪推定同时,但又不粘锅。 果然,崇平帝面色淡漠,冷笑说道:“只怕那时推诿其责,上下袒护,彼此一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韩癀面色顿了顿,一时讷讷不应。 天子正在盛怒之时,这是铁了心要办贾珍了,或者说,也是要为许德清进都察院铺路。 一封弹劾之疏,连面都不见,就依其所请,这份圣眷,他接下来也要避其锋芒了。 赵翼拱手道:“此事圣心独断,按律处置即是。” 崇平帝冷声说道:“赵卿所言不差,京兆尹许庐,现已鞠问贾珍勾结贼寇一案虚实,其府中都总管赖升,具已招供,人证、物证确凿无疑,然贾珍抵死不认,心存侥幸,拟旨……褫夺贾珍所袭爵位三品威烈将军,着京兆尹许庐严加审讯,交部议处。” 不削贾家之权,王子腾纵然想掌其权,也难以如臂使指。 韩癀、赵翼拱了拱手,齐声道:“臣领旨。” 褫夺爵位,停职待参,先声夺人,几乎是近些年崇平帝陟罚官吏的常用手段,科道言官一般都会闻风而动,弹劾上疏,各种黑材料搜捡扒拉出来。 韩癀领了旨意,心头又想深了一层,“贾家肯定不会所以待毙,一定着人求情到宫中,太上皇恩典,免其死罪,那时圣上再勉为其难饶贾珍一死,皇恩浩荡,但彼时金口已开,爵位既已褫夺,覆水难收,而许德清树其威,太上皇施其恩,圣上得以调整兵权……” 等议定贾珍之事,让赵翼去拟旨,崇平帝转而询问边事,沉声道:“唐宽督镇北平,已有二载,但其才穷计拙,难守国门,韩卿以为,当选何人为良将,镇守北疆?” 韩癀闻言,就是一愣,心头惊疑不定。 因为,崇平帝继位以来,每一次首辅的更迭,都和北方边事有关,真正应了一句,边关有警,中枢罢相。 正如前明严嵩所言,之所以得嘉靖器重,归根到底在于用对了人,用了胡宗宪,然后稳若磐石。 韩癀斟酌了下,他袖中自是有数个夹带之人,只是能不能取信圣上难说,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东虏势盛,天下无解,他举荐的人上去,若是劳而无功,兵凶战危,这谁也说不准。 可问鼎首揆的机会,就在眼皮底下,若是这般溜走,心头又有些不甘。 就在崇平帝等得神色略显焦虑之时,韩癀朗声说道:“圣上,东虏精骑之盛,纵横北疆,非止一日!归根到底,在于我朝兵制败坏,将校怯于战,军卒无战力,纵是此刻换将,急切之下,遽然不能建功。” 想了想,还是暂且放弃这个机会,杨临沂(杨国昌,山东临沂人)现在执掌户部,和执掌内务府的忠顺亲王遥相呼应,于商贾货殖一道,颇得圣心,圣上须臾不能离。 崇平帝默然了下,道:“韩卿,以为唐宽不该换吗?” 韩癀道:“唐总兵镇于蓟镇,据险关而守,尚致东虏驰入河北之地,糜烂州县,自是该换,只是人选,还需圣上再三斟酌。” 崇平帝面色幽幽,默然片刻,说道:“韩卿,等下,你和李卿一同拟个人选名单来,自地方参将以上,各省都司官长,履历年龄,功绩迅即” 韩癀道:“遵圣上之命。” 说着,就躬身告辞而去,拟将校名单去了。 崇平帝挥了挥手,叹了一口气,若边将不得力,就只能调京中勋贵了,四王八公不能动,不说彼等不是垂垂老矣,就是子孙不堪大用,青黄不接,就说重华宫中的太上皇也不会同意。 剩下的十二侯,派其前往蓟镇那样的危险地界,其必是不愿的。 值得一提的是,陈汉四王八公之中,左军都督府东平郡王穆森永镇西南,而南安郡王严氏家主严烨执掌后都督府,北静王水溶则管着前军都督府。 而右军都督府,以及中军都督府则由崇平帝着人另掌。 四王八公,亲朋故旧,同气连枝,皆是从此而来。 …… …… 宁荣街·柳条胡同儿 宅院之内,半晌午的秋风,舒适宜人,吹起石榴树枝叶婆娑,也自轩窗吹过厅室,落在书案之前的少年眉宇之间。 书房之中,条案之前,贾珩正襟危坐,伏案写着文稿,《三国书稿》第一部十五回,他打算这三天加班加点儿写出来。 随着一旁的文稿成沓而摞,贾珩不觉有异,抬眸看向一旁国色天香,窈窕静姝的丽人,笑了笑,问道:“可卿,你盯着我做什么?” 秦可卿坐在一旁有一会儿了,此刻丽人秀美玉容之上,满是专注之色,尤其美眸焕彩,有着痴痴之色。 闻言,秦可卿回转心神,眼睫颤了颤,盈盈笑道:“夫君才思敏捷,文不加点,若非亲眼目睹,奴家还以为戏文所言,皆是夸大其词呢。” 贾珩轻笑道:“我已是成竹在胸,无非是将故事书之于纸上罢了。” 秦可卿起身给贾珩倒了一杯香茗,笑道:“只是,看夫君一下子写得如此之多,仔细别手酸臂疼才是。” 贾珩温声道:“翰墨斋那边催稿催得急,早些写完,也好早些雕版印刷,书早些畅销于世。” 秦可卿端过香茗,顾盼流波的美眸中,浮起关切之色,柔声道:“夫君,可是再为银钱之事烦忧?” 贾珩闻言,诧异了下,笑道:“你为何这般说?” 秦可卿丹唇轻启,轻笑道:“奴家方才问过晴雯,她说夫君先前也并未这般急着赶稿,都是每天随意写一回目就是了,而交稿之期尚在月底,想来应是不急的吧,但现在夫君这般急着赶稿,我想着……许是我过门之故了。” 贾珩暗道,好一个蕙质兰心,不愧被凤姐和贾母称上一句性情爽利。 “本来不好和你说,但你我夫妻一心,既是你问起来,倒也不妨,如今家里添丁进口的,宅院太小,诸事并不便宜,我欲置办新宅,更得” 他本来是想给秦可卿一个惊喜的,但既然她问起,他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秦可卿玉容凝滞了下,檀口微张,讶异道:“夫君想要换一座新宅子?”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宁荣街这边,口舌是非颇多,我想搬到旁处居住,备考读书也好不受打扰,再说家里人来人往的,没有大一些的宅院,也不方便。” 秦可卿玉容幽幽,眸光闪烁,盯着对面的少年,道:“是奴家给夫君添麻烦了。” 贾珩伸手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笑道:“你这叫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何来麻烦不麻烦之说。” 秦可卿抬起一张艳丽、娇媚的脸蛋儿,柔声道:“夫君,京城买一座宅院需要几千两银子的,夫君若是银钱不够,我那些嫁妆,如折卖一些,也能凑上一些。” 秦业怎么说也是五品官,体面人,送嫁女儿,不可能不陪送嫁妆,虽小门小户,但也有一些妆奁嫁妆,珍宝器玩陪送。 贾珩闻言,不由失笑,道:“可卿,我岂会用你的银子。” 嗯,他可不是贾琏,如平儿所言,钱掉油锅里,还捞起花,逼得凤姐金项圈儿,都当了几个。 秦可卿的嫁妆,那是她安身立命之本,话说,他若是混到当媳妇儿的金银首饰的地步,可也太给穿越者丢脸了。 不过,秦可卿能这般说,尤其是刚刚过门,着实让人心头感动。 第七十五章 贾珩二进荣国府 秦可卿见贾珩坚持,情知自家丈夫心志刚强,也不好再说什么。 她刚刚过门,虽说二人已有……夫妻之实,但对自家夫君的性情,还是不怎么了解。 将香茗递给贾珩,柔声说道:“夫君,喝茶。” 贾珩笑着接过,抿了一口。 夫妻二人正在品茗叙话之时,就听得院外传来声音,清脆之中带着几分急促,“珩大爷在家吗?” 贾珩放下茶盅,面色微顿,暗道,“贾家的人,消息还真是灵通。” 这声音正不是旁人,而是鸳鸯。 分明是贾珍下狱一事,已经传至了西府老太太的耳边。 天井庭院之中,鸳鸯清丽、白腻的玉容上,满是急切之色,在蔡婶的迎接下,行至廊檐之下,叙话问着来意。 贾珩恰在这时,也已出了厢房,温声道:“鸳鸯姐姐,寻我有事?” 鸳鸯柳叶细眉下的一双晶莹杏眸,略有几分复杂的神色,道:“珩大爷,老太太唤你过西府,要问话呢。” 就在昨天,她还纳闷儿这位爷怎么大喜的日子,离席而走,她问蔡婶,还说什么有事? 什么事比成亲之事重要,不想一夜之间,就是拿了东府里的珍大爷。 贾珩笑了笑,目光莫名,说道:“也该去向老太太致谢,我这就去。” 然后转身看向拿着粉红手帕,依门槛而望的秦可卿,道:“我去老太太那边去,等会儿就回来。” “夫君……”秦可卿就是走了过来,挽起的云鬓下,玉面之上满是担忧。 这时,鸳鸯也徇声望去,就是一愣,却是为眼前国色天香的玉人感到震惊,暗道,怪不得东府里的珍大爷和疯了异样,这珩大奶奶的品容,简直如那下凡的仙女一样。 贾珩拍了拍秦可卿的手背,笑了笑,宽慰道:“老太太是明事理的人,我去去就回。” 说着,就唤晴雯,道:“晴雯,去屋里把我那把宝剑拿来。” 这一次,大概不仅仅是贾母,恐怕还有贾赦、贾政、贾琏等一干人等来个“三堂会审”。 晴雯这时,从里屋取出一把宝剑,面带忧色,低声道:“公子小心。” 鸳鸯容色就是微变,看着少年眉宇间的英武之气,心底幽幽一叹,这位爷,这个性子,实在是宁折不弯。 秦可卿粉唇翕动了下,如海棠花蕊,白里透红的绮丽脸蛋儿,就有些苍白,迎上少年清澈、温和的眸子,终究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她是他的妻子,应该毫无保留地相信他才是。 等贾珩取了宝剑,悬在腰间,看向鸳鸯,笑道:“鸳鸯姐姐,走吧。” 鸳鸯点了点头,然后前面领着路,出了宅院,此刻已是正午时分,八月中旬的秋日,尚有几分燥热,走在巷口之中,鸳鸯看了一眼的少年,提点说道:“珩大爷,刚刚京兆衙门的通判傅老爷给二老爷报信,说是东府里的珍大爷还有赖总管,被京兆衙门给拿了,说是受了珩大爷的举告,等下见了老太太,珩大爷好歹说两句软乎话……” 此刻,因为崇平帝的旨意,是由内阁拟制,还未发至于外,故而贾府尚不知晓。 但贾政的门人傅试,却在进京兆衙门上值时,听衙中同僚提及贾珍被拿一事,就是第一时间来到荣国府报信。 贾政闻言大惊失色,于是整个贾家都被震动,贾母当时急火攻心,差点儿晕了过去,一时间,荣庆堂内就是一片鸡飞狗跳。 贾珩默然了下,看着一旁的鸳鸯,道:“鸳鸯姐姐,此事恐怕不是说几句软乎话能了结的事,贾珍现在作到这步田地。” 鸳鸯俏丽、雪腻的瓜子脸上,就是一滞,显然也知道眼前少年所言是理。 只是…… 看向贾珩,心底幽幽一叹,道:“珩兄弟,老太太年纪大了,别气出个好歹来,老太太上次对珩兄弟也是……珩兄弟,我知你是个杀伐果断,性情刚强的,人敬一尺,我敬一丈,想来也是恩怨分明才是啊。” 贾珩深深看了一眼鸳鸯,这位着翠罗藕荷色罗裙的少女,眉眼清丽,道:“我省得。” 贾家众丫鬟中,如论容貌,自是无人能及晴雯颜色,但论起品格,这鸳鸯却是当一句金鸳鸯之称。 鸳鸯被贾珩打量的不自在,甚至也有些羞恼,好在这时,荣国府已到了。 二人一路无话,自荣国府西角门进了贾府。 荣禧堂 轩敞、雅致的堂中,人头攒动,一排两列楠木椅子上,坐满了贾府的老爷,贾政、贾赦,贾琏、贾蓉,以及凤姐、尤氏、邢夫人等人。 不同于上次在荣庆堂召见贾珩,与贾珍对质,这一次,因为贾珍被贾珩举告到衙门闹得被下狱,可以说是贾家近十年来最大的一件事儿。 贾母坐在高几之上,面容不见往日慈祥,李纨和凤姐一左一右,出言宽慰着。 说是宽慰,倒不如说是凤姐在一旁上着眼药,道:“老祖宗,可见那贾珩是个脸酸心硬的,老祖宗对他多好,将身边调理的丫鬟都给了他,到了,人家呀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珍大哥多好的人,转头拿捕,告了官。” 然后右首椅子上,一个云鬓珠翠,年过四旬,眉眼间皱纹犹现的妇人,闻言,柳眉倒竖,说:“我怎么听凤丫头的意思,前日还闹过一回?” 凤姐看了一眼自家婆婆,也不好不应,尤其是贾赦也将目光投过来,解释道:“珍大哥,原本给蓉儿相中了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秦家的千金,不想是个有婚约在身的,定了娃娃亲,男方就是贾珩,珍大哥一时急切,就想使银子给贾珩,买断了这婚事儿,不料那贾珩不答应,就把珍大哥打了一通……,” 贾赦闻言,脸上青气郁郁,冷哼一声,“砰”地一拍小几,震动得茶盅上下跳动,怒道:“好狗胆,我这几日不在家,不想族中竟出了这起子没大没小的混账事儿!怎么不拿了那贾珩,打将一通……” 贾赦这几日,的确不在京都,他刚刚前往平安州回返,和平安州节度使发现了一条商道,可以卖一些棉布、白酒到草原,换一些皮子等货物。 值得一提的是,平安州就在山西境内,离九边重镇大同不远。 闻听贾赦之言,贾政在一旁就有些不自在,儒雅面容上现出一抹愁容,喃喃道:“府里这几日,倒也没有提及此事。” 贾赦道:“二弟平日里和一些清客相公谈论经义文章,府里纵有一些言语,不知也是有的。” 王夫人抬眸看了一眼贾赦,手中转动的佛珠顿了下,身后伺候的金钏,递上一杯香茗,低声道:“太太喝茶。” 贾母瞪了一眼贾赦,看着一脸愤愤、乖戾之色的大儿子,只觉得一阵头疼,说道:“这事是我让人不得外传,珍哥儿无礼在先,想要抢夺族人婚事,又在翠……那等烟花柳巷被族人打了,这种事儿还要传得到处都是吗?宝玉他老子不知,正好平白扰得心烦。” 贾政重重叹了一口气,面有愁容。 东府里的珍侄儿,怎么能抢人家的婚事?岂不闻君子有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也。 而贾赦被劈头盖脸挨了贾母一通训斥,也是气得哼哼一声,冷脸不语。 “那傅试怎么说?”贾母凝眉,问着贾政。 第七十六章 贾赦:果然是个脑后长反骨的! 傅试是京兆衙门的通判,虽是六品官,但职卑权重,其本人又善于钻营,在京兆衙门中消息灵通。 先前,哪怕是京兆尹许庐已防备着傅试,但那是在鞠问贾珍之前,之后,也很难防止傅试不去通风报信。 贾政面带忧色道:“回禀母亲,傅文良说,这次是京兆尹许德清亲自主审的案子,现已拿了确凿的证据,是东府里的赖升招供的,说是珍侄儿联络了翠华山的贼寇,潜入京城,要掳掠走贾珩的新婚妻子,被人抓了个现行,然后才送到衙门。” 一席话说出,满堂寂静。 勾结贼寇,掳掠妇幼,这是魔怔了不成? 尤氏在王夫人下首坐着,丽人着一袭水绿色罗裙,高挽的云鬓之下,艳冶、妩媚的脸蛋儿上苍白憔悴,白纸如曦,比之在场之人,她知道的细情更多。 贾蓉在贾琏下首坐着,脸色漠然,微微垂着眼睑,心绪已然是起伏不定,他却没想到那位“珩叔儿”竟将他父亲送到了京兆衙门,他本来还以为“珩叔儿”那边毫无动静,好生担心了一阵。 “勾结贼寇,掳掠妇幼,这事可大可小,若是父亲被处以徒流之刑……”想起偌大的东府里,从此就他一个人。 贾蓉面颊潮红,呼吸莫名粗重几分,但这种“大逆不道”的疯狂想法在心底刚一浮起,就被贾蓉按下。 一旁的贾琏察觉到动静,以为贾蓉忧切过度,伸手拍了拍贾蓉的肩头,宽慰说道:“蓉哥儿,我和大老爷、二老爷想想办法,你爹过几天就能出来。” 贾蓉心头一震,面露“苦涩”,说道:“二叔,唉……” 贾母这时,接过话头儿,也道:“这……能不能将珍哥儿先救出来?” 贾政叹了一口气,说道:“京兆衙门的许大人,历任外省臬司官长,是京外调过来的,不好说话。” 贾赦冷哼一声,道:“这个许庐,在京中没有什么根基,等下就寻我家故旧,在都察院寻几个言官,劾他刑法峻刻,胡乱拿人。” 贾赦官居一品将军,又常与北静王水溶来往,虽平日最喜金石器玩,古董字画,但对官场之事,并非懵然不知。 当然以其眼光,自是看不出太复杂的政局。 贾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说什么。 而坐在贾母身旁的凤姐,秀美、艳丽的瓜子脸上现出思索之色,道:“现在关要是那贾珩,他举告的珍大哥,若是由其说错举了,京兆衙门也不好再过问罢。” 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当然贾珍勾结贼寇,已经严重脱离了自诉案件的范畴,属于官府纠劾的大案。 王夫人也开口道:“凤丫头,说得不错,若是那贾珩说不追究此事,京兆衙门也不好揪着不放。” 邢夫人道:“弟妹,宝玉他舅老爷不是刚升了都统制,奉旨查边,这还没走吧,若是其去问那京兆尹要人,想来也能早些将珍哥儿救出来不是。” 论起年龄来,邢夫人也就比贾珍大了几岁,若是平时,都不好称什么珍哥儿,但贾珍此刻已经下狱,在场诸人都是忧切在心,也没人注意到这茬儿。 王夫人脸色微变,轻声道:“文武职责不同,也不好过问。” 贾赦瞥了一眼邢夫人,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文官主审的案子,武将怎么好插手?” 哪怕是他,也只能寻故旧,找一些都察院的御史言官。 “若是珍侄儿在五城兵马司,这会儿人都出来了。”贾赦一拍几案,愤愤说道。 五成兵马使指挥同知,是景田侯之孙裘良,只要打个招呼,这会儿人都出来了,偏偏报官报到了京兆衙门。 “这鸳鸯去唤贾珩,怎么还没回来?”贾母喃喃说道。 着藕荷色刺绣兰花罗裙,端娴而坐一旁的李纨,轻声道:“老太太,要不让林之孝去看看。” 贾母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就见廊檐之下传来林之孝家的声音,“‘老太太,太太,鸳鸯姑娘带着贾珩来了。” 贾珩此刻穿过仪门,进入庭院之中,望着前方轩昂壮丽的五间正房,抬眸看去,只见赤金九龙青地大匾之上斗大的三个字: “荣禧堂” 后有一行小字,荣国公贾源。 “上次匆匆而过,并未仔细打量这座荣府正厅……”贾珩看着前方紫檀雕螭案上的三尺来高的青铜绿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面色顿了下,心头感慨:“斯如其布置,荣国公贾源在时,贾家是何等鼎盛。” 这时,鸳鸯在前方看了一眼贾珩,方才被某人“打量”的冒犯羞恼稍去,道:“珩大爷,别让老太太等急了。” 贾珩按了按腰间宝间,一袭青衫,昂然而入。 荣禧堂中—— 随着贾珩和鸳鸯进入,厅堂中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鸳鸯身后的青衫少年。 那少年身形颀长,面容朗逸,只是剑眉之下,目光冷峻,微微抿着唇,一手搭着腰间宝剑,立于中庭,一股英武、锋锐之气扑面而来。 如后世之人,看到这一幕,或会察觉这是一些秦汉电视剧中,秦汉士人的绝伦风采。 陈汉因承前明,不管是精神面貌,还是文化神韵,士人多少有一股封建专制鼎盛时代下的奴颜婢膝,这是儒学经宋明之后,在思想上对读书人的一种浸润或者说是持续禁锢影响。 秦汉之士,百家争鸣,各种文化思潮欣欣向荣,士人纵横诸国,谈笑自若。 那种你欺我剑不利,我剑也未尝不利的尚武之风,生机勃勃,是截然不同于经宋明之后的陈汉王朝的。 其实,纵是后世电视剧,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前者朴拙,厚重,于黑红二色中,简约、雄浑,而后者,则是绸衫马褂,纵得五彩缤纷,绮丽绚烂,但仍难掩一股垂垂腐朽之暮气。 精神面貌这种东西,更多是一种气韵,是社会和时代,赋予个体的一种性格底色。 而贾珩所处的那个时代,已再现强国伟邦的盛景,他出身军旅,又喜读史书,自然浸润出一股迥然此世的性情,无声无息流露而出。 贾母看着对面眉眼峻刻的少年,叹了一口气,就是在这个旁亲族人身上,让她看到了先荣宁二公的影子,她上次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这少年,竟如此不顾宗族之谊,将珍哥儿举告到京兆衙门。 贾赦却无什么惊容,一拍几案,斥骂道:“果然是个脑后长反骨的!” 上首的凤姐,嘴角抽了抽,她心里倒也有这看法,这位“珩大爷”,上次她看着就是个脑后长反骨,喂不熟的狼崽子,偏偏老太太给好脸色,连晴雯都打发过去伺候。 现在好了,东府的珍大哥被送到衙门了。 这人就是心如虎狼,不识抬举。 贾珩没有看贾赦,对其恶言几乎充耳不闻,而是冲上首的贾母拱手行了一礼,道:“贾珩见过老太太。” 第七十七章 贾珩:此地是荣禧堂,先荣国公的英灵看着你们! 荣禧堂中—— 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贾珩,或审视、或冷漠、或怜悯、或愤恨。 贾珩朝贾母施了一礼,贾母面色全无往日的慈祥模样,只是淡淡说着:“我老婆子可受不得你的礼。” 分明是对贾珩的不顾大局的“报官”之举,不满到了极致。 同族中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有什么事不能私下解决,非要报官拿捕了族长,将事闹得无法收场,心里还有没有宗族? 亏她上次还给了这少年一个丫鬟服侍,竟是这般不知好歹! 贾珩抬眸看向贾母,道:“老太太德高望重,前日贾珍夺亲一事处事公允,珩感佩莫名,应受这一礼。” 贾母轻哼一声,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贾赦冷笑道:“喂不熟的狼崽子,你既承认老太太处事公允,为何还要怀恨在心,陷害东府里你珍大哥?” 邢夫人讥笑道:“老太太素来心善,怜贫惜弱,然后你就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贾珩瞥了一眼贾赦,看向冷脸不言的贾母,道:“老太太,不知这一唱一合的二人是谁?” 贾赦、邢夫人:“……” 不等贾母回答,凤姐柳眉倒竖,一双丹凤眼厉色涌动,清越的声音中凌厉之意充斥,道:“好胆!这是大老爷和大太太,贾珩,你以为贾家没人治得了你吗?你再敢无法无天,信不信,老太太进宫告你忤逆,拆了你这一身倔骨?” 此刻,也只有她这个儿媳妇与贾珩同辈儿,方便答话,否则公公婆婆被挤兑,她若是一言不发,事后容易落人闲话。 贾珩冷睨了一眼凤姐,然后看向脸色阴沉的贾赦,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老爷,怪不得是非不分,混淆黑白!” “你!竖子狂妄!”贾赦闻言,只觉“腾”地一股邪火冲上头来,拍案而起,颌下的胡须都是微微颤抖着。 几十年了,他何时听过这话? 简直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 而随着贾珩的揶揄之言,荣禧堂仆人、丫鬟,无不是震惊莫名,如见鬼魅地看着那个少年。 然而,这是贾族爷们之间的对话,旁亲与嫡族之间的对垒。 王夫人脸色微变,目光厌恶地盯着那少年,尤氏同样抬起了一张秀媚如海棠花蕊的脸蛋儿,怔怔看着青衫少年。 李纨同样面色默然。 至于凤姐,则是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这人当真是不知死活。 贾珩冷声道:“贾珍勾结翠华山贼寇,欲掳掠我未过门的妻子,此丧心病狂之举,简直骇人听闻,此獠现为京兆衙门羁押讯问,其恶已彰,现触犯我大汉律法,大老爷却说我陷害贾珍?这不是颠倒黑白,又是什么?常听人说大老爷行事怪诞,是非不明,珩还以为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如今看来,此言并非空穴来风!” 此言一出,荣禧堂中先是一寂,继而是一片哗然,甚至半晌都是鸦雀无声。 邢夫人生得白净的面皮上,已是怒色翻涌,腾地站起,厉声道:“好一个没大没小,目无尊长的小辈,老太太宽容待你,却愈发纵得没个上下尊卑!” 邢夫人这话却是连贾母都捎带了过去,贾母冷哼一声,而凤姐则是斜了一眼气得站将起来的婆婆。 贾琏面色阴沉,皱了皱眉,至于贾政则是愣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 贾珩眯了眯眼,目光咄咄地看向邢夫人,道:“大老爷不问青红皂白,官府定下的铁案,都敢胡言乱语,颠倒是非?大太太不匡其过失也就罢了,还要助纣为虐,简直是荒唐可笑!” 邢夫人脸色一白,目光看向贾母,贾政,王夫人,说道:“你们都听听,我却不知贾族,什么时候出了这等悖逆的小辈,三两句话,反过来教训长辈!” “是非曲直,不是摆长辈架子就能扭曲的。”贾珩淡淡说着,沉声道:“京兆衙门,国法纲纪,也不会认什么长辈架子!” 贾赦怒道:“反了,简直是反了,来人啊,将这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拿了,拉出去,打死了账!” 然而,外间庭堂中,林之孝脸色难看,却没有应,看着那按剑而立的少年,眉心跳了跳,这要是冲将进去,怕不是要喋血荣禧堂? 那少年的过往,他这几日也仔细打听过,拳脚功夫了得,东府里几个仆人都拿之不下。 若是再惊着老太太…… 这般一想,林之孝一咬牙,一跺脚……对贾赦的吩咐,当作没听见。 贾琏苦着脸,起身,唤道:“珩兄弟……” 贾珩看了一眼贾琏,而后毫不退让地看向面色狰狞,目光几欲喷火的贾赦,沉喝道:“我为大汉子民,既不触犯国法律条,何人敢拿我?反而是贾珍,身为朝廷三品威烈将军,食君之禄,罔顾君恩,此獠不思报效朝廷,反而狼子野心,勾结贼寇,于京师天子脚下,持凶横行不法,上辜负天子信任,下玷辱祖宗清誉,国法纲纪,岂能容此无君无父之徒!” 此刻少年的话语,如铮铮剑鸣,在荣禧堂上掷地有声,丫鬟、仆人都是低下了头,觉得天都要塌了的感觉,那是世界观崩塌的感觉。 李纨本来在劝慰贾母,也是怔在原地,眸光呆滞地看着那正气凛然的少年。 尤氏玉容苍白,檀口微张,藏在衣袖中的纤纤素手已现冰凉,她的丈夫,在这少年口中,已然成了无君无父之徒。 王熙凤正要开口,却听上首贾母拍了拍茶盅,道:“够了!” 这时,鸳鸯连忙上前,抚着贾母的后背,秀眉之下,略有“乞求”地看着贾珩。 贾珩冲贾母拱了拱手,道:“老太太。” 他可以怒怼贾赦,邢夫人,那是因为他是宁国之人,隔着不知几辈儿,无非是撕破脸,大家一拍两散,他从此不再受宗族庇佑,况且他本身也不求宗族什么。 但贾母不行,贾母不说是贾府辈分最高之人,就说一大把年纪的老太太,他都不好太硬顶。 而且,贾母这位老太太,倒也谈不上坏,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太太,儿孙不贤,她又不是女强人,又能做什么? 贾母脸色淡漠,看向贾珩,说道:“贾珩,前日我已说过,你和珍哥儿不许再记仇,为何还要举告到官府?” 凤姐在一旁冷笑说道:“老祖宗为了化解你和珍大哥儿的仇怨,还将府里一个颜色好的丫鬟给你,你怎么回报老祖宗的?” 贾珩道:“老太太明断是非,珩自是感佩,但贾珍勾结贼寇,想要害我,难道我就要坐以待毙不成?” 贾母只觉眼前发晕,勾结贼寇,勾结贼寇,珍哥儿怎么能这般糊涂? 凤姐道:“你报到府里来,自有老太太做主,为何要报官?” 贾赦冷哼一声,道:“忘恩负之辈,心中根本就没有宗族!” 贾政也是叹了一口气。 贾母看着贾珩,神色也冷了几分,道:“有什么事,不能在族中了结,非要闹到官府?” 贾珩道:“族中若有了结之法,岂会容贾珍猖狂至此?不报官,难道贾府百年公侯之家,要包庇贾珍这等勾结贼寇之人?” 贾赦躬身一礼,说道:“母亲,此人狂悖无礼,心无宗族,当从族中清除族籍,让其自生自灭!” 却是在方才想出,如果这贾珩没有了贾族身份,他在神京名声恶臭,人喊人打,想要读书科举也好,从军为将也罢,都将会受限,那时有的是办法炮制于他! 邢夫人嘴唇翕动,正要开口附和。 贾珩忽地沉喝道:“此地是荣禧堂,先荣国公的英灵看着你们!” 贾赦、邢夫人:“???” 贾政、王夫人:“……” 贾母脸色一变,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第七十八章 政老爹……然之。 荣禧堂中—— 随着贾珩此言一出,整个荣禧堂,不管是贾赦、贾政、贾琏以及贾蓉这等爷们儿,就连凤姐、李纨都是心头一突。 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 虽然不知接下来的那少年,接下来会说什么,但都有一股强烈的直觉,不能让他开口! 绝不能! 贾珩此刻神色睥睨,只觉胸膛一股烈火熊熊燃烧。 他倒是不在乎这个所谓的贾族族籍,抄家的时候,他还害怕连累于他呢! 但他的名声不能在此而坏! 否则,纵然是洗刷名声,还要费他一番心力。 但今日之后,哪怕被贾族除籍,他也不怨什么,若他建功立业,是非曲直,到底是贾族打压庶支,还是庶支为了先祖荣耀,耻与嫡族为伍,人心自有公论!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些,却说贾珩在入府之前,宝玉、黛玉二人,至探春处做客,今日是探春做了东道,邀请迎春、宝、黛、惜春鉴赏书法,却是探春从王夫人那里借来了一副赵孟頫的字画。 至于这赵孟頫的字帖,还是王子腾升任九省都统制后,一些攀附的武将搜寻来进献来的。 王子腾上次在王夫人过生时,就着人送来作为贺礼。 先前,探春在王夫人屋里请安时,为字画所迷,王夫人就让探春拿过去赏鉴。 宝玉一袭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戏珠金抹额,头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儿美玉,端是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接过探春贴身大丫鬟侍书的一杯香茗,笑道:“赵子昂之字,书风遒媚、秀逸,笔法圆熟,结构端庄,三妹妹先前就是临得他的字吧?” 探春一袭绛红罗纱石榴裙,头戴翠玉发簪,额前梳着空气刘海儿,眉眼间藏着英秀之气,此女俊眼修眉,若不笑时,颇有几分冷清幽艳意韵,闻言,眸光略有几分惊喜,轻笑道:“二哥哥,你临得也是松雪道人的字?” 一旁的黛玉着百合色绣红枫叶罗裙,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娇弱、白腻的脸蛋儿上,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之下,道一剪秋水的盈盈眸子,恍有泪光点点,闻言,手拿团扇,掩口笑道:“你二哥哥,什么书都看一些,这些不定是从哪里瞧来的,他呀,哪里临过赵子昂的字。” 被黛玉取笑,宝玉也笑了笑,道:“这是后人所评述,我并未临过赵子昂的字。” 自中秋节至,宝玉被贾母解了“上学”之厄,这几日,姊妹之间,又是联诗做对,又是猜字谜,宝玉是颇称其意。 就在这时,茗烟在外间道:“宝二爷,荣禧堂那边,那位珩大爷来了呢。” “珩大爷?”探春放下手里的毛笔,诧异地看向宝玉。 一旁的惜春也是抽离沉浸于松鹤、宝塔图画中的目光,看向探春。 宝玉摇了摇头,说道:“今儿早上听老祖宗屋里的鸳鸯说,大老爷、二老爷都到荣禧堂,要询问柳条儿胡同里的那位珩大爷,说是东府里的珍大哥,想要抢他的新婚妻子,被他给送官了。” 显然,以宝玉的见识,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严重性。 惜春凝了凝眉,道:“报官了?怎么会报官呢?” 纵然对东府里的那位同父异母的兄长没有太多感情,但惜春骤闻此“噩耗”,也有几分戚然与好奇。 探春杏眸之中,隐见一丝疑惑,秀美的脸蛋儿上微微一变,道:“上次不是老太太说不得再闹了吗?怎么现在好闹的官府里了?” 宝玉道:“具体我也不知,我等下过去看看。” 荣禧堂是贾府爷们儿的议事所在,政老爷就在荣禧堂中,宝玉一开始存了瞧瞧怎么回事儿的念头,但也不敢直入荣禧堂。 探春英秀、妍丽的眉眼间现出一丝思索,轻声道:“二哥哥,我们去看看。” 上次,荣庆堂,那位后街的“珩大爷”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竟是和两府里的琏二哥以及宝二哥,举止言行都迥然不同。 黛玉放下团扇,盈盈秋水明眸中也闪过一丝意动,分明也是想起那位“身世孤苦”的珩大爷,只是抬眸,看了一眼宝玉,轻声道:“别让舅老爷知道才好了。” “藏在珠帘后,不妨事。”探春清声说道。 本来几个闺阁小儿女原本就没什么事,再加上贾珍被送入官府,此事听起来似乎挺严重,也想弄清原委。 一袭粉红色石榴裙,身量微丰,肤色白腻,气质温柔静默的迎春,正在和丫鬟司棋在一方棋坪上摆拢着棋子,见几人欲走,就问道:“你们去哪儿?” 不等探春回答,一旁的司棋,就是开口说道:“姑娘,三姑娘和林姑娘她们打算去荣禧堂看看,听说是东府里的珍大爷出事儿了。” 迎春诧异道:“珍大哥?我也去看看。” 一时间,宝、黛、迎、探、惜诸姊妹,都向着荣禧堂而来。 等几人到来之时,屏气敛息,藏身在珠帘之后,恰好听到荣禧堂中一声清朗、激越的声音。 “此地是荣禧堂,先荣国公的英灵看着你们!” 此言如石破天惊,宛若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掀起惊涛骇浪。 探春娇躯微颤,俏丽的脸蛋儿上现出呆滞之色,一双明媚、英气的大眼睛,盯着那个昂然而立,睥睨四顾的青衫少年。 “思先荣国公半生戎马,追随大汉太祖、太宗,驱逐异族,再造华夏,其战功之煊赫,永垂青史,其英灵之光耀,煦照后人,可贾家先祖筚路蓝缕,沐风栉雨,方有此繁盛家业,忆昔肇业之难,步步唯艰,至今思来,仍让后辈景仰追思。” “然先有贾珍这等不孝子孙,值此国家多事,内忧外患之时,此獠食君之禄,不思报效君父,承祖余荫,不能光大门楣,反而枭镜为祸,勾结贼寇,于帝阙之下,逞凶兵为恶,谋害族亲!如此无君无父之人,珩将之绳缚于官,明正纲纪,何错之有?!” “可荣国之长房为我大汉一品将军,仍出言袒护,是非不分,指鹿为马,于此荣禧堂中,先荣国英灵神而明之,宛在左右,见此不肖子孙,未尝不涕泪于黄泉,蒙羞耻于九幽!” “你……小儿胡言乱语,恶犬狂吠……”贾赦脸色苍白,脸颊隐有潮红泛起,只觉急怒攻心,眼前晕眩。 被一黄口小儿着祖宗英灵的名义,骂他给祖先蒙羞,啊,啊,他要杀了这黄口小儿! 来人,来人啊…… 贾母更是身躯颤抖,脸色青红交错,只觉阵阵晕眩之感传来,嘴唇翕动了下,想要说些什么,但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 李纨和鸳鸯、凤姐连忙伸手抚着后背。 贾琏已然是面如土色,如丧考妣,贾蓉脸色淡漠,他年岁还小,骂的不是他! 王夫人、邢夫人都是愤怒地看着那个少年。 唯有贾政长吁短叹,面有羞惭之色,旁观了事情经过的政老爹……然之。 而珠帘之后的探春,玉容之上,白腻脸颊闪烁不正常的潮红,英气、明媚的清眸中,异彩涌动,芳心都为之战栗。 而宝玉却是眉头紧皱,看着那青衫少年的目光,有着不喜,心头隐隐有种自己也被骂到的感觉。 林黛玉罥烟眉下的秋水明眸,盈盈如水,忽地眨了眨,看着那按剑而立的少年,心头浮起也不知什么情绪。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贾赦面容铁青,因为太过愤怒,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道:“母亲,请除贾珩小儿族籍!” 第七十九章 人心自有公论 开你族籍,这不是一句笑谈,而是这时代宗法社会下,宗族对个人惩罚最严厉的措施。 尤其是贾族这样的人家,贾家宁荣两府,神京八房,系出宁荣二公,年底祭祖,都要共聚一堂,那时,没有贾族身份的人,甚至不得参与祭祀,贾珩以后在外行走,不能以宁国中人自居。 严重一点儿,被人骂做,没有祖宗的孤魂野鬼。 若是不明就里之人,或会以为贾珩品行恶劣,乖戾悖逆,方为宗族不容。 他纵是参加科举,背负这样的名声,都要受到一些影响。 说白了,就是社会评价断崖式下跌。 人是社会的人,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这才是贾珩方才一番慷慨陈词的真实原因。 他本就无法叫醒装睡的荣国府之人。 但他可以表达自己的态度。 所以,他需要说服贾母和贾赦吗? 不需要! 辩论永远都是说服旁观者,而不是说服对方辨手! 他必须要表达他自己的立场,纵然是除籍,也有造成一种你说你有理,我说我有理的局面。 不能是一边倒的宗族“以其人忤逆、狂悖,驱逐出族,”这样的评语流传于坊间。 否则,这个时代,讲究天地君亲师,三纲五常……他贾珩被宗族诋毁一通,整得连祖宗都没有,就成了无根浮萍之人。 事实上,贾府百年公侯之家,连冷子兴这种周瑞家的姑爷都能和贾雨村言,“如今人口日多,事务日盛,主仆上下都是安富尊荣,运筹谋画的竟无一个,那日用排场,又不能将就省俭。” 贾府的掌舵者,贾母不可能一点都意识不到的。 但却不一定会认为船会沉。 贾母对贾赦、贾琏,贾珍、贾蓉的不肖之举,自然是知道的,但没有意识到严重性,或许说会自我麻痹。 当然,贾府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早年送元春入宫,以图外戚之贵,贾珠十四岁进学,试图从科甲出仕,以及引贾雨村为外援,都是贾家试图在权势上经营的道举措。 但内功不修,爷们儿一个出来做事的都没有。 注定是无一而成。 当然,贾家如何,他不会关注,贾赦免想要以宗族为镣铐,困厄于他,就打错了算盘。 贾母此刻脸色难看,平稳了下呼吸,看着那昂然而立的少年,苍老目光中也渐渐泛起冷漠。 这个少年,出于激愤也好,出于自保也罢,方才借祖宗英灵说事,惊扰了祖宗安宁,闹得贾族阖族不安,族中已经容不得他了。 “让族老议事,详议开革贾珩族籍一事。”贾母声音虚弱说道,一旁的李纨连忙伸手抚着后背。 贾珩闻言,面色淡漠,沉声道:“老太太,我是宁国后裔,向无过失,贾族为何要除我族籍?” 他可以不以贾族之身份行事,对这种身份,本来也没有多少留恋,但他不能被宁荣二府泼脏水! 贾母摆了摆手,面现疲态,说道:“你既心无宗族,那就放你出去,自立门户去吧,两府的人,反正你也不放在眼里。” 邢夫人冷笑一声,“何止是不放在眼里,黄口小儿,好作大言,我贾家容不下这样没大没小的混账!” 贾赦冷哼一声,见那少年神情“黯然”,心头恨意稍解,道:“族中没有你容身之地,你所居的柳条儿胡同的宅院以及田地,按理说也是族产,待族籍一去,族老会重查宅邸、田地来源,若是族产,你必须交出!” 这就是要赶尽杀绝了。 贾赦说完,就是冷冷看向贾珩,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他听说贾珩刚刚娶亲,若是收走其全部田产,等着带新婚妻子流落街头,喝西北风去吧! 贾赦心头恨恨想道。 贾政皱了皱眉,长叹道:“系出同族,相煎何急啊……” 显然政老爹对贾赦的作派不太认同,这传扬出去,是要说他贾族苛虐旁亲的。 贾珩面色淡漠,冷笑道:“这就不劳族中费心,田宅之产,是珩先父母,辛勤攒下,不沾族中半点光。” 什么族产,田宅之契,书就的都是他母亲和父亲的名字,不干族中半点关系。 当然,贾赦说不得会使出强取豪夺的手段。 没有同族之人这层皮护着,在贾赦眼中,他比之后的石呆子,也强不到哪里去,都是砧板上的鱼肉,随他贾赦宰割。 “只是除某族籍,我也有话说,珩为宁国之后,两房之长,因不见容于宗族宵小如珍赦之流,现出族立户,自守一方,荣宁二国公英灵在此,神而明之,殷殷可鉴!” 贾珩朗声说完,朝着贾母所立的上首中堂,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荣禧堂中,一片寂寂之声,如李纨看着那青衫少年,秀雅、端丽脸蛋儿上,有着几许黯然,这样的少年郎,却不见容于宗族,目中渐渐现出一抹怜悯。 凤姐柳梢眉下的丹凤眼中,闪过一丝讥讽,暗道,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和大老爷互呛,又在荣禧堂中发疯撒野,现在好了,老太太也不帮你了,眼下被除了族籍,看你怎么在外面立足! 贾政长吁短叹,想要说些什么,但觉得左右为难,一面是宗族,一面是是非,只是叹了一口气。 王夫人则是厌恶地看了一眼少年的背影。 尤氏抬起一张明媚的玉容,神色幽幽地看着转身而走的少年,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此事说来,终究是她丈夫…… 珠帘之后,探春藏于袖中的手,紧紧捏着手帕,英秀的眉眼之间,浮现一层疑惑,她方才一直留意着那“珩大爷”,见其神色自若,似对“除籍”一事,并没有多少沮丧之色。 难道他一点都害怕吗? “自立一方门户……”忽地,探春白里透红的玉容微顿,芳心震颤了下,暗道,莫非这正中他的下怀? 也是了,若是有志气、能为的,出去自立,反而不受宗族束缚。 可只是想要出去,哪有那般容易,被除了族籍,势必于名声有累,科举入仕,也不便宜,容易受人攻讦。 黛玉罥烟眉微微蹙起,看向一旁的宝玉,只见宝玉抿唇不语,目光失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儿狂妄……”贾赦愤愤说着。 而在这时,贾珩方走至门槛处,廊檐之下,林之孝面色惊惧,惊声说道:“老太太,大老爷、二老爷,宫里的天使驾到,让去接旨……” 荣禧堂中,本来心思各异的众人,就是被唬的一怔,面色倏变,不知是福是祸。 贾珩这边面色默然,按剑出了荣禧堂,听到身后林之孝之语,心头也有些感慨,崇平帝动作之迅。 “有这道圣旨在,我除籍的影响,将会消弭一空,纵是科举,旁人也不会拿此节说事,天子亲定之案,贾府非要颠倒黑白,打压旁亲,人心自有公论。” 怎么说呢,贾族族人这个身份,对他用处不大,反而代表着无尽的麻烦。 如果贾府要一直施恩于他,他反而有些为难,从此个人命运就和宗族兴衰彻底绑定在一起,他将来就要给贾府当保姆,而贾府要在他身上吸血。 当然,他或许可以主导贾府,弄死珍赦?但他是一个旁亲,这样做,难保有人不说他以旁支夺嫡族基业,需要耗费的心力颇多。 清清白白,自立一方门户,封侯拜相,没有人拖后腿,对他而言,甚至还容易一些。 “希望崇平帝之圣旨,不要再引起一些新的波折。”贾珩神情默然,思忖道。 第八十章 贾珩:……望你好自为之! 荣禧堂原就是荣府正堂,《红楼梦》原着中,就借林黛玉之视角,言荣禧堂是贾府议正事所在。 故而,崇平帝派来的传旨天使,并没有奔宁府传旨,而是来到荣国府。 当然此刻去宁府,也是找不到人接旨的。 贾珩刚出荣禧堂,立身廊檐之下,听着林之孝一脸慌张地向里面禀告,面色默然,思忖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崇平帝的圣旨,这么快,除了严厉斥责贾家,降罪贾珍,几乎不作他想,这会不会动摇贾母的除籍心思,其实很难说,取决于崇平帝的旨意,以及贾府对崇平帝旨意的反应……还是,需要做两手准备。” 念及此处,贾珩觉得此后,还是尽量要多搜集一下崇平帝的信息。 他现在所谋算,其实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天子。 不说天心难测,就是他对天子的了解,都缺乏一个立体层次的了解。 虽是借助京兆尹许庐,初步撬动了天子,但那是借力打力,顺水推舟,天子其人性情如何,手腕权术如何,他都没有直观接触,很难去猜测。 而这时,荣禧堂中,随着天使驾到,贾母、贾赦、贾政都是面面相觑,吩咐人准备香案接旨。 说来,贾府也是接过旨的,对于接旨的流程,倒也不需内监提前过来教导。 不多时,就有一群着锦绣袍服,头戴黑冠的内监,过了贾府仪门,黑压压一片进入庭院,为首之人,锦衣华服,头戴宦者之冠,前呼后拥,目光淡漠,身后内监打着龙凤之纛,扈从左右。 贾珩此刻,躲至廊檐之下,想要走,却有些来不及了,就是皱了皱眉。 “贾府众人接旨。”为首之宦官,是大明宫的一个太监,年岁三十许,面皮白净,双眸细长,颌下无须,脸上冷冰冰,没有一丝笑意,手中高高举着抹金轴,瑞鹤云纹绣绢的圣旨,扯着尖锐、阴柔的嗓子,喊道。 “臣贾政、贾赦……接旨。”贾赦、贾政、贾琏、贾蓉等一干贾府男丁,都是齐齐躬身。 “臣妇贾史氏、贾王氏……接旨。”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也是应道。 贾母在李纨、凤姐的搀扶下,颤颤巍巍上前,就有仆人准备好蒲团,在贾母以及女眷膝下。 那太监瞥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这时,香案也已紧急摆放好,贾府众人都是下跪,恭听圣训。 那太监一展绢帛,垂眸,阴柔尖锐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贾珍身为朝廷三品威烈将军,宁国之长,武勋之后,本应为君分忧,轸荡贼寇,承祖遗志,友爱亲族,然珍心如虎狼,向无忠君之心,匮孝悌之义,阴结贼寇,谋害族亲,于京畿之地逞凶为恶,连奸凶掳掠妇幼……依律,褫夺其威烈将军之爵,着京兆衙司推鞠,详定其罪,贾族阖族当警珍之恶行,以儆效尤,戒之慎之,钦此。” 圣旨念完,荣禧堂前的庭院中,已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贾赦、贾政二人面如土色,将头垂下,贾琏脸色苍白,桃花眼眸为震惊之色寸寸覆盖。 而鬓发如银的贾母,苍老面容之上一片黯然,嘴唇微微颤抖着,只觉眼前发黑,喘不过气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祖宗传下来的爵位,丢了!” 不仅是贾母,如贾赦也是反应过来,心头生出一股难以言语的惊惧,宁国爵位,丢了? 凤姐原本嘴角的冷笑,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凌厉、明媚的丹凤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不,她一定是在做梦…… 李纨此刻听着圣旨所言,容色淡漠,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一种熟悉感,圣旨上的话,方才……那贾珩也说过! 虽表述不同,但意思大差不差。 尤氏黛眉紧蹙,容色苍白,微微抿着唇,柳叶秀眉之下的眸子,涌上一股酸涩之意,眼圈都有些泛红。 她的丈夫……爵位丢了? 贾蓉倒是半晌没反应过来,方才一通骈四骊六,听得他脑袋发蒙,多少有些没听懂,不是,谁能告诉他,什么叫褫夺? 为什么听着不像好词? 详定其罪,他倒是听懂了,可爵位……到底怎么回事儿? 太监将圣旨一合,阴柔的声音响起,目光淡漠地看着贾府众人,说道:“贾家之人,还不谢主隆恩?”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圣上降旨,施以雷霆,仍是要山呼万岁,谢主隆恩的。 否则,就是心怀怨望。 贾赦、贾政叩首而拜,接过圣旨。 贾赦上前,面带忧色,拱手道:“公公,圣上那边?” 内监摇了摇头,说道:“天威难测,杂家也不知。” 贾赦心头焦虑,低声道:“公公,还请借一步说话,喝口茶再走。” 内监明显迟疑了下,这时,贾赦就背对着众人,从袖笼中抽出一张银票。 那内监眼前一亮,但皱眉想了想,觉得这钱或许不太好拿,他第一次领了戴公公派下的差事,出来传旨,若是拿了。 “不好叨扰贵府,杂家还要回去复命。”太监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望着太监远去背影,贾赦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贾母这边已经在李纨和凤姐的搀扶下起身,老泪纵横,哀叹道:“珍哥儿,把祖宗的爵位弄丢了,丢了……” 祖宗的爵位丢了,她纵是百年之后,还有何脸面去见贾府先人?只能以发覆面。 贾赦脸色铁青,心绪一时间烦躁不已。 贾政则是面带愁容,长吁短叹道:“方才圣上所言,几与贾珩所言无二,珍侄儿触犯了律法,国法纲纪在上,天子不容他啊。” 贾赦闻言,面色倏变,转头去寻贾珩,就见青衫少年站在廊檐之下,目光清冷地盯着自己。 贾赦伸手指向贾珩,只觉胸膛一股怒火熊熊燃烧,怒道:“好贼子!” 一时间,随着贾赦的怒骂,一道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青衫少年。 邢夫人、王夫人容色冰冷,目光厌恶。 搀扶着贾母的李纨,也是面色复杂地看着那少年,心头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情绪。 想起那日初见这少年,书房中的对联,那字锐利如刀,锋芒逼人,当真是字如其人。 凤姐柳叶眉之下的目光,虽然冰冷,但眸光深处,已然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惊惧。 “事到如今,如果还以为是我致贾珍下狱论罪,那就大错特错!以贾珍之恶,这一天不过是提前而已,若真到此獠犯下滔天之罪,连累宗族,才是悔之晚矣。”迎上众人目光,贾珩按了按腰间宝剑,淡淡说着,冷冷看向贾赦,沉声道:“以儆效尤,戒之慎之,圣上之言,言犹在耳,望你好自为之!” 上架感言+感谢 今天中午十二点开通上架章节,希望大家支持一下吧,首订对作者的重要性,经常混起点的老读者都知道,哈哈,我就不多说了。 这本《红楼之挽天倾》其实是在《仙朝纪元》之前就有的想法,但当时觉得准备得不充分,就只写了几千字以及大纲,然后就丢到作家助手后台了。 最近一年吧,开始陆陆续续搜集资料,做准备工作,总算觉得能写了。 下面是感谢。 感谢给了个新书第一个盟主的你吃不吃蛋糕,也是我老书的盟主了,真的很感谢。 感谢“神如火,书院十八楼,离湮殇,好哇好哇,好哇,爱书符,为书痴傻,我有两三点,辅助永不背锅”的打赏,感谢诸位大佬的支持,有的都是很眼熟的老读者了,真的很感谢。 最后要隆重感谢一下我的责编yy巨,从他哪里学了不少写作理论和技巧,以前是只凭本能写作,对于写作没有一个系统的认识,从他那里学到了很多技巧和理论,颇有醍醐灌顶,相见恨晚之感,对这本书,感觉比我这个作者都要上心。 这里替他打一下广告,有看我书的作者,想要出成绩的,可以找yy巨投稿,比自己摸索进步要快许多。 墙裂推荐!!! 好了,其他的话也不多说了,码字…… 第八十一章 崇平帝的心思 贾珩说完,也不再理贾赦等一干贾家人,举步出了贾府。 贾赦看着那道“扬长而去”的背影,脸色阴沉似水,胸口隐有一股怒火熊熊燃烧,怒骂道:“无法无天的混帐东西!” 此刻,无论是贾母还是凤姐,却无附和之声,只是面带愁容,长吁短叹。 哪怕是凤姐,脸上都不见冷色,心头沉甸甸。 宁荣二府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东府里爵位被夺去,贾府声势势必大落。 “贾珩……” 凤姐丹凤眼中凌厉之芒闪烁,心头不由浮现那少年方才的冷峻面容,只觉一股说不出来的心绪蕴生。 而荣禧堂中,屏风之后,宝玉和黛玉,探春,迎春、惜春等人,也是面面相觑。 纵然不谙世事如宝玉,也觉得出了大事,尤其见贾母捶胸顿足,悲戚难当,心头 探春玉容微顿,英秀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思索,轻声道:“方才圣旨所言,是褫夺爵位?那珍大哥的爵位没了,还是说东府里的爵位没了?” 却是敏锐察觉到圣旨中的语焉不详,模棱两可之处。 黛玉眷烟眉拧了拧,白腻的脸颊上也不见轻快笑意,手持团扇,轻声道:“这个……恐怕要问皇帝老子了吧。” 这边厢,贾琏犹豫了下,开口道:“大老爷,二老爷,现在宫里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珍大哥的爵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需要打听打听才是。” 一旁的贾蓉闻听“爵位”二字,不仅将目光投来。 贾母也反应过来,急声说道:“东府里的爵位绝不能丢,老身这就进宫,求见太后,鸳鸯快准备诰命大妆。” 贾母作为朝廷诰命,自然可以请求进宫求见皇后或者皇太后,早年代善公尚在之时,贾更是时常入宫与当时的皇后话家常。 虽因十几年的一桩天家之变,贾府和宫里的关系生分了一些,但如今贾母入宫,还是能说上一些话的。 贾赦脸色铁青,心急如火,说道:“我这就去北静王府,托人打听打听,珍侄儿这事是怎么回事儿。” 在四王八公内部,虽称同气连枝,但实际也有亲疏远近,在荣国府的一众亲朋故旧当中,与贾府走的相对较近的,还是北静王水溶。 从后来《红楼梦》原着中的秦可卿的葬礼上,就可以看出,北静王水溶亲往路祭,足见两家情谊甚笃。 而其他几家,可都是托了子侄辈来吊唁。 贾赦第一时间自是想到了北静王。 贾政愁容满面,也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不知去寻何人,抬眸看了一眼王夫人,心头一动,凝眉问道:“宝玉她舅舅,这会子还没出京的吧?” 贾政此言一出,贾母、贾赦、邢夫人都是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王夫人。 王子腾刚刚被当今天子升了九省都统制,出外查边,这是要大用的征兆,若托其从中求情,或许…… 王夫人容色微白,手中转动的念珠微微一顿,道:“是明日启程,现在还在府中。” 贾赦急声道:“弟妹,得进宫问问才是,还有爵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贾家先祖传下的爵位,虽是降等承袭,可也是祖宗余荫所在,如今珍侄儿犯了罪过,恶了圣上,其罪在一人,爵位何辜?” 此刻的贾赦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方才贾珩一通斥骂,言语上也开始变得郑重其事,只是明显说法不对,爵位非人,哪有无辜不无辜? 当然,这话里话外,已是打算抛弃贾珍了。 当然,褫夺贾珍爵位,崇平帝其实已有借此除贾家一爵的打算,但语焉不详,留下一个猜疑的口子。 如果贾家以及四王八公为此活动,那时崇平帝就可以此为条件,加快整合京营。 贾母正自悲恸,闻言,也反应过来,同样脸色一变,道:“祖宗爵位不能丢!珍哥儿是个不成器的,从族中重新择人承袭,爵位绝不能丢啊,否则,我百年之后,无颜去见老国公啊。” 说到最后,贾母又是面容悲戚,老泪纵横,哭诉道:“我平日不大管你们,你们就一味吃酒高乐,娶小老婆的娶小老婆,愈发得了意,现在连祖宗传下的爵位都丢了。” 贾赦脸色一黑:“……” 一旁正自玉容苍白,垂泪不语的尤氏,听到自家丈夫被宗族抛弃,娇躯轻颤了下,芳心几欲碎裂。 贾蓉眉眼微微低垂,眸光闪烁,听这意思,爵位似乎还保得住? 王夫人脸色变换了下,迎着一众目光,说道:“我这就去见宝玉他舅舅。” 贾政也道:“母亲,傅试这会儿,想必已下了值,儿子也去见见傅试。” 这时,鸳鸯从里屋走出,轻声道:“老太太,诰命大妆已备好了,还请老太太移步更衣。” 且不说贾家之人各寻关系,却说大明宫中,偏殿之内。 崇平帝脸色淡漠,手持御笔,凝神批阅着奏折。 倏而,殿外传来脚步声,正是大明内相戴权,手中拿着几张纸,面色有些古怪。 “去贾府传旨的回来?”崇平帝头也不抬,凝神看着奏疏,淡淡说道。 戴权道:“圣上,刚刚回来,贾家领了圣旨,谢了恩,只是奴婢这里却是收到内卫送来的一件关于贾家的趣事。” 崇平帝放下奏折,面容淡漠,目中现出几分狐疑,脸色倒也看不出喜怒,问道:“你这奴才,什么趣事?” 戴权躬身陪笑,上前,说道:“圣上,您看,这是方才内卫送来的,贾家早上在荣禧堂,三堂会审贾珩。” 说着,双手呈递而来。 圣人批阅奏折,为边事烦忧,肝火旺盛,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迁怒于他。 如能以这些趣事暂解圣人之愁闷,他也好伺候。 而且,这都午时了,圣人却无用膳之意,皇后娘娘问起来,他也要挨训斥。 崇平帝接过几张纸,垂眸阅览着,一张张翻过,其上文字赫然是荣禧堂中发生的一切,众人神情、对话几乎一字不差,跃然纸上。 显然贾府不仅被忠顺亲王着人渗透,也在崇平帝手下内缉事厂的探子密切监视之下。 崇平帝看着其上贾珩之言,虽然威严面容之上,脸色淡漠依旧,然而目光深处隐有一丝惊异,淡淡道:“这贾珩倒是晓明大义,宁折不弯,不想宁国之下,竟还有这样的少年郎?” 对贾家荣宁二公膝下子嗣的情形,他自是知道的,皆为纨绔子弟,沉溺于富贵荣华,飞鹰走狗。 百年公侯之家,至于今日,早已腐朽不堪,遍观族人,竟无一个可用! 想当年荣宁二公,率骑兵深入草原,如今…… 对于四王八公子弟,这些年有一二奸恶之人恶意揣测,说他因戾太子故,一味重用文官,有意打压四王八公,此论实则大错特错。 如今国家多事,正值用人之时,四王八公为朝廷武勋,国家柱石,其身居高位,然而却尸位素餐,不能为君父分忧。 他纵是有意扶持,又待如何? 北静王水溶,南安郡王严烨,王子腾……这些他哪一个没有重用? 然荣宁二府,却在富贵荣华中迷了眼,勾结贼寇,掳掠妇幼,到这是大汉勋贵该做的事吗? “将贾珩除籍?朕夺了贾珍的爵位,贾家就除籍以报,只顾亲亲相隐,眼里只有宗族利益,置国家法度于何在?”崇平帝放下手中的信纸,面色淡漠,冷声说道。 显然是对贾家之人对贾珩不顾宗族报官的指责,予以的批驳。 戴权闻言,将头垂下同时,心头一凛,他方才只是为了让圣上分散一下为边事愁眉不展的思绪,可看着圣上,怎么似有愈发盛怒之势。 崇平帝沉吟了下,道:“这个贾珩,你让内缉事厂查一查。” 若是得用……再作计较。 等下说不得贾家的人,就要进宫求见重华宫,惊扰太后。 贾家的爵位,想除去并非易事。 其实,勾结贼寇,掳掠妇幼,这样的罪行,想要除爵,说服力是不足的。 天下之人,不会说贾珍勾结贼寇,谋害未遂,只会以为是天子刻薄寡恩,毕竟人家祖宗跟着陈汉太祖、太宗出生入死,才挣下这份与国同休的爵禄,单凭一个勾结贼寇,谋害宗亲,甚至还未遂于恶,就被官府拿下。 如果将爵位收走,也太惨了一些。 这就是人心的微妙变化。 戴权拱手称诺,轻笑说道:“圣上,如今天色已至午时,是否着人传膳?” 崇平帝闻言,面色顿了下,方才沉浸于政务还不觉,这一下闲下来,还真有一些腹中饥渴,淡淡道:“传膳。” 第八十二章 明艳不可方物 宁荣街,柳条胡同 宅院之中,一片寂然,自贾珩带着宝剑,跟着鸳鸯走后,秦可卿就倚东厢房门而望。 这位贾珩刚刚过门的新婚妻子,此刻黛眉微蹙,眸中满是忧色,一张国色天香,一如海棠花蕊艳冶、娇媚的脸蛋儿,白纸如曦,藏于裙袖中的纤纤玉手攥紧着。 秦可卿想起方才提剑而走的贾珩,心头不由愈发担忧。 一旁的丫鬟宝珠低声说道:“奶奶,姑爷这都去了有一两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胡说,公子他能出什么事。”不等秦可卿出言,晴雯放下手里的针线,扬起一张稚丽、妩媚的瓜子脸,杏眸带煞,叱道。 上次,公子打了东府的珍大爷,被老太太唤至荣庆堂问话,最终没什么不说,她还被老太太打发到公子跟前伺候,这一次,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老太太一向最是明事理不过。 奶奶带过来的这两个丫鬟,听蔡婶说,上次就为公子的婚事,挑拨了不少是非,现在又在底下胡说,让奶奶担惊受怕。 晴雯念及此处,柳叶细眉下的杏眸,瞪了宝珠一眼。 被晴雯一呛,宝珠脸色一滞,继而柳叶眉竖起,看着晴雯,就待开口。 “宝珠。”秦可卿颦了颦秀美的黛眉,看了一眼宝珠,晶莹玉容现出坚定,柔声说道:“晴雯说得不错,郎君他不会有事的。” 想起夫君临走之时,神情从容的样子,脸上并无一丝慌乱,还宽慰自己呢,想来应是胸有成竹的吧。 虽只过门不到一天,但秦可卿对贾珩性情已有一个初步的了解,知道自家这个夫君,性格刚强,不是好欺之人。 宝珠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向晴雯翻了个白眼,她虽只过来一天,但也觉得姑爷身边这个叫晴雯的,不是好相与的,不就是颜色好一些?入门早了几天?在她面前,就拿着主子的款儿,训斥于她。 等她将来…… 小姑娘正是十几岁的年纪,原就是谁也不服谁的年龄段。 宝珠、瑞珠对秦可卿的忠心,自不必言,在《红楼梦》原着中以死殉节,虽有畏惧贾珍之故,但也足见心性至烈,但对秦可卿忠心,眼里却未必容得下旁人。 秦可卿眺望着门扉,柔声道:“时间也不早了,也到午饭的时候了,郎君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自家夫君是被叫过去问罪的,想来西府的老太太自是不会留饭,中午到饭点儿,不管好歹,自家夫君肯定是要回来的。 秦可卿如是想道。 晴雯看了一眼秦可卿,垂下螓首,拿起针线刺着一个荷包,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这本来是她打算过两天给公子,上次见公子平时用来盛放银钱的荷包都陈旧了。 就在主仆几人心思各异之时,忽听得大门处传来“吱呀”之声。 不多时,一个身形颀长,面容朗逸的青衫少年,神情沉静,迈步至庭院。 “夫君……”秦可卿晶莹如雪的玉容上,流溢着欢喜,快行几步,冲贾珩走来。 “公子,”晴雯低声唤了下。 贾珩冲一道道关切的目光,轻笑点了点头,道:“都吃过午饭了吧,说话的功夫,都晌午了。” 说着,取下腰间宝剑,递给上前的丫鬟碧儿。 秦可卿柔媚、明艳的玉容上,满是关切之色,纤声道:“西府那边儿,没难为夫君吧?” 贾珩轻轻一笑,挽起自家妻子的玉手,一边向屋里走,一边说道:“老太太还好,荣府里的大老爷等人,是非不分,咄咄逼人,说过几天,要召族老议事,除我族籍,然后天子降下旨意,已经先除了贾珍的爵位。” 对自家夫人,既是问起,倒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而且这并非朝堂之事,只是族务,如果是朝堂之事,宦海沉浮,惊涛骇浪,他就不好告诉秦可卿,让其为之提心吊胆。 二人说话之间,就已进入厢房,坐在小几之畔,丫鬟宝珠和瑞珠奉上香茗。 秦可卿秀眉颦了颦,容色微变,丹唇轻启,忧切道:“除族籍,会不会影响到夫君名声?” 贾珩凝眸,看着对面一下子就问到关键的丽人,心头也不由生出几分感慨,谁说秦可卿只为绝世妖娆,只懂以色侍人,只会喊叔叔…… 《红楼梦》原着中,曾经这样描述秦可卿,死后托梦给凤姐,让其为贾家将来未雨绸缪。 当然,这种死后显灵,托梦于人,多少有些荒诞不经,但也能说明原着作者对秦可卿性情的一些认知和把握。 再加上,凤姐都称秦可卿爽利,贾母也对秦可卿称赞不已,说是第一个得她钟意的孙媳妇。 由此可见,世人或许……看错了可卿。 “夫君为何这般看着奴家。”被贾珩湛然有神的目光盯得多少有些羞涩,秦可卿弯弯眼睫微垂,羞不自抑。 哪怕是昨夜已有夫妻之实,但毕竟是年岁二八的闺阁小姐,少女的天真烂漫,娇憨明媚的心性,并非一下子就转变为花信少妇的泼辣凌厉,被少年“个儿郎目光灼灼似贼”地盯着,芳心自是泛起羞意。 贾珩轻轻笑了笑,说道:“可卿兰心蕙质,秀外慧中,方才所言,却是说到了关要。” 秦可卿玉容绯红,芳心轻轻一颤,终究是初绽风华的绝世妖娆,酥媚、柔软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娇嗔之意,轻笑道:“夫君这夸人的话……当日上门提亲时都说过了呢。” 瑞珠笑道:“姑爷这样大的才学,夸人的话,也该每天都不重样才是。” 贾珩也是自失一笑,说道:“那容我好好想想。” 秦可卿掩嘴轻笑,心头羞意稍去,柳叶细眉下,望着少年的一双秋水明眸,盈盈波动。 原本她以为她的夫君性情刚强,不苟言笑,不想也是能说笑的。 果然,外间的传言,不可信呢。 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之时,秦可卿眸光熠熠地盯着贾珩。 贾珩迎着丽人的关切目光,解释说道:“圣旨一下,除籍的名声影响,就能降到最低,读书科举也好,从军为将也罢,都不会有人在拿这儿说事了。” 秦可卿玉容微动,轻声说道:“夫君,此后要脱离贾族,独门立户了吗?” 贾珩道:“贾家自荣宁二公起,到我这里,其实已经是第四代,若是旁的他姓宗族,其实早就分门立户了,但两位国公毕竟余荫后人,许多族人也愿意借其荣光,如贾琛,贾琼等人,多在府中做事,领着一份俸银,这些旁出同族兄弟,他们的亲眷,每年年末也能从两府里分得一些年货。” 荣宁二公,荣国公贾源,宁国公贾演,二人是兄弟。 而贾珩是宁国公三世旁支孙,与荣府玉字辈恰好出五服之末。 至于贾珩,先前的贾珩前身也想借贾蓉之力在宁国府里做事,而贾珩之母,却想让他读书进学,对于族中逢年过节的年货,也多是婉拒。 因此,才被凤姐当着李纨面,说董氏是个心气高的。 “以夫君的能为,出来独门立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秦可卿明眸焕彩地看着自家府丈夫。 贾珩点了点头,道:“若是其他大族,早就各自分门立户了,我也不算标新立异,只是虽不沾贾家什么光,但被族中除籍,心头也有几分不快意。” 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他只是不喜欢为情绪掌控,但并不代表对贾族上下的除籍一事释怀。 哪怕心里并不想和贾族有太多牵连,但这是被人排挤出来,心头终究还是藏着一股烈烈之气的。 秦可卿闻言,就是忍俊不禁,芙蓉玉面,倏然现出明媚笑靥,当真有美人会心一笑,恰如晴雪方霁,明艳不可方物之感,明光动人,一室生辉,美得惊心动魄。 第八十三章 贾府奔走 秦可卿看着笑而不语的少年,芳心之中泛起一股羞喜。 她比自家夫君还要大一二岁,但从婚前婚后的接触来看,自家夫君老成持重,喜怒不形于色,言谈举止,待人接物,完全不像个少年郎。 说来,她甚至觉得自家夫君,脸上似乎永远不会有生气、愤怒的负面情绪,这种气度虽然让人心折,但也觉得和自己,恍若有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贾珩目光温煦看着垂眸思索的丽人,不得不说,自家这个妻子,雍容华美如一株盛开的牡丹,初为人妇之后,一颦一笑,艳冶、动人的风情已初现端倪。 忽然也有些贾珍为何如失心疯了一样,竟然勾结贼寇,也要掳掠可卿。 色迷心窍罢了。 贾珩目光渐渐幽远,乱世将临之时,诸般美好,如无权势在身,他也保不住。 更不要说江山如画,权色撩人。 见贾珩眉宇之间,重又蒙上一层凝重思绪,秦可卿轻柔笑了笑,纤声道:“夫君,午饭时候了。” 恰在这时,蔡婶笑着进入厢房,唤贾珩和秦可卿用饭菜。 贾珩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可卿,等吃罢饭,我再去写些稿子。” 如果加班加点写稿子,后天应该就能交稿。 三国书稿,需得尽快刊行于世了,初步获得名气后,他已经想好了一个以白丁之身,闻达于天子的计划。 不过,这二日,还需搜集一些资料,以及实地考察京营诸军,最近他应该都会很忙碌,至于除籍一事,再看贾家那边的动向。 秦可卿点了点头,似能感受到自家丈夫心中的某种时不我待的情绪,主动伸出纤纤柔荑,握住了那放在几案之上的手,道:“夫君,吃午饭罢。” 夫妻二人,同桌共食完午饭,业已是午后时分,秋日日光柔煦,穿过稀疏的竹叶,透窗而过,微风徐来,竹影摇曳。 秦可卿眉眼柔美、温宁,娴静而坐在屏风之畔,拿着一套贾珩平时所穿的青衫,在丫鬟宝珠和瑞珠的帮助下,以布尺丈量着尺寸。 时近深秋,一场秋雨一场寒,她打算给夫君亲手缝制一件长袍。 而木制书柜之前,贾珩坐在靠背椅上,身姿笔直,微微垂首,手提毛笔,在黄表纸之上,凝神写着稿子。 如非前世练枪,动辄吊砖个把小时,他未必有这样的耐心。 “用木炭笔,书写就要快一些,当然再怎么快,也比不上键盘,十指齐飞,日更过万……前世追过的一位网文作者,甚至愤然双开,说来都是为了养家糊口。”这些思绪在贾珩心中一闪而过。 在贾珩这边赶稿之时,贾府中的爷们儿、太太,都在为贾珍一事上下奔走。 贾赦去寻了北静王水溶。 贾政去寻京兆府的通判傅试。 而王夫人则是去了王子腾府上。 贾琏同样带上小厮昭儿、旺儿,前往京兆衙门,打探消息,试图进入大牢中联络贾珍。 皇城·宫苑 当天下午未时与申时之交,换上诰命大状的贾母,坐上贾府的马车,在宫城前递上牌子,而后在宫人引领下,步入九重帝阙深宫。 长乐宫——这座陈汉定都西京之后,按着古图复原而来的宫殿,修建得轩峻高大,巍巍壮丽,雕梁画栋,朱檐碧甍。 此刻澄莹如水的地板上,倒映着宫女、内监的身影,帏幔及地的梁柱之后,铜鹤宫灯雕以精美花纹,薰笼之中,冰绡与沉香化而袅袅青烟,其香馥郁。 大汉皇太后——冯太后坐在一方锦缎云榻上,陈汉晋阳长公主、咸宁公主、清河郡主以及宫中诸太妃,陪同左右。 冯太后年过六旬,头发花白,但脸颊白净、红润,一双略显凌厉的狭长细眸,望着下方的贾母,听着其絮絮叨叨叙完,淡漠面容上,就有着几分疏离之色,清声说道:“贾史氏,贾珍之罪,皇帝已降旨意,令有司审讯,本宫岂好改易?” 太上皇在重华宫荣养,还未驾崩,冯太后自不会开口称什么哀家。 贾母哀痛道:“臣妇……子侄不成器,辜负圣上信任,如今坐罪下狱,臣妇并无话说,但祖宗爵位丢了,臣妇百年之后,有何颜面见荣宁二公,还请太后娘娘恩典。” 一旁的晋阳长公主,秀美端丽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玩味之色。 这几日,她吩咐夏侯莹去查贾珩,已搜集到一些讯息,汇总下来,那位小贾先生,已经定了亲事,女方是工部营膳清吏司郎中秦业之女。 贾珩既已娶了妻,尚郡主自是不用提了。 “婵月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看着一旁自家女儿,正拿着一面铜镜,映照在轩窗之上的阳光,反射向大殿梁柱,玩得不亦乐乎,晋阳长公主撇了撇嘴,嫣然明眸中满是宠溺与无奈。 此刻,李婵月拿着铜镜,一双明眸中满是好奇之色,似在疑惑为何镜子能借得太阳光芒,反射到房梁的暗影。 看着老泪纵横的贾母,冯太后容色顿了下,道:“皇帝褫夺贾珍之爵,并未说袭爵之人,你贾家倒是可另择……” 贾母仰起头,苍老目光中带着期冀之色。 “母后,此事关涉朝廷法度,皇兄已有决断,又刚刚下了旨意,母后……”晋阳长公主艳丽的玉容上,笑意嫣然,眨了眨眼,柔声说道。 贾母:“……” 冯太后面色顿了下,清声道:“也是此理,贾珍其罪,既交有司推鞠,详定其罪,那爵位一事,还需再看贾珍究竟犯了何罪,如不是什么大逆不道之罪,想来也不会牵连宁国之爵。” 说完,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女儿转圜她和自家儿子关系的好意,她岂会不知? 只是煦儿性情刚强,待下峻刻,因不法之事而除宁国之爵,不知上下如何议论,还有重华宫中的…… 一旁的咸宁公主,清冷玉容上现出一抹异色,看了一眼自家姑母,暗道,怪不得父皇对姑母礼让三分。 祖母从来都是性情强势之人,从小到大,连她这个正派孙女儿,都不敢亲近,但在她姑母面前,却如春风化雨,欢声笑语不断。 至于她母后,除却晨昏定高官乐宫都不让多待。 贾母脸色黯然,看了一眼晋阳公主,心底有些恼怒,她隐隐觉得求错了地方,或许应该去求一求重华宫的太上皇? 荣禧堂中,灯火如昼,人影阑珊,丫鬟、仆役侍立左右,连大气都不敢喘,唯恐被迁怒到。 下午之时,大老爷从外间回来,一个不长眼的小厮,冲撞了下,就让人捆缚了下去,当场打得半死。 此刻,贾母、贾赦等人再次济济一堂。 贾赦急声道:“母亲,太上皇和皇太后怎么说?” 贾母叹了一口气,长吁短叹道:“要看珍哥儿的罪过大小,如果不是谋逆之罪,” 贾政道:“听傅试说,京兆尹的许德清,是铁了心要办珍侄儿的案子,珍侄儿已招供了。” 贾珍何时入过大牢,住了一夜,只觉五内如焚,又惊又惧,又加之许庐将崇平帝降旨除爵一事宣告于贾珍,而后即刻用刑。 刑具方列,贾珍就全撂出来。 “招供了?”贾赦气得将手中的茶盏仍在地上,怒道:“珍侄儿怎么这般糊涂!” 贾母道:“这是怎么?” 贾赦愤愤道:“母亲,我们被诓了,那许庐也没有直接证据,说是珍侄儿勾结的贼寇,只要将事情全推至赖升那狗奴才头上,珍侄儿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似乎担心贾母不信,道:“这是王爷所言,那许德清,酷吏而已,仰仗圣眷胡作非为,屈打成招,只要珍侄儿抵死不认,我们再反办他一个用法峻刻,” 这是北静王水溶给他分析过的,他深以为然。 贾政叹了一口气,说道:“圣上已知其恶,再是掩耳盗铃,又有何用?” 贾母、王夫人、贾赦:“……” 贾赦轻哼一声,说道:“若是傅试疏通狱卒,传递有无,珍侄儿何至于在狱牢中无望而招供?那傅试为京兆尹通判,连这些手段都没有吗?” 这就是在隐晦地指责贾政了。 “够了!”贾母一拄拐杖,苍老面容上涌动怒色,道:“咱们自家人知自家事儿,珍哥儿先前就和贾珩有争执,两个人闹得风风雨雨,瞒过谁去?圣上都降了旨意,再抵死不认,难道要欺君吗?” 圣上金口一下,定下贾珍有罪,革爵待罪,然后你抵死不认,还要让圣上收回旨意? 这时代,并不讲什么程序正义,纵然是后世推崇程序正义,在证据裁判规则上,也是自由心证。 有罪无罪的证明标准,自然是排除合理怀疑,严格排除非法证据,可这样的刑诉程序,哪怕是后世,也没有得到完全贯彻,遑论如今的陈汉? 圣心独断,到天上都到头儿,哪还有什么反复? 贾赦脸色一白,目光闪了闪,狐疑道:“可是王爷……” 北静王水溶总不可能要坑他贾家吧? 不会…… 一旁的贾琏,轻声道:“想来王爷认为此事还有脱罪的余地,珍大哥还能救出来,但圣旨措辞严厉,圣上龙颜震怒。” 北静王是贾家,当然不会害贾家,只是处理方式不同,而且北静王已经感受到一股来自崇平帝的恶意。 贾赦面带忧色,问道:“母亲,现在当如何?”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如何,都要保住爵位。” 贾珍犯了罪过,已经不见容于天子,但祖宗传下来的爵位不能丢,宁国还有子嗣可以承爵。 荣禧堂中,贾政、王夫人,邢夫人,凤姐闻言,都是面色微动。 说来也奇,东府承爵之人贾蓉、尤氏此刻俱不在,毕竟,一个少不更事,一个小门小户出身,在外有锯嘴葫芦之称。 贾母让二人回去谨守门户,反而是西府里的人着急忙慌在奔走。 贾母看向王夫人,急声问道:“宝玉他舅舅怎么说?” 王夫人默然了下,凝声道:“舅老爷明日陛辞圣上,说会向圣上提东府之事。” 贾赦闻言,心下松了一口气,说道:“由舅老爷出言,北静王爷再从中说情,道想来东府里的爵位应能保得住了。” 第八十四章 政争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两天时间过去。 第三日下午,贾珩垂眸看着书案之上厚厚一沓的三国书稿,长长舒了一口气,经过快马加鞭,奋笔疾书,秉烛达旦,终于将三国书稿第一部,后续几回目尽数写完,今日就可拿至翰墨斋,刊印出版。 “夫君,喝茶。”秦可卿递上一杯香茗,轻声说道。 这两日,夫君的辛苦,她看在眼里,只睡两三个时辰,从早上就开始书写,晚上一直写至子时。 贾珩接过秦可卿手中的茶盅,笑了笑,轻声说道:“可卿,这两天冷落于你了。” 秦可卿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嫣然如霞,晶然明眸中带着几分羞喜之意,嗔道:“夫君,还有外人呢。” 一旁的丫鬟宝珠、瑞珠都抿嘴轻笑。 贾珩怔了下,他说的冷落,自不是那个意思,不过现在自也不多做解释。 说来,他正是食髓知味的年纪,只是少年之时,戒之在色。 “可卿,我去翰墨斋了。”贾珩说着,将文稿收入一个木盒中。 “夫君,晚饭还回来吃吗?”秦可卿从晴雯的手里接过一个布包,递给贾珩。 贾珩想了想,目光温煦,笑道:“估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不用等我。”” 秦可卿轻轻点了点头,目送着贾珩离去。 出了宁荣街,先至一家茶馆坐下,看了一下天色,已至未时。 “珩弟,过来了。”这时,董迁迎了出来,蔡权在一旁说道。 “京兆那边什么情况?”贾珩刚刚坐下,就问道。 贾珩这二日,虽一直在家中写书,但对京兆衙门的消息,并未停止关注,甚至可以说密切关注。 因他无官无职,对于许庐这位酷吏,帝党中坚,他只能选择相信,而不能教人家做事。 事实上,只要许庐不傻,一定会顶住贾府以及背后四王八公的反扑。 就在这两日之间,先有五城兵马司都指挥同知裘良,借口翠华山贼寇入京扰乱治安,试图提走翠华山贼寇审讯,而后是镇国公之孙,现袭一等伯牛继宗,欲提走贼寇,便师助剿。 但先后被京兆尹许庐严词拒绝,以天子交办差事为由,京畿三辅治安缉盗,悉出京兆为由,尽数拒之门外。 董迁说道:“贾府的人在活动,但都被许大人挡住了,今天不知为何消停了。” 贾珩面色顿了下,道:“此事快要落幕了。” 前日,他通过韩珲之口得知,王子腾陛辞天子,提及贾珍除爵一事,天子当时神色颇为不悦,训斥几句。 王子腾跪首叩拜,满头大汗而出,连京城都不敢多停留片刻,携着随从,京中查边去了。 这是四王八公勋贵集团的第一次试探,以王大舅落荒而逃而告终。 而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于德,上疏弹劾贾珍,横行不法,欺男霸女,鱼肉乡里,搜寻了一堆黑材料,请处珍以大辟之刑,帝怒叱之,交付六部詹事科道,议处贾珍其罪。 而后北静王水溶,代贾珍上疏自辨,京兆尹许庐听信奸小之言,严刑逼供功臣之后,蒙蔽圣聪,栽赃陷害,珍虽有错漏,向无大罪,褫夺爵禄,未免有失严苛。 五城兵马使指挥使同知裘良,弹劾京兆尹侵夺五城兵马司缉捕、司寇之权, 而后,牛继宗也是弹劾许庐,该员狂妄自大,独擅专行,置军机大事于不顾。 一时间,弹章如潮,许庐自辨的奏疏,以及弹劾北静王结党营私,操纵狱司的奏疏一同送上。 而后都察院一干御史开始下场,一时间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但六部尚书、侍郎,内阁大学士却保持诡异的沉默,显然面对武勋集团,正在蓄积怒气值。 这是贾珩第一次从侧面观摩崇平帝治下的陈汉朝廷,如何政争,起于詹事科道,大佬赤膊上阵的几乎没有,或许要等三党之争,内阁宰执轮转的大政潮,才能看见。 他和贾珍的冲突虽然是导火索,但后续却如一个旁观者一样,怎么说呢,有些……技痒。 不过,倒也看出了崇平帝的一些手腕,先拿住错漏,然后革职查办,造成既定事实,然后再找材料定罪。 听着,多少有些不讲武德。 但不得不说,这就是人治社会下的帝王权术,谋略手腕。 什么法治,几乎不要想,这是法制,而非法治。 帝王口含天宪,圣心独断,天威莫测,反而真的需要给臣下讲道理的时候,那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大权旁落,纲常失序。 听起来,或许有些可悲。 贾珩心头思忖着。 蔡权面带忧色,问道:“珩兄弟,上面刚刚发了调令,晋升我为副千户,择日调一千兵进剿翠华山贼寇,此事,我琢磨着有点儿不对劲儿。” 这几日,京城一干风雨,落在蔡权眼中,真的有种惊恐颤栗之感,怎么说,就是有了一种捅了马蜂窝的感觉。 但看对面的少年,面色平静依旧,心头不由愈发生出高深莫测之感。 他现在已是上了贾珩的“贼船”,只能一条道儿走到黑了。 贾珩眉头紧皱,看着蔡权,说道:“蔡哥,四王八公势力,同气连枝,在军中势力不可小觑,你这个副千户可不好当。” 不仅是蔡权有种捅了马蜂窝的感觉,他同样也有棘手之感。 贾家赦珍之流,自然是废物点心,不值一提,但背后的四王八公,牵一发而动全身,就连崇平帝都要为之慎重,借助文官集团打压、削弱。 蔡权是蔡婶的侄子,与他关系亲厚,他将来还有用,不能被牛继宗折腾没了。 至于四王八公的应激反应,其实倒是正常的,也不是要救贾珍,贾珍已经彻底废了,而是要试探崇平帝的心思。 蔡权脸色一变,怒骂道:“我也觉得这里面有姓牛的在下黑手,要不称病不去?” 董迁皱了皱眉,凝声说道:“上官派差,若是推辞,恐怕更是给他错漏可拿。” 而后,董迁沉吟片刻,说道:“珩弟,你可有主意?” 蔡权目光热切,说道:“兄弟,此事还求你为哥哥支个招儿。” 现在三人团,已经不自觉以贾珩为首。 贾珩沉吟了下,道:“蔡兄,这是危险,也是机遇。” 蔡权眼前一亮,道:“怎么说?” 心道,他心里惧怕得要死,结果珩兄弟却偏偏说是机遇,这…… 贾珩想了想,说道:“翠华山贼寇的活动路线,藏匿所在,许大人那里已审讯得一些讯息,如果善加利用,未尝不能顺水推舟,获得一些功劳。那时,或许可以再进一步,这案子于上于下都有朝臣关注,若是蔡兄三二日间,抵定贼寇,趁着这股热度……” 所谓,朝堂大佬都关注的案子,牵涉到翠华山贼寇,结果出来这么一个人迅速抵挡大、这就是后世某些案子上热搜的缘故。 就连前世对于重大案件的定义,都是在全国,省、自治区具有广泛关注的案件。 但这种关注,归根到底还是……领导关注。 这都是一个道理,所以才说是机遇。 蔡权闻言,心头闪过一抹火热,看着贾珩的目光愈发热切,说道:“话是这个理,但不怕兄弟笑话,哥哥于谋兵布局一事,不太擅长。” 让他搜集匪寇藏匿地点,设局围攻,他哪里懂这些? 最多只率领过百人,千人的指挥,已经不是他这种靠血勇而博出身的厮杀将为之了。 第八十五章 进身之阶(感谢书友看我九块儿腹肌的打赏!) 茶寮之中—— 蔡权目光期冀地看着对面的少年,道:“珩兄弟。” 他心头所想,自是能得眼前少年随行参赞军务,这样他一颗心才能放下。 但这话就不好出口,纵然是关系再亲厚,也不好一再索取。 更不要说,眼前少年还是新婚燕尔之时,然后随他去百里之外,冒险剿匪? “蔡兄,你什么时候出发?”贾珩问道。 蔡权道:“两天后,上面催的急切。” 贾珩沉吟了下,说道:“蔡兄,你先从许大人那里将翠华山贼寇的口供抄录一份儿,然后再将京营诸军情形,尤其是麾下所率千人队,麾下各百户的情形,都写个条陈,对了,还有翠华山周方县城的舆图……等明天,我们再碰头商议,尽快拿出个主意,实在不行,我随你一道前往翠华山,反正距此也不过百里。” 因为贾珍之事,他提前与贾家发生剧烈冲突,甚至再进一步对上贾家背后的四王八公,如果再如先前缓慢发育,就有些失之迂腐了。 眼下就需要稍稍调整一下自己的进身之阶。 科举仕途自是要走,并不是他对文官出身有什么执念,这是为来日迅速糅合文官势力的铺垫。 否则,以他前世的从军经历,纵然是从小卒起步,也自信能脱颖而出。 只是,现在可以微调一下,仍可以其他手段闻达于天子。 而他选好的切入点就是……边事。 《三国》书稿第一部完稿,他正好停下来,着重研究边疆之事。 其实心里已有了一些大略,只待实地寻一些论据、材料支撑,否则,纵是求见大人物,也有纸上谈兵之嫌。 蔡权见贾珩愿意为自己谋划,心头大喜,因为心绪激荡,脸颊都现出不正常的红晕,说道:“兄弟,感谢的话,哥哥就不说了,若得渡过此劫,兄弟让我往东我不往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撵鸡……” 因为心绪激荡,一个大老爷们,说出的话语,甚至略带几分肉麻。 其实事到如今,蔡权深知已是捅了蚂蜂窝,一个不好,不仅什么富贵荣华都做画饼,反而有杀身之祸临头。 董迁正色道:“蔡兄,你心中有数就行,倒也不必说出来。” 蔡权讪讪笑了笑,说道:“兄弟说的是。” 贾珩道:“蔡兄,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此次,其实也不全是为了蔡权谋划,而是打算接触一番京营诸军。 这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通过扰乱地方的贼寇,考察京营诸军的成色。 “对了,蔡兄,你麾下军卒可有装配火铳?”贾珩问道。 自前明之时就设有神机营,如今陈汉的十二团营,从明而设,应该是有……火铳的吧。 前世从军,他对各种枪械可以说十分精通,肥皂、玻璃镜子酒,或许还不太懂,但作为一个军人,手搓一把猎枪,问题不大。 但自己手搓一把的前提,是能在网上购得细钢管、弹簧、硝石、锉子等材料工具,否则真的从无到有弄一把,几乎不可能。 至于陈汉的工艺水平到哪一步,哪些需要改进,这个恐怕要看军器监的工匠手艺。 但这些资料,他先前是接触不到的。 蔡权诧异了下,道:“兄弟你是说火铳?这东西没什么用,三十步还行,五十步杀伤力连鸟都打不透,有一百步,鸟都打不到,一到下雨天或者阴天,子药再受潮,非常麻烦。” 贾珩道:“军中没有装备吗?” 蔡权低声道:“有倒是有,但是,这东西绝对没有弩好用!上次那手弩,五十步之内,无甲之人,几乎必死,只是手弩装填不便,用来守城还可,远程对射,还是要强弓才是……珩兄弟若是对火铳感兴趣的话,明天去我家,我从军中拿一杆来,你见过就知道了,火铳不好用。” 董迁也是附和道:“火铳的确不太行,不如弩好用,五城兵马司现在都是小旗官以上才让配手弩,而且锁在库中,平时还不让带出去,我就有一把。” 弩机、甲胄从来都是管制器具。 贾珩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蔡兄,等明天,我去看看火铳。” 只要让他看一看火铳,就能对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有一个初步的认知,才有进一步提改进的可能。 军工科技革命,往往会带来战法的改变,若是排队枪毙时代到来,草原甚至会载歌载舞起来。 如果能改良火铳,纵然是进入燧发枪时代,也能带来战法的改变。 当然,最终决定战争胜负的还是人。 中国古代军事技艺最发达的弱宋,将军械都玩出花了,还不是被北方的辽金换着花样的狂揍。 当然,也可以说正是因为面对幽云屏障全失,无险可守的国防困境,才疯狂攀爬军事科技树。 但没有出现,也不可能出现“降维”式的军工科技代差,大宋最终难逃靖康之耻。 “如果要彻底解决东虏问题,军械只是第一步,利用军事工艺的代差,先打几个胜仗,改变陈汉只能被动挨打的局面,然后再去切割王朝肌体之上的腐肉,当然,这个过程需要我去主导,也必须由我去主导。”贾珩眸光深深,思忖着。 蔡权看着目光陡然熠熠而闪的少年,知道其在思索,静静等待着。 贾珩拿起茶盅抿了一口,道:“蔡兄,时间不早了,我们分头行动,等晚上汇合。” 等又和蔡权以及董迁两人叮嘱了几句,贾珩也离了茶寮,向着翰墨斋走去。 翰墨斋·二楼 刘通笑道:“贾公子,你可让老朽好等,东家这两日,还念叨着你去讲史呢。” “这两天忙着婚事还有赶稿,还请先生斧正。”贾珩说着,将已经打开的木盒,装好的一摞书稿推了过去。 刘通连道不敢,眯起苍老的眼眸,阅览而罢,脸上现出满意的笑意,说道:“贾公子,总算是完稿了。” 贾珩沉吟道:“不知这最快多久才能出版于世?” 刘通笑了笑,说道:“今日就可着师傅做活字,坊中有着十几个工人,分回目印刷,三五天应该能看到成书了。” 贾珩想了想,说道:“刘老先生,那还请尽快一些吧。” “对了,昨日上午怜雪姑娘催过一回,说长公主殿下,邀请贾公子有空,务必至府中一叙。” 自晋阳公主让夏侯莹探查到贾珩已婚之事后,心中那一丝念头就断了,但对贾珩的关注并未减少,反而生出一个新的念头。 贾珩沉吟了下,说道:“我稍后还有事,若是殿下不介意,晚上登门拜访……当然,明天也是可以。” 说到最后,贾珩话锋一转,改口说道。 虽说晋阳公主身份尊荣,但终究是孀居于府,难保不会有着什么避讳,毕竟,年轻男子,夜入寡妇门,说不得会引起一些闲言碎语。 刘通笑了笑,说道:“老朽等下去问问怜雪姑娘。” 正要起身送贾珩,却听下方传来“蹬蹬”急促的楼梯声,翰墨斋伙计上来,说道:“怜雪姑娘来了。” 贾珩心道,说曹操,曹操到。 刘通笑道:“贾公子,怜雪姑娘说不得就是来寻公子的,等怜雪姑娘来到,不如面陈详情如何?” 没有多久,怜雪在几个嬷嬷的簇拥下,来到二楼,一见贾珩,就有些面色复杂,轻声说道:“贾公子,殿下正要寻你,对了,还有那三国书稿写了多少回目?有多少,带多少。” 贾珩面色顿了下,隐隐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第八十六章 崇平帝读《临江仙》 翰墨斋—— “怜雪姑娘,这是出什么事?”见怜雪脸色不对,刘通面有奇色,问道。 怜雪看向贾珩,明眸中有着几分复杂意味,轻声道:“贾公子,殿下前日进宫面圣,圣上忽而垂问以三国书稿之事,殿下不敢隐瞒,遂将公子前几回目的书稿,呈于圣上御览,圣上手不释卷,连晚饭都没顾上吃。” 贾珩沉静面容顿了顿。 心头迅速评估这件事儿对他的影响。 他本来想尽快闻达于天子,并非是通过写书,而是走韩珲父子的门路,条陈边事之方略,以谋进身之阶。 事实上,纵然对三国书稿再有信心,在如今为边事焦头烂额的崇平帝眼里,也不可能会为一小说家垂下青眼。 或许……得了一个觐见于上的机会,能不能得青眼,还要另看。 就好像某位大佬是《三体》迷,但刘电工依然是该摸鱼摸鱼,当然,嗯,这两件事儿,必然联系不是太强烈。 科幻之作和文史政论显然是不一样的。 更恰当的例子,当年明月被时人沪上刺史赏识,从海关带到山东,从山东带到沪上,也初步窥见,在体制内,笔杆子强横,到底有多么重要。 “晋阳公主,当时就该想到此女……此女上次看我的目光,隐隐有些内容。”贾珩皱了皱眉,觉得多少有些棘手。 或者说他下意识就不想走长公主的门路,否则,早就隔三差五往公主府跑了。 这位晋阳殿下,果然是一个变数。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些,贾母离宫之后的傍晚时分。 坤宁宫中,夜色低垂,华灯初上,灯火辉煌,宫女、内监在一旁垂首侍奉。 小几之上,放着各色菜肴,一袭雍容华美浅红色长裙,云鬓金钗的皇后宋氏,陪着崇平帝用着晚饭。 说来,崇平帝平时克勤克俭,不尚奢华器用,于吃食上,也不太讲究,一日三餐,不过六菜一汤,荤素搭配,瓜果蔬菜。 崇平帝放下手中的筷子,听着内监的禀告,就是冷哼一声,哪怕是早已料到贾家之人第一时间会上下奔走,甚至到宫中活动,但这时,仍有几分腻歪。 “贾家不思反省其过,却为贾珍之事,惊扰母后,其罪甚大。” 崇平帝冷声说道。 宋皇后年岁三十出头,容貌姝丽,柳叶弯弯细眉下,玉面如芙蓉娇艳,脸颊肌肤更是雪白、细腻,秀颈白皙修长,锁骨之下的抹胸之上,雪肤白腻,在宫中,宋皇后素有雪美人之称。 岁月似乎也对其格外温柔以待,不仅眉梢眼角不见丝毫皱纹,就连身姿也是窈窕曼妙,浑然看不出孕育过子嗣的模样。 着一身淡红色宫裳,温宁、柔婉的眉眼之间,浮起郁郁之色,丹唇轻启,柔软、轻灵的声音响起:“母后她老人家最是心软,说不得被贾史氏的哭诉所动,再许了什么。” 崇平帝这时也无心吃饭,看着那内监,沉声道:“你去长乐宫寻宫人问问。” 那内监领命,顿时去了。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这一下子,反而没有胃口。 宋皇后柔声道:“陛下,国家大事,来日方长,陛下当保重龙体才是。” 崇平帝道:“东虏在北边肆虐幽燕,朕想要整军经武,就需得调整京营之兵,但有些人占着……尸位素餐,朕但有所动,就上下掣肘,眼里只有宗族、个人之利,何尝有朝廷、社稷?” 宋皇后挥了挥手,让伺候的宫女、内监退下,歪着螓首,一张端庄、明丽的脸蛋儿上有着几分关切,静静听着,一双熠熠明眸中,有着崇拜、怜悯等情绪,不一而足。 “只是想要做一些事,何其之难,凡利有所损,必群起而攻!”迎着宋皇后的柔媚目光,崇平帝心情似也缓缓平静,沉声说道。 有些话,纵然是当着皇后的面,都不好说,荣养重华宫里的太上皇,还时而召见四王八公。 国朝以孝治天下,纵然因戾太子之事,太上皇贤名受损,但于中枢地方,尤其是武勋之中,都有不俗的影响力。 就在崇平帝正在叙说之时,内相戴权从殿外轻步而来,行了一礼,“老奴见过皇后娘娘。” 宋皇后颦了颦眉,道:“你这奴才,没见到本宫和陛下正在用膳吗?” 这狗奴才,不定又从哪里搜寻得一些烦人之事。 崇平帝道:“梓童,是我让他过来的。” 天子在正式官方文书中往往称朕,但其实私下里也多称我。 戴权道:“陛下,这是内卫送来有关贾珩的档案。” 当国家机器全力运转,要查一个宁国远房族亲之时,无不 尤其是贾珩的明面情况,几乎一打听即知。 崇平帝伸手接过,现在身世上目光盘桓了片刻,喃喃道:“宁国公的三世孙?” 如果是这样,血缘倒也不近了,承袭宁国之爵,似也无不可。 虽有以庶夺嫡之非议,但只要下旨,问题倒也不大。 继续往下翻,看到贾珩少时习练棍棒之术,曾寻谢再义学习骑射,不由点了点头,暗道, “这才有点儿武勋之后的样子。” 之后,应为文萃阁典书,与韩 “韩癀的这个儿子,在国子监,一天天不好好读书,到处交游,这是想做什么,为其父网罗羽翼吗?”崇平帝脸色淡漠,决定下次要敲打敲打韩癀。 而后翻看一页,就是凝了凝眉,眸光闪烁,思忖道:“这里怎么……还有晋阳的事儿?” 只见黄麻纸上写着,崇平十三年,八月十二,珩携《三国》书稿,至晋阳府中拜访,所谈内容不详…… 崇平帝声音中带有莫名之意,道:“这个贾珩,为宁国旁支,竟以寒微之身,与韩癀之子,晋阳都有牵扯,还有这三国……” “陛下,后面还附录有贾珩所书三国之词一首。”戴权开口说道。 崇平帝垂眸看向手中的纸张,又翻开一页,目光就是被吸引住。 “这词,当真是一少年所写?”崇平帝面容诧异,讶声说道。 宋皇后柳叶细眉下的明眸眨了眨,盈盈一笑,好奇道:“陛下,什么词,让陛下这般惊讶。” 崇平帝微微一笑,说道:“梓童,你看看。” 说着,递给宋皇后。 宋皇后伸出雪白如羊脂白玉,涂着凤仙花汁的手,接过纸张,螓首微垂,接着灯火读着。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宋皇后的声音本就珠圆玉润,娇软、轻灵,读将起来,竟将豪迈、雄浑的《临江仙》之词,读出了另外一种韵味。 崇平帝都是面带笑意,道:“梓童这般一读,作词之人如是听到,也不知是何心境。” 宋皇后抬起晶莹玉容,轻轻笑道:“这词有些老气横秋了一些,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 崇平帝道:“若是一位宦海沉浮的致仕官员所写,确是老气横秋了一些,甚至还怨望于上……” 宋皇后:“……” 崇平帝说着,见宋皇后一副樱桃檀口微张的“可爱小儿女”模样,心头也有一抹火热闪过,眉宇忧愁暂去,失笑了下,道:“但这是一位少年所写,却是不将古往今来的天下之人,放在眼里啊……” 若是贾珩在此,也会悚然而惊。 他为后世之人,当初写三国书稿之时,书就临江仙时,还真有一种,站在历史下游的穿越者以超然物外的目光,通达古今,故而写最后两句之时,全无原词作者杨慎的看破世情心态,反而有一种千古帝王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的超然心态。 第八十七章 崇平帝:下面呢? 坤宁宫中—— 宫烛彤彤,明亮如昼。 随着崇平帝的评语一下,宋皇后雪白妍丽的玉容之,流露出讶异之色,道:“陛下,对这贾珩是否高看了?料他一个小小少年,于家国之事能有多少,道” 事实上,崇平帝对《临江仙》一词的解读,正是契合了在贾珩所在的时空中,原作者杨慎的心境。 其人为三朝元老杨廷和之子,因大礼仪之争,被嘉靖皇帝流放至云南,三十六岁的大好年华,状元出身的内阁储相,政治生命从此终结,书就此词之时,虽慷慨雄浑,看破世情,但未尝没有对嘉靖帝的怨望。 而这种怨望,如韩珲、于缜等人,无论如何是解读不出来的,因为词作者贾珩的经历,就无法引起这样的联想。 也只有身为帝王,擅操权术的崇平帝,几乎是一时间就察觉到。 但考虑到贾珩的年纪、身份,这种对怨望于上的狐疑,瞬间被打消,反而觉得此子,笑谈古今,不是狂士就是国士。 崇平帝轻轻一笑,说道:“梓童,我倒是对这所谓三国书稿,有些好奇了。” 宋皇后端庄、妍丽的玉容上,现出笑意,道:“陛下,那书稿想来就在,道等下晋阳妹妹前来,可” 崇平帝点了点头,威严、冷毅的脸上,也有几分缓色。 他虽不喜一些浓词艳赋,认为是读书人不务正业,不遵圣贤之道的勾当,但这种论史之言,却又另当别论。 文史政论,向来密为一体。 戴权看了一眼崇平帝脸色,见龙颜微悦,心头不由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方才去长乐宫打探消息的内监,去而复返,见礼之后,道:“陛下,太后娘娘原欲答应,长公主殿下从中说了话,” 崇平帝面上现出一抹喜色,轻声道:“晋阳在那里,怪不得,母后最是宠爱晋阳。” 他母亲不明就里,如果承诺了那贾史氏,国朝以孝治天下母后金口一开,留给他的腾挪之机就少了。 虽知只要太上皇在一日,就不能彻底除贾家一爵,但贾珍坐罪失爵,爵位统绪不绝的恩典,必须让贾家或者说背后的四王八公付出一些代价,在京营诸军队的人事调整和整顿上做出让步。 否则,他就白白浪费了许德清顶着酷吏之污蔑,而创造的机会。 “你去长乐宫,让晋阳等会儿来坤宁宫,朕有话和她说。”崇平帝面色缓缓,吩咐着一个内监,微笑说道。 那内监名为夏守忠,为皇后身旁头等得力之人,为六宫都太监,年岁四十左右,面皮白净,细眉长脸,陪着笑道:“陛下,公主殿下随行的夏侯指挥说,殿下即刻就过来这边儿。” 崇平帝点了点头。 宋皇后看着面带喜意的崇平帝,抿了抿粉唇,芳心中蒙上一层淡淡阴霾。 她那个小姑子,对陛下的影响力愈显,不是一件好事,但她也无可奈何。 太后不喜她还有她的妹妹端容贵妃,晨昏定省,都冷色以待,而晋阳却在两宫之间左右逢源。 如今的大汉长公主,俨然有了刘汉长公主的影子。 “若是让然儿和炜儿娶了婵月那孩子……只是不说礼法上有妨碍,就是晋阳她也不同意……”宋皇后黛眉微蹙,目光失神片刻。 早年她不是没有想过让两家亲上加亲,但听宫中与然儿讲经的太子詹事所言:“同姓为婚,其生不蕃,近亲而婚,其生不智,犹以三代之内为祸甚烈。” 据说前半句是古人所言,而后半句是一位医官的长期发现,总结而出的经验之谈。 近亲而婚,生出的孩子,痴傻儿比较多。 当然,她其实不大信这个。 本想提前定下娃娃亲,也明里暗里暗示过晋阳公主,但晋阳公主性情肖母,自有主见,见天守着一个孤女,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再加上和然儿、炜儿年岁相差几岁,愈发有着主张。 等孩子长大了一些,两个儿子也是榆木脑袋,只把婵月当黄毛丫头。 上次她见婵月那孩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宋皇后膝下养有二子,魏王陈然与粱王陈炜,按说立嫡立长的统绪传承规则限制,嗣子之位,怎么也不会出魏、粱二王之列。 但尴尬之处在于,崇平帝偏偏就是庶出,是踩着几位兄弟以及戾太子而上位,当初打的继位口号,就是太子不贤,嫡庶焉能碍宗社绵延? 等到崇平帝继位之后,汲取夺嫡前事之酷烈教训,并不早定国本,在宋皇后眼中,就给了一些人“非分之想”。 值得一提的是,崇平帝母妃冯太后,同样是在其克承大统以后,才被尊为皇太后。 冯太后性情刚强,故而年轻之时,并不大受太上皇宠爱,但恰恰是这种成长环境,才造就了崇平帝遇难事刚强果断,冷峻刻薄的帝王性情。 “陛下,晋阳殿下来了。”就在这时,内监从殿外而来,躬身说道。 崇平帝笑道:“快让她进来。” 不多时,大汉长公主,晋阳公主携女李婵月入坤宁宫,躬身见礼。 宋皇后雪颜玉肤之上现出明媚的笑意,说道:“你皇兄方才还念叨着你呢,你入宫,也到大明宫见见你皇兄才是,你皇宫” 晋阳长公主艳冶,华美的脸蛋儿上,浮起一抹浅浅笑意,清眸深处隐有几分疏离,清声道:“皇兄他国事繁忙,我也不好烦扰,方才一直在母后那里陪着说话,说着正要过来给皇嫂请安呢,恰好皇兄在这里用饭,倒是赶巧了。” 她这个皇嫂,外端娴而实奸猾,为了固宠,连妹妹都在几年前送至宫中,前几年还想打她女儿的主意。 宋皇后闻听晋阳公主所言,黛眉弯弯,抿唇微笑。 高手过招,无声无息。 这话说的很是漂亮,但二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儿。 而远处帏幔梁柱之下,光线稍暗之地,正在垂手侍立的数个宫女中,一个桃红色宫裙的少女,垂下的脖颈儿似有些酸涩,趁着左右无人注意,就稍稍抬了抬一张皎如明月,白皙丰润的脸蛋儿。 而晶澈、莹润明眸之中,似倒映出远处宫灯彤彤烛火之下,那满头金玉珠翠,着华美宫装,摇曳生姿的几位贵人的影子。 欢声笑语,口蜜腹剑。 元春眸光闪了闪,一丛弯弯眼睫垂下阴影,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嗯……” 就在这时,一旁的宫女扯了扯元春的衣裙,心头一惊,余光之中,却是一旁的嬷嬷,将剜人的目光投来,元春连忙垂下螓首,将那张白腻如雪,丰润婉美的脸蛋儿低下,笼在暗影之中。 一远一近,一光一暗。 左右是“见不得人的去处”罢了。 这边厢,崇平帝就问着三国书稿之事,道:“晋阳,贾珩的三国书稿,在你的翰墨斋刊版,你手中可有原稿。” “皇兄怎么知道?”晋阳公主诧异说道。 崇平帝轻轻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题,而是说道:“那书稿,你身上可有携带?” 晋阳公主笑道:“皇兄,臣妹让夏侯莹带了,原本在马车上好作赏鉴。” 说着,就唤夏侯莹,从其手中接过木盒,取出已按着回目装订好的书稿。 “这是誊录过的稿子,只有前六回,原稿还在那贾珩手中。”晋阳公主取出书稿。 宋皇后嫣然一笑道:“陛下,晚膳还未用完,不妨等用完晚膳再看,这碗银耳莲子羹,陛下不妨先用,方才臣妾已尝过,温度适宜。” 崇平帝轻轻笑了笑,道:“朕看看第一回目,到底写的如何。” 方才《临江仙》一词,却将他的心思勾起来了。 三国之史,他在潜邸之时,也不是没有听弘文馆中的讲郎讲起过,三家纷争,逐鹿争鼎,为此神州涂炭,能有多少新鲜事儿可讲? 伸手接过书稿,然后这一看,就是……饭都忘了吃。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仅仅是开篇四词,就有一股气吞山河的雄浑、壮阔之势。 崇平帝看书看得极快,纵然是半文不白的文字,也不受丝毫迟碍,这是长期批阅公文,面对书面文字下养成的条件反射——提取文字信息的速度很快,不亚后世“奋笔两小时,刷刷两分钟”的十年某点老书虫。 “操,当真是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看到矫诏讨董,崇平帝面色凝重,喃喃说道,倏而疑惑,倏而目光咄咄,而后又是迅速往下翻阅。 不得不说,《三国志》对曹操的描写只是一种历史形象,而演义话本中,则是添加了许多文学加工。 如三英战吕布,孟德献刀……甚至之后还未书就的青梅煮酒,这些后世耳熟能详的典故,不少都是小说家的创造加工,充满着吸引人的戏剧性。 崇平帝就着灯火,一口气读完六回目,不觉夜色已深,竟至戌时,待继续往下翻阅着,正好看到:“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然后,下面呢? 嗯,没了? 怎么能没了呢? 崇平帝忽地抬起头,目光熠熠地看向晋阳长公主。 第八十八章 面圣之前 “皇兄,那个,臣妹手里也就这六回目书稿,贾珩后文……应该还未写出吧。”迎着崇平帝的目光,晋阳长公主容色微顿,芳心中浮起一抹古怪之意,解释道:“听说贾珩这两天忙着娶亲,又是和贾家闹了一回。” 崇平帝掩起书稿,默然片刻,道:“那贾珩,你让人去催催……” 晋阳长公主面色微顿,芳心之中有种哭笑不得之感。 两天之后,翰墨斋—— 贾珩听着对面怜雪细述事情经过,默然片刻,道:“怜雪姑娘,殿下是什么意思?” 崇平帝要召见他,多少有些始料未及,而且还不是因为晋阳长公主主动举荐。 “想来是先前的与贾珍之事,引起了天子目光注视,我那些情况,若是有心打听之下,分析研判,并不难汇总,但那是后世……” 由此可见,天子必然有着一只精干的情治机构,否则无法在短短时间中得悉如此多关于他的情报。 毕竟,他上午才和贾府中人闹翻,晚上就得到讯息。 “为人君者,深居九重之宫,最是忌讳被蒙蔽圣聪,识人不明。因为人做出判断的基础在于信息,而后是从繁芜,后世甚至有做开源情报分析的专业情治机构。”贾珩心思电转之间,就对这位天子的性情、权术手腕有所把握。 “这样的掌舵者,面对小冰河时期的明末大局,都落得“白骨如山忘姓氏,青峰林下鬼吟哦”,“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的地步,可见……权术可依不可持。” 怜雪道:“贾公子,殿下还在府里等着你,启程吧。” 毫无疑问,等下要带着书稿进宫面圣。 而晋阳长公主肯定还要耳提面命地叮嘱几句。 贾珩点了点头,道:“怜雪姑娘,请。” 随着怜雪上了马车,向着晋阳公主府而去。 晋阳公主府,仍是那座阁楼,阁楼一层,晋阳长公主一袭玫红色宫裳长裙,娇躯曼妙玲珑,坐在梨花木制的太师椅上,三十出头的丽人,正是春花秋月的芳龄,如一株盛开的牡丹,因是孀居于府,愈发有着孤芳自赏的娇艳。 晋阳长公主迎着少年的平静目光,朱唇轻启,轻笑道:“怜雪都将事情和小贾先生说了吧,皇兄不知从何处知晓了先生所写书稿,前日垂询,本宫不敢欺君,只得如实俱禀,这二日皇兄打发内监来府上问了三拨儿,想着小贾先生正是新婚燕尔,书稿多半也未完讫,就没让翰墨斋那里登门打扰,方才听怜雪说,小贾先生已经完稿了?” 贾珩道:“第一部十五回目已经完稿。” 说着,按了按手旁的木盒。 晋阳长公主道:“那正好,等会儿,先生随本宫一同进宫面圣,圣上前日看完书稿之后,赞不绝口,言小贾先生文采斐然,才气过人。” 贾珩抬起沉静如渊的眸子,道:“圣上谬赞了,圣上腹有锦绣山河,想来小说话本在圣上眼中,也不当什么吧。” 他觉得文采斐然之言,更像是晋阳公主的“添油加醋”,以崇平帝目前给他的感观而言,纵是欣赏,也不至于赞不绝口。 晋阳长公主轻轻笑了笑,看着对面从容不迫的少年,心头愈发觉得有趣。 若是旁人,不说其他少年,就是四五品官员,闻听被天子赞不绝口,再是城府深沉,那股喜色也是怎么都掩藏不住的。 但眼前的少年,真的只是出身寒微的宁国旁支吗? 可惜了…… 终究是成了亲,不然婵月……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怀着一种莫名的怅然情绪,轻声道:“小贾先生,你先去沐浴更衣,等下随本宫一同进宫。” 进宫面圣,自然有着一套完整的礼仪流程,比如沐浴更衣,熏香,以及简单的宫廷礼仪。 贾珩默然片刻,拱手道:“有劳公主殿下。” 晋阳公主轻轻一笑,叮嘱道:“怜雪,你领着贾公子去厢房沐浴,找两件儿本宫平时置备下未穿过的锦袍,给贾公子换上。” 怜雪诧异地看了一眼晋阳长公主,道:“是,殿下。” 二人方下了阁楼,正要往一方的厢房而去,忽然迎面从走廊中碰到一个小姑娘,在几个嬷嬷的陪伴下。 一见二人,远远道:“怜雪姐姐,娘亲呢?” “郡主,殿下在阁里。”怜雪看着小郡主,清冷如霜的玉容上也现出一抹温和笑意。 这一幕落在贾珩眼中,眸光闪了闪,若有所思。 说话之间,清河郡主李婵月已经快步走来,豆蔻年华的少女,好奇地打量着一旁的贾珩,眨了眨澄莹明眸,问道:“你是谁家的?倒是……看着有些面熟?” 这小郡主整天不着家,见得有趣的人事不少,却是早已忘记曾在打猎之时遇到过贾珩一事。 贾珩打量着清河郡主,目光沉静,说道:“先前,在长安京郊,与打猎归来的郡主见过一面。” “哦,哦,你是那个拉二石强弓的……什么来着?”清河郡主雪腻如梨蕊的脸蛋儿上现在出一抹回忆,她觉得好像记得来着,但眼下却记不得了。 “贾珩。”贾珩淡淡说道。 怜雪笑道:“殿下,奴婢还要带着贾公子下去沐浴更衣。” 清河郡主轻轻一笑,白里透红的脸颊上,现出两个酒窝,道:“怜雪姐姐去吧,我先去了。” 目送着贾珩以及怜雪远去,清河郡主眨了眨眼,歪着脑袋,蹙眉思忖了下,问着身后跟来的丫鬟南烟,道:“娘亲以往有留人在府上沐浴更衣吗?” 丫鬟南烟容色顿了下,迟疑道:“好像……没有吧。” 清河郡主眉眼间浮上一抹忧色,思忖道:“娘亲以前也经常见一些名士什么的,但好像都没有过……” 李婵月眸光闪了闪,眉眼间浮上一抹忧色。 前日在东阁看书,发现前朝公主孀居于府,寂寞难捱,都有养面首的,娘亲一向洁身自好,但也保不齐,毕竟三十有一,这贾珩力挽强弓,别是…… 她可不想,哪一天,突然再有个后爹。 李婵月想着想着,忽然一颗芳心跳的迅速,白玉无瑕的白腻脸颊莫名有些发烫,抬头看了看秋日,囔囔道:“这秋老虎,日头照的人闷热。” 贾珩这边在浴桶中洗着澡,拒绝了怜雪着丫鬟伺候的提议,一边洗着澡,一边思索着等会儿的面圣之事。 这次面圣,事发突然,他见了天子要说什么,陈述边事方略? 真要谈,倒也可以谈上几句。 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他没有实地查阅过陈汉百年以降的边疆情形,尤其是辽东沦陷之后的对虏战况,那么所言,往往就是大而不当,很难具体而言,一旦被询问细节,就容易被问住,这样留下的初步印象就大打折扣。 所以,边事就暂且不能主动挑起。 还有天子召见他的用意,结合着最近他与贾府的冲突,也值得仔细揣摩。 这大概、也许……不是什么书迷见面会。 贾珩思量着其中的关节,不知不觉就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只觉澡桶中热水已渐凉,外间传来怜雪的声音,道:“贾公子,洗好了吗?衣服就在方才的椅子上。” 贾珩应了一声,拿起一旁的毛巾,将身上的水擦干净,也不知澡水用的什么香料,馥郁幽香,沁入肌肤……借着热水,腌入味了。 贾珩凝了凝眉,多少有些不习惯。 想了想,拿起一旁的衣衫,这是一件蜀锦圆领长袍,领口、袖口都刺以云纹,颇见精美。 贾珩沉吟了下,将之放在一旁,拿起方才自己的衣衫换上。 纵然知道不是晋阳牌”原味”锦袍,他也没有穿。 穿上衣衫,长身玉立,神情施施然出了厢房。 见贾珩仍着入府之时的青衫直裰,怜雪清冷如玉的脸蛋儿,微微顿了下,目光诧异道:“贾公子,方才椅子上的衣衫没有看到吗?” 贾珩默然片刻,清声道:“人不如故,衣不如旧,怜雪姑娘,走吧,别让公主殿下等久了。” 怜雪:“……” 一张清丽、白腻的脸蛋儿,现出一抹异色,明眸定定看着少年的侧脸,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贾珩说完,冲怜雪点了点头,向着来路而去。 衣服这东西,还是要自己穿着舒服才行,青衫直裰,才是属于他现阶段的底色。 当然以上都不重要,是方才的袍子……有些宽松了。 二人在阁楼花厅,汇合了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放下手中的书稿,柳叶细眉下,顾盼流波的美眸,瞥了一眼贾珩,倒也没说什么,清声道:“小贾先生,启程吧。” 方才,她也忘了,二人身量不一样,她平时所备下的衣衫多半是不合身的。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掠过丽人前襟,顿了不足一瞬,就挪开目光。 此刻坐在一旁拿着一个转动不停的风车的李婵月,捕捉到某人的目光,颦了颦秀眉,道:“娘亲,我也去宫里看看。”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道:“你不是才从宫里上学回来吗?不在家多玩儿一会儿,还去宫里?” “家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再说我一个人,孤零零的。”李婵月拿着手里的风车,软声说道。 晋阳公主目光既是宠溺又是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家女儿:“你不嫌累就行,走吧。” 第八十九章 问对 一辆马车由着四皮毛色顺滑,马蹄矫健的枣红色骏马拉动,踏在青石条板铺就的朱雀大街之上,向着宫城而去。 马车之内,轩敞雅致,布置精美,甚至还放着一方楠木小几,其上摆放有茶果等物。 晋阳长公主坐在正中,仪态端庄,风华雍容,凝眸看着一旁的青衫直裰的少年,放下一旁的茶盅,问道:“方才,本宫的叮嘱,小贾先生可还有疑问之处?” 却是在方才的路途之上,晋阳长公主交代了见天子的礼仪。 倒也没有什么三跪九叩,并非国家大典。 贾珩点了点头,道:“并无异议,多谢殿下提点。” 一旁的李婵月打量着对面的少年,见其面容清正,方才她倒也听明白了,这贾珩似乎写了一个话本,然后被皇帝舅舅看中了,就召进宫中问对。 “这人看着和以往那些名士还有几分不同,娘亲以前认识的那些名士,倒是没有这么年岁小的,比我也大不了几岁,而且皇帝舅舅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不怎么感兴趣,却召见这人,想来是个有学问的。”清河郡主歪着螓首,明眸眨了眨,心底闪过一抹好奇,将清澈如水的目光,盘桓在对面少年怀中抱着的木盒上。 她当然不会胡乱猜测她的母亲,否则本来没有的事,经过她一折腾,反而再让娘亲心头留了意。 几人心思各异之时,马车已驶入九重帝阙。 因为晋阳长公主受宠于两宫,特许以丹陛之前御道行车,但晋阳公主自没有将马车驶入大明宫的道理,将车驾交给一个内监,扶着自家女儿李婵月下了马车。 贾珩站在陈汉宫苑中,环目四顾,只见远处是错落有致的宫殿建筑,飞檐斗拱,朱墙黛瓦,四方宫女、内监,力士,侍卫,成对而过,神色匆匆。 大丈夫生天地间,带三尺剑,当居此华宅! 不知为何,贾珩心头浮起此念,虽是一闪而逝,但却如有某种魔力一般,在心底滋生,那是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小贾先生,忘了本宫方才是怎么和你说?”晋阳长公主在一旁美眸横了一眼贾珩,口中发出一声轻哼,笑了笑,说道。 “见天家之威严,帝阙深重,一时忘而四顾,还请公主殿下海涵。”贾珩看向晋阳长公主,拱了拱手。 晋阳长公主轻轻一笑,说道:“好了,本宫知你是少年郎,好奇张望,不过等下面圣之时,不可如此,否则,会遇内监呵斥,那时,本宫面上也不好看。” 虽说外官入宫觐见,不可东张西望,但那也只是规矩,如晋阳长公主视宫禁出入如家,自然也不会生出太多敬畏之心,只是不想惹麻烦。 方才,她只当贾珩少年心性,倒也不以为意。 贾珩说完,重又恢复目不斜视之状。 方才不过是借下车的空当,以观陈汉宫廷之奢华、壮丽。 大明宫,偏殿 秋日阳光自轩窗而落,落在红杉木而制的御案之上,着明黄色龙袍,头戴硬脚幞头的崇平帝,手中拿着毛笔,在一张铺开的宣纸上,凝神书写着《临江仙》。 这首词,这位帝王似乎十分喜欢。 这二日,已不知临写了几遍。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崇平帝如苍松嶙峋的瘦眉下,目光明亮锐利,口中喃喃说着,将毛笔放在一旁的笔架上,清瘦、冷硬的面容上,隐有几丝莫名之意。 大明宫掌宫太监戴权,年岁五十出头,头发灰白,躬着腰,走到熏香兽笼前,从小太监手中递来的玉壶中,分拣出沉香、冰屑等物,倒入冒着火星的熏笼中。 偷偷瞧了一眼御案后的天子,戴权目光闪烁,心思莫名。 暗道,陛下这两天将这首《临江仙》写了五遍,宁国府的那个叫贾珩的小子,恐怕还真入了陛下的眼。 不说其他,调至弘文馆治史、撰书,起码都比文萃阁管理典藏书籍强。 而在这时,戴权察觉到一旁的小太监扯了扯自己衣袖,点了点头,轻手轻脚来到殿外。 “公公,晋阳殿下带着小郡主和那位贾珩来求见陛下。”那内监低声说道。 戴权点了点头,折身返回,正好见天子正在端起茶盅,品着香茗。 “陛下,晋阳公主殿下递了牌子,说已将那宁国公的后人贾珩,带至宫中。”戴权轻笑说道。 “哦?”崇平帝放下茶盅,就听得盖碗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这在往日的大明宫,都是屈指可数。 听到这声音,崇平帝默然片刻,反而敛去了脸上急色,沉默了足有两个呼吸,沉声说道:“宣。” 戴权心头微诧,领命而去。 不大一会儿,一个宫装美妇款步而来,左边是青衫直裰,身形颀长的少年,右边则是一个粉裙少女,三人快步绕过屏风,入得偏殿。 行至近前而立,拜见行礼。 阳光自轩窗而照,将前二后一,两大一小的身影,投落于山河屏风上,如果不特意标注,还以为是一家三口。 崇平帝抬眸望去,心底都生出一股莫名古怪之感,未及细思,只听到: “臣妹见过皇兄。” 晋阳长公主盈盈一礼。 “草民贾珩见过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珩也在一旁躬身施礼,面无表情说着长公主拟定的台词,此非正朝大典,私下所见,先前长公主有言,倒也不必拘于跪礼。 “婵月见过陛下舅舅,给陛下舅舅请安了。”李婵月娇笑说着,而后就是跑到崇平帝案后,甜甜笑道:“陛下舅舅在写什么呢。” “随意写写。”看着李婵月,崇平帝笑了笑,抬眸看向眉眼清峻,面庞削立的青衫少年,面上笑意敛去,沉声问道:“你就是那个仗剑而入荣禧堂,怒斥贾族中人的贾子钰?” 这话问得就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但仗剑而入荣禧堂,怒斥贾族中人,似乎是褒奖,但再结合着生硬、淡漠的语气,好像还另有一番说道。 贾珩眸光低垂,心思电转,拱手道:“圣上明鉴,草民正是贾珍一案的苦主。” “苦主?”崇平帝目光闪了闪,嘴角抽了抽。 嗯,倒也是苦主,贾珍未遂于恶,坐罪下狱。 贾珩面色沉静,心头寻思。 这就是示之以弱,但也算回答了崇平帝的问题。 崇平帝声音果然和缓了几分,“贾珍之罪,罪在不法,有司断谳,已见公论,朕让长公主唤你入宫,不谈此案。” 贾珩心头微松,暗道,不是你先提的吗? 不过,也由此看出崇平帝的心性……唯我独尊,性情隐藏刚愎。 一旁的晋阳长公主,晶莹如雪的玉容浮起淡淡笑意,柔声道:“皇兄,贾珩的三国书稿第一部写完了呢。” 说着,就转头看向贾珩。 贾珩会意,递上木盒。 这边厢,戴权伸手接过,先至一旁打开检视,而后,才呈递过去,笑道:“陛下,还请阅览。” 贾珩顿了顿,说道:“这是原稿,还未着人抄录。” 崇平帝冲贾珩点了点头,神色倒是和缓许多,清声道:“朕听晋阳说过,你这是要刊版印刷的,朕并不是那等不通情达理之人,看完之后,还让你带走原稿。” 贾珩拱手道:“圣上明鉴。” 崇平帝打开书稿,正是装订得整整齐齐的一沓。 原文稿件和摘录本还不一样,一入眼,崇平帝就是眼前一亮,这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大不同于馆阁之体,但看去却另有一股昂扬锋锐之意。 寻到上回看到的第六回目。 然后就是“刷刷……” 竟也不再理几人,开始阅览起来。 贾珩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寻思,这崇平帝这阅读速度,老书虫了啊,在听翰林讲筵时,没少将大部头儿撕成一页一页,夹课本里看吧。 知道还需得等好一会儿,贾珩腹诽着。 毕竟有着九回目,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贾珩面色沉静,耐心等待。 这边厢,晋阳长公主已在大明宫内相戴权的安排下,于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条案后的李婵月,也轻手轻脚地走到一旁的书架前,摸着一个唐三彩雕成的马雕。 贾珩约莫站了有半刻钟,倏然闻得暗香浮动,回眸之间,却见玉容婉丽、柔媚的长公主,给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歇歇。 贾珩:“……” 书架之前,正拿着一把扇子把玩的李婵月,抬头注意到二人的挤眉弄眼,明眸闪了闪,将扇子放下。 贾珩冲长公主摇了摇头。 他前世站岗,一站大半天,站一会儿倒没什么。 也不知多久,崇平帝掩卷而起,只觉既是心神舒爽,又是怅然若失。 怎么说呢,好比攒了三天稿子,一个下午宰杀完的心情。 这时,已过去一个半时辰,暮色都是垂落天际,戴权吩咐着内监掌着灯。 崇平帝抬头看向贾珩,见其站立着,道:“贾珩。” 贾珩拱手道:“草民在。” “来人,看座。”崇平帝吩咐着戴权。 方才他虽然专注看书,但方才晋阳母女的小动作,他也并非一点不察。 “看来这贾珩身具拳脚功夫,并非虚言。”崇平帝思忖道。 贾珩道:“圣上当面,草民不敢坐。” “朕让你坐,你就坐。”崇平帝凝了凝眉,沉声道。 贾珩拱了拱手,坐将下来,没有什么只坐半个椅子的做法,而是身量挺直,安之若素。 这是前世军旅生涯养成的良好风貌。 崇平帝怔了下,将眼底的一抹欣赏之意掩藏下,道:“贾珩,你这三国书稿一共多少章回,还有这刘玄德什么时候才有一方基业?” 哪怕知道历史,但还是忍不住问。 贾珩心头暗道,果然带入的视角是刘备,当然,本就是尊刘贬曹的作品。 第九十章 崇平帝:此子……有王佐之才! “百二十回,至于刘汉先主……” 贾珩整容敛色,正要开口,却被崇平帝挥手打断,这位帝王轻轻一笑,朗声道:“提前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贾珩:“……” 问的是你,不让说的也是你,这就是帝王吗? 贾珩顿了下,“违心”赞道:“圣上此诚为金石之言。” 这边厢,戴权着内监斟了一杯茶,端至几案旁,轻笑道:“贾公子喝茶。”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道谢。 这些阉人,因为个人经历故,心性往往偏狭,所遇白眼,多怀怨恨,尚义气之争。 崇平帝也接过一盅茶,朗声道:“长公主说你通达史事,善谈古今,在解说三国书稿时间,言乱天下者,为袁氏世家,朕深以然之!但后汉为何有世家之乱,而不见宋明,此何为故?” 不同于晋阳长公主,崇平帝身为帝王,方法可能没有贾珩的科学、系统,但所处的高度,对后汉之兴衰,从不同角度盅有着同样的认识。 因为三国归晋,晋正是河东司马,可不就是世家。 故而,在长公主前日兴致勃勃,向崇平帝简单道明贾珩的观点之时,崇平帝于此论者并不觉振聋发聩,只是对持此论的贾珩稍稍疑惑。 这个要说晋阳长公主这个“学生”学艺不精,纵然完整听了贾珩的陈述、分析,但她却没有将之尽数道之于崇平帝,故而就显得只有论点,没有旁征博引,庖丁解牛。 故而那种高屋建瓴,水银泻地的畅快之感,自然在崇平帝心头就引不起一丝。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圣上,当日,珩只是书生意气,与晋阳殿下闲话论史,闲言。” 崇平帝沉声道:“朕之面前,无需藏拙,你但有所见,只管道来,朕每月都要听翰林院、弘文馆的治史博士论史。” 这边厢,晋阳长公主将一双盈盈如水的美眸,投向贾珩,轻笑说道:“贾珩,皇兄气度恢弘,有海纳百川的圣皇之量,你只管道来。” 这时,李婵月也是将一双晶澈明眸,投向那青衫少年。 贾珩沉吟了下,迎着一双双目光注视,说道:“此事,草民和晋阳殿下提及过。” 晋阳公主面颊一红,道:“你说的,本宫和皇兄说时,一时忘记了。” 贾珩道:“五代乱世,世家毁弃,五姓七望遂成冢中枯骨。” 崇平帝脸色微顿,默然不语,道:“诚是如此。” 贾珩道:“及至于宋,广开仕途之路,加之印刷书籍之事便宜,世家无再起之势,然地方士绅,受田投献,免税役二务……几与两汉之郡望、豪强无异。” 但其实还是有区别的,但三两句话不好说清。 果然崇平帝面色幽幽,目光阴沉的吓人。 豪强如葱韭,需要定期收割,但士绅的背后是退休官僚,他们本身就是国家机器的组成部分,自我革命怎么可能? 甚至还不如强汉了,强汉起码郡守、县令,军功勋贵组成的统治阶级核心层,颇有阶层觉悟,动辄破家灭门,视豪强如鱼肉,杀猪过年。 崇平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对面少年,已有不一样的意味,此子不说其他,当上一句的见识通达,一针见血。 崇平帝道:“宋明为何而亡?” 贾珩默然片刻,道:“北宋明亡于北方胡虏,此有史可载。” 天子名着问宋明,实际问的是本朝。 他其实不太想一下子讨论这个问题,因为没有铺垫到位。 不仅是写小说需要铺垫,说话的节奏,也是需要铺垫的。 古之策士,有个常用的方式,叫设譬说理。 就是为了吸引国君的主意,我先说一则小寓言暖场,然后再往下推进,同时还要察言观色,有些话可能是很有道理的,但我此时不能说,有一个说话的前后顺序。 崇平帝道:“你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 贾珩道:“宋明之亡,内忧外患齐作,最终神器易主,社稷毁堕。” 还是那句话,天子名着问宋明,实际问的是本朝。 国朝体制,无疑是加强版的宋,弱化版的明。 但天子这个题目问的非常刁钻,甚至有些难为人。 因为,你要找出共同点以及不同点。 这在论述题中,都是压轴题。 这哪里是问他,就是当朝大学士都要思虑许久,才能回答出来。 他觉得这更像是崇平帝的随口一问,可能也没指望他给出什么耳目一新,拜为上卿的答案。 更像是对老师对学生的考教。 但他这个学生……其实,想反过来当老师。 “内忧外患?”崇平帝脸色重又恢复平静,道:“内忧何处,外患何地?” 贾珩道:“宋之外患,无幽云屏障,武事不振,胡虏在北如利剑悬空,其亡于外,不足为奇!宋之内忧,在三冗之难,成困宋之痼疾,以致积贫积弱,缘由自唐季以来,武夫当国,藩镇为祸,遂造五代乱世,宋承乱世而立,欲治平天下,非行强干弱枝之策不可,然时移事迁,宋死守祖宗之制,抱残守缺,中枢淫夺地方之权,加之重文抑武,于边事多颓……宋又不抑土地兼并,以致黎民生计困顿,后金铁骑南下,遂有靖康之耻,窃耻于后人。” 大宋的亡,其实很有意思,宋常常被称为富宋,但又积贫积弱,听起来很矛盾,但其实说的两回事儿。 因为三冗问题,以及国防问题,导致的财政黑洞,致使北宋频频发生财政危机,但北宋的财政收入因为鼓励商贸之事又不缺。 崇平帝闻言,面色微动,心头剧震。 三冗之难,强干弱枝……这都是枢相、宰臣之见! 这怎么是一个年过十六的少年,能发出的见解? 崇平帝的反应,并不出奇,不管是屠龙之术,还是见陈国弊,都是统治精英层核心圈层,才能掌控、看到的东西。 后世,因为信息社会的发达,才让键政局大行其道,有时候说的还真是一回事儿。 崇平帝掩藏着脸色的变化,看着对面的少年。 暗道,这贾珩,比之那些抱着圣贤之言的弘文馆儒生,真是迥然不同。 此子……有王佐之才! 因为崇平帝刚刚看完三国书稿,故而心思活动就带了一些三国味儿。 贾珩默然了下,道:“至于前明,虽有幽云以为屏障,然前明立国百八十年,定都北平,直面胡虏,遇强主尚可维系江山不失,至嘉靖时,其人不尚节用,一意玄修,御极数十年,天下纲纪废弛,民生凋敝……北方草原入境,北平无险可守,遂至社稷倾覆,幸有我陈汉太祖、太宗,应运而生,承天顺命,再造华夏神器。” 其实在这个时空中,贾珩认为明亡于嘉靖,更像是一个“灰犀牛”事件。 就是俺答可能也没做好如蒙元一样重新入主中原的准备,然后让陈汉太祖拣了个便宜。 当然,换个高情商说法,就是陈汉太祖天命加身。 贾珩沉吟了下,叹道:“宋明亡其国祚,若有一二相似之处,或许是亡于财用不足……至于财用,无非开源节流四字,如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治政操之急切,以始皇之雄才,隋炀之大略,尚二世而亡,如穷兵黩武,主怒兴师,如强汉羽林之盛,尤有武帝下罪己之诏……然千古兴亡之事,岂又止于财用二字?兴衰枯荣之道,此诚天道至理而已。” 中国历代王朝的治乱循环,既有多样性又有统一性,不能仅仅去找统一性,而忽视了不同历史时期,每一朝代所面临的具体问题,否则就犯了教条主义。 找统一性的规律,本身也是为了分析多样性问题。 如北宋的边疆之患,北方少数民族的崛起…… 北宋之亡,不仅仅在于土地兼并,人心败坏,国家机器失灵,有些其他因素也要考虑到。 通过经济分析工具看王朝中晚期的财政危机,比如小农经济下的抗天灾风险能力薄弱,土地兼并……只是王朝周期律的一个主要切入角度,但并不意味着其他的切入角度,都一概是错误的。 贪官污吏充塞上下,以致行政效能低下,甚至背后牵涉到的一代创业,二代守业,三代败业的人心之变,社会风气之变……这些人性规律,除非是跑步进入“大同”社会,只要人性一日不变,治乱循环的历史周期律,都会换一种方式卷土重来。 所以,贾珩一直以为,如果用盲人摸象来比喻,可能一种方法摸的更全面,更深入,但其他的方法也未必全无可取之处。 崇平帝目光隐隐有着异样,心头反复想起四个字,财用不足,开源节流。 现在的大汉,难道不就是如此吗? 边疆耗费钱粮,每年糜费数百万计,官场吏治败坏,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 国库入不敷出! 崇平帝面色微动,目光咄咄,道:“贾珩,那我陈汉之弊呢?” 贾珩拱了拱手道:“草民不过一介白丁,不敢妄言国政。” 前朝之事,怎么说都可以,但谈论本朝之事在哪个朝代……弄不好都是404。 崇平帝此刻面色沉静,已经完全不可小觑面前的少年,不自觉都是正襟危坐,语气已带着几分郑重之意,沉声说道:“古人言,知政失者在朝野,知屋漏者在宇下,你一个少年,纵是说的不对,朕也会见责于你,或许在你眼中,朕是那等器量狭隘之君?” 担心眼前少年讳言,崇平帝甚至使出了激将之法,这就有些……不讲政治规矩了。 至于一旁的晋阳长公主,早已听得玉容嫣然,美眸焕彩,一双妙目,熠熠生辉地看着那面无卑矜之色,纵论古今的少年。 “不愧是小贾先生,连她皇兄都……为之郑重。” 她如何看不出她皇兄的态度变化,如果一开始还是随意考较,但后来就庄色以问,甚至引经追问。 不由想起战国策中那些策士,一开始君主还抱着美人,洗着脚丫子,或是嬉皮笑脸、或是居高临下,问着,“先生以何教我?” 声音都是拖长的了,带着漫不经心的戏谑。 然后听着听着,美人也不抱了,端容敛色,避席而拜,屏退左右,咨以军国之事。 第九十一章 赐苏锦二十匹 “只是,这贾珩这样小的年纪,这是甘罗之才?”晋阳长公主美眸中现出一抹惊异。 迎着崇平帝的“热切”目光,贾珩一时沉吟不语,心头盘算着能说什么,能说到哪一步,怎么说的问题。 别看眼前天子一副“你是少年,童言无忌”的“傲娇”样子,但如果他真的信了,就是天字头一号的愚夫了。 崇平帝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看着贾珩,但纵然是这样,也给贾珩施加了某种无声的压力。 贾珩整理了一下思绪,拱手道:“请陛下屏退左右。” 事到如今,如果不扔出一些干货,崇平帝这边恐怕过不得关。 崇平帝闻言,面色顿了下,看向戴权。 一旁的内相戴权,目光深深地看了贾珩一眼,冲一旁梁柱帏幔后恭谨侍立的宫女、内监挥了挥手,一时宫女、内监纷纷退去,偌大的殿中,只有崇平帝、晋阳长公主母女,以及大明宫掌宫太监戴权。 当然,暗中是否有人护驾,不问可知。 贾珩自入殿中,就感知到有至少两道目光盯着他,想来是大内侍卫之流的人物。 纵然他在入大明宫时,已经被搜捡过,是否有兵刃随身携带。 见贾珩默然不语,崇平帝又是想了想,抬起清冷的眸子,看了一眼戴权,说道:“戴权你出去看看,皇后那边若是来人唤朕用晚膳,就说朕要晚一会儿过去。” 戴权:“……” 戴权老脸上挤上一个笑容,平息了下心湖中的惊涛骇浪,道:“陛下,老奴告退。” 崇平帝然后看向贾珩,如苍松嶙峋的瘦眉下,眸光清幽,正要开口。 一旁的晋阳长公主,忽地嫣一然笑道:“皇兄,臣妹是否也好回避?” 当然这更像是开玩笑,在活跃有些紧张的谈话气氛,也只有为崇平帝胞妹的晋阳长公主,敢这么从容自如和崇平帝玩笑。 崇平帝轻轻一笑,没有说话,而是将一双冷峻、平静的目光看向贾珩。 虽不知对面少年将要说什么惊世之言,但却请屏退左右,弄得如此煞有介事,无疑引人好奇。 贾珩朗声道:“晋阳殿下为我大汉宗女之长,无需回避,也不应回避。” 晋阳长公主闻言,抬起一双美眸,熠熠流波地看着那面如平湖,正色而言的少年,芳心好似轻颤了一下,笑了笑,眸光流转,终究未语。 清河郡主李婵月抬眸看了一眼贾珩,又瞥了一眼自家母亲,抿了抿樱唇,目光深处都有晦暗之色浮动,这人……太危险了。 迎着崇平帝的咄咄目光,贾珩沉吟片刻,清声道:“国朝有三患,一曰九边之患,二曰天灾之患,三曰吏治之患。前二者糜费财用,年以千万计,后者如栋梁之白蚁,侵蚀梁柱,如此间大殿,边患、天灾不过风雨霜雪,或时停时起,向使栋梁牢固,纵历强风而屹立巍巍。” 方才他在提及财用之时,崇平帝目光微亮,继而现出思索,故而,还是要从财用不足入手。 财用四字,无非开源节流。 崇平帝默然片刻,心头琢磨着贾珩之言,但面上却不置可否,沉声道:“卿可细言。” 显然,崇平帝刚刚已经将少年当作可以议事的宰执枢臣,故而对于宰执枢臣的要求,自然而然提高。 故而心虽意动,面上却不置可否。 你不仅仅要看到病灶,还要开出药方,并且还要说到帝王心坎里儿去,否则就是只知空谈,不通事务的无用书生。 贾珩心头叹了一口气,其实他真的不想说实操,因为他还没有到提出自己政治主张的地位。 但不说实操,在崇平帝眼中,他就与那些大臣没什么两样,当然这种感观已经很了不起了,也算是简在帝心。 只是…… 到底是见好就收,还是适当放出一些干货? 迎着崇平帝的目光,贾珩朗声道:“于九边之患,可正卒武、厉甲兵;于天灾之难,当积储粮,备饥荒,于郡县营修水利,精研稼穑之术;于吏治……此为人心之丧,奢靡风炽,法制不密,纲纪不严,故而吏治崩坏,日愈一日,唯刷新吏治,严明纲纪,惩贪治腐,崇尚节俭、贬斥奢靡。” 崇平帝闻言,看着对面的少年,心头微动,颔首道:“卿之言,朕深以然之。” 自他亲政以来,深刻体会到这三事之艰。 边事、天灾、吏治,三个问题,就如一团乱麻,搅合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抽丝剥茧,也不知从何而起。 贾珩其实还是保留了许多。 甚至没有涉及士绅的清丈田亩,如何扩大税基,因为……说了也没用。 现在的陈汉国朝,在双日悬空的背景下,崇平帝背靠文官集团以及部分武勋集团的支持,勉强坐稳了皇位。 怎么可能向文官集团全面开战? 文官集团就是充斥朝堂的三党中人,彼辈,哪一个不是中小地主出身?哪一个家里不是有良田千顷? 或许有背叛阶级的个人,但绝对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变法改革,没有流血牺牲的勇气以及武力,提都不要提!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的陈汉好比一个满身疾患,步入暮年的老者,休克疗法只能死的更快。 什么时候可以变法改革? 以陈汉而言,需要用军事上的巨大胜利为改革保驾护航。 先从一省一域改,集中精兵强将,能臣干吏,改出了成果后,建立在新体制上的新生力量,就会如滚雪球一般,迅速壮大,然后以体制战体制。 毋庸置疑,新的体制会如摧枯拉朽一样战胜旧体制,这就是客观规律。 如果四面出击,如摊大饼一样,本来就寥寥几个的变革强将,说不得还有投机分子混入其间以图名利权位。 如此寥寥数十人,空降在一个由庞大旧官僚集团组成的旧体制上,想要变法,下面不是掣肘重重,就是阳奉阴违。 而且崇平帝从目前给他的观感而言,还是裱糊匠多一些,辗转腾挪。 当然在旧的体制上,如果不能另起炉灶,建立一套新的体制,阴干旧的体制,除了裱糊,也没有什么办法。 崇平帝一时间想起许多,看着对面的少年,自是能感觉到其人有不尽之言,比如如何正卒伍以靖边事,如何整顿吏治。 当然,再问,就略显刻薄了,也有失君臣之道。 这些还是等之后吧。 贾珩神情默然,目光幽幽,对于他说的东西,他心中自然有通盘方略,但现在不能和天子说的时机不至。 正卒伍,厉甲兵? 自是练新军,发展军工科技。 营修水利,稼穑之术,应对天灾? 这要利用一国之人才,集中人力物力去研究农学。 至于整顿吏治,构建集中统一,权威高效的监察体制…… 这些都是天子能够整合手中的资源,能做到最好的一步。 崇平帝面色静默,久久不语。 见崇平帝沉默不语,晋阳长公主看了一眼天色,轻声说道:“皇兄,天色不早了,都已酉时了,等下宫门都要落锁,不如让贾珩” 崇平帝也回转神思,笑了笑,看向那青衫少年,想说一句,“传膳。”,但嘴唇翕动了下,道:“今日先话至此处,晋阳,你带贾珩回去。” 晋阳长公主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家皇兄,她本来以为皇兄会留饭来着,以往她带婵月入宫,就是如此。 难道是方才贾珩应对有误,才致皇兄,可皇兄方才明明面带微笑。 崇平帝走到书案之后,将三国书稿装进木盒,沉吟片刻,还是缓缓道出几字:“此书稿……甚佳,戴权。” “奴才在。”戴权从外间躬身而入,道:“陛下。” “贾珩着书有功,赐……苏锦各色凡二十匹,嘉勉之。”崇平帝抬眸看了一眼青衫直裰的少年,暗道,那样一份家业予你,朕就不赏你什么了,几匹布,回去裁几身好衣裳吧。 第九十二章 兹事体大 变法图强,兹事体大,如何不屏退左右? 但凡有只言片语传出,贾珩还未科举入仕,就会引起文官集团——朝廷三党的警惕、仇视。 纵观青史,变法是要流血的! 正如戊戌六君子,谭嗣同所言,“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有之,请从嗣同始。” 康有为也道:“各国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有之……请自嗣同始。” 嗯,这个吧…… 贾珩方才提及变法图强,殿中除崇平帝外,内监、宫女尽数屏退,即为此故。 甚至就在刚刚,崇平帝都要当没听过变法一事,而借口以书稿之事,赏赐贾珩绢帛。 当然,崇平帝崇尚节俭,赏苏锦二十匹,比起平日,已然是颇见大方。 其实,历史没有新鲜事儿,如崇平帝这样的帝王,一开始问贾珩宋明之亡,就是深刻察觉到如今的陈汉,已处处见宋明之弊,唯有变法图强,才能长治久安,绵延国祚,但如今的大汉…… 崇平帝温声道:“弘文馆四册古籍,有一册,为前宋王临川的奏疏集选,你可以慢慢看。” 贾珩闻言,心头微动,拱手说道:“多谢圣上,只是草民还有一不情之请。” 崇平帝诧异了下,笑了笑,道:“何事?” 贾珩道:“草民于边事颇感兴趣,可否得以允准,查阅本朝幽燕之地方志、舆图,军兵,关隘,以及历次对虏战事,如辽东一战。” 贾珩要查阅这些资料,为边事具体而言,这是 崇平帝一时沉吟,心头微动,凝眸看着对面的少年,他记得先前戴权送来的侦报上,贾珩的确是向京营一位骑将学习骑射之术。 这般一说,这贾珩诚是实干之才,方才其提到携煌煌武功,以变法图强,已然是身体力行。 说就天下无敌,做就无能为力,这是一些只会夸夸其谈,眼高手低的书生。 然而贾珩见陈国弊,条陈方略之前,就已身体力行,在崇平帝眼中愈见性情朴拙,脚踏实地。 贾珩道:“草民方才所言,边事之难,唯在三患之首要,圣上欲治平天下,草民愿略输薄才,以济边事。” 他打算写一道策疏——《平虏策》。 这道策疏,需要大量的材料支撑,只有此策一出,才算彻底奠定闻达于天子的政治目标。 事实上,很多人都会以为策疏,都要长篇大论,或还以为君臣奏对也要长篇大论,但实际的情况,君臣奏对往往都是字斟句酌,少说多思。 为何? 因为一来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二来,只有面对的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才需要给他从概念、定义说起。 而同一认知层次的对话,往往是简明扼要的,说得多,反而分散了对关键问题的注意力。 方才他在提及大汉三患,每一个都能延伸出许多东西,但没有必要,因为崇平帝比他更清楚,此为心腹之患。 但这种东西,非宰执、枢相统筹全局者不可窥见,他能说到大汉三患,已可心照不宣,简在帝心。 当然,提及变法一事,也是试探崇平帝。 值得一提的是,王朴的《平边策》也只有寥寥几百字,然而字字珠玑,所定之方略,先易后难,取南唐财赋之地,或有后世之人言,就这?我上我也行。 然而就这,世宗柴荣深以然之,以之为国家方略,北宋就完整执行了此方略,但是……至高梁河车神,幽云终究未复。 收复河湟之地的王韶,书就的《平戎策》,如以宋史记,也没有长篇大论,都是切中肯絮的拙朴之言。 崇平帝沉吟了下,看着对面的少年,道:“舆图、方志以及敌虏之细情,皆在兵部职方司,晋阳,你让夏侯莹协助贾珩入司收集图文。” 贾珩闻言,拱手道:“谢圣上。” 崇平帝见此,也摆了摆手,似是神色疲惫,说道:“晋阳,送贾珩出宫。” 目送贾珩以及晋阳长公主离去,崇平帝面色幽幽,轻轻叹了一口气。 变法图强,谈何容易? 如今的大汉,朝廷三党之争事烈,虽被他以强势弥合,但如欲变法图强,重定经纬,正如贾珩所言,利受其害的士绅官僚,势必沸反盈天,若再得野心之辈串联……社稷危矣! 说来说去,还是军权,四王八公…… 崇平帝目光明晦不定,在心头盘算着,如果以贾珩袭宁国之爵…… 愈想愈是妙不可言,贾珩是宁国旁支,如果袭爵,势必不能见容于贾族,不能见容于武勋,更可分荣宁二府在军中之势。 一旁的戴权,低声说道:“陛下,娘娘打发了人,请陛下摆驾坤宁宫用晚膳呢。” 崇平帝收回思绪,一边起身,一边说道:“最近让内卫暗中护着贾珩,不要让他被奸人暗中加害。” 贾珩此子方才一番问对,让他想起一个人——前汉贾谊。 二人都姓贾,都是年纪轻轻,才略无双。 然而贾谊却英年早逝,他每览此段史,都有狐疑,贾谊真的是……抑郁而亡吗? 难道和其所上《治安策》,全无一点干系? 贾珩方才提出变法图强,即言屏退左右,可见此子沈重机敏,深谙利害,然而有些事还是不得不防。 …… …… 贾珩出了宫禁,上了马车,此刻已是酉正时分,马车驶入夜色之中,他还在回想着和天子的对话。 不仅仅士绅,其实皇亲勋贵,侵夺赋税之基,比之士绅也不遑多让。 如贾家两府之下就有田庄,这在《红楼梦》原着中,五十三回就有讲到,乌进孝入贾府进献庄田产出,还被贾珍说了几句比之往年变少。 四王八公,十二侯,以及边关诸军将……有多少蓄田亩,喝兵血,吃空饷的? 不可胜计…… 《红楼梦》原着,通过刘姥姥进荣国府,借其视角对贾府日用器皿,衣食的感慨,本身就可见端倪,一个鸽子蛋一两银子,什么概念? 荣国府是不是整个大汉勋贵的缩影? 以小见大,大汉勋贵的四王八公,平日生活花费之奢靡。 故而,“今宵水国吟,昨夜朱楼梦”的悼明之论,并非一句钩沉索隐的牵强附会,能够驳斥。 “但如今的陈汉,纵然想变法,比之前宋似乎还要难,因为如今的官僚阶层,似乎连背叛了自己阶级属性的小部分有识之士,目前都没有见到。”贾珩心头思忖着。 凡是变法,都是统治精英圈层的一部分有识之士,感受到了王朝的危机,试图变法图强。 但现在的陈汉,他目前好像还没有见到。 “那就学雍正,只做不说,可纵然是雍正,也被读书人骂得,连《大义觉迷录》都刊行上下,想要正本清源,结果越描越黑。”贾珩思忖着。 陈汉立国百年,承明之国社,积弊颇深,非强主不可为之。 崇平帝已见强主之相,但伺候这样的天子,如果只是擅于谋国,拙于谋身,纵然改革功成,也难保不会鸟尽弓藏。 他可不是什么谋士,只愿施展平身所学,然后功成身退。 “所以,自我定位就不能是谋士。” 一旁的晋阳长公主看着闭目养神的贾珩,晶莹玉容上,神色幽幽,心头也有几分感慨。 当真是锥处囊中,其末利见。 自此之后,这少年算是入了她皇兄的眼。 念及此处,打趣笑道:“小贾先生,皇兄赐你二十匹锦帛,你正好裁剪几身衣裳。” 第九十三章 世事如棋局局新 听着长公主的打趣,贾珩轻轻笑了笑,神色虽清冷,但笑意却如肃杀凛冬中的暖阳,目光感激地看向对面的宫装丽人,拱手道:“还要多谢殿下回护、照料。” 不管如何,纵然是他心中其实不太想走长公主的门路,但如今事已至此,终究是让他得了天子的青眼。 再说什么以女人而幸进,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人生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世间之事,总有一二不能顺人心意。 晋阳长公主轻轻笑了笑,顾盼流波的美眸中,倒映着青衫少年的清瘦身影,道:“你这般见外做什么?先前那三国书稿,在翰墨斋付梓出版,你与本宫也算利为一体,休戚相关了,而今又在皇兄面前露了脸色,本宫也与有荣焉。” 以晋阳长公主的性情,平时耻于言利,但此刻却如此自然而然地言利,显然已经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也有几分不一样的意味,嗯,当然不是什么“非分之想”,而是对晋阳长公主其人,心头的某些疑惑稍解。 此女果然另有图谋。 因为晋阳长公主的话,算是释放了一个信号,就是她虽然没有说得直白,但却用近乎理所当然的默认态度无声无息敲定了荐主和门生的关系。 贾珩默然片刻,抬眸,看向晋阳公主,迎上那一双明媚、清亮的狭长凤眸,对视片刻,清声道:“殿下所言是理。” 从目前而言,晋阳长公主待他还是不错。 至于举荐之途,归根到底只是一个闻达天子的途径,他并不是从此就是谁的私人附庸。 只要他“人投以我木瓜,我报之以琼琚”,其他的……只能留待以后再作计较吧。 贾珩这般想着,目光忍不住低垂了下,不由掠过那精致如玉锁骨下的秀挺入云,暗道了一句“思无邪”,面色淡漠,心头想着回家要不要给可卿也熬一些木瓜汤。 捕捉着青衫少年那复杂的目光,清河郡主李婵月晶澈明眸,闪了闪,白腻脸蛋儿上就有霜意浮起,藏在衣袖中的手紧了紧,这个叫贾珩的,果然是个居心不良的。 今天看了她娘那里……足足有三次了,虽每一次都是停留不过一瞬,而且面色故作冷峻,自以为隐蔽,但都被她冷眼旁观,觑得一清二楚! 晋阳长公主似乎不疑有他,一张如花霰娇媚、明丽的脸蛋儿上,挂着始终不散的盈盈笑意,纤声说道:“等下,已至晚膳之时,不若至府中,本宫略备薄宴,招待小贾先生?” 贾珩道:“殿下盛情,原不该推辞,只是家中拙荆尚在倚门而望。” 晋阳长公主闻言,玉容愕然了下,继而美眸笑意繁盛,柔声道:“倒是本宫唐突了,那等下让马车送你到宁荣街?” 因为晋阳公主的公主府,就离着皇城不远,反而比勋贵的宁荣二公离皇城还要近一些。 从离政治和权力中心的远近,其实也可窥见大汉勋贵阶层的含赵量。 贾珩笑了笑,温声道:“公主殿下,这个倒不必,我等到公主府前面,一个人走走就是。” 先前和崇平帝一场面对,每一句话都要字斟句酌,心神耗费颇多,他也想整理一下思绪,思索崇平帝赐予绢帛的用意,为下一步做准备。 似看出了贾珩平静面容下的凝重心思,晋阳长公主秀美黛眉下的美眸闪了闪,倒也不再坚持,轻笑道:“那也行,明天,我府上的夏侯莹会登府拜访,你需什么图文书籍、舆图方志,都可告诉她,让她帮你至兵部道搜集、调取。” 贾珩拱手道:“多谢殿下。” 晋阳公主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 这时,马车外间的侍女怜雪,轻声道:“公主,前面就到巷口府前了。” 贾珩冲晋阳长公主拱了拱手,下了马车,告辞离去。 至于崇平帝赏赐的绢帛,这个明日才会着内监拉至宅院中。 长公主隔着竹帘,借着彤彤灯火,目送着青衫少年离去, “娘亲,这贾珩刚才眼睛不老实,偷看你……”李婵月樱唇翕动,终究没忍住,觉得给自家娘亲说说,有个防备也好。 晋阳长公主怔了一下,秀美黛眉下的芙蓉玉容上神色幽幽,轻声道:“为娘知道。” 她自身的姿容,她如何不知,女子对男子的“欣赏”目光本就十分敏感,甚至方才那少年的目光究竟盘桓在何处,她都有所应。 说来,她也颇有些苦恼,明明已经着布条缠了几层。 李婵月玉容怏怏,撅起艳艳红唇,轻哼一声,道:“这贾珩就不是好人,连娘亲以前认识的那些名士都不如!” 晋阳长公主揉了揉自家女儿的刘海儿,轻笑道:“少年慕艾,只要心术清正,别的倒也没什么。” 她倒是没有觉得自己被冒犯。 婵月不知,纵然是那些名士,心中的想法该有多少龌蹉? …… …… 贾珩安步当车,沿着街道向府中而去,因为一路灯火辉煌,明暗交错,其实倒也不用提着手中制有晋阳公主字样的灯笼。 只是,方才怜雪还是给了他一个,说是路上若是遇上五城兵马司的人,看见手中灯笼,也能有个依仗。 果如其言,在皇城根儿下,来回碰到了几拨儿五城兵马司巡夜之人,见到贾珩灯笼,并不盘问。 贾珩一路沿着街道而行,喧闹噪杂,灯火辉煌,一直到万籁俱寂,街道之上时而响起几声犬吠,进入宁荣街柳条巷口,步入家中,正要拾阶而上,眸光微动,脑海中就有亮光闪烁。 经过一路思索,他已揣摩出天子之意了。 “贾府?宁国府……”贾珩面色沉凝,心头现出一抹无奈。 如果没有猜错,天子是不会看着他脱离贾族的。 这几日四王八公掀起的小范围政争,已经图穷匕见,贾珍可以舍弃,但爵位不能丢,否则四王八公就会感受到一股危机。 如果站在崇平帝的立场,让他以宁国旁支的身份承爵位,从此不见容于贾族,以分贾府之势,同时迅速就可用他。 “希望这只是我的猜测。”贾珩眸光幽沉。 从心底来说,他并不想再重新跳进贾府这个坑,承爵一事,有违他的心意。 但世事如棋局局新。 如果他的设想是假的也好,无非是一厢情愿,也没人好说的,但如果天子真有此意,他就要做好对抗荣国府的谋算。 这就是见天子的弊端,因为帝王往往会让臣子做一些符合他利益,但可能不是太符合臣子心意的事情。 哪怕他欣赏这个臣子! 因为,在天下这盘棋局中,臣子就是棋子,根据能力大小、作用不同,无非是车马炮,士相卒的区别。 他在这盘棋局上,再怎么折腾,最终也无非是从卒子到车的区别。 纵然是车,下棋之人,需要去考虑车的感受吗? 试问一下,如果为了赢棋,必要时候,车是不是可以舍弃的? 或许天子的眼中,朕把宁国爵位予你,这是何等皇恩浩荡之事,不山呼万岁,肝脑涂地以报? “明天去问问除籍的事。”贾珩觉得如果在圣旨降下之前,当作没有猜出天子心思,如果让贾府把籍给除了…… 东厢房,灯火还亮着,门窗上的双喜字还无声述说着前几日的新婚氛围。 秦可卿伫立在门前,已站了有一会儿。 “奶奶……夜凉了,仔细别着了凉。” 这时,丫鬟宝珠从一旁轻步而来,手中拿着一个浅绿色的锦衣大氅,这是从家中带回来的陪嫁衣物。 第九十四章 夫妻夜话(感谢书友cool91的盟主!) 夜凉如水,秋风吹动得东窗的几杆翠竹沙沙作响,廊檐下悬着的灯笼随风摇曳,一明一暗的彤彤烛火,晕出一圈圈柔和如水的光芒,秦可卿那张国色天香、白璧无瑕的脸蛋儿上,映照的温宁、柔婉。 本就是雍容、华美的品容,此刻一袭淡红罗裙,云鬓挽起,姝丽难言,这种丽色纵是比之晋阳长公主都不逊色,只是还缺了几分花信少妇,丰腴有致,成熟美艳的风韵。 “奶奶,姑爷不是说去翰墨斋谈出版书稿的事了吗,这会子还没回来,想来是有其他事绊住了吧。”见自家小姐蹙眉不展,目含迷思,丫鬟宝珠轻声说道。 她倒也能理解自家小姐,正是新婚过门,蜜里调油的时候,一会儿不见都想得不行。 “明日就是归宁之期,想和夫君商议一下。” 瑞珠轻声道:“奶奶,明日就该归宁了,姑爷他……” 新妇出嫁之后第三日,夫妻要回娘亲探访,秦可卿见这二日贾珩忙着写稿,就没有提此事,但实际还想明日回家一趟。 就在这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贾珩提着灯笼而入庭院,抬眸见秦可卿俏立在廊下,怔望而来,不由笑道:“可卿,怎么不进屋里,廊下风大。” 秦可卿柳叶细眉下,一剪秋水莹莹如水,柔声道:“夫君,吃过晚饭了不曾?宝珠,将厨房里的饭热一热。” 说话间,就披着大氅,走将过来,正要开口,忽地目光一顿,在贾珩悬在廊檐下等灯笼停了下。 “晋阳长公主。” 贾珩道:“翰墨斋背后的东家是晋阳长公主,她府上的侍女怜雪,回来时,给了个灯笼照明。” 进宫面圣一事,兹事体大,原也不好告诉可卿,但如果是说书稿受赏一事,还是可以说的。 再说,天子的赏赐,明天也会发下。 秦可卿轻轻一笑,察觉到鼻翼之间的暗香浮动,就是明眸闪了闪,隐隐觉得这其中另有细情,但并没有问,而是抿了抿樱唇,嫣然一笑道:“怪不得翰墨斋在神京中驰名远近,他家的书,就是在家里时,父亲大人也赞过,原来背后的东家是天家。” 秦可卿显然也不是个对爷们儿的事儿刨根问底的。 贾珩这时也随之进屋,看向站在廊檐下俏生生、拿一双明媚的眸子盯着自己的晴雯,想起两三天没教晴雯认字了,就道:“晴雯,那本千字文,你学到第几页了?” 晴雯垂下螓首,绞着自己的手指,轻声道:“这两天,没有时间学。” 贾珩想了想,说道:“学习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重要在于不能中断。” 晴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芳心闪过一抹黯然,自从公子娶亲之后,这两天再也没有教她识字,她那几个字都会认会写了。 秦可卿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一幕,轻声道:“夫君先前在教晴雯识字?” 贾珩点了点头,握住娇妻的纤纤玉手,笑了笑,温声道:“不说让晴雯吟诗做对,总要认得一些字,不管是通一些道理,还是陶冶性情,读书都是有用的。”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所言是理,晴雯一看就是伶俐的,识写想来也不差,夫君这两日繁忙,我看她做完女红后,就在书案前抄抄写写,想来该学新字了吧,夫君你若得空,也好教教她,不好半途而废才是。” 相比夫君从外面带来不知长公主还是长公主的侍女,晴雯虽然看着倔强了一些,但颜色好,能再大一些,给夫君做填房也好。 秦可卿如是想道。 比之宝珠、瑞珠她带来的两个陪嫁丫鬟,晴雯不管是容貌,还是身段儿,当上一句姿色过人。 如此丽色,她纵是想拦,多半是……拦不住的,也凭白落个善妒之名,倒不如顺水推舟。 贾珩闻言,诧异看了一眼晴雯,他最近几天都在写稿子,倒是对晴雯的动向没有太多关注。 还有他的妻子,方才的一番话,贤惠也忒过了。 自己才过门几天,怎么就摆出一副要给他张罗小老婆的架势? 秦可卿的一番话,也让晴雯抬起一张略有些狐媚的瓜子脸,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有着复杂之色,抿了抿粉唇,轻声道:“公子这几天都很忙,哪里有时间教我啊,再说奶奶明日不是要归宁了吗?” 显然,晴雯方才虽在厢房中做着针线女红,对秦可卿主仆的对话,都是支棱着耳朵偷听。 贾珩笑了笑,看向晴雯,温声说道:“每天抽出半个时辰的时间,还是有的,明天再教你识字。” 正如秦可卿所言,不管是晴雯还是他,既是识字,就不该半途而废了才是。 “姑爷,饭菜热好了。”这时,宝珠从一旁笑着说道。 贾珩笑道:“从中午到现在,粒米未尽,正好饿了。” 秦可卿容色顿了下,芳心中反复思量着这句话,脸蛋儿上的笑意明媚,关切道:“夫君,等下用些饭菜才是。” 花厅之中,贾珩坐在餐桌之畔,轻声道:“可卿,不若一起吃点儿?” 秦可卿目光柔和如水,轻声道:“夫君,我吃过了,不饿。” 贾珩看了看端娴而坐的秦可卿,在其前襟停留了下片刻,拿起筷子,轻笑道:“可卿,平时还是多吃一些好,毕竟才十六七,还在……长身体。” 秦可卿:“……” 她总觉得自家丈夫话中有话,但细思却不得要领,莫非是觉得自己太瘦了? 饶是秦可卿兰心蕙质,心思玲珑,此刻也不知自家丈夫的思绪纷飞。 贾珩手中拿着筷子,吃着饭,倒也没有多吃,此刻已经是晚上九点、十点,吃得多容易积食。 打量着一旁玉容娇媚的新婚妻子,就多少有些起心动念。 可卿的品容自是天香国色,属于雍容、典雅的鹅蛋脸儿美女,身材如果丰腴一些,会愈发衬托芳姿艳丽、娇美。 但因为年岁尚小,多少还有些白幼瘦,没有那种微胖感觉,而且可卿平时饮食也比较注意节制,不怎么吃东西。 当然,如论《红楼梦》世界,微胖界的天花板……另有其人。 贾珩慢条斯理吃完饭菜,漱了口,端起一杯香茗,温声道:“归宁是明天吧?” 秦可卿心头微动,问道:“夫君明天有事?” 贾珩轻笑了下,道:“是荣府里,过去了两天,想来应该唤我除籍了,说不得还要开祠堂,改族谱,估计需要半天。” “那要不在等两天也没什么的。”秦可卿容色轻声说道。 贾珩想了想,说道:“也该去看看岳丈大人,明天早点儿去荣府一趟,趁着上午把族籍除了,然后我早些回来,咱们下午过去也行。” 秦可卿眨了眨眼,她怎么有种感觉,自家丈夫比宁荣二府都对除籍一事急切? 其实,这二日贾府之所以将除贾珩族籍一事忘记,是因为忙于去捞贾珍以及活动爵位之事。 秦可卿点了点头,柔声道:“也可。” 两人放下手中香茗,转而回至厢房,并排坐在床榻前叙话。 这时,宝珠、瑞珠端了洗脚水过来,二婢嘻嘻笑道:“姑爷,奶奶洗完脚再睡。” 贾珩去了鞋袜,泡着脚,看向一旁的可卿,道:“可卿,你也泡会儿。” 秦可卿面带羞意,轻声道:“夫君先泡吧,等会儿我再……” “等会儿水都凉了。”贾珩看着自家妻子娇羞如春花秋月的样子,也觉得颇有意思。 在古代,纵然是夫妻,也很少有一起泡脚。 秦可卿闻言,似嗔似羞地看了一眼贾珩,倒也没说什么,由丫鬟宝珠和瑞珠服侍着去了鞋袜,察觉到自家丈夫那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家的玉足上,不由羞红了脸,脸颊滚烫如火。 贾珩也将目光从那脚踝光洁白净如琉璃、十根玉趾如竹笋的白嫩玉足上抽回,心道,前日都没注意,可卿还用凤仙花汁涂了红指甲? 秦可卿见灼人的目光离开,心下羞涩稍去,岔开话题道:“夫君,书稿刊版印刷一事谈妥了吧?想来此事过后,夫君为经济财货之事,也不致烦忧了。” 这两天,自家夫君那种奋笔疾书的劲头,让她既是心疼又是感动。 她知道夫君是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这样的日子,其实就已经很好了呢,结发夫妻相濡以沫,平淡温馨。 贾珩道:“明日就开版印刷了,有件事儿倒要和你说一下,那三国书稿,不知怎么的,入了当今圣上的眼,召进宫中奏对,龙颜大悦,赐了二十匹苏锦。” 秦可卿:“……” 第九十五章 支棱起来的贾蓉 厢房之中,灯火微微,床榻的帷幔以金色挂钩撑起,一方梨花木制的暗红色床榻上,夫妻二人并排而坐。 少年青衫直裰,面容清隽,目光温和。 女子云鬓如秀云,柳叶细眉如刀裁,一袭淡红色罗裙,芳姿端丽,明艳动人。 听着自己夫君说的话,秦可卿如花树堆雪的晶莹玉容之上,就有讶异流露,螓首偏转,美眸焕彩地看着自家夫君。 心头却不由浮起,成婚之前,自家丈夫口中所言的读书、习武四字,以及自家父亲问起以何谋生,夫君口中所言,撰文谋生,言犹在耳,恍若昨日。 一个人说话有没有分量,能不能给人以笃定、坚毅之感,往往都是从这些细节中呈现。 大丈夫言必行,行必果,果必信。 掷地有声,字字应验。 “夫君,他是大丈夫呢。” 念及此处,秦可卿白璧无瑕的脸蛋上,红晕绯然,一如二月桃花芳蕊,同时一颗芳心也涌起着属于结发夫妻,一体同心的喜悦,心底最深处却不由生出一丝丝庆幸,当初,她未尝没有一丝动摇…… 见秦可卿失神,贾珩轻声道:“快些洗,天色不早了,该歇了。” 秦可卿回转神思,没有多想,下意识“嗯,好”了一声,而后看自家夫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只觉脸颊滚烫,心头发慌。 她……她才不是…… 二人洗了脚,宽衣解带,躺床上叙话。 丫鬟宝珠、瑞珠拉上帷幔,吹熄了烛火。 “夫君,别……脚心有些发痒。” 帷幔中忽地一声软腻、酥媚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羞喜和娇嗔。 夜色朦胧,明月皎皎,柔和月光普照大地,乌云遮住了明月,穹空忽地落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本就是秋雨连绵,淅淅沥沥的季节。 倏而,秋风大作,枝叶摇晃,东窗下的几竿翠竹都是发出喑哑的沙沙之音。 许久,急风骤雨,雨下得愈发紧了。 卧于屋脊之下闭目休憩的一对儿青雀,都是受了一惊,扑棱棱抖动翅膀,相拥取暖,向着巢内缩了缩。 一场秋雨一场寒。 …… …… 清晨,宁国府。 昨夜秋雨方过,苍穹碧空如洗,空气清新,道旁的堆烟杨柳,枝叶上雨露滚动,翠色欲滴。 而东府巍峨、轩峻的门楼,朱檐碧甍上的积灰,经雨荡涤一空,门前的一对儿石狮子更是洗刷得格外干净,洁白无暇。 卧房之中,尤氏一身浅黄色长裙,端坐在梳妆台前,正在丫鬟的伺候下,贴着云鬓花钿,铜镜中现在一张苍白憔悴的雪肤容颜。 “太太这两天脸色好差,这是姚记的万花娇胭脂,先扑点儿珍珠粉,等会儿再涂上,盖盖吧。”梳头丫鬟脸上有些心疼,轻声说道。 “扑点粉就是了,胭脂不要涂了,就这样好了。”尤氏抿了抿略有些干燥起皮的朱唇。 她的丈夫现在身陷囹圄,她如何有心收拾? 再说,她收拾的再好,又能给谁看? 女为悦己者容。 “太太,厨房得早膳已经备好了,要不让他们端过来。”这时,另一个丫鬟轻声说道。 “我没胃口。”尤氏摆了摆手,说道。 老爷还在牢里,她怎么吃得下? 老爷被贾珩送进去……说来,和她那次通风报信,也不无关系。 虽说是非另论,但老爷身陷囹圄,这里……有她一份儿。 丫鬟面色愁闷,轻声道:“太太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再把身子熬坏了,府里大大小小还指着太太拿主意呢。” “我真的没胃口。”尤氏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让人问问蓉哥儿,京兆衙门现在还不让进去吗?等会儿,我带点吃食去看看老爷。” 终究是夫妻一场,虽说他干下那等不光彩的事儿,他现在又被下狱论罪,她终究该见他一面才是。 丫鬟道:“太太,蓉大爷昨天说了,已经往衙门里送了几次信,但京兆衙门说禁绝书信交通,说是以妨串供,” 尤氏闻言,娇躯轻颤,玉容顿了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厢房外间,廊檐之下,一身绿色稠衫,头戴紫色方巾的贾蓉,来回踱步,面带急切,问着一旁的嬷嬷,“太太还没起来?” 尤氏和贾蓉并非亲生母子,平时称呼与寻常人并无不同。 “这会儿在梳妆打扮的吧。”嬷嬷笑了笑,说道:“蓉哥儿,你催什么催?不知道女人打扮都至少要半个时辰的吗?” 贾珍虽下狱论罪,忧虑的也就几人,宁府的丫鬟、婆子们,只不在尤氏面前谈笑,平日里,大家的日子原也就这么过。 贾蓉脸色一沉,横了那嬷嬷一眼,冷哼一声,斥道:“你懂什么?族里等会儿要开祠堂,召集族老议除贾珩之族籍的事儿,太太是老爷正妻,须臾离不得。” “还愣着这里做什么,不进去催催!” 说着,背着手,稍稍躬着身,做着记忆中的贾珍模样来回踱步。 族里这次召集族老,不仅要除贾珩族籍,还有一件事儿,就是选出承爵之人。 这两件事儿是合在一起的,这是昨天西府里的大老爷给他说的。 那嬷嬷被抢白一通,就是瘪了瘪嘴,翻了个白眼,余光瞪了一眼贾蓉的背影。 老爷不在府里,这蓉哥儿是愈发得了意,说话都拿腔拿调的。 贾蓉不知背后婆子的腹诽,负手站在廊檐下,望着远处出神,心头起伏不定。 昨天,西府里的大老爷已经说了,老爷这边在京兆衙门认罪,宫里龙颜大怒,已经是保不住了,不是流放就是充军,但东府的爵位,是祖宗传下来的,绝不会丢。 他作为宁国嫡孙,应该承担起祖宗的殷殷期望来。 就是让他袭爵…… 问题是,三品威烈将军,下面是什么来着? 等下午,需得偷偷托人问问才是。 国朝爵位减等承袭,公侯伯都是超品,如承嗣不得,不为军职,爵位大幅减等。 不管如何,这宁府偌大的家业,也该由他继承起来。 从此,任是下人都可啐骂于他贾蓉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宁府的天变了! 贾蓉抬头看着重叠明灭,怪石嶙峋的假山,心头涌现出万丈豪情。 眼前似浮现……老爷房里那几个还未开脸的丫鬟,有几个颜色,身段儿…… 贾蓉目光恍惚了下,心道,等他入主了宁府,再作计较。 转而又想起除籍一事,心头也有几分唏嘘感慨。 “珩叔啊,珩叔,侄儿还要多谢你把事情闹大,没白辜负了好侄儿的通风报信。”贾蓉心底喃喃说道。 说来,当初,他和户部粱侍郎的儿子因为花魁发生冲突,还是贾珩给他挡了一棍。 “珩叔,你放心好了,等我袭了爵位,你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记的。”想至妙处,贾蓉俊俏、清秀的脸颊上,现出异样的潮红。 就在这时,嬷嬷在身后唤道:“蓉哥儿,奶奶让您至厅中叙话。” 贾蓉闻言,嗯了一声,抬步欲走,刚迈过门槛,忽地猛然想起什么,看着那张皱纹纵横的老脸,贾蓉一张清秀的面容上浮现出冷意,“以后,要唤我送蓉大爷!蓉哥儿是老爷、太太唤的,是你能唤的?没个上下尊卑!” “你……”嬷嬷嘴唇哆嗦着,眉眼低垂,讷讷不敢应。 贾蓉说完,看了一眼面色又青又白的嬷嬷,冷哼一声,昂首挺胸,迈步进入花厅。 “大丈夫当如是啊……” 贾蓉步入花厅,脑海中还回想起方才那嬷嬷的“又敬又畏”的脸色,只觉意极舒畅,脚下都轻飘飘。 花厅之中,尤氏一身淡黄色对襟罗裙,玉容苍白如纸,静静坐在梨花木制的椅子上,抬起郁郁之色密布的眸子,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 贾蓉俊秀的脸上陪着笑,躬身说道:“太太,老太太让人来催了,这会儿说不得就在祠堂里了,太太该过去了才是。” 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太太,他还是得敬着一些的。 尤氏颦起黛丽秀眉,面色幽幽问道:“老爷现在还在大牢里,族里不讨论怎么营救老爷,怎么议贾珩除籍的事儿?” 第九十六章 贾赦:谁允你这除籍之人,祭拜我贾家先祖的?! 迎着尤氏的目光,贾蓉脸色一苦,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太,事到如今,还不明白吗?我爹他这次……险了。” 尤氏脸色一白,她如何不知,只是心头还存着万一的想法。 这几天,她也算是稍稍体会到世态炎凉,西府那边先是让她过去商议营救事宜,然后两天过去,西府里找的亲朋故旧,上疏的上疏的,去京兆衙门活动的活动,最终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听说朝中的官儿,定死了老爷的勾结贼寇一事。 “太太,西府里的老太太这会子,估计也该到了。”贾蓉催促说道。 尤氏玉容微怔,幽幽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随着贾蓉向着东府祠堂而去。 尤氏、贾蓉在仆人、丫鬟的簇拥下,沿着一条杨柳依依掩映遮荫的碎石小径,向着祠堂而去,尤氏伫立在一座院落之上,也不知是不是心头所感,在门楣两侧的联对儿上顿了下目光: 肝脑涂地,兆姓赖保育之恩。 功名贯天,百代仰蒸尝之盛。 “太太,老太太都在院里了。”贾蓉在旁低声说道。 尤氏点了点头,压下心头一抹莫名泛起的怅然情绪,莲步轻移,踩过苔藓潮湿的石阶,拾阶而上。 东西两府之中,以宁国为长,在红楼梦中曾经借薛宝琴之目,将贾家祠堂的情形描述如下:“宁府西边另有一个院宇,黑油漆栅栏内五间大门,上面悬着一匾,写着“贾氏宗祠”四个大字,傍书“衍圣公孔继宗书”。” 而下是一对儿对联。 贾珩上午之时,就被西府里的林之孝唤进宁府中,望着高大的白玉牌楼,不由在心头浮现以上文字。 林之孝看了一眼少年,心底叹了一口气,这样出色的族人,在荣禧堂中按剑直言,要光大荣宁二公的祖宗门楣,眼下却在荣宁二英灵安寝之地被除籍,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贾珩此刻仍是一袭青衫,腰按宝剑,纵是今日除籍,也不能对宁荣二府放松警惕。 拾阶而上,进入院中,目之所见,苍松翠柏对对而立,从中护卫出一条白石甬路来,尽头是一座月台,其上有青绿斑驳的的古铜彝等礼器。 抱厦前悬有一九龙金匾,其书:“星辉辅弼”。 此应是陈汉太宗御笔。 两边对联写道:“勋业有光昭日月,功名无间及子孙。” 五间黛瓦碧甍的正殿,巍巍矗立,其上同样有匾额御笔“慎终追远”,对联不提。 此刻,自廊檐之下,已然是黑压压一片人,仆人、婆子分列左右,贾府等爷们儿、太太则在祠堂中的楠木椅上坐着,之后是黑压压一片贾家的爷们儿。 如代字辈儿的贾代儒、代修。 文字辈的,贾敕、贾效、贾敦、贾赦、贾政。 玉字辈儿的贾琮、贾?、贾珖、贾琛、贾琼、贾璘。 草字辈的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兰、贾菌。 至于贾蓉、贾蔷这两位宁国府的草字辈,二人站在廊檐下,一左一右,面色复杂地看着昂然立于中庭的贾珩。 贾蓉目光平静,而贾蔷则是隐隐有着莫名的情绪。 贾蓉语气客气中带着毕恭毕敬,说道:“珩叔,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二老爷……” 不等贾蓉说完,贾珩伸出一只手,面色淡淡,按了按剑,整容敛色,目光冷峻,径直步入祠堂中。 贾蓉憋在嘴边的几句“准族长”的场面话,就是被堵在了喉咙中,清秀、俊俏的脸颊,就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不知为何,心底就和自己早上的训斥婆子之举对比,心头暗骂一句,妈的,他还是比不上珩叔儿。 贾珩此刻按剑进入祠堂正厅,远处就是一双双目光齐刷刷投来,有老有少,或是冷漠、或是讥笑、或是怜悯、或是阴冷,或是好奇,不一而足。 比之社团开香堂,选话事人的场面不惶多让。 贾珩迎着一众目光,身形挺拔如苍松,一手按着宝剑,旁若无人,只是抬眸看向祠堂正中的宁荣二公的画像以及神道牌位。 目光也有着别样的情绪,他此身与他前世容貌几乎无二,犹如不同时空的他我一般,他本我而来,重生在这方似是而非的红楼世界,不管如何,他终究是要承宁荣二公的一份儿香火之情。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贾赦脸色铁青,清咳了一声,正要开口,忽地瞳孔剧缩,面色大变。 忽地就见那少年行至香案之前,捻过线香,在烛火上引燃。 “黄口小儿,大胆!谁允你这除籍之人,祭拜我贾家先祖的?!”贾赦脸色阴沉,呵斥说道。 贾珩冷冷看了一眼贾赦,冲上首的宁荣二公神牌拜祭了下,而后行至香炉之前,郑重奉上。 而后看向贾赦,侧对着宁荣二公神位,因为贾赦坐着,贾珩站着,身形颀长,以致有些居高临下之意,道:“且不说我贾珩还未除去族籍,就说已除族籍,自立门户,古人言祖有功而宗有德,贾氏先祖神而明之,念及血脉相连,慈爱后嗣,仍会广布遗德厚泽,护佑于我!尔在却此狺狺狂吠,置先祖德行昱耀于何地?” 此言一出,堂中一片哗然,面面相觑,虽念及祠堂为肃重之地,不至喧哗,但也是窃窃私议。 不是除族籍吗?怎么成了自立门户?这是贾敦等人的疑惑目光。 他们是旁支族人,对宁国之长和贾珩的过节虽知道一些,但细情不甚了了。 “这贾珩只要一日未除籍,仍可以香火祭拜贾氏先祖,这是至孝,天道伦常,谁说不出什么,只是贾珩所言狺狺狂吠,真是……”这是贾代儒的想法,寻思到最后,看着那立于中庭的贾珩,就是摇了摇头。 贾政看着那仍是宁折不弯的少年,儒雅面容上现出一抹落寞,本是同族,血脉相连,何至于此? 在女眷之首,唯一在一张太师椅上端坐着的贾母,在鸳鸯一个丫鬟的侍奉下,苍老面容上神色淡漠,闻听贾珩之言,原本幽沉的脸色又是阴沉三分,只觉周身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这个贾珩,旁支庶孽,动辄口诛笔伐,这是上天派来个孽障……来给她斗法了的。 可以说,贾母已经从一开始的欣赏,到先前的冷漠,再到如今的头疼。 邢夫人那张白净面皮上,怒色上涌,只是眼角的皱纹跳了跳,目光看向一旁的王熙凤,似在问,什么叫狺狺狂吠? 王熙凤柳叶细眉下的丹凤眼,眨了眨,她虽然认不得多少字,但也知道狂吠的是狗,这贾珩是在骂她公公是…… 念及此处,心底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然而片刻之后,花信少妇玉容变了变,她公公是狗,二爷和她…… 然而这还没完,不等面色青红交错,气得浑身颤抖的贾赦开口怒斥。 贾珩按剑而视,近得前去,以一种清冽而平静的声音,冷声道:“是谁给你的底气,在这祖宗神灵安息之地咆哮如雷,又是谁给你的脸面,祖宗牌位尚立于案,还敢端坐如椅?我大汉以孝治国,我祭祀祖先,敬天法祖,与你何干?” 贾赦只觉一口怒火积压,张了张嘴,想要怒斥几句,但毕竟拙于言辞,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回应,又气又急,眼前发黑,手脚冰凉,道:“真是反了,反了!” 邢夫人白净面皮上已是愤愤之色,站起来,道:“诸位可都听见了,这贾珩简直无法无天,祖宗神牌之地,就这般顶撞大老爷,尔等听听,这贾族还容得下这样的小辈吗?” “贱人闭嘴!” 忽在这时,贾珩一声低喝响起。 原本正在慷慨陈词的邢夫人恍若被掐住了脖子一般,玉容上现出惊骇之色。 她……她方才这是听错了? 然而,看着周围贾族一众爷们儿都是同样惊异的目光,邢夫人张了张嘴,转头看向贾珩,突然对上那一双清冷的眸子,怒道。 凤姐这会儿娇躯轻颤,“贱人”二字在心底盘桓着,妩媚的丹凤眼中,隐有几分莫名之色。 当然不是觉醒了什么…… 而是邢夫人,哪怕并非贾琏的亲母,但嫡母身份,仍是让过门后的凤姐没少伏低做小。 《红楼梦》中有载,当邢夫人查抄大观园时,表现抢眼,就连凤姐也要退避三舍。 凤姐一双妙目明光闪烁,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面带冷意的青衫少年。 彼时,只听那少年朗声道,“若不是你这贱人,平日惯会挑拨是非,大老爷何至于如此不辨是非,贾珍勾结贼寇,掳掠我新婚妻子,被我当场捉拿送官,圣上钦定之要案,岂容人颠倒黑白,大老爷虽刻薄乖戾,但非不智之人!想来,不过是好好的爷们儿,都让你这贱人挑唆坏了!” 王夫人在一旁正是冷冷看着对面的少年,闻言,就是皱了皱眉,不知为何听着最后之语,心底有股不舒服的感觉。 对这贾珩,她方才之所以冷眼旁观,没有出言,而是和小辈争执,凭白失了体面不说,再如现在一样被拿住话头,颜面扫地。 “左右这贾珩是个无法无天的,他既喜欢闹,让他闹就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闹了这一出,自有人给他个报应。”王夫人捻了捻手中佛珠,思忖道。 第九十七章 左右……不过是意气之争 祠堂之中—— 贾珩环视着一众默然不语的贾族中人,心头松了一口气。 方才他先是故意拿住贾赦话头,又是狠狠折了贾赦的体面,目的只有一个,不能让祠堂之中贾家爷们儿,形成“你一言、我一语”的千夫所指局面。 彼时,他纵是百口莫辩。 请问,难道要将贾家爷们儿一一怼回去吗? 不行的,那样才是不留一点儿余地的自绝于宗族,自绝于社会风评! 同时在邢夫人开口煽动挑唆贾族爷们之时,他以最激烈的手段,将邢夫人的话头儿给截住,仍是为了避免造成一种宗族群起而攻,被扫地出族的处境。 否则,在祠堂中和贾族爷们儿辩论一通,再怎么自说自话,给外人观感,灰溜溜的就是他了。 说白了,就不能等贾赦挑唆起宗族之势。 而只能将火力针对贾赦一人,不管是讲究团结大多数,打击一小撮的政治,还是最简单的被人围殴,都是挑着领头儿的打。 那种反派逼逼赖赖一通,他在备受屈辱地反击? 别闹了! 那时候,落在外间人眼中,有问题的反而成了他。 真要学诸葛亮舌战群儒?起码舌战的是儒! 儒还能摆事实,讲道理,实在不行,还能说说利弊,逼得急了,大不了学鲁肃,说一些“尔等皆可言降曹,而孙将军不可!”的诛心之言。 但现在面对贾族爷们儿,你和他讲道理,他给你讲尊卑,你给他讲国家法度,他给你讲宗族利益…… 纠缠起来,没完没了。 耽搁下去,殊为不智。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真要这般做,时间上都拖到……中午了。 宫里的圣旨,是不是已经在路上呢? 先前,他就不太想按着天子的心思行事,天子以为给了他爵位和公府家业,但却不知甩给他一个巨大的包袱。 内耗,扯皮…… 更不要说,大丈夫功名利禄,提三尺剑,自取之! 因为,但凡有点儿成就,贾府中人会不会说,“要不是当初袭了爵……” 不管崇平帝的心意如何,他总要试着装作不知,把这个爵位包袱甩一下,能甩掉甩不掉再说,他要试着甩一下。 因此,他必须速战速决,狠狠折了贾赦以及邢氏的体面,现在哪一个还和他一个将要除去族籍的人论长短,讲道理? 王夫人? 她先前或许还会顺着大势,说落他两句,但现在,一句“邢氏贱人”,当着宗族老少爷们儿的面,邢氏可以说颜面扫地,王夫人还会开口吗? 不会了。 就是现在谁求着王夫人开口,她都不会开口,若是再被他骂一句贱人,王夫人这等“体面人”,能怄死。 至于邢夫人,他话说的虽重,但其实,在这个对男人格外宽容的时代,还真是这样的一种观念。 丈夫不孝敬父母,媳妇挑唆的。 孙子不亲祖母,媳妇挑唆的。 丈夫不知上进,沉溺酒色,沉溺于己,是狐媚子,沉溺于旁人,这是……媳妇儿不知规劝! 总之一句话,都是女人的错,男人没错儿。 虽然他不赞成这样吃人的礼教压迫世道,但具体到贾赦和邢夫人两口子身上,贾赦贪色暴虐,邢夫人的煽风点火,难道不负一点责任? 助纣为虐者,正此辈也! 逼嫁鸳鸯的又是何人? 所以,他方才之言虽言辞激烈,但却不会在贾府爷们儿眼中有多少“这人失心疯了吧?”,“有辱视听”的观感,只是皱了皱眉,一些原本可能想说话帮腔的,感受到他的凌厉气势,反而会沉默不语,看看情况再说。 这是人之常情啊! 旁观者眼中,有理不在声高,但有理一定会显示在气势强弱! 相反,给邢夫人讲圣贤道理? 她一懵二傻三蛮缠。 难道他还要跺跺脚,说什么,夏虫不可以语冰? 只会出现一副场景,祠堂中虽不至哄堂大笑,但也是目光古怪而讥讽,那是咸亨酒楼一众食客,听到孔乙己开口“之乎所也”做出的同样反应。 故而,一句“贱人”叱骂足矣! 这边厢,贾母坐在梨花木制的椅子上,脸色难看地看着那个“嚣张跋扈”的少年,旁人听不出方才贾珩之言,她如何听不出? 什么叫“好好的爷们儿让人挑唆坏了?”,这是你贾珩一个小辈该说的话? 这是她说的话! 这是公公和婆婆,训儿媳妇的话。 你贾珩想做什么? 简直是庶孽啊。 贾珩方才所言“好好的爷们让你教坏了。”还真是有意而言。 这是“致敬”王夫人! 这句话的出处就是王夫人,红楼原着中,宝玉吃金钏嘴上的胭脂,问题是,吃就吃吧,还当着王夫人的面! 虽然王夫人已是午后小憩,但宝玉与金钏调笑无状,也不压低声音,王夫人这就是随时醒来的状态。 然后,金钏被佛口蛇心的王夫人叱骂“下流娼妇,好好的爷们儿让你教坏了”,宝玉吓得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 金钏孤立无援,被赶出荣府,烈金钏不愿受辱,自此投了井。 这边厢,随着祠堂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贾母却是狠狠拄了拄拐杖,如银鬓发之下的面容上,面无表情。 显然心头已经想尽快结束这场……“闹剧”。 贾珩抬头看向贾母,拱了拱手,躬身一礼,心道,贾母这一开口,终于结束了。 原本贾赦组了个团,还未开团,被他直接摁死,邢夫人还想带一波节奏,被他“强势”打断。 好好的“千夫所指”的剧本,已经乱成一团。 现在贾母过来收场,正当结束之时。 贾珩在心里推算了下时间,此刻正是巳时,从他进祠堂,总共没有用一刻钟。 在他心中,上一炷香敬完荣宁二公,以表致意,剩下的就是赶紧“除族籍”,可卿还在家中等候他一起去岳丈大人家归宁。 他为什么要和贾族的老少爷们儿,唇枪舌剑一番呢? 左右……不过是意气之争。 贾母在丫鬟鸳鸯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开口道:“贾珩,你既然貌恭而心不服,又何必行礼?” 显然,贾母这两天也是被某庶孽,激起了和代善公相守之时的记忆,在这一刻也是正色以问。 贾珩抬头看着对面的贾母,说道:“老太太德高望重,珩一直都是服气的,那日老太太公允以断,弥合亲族之仇隙,珩感佩莫名,不可一日或忘,这话,珩也说过,珩自认心口如一,既是如此,为何不行礼?” 对贾母,他心头并无多少恶感。 倒不是因为给了他晴雯。 而是从目前而言,贾母就没有想过用阴招对付他,哪怕是前日进宫告状,他虽不知细情,但事后推测,贾母应该没有在皇太后耳旁给他上眼药。 不管如何,人无害他之意,他何必咄咄逼人? 尊老爱幼,毕竟是……传统美德。 至于贾赦贪财暴虐,贾珍好色凶戾,一个老太太,又能如何? 看《红楼梦》时,就能明显觉得贾母是那种一团和气,会做媳妇儿两头瞒,从不揭开伤疤的那种,几乎没有冷厉待人的一面,除了因为宝玉而方寸失措。 当然,并不是他幼稚的认为,陪同贾府沐风雨数十年如一日的贾母,就是任人揉捏的面团儿。 只是年纪大了,心肠软了,待下以宽,否则也不会任由赖家恶奴欺主。 贾母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怎么都压不服这个庶孽,方才那句话,她昨晚想到半夜没睡着,才想起老国公年轻时候,这么说过谁? 然后,记得那人恍若被拆穿了面具一般,羞红交加,跪地请罪,这个旁支庶孽…… 贾母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心中怎么想,老身也不想知道,如今,你也成家立业,能为愈发大了,宗族容不下你了,你是独门立户也好,还是被除籍也罢,强行捏合在一起,两不相好……” 现在的贾母可以说就是“送瘟神”的态度,甚至已经懒得追究方才贾珩的“无礼”举动,只一心想将这旁枝庶孽赶紧从贾族中送走,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第九十八章 贾珩:撕了,裱起来 祠堂中—— 贾珩抬眸,凝神看着贾母,拱了拱手,默然以对。 “蓉哥儿,将族籍拿来。”贾母见贾珩不语,心头叹了一口气,吩咐着贾蓉。 贾蓉闻言,手中拿着一份儿金箔枣红皮的薄册,薄册之上,录载有一应贾族族人名姓,躬下腰,低声道:“老祖宗。” 贾母掀开族薄,寻到早已经被折好的一页,其上记载有贾珩之父祖的名讳,以及族谱系图。 一旁的贾蔷托着金盘,沾有朱砂墨汁的两管毛笔,放在笔洗之上。 这时,贾母拿起毛笔,看了一眼尤氏,道:“你为族长正妻,按理由你纸笔,书其事由,以算除籍。” 尤氏玉容幽幽如霜,闻言,接过毛笔,轻声说道:“老太太德高望重,按说应由老太太书写才是。” 贾母嘴角动了动,心底却是隐隐闪过一念,刚才是谁说她德高望重来着? 不及细思,一旁的凤姐,丹凤眼闪了闪,轻声道:“尤大嫂子,老太太既是爱护晚辈,这笔你接了就是了。” 这说法既体贴又漂亮。 尤氏不好再推辞,迎着贾母以及凤姐等人的注视目光,终究点了点头,明艳如桃蕊的玉容上,正色而言道:“那我就勉力为之了。” 说着,接过朱砂毛笔,向着贾蓉托在掌中的族谱。 尤氏虽是出身小门小户之家,但在闺阁之中也是念过书的,此刻提笔悬腕,裙袖向下滑落,露出一截凝霜皓腕,提笔在贾珩所在的名录下顿了下,迎着或期待,或阴沉,或冷漠的目光,在贾珩名字之下。 笔尖娟娟写下一行小字,“崇平十四年八月十八,宁国贾珩因成家立业,出族自立,皇天殷鉴,昭明后人。” 这一幕落在众人眼中,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凤姐和李纨也是对视一眼,也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一种如释重负。 “这事,总算结束了。”凤姐心道。 看着那昂然而立,面容冷峻的少年,李纨心头却是想起一句话,“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虽不应景,却十分贴切。 王夫人本来垂下的眸子,都是轻轻抬起,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贾珩,手中佛珠捏了捏,眉眼微垂,心头道了一声佛号。 至于贾赦只是冷笑,冷冷看着贾珩,心头闪过一抹讥讽。 除籍,以为事情就此结束? 痴人说梦! 小东西,没有贾族族人这层皮,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贾珩的表兄,好像是叫董迁,现在五城兵马司任职,正在裘良手下,还有那个蔡权,这些混帐东西,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尤氏写完这些,放下毛笔,偏转过明眸,瞥了一眼那青衫少年,幽幽叹了一口气。 贾蓉目光深处隐有喜色流露,轻声道:“太太,还需用印呢。” 尤氏点了点头,解开,取过印鉴,沾了红泥,在贾珩之后的除籍二字上盖印了下。 而后,贾蓉看着族谱簿册,又转身看向贾母,道:“老太太,您在这里不说一些。” 作为贾家名义上的长辈,贾母也可以拿朱砂笔在薄册末尾书写。 贾珩冷冷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开口,既不催促,也不出言相阻。 贾母提起毛笔,想了想,在贾珩名字之后写了两个字,族籍既除,统绪两绝。 这其实还是带上一点气,意思是贾珩这一脉与宁国府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不等贾蓉奉上印,贾母就有印鉴,从鸳鸯手里接过,盖在薄册末尾。 而随着贾母见证,贾家这场除籍之事,彻底宣告落下帷幕。 贾珩轻轻一笑,看向贾蓉,说道:“蓉哥儿,需我写什么不需?” 贾蓉脸色一苦,想要陪着笑,但当着族人的面,对这个送自家爹进去的“仇人”也不好和颜悦色,硬邦邦地回道:“这个倒不需。” “除籍之事完了没有?”贾珩又问,突然想起什么,道:“将那一页撕开,由我带走。” 贾蓉诧异了下,道:“带走做什么?” 除籍一事,不是宗族录谱记述本末,出籍之人自谋去处吗? 带走做什么? 不仅仅是贾蓉疑惑,就连本以为事情结束,长吁短叹的贾政,都是抬头疑惑地看向那青衫少年。 李纨、凤姐同样看着那少年,有些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贾母面色淡漠地看着贾珩,此刻除籍事毕,反而心态平和了一些,总归事了气消,满天的黑云彩都散了。 贾珩淡淡说道:“撕了,裱起来。” 李纨、凤姐:“……” 贾母、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 祠堂中,贾族中原本冷眼旁观的贾家族人,都是面色古怪,但这是祠堂重地,气氛威严肃重,哪里容得了哄笑。 贾珩却无多少欢笑,从愣在原地的贾蓉手里轻轻拿过族谱,寻到自己那一页,正要撕。 贾蓉脸色一急,连忙道:“贾公子……珩大爷,别撕,背后还有字呢,是蔷哥儿家的。” 贾蔷脸色一黑,心头暗骂不止,一张俊俏的面容上现出急色,这要是把他家族谱也带走了,是不是他也算“除籍”了? 贾珩看了一眼贾蔷,贾蔷顿时递过来一个笑容,道:“珩大爷,别撕,别撕。” 这时候,檀口微张的尤氏,也是从惊异中恢复,怔怔地望着那少年,芳心隐隐生出一股啼笑皆非之感。 凤姐一双瞪大的丹凤眼,眨了眨,也是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正要开口。 贾琏这时却是以目示意凤姐,起身道:“贾公子……” 方才自家父亲被骂,他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会子多少要找补找补。 贾珩摆了摆手,示意贾琏不必多说,迎着贾母以及贾族等人的目光,道:“事已如此,多说无益,贵族与我贾珩再无瓜葛,尔等也不必攀缠,告辞。” 他还是很有原则的,如果只是他一人族谱,他还真想带走,以免再生波折,但这其中还有贾蔷的,他就不好 当初贾蓉给他通风报信之时,贾蔷就在一旁,其守口如瓶,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也不好牵连无辜。 大丈夫恩怨分明,何必牵累旁人。 贾珩说着,按了按剑,整容敛色,昂首而出,将身后各色各样人等的心思抛在背后。 中堂之上,悬挂着的宁荣二公的画像,那眺望的目光,好似目视着贾珩出了祠堂,一直到青衫少年拾阶而下。 此刻已然是将午时分,秋日阳光照耀在贾氏祠堂之上大殿的四个大字上,“慎终追远”,金辉映日,熠熠生辉。 …… …… 宁荣街 半晌午的宁荣街,刚刚经了一场秋雨,被洗刷的干净的青石板路上,响起“哒哒”的马蹄声,一枣红哦骑在数位锦衣华服的锦衣骑士的簇拥下,向着宁国府而来。 当先之骑上,马鞍上端坐着一个内监,五十出头,头发灰白,目如鹰隼,头戴山字无翼黑冠,冠正中心一颗翡翠宝石,两根丝带沿着脸颊系定在颌下。 不是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权,又是何人? 这位在大明宫中躬身低腰,见谁都笑的公公,此刻一袭红蟒暗黑色华服,外披黑色大氅,昂首挺胸,在宁府门前,翻身下马。 将缰绳随意一抛,一旁就有内厂厂卫接过。 这位显宦看向已经是慌忙的不知手脚的贾府一众门丁,尖细的嗓音响起,“尔等速速知会宁国并荣国二府贾族中人,至宁国府接旨。” 说着,也不理会贾府仆人的畏惧目光,接过一旁内卫抽开锦盒,躬身小跑双手奉上的圣旨,一手高高举起,黑色官靴迈过大门门槛,向着宁国仪门而去。 身后,黑压压一片身披黑色大氅的内卫,如潮水一般涌入。 “宁国爵位为大汉勋贵中八公之首,统绪传承,事关天家威严,岂容私相授受?” 想起天子临行前的交代,戴权步伐不由又是加快几分,健步如飞,浑然没有五十岁的样子。 贾府祠堂中,贾母揉了揉眉心,只觉神思疲惫,在鸳鸯的搀扶下站起来,叹道:“都散了吧,散了吧。” 贾族众人,也是纷纷离座起身。 第九十九章 戴权:这是……诏书! 贾府祠堂 就在众人刚刚离座,忽地从前院中,吁吁地跑来一个仆人,上气不接下气,进入祠堂所在院中,就是喊道: “老太太,太太,宫里来人传旨了。” 祠堂中的贾家族人,闻言,呼啦啦坐起,都是面面相觑。 贾赦面色沉吟了下,似乎有些疑惑,他记得宫里这时不该有旨意才是。 北静王爷昨晚才说,今天下午会入宫觐见太上皇,王爷都没去,这么快都有了结果? 随着贾珍的下狱论罪,宁荣二府深知放弃贾珍,已成定局,不和贾珍迅速作切割,贾族东府里的爵位,就真的保不住了。 贾政见众人都愣在原地,眉头紧皱,高声道:“圣上有旨,我等还愣着作甚?怠慢拖延,岂有为人臣的道理?” 此言一出,众人也回转过神,向着外间而去。 贾政看向贾母,躬身行礼道:“母亲,您请先行。” 贾母点了点头,面容上的倦色掩藏不住,低声道:“鸳鸯。” 鸳鸯连忙伸手搀扶过贾母。 随着贾母的起身,李纨、凤姐等人,都是呼啦啦的向着外间而去。 贾蓉脸色微变,心头想起一种可能,眸中不由泛起喜色,但很快就被掩藏下去。 但还是被一旁的凤姐扫到,妩媚丹凤眼中现出一丝幽思,在心头暗暗压下此事。 却说戴权久侯不至,面色铁青,冷笑一声,道:“本公公等了半天,这贾族的人,都去哪了?” 这时,一个仆人道:“大人,都在祠堂。” 戴权道:“前面带路。” 那仆人还要是说什么,却被一个内卫冷厉的眸子横了一眼,就是前面带路。 不大一会儿,就到了祠堂所在的院落,恰在这时,贾族中人都是从祠堂中向外走,一见为首的华服公公,都是吓得一跳。 戴权沉着脸,眸子细立,尖锐、阴柔的嗓音,有着几许令人心惊胆颤的乖戾,道:“倒是让杂家好找。” 这话落在空寂幽幽的院子中,就是让人心头一惊。 戴权不仅仅是大明宫的掌宫内监,而且是司掌内缉事厂,虽不直接掌刑,但也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阴毒气势。 正午阳光落下,竟是让贾府中人心头一寒。 “公公,”在贾赦的目光“威逼”之下,贾琏硬着头皮上前,道:“还请传旨吧。” 这时,贾母也在李纨、凤姐的搀扶下,拄着拐杖,疲倦的面色上还能保持着镇定,说道:“宫里既有旨意,我贾族中人都在此恭候,公公传旨就是,来人备香案。” 戴权深深看了一眼贾母,道:“老封君,贾族的人都到齐了,香案倒不必备了,旨意事关贾家东府承爵一事,正好去祠堂接旨。” 说着,戴权等内卫,向着贾族祠堂而去。 贾蓉俊俏面容上喜色再也掩藏不住。 “承爵,果是承爵?果然,大老爷没有骗我。”贾蓉心头压抑不住狂喜,嘴角弧度都不住上扬,但还是强行憋着,甚至低着头。 凤姐在一旁始终注意着贾蓉的脸色,见之,心头恍然,“蓉哥儿,原来……” 也是了,珍大哥平日那般作践蓉哥儿,动辄打骂,她看了都不落忍,蓉哥儿可不就…… 可珍大哥总归是父子啊。 这边厢,戴权立身在祠堂中,目光逡巡过贾族一应男丁,心道,这贾府的族人,都来了?这是在举行什么族中祭礼? 戴权压下心头疑惑,直接问道:“老封君,族中来人可一应俱全?” 贾母怔了下,也不疑虑,回道:“贾府四辈男丁,一应俱全。” 戴权皱了皱眉,想了想,问道:“为何不见贾珩?” 贾母沉吟了下,心头隐隐生出一股不妙之感,看向一旁的贾赦,似是疑惑。 贾赦沉声道:“公公,贾珩已不为我贾族族人,就在刚刚不久已被除去族籍,现有族谱为证!” “除籍?” 戴权脸色一变,嘴角抽了抽,道:“可贾珩是圣旨明发中外的袭爵之人,宁国之长,按制是要继任族长的吧,你们告诉我,贾家族长被除籍了?” 贾赦:“……” 贾母闭上了眼睛,只觉眼前一黑,身旁同样震惊的说不出话的李纨、凤姐眼疾手快,连忙和鸳鸯一起扶住贾母。 贾家族长被除籍了? 与此同时,宫中显宦带着尖锐的质问声音,在贾府祠堂院落中响起,落在贾族众人的耳畔、心头。 贾政脸色苦闷,说道:“公公,此事有一些误会。” “好了,误会不误会什么先不说,贾府众人先接旨吧。”戴权也是一时头疼,毫不留情打断了贾政的解释。 “臣妇贾史氏、贾王氏……接旨。” “臣贾赦、贾政、贾琏……” “草民贾代儒……” …… …… 贾府众人男男女女跪作一片,垂首恭听旨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平治天下,式赖师武臣力,及海宇不宁,边疆多事……朕常思宁国公之英穆奋武,镇戍边疆,扶持国社……宁国公余荫后世,爵承四代,前有不肖后人珍,此獠逞凶为恶,坐罪失爵,然朕未尝不怜悯后嗣,其圣贤曰,古者祖有功而宗有德,谓之祖宗者,其庙皆不毁……有子贾珩,天惠聪颖,惟贤惟德,可以服人……承宁国之爵,袭封为三等云麾将军。钦此。” 陈汉国制,吸收了隋唐的一些武散阶,将之汲取至爵位体系中。 如贾珍三等将军才是其爵位,而封号只是一种头衔。 崇平帝显然是将贾珍的爵位收走,原样“转赠”给了贾珩。 圣旨收起,戴权看着贾府一应众人,说道:“贾族中人,接旨吧。” 一时间,正在跪着的贾府中人,陷入诡异的安静,而后贾政的声音响起,随之是山呼万岁。 贾母失魂落魄地被凤姐、李纨、鸳鸯三人搀扶起来,喃喃道:“贾珩袭爵?贾珩……怎么可能?” 贾蓉却已是如遭雷殛,面色苍白,掐了掐自己大腿,他一定是做梦,一定是,怎么是贾珩? 贾珩都除籍了啊? 一旁跪着的贾蔷,目光怜悯地看了一眼贾蓉,心底暗叹了一口气,按说,他才是宁国正宗玄孙,就算不选蓉哥儿,也该轮到他…… 尤氏玉容上同样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贾珩?他怎么会袭爵?他把她丈夫送进大牢的啊。 还有,他若是袭爵,岂不就是族长? 她这个族长之妻,岂不就成了无根浮萍? 而贾赦阴沉着脸色,起得身来,看向戴权,道:“戴公公,这是不是搞错了?贾珩为宁国旁支,血缘亲疏论起来,已历四代,哪儿有资格承爵?” 戴权冷笑道:“贾恩侯这话说得就没有道理了,贾珩虽是宁国旁支,但也是宁国公的后嗣,圣上怜悯功臣之后,不忍宁国失爵,特意下的恩典,怎么贾恩侯要代表贾族推辞了不成?” “可府中,还有蓉哥儿啊。”贾赦反驳道。 被贾蔷搀扶着的贾蓉,这时正自面色苍白,双腿发软,闻言,心神一震,就是站起身,目光咄咄地看向正在说话的二人,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是不敢。 戴权问道:“犯官珍因罪失爵,其子,何以承爵?这是恩典,还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吗?贾恩侯,你可知陛下当着一众阁老的话如何说,大汉爵位,岂容尔私相授受,这是要在礼部登记造册的。” 贾赦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说话。 是的,这是恩典…… 戴权又是幽幽道:“况圣旨既下,这是经由圣上钦命,内阁拟定,六部传抄,刊布中外,邸报行之诸省的诏书!” 这不是制书,而是诏书。 广布中外,诏告臣民,这要是改了,皇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朝令夕改? 承爵改嗣,如同儿戏? 贾赦彻底无言,脸色一片灰败,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身后的贾母、李纨、凤姐听着贾赦和戴权的对话,同样是神情复杂,半晌无言。 第一百章 秦钟 祠堂中,这样的静默并没有维持多久,戴权冷眸一横,说道:“这旨意不仅是给贵府的,也是给贾珩的,而今贾珩不在,杂家之后如何向宫里复命?贵府如此怠慢旨意,意欲何为?” 贾赦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贾母叹了一口气,也是觉得老脸挂不住,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却不知从何而起,看向一旁的贾政,嗫嚅道:“政儿……” 还是贾政解了老母亲的围,面色复杂说道:“还不来人,去把族长请过来!” 此言一出,原本黑压压的贾族众爷们,都是脸色变换了下,心头泛起一股古怪之感。 林之孝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仆人去了。 贾赦脸色一黑,嘴角抽了抽,只觉眼前阵阵晕眩。 邢夫人嘴唇哆嗦了下,同样扶了扶自己额头。 贾政转念想起除籍一事,余光中正好瞥见贾蓉,未及细思,道:“蓉哥儿,你将那方才的族谱拿过来,除籍一事,老夫原本就不做准,源出同族,相煎何急?” 贾蓉正自失魂落魄,闻言,身躯一颤,转头看向贾政,只觉得心头苦涩难言。 这边厢,尤氏容色幽幽,语气复杂说道:“族谱在这里,我为一妇道人家,以夫印鉴视事,总归有些不成体统,这除籍一事,就此罢了吧。” 贾母在一旁,身躯一颤,老脸上就有些发烫,这尤氏话里话外怎么像是在说她? 不提贾府男女老少的复杂心思,却说贾珩,一出了宁国府,快步向着柳条儿胡同而去,多时,就到家,与妻子秦可卿汇合,乘上一辆马车,带着诸般礼品,向着老丈人秦家而去。 正是上午大约十点半多一些,时间刚刚好。 恰如贾珩先前在祠堂中所想,先发制人,与贾族中人交锋速战速决,回来却又不耽误正事。 马车上,略显局促的车厢中,夫妻二人并排而坐。 一袭红色罗裙的丽人,晶莹玉容上带着几许关切,转眸看着身旁的丈夫,问道:“夫君,东府那边儿?” 贾珩道:“已除籍,从此之后,你我夫妻,不用受宗族所限。” 秦可卿轻轻笑了笑,主动拉过青衫少年的手,打趣道:“夫君是否有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之感?” 这是秦可卿最近的爱好,自从那晚……看着比自己还要小一二岁的丈夫,平时仍是沈重谨厚的样子,她总想打趣打趣他。 念及往事,秦可卿雪腻如梨蕊的脸蛋儿就是滚烫如火,她都在想什么啊。 贾珩默然片刻,道:“就怕此事还有波折。” 劈破玉笼飞彩凤,顿开金锁走蛟龙,谈何容易? 以天子说一不二的性子,若是下旨,他想要改变其心意,却是不容易。 似是看出自家夫君心头的一抹隐忧,秦可卿敛去心头的莫名之意,伸出纤纤玉手,紧紧握住了少年的手,黛眉之下,美眸盈盈如水,注视着贾珩,似给予着力量。 马车辚辚转动,不知不觉,就已至秦府。 赶车的李大柱,说道:“珩哥儿,前面到了。” 贾珩反手握住自家妻子,温声道:“到了,我们进去吧。” 扶着秦可卿下来,二人一同进入秦府。 “姐夫,姐姐。”放过垂花门,一个眉清目秀,粉面朱唇的少年,怯生生站在廊檐下见着夫妻二人,略显局促地打了个招呼。 贾珩对着一旁的秦可卿笑了笑,道:“鲸卿他还是这般害羞。” 几天前,也就迎亲时见过秦钟一面,年岁不大,唇红齿白,眉眼间带着一股文秀、柔弱之气,举止扭捏害羞,如个小姑娘一般。 想起红楼原着中这小舅子的命运,贾珩眸光凝了凝,思忖着,想来只要远离宝玉,也就不会重蹈覆辙了。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鲸卿他在学里读书,但那边乱糟糟的,我想给他再重新找个私塾呢。” 秦可卿这个姐姐,对自家弟弟还是十分上心的,说话之间,款步行到秦钟近前,拍了拍秦钟肩领上的落叶,柔声道:“哪玩去儿了,衣衫上还带着露水,仔细别着凉了才是。” 秦钟略有些害羞,说道:“方才去花园逛了逛,那里的菊花开了,我就拿着书去哪里转了转。” 贾珩:“……” 将一些无关的杂念驱之脑后,中秋方过,却是秋菊盛开的花期,等下要不要带着可卿去赏赏菊?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他并不喜渣男元稹的这首悲春伤秋,反而喜欢黄巢的那首,“待到九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姐弟二人说话间,就是向着花厅而去,秦可卿问着秦钟,凝眉说道:“咱爹呢?没在家吗?” 秦钟清声道:“爹爹他一清早就去部衙了,今日不是休沐之日,等到中午就会回来吃饭。” 贾珩这时也步入花厅落座,接过仆人递来的香茗,如今带着新婚妻子过门,与前几次来,心境却大为不同。 秦可卿嫣然一笑道:“夫君,你也陪鲸卿坐着说说话,我去绣楼收拾几件衣服。” 终究是爽利的性子,再说回到自己家,自也不会拘谨。 见贾珩点头应允,秦可卿扭着若流风回雪的窈窕腰肢,带着丫鬟宝珠和瑞珠,向着绣楼而去。 “姐夫……”秦钟怯生生地看向贾珩,一双柔弱的眸子,如同小鹿一般,似乎会随时受惊跑掉。 贾珩冲其微笑点了点头,温声道:“听你姐说,你最近在学中念书?” 秦钟见贾珩语气和善,在一旁坐下来,轻声道:“跟着一位先生,在城郊的南柯书院就读。” 贾珩笑了笑,问道:“四书五经,念了几本了?” 秦钟偷看了一眼贾珩的脸色,轻声道:“四书方念了论语,五经只学了诗。”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论语,是圣贤之言,微言大义,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至于诗经,多读一些也可修身养性。” 秦钟诧异道:“姐夫这话,倒是和先生所言无二。” 贾珩不由失笑,温声道:“这些是读书人都通的道理,你再读几年书,也会明白了。” 只是姐夫和小舅子之间的随意寒暄,贾珩也没有说的太正式,都是泛泛而谈。 秦钟忽而,说道:“姐夫晚上还回去吗?” 贾珩放下手中的香茗,道:“看你姐姐,你姐姐可能留这儿住一晚,我明天再过来接她走。” 不同于元妃省亲,连在贾府住一晚与父母团聚都不许,平常百姓之家,闺女回家探望父母,在娘家小住二日也是可以的。 秦钟“哦”了一声,便不再问什么。 贾珩倒是有意和小舅子多聊几句,又问了一些秦钟在塾学中与同学交游的事。 秦钟清秀的面容上明显就有些黯然之色,“学里的人,不大和我玩儿,我都一个人玩儿。” 贾珩一时默然,想了想,问道:“那鲸卿想过,他们为何疏远你?” 秦钟闻言,脸现茫然,问道:“为何?” 贾珩沉吟了下,道:“你既读了论语,应知圣贤曾言,益者三友,所以说,志同道合者才可做朋友,你内秀于心,性格腼腆。” 他这个小舅子,面容文秀,性格腼腆,在塾学里其实容易成为霸凌的对象。 虽然小舅子没说,但也能猜出来一些。 秦钟的容貌,就连宝玉这等“颜控”见了,都心生自惭形秽之感,如是说道:“天下竟有这等人物,如今看来,我竟成了泥猪赖狗了。” 这要在后世,大概可以……做爱豆。 说白了,就是男生女相,太过娘炮。 贾珩想了想,觉得还是先征求一下秦可卿的意见,如果可以,秦钟以后跟着他学武算了。 学武不仅能强身健体,而且能够锤炼意志,以武者的刚强心性冲去柔弱气质。 柳湘莲就是如此,薛大傻子想赖柳湘莲的帐,被打得跪地叫爷爷。 第一百零一章 《辞爵表》 二人随意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午后时分。 就听到庭院外传来一阵动静,却是秦业回来了。 贾珩不好再坐着,就是和秦钟一起向着花厅外走去,行至廊檐下,抬头见到秦业。 秦业一身朝服,头戴黑色乌纱帽,刚刚从工部返回,面上现出疲态,秦业在工部为营膳清吏司郎中,平时十分忙碌。 “小婿见过岳丈大人。”贾珩施了一礼,拱手说道。 秦业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贾珩,他今日在工部司务厅坐班,遇到了同僚以及好友,工科给事中竺元茂,此君突然向自己道喜,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细问之下,原来是上午内阁传发的旨意,传至六科都给事中那里,这位同僚好友见到其上名字贾珩,猛然想起前日收到的自家请柬说写的 “可贾珩不过是宁国旁支,怎么袭的爵?而且,前日贾珍才被关押至京兆衙门大牢。”秦业百思不得其解,觉得要问问自家女婿。 究竟是福是祸? 秦业说道:“贤婿不必多礼,老朽正有事情问你。” 贾珩闻言,诧异了下,看向秦业,心头隐隐有些猜测,说道:“岳丈大人请问。” 秦业点了点头,先是进了花厅,落座,丫鬟奉上香茗,目光复杂看向贾珩,道:“贤婿,那宁国爵位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会由你承袭了?” 贾珩闻言,面色微顿,心道果然。 崇平帝的圣旨,来的好快。 他的岳丈都知道了,显然崇平帝旨意已递至六部,这是……诏书? 而在这时,珠帘哗啦啦响,一道柔媚的声音响起,“宁国爵位?” 秦可卿挑帘儿走出,先是对自家父亲行了一礼,而后将一双熠熠美眸,疑惑地看向自家夫君,轻声道:“夫君,你不是被宁国除籍了吗?” 秦业:“???” 贾珩道:“变数就在这里了,天子之旨意,也不知除籍能不能” 秦业越听越糊涂,问道:“什么除籍,什么天子之意?” 贾珩看着秦业,解释道:“先前贾珍因勾结贼寇想要掳掠可卿,而坐罪失爵,贾族以为是我之故,想要将我除籍。” 此言一出,秦业面色倏变,说道:“这样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和老夫说?被除族籍,岂是闹着玩儿的,可卿,你知道吗?” 秦可卿道:“爹,夫君和我说过了,此事原本就是贾家之人不对,夫君已有解决之法,纵是被除族籍,也并无不可。” 秦业闻言,面色一滞,看着自家女儿,心头忽然涌起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贾珩又道:“圣上不忍贾家失爵,再加之小婿写了一卷书稿,入了圣上的眼,前日召入宫中问对,龙颜大悦,赐了二十匹苏锦,但爵位之事,小婿也不知为何。” 说来,崇平帝圣旨下的倒是挺快,那二十匹苏锦呢? 为何迟迟没有运来? 苏锦都是江南织造甄家送至宫中的特供,二十匹虽然不值多少银子,但怎么说也是天子的御赐之物。 秦业闻言,半晌说不出话来,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书稿,什么书稿?” 贾珩道:“三国书稿,过二日,应该就能在市面上见到了。” 不提翁婿二人谈话,却说林之孝带着几个宁国府仆人,心急火燎地来到宁荣街贾珩府上,一进庭院,就急声问着留守在家的晴雯,道:“族长呢?” 晴雯眨了眨眼睛,瓜子脸上满是疑惑。 林之孝连忙改口道:“晴雯,就是珩大爷呢?” “今天是归宁的日子啊,公子陪着奶奶回娘家去了啊。”晴雯手捏着落在前对襟的一束秀发,扬起光滑白皙的下巴。 林之孝闻言,一边吩咐着身后的小厮回去报信,一边说道:“娘家在哪儿?” 晴雯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一大堆急的风风火火的贾府众人,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一扭水蛇腰就走。 林之孝心头暗骂了一句这小蹄子,连素有天聋地哑之称的林之孝,都被晴雯身上的骄横之气激得肝火旺盛。 好在,一个仆人逮着丫鬟碧儿,问道:“这位小姑娘,你家奶奶娘家在何处,你知道吧?” 碧儿想了想,说出一个地址。 林之也不做多做废话,带着小厮风风火火去了。 晴雯走到廊檐下,目送着林之孝远去,撇了撇嘴,这人每次来找公子都没有好事儿,她方才就是故意不说。 贾府祠堂—— “族长人呢?”问着一路小跑过来的小厮,贾政皱眉问道。 “族长带着妻子归宁去了?” “归宁?” 贾族中人闻言就是面色古怪,归宁?归来,就入主宁国府? 贾母也是叹了一口气,心头生出一股无力之感。 圣旨既下,天命难违,但她另有想法。 爵位改由那旁支庶孽来承袭,但东府这偌大的家业,人不能任由那旁支庶孽夺了去,有些事情,必须和那旁支庶孽提前言明。 宁国府不仅仅是一个爵位,还有田宅之契、庄铺营生,可以说这些东西原本是一体的。 古人之继承,是身份和财产的双重继承,而后人之继承,只继承财产。 贾母现在的想法,却是觉得爵位是皇帝老子下了旨意,已经够便宜贾珩得了,如果连宁国一脉积攒的家私也落在那旁支庶孽手里,宁荣二府,势必鸡犬不宁。 此刻不仅仅是贾母如此作想,就连一旁的贾赦也是脸色阴沉着,心头怒意涌动。 他绝不容许这诺大的基业落在那黄口小儿手里! 王夫人脸上同样有着晦暗之色,衣袖中捏着佛珠的手,骨节发白。 她的宝玉,能不能承了西府的家业都两说,现在东府就这般完完整整给了那贾珩? 简直……天理不公。 凤姐玉容幽幽,丹凤眼眸光流转,察言观色,显然也看出了这重关要,心道:“哪怕等那贾珩接了圣旨,袭了爵,还有的闹!” 尤氏则是紧紧抿着唇,心底幽幽一叹,贾珩袭爵之后,入主宁国府,她也会被赶出宁国府吧? 贾府众人,一时间心思各异。 戴权在一旁看的,心头暗自冷笑,贾府这帮人,向皇后娘娘身旁的夏守忠打点儿,想要攀高枝儿,当他戴公公不知道? 秦府,花厅之中—— 秦业听完贾珩所言,默然半晌,郑重问道:“贤婿,你如今入了天子的眼?下一步当如何?” 他宦海沉浮半生,年近花甲,几经辗转,才混了个工部郎中,而眼前少年却因书稿幸进,闻达于天子,少年权贵,骤登高位,何其快意。 秦业心头一时也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岳丈大人,这爵我原是不想袭的。” 秦业闻言,脸色就是倏然一变,凝重道:“贤婿不要做傻事,圣上皇恩浩荡,如果违逆旨意,只怕好事变坏事。” 一旁的秦可卿也是投来关切目光。 贾珩沉吟道:“如今天子诏书既下,广布中外,的确难辞,但也不是绝对。” 就在这时,秦府仆人从庭院中而来,站在廊檐下,拱手道:“老爷,门外来了个自称荣国府管家的,求见姑爷,说宫中天使传旨了,让姑爷去宁府祠堂接旨。” 秦业皱了皱眉,道:“贤婿,宁府的人来催了。” 秦可卿玉容现出忧切,说道:“夫君……圣旨,不好违抗吧。” 林之孝显然也不傻,知道贾珩多半是不愿回宁府,直接搬出了圣旨,你贾珩再刚强,也不能抗旨吧? 贾珩沉吟了下,吩咐道:“让他先等我一刻钟,我稍后就至。” 他自然不会名着抗旨,但不代表他不会陈情,向天子陈明心志,寻找一个转机。 否则,贾府中人对他招之即来,挥之即走,把他当成什么了? 甚至,此刻贾府中人心头的想法,他都有所猜测,多半是只让他承爵,国公府家业一点都别想碰。 这等想法…… 等那仆人转身去回林之孝,迎着秦业的忧虑目光,贾珩朗声道:“岳丈大人这里可有奏疏章本?” 他的岳丈怎么也是朝廷五品官,不可能在书房中不备一些空白奏疏,以备书写。 秦业愣了下,道:“贤婿要做什么?” 贾珩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个爵,我诚不想承袭,贾族中人,也不愿乐见,既两不相合,上疏以争,虽不图天子收回成命,只愿以明心志。” 他还是想尝试一下。 这个爵位,他要试着推辞掉,而且纵然推辞不掉,他也能堵住贾族中人来日的悠悠之口。 当年,李密为晋武帝召为太子冼马,李密陈情一表,感人肺腑,那时,没有人说李密抗旨,反而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他要书一封《辞爵表》,天子的旨意,昭告天下又如何? 只要他奏疏写得感人肺腑,未尝不能改易天子心意,至于诏书名发中外,恰恰是他不愿坐享富贵,高风亮节的佐证。 天下只会仰首以望,连什么以直邀名都说不出来,因为人家不要这等袭来的爵位。 青史昭昭,说不得又是一桩佳话,或会如是记载: “崇平十四年,帝悯宁国坐罪失爵,欲以旁枝贾珩袭之,然珩固辞不受,贤德孝悌,不慕名位,自始誉满海内……” 事实上,天子欲以他为尖刀,对付四王八公等勋贵,真的能成事吗? 他个人认为是成不了的,陈汉兵制败坏,非止一日。 尤其,让他推到那个位置,让他面对贾族中人的攻讦,这是帝王下棋,不顾棋子想法的做派。 然后棋子的想法是,大丈夫功名利禄,提三尺剑,自取之! 而此表一上,不出意外,天子就会召见于他。 那时,他自有一番应对。 第一百零二章 珩本愚直 一刻钟,望着书案之上的奏表,秦业苍老面容上满是震撼之色。 “珩本愚直,出身寒微,处田野草芥之间,行江河浮萍之上,昨承先祖之恩荫,今沐圣皇之厚德,八岁闻边关事,遂成习武之念,思慕先祖武风炽烈,蹑足景从以报效宗社……家母重名教、尚礼让,以读书明理意而责之,谆谆教诲,遗言切切,犹在耳畔,珩遂生发奋读书之念,读习经史战策,每览史籍,常掩卷窃恨不能为前汉之班定远,为大汉扬威于疆外,及至长,遵母遗命,完婚于秦氏女……然宁国之长,珍心性乖戾,残虐好色,因之加害于珩,幸先有荣国太夫人慈爱亲族,秉公而处,弥合嫡庶,然珍不思悔改,变本加厉,阴连贼寇以害,幸后有圣皇圣明烛照,京兆衙司,以律而断,贼寇未遂于恶,珍由是坐罪失爵……” 以上只是事情回顾,语言拙朴,不偏不倚。 “圣上悯功臣之后,不以前罪除宁国之爵,以爵赐珩,皇恩浩荡,圣德沐化,贾族上下无不感恩涕零,珩为之不肝脑涂地以报圣上?然宁国之爵,系因珩见害于贾珍而失,如今改易于珩,悠悠之口,毁谤加身,珩未尝不夙夜忧惧,辗转反侧……” 事实上,他不愿袭爵,还有这样一个原因。 贾珍因他失爵,他再原地递补上去?这落在旁人眼中,他成了什么? “圣贤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珩本愚直,少不更事,粗通礼义,不求甚解,圣上慈恩而望……欲表忧惧之心于帝阙,欲书宏图之志于丹陛。” 先引述圣人之言,以佐证其心,而后又说我本愚直,少不更事,对圣贤大义不求甚解,若有对“名正言顺”阐释不对之时,圣上不会给我一个小孩子见识的。 然后,又姿态卑微,宏图之志却书于丹陛,写在宫殿玉阶之上…… “珩今年十岁有四,与帝践祚改元同龄,珩幼而失怙,君父慈目在上,见珩之长……珩唯愿不恩祖荫,功名自取,皇天厚土,实所共鉴,愿圣上慈悯愚直,听珩泣语,珩敢不竭尽心智,报于社稷?珩不胜感激涕零,谨拜表以闻。” 最后一段,几乎是君父在上,这在臣民视天子为君父的封建时代,无疑是政治正确。 海瑞上《治安疏》后,于狱中说道,“臣无父,既食君禄,君即吾父,天下臣民无不视君为父,然当今圣上视百姓如鱼肉……” 一席话说的嘉靖,沉默不语,心头沉重。 一番辩论,最后送了海瑞八个字,年轻人……无君无父,弃国弃家。 不过论崇平帝的年纪而言,比之贾珩也算是父辈的年纪了,贾珩书就此言时,心头并无多少异样。 《辞爵表》书就,待其笔迹晾干,贾珩面色顿了下,又在奏章封面,书就名姓,自始自终,神情淡漠、郑重。 秦业已是神情怔怔,苍老的目光中有着一种难言的情绪浮动,惊异地看着少年,难以置信。 他究竟给她的女儿找了一个什么样的夫婿? 这封《辞爵表》奏疏,文辞拙朴,情理皆备,纵是天子都要斟酌再三,而后只要改易心意,完全可以将奏疏播布于中外,天下只会感慨一句圣君在上,教化万方,而民崇礼义之道,践之行之。 一旁的秦可卿,同样全程见证着这封奏疏问世,玉容嫣然,芳心颤栗。 这就是她的夫君,再是艰难的局面,都能想出一条路来。 贾珩面色淡淡,目光平静。 纵然他奏疏写的言辞恳切,但归根到底只是一张名片,关键是要和崇平帝见上一面,彻底解开天子的心结。 纵他袭贾家之爵,真的能从四王八公中夺一些军中职权吗? 这两天,他也从蔡权那里搜集了京营的一些资料。 只能说……领兵的勋贵都烂了,还能指望京营士卒有多少战力? 远的西海沿子的番国都打不赢,近的京畿三辅的贼寇都难靖平。 他就知道,就不能对陈汉兵卒抱以任何的期待。 京营裁汰老弱、争名逐利,和四王八公勾心斗角的事情,交给王子腾去干吧。 否则动辄得咎,上下掣肘。 旧的体制上,孕育不出一支新的军队,不如另募新军,从头新建一支独属于他的军队,不管将来是做袁项城,还是做曾文正,都可在他一念之间。 他为后世边防军人,虽说在此世,旧得经济基础上,不可能复制一支讲纪律、有信仰的王者之师,但创建一支“岳家军”的军队,也是有可能做到的。 心念及此,贾珩收起奏本,看向秦可卿,自家妻子那双盈盈如秋水的眸光,抚平着他心头的复杂情绪,温声道:“可卿,你先在家中,我去去就回。” 秦可卿玉容微顿,用力点了点头。 贾珩将奏疏装入袖笼,冲秦业拱了拱手,道:“岳丈大人,能不能让圣上回转心意,小婿心中也没有把握,但事情成与不成,总要试着去做一做。” 秦业静静看着少年,点了点头。 秦钟柔弱面容上,同样是怔怔之色,看着自家姐夫,他方才听着父亲和姐姐与姐夫的对话,知道姐夫要改变皇帝心意,这…… 此刻,看着那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恍若从其身上感到一股很坚定的力量,心头隐隐种下了一粒种子。 贾珩说完,也不多言,举步出了秦家花厅,向着大门外走去。 林之孝已经等候多时,见贾珩出来,面色一喜,说道:“珩哥儿,你总算出来了,老太太,二老爷都在祠堂等着呢,还有宫里的天使,都在祠堂恭候多时了,族里也已经决定了,由你袭爵,宁国之长房,为贾族族长……” 这位有着天聋地哑之称的林之孝,少年时见过荣府代善公的英睿风采,心里自有一杆秤,对少年前前后后与贾族闹翻,心知肚明,少年并无错失。 贾珩冲林之孝点了点头,并没有发什么讥讽之言,因为没有必要。 从一旁仆人接过递来的马缰绳,翻身上马,向着宁荣街而去。 宫中的圣旨等着他,诚如林之孝先前所言,他怠慢拖延不得。 数骑驰过宁荣街雨后一尘不染的街道上,待到宁府门前的石狮子前下马,彼时,留守而在廊檐下的锦服内卫,脸色微顿,都是看着那个身手矫健,青衫直裰,按剑而立的少年。 贾珩和林之孝下得马来,迎着宁府仆人以及内卫的目光,长身玉立,昂然而入。 归宁……归宁? 贾府祠堂—— 已是中午,正在等候的贾族众人,不觉腹中饥渴,有苦难言,看着贾赦以及邢夫人,心底也不由生出几分怨气。 一大清早被召集来,忙着除籍之事,有的甚至粒米未尽,然后碰上了宫里传旨,想走又走不掉。 不仅仅贾族中人,如贾母、王夫人、凤姐、李纨都是觉得腹中空空,前胸贴后背。 好在一顿饭不吃,倒也饿不死。 贾政看向戴权,面带愁苦之色,说道:“戴公公,是否容我族族人散去,至前院相侯?” 戴权环视四周,忽地翘起一根兰花指,尖锐的嗓音中带着几分阴柔之意,道:“杂家出宫传旨时,也只喝了一碗粥。” 贾族众人:“……” 心头都是大骂,阉人去势后抗饿,我们怎么能相比? 戴权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众人的暗骂,还是看见贾母等一干诰命女眷脸色不对,沉吟了下,说道:“贵府可以先备一些点心,让大家先垫垫?” 贾政连忙摇头,说道:“祖宗神灵尚飨之地,岂容我等后辈之人于此进食?” 贾政这话还真是礼数,在贾族祠堂吃东西,这算怎么回事儿? 戴权面色默然了下,正要开口,忽地远处传来贾府仆人欢喜的声音,“林管家和珩大爷过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凤姐:自说自话,当不得真 贾府祠堂—— 贾珩与林之孝一同进入祠堂院落中,面色平静地迎着贾族众人的目光,默然以立。 少年清俊眉眼一一逡巡过贾母,李纨、凤姐、邢王二夫人等一干女眷,又是掠过贾赦、贾政以及贾族等一群爷们儿,沉静如渊,不见喜怒。 从方才离开祠堂到现在,左右也不过两个时辰。 然而,原本上午之时,目之所及,或厌恶、或冷漠、或愤怒的目光,如今再看,除却仍不减的厌恶、冷漠、或愤怒,还多了一层其他的东西。 那是疑惑还有……忌惮。 大明宫内相戴权,此刻也是盯着少年,阴柔诡谲的目光莫名闪烁,心头也有些说不出来的古怪。 如果方才对贾族中人还有几分幸灾乐祸,那现在甚至有些可怜贾族中人了。 打了左脸,又打右脸。 林之孝快步走到贾母近前,低声道:“老太太,族长已经返回了。” 贾母冲林之孝点了点头,凹陷的眼窝中那双苍老眼眸,涌动着复杂目光,看向对面的青衫少年。 贾珩先是冲贾母拱手躬身施了一礼,抬头,正色道:“荣国太夫人,珩既已为贾家除籍,不知还召珩有何事?” 贾母被大庭广众询问着,不知为何,只觉又气又羞,一口气在胸口憋着上不来,嘴唇翕动了下,转头看向一旁的贾政。 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 这里的弟子不是学生之意,而是晚辈、子女。 贾政叹了一口气,面色愁苦地看着贾珩,道:“珩哥儿,这是宫里的戴公公,传了当今圣上旨意,现已将宁国爵位由你承袭,珩哥儿,你以后就是我贾族族长了。” 贾珩冲戴权拱了拱手,以作见礼,朗声说道:“戴公公,可否容珩与贾族中人说上几句,戴公公也好作个见证。” 戴权闻言,面色怔了下,眸光隐有莫名之意流转,笑了笑道:“贾公子可自便。” 贾珩道了一声谢,目光平静地看向贾政,语气淡淡道:“贾珩已非贾族中人,如何袭爵?难道政老爷忘了不成,方才贾族正是在此地除了贾某的族籍。” 此言一出,贾政面色变了变,叹了一口气,说道:“除籍一事,几同胡闹,如何当得真?珩哥儿,当今懂圣上皇恩浩荡,现将爵位由你承袭,除籍一事,休要再提了。” 贾珩看向贾母以及尤氏等贾府一众女眷,而后又将目光落在贾政身上,说道:“方才除籍之时,政老爷为何不说是胡闹?” 并不是他咄咄逼人,得理不绕人。 还是那句话,名不正则言不顺。 贾族中人不将先前除籍一事给个说法,他忙活来、忙活去,为了什么? 难道为了这么一个爵位? 人活一口气,佛争三炷香。 而且,谁这时候劝他大度一些,遭雷劈的时候,他一定躲得远远的。 贾赦脸色铁青,心头怒火中烧,目光几欲噬人地看着那少年,厉声道:“贾珩,事到如今,你还能抗旨不成,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话并不意味着贾赦认可了由贾珩袭爵,而是无奈之下所发的诛心之言! 贾珩面色冷意幽幽,乜了贾赦一眼,道:“便宜?” 抬眸四顾,见贾族中人虽是默然不语,但神情也大概是这般,深以为然的模样。 人心就是如此。 这时见他最终落了这么大的好处,心头多多少少生出一股妒火,他们不会去想他先前承受了多少宗族刁难,被宗族扫地出门,一个不好,就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更不要说,贾珍对他和新婚妻子的加害。 邢夫人白净面皮上同样闪过一抹冷诮,在一旁对着贾母,低声说道:“老太太,这爵位原是珍哥儿这一支儿的,现在某人得了多大的便宜,还在这里叫屈?要我说,爵位为祖宗传下,但家业却是珍哥儿那一支儿积攒下来的,不能混为一谈。” 贾母闻言,面色怔了下,终究叹了一口气,虽然没有说话,但也基本作此想。 王夫人心头微动,瞥了一眼邢夫人。 虽觉得这时候说这种话,尤其当着宫中天使,说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话,实在有失体面。 但转念一想,觉得似乎也只有她这个出身小门小户的嫂子提起,最为合适不过。 此言一出,凤姐也是看了一眼自家婆婆,丹凤眼中闪过一抹讥诮。 至于贾蓉原本失魂落魄,忽地抬起头,紧紧盯着邢夫人,一张苍白清秀的面容,竟奇迹般地现出红晕。 “爵位还没传承下来,尔等夫妻就已谈分割财货之事,贪鄙如此,无怪乎会有占便宜之言?”贾珩沉喝一声,响起在庭院中,而后目光冷冷看向脸色铁青的贾赦,道:“今日上午,就在祠堂中,上蹿下跳要除贾某族籍的是你夫妻!现在以抗旨之名,强压贾某的,也是你夫妻!未及时承爵,就言分割财货的,还是你夫妻!方才政老爷说胡闹,胡闹的是谁?尔等夫妻,还敢在此祖宗神灵垂视之地,还敢大言炎炎,真是恬不知耻!” 少年清冷之言,宛若铮铮剑鸣,撕开人心鬼蜮。 贾母、李纨、凤姐面色无不一顿,怔怔地看向那少年。 贾族中人也是将一双双目光看向邢夫人以及贾赦。 而贾政也是讷讷不言。 贾赦脸色怒气涌动,一甩袖子,正要开口反驳。 戴权清咳了声,尖锐的嗓音带着几分劝解,说道:“贾子钰,圣上降了诏书,皇恩浩荡,不要再拖延了,宗族之事,你为族长后,自可整顿,如今接了圣旨,杂家也好回去复命。” 这其实已是劝贾珩,见好就收了。 贾珩转身冲戴权拱手道:“圣上皇恩浩荡,珩铭感五内,感激涕零,可公公如今也看到了,贾族中人如赦邢之流,心胸狭隘,不容于珩,而珩也认为承爵恐有不妥之处,现修有表文一封,还请公公代呈于当今圣上,如听珩言,宁国爵位,既无人承袭,不若就此收走,至于财货,值此国家多事,处处皆用钱粮,圣上可斟酌取之。” 天子不是慷他人之慨吗? 他也会。 说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他拿出鸡飞蛋打的架势,贾族的占便宜之言,不过是图惹人笑。 不过天子性情再是刻薄,国库再是缺钱,也不会这时候抄没宁国之财货。 否则前脚怜悯功臣之后,后脚连财货都收了,这前后不一,自打自脸? 纵然要抄没贾府,也是等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的时候。 所以,连天子都知道名正言顺的道理。 然而,这是贾珩对天子的揣摩,超出一般人的见识,非常人可知,尤其是这种情况下,贾府中人一听,多半是要方寸大乱。 作“闭口禅”的贾母,果是急声道:“珩哥儿不可!” 贾赦、邢夫人、王夫人无不脸色剧变,都是看向那青衫少年。 不仅仅财货,还有爵位,爵位都不要了?这是真心之言? 可看少年面色坚定的模样,又觉得并非虚言。 凤姐此时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少年,这人……她是愈发看不透彻。 贾赦冷哼一声,还要开口,贾母狠狠瞪了一眼贾赦,怒道:“你要逼死老身不成,胡闹来胡闹去,闹将这步田地?东府爵位没了,老身也不活了,九泉之下,如何见老国公啊?呜呜……” 贾母说完,老泪纵横。 贾赦:“……” 邢夫人在一旁宽慰道:“老太太……” “贱人……住口!”贾母一拄拐杖,泪眼婆娑,哭诉道:“若不是你这长舌妇,在下面挑唆是非,哪里就闹到了这一步?” 贾母此刻避重就轻地骂完自家儿子,就开始甩锅给邢夫人。 在这个婆婆是天,儿媳妇站规矩的时候,贾母骂邢夫人几乎是张嘴就来,毫无压力可言。 不同于王夫人还是名门望族出身,膝下孕有儿女,贾母还要给其留几分体面,最多内涵几句。 邢夫人小门小户出身,膝下又无子嗣,贾母以往都不怎么待见,现在情切之下,愈发不留体面。 邢夫人容色苍白,当着贾族一帮爷们儿的面,被骂了两次贱人,她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当然,这要是王夫人,回去就上吊了事。 贾母骂完一通,在李纨和凤姐的劝慰下,擦干了眼泪,转头看向拿着族谱之簿的贾蓉,道:“蓉哥儿,还不将那族籍的文字涂销了?分宗立户,没到衙门备案,一切都不作数!” 分宗立户,不仅仅族籍上变动,还有官衙中的赋税、田契,这都要和官府知会一声。 此刻,贾母一言既出,凤姐也是眼前一亮,说道:“老太太所言甚是,这闹得一出,不过是自说自话,没到衙门里见证过,再说也没有族长印鉴,珍大哥这会儿还在牢里呢……” 尤氏:“???” 贾蓉这会儿拿着族谱薄册,闻言,讷讷地应了一声。 贾珩面色顿了下,看向贾母。 他觉得尽量已经高估了贾母的和稀泥手段,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招儿。 宗族几千爷们儿见证除籍,玩儿呢? 当初,他就该将族谱纸张撕了带走。 第一百零四章 大明宫中 贾珩对贾母的“耍无赖”手段,默然以对。 贾母道:“珩哥儿,老身知你受了委屈,你既认是宁国之后,就不要再说什么除籍之事,老身也是受了蒙蔽,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儿啊,你若是不出气,老身给你赔礼……” 贾母此刻也是豁出去了,说着就要给贾珩行礼。 贾珩面色沉了沉,躲至一旁,他若是受了这个礼,那就真得是不知进退,物议沸腾。 不过也由此看出贾母被逼迫到什么地步了。 是真急了。 贾珩躲至一旁,面色郑重,慨然道:“荣国太夫人,珩向来敬佩您德高望重,不敢当此礼,除籍一事不管是自说自话也好,还是确有其事也罢,辞爵表文我都会陈明于上,圣人言,君子之泽,五世之斩,宁国袭爵,虽无五世,也已百年,一味托庇在祖宗余荫之下,也了无意趣。” 说完,将表文递给了戴权,拱手道:“公公,圣上旨意,皇恩浩荡,不敢违背,但此表还烦请公公带到。” 戴权点了点头,接过奏本,说道:“贾子钰放心就是。” 这位执掌内缉事厂厂卫的显宦,通过密谍情报,对贾珩的根底知道的还多一些,少年英杰,简在帝心。 戴权而后看了贾族中人一眼,道:“时候也不早了,杂家回皇宫复命去了。” 说着,再不多言,转身带着内卫,风风火火离去。 一时间,贾家祠堂院落中,就只剩下贾族中人以及贾珩。 此 贾母脸色颓然,喃喃道:“辞爵表……” 一旁的贾赦冷冷看了一眼贾珩,道:“圣上怎么能同意?怜悯功臣之后的诏书,都已经明发中外,岂能改易,母亲,我说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您还不信。” 此言一出,贾母容色变了变,抬头看着那少年,老眼中就有狐疑。 是的,天子下的诏书,怎么改易? 贾珩没有多言,只是扫了一眼贾赦,已经懒得解释。 这就是他为何固辞不受的缘故,这个爵位除了空有名头,能有什么用? 贾赦现在说嘴,他以后还会说,纵然有一天,他有了什么成就,贾族中人依然会说,全是这个爵位之故。 而且经此一事,这个爵位对他真的成了烫手山芋,因为人心不会看你说了什么,只会看你最后落了结果。 若他最终再承爵,不乏一些心思阴暗之人攻讦他大奸似忠,虚伪狡诈。 “天子不会不知这内里的门道,天子若想用我,若是连这点顾虑都不给臣子考虑,那就不要怪君视臣为草芥,臣视君为寇仇了。”贾珩思忖着,再不多言,转身离了宁国府。 贾政叹了一口气,道:“母亲,族长已走,现在当如何?” 贾母道:“圣旨既下,他现在已袭了爵,事成定局,不是他不认就能成的。” 贾赦眸子阴了阴,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说道:“宁国的家业,绝不能落在这等人手里!蓉儿、蔷儿,将宁府的田宅、庄铺之契都整理整理,转至西府里,不给他留下一点儿,就给他一个空空荡荡的国公府,看他如何周转!” 贾政、王夫人、邢夫人:“……” 凤姐飘了一眼贾赦,暗道,不愧是你,大老爷,还能想出这等招数? 贾母脸色青红交错,半晌说不出话来,最终叹了一口气,道:“何至于此,留下二三成田庄、铺子,让他好好过日子罢,是我们贾家对不住他。” 恩,贾母还算仁义。 宁国府的田庄、铺子,一年收入都在十几万两,留下二三成,其实也是不少了。 只是先前贾珍在时开销大,不仅于衣服器用上奢华铺张,更是娶了好几房小老婆,再加上赖家贪污,一年倒也结余不了多少。 凤姐笑了笑,说道:“老祖宗心善,想来那珩大爷也不是不知高低的,二三成已经够他一家子嚼用了。” 尤氏看着前面西府里的人分着自家的田产,心头生出一股荒谬之感。 她的丈夫,还在牢里呢! 这边厢,贾赦已风风火火,召集着贾琏、贾蓉、贾蔷去清点宁国府里的产业去了。 不提贾家为爵财分离的事,风起云涌,却说戴权拿了表文,骑上马,向着大明宫复旨。 大明宫中—— 偏殿书房之中,一身明黄色冕服,气度沉凝的崇平帝刚刚用过午膳,坐在条案后,召见着内阁几位阁老,议着边事。 崇平帝的脸色倒还不错,不见先前厉色。 原来,是因为康鸿以及山东提督陆琪二人增援及时,东虏铁骑的肆虐之势稍稍得到遏制,被压制涿州、固安一带,河北糜烂之势得到初步缓解。 崇平帝目光沉静地看向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道:“李卿方才所言不无道理,东虏入境掠我财货、人口,以铁骑驰骋燕赵之地,若河北诸州县行团练乡勇之法,于州县而守,互为犄角之势,彼时,一地有警,则多地来救,或可使敌骑陷入泥沼,动弹不得。” 这是武英殿大学士李瓒提出的一个策略,就是河北全民皆兵,给予州县一级充分的军事自主权。 既然东虏铁骑纵横,那就着州县地方招募河北敢战之士,组建乡勇团练,护卫桑梓。 内阁首辅杨国昌皱了皱眉,手持象牙玉笏,躬身说道:“圣上,此策大耗钱粮,如果只是由地方士绅自筹,恐有宗族地方畜养私兵,长此以往,渐成尾大不掉之势。” 他认为此策当真是祸国之策,楚党误国啊! 李瓒正是湖南人,这位大学士出身荆楚之地,身形颀长,面容瘦削,颌下留着美髯,是隆治十八年丙辰科的榜眼,也是翰苑词臣出身。 其人长于兵略,擅谋军机,从翰林院外放之后,历任河南参政,河南布政使,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河南巡抚,加兵部侍郎衔贵州巡抚,平定土司叛乱后,升任兵部尚书,调任中枢。 陈汉也仿明制,于省一级设巡抚,往往加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衔,故而巡抚常称中丞。 李瓒算是崇平帝在潜邸之时就赏识的臣子。 李瓒慨然道:“州县自筹军粮,兵部发以告身,权作临时差遣,彼等功成之后,予以币帛爵俸禄厚养,这样兵部不费一兵一饷,而收数十万之卒,杨阁老为何不允?” 杨国昌管着户部,对钱粮自是敏感,方才就辩论过一波,李瓒以此解说,倒也并无不当。 “那为何不将燕赵敢战之士募入新兵,编入行伍,受朝廷节制号令?说来说去,还是你兵部,”杨国昌反问说着,苍声道:“礼乐征伐不自天子出,长此以往,乱政之始!” 在他看来,这就是祸国乱政之策。 “彼等受天子封赏,名器权位操于天子,一言可予,一言可夺,如何乱政?进退调度,自有兵部行文,何言征伐不自天子而出?”李瓒面色淡漠,据理力争。 杨国昌沉声道:“青史昭昭,斑斑血泪,地方兵马自筹,州县各自为政,唐时藩镇之祸殷鉴未远。” 当初黄巢起义将地方打成稀巴烂,唐廷中枢无力剿灭,只能给地方藩镇松绑,自此中枢渐渐令不出长安。 而远在三国之时,黄巾为祸,当初的天子宗亲刘焉,也向灵帝提出恢复州牧之策,而后灵帝允之,大范围的给地方松绑。 中枢与地方的关系,可以说贯穿了郡县制封建王朝的始终,宋时汲取前唐教训,收人事、财权于中枢,明时于地方分三司,后又设巡抚为常例,可以说都是在这个问题上的反复拉扯。 纵然是后世都有论十大关系,中枢与地方的关系。 原文如是写道:“巩固中枢统一领导,扩大地方权力。” 说白了,既要发挥地方的自主性和积极性,又要兼顾中枢威信,号令如一,这本身就一个客观难题。 尤其是王朝末期,中枢国家机器失灵,阶级矛盾尖锐,农民起义风起云涌,不给地方松绑,农民起义军剿灭不定,流窜多省,但给地方松绑,就有乱政之忧。 地方割据,武夫当道。 而现在杨国昌显然认为让地方官吏士绅办团练,就是在这个问题上的试探,这个口子一开,下一步怎么操练、号令这些团练,是不是要给北境的州县更多的权力? 那时,天下省道州县,时有贼寇蜂起,是不是也要给他们权力? 李瓒沉声道:“我大汉不是前朝,而今国家武事不振,正要效前汉,于河北等地行权宜之计。” 杨国昌摇头说道:“只怕此例一开,就要天下大乱了。” 第一百零五章 天子叹息,众臣心惊 大明宫中—— 君臣几人正在议着边事,忽地,一个内监自殿外而来,躬身行礼,道:“陛下,戴公公传旨回来了,现在殿外恭候。” 崇平帝闻言,面色顿了下,倒也有意缓和大明宫中稍显剑拔弩张的氛围,吩咐道:“让戴权进来。” 迎着内阁首辅杨国昌、次辅韩癀,以及阁臣李瓒,赵翼,贺均诚的目光,崇平帝轻轻笑了笑,说道:“贾珩此子,上次进献三国书稿之时,与朕纵论古今,朕就观此子见识通达,聪敏过人。” 先前内阁虽已拟旨,但实际多承崇平帝之意,几位阁臣除却韩癀外,对贾珩虽有了解,但其实不深。 内阁首辅杨国昌皱了皱眉,倒也没有说什么。 四王八公的开国勋贵,早已腐朽不堪,再换承爵之人,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又能如何? 不多时,戴权从殿外而来,先是崇平帝躬身行了一礼,而后道:“圣上,奴才已向贾府传了旨意,特来复命。” 崇平帝道:“贾族中人,怎么说?” 大明宫中,杨国昌也是看向这位内相,苍老目光深处有着几分不喜,对天子重用内监,他规劝过几次,但天子圣心独断,不予纳谏。 见天子如此急切,韩癀儒雅面容上闪过一抹思索,不动声色地看着内监戴权。 李瓒、赵翼,贺均诚则是将淡漠、审视的目光投向戴权。 戴权迎着几位大学士的目光,面上笑容都是局促了几分,道:“陛下,奴才过去传旨之时,贾族中人刚刚除了贾子钰的族籍……” 崇平帝脸上的淡淡笑容敛去,皱眉道:“除籍?” 几位内阁阁臣也是皱眉,暗道 戴权道:“奴才打听了情由,好像因贾珍一事,贾子钰被族中指责没有宗族,遂除籍。” 崇平帝脸色青气涌动,冷笑了一声。 几位阁臣都是面色一肃,心头暗道,贾族中人此举,简直不可理喻。 国法大,还是族规大? 贾珍触犯国律,因罪失爵,贾珩作为受害之人举告于官府,正是国法煌煌,深入人心之举。 而贾族却除籍之事待之,简直不知礼数教化。 这就是武勋! 鲜衣怒马,飞扬跋扈,躺在祖宗功劳簿上作威作福,而他们寒窗苦读数十载,宦海沉浮,才有今日。 崇平帝敛去脸上怒色,面沉似水道:“圣旨既下,贾族中人难道还敢抗旨不成?除籍一事,不过是贾族中人自说自话,眼里何尝有国法律条?” 戴权面色古怪了下,说道:“陛下这话倒是和贾族中人所言一般无二,贾府中人自是不敢抗旨,接了圣旨后,就风风火火去找贾珩去了。” 说着,戴权就将先前所见绘声绘色说了一遍,这位大明宫内相口才上佳,见崇平帝兴致盎然的样子,活灵活现,将贾族中人的作态几乎再现的淋漓尽致。 这一幕自是引起杨国昌等一干阁臣的皱眉,阉人只知谄谀于上,天子却亲近这等阉人,使其掌权用事,以密谍监视百官,实在不妥。 只是随着戴权的描述,几位阁臣也是渐渐生出啼笑皆非之感。 文渊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赵翼,面上现出一抹古怪,说道:“爵位还未承袭?就想着分割田产财货,这宁国府里……简直让人大开眼界。” 想了半天,实在不知如何说,只能以大开眼界。 杨国昌摇了摇头,说道:“彼辈不读诗书礼义,无圣贤教训藏心,张口闭口言及私利、财货,粗鄙如此,不足为奇。” 这就是地图炮了。 言外之意,不读诗书礼义,与禽兽何异? 这是文官集团对武勋的天然优越感。 其他如李瓒、韩癀、贺均诚等阁臣,虽无附和之声,但面上也现出不同程度的认同之色。 主要是邢夫人话说的太没有体面,市侩至极。 崇平帝反而脸色平静下来,只是嘴角闪过一抹讥诮,“贪鄙市侩者多,公忠体国者少,这就是我大汉武勋。” 转而默然片刻,问道:“你方才说贾珩还让你带了一份表文?” 戴权从袖口中取出表文,双手呈递上去,道:“陛下,贾珩所言,这封奏表务必呈于陛下。” 杨国昌暗暗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贺均诚,低声道:“贾家中人,倒也全非不知礼义之辈。” 贺均诚轻声道:“阁老,据下官所知,贾珩似是宁国旁支,由其袭爵,已是皇恩浩荡,但终究于礼法……稍有不便宜之处,如今此子上表陈辞,也在情理之中。” 想起了天子同样是庶子出身,这位内阁大学士话到嘴边,只是蜻蜓点水一下,转而提及贾珩。 杨国昌面色动了动,同样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而是低声道:“只是国家爵位,圣上亲旨赐下,诏书明发中外,岂容他随意推让?” 这边厢,崇平帝已经接过奏表,展开而看,他倒是好奇,这贾子钰能在奏表上说些什么? 崇平帝垂眸读着,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行丰润雅致的馆阁之体,而后细读。 这位帝王原本心不在焉的心思,忽地端容敛色,目光深凝,原本阅览速度很快,但渐渐放慢了速度,到最后两段,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读着。 许久,抬起头来,目光复杂,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似乎忘了这贾珩只是一个年岁十四的孩子。 年少失怙,寡母守节将其养大,与他践祚改元同龄…… 字字如山岳,压在心头。 是了,这孩子虽沈重机谋了一些,可毕竟还是一个刚刚成家的少年,甚至比他的儿子还要小上几岁,骤然推至那般风口浪尖…… 先前所下旨意,终究是有失计较了,少矜恤之心,略显刻薄。 崇平帝眸光幽幽,又是叹了一口气,思忖道:“需得再召见这少年。” 帝王之叹,还是两声。 顿时引起了几位窃窃私议的阁臣面面相觑,齐刷刷地将目光望向崇平帝手中的奏表。 这贾珩在奏表中究竟写了什么? 天子刚强果断,从不以弱示人,鲜少于臣下面前发出叹息,可方才……还是两声。 韩癀目光闪了闪,心思莫名。 贾珩其人,他第一次听说,是从其子韩珲所传抄的《临江仙》一词,而后又听说着书、治事之才。 先前觉得因三国书稿一事入天子之眼,改袭宁国爵位,倒也不出奇。 天子心性素来刚强,乾纲独断,虽以旁支入继大宗,于礼法有不恰之处,但毕竟是天子恩典。 只是看天子沉吟不决,似乎另有缘故? 李瓒、赵翼倒是没有那般多心思,而是好奇天子何以有此叹息? 崇平帝拿起奏表,吩咐道:“戴权,将这封《辞爵表》念给诸位爱卿,这就是我大汉武勋之后,不恩祖荫,功名自取!若皆如此气魄,何愁东虏不平,只是……朕倒是处于情理两难了。” 虽是发做难之语,但崇平帝目光温和,神色和煦,显然并不认为这是什么情理两难。 戴权躬身一礼,双手接过奏表,面色郑重,清了清嗓子,迎着一众阁臣目光,道:“珩本愚直,出身寒微,处田野草芥之间,行江河浮萍之上……” 略显尖细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抑扬顿挫,声情并茂,《辞爵表》一疏,在大明宫中字字玉落,落在几位阁臣耳畔、心头。 一众阁臣,面容上渐渐现出复杂之色。 就是李瓒这位兵部尚书,都是眸光流转,在心头反复念了贾珩二字。 “……珩不胜感激涕零,谨拜表以闻。”随着戴权念完最后一句,合上奏表。 几位阁臣神情莫名,几乎都是心神震撼。 还真有人言辞恳切地要辞爵? 不是那种“名为辞爵,实为谢表”的虚头巴脑东西? 这可不是孔融让梨,这是……爵位。 “惟贤唯德,高风亮节,不慕名利……” 一众阁臣心头闪过这样的评语。 礼部尚书贺均诚,苍老面颊现出潮红,躬身一礼,郑重拱手说道:“老臣为圣上贺喜!” 崇平帝问道:“朕何喜之有?” 贺均诚面带喜色,说道:“古之圣皇以礼乐教化四方,民沐德化感召而从,崇尚礼让节义,这是礼乐大兴之兆,老臣谨为圣上贺。” 说白了,这就是圣皇在世的德政典范,可以树立学习典型的。 ……是要上史书的。 崇平帝又是叹了一口气,不等众阁臣心惊,慨然道:“朕悯宁国失爵,以爵赐予贾珩,而今珩固辞不受,此间两难,何以衡之?贺卿,你为礼部尚书,当有一言教朕。” 贺均诚面色微动,道:“此事为臣民感圣上德育教化而行,圣上天心独运,老臣不敢妄言。” 这听着像句废话,但却是高明之处,这事儿,圣上您怎么处置都有话说,再下一旨,两全其美也好,还是将此表名发中外,圣旨发而不论,都没有丝毫问题。 左右礼部都有话说,天下都将以之为美谈。 杨国昌嘴唇翕动了下,正要开口,却见一旁的韩癀开口道:“圣上,此表已明贾珩心志,圣上不若承允其请。” 这个爵位,已是个烫手山芋,贾珩再承其爵,于其人有害无益,而且他也从奏表中体察到了这种心情——“未尝不夙夜忧惧,辗转反侧”。 第一百零六章 晴雯:公子是这个意思吧? 大明宫中—— 崇平帝闻言默然了下,问道:“杨阁老如何看?” 杨国昌沉吟片刻,苍声道:“国家功爵,传承有序,先前圣旨恩典已下,然贾珩陈推辞之意于表,圣上或可早定宁国爵位传承,以安人心,靖浮言。” 这话意思是,不管是崇平帝选择哪一种处理方式,都应该早作决断,否则引起所谓嫡庶的礼义之争,再引申到当年的嫡庶之争,反而是一场祸端。 迎着崇平帝的目光,李瓒拱手道:“臣也以为,当早作决断才是。” 崇平帝沉吟了下,道:“朕先召见过贾珩再论吧。” 他还想见见这个少年,听其如何说。 “戴权,你……”崇平帝说着,看了一眼戴权的脸色,道:“你着人传口谕给贾珩,让他等下入宫,你先下去用午膳吧。” 许是方才《辞爵表》上言辞恳切的文字,今日触动了天子,对不远处的家奴,倒比平日都宽厚了许多。 “谢圣上,老奴这就去让人传口谕。”闻听天子之言,戴权心头一喜,暗道,不枉他方才一通活灵活现的表现。 不过有一说一,这贾子钰奏表写的真是……直往人心里戳,纵然是方才读着,都有几分戚然。 戴权去传口谕,君臣几人倒也没了争执的兴致。 主要是崇平帝心头也是举棋不定,杨李二臣之言,各有道理。 崇平帝索性挥了挥手,让几个阁臣先回殿中值守,自己一个人静静思考。 几位阁臣躬身行礼告退,出了大明宫,还在讨论着奏表之事。 如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贺均诚甚至已经将奏表背了下来,显然觉得不仅是天子的德政,还是他贺大学士为礼部堂官后的教化之功。 而大明宫中,崇平帝手持奏表,凝神想着那青衫直裰的少年,端起一旁的茶盅,思忖道:“等下,不若问问贾珩。” 天子举棋不定,认为杨李二臣所言都有道理,其实心底隐隐倾向于李瓒,但心底却又不落定,总觉得如杨国昌所言,这是乱政之始。 而且还有个关键的问题,武勋集团那边会群起反对。 贾珩这边离了宁国府,一时倒也没有回家,而是在宁荣街附近的一家面馆,吃了一碗云吞面。 从早上起,他就粒米未进,贾府前前后后进了两遭儿,正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用完面食,付了钱,神情施施然才向家中而去。 因为,根据时间推算,戴权也该风风火火地进宫将奏表递于崇平帝了。 他也回去稍稍小憩片刻,说不得还有一场应对。 贾珩来到庭院之中,晴雯正在晾晒衣裙,听到动静,就是转头诧异道:“啊,公子,你不是陪着奶奶归宁了吗?” “我先回来了,等傍晚再过去。”贾珩笑了笑,说道。 “公子,方才西府里老太太跟前儿的林管家来寻你,几个人风风火火的,问公子去哪儿了,我寻思着没什么好事儿,就没和他们说,结果让……碧儿嘴快。’晴雯挽起袖子,露出白生生的藕臂,踮起脚,搭着衣裳。 “公子,他们找你没什么事儿吧。”晴雯问道。 贾珩道:“没什么事,却是没好事儿。” “我就说嘛,碧儿那小蹄子……”晴雯说着,似乎意识到什么,伸手捂住嘴,轻声道:“公子……” 贾珩笑了笑,没有多说,而是问道:“怎么自己洗衣服?” 晴雯轻声道:“再养闲人都养废了,就这两件自己的衣裳,洗了洗,叠得齐齐整整,哪天若是……穿上也干净一些。” 说着,说着,不知为何,鼻子忽然有些泛酸。 哪天她若是走了,她就带着一个包袱皮,将这些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裳都包包,对了,还有那根发簪…… 贾珩眸光流转,温声道:“怎么了,这是?” “风迷了眼睛。”晴雯抬起湿漉漉的手,以手背擦了擦眼泪,轻声说着,转头笑意盈盈地看向青衫少年,郁郁眉眼之间满是倔强。 对上那一双明眸,贾珩默然了下,走到盛满清水的木盆洗了把手,叹了一口气,温声道:“这两天新婚事多,原先答应教你认字的事,也食言了,其实心头是颇有些过意不去的。” 说着,看着娇躯轻颤的晴雯,倒也没有多想,弯腰从另外一个木盆中取过一件衣物,笑道:“今天晚上吧,等我从秦府回来,总要教你半个时辰识字才是,昨天夫人在房里也说了,咱们认字不能半途而废。” 晴雯闻言,脸色怔怔,忽地玉容倏变,又羞又急,说道:“公子,使不得,使不得。” 公子怎么能做这等粗活,还帮她晾衣裳? 贾珩回头看着晴雯,微微一笑道:“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公子,你未过来时,我平日里也是自己洗自己衣裳的。” 说着,将衣裳撑开,正要搭在晾衣绳上,情知有异,面色顿了下,目光赶紧挪开,喃喃道,“你说,这院子也太窄小了,也没个晾衣架什么的。” 晴雯芳心颤了下,又羞又恼,一跺脚,一把抢过翠绿色绣红牡丹的肚兜,嗔怒道:“公子,这是女儿家的贴身衣物,你怎么……” 晴雯这会儿只觉一颗心砰砰直跳,只是脱口而出的话语还未说完,也猛然意识到不妥,愈发粉面染绯,脸颊渐渐滚烫如火,心底却浮起一股没来由的念头。 这下子,衣服还算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吗? 贾珩见晴雯柳叶细眉竖起,梨蕊脸颊一副娇嗔薄怒,反而没有方才的“尴尬”,眸光笑意温煦。 这种事情,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从来只有别人。 “你也不说下,我哪里知道啊,好了,黄毛丫头一个,哪有那么多的男女之防,赶紧把衣服搭了。”贾珩胡乱支应说着,拿起一件衣裙撑开放在晾衣绳上。 晴雯被贾珩说得面颊羞红,什么黄毛丫头,她……呸,她才不说。 不过经贾珩这般一打叉,晴雯心底的那股冷落、酸涩之意已然烟消云散。 贾珩拍了拍手,看向晴雯,笑着说道:“好了,搭完了。” 他现在却是想一个问题,院子的确是太小了,他家中女眷晾衣服的地方,虽有照壁以及石榴树遮挡,若是有人侧目而视,依稀可看到晾晒的衣物。 这…… 更不用说平日会客,简直是一场灾难。 这其实也是这几日,如韩珲、于缜、宋源等人知道他居住环境的窘迫,只在大婚之日过来稍稍坐了下,喝了两杯水酒,并没有事后过来拜访他之故。 否则女眷躲都没地方躲。 “天子也是,收拢人心,礼贤下士都不会吗?赐爵还不如赐一座宅邸,再这样下去,谁还给你出谋划策?”贾珩暗中腹诽。 当然转念一想,可能也不怪天子,当初赐绢二十匹,可能还想着给他个爵位,这东西自动就有了呢。 “算了,也不知指望天子,想来三国书稿应该已经在印刷了,再熬几天,纵然是向翰墨斋预支一些银两,也得换处宅院才是。”贾珩思忖着。 而这时,晴雯忽地在一旁羞恼低声说道:“公子,你这人……眼往哪儿瞄呢。” 抿唇说着,脸颊彤彤如霞,这次竟是连耳垂都红了,放下木盆,就向着屋里去了。 原来贾珩刚刚一时思忖入神,目光就是怔怔,恰好落在晴雯藕荷色罗裙前襟儿上。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因前事儿之故,晴雯自然会有他念。 贾珩回转过神,眸光无声流转,温润如玉。 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倒也不用刻意解释。 停了一会儿,转身进得书房,准备喝杯香茗,闭目养神。 刚刚提起茶壶,忽地有异,只见晴雯一双明眸嗔白着自己,手中拿着一个荷包,往书案上一放,“给。” 说完,也不等贾珩出言,水蛇腰一扭一扭,往隔壁厢房去了。 贾珩垂眸而视,拿起荷包,针脚细密,刺绣精美,笑道:“这刺绣图案,手艺比之宫廷尚衣局的女工都不遑多让了吧。” 而在隔壁竖起耳朵倾听这边动静的晴雯,轻哼一声,道:“公子这话说得似乎见过宫里的女红一样。” 昨夜夫妻二人同榻小声夜话,晴雯不得而知。 故而还不知宫里赐下了绢帛,当然,后半夜贾珩厢房中的动静那般大,倒是将莺啼婉转听得真切。 贾珩轻轻一笑,知道经过方才一事,晴雯心头对他的观感多少有些变化,那种视父视兄的孺慕心思减少了许多,原本性情中的娇俏刁蛮、爆炭脾气自然占据了上风。 只是,却在这时,庭院中传来丫鬟碧儿的声音,“公子,外面有个自称是宫中天使的,说是当今圣上召你入宫奏对呢。” 晴雯:“……” 贾珩端起香茗,抿了一口,笑了笑,说道:“莫急,我喝口茶,将荷包系上,这就过去。” 隔壁厢房中的晴雯,原本“讪讪”凝滞的俏丽脸蛋儿上,浮现一抹胭脂红晕,芳心既是羞恼,又是涌起难言的震颤。 宫里的天使,都要等公子换上她亲自绣的荷包…… 公子是这个意思吧? 第一百零七章 腹心之言 贾珩放下香茗,换下晴雯刺绣的荷包,出了厢房,对也随之而来的晴雯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向着门外走去。 与那内监简单道明几句,从一名内卫手中接过马缰绳,向着大明宫驰去。 这一天,他当得上一句辛苦。 来来回回跑了多少趟,听说崇平帝以内卫于京畿之地四伏,不应该看不到吧? “天子,希望别让我失望。” 贾珩望着远处的巍巍皇城,思忖着。 当此盛世不足十年,乱世将临,君择臣,臣亦择君! 如果崇平帝什么都让他使尽浑身解数,自己却不发挥一点儿“主观能动性”,那他也是……会心寒的。 大明宫 崇平帝饮了一杯香茗,看着御案上的奏表,心头反复思量着如何安置贾珩。 “此子有大才,有革新变法之念,更难得是公忠体国,不慕名利,先前让其继承爵位,分贾族之势,有失计较了。”崇平帝此刻也开始反省,先前之举多少有些欠妥。 或会将少年推至风口浪尖,毁谤加身。 当初其实也是他内心深处中有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顾虑,此子太过机敏了,纵是他这般大岁数时都……所以,下意识的想夺宁国爵位以赠,留作来日钳制后手。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渊深似海,崇平帝当日纵然欣赏贾珩,也会下意识生出摆布、控制之念。 “也不能怪朕,此子当日在大明宫中,纵论朝局,几让朕有一种错觉,此子若不稍加限制……”帝王纵然是躬身自省,那也是很快就会原谅自己。 “既是如此,那爵位先不论,可赐他物以酬,至于宁国府……”崇平帝想起戴权口中所言“还未袭爵,即分财货”之语,心底对贾族中人生出一股腻歪,心头冷意幽生:“恩典没了,财物就封存着吧,待有德之人取之。” 崇平帝思忖着,忽地大明宫外内监,轻步进入殿中,“陛下,贾珩来了。” “宣。” 崇平帝面色重又恢复平静。 不多时,贾珩随着内监再入大明宫中,面色沉静,向着御案后的中年皇者行礼。 “草民贾珩拜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珩行礼,清声说道。 “平身。”崇平帝目光温和许多,只是神色多少有些复杂。 贾珩道:“谢圣上。” “你让戴权那奴才转呈的辞爵表文,朕已御览过,不意子钰有此大志,不恩祖荫,功名自取,朕心慰之。”崇平帝沉吟了下,缓缓说道。 贾珩拱手道:“珩少不更事,让圣上为难了。” 这话说的,一旁的戴权,在一旁垂首伺候着,忽地身躯颤了颤,眼珠子都瞪大了。 好家伙,陛下一句子钰表字,以示亲厚,你贾子钰顺杆儿往上爬,直接以子侄辈居,还让圣上为难了? 这话说的简直…… “如非方才辞爵表,杂家几乎以为这是阿谀奉承的小人。”戴权斜看了一眼少年。 原本以为这少年是那等持才傲物,不通权变之人。 果然,崇平帝最后勉强维持的帝王淡漠都敛去,似是想起那《辞爵表》中少年之言,“珩与帝践祚改元同龄,君父在上,见珩之长……” 一双威严目光也渐渐带着几分温和,道:“是啊,圣旨却已明发中外,以邸报抄送诸省,你给朕出了一个难题。” 听着崇平帝之语,戴权心头已然震撼莫名。 贾珩神情默然,抬头欲言又止,适时现出一抹迷茫,道:“圣上,此事难道无法改易了吗?” 先前在秦府书写辞爵表时,他卑词屈己之时,猛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第一次面圣,留给天子的印象太过刚强了,与帝王纵论青史,面不改色。 这是一个普通少年能做的事儿? 天子欣赏归欣赏,但难生亲信之心,必然以君臣分野格局对他,全无一丝一毫人情味。 圣眷,这东西也是分种类的。 有的在圣上眼中,该吏是能臣,如几位内阁大学士,别看咨以国事,但只有君臣之义,而无亲信之情。 说来说去,还是要示弱啊。 似是见到少年眼中的迷茫,崇平帝轻轻笑了笑,道:“倒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朕正是用人之时,你又是如何作想?此间并无外人,你可将心志向朕道明。” 贾珩闻言,心头一动,暗道,这特么才像句人话啊。 不枉他面圣之时,冒着身家性命危险,连变法之言,都被崇平帝逼迫出来了。 你转赠我爵位,要不要问问我的意见? 哪怕礼貌性的问问呢? 后世领导安排工作,也要问问下属,这才是笼络人心的手腕儿。 但先前的天子,把他当成可以任意摆弄的棋子。 你不是机敏吗? 朕的用意,想来你不会猜不到。 什么? 贾族有人不服,以你之才智,想来也不难靖服人心。 贾珩闻言,面上适时现出感激涕零之色,道:“圣上,草民先前在奏表有言,不恩祖荫,功名自取!不管是科举入仕还是弃笔从戎,敢不竭尽心智,以报效社稷?”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不恩祖荫,功名自取,这才是大汉武勋之后该有的样子。” 贾珩慨然说道:“草民已决定今岁经府县之试,唯愿有朝一日成为天子门生。” 崇平帝闻言,面色动了动,目光愈发温和,道:“以你才智,若科举入仕,想来也不难,只是……” 只是,朕现在就想用你才略。 但这种话,崇平帝自然不会说,想了想,觉得换种迂回说法可能更为妥当。 正要开口,想了想又是不妥,而而是给戴权使了个眼色,见这老奴正将头垂下装死,也不知搞什么名堂,不由冷哼一声。 戴权面色变了变,情知天子心意,这是要密谋国事,深深看了一眼贾珩,挥了挥手,领着宫女、内监徐徐而退。 “你先前正卒武,修甲兵之语,似有未尽之言。”待宫婢、内监退去,崇平帝目光咄咄地看着贾珩,不等其回答,又道:“朕欲整军经武,正应你先前之言,然而……京营久疏战阵,不堪大用,四王八公部旧各居要职,朕先前让你袭爵,就有正卒伍之意。” 贾珩拧了拧眉,道:“圣上,草民斗胆问一句,珩若袭爵,圣上使珩何为?” “彼时,汝为贾族族长,与王子腾一左一右,可分化京营贾族的旧部将校。”崇平帝沉吟了下,想了想,倒也算开诚布公。 当然,崇平帝目前所为,除却贾家懵然不知,四王八公武勋集团无不感受到了一股潜在危机。 而崇平帝这边厢,既想用贾珩之智,显然不能连局势细情也不说。 贾珩拱了拱手,道:“圣上此策高明,只是京营诸军既不堪大用,圣上为何不另起炉灶,裁汰京营旧部,再练新军?” 崇平帝凝了凝眉,眸光闪了闪,道:“再练新军?” 贾珩清声道:“圣上,前汉之时,武帝在建章营练羽林精骑,诚有大汉扬威于疆外数百年,况圣上容草民不自量力,说句腹心之言,圣上欲治平天下,既觉四王八公不可信,为何不另拣选天下精兵强卒,翊卫左右,以为鹰犬爪牙?” 此言当真是腹心之言了。 “编练新军,谈何容易,不说钱粮问题,就是将校并无得力之人……”崇平帝目光深了深,心底也有几分意动,只是这事并不好做,阻力重重,比如重华宫的太上皇…… 崇平帝默然片刻,沉声道:“裁汰京营老弱,你可知牵一发动全身,上下掣肘?否则,朕也不会由你袭爵。” 贾珩知道这是崇平帝不知新兵之利,还有犹疑,但其实天子已经心动了。 没有人能拒绝拥有一支绝对忠诚于自己的军队。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四王八公之下的京营,对天子的忠诚显然不是绝对的。 如今是双日悬空的政局,如《红楼梦》原着所言,等太上皇一去,荣宁二府抄家灭族,四王八公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现在,他其实不急,只不过是给天子心底埋下一颗种子。 第一百零八章 再居其间,于理不合 大明宫中—— 崇平帝面现凝思,片刻之后,道:“子钰,编练新军一事,兹事体大,不可轻举妄动。” 贾珩点了点头,道:“圣上所言极是,是需得好好筹谋。” 崇平帝君转而岔开此事,道:“还有一事,说来也与武事有关,方才兵部的李卿建言,要在河北一省,给予地方州县募训、调度兵卒之权,以遏东虏肆虐之势……杨阁老却说此例不可开,由是为乱政之始,假以时日,恐于地方尾大不掉。” 贾珩沉吟了下,问道:“圣上,李大学士的意思,莫非是让州县或地方士绅,筹建乡勇、团练,以济边事之难?此举不费国家钱粮,以之钳制东虏精骑?” 当国家兵制败坏之时,就会求助于地主士绅的武装力量。 如北宋末期的抗金义军,以及晚清的湘淮楚之军。 当然,二者的领导者以及组建者的成分不同,与朝廷的关系也不同。 前者可能视如夜壶,警惕提防。 后者则是干儿子,警惕也有,但并不排斥将其汲取为统治阶层的一部分。 之所以会如此,根源都是一致的。 王朝中枢的军事体制太过腐败无能,无法对人力、物力等资源进行有效整合,已然积重难返,只能求助于体制外的新生力量。 类比写小说,改文……还不如重写。 在封建时代,则是将权力让渡给州县,是谓大权旁落,后世是扔给资本军事承包。 如果用后世的话语,如交通、基建、法治一样,安全和秩序同样是国家机器提供给民众的公共产品,且是最基础的公共产品。 当然,国家机器不是免费提供的,老百姓交了税,古人所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但因为体制的低效无能,运转失灵,往往都是收了钱不办事、办不成事儿,甚至还要多次加钱。 毕竟,办事多累啊,劳心劳力,不如懒散享乐。 好逸恶劳,这才是人性。 “如今的陈汉,不仅是吏治腐败,就连兵制也是……九边数十万大军,京营二十大军,结果闹得京畿三辅之地都有贼寇为祸,这兵制不说烂透了,也已经七七八八。”贾珩思忖道。 “李卿也是作如此语,朕觉得有几分道理。”崇平帝见贾珩一点就透,心头微动,面色和煦,问道:“子钰以为呢?” 贾珩沉吟了下,他知道天子此刻询问他,并不是说对他言听计从,而是集思广益,或者以他见识通达,纵有不得,也有参考之意。 贾珩道:“珩以为李兵部之言可取,若由州县招募燕赵之士,护卫桑梓,可稍稍减少东虏入寇之损,但于九边颓势,圣上尚不能抱有太多期冀。” 崇平帝闻言,一时默然。 他又何尝不知,朝廷数十万大军屯于九边,尚被动挨打,岂是甲械不足的普通乡勇能够驱逐的? 贾珩也不好说,天子这种想法不对。 贾珩道:“况也不能由地方士绅筹建团练,彼等于县乡之地,势力盘根错节,藤蔓勾连,地方官吏尚且遏制不住,如今得了募兵之权,恐怕愈发一手遮天,为祸地方,长此以往,俨然自成一国,如土皇帝般!” 这些士绅本来就在县乡亭里,居于经济优势地位,因为官府以及律法限制故,还不敢名义上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 现在一旦放开,不用想,河北诸县乡亭里彻底糜烂,朝廷威信不明,政令不通。 所谓乱政之忧,由此而始,并非毫无根据。 宗族豪强势力,不管是历朝历代都给予定期打击,明清尚有皇权不下乡之言,哪怕是后世,工业社会的到来,才堪堪摧毁宗族社会。 堪堪…… 崇平帝听到“土皇帝”之语,面色一沉,眸中寒芒让人心惊,沉声道:“子钰所言不错,只能由州县官府筹建。” 他几乎可以想见,那时州县之地,朝廷政令不出县衙仪门。 贾珩道:“由州县之官筹集团练、乡勇,这就是行汉制,知州上马管军,下马牧民,只是……” 只是对官员的素质要求过高,而且陈汉也没有大汉的军事动员体制。 所以有些东西真是牵一发动全身。 不过,这与朝廷另外分兵驻守,还是有区别的。 州县兵卒保护家乡,士气更旺盛,州县一级得三五千兵军事自主之权,哪怕稍稍阻挡东俘虏铁骑半天,也能使深入他国之境的敌虏仓皇失措,不敢从容掳掠。 “稍遏其势足矣,不然东虏动辄攻破州县,掳掠男女财货,而朝廷诸军尚不敢分兵以救,北地百姓沉沦于铁蹄之下,朕为天子,也为君父,心何忍之?”崇平帝面色沉郁,愤然道。 贾珩闻言,面色微顿,心头也是叹了一口气。 崇平帝有振作之心,但御极十四年,算上太上皇退而不休的年月,崇平帝实际没有亲政多久,于军中威望不足。 否则,就可大刀阔斧,而不是现在小心翼翼,一步三回头。 “如果按着红楼梦的记载,最后的胜利者显然是天子,把太上皇熬死之后……但也晚了,白骨如山忘姓氏,青枫林下鬼吟哦。”贾珩思忖着。 崇平帝这时得贾珩之言,尤其是方才的“诛心之言”,心头的天平虽隐隐偏向李瓒,但考虑了杨国昌的忧虑,算是折衷之策。 “治标不治本。”贾珩面色沉静,看着陷入思索的天子,思忖道。 崇平帝从贾珩处得了“确信”,下定了决心,抬头看日刻,赫然发现,已至未时。 崇平帝目光温和地看着少年,说道:“卿今日来来回回奔波劳顿,也辛苦了,如今天色不早,朕稍后还要召见诸位阁臣议事,就不多留你了,至于爵位一事,你之心志,朕嘉允之,先回去歇着,听旨意吧。” 贾珩躬身施了一礼,面上适时现出宠若惊之色,说道:“圣上,草民告退。” 不过心头对崇平帝也是无力吐槽,刚才还是子钰,后来直接又以卿唤之。 可以说,帝王自古以来就是pua达人,深谙拉扯之道。 “戴权,替朕送送贾珩。”崇平帝唤着戴权。 贾珩连忙道了谢,而后随着戴权向着, 崇平帝这是从条案上的檀木盒中取出一份儿档案,上面都是内缉事厂厂卫搜集而来的情报,扉页上赫然写着“贾珩”二字。 “珩方新婚不久,其妻为工部营膳清吏司郎中秦业之女,与其妻蜗居于宁荣街柳条儿胡同五间房宅……” 崇平帝默然了下,眸光微动。 厚币卑辞以笼络人心,礼贤下士,他又何尝不知? 先前以国公府之家业付之,现在显然是不成了。 这时,戴权进入殿中,躬身道:“圣上,贾子钰已经送出宫了。” 崇平帝默然片刻,忽地看了戴权一眼,淡淡说道:“戴权,你说朕赏这贾珩点儿什么此才好?” 戴权腰不由愈发躬了几分,陪笑说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陛下青眼于贾珩,已是他天大的造化,哪里还需赏赐。” “话虽如此。”崇平帝摆了摆手,威严、冷硬的脸色现出一抹思索,道:“朕原想赐他一份儿家业,如今爵位不赐,宁国府……公中财货也已封存。” 没有爵位转承,那些公中财货只能暂且封存,他也不好取之,否则有碍圣明清誉。 而他这两年虽处置了一些犯官,但彼等田宅也陆陆续续赏赐了出去,一时间,还真没有宅邸。 “奴才记得,宁国府似乎是敕造的。”戴权壮着胆子,忽地说道。 说完此言,戴权连忙垂下了眸子,躬身不语。 心底浮现那日贾族祠堂中,那位贾府太太口中“虽已袭爵,但财货不可混为一谈”之言,心底响起一声冷笑。 显然阉人蔫儿坏,在肚子里冒坏水儿。 当然,有没有贾族为元春之故,只贿赂六宫都太监夏守忠,而没有疏通戴公公的原因,那就只有戴权知道了。 崇平帝怔了下,面色动了下,说道:“国公府,的确是当年太祖恩典,拨户部之银敕造落成,而今宁国爵位不存,宁府中人再居其间,确是于理不合了。” 念及此处,就沉声道:“戴权,你带上内卫去宁府传朕口谕,宁国国府及相应财货,封存府库,查分公私。” 当然现在还不能将宁国公府邸赐给贾珩,还要等贾珩《辞爵表》之文,明旨传发中外,以邸报行之诸省,天下传诵后,他再嘉其贤德。 彼时,他再以敕造宁国府赐之,唯有如此,方上下膺服,再无波澜。 第一百零九章 大老爷,宫里天使又来了…… 宁荣街,已是黄昏时分,夕阳余晖披落而下,为宁国府宛若披上一层薄薄金纱。 宁国府正厅之中,贾赦立身在花厅之中,周围东西二府的仆人,行色匆匆,面带惶惶。 或是两人一组,抬着沉甸甸的沉香红漆箱子。 或是抱着一个前明宣德官窑花瓶,小心翼翼迈过门槛。 或是三五人相协抬着一张紫檀木螭的玻璃屏风。 或是怀中抱着十几幅以红绳系起卷好的字画。 仆人丫鬟,行色匆匆,忙碌不停。 贾赦此刻立身庭院中,贾蓉和贾蔷二人领着西府银库管事吴新登,仓库管事单大良等一干账房先生。 吴新登和单大良手中各自拿着一个账本,随着每一个仆人、丫鬟将一些东西拿来放在中庭,就在账簿上记下一笔。 贾赦脸色青气沉郁,道:“都务必记实了,不管是库房中的现银还是大小古董字画,家具摆设,都要有账可查,这是东府里的家业,哪个敢乱伸手,本老爷绝不容他!” 先前,贾母想着若是将东府里的东西都往西府里搬,混到一起,总归不便,将来引人笑话,就特意叮嘱贾赦务必造册登记,事后她要点验。 又派了凤姐、李纨、鸳鸯三人来陪尤氏,在一旁照应着,说是照应,实际也是盯着贾赦。 这让贾赦颇不痛快,这是防着谁? 他为朝廷一等将军,会贪东府珍哥儿的金银财货? 左右不过是珍哥儿书房里那几件前明唐寅的字画,他拿来赏鉴罢了,又值得什么,珍哥儿和蓉哥儿父子都不懂字画古玩儿,左右摆在屋里也是充门面。 贾赦念及此处,就是不由瞟了一眼一个抱着五六个卷轴的仆人,忽地面色一变,手中拿着折扇,叱骂道:“你这奴才慢点儿,弄皱了,仔细你的皮!” 就在这时,邢夫人递来一杯香茗,凝眉说道:“老爷,田宅、庄铺的田契若要转到西府,还需找官府,京兆那边的” “蓉哥儿,怎么回事儿?”贾赦问着一旁的贾蓉。 贾蓉面有难色,说道:“京兆衙门那边儿说这般多的田庄、铺子,一时不好交割。” “我看就是那许庐有意作难!”贾赦冷声说道,而后看向远处正招呼着仆人轻抬一座炕几屏风的贾琏。 “过来!” “老爷。”贾琏被唤着,面如敷粉的俊秀脸蛋儿上现出着急忙慌之色,近前拱手道:“老爷您唤我。” 因为贾赦不许贾琏称爹,故而贾琏常以老爷而称。 人后也是以大老爷、二老爷称呼贾政和贾赦。 贾赦手中拿着折扇,道:“去找二老爷,让京兆衙门的通判傅试带几个书吏过来,先把田宅庄子等地契,一应转到西府,这事儿不能再拖延,夜长梦多。” 贾琏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向西府去了。 因为政老爹实在见不得这些,祠堂那边一散,就陪着贾母回西府去了。 贾赦又看向贾蓉,说道:“蓉哥儿,先委屈你一段时间,等那人入住了宁国府,你先在荣府梨香院居住着,那是昔年你荣国太爷爷晚年荣养的地方。”’ 贾蓉闻言,就是上前,苦笑道:“有劳大老爷烦心了。” “应该的。”贾赦拍了拍贾蓉的肩头,然后抬眸看向花厅里间正在喝茶的尤氏、凤姐、李纨、鸳鸯几人。 目光落在鸳鸯那张两腮略有几点雀斑的清丽鸭蛋脸蛋儿上,贾赦心头浮现一念,鸳鸯这黄毛丫头长开了,是愈发出落得标致了。 鸳鸯生得蜂腰削肩,身量中等,这时着一袭翠色窄袖掐牙背心,下面着素梅色襦裙,乌油油的头发梳着两个细辫子落在前襟上,此刻正在和凤姐说着话。 尤氏这边幽幽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凤姐,苦笑道:“等老爷那屋里搬空了,我就只能回娘家了。” 凤姐拉过尤氏的手,说道:“回什么娘家,东府里先收拾个院子,留给你住就是了。” 尤氏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这样的道理,再说老爷现在还在牢里受罪,我又能去哪儿呢?” 她本就出身小门小户,眼下又成了不详之人,在去西府惹人闲话吗? 凤姐似是看出尤氏心头的顾虑,丹凤眼略有几分嗔意,拉过尤氏的玉手,道:“你呀,就是个多心的人,珍大哥他这是让那贾珩给阴了,进牢里待不多久,就回来了。” 尤氏那张我见犹怜的苍白脸蛋儿上,忧色不减,幽幽道:“希望如此吧,这时候儿,我心里乱的慌,也想回娘家住几天。” “住几天也好,府里现在乱糟糟的。”凤姐见尤氏神色怏怏,知其心头不爽利,遂也不再劝,对着一旁的平儿,清声道:“平儿,你等会儿让人将我那辆马车赶来,等晚点儿,让人再送尤嫂子回去。” 平儿恍若梨蕊粉白的玉容上,现出柔美笑意,应道:“奶奶,我等下亲自过去。” 这时,尤氏府里的丫鬟,跑将过来,道:“奶奶,吴嬷嬷说奶奶屋里的东西也要搬。” 尤氏秀美双眉间蒙着郁郁之色,摆了摆手,说道:“几件东西,放那儿就是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凤姐清声道:“将一些妆奁首饰,还有衣物鞋子都收拾收拾,给你们奶奶带上。” 李纨不施粉黛的秀雅面容上,现出一抹凝思,轻声道:“那位珩大爷还没搬过来,倒也不急于这一时,再说那珩大爷先前当着宫里天使的面儿,还说上表辞爵来着,万一圣上允准……” “他说的话,嫂子你也信?”凤姐柳叶眉下的丹凤眼,凌厉眸光中闪过一抹讥诮,道:“方才大老爷可都说了,圣旨明发中外,随着邸报发到别的省里,说不得这会儿金陵省老家那边儿都知道了,他上哪儿推辞去?要我说,这人就是得了便宜再卖乖,杀人还要诛心。” 她才不信什么辞爵,东府里这多大的一份儿家私,哪怕就是空荡荡的宁国府,在神京中那么宅院中,也是头一份儿体面呢。 方才那贾珩看着似是个有志气的,但她看着总像个心里藏奸的。 就在凤姐这般想着,贾赦也从外间庭院走进花厅,看着空荡荡的花厅,只有一些几案摆设,对着凤姐道:“等会儿,将中堂这几幅画,着人摆到我屋里去,这是老国公当年得了太祖爷恩典,着宫廷国手所作。” 凤姐这边厢冲贾赦行了一礼,柳叶细眉下的凤眸闪过一丝莫名之意,撇了撇嘴,笑道:“那敢情好,昭儿,旺儿,等下手脚仔细些,给大老爷送过去。” 这时,鸳鸯道:“大老爷,这画是中堂画,老太太走之前特意交代过,等会儿送到屋里呢。” 贾赦闻言,轻笑一声,道:“老太太年纪大了,怎么会看这画。” 鸳鸯正要据理力争。 厅中众人正说话间,忽地庭院中回廊处传来一声苍老的大骂,“你们这些败家子儿,好好的国公府让你们弄丢了,太爷辛辛苦苦积攒的家私搬得空空落落,一群败家子儿,我要去祠堂哭大爷去。” “谁在嚷嚷?”贾赦消瘦的面容上浮起怒气,问道。 “是焦大,吃多了酒,正骂呢。”这时,一个东府里的仆人,从廊檐下进来,回话说道。 “什么奴才,吃多了酒也敢胡沁。”贾赦冷喝道。 尤氏正要开口说焦大的细情,却被一旁的凤姐扯了扯衣袖,以目示意,不要理会。 尤氏玉容幽幽,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丈夫论罪失爵,她再过不久,连这府里也住不得了,这时候泥菩萨过江,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蓉哥儿,还不赶紧将这奴才捆起来,撵了去。”贾赦正烦躁不定,挥了挥手,喊着贾蓉。 顿时,贾蓉领着几个仆人,就去庭院里将门洞里的焦大摁住,拿绳子去捆。 喝得红扑扑的焦大,骂道:“一群王八羔子,败家子儿!祖宗的家业让你们败光了!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你现在和焦大充主子款儿来,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焦大老泪纵横,哭喊道:“我去祠堂哭太爷去,那承望如今生出这些畜生来,每日偷狗戏鸡,族长找贼人抢旁支儿没过门的媳妇儿,把爵位都丢了,我什么不知道?” 贾蓉捆了焦大,听着焦大胡喊,心头大急。 这边儿,贾赦也出了花厅,怒道:“嘴巴给堵上,别让他瞎嚷嚷!” 几个小厮赶紧取了抹布,往焦大嘴里塞着,按着送出去。 等焦大被捆着按着出去,贾赦面上愈发怒色上涌,冷哼道:“无法无天的混帐东西!” 一甩袖子,正要往花厅返回。 一边的吴兴登拿着账簿,陪着笑道:“大老爷,各项金银珠宝,玉器首饰,都已汇总到册子里了。” 单大良也上前道:“大老爷,家具摆设,古董字画,布匹绢帛,也都造册登记,以备查验。” 贾赦接过账簿翻看着。 忽地,远处月亮儿门洞贾琏也是快步而来,走到廊檐下,道:“大老爷,傅通判已带着书吏过来,等下就可点验田庄、铺子田契,过割到西边儿去,傅通判说了,府里同族而转,不用过割赋税。” 贾赦冲贾琏点了点头,道:“赶紧连夜搬空,别拖到明天,明儿宫里说不得就来人了。” 贾琏迟疑了下道:“老太太那边儿,先前说还给族长留二三成……” “混帐东西,留什么留?这国公府里的哪一样儿不是我宁国先祖和珍哥儿这一支儿积攒下的!他贾珩不是能吗?我倒要看他这个族长,占着空荡荡的国公府,怎么周转!”贾赦脸色铁青,叱骂着贾琏,忽地余光看到游廊下的盆栽花草,沉喝道:“将这些花草也找人搬了去!” 贾琏连忙应了一声,走到廊下,看到一个正在帮忙抬螭木条案的年轻人,倒也眼熟,就说道:“芸儿,你找两个人,将这些花木搬东府我院里去。” “还有那画廊上的画眉、喜鹊鸟,都将笼子提溜到西府里去?给宝玉、环儿、兰儿玩儿!”贾赦忽地又看到回廊上悬挂着的几个鸟笼,冷笑一声,吩咐道。 彼时,贾蓉身旁的贾蔷,挺身而出,轻声说道:“大老爷,我来吧,这些都是名贵品种,下人们仔细别侍弄死了。” 这时,随着尤氏、凤姐一同出来的李纨,听着贾赦的话,秀眉颦了颦,就对贾蔷道:“蔷哥儿,兰儿就别让他玩儿了,他年岁还小,正是上学的年纪。” 贾赦:“……” 轻哼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从仪门外神色惶惶来了几个仆人,喊道:“大老爷,宫里天使又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 贾恩侯连夜搬宁国,戴内相戏谑出谶语 宁国府中—— “这么快?” 贾赦脸色一变,看着庭院之中堆得满满的东西,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而,未等贾赦“急中生智”,就见大明宫内相戴权已经领着一众锦衣华服的内卫,身后还跟着贾珩。 贾珩此刻一脸无奈,他本来都已经出了宫门了,正在安步当车,一边向着家里而去,一边思忖着和崇平帝的谈话。 他依然是没让戴权安排马车,这也是他的习惯了,事后复盘。 结果刚出了宫门,却又让戴权着内监唤住,说让他一同前往宁国府,有好戏看。 毕竟是大明宫内相,阉人心性狭隘,他还真不好拒绝其好意。 就这般,略有些疑惑地跟着进入宁府中。 “贾恩侯,这是……搬着呢?”戴权一进庭院中,阴柔的眸子望着堆得满满当当的庭院,笑了笑,说道:“这整的风风火火的,知道的还以为是搬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抄家呢。” 贾赦、邢夫人、贾琏、贾蓉:“……” 贾珩嘴角都是抽了抽,都是看了一眼戴权,心头生出一股凛然,同时也生出,论怼人,我不及阉人也。 这话尖酸刻薄的甚至有谶语之诡悚。 贾珩面色顿了顿,心头忽地生出一股荒谬的念头,“若此情此景,用红楼回目表述,或许可以说,贾恩侯连夜搬宁国,戴内相戏谑出谶语。” 当然戴权身为大明宫内相,有说这等调侃之言的底气。 果然,贾赦面色阴沉,但却没有反驳。 贾琏、贾蓉等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李纨皱了皱眉,用厌恶地目光瞥了一眼戴权。 这位出身金陵名宦之家的女子,显然多少还是受了其父影响,对声音尖锐阴柔的内监,没有丝毫好感。 李纨清眸转而看向贾珩,见其面色沉静,但若细看,眼神似是有着几分古怪之意? 李纨秀雅玉容微凝,芳心中不由生出一些失望来。 “这性子也太睚眦必报了一些,特意过来看贾府的笑话?所以,什么辞爵之言,不过是故作姿态?”望着那个青衫直裰的少年,李纨秀雅脸蛋儿上浮起一抹幽疑之色。 说来,当日她去这少年家中取回书籍,这少年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还不错,难不成真像凤哥儿所说,这是个心里藏奸的。 这边厢,贾府男丁无人回应,凤姐柳叶眉挑了挑,清声道:“公公,这是宁府里积攒的家私,我们都搬到西府,再说新任族长过来,不给他腾敞亮了,怎么入住?” 贾珩面色沉静,诧异地看了一眼凤姐。 暗道,不愧是凤辣子,还真是不怯。 不过转念一想,凤姐还真有几分底气,王大舅现在正为天子器重,戴权还真给几分薄面。 果然,戴权轻笑了笑,不以为意,朝皇城方向高高拱了拱手,说道:“杂家这趟前来,奉了陛下的口谕,宁国府为敕造,户部拨银,而今宁国已失爵,不宜居其间,其中公私财货,也当封存,待分清之后,再做计较,因圣旨还在,贾珩现为袭爵之人,故而入内点验。” “所以,还要劳烦贾恩侯着人清点,倒是省了杂家不少力气。”戴权笑了笑,说道。 凤姐:“……” 贾赦已是脸色又青又红,心底怒骂,阉人欺我太甚! 不过,这一切都是贾珩小儿! 这边厢,贾赦将一双充血的眸子,看向贾珩。 贾珩深深看了一眼戴权,心头微动。 戴权这等冲锋陷阵,显然不是在简单地卖他的好,他有自知之明,他没这么大的脸。 心思电转之间,就已经明晰其中的关节。 “怪不得,这是代天子表达不满,大明宫内相本身就是天子态度的风向标,贾赦等人上蹿下跳,天子不敲打敲打贾府,也说不过去,但天子不好出手,这戴权身为家奴,应该有所觉悟才是。”贾珩眸光低垂,心道:“真是能在帝王身边混到内相位置的,没一个蠢人。” 甚至,若是他不明就里,还以为戴权在帮他说话,帮着讥讽贾府中人呢。 “贾恩侯,账簿,杂家需得留存下来才是,至于这些东西,贵府想搬到哪”戴权笑了笑,苍老的眼眸深处有着几分讥讽。 不愧是百年公侯之府,这放眼望去,都是好东西。 也不知孝敬杂家。 只寻老夏,没有杂家从旁相助,那贾家的大姑娘就别想往陛下跟前儿凑! 贾赦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牙切齿,对吴兴登和单大良,低沉说道:“将账簿给戴公公。” 吴兴登、单大良二人应了声,将账簿递上。 戴权接过,垂眸看去,就是有些失望,宁府公中库房现银才四万多两。 恩,首饰器物,古文字画倒是不少。 “公公,这里面的银子不仅仅是宁府的,珍大哥为族长,族下面几千口子,婚丧嫁娶,随礼抚恤,都要从公中出。”凤姐柳叶眉挑起,丹凤眼中冷意幽幽,凝声道。 贾珩面色顿了下,看向凤姐,看向戴权,道:“戴公公,贾府公中与私人银两都是分开的。” 贾府宁国府里的收入,大概有三个来源,一是田庄所出,二是铺子盈利,三是贾珍以及尤氏等诰命的俸禄。 前二者才是大头,又被称为公中银两,当然贾珍作为当家人,除却留五成给公中,可以支配的银两也不少,所以日子过的十分滋润,娶小老婆,青楼买春,买一些珍宝器玩,大手大脚。 就连经办人赖家,都吃得脑满肠肥,满嘴流油。 也就是说,对于公中银子,神京中宁荣街都是贾族中人,相当于整个族人、仆人,婚丧嫁娶多由宁荣二府公中支取。 所以,探春管家之时,赵姨娘的兄弟死了,她才会问人,如姨太太的舅舅死了,要按常例发多少两银子。 当然,既承贾族宁荣二府之利,自然要为宁荣二府服务。 这就是宗族。 “杂家只是点验,又不是收缴,夫人紧张什么?”戴权冲贾珩点了点头,看向凤姐,道轻笑说道。 心底其实有着一丝欣赏之意。 王子腾的这个内侄女,心性刚强,倒是有几分胆魄,可惜了,若是入了宫,说不得…… 戴权也没有深思,笑道:“这两本账簿,杂家带走了,至于这些金银财货,你们保存好了,不能少一件儿。” 凤姐玉容上就有霜意覆盖,瞥了一眼贾珩,皮笑肉不笑说道:“族长,今晚就入住吗?” 贾琏在身后看着凤姐,目中闪过一抹忧色,暗道,凤儿招惹他干嘛。 贾珩面色淡淡道:“凤嫂子,晌午时没在祠堂?” 凤姐玉容顿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嘴角仍是冷笑道:“我自是在祠堂。” “既是在祠堂,当知在下已为贾族除籍。”贾珩目光平静地看着凤姐。 凤姐丹凤眼微微眯起,轻哼一声,说道:“那是自说自话,如何当真?再说圣上已下了旨意,已经由你承爵,你还在此惺惺作态!” 贾赦在一旁几乎就要击节而赞,骂得好,看着凤姐,暗道:“以前怎么没发现,琏儿这个媳妇,竟是这般凌厉,简直骂到他心里了。” 只有贾琏俊俏的脸儿刷地发白,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贾珩面色沉静,扫了一眼眉眼含煞的凤姐,淡淡道:“不恩祖荫,功名自取,是珩所愿也,不过与你,倒也多说无益。” 对于凤姐的质疑,他连什么打赌道歉的念头都欠奉。 让凤姐土下座? 终究是一介女流,观音坐还差不多。 凤姐却不依不饶,似乎被贾珩的“轻蔑”之态激怒,也可能是方才“回怼”大明宫内相,蓄积了一层“势”,丹凤眼寒芒凌厉,声音清脆响亮,道:“场面话谁不会说,贾族长,你若把这个爵辞了,我自做个东道,给你赔礼道歉,你若是辞不了,需得答应我一件儿事儿。” 凤姐说到最后,一双丹凤眼,毫不示弱地看着青衫少年。 贾珩面色淡淡,若有所思地看向凤姐,“答应什么事儿?” 凤姐拉过尤氏的手,凝眉道:“尤大嫂子和蓉哥儿在东府里住了十几年,早已习惯了这里,东府里这般大的院子,连着西边儿天香楼那边儿有两间跨院,让尤大嫂子和蓉哥儿居住,你若是觉得不便宜,可以从天香楼那边垒墙隔断。” 一旁的尤氏闻言,晶莹如雪的玉容上就有感激之色涌动,喃喃道:“凤儿……” 二人妯娌之间,平日相处玩玩闹闹,情谊还算身后。 贾珩默然片刻,深深看了一眼凤姐,说道:“我既已辞爵,这府邸就不归我,我作不了主。” 天子已经应允于他,不再将爵位赐下,此事已是板上钉钉,他对宁国府的归属做不了主。 “你若辞不了这个爵,你就是贾族族长,这么大儿的一座国公府都是你的,怎么做不主?”凤姐明眸含怒,逼问道。 贾珩神情默然,道:“那你等着吧。” 对于凤姐所谓单方面“算计”,他只能说,和空气斗智斗勇罢了。 至于凤姐的赔礼道歉? 念及此处,看了一眼贾琏,只见贾琏脸色明晦不定,头上的水绿色头巾翠意盎然。 贾府的爷们儿,不是戴绿色头巾,就是戴紫色头巾。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朝会 贾珩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落在凤姐眼中,恰恰成了其“心虚”不敢正面回应的表现,将此事压下,遂成了“赌注”。 这边厢,戴权已接过录载有宁府一应财货的账簿,看向贾赦道:“贾恩侯,这账簿,杂家就先带走了,陛下先前有言,国公府财货暂且封存,杂家也是听命行事。” 贾赦面色铁青,只觉怒火在胸腔中沸腾,但敢怒不敢言。 戴权笑了笑,看向一旁的贾珩,说道:“贾子钰,先前陛下所赏赐道二十匹苏锦,杂家来前已经着宫使向着贵府上拉去了。” 贾珩现在对戴权的“煽风点火”已经无动于衷,拱了拱手,道:“戴公公还请草民多谢圣上隆恩。” 远处,贾赦面色倏变,看了眼一旁的贾琏,似在说,二十匹苏锦又是怎么回事儿? 贾琏茫然地摇了摇头,只是担忧地看着凤姐。 贾珩淡淡看了一眼贾赦、贾琏、贾蓉、贾蔷等人,又是将目光掠过李纨、凤姐,没有多言,对着戴权,道:“公公,若无他事,珩先告辞了。” 戴权笑道:“去吧,杂家等下也该回宫复命了。” 贾珩说完,冲戴权拱了拱手,就是离开了宁国府。 夜色低垂,华灯初上。 不提贾府东西两府因为大明内相戴权封宁国府一事而至荣禧堂紧急议事。 却说贾珩,一路安步当车,返回宁荣街柳条儿胡同的宅院中。 方进入庭院,就见晴雯正在里屋陪着一个嬷嬷说话。 贾珩冲晴雯点了点头,一愣,笑道:“吴嬷嬷,你怎么来了。” 吴嬷嬷笑道:“姑爷,小姐那边说今晚住在那边儿了,明天下午,姑爷再去接就是了,小姐还问贾府那边的事儿了了没有?等下,老身还要拐回去回话。” 贾珩坐下,端起香茗,说道:“你去回话,就说贾府那边儿的事儿都了了。” 吴嬷嬷闻言,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贾珩这边微微闭上眼睛,忽觉香气在鼻翼之间浮动,就觉肩后一双小手揉捏着,睁开眼眸,不意竟是晴雯在揉捏自己的肩,笑道:“晴雯,你还会这个?” 晴雯轻声道:“公子这话说的,我原也在老太太房里待过一段时间,跟着几个嬷嬷学过,本来是要伺候老太太、太太的。” 贾珩不由失笑,道:“说来,你应该是老太太屋里生的颜色最好的了吧……” 言及此处,明显感觉到纤纤玉手微顿了下,身后少女的呼吸加快了几分。 贾珩似无所觉,说道:“如无意外,说不得就打发到宝二爷屋里伺候了,毕竟老太太最是疼爱宝玉。” “哼,什么宝玉,宝金,宝银的,也值得我伺候?”晴雯俏丽脸蛋儿上原本因为某人一句颜色好而染绯的脸蛋儿,一听这话,也不知怎么,只觉一股邪火往脑门上涌,一撤手,气呼呼道。 说着,饶将过来,坐在小几旁的椅子上。 贾珩愣了下,道:“好了,和你说笑呢。” 暗道,自从晾晒衣裳之后,小姑娘现在对他的“孺慕”之心,似乎愈发减弱,而且隐隐有变质的趋势。 “我知道公子这两天辛苦,气性大,但也不该拿女儿家的清白来取笑才是啊,我别说没伺候过什么宝二爷,就是伺候过,也不能让他碰我一根手指头。”晴雯侧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螓首转过一旁,俏丽、白腻的脸颊上略有几分苍白。 贾珩看着小姑娘,眸光无声流转,陷入思忖。 红楼梦原着中,宝玉身旁四个大丫鬟,晴雯、袭人、麝月、秋纹,如论清清白白,还真是这个“削肩膀,水蛇腰,说话轻狂”的晴雯。 他先前曾说晴雯若长大一些,会成为赵姨娘,如今看来,也是不准确的,晴雯的品质和赵姨娘,还是有本质不同的,赵姨娘尖酸刻薄,但在少女时,如果有机会,未必不会主动爬上政老爹的床。 但,晴雯绝不会主动勾引宝玉。 然而,唯独最不该撵出去的晴雯,在病中被撵将出来,临死之前,躺在一床破席子上,叫了一夜的娘,何其悲惨? 心念及此,看着使小性的晴雯,贾珩目中也有几分怜爱之意,温声说道:“是我方才一时失言,好了,你脾气这般火爆,谁敢轻薄于你,别说轻薄于你,你将来再大一些,三两句呛的人多选,怎么许人家?” 晴雯闻言,娇躯颤了下,眼圈就有些泛红,转头倔强地看向贾珩,道:“那就不许人家了,我剪了头发,上山当姑子去。” 迎着少女的一双雾气泛起的眸子,贾珩面色顿了顿,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心道,若是当姑子,恐怕佛祖都呛的佛莲怒火。 “好了,等下吃完饭,还得教你识字呢,你是我的大丫鬟,你就是想出去,我还舍不得呢。”贾珩笑了笑,宽慰说道。 他纵是要收晴雯,起码也等过几年再说。 晴雯正自心思不定间,闻言,一张白腻如雪的瓜子脸蛋儿就有些热,原本酸涩的心思消失不见,偷偷瞥了贾珩一眼,起身,一扭水蛇腰,“公子,我去厨房看看。” 贾珩轻轻笑了笑,目送少女离去。 大明宫,含元殿 金色晨曦落在殿宇屋脊上的琉璃瓦上,辉光交映,美轮美奂。 殿宇巍巍,沿着台阶,着黑甲红袄、身形挺拔雄壮的大汉禁军,执戟而立。 廊檐之下,朱红梁柱之畔,一队队着织绣精美的飞鱼服,头戴山字无纱黑帽的锦衣卫士,捉刀侍立,神情机警。 空旷、轩敞的殿中,黑压压站着一群,凡在京五品以上官员,称为朝官,都有持牙牌入殿朝会资格。 但与此同时,如科道言官也有入朝议事之资格。 故而,此刻含元殿中,大小文武官员,黑压压一片,一直延伸至殿外。 手持芭蕉扇的宫女、内监分列左右,金色龙椅之上,崇平帝一身明黄色冕服,正襟危坐,目光淡漠,扫向下方一众内阁、六部,九卿,詹事科道等诸臣。 今日是常朝,刚刚议完边事以及秋粮征收事宜。 前者主要是在河北边镇开放州县之官的募训、调度军兵之权,由兵部尚书李瓒奏禀,崇平帝已经允准,着内阁拟诏书。 也就是说昨天,才是君臣开的碰头会。 而后者,则是为即将开启的秋粮征收事宜,由内阁次辅杨国昌奏禀细情,户部侍郎齐昆于一旁从中补充细则。 刚刚议完前番事宜。 高居龙椅之上,一袭明黄色冕服的崇平帝,望向下方的内阁九卿,道:“前日,宁国贾珍坐罪失爵,朕悯功臣之后,不忍其香火断绝,昨日特下旨意给宁国旁支贾珩,由其袭爵,然贾珩辞爵不受,上表一封,言辞恳切,朕心慰之。” 下方武官班列中,居于前位的北静王水溶,闻言,面色就是一变,眸光闪烁。 他先前至重华宫求了太上皇,方才保住了贾府宁国爵位,然而昨天,天子转头就明发圣旨于中外,邸报各省,将宁国之爵转由贾珩承袭,实在是如闻雷霆。 闻听贾珩辞爵,北静王水溶嘴唇翕动了下,就想清咳一声,出班奏事。 既贾珩固辞爵位不受,正好转由宁国嫡脉承袭,前日,恩侯兄说过,如圣上实在不允珍哥一脉,还有嫡传玄孙名为贾蔷者,可以承嗣。 念及此处,正欲出班奏陈。 然而刚要有所动,却被一旁的南安郡王扯了扯衣袖,以目示意相阻。 水溶俊朗面容上怔了怔,心头凛然,他已明白南安郡王之意,贾家之事,他插手太深了。 天子昨日以圣旨明发中外,就是警告。 崇平帝端坐在御椅之上,居高临下,下方情状,几乎一览无余,将余光瞥了一眼北静、南安二王的小动作,也不理会,高声道:“贺卿。” 礼部尚书贺均诚,整容敛色,跃众而出,手持象牙玉笏,说道:“圣上,老臣在。” “将贾珩《辞爵表》念给诸位卿家听听。”崇平帝面容淡漠,清声道。 吏部尚书贺均诚道了一声遵旨,就接过内监递来的奏表,朗声念起。 这位隆治六年科举入仕的状元,记忆力卓绝,有过目不忘之能,其实不需寻奏疏,就能准确念出,一字不差。 相比昨晚大明宫中戴权的演绎,多少有些“用力过猛”,如非疏文恳切、拙朴,几失自然之意。 贺均诚其人仪容雅正,声音清澈洪亮,原就主持过各种国朝大典,如今清朗的声音,在空旷的含元殿中念起,响起在文武百官耳畔。 辞爵表,那种恳切辞去爵位的心志自白,不仅在昨天震撼着内阁大学士,而且在今日,令含元殿中文武百官,心思震动。 不是,这叫贾珩的……玩儿真的? 这简直是……古之圣贤风骨。 “不恩祖荫,功名自取,好志气!”如六部尚书、侍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要上史书的! 但凡这贾珩不是太废物,不论是科举还是从军,都要受圣眷垂视,总要给个一官半职,成全一段千古佳话。 几乎大部分文官心头都是生出此念,就连北静王水溶,都是面现惊异,回眸看了一眼南安郡王,心思震惊莫名。 怪不得南安老王提醒他,不让他方才多说话。 若是一开口,就是丑角无疑了。 人贾珩都真心不要爵位,你水溶急急慌慌等着换人递补做什么? 看你那为贾家奔走的模样? 而在工部尚书一列,躬身站在大殿门槛处的贾政听着表文,儒雅白皙的面容上就是现出惊异,久久无言。 因为,表文不仅提到了贾珩自身的遭遇,还提及到了荣国太夫人贾母,而贾珩纵然是表文上,都是对贾母的品格给予高度赞扬。 贾政面色复杂,心底重重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一十二章 歪打正着的政老爹 “我荣宁二府,都看错了他!” 贾政面色羞惭,垂下头,想起自家兄长的“得了便宜还卖乖”之语,只觉一张脸火辣辣的,臊得无地自容。 这是被光芒刺到眼的感觉,太亮了。 不仅仅是贾政觉得道德上自惭形秽,就是一些年轻的科道言官,都觉得与有荣焉,面色振奋,蠢蠢欲动。 江南道御史陈端,身量挺拔,形容俊秀,目有风仪,是崇平朝的二甲进士,道:“臣为圣上贺,圣皇在世,播礼乐治天下,布德政于九州,臣民如沐日月清化,崇尚节义。” 山西道御史徐谧、河南道御史杨文轩,六科给事中都是纷纷出来奏陈。 含元殿中难得一片祥和,这些吵吵闹闹的言官,几乎是同一口径,殿院的纠仪御史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么说呢, 甚至贾珩都低估了此举对陈汉德政的积极意义。 大汉立国以来,其实也围绕着礼法治国的问题上,也是展开过论争。 纵观古代,从西周时期的“为政以德,以德配天”,秦时的“缘法而治”,“严刑重罚”,两汉时期的德主刑辅,再到唐时的“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可以说德政教化随着中国封建社会的发展,逐渐被提到了与法平齐,甚至超过法制的水平。 哪怕是后世,都有“法安天下,德润人心”之语。 陈汉从前明的“明刑弼教”出发,沿袭前汉“以孝治天下”,也是复现了“德主刑辅,礼法合一”的治国主张。 以上,只是说明,封建社会对于德治人心的教化,甚至在许多时期,尤在法制之上! 就以贾珩辞爵一事而言,无疑是……放了个“大卫星”。 陈汉国朝百年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不要官职,还能说你是沽直邀名,学前汉的屡次征辟不就,似有沽名钓誉之嫌。 甚至还有一二宵小,恶意揣测,你不愿忠于王事,或是心存怨望? 结果,你爵位都不要? 这人脑子……不是,就是品德高风亮节,简直可以留名青史,树为道德典范。 “臣本愚直……” 崇平帝威严面容上,神色高妙,平静目光掠过殿中文武百官,心头虽然满意,但面上却故作难色,叹道:“诸卿,朕也是左右为难,有心嘉允之,然圣旨诏书已明发中外,邸传诸省,如改易旨意,是否有朝令夕改之嫌?如不改易,岂非辜负了贾珩此子,磐石不移的皎皎之志?” 江南道御史陈端,躬身说道:“臣冒昧,不敢苟同此论,圣天子在世,天下感沐德化,如三代之治,百姓谦逊知礼,崇礼义,尚节让,况圣贤曰,君子有成人之美,圣上嘉其德志,露布之于天下,咸使天下臣民与闻,何言有君命朝令夕改之嫌?” 礼部尚书贺均诚闻言,点了点头,暗道,陈汝贤虽未馆选至翰林院,但通达礼义之道,当初若是拣选礼科都给事中,比之在江南道这等什么也做不了的地方强多了。 河南道御史、山西道御史,浙江道御史也是纷纷出列,道:“臣附议。” 而后六部尚书、侍郎以及九卿也是纷纷出班而奏,附议。 一旁的武勋亲贵,也纷纷出班,附议。 这就是人心所向,往天子脸上涂脂抹粉,庙堂衮衮诸公增光添彩的事儿,再愣着不表态就没有道理了,也显得扎眼。 “如三代之治……” 崇平帝听着下方陈端之语,眸光滞了下,这种话,他都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好在瘦削、冷硬的脸色不显分毫。 崇平帝默然片刻,朗声道:“陈卿所言,不无道理。” 这就是允准其言。 “吾皇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一时间山呼万岁之声传来,声震屋瓦。 贾政在靠着大殿门槛处,正自感慨莫名,忽地见前面的工部营膳清吏司郎中,秦业忽地躬身行礼,也是连忙压下心头复杂心绪,随之行礼。 “拟旨,贾珩之志,朕嘉允之,将《辞爵表》随旨诏于中外,礼部着弘文馆,翰林院细书贤事录典籍,以咨官吏平民人等遵效,至于宁国之香火祭祀……”崇平帝言及此处,面带戚然,叹了一口气。 怜悯功臣,恩典其爵,岂容宁国公于九泉无有香火供奉? 这才是真正的情理之难。 就在这时,贾政清咳一声,手持玉笏,拱手出班,颤声道:“臣,工部员外郎贾政启奏。” 崇平帝面色顿了下,将一双威严目光投向贾政,眸中有几分疑惑。 前方的工部尚书赵翼,就是瞪了一眼贾政,暗道,这贾存周,好不知事理!你要做什么,现在是殿中议事。 贾政面容悲戚,眼圈微红,忽地跪地,顿首而拜道:“宁国失爵,圣上皇恩浩荡,另旨赐之,贾族阖族无不铭感五内,感激涕零!如今贾子钰固辞不受,政为荣国一脉,实是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如今宁国香火无继,政素愚钝,惶恐而言,恳请圣上悯宁国先祖之香火供奉,由珩承嗣,以奉祭祀于宗庙。” 不得不说,政老爹无形中帮天子解决了情理两难,本来就是天子悯功臣之后,不忍功臣香火断绝。 而且,贾政相当于又把贾珩这块儿牌坊请回贾家。 崇平帝闻言,神情默然,看向礼部尚书,问道:“此事,于礼可有不合之处?朕记得贾珍有子吧?而且,朕怎么听说,贾珩都被贾家除族籍了?还能作族长吗?”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除族籍? 贾家失心疯了? 就连北静王水溶等一干四王八公等贾家亲朋故旧,都是大皱其眉地看着贾政。 贾家此举,简直愚不可及! 除族籍?现在满朝文武都要将贾珩当牌坊挂起来了,你那边除族籍了? 一个不见容于宗族之人,辞爵礼让,几有上古贤民之风? 如三代之治? 这宗族……属实全员恶人! 此处,贾赦还真没有将除贾珩族籍一事提前透风给北静王水溶,或者说,当初偶然提了一嘴,北静王、南安郡王耳边儿风一样,完全就没当回事儿。 直到《辞爵表》一上,名望加身,现在除族籍,就显得荒谬绝伦。 贾政闻言,身形剧颤,再次叩首而拜,带着乌纱官帽的头,重重叩在地板上,声音更咽说道:“宁荣二府,先前受人蒙蔽,然除族籍一事,并未做成,圣上明鉴。” 前面站着的工部郎中秦业,听着一旁的磕头声,余光瞥向贾政,目中也有几分怜悯。 当日,他是亲眼看着自家女婿,用时一刻,书就《辞爵表》一疏,对了,用的还是他的奏章。 当时就有预感,此表一上,恐怕于朝堂要引起轩然大波。 关键不在于《辞爵表》,这东西在国朝虽然没有,但在史书上有过,但事后证明……别当人是傻子,玩以退而进的手段,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都知道怎么回事儿。 读书人做阅读理解的能力是很强的。 正因为贾珩奏表写的恳切,那是真要辞爵的。 在一众文武心头,你竟然玩真的? 这个简直就像发现了一个“傻子”,大家快来看啊,这人简直是……高风亮节,古贤民之风。 崇平帝闻言,看着贾政,沉吟了下,道:“贾卿,平身罢。” 而后,将一双威严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礼部尚书贺均诚,道:“贺卿。” 礼部尚书贺均诚,拱手说道:“犯官珍虽有子嗣,但珍所犯之罪,系勾结贼寇,逞凶京师,有大不敬之嫌,既属十恶之列,其子已无承嗣之资,而珩惟贤惟德,可以服人,现有荣国之人都再三恳切求举,老臣请圣上准其所请,嘉允之。” 惟贤惟德,可以服人,连荣国之人都出来让贾珩嗣承宁国香火,为贾族族长,这简直就是有力佐证。 简直可以说,品德感召的典范了。 这一幕完美的,这位礼部尚书甚至心头都产生一丝狐疑,莫不是天子暗示了贾政? 然后,崇平帝并无“画蛇添足”之举,有些东西,只要是人为,再是天衣无缝,都会被人察知破绽。 彼时,反而就是政治丑闻了。 崇平帝深深看了贾政一眼,道:“准卿所奏。” 贾政几乎是热泪盈眶,顿首再拜道:“臣谢圣上隆恩。” 内阁次辅韩癀面色沉静地看着这一幕,眸光深深。 心道,这贾存周倒是歪打正着,唯有如此,才能弥补贾族清誉。 相比旁人或还以为贾政老谋深算,但韩癀这位吏部天官,对贾政的性情、手腕,几乎了解的一清二楚。 不通庶务,好做清谈的假道学。 恩,就是歪打正着。 崇平帝道:“此事既了,就拟旨议交六部。” 陈汉承明制,内阁拟旨附署,传达六部,六科给事中有封驳之权,等六科也签了字,那就是可以备案可查的圣旨。 无可争议,至高无上的法律效力。 旨意大意基本是“辞爵,嘉允之,然朕悯功臣,不忍香火断绝,以珩承嗣云云。” 这就是放在全天下,都挑不出毛病。 爵位,我可以不要,我祖宗,不能不要吧? 让贾珩以族长身份祭祀祖宗香火,这是天子的恩典光耀,对其孝道的最大褒奖,这是德政典范。 谁敢妄加置喙,就是悖逆人伦,丧心病狂。 第一百一十三章 荣庆堂中 随着圣旨连同《辞爵表》以邸报行文陈汉诸省道州县,这种物议评价将会迅速传播,整个陈汉士林舆论将会引燃,津津乐道,以之为佳话。 真正的天下何人不识君! 然而,宁荣街柳条胡同,贾珩正在教婢女燕儿、碧儿习练武艺,等下他还要去蔡权家里去一趟。 先前,京营给蔡权派了差事,他让蔡权搜集一些京兆衙门讯问、断谳而来的一些关于翠华山情报的口供,以及手下所带的军卒。 “碧儿,这拳脚功夫要蓄积后再打出去,和你学的那些外家拳法不一样。”贾珩一边说着,一边矫正着丫鬟碧儿的姿势。 这两个姐妹,姐姐燕儿拙朴安静,碧儿心思慧黠,有点儿郭靖和杨康的女版味道儿。 当然,也不能简单类比。 廊檐之下,晴雯远远看着正在纠正两姐妹拳法姿势的贾珩,瓜子脸儿上就有着莫名之意涌起。 晴雯返身回屋,端过一杯茶,扭着水蛇腰,轻声说道:“公子,练了也有一会儿了,吃碗茶。” 贾珩笑了笑,接过香茗,道:“你字练得怎么样了?” 晴雯轻声道:“新认的那几个,还写不好。” 昨晚,公子又教她认了千字文的字,她现在认的大约有五六十个字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不急,慢慢来。” 说着,抿过一口香茗。 “公子,我要不要学武?”晴雯忽然开口道。 贾珩道:“你倒不用,你和碧儿、燕儿她们不一样,她们从小有功底,你需得从头来,辛苦不说,难有所成。” “对了,奶奶说,要给公子裁剪身衣裳,我昨天看那宫里送的绢帛,花纹精美,看着挺好的。”晴雯找了个凳子,坐在贾珩身旁,笑意盈盈说道。 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相比一些明珠宝玉,晴雯对宫里的绢帛赏赐却是喜欢的不得了。 昨晚吃饭时,宫使送来苏锦,晴雯却是连饭都顾不得吃了,就去看宫里送来的好布。 贾珩清眸中倒映着少女瓜子脸上的明媚笑意,渐渐在清冷的眸子中晕开一圈圈暖色,心头浮起几分欣然,笑道:“我看那苏锦各色都有,你们也都各自裁剪做几身衣裳,都入秋了,总要置办些秋裳才是。” 毕竟是进贡于上之物,虽五色绢帛凡二十匹,数量上似乎不多,若是卖,也卖不了几百两,但都是市面上寻之不来的好布。 “天子赐绢帛,原也有示亲厚之意,那天我着青衫直裰去面圣,略显朴素了一些。”贾珩这时放下茶盏,思忖道。 其实收买人心,不一定是要赏金,有些大臣,也未必缺那点儿东西。 赏以衣食,频频而赏,才能更得人心。 这和平日里人际交往都是一样,小礼物繁而密,而不是冷不防,厚礼于人,那时必有所求,人心狐疑,警惕以视。 晴雯瓜子脸蛋儿顿了下,说道:“公子,要不,我给你缝制一身秋裳吧。” 贾珩道:“这个,你平时有时间吗?” 说来惭愧,隐隐有些动心,虽有压榨童工之嫌,但晴雯的女红,的确是十分出挑儿。 似是见往日沉静、肃重的少年如此之问,尤其是捕捉到踯躅之间的一丝“心动”,晴雯眸光笑意繁盛,轻声道:“也不耗多少工夫,我身上穿上的裙裳,都是我自己缝补的呢。” 贾珩闻言,看着少女那张明媚如春花的脸蛋儿,心头对“风流灵巧招人怨”七个字有了更深的体会。 风流灵巧,善于女红,没有人天生都会这些东西的。 想来是少女从小被拐卖来拐卖去,连衣裳都需得自己缀补,才有这样巧夺天工、令人称道的手艺。 勇晴雯病补雀金裘。 勇从何来? 正是此由,于颠沛流离的苦难童年中,依然努力活着的人,才有那样一股愤愤不屈的心气。 这才是晴雯。 他先前试图以读书识字,明礼知义改易其心志,对也不对,如果性格底色都没抹去,那还是晴雯吗? 不过读书,终究也不是坏事,至于其他的小性子,少女娇憨烂漫,都贤惠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了无意趣。 “呛就呛吧,大丈夫立身天地之间,岂无容人之量?”贾珩忽地轻笑了笑,觉得想通了一些事情,也有一股跃然之感。 贾珩道:“你若是有时间的话,帮我做一身也行。” 晴雯感知到贾珩那双温煦甚至“慈祥”的目光,一时间愣怔在原地,脸颊有些滚烫。 公子又是这种目光,那天还往人家那里瞄…… 不过听贾珩如此言,晴雯心头也有几分欣然之意,笑道:“那公子等个三五日,我就能缝制出来。” 贾珩笑了笑,说道:“别太辛苦了,晚上缝东西,再仔细把眼睛熬坏了。” 二人说着话,不觉时间飞快。 …… …… 荣国府,后院 荣庆堂中,丫鬟、婆子,垂手侍立,服侍着贾母用饭。 一张圆桌旁,贾母在鸳鸯的丫鬟的侍奉下,在一个金盆中洗了把手,一旁李纨、凤姐伺候着,宝玉、黛玉、迎春、探春、惜春都是作陪。 原来是昨儿在宁国祠堂中闹了一大场,又是除族籍,又是传旨,又是封存府库,一波三折,让贾母心神疲惫,今天早上就没有多少胃口,只吃了一碗碧梗米熬的粥。 王夫人和凤姐问贾母饮食,就是一惊,将将半晌午时候,还是凤姐劝了几句,然后又焕了宝玉、黛玉、探春、惜春等诸姊妹,过来相陪。 “老祖宗,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何必给自个儿身子骨过不去。”凤姐今日一袭丹梅色长裙,头戴风钗,那张明媚、娇艳的脸蛋儿上,薄施粉黛,风韵十足。 宝玉也在一旁劝道:“老祖宗,东府里的事儿,自有老爷、太太,大老爷、大太太操持就好了,老祖宗一开始就别过去。” 黛玉一身翠荷色襦裙,身量娇怯,罥烟眉下,一剪秋水盈盈的明眸,也是带着几分忧切,“外祖母怎么就气的茶饭不吃的地步,我看那珩……” “别提他,一提他,我头疼。”贾母摆了摆手,慈祥的目光看向黛玉,苦笑道:“那就是个孙猴子,闹将起来,东府都快让他翻了个底朝天儿。” 探春伸出纤细的玉手,拿起茶盅,粉唇轻合,茶汤至唇齿汲入,放下茶盅,英秀、修丽的眉眼之间现出一抹思索,清澈如山泉叮咚的声音响起:“听琏二哥说,不是已经除了他的族籍?” 念及此事,探春心头也是轻轻一叹。 那位珩大爷,看着是个顶门立户,不屈不服的,现在却被除了族籍。 可惜了…… 凤姐柳叶眉挑了下,嘴角浮起一抹讥笑,说道:“现在人家傍上了宫里,也不知怎的,入了皇帝老子的眼,东府爵位该由他承继了。” 探春闻言,就是一怔。 黛玉也是将一双春山黛眉下的秋水明眸,好奇地看向凤姐。 不怪探春与黛玉不知,昨天那一场虽闹的大,但具体经过可没人回到府里绘声绘色和处在深闺中的黛玉、探春叙说具体细节,什么一波三折。 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姊妹几人就是在屋里读书写字,故而也只隐隐听的只言片语。 李纨见诸姊妹好奇,看了一眼贾母,想了想,就简单将事情经过说了下,而后幽幽一叹,说道:“现在那珩大爷说上表辞爵,也不知事儿往哪一步走呢。” 贾母在一旁听着,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哪里容他辞的了,老身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没见过圣旨收回去的呢。” 凤姐也是讥笑道:“连东府府库都封存了,还辞爵?这在戏文里说的,就是以退为进,上表谢恩呢。” 好在,她知道那贾珩心底打的什么主意,从其手里抢回两座院子来给尤大嫂子和蓉哥儿住。 李纨轻轻叹了一口气,并不多言。 就在宝玉、黛玉、探春、迎春面色复杂,寻思其中的门道之时。 忽地外间林之孝家,高声说道:“老太太,老爷回来了。” 荣庆堂中,正在说话的众人,就是一惊。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贾政:只怕兄长不会应允 荣庆堂中,贾政身上的官袍朝服还未脱,就已迈过门槛,进入厅中,李纨、凤姐、宝玉、黛玉、探春连忙起身向贾政行礼。 贾政儒雅面容上愁闷之色稍舒,冲凤纨宝黛、探迎惜春点了点头,而后向贾母,躬身行礼道:“儿子见过母亲。” 贾母抬眸看向贾政,凝了凝眉,苍老的眸光中现出惊异,道:“政儿,朝服都未换就过来这边儿,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儿?” 一般而言,贾政下了朝,都要在王夫人或赵姨娘处先换了常服,再至贾母处请安的,这次直接着朝服而趋入荣庆堂,还是这几年来的头一遭儿。 贾政儒雅、白净的面容之上,就是现出一抹复杂之色,叹了一口气,说道:“母亲,今天早朝,贾子钰上表将爵位辞了,圣上已然嘉允,并发圣旨于中外,褒奖贾子钰礼让德行,东府里的宁国爵位已经没了。” 贾母闻言,愣怔原地,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似是疑惑,似是惊异道,“贾子钰?贾子钰是谁?” 贾珩这个表字,先前只是在韩珲、于缜等人口中叫起,不过先前朝堂而言,如今陈汉庙堂衮衮诸公,何人不识贾子钰。 贾政解释道:“就是珩哥儿,母亲,他现在把爵位辞了,圣上已经恩准,圣旨晚些时候,就到两府了。” “爵位呢?圣上没有说让爵位由蓉哥儿,蔷哥儿承袭?”贾母猛然惊醒,手中拿着的汤匙“吧嗒”落在蓝底云纹的汤碗中,在荣庆堂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一双双熠熠流波的妙目,齐刷刷看向贾政。 李纨素雅、柔美的脸蛋儿上,浮起难以置信之色。 贾珩……他真的要辞爵? 可天子金口玉言,也能收回去吗? 凤姐明媚、清亮的丹凤眼中,同样是迷惑不解。 大老爷先前不是说,上表辞爵只是贾珩“以退为进”手段吗? 不是,爵位怎么能辞啊? 这多大的家业啊,贾珩……他是傻子吗?! 凤姐愈想,芳心愈是震颤莫名,只觉得一股说不出来的心绪如藤蔓一般滋生,缠绕了一颗芳心。 作为一个外人,都心痛得为之无法呼吸,一张明媚如桃蕊芳菲的脸蛋儿,凤眼迷茫,檀口微张。 至于贾母以及鸳鸯,同样震惊莫名。 唯有宝玉目光闪亮如灯,一如中秋满月的脸盘儿上,现出痴痴之色,思忖道,“辞爵而不受,不做那国蠹禄贼,这位珩大爷竟有如此心志,我先前竟是看错了他!” 黛玉玉容微顿,扭头瞥了一眼发着臆症的宝玉,笼蒙蒙烟雨的罥烟眉微微蹙着,一剪秋水明眸也是泛起失神涟漪。 探春英秀、明媚的眉眼中,同样有着不解之色。 爵位,竟真的不要? 那位珩大爷究竟是怎么想的? 贾母愣怔原地半晌,嘴唇翕动了下,猛然看向贾政。 一旁的大丫鬟鸳鸯,这时正拿着手绢,擦着贾母袖口上溅起的汤汁。 贾政面色羞惭,叹道:“母亲,我们都看错了珩哥儿,他是要真辞爵的,爵位原本是圣上的恩典,现在已经被收走,蓉哥儿、蔷哥儿他们……不能承爵。” 贾母:“……” 所以,最终爵位……还是没了? 她百年之后,至九泉之下,如何见老宁国公? “政儿,那贾珩究竟上了什么表文,竟让圣上都为之将圣旨收回?贾母猛然想起什么,急声问道。 此言一出,宝玉、黛玉、探春、迎春、惜春,无不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贾政。 就连凤姐面上虽是漫不经心,但也竖起耳朵偷听。 贾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辞爵表》,儿子在工科给事中哪里誊抄而来的。” 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个两张折好的黄表纸。 这边厢,鸳鸯伸手接过,正要递给贾母,却听一旁的凤姐,轻声说道:“鸳鸯你念吧,省得一会儿还要给老祖宗找老花镜。” 鸳鸯愣了下,见贾母冲自己点了点头,遂拿起信封念了起来。 随着珠圆玉润、字正腔圆的清脆之音,在荣庆堂中响起,贾母脸色变了几变,目光怔怔,久久无语。 宝玉面色同样呆滞,只觉字字如仙音乍起,回荡在心头,直到“不恩祖荫,功名自取”时,方回转过神。 黛玉眸中已然泛起雾气,她却不想那位珩大爷身世……竟是这般凄苦? 还有东府里的珍大哥,怎么能那样……欺负人呢? “不恩祖荫,功名自取。”探春粉唇翕动着,喃喃说着。 俊眼修眉之间,现出一抹似痴似嗔的迷茫之色,清澈、晶莹的眸子,依稀倒映出那青衫直裰,按剑四顾的少年的颀长身影,不知为何,忽觉心漏了半拍,猛然醒觉,雪腻脸颊两侧,竟是现出一抹胭脂玫红。 惜春皱了皱琼鼻,薄唇微微抿起,心底也是生出莫名之意。 看着荣庆堂中面色各异的几人,贾政长吁短叹,他从宫中回来,捏着这两张纸已不知翻来覆去看了有几遍。 只觉字字如山岳,力若千钧,压在他心头,几让他喘不过气来。 李纨微微垂下螓首,秀美、柔婉的脸蛋儿,就有些发烫,她方才还以为那位珩大爷……不意竟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只有凤姐柳梢眉挑起,一股妩媚、轻熟的花信少妇风韵,在眉梢眼角间无声流溢而出,稍稍中和着凌厉意韵。 “不是,这表文又有什么新鲜的吗?不就是辞爵吗?”凤姐皱眉说道。 她方才听着一通之乎者也,只觉一头雾水,怎么在场中人都是…… 贾母面带愁闷,心绪复杂莫名,叹道:“唉……凤丫头,这表一上,纵然再是铁石心肠,也会生出不忍之念。” 贾政道:“母亲,此表一上,满朝文武交口称赞,对子钰此举感佩莫名,天子已嘉允子钰之志,并将奏表随圣旨明发中外,邸传各省,而后天子仍不忍宁国香火断绝,情理两难,儿子就提议由贾珩继嗣香火。” “二老爷,他辞了爵,还承嗣香火,这是有什么说法?”凤姐柳叶眉挑了挑,轻声说道。 却是猛然想起先前她和贾珩打的赌,若是贾珩辞爵事成,她要请东道儿,赔罪告恼来着。 凤姐只觉一口气闷在心里,多少有些不快意。 贾母面色顿了下,语气复杂说道:“这是对他的恩典,由他祭祀先祖,供奉香火。” 在中国几千年的封建宗法社会中,祖先崇拜一直深藏在血脉文化传承中。 古之贤君,施仁政于天下,不绝人之祀。 宁国大宗因罪而废,现由小宗祭祀香火,这是人君之德政,矜恤国家元勋。 而对贾珩而言,让贾珩以小宗主持香火祭祀,更是皇恩浩荡,相当于给予其荣耀恩典。 “那岂不是说那贾珩,还是成了族长?”凤姐凝眉问道。 贾政朗声道:“贾子钰他为我贾族族长,是我贾族阖族男女之光耀!” 李纨眸光闪了闪,看了眼面带疑惑的凤姐,轻声解释道:“如今他因辞爵一事,名望卓着,由其继任族长,倒也是顺应人心之举。” 这才是关键,贾族对“贾珩”的迫害,随着《辞爵表》的名动天下,早已落在士林舆论的眼中。 一些细节也被摆在众人眼前。 从贾珍的勾结贼寇,再到被贾家除籍,可以说贾家充当了彻头彻尾的“丑角”,已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现在过来做贾族族长,入住宁国府,是贾府的无上荣耀,也是洗刷“污点”的唯一方法。 甚至,夸张一点儿说法,贾族上下要哭着喊着请贾珩来做族长。 贾母这时也被李纨随口一言给惊醒梦中,苍老面容上现出惊异之色,凝眸看向贾政,忧切道:“政儿,如今唯有让他来做族长,才能过了这个坎儿,否则,我贾家东西两府的名声都败坏了啊。” 既然贾珩辞爵是贤人,那百般刁难、除爵胁迫的贾家是什么? 贾母念及此处,只觉不寒而栗。 探春也是玉容微顿,清眸中满是震惊。 贾母转念一想,还隐隐想到另外一层,元春现在被送到宫中,如今母族出现了这样的污点,元春她…… 贾政愣怔片刻,忽地同样反应过来,不由生出一股后怕之意,看向贾母,担忧说道:“母亲,这族长之位,只怕子钰再辞不受,我等的名声……” 贾母面上也是踌躇,想起那个不屈不服的庶孽,只觉头疼不已,想了想,忽地余光瞥见一旁的凤姐,见其玉容复杂,失魂落魄,就说道:“凤丫头,让你公公、婆婆他们明儿一早,去柳条儿胡同,亲自去请贾珩到宁国祠堂祭祀祖先!” 凤姐:“……” 让大老爷、大太太去请那珩大爷,老太太就不怕打起来啊。 贾政也是狐疑地看向贾母,道:“母亲,贾子钰深恨兄长和嫂嫂,这一去,不是火上浇油吗?” 贾母面露苦笑道:“老身岂不知那贾珩深恨赦儿两口子,但现在只有先让他将气出了罢,赦儿他们老两口给他赔罪,他气消了就是了。” 贾政神情默然,说道:“只怕兄长不会应允。” 以他兄长性情,怎么会甘心给贾子钰赔礼道歉? “他不去也得去!当初嚷嚷着除贾珩族籍的就是他,现在弄得宗族没脸下台,告诉他,他若是不去,老身就回金陵老家去。”贾母说着说着,又是眼圈微红,想起爵位弄丢一事,哭道:“老身纵是回家,也无颜见人啊,好好地爵位……丢了!丢了啊……” 显然,贾母仍对宁国的失爵耿耿于怀,心头甚至生出一股怨怼,珩哥儿,你清高,你不要爵位! 但爵位是祖宗传下来的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鬼神之能 宁荣街,柳条儿胡同,贾珩将午时分,离了家,正要向着表兄董迁家而去,刚出柳条胡同儿,忽地迎面碰到一个头戴山字无纱黑帽,身穿织绣精美的飞鱼锦服,腰间按着一把雁翎刀的女子。 女子眉眼英秀,清丽、冰冷的雪颜上,面色幽幽,不苟言笑。 贾珩怔了下,拱手道:“原来是夏侯指挥。” 夏侯莹,是晋阳长公主的侍卫长,前日贾珩进宫面圣,向崇平帝进言,要调度关于辽东之战本末以及九边诸镇搜集而来的敌虏资料。 当日,崇平帝口谕一开,让夏侯莹予以协助。 夏侯莹官居锦衣卫指挥佥事,年岁二十出头,身量颇高,一张冰肌玉骨的面容,清霜有覆,明眸之中神色淡淡,道:“贾子钰,你向兵部调度资料,我已带来了一部分,你晚上慢慢看,晋阳殿下等下要我引你去府上,三国书稿已刊版印刷出成书,殿下还有一些疑惑向你请教。” 说着,递来了一个布包,内里显然装着从兵部职方司搜集而来的诸般东虏敌情。 贾珩道:“那我先将这些拿回家,我等下出门还有事儿,夏侯指挥可否和晋阳殿下说,等稍晚一些时间再过去。” “需得多久?”夏侯莹问道。 贾珩想了想,说道:“一两个时辰吧,去一个朋友家。” 夏侯莹想了想,清声道:“你先回家放东西,我去换身衣裳,等下随你同去,最近京师不太平,殿下说最近几天,让我保护着你。” 先前,她听晋阳殿下说,有些人可能会对贾子钰不利,吩咐她最近盯防着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道:“好。” 他等下打算汇合了中午下值回家用饭的表兄董迁,去寻蔡权。 至于夏侯莹的提醒,终究是好意,既然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不过他想来,纵是四王八公集团对他再是恶意满满,也不至于在京师之地买凶杀人吧? 等贾珩放好东西,折返而回,见夏侯莹已经不知何时换了一身男装,面如清玉,眸似星辰,只是英气眉眼掩藏不住一股锋锐之气,愣怔了下,拱手道:“夏侯指挥。” 夏侯莹面色淡淡,说道:“你去哪儿?离这远的话,我去找两匹马。” “不远,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贾珩说道。 夏侯莹面色清冷地点了点头,道:“走吧。” 贾珩一时默然,向着表兄董迁家而去,等汇合了董迁,就向蔡权家走着。 董迁虽疑夏侯莹是何人,贾珩解释了下是一个朋友,董迁遂不再问。 蔡府之中,蔡权一见贾珩,面色激动,快步走到近前,拉过贾珩的手,说道:“珩兄弟,你可算是来了。” 他这两天提心吊胆,上官那边催他去率部剿寇的命令,催得越来越急,口气也愈发严厉,他只好借口军械未整,兵卒不齐拖延。 但这种拖延,再拖延几天,就要出大问题,那时“怯于战事,迟疑不前”的罪名压下来,轻则降职发落,重则军法从事。 贾珩道:“蔡兄,我这两天很是忙碌。” “兄弟了解,了解。”蔡权笑着说着,就道:“快屋里请。” 等宾主落座,蔡权诧异地打量了一眼夏侯莹,诧异道:“这位兄弟,看着好生面生。” 贾珩解释道:“一个朋友。” 夏侯莹冲蔡权点了点头,淡淡道:“唤我夏侯即可。” 蔡权笑了笑,唤了一声,心头虽疑,但也不好说什么。 董迁笑着打趣说道道:“赶紧先别说那些了,我和珩哥儿还没吃午饭呢,弄些酒菜来,你这刚升了官,可不能小气才是。” 蔡权笑道:“少不了你的。” 说着,就去吩咐一旁的老仆,向厨房传话。 贾珩目光沉静看着蔡权,问道:“蔡兄,这一日,我让你搜集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吧?” “齐全了,兄弟,随我来。”蔡权说着,从高几案后,取出一沓薄册以及舆图,放在一张黑漆方桌之上,面色肃重道:“这是翠华山周围县城,这座山在秦岭深处,所以官军屡次捕剿,都劳而无功。” “说不得,这些县城中就有贼寇的眼线,为其通风报信。”贾珩随口说道。 一伙贼寇盘踞这般久,使一些银子买通县中小吏、衙丁,并不是一件难事儿。 蔡权道:“为兄想着也是,否则这伙贼寇,他娘的也不能和长前后眼一样,官军剿了几次,都躲出去。” “那火铳,等吃完饭,我也看看。”贾珩一边接过薄册、舆图,一边抬眸说道。 先前,他说要看看陈汉京营的火铳武器,先前一直被贾家两府的事儿牵绊着。 蔡权点了点头,静静等着贾珩翻阅着文簿、图籍。 贾珩阅览速度很快,从资料上提取着关键信息。 蔡权这个副千户,这次剿寇,拢共带了一千人,但实际满额而算,只有八百左右,有二百人是空额。 而据被俘的几个贼寇所言,翠华山这伙贼寇有五六百人,都是青壮、悍匪之流。 “地方兵丁战力不行,又无效死之心,而京营诸军虽战力好上一些,但贼寇闻风而警,远遁深山。”贾珩看完手中的资料,思忖着,又是将舆图拿来,观看着地势,渐渐有了计较。 见贾珩沉吟不语,一旁的董迁心头一动,轻声问道:“可是有了主意?” 一旁的蔡权,就是好奇目光投向贾珩。 夏侯莹面色淡淡,抱刀而立,细眸微垂,漠不关心。 “能不能剿捕这帮贼寇,关要在于,要找到他们的寨子在哪儿。”贾珩看向蔡权,朗声说道。 贼寇藏匿深山,不可能没有落脚之地。 蔡权叹了一口气,说道:“可不是吗,如果找到匪巢,京营大军直接杀将过去,早就端了这窝贼子!上次上面派了几千人,都没找到匪巢,说实话,一进深山老林里,上万人都不显眼。” 董迁皱眉道:“那几个贼寇不是捉住了吗?不若让他们带路?” 蔡权摇头说道:“不行,这几个贼人家眷都在匪巢里,如非受刑不过,连这些都不会说,现在都酷刑拷问的不成人样儿了,那位许大人倒是真狠。” 贾珩闻言,面色幽沉,目光闪了闪,道:“我看这口供里说,这几人只知道怎么走,却不知山里具体方位,估摸着时间,翻山越岭大约从早上辰时到下午申时,那么大概可以推算出匪巢在哪儿。” 董迁皱了皱眉,沉声道:“这要如何推算?” 贾珩道:“这伙贼寇光男丁就有五六百口子,劫掠来的妇幼以及女眷,虽口供上没有说数目,想来也不少,这般多人,就不可能一直躲在深山中,不与外间交通衣食器用,所以他们不可能在太深的地方建巢,否则往来都十分不便。” 五六百贼寇,再加上妇幼,上千口子,进深山老林里,衣食器用,吃喝拉撒,怎么可能? 所以,所建匪巢隔着翠华山的长安县,就不可能太远,但又不能太近,故而山路从辰时至下午申时,就比较合适了。 听贾珩一解释,蔡权双眸一亮,心绪激动道:“珩兄弟所言极是,是这么个道理。” 贾珩又是指向一份口供,说道:“你看口供上说,他们在这三道岔口,劫掠过往客商,这里,这里,这里,这三处官道岔口,正处长安县的通衢要道,西南巴蜀与洛阳的客商都会从中而过。” 说着,贾珩点了点长安县的舆图,三个官道岔口位置。 “所以……”贾珩目光咄咄,思忖道。 一旁的蔡权,只觉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急声问道:“所以什么?” 贾珩却没有回答,抬眸道:“在翠华山走山路,一个时辰能走多久?” 蔡权想了想,说道:“六七里地吧,翠华山山路崎岖,京营上次进剿,行动缓慢。” 贾珩沉吟了下,说道:“以这三个点,估算路程,稍稍算一下交汇之地,大概就是匪巢了。” 蔡权双眸瞪大如铜铃,脑海中也是闪过亮光乍起,瞬间明悟其中的妙处,惊叹说道:“珩兄弟,神了啊,这么一说还真是。” 董迁也是面色振奋,说道:“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贾珩面色淡漠说道:“只能大致确定个方圆位置,大差不差,等到了长安县,咱们再寻当地猎户问问,但是一定要记住,谨防贼寇眼线。” “能确定个大概位置,就不错了。”蔡权此刻心头激动,看着一旁的少年,如见神明。 “纵然知道位置也不行,我们兵少,贼寇据巢而守,也不好攻下,需得用计才是。”贾珩想了想,还是给蔡权泼了一头冷水。 蔡权疑惑道:“怎么用计?” 贾珩想了想,说道:“计谋倒也不用太复杂,只求掩人耳目,等到了长安县再说吧。” 他总觉得翠华山贼寇既然都和宁国之长勾搭上了,其匪首若是和长安县的一些县吏没有勾连,谁信? 但蔡权带着八百人去剿寇,不可能不至长安县驻扎补充军需,那时,军卒动静之间,说不得就有人通风报信。 而原本老神在在的夏侯莹旁听着几人的谈论,冷眸闪烁,紧紧盯着贾珩。 这人简直有……鬼神之能。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机缘巧合罢了 夏侯莹方才几乎是从头到尾,旁观了贾珩从那名为蔡权的小军官,手中先是拿到资料,再从蛛丝马迹的线索中攫取有用讯息,进而迅速对贼寇藏身之地判断。 正是见证着过程,才觉得神乎其神。 尤其那推算方位之法,愈是思忖,愈是觉得妙不可言。 英秀双眉之下的清霜明眸闪了闪,看向那青衫少年,一时间,心头也有一些疑惑浮起,但情知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暂且只得压下。 贾珩翻着手中的薄册,然后放下,看向蔡权,沉静如渊的目光中有着几分忧虑,道:“你手下这几个百户,你也得防着一些,我估摸着这里面不是藏有坏事之辈,就是有旁人眼线。” 让蔡权去剿匪寇,多半就是贾家亲朋故旧,时任团营都督牛继宗的主意。 如今的陈汉十二团营,仿明所建,名义上选诸省都司之精锐筹建,但实际内里不少勋骑子弟充塞其中,领钱粮而不入军中服役。 陈汉京营,凡十二营,分为四武营(奋、耀、练、显),四勇营(敢、果、效、鼓),四威营(立、伸、扬、振),每一营辖兵两万左右,分五军,神枢,神机三营。 每营置团营都督,多以公侯伯充任,下设同知、佥事参赞军务,参将、游击等则是临时差遣,战时领兵定额不一,旗下仍按千户、百户作训编制。 而镇国公之子现袭一等伯牛继宗,正是果勇营都督,麾下名义上管着两万兵马。 蔡权点了点头,应道:“我手下还有几个可信之人,暗中盯着他们。” 贾珩见此,也不多言,转而问道:“我看看火铳如何?” 他其实对这世界的火铳倒是感兴趣的。 彼时,蔡权从一旁的桌子上取下一根黑管火铳,说道:“这就是火铳,其名鸟铳,军中还有三眼的,都不太好用。” 贾珩伸手接过,只觉入手冰凉,摩挲着隐隐有粗粝、艰涩之感,暗道:“由此可观陈汉冶炼工艺。” “如想要引发,需得点火绳,装填子药也十分不便,如果碰到下雨天或者潮湿天气,愈发不得用。”蔡权见贾珩把玩着火铳,就是一旁补充说道。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这火铳,的确用着不便。” 军工科技的发展,往往能改变战争的形态。 从冶炼工艺来看,铳管工艺很是一般,但也没到完全不能用的地步,如果改进一下击发方式,花费一番功夫,其实可以向燧发枪迈进。 如果按着时间推算,现在的欧洲军队,已经大范围装备成本低廉的燧发枪了。 “而《红楼梦》原着中,已出现了自鸣钟,显然此刻的陈汉王朝,多半通过海贸与西洋诸国有着一些商业往来。” 再往前改进,造出什么步枪,就不太可能。 不管是冶炼工艺还是子弹,就不是他一人之力能够解决的了。 他为后世军人,纵然熟悉枪炮,但也不可能超越陈汉现有的“工业基础”做出什么领先太多的军工科技。 如果只是对如今的火铳改进一些,哪怕稍稍好用一些,却是能做到的。 某大国到二十一世纪都没解决步枪制式统一的问题,万国牌步枪。 有些东西看着不起眼,但背后有一个工业门类在支撑。 “只是如欲造燧发枪,也得需得去军器监和那边的匠人交流一下。”贾珩面色微动,心头拿定主意,看向一旁的夏侯莹,说道:“夏侯指挥,我对这火铳颇感兴趣,夏侯指挥能否带我去军器监瞧瞧?” 火铳一事,还是不能太过大张旗鼓,否则,纵然造出,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 等他真的主导操练新军之时,再提此物不迟。 如练新军,新式装备肯定是不可或缺的。 夏侯莹顿了下,说道:“军器监倒是有匠人,只是贾公子现在就要去?殿下等下还要送小郡主入宫,不会等太久。” 贾珩想了想,说道:“那先去见过殿下吧。” 听着二人的对话,蔡权就是和董迁交换了个眼色,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惊异,似在询问这位夏侯指挥还有口中的“殿下”又是何人? 董迁同样面现茫然,显然不知。 贾珩思量片刻,转而看向蔡权,说道:“蔡兄,军中有没有催你何时启程?” 蔡权正色道:“珩兄弟,最多拖到后天,再晚一些就说不过去了。” 贾珩沉吟了下,说道:“那就后天,后天我随你同去长安县。” 他去不仅仅是帮助蔡权,而且也想看看京营兵卒的战力、风纪,只有实地见过这支连西海沿子的番国都打不赢的弱旅,才能向崇平帝转述筹建新军方略时,做到言之有物,掷地有声。 蔡权闻言,喜不自禁说道:“兄弟,你若跟着去,剿寇一事,万无一失了。” 别看贾珩方才大约估摸出翠华山贼寇的藏身之地,但单单凭借手下这几百人剿灭贼寇,也是十分困难,更不用说,还需要随机应变的想策略。 贾珩道:“不能这般说,还是得料敌以宽。” 这边厢,蔡权府中的仆人,开口道:“老爷,饭菜做好了。” 蔡权笑着招呼道:“兄弟,先吃饭。”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下还要去见贵人,不好饮酒。” 蔡权心头品着“贵人”两个字,再看一旁的夏侯莹,心头再次生出几分敬畏,方才他还没发现,如今细瞧之下,这夏侯指挥竟是女的? 所以是……宫里的? 倒也不敢多问,招呼着董迁坐下用着饭菜。 夏侯莹摆了摆手,却道吃过了,然后走到一旁,拿着高几上的舆图看了起来,清冷眸光中闪过一抹思索。 却还是在回想着贾珩的定位之法,只觉越琢磨,愈是妙不可言,抬眸看向正在用饭的贾珩。 “他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夏侯莹皱了皱英秀的眉,思忖道:“难道也是从史书上看来的?可我怎么从未听过这种方法?” 这边厢,贾珩用罢午饭,也没有多作盘桓,向蔡权和董迁二人拱手告辞,然后起身,冲夏侯莹点了点头,一同离了蔡权家。 “你那个……从哪里学来的?”夏侯莹凝了凝眉,轻声说道。 “什么?”贾珩正在思索着三国书稿一事,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侯莹柳叶眉下的冷眸闪了闪,清声道:“就是你怎么能想到用三个岔口,来确定那窝贼寇的方位的。” “这个……一想就想出来了。”贾珩笑了笑说道。 夏侯莹眨了眨眼,似是略有无语地看向贾珩。 什么叫一想就想出来了? 她怎么没有想出来? 贾珩轻轻一笑,道:“不管怎么想出来的,总之有用就成了。” 夏侯莹愣怔了下,点了点头,遂不纠结,而是幽幽道:“那伙贼寇,上次也劫了殿下的货物,殿下上次也太为恼火,倒不是可惜那些财货,京畿三辅之地,贼寇劫掠行商。” 贾珩道:“那我也算是为公主殿下出口恶气了,只是连年灾害,贼盗蜂起,官军几不能制,也非长久之计。” 贼盗长期为祸地方,尤其是京畿三辅,严重损害中枢威信。 夏侯莹闻言默然片刻,说道:“贾公子所言甚是。” 许是经过方才的聊天,原本冰冷淡漠的氛围,倒是舒散一些。 夏侯莹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说道:“这几年,天气反常的紧,去年六月,河南省内飘起了雪花,有人都以为是哪里出了什么惊世冤案,才有天象示警,圣上以及内阁下诏责成河南巡抚以及臬司衙门,梳理滞狱,平反冤案。” 封建社会讲究天人感应,陈汉这二年渐有自然灾害频仍之势,甚至有一些宵小之徒趁机诋毁崇平帝圣德有亏,方有此象。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尧有九年之水,不失为帝,汤有七年之旱,不害为王,荀子曰,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象之变,多积粟米,备饥备荒,积极应对就是了,无须作谶讳之语,牵强附会。” 那一代也没有风调雨顺的,关键还是要努力应对天灾,减少人祸发生。 人相食,是要上史书的。 夏侯莹目光微动,轻声说道:“贾公子这话,见地颇深。” 贾珩笑了笑,说道:“这是前人之言,我只是觉得言之有理,而奉为圭臬罢了。” 感受着少年温润闲语的卓伦风采,夏侯莹清霜若覆的玉容怔了下,点了点头,道:“夏侯受教了。” 贾珩随口问道:“夏侯指挥是哪里人?” 夏侯莹道:“祖籍京兆人,家父世袭为锦衣卫千户,至我以后,受圣上与殿下器重,升任锦衣指挥佥事,不过也是虚衔,并不领具体锦衣职事。” 贾珩温声道:“原来是京兆本地人,只是女子在锦衣卫为官者罕有,夏侯指挥能有今日,想来也没少吃苦头吧。” 夏侯莹玉容微顿,眸光瞥了一眼贾珩,淡淡道:“机缘巧合罢了。” 见其似不愿多讲自家身世,贾珩也不好追问,二人再次安静地向着晋阳长公主府而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贾赦:老太太……老糊涂了? 宁荣街,距荣国府不远的一座黑油门的庭院,正是贾赦与邢夫人所居之所。 花厅中,贾赦正在会见北静王水溶、十二团营都督牛继宗二人。 牛继宗三十出头年纪,身形魁梧,长着冷硬的国字脸,胡须、颌下蓄着短须,气质凶戾、粗犷。 贾赦为荣宁二府之中,爵位最高之人,事实上才是贾府对外交际的主导者和话事人。 看着脸色阴沉似水的贾赦,北静王水溶叹了一口气,说道:“世伯,圣上已将圣旨连同那贾珩所上奏表,传发中外,宁国爵位之事,已不可改易。” 水溶年龄实际才二十出头,论起辈分来,实际还要低贾赦一辈儿,因两家是世交,故而私下以世伯相称。 贾赦面现悲愤,道:“王爷,我贾族一门两国公,如今二去其一,声势一落千丈,这又如何是好?” 北静王水溶那张俊朗面容上现出无奈之色,劝道:“事已至此,世伯还有其他办法吗?小王已经无计可施,若因此事,一再烦扰重华宫中的太上皇,只怕当今圣上……” 话说到此处,北静王水溶顾虑到什么,住口不言。 贾赦道:“可除爵先不论,竟让那贾珩小儿为我贾族族长,以小宗成大宗,简直岂有此理!” 北静王水溶默然片刻,说道:“那贾子钰上了一封《辞爵表》,如今已是誉满朝野,只怕再过十天半月,只怕海内闻名,由其为贾族族长祭祀宁国香火,说来也是稍稍遮掩先前贵府除贾珩族籍一事。” 终究是两家世交,北静王水溶也没有说太重的话。 牛继宗皱了皱断眉,瓮声瓮气道:“俺老牛,怎么始终觉得这贾珩是个心里藏奸的呢,他纵然不上这个辞爵表,宁国爵位,他也坐得不安稳,我看他是有自知自明,这才顺势将爵位辞了,反而以此博得美名。” 贾赦闻言,宛如寻到了毕生知己,目光振奋,道:“牛贤弟所言不差!王爷,这贾珩心思诡谲,大奸似忠,定是他料到了袭了爵也坐不稳,这才知难而退!” 北静王水溶皱了皱眉,看着突然“神采飞扬”的贾赦,暗道一句,这是魔怔了? 思忖了下,说道:“世伯,事到如今,再作此诛心之言,又有何用?如今的情形是贾子钰为朝野上下传诵其高风亮节,而贾族反而……声名狼藉,臭名昭着,如非今日世伯主动恳请以贾子钰为贾族族长,此事不知还要如何收场。” 此言一出,贾赦如遭当头棒喝,面色变了变,只觉心头一股火憋屈着发不出来。 贾赦并非蠢人,再是愤怒,但基本的判断如何不知,现在局面,就是贾珩贤名普传,而他贾府臭名远扬…… 北静王水溶道:“小王也不是怪世伯,如今这贾子钰气候已成,正是贤名轰传之时,世伯不能太硬碰硬了,而且别忘了宫里的……如果,以之见恶于上,只怕世伯当年所谋,尽做画饼。” 贾赦闻言,心头剧震,瞳孔一缩。 是了,元春,元春那丫头此刻就在宫中,好不容易贿赂了夏太监,送到坤宁宫做事,如果神京城中流传着母族不贤的恶名。 他贾家欲谋皇亲之贵,可是再也不能了。 尤其是经过当年废太子一事,贾族原就站错了队,以致东府的敬老爷都出家修道避祸,如今的贾家,实在禁不起折腾了。 北静王水溶又是劝道:“世伯,事到如今,唯贾子钰先为贾族族长,再图后计吧。” 提及贾珩,贾赦脸色铁青,心头怒火竟有再起之势,当日祠堂他被贾珩小儿当着族中老少爷们儿的面给训儿子一样训,此辱,如不回报,他贾赦誓不为人! 现在已经不是珍哥儿与贾珩的恩怨,而是他受了这小儿的折辱! 念及祠堂之中的“屈辱”,贾赦太阳穴直跳,因为愤怒,身躯都在颤抖,咬牙切齿道:“贾珩小儿,当日辱我太甚!” 水溶见此,心头都是一惊,默然了下,劝道:“我知世伯心有不甘,可贾子钰正是如日中天,不若暂避其锋芒,以待来日方长。” 一方的牛继宗,忽地扯了笑脸道:“恩侯兄放心就是,这口气,不久之后就可出了,那贾珩身旁的帮手蔡权,现在已经被我派了差事,让他带着几百个老弱病残,去翠华山剿匪盗,一但劳而不功,必然军法从事!还有贾珩的表兄董迁,俺已和裘兄弟打过招呼,过两日随意找他个错处,撸了他的差事!” 贾赦闻言,面色稍霁,感激道:“多谢牛贤弟,先容那小儿猖狂几天。” 牛继宗笑道:“世兄谢什么,你我两家为世交,说这些话就忒见外了,至于那贾珩,世伯,他虽为贾族族长,却无官无爵,没有个进项,东府那边底下几千口子,婚丧嫁娶,各种随礼,不出半年,他就是周转不得,那是阖族怨怼,再好的名声也不行。” 贾赦闻言,眼前一亮,但转而一想,当日他要搬空宁国府,却被宫中天使下旨所拦,他记得公中库房还有好几万两银子来着,对了,还有古玩字画,可不能让那贾珩变卖古董字画度日。 心念及此,就是将此番顾虑道之于牛继宗。 就见牛继宗哈哈一笑,道:“世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几万两银子也不过是坐吃山空,至于古董字画、家具摆设,这是祖先积攒下来的,他只要还想要名声,他敢到处售卖?”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古之宗族并不分财而居,如宁国爵位哪怕已失,但既圣旨之意,由贾珩为贾族族长,继承香火,其对宁国府附属的原有田庄、铺子仍有管理权限。 但相对而言,这些算是公中银两,用起来仍有几分不便宜。 当然,贾珩也可以完全抛弃族人。 但封建宗族社会,身为族长,没有财货产出也就罢了,明明有田庄、铺子等财货产出,却不能分拨出一点儿给旁支,全无矜老恤幼之心,那么世人将如何看贾珩呢? 当然,比起田庄、铺子,实际上旁支每年消耗并不多,也就婚丧嫁娶,支应银两,纵然贾珩不是族长,五服之亲什么的,如果混得发达了一些,该随份子也得随份子,需要接济的还得接济。 凤姐见了刘姥姥上门打秋风,还送了几十两银子呢。 不能连放印子钱的凤姐也不如吧? 当然,躲进小楼成一统,那管天下秋与冬,倒是不用随份子,但也与世隔绝了。 可人是社会之人。 也就是说,贾珩一但为族长,相当于作为董事长,接收了宁国府这家公司,具有管理权,所付出的代价只是东府宁国各房,老幼婚丧嫁娶之事,随随份子,倒也不会有什么负累。 说来说去,就是成了体面人…… 贾赦念及田庄、铺子,摇了摇头道:“牛兄有所不知,先前宫里的戴内相,传了圣上口谕,不仅封存了府库房,连田庄、铺子都封存了。” 牛继宗:“……” 心道,这贾恩侯说话就不能一次说完吗? 水溶皱了皱眉,说道:“现在论这些财货,没有什么用处。” 在他看来,二人所想,简直太过天真,贾珩贤名传遍天下,但凡其人不蠢,圣上总要给个一官半职的。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丫鬟的声音,“老爷,琏二爷过来了。” 贾赦皱了皱眉,道:“他过来做什么?告诉他,老爷我在会客,让他晚些再来。” “老爷,琏二爷说是带了老太太的话来。”仆人说道。 凤姐虽得了贾母的叮嘱,让贾赦和邢夫人一起去迎接贾珩入主宁国府,但凤姐也是个谨细人,不想触这眉头,回头就和不知从哪儿鬼混回来,一身胭脂水粉气儿的贾琏说瞎话,老太太让你和大老爷、大太太说此事。 贾琏不明就里,以为真有这吩咐,就过来传话。 当然,贾琏也不傻,先问过仆人,大老爷正在花厅中会见北静王爷和镇国公之子牛继宗,桃花眼一转,情知这时候进来说事,多半是挨不了打了,就让仆人来禀告。 贾赦沉喝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贾琏长身而入,先是躬身向贾赦行了一礼,而后冲北静王水溶以及牛继宗施了一礼。 “老太太有什么话让你来传?” 终究当着外人的面,贾赦面色虽冷厉,但没有出言斥骂,而是沉喝问道。 贾琏道:“老太太说,让大老爷和大太太去柳条胡同儿去迎接贾珩回宁国继任族长。” “你说什么!?”贾赦面色微变,惊声说道。 让他迎接贾珩? 他恨不得食贾珩小儿之肉,让他去伏低做小?老太太……老糊涂了? 当然,这想法只在心底停留一瞬,就被其强行驱散。 贾琏心头一突,向北静王爷旁边站了站,快速说道:“大老爷,这是老太太的原话,老太太还说,若大老爷和大太太不去,老太太就回金陵老家去了。” 贾赦脸色颓然,只觉手脚冰凉。 老太太回金陵,他在神京还能安生坐这个一等将军? 脊梁骨会被人戳断的…… 可给贾珩伏低做小? 第一百一十八章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见贾赦面色变幻,北静王水溶说道:“世伯,若去请贾子钰,以其人之德,当不至太盛气凌人才是。” 贾赦脸色青红交错,一时间,各种负面情绪在心头交织,去寻老太太分说? 可怎么去分说? 难不成让老太太去请贾珩小儿回族? 那他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牛继宗面上笑意敛去,神色凝重说道:“兵法有云,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世兄不妨先忍了这人一回,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贾赦面色颓然,愤愤道:“老夫就忍他这一回!” 不提荣国府中,贾赦如何“屈从”,却说贾珩随着夏侯莹进入晋阳公主府,此刻正是午后,重又来到那座阁楼。 晋阳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怜雪,站在廊檐之下,望着对面的少年,目光就有些复杂。 《辞爵表》一事,她已经从公主殿下得知了,现在大汉朝野都在传诵着这少年的“礼让”之举。 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这般大的名望,未来也是一种负累。 贾珩冲怜雪打了招呼,说道:“怜雪姑娘,有些日子没见了。” 怜雪玉容微顿,冲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贾公子,殿下在里面等你。” 说着,引着夏侯莹、贾珩,向着里间而去。 晋阳长公主斜靠在一方云榻,这位气度雍容、玉容柔媚的美妇,着浅红色低胸裙装,云鬓秀郁,蝴蝶金钗熠熠生辉,嫣然一笑道:“小贾先生,别来无恙乎?” 这位美妇也不知是看的古书太多,还是此刻心情不错,有意拿贾珩调笑。 贾珩点了点头,将于千山万壑之中流连忘返的目光迅速抽回,拱手道:“晋阳殿下。” 一旁的小几上,少女就是发出一声轻哼,冷睨了贾珩一眼。 晋阳长公主坐正身躯,轻声道:“小贾先生,先前辞爵表一上,天子在今天上午,已将小贾先生辞爵一事,诏旨明发中外,想来等会儿就有圣旨传至府上。”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非珩不知好歹而拒天子之心意,只是……” “小贾先生无需解释,本宫自是知小贾先生坦荡之心。”晋阳长公主轻轻一笑,美眸中有着涟漪圈圈幽生。 贾珩道:“不知圣上旨意为何?” 虽然,他昨日从崇平帝那里得了承诺,但具体崇平帝怎么操作,他还真不好说。 晋阳长公主道:“等晚些时候,说不得旨意就下来了,倒是告诉你也无妨。你那表文一出,满朝文武无不称赞,皇兄原本是怜悯功臣之后,不忍失爵,无人供奉香火,于是就陷入清理两难,好在这时候,荣国府的贾政请求以你承嗣香火,为贾族族长,皇兄也就顺理成章答应了。” 贾珩一时默然。 他本来想着,可以就此脱离贾族,可千算万算,却是算漏了贾政。 以贾政的为人,在朝会之上,出此言不足为奇。 “而且,贾族因除籍一事,声名狼藉,好像现在的破局之法,也只能将我请回去当牌坊供起来,才能洗刷污名。” 贾珩念及此处,也不由暗叹造化弄人。 不过此刻也不是怨天尤人之时,开始思忖着其中的影响。 如他被贾族中人请为族长,显然是不能再辞就的,否则好好的一出“将相和”,结果因为蔺相如的“心胸狭隘”,没有出现,这岂不是让人大跌眼镜? “所以,这次不能辞了,以小宗主祭,以香火供奉祖先,这是荣耀、恩典,如是我再推辞,就显得虚伪了。” 说白了,这是这个时代的宗法、礼制决定的。 不要爵位可以,但让你主持祭祀祖先,而且还是荣国旁支求请,再推辞,就过了。 “那么需要考虑入主宁国之后的处境,如我为族长,宁国问题……”贾珩心思电转之间,就有了一些计较。 他向来谋而后动,既然知道此事不能避免,就只有积极应对。 这边厢,见贾珩陷入思忖,晋阳长公主也不打扰,只是静静等待,见其回转神思,就叮嘱说道:“小贾先生,这是皇兄的恩典,群臣的期望,以及贾家的悔过,不可再推辞了。” 显然,害怕贾珩再次推辞,整个“大宗小宗香火之争”来,如是引起关于崇平帝的帝位法统问题来,那真就是不知死活了。 贾珩目光感激地看向晋阳长公主,道:“多谢殿下提醒。” 晋阳长公主轻笑说道:“好了,此事先不论了,你那三国书稿第一部已经刊版印刷,成书明日就可铺设于翰墨斋在神京的店铺中,假以时日,诸省都可见小贾先生的书籍了,那时才是真正的天下何人不识君。” 贾珩道:“还要多赖殿下之力。” 说来,如果当初他选择宋源所言的国子监的坊刻,虽可得十成之利,但却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渠道之利。 现在虽与晋阳长公主五五分成,但却可以将《三国演义》书稿行销于大汉诸省,整体而言,还是他赚了。 此刻再看晋阳长公主,也不由感慨,这位美妇心善人美,只是可惜了,婚姻多舛,年纪轻轻之时就孀居于府,拉扯一幼女长大成人。 既存此念,贾珩目光中就有几分“怜爱”的内容,顷刻之间,就被晋阳长公主捕捉而得,美妇柔媚不失温宁的玉容就是顿了顿,心底生出一股古怪之意。 那少年以那副目光看着她? 论年龄,她都能做他岳母了吧。 唉,只是婵月…… 至于原在下首而坐的小郡主李婵月,明眸瞪大,芳心生出一股怒火,“狐狸尾巴果然露出来了!” 她就知道,她母亲芳姿绝代,冰清玉洁,只要是男人就没有不动心的。 贾珩很快收回目光中的“内容”,端起一旁的香茗,抿了一口。 看着喝茶来掩饰心虚的贾珩,晋阳长公主芳心也觉得大为有趣,只是柔美玉容嫣然笑意不减,说道:“小贾先生,本宫对那三国中,王允以美人计计除董卓很是好奇,不知先生当初处于何等心境,书就这段儿故事?还有吕布与貂蝉,最终结局如何?” 贾珩连忙放下茶盏,道:“史书上自无这等故事,不过是珩的构思。” 晋阳长公主道:“哦,那先生后文之中,吕布与貂蝉后来如何?” 贾珩道:“吕布于徐州白门楼陨命,至于貂蝉,我后文没有怎么写,乱世之中,女人命运凄惨,想来也没有可记之事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也是一时默然。 “诗经云,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纵然吕布未殒命,想来以其渔色性情……”贾珩言及此处,见晋阳长公主玉容幽幽,心头微动,遂不再言。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先生所言甚是。”晋阳长公主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幽幽叹了一口气,明眸怅然若失地看向贾珩,或许也不是看向贾珩,而是失神在回忆着往事。 见着玉容如花霰艳丽的妇人,神情怅惘,贾珩默然片刻,也是心有所感,轻声说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晋阳长公主闻言,美眸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芳心震颤着,檀口微微而张,柔声说道:“小贾先生这词……可是新作?” 贾珩道:“随口所吟,一时感慨罢了。” 他方才还真是见晋阳公主目光迷茫,随口感慨,并无他意。 但后世之人,随口一出,往往都是中学课本里的名诗经典。 自己却觉得平常,因为不冷僻的诗词一点新鲜感都没有。 否则,他若是要抄诗,多半会尽量找首冷僻的了。 晋阳长公主晶莹玉容微微绯然,美眸复杂地看着远处的少年,问道:“可是为本宫所作?” 贾珩怔了下,说道:“殿下说是,那就是吧。” 现在说什么,都有撩拨寡妇之嫌,他还是保持沉默吧。 一旁的清河郡主李婵月贝齿轻咬着樱唇,秀美双眉之下,明眸中满是冷意,好你个贾珩! 晋阳长公主美眸莹润如水,清声说道:“方才这词只有两句,不知后文可还有?小贾先生可否书写下来,本宫闲暇而时,也好赏鉴。” 贾珩想了想,道:“倒无不可。” “怜雪,去取纸笔来。”晋阳长公主开口吩咐道。 贾珩接过纸笔,就是在宣纸落笔,怜雪在一旁侍奉笔墨。 《木兰词·拟古决绝词赠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待贾珩落笔书就,怜雪清眸之中不知何时就有泪光闪烁,看着一旁的贾珩。 贾珩面色微顿,他似乎有些低估了这等后世网络上烂大街的精美诗词,对文青女的杀伤力。 而相比之下,方才的晋阳长公主的表现,反而是贵妇风范,端庄大方了。 晋阳长公主拿着宣纸,低声念着后两句。 一旁的夏侯莹,则是皱了皱英秀的眉,她觉得这词也就……一般般吧。 比之贾珩前作《临江仙》,差之远矣。 而清河郡主李婵月则是小脸儿覆上一层幽霜,再难掩芳心的担忧,起身,行至自家娘亲身旁,凝眸向着宣纸上看去,就是柳叶眉颦了颦,明眸现出异色。 哪怕是她再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这贾珩这首词……无怪乎娘亲心生恻然。 因为一首饮水词,晋阳长公主与怜雪心绪不宁,许久无语。 而李婵月想了想,连忙开口说道:“娘亲,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进宫了,不然就迟到了。” 晋阳长公主轻轻笑了笑,揉了揉小郡主额头的空气刘海儿,她岂不知她这个女儿的心思,只是,大人的事儿,这小孩子管的还挺宽。 贾珩见此,也知趣地起身告辞。 晋阳公主柔声说道:“怜雪,你去送送小贾先生。” 怜雪螓首点了点,应了一声,目光幽幽地看向贾珩,道:“贾公子,走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有劳。”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凤姐:咬人的狗不叫 马车之内—— 贾珩和怜雪相对而坐,抬眸见这位一开始留给他冷若冰霜印象的女子,其眉眼之间,凄然萦而不散。 “让贾公子见笑了。”怜雪轻声说道。 贾珩默然了下,道:“怜雪姑娘,这是有心事?” 方才那首饮水词容易让人想起初恋,当然,也不一定局限于初恋,任何美好之事都有可能。 物是人非,人心易变,初闻不知词中意,再听已是词中人。 怜雪抬起一双水雾幽然的眸子,静静看着青衫少年,须臾,柔声道:“牵动了一些小时候和家人的往事。”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往事已矣,怜雪姑娘还是需得向前看才是。” 说着,递过去一方手帕。 怜雪怔了下,伸手接过手帕,玉容霜意幽幽,轻轻擦了擦云烟成雨的眸子,清澈、晶莹的眸子倒映着少年沉静、温润的面容,樱唇翕动了下,垂下眼睑,说道:“这帕子,弄脏了,我洗过再还你罢。” 贾珩轻轻笑了笑,道:“也行。” 怜雪螓首微垂,眸光闪了闪,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辚辚转动,一路向着宁荣街而去,忽而,就听得外间赶车的仆人说道:“姑娘,宁荣街到了。” 贾珩道:“怜雪姑娘,就到这儿吧。” 怜雪点了点头,道:“那贾公子路上慢点儿。” 贾珩应了一声,掀开帘子,下了马车,向着柳条儿胡同行去,只约行了半刻钟。 还未进入巷口,就是一愣,却见巷口停着两辆马车,周围家丁、丫鬟围拢着一个头戴紫色头巾,身量颇高的青年。 不是贾琏,还是旁人? 至于另外一个梳翠螺发髻,在几个丫鬟、嬷嬷的侍奉下的花信少妇。 嗯,是凤姐。 马车之中,贾赦与邢夫人各坐一边儿,面无表情,一语不发。 贾母摞了狠话,让贾赦与邢夫人两口子去请贾珩归宁国府作族长,而后没多久,宫里就传了圣旨,算是恩允了贾政所请,确认了贾珩以旁支小宗祭祀先祖的恩典。 贾赦心头再是不爽,也只能无奈答应。 道但贾赦想了想,还是决定带上贾琏和凤姐两口子。 纵然北静王水溶言之凿凿说什么贾珩不会趁机羞辱于他,贾赦还是觉得有贾琏以及一个口齿伶俐、八面玲珑的儿媳妇在,他或能少一些羞辱。 邢夫人撇了撇嘴,皱眉道:“老爷,我们真的要请他回东府?东府里那样大的家业,都给他?” “给他不给他还要另说。”贾赦面色阴沉,低声道。 邢夫人眸光一亮,迟疑道:“老爷的意思是要?” 贾赦冷冷道:“先等过了这段儿风头再说,他现在气势正盛,我们先避他一避,等这阵风过去,我再略施手段,让他连本带利吐出来!” 他辛辛苦苦派琏儿去平安州开拓向草原的商路,一年也栊共得利六七万两银子,而那贾珩,光落入手手里的公中银两就有五六万两。 “可现在就看他这般得了意不成?”邢夫人撇撇嘴,目中闪过一抹怨毒。 当日,当初阖族老少爷们儿的面,骂她是贱人,这口气若不出,她晚上睡觉都不安生! 贾赦冷笑道:“暂且动不了他,但可以动他的亲朋故旧,出出心头恶气!那个帮着他害珍哥儿的京营小校,现在刚刚被牛家兄弟派了差事去剿寇,先弄死了他,还有贾珩小儿的表兄,先整治了,等这两波儿过去,这股风头差不多也就过去了,再收拾这贾珩小儿,这叫剪除羽翼,再取其首!” 这都是牛家兄弟所言,此言当真是暗合兵法。 邢夫人眼前一亮,紧紧盯着贾赦。 “好了,等下先忍一忍,凭着他说什么难听话,你忍了下去。”贾赦享受着“崇拜”目光,摆了摆手,说道。 而在这时,车窗外传来贾琏急促的声音,“大老爷,大太太,珩大爷过来了。” “慌什么,老爷我这就下来。”贾赦掀开帘子,就是下了马车。 邢夫人随之而下,这时,王善保家的就赶紧儿伸手搀扶。 而这边厢,贾珩已经行至巷口,看向贾琏,道:“你们堵着巷口做甚?” “珩兄弟。”贾琏招呼了一声,笑道:“先前闹了一些误会,大老爷和大太太带着我和你凤嫂子,一家人过来看看你。” 贾珩打量了一眼贾琏,说道:“误会?” 凤姐未语先笑,浑然不见先前在宁国打赌之时的“咄咄逼人”,丹凤眼眨了眨,轻笑道:“方才大老远就见到远处那个好像珩兄弟,果然是了,你们快让开路途,将东西给抬到府里去。” 身后,周瑞家的就招呼着小厮抬着几个箱子,向着巷子深处抬去。 贾珩皱了皱眉,道:“别忙活了,我家里不需这些。” 说着,也不理凤姐,就向着巷口深处走。 这时,贾赦以及邢夫人行至前面,立定,面色冷硬,几乎是念台词一般,面无表情道:“珩哥儿,方才,宫里的旨意已经传到荣宁二府,由你回宁国府主持香火祭祀,我和你大伯母,过来请你回去,先前除籍一事,是我和你伯母受了赖升兄长赖大的蒙蔽,险些酿成大错,你不要往心里去。” 贾珩冷峻目光逡巡过贾赦以及邢夫人二人,神色淡淡道:“忆昔昨日,大老爷还对贾某喊打喊杀,恨不得扫地出门,如今却又说什么误会?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贾赦目光一冷,死死盯着贾珩,藏在衣袖中的手已经攥紧。 好小儿,小人得志就猖狂,竟敢折辱于他! 他……忍! 邢夫人脸色难看,再见少年,目中的怨毒光芒几是掩藏不住。 一旁的凤姐脸色微变,笑着接过话头,道:“珩兄弟是个器量大的,先前的那些不快,都是赶巧儿的误会,珩兄弟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贾珩道:“我自是没有放在心上,只怕有人表面恭顺,心头却恨得咬牙切齿,如毒蛇一般,暂且蛰伏,伺机噬人。” 凤姐怔了下,笑了笑,说道:“珩兄弟这是说的什么话来?” 身旁的平儿,拧了拧眉,目光幽幽地看着对面青衫直裰的少年。 贾琏上前,叹了一口气,劝道:“珩兄弟,如今天子的恩典,由你来主持香火,圣旨上还说,宁国府原为户部拨银敕造,现在也由你来入住,东府现在已经着人腾空了,珩兄弟这二日就搬过去吧。” 见贾珩脸色默然,贾琏道:“珩兄弟早些搬过去,老太太也能睡个安生觉,她老人家这几天,珩兄弟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贾珩道:“老太太之德,珩铭记不可或忘,只是有言在先,若大老爷还有这大太太以后再害我,休怪我” 贾赦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从今以后,你为我贾族族长,哪个敢害你!” 邢夫人看了一眼贾赦,暗道,老爷先前还劝我忍,这会子,却是恨不得要吃了那贾珩小儿。 贾珩冷笑一声,说道:“望你记住今日之言。” 说完,对着贾琏以及凤姐,说道:“都先回吧,明日会搬到宁府。” 事到如今,入主宁国,以小宗祭祀香火已成定局,不可再折腾了。 见青衫直裰的少年,扬长而去。 贾琏长松了一口气,道:“此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凤姐瞥了一眼脸色青气郁郁的自家公公,以及目中怨恨流露的婆婆,嘴角噙起一丝冷笑,暗道,以后还有得闹。 她入门也有好几年了,对公公婆婆的性格如何不知,眼下迫于形势,吃了这般大的亏,等这段时日一过,铁定要报复回来。 平儿轻声道:“奶奶,这些礼物还抬到珩大爷家里吗?” 邢夫人嘴唇翕动,就有些心疼那几大箱东西,正要开口。 “抬,怎么不抬?这既是赔礼,又是贺礼。”凤姐不等邢夫人开口,抢先笑着说道:“他收了礼,这事儿才算彻底了了,以后再拿这儿说事儿,就不能了。” 平儿玉容凝了凝,柔声道:“那就听奶奶的。” 说着,就和周瑞家的指挥者仆人,将箱子中的礼物,抬向贾珩家。 贾琏面色稍霁,朗声说道:“珩兄弟是个做大事的,看这个架势,这一篇儿算是掀过去了。” 方才,他还以为这位珩大爷会趁机给大老爷、大太太难堪,弄得下不来台,没想到这般轻描淡写放过去了。 凤姐笑了笑,道:“是啊,这篇儿掀过去了。” 她并不觉得那位“珩大爷”就此会放下前事,多半是……咬人的狗不叫。 念及此处,柳梢眉下的丹凤眼中,就有莫名之芒闪过。 她好像还欠这位珩大爷一个东道儿来着。 至于大老爷和大太太恨这位珩大爷恨得咬牙切齿,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除却说了“违心附和”说了几句酸话,也没得罪过他吧? “他为族长之后,也没个经济营生,东府公中那几万两银子,若是放出去……”凤姐心头闪过此念,打定主意,等借着请东道儿和贾珩掰扯掰扯。 什么仇怨,在银子面前,都可先放一放。 “还有尤大嫂子和蓉哥儿,老太太那边儿分明还有说道儿。”凤姐思量道。 贾赦面色怒气不散,看了一眼贾琏,对着邢夫人,低声道:“回府!” 第一百二十章 此獠一日不除,贾族一日不宁 贾珩回到家,稍稍休息片刻,看着凤姐的陪房周瑞家的,招呼着仆人、小厮将六个大箱子抬进屋里。 皱了皱眉,道:“我方才说过,家里用不着这个。” 周瑞家的笑了笑,道:“珩大爷,这是琏二奶奶的一番心意,既是为前日大老爷、大太太除籍误会一事赔礼,也是为珩大爷娶亲的贺礼。” 贾珩凝了凝眉,就待开口,却听耳畔传来一把柔软的声音,“珩大爷不要推辞了,这都是琏二奶奶这些年攒下的体己置办的,许多都是女儿家所用的妆奁,是给秦大奶奶的,珩大爷若是做了宁国族长,秦大奶奶也就是族长夫人了,琏二奶奶以后还要多多走动呢。” 贾珩看着着翠色刺绣碎花对襟排穗褂,下方着藕荷色襦裙的女子,女子眉淡而细,小家碧玉的脸蛋儿上扑着粉儿。 “珩大爷,这是平儿姑娘。”许是担心贾珩不识,周瑞家的提示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平儿姑娘。” 这位凤姐的丫鬟,有着俏平儿之称的美婢,温言软语,让人冷不下脸来。 平儿轻声道:“珩大爷,这几天府里除族籍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但大家心里都有杆秤,珩大爷是个有志气的,哪怕琏二奶奶,虽也是刀子嘴,但暗地也说过珩大爷心志高,不可轻辱了。” 贾珩面色顿了顿,心道,凤姐还说过这话? 当然,顶多是忌惮罢了。 凤姐什么脾性?欺软怕硬。 不过也能察觉出这俏婢的说和心思,就道:“我就事论事,不会迁怒旁人。” 凤姐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放印子钱,插手诉讼官司,他为贾族族长之后,也不会视而不见。 平儿闻言,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旁观者清,阖族出了这么一个能折腾的人,现在都折腾到朝堂上去了,二奶奶若是一味的硬顶 就和前日二爷说的,这种人你别招惹他不就是了? 二奶奶前日还要打那样的赌,现在不提前缓和一下僵硬的关系,只怕那天就不好说。 二奶奶那样心气刚强的人,受了气,能沤死。 贾珩自是不知平儿的想法,与其简单说了几句话,待到几人目送几人离去。 厢房中的晴雯,从里间提着热水 贾珩道:“平儿,你认识她吧,方才怎么不出来说句话。” 晴雯道:“怎么不认识?都说她和气的面团一样,算是琏二奶奶身旁的笑面佛,我看是粪蛋子,表面光。” 贾珩愣了下,笑道:“你啊,就是这般喜欢怼人。” 晴雯端过香茗,递给贾珩,撅起了艳艳红唇,说道:“珩大爷也不是吗?也不是怼的西府里的人,现在都来赔礼了,这就叫做有其主必有其婢。” 晴雯说着,嘻嘻笑道。 贾珩接过香茗,抿了一口,忽而反应过来,道:“你怎么也称呼我为珩大爷。” 晴雯道:“不是要回贾府里了嘛,他们都这般称呼的啊,什么琏二爷,宝二爷,珍大爷,当初在老太太屋里学规矩时,还是那时候的嬷嬷教的呢。” 贾珩道:“他们那般叫,就让他们叫去。” 晴雯眨了眨眼,轻笑道:“我也喜欢唤公子。” 贾珩笑道:“家里,也就你这般叫。” 晴雯娇躯一颤,明眸似有雾气泛起,抿了抿唇,心道,还真是,只她这般唤。 …… …… 贾珩在家中陪着晴雯说了会儿话,在天色黄昏时分,就去了老丈人秦业家去接秦可卿。 秦业还在官衙,并未归来。 秦府花厅—— 贾珩看着自家芳姿明艳的妻子,虽是一日不见,但却有思念在心底流溢着。 秦可卿穿了一身素色碎荷花襦裙,头戴碧玉发簪,秀颈上带着一串儿珍珠项链儿,原本明丽、艳冶的脸蛋儿,笼着几分温宁、柔美的气质,迎着少年的“灼灼”目光,芳心就有些羞喜,丹唇轻启,说道:“夫君,听爹爹说,你要回宁国府了。” “嗯,是西府里的政老爷恳请了圣上,让我回东府主持族祭,我纵是不愿,也不好推辞了。”贾珩伸手扶着秦可卿的削肩,照看着秦府下人将收拾好装满衣服的木箱子,装上一辆马车。 秦可卿颦了颦眉,轻声道:“回宁府,唉……” 她心中知道她的夫君,不想再回宁府,再受宗族束缚,可人生在世,哪有这般容易? 贾珩抚住玉人柔软滑腻的素手,清声道:“不过是再做一番争斗罢了。” 出族自立有自立的活法,重回宁府自有另外一番活法。 人活一世,无时不刻都在斗争,生命不息,斗争不止。 秦可卿涂着红色胭脂的美眸,妩媚流波,浅浅笑道:“夫君,心中有计较了?” 每次见他夫君陷入凝思,她就知道,夫君已有了主意。 她就喜欢看夫君这番胸有成竹的样子。 贾珩笑道:“既我为贾族族长,就不能由这帮不靠谱的人牵着鼻子走。” 宁国府需得一场整顿。 不说其他,就赖家贪污了多少公中银两,这个账总要算的。 还有贾珍为族长时,干得那些不法勾当,都要寻到苦主,该赔偿的赔偿,至于罪名已由贾珍担着了,剩余的只是经济损失。 将屁股擦干净,才好轻装上阵。 还有田庄、铺子等一应产业,同样需要整合,将一些吸血鬼清理干净。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而且,不说其他,他如今名望渐隆,随着时间过去,名声愈发大,多少人在这段时间内都会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总要做出一些仁德举措来。 “可卿,还有一件事儿,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贾珩看着妻子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蛋儿,心头有了几分莫名的逗趣之意。 秦可卿好奇道:“什么?” 芳心中甚至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新奇,她夫君以往都是自有主张,这般郑重其事征求她的意见,还是头一遭儿。 “贾族子弟,既不事生产,又不好好读书上进,一味厮混,我打算到宁国府中,拨出一些银两,礼聘名师,重建族学,并将一部分田庄将之为族田供奉,以为子弟读书、祭祀所需。”贾珩清声说道。 此举一出,可以说就是拿公中之银两,为全族谋福利,这是得人心之举。 而且,纵是传扬出去,也会说这才是诗礼簪缨之家该有的样子。 秦可卿闻言,玉容恬然,美眸焕彩,柔声说道:“夫君此议甚好啊,尤其将田庄归入族田,将来纵有个什么不忍言之事,也能为宗族保留一份元气。” 贾珩笑了笑,看着自家妻子嫣然明媚的容颜,心道,这是你的托梦之言。 “还有鲸卿,等族学重建好,就让他入学读书。”贾珩扶着自家娇妻,登上马车,冲宝珠和瑞珠二丫鬟点了点头,也随之上了马车。 入主宁国,一个是读书、习武,不用说,此举不仅会得到时人的赞誉,而且也能巩固贾政, 他初步定下的目标是,与贾政形成“盟友”,先把贾赦摁下去。 是的,如凤姐所言,他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贾赦! 此獠一日不除,贾族一日不宁。 来日就有塌天之祸! 提及秦钟,秦可卿皱了皱琼鼻,柔声说道:“我正担心他的学业呢。” 贾珩也上了马车,坐在秦可卿身旁,搂住削肩,说道:“他性情腼腆,倒像个女孩儿,我打算教他习武,你觉得怎么样?” 秦可卿将螓首靠在贾珩肩头,随着马车辚辚转动,向着宁荣街而去,道:“好啊,就是,他能吃这个苦吗?” “有什么吃不了的,咱们家燕儿、碧儿姐妹都吃了这个苦。”贾珩轻声说着,探入裙领口,翻山越岭,掌握滑腻。 秦可卿那张国色天香,如芙蓉花蕊的玉容一顿,只觉脸颊滚烫如火,心砰砰跳个不停,羞嗔道:“夫君,别闹……还在马车上呢。” 贾珩面色动了动,附耳说道:“可卿,我就是看你这两天,长身子了没有。” 第一百二十一章 勉为其难 翌日上午,宁国府外,人头攒动,翘首以待。 计有: 贾代儒、代修等代字辈。 贾政、贾效、贾敦等文字辈儿。 贾琏、贾琮、贾瑞、贾琛,贾琼等玉字辈儿,倒不见宝玉和贾环。 贾蓉、贾蓉、贾菖、贾芹,贾芸等草字辈儿,贾兰年岁太小,也未至。 贾府老少爷们儿,恭候在道左相候,其中倒是无女眷相侯。 今日是贾珩入主宁国府的日子。 昨天晚上,贾政就带着宫中传来的旨意,登门拜访贾珩。 说明日将率阖族老少爷们儿在宁国府前,迎接贾珩归族。 当晚,贾珩虽极力推辞,但终究拗不过贾政苦苦相劝与哀求,无奈答应了下来。 望着远处的街口,贾政皱眉问着一旁的贾琏,道:“你父亲,今日怎么没来?” 贾琏轻声道:“大老爷他今日身子不爽利,就吩咐让我来。” 贾政闻言,情知另有隐情,就是叹了一口气。 “来了,来了。”就在这时,贾府的小厮从路口一路小跑过来,说道:“珩大爷,就在路上。”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两旁丫鬟宝珠、瑞珠跟随左右,李嬷嬷也在一旁跟着。 而贾珩则是骑在高头大马上,少年着青衫直裰,面容冷峻,目光沉静,手按宝剑。 此刻,就离着宁国府远处的一座酒楼上,见着下方贾族老少爷们儿如众星拱月一般迎奉着一个少年,贾赦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以小宗成大宗,再让这小儿猖狂几日!” 身后的桌子上,坐着吃酒的二人,其中牛继宗,瓮声瓮气道:“世兄,明天那蔡权就被打发到长安县了。” 另外一个年岁三十出头,着暗红色锦袍,脸庞瘦立,断眉下是一双狐眼,正是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裘良,道:“世兄,那董迁,我也给他派个巡东城的活,那里鱼龙混杂,江湖帮派林立,尤其码头上的三河帮,小刀会,金刚帮,那几家都是闹事儿的刺头,不多久,兄弟拿他们个错处。” 长安作为陈汉国都,无疑是一座大城,常居人口几百万人,底层人在其中谋生,自是有着聚居之地,而东城挨着漕运渡口,故而就有三教九流混迹其间。 在五城兵马司中,最是难管的一片区域。 如果董迁在那里当值,遇到帮派殴斗,要不要管?如不明就里地管,很容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然后被人暗算。 若是不管,裘良就会以办差不利为名,撸了董迁的差事。 贾赦转过身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道:“多谢贤弟。” 裘良道:“世兄这话就见外了,如非这小子风头正盛,我倒是想找几个青皮,用袋子套住他的头,打他一顿,给他破了相,他这辈子也就完了。” 贾赦闻言,道:“贤弟,此法甚好。” 牛继宗虎目一亮,说道:“那些当官的讲究个身言书判,若是给他破了相,他再好的名声,嘿嘿,当不了官,裘良兄弟,你这一手高!” 裘良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嘿然一笑道:“我这也是给手下一个小吏学的,有个进京赶考的举子得罪了他,他就吩咐了两个泼皮打断了那举子一条腿,这下子,别说吏部的选官,就是进贡院科举都被门吏拦着。” 贾赦面上厉色涌动,说道:“贤弟,你有门路没有?” 裘良放下酒盅,摆了摆手,说道:“世兄,现在不成,此子正是名声大噪之时,我从兵马司出来,兵马司的指挥和佥事都在说这贾珩,辞爵不受。” 牛继宗也是皱眉,瓮声瓮气说道:“起码要过一两个月,不,至少得三个月,那时满朝文武早就忘却了这贾珩,那时再如何炮制,还不是我们说不算!” 贾赦闻言,冷笑道:“对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县府二试,听说这贾珩似乎要考科举的,到时就在之前把他腿打断,让他眼睁睁的考不了试,他不是说什么不恩祖荫,功名自取名,吗?看他成了瘸子,还怎么取功名!” 裘良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时候就差不离儿了,没人注意。” 贾赦压下心头愤恨,忽然想起一事,凝了凝眉,说道:“不过,这贾珩手上是有拳脚功夫的,到时贤弟可得给愚兄找几个好手才是。” 贾珩打了赖升以及东府里的几个仆人,贾赦自然不会不知道,尤其先前贾珩出入宁荣二国都是佩剑,贾赦心头也提防着一点儿。 裘良笑了笑,道:“世兄放心就是,纵然你不说,贤弟也得给!让这么个东西,占着贾族族长之位,别说你贾家不安,我们这些亲朋故旧也膈应的慌。” 牛继宗也是附和道:“对,这等人狗掀帘子,竟特娘的是嘴,狗屁辞爵表,和那些唧唧歪歪的文官没什么两样!” 贾赦冷声道:“那就再容这小儿蹦跶几天!” 几人说着,转而又是提及贾珍,气氛倒也渐渐沉闷起来。 裘良面现愁容,叹了一口气,说道:“世侄这次是险了,说不得要流放岭南或是九边重镇。” 贾赦皱了皱眉,说道:“能不能想个办法,不让珍哥儿流放这么远?” 牛继宗铜铃大小的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说道:“要不,咱们找个人顶替世侄?” 这也是常规操作了。 四大家族之中的紫薇舍人之后的薛家——薛蟠打死了人,竟然还能报个假死,虽说贾雨村在这桩葫芦案中占据了主要作用,但也能窥见四王八公等武勋权贵的日常情形。 别忘了,贾雨村又去信一封给王子腾以及贾府邀功的,而后薛蟠上京避祸,这些亲朋故旧,一点儿都不知道? 谁信? 只有一个解释,烂透了! 司法腐败,往往是整个官场腐败的缩影。 司法不公就是最大的社会不公。 裘良皱眉说道:“若在平时还可,但这个案子,现在被闹得这般大,上下的御史言官都盯着,不好糊弄,就算要弄,也得找准机会才是,先让世侄委屈委屈,去吃几个月苦,等风头儿过了,咱们再想办法将人弄出来。” 贾赦闻言,点了点头,低声道:“只能先行如此了。” 裘良沉声道:“现在要紧的是不能判死,听京兆衙门的眼线说,许庐一心想整死世侄,将一些陈旧命案往世侄头上攀扯,好在世侄也不是傻的,打死不认,而赖升又主动抗下了所有罪责,总算判不了死了。” “赖家是我贾家几代老仆,是忠仆啊。”贾赦闻言,面色微顿,眼圈都有些泛红,唏嘘感慨道。 赖家虽已经去了奴籍,但依然为贾族宁荣二府内宅管家,赖升就是宁国府都总管,而赖大则是管着荣国府的内宅。 牛继宗冷哼一声,说道:“还有这许庐!这人为京兆尹一天,我等就没有痛快日子过,得想个办法,把他挤走了。” 显然,牛继宗家的子弟吃过许庐的亏。 裘良皱了皱眉,面色凝重说道:“这人受圣上器重,不好对付,我等还是需从长计议才是。” “不若找北静王爷商议商议?”贾赦想了想,提议道。 牛继宗摇了摇头,粗犷面容上就有不悦之色流露,瓮声瓮气道:“王爷不想管这些事情。” 贾赦闻言,也是叹了一口气。 北静王爷全无其父之胆略,做事畏首畏尾,他先前就有感觉。 就在贾赦等人密议之时,贾珩这边也在贾政、贾琏等人的迎接下,进入了宁国府。 至于秦可卿所在的马车,自是人不下马车,从角门进入府中。 贾珩一边与一旁的贾政,并列向着里间缓缓而行,一边朗声说道:“政老爷,我虽受圣上恩典,祭祀香火,但于贾族并无接管族长之心,贾族还是另举德高望重之人吧。” 说着,就是看向白发苍苍的贾代儒、以及代修。 不等贾珩开口,贾代儒连忙说道:“子钰之贤,朝野公论,辞爵一表,海内咸闻,由子钰主持祭祀,这是顺应人心之举。” 身处贾琏打头的玉字辈儿队列中的贾瑞,闻言,面色顿了顿,看了一眼那青衫直裰的少年,暗道,爷爷这话说的,过誉了吧? 那少年明明看着比自己还小。 贾珩又是看向贾蔷,贾蔷那张俊俏的脸蛋儿就有些涨红,向身后躲去。 这边厢,贾政面色激动,急声道:“子钰之贤,士林公论,如今我贾族正需要子钰这样的德才兼备之人才能光大我贾族门楣,子钰不要再推辞了,如是再推辞,阖族人心都会惶恐不安。” 贾珩默然了下,觉得再推辞下去,说不得贾政都能说出“子钰不出,奈贾族何?”的话来。 而这时,一双双目光都是投向贾珩,也不知谁先开口说道:“珩大爷,不要再推辞了。” 而后,就是贾族老少爷们儿的附和之声,虽然多少有些稀稀落落,但起码还是形成了一些势。 贾珩想了想,迎着一众期望的目光,恰在这时,已行至厅堂匾额之下,转过身来,看着贾族一双双或疑虑、或好奇、或冷漠的目光,按了按腰间宝剑,朗声道:“既是如此,珩虽不才,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崇文,讲武 贾珩入主宁国府,自早上起开始往府里搬东西,一直到午后时分,方收拾停当。 贾政就让贾琏来唤,说已在东园里备下了酒宴,算是庆贺贾珩乔迁之喜。 终究是族人第一次相见,不好推辞,贾珩就沿着抄手游廊,向着一座房舍俨然,假山重叠明灭的大院而去。 东府宅邸占地广阔,一排五间的正屋就有前后几重进,左右跨院更是有数重,一路行来,贾珩看到一些满头珠翠的妇人,在丫鬟的侍奉下,站在月亮门洞前眺望着。 见到贾珩经过,甚至有一些胆大的冲贾珩和贾琏眉目传情。 贾珩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贾琏,道:“这些是什么人?” 贾琏面色有些不自然,说道:“珩兄弟,这些都是珍大哥的填房,原是开了脸的丫鬟,大概有着十几个,有些已经打发了出去,这里还有三房,还没来得及搬走,你嫂子正要着人打发了出去。”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从公中支一些银子,如常例,将她们打发出去独自过活就是了。” 既是贾珍的妾室,再于宁国府居住就于理不合了,给这些女子一笔银子,让其出去自谋生路。 贾琏笑了笑,说道:“你嫂子也是这般说,等用罢饭菜,你和你嫂子商量一下,你嫂子说要给你赔个东道。” 贾珩面色沉静,不置可否。 内宅之中的事,他打算交给可卿来管,至于凤姐,他隐隐觉得凤姐如此卖好于他,不定有着别的图谋。 二人说话之间,就已进入人声嘈杂的庭院中,这时,贾府的老少爷们儿原已入席,见贾珩来到,纷纷起身。 贾珩道:“诸位都坐吧,先前在祠堂中也算是打过照面了,都不是外人,珩如今受圣上恩典,政老爷举荐,以宁国旁支后裔主祭先祖,既感荣耀,又觉忧惧,想我贾门立于神京百年,除却观中修道的敬老爷外,再无一人自科举发迹,至于习武从军者,更是一个也没有,珩如今为族长,心实痛之,如今不能不为将来打算。” 众人原本笑着附和说话,闻言,就是面色一肃,情知必有下文。 贾珩这时,也是将目光逡巡过贾族的老少爷们儿,温声说道:“诸位别站着了,坐下说。” 说着,不顾心思各异的众人,落下座来。 众人见此,也纷纷落座。 贾代儒苍声说道:“子钰所言甚是,先前西府里的珠儿欲以科举入仕,十四岁就早早进了学,然而天妒英才,唉……如今,老朽在族学中授学蒙童,遍观族中子弟,却是罕少有这样的读书种子了。 一旁的贾政听代儒提及自家儿子,也是叹了一口气。 贾珩道:“代儒公所言甚是,只是,族中上百子弟难道一个读书上进的都没有吗?以珩看来,对读书上进之子弟,还当礼聘名师,精研制艺,于举业一道勇猛精进才是,对于心性活泼,不愿读书的,同样可聘请武师,授以武艺兵略,入军中谋一军职谋个前程,这才是绵延宗族之正法。” 说来,贾族的男儿,就很是奇怪,哪怕是贾芸这样在《红楼梦》原着中,有着闪光点的贾族子弟,竟然都没有从军、习武。 非要围绕着宁、荣二府打转儿。 贾政捻着胡须,点头道:“子钰所言是理。” 心道,他当日在朝堂中恳请子钰为他贾族族长,还真是找对了人,读书习武,这都是光大宗族门楣之法。 其他人闻言,也是附和说着,只是却有人不以为然。 如贾蓉,此刻脸色阴沉似水,冷冷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心侃侃而谈的青衫少年,心头涌起一股烦躁和恨意。 这个人,毁了他的一切! 现在却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 科举、从军? 场面话谁不会说,你珩大爷还不是一样一介白丁,全无功名?也没见你去从军? 现在天下四方不靖,北疆东虏肆虐,去从军搏富贵,是要死人的! 至于读书科举? 读书哪有这么容易的,他一看见那“之乎者也”,就头大如斗,而且刚才没听代儒太爷爷都说了吗? 全族就没几个读书种子,而代儒太爷爷一大把年纪了,还是童生,上哪儿读书去? “当初,我就不该通风报信,我真是猪油蒙了心!虽挨父亲几下啐骂,但出去之后,谁知道?里里外外的下人,还不是要唤我一声蓉大爷!现在好了,全他么完了!”贾蓉心头怨恨着,眸光低垂,握着酒杯的手,骨节微微泛白。 一旁的贾蔷留意到贾蓉脸色不对,面色顿了下,拿起酒盅,抿了一口,心头也是叹了一口气。 “蓉哥儿多半已恨透了这位珩大爷,不过,这落谁身上,谁也无法接受,好好的宁国袭爵之人,落得现在寄人篱下,无家可归。” 贾蔷目光闪烁,倒也不打算劝。 有道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如果这珩大爷和蓉哥儿斗得你死我活,那这东府的家业,未尝没有落在他身上的一天。 他为宁国正派玄孙,贾珍对他做下那等没脸子的事来,现在被弄到牢里去,实在大快人心。 贾蓉这边厢,仰头将酒水喝了,压下心头的苦涩,看着那个如众星捧月,谈笑自若的青衫少年,心头就有怨恨如野草一般疯狂滋生,瞬间爬满了内心。 这边厢,迎着贾族老少爷们儿的目光,贾珩朗声道:“如今族中族学简陋,我打算从公中拨付银子,重建族学,礼聘名师,造我贾氏崇文学堂,供族中子弟读书科举。”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停杯不语,面现惊容。 贾代儒苍老面容就是一变,若重建族学,他那时该如何自处? 贾珩捕捉到代儒的失落神色,补充道:“崇文学堂为新建,代儒公劳苦功高,也可顺势颐养天年,归家含饴弄孙,族中也不会亏待,照原例拨付银子荣养,当然,代儒公老当益壮,若不愿就此熄教学之心,也可在族学小学堂中,为蒙童发蒙识字,传道授业。” 贾代儒的学问水平,也就只能教小孩子识个字,至于举业,他会从国子监中托宋源先生另外延请名师。 贾代儒闻言,心下稍安,笑道:“子钰,老朽虽垂垂老矣,但也不愿回家就此歇着,做那无用闲人,还请在小学堂中给老朽留个位置。” 此言一出,在场贾族的老少爷们都是笑着称好。 这一下子,原本略显僵硬的气氛,倒也烘暖了起来。 贾珩笑道:“代儒公醉心教育,他日在我贾族之族谱文史,未尝不能留名其上,数百年后,供后世子孙瞻仰。” 贾代儒其人,虽然科举不太行,但也算正派,倒也谈不上面目可憎。 事实上,贾族中人,也并非全是蛇鼠一窝。 贾代儒闻言,心绪激荡,甚至眼圈微红,说道:“子钰,老朽定然较好蒙童。” 却是一下子挠到了痒处,半生蹉跎,若能因教书育人而得贤名录载于族谱文史,纵是百年之后,也可含笑而逝了。 至于贾珩话语分量和信誉,这是士林舆论公认的大贤,显然还是有着分量的。 周围贾族爷们看着这一幕,也是又艳羡又是心热。 再看那青衫直裰,坐姿端正的少年,目光都是渐渐不一样。 果然不愧是名闻朝野的送,不能以年龄小而当小孩子看。’ 贾珩又朗声道:“崇文学堂中,学童入学学费一应全免,也会定期组织考试,这是我贾族族学,公中每年都要拨付银子奉养。” 此言一出,在场的老少爷们都是面露欣然。 贾政面带敬配,赞叹道:“子钰当真是惟德惟贤啊。” 这哪怕是传扬出去,都是馨德之举,在宗族中矜老恤幼,弘扬文教。 贾珩道:“政老爷谬赞了,当然,若族中子弟不愿读书之人,也可入贾氏讲武学堂,听说宁府中有一耋老讳名焦大者,其人曾陪国公爷出过几次兵,在死人堆里熬出来过,虽年老体迈,但仍有军中武艺,可教蒙童习武,另外,我还会在军中寻人来教授族中子弟习武。” 既然他已经打算承接了宗族,就不能再将宗族视为累赘。 可以说,当他入主宁国府,成为族长的那一刻起,就必须意识到斗争形势已经发生剧烈的变化。 他不再是受贾珍欺压的庶支旁亲,而成了贾族族长。 迎接的他的也是一场赶考。 如果不想让贾族成为他的负累,反而成为他的助力,他就需要改造贾族,大浪淘沙,将一些真正的宗族菁英拣选出来。 谁说神京八房,都是废物点心? 不尽然吧。 何况就算一张卫生纸,都还有用处呢。 有一些小孩子,心性未定,调理调理,读书习武,从事商贾货殖之道,嗯,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用人之长,天下无不用之人。用人之短,天下无可用之人。 事实上,在封建宗法社会,明君任人唯贤,也并没有排斥任人唯亲,二者都是并用的。 因为同为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句不好听话,将来如果贾珩要造反,除却亲信部将可以托以大事外,从宗族挑拣出的精英子弟,同样死心塌地的一批。 因为造反是……要诛九族的! 如曹孟德,不仅仅拥有五子良将,夏侯和曹氏宗族给他提供了多少人才? 夏侯兄弟,曹仁、曹洪、曹真、曹休…… 再说李唐,他们打天下之时,如李神通,李道宗,李孝恭…… 都是战功赫赫之将。 相反,没有宗族支撑,极容易为外室所篡,因为权力失衡。 “至于贾族中会不会出白眼狼,这都是小门小户弱者心态!成大事者,何曾有过这种想法,如曹操,供用族中子弟读书习武时,可曾有过这种担心?真有白眼狼,摁死就是了。” 贾珩将酒杯放下,目光平静扫过在场的贾族中人,落在年轻子弟身上。 “当然,如贾赦、贾珍这等宗族败类,还是要强势扫除的,至于贾琏这等花花公子,宝玉这等富贵闲人,只要不捣乱、不作恶,无需理会。” 贾珩定下为读书、习武之设“崇文”、“讲武”二堂,之后就不再谈正事,谈笑饮酒,接受完同辈与晚辈敬酒,而后向文字辈和代字辈的族人敬酒,推杯换盏。 一场酒宴,吃得贾族中人尽欢而散。 除了贾蓉…… 第一百二十三章 如丧考妣的宝玉 傍晚时分,秋日金色的夕阳余晖,披落在荣庆堂前的庭院上,层染而上,沿阶铺至廊檐下。 贾母着平常家居常服,坐在躺椅上,膝盖上盖着羊毛毯子,身后大丫鬟鸳鸯捏着贾母的肩头。 一旁李纨、凤姐作陪,小声说着话。 宝玉和黛玉、探春等姐妹解着九连环。 而远处的小惜春,则是陪着迎春下着围棋,惜春显然是不善下棋的,秀美双眉微微蹙着,似点漆的眸子,盯着黑白棋子纵横的棋盘凝思着。 少女虽形容尚小,但已现出几分丽色来,脸颊白里透红,略有些婴儿肥。 惜春身旁的丫鬟入画、彩屏在一旁端着时令水果以及香茗在一旁侍奉着。 迎春手中捏着一个棋子,看向惜春,道:“每每” 一旁的大丫鬟司棋,一手支着腮帮,看着 黛玉抬眸看了一眼惜春,掩嘴痴痴娇笑 宝玉好奇道:“林妹妹笑什么?” 黛玉手中拿着手帕掩嘴,说道:“我就说,迎春姐姐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了呢。” 宝玉一时不解,如中秋满月的脸蛋儿上就是迷茫,道:“这话是如何说来。” 探春将手中正在解着的九连环一放,抬起玉容看了一眼黛玉,英气眉眼中复现,嘴角就笑道:“林妹妹惯会打趣人,二哥哥,这是说四妹妹下棋落子慢呢。” 宝玉闻言,也是忍俊不禁,道:“好一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远处的惜春听了,气呼呼地一撅嘴,将棋子一扔,气呼呼地嘟起嘴,说道:“不下了,林姐姐又来打趣人。” 迎春愣怔了下,鼻腻鹅脂,香腮微荔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迷惑,清声道:“这局还没完呢,怎么不下了。” “哈哈……”似被二人呆萌的反应逗趣儿,宝玉笑得前仰后合。 这下子就连探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至于黛玉,更是以手帕掩口娇笑不止,花枝乱颤。 探春笑了笑,说道:“林姐姐这张巧嘴,一说一个准。” 这边厢的笑声,甚至都将贾母吸引过来,着李纨过来唤人。 姊妹们顿时呼啦啦离座,都过来说话。 贾母脸上的愁云也散去许多,慈眉善目地笑道:“宝玉,得亏我没有让你去东府,让你们几个姊妹在这里玩闹。” 宝玉道:“东府里这会子也该结束了吧。” 鸳鸯看了看天色,轻声说道:“这会子都申时了,想来也该结束了。” 贾母脸上的笑意敛去一些,叹了一口气,道:“一族老少爷们在族里迎着他,想来他也该气消儿。” 凤姐打趣笑道:“何止是气消儿,这会子得了小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春风得意……哎呦,一时想不大起来了。” 凤姐想了半天,也不知是不是受了贾珩接二连三文化人怼人的影响,觉得此情此景,似乎也应该用首诗表达一下,但奈何肚子里墨水有限,用不出什么成语来。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一旁的宝玉面上现出思索,笑着接话说道。 黛玉就是将一双云烟成雨的剪水明眸横了一眼宝玉,宝二哥平日里不好读书,对诗词掌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长安花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花喻人,这杜樊川可不是什么正经人。 探春晶莹明眸闪了闪,清声道:“那位珩大爷不是那等轻狂的人吧,琏二嫂子早上不是还说,昨晚大老爷去柳条儿胡同赔礼,那位珩大爷也不是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吗?” 凤姐笑了笑,说道:“难听话倒是没有,不过咱们这位珩大爷可不是饶人的人。” 贾母摆了摆手,说道:“好了,说这些什么,等晚上你去和他说说蓉哥儿和珍哥儿媳妇儿的事,那么大的国公府,现在家业也给他了,不能让人露宿街头。” 凤姐笑道:“老祖宗放心好了,等晚一些,我去寻他。” 端坐在一旁的李纨,听着这话,一张秀雅、温宁的玉容上就有些古怪之色,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晚一些,去寻他?这话听着就不像是守妇道的人该说的话。 转念一想,凤姐往日的为人,倒也视之平常。 贾母道:“反正实在不行,公中还有几万两银子,也得拿出来给蓉哥儿和珍哥儿媳妇儿置办个宅邸才是,就在宁荣街上,来往也便宜一些。” 凤姐笑道:“那可不离儿,不说其他,东府田庄、铺子多大的营生,哪能让他一个人全占了,老祖宗若是寻他说” 贾母想了想,凝眉道:“他若是不依,你唤他明天到荣庆堂,老身自和他分说。” 凤姐笑了笑道:“那老祖宗找他,可不就是十拿九稳了,那他肯定没什么话说,听说他上什么劳什子辞爵表时,还说老祖宗处事公允呢。” 一旁的黛玉,听着凤姐滴水不漏地接着话,眉眼低垂,以手帕掩口轻笑。 贾母这时面上也快意几分,笑了笑,又问道:“宝玉没去,环儿怎么也没去?” 凤姐轻笑道:“姨娘那里说环儿身子不大爽利,就没去。” 什么不爽利,不过是赵姨娘不想让环儿去上杆子奉承人而已。 李纨微笑接过话头,说道:“我也没让兰儿去,担心同族的人让他吃酒,小孩子正是长身子的年岁,少吃些酒才是。” 贾母点了点头,道:“我原不让宝玉去,也是这番主张。” 李纨:“……” 就在荣庆堂中几人说笑之时,忽地外间传来一把林之孝家的声音,道:“老太太,二老爷过来了。” 贾母闻言,就是一愣,问道:“那边都散了?” “都散了,二老爷过来给您老请安呢,看着满面红光的,脸上都有笑容,也不知遇到什么喜事儿。”林之孝家的笑着凑趣说道。 这时,贾政着儒衫长袍,举步进入花厅,冲贾母郑重行了一礼,正要说话,忽地看着在姐姐妹妹中正垂头没地儿躲的宝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就是骂道:“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让你去东府,为什么不去?” 此言一出,宝玉吓得如鹌鹑一般,将头埋在胸口,支支吾吾不敢应,一旁的黛玉玉容微变,目光担忧地看着宝玉。 贾母脸上本来还有笑纹,闻听此言,就是色变,恼道:“吃多了二两马尿,又来骂我的宝玉,你看看你这身酒气,还不回去洗洗去。” “母亲。”贾政被贾母骂了一句,自不敢回顶,而是道:“宝玉看着年岁也比子钰小不了多少,但待人接物,却是云泥之别,宝玉如今也愈发大了,如今总是一味在后院玩闹,成什么样子。” “他待人接物?他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还有什么待人接物?”贾母一听这话,就不太乐意。 一旁的众人,都是好奇地看向贾政。 贾政道:“子钰待人接物和气,如春风化雨,如今现为我贾族族长,先前更是提议拿公中银子,重建族学,要设崇文、讲武二堂,延请名师,免费供我族子弟读书呢,这是多大的仁义德行,培养子弟读书习武,这才是绵延宗族的长久之策,现在族里老少爷们都赞不绝口。” 贾母、凤姐:“……” 贾母脸色微变,沉吟不语,公中银两,重建族学? 凤姐也是心头咯噔一下,心底迅速盘算着。 又是重建族学,又是免费供用子弟读书,这估计不少花银子…… 东府公中拢共也就五六万两银子,先前如留下一万两作为日常开销,剩下来还可拿出四万银子出去放贷收息,但族学一重建,贾珩还有银子吗? 这珩大爷糊涂啊。 黛玉凝了凝罥烟眉,抿了抿粉唇,清眸中却是不由浮现起那青衫少年的身影。 探春则是抬起一双俊俏的眉眼,明媚流波的大眼睛眨了眨,白腻如雪的脸颊,已然嫣然如桃花。 重办族学,崇文讲武,这珩大爷真这般大的能为? 贾政欣然说道:“母亲,儿子请子钰为族长,先前族中还有人说我犯了迂,如今还有何话说?有这样的贤人镇我贾族,是我贾族之福啊。” 贾母面色复杂,哪怕是再不愿承认,但也知道拿出公中银子筹建族学、崇文讲武对贾族的作用。 如此之多的族人,不能全不成器吧? 若有一二成器的,也能光大门楣了。 凤姐嘴角撇了撇,轻哼一声,心道,“银子都不是他的,他花着收买人心落个好儿,当然不心疼,等下要和他说道说道,按他这样败法,东府多少银子都不禁他花,他也没个进项,我介绍个好营生给他,还不是那戏文里说的,急公好义的及时雨宋江?” 贾政说完,道:“母亲,子钰说了,崇文堂会延请国子监的名师,等族学一建,儿子就送宝玉进去读书。” 宝玉:“……” 看着如丧考妣,脸色刷地吓得苍白的宝玉。 贾母脸色一急,心疼坏了,说道:“宝玉他才多大,你又折腾我的宝玉?” 贾政叹了一口气道:“母亲,您总这样惯着他……” “你还说他,你小时候我也这般惯着你,那时候你也没这么早就读书的,天天在后院……”贾母说落道。 一通话还未说完,贾政已是脸色发窘,告辞离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夜色低垂,渐近深秋的晚风已有了几分寒意,廊檐下的灯笼下,晕出一圈圈灯笼光芒,映照着少年颀长的身影。 秦可卿这时从里屋走出,手中拿着一个大氅,说道:“夫君,夜了,天凉了。” 贾珩看了一眼秦可卿,说道:“明日,我还要随着蔡权出城,家里有些放心不下你。” 秦可卿目现忧色,想了想,说道:“要不夫君,我回娘家得了。” 昨天夫君就和她说了要陪着蔡婶的侄儿去剿匪,她虽然提心吊胆着,但也不好劝说。 男儿在外建功立业,她又能说什么呢? 只是终究有些“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的不舍和酸涩。 看着楚楚动人的眉眼间浮起失落之色的秦可卿,贾珩笑了笑。 也不知是不是食髓知味,可卿最近有些黏他。 兼钗黛之美的丽人,已显出一二绝世妖娆的动人芳姿。 贾珩道:“这个倒不必,燕儿、碧儿会在家里陪着你,另外我借来了两架手弩,给了燕儿和碧儿使,暗中护着你。” 燕儿和碧儿姐妹,尤其是碧儿,原本就有拳脚功夫,如今得了他从蔡权那里借来的两架手弩,应能护可卿无虞。 “如今这宁国府,也不能说全无恶意,不说贾珍这些姨娘,就说贾蓉,今日看我的眼神就有些冷,想来这是” 少年人藏不住心思,纵然再可以掩藏,在他这等前世边防军人,察言观色高手的眼中,自是无所遁形。 其实,白日里一场酒宴,他对贾族老少爷们儿,哪个人对他怀有什么态度,几乎都摸了个清儿。 “贾珍坐罪失爵,心态最为失衡的就是贾蓉,此人需得提防着,等晚一些寻一下贾蔷,让看能不能让贾蔷先盯着贾蓉。” 贾珩心思电转之间,就拿定了主意。 正思忖之间,忽地远处传来晴雯的声音,“公子,琏二奶奶和平儿姑娘过来了。” 贾珩面色顿了下,说道:“凤姐,她来做什么?” 秦可卿轻笑道:“等下去见见。” 她对这位西府里的八面玲珑的凤辣子,倒也是久仰大名了。 “我这喝了一身酒,不太方方便,等下你陪着见见。”贾珩低声说道。 秦可卿眨了眨眼,轻笑道:“那夫君你等我换身衣裳。” 显然,丽人想给贾珩面上增光添彩,不愿在见族里妯娌时露了怯,惹人笑话。 这边厢,凤姐在平儿等丫鬟的陪伴下,向着东府而来,两府其中也就隔着一个过道,通过一个角门就能进得东府。 凤姐自不会孤身一人而访,再是性情泼辣,也需得防备着闲话。 嫂子和小叔子的桃色轶闻,最是让人津津乐道。 花厅之中,分宾主落座,丫鬟晴雯扭着水蛇腰,近前奉上香茗。 凤姐抬眸看着晴雯,笑道:“平儿,你瞧瞧,老太太房里的丫鬟晴雯,这颜色可是一等一得了,现在来服侍珩兄弟,也算……宝剑赠英雄,美人赠壮士了。” 这两句话也是戏文里的常用念白,此刻凤姐说完,也觉得和对面的少年说话,那股“低人一头”的异样之感散了一下。 贾珩落座在主位上,看着凤姐那张笑靥如花的脸蛋儿,面色沉静道:“凤嫂子,不知夜里造访,有什么事儿?” 凤姐嫣然道:“珩兄弟,嫂子这趟来,是来赔罪告恼儿的。” 贾珩端起一旁茶盏,抿了口,不置可否。 凤姐丹凤眼闪了闪,看着气定神闲的少年,心头也有几分古怪,暗骂了一句,年岁不大,谱儿倒是会摆。 贾珩放下茶盏,道 凤姐笑道:“先前我误解了珩兄弟,不想珩兄弟那表文上去,真是要辞爵的,说了些没轻没重的轻狂话,珩兄弟是个有大能为的,想来也不会放在心上……我寻思着,就过来看看。” 贾珩心道,我虽不放在心上,但你这话避重就轻,也是没有多少意趣可言。 不过,并没有将凤姐“认输”的软话放在心上。 他从不认为凤姐只是一味刚强,不会伏低做小。 相反,凤姐深通豹变之道,尤二姐就是这般被凤姐的花言巧语迷了眼,然后错信凤姐之言,最终落得吞金而死的红颜薄命下场。 “只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贾珩放下茶盅,静静看着凤姐表演。 凤姐道:“珩兄弟,我怎么听二老爷说,你要拨付一些公中银子筹建族学?这要不少银子吧。” 贾珩道:“也用不多少,也就开始花费多一些,筹建校舍,延聘名师,供应饭菜,加起来大概有个万把两银子,等之后,一年也大概就支出个二三千两银子,既为公中之银,也算为族人谋福祉了。” 凤姐笑了笑,说道:“珩兄弟仁义。” 暗道,若是万把两银子,倒也不多,她先前还以为这“珩大爷”要大兴土木,用个三四万两银子呢。 她记得若是盖十来间房舍,怎么也得二三万两银子吧。 凤姐却不知,那是贾家上下其手,贪墨成风,办事之时,真正将银子用到五成在实处就不错了。 贾珩主持此事,自是会全程盯着,将每一笔银子花到刀刃上。 凤姐正思量之间,忽地传来一把娇媚、酥糯的声音,“夫君,谁来了。” 贾珩嘴角抽了抽,对可卿的“女人”心性也有些无语,应道:“西府里的琏二嫂子过来了。” 说话之间,珠帘哗啦啦响动,一个着淡红色百褶绣花罗裙,头戴金色步摇,仪态端庄华美,恍若一株盛开芙蓉花的宫裳丽人,在宝珠和瑞珠的搀扶下,步入花厅中。 贾珩都是面色微动,抬眸看向明光照人,倾国倾城的自家妻子,心道,平时也没见你这般盛装打扮给我看。 嗯,等晚上…… 不过,转头斜瞟了一眼凤姐,见其脸上同样有惊艳之色流露,以凤姐的伶俐世故,竟是坐在椅子上,怔怔望着,没有起身,可见可卿这幅雍容华美的仪态,给凤姐造成的冲击。 虽非宫廷装束,但也是雍容华美。 秦可卿语笑嫣然着上前,看向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凤嫂子了吧,素闻是个神仙妃子一样的人物,今日总算见着了。” 凤姐笑了笑,起身说道:“哟,我哪里算得上神仙妃子,都是黄脸婆了,倒是珩大奶奶,这品格倒是画上走下来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瑶池里的仙女儿下凡了呢。” 这话并非虚假,她总算明白为何东府里的珍大哥给魔怔了一样,这简直是红颜祸水,什么男人也顶不住。 贾珩面色顿了顿,端起一旁的香茗,抿了一口。 凤姐笑着上前挽着秦可卿的手,说道:“怪不得珩兄弟宝贝弟妹给眼珠子似的,这要是我,我也要捧在手心里呢,怕飞了,含在嘴里呢,怕化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咳咳……”贾珩一口茶在嘴里差点儿呛到,连忙整容敛色,皱眉道:“这谁煮的茶,都有些烫了。” 身后的晴雯诧异道:“没有啊,我特意尝过的啊。” 瞥了一眼自家“掩饰失态”的夫君,秦可卿芳心一颤,也是明悟某些关节,一张明媚如梨蕊的脸颊绯红滚烫,微微垂下螓首,羞不自抑说道:“二嫂子说笑了。” 再是性情爽利的珩大奶奶,毕竟初为人妇,还不是凤姐的对手,仅仅第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当然,某人要负主要责任。 凤姐丹凤眼眨了眨,隐隐觉得不对,倒也不疑有他,笑道:“珩大奶奶,我只觉得是越看你是越欢喜,以后可要多多亲近亲近才是。” 秦可卿抬眸看向凤姐,笑道:“我也看着二嫂子,觉得亲切一些,就像认识了许久是的,这想来就是书上常说的一见如故吧。” 凤姐笑道:“那我们以后以姐妹相称如何,我年岁长一些,腆着脸称你一声妹妹,妹妹你以后唤我凤姐姐就好。” 秦可卿想了想,明眸闪了闪,盈盈笑道:“凤姐姐,唤我一声可卿妹妹就好了。” 她也想帮助夫君承担一些来自宗族的压力,这位凤嫂子听说是个凌厉的,如果能得她转圜一些,想来夫君也 贾珩在一旁虽面无表情,但心思莫名。 心道,你们还真是性情相投,不愧是能在原着“托梦”的交情,没多大一会儿,就姐姐妹妹称呼起来了。 在贾珩身后垂手侍奉的晴雯,见得此幕,就是撇了撇嘴,乜了一眼凤姐,“姐姐妹妹……知道的以为是妯娌,不知道的还以为共侍一夫呢。” 显然晴雯对凤姐的自来熟行为不是很感冒。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费了半天口舌的凤姐 静静听着二人的叙话,贾珩品着香茗。 秦可卿问着凤姐来意,说道:“凤嫂子,你来寻我家夫君是有事儿?” 凤姐笑了笑,明媚的丹凤眼瞟了一眼贾珩,说道:“也没旁的事,就是想和珩大爷商量个生意来着。” 贾珩闻言,放下茶盏,心下微动,多少有些猜测出凤姐的来意。 凤姐能会做什么生意? 放印子钱罢了。 高利贷这种东西,九出十三归,最是缺德不过。 秦可卿还以为是正事,看向贾珩道:“夫君,凤嫂子说要和你一起做生意。” 贾珩冲秦可卿点了点头,问道:“琏二嫂子还真是及时雨,这是来解我燃眉之急来了,自入主” 凤姐闻言,娇媚如春花的玉容上,笑意愈发繁盛,说道:“珩兄弟能否借一步说话?” 贾珩笑了笑,说道:“琏二嫂子,什么生意这般神神秘秘?还见不得人吧。” 凤姐拿手帕掩口娇笑,说道:“珩兄弟说笑了,哪里就见不得人了,只是想和珩兄弟寻个安静所在细说,妥当一些,若是珩兄弟觉得生意不好,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都不折了体面。” 贾珩面色淡淡,看了一眼秦可卿。 秦可卿嫣然一笑说道:“夫君,不妨到厢房中,陪凤嫂子喝杯茶,慢慢说。”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相邀,说道:“凤嫂子请吧。” 凤姐对平儿使了个眼色,而后笑了笑,拿着粉色手帕,说道:“珩兄弟先请。” 贾珩倒也没有推辞,昂首迈过厢房之门,绕过一架屏风,在一旁的几案上落座。 凤姐也拿着一方粉色手帕,在一旁的小几落座。 贾珩提起一旁的茶壶,取过一个玉盅,斟了一杯茶,抬眸看向凤姐,轻笑了下,说道:“凤嫂子,你那生意现在可以说了。” 凤姐并无丝毫拘谨,笑了笑道:“先前东府里还有五六万两银子,珩兄弟现在也没个经济营生,想来这般坐吃山空,也不是个事儿。” “虽说东府公中的银子,还要拨出一万两来,建造族学,但府中也会节省开支,日常用度俭省一些,支应个二三年,不成问题。”贾珩淡淡说。 他不是贾珍,出入都讲究排场,哪怕是公中银两,他也要花在刀刃上。 “哪里就支应二三年?不过,这样一笔现银,留在府中,不妨动起来,做些生意,也能赚上几分利来。”凤姐娇笑说道。 贾珩淡淡说道:“凤嫂子的意思是,是将这些银子拿出去放贷吧?” 凤姐闻言,晶莹玉容倏变,一双涂着薄薄胭脂的丹凤眼中满是惊异,颤声说道:“你……你怎么会知道?” 看着美妇那张因为惊诧,檀口微张的怔忪玉容,贾珩目光凝了凝,面色清冷之色不减,朗声说道:“放贷这种生意,不是不能做,解人燃眉之急,倒也无可厚非,但放印子钱,九出十三归,这是要损阴德的。” 虽说后世常有对银行“晴天借伞,雨天收伞”的诟病,但毋庸置疑,金融对实体经济还是具有正面导向作用的。 但高利贷这种,纯属缺德玩意儿了。 凤姐深深吸了一口气,已稍稍收起了惊异情绪,丹凤眼微微垂下,玉容上也渐渐恢复了从容神色,只是笑意还有些勉强,“珩兄弟,哪有你说的那般厉害,我这只是小本生意,哪里就逼迫人卖儿卖女了。” 贾珩放下茶盅,面色淡淡,沉声道:“凤嫂子,不管是不是小本生意,我劝你也不要做这种事儿。那些借高利贷的,不是赌徒,就是走投无路的贫苦百姓,逼迫得人家卖儿卖女,家破人亡,这种缺德的事,你夜里独自一人时,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 说着,面色冷峻,目光咄咄地看着凤姐。 受得这股凛然气势压迫而来,凤姐沉甸甸的良心就是颤了颤,玉容微顿,转过螓首,下意识避开贾珩的锐利目光,手中拿着粉红手帕左右摆了摆,冷笑一声道:“珩兄弟,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又不是我求着他们借的,他们自己主动借的,我解了他们的难处,我这怎么就良心不安了?” 贾珩沉声道:“凤嫂子,你借钱就借钱,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谁也还不起,那时你怎么办?还不是用贾族之权势,逼迫人家?” 凤姐抿了抿粉唇,脸面一时就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桃红唇瓣弯起一抹讥诮弧度,阴阳怪气说道:“珩兄弟是愈发有族长派头儿了,我好心好意给你介绍门营生,你倒好,反过来将我教训一顿!” 贾珩冷声道:“凤嫂子,你所作之事,实在有辱我贾族门楣,珩虽不才,既为族长,见你误入歧途,自要劝阻。这放印子钱的营生,赶紧停掉!你若不听,说不得就要在祠堂召集老少爷们,论个是非来。” 凤姐一听要在祠堂议事,腾地就是急了,一下子站起身来,两弯吊梢眉倒竖,凌厉狭长的丹凤眼瞪向贾珩,用捏着手帕的手,指着自己说道:“我侮辱门楣?珩大爷你这叫什么话?西府里老老少少,一大家子让我里外支应着,都是不知俭省的,动辄伸手向我要银子,我不想个营生,日子怎么过?” 说到最后,轻哼一声,螓首转过一旁,本来是气恼之言,却弄得自家鼻子有些酸,抿了抿樱唇。 “西府里,如何到了这一步?”贾珩皱了皱眉,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沉声问道。 凤姐这种人,一味强压也不行,需要连打带削。 看着青衫直裰的少年,皱眉询问,凤姐也不知为何,心中的火气倒是散了七八分,只下意识冷笑一声,讥诮道:“西府里里外外,哪一项不需用银子?宫里的、老太太、大太太、太太和几个姑娘的月例用度,小厮常随,嬷嬷丫鬟的吃穿用度,一众老亲迎来送往,动静都需银子,事事都来问我,我不放印子钱,怎么维持平日里的用度排场?你珩大爷,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贾珩皱了皱眉,沉声道:“既银子不够花,为何还不俭省一些?一味铺张浪费,撑那花架子作甚?” 其实,他自是知道为何不俭省,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都能看出荣府日用奢靡的问题,凤姐作为当家人如何不知道。 说白了,还是维持个架子不倒,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说得轻巧。”闻言,凤姐似找到了倾诉对象,翘挺浑圆挤入一旁的椅子上,玉容如清霜,冷哼说道:“我们与别家不同,吃穿用度,但凡俭省一些,都要让人笑话!不说远的,年前南安太妃寿辰,我们府上,送了一株两尺高的珊瑚树都花了一万两银子,更不算其他礼品,结果就这儿,还让南安太妃的一个儿媳妇给说了几句现成话,你那时不知道,珍哥儿洞府里也拿了一半银子呢。” 荣宁二府,同气连枝,共同代表着贾家,因此在花银子办公事上面,都是共同出力。 贾珩闻言,皱了皱眉,对陈汉的勋贵集团印象愈发大坏。 前方边事吃紧,后方勋贵紧吃。 国家边事、灾荒像个无底洞一样,这时候,还讲究吃穿排场,奢靡之风盛行。 正如当日,他和崇平帝所言,必须抑制奢靡之风。 “等年底你就知道了,你为贾族族长,我们贾家这些亲朋故旧,年底都要来往走动,你到时不能空着手上门吧?当然,你无官无爵的,只怕那些人认不认你都难说。”凤姐说痛快了,索性也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一双丹凤眼顾盼生辉,打量着对面的青衫少年,幸灾乐祸说道:“你上表辞了爵,却成了族长,珩大爷,你这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 看着青衫直裰的少年,凝眉思索,凤姐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人虽脑后长反骨,将大老爷和大太太怼得肝疼,但起码还是算讲道理,愿意听她说这些难处,既是这样,她或是可以尝试着说服这位珩大爷。 然而,正在思索着,忽地迎上一双明亮、锐利直插心底的目光,凤姐心头就是一突,抿了抿粉唇。 贾珩淡淡道:“日用排场,该俭省俭省,这样铺张奢靡,并非长久之计,至于印子钱,我奉劝你一句,立刻停了,赚钱的门路,想想总会有的。” 凤姐:“……” 合着她费了半天口舌,全作无用之功了吧,这人就不松口? 贾珩又道:“凤嫂子,你是个伶俐人,应该知道贾珍是怎么进去的,他与我的冲突,只是起因,他干得那些缺德事,纵然没有和我的冲突,现在贾族势盛还好说,一旦来日有个不妥来,就是杀身之祸。凤嫂子,你现在就是在走贾珍此獠的老路。” 凤姐闻言,心头虽觉得是贾珩吓唬于她,但也生出几分凛然之意,就是撇了撇嘴,丹凤眼乜了一眼贾珩,清声道:“珩兄弟,现在西府里打饥荒打着,你告诉我,不放印子钱,哪里来钱?对了,还有件事儿,琏二要我和你说,大姑娘现在宫里,打点了夏太监,到了皇后跟前儿,但一直得不着机会,我们就想着是戴内相的事儿,打算打点打点,我们两府都出银子,你东府也看着拿一些,当然我就是带个话儿,这个银子,我知道以你的脾性,想来也不会拿就是了。” 凤姐此刻索性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到最后,垂眸摆弄着自己削若冲葱管的指甲,唇角勾起,却是低声轻笑了一下。 一股少妇的妩媚风韵,顿时无声流溢开来。 贾珩淡淡道:“以女人谋富贵,这个银子,我不会拿。” 凤姐这次倒是难得没有反驳,幽幽道:“女人就这个命,再说大姑娘也是自己愿意进宫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 锦衣卫指挥佥事 “凤嫂子,银子的事儿,再说其他。”贾珩道。 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好的生意门路,不过有件事儿却是可以做,就是以族长的身份整顿贾族,尤其是赖家,贪墨了东西两府多少银子? 赖大、赖二两兄弟,在两府当管家这些年,积攒了多少家私? 几乎可以想见,彼时,赖家跌倒,贾家吃饱! 而欲整顿赖家,就离不开贾母,如果想要说动贾母,那还有谁比凤姐更合适的吗? 这时,凤姐柳梢眉挑了挑,问道:“你想做什么?” 贾珩冷声道:“等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你先把印子钱停了,原本别人借的钱,正常收息就是,否则,老少爷们儿祠堂之会,凤嫂子等着戳脊梁骨。” 所谓机事不密则害成,对赖家,不动则已,一动就要连根拔起。 凤姐狐疑地看了贾珩一眼,似是被少年脸上的“凶戾”所震慑,心头微动,丹凤眼闪了闪,说道:“我最多等你半个月,西府那边儿,动静离不得银子。” “我在告诉你,把印子钱停了。”贾珩忽然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凤姐,一字一顿道:“不是半个月。”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压迫。 凤姐玉容微凝,芳心一震,下意识就想回怼,但迎上少年那一双不容拒绝的目光,话到了唇边,语气竟是弱了三分,冷声道:“说停就停,你骑个马,喊声吁,马还往前走两步呢。” 贾珩深深看了一眼凤姐,淡淡道:“你又不是马。” 凤姐柳叶眉一挑,丹凤眼闪了下,瓜子脸上就现出迷茫之色,而后恼怒道:“你骂谁呢。” “我又没说你是马。”贾珩端起香茗,抿了一口,摆了摆手,道:“行了,赶紧回去吧。” 凤姐轻哼一声,向着外面走去,刚刚迈过门槛,进入花厅之中,一张晶莹如雪的玉容上就是一顿,猛然反应过来,抿了抿粉唇。 不是,贾珩占她便宜! 她当然不是马,可也没让他骑的道理。 好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早晚让你死…… 嗯,好像也不对,贾珩方才倒不像是故意调戏她,更像是对她所言的随口一说。 会不会是她……多心了? 这贾珩看着是个性子清冷的,而且方才目光也“清澈”的很。 这时,抬头看着对面的秦可卿,心头就是自嘲一笑,“这样的仙女儿放在房里,哪里会有那等想法?” 贾珩抬眸,目送着“胭脂马”离去,放下手中的茶盅,面色现出思索。 对凤姐这个《红楼梦》原着中浓墨重彩的女子,也有了一种更为立体的认识。 “虽性情泼辣了一些,但本性倒也没坏到无可救药。”贾珩思忖道。 若是夏金桂,还是一巴掌摁死算了。 凤姐这边厢来到花厅,正在和平儿说话的秦可卿,就是起身,盈盈笑道:“姐姐,这是和我家夫君说过了?还算顺遂吗?” 凤姐笑了笑,捏着手帕一角,笑道:“都说过了,还算顺当,好了,先不说这个,等明天,我再来过来看你,可卿妹子,我看着你就觉得亲近。” 秦可卿笑着:“姐姐,妹妹我也是呢。” 姐妹二人说笑着,凤姐就借口天色已晚,起身离去。 …… …… 大明宫中,宫灯还亮着,条案之后,着冕服的帝王,手中拿着一份舆图,赫然是翠华山周围的地势之图以及贼寇招供的口供。 所不同的是,舆图更为清晰,口供更为翔实。 崇平帝放下手中的舆图,望着不远处躬身侍立的夏侯莹,道:“这贾子钰……还真是每每出人意表啊。” 崇平帝感慨说着,将震惊压在心底。 这个贾子钰当真不愧是治事之才,仅仅从一些蛛丝马迹中就能推断出翠华山贼寇的藏身之处。 见微知着,锋芒毕露。 原以为此子长于大略,实干之才或许还需历练一些,不想竟是无声处听惊雷,这份运筹帷幄的心智,难道真有人生而知之? 事实上,这样的人为数不少,好言大略,而于具体庶务就束手无策。 当然在崇平帝心中,不会将贾珩打入“赵括,马谡”之流,而是觉得少年还是需要历练一些,不想转眼就给了惊喜。 夏侯莹清声道:“圣上,京营那个叫蔡权的小军官,被毅勇营的牛都督派了差事,明天就要带着麾下八百军卒去翠华山剿匪。” “牛继宗带兵不行,这等使绊子,下黑脚的事儿,却是精通熟练。”崇平帝冷哼一声,冷声说道。 夏侯莹轻声道:“圣上,贾珩为蔡权好友,已经答应了蔡权,要往翠华山剿匪,如无意外,明天就会出发。” 崇平帝闻言,想了想,沉声道:“戴权,你从镇抚司挑几个身手好的,护住贾子钰,他若有半点闪失,唯你是问。” 这等少年俊彦,万万不可折了。 戴权闻言面色一肃,心头愈发凛然,对贾珩的圣眷浓郁又多了几分看法,拱手道:“谨遵陛下之命。” 戴权迟疑了下,忽而说道:“奴才这边也收到了关于贾珩的线报。” 崇平帝皱了皱眉,喝问道:“你这奴才,既有了子钰的讯息,为何不来早报?” “奴才也是刚刚从密谍那里得来的。”戴权陪着笑,从袖笼中取出一封书笺,道:“陛下,贾珩进入宁国府后,当着贾族男丁的面,说要在府中建崇文、讲武二学堂,供子弟读书,现在京中已经传开了,都在说贾珩不负陛下之惟贤惟德赞誉,不负众望。” 崇平帝接过信笺,凝眸看着上面的记述,阅览罢,也是微笑说道:“朕没有看错他。崇文、讲武,这何尝不是朕之所愿?” 戴权闻言,心神就是一震。 崇平帝沉吟不语,拿着信笺,心头盘算着什么,许久,说道:“明日一早,你去传朕口谕,贾珩惟贤惟德,能服于人,甫至宁国,矜怜恤幼,友爱宗族,朕实慰之,加珩以锦衣卫指挥佥事衔,享正四品俸禄,赐飞鱼腰牌,可递牌入宫觐见。” 陈汉官制,到了如今,因为财政上的捉襟见肘,文武散阶早已形同废黜,武勋爵位是一套系统,文官职官是一套系统。 因此常常出现文官不领具体职务的情形,这样就出现了官员本职和差遣不为一体的名器混乱情形。 而崇平帝这道旨意,显然是加贾珩为指挥佥事衔,不领实差,只享正四品俸禄。 因是锦衣卫职事,分属天子家事,可圣心独裁,甚至都不需拟旨,走中旨即可。 如夏侯莹即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但其实就不去锦衣卫应值,而只是拿一份俸禄,平时保护着晋阳长公主。 崇平帝此举说来,本身就是为了方便贾珩随时入宫奏对,同时也是补偿“辞爵表”之故。 当然,走的是中旨,纵然行文至内阁,内阁也不会拟旨,哪怕拟旨,行文六科,也是要被封驳回来。 不过,走中旨,上下只以为是俸禄恩典。 因为辞爵表一事,海内咸知贾珩贤名,天子欲礼敬之,没有人会没眼色地说什么。 “贾珩先前说要走科举之途,此举是否影响其仕途?”夏侯莹迟疑了下,开口说道。 崇平帝轻轻一笑,说道:“这实是寄禄之虚衔,又不影响他走科举之道,再说纵是实衔,他若是要科举,朕记得科举只禁倡优皂吏子弟报考吧?另外,等他剿匪功成归来,朕另有厚赏!” 科举报考资格的限制,历朝历代都有细微不同,但有一类人是绝对不能报考的——倡优皂吏之子。 贾珩要走科举,其实崇平帝觉得可有可无,科举只是入仕的手段,不过朝中党争日盛,以科甲出身,或许方便做事。 “如今他既是去剿匪,再不给以名器之赏,恐怕要受京营那帮骄兵悍将的掣肘。”崇平帝目光闪了闪,思忖道。 京畿三辅之地的匪盗,肆虐不止一日了,京营徒呼奈何,他倒要看看,等贾珩以弱旅剿寇归来,牛继宗等人还有何话说! 一旁的戴权听着崇平帝的话,都暗暗乍舌,陛下对贾珩当真是恩宠到了极致。 第一百二十七章 蓉赦合流 夜色低垂,万籁俱寂。 厢房中灯火微微,贾珩和秦可卿并排而坐,二人一起洗着脚,说着话。 秦可卿仍是那宫装华服打扮,方才她要脱去来着,结果不知为何,却被夫君所阻,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夫君,凤嫂子寻你做什么生意啊?”秦可卿扬起一张秀美的脸蛋儿,问道。 贾珩轻笑了下,拉过自家妻子的纤纤玉手,说道:“还能有什么,缺德生意。” 说着,就将凤姐放印子钱的事儿给可卿说了, 夫妻之间,信任永远是最重要的,除却一些极为重要,关乎身家性命的事外,这种家长里短的事儿,只要可卿问,他都不会隐瞒。 秦可卿颦了颦秀眉,莹润明眸中有着惊讶,清声说道:“凤嫂子看着那般爽利的人,怎么能做下这种事儿呢?” “她也有她的难处,但这并不是她可以无法无天的理由,我已经告诉她了,赶紧停了。”贾珩拉过自家妻子的玉手放在掌心,只觉触感光洁滑腻,丽人十指纤纤,削若葱管,涂着粉红的指甲,比之那个谁来着,美艳尤有过之。 秦可卿被贾珩的摩挲弄得有些羞意,但转眸看着自家夫君那饶有兴致、爱不释手的样子,又舍不得抽回。 只是芳心深处泛起一抹羞喜,抿了抿粉润泛光的唇瓣,“夫君她怎么对人家的手和足这般情有独钟。” 至于旁的,那都是正常…… 秦可卿黛眉微蹙,明眸眨了眨,说道:“夫君,那凤嫂子……我以后还和她来往吗?” 贾珩笑道:“怎么不来往,我也不想都拘着你,只是你别去西府里去,她来找你玩儿可以。” 自家媳妇儿太漂亮,容易惹人惦记,不说琏二,就说宝玉一旦见了可卿,想想就挺膈应的。 秦可卿似是看出自家夫君的一些小心思,轻笑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自不好去西府里,倒是凤嫂子可以常来,两边来往隔着一个过道,也挺方便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停两天,都准备将过道那边的门都落锁了。” 秦可卿:“……” “好了,和你说笑呢,我也不能天天拘着你,西府那边儿也是有几个可以说话的姊妹,如珠大嫂子,你以后有空可以请个东道儿什么的。”贾珩搂过秦可卿的削肩,轻笑说道。 秦可卿嗔白了一眼贾珩,说道:“夫君,她一个寡妇失业的,来往的勤了一些,外间总有一些闲言碎语,倒是西府几个姊妹,听说品格、才情都上乘之选,不是那等踩高捧低的人,我请了来亲近亲近。” 说着,秦可卿顺势依偎在少年怀中,芙蓉玉面上带着恬然的笑意,全无引狼入室的危机感。 贾珩道:“随你吧。” 他自是体会到可卿的一番心思,这是想帮他分担一些宗族压力,他先前集火了贾赦、贾珍,以族学祭田之事团结了旁枝宗族。 但在贾族女眷中,邢夫人那就不用说,王夫人对他显然也颇有微词。 望着远处的夜空,叹了一口气。 “家事,国事,天下事……不想当日之对联,竟一语成谶。” 前世他读《红楼梦》,也是发现这些人是疯狂立g,如今他身处这方似是而非的红楼世界,竟隐隐也有此念。 正在思忖之间,丫鬟宝珠、瑞珠笑着过来,手中各拿着一个干净的毛巾,轻声道:“姑爷,奶奶。” “夫君,夜了,该歇息了。”秦可卿待玉足擦净,雪腻脸颊早已羞红如二月桃花,说着就伸手去解衣裳。 贾珩按住丽人的玉手,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秦可卿美眸瞪大,似是在震惊竟有如此兽行,莹润泛光的粉唇抿了抿,雪腻脸颊滚烫如火,嗔恼道:“夫君,你等下别把……衣服弄坏了。” 终究架不住少年的循循善诱,秦可卿贝齿轻咬了咬下唇,倒也有起心动念,放下金钩,帏幔一时徐徐落下,遮蔽了旖旎烂漫。 外间,宝珠拿着一个蜡烛,蹑手蹑脚行至烛台旁,取了灯笼,轻轻吹熄了灯火。 举步欲走,就听得芙蓉帐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一声“可卿,撅好……” 宝珠一颗心砰砰直跳,连忙拔腿欲走,但脚下恍若生根了一样,站在原地。 …… …… 翌日,天光大亮,贾珩如往日打了一套拳,用罢早饭,收拾了东西,已是巳正时分,就打算离了宁国府去寻蔡权。 蔡权已经说了他先去京营点兵,真正要走,还要等将近正午之时。 没办法,京营的老爷兵,起不了大早儿,好在秋日正午倒也不算炎热,否则又要拖延到午后时分。 正在这时,从庭院中快步走来一个丫鬟,正是晴雯。 “公子,西府老太太屋里的鸳鸯姐姐,过来找你,说老太太让你过去。”晴雯说道。 贾珩皱了皱眉,喃喃道:“老太太这时候寻我做什么?” 身后的秦可卿正在帮着收拾布包,往里面装着衣裳,因为这一趟奔往长安县,少说得两天。 “老太太想必是有什么事吧,这时候出发还早,夫君不妨去看看。”秦可卿递着衣裳,浅浅笑着说道。 贾珩想了想,说道:“行吧,我去看看。” 其实,心头也有几分猜测。 在他进宁国府的第二天就来寻他,只有一件事儿,关于如何安顿贾蓉和尤氏。 贾母没有昨晚就唤他,显然还是按捺住了一些心急。 出了花厅,抬头见到鸳鸯,只见容色清丽的少女,那张微微带着几个雀斑的鸭蛋脸儿上挂着柔美的浅笑,行至近前,柔声说道:“珩大爷,蓉哥儿和大老爷在老太太屋里正等着你呢。” 贾珩眸光敛去一抹冷芒,果然让他料中了,贾母寻他多半是为了贾蓉的安顿之事,至于还有贾赦……看来蓉赦已经合流了。 荣庆堂中—— 贾母苍老目光多少有些无奈地看着贾蓉以及贾赦,叹了一口气道:“他还要一会儿才来,有些话咱们私下说说也就行了,等他过来,就不好狮子大开口了,蓉哥儿出去顶门立户,我是允准的,但是一张嘴儿五万两银子,那边多半是不许的,与其两边闹将起来,再生闲气,不若差不离儿就成了。” 那边公中银两也才五六万两,昨天建族学又花费了一万多两,哪里拿出来五万两银子? 这不是做不到的事儿,生闲气吗? “母亲,蓉哥儿的情况,你也知道,好好的袭爵之人,现在落到这步田地,不贴补一些银子,这于上于下都不好交待。你没看东府里,简直不把银子当银子,肆意挥霍,迟早败完,等蓉哥儿办大事时就晚了。”贾赦劝说道。 贾母苍声道:“哪里用得了五万两,再说他那边也没有这么多银子。” “母亲,怎么没有?”贾赦笑了笑道:“公中银两还有五六万两银子呢。” 贾母拧了拧眉道:“他昨天才说了要办族学,估计要花好大一笔银子。” “可他若是不在了呢?”贾赦轻笑一声,说道:“那时候,族学还办得成吗?” 贾母怔了下,问道:“他不在,他能去哪儿?” “母亲有所不知,我今儿一大早儿,就听到世交牛家派人送来的信儿,这贾珩要随着京营的蔡权去剿捕匪盗,这简直是自寻死路!”贾赦冷声道。 蔡权不可能在出发之前不和手下将校叙说,为得是叮嘱手下将校,见到贾珩不要无礼、失敬。 但这般一来,自然就走漏了风声,牛继宗安插的眼线第一时间就回报牛府。 牛继宗转头就派小厮告诉了贾赦。 “赦儿,你别做傻事儿,他刚刚得了好大一个彩头,若是再想害他,闹将起来,你别忘了珍哥儿。”贾母闻言并无喜色,反而倏然色变,急声说道。 “母亲,我哪有那般蠢?我绝对不插手,就是翠华山那伙贼人都不会放过他。”贾赦笑了笑,幸灾乐祸说道。 本来想着剪除其羽翼,再除首脑,现在好了,好好的宁国府不待,非要上杆子送死。 第一百二十八章 贾珩三进荣国府 荣庆堂中,母子二人叙着话,贾母瞪了一眼贾赦,道:“这种话在这里儿说说也就行了,哪有长辈盼着族中小辈遭祸的,这哪里是福德之相?” “他何曾当过我是长辈?”贾赦冷哼一声,说道。 “行了,行了。”贾母看见那张阴沉、乖戾的面容,就有些不喜,摆了摆手。 就在这时,林之孝家的绕过屏风,近前禀道:“老太太,大老爷,珩大爷过来了。” 贾母闻言,面色一整,道:“让他进来吧。” 不管如何,等下她还是要劝两句,好好的家里不待着享福,非要去随着官军剿劳什子匪? 不多时,贾珩从外间长身而入,进入荣庆堂中,看见一旁的贾赦,只当没看见,拱手向着上首坐着的贾母,道:“老太太,不知唤珩何事?” 对于少年不冲贾赦见礼的行为,贾母同样也只当没看见,指着一旁的椅子,勉强挤了哥笑脸,道:“珩哥儿坐吧,老身有件事要和你说。” 贾珩面色淡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目光平静地看着贾母。 贾母看着气定神闲的青衫少年,想了想,说道:“这会子,蓉哥儿也在这儿,论起辈分来呢,他也算是你侄儿,虽然他老子失心疯了害你,但老身想着,也牵连不到蓉哥儿身上是吧?” “老太太不妨将话讲的明白一些。”苏照接过一旁鸳鸯递来的香茗,一边放在一旁的小几上,一边说道。 被打断“垫话儿”的贾母,怔了下,道:“好,那老身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蓉哥儿年岁也不小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动静都要银子,你现在掌着东府,公中银两听说还有个五六万两。” “老太太,是五万四千八百二十一两。”贾珩目光沉静,清声说道:“这是大老爷着人清点过,宫里的圣上着天使封存的银子。” 贾母脸色顿了顿,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珩道:“这些银两是公中银两不假,但也该用之于公中,昨天,珩在设宴款待族中爷们儿时候就说过,将拨付银子建族学,礼聘名师,这大概需万把两银子,再加上每年需要往里添补一些,这些银子也就支应个三五年。至于蓉哥儿娶亲,按着族里的常例,到时我会封个二百两作为贺仪……” “你这是什么话,你继承了整个国公府家业,就拿二百两,这怎么能够?”贾赦在一旁听着,就是忍不住截住话头,指责道。 贾蓉同样脸色难看,望着贾珩的眸光就有些冷,心道,“二百两,打发要饭的呢?” 贾珩朗声道:“我娶亲之时,置办各种酒宴,拣买礼品,也只二百两!给蓉哥儿二百两,他怎么就办不了婚事?至于赦老爷之言,本族长诚不敢苟同,宁国府是敕造宁国府!户部拨银筹建,我如今居于宁国府,也不是什么继承!这是天子恩赏。” “田庄,铺子呢?”贾赦冷冷道:“这些可都是蓉哥儿这一支儿积攒而来的。” 贾珩冷笑一声,讥讽道:“田庄、铺子已经被天子金口玉言封存,产出之银能不能拿出来,尚在两可之间,当然赦老爷若是不服,只管去寻天子说道。” 其实,圣旨中并没有关于田庄、铺子解冻的旨意,但却赋予了贾珩事实上的支配权。 因为田庄、铺子产出之利银,是要交付公中的,而公中府库自是由贾珩作为族长才能调度。 即相当于已经转赠给了贾珩。 再说就算不提此茬儿,东府里的财货,也轮不到西府说三道四。 贾母在一旁听得头疼,摆了摆手,无奈说道:“行了,行了,田庄、铺子既被封存,现在珩哥儿能试着周转、调度一些,已经不容易了,不要再说其他了。” “老太太此言才是正论。”贾珩拱手道。 “珩哥儿,蓉哥儿娶亲所用银两,你东府总要出点吧,二百两实在……你就不怕外间说你这个族长的闲话。”贾母皱了皱眉,说道。 贾珩面色淡淡道:“二百两足矣,如今东西两府一味吃喝讲究排场,老太太的西府里,我管不着,但东府日用花费,绝不能如往日一般大手大脚。” 所谓机事不密则害成,他现在不会提前放出风声整顿赖家,以防其转移财货,但等他从翠华山归来,第一个就要拿赖家开刀! 贾赦讥笑道:“你出身小门小户,不明就里,偏偏说这等上不得台面的话,我贾府两家老亲有多少?逢年过节,迎来送往,哪一项不需银子?恩,也是了,你无官无职,也没个俸禄,坐吃山空,自然要精打细算,抠抠嗖嗖!” 听着这话刻薄,贾母瞪了一眼贾赦,只是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珩哥儿若是那抠抠嗖嗖的人,也不会拿出一万两银子建族学了。” “邀买人心,谁不会?”贾蓉这时却是冷声说道。 贾母闻言面色微顿,诧异地看了一眼贾蓉。 贾珩眯了眯眼,冷峻目光掠过贾蓉那张清秀的面容,直视着贾蓉的目光,沉声道:“你父亲在时,若是邀买人心地友爱宗族,会有今日之牢狱之灾?若是邀买人心地重建族学,延请名师授以文武之艺,会有你如今的文武不就?况你以为,贾族老少爷们之人心,又岂是区区万把两银子能邀买的?无知,愚蠢!人心不足,若不将心比心,又岂是小恩小惠能够邀买的?” 贾蓉脸色苍白,被少年咄咄逼人的言辞质问的说不出话来,更是不敢对上那一双煞气隐隐的锐利目光。 贾珩冷声道:“你因父坐罪失爵,富贵不再,或还以为是我之故,故而心怀怨恨,但以你父之胆大妄为,惹下塌天之祸来,那时父子连坐,你还能安居此间,与我说话?” 说完,重重“嘭”地放下茶盏,遽然而起,手按宝剑,如虎狼一样的目光,居高临下盯视着贾蓉。 前世为边防军人,贾珩自是杀过人的,骤然暴起的凶戾,又岂是一个胭脂堆里打滚儿的少年可挡。 贾蓉登时吓得一个不稳,从椅子上跌坐下来,一张俊俏、清秀的脸蛋儿上如霜苍白。 “胆魄如鼠,也敢心怀怨毒!”贾珩淡漠瞥了一眼贾蓉,而后又是看向脸色阴沉的贾赦,“若不怕死,只管来害我!” 贾赦心头剧颤,目光躲闪一旁。 贾珩方落座,就是冲上首的贾母拱了拱手,默然不语。 贾母脸色早已青红交错,看着已吓得瘫坐一团的贾蓉,再瞥一眼老神在在的贾珩,心头叹了一口气。 正如她第一次见贾珩,就觉得少年实在像极了两位国公爷,故而当时才心头一软,没有帮珍哥儿说话。 贾母的鸳鸯,同样目光怔怔地看着少年。 正在荣庆堂中陷入诡异的安静之时,忽地林之孝快步进入荣庆堂中,喜道:“老太太,太太,宫里天使来传口谕,没在东府里碰着珩大爷,现到西府了,说是圣上要给珩大爷加恩,升了四品的官衔,享着俸禄呢。” 贾母、贾赦:“……” 贾珩挑了挑眉,面色平静依旧。 “以辞爵表的名望,天子想要加恩,于上于下,倒无人置喙,但四品的名器之赏,天子也只能走中旨。” 贾珩想了想,起身,冲愣怔在原地的贾母拱了拱手道:“老太太,圣上口谕,不好怠慢,珩出去迎迎。” 贾母这是也反应过来,急切道:“老身也一同去看看。” 说着,在鸳鸯的扶持下,从椅子上站起,在仆人、丫鬟的簇拥下,向着荣庆堂外走去。 贾赦面色难看,他才说了这贾珩小儿无官无职,转眼之间,天子就赐以加官,厚禄而养,简直岂有此理! 转眸之间,瞥见瘫坐在地的贾蓉,心头恼火,忍不住啐骂一声:“废物!” 贾蓉这时听到这一声斥骂,好似被唤起了在宁国府中被贾珍打骂的场景,抬起一双充血的眸子,嘴唇翕动,但见贾赦已然转身而走。 “我不是废物!你们都给我等着啊,等着……” 贾蓉五官几乎扭曲,觉得一股愤恨在心头充斥着。 恨贾珍,恨贾珩,又恨贾赦…… 不提贾蓉无能狂怒,却说贾珩这边儿,神情施施然出了荣庆堂,刚要去见戴权,忽地见几个莺莺燕燕从回廊中走来,谈笑着,打了个照面。 为首身量苗秀,拿着一方水烟帕正自掩嘴娇笑的女子,见到贾珩,罥烟眉下的秋水明眸一滞,轻“啊”了一声,想要往回躲,却一时躲不开,只好偏过螓首。 身后正在和惜春说话的探春,听了这一声,则是循声望去,抬眸望去,却见一双锐利、沉静的眸子投将过来。 四目相对,探春心头一突,霞飞双颊。 贾珩目光扫过黛玉、宝玉、探春、惜春,冲其点了点头,举步向前跨过门槛,来到外面一座跨院。 “是珩大爷,真是好锐利的目光。”探春抿了抿樱唇,喃喃说着,心道,果然是个杀伐果断的呢。 黛玉默然了下,说道:“他这是才从外祖母屋里出来。” 黛玉心头忽地浮现八个字,目有锋芒,不敢逼视。 宝玉皱了皱眉,说道:“还不知道又闹将出来什么事呢。” 正在说话间,自荣庆堂中,黑压压来了一群人,却是贾母在鸳鸯等丫鬟、仆人的搀扶下走来,一见宝玉、黛玉等人,温声道:“你们怎么过来了,先到我屋里去,宫里来天使了,你们别乱跑。” 说着,来不及细说,就往门走去。 黛玉、探春对视一眼,轻声道:“我们在门后看看。” 这边厢,贾珩已再次见到了戴权,这位大明宫的内相,依然是锦袍华服,趾高气扬,周围内卫持刀扈从。 戴权笑了笑,道:“贾珩接旨。” 因是口谕,倒无圣旨。 “草民贾珩接旨。” 戴权尖细的嗓音也落在了紧随其后而出的贾母耳畔,“奉圣上口谕,贾珩惟贤惟德,能服于人,甫至宁国,矜怜恤幼,友爱宗族,朕实慰之,加珩以锦衣卫指挥佥事衔,享正四品俸禄,赐飞鱼腰牌,可递牌入宫觐见。钦此。” 远处,贾母听着这口谕,凝望着那正和内监叙话的少年,一时间,心绪复杂。 贾珩刚刚还辞了三等将军的爵位呢,转眼就补了个四品官衔,领着俸禄,这份宫里的圣眷……可见这是入了皇帝老子的眼。 可以递牌子进宫面圣,这是多大的恩典。 “贾子钰,”戴权笑了笑,说道:“这是官服、告身、腰牌,陛下知你要科举,故而倒也不必去锦衣卫府去充实职。” 贾珩看着一旁的内卫端着的木托盘上,摆放着官服、高身、腰牌等物,面色沉静。 戴权见得少年宠辱不惊的样子,心中也是暗暗点头,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圣上听闻你要去翠华山剿寇,有些不放心,拨付两个内卫,保护于你,供你差遣。”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谁是穆桂英? 贾珩领了口谕,心思电转之间,就已猜到了崇平帝的心思。 “天子客卿。” 四个字在贾珩心头盘旋。 天子给的所谓锦衣卫指挥佥事,因为他要走科举之途,所以就只是虚衔荣养。 而给飞鱼腰牌,可入宫觐见,这个客卿意味就更浓了,这是急着用他才智,用以提供智力支持。 贾珩猜测出崇平帝的心思,倒无疑虑,伸手接过盛放有官服、告身、腰牌的红木托盘。 这时,两个锦衣卫抱拳道:“卑职曲朗,赵毅见过佥事大人。” 贾珩打量着两个锦衣卫,都是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一个面皮白净,一个枣红脸膛,浓眉大眼,目光炯炯有神,面上都具英武之气,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此行,还要两位兄弟护在下周全了。” “不敢。”二人连忙抱拳说道。 贾珩而后看向戴权,郑重道:“戴公公,还请代我向圣上谢恩。” 戴权笑道:“那贾子钰此行小心,杂家这就到宫中复命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送戴权带着一堆内卫,离了贾府庭院。 贾珩冲两个锦衣卫说道:“两位兄弟,先到府外等我,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崇平帝既然给他官身的便利,显然是不想他受一些人的掣肘,让他借着朝廷锦衣卫的威名,于地方便宜行事。 这份好意他领了。 “那大人,卑职先备好快马在荣府大门外等候。”曲朗开口说着,随同赵毅,自仪门而出贾府。 庭院中一时间安静下来。 而贾母这时也跨过门槛,道:“珩哥儿……” 贾珩看向在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的贾母,点了点头,道:“老太太,哪里有空厢房?我去换身衣服。” 贾母闻言道:“有的,就在那间厢房中。” 一时间,倒也没有多想,对着一旁的鸳鸯道:“你领着珩哥儿过去,伺候换衣裳。” 鸳鸯在身后闻言,娇躯一颤,容色清丽的鸭蛋脸儿浮起一抹红晕,以致脸颊两侧的几个雀斑都不可见。 “哎……”鸳鸯应了一声,迈着盈盈步子,走到贾珩跟前儿,道:“珩大爷,随我来。” 贾赦这时,方从廊檐下走出,见得这一幕,面色微变,看着鸳鸯那俏丽的模样,目光阴沉。 “母亲,鸳鸯这是往哪儿去?”贾赦笑了笑,上前说道。 贾母原本开口吩咐着鸳鸯,也是猛然意识到不妥,她跟前的大丫鬟伺候着贾珩换衣裳,这意味岂不是让鸳鸯给贾珩当姨太太。 贾母趁机说道:“鸳鸯,你不知那官袍怎么穿,林嬷嬷,你去照应着些。” 林嬷嬷,自是林之孝家的,闻言就笑着出来,老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这位与其丈夫素有“天聋地哑”之称的嬷嬷,难得说了一句俏皮话,道:“老国公在时,就是老身伺候着换官袍的,那身国公蟒服穿着可很是繁琐呢……” 贾母:“……” 瞥了一眼林之孝家的,心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丈夫代善公,刚强英武,不渔女色,凡沐浴更衣,亲力亲为,哪里让你这等没好颜色的凑跟前儿伺候过? 恩,也不对,正因为没好颜色,好像才有过吧? 念及此事,贾母目光失神,正在回忆往事。 鸳鸯这边儿,正自芳心羞不自抑,闻听林之孝家的言语,同样也没多想,拿着袍服,笑了笑道:“老太太,官袍只一袍一玉带,倒也不难侍弄……” 说完,猛然醒觉,金鸳鸯后半截话语渐渐声若蚊蝇,几不可闻。 垂下螓首,只觉臊得慌。 还是贾珩解了鸳鸯的尴尬,面色淡淡道:“老太太,鸳鸯姐姐是个谨细人,一旁伺候着就行了。” 说着,扯了下鸳鸯的袖子,向着厢房中行去。 贾母远远看着这一幕,目光顿了顿,心头微动,倒也不再说其他。 贾赦这边儿,脸色早已阴沉似水,心头怒火涌起。 鸳鸯长得水灵,身段儿苗条,口齿也伶俐,他早早就看中了,只等再过二年,就央告了老太太,收作填房姨太太,现在贾珩小儿,半路杀出来,这是想干什么? 不提贾赦心头咬牙暗恨,却说贾珩这边进入厢房中,绕过一架锦绣山河的红木屏风,对着鸳鸯温声道:“鸳鸯姐姐,这飞鱼服一时也不好穿,你帮我后面支应下。” 鸳鸯抬眸对上那双温润如玉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笑道:“好。” 贾珩去了青衫直裰,以及鞋袜,因为里面穿了中衣,倒也不需什么避讳。 当然,这等伺候更衣,对鸳鸯而言,也是头一遭儿,某种程度上,预示了什么。 而这边,鸳鸯也伸手展开了飞鱼服,做工精美,衣衫华丽,可壮观听之盛。 鸳鸯自身后给贾珩披上,“珩大爷,我给你系上腰带。” 少女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出谷,转身拿了腰带,垂下羞红了脸的螓首,环上腰带。 贾珩而后穿上靴子,整了整衣领,将山字无纱官帽戴上,将腰牌系于腰带之上。 “珩大爷,好了……恩?” 鸳鸯忙碌完,抬起螓首看着锦衣华服的少年,却是愣在原地。 只见着飞鱼服的少年,剑眉斜飞入鬓,目似朗星熠熠,削立、峻刻的脸庞恍若斧凿刀削,凤仪威肃,气度让人心折。 尤其贾珩本就是前世军人出身,动静举止之间,自有一股英武之气,再加上人靠衣裳马靠鞍,织绣华美的飞鱼服加身,愈发显得身姿挺拔。 鸳鸯雪腻柔美的鸭蛋脸上现出怔怔之色,抿了抿樱唇,回转过神,轻笑道:“珩大爷穿上这身,当真是……” 想了半天,却又没有想到合适的词。 如果后世之人或会用一个词——禁欲。 贾珩目光温润地盯着少女的那张妍丽、娇俏的鸭蛋脸儿,淡淡道:“沐猴而冠?” 鸳鸯忍俊不禁,噗呲一声,娇笑道:“大爷,怎么会呢,自然是器宇轩昂,玉树临风。” 贾珩轻轻一笑,温声道:“那就好。” 他是挺器宇的。 说着,从木托盘中取了告身文书,将随身携来的宝剑也悬在腰间。 鸳鸯这时也知少年在故意逗趣自己,眼前似是浮现少年方才淡然从容,眸光温润的样子,只觉心跳都似乎漏了半拍。 贾珩温声道:“鸳鸯姐姐,走吧。” 鸳鸯“哎”地一声,将一旁的青衫叠起,笑着问道:“珩大爷,这衣物我给你洗洗才送过去吧。” 贾珩笑了笑道:“那倒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拿回去就好了。” 鸳鸯“嗯”地应了一声,也不好说什么,将衣物递给贾珩,只是心底也有几分小情绪。 她除了伺候老太太,多少年都没给人洗衣服了。 当贾珩出了厢房,一身飞鱼服,腰按宝剑的少年,站在廊檐之下,目光掠向贾母等一干女眷,以及闻讯而来的凤姐和李纨,甚至远一点儿,还能看到眉眼娇弱的黛玉以及俊眼修眉的探春,在垂花门外望着这边瞧望。 贾珩神情默然,冲贾母拱了拱手说道:“老太太,珩还有事,先告辞了。” 说着,也不多言,转身就走。 贾母看着那昂然挺拔的少年背影,目光隐隐恍惚了一下,心头忽然一动,想起先前贾赦所言,凝眉问道:“珩哥儿,你是不是要去翠华山剿寇?” 贾珩回转过身,看向贾母,迎着丫鬟、婆子等人的敬畏目光,森然道:“贾珍暴虐乖戾,勾结贼寇害我,贾珍现已伏法,岂容贼寇还在逍遥法外!” 贾母、贾赦、凤姐:“……” 李纨秀雅脸蛋儿上都有一丝古怪之是闪过,花信少妇心底浮现一念。 东府里的珍大哥,现在人都在牢里了,还时不时要被拎出来骂上一骂,也真是……够凄惨的。 贾母嘴唇翕动了下,终究叹了一口气,倒没有再劝,而是说道:“兵凶战危的,你自己留点儿心,去吧,去吧。” 贾珩闻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目送贾珩远远离去,贾母再次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凤姐,苦笑解释道:“这脾气秉性,和国公爷当年倒是一模一样,刚才,我看着那气势,倒有国公爷几分出兵的架势。” 如非如此,方才她也不会出神之下,叮嘱几句。 贾赦皱了皱眉,冷哼一声,隐隐觉得这话不中听。 贾珩这小儿,哪有他父亲当年的温良样子,简直是脑生反骨,鹰视狼顾! 贾母也没有理贾赦的轻蔑态度,道:“回去吧。” 这边厢,垂花门旁,探春玉容脸颊绯然一如二月桃蕊,英秀黛眉之下,明眸凝望,喃喃说道:“这位珩大爷去剿匪,想来应该能功成吧。” 黛玉瞥了一眼目光痴痴而望的探春,手中拿着手帕摆了摆,星眸微垂,轻笑道:“那可不一定,杨宗保虽厉害,可离了穆桂英,还是破不了天门阵。” 探春:“……” 宝玉闻言,中秋满月的脸盘儿上满是迷茫,诧异道:“谁是穆桂英?” “谁眼珠子挂人身上,谁就是呗。”黛玉玉手捏着粉红手帕一角,向着探春眼前扬了扬,嫣然笑道。 “好啊,林姐姐这张刀子似的小嘴儿,我今儿非撕了不可。”探春被说中心事,又羞又气,嗔怒地就去捉黛玉的藕臂,但却被早有防备的黛玉躲至一旁。 “三妹妹,三妹妹……饶了我这一遭儿吧。”黛玉嬉笑着向一旁闪躲着。 第一百三十章 入京营 贾珩出了荣国府,就见两个锦衣卫士牵马而来。 “大人。”曲朗、赵毅唤道。 贾珩冲二人点了点头,正要说去东府,就见东府方向,丫鬟碧儿陪着蔡权而来,手中拿着一个布包,道:“大爷,刚刚蔡千户派人到府上催启程了,太太让大爷不必归家道别,径入军中即可,说等着大爷凯旋归来,勿念家中,这包里有银子和衣物,大爷路上带好。” 贾珩冲碧儿点了点头,他自是体会到可卿此言的,既无生离,也无死别,即是如此,又何必道别呢? 从碧儿手中接过布包,点了点头,将换下的青衫递给碧儿,温声说道:“这是换下的衣物,你拿回去给奶奶,让晴雯洗了,别耽误我回来穿。” 碧儿连忙伸手接过,慧黠一笑道:“这几天日头好儿,半天都晒干了,那大爷半天能回来吧?” 贾珩:“……” 半天也就刚刚赶到翠华山,这碧儿当他是关云长呢? 碧儿这丫头也是个心思伶俐的,估计前几天偷看他书稿了吧? 贾珩压下心头的儿女情长,转头看向一旁的曲朗、赵毅,沉声说道:“两位,我们去南城。” 因为蔡权所在军校的驻扎之地在南城外,故而开拔也会也那里开拔,因此贾珩会到南城门的那边儿与蔡权汇合。 三骑策马扬鞭,驱使着胯下坐骑,向着南城门儿而去。 京营·南城大营 陈汉国朝京营诸军,屯驻在长安城外的龙首原周方依山傍水之地,十二团营凡二十余万人,加上兵丁在京家眷,京中权贵、朝官、商贾,以及为以上体面人服务的仆人、丫鬟,因此长安这座大城,还真有着百万数量级的人口。 加之近年灾害频仍,百姓就食于神京,愈发使人烟阜胜,人口稠密,治安也急剧恶化了起来。 贾珩与锦衣卫二卫士,驱骑来到京营果勇营的驻地,鹿角栅栏,箭楼眺望。 但此刻营门处并未阖上,有着军卒警戒把守。 “京营驻地,来人止步!” 营栅之后,警戒的一队兵卒,三五成堆,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在一张条案后,为首是一个小旗官,见到远处的三骑,远远喝道。 贾珩与二锦衣卫士驱马上前,拿起锦衣卫腰牌,冷声道:“本官锦衣卫指挥佥事贾珩,来寻汝部果勇营千户蔡权,速速前往通禀。” 那小旗官方才一见三骑都着飞鱼服饰,就已知身份,此刻见到令牌,更是面色一变,不意竟是四品指挥佥事,道:“大人请进。” 贾珩皱了皱眉,对陈汉兵制败坏有了更深一层的体会。 就不说如细柳营之故了,就这些站岗放哨的卫兵,都三五聚集,交头接耳,由此可见军纪之废弛。 “听蔡权说,牛继宗因惧家中河东狮,常常以在营中办理军务为借口,携青楼歌姬狎晚玩,麾下军将多有群起效尤者。” “我还有以为是夸大其词,如今一见,却信了七八分,这样的中央禁军,西海沿子的番国能打赢才怪了!”贾珩心头冷哂。 随着下马进入军营,沿途所见都是军纪涣散的兵卒,竟能在一些营房中听到三五吃酒聚赌的喧闹声音,贾珩更是生出一股荒谬之感。 军纪竟败坏至斯! 他甚至觉得此行,不若投了翠华山落草为寇,拉一支队伍打到长安造反得天下的概率,都有五成。 当然,这只是荒谬之下的玩笑之语。 京营诸军再是战力拉垮,人数、军械在那摆着,也不是甲具不全,疏于战阵的贼寇所能匹敌的。 当然,通过蚁附优势冲乱官军,那就是另当别论。 而此刻,在京营军帐之中,团营都督牛继宗高坐在一张虎皮交椅上,条案上摆放着红色军令,笔墨纸砚等物。 牛继宗遒髯密布的粗犷面容上现出一抹冷笑,下方的椅子上坐着果勇营的将校,如都督同知车铮,都督佥事陆合……以及几位文吏。 下方,蔡权一身戎装,迎着众人的目光,皱眉说道:“兵出大营在即,不知牛都督唤末将作什么?” 牛继宗笑了笑说道:“本都督是来提点你两句的,听说你准备让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入你军中参赞军务,若是让黄口小儿额贻误了军机,耽误了剿寇要事,那时不要怪本都督不给老陆面子。” 都督佥事陆合笑了笑,接话说道:“都督按军法办事,虽是末将提拔的蔡权,但也是按军功而升的,他先前协助京兆衙司拿了贼寇,升任副千户,名正言顺,若是用兵不利,那时,末将也没有话说。” 蔡权闻言,心头不由一冷,如何不知这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分明是联手挖坑给他跳。 这姓陆的,与牛继宗虽然不说穿一条裤子,但也是早就串通好了。 先升他副千户,再让他领军出征,若是劳而无功,损兵折将,说不得回来之后,就以军法行事。 念及此处,蔡权心头有火,硬邦邦说道:“都督既以军令授末将以全权之责,末将如何进兵,想来都督也不应多加干涉才是。” 如果按着他以往的脾性,自是忍气吞声,但现在别人都将刀架脖子上,他再没点儿火气,也别干这卖命的勾当了。 “说了,就是提点你两句,听不听在你,只是丑话说在前头。”牛继宗笑了笑,虎目中闪过一抹寒光,思忖道:“果然是啥人玩啥鸟,和那贾珩一样,都是桀骜不驯的。” 蔡权拱手道:“都督提点,末将已收到了,若无他事,末将就先行一步了。” 牛继宗摆了摆手,如赶苍蝇一般,冷声道:“去吧,本都督等着你的捷音。” 捷音?就靠着你手下那七八百人,丧音都没地方响去。 而在这时,就听外间有军卒进来禀告,抱拳说道:“都督,锦衣卫的指挥佥事大人来了。” “锦衣卫的指挥佥事?来做什么的?”牛继宗面色倏变,和一旁的都督佥事陆合对视一眼,离案起身,说道:“我们出去迎迎。” 哪怕再是不满崇平帝对京营的整顿,甚至百般阻挠,但面对天子鹰犬爪牙,凶名在外的锦衣卫,在场众将还是要畏惧三分的。 尤其一些中阶将领,出身寒微,并不像牛继宗身为四王八公集团的勋贵一员,自身底气十足,彼等对皇权还是有着敬畏之心的。 黑压压的一群将领,呼啦啦起来起身,都是从蔡权身旁两侧绕过去,宛如无视。 蔡权面色铁青,望着空荡荡的大帐,目中隐有寒芒闪烁,冷哼一声,按了按腰间雁翎刀,举步出了军帐。 却说贾珩带着锦衣卫曲朗、赵毅进入大营,长趋直入。 对于二人,经过一路而来,贾珩也少稍稍了解一些情况。 二人在北镇抚司中都是百户职衔,弓马娴熟,拳脚了得,是戴权专门着锦衣卫镇抚使的仇良挑选而来,算是锦衣卫府中比较能打的那种。 当贾珩听到仇良的名字,第一时间,就是联想到一个人——仇都尉。 细问之下,发现锦衣卫中只有一人姓仇,即现为北镇抚司镇抚使仇良。 虽职位在指挥佥事之下,但却掌控部分具体的锦衣事务。 此人在《红楼梦》原着有讲,其人儿子遭冯紫英打伤,然而令人细思恐极的是,最终查抄贾府的就是此人。 “此人需得留意一下。”贾珩眸光闪烁,心头盘算着。 第一百三十一章 死路一条 贾珩思量之间,只见一顶军帐中,黑压压过来一群披甲的将校。 为首之人,身形魁梧,面容粗犷,颌下蓄着虬髯,阔步而来,贾珩情知是牛继宗无疑。 至于牛继宗身后的几将,则 牛继宗见到三个着飞鱼服的青年,见两人落后其中一人,显然以少年为首,拱了拱手道:“果勇营都督牛继宗,未知这位指挥大人至大营,又和公干?” 说来,甚至有些可笑,牛继宗虽和贾赦密谋加害贾珩,但对贾珩也就那天在宁国府外的酒楼,远远瞟了一眼,哪能记得住? 况此刻贾珩换上一身飞鱼服,面容冷酷,气度俨然,一副我来公干的模样。 牛继宗无论如何不会将其与印象中还是一介白丁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因此,倒是礼貌性的拱了拱手。 既然连牛继宗都没认出贾珩,况身后的几位将校,如都督同知车铮,都督佥事陆合,自然也没道理知道贾珩是何许人也,更是纷纷公式化的抱拳行礼。 贾珩冷峻的目光扫过牛继宗,面上浮起一抹冷笑,按了按腰间宝剑,说道:“牛都督,本官来寻蔡权。” 牛继宗面容微顿,眨了眨眼,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珩兄弟。”就在这时,从众人身后传来一把惊喜的声音,而后,只见蔡权快步跑来,面带笑容,道:“你总算来了。” 闻言,牛继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只觉吃了苍蝇一般,他方才特娘的在干啥,在给贾珩行礼? 哪怕只是公式化的虚应其事,也让牛继宗臊得无地自容。 这特娘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贾珩不是白丁吗?怎么成了锦衣卫……”牛继宗脸色难看,只觉一头雾水,抬眸正要喝问。 就在这时,却见少年将一双清冽如刀的目光投来,沉喝道:“牛都督,圣上口谕,着本官随果勇营剿寇,此刻已近午时,出兵之期将至,本官特来寻蔡权出兵。” 其他果勇营的将校,这时也反应过来,尤其是营都督佥事陆合,面色微变,看着那着飞鱼服的少年,目光惊疑不定。 如非有必要,谁愿意招惹锦衣卫,这老牛先前也不说清楚。 念及此处,就是向牛继宗投去“埋冤”的目光。 牛继宗脸色也有些挂不住,一双虎目死死瞪着贾珩,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贾珩说完,转而又看向牛继宗,道:“牛都督,你如何带兵,我原也不好置喙,但我既为贾族族长,你牛家为我贾家世交,有几句话不吐不快!这一路而来,目之所及,军卒饮酒博戏,军纪涣散如斯,无怪乎连京畿三辅的贼寇都剿灭不定!” 什么两家世交,都是扯淡,这不过是贾珩趁机削牛继宗的威信。 当然,牛继宗治军无方,威信想来也没有多少,但他今日这番话,想来很快就会通过两个保护于观察的锦衣卫,传至天子的案头。 果然,此言一出,周围一众将领都是脸色微变,尤其是一些中阶将校,再看牛继宗的神色就有不对。 暗道,竟是贾家的人?还是贾家族长? 贾珩的底细,还只局限于那日在朝堂中以及士林舆论中,在相对比较封闭的京营中,尤其是在果勇营的中低将校中间,还未彻底传开。 牛继宗脸色阴沉似水,心头暗骂哪个混蛋将这人放进营里的,但面上挂起冷笑说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贾家族长!只可惜两军阵前,兵凶战危,不会让你逞口舌之利!” 说着,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他等下要问问贾赦,到底特娘的怎么回事儿,贾珩不是一介白丁吗? 现在明显入了天子的眼,着令陪同剿匪,这里面莫非有着什么算计? 若是让其功成,是不是就要借口发难? 哪怕对崇平帝再是不满,但对其权术手腕还是存在着敬畏。 见牛继宗离去,一众将校看贾珩的目光,又是变了变。 陆合与车铮对视一眼,思忖道,“果然是贾家,如是贾家族长,牛都督还不真敢撂蹶子,王统制现在正是京营节度使,为圣上重用,这分明是贾家人闹内讧,我贸贸然参合进去,殊为不智。” 这就是贾府的威势,贾代化曾为一等神威将军,京营节度使,虽已作古多年,但京营对贾族的赫赫威势,仍有着印象。 这也是崇平帝先前要借用贾珩身份之故。 毕竟,正儿八经的宁国公贾演的子孙,哪怕是旁支儿,一旦承了爵,落在外人眼中,总要以为是贾族嫡庶内讧的家务,这般念头一起,就会观望不前。 贾珩看着一众将校的神情,眸光闪了闪,对果勇营将校的心思转变,心如明镜一般,转而看向蔡权,道:“蔡兄,出发吧。” 蔡权面色振奋,笑道:“兄弟,走。” 连他都没有想到这珩兄弟转眼就有了四品官身,这分明是入了天子的眼。 贾珩冲果勇营将校点了点头,而后随着蔡权去领兵。 目送二人离去,车铮笑了笑,问道:“老陆,你说这小子能不能行?” “难说,翠华山的那帮贼寇,人倒是不多,但不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儿,我们一营人派过去也没用,单单凭蔡权手下那七八百人,够呛。”陆合摇了摇头说道。 车铮脸上就有目中若有所思,说道:“不过,牛都督看着倒挺上火的。” “方才你没听到,圣上着这贾指挥随同剿匪……”陆合面色凝重,说道:“这要是没成也就罢了,若是成了。” 这就是一个信号,会不会以前事用兵不利,撸了牛继宗的团营都督之位。 车铮手捋颌下短须,沉吟说道:“这都是神仙斗法的事儿,再看罢。” 陆合瞥了一眼车铮,心道,你老车那点儿心思,当我不知道?只是板子落下来,说不好都得吃挂落儿。 贾珩这边带着两个锦衣卫,随着蔡权来到整队而行的军卒,正是蔡权麾下的七八百军兵,头戴范阳笠,内穿鸳鸯战袄,外披棉甲,军姿站得松松垮垮,队列不整,旗帜歪斜,有的还在交头接耳,但被十几个低阶将校来回弹压着。 军兵多是步卒,骑卒仅仅有着百十人。 见着飞鱼服的贾珩以及两个锦衣卫前来,都是偏转过头,投来或好奇、或冷漠的目光。 贾珩见此就是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蔡权。 蔡权拉过贾珩到一旁,压低了声音说道:“兄弟,别看军容不整,但我们军械精良,打的是贼寇,又不是打东虏,不会吃亏,另外,我都说好了,如果剿灭匪寇,缴获五成给他们分了,剩下五成,兄弟你拿四成,我拿一成,这一成也不是落我腰包,得送给刚才那个姓陆的王八蛋,能不能升为千户还得靠他。” 贾珩闻言,面色幽沉,想了半天,点了点头道:“好。” 别提什么怒斥蔡权,然后慷慨陈词,以国家大义激发士卒血气,现在就是扯淡。 烂透的京营有自己的一套游戏规则,还没成事,就已经提前约好分战利品了。 不过,换个角度,也可以说蔡权的确有头脑。 提前说好怎么分财货,以之笼络人心,否则到时杀进匪巢,因为抢夺财货再弄得兵卒一哄而上,甚至举刀而向袍泽,反过来再为“保卫家园,同仇敌忾”的贼寇所趁。 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了。 “一把对三对四的烂牌,也只能这样打了。”贾珩压下心中的思绪。 正如其先前所想,整顿京营,不如另起炉灶,重建新军。 似是担心贾珩心中有其他想法,蔡权苦笑说道:“没办法只能这样,要不然我就能使唤动的,也就我手下那六七十个人。” 贾珩伸手拍了拍蔡权的肩头,沉声说道:“你我兄弟,无须解释,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再说。” 蔡权重重点了点头,回转过去,吩咐着手下的百户、总旗,点齐军兵,翻身上马,向着长安县的翠华山开拔而去。 贾珩也在曲朗、赵毅的扈从下,驱马随行。 这一下行军,贾珩看着军兵队列,也能看出一些门道,虽队列不整,但也有一二百人默然而行,多少表现出一些军事素养。 “终究是择选各地兵卒菁英,总有一些可观之处。”贾珩此刻直面京营诸军,知道先前或许是自己眼光太高,这样的兵丁剿匪的确是够用了。 …… …… 不提贾珩随着去剿匪,却说牛继宗心急火燎,卸了甲,骑着马就去宁荣街寻贾赦。 来到贾赦所居的黑油大门,下了马,随着仆人来到花厅。 贾赦正在用午饭,一旁姨娘嫣红、翠云一左一右,正在侍奉着。 因是世交,贾赦也没有让姨娘回避着牛继宗,而是拿起一盅茶,道:“见到那小儿了?” 牛继宗脸色一黑,心道,你知道,也不知道给俺老牛报个信。 这般一想,开口就带着几分火气,硬邦邦道:“世兄,究竟怎么回事儿,那小子怎么混到锦衣卫去了?” “贤弟稍安勿躁。”贾赦挥了挥手,让两个姨娘下去,而后迎着牛继宗的询问目光,冷声说道:“贾珩小儿先前上了辞爵表,弄了好大的名声,然后进入宁国后,又邀买人心,不知怎么的,可能是他偷偷使了银子,走通了戴内相的门路,在圣上跟前美言,这就入了圣上的耳,赏了他个官儿,领俸禄,不掌具体职事,就让他跟着去剿匪。” 牛继宗皱眉道:“世兄,俺老牛就为这事过来,怎么感觉这一波儿像是冲我来的?” 贾赦冷笑道:“贤弟无需担心,这贾珩小儿,他会剿什么匪?到时候劳而无功,能安然回来就不错了。” 牛继宗面色一顿,虎目闪了闪,说道:“世兄,莫非这里面还有隐情?” 贾赦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道:“这里没外人,为兄给你透个底,你可知赖升那狗奴才是怎么联络上翠华山那伙儿的,那长安节度是我家故旧,翠华山每半年就给云府上送两万两银子,而官军每次过去,都是长安节度率师助剿,官军动静都被通报到翠华山过去,上哪儿剿去?” 长安节度使云光确是贾家部旧。 牛继宗闻言,脸色变了变,道:“世兄瞒得我好苦。” 贾赦笑了笑道:“为兄也是刚知道,再说剿了匪,对你有什么好处?宫里的是给你升官还是给你升爵?” 提及此事,贾赦心头也是一抹火热。 他累死累活往草原贩卖货物,哪有这无本生意来的快? 只是,转念一想,他手再长也够不着,想插手也插手不上。 牛继宗闻言,粗犷面容上现出一抹讥诮笑意,说道:“这样以来,那小儿到了长安县,等着他的就是个……” 说着,一双熠熠虎目看向贾赦。 “死路一条!” 几乎是异口同声说着 二人相视一眼,都是手捻胡须,哈哈大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云光 长安县 由蔡权率领的京营之果勇营的八百军卒,在第二日的午时方到长安县,因为中间行了六十里时,天色及晚,故而在中间名唤大安驿的驿站住宿一夜。 因已是八月下旬,虽是正午,但日头并不刺眼。 贾珩端坐马上,眺望着不远处的长安县城,城池不高不低,城门大开,行人往来不息。 城头上竖着黑红图纹的“汉”字大旗,随风飘扬,隐有兵丁往来巡弋。 京兆府辖长安、万年等十四县,作为京畿三辅之地毗邻神京城的县邑,长安县内设节度使军职,统辖周围六百里戍堡、关隘等防务,同时设守备一职,领一千二百卒戍卫县城,非有兵部调令,不得擅动一兵一卒。 “珩兄弟,军士都疲累了,进城先歇歇吧。”蔡权回头看了看无精打采的军兵,说道:“我等下先去长安节度那里送过兵部签发的勘合,然后弄点儿酒肉,先祭了五脏庙再说。” 贾珩点了点头,哪怕不想知道长安县内说不得就有贼寇的眼线,但眼下也只能先进城再说。 因为他们此行兵少,自然就没有带辅兵随行,只随军带了一些口粮,后勤军需必须靠沿途馆驿、县城提供,所以不可能就孤军深入翠华山。 否则,身后的这些老爷兵第一个跳脚。 贾珩想了想,对着蔡权道,“马上进县城了,先让军卒打起精神来,整整队列,进县城吃午饭。” 蔡权应了一声,吩咐着一旁的两个百户。 随着军令传下,原本腹中饥渴,无精打采的军卒,闻言强打起精神,勉强将队列整齐,打着旗帜,五人一列,骑卒在前,步卒押后,向着县城而去。 不多时,得了报信的长安县守备黄泰,正在陪着家人吃午饭,得了仆役的禀告,放下筷子,道:“准备官服,京营的官军来了,我去迎迎。” 一旁的其子,黄茂年纪十四岁,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道:“爹,京营这都第三趟了吧,翠华山的张大眼是没人能治得了。” 因为翠华山贼寇的大当家姓张,眼睛大如铜铃,故有此言。 “你小子好好吃你的饭,等下还要去上学。”黄泰在其夫人赵氏的服侍下,穿着六品武官官服,这位武将更像是文官,面容清朗,颌下蓄着短须,接过一旁的老仆递来的雁翎刀,对着一旁的夫人赵氏笑道:“这小子,过几天得给他说个媒才是,一天天没个正形。” 赵氏目光有些宠溺地看了一眼自家儿子,说道:“你家儿子心里可是有人了,就前日八月十五,看上了个叫金哥儿的姑娘,我托人打听……” “娘……”黄茂面色发窘,急声说道。 “我家茂儿看上她,是她家的福气,我给你爹说说,赶明儿就给你提亲去。”赵氏笑道。 黄泰笑道:“等过几天,就去张家提亲去,也不知那张家姑娘,眼大不大。” 打趣着自家儿子,黄泰整了整衣襟,对着一旁的赵氏,道:“我过去了。” “去吧,老爷。”赵氏伸手拍了拍黄泰肩上的线头,温婉一笑说道。 黄泰带着亲兵,骑上马,就是出了长安县,行到长安节度使府衙,目光阴沉几分,思量道,“这次京营前来,多半还是要无功而返。” 同在一县为官,有些事儿瞒上不瞒下,长安节度使云光受翠华山贼寇之贿赂再是隐秘,但随着时间流逝,也多多少少被身为长安守备的黄泰看出了一些门道。 但其人性情绵软,忌惮云光出身贾家部将的身份,纵然拿到了一些证据,也不敢往上通报。 说不得反手就送到云光的案头。 黄泰带着两个亲兵,骑马来到城门口,翻身下了马,正好听到守门的自家小舅子,百户赵延正在和京营的将校说话。 快行几步,正要笑着上前搭话,忽地一愣,瞳孔一缩,“这是飞鱼服,锦衣卫?” 心头掀起惊涛骇浪,“锦衣卫来这里做什么?” 硬着头皮正待上前,忽地就觉得被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盯上,只见那为首的少年,面色淡漠地看着自己。 “卑职见过大人。”长安守备为正六品,而京营副千户实际也就是正六品,二人官职同级,自然长安守备口称大人的对象,显然是冲贾珩而来。 贾珩所着飞鱼服补子颜色还是有细微不同,四品武官官服。 “黄守备。”贾珩面色淡漠,声音清冷,从方才的守城小校口中已得知了长安守备的名字,黄泰,三十六岁。 “长安节度使是云光,那就对上了,这位黄泰显然就是被凤姐收了三千两银子,坑得没了儿子的长安守备了。”贾珩心思电转,思忖着,面色不露分毫。 “不知这位指挥佥事大人,如何称呼?”黄泰拿捏不住这位少年权贵的心思,拱了拱手,问道。 至于为何是少年权贵,少年骤登高位,除却公侯子弟,几不作他想。 贾珩淡淡道:“贾珩。” 黄泰心头一沉,贾家? 面上挤出笑容,道:“原来是宁荣二公之后,怪不得,卑职远远见着,就觉得英武过人。” 贾珩打量了一眼黄泰,声音温和几分,说道:“黄守备,本官奉圣命随军清剿翠华山贼寇,你为长安县守备,等下还有许多细情要请教于你。” 黄泰闻言,连道不敢。 而后,蔡权又和黄泰叙了话,问道:“云节度可在府衙。” 云光为长安节度使,正四品武将,自然不会出城迎接京营的一个副千户,至于长安知县,因秋粮征收在即,去乡亭督事去了。 “节度老爷现在府衙,蔡千户稍后可随我来。”黄泰面带微笑说着,转而又看向贾珩,说道:“贾大人,先让兄弟们到兵营歇歇脚,稍后卑职着人准备一些酒肉劳军。” 长安县接待了好几次禁军下来剿匪,显然已经轻车熟路,就连空置的营房都是现成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有劳黄守备了。” 见贾珩话说的客气,黄泰面上笑容不由愈盛,伸手相邀着几人进入县城。 七八百人的军卒,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人嘶马鸣,列队穿过熙熙攘攘的长安县街道。 引得路边百姓的围拢,贾珩耳力敏锐,听到一些议论传来,“这京里又派军来剿匪了,又要给这帮大爷们送鱼送肉。” 这时一个挎着菜篮子、荆钗布裙的大婶,摇头说道。 “匪越剿越多,官军那一次不是屁滚尿流。”行至一个打铁铺,满头大汗,肌肉遒劲的铁匠,论起铁锤 “剿匪无术,扰民有方。”一个穿着长衫,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坐在竹凳上,手中拿着一本书读着,头也不抬,苍声说道。 一路行过,嘈杂喧闹之声中,类似言语不绝于耳。 贾珩脸色顿了下,看向一旁的蔡权,见其面色也有几分讪讪,分明也听到了指指点点之言。 再抬头去看领路的黄泰,面色坦然。 “官军屡次三番进剿,惊扰地方,却劳而无功,这本身对中枢威信都是巨大的危害。” 贾珩目光闪了闪,思忖道。 随着黄泰进入营盘,蔡权安顿了麾下将校,然后拿着兵部勘合,对贾珩说道:“珩兄弟,我去见见节度。” “我们一起去。”贾珩面色顿了下,瞥了一眼黄泰,沉声说道。 蔡权官职低于云光,说不得会受其刁难,他跟着过去,云光不至太无理。 顺便也摸摸云光的情况。 官军屡次三番进剿不至,如果算上他这一回,其实已是第三回了。 云光为长安节度,也是剿捕过的,一伙五六百人的贼寇,如果官军不察地理,进剿无功还能理解,可云光作为地头蛇,真的对翠华山贼寇在长安县的活动一无所知吗? 其中必有蹊跷! 长安节度府衙—— 这是一座集官衙与宅院于一体的官厅,前后数重进,前官厅,后院落。 在地方上常按此建造官衙,便于官员办公。 而长安节度使作为四品武官,更是将衙门修建得富丽堂皇,雕梁画栋,门前红柱矗立着身披甲胄,手持雁翎刀的军兵境界,金漆钉大门在秋日正午的阳光下,反射着炫目光辉。 按汉制,其实对府邸的规格都有限制,如大门上的铜钉多少,都有规制。 但国朝百年以降,法令松弛,京城不论,在地方上,都或多或少都有一些逾制。 官厅之中,云光同样正在用午饭,身旁几个姨太太陪着用饭, 云光年岁五十出头,头发灰白,面容瘦削,高颧薄唇,左边脸颊有着一道浅浅刀疤,自眉角延伸至鼻,为其平添几分凶恶。 当年其也在京营为将,在一等神威将军,京营节度使贾代化手下听差。 故而于外自称贾家门生。 “老爷,那贾珩这两天就该到长安县了吧。”一旁的四姨太太茹娘,笑着说道。 “估计就在今天了,这人害得东府里的贾兄入了京兆府,搅扰得老爷我这几天没这么合眼。”云光皱了皱眉,说道。 赖升联络翠华山的贼寇,他虽然没有直接插手,但也暗示手下一个心腹人牵线搭桥,本意是想卖贾珍一个好,哪曾想…… “老爷不是说他成了贾族族长了吗?等他过来,老爷见不见?”茹娘笑着问道。 “不见!就说我病了,让你兄长迎接着就是了,一应军需、辎重不要短了他,也省得旁人说我云某人不念恩主旧情。”云光轻笑了一下,只是因为脸有刀疤,这笑容多少有些狰狞。 心头冷笑,若是折在这里,什么族长也不是! 他必定将事情办得表面上不露一点儿破绽。 就在这时,门外仆人忽然匆匆跑到花厅廊檐之下,说道:“老爷,老爷,京里的锦衣卫来了。” “什么?”云光闻言脸色一变,惊疑不定道:“人在哪里?” 锦衣卫来做什么?难道是? 不可能…… 第一百三十三章 剿匪翠华山 官厅之中—— 贾珩几乎是长驱直入,不得不说,崇平帝赐给的正四品指挥佥事的官皮,颇为好用。 几乎不等云府门前的兵丁拦阻、禀告,就已进入仪门。 这一幕让黄泰暗暗乍舌,看着一旁的少年权贵,心头生出一股敬畏。 云节度老爷跋扈,这位少年权贵更是。 贾珩自有这样的底气,因为云光是他贾族的门生,他这个族长为贾族费尽心机,连这点儿便利都享受不到吧。 当然,贾珩此举还是另有盘算。 贾珩将守备黄泰的神情收入眼底,这一路而来,他对这位黄泰的也有几分了解,不知武艺如何,但性情确有几分绵软。 从其口中得知了翠华山贼寇的基本情况,官军几次进剿,劳而无功,察言观色来看,这黄泰也是窃以为恨。 “如果翠华山的贼寇在长安县有眼线的话,不出守备、知县、节度使这三处衙门,否则牛继宗派了三千兵马来进剿都无功而返,这也太假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翠华山贼寇劫掠来往客商,连长公主的车队都袭击,所得银两必然不少,如果贼人不蠢,就会打点一官面人物,而他们事实上也不蠢,贾珍不就勾连上了吗?长安节度在其中究竟扮演什么角色?” 贾珩念及此处,将抬头看向官厅匾额上的“忠勇恪勤”四个大字收回,又是看了一眼黄泰。 “等下就知道,两个人是不是一伙的了。” 贾珩思量之间,就见花厅中几人迅速而来。 迎面而来的头发灰白的武将,小碎步快行几步,面色恭谨,抱拳道:“下官长安节度见过指挥佥事大人。” 毕竟是锦衣卫府,天子爪牙,又是京官,云光自然不敢得罪。 “云节度,长安县匪盗丛生,你在府中倒是悠闲自在。”贾珩神色冷冽,按了按腰间宝剑,坐在一旁,将剑重重放在几案之上,目光冷冷地看着云光。 身后曲朗、赵毅二锦衣,捉刀侍立于后。 蔡权面颊涌现出一抹潮红,看着那锦衣少年,心道,“大丈夫当如是。” 云光闻言,心头一凛,拿捏不住少年的底细,拱了拱手,低声说道:“这位大人,下官近日偶感风寒,居于府中养病,至于匪盗,已经着有司进剿,京营……” 言及此处,猛然反应过来,看向一旁的黄泰,还有一个陌生的六品武官,皱了皱眉道:“不知几位是?” “京营果勇营千户蔡权,奉上命剿灭匪盗,云大人,这是兵部的堪合与都督大人的调令。”蔡权似是得了某种鼓舞,冷声道。 云光闻言,愣怔了下,猛然看向贾珩,目光闪烁,正要开口。 忽然听到一声沉喝,在耳畔炸裂。 贾珩霍然而起,道:“屡次进剿不得,匪盗扰乱京畿,更是潜入神京,于帝阙之下逞凶作乱,天子震怒!云光,你可知罪!” 身后蹭地二把雁翎刀豁然半出于鞘,让贾珩都是心头微动,暗道一句神助攻。 云光心神大骇,因不知来人底细,愈发不敢妄动。 贾珩?不是,贾珩不是一介白丁吗? 贾珩此刻瞥了一眼黄泰,见其虽面色默然,但衣袖下攥紧了拳头,目光深处隐有快意之色,心头有了几分猜测。 他所谓的天子震怒之言,倒也不算是矫诏,因为天子的确非常愤怒,愤怒到都将贾珍除爵了,云光这个长安节度靖平治安不利,让贼寇流窜至神京城逞凶为恶,岂能无罪! 而他现在的身份是天子的锦衣卫,贾族族长,少年权贵,他必须扮演好这个飞扬跋扈的角色。 从目前来看,这云光多半是有鬼的。 黄泰的“微表情”反应,是一方面佐证,归根究底,还是云光为贾族门生,贾珍勾结的贼寇,翠华山贼寇都胆大包天到袭击晋阳长公主的车队,还能蹦跶,这些蛛丝马迹纠缠到一起。 云光面色变幻了下,抬头看向那少年,冷声道:“不知这位大人如何称呼,若问云某之罪,可有圣旨,兵部行文?本官为朝廷四品命官,如无圣旨和兵部行文,还请大人收回方才之言!” 贾珩冷笑一声,沉喝道:“本官贾珩,你为长安节度,有靖平地方之责,而前日竟有流寇入京横行,惊扰君父安危,本官问不得你失察无能之罪!” 云光骤然闻听“贾珩”之名,心头咯噔一下,瞳孔微缩,震惊地看着飞鱼服的少年。 贾珩,他不是白丁吗? 何时有的官身?莫非是假冒……不可能,腰间的飞鱼腰牌,还有身后两位锦衣卫,这谁能冒充?谁敢冒充? 贾珩沉声道:“云光,当年你为我宁国先祖麾下部将,如今做了长安节度使,权势愈发显赫,却是连恩主都不认了?也罢,等贾某回去,可是要和老太太还有二老爷说道说道。” 云光脸色变幻,想要顶撞几句,但听贾珩之言说得真切,心头虽切齿暗恨,但面上讷讷不敢应。 不管贾家人如何内讧,可此人如一天在族长位置上,他都不好当面顶撞,落人口实。 不看这贾珩小儿,年不过弱冠,就官居四品锦衣指挥佥事,与他官阶相等,这就是贾族之盛! 当然,此刻的云光并知道,贾珩之官职的具体缘由。 “小儿,等你去剿寇之时,咱们再作计较!” 云光将眼底一抹愤恨之色掩下,拱了拱手,脸上堆上一抹讨好笑意,恭敬道:“不意竟是荣宁二府的恩主当面,下官方才未知是珩公子,若有言语冒犯之处,还请珩公子海涵,稍候片刻,下官备下薄宴,给公子接风洗尘。” 贾珩点了点头,折去方才问罪之言,只是神色依然还有些冷,沉声说道:“翠华山之匪,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为何屡剿不灭,甚至任由其劫掠晋阳长公主车队?” 云光作为难之色,说道:“世兄有所不知,这窝匪寇人数倒不多,大概也就四五百人,可他们藏身在深山之处,官兵一旦进剿,就会闻风而逃,京营下来剿过两次,都是劳而无功,这位蔡千户应该知道,下官手下那帮子兵,战力还不如京营,想要剿灭,愈发不能。” 贾珩皱了皱眉,重又落座,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说道:“为何不派兵守卫过往路口?” 云光面色怔了下,苦笑道:“三处路口倒不是没有派兵警戒过,但军兵各有职守,并非长久之计,再说派得兵少了,这些贼寇甚至胆大妄为冲击官军,派得多了,又需另选驻地,钱粮人事,上上下下牵涉颇多。” 其实派兵在事发之地岔口护卫、警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云光显然不想真的剿灭贼寇。 贾珩道:“也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一日不将这些贼寇连根拔起,长安县商道一日不得安宁,云节度,你将翠华山附近的舆图都找来,另将军械、粮草一应供齐,明天,我和蔡千户想个办法,看能不能把这伙贼寇引出来。” 云光笑了笑,说道:“行,不知公子此行领兵多少?若是兵丁不足,末将麾下还有五百人可供支使,当然,公子剿匪,末将纵是带着病体,也要从旁协助。” 贾珩给蔡权使了个眼色,蔡权当即将兵部勘合递将过去,沉声道:“牛都督拨付了一千兵,都是精锐骁勇,不用贵方派兵助剿。” 云光闻言,心底虽失望,但还是面带微笑,恭维说道:“公子少年英武,胆略过人,当真有老国公当年的风范。” 贾珩面上适时现出一抹“骄横”之色,慨然道:“本官为宁国公后嗣,自当效先祖之武勇,奋力争先!” 云光见此,又是附和赞美几句,而后简单叙了几句话,在贾珩暂拒了接风洗尘之请后,就吩咐黄守备招待好京营之军,送着贾珩出了府衙,脸色刷地阴沉下来。 “小儿,欺我太甚!”云光愤愤说着,刀疤脸横肉跳了跳,目中寒芒山火,心头杀意沸腾。 他虽自诩为贾族门生,可那只是为了在军中借贾族之势,眼下被一庶支小儿折辱,简直奇耻大辱! 却说贾珩这边儿和蔡权一同出了云光府上,在黄守备的带领下,向着营房而去。 到了营房,贾珩伸手唤住黄泰,清声道:“黄守备,你在长安县充守捉之任多年,于贼寇敌情知之颇深,等稍晚一些,本官有话问你。” 黄泰目光微动,心头略有些迟疑,但迎上那一双锐利明亮恍若看透人心的目光,拱了拱手道:“下官领命。” 等黄泰离去,蔡权也皱了皱眉,道:“兄弟,这云节度看着有问题。” “蔡兄也看出来了。”贾珩轻笑了下说道。 蔡权心思玲珑,从放在能看出一些问题,并不奇怪。 “上次官军进剿,我就觉得……”蔡权刚要说,却被贾珩以目制止,知道此地并非讲话之所,二人向着营房而去。 因领兵之将,单独一间营房,贾珩着曲朗、赵毅在四方警戒了下,方看向蔡权。 蔡权压低了声音说道:“先前进剿,官军调了三千人,在三处岔口派斥候沿着官道巡弋,结果还是被那伙贼寇提前察知动静,在眼皮子地下,将四川上京来的桑记商会的七千匹蜀锦劫了去,当时,兄弟就觉得有问题,翠华山这伙贼寇也太快了,若说没人通风报信,谁信?” 贾珩道:“当时这云光出兵了吧?” “出了四百人,帮着转运粮秣,京营调了一卫两千五百人,是游击将军谢鲸自带了一百人过来。”蔡权说道。 贾珩皱眉道:“这就是了,想来这云光嫌疑很大。” 蔡权道:“我们既已知道……不若直捣黄龙?” 贾珩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们兵少,必须用计将这些贼寇调出来一部分,然后再拣选出几百青壮精锐,迅速袭其巢穴。” 蔡权眸光一亮,说道:“什么计?” 贾珩默然了下,道:“等之后你就知道了。” 能不能全歼这伙贼寇,不仅仅在于捣毁其匪巢,关键还在于彻底铲除贼寇匪首,而凭借几百京营弱旅,全歼贼寇,不太可能。 一旦放虎归山,则贻害无穷。 “那位黄守备,手下怎么也有一千二百卒,看能不说服其调度出一部助剿,也不入深山,就在商道岔道。”贾珩思忖道。 因为守备有守捉之责,但近年以来诸省贼寇蜂起,官兵难制,竟有贼寇袭破县城,兵部尚书李瓒,为了防止地方守备贪捉寇之功,致城池空虚为贼寇所趁,对兵卒调度控制愈发严格。 二人定下计来,分头去安顿军卒。 京营的八百军兵,用罢午饭,就开始在蔡权的授意下,开始拣选精锐。 这边厢,贾珩也借口军械不齐,商议敌情,着人寻来了黄守备。 青墙碧甍的营房之中,由两位锦衣卫把守着门口,正是下午时分,远处的梧桐树上,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黄泰面色凝重,心思复杂地进入营房中,冲那少年躬身抱拳道:“贾大人,您唤我。” 贾珩看着黄泰,面上现出笑容,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黄大人,请坐。” 说着,转身提着茶壶,去斟了一杯茶。 “多谢大人。”黄泰道了声谢,落座下来,心思忐忑地看着少年。 方才节度府衙,亲眼所见少年训斥云光,黄泰心头自有几分警惕和慎重。 贾珩端过两杯茶,递过去一杯,在黄泰诚惶诚恐站起身来接过后,笑了笑,温声道:“黄大人是哪一年从的军?” 这自是他和前世指导员学的。 黄泰端着茶,恭敬道:“回贾大人,卑职十六岁时,在家里务农读书,值县中募乡勇剿匪,村里让出壮丁,派到了家里,当时家中只我一个成丁,就跟着从军了,一晃都二十年了。” 贾珩目带激赏,说道:“从一介农家子弟而为国朝六品武官,黄大人这一路走得颇不容易啊,想来是兢兢业业,劳苦功高。” 黄泰笑了笑,似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功劳不敢说,苦劳的确还有一些,幸逢前任节度大人可怜卑职忠勤,提携一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决不姑息养奸! 贾珩将手中香茗放在小几上,笑了笑,说道:“不知前长安节度使尊讳?为朝廷培养了黄大人这样的忠勇恪勤之将。” 黄泰笑了笑,说道:“老将军名唤李笠,六年前被李部堂调任至贵州镇压土司叛乱,现因功已升任贵州都指挥司同知。” 陈汉诸省,贵州土司同样是叛服不定,朝廷故而选派京畿之地的将领迁转调任。 贾珩面现敬意,说道:“若是有机会,贾某当拜访这位老将军才是。” 见黄泰面上神色和缓了一些,贾珩转而又道:“听黄大人方才所言,黄大人当年也是因为贼寇肆虐乡里,这才从了军?” 黄泰道:“当时还是隆治年间,长安县匪盗丛生,县中募集乡勇,剿匪缉盗……” 贾珩耐心听着黄泰讲述往事,谈心这种事情,不能自己说,最重要的是倾听,足足听黄泰讲完其因斩三级而被升迁为总旗官,当年是何等少年得志,意气风发。 黄泰回忆起往事,也是面有欣然之色。 贾珩赞道:“赤胆忠心,护卫桑梓,黄大人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 黄泰脸上连忙敛去得意之情,道:“贾大人谬赞了。” 他也不知道方才怎么就和这少年言谈甚欢起来,只是见方才还“骄横跋扈”,“鲜衣怒马”的少年,用那种灼灼相询,敬重英豪的目光盯着自己,就一个忍不住,将年轻时候少有的得意之事说了出来。 其实,这就是人性,有人用灼灼的目光听你吹牛逼,自是能极大地满足了虚荣心。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二十年后,长安县匪盗又是滋扰地方,黄大人守卫长安县城得一方安宁,真是初心未改,不减当年。” 黄泰被说得老脸一热,摆了摆手,慨然道:“不瞒大人,如非兵部严令不得妄动守捉孩之兵,某家定是要剿了那伙贼寇的!” 贾珩默然了下,忽而问道:“黄大人,可知先前为何官军屡次剿捕,那些贼寇都闻风而逃,这个风声……究竟是谁走露的?” 黄泰闻言,面色一变,目光惊异地看着少年。 贾珩面色一肃,道:“黄大人不必疑虑,本官现为锦衣卫指挥佥事,这次来不仅仅是要剿匪,也有调查此事之故,京营数千大军,竟奈何不得一窝贼寇,使其两次闻风而走,究竟是谁在为贼寇充当眼线?翠华山贼人劫掠商贾财货,所得绢帛、玉器、米粮等赃物,彼等又销往何处?其中究竟谁在为之奔走?贼人吃穿住行,进出县城采买,又是谁在与之方便?本官来此,正为查这勾结贼寇之人!” 贾珩言及此处,目光咄咄地看向心神惊惧的黄泰,凝声道:“黄大人可知,本官开始还以为是黄大人!” 黄泰面色大变,颤声道:“贾大人,绝不是卑职!卑职若勾结贼寇,不得好死!” 贾珩摆了摆手,微微一笑,说道:“黄大人不要慌,经方才一番详谈,本官也认为不太可能是黄大人这等好汉所为,先前疑虑之处只在于,黄大人为长安守备,先前本官所言之事,黄大人当真一无所知?” 黄泰面色变幻片刻,心头剧烈挣扎着。 贾珩面上笑意敛去,沉声道:“黄大人不必顾虑,无论牵涉到何人,本官一定严查到底,纵然是我贾府的门生,也决不姑息养奸!” 最后几字,声如金石,杀伐铮铮。 黄泰后背就有冷汗沁出,直到此刻,直面这位少年权贵,黄泰心头有着明悟,为何以弱冠之年,就官居四品武将。 见黄泰面色仍是纠结,下不定决心,贾珩又添了一把火,冷笑道:“黄大人可能不知,就在几天前,这伙贼寇勾结了宁国之长,谋害于贾某,贾某与彼辈势如水火!” “贾大人,卑职……卑职有下情回禀。”黄泰迎着少年压迫性的目光审视,一咬牙,压低了声音说道。 终于是在贾珩“软硬兼施”的言语攻势下,心理防线崩溃。 贾珩目光转而柔和,道:“黄大人只管说就是。” 黄泰压了压心头激荡的心绪,道:“此事还要从年前说起。” 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许久,贾珩脸色阴沉,森然道:“果然是他!” 黄泰见此,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道:“云节度现在城中开着的几家粮布铺子,里面都售卖着被劫客商的绢帛,其实,前番被桑记商会的人瞅见,闹将过一次,却被云节度压了下来。” 贾珩皱了皱眉,说道:“黄大人,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黄泰苦笑道:“此事如此诡秘,事关身家性命,卑职如何好搜集证据?但两家往来,不可能没有书信,对了,翠华山就有云光与贼寇等人的书信或者账簿,当然,或许云老爷府上就有。” “翠华山。”贾珩眸光凝了凝, 云光府上的账簿和书信,他自是无法获得,但翠华山的可以试试。 而且云光为四品武官,想要拿下,需要和京城方面沟通,当然这边儿也能提前将人拿下。 “黄大人,待剿了翠华山之寇,就可取得证据,那时本官会拿下这云光。”贾珩低声说道。 黄泰闻言顿时大急,说道:“若不拿了他,贾大人进兵动静都要被通报到翠华山,怎么剿匪?” 他方才或就不该轻信这比自家儿子也大不了几岁的少年,老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贾珩凝声道:“此事,我已有定计,还要烦劳黄大人给予配合。” 黄泰心头疑惑,问道:“如何配合?” 想了想,又面色作难说道:“贾大人,没有兵部行文,卑职麾下兵卒,不敢深入翠华山,万一县城有了闪失,纵是有功也成了罪过。” 贾珩道:“黄大人无需派兵至深山,我会假扮商贾,率部分老弱,浩浩荡荡行之商道,诱他们出来一部分来劫掠,另外再拣选精兵,直捣匪巢!” “他们若不理会呢?”黄泰皱了皱眉,凝声问说道。 贾珩沉声道:“他们会理会的,一来我兵少,二来我会将风声透露给云光,云光一定会报信给翠华山贼寇,然后他们就将计就计,试图伏杀于我。” 方才他近乎折辱云光,其必忍耐不住,要给翠华山贼寇报信。 黄泰闻言,心头一震,也觉得以云节度的性情,大概还真会报信,转而又道:“可大人手下仅仅八百兵卒,转眼间还要分兵近一半,这如何能成?” 贾珩目光熠熠地看向黄泰,道:“这就需要黄大人鼎力相助了,还请抽调麾下所部四百卒,暗中埋伏于后,此事务必不能使云光知晓,否则心生警惕,这事就不成了。” 其实前前后后的计策多少有些复杂了,一般愈是复杂的计策,愈是容易出错,愈是需要精妙绝伦的执行。 但也是没有办法,因为他和蔡权此行兵少,如果不调出来一部贼寇,而直接入山奔袭翠华山匪巢。 极容易搞成,率疲敝之卒,将数百之众,奔数十里远,顿兵于山寨石墙,再被“保卫家园、同仇敌忾”的翠华山全体贼寇以逸待劳…… 黄泰闻言,心头盘算了下利弊,道:“若是就近岔口,卑职调个四百人,倒也算问题不大,只是不能有闪失。” 若是功成,皆大欢喜,可一旦损兵折将,他……就是丢官罢职。 贾珩目带激赏,说道:“黄大人真大丈夫也!我们打个前后时间差,就是后天,这边儿就交给黄大人。” “可匪巢……大人知道?”黄泰凝眉道。 贾珩道:“京里已探知其底细,方位大差不差。” 他让曲朗扮演于他,引诱敌兵,而他会率本部精兵, “大凡计谋,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而后贾珩又是和黄泰商议了下具体的细节,这才各自分头行动。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夜色降临。 天刚擦黑,云光就派了仆人来营房中唤贾珩和蔡权去府上赴宴,名义上算是为恩主以及京营领兵将校接风洗尘,这下子就正中贾珩下怀,带上蔡权前往赴宴。 除却着节度府中两名牙将陪酒外,云光甚至还请了百花楼的几个女子来陪酒。 云府,花厅之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也渐渐不似先前那般僵硬、凝重。 尤其蔡权时而与一旁的青楼女子调笑着,引起云光以及部将的大笑。 随着酒酣耳热,贾珩对云光的态度,也适时“温和”了一些,淡淡道:“云节度,后日我军就要进兵,军需辎重还请务必备齐。” 云光一边笑着劝酒,一边心底闪过一抹冷笑,果然是旁支儿篡嫡,小人得志,心头一动,试探说道:“贼寇奸狡,公子不可轻敌才是。” 贾珩余光瞥了一眼蔡权,只见其大手正在侍奉饮酒的青楼女子胸口里游走,好不快活,拿起酒盅,饮了一口酒,似被呛了一下,咳嗽了几下,摆了摆手,接过一旁陪酒女子的手帕。。 蔡权接到贾珩递来的“信号”,心头一动,哈哈笑道:“云节度,我们贾大人已成竹在胸,有了破敌之计策!” 云光闻言,心头一惊,面色却故作担忧道:“贾公子,可是有什么计策?” 贾珩举起酒盅,摆了摆手,面色一整,道:“既是计策,又岂可道之于外人,还是不说了罢。” 云光心头一凛,暗道,难道还真有什么计策? 但见对面少年守口如瓶,云光也不好追问,以免生疑,在一旁心不在焉陪着酒。 等到酒宴散去,云光脸色刷地阴沉下来,对着两个牙将中的一个矮胖的说道:“陈诚,去着人盯着他们。” 等那牙将离去,云光目中凶光闪烁,这次,不管这小儿有什么张良计,他都有过墙梯! 不报先前之辱,他誓不为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一夜无话,翌日 贾珩就寻了黄泰,上午在其引荐之下,从县城中的绸缎庄处商谈,借用其库存中的绢帛一事,但被其婉拒。 而这一切,自是落在了云光派来的名为陈诚的牙将眼中,迅速报给云光。 云光一时摸不着头脑,又是紧紧盯着。 这样来回问了四五家,终于在一家招牌为“明月婵娟”的布庄得了应信,借其三千匹绢。 贾珩心头惊疑,出示了锦衣卫的腰牌,细问之下,一时有些无语。 恩,倒不是旁人,竟是晋阳长公主的产业。 黄泰随着贾珩出了布店,道:“大人,这家布庄背景神秘,若是有了闪失,恐怕我们赔不起。” 这是提醒贾珩,这家的账不好赖。 “无妨,我们只是暂借,事后还会归还。”贾珩点了点头,一时间,倒也想起那个为胸怀宽广的晋阳殿下。 黄泰低声道:“想来,那位已经开始疑虑了。” 贾珩道:“找机会透风给他,不要太刻意,要让他们自己猜出来。” 愈是自己得出的结论,愈是深信不疑。 黄泰点了点头,心领神会。 贾珩道:“你寻个认识山路的伶俐人,明天需要领路。” 二人而后,就是各自回军营,拣选精兵。 一明一暗,但贾珩的动静自是为云光这位地头蛇所察知。 午后时分,云府 正在小妾的侍奉下吃饭的云光,听牙将陈诚说完贾珩上午所为之事,刀疤面容上就是现出迷惑,道:“他们四处借绢帛做什么?” 陈诚道:“大人,卑职以为必有诡计。” “他娘的还用你说?老子不知道他们有诡计!”云光怒骂一声,皱眉凝思。 就在这时,从外间跑来的牙将蒋杰,拱手道:“大人,打听到了。” “打听到什么?”云光面带期待之色,问道。 云光上午也没闲着,着牙将蒋杰去至蔡权军中打探消息。 蔡权刚升副千户没多久,手下本就有几个百户不是旧部,其中有一个对蔡权颇为不满。 “大人,你猜那位贾指挥做什么?”蒋杰面容微黑,长得有些尖嘴猴腮,笑着说道。 云光面上现出凶戾之气,说道:“有屁快放,老子没空听你卖关子!” 蒋杰讪讪笑了下,说道:“大人,这贾指挥想使出什么诱兵之计,听说已经分拨了两路,准备亲带着二百老弱,押送着三千匹绢从杨集路口过,然后另外一路埋伏起来,准备守株待兔。” 一旁的牙将陈诚笑道:“这也太异想天开了。” 云光闻言,摆了摆手,冷笑道:“这还真不是异想天开,三千匹绢帛,价值数万两,翠花山的张午未必不会动心,一时不察,还真有可能被其得了手。” “他们不是刚刚吸收了另外一伙杆子,现在加起来有六七百人了吧,若是都出来,未必没有一战之力。”陈诚皱眉说道。 这两位牙将都是云光的心腹人,前后帮着联络翠华山的贼寇。 “哪能都出来?”云光冷声说道,“张大眼连本官都信不过,说是六七百人,特娘的,从其分批采买的军械,都快够八九百人用了,过了这茬儿,断不能任由这厮坐大了。” 蓄兵近千,这都能打破长安县城了,他只是赚一些银子,可没想造反! “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陈诚问道。 “你亲自去给张大眼送信,让他将计就计,尽量多派一些兵,除了这贾珩,老子让他自作聪明!”云光冷笑说着,思忖道:“纵是来日朝廷派锦衣卫调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只会说贾珩小儿,自作聪明,用诱兵之计不成,反为贼寇识破击杀,身死人手,为他人笑!” 这简直是天衣无缝的借刀杀人之计。 陈诚领命去了。 …… …… 夜色迷离,朗月普照,山林之中寒风簌簌吹动树林,翠华山榛木森森树荫遮蔽,潺潺溪水环绕的山谷之地。 不同于贾珩设想,翠华山的张午一伙贼寇,并未在半山腰易守难攻的地势建造巢穴,因为一来工程量太大,二来若是被确定方位,反而被包围。 故而在山谷上平整土地上,修建寨子、垛口。 聚义大厅中,一张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个身形肥胖的大汉,张午一身猎户短打布衫,身形魁梧,肤色黑黢,目似铜铃,颌下蓄着短须。 下首处还坐着一个白衫书生,其名范仪,脸庞瘦削,面皮白净,颌下蓄着长须,风仪俨然,手中端着一个茶盅,低头品着,身旁一根拐杖放着,显然腿脚很是不方便。 张午将信递给二当家罗雄,笑道:“京营进剿,节度老爷倒是比我这个山大王都着急忙慌。” 下方几位袒胸露乳,搂着女子饮酒玩乐的翠华山三当家、四当家都是哈哈大笑。 “大当家的,这是担心咱们不给他送银子!”翠华山三当家笑道。 下方的牙将陈诚脸色难看,倒不是怒,而是惧。 他这一路是跟着翠华山在长安县中的眼线而来,一路用黑色布条蒙了眼睛,唯恐被认出路途。 正如云光所言,张午对官军根本就不放心。 “好了,贵使先下去歇息吧,让人好生招待着。”张午摆了摆手,笑道。 此刻已至夜里,显然是回不去复命。 陈诚道:“不知大当家的,明日是否动手?” “放肆!”一旁坐着的二当家罗雄,鹰钩鼻下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我们动不动手,需要和你言明?” 陈诚面上现出惧色,讷讷不敢应。 张午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罗贤弟,不必如此。” 这位罗雄刚刚带了一百多人来投,他敬其武艺出众,就给了第二把交椅。 张午挥手示意下属带着陈诚下去,方收起书信,目光炯炯地看向范仪,道:“先生,以为云光送此信如何?” 范仪放下茶盅,面色淡淡道:“借刀杀人而已,想来是这位贾指挥得罪了云老爷,这才欲用,不过,大当家对这云光也不得不防,不可倾巢而动。” 张午笑道:“先生所言是理,云光此人虽然贪婪成性,但终究也是官军,未必不想领了俺老张的人头升官发财,是得防着他一手!” 这位先生原为举人出身,进京得罪了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吏,结果被其寻了一堆青皮打断了腿,生了一场大病,花光了盘缠,搭乘了商队车马返乡,途径长安县,为他所劫。 他与之交谈,见其有才,引为军师,在身旁出谋划策。 只是此人似对大汉朝廷十分愤恨,撺掇着他广积粮草,收拢周围的贼寇,同时交好长安节度,以待天下大变,席卷三辅,破袭神京。 天下大变没见着,官军进剿了好几次,如非他在山东时为猎户,熟知山林地形,还真的挡不住官军潮水一般的围剿。 范仪声音略有几分沙哑,说道:“大当家的,此战过后,若是灭了这队京营,不若趁机约云光出来,挟持此人,赚了长安县城,旬月之间,大当家就可声名大震,那时……” “先生之言,攻破县城,事关诸位兄弟的身家性命,此事不可轻言。”张午摆了摆手,劝说道。 范仪闻言,面色默然。 三当家、四当家早已是见怪不怪,显然对范仪这套说辞已经不新鲜。 八九百人袭了长安县城,那时天下震动,神京城内的京营大军席卷而至,他们还不是化作齑粉? 如现在大碗喝酒,大秤分金,还有美娇娘服侍左右,岂不快哉? 至于罗雄也是暗暗摇头,心道,范先生早年受了大变,心性偏激,虽是算无遗策,见识过人,但有时候想法却是不合时宜。 范仪将翠华山几位当家的神色收入眼底,心底叹了一口气,思忖道, “如今之陈汉,官场腐朽,只要打破长安县,裹挟百姓,顷刻之间,就可席卷三辅,那时率精骑,再往灾民遍地的河南、山东等地,只需一点儿火星……” “彼等为守户之犬。”听着张午以及几个当家已经开始讨论起这次出兵后抢夺绢帛,该如何划分,范仪心中暗暗摇头,低头饮茶,默然不语。 翌日,清晨 浩浩荡荡的车队,拉着三千匹借来的蜀锦,借着冥冥薄雾,驶出了长安县城。 贾珩也带着从京营拣选的五百军卒,随后跟进,而这一幕自是落在了云光所派的人眼中,迅速回报至云光。 但行至半晌午,贾珩在将近杨集路口五里之外,却沿着一道岔路向着翠华山深处而去。 贾珩对着一旁的赵毅,沉声说道:“赵百户,你觉得以曲朗和蔡权的武艺,还有三百人,能不能挡住贼寇?” “大人,曲百户纵是在锦衣卫中素有悍勇之称,至于那位蔡兄弟,车上带了不少手弩,再说还有人接应,卑职以为问题不大。”赵毅想了想,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们进山。” 他只有这五百卒,不管能不能赚贼寇分兵而出,都需要冒险一试,伺机直捣匪巢。 还是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第一百三十六章 除恶务尽 已是傍晚时分,贾珩率领着五百军卒潜行匿迹,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挺进翠华山深处,秋日夕阳下映照着山林,斜晖脉脉。 “大人,前面百步之外的山谷就是了。”带着两个斥候探路的赵毅,猫着腰,返身过来,遥遥指着身后的山谷方向,压低了声音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也是随着赵毅上前行了百步左右。 站在榛木下的,眺望着山谷,只见山谷之内,平整土地上修筑着错落有致的青砖瓦房,贼寇往来其间,更有妇人在小河边浣洗着衣服。 而翠华山警戒的贼寇,头包布巾,持刀站在竹楼上,往来巡弋,远远望去,宛如一个小寨子般。 “你方才过去,可曾发现暗哨?”贾珩低声问道。 赵毅道:“发现了两个,做掉了,我刚刚摸过去看了一下,山寨防守空虚,只有二百来个拿刀的贼人,其余都是被劫掠的老幼妇孺,为贼寇浣洗衣服,劈柴烧水。” 翠华山的大当家张午,同样在在一大早儿,就带着二当家罗雄,三当家钱庆带了六百多人,分作前后两队,出了翠华山,向着杨集道口而去。 只留了四当家周根以及范仪在寨中,领二百余人留守。 贾珩点了点头,随着赵毅向左前走了五十步,站在一片茂密葱郁的榛松遮蔽的高岗上,眺望着山谷,将其山寨布置尽收眼底,面色幽沉,低声道:“赵百户,等会儿天一擦黑,你率一百人从西南角侧应杀过去,我领着人从正面潜攻过去。” 赵毅皱眉说道:“大人,正面太凶险了,不若我正面而攻。” 虽说贼寇修建的城寨、箭垛,都是以石土竹子垒就,看着颇是简陋。 但若是利用的好,仍是能对进攻一方造成杀伤,若是这位贾大人有了个什么闪失,他如何和戴公公交待? “无妨,等会儿这些外间忙碌的老弱回到山寨,正是贼寇最松懈之时,寨门大开,我们趁机杀过去,你只要从旁侧应好,咱们就能把伤亡降到最低。”贾珩低声说道。 赵毅闻言,看着少年,目光生出敬佩之意。 甘冒矢石,奋勇争先,无怪乎辞爵之时所言,不恩祖荫,功名自取。 …… …… 与此同时,在距长安县城五六里路远的杨集岔口,张午率领的六七百贼寇,也一前一后,进入路口旁的山林中隐蔽。 待到下午时分,罗雄见到远处驶来的车队,大喝一声“动手”。 只听号炮声响起,数百贼寇自草丛中、树杈处跳将出来,向着假扮了行脚商人的官军杀去。 “不要乱!抄家伙!”蔡权看向直欲弃车而走的军卒,怒喝一声,从盛满货物的车厢内抽出雁翎刀,端好手弩,依车向着贼寇射去。 “嗖”…… 随着官军手弩射完一轮,顿时就有十几个贼寇“痛哼”一声,仆倒于地。 罗雄冷哼一声,提刀向着蔡权杀去,却被曲朗执刀拦住。 而后,京营官军伏兵四出,向着贼寇围杀而来。 京营官军原只三百人,但因为贾珩提前和黄泰打好招呼,黄泰咬了咬牙,抽调了六百精锐军卒,待双方僵持不下时,更是从旁杀出。 而张午虽惊不乱,以为是京营埋伏之军,阻挡住黄泰所部以及京营之军,掩护着劫掠了部分财物的罗雄突围,一边向着山林里撤退。 黄泰所部和蔡权所部,则紧紧衔着张午一伙儿,因此整个杨集路口杀声震天,渐渐有打成一团烂仗的趋势。 因为杨集岔口,毕竟紧挨着长安县城,贼人胆怯,对上官军大队,遇着弓弩齐发,伤亡渐重。 原本带出来的六百人,在官军弩箭齐射下,死了百十人,仍还有三四百陷在阵中。 张午一时间又气又怒,转身又带上逃脱的百余贼寇,回身去救。 因为双方兵力相差悬殊,且官军军械精良,最终总算没有打成了一场烂仗,直到夜色低垂,视野受限,翠华山贼寇丢下二百余具尸体,以及两百多带伤被俘的同伙后,这才脱离接触。 山林中,看着身后仅仅剩下二百来人的部下,张午脸色阴沉,心头悔恨莫及。 却说贾珩这边,待天一擦黑,就带着手下五百养精蓄锐的军卒,分作两队,借着四合的暮色掩护,冲向山谷的寨门之前。 这时,山寨中的老幼妇孺正是浣衣、砍柴而归,向着寨门猬集缓行,被官军一冲,顿时四散奔逃。 “敌袭……” 一人多高的寨门垛口上,正在拿着馒头吃饭的一个贼寇,见此,顿时慌乱一团,抽出腰刀,急急忙忙向着沿着坡道上了寨墙的官军迎去。 然在这时,却见刀光一闪,贼寇微微眯了眼,只觉意识一黑,脖颈儿处喷出一团血雾。 贾珩挥斩着手中雁翎刀,斩杀了一个贼寇,又是向着里间杀去。 他此行入山剿匪,并没有带宝剑,而是寻了一把刀,方便杀敌。 “控住寨门!” 贾珩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向着山寨内里杀去,见到持刀贼寇就是劈斩而去。 与此同时,赵毅所率的一百军卒,也从另一旁杀出,两方人马如两道箭矢,绞杀着贼寇。 贼寇猝不及防,自是大乱,在死了六七十人后,终于支撑不住,彻底崩溃,跪地请降。 待到夜色笼罩山林,皎洁月光照耀在山谷之时,翠华山山寨内,杀声方止。 贾珩闻着周围猎猎的血腥之气,皱了皱眉,走到五间堂屋的聚义厅前,方要进入厅中,蔡权手下的一个名唤胡吉的百户,押着一个面容清颧的书生,从聚义厅出来。 胡吉笑着说道:“大人,活捉了一个贼首。” 贾珩闻言,就是打量着被反剪双手,以绳而缚的方巾书生,见其面皮白净,气质儒雅,尤其一双目光平静,面上似无惧色,皱了皱眉,说道:“先押进去,本官亲自讯问。” 胡吉使了个眼色,两个军卒按着书生向着里间而去。 “这位大人是朝廷的锦衣卫?”不等贾珩开口,范仪目光紧紧盯着贾珩身上所穿的飞鱼服,问道。 “老实点儿,跪下!”两个军卒一踹范仪腿弯,范仪面上现出痛色,但只是闷哼一声。 “看你也是个读书人,为何从贼?”贾珩神情沉静,冲胡吉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军卒退下,而后不等书生回答,又看向书生的瘸腿,皱眉道:“这是翠华山的贼人打的?” 范仪淡淡说道:“这是京里的一位公人打断的。” 贾珩凝了凝眉,正要说话,忽地一旁那名为胡吉的百户,拿着一个蓝色布包,讨好笑道:“大人,这是从这书生屋里搜捡出来的。” 贾珩伸手接过,打开布包,却是被一个盖着湖北学政官印的文书吸引了目光,皱了皱眉,“范仪?湖北襄阳府的举子,崇平十三年……” 阅览着其上文字,贾珩眸光闪烁。 既为举人,已有在地方上免赋税、徭役之特权,纵然瘸了腿,按说不应从贼才是。 是了,方才这范仪说是被京中一位公人所打,此间细情颇是值得玩味。 贾珩面带霜意,目光紧紧盯着范仪,道:“你为赶考举子,腿被人打断,为何不报官?” 竟将一位赶考举子的腿打断,何其嚣张! 后世听一位姓翟的教授说过,当一个体制让统治精英阶层的预备役都感受不到上升通道,从而对体制绝望之时,那就是改朝换代的前兆。 单凭泥腿子,想要造反一般而言,都是为王前驱。 秀才(学生)造反,三年不成,但秀才如果结合了农民、工人…… 似是感受到少年目光的“惊怒”,范仪心头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学生是崇平十二年入京赶考的举子,因与人冲突,得罪了五城兵马司的一个小吏,被那小吏雇了城东的青皮,将在下腿打断,学生也曾报官,当时京兆衙司的差人查访一段儿后,再无音讯,而后,学生向礼部求告,都被那里的小吏打发说需向有司报案,学生盘桓神京,用尽盘缠,本欲归乡,却被此间贼寇所虏,至此间已有小二年了。” 贾珩面色阴沉,冷声道:“五城兵马司?竟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 范仪叹了一口气,道:“学生自知从贼附逆,已难逃脱一死,只是恳请大人可否给学生解惑?” 贾珩皱眉道:“解惑?” 范仪抬头看着少年,道:“大人是如何寻到这山寨所在的?” 贾珩道:“你是说这匪巢?” 范仪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不瞒大人,学生给张午出的策略,不筑城寨于高山,而暂居于山谷,一遇官军,随时可隐匿山林。” 贾珩闻言,心头微动,说道:“贼寇勾结宁国府,欲加害本官,本官从贼寇口供中得知,尔等不过一天即来回匪巢,本官遂根据尔等常犯案的三处岔道汇集之地,推算出来匪巢方位!” 范仪闻言,怔立原地,面色微震,心头则在迅速盘算着眼前少年之言。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往往隔着一层窗户纸,一旦捅破,智谋之士瞬间就能洞察其中关要。 范仪面色复杂地看着少年,问道:“未知大人尊讳。” 贾珩淡淡道:“贾珩。” “神京贾家的人?”范仪沉吟了下,惊声问道。 “宁国一脉。”贾珩淡淡说着,冷峻目光落在范仪的脸上,问道:“范先生问完了本官,现在该本官讯问范先生了,翠华山匪首似叫张午?山中有寇多少?彼等是如何勾结贾珍以及长安节度使,其间可有书信往来?” 范仪默然了下,道:“若是学生和盘托出,大人可否答应学生一个不情之请?” 贾珩道:“不请之请?” “学生若为朝廷论死,还请大人雇一辆马车,送学生的尸身返回家乡襄阳安葬。”范仪道。 贾珩道:“人老归乡,叶落归根,这也是人之常情,本官可以应允于你。” 纵然心中对这范仪生出几分爱才之心,但眼下也不好轻易许诺。 范仪道了一声谢,而后就是开口叙说着翠华山贼寇细情。 贾珩面色幽沉,愈听愈是心惊。 却是翠华山贼寇贿赂长安节度使云光,每半年就送过去五万两银子(云光并未向贾赦说实话),前前后后送过去了三次,加起来就有十五万两,再加上各项礼品,财货不可胜计。 “这些金银来往,都在账簿上有载。”范仪说道。 贾珩闻言,连忙给一旁的百户胡吉使了个眼色,让其去陈午屋里搜寻信件以及账簿。 不一会儿,胡吉抱着一个木盒,恭谨递至贾珩案头。 贾珩捡起一封信就是阅览起来,写信之人赫然是长安节度使云光! 贾珩眸光深深,心底松了一口气。 有此信在,就可拿下云光,只是要不要去向神京请旨? 是否会走漏风声? 贾珩思忖着,忽地赵毅进入聚义厅,面颊隐现潮红,抱拳道:“回大人,人都已被看押起来,财货清点过,银两二十六万两,绢八千匹,玉器首饰有十五箱……” 贾珩面色微动,看向赵毅,沉声道:“让人把寨门关了,将尸体抬走,血迹用黄土垫上,告诉弟兄们,贼寇最多两个时辰就会归巢,让他们把弩机装好了,咱们来个关门打狗!” 方才从范仪口中得知翠华山贼寇的虚实,张午带出了六七百贼寇,纵然折损了一些,回来的贼寇尚有一战之力,所谓除恶务尽,绝不能这伙贼寇放走一个! 第一百三十七章 勾结贼寇,意欲谋逆 已至戌时,赵毅以及百户胡吉去布置伏敌的陷阱。 贾珩则在聚义厅内,一边翻检着账簿以及信件,一边陪着已在贾珩命令下,去了绳索的范仪叙着话,随着与这位举人交谈愈是深入,愈是觉得此人见识不凡。 “先生先前竟是要赚取县城?彼时官军四处剿捕,以张午麾下贼寇的战力,岂有此力?”贾珩问道。 他觉得眼前这位名为范仪的举人,真是对陈汉朝廷恨意满满了。 范仪道:“贾大人,可知京畿三辅之地,贼寇多少?这还是长安一县,如渭南、华阴,武功几县都有贼寇为乱,一旦长安县被打破,就可裹挟流民冲击神京城,彼时,天下震动……” 贾珩眸光深深,问道:“先生之策虽高明,可惜终究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罢了,先生不会以为张午这伙贼寇能成事吧?” 因为屏退左右, 范仪道:“龙蛇草莽,不遇风雨,又岂是那般好化龙的,可纵使为王前驱又如何?那时自有德者,吊民伐罪,廓清寰宇,我观这大汉也是气数已尽!” 贾珩面色微变,沉声说道:“当今天子勤政爱民,有整军经武,中兴大汉之志,你岂可因一人之时乖命蹇,而心怀怨恨,搅乱天下?” “非因学生仇恨朝廷,而是如今之大汉,民生凋敝,百姓困苦,纵无范某,不出十年,也是要天下大乱的,与其这样,不如早早乱将起来,或还能早一日解民倒悬。” 贾珩道:“那你可知,东虏肆虐于北疆,建奴已在盛京建国改元,一旦贼寇搅乱天下,汉室失驭,神州板荡,说不得就会使华夏衣冠沉沦于异族铁蹄之下!彼时,中华大地,遍地膻腥,你纵然身死于黄泉,又有何颜面见你范家先祖?”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范仪闻言,面色苍白,只觉背后隐隐有冷汗渗出。 因为,他之前只被满腔愤懑,怨恨遮蔽了眼睛,却是忘了还有东虏在北,早已势大难制,如前宋之辽金,有着入主中原之可能。 贾珩沉声道:“范仪,你之不幸,皆由五城兵马司小吏横行不法所致,本官为天子锦衣,绝不会袖手不管。” 他为天子客卿,遇到此事,不会不管。 而且,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裘良,此人不是要搞他表兄董迁,正好借着这个由头。 将举人腿打折,这简直是在疯狂打文官集团的脸,若是一开始没有人理也就罢了,范仪举告无门。 但以他如今的贤名,正好将此事闹大,最好闹到天子以及内阁那里,闹得天下皆知,士林舆论哗然!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不上秤四两,一旦上了秤,千斤都打不住! 范仪苦笑一声,说道:“多谢贾大人,只是学生自知从贼附逆,死罪难逃,再做那义气之争,也不合时宜。” “谁说是义气之争?”贾珩沉声,作“义愤填膺”之色,说道:“容此等宵小在兵马司这等公门之中横行无忌,勾结青皮无赖,殴残应考举子,此举简直人神共愤,纵是寸磔彼辈,仍难消本官心头之恨!” 后世纵火案,某地烧死中枢下来的钦差,直接一地被视为“全员恶人”,当初最早提出的特区,全部化为泡影。 见少年权贵面色厉气涌现,范仪心头既有感动,又有惊疑。 贾珩道:“倒也不瞒你,本官视科甲出身为煌煌正途,此辈连举子都敢谋害,人人得而诛之。” 范仪鼻头发酸,面色郑重,深施一礼,拱手道:“贾大人高义,范某纵死也不” 本来早已对朝廷官官相护,不意还有这等少年权贵,愿意出头讨回公道。 贾珩道:“范举人,不必如此,一码事归一码,你虽从贼附逆,但其行可悯,其情可宥,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范仪叹了一口气,道:“事已至此,范某也无话可说。” 贾珩也不再劝,在结果没出来之前,不好贸然许诺,这般想着,就听得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而后赵毅进入厅中,低声道:“大人,人回来了。” 贾珩闻言,就是一惊,道:“去看看。” 然后看向一旁的范仪,说道:“范先生先在这里等候着,某去去就来。” 哪怕是与这范仪相谈甚欢,但也没有初见就给予无限信任的道理。 范仪在一旁拱了拱手说道:“学生恭候大人。” 毕竟是在山寨中呆了不少时间,范仪也不好说什么其他的话。 贾珩点了点头,着人在外“保护”好范仪,而后就是随着赵毅向着山寨寨墙而去。 此刻,原本京营诸军已经换上翠华山贼寇所戴的头巾,在夜色中倒也难以分辨清楚。 张午领着二百多人,从一条山道中走出,身后率领之人,又累又饿,身上各个带伤。 一旁的罗雄,脸色阴沉着,他刚加入这翠华山,第一次下山打食,就死了三十多个弟兄,合着肉没吃着,结果挨了一顿好打,这搁谁身上,谁受得了? 再看前方走着的张午,目光就有几分不善起来。 他手下还有百十人,而这张午手下也就二百多人,这次这么大的失误,总要有人负责,原本的金银分润比例就需得重新议一议了。 张午不知背后的二当家已经起了别样心思,面色懊恼地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寨子,不疑有他,对着身旁一个青年,低声道:“小五,去叫门。” 那名为小五的青年就上前喊道:“大当家回来了,赶紧打开寨门。” “贾珩此刻就在寨墙的角落里,挥了挥手,只听得“吱呀”一声,二百多个人人带伤的贼寇猬集而入。 进入之后,张午对着一旁的罗雄说道:“去聚义厅,寻范先生商议商议。” 罗雄硬邦邦道:“是得好好商议商议。” 张午听着罗雄语气有异,以为是出战不利,折了兄弟而愤懑,倒也没有多想。 然在这时,身后的寨门豁然关上,在暗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诡异。 张午隐隐觉得那里不对,问道:“四当家呢,怎么不见四当家?” “大当家可是再寻此人?”忽在这时,伴随着一声清冷的声音,土石垒就的寨墙上,“嘭”地抛下一物,落在地上,在地上打几个滚,正好落在张午以及罗雄二人脚下。 众人借着寨门上挂着的灯笼光芒定睛细瞧,分明是一颗五官狰狞的头颅! “不好!是官军!”张午一声怒吼,响彻山寨。 还未等翠华山贼寇拔刀戒备,寨墙之上,火把高举,灯火通明,伴随着弩机扣动之声不绝于耳,箭矢如飞蝗一般,向着二百贼寇射去。 “嗖嗖!!!” “啊……” “哼,” “噗通……” 本就是猬集一处,这一下子,从一人多高的寨墙上射去,将弓弩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贼寇如枯草倒伏,成片成片倒地。 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箭矢一轮射过,原本二百余贼寇,只有不到五六十人,借着同伙的尸身掩护箭矢退入两侧的巷道。 张午肩部,肋骨,大腿各中一箭,鲜血汩汩流淌。 而二当家罗雄更惨,方才被箭雨射成了刺猬,死在土路上,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大当家,中计了,我们杀出去啊。”一个络腮胡子的贼寇,捂着中箭的肚子,面带痛苦,厉声说道。 “完了!”张午看到这惨烈一幕,双眸充血,怒道:“官军!” 然在这时,只见聚义厅方向,喊杀声响起,由蔡权手下几个百户率领的三百军卒,手持刀盾,火铳,向着巷口涌去。 喊杀声一时震动山林。 张午举刀喊道:“兄弟们,杀啊,杀出一条血路!” 三百军卒围攻而来,叮叮当当。 张午所剩下的这五六十个贼寇,都是悍匪中的悍匪,但因为各个带伤,又加只 贾珩冷冷看着这一幕,对着赵毅道:“赵毅,你带着一队下去,看能不能活捉张午!” 如果能活捉匪首,槛送神京,明正典刑,那这个……排面就大了。 翠华山贼寇都肆虐有一二年了,载货上京的商贾不胜其烦,京营屡剿不定。 赵毅望着少年的目光,愈见敬畏,作为从头到尾目睹少年定策,奇袭经过的旁观者,这种震撼人心之感还要强烈几分。 应诺一声,当先而下,顿时军卒如潮水一般涌去。 贾珩看着下方在官军围攻下,人数愈来愈少。 而张午以及两个贼寇也被围住,因为腿上伤势,以刀半跪于地 “抓活的!”在赵毅的授意下,周围军卒喊着,有的就去拿长竹竿准备捅,有的去备沙土,准备迷眼。 贾珩在寨墙之上,静静看着这一幕,面色晦暗。 张午脸色铁青,和两个贼寇,三个人背靠背,挥舞着刀,冲着官军怒吼连连。 但因为受伤颇重,没多大一会儿,两个贼寇就被官军竹竿加沙土打掉兵刃。 而后赵毅提刀而上,几个起跳,将张午横于颈上的刀挑飞,四五个军卒一拥而上,狠狠按住张午。 贾珩面色淡淡看着这一幕,按了按腰间雁翎刀,从寨墙上走下。 “大人,都生擒了。”赵毅面色振奋,拱手说道。 不仅仅是赵毅面色振奋,京营一众百户、总旗也是面色激动,心头火热。 显然都知道此战的意义。 “捆起来,堵住嘴,别让咬舌自尽了。”贾珩沉声说道。 虽知道所谓咬舌自尽只是扯淡,但也要防止咬舌自残,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 “狗官!唔……”张午怒目圆睁,死死盯着贾珩,还未骂出口,就被堵住嘴巴。 一旁的两个贼寇也是齐齐骂着。 而后就听一旁有人沉喝道:“掌嘴!” “啪啪……” 不大一会儿,张午以及贼寇都是被打得鼻青脸肿。 贾珩面色冷幽,摆了摆手,道:“将他们押起来,晚上三班倒,把眼睛瞪大了,万不可让人死了或是跑了!” “是,大人!” 军卒押着张午和两个贼寇去了。 贾珩长长松了一口气,看着前方的聚义厅,思忖道:“明天才是有一场硬仗要打!” “赵百户,如果本官以锦衣卫四品指挥佥事,明日拿下云光,可有妨碍?”贾珩一边向着聚义厅而去,一边问着一旁的落后半步跟着的赵毅。 请旨终究还是太慢,而且极容易走露风声,长安县离神京不过百里,快马可至,红楼梦中凤姐弄权铁槛寺,来旺骑着快马当晚就到了。 所以,这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有很大风险令云光知道翠华山贼寇被围剿一空。 其多半会铤而走险。 赵毅想了想,说道:“陛下口谕是让大人督促剿匪的,若遇谋逆之案,天子亲军有临机处断之权。” 当日,戴权传口谕,口谕内容其实也只是说剿匪,但这个口谕具体内容比较含混不清…… 贾珩沉吟了下,道:“那就以“勾结贼寇,意欲谋逆”,暂且拿下这云光,证据就是这些往来书信,至于前日翠华山往神京阴派贼寇,正有窥伺神京城防之心,屡次三番着京营调兵进剿,正是欲探京营军力!赵百户,你觉得如何?” 说着,将请教的目光投向赵毅。 赵毅:“……” 官字两张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只是,以前倒没看出来,这位贾大人罗织罪名的本事,比之镇抚司的掌刑千户都不遑多让。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分银 翌日,一大清早儿,贾珩留下赵毅率领,一百军卒留守在山寨,为被劫掠的妇幼的登记造册,打扫战场,同时看守着山里的缴获。 值得一提的是,贼寇库房中缴获颇多,光银子就足足二十多万两,这是劫掠过往商贾数年积攒下的财货,或正如范仪所言,用这些金银招兵买马,蓄积粮草,赚取长安县城后,真有搅扰三辅的能力。 而后,贾珩带着剩余的军卒,押着张午等三个贼寇,向着长安县而去。 而在长安节度府中,已是午后时分,端坐帅案之后的云光正在大发雷霆,周围是节度判官,司法参军等一干佐吏。 官厅之中,牙将蒋杰,陈诚二人甚至唤来了云光的二十个仪卫亲兵,捉刀警戒,将官厅内外围拢得里外不透,一副肃杀、井然之相。 陈汉沿袭唐宋之职而设的节度使之职,虽有些不伦不类,但还是保留了一些旧制,比如牙将所亲兵仪卫,以树大纛,倒也不多,也就五十人。 “黄泰,谁给你的权力调动戍守之兵?你有戍卫县城之责,若是县城有了闪失,为贼寇所衬”作为节度使,周围六县的名义最高军事长官,云光着四品武官官服,面若冷霜,还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凛然之势。 下方,黄泰拱手站立着,道:“下官虽有守城之责,但也担守捉之任,率一部偏师助剿,配合京营兄弟,下官自认并无过失。” 他上午时,陪着蔡权点验绢帛给“明月婵娟”布庄送去,而后又是抚恤、慰问阵亡士卒,将一些被俘虏的贼寇押至军营看押起来。 然后忙到了未时,才回家吃上一口热乎乎的午饭,可刚吃了一碗饭,就被眼前这位节度老爷就牙将入府唤他至官厅问话。 他临行前,已着儿子黄茂去寻蔡千户,希望那位贾指挥能尽快凯旋吧。 云光脸上厉色涌动,刀疤脸几近狰狞,沉喝道:“事到如今,还敢狡辩,兵部严令,守备没有勘合,不得擅出城防,调一兵一卒,以为贼寇所趁,尔竟敢藐视军令,眼中可有朝廷,来人,打了他的官帽,剥了官服,押入大牢,本大人要上奏李部堂!” “诺!”这时,就有几个军兵应诺一声,向着黄泰而去。 条案之后的节度判官裴剡,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司法参军娄进,似是询问,这有功无过,也要问罪吗? 虽说兵部严令,不得擅出,但真得离城剿匪,又没有损兵折将不说,还取得大胜,再去说什么严令,就有些故意刁难了。 纵是禀告到兵部衙门,也是不奖不惩,下不为例。 娄进轻轻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正处盛怒的云光,示意不好劝说。 黄泰心头一凛,就在这时,却听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牙将陈诚,面色大变,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节度大人,外面京营还有守备府的的兵马围了节度府……” “什么!”云光霍然站起,面色倏变,惊声道:“他们要做什么?本官这里是节度府衙!” 一个词在脑海中盘桓,哗变…… 节度判官裴剡面色忧虑,说道:“云大人,黄守备麾下将校,刚和京营之兵打了一场胜仗,死伤不少,上午才抚恤而毕,现在听说黄守备为打大人所问罪,自是心中忿忿,若不善加安抚,只怕有……哗变之险。” 云光面色变幻,冷笑一声,说道:“本官就不信他们就敢冲将进来,黄泰,你可知,纵兵以下犯上,是什么罪?” 黄泰目光几欲喷火地看着云光,这是在要挟于他,让他去劝说外间的军兵退散。 不等黄泰回答,云光目光讥诮,冷笑说道:“这是谋逆之罪!黄泰,还不出去让你的兵都散了!” “谋逆的是你!”就在这时,官厅之外传来一声沉喝,一个着锦衣华服,按着雁翎刀的少年,在大批将校的簇拥下,行至庭院中,人未至,声先闻。 蔡权带着大批京营之兵,行至廊檐下,如潮水一般将官厅围拢起来,云光麾下的亲兵仪卫拔刀半出于鞘,面色警惕地看着京营诸军。 “下了他们的兵刃!”贾珩沉声说着。。 锦衣卫曲朗落后半步,高声道:“我大汉锦衣卫指挥佥事大人在此,何人敢放肆!” 京营诸军齐声鼓噪,瞬间控制着云光的亲兵仪卫。 贾珩面色沉静如玄水,走到廊檐之下,目光看向云光,沉喝道:“云光,你可知罪!” 云光脸色阴沉,从条案后走下,强自笑了下,说道:“贾指挥这话,本官何罪之有?” 一旁的节度判官裴剡、司法参军等佐吏,无不色变。 “来人,打了他的官帽!”贾珩冷哼一声,吩咐着。 “诺!”京营诸兵应了一声,就上前按住云光,不由分说,将其官帽拿下。 “贾珩,你敢?本官是四品武官,与尔同级,你有何权拿本官?”云光面现怒气,忿忿说道。 一旁的节度判官裴剡,也是开口道:“贾大人,这……” 却给身后的司法参军娄进皱眉,扯住衣袖,以目示意看看情况再说,其他佐吏也是面面相觑。 锦衣卫,鬼知道有没有奉上谕? 贾珩冷笑一声,取出一封书信,“云光,本官昨夜已大破翠华山张午一伙匪巢,从其匪巢中搜得尔与贼寇往来书信数封,你云光勾结贼寇,为其派贼寇潜入神京,窥伺京畿城防提供便利,数次诱京营进剿,以之试探禁军军力,其心谋逆,反意汹汹,本官为天子亲军,了察逆贼,拿不得你?” 云光一看贾珩掌中书信,脸色刷地苍白,体若筛糠,难以置信说道:“你血口喷人!这书信分明是你伪造的!” “张午每半年送你五两银子,彼等贼寇所留账簿,其上所载每一笔款项,礼品,白纸黑字,一清二楚!事到如今,还敢狡辩!”贾珩目光咄咄,逼视着云光,沉声道:“来人,将此獠嘴巴堵了,押将至京营营房,择日就随同张午等一干匪首,槛送京师,听候圣上发落!” 军卒押着面色难看,目光几欲喷火的云光就是向外而走。 而后,贾珩看向节度判官等一干文吏,朗声说道:“几位,本官已拿到云光勾结贼寇,意图谋逆的确凿证据,还请几位大人配合着黄守备,暂管节度府中的军务。” 云光作为长安节度使,麾下管着六个县的戍堡、隘口。 黄泰在一旁,闻言心头微动,目光灼灼地看着那锦衣少年,让他接管节度府中军务? “贾大人,不知可否让我等看看这书信?”节度判官裴剡脸色淡漠,皱眉问道。 贾珩道:“这只是其中一封,几位大人请看。” 贾珩拿着信纸,展开而视,离着几位文吏有一些距离。 谁知道眼前这节度判官是不是云光的同党?万一拿着揉揉,吃肚子里怎么办? 裴剡倒也不以为忤,凝神看着信纸之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凝了凝眉,对着一旁的司法参军娄进,说道:“确是云大人的笔迹。” 娄进以及其他佐吏也是点了点头。 云光作为直属上次,公文往来颇多,字迹他们还是认识的。 贾珩将书信收好,道:“黄守备,先率人将这节度府后院给控制住了,云光现为犯官,当由朝廷鞠问其罪,再作计较,不可使人惊扰了其家眷!” “卑职遵命。”黄泰抱拳一礼,压下心头涌起的激动。 贾珩做完这些,和蔡权使了个眼色,然后几人离了节度官衙,回到军营之中。 贾珩道:“蔡兄,山里缴获了二十六万两银子,还有大批绢帛,人多眼杂,还有锦衣卫。” 这笔银子数额特别庞大,能不能昧下,都是一个问题。 以天子“死要钱”的悭吝性情,这银子不好昧……需得好好筹谋一番。 否则,难保不会有小人进谗言后……贾子钰,银子夹,朕的钱! 现在他甚至怀疑,天子是不是都算计好了,派两个锦衣卫跟着说是保护他,别是冲着缴获来的吧? 当然,也不太可能,谁也不知这伙贼寇有多少银子? 蔡权低声道:“这账簿上不会都记载了吧?” “肯定没有都记载,只记载了一小部分。”贾珩低声说道。 蔡权皱了皱眉,也是面有难色,说道:“随兄弟去的两个锦衣卫好收买,可京营之兵,怎么办?一旦给发银子,多少就落有心人眼里。” 这就是为难之处,你不太好藏,人多嘴杂,回到京师之后,上面过问起来。 蔡权想了想,也觉得棘手,说道:“珩兄弟的意思呢?” 贾珩皱眉,说道:“我一路上就在想这个事儿,这个银子,我们能分的恐怕也不多,要先拿出大头儿来,抚恤伤亡军卒,这谁都说不出什么,不管京营还是黄守备手下的兵,都要抚恤,初拟定,阵亡的一百二十两,重伤致残的一百两,轻伤二十两……然后根据官职、斩获,赏银从十两到百两不等,这样人人都有赏银,这一下子银子就去了大半。” 从先前领兵剿匪来说,京营之兵是油了一些,但还是有一些血气悍勇之辈的。 如果蔡权拣选出来一部分精锐在京营中厮混,那这头一步拿银子收买军心的确不可缺少。 而且,当初说好的赏银,若是反悔,分分钟钟整个哗变出来。 蔡权点头道:“这是正理,当初也是说好的,拿出一半来,只是一百二十两,是不是……有些太多了,这次前前后后,我看阵亡了八九十个。” “这是买命钱,不好省!”贾珩沉声说道。 蔡权面色一肃,道:“珩兄弟说的对,弄不好,回去也会被戳脊梁骨。” 贾珩道:“这样一来,就去了不少银子,剩下的七八万两,咱们就商量着私下分了,这样就不显得扎眼了。” “兄弟所言甚是。”蔡权说道。 “还有得先拿出两万两给一个人。”贾珩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老太监的面容,正是戴权。 不将这太监喂饱了,什么圣眷都架不住阴风在一旁吹。 蔡权凝声道:“谁?” “大明宫的戴内相。”贾珩低声说道。 蔡权瞳孔一缩,沉吟了下,目光闪烁,轻声说道:“两万两……够吗?” 贾珩:“……” 蔡权讪讪笑道:“我就是怕这等人物见惯了大把银子,两万两不放在他眼里。” “二万两够了,再多反而引起猜疑。”贾珩目光熠熠,沉吟说道:“其实两万两我都打算分两次贿赂 蔡权:“……” “另外再拿出四千两来,分给两位锦衣卫,一人两千两。”贾珩凝声说道。 这般一算之下,刚好剩下五万两,他拿四成,蔡权拿一成。 蔡权点了点头,说道:“绢帛、粮食,这些咱们都不能动,这都要登记造册,说不得还有被劫掠的客商来索取,当然……朝廷肯定不会发还就是。” 说到最后,嘿然一笑。 贾珩脸色古怪了下,暗道,不说其他,晋阳长公主的财货,恐怕能追缴回一部分。 “你也不用将银子贿赂陆合。”贾珩想了想,提点说道:“你刚立了功,升三级是板上钉钉的事没,他一个都督佥事,人脉有限。” 蔡权苦笑说道:“也不是全贿赂老陆,兵部的人,上上下下都要打点。” 贾珩说道:“云光这些年估计也贪了不少,受贿赂财货,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两银子,这些算是给天子抄家。” 二人敲定了分赃事宜,也是分头行动,开始着手抚恤事宜。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国出版,名动神京 神京城,翰墨斋外,着士子服,头戴青色方衿的士子,人头攒动。 却是昨日翰墨斋刊行了一部名为《三国演义》的话本,先是一些读书人口口相传,而后口碑渐渐发酵开来。 先是士子之间互相传阅,但又嫌不过瘾,家境富裕的,就带上银两,徇着书上的翰墨斋印鉴字样,按图索骥,来到斋中求购话本。 《临江仙》一词,更是在国子监、各大书院、士林科道广为流传,什么桃园三结义,孟德献刀,三英战吕布等典故,更是为之津津乐道。 而随着时间过去,三国演义的热度,也正在向凡俗走卒,市井百姓下沉。 可以说如今之神京城,开口不谈刘关张,读尽诗书也枉然。 “诸位秀才相公,举人老爷,有序排队,先交钱再购书。”翰墨斋门前,几个伙计笑呵呵招呼说道。 翰墨斋门前的书棚中,摆着整整数百本,或是装帧精美、或是蓝封简装的书籍,封面上“三国演义”四个大字,右小角有贾珩着的印鉴。 翰墨斋掌柜刘通,站在廊檐下,看着外间如火如荼的销售盛况,苍老面容上洋溢着笑意,这样的销售热度已经维持有两天了,昨天三国书稿一经发售,这些读书人就如疯了一般。 “这位前辈,你说这贾珩究竟是何人?”一个二十出头儿的青衿书生,问着一旁的颌下短须的中年书生,那中年书生衣衫刺绣精美,不是举人功名。 那中年书生,说道:“听说是宁国之后,似乎现在是贾族族长来着。” 那青衿书生闻言,就是面露狐疑之色,喃喃说道:“勋贵之后,勋贵之后也能有这样的文采吗?学生看文辞老辣,非久研经史者不可撰述,莫不是由旁人捉刀……” 中年书生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就非赵某所知了,只是想来这样的书稿,谁会甘心捉刀代笔,为他人做嫁衣。” 彼时,一个着褐色绸衫的老者,笑了笑说道:“此书作者,就是前日上表辞宁国世袭爵位之人,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原来是此人!” “这是大贤!” 随着时间流逝,贾珩辞爵不就的贤德之名,已经由士林科道传至街头巷尾,而随着圣旨以邸报广布中外,已有几分海内咸闻的架势。 怎么说呢,就是虽不见其人之面,但士子都听过有这么一个人的名头。 “监中讲郎说,这贾子钰有古贤民之风,其辞爵表,义理兼备,感人肺腑,要求我们全文诵写。”这时,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小胖墩苦着脸说道。 众人:“……” 看着这边厢热火朝天的景象,手中各拿了一本三国书籍的韩珲和于缜二人,都是面色复杂。 韩珲笑道:“三国演义果然惊雷乍现,不同凡响,只怕这般下去,已渐有神京纸贵之相。” “是啊,如今的子钰,德才兼备,当得上一句名动京华了。”于缜面带艳羡,感慨说道,而后凝了凝眉,诧异道:“只是子钰呢?有两天没在监中见到他了。” “文度,你是埋首案牍,精研制艺,不关注神京新闻(非误用,红楼梦原词)呐,邸报上不是说了,贾珩加衔锦衣指挥佥事,随京营一部军卒剿匪去了。”韩珲笑了笑说道。 身为内阁次辅之子,对神京城内的动向自是了如指掌。 “剿匪?莫非是……翠华山?”于缜先是一愣,见韩珲点头,就是面色微变,说道:“翠华山那伙贼寇,京营可是败了几次,兵凶战危,贸然前往,岂是儿戏?” 韩珲拧了拧眉,叹道:“所以子钰此事行得有些冒险了。” 依他所想,如今贤德之名为中外咸知,又得了着书之名,正是与士林交游,来年以科举入仕之时。 这剿匪不说出什么闪失等不详之言,哪怕是无功而返,对其声名都有一定影响。 “子钰此举的确有不智之嫌,现在是一动不如一静。”于缜眸光闪了闪,轻声说道。 韩珲虽未出言,也是基本做如此设想。 神京城,永业坊,棠桥胡同 一座庭院深深,数重进的宅院,书房之内,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李瓒端坐在书案后,将手中的公文放下,揉了揉眉心,举步行至窗口,眺望着园林景致。 却见自家儿子李懿,一脸喜滋滋地拿着一本书,从垂花门旁的画廊中小跑而过,一副得了稀罕物的模样,李瓒瘦削面容之上现出郁郁青气,呵斥道:“站住!” 他这儿子,又不知从哪里寻来的闲书,脸上才露出这般轻浮笑容。 李懿如被施了定身法般,转过身,看向窗口处的李瓒,面上笑意凝滞,唤道:“父亲大人。” “手里拿的什么?整日就知道看些不正经的书,明年的秋闱再不第,就给我回湖南老家去!”李瓒面带厉色,沉喝道。 李懿被训斥的讷讷不敢应。 “将书拿过来!”李瓒喝道。 李懿打了个哆嗦,快步进入书房,差点儿被门槛绊到,趔趄了下。 李瓒皱眉道:“毛手毛脚,哪有一点儿稳重样子。” 李懿面色讪讪,整了整神色,将书规规矩矩双手递将过去。 李瓒面色淡淡,伸手接过书本,垂眸而视,看见书封名目,然后……就是一愣,继而迅速翻阅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李瓒浏览而过《临江仙》一词,不由目光微凝,继续往下看去,这一看就入了迷,掌中翻页声不停。 李懿抬头偷瞄了一眼自家老爹,见其忘我读着。 心道,父亲果是这样,上次收走的那本《唐传奇》,我在书房里翻了下,折痕都在中间,显然父亲平时也看这种闲书。 “好书!”李瓒读完数章,忽而脱口赞道。 吓得李懿一缩脖子同时,心头反而松了一口气。 而这样的类似一幕,也渐渐出现在神京城的一些高门宅院。 这是一个娱乐匮乏的时代,三国话本几乎很快席卷了整个神京。 至于贾珩贾子钰之名,也以一种飓风般的速度,向着神京城扩散。 如果说《辞爵表》得到士林官场的誉满加身,还只是士大夫阶层的小范围传播,那么大量遽于事而备于物的庶人,不太关心政治的普通人,通过《三国演义》书稿的刊行,已经认识神京城 神京满城话三国! 随着一些说书、戏曲的再演绎,这种“破圈儿”趋势将会愈发明显。 时近黄昏,金色夕阳落在荣国府宅院中,秋日的晚霞格外绚烂。 贾政从工部衙门返回家中,手中拿着一本三国话本,这是从工部同僚那里听说后,回来时让常随购得一本。 “子钰竟能撰出这等雄文。”贾政心头感慨着,看着手中装帧精美的 在冷子兴演说荣国府中,这位周瑞家的女婿口中,贾政自幼酷爱读书,端方正直,祖父宠爱。 这个对也不对,酷爱读书不假,但这个书吗,大抵也不仅仅是四书五经,而是时人笔记,小说话本之流。 多年老书虫贾政感慨着,正要往荣庆堂去,忽地就是皱了皱眉,却是听得小厮的窃窃私议之声。 “听说了吗,大老爷说,东府里那位珩大爷回不来了,否则,也不至都几天没有音讯,兵凶战危的,想来是已遭不测……” “混账住口!”贾政面现怒气,冷喝一声。 正在回廊聚集的几个下人,顿时一惊,纷纷见礼说道:“老爷。” “谁让你们在此妄动口舌,诅咒我贾族族长的?”贾政怒道。 那常随道:“东西两府都这么传,否则都过去三天了,珩大爷怎么都没有音讯……” 贾政脸色一沉,喝道:“告诉府上,不得乱传,再敢胡言,乱棍打将出去。” 他方才自是听到是谁在发此诅咒之语,今天早上就有风声,说什么八佰弱旅,早已全军覆没,但…… 贾政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拿着手中的书籍,向着荣庆堂而去,他要等下劝劝母亲,不能再放任兄长作此毒咒之语。 荣庆堂中—— 贾母也是皱眉问着凤姐,道:“这府里最近起的流言是怎么回事儿。” 凤姐丹凤眼中闪过一抹讪讪之色,笑了笑,说道:“老祖宗,都是下面那些犯口舌的混账,胡乱言语,我正说要收拾收拾呢,平儿,让周瑞家的带人转转,再有乱嚼舌头根子的,好好整治整治,愈发不像话,都闹到老太太屋里了。” “是,奶奶。”平儿应道。 王夫人面色诧异,轻轻笑了笑,说道:“凤丫头,府里下人都传什么了?” 探春、黛玉都是抬眸看去。 一旁正在陪着迎春下棋的宝玉,抬起头,道:“茗烟今天早上也说,说是东府里的珩大爷回不来了,京营上次派了三千军卒都没拿下,珩大爷带着八百人过去,三天没有消息,多半是……” 王夫人闻言,心头微动,白净面皮上现出一抹疑惑,道:“东府的珩哥儿不是说随着一个千户过去,你舅舅刚刚任了京营节度使,千户想来是一千卒。” 宝玉放下棋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也是听茗烟说的,没有一千人,只有八百人。” 探春接话说,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解释说道:“太太,现在这些领兵的,哪个不吃空额,喝兵血的,领着一千的兵,手下能有八百都是不错了,余下的俸银都落在了这些领兵的腰包。” 王夫人闻言,手中捏着的佛珠顿了下,看着俊眼修眉的探春,微笑道:今儿,我倒长见识了,不想军中事还有这般多的门道儿。” 凤姐笑道:“老祖宗,我不想,我们家中也藏着一个女将军,说起军中事来,也是头头是道。” 贾母也是面带微笑道:“我给你们说,三丫头得亏是个女儿身,若生得男儿身,也是能建功立业,封个公侯才是。” 一屋人都是轻笑起来。 黛玉看了一眼探春,黛眉挑了挑,星眸熠熠闪烁,看向探春,似在说,还说你不是穆桂英? 然而探春却无多少和黛玉继续玩闹儿的心思,八百军卒去剿匪,说不得还都是老弱病残,那位珩大爷…… 就在众人说话的空档,林之孝家的轻手轻脚进入厅中,低眉顺眼说道:“老太太,太太,二老爷过来了。” 贾母敛去面上笑意,看了一眼笑容凝固在脸上,目光现出惧意的宝玉,叹了一口气,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一会儿,贾政整了整衣襟,绕过几架屏风,行至荣庆堂中,道:“儿子见过母亲。” 王夫人起得身来,看着贾赦。 贾母笑了笑,说道:“你既是下了衙,就自去府里歇着就是,我这里不用每日晨昏定省的,凤丫头和兰儿他娘还有” 贾政面色,叹了一口气道:“儿子来这里,是有些话想和母亲说说。” 贾母闻言,愣了下,道:“什么话?” 贾政道:“儿子从外面坐衙,听衙门里说,东府里的珩哥儿出了一本书,现在神京城中到处在传扬,儿子将书带了来。” 说着,取出《三国演义》书稿,道:“这本论史之作,有一代大家之风,如今满神京都在传诵子钰之文名,甚至传诵我贾门出了这样一个文华种子,但儿子方才回来,却听到下人们再说什么子钰去剿匪,已遭不测,儿子以为这非是积善之家该有之言!,” 贾母笑着说道:“瞧瞧,凤丫头,我刚才就说这院子里的流言实在不像话,让你看着整治一些,转眼儿宝玉他老子就过来说这事。” 凤姐柳梢眉下的丹凤眼闪了闪,笑道:“老祖宗,这叫母子连心,想到一块去儿了。” 贾政在下方听着这话儿,嘴角抽了抽,他都几十岁的人了。 然而,贾母却笑的脸上褶子都开了,笑了笑,看着贾政手中拿着的书,说道:“嗯,方才说什么书籍?珩哥儿什么时候撰了一本书?” “母亲请看。”贾政说着,将书籍双手递了过去。 鸳鸯连忙上前,先是行了一礼,然后伸手接过。 贾母未出阁前,也是公侯小姐,倒也是识得字的,拿起书籍,翻阅了下,一首《临江仙》映入眼帘。 而一旁的宝玉、黛玉、探春也是纷纷好奇凑到跟前儿。 第一百四十章 贾珩回京 荣庆堂中—— 探春凝神看着,明眸熠熠流波,口中甚至不由喃喃出声。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不得不说,《临江仙》作为三国这段波澜壮阔,金戈铁马的史诗开篇词,实在是契合到了极致。 哪怕是贾母这等作“不过是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之语的公侯千金小姐,文学素养一般,都能感受到那种慷慨豪迈的情绪,从字里行间流溢出来。 宝玉面色怔怔,口中似是呓语念着:“青山几度在,依旧夕阳红,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谈中。” 这首词真是太对他的脾性了。 而黛玉、探春、李纨早已是面色怔怔,凝神读着,一旁的迎春和惜春也是分明丢下手中的棋子和画笔,凑到跟前儿看着。 黛玉忽地抬起头,想了想,低声道:“四妹妹,这首词,你看着能不能做一副画不成?” 白发渔樵,残阳照江,天水一色…… 惜春凝神看着诗词,嘟了嘟婴儿肥的脸颊,糯声道:“林姐姐,我刚学画没多久,还做不来。” 黛玉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垂眸继续读着。 这边儿,探春看着“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之言,英秀俊美的双眉下,明眸焕彩,雪腻脸颊现出难以置信之色,带她平日里也爱读这些史书,只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心头有许多疑惑。 能说出“可知咱们这样大族人家,若被人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的探春,岂会不读史书? 读史使人明智。 黛玉云烟成雨的罥烟眉,似蹙未蹙,纤纤玉手捏着一角粉红手帕,歪着螓首,秋水明眸中似有一丝迷茫。 多愁善感的黛玉,或许会因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饮水词而感怀,但并不意味着对《临江仙》这样的论史之词无动于衷。 那种经典诗词中蕴藏的文学气韵,自是有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贾政看着面色震惊莫名的几人,面上与有荣焉,朗声说道:“国朝百年以来,罕有诗词名家,而子钰这首临江仙,已现巅峰之势,还有这《三国演义》,都是要传于后世的,要为后世读书之人传诵。” 一语更是将正在看书的宝玉、黛玉都是惊醒。 着书立说,后世传诵,这……为何有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觉。 贾政面容酡红,如饮美酒,笑道:“读书人,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子钰辞爵而已现贤德之相,这话本也是论史之作,虽难说圣贤典籍,但也是,唯有立功……子钰年龄还小,将来终有机会,若有一日,不荫父祖,功名自取之言,如投笔从戎之典故,名扬海内。” 探春闻言,眨了眨眼,不知为何,许是因为贾政之言影响,也许是因为看着半文不白的三国演义。 心头忽然浮现一段话,“贾珩,字子钰,京兆长安人也,宁国旁支之后,少好学,工书檄,及长,以贤德孝悌之名闻于神京,帝爱之,因珍事以宁国爵转赠,珩固辞爵不受,慨然曰,大丈夫提三尺剑,建不世之功,当不恩祖荫,功名自取!帝默然良久,诏旨嘉允之……珩性情端方,凛然难犯,善属文,俟三国书成,名动京华,诵于百代……书曰,虽君子之泽,五世之斩,然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何言公侯子弟皆纨绔膏粱耶?” 探春正想着,却见一旁的黛玉,正拿着一双秋水明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探春,伸出手背抚了抚探春的彤彤如火的脸颊,轻笑说道:“妹妹脸怎么这般烫,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探春猛然醒觉,垂下螓首,心道,她方才都在想什么啊……哪有给活人作传的。 贾母这时也放下手中书,苍老面容上现出复杂之色,轻轻叹了一口气。 将书递给一旁的李纨以及宝玉等人,然后看向贾政,“林之孝,去着人唤大老爷过来。” 贾政点了点头,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来此其实也有此意,府中流言,他如何不知是何人,但他为弟弟,兄长之过,哪怕说都不好说。 如今由老太太出言,想来兄长也不好再背后作诅咒之语。 林之孝从屏风后走出,应了一声,就去唤贾赦去了。 荣庆堂中,一时陷入安静,唯有探春、李纨、宝玉三人翻着话本,发出纸页的刷刷之声。 王夫人端过金钏倒好的一杯茶,递给贾赦,面上挂着轻笑道:“老爷,先坐下吧。” 贾赦摆了摆手,在一旁坐下。 王夫人脸色就是一僵,但也只好坐下,将茶盅放在一旁的黄花梨木制几案上。 不大一会儿,贾赦就和邢夫人二人过来,手中拿着两个文玩核桃,进入荣庆堂中,笑道:“母亲唤我。” “给老太太请安。”邢夫人上前见礼说道。 贾母瞥了一眼邢夫人,长长“嗯”了一声,稍稍寒暄几句,就问道:“府中说珩哥儿回不来的流言,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是谁传的?” 贾赦闻言,面上笑意敛去,看了一眼贾政,心头冷哼一声,但迎上贾母的审视目光,笑道:“这可不是什么流言,儿子也是听牛家兄弟所言,珩哥儿这次多半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贾母、王夫人,凤纨、宝黛、探惜:“……” 迎春:“???” 凤姐面色淡淡,端着平儿递的香茗,抿了一口。 贾政皱了皱眉。 贾母道:“不管珩哥儿回来回不来,也不能作此不堪之言,诅咒于人才是,还让下面小厮传得哪里都是,成什么样子。” 贾赦道:“母亲,好,我不说这话,但也不得不考虑了,如是那珩哥儿万一……东府里怎么办?蓉哥儿现在还在我那院里住着呢。” 贾母叹了一口气,一时有些心累。 贾赦笑了笑,端起一旁也不知谁倒的香茗吃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说道:“这些不得不有所筹谋,否则,那珩哥儿也没个一儿半女……” 不等贾赦说完,王夫人就是皱了皱眉,目光深处厌恶地看了一眼贾赦手中拿着的茶盅。 这是她方才给老爷倒的。 然在这时,荣庆堂外传来喧闹之声,林之孝的从外间而来,面带笑意说道:“老太太,太太,东府里珩大爷领着京营的兵马,押着囚车从南城门过来了,捉了不少贼寇,现在城门口那条街人山人海,男女老少都伸长了脖子瞧着贼寇呢!” 贾赦正端着茶盅,骤闻“噩耗”,还未说完的话,瞬间就被堵在喉咙,面色倏变铁青,手中茶盅“啪哒”一声落下,茶水溅得靴子和裤脚仍然,而后咔嚓一声,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珩哥儿……得胜回来了?”贾母闻听此信,霍然站起,许是因为起得猛,就有些头晕目眩,一旁的鸳鸯眼疾手快,迅速扶住。 宝玉、黛玉、探春、惜春等姊妹,都是看向林之孝。 贾政面现激动,说道:“好啊,好!立德,立功,立言,这是我贾族之表率!” “不可能……”贾赦面色铁青,心头怒火灼心,那小儿怎么可能,他就带了八百老弱病残,京营三千军卒都剿灭不定…… 贾母看着失魂落魄的贾赦,心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倒也顾不得理这个“器量狭隘”的大儿子,然后看向凤姐,道:“快打发人问问,珩哥儿什么时候回府,开大门相迎。” 凤姐这会子同样有些懵然,回转过神,少妇俏丽的粉面上挂起笑意,说道:“彩明,让旺儿带两个小厮看看。” 彩明应了一声,向着外间而去,寻旺儿去了。 凤姐此刻心思复杂,眼前似浮现那个少年的冷峻面容,居高临下地沉喝道:“不是半个月!” 忆起往事,凤姐目光异样了下,许是坐的久了,挪了挪坐姿,罗裙的纤纤玉腿不由并拢了下。 “本来想着他若是折在外面,印子钱还能……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 …… 神京城,南城门儿望着城中去的街道,早已是为行人围拢得水泄不通。 京营的军兵沿路架起一道人墙,护住一条通道儿。 路旁的客栈、酒肆、商铺,男女老少都是伸长了脖子,望着里瞧着,将国人的“围观”性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就是张大眼,看着眼睛也不大啊,怎么就在翠华山盘踞了这么久?京营怎么都剿不了?”一个提溜着画眉鸟的锦衣青年,说道。 “这悍匪凶不凶,和眼大不大有什么关系?”腰间系着白围巾,手拿擀面杖的面摊老板听到这话,笑道。 “不是那个张飞,不就是豹头环眼吗?” “老兄原来也读三国。” “现在谁不读三国?某这美髯看到了没?已经开始蓄了。”一个身形魁梧,穿着短打的大汉,捋着颌下的短须,身后的筐子里,大枣通红,如猴屁股般。 贾珩此刻一身锦衣卫的飞鱼服,端骑马上,两旁蔡权、曲朗扈从左右,身后京营骑卒分于两侧,仰头挺胸。 步卒则是押着一辆辆囚车,囚车之内,赫然是张午等一干贼寇,以及最后一辆囚车里……押着云光。 他在长安县料理了一应手尾,才押着贼寇入京,故而拖延了一天。 看着前方人山人海的神京百姓,贾珩心头也是生出一股莫名之意。 “哪怕陈汉国朝再是腐朽,但如今的民心,实际还没有到丧失殆尽之时。” 这般想着,就听到耳畔传来一声声喝骂。 “打死他,打死这些贼寇!” 一个个臭鸡蛋,烂菜叶,向着张午等翠华山贼寇砸去。 而落在最后一辆囚车的云光,面色苍白,心头怒吼,贾珩小儿,老子是朝廷四品命官!纵是槛送京师,也不该如此折辱! 刑不上大夫…… 啪嗒,一个鸡蛋砸在云光脑门儿上,蛋清和蛋黄一时齐下,将那道早年随贾代化出征杀敌而留的淡淡刀疤都糊住,腥臭味在云光耳鼻之间充斥着。 贾珩这边厢,骑在马上,沿着街道向前行着,约莫有两刻钟。 他先前已着赵毅先一步,向着皇城禀告天子,想来这一会儿,天子已经收到了捷音。 而正在向前走着,忽然前方传来嘈杂喝骂之声,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开一条通路。 打着五城兵马司旗帜的一队军兵,从道口而出。 “什么人在此聚集?挡着我家大人的路?”这时,一个总旗官打马而来,趾高气扬,遥遥喝问道。 原来是景田侯之孙,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裘良刚刚下了衙,准备返回家中。 裘良为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掌着京城治安,出入之间派头十足,时常着五城兵马司的二十个军卒骑马开道,当然裘良也不傻,名义上是说回府之前,弹压街道,公私两便。 但是此事还是为御史弹劾过几次,裘良收敛一段时间,又是故态复萌。 “没眼力见的东西!没长眼睛吗?”不由贾珩出言,一旁的曲朗,手中一扬马鞭,朝着那总旗官就是迎面一鞭! 啪!!! 那总旗官脸上就被打了一条血印子,刚要破口大骂,见到穿锦衣卫的曲朗,而后又看向那身后面带煞气、怒目而视的京营军卒,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京营诸军随着贾珩和蔡权剿了一次匪,人人得赏,正是士气高昂,飞扬跋扈之时,岂容五城兵马司的军兵藐视。 这一幕,自是落在周围老百姓的眼中,更是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冲突的双方。 如后世,百度一下,就会看到各种“jc厉害还是厉害……”诸如此类一写就要404的奇葩问题。 对于这等国家暴力机器的内部冲突,从古至今,都是为一些老百姓津津乐道。 见着两边堵在路口,五城兵马司的人似无避让之意,贾珩皱了皱眉,驱马上前,冷眸看向远处四个轿夫抬着的青泥轿子,目光冷冷,沉喝道:“我大汉太祖曾言,武官骑马,文官坐轿,景田侯之孙,现在已孱弱到需以人力为畜了吗?” 以人力为畜,士大夫所不为也,这是开国时的风气,现在其实已没有这般严格,但一些洁身自好,严于律己的士大夫,其实还是遵守着。 裘良为武将,按说应该是骑马比较妥当一些。 轿子中的裘良,听着少年的喝问,脸色阴沉,狠狠一拍轿子,顿时轿子倾斜,裘良下得轿来,立身看向马上的少年,面色铁青,目光几欲喷火。 然而,不过片刻,裘良也开始后悔为何自己要乘轿? 对方端坐马上,居高临下,他在下方倒是像极了下官。 “本官锦衣指挥佥事贾珩,奉皇命剿匪,如今功成还京,要去兵部、刑部交令,裘大人,还不速速让开路途!”贾珩沉喝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崇平帝:宣 裘良脸色阴沉着,原本不甘示弱地看着对面的少年,但听着少年“剿匪功成”之语,不由将目光落在后方的一辆辆囚车之上,心头不由剧震。 “这是……” 他不是只带了八百兵卒吗?现在又是何故? 裘良面色惊疑不定,但马上的冷喝再次传来,“裘大人,还不让开路途!” 裘良心头一沉,看着远处围拢几层的神京百姓,就是手脚冰凉。 这他要让了,颜面扫地! 以后再想在京里混,说不得就被人指指点点。 贾珩目光冷冷盯着裘良,注意到其裘良脸上的纠结情绪,心头已是冷笑连连。 这一切本就是他有意为之! 裘良为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管着京城这一亩三分地,现在若是让了,以后再想如此跋扈,就要被人戳脊梁骨骂一句“前倨后恭”的哈巴狗。 但他不得不让! 挟大胜贼寇之势,威逼一个飞扬跋扈的裘良,连恃功而骄都谈不上。 “此獠和赦珍二人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先这会子折了他的面子,再作其他计较!”念及此处,给蔡权使了个眼色。 蔡权心领神会,一挥手,身后骑卒扬鞭打马,似欲向裘良等人冲去,以鞭抽打驱赶。 裘良脸色阴沉如铁,摆了摆手,低喝道:“给京营兄弟让开路途。” 真要让京营军卒,将他手下兵丁一顿鞭子抽散,他脸面就彻底被人践踏稀烂。 然而,纵然是如此,原本围观的百姓,也是发出一声声哄笑。 有一些士子,都是紧紧盯着那华服少年,心道,原来他就是贾珩? 裘良脸色阴沉着,正指挥着兵卒向后而退,忽地远处数骑快马,自朱雀大街席卷而来,为首内监,锦衣华服,身后内卫扈从。 “奉圣上口谕,速速召贾珩至大明宫觐见!不得怠慢!”戴权尖细的嗓音,传过人流拥塞的街道,落在众人耳畔。 又是引起周围围观的百姓一阵哗然。 “这是天子要召见?”提溜着鸟笼的华服青年,面色微动,喃喃道。 “那可不是,这剿了贼寇,怎么也得封爵了。”一个头戴青衿的书生,面带艳羡说道。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别看陈汉重文抑武,但如果是读书人出身的儒将,还是颇受读书人瞩目的。 当然,书生所言封爵也不是什么公侯伯,连子男之爵都够不上,将军之爵甚至都有些勉强一些,否则国朝爵禄就太过儿戏。 陈汉定爵位公侯伯子男,皆设三等。 下设将军,同样三等,将军之封号不定,但其实也遵循着唐宋武官勋阶的封号以及一些没有明文可载的潜规则,如择选封号时,尽量对应唐宋将军之品级,还有初封以及世袭,选封号也细微不一样。 如三等将军,属正三品,世袭三等将军就多改封威字,如齐国公之孙陈翼之孙,三等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马魁之孙世袭威远将军马尚德……以及威烈将军贾珍。 将军之下就是轻车都尉、云骑尉、飞骑尉,皆设三等,除公侯伯三爵超品外,恰恰从正一品到从九品,十八个位阶,品级对应,一丝不乱。 戴权骑在马上,见前方裘良所属兵马司的人堵住路口,就是叱骂道:“裘良,还不让开路途!耽误了圣上之命,你有几个脑袋!” 好了,被内监借着传口谕一通训斥,裘良脸色愈发难看,只觉最后一丝体面也被扒下。 沉喝一声,“磨蹭什么,赶紧让开!” 随着裘良的呼喝,五成兵马司的兵丁向着一旁的路口退去,如潮水退潮般让开一条通途。 “戴公公。”贾珩驱马上前,向戴权拱了拱手,正要下马,却听对面那内监笑着说道,“子钰,别行这些虚礼了,陛下急等着召见于你,快骑马随杂家进宫要紧。” 戴权面上笑意繁盛,看着对面少年的目光深处,有着震惊涌动。 真是了不得,这少年初次领兵,就甘冒奇险,直捣匪巢,如天子所言,此子已现卫霍之相,可谓名将之姿。 想起大明宫中听到捷报之后,龙颜大悦的陛下,戴权对少年愈发不敢小觑。 这已经不是简在帝心了,这马上就成陛下的股肱之臣。 陛下威严肃重,何曾像方才那般喜形于色? 贾珩点了点头,转身给蔡权交代几句,而后看向戴权,道:“戴公公,请。” 戴权笑道:“一起走吧。” 一行数骑簇拥着锦衣华服的少年,向着皇宫大内快马而去。 大明宫中—— 拱形条案之后,崇平帝早已站起身来,手中握着军报,冷硬、刚毅的面容上仍有喜色流露,又是抬头看向远处的赵毅,问道:“赵毅,那匪首张午已被槛送京师?” 赵毅心道:“陛下,你都问第三回了。” 不过圣上高兴,他就再说一遍就是了。 赵毅恭谨说道:“张午还有数个贼寇头目都被押赴京城,交有司论罪,还有那长安节度使云光,也被贾大人以勾结贼寇、意图谋逆而拿下,当时情况紧急,担心走漏风声,不好请旨……” 崇平帝摆了摆手,沉声说道:“锦衣卫有司察百官,遇谋逆事具临机处断之权,云光身为长安节度使,于京畿重地掌数县军兵,却与贼寇暗通款曲,彼欲反耶?贾子钰以防其铤而走险,权宜处置,殊无不当。” 贾珩当初虽被赵毅说是罗织罪名,其实所行并非毫无根据,在天子这等九五至尊的眼中,长安节度身为六个县的军事长官,勾结一伙儿近千人的贼寇,在京畿重地,不说形同造反,也是有谋逆之嫌。 见崇平帝没有“深究”此事,赵毅心头微松一口气,心道,贾大人,你那几千两银子,俺老赵可没白收。 崇平帝沉声道:“云光交有司论谋逆之罪,另外,你去传朕的口谕,让仇良抄了云光的家!同时让忠顺王爷的内务府派人过去清点,彼等军将,剿匪无方,残民有术,着实可恨、可杀!” 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仇良,为人性情严苛,现在已经因行事雷厉风行,不贪不渎,而开始在锦衣卫府中迅速崭露头角,在一次抄犯官家财时,为崇平帝问对所赏识。 而仇良也因为抄家之银多归内务府,和忠顺王爷走得就相对比较近。 赵毅领命一声,拱手而退。 崇平帝又是垂眸看着军报,目光咄咄,喃喃道:“以八百京营之军,孤身深入山林,短短几日,就直捣匪巢,同时拿下掣肘的云光,当真是少年俊彦,英姿勃发。” 先前出发之时,虽然因“断匪巢”一事而对贾珩寄予厚望,但兵事,谁也不敢拍胸脯百分百保证有胜无败,更不必说,是这般酣畅淋漓的大胜。 “这功劳封三等将军,或许还有些勉强,但加之先前辞爵表一事,就……阻力应该不大。”崇平帝看着军报,思忖着,目中闪过一丝冷意。 京营之军既这般能打,前番却屡次三番败于贼寇,正是说明牛继宗等人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牛继宗的团营都督,首先需要拿掉,此事需得布置一番。”崇平帝放下军报,心头思忖道。 贾珩却不知,因为他率京营之军取得一场干脆利落的胜利,又给了崇平帝一种“京营或许还有救”的错觉。 毕竟这都是人之心理,另起炉灶,推倒重来,砸烂一些瓶瓶罐罐,需要的魄力太大了。 况崇平帝许久前,已经布下了王子腾这等棋子,帝王下棋,岂能左右摇摆不定,半途而废,总要走两步试试看。 “来人,召华盖殿大学士杨国昌,谨身殿大学士韩癀,武英殿大学士李瓒,文华殿大学士贺均诚,入宫觐见,另外值宿文渊阁的赵卿,也至偏殿来。” 崇平帝面色微顿,沉声吩咐着内监。 不管以后怎么用这贾珩,封爵一事可以先定下来。 京畿三辅之地,不止翠华山一处贼寇,渭南、华阴、武功尚有贼寇作乱,贾珩既有领兵缉盗之才,正好可用。 顿时,就有内监领命而去。 等了一小会儿,工部尚书赵翼先至,躬身行了一礼,听崇平帝讲完军报,心头同样有些惊异,在一旁等候。 大约又等了一会儿,渐至掌灯时分,殿外内监唤道:“陛下,戴公公引领贾大人在宫外求见。” “宣。”崇平帝整容敛色,重又恢复威严沉肃,沉声说道。 不多一会儿,戴权就引领着贾珩进入殿中。 昔日之青衫,如今之锦衣,少年面上仍有风尘仆仆之色。 贾珩冲崇平帝见礼而罢,迎着崇平帝和工部尚书赵翼的目光,面色镇定,目蕴沉静之气。 工部尚书赵翼也是微微点头,不管少年品德才略如何,这相貌、风仪,起码已有将门子弟的风采。 “贾卿所禀,朕已悉知,只是方才看奏报中,贾卿似有未尽之言?如那范仪,卿言他另有隐情,似是牵涉到一桩大案?”崇平帝明亮的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对面那锦衣少年的脸上。 除却范仪外,还有缴获的银两,嗯,这个就算了,虽有些可惜眼前这小子大手大脚,抚恤伤亡士卒的赏银这般高? 记得这次东虏入寇,兵部抚恤阵亡士卒是五十两还是多少? 但抚恤银子都发下去了,还能收回来不成? 再提此事就有失天家气度,悭吝刻薄了。 贾珩拱了拱手,道:“回圣上,范仪虽附贼从逆,但其情可悯,不应论死,臣有下情回禀。” 正要叙说,殿外内监轻步而来,躬身一礼,说道:“陛下,贺阁老在殿外求见,还有几位阁老已入宫待宣。”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宣。” 而后,礼部尚书贺均诚先是进入殿中,冲崇平帝见礼,而后转身之间,竟是朝一旁的贾珩笑了笑,显然对这位尚礼让之道的“古贤民”印象颇好。 崇平帝转而看了一眼贾珩,沉吟了下,朗声说道:“既是事关赶考举子,稍后就当着贺卿的面,正好说道说道。” 正说话间,内阁首辅杨国昌、次辅韩癀,兵部尚书李瓒陆陆续续来到殿中,冲崇平帝见礼而罢。 李瓒则是看了一眼贾珩,冲其目光温和地点了点头,倒是让贾珩颇为意外。 这位阁臣给他的印象,似乎是不苟言笑,威严肃重,哪怕是上次辞爵表,似乎也没有让这位阁臣对他高看一眼的样子。 现在似在释放善意,却不知何故。 贾珩却不知,李瓒只是面如平湖,而心如惊雷,对他早已暗中观察,否则也不会在见到其子李懿手拿之书上题着贾珩印鉴时,就迫不及待,展开而视。 在通权变的此公眼中,如果只是如两汉那等孝廉贤德之才,而于国政方略无用,那么也只是稍稍侧目。 崇平帝道:“戴权,将这军报给杨阁老他们传阅。” 戴权领命一声,接过军报,递给一应阁臣。 杨国昌年岁大了,目力渐衰,拿着军报,凑近了瞧,一旁的戴权见状,连忙冲一旁内监使了个眼色,烛台递将过来,给照着明。 杨国昌看完,目光在缴获上盘桓了下,皱纹密布的脸上微微一动,递给一旁的韩癀。 韩癀也是看过,瞳孔就是一缩,哪怕路上已听内监简单叙说结果,但看着军报详细的文字,那种定计筹谋,运筹帷幄的感觉,也是扑面而来。 断匪巢,分敌兵,入深山,拿云光,简直…… 之后,李瓒阅罢军报,手捻颌下胡须,眸中光芒流转。 “断匪巢,分敌兵,入深山,拿云光……得岳武穆用兵之妙,存乎一心之三昧。” 身为兵部尚书,自然能看出比其他几位阁老不同的东西。 “此子通兵略,擅军机……假以时日,将帅之英。”李瓒放下军报,瞥了一眼贾珩,思忖着。 崇平帝将几位大学士不一而足的神色收入眼底,心头也有几分欣然,道:“云光勾结贼寇,与寇往来书信,及麾下心腹牙将陈、蒋二人以及贼寇供词,锦衣卫已送来,经过其府衙的佐吏作证,书信确为云光笔迹,而陈蒋二人也有证词,云光一案,交由刑部推鞠、断谳,此事先不议,方才贾卿说,从贼之中,有一举子,另有可悯之情,诸卿先听听。” 一众阁臣闻言,就是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贾珩。 贾珩整理了下思绪,开口就是就将范仪是如何被青皮无赖殴残之事说了。 而后愤然道:“科举为国家抡才大典,然应考举子却被五城兵马司小吏指使青皮无赖殴残,范仪屡次报官而怨不得伸,哀求之京兆,礼部、五城兵马司而无人主持公道,诸位阁老,珩少不更事,性本愚直,虽为武勋之后,然常慕圣贤教化,思以科举入仕,如今却为这等皂吏勾结青皮,殴残圣贤子弟,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珩愤懑之心,几欲执剑斩尽彼辈!” 少年清朗的话语在殿中响起,掷地有声,字字如刀,让一众阁臣心头凛然。 事情……闹大了。 一位武勋之后,慕圣贤教化,心心念念要以科举入仕,结果应考举子却被皂吏、青皮殴残,举子申诉无门……这庙堂衮衮诸公,脸还能往哪儿放? 传至士林,可以预见,士林必将沸腾,我等辛辛苦苦读书,考中举人功名,然至应考,京师首善之地,腿都被打残,这简直是令人发指,人神共愤! 有些事情,真就是不上秤四两,一旦上了秤,千斤真的打不住! 而贺均诚听完,面色苍白一片,后背冷汗已经渗透里衣。 竟有此事? 他为何不知? 不,他为阁臣,平时主持部务的是二位礼部侍郎,而他忙于内阁政务,原就不知。 官僚必备技能——甩锅。 就在一众阁臣将质问目光投来之前,这位礼部尚书,就是愤然而出道:“礼部竟对此事袖手旁观,实在骇人听闻,老臣久在内阁,竟不知此事,有失察之责,还请圣上降罪!”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议爵 大明宫中—— 听着礼部尚书贺均诚的请罪之言,崇平帝面色淡漠,半晌没有说话,既未说降罪之言,又没有说其他言语,但大明宫的空气却在逐渐凝结。 就在贺均诚躬身腰酸背痛之时,崇平帝看向一旁的内阁首辅杨国昌道:“杨阁老,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杨国昌苍老面容上现出一抹思索,少顷,苍声说道:“圣上,老臣以为可派朝廷重臣察察此事,穷其本末情由,露真相于天下,给朝廷和士林一个交代,老臣以为贺阁老为内阁重臣,又兼领礼部,先行自查自究,而后可着刑部,将涉案的五城兵马司衙门佐吏以及京兆衙门的胥吏,羁押问话。” 正自躬身而心怀忐忑的贺均诚,感激地看了一眼杨国昌,拱手,扬起一张苍老面容,说道:“圣上,老臣愿戴罪立功,严查此案,凡在范仪举告一事上敷衍塞责,玩忽职守的官吏,不论涉及到谁,绝不姑息!” 崇平帝看向一旁的内阁次辅韩癀,威严面容上不置可否,说道:“韩卿以为呢?” 韩癀白净儒雅的面容上现在凝重之色,朗声道:“圣上,此事既是涉及到五城兵马司以及京兆衙门官吏渎职,臣以为可由都察院协查。” 李瓒在一旁眯了眯眼,看了一眼韩癀,心道,这位浙党魁首,是要借机行事? “都察院?”崇平帝思忖了下,说道:“都察院的蒋卿,因为年迈体弱,身患恶疾,明年就要致仕,这般士林关注的大案,耗费心力,由其主审,有失矜恤老臣之意,左右副都御史几人,又出省巡视未归,韩卿为吏部天官,可有适宜人选举荐?” 都察院左都御史蒋浩年近古稀,身患喘嗽之疾,已不能视事。 而这种引起科道舆论哗然的案子,于上于下都需有个交代,推鞠过程势必十分辛苦。 而左右副都御史,一个巡视江浙,监察户部于地方州县的今岁秋粮征收事宜,一个前往山东,督察赈济灾民一事。 两个都派了钦差之事,也抽调不得。 再往下就是左右佥都御史,掌道御史,这样的大案,掌道御史显然位份儿不够,体现不出朝廷重视之意,至少得一位佥都御史才是。 韩癀心头一动,想了想,观察着天子的脸色,说道:“回圣上,臣以为,右佥都御史于德,耿介方直,明晰律令,可担此任。” 崇平帝点了点头,眸光闪了闪,说道:“于德,朕倒是有印象,那封弹劾贾珍的奏疏,法理兼备,行文晓畅,卿明晰律令之评语,确是贴切,那就由于德协助讯问此案,此外还需一人,前任京兆尹因贪腐而论罪,此案就是发其任上!既是京兆衙门之事,可由许庐自查自纠,会同审理此案。” 韩癀闻言,心头大定,拱手道:“臣以为,许德清性情端方,刚正不阿,为京兆尹以来,不畏权贵,秉公处断,臣以为由其会同审理此案,再是合适不过。” 贾珩看着韩癀,心头有所明悟。 都察院左都御史蒋浩致仕,那御史大夫之职空缺出来,天子显然属意给了许庐,许德清履新总宪,势必都察院有大的人事变动。 因为天子要刷新吏治,所谓新人新气象,许庐履新之后,原本两位右副都御史也势必要迁调外放,而腾出来的位置,天子一定会问许庐的意见。 所以韩癀才让于德,一贴二低……三靠,无论是上疏附和提前留影儿,还是与许庐共事,都是此番用意。 “不愧是琢磨人事的,润物细无声。”贾珩心头对这位韩次辅也有了几分警惕。 其人户籍江浙,而江浙之地向来为朝廷赋税重地,韩癀多半也是代表了江浙士绅的利益。 “走一步算一步吧,世事如棋局局新,现在考虑将来没影儿的事儿,意义不大。”贾珩思忖道。 杨国昌听着韩癀之言,皱了皱眉,他夹带里没有合适的人,两位左右副都御史出缺儿,只能看着眼热,不过见韩癀一副筹谋的样子,心头闪过一抹冷笑,“只是如果以为许德清就不提拔自己的人,可就大错特错。” 拱手道:“圣上,老臣也认同韩阁老之言,许德清官声斐然,于地方臬司辗转,长刑名法术,由其会同此案十分适宜。” 崇平帝点了点头,目光温和几分,又看向李瓒、赵翼二人,二人面色顿了下,拱手说道:“臣等附议。” 贾珩在一旁,却是将几位内阁阁臣的脸色收入眼底,对陈汉如今的朝局,在心头愈发清晰。 齐党魁首杨国昌为首辅,掌户部钱粮,浙党次辅韩癀主吏部,兵部尚书李瓒则是楚党。 而礼部尚书贺均诚,更像是中立派,但贺均诚似乎也和首辅杨国昌有着某种默契。 至于工部尚书赵翼存在感薄弱,更像是天子拉入内阁平衡朝局的工具人。 “当然这种政治派系划分只是简单区分,这些人既争斗又联合,还有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国子监、翰林詹事科道,地方督抚……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纠葛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需要细致梳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所谓君子不党只是嘴上说说,人与人因为利益,志向的趋同,都能形成朋党。 欧阳修的《朋党论》开宗明义,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即是此理。 姑且不论欧阳修的政治情商,也说明朋党这东西,真是……自古以来。 哪怕是后世,某位都说党内无党,帝王思想,党内无派,千奇百怪。 对客观存在的东西不要去排斥,要去掌控,利用。 “此事议定,下面议议另外一事。”崇平帝面色顿了下,看向贾珩,说道:“贾珩此次剿匪功成,正合其前些时日所上《辞爵表》所书不恩祖荫,功名自取之言,诸卿,以此功足可封爵,诸卿以为当封何爵为好?” 所谓,臣以能行为为能,君以能赏罚为能,崇平帝自诩圣心独运,擅操权术,不可能连这个道理不知道。 不等几位阁臣开口,贾珩就是躬身施礼,颤声说道:“圣上,臣受皇恩重,本应报效社稷,岂因尺微之功而得爵,” 心道,天子就不能让我走了,你们再商议,听到要赏爵,他要是再傻愣愣站着,先前立的“古贤民”人设,就崩塌了。 “贾卿不必再推辞了,先前你言不恩祖荫,朕已允之,现在已是功名自取,焉能再辞而受?”崇平帝面色作肃然状,而目光却温和,看着少年的反应,暗中点了点头。 真的宠辱不惊,再无动于衷,他都要怀疑此子另有异志了。 李瓒忽然冷不防开口说道:“赏罚不明,百事不成,赏罚若明,四方可行,臣以为当论功行赏,贾指挥无须自谦过甚。” 这句话,却是让贾珩再也不好拒绝,只得作感激涕零状,道:“臣何德何能,受圣上垂爱,加以爵禄,敢不肝脑涂地以报圣上。” 一众阁臣见此,心道,这才是正理,再是推辞下去,就是谦虚过甚,其志不小。 崇平帝诧异看了一眼李瓒,颔首说道:“李卿所言甚是,只是诸卿以为当赐以何爵为宜?” 杨国昌面色淡漠,拱手说道:“圣上,如按军功,老臣以为,可授二等轻车都尉爵酬功为佳。” 陈汉设爵公侯伯子男,将军、轻车都尉、云骑尉、飞骑尉、各三等。 韩癀笑了笑,说道:“杨阁老,这爵赏似乎有些轻了吧,贾珩先前为圣上加恩,赐以正四品指挥佥事衔,这二等轻车都尉,恰是正四品,若是传扬出去,恐有薄待功臣之嫌。” 贾珩此子已现鲲鹏腾飞之相,况他的儿子韩珲与之为友,他在此刻卖一个人情,正是惠而不费。 况天子之心意,恐怕也有加恩重赏之意。 杨国昌皱眉说道:“韩阁老,爵位不可与职俸等同,轻车都尉这是朝廷诏旨册封,更可传于子孙。” 这潜台词就是前面的加衔领俸走的是中旨,哪有这诏旨颁发,堂堂正正,这是可传之子孙的爵禄。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两位阁老所言都不无道理,李卿,你为兵部大司马,细察军机表理,以为此功赏以何爵为宜?” “圣上,古人言,赏而不诚不劝也,刑而不诚不戒也,微臣以为可赐贾珩三等将军之爵,褒扬其忠贞骁勇之质,激励将校建功立业之心。”李瓒开口说道。 在他看来,三等将军之衔是最为合适,略高一些,但又不至高太多,收激励军卒之效,而无淫赏之嫌。 李瓒此言一出,不仅正中崇平帝下怀,也让周围一众阁臣面现思索。 倒不是思索 如杨国昌面色默然,看了一眼李瓒,他方才之所以反对,只因“怒不过夺,喜不过予”,天子对这少年太过喜爱了。 崇平帝闻言也是面露欣然,看着李瓒的眼神有着几分莫名之意,道:“李卿所言,诚为金石之言,我大汉就需这样的少年俊彦,若武勋之后皆如贾珩,何愁北疆不靖,东虏不平!” 贾珩在一旁听得,心头有些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能低眉顺眼,作受宠若惊状。 他觉得崇平帝一定是故意的,当着他的面议功,本身就是一种笼络人心的权术手段。 顺便再看看他的反应,说几句“获奖感言”,当着一众阁臣的面,以后敢不竭尽心力? 这时候,工部尚书赵翼笑道:“微臣以为,可仍封三等云麾将军,若是传扬出去,倒也是一段千古佳话。” 先前辞爵不就,说什么功名自取,现在好了,有功劳再封你同爵,这一来一回,就十分漂亮了。 崇平帝微微一笑道:“甚佳。” 议完爵赏,崇平帝又是将威严目光投向贾珩,说道:“贾卿,可听到诸了,只是朕还有一事,等稍事休整,京畿三辅之地的贼寇当缉捕一空。” 贾珩面色潮红,感激说道:“圣上皇恩浩荡,珩铭感五内,敢不效犬马之劳以报圣上。” 犬马之劳…… 崇平帝在心底琢磨着四字,摆了摆手,笑了笑说道:“回去等圣旨罢,朕与几位阁老还有要事再议,就不留你用晚膳了。” 最后一句就透着亲切,如视子侄,让几位阁臣心头一惊,评估着这贾珩在天子心中的分量。 贾珩深施一礼,躬身告退。 第一百四十三章 贾珩夜入荣国府 夜色低垂,华灯初上。 贾珩在戴权的相送之下,一前一后提着灯笼,出了宫门,行至一宫殿拐角隐秘之处,贾珩顿步,转过身,压低了声音说道:“戴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戴权面色愣怔了下,见对面少年目光熠熠,似有别事,心头一动,摆了摆手,示意后面亦步亦趋跟着的几个内监退至远处。 二人行至一处僻静所在。 贾珩笑道:“劳烦公公屡次三番辛劳传旨。” 错身之间,将换好的万两银票,塞入戴权手中。 戴权面色一动,摸着是厚厚一沓银票,余下瞥了下,都是大额面值,情知所得不菲,面上就有繁盛笑意浮起,道:“贾子钰,这怎么……这怎么好意思?” “先前多蒙公公照拂,这是应该的。”贾珩轻轻说道。 戴权闻言,心领神会,什么先前照拂,这是在请以后照拂,就是笑了笑道:“杂家都是领皇命行事,子钰太过客气了。” “是公公客气。”贾珩道。 戴权笑了笑,见贾珩忽而面色郑重,心头一动,道:“子钰莫非有事相请?若无事,杂家可收的不自在。” 戴公公的操守似乎还可以,收了钱,就开始察言观色,解事主之难。 但其实只是一部分原因,方才这位权阉亲见贾珩被天子以及几位阁臣好言抚慰,就已生出几分交好之意。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不瞒公公,贾珩其实还有一事相请求。” 如果只是卖好戴权,他不会一下子出手一万两。 戴权诧异了下,笑着说道:“子钰请说,若是杂家能办到的,绝不推辞。” 能办到的自是办,办不到的,也别难为人。 贾珩自是理解这话,也不以为意,抬眸看着远处宫殿的灯火,清声说道:“我听说,请我贾族,政老爷的长女,现在入宫作了女史?” 戴权闻言,怔了下,轻笑道:“现在皇后身旁作女官,不过你贾家想谋外戚之贵,走了旁人的门路,怎么,子钰现在想走杂家的门路?” 暗道,这少年当真是心思剔透,如果没有他,那老夏收再多银子都没用。 锦衣少年因为逆着月光,半边脸隐在黑暗中晦暗不清,唯一双眸子亮若星辰,须臾,开口道:“我想拜托公公一件事儿。” “可是让陛下临幸于她?”戴权笑了笑说道。 若是谋国戚之贵,方才那点儿银子可就拿不出手了。 却见对面少年摇了摇头,湛然目光透着一股坚定。 “希望公公不要让她承恩于上,如果有可能,就打发她出来,我贾家男儿,功名利禄,提三尺剑自取,何须以女子谋富贵?” 戴权:“……” 戴权心头震惊难言。 好家伙,真是匪夷所思,这位贾子钰简直让他叹为观止。 世上怎么有这样的人? 不谋国戚之贵…… 看着戴权变幻不定的面容,贾珩面色沉静,心底轻轻一叹。 他当然不会谋国戚之贵。 元春若加封为贤德妃,贾府可以说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和他……有关系? 那时,不用想,西府一些面目可憎的男男女女,还不把尾巴翘到天上去,愈发跋扈难制。 况若他来日领兵,一旦建功立业,再是外戚之身,先利后弊,等大势已成,彼时,以崇平帝的性情,是器重多一些,还是猜疑多一些? 合着好处没落着,风险全让他承担了? 简直岂有此理。 贾珩眸光深深,心头思量,“而且,连元春自己都说不得见人的去处,哭的泪人儿一样,想来心中也是不乐意的,既是这样,嗯,君子成人之美,那就别加封贤德妃了,用青春美貌为贾家的这些只知尊享,而无胆略的男儿去换富贵,实在不值,在宫中好好学几年礼仪后放出来,那时,我自给她寻一门好亲。” 他说不得也要做一回坏事儿的“恶人”,尽量想办法,把这个事儿搅黄了。 戴权目光复杂地看着贾珩,这位心性乖戾的阉人,甚至都生出一股敬佩,说道:“子钰志存高远,杂家佩服。” 贾珩道:“多谢公公,还请公公多费心才是。” 敲定了元春之事,贾珩也出了宫门,正要骑马而走,却迎面见一个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大将,身后领着一队甲胄鲜明的甲兵。 “冯世伯,您怎么会在这里?”贾珩看着身披甲胄,端坐马上的冯唐,面色惊讶说着,翻身下马,拱手见礼。 不是旁人,正是神武将军冯唐。 冯唐笑道:“是你小子,今日恰好是老夫宿卫宫禁,怎么,这是才去面圣回来?” 他这几日也听说了眼前少年的事迹,尤其刚刚在家中吃完饭,又听自家儿子说,贾珩剿匪功成,直捣匪巢,大伙全胜,得了好大的彩头儿。 “世伯,刚刚见了圣上以及几位阁老。”贾珩微笑说着。 冯唐笑道:“好,翠华山剿匪一战,老夫听说了,小小年纪,了不得,有你宁国先祖带化公的风采。” “不敢当世伯谬赞。”贾珩笑了笑说道。 冯唐点了点头,说道:“等过两天,你得空了到我府上,我们爷俩儿在好好唠唠,这会子老夫还要宿卫宫禁,不能怠慢了。” 贾珩拱了拱手,笑道:“那世伯您忙。” 目送冯唐转带着一队禁军离去,贾珩也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上马,向着贾府而去。 只是刚到宁荣街,正要往东府驱骑而去,忽地抬眸就见一群西府的小厮,在宁荣街尽头儿打着灯笼,远远见到贾珩打马而来,一众小厮喧闹着而来。 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珩大爷回来了。” “是珩大爷,快去报老太太。” 小厮口中呼喊着。 “珩大爷,老太太说等去西府过去。”这时,几个灯笼提溜着过来,嬷嬷丫鬟聚拢而来,中间围拢着几个婆子和丫鬟,其中一个姿容秀美,着石榴裙的丽人,却是平儿,玉容带笑,柔声道:“珩大爷,老太太在荣庆堂里摆了饭,一直等着珩大爷,准备庆祝珩大爷得胜而归呢。” 贾珩皱了皱眉,去西府多半是有话要问,就有些不想去。 见贾珩迟疑不前,平儿心头叹了一口气,明丽脸蛋儿上就堆起笑意,提着灯笼,近得马前没,说道:“哎呦呦,珩大爷快别愣着了,老太太都来人催了几波了,说务必让大爷过去赴宴呢,说是为珩大爷接风洗尘。” 贾家好不容易出了个人物,贾母心思纠结片刻,就果断做出笼络的打算,派了人去请贾珩至荣庆堂用饭。 而贾母还有一个考虑,就是贾珩回不来的流言,这几日播散于府中,如不将这个雷提前排了,恐怕又要生出许多波折。 当然,贾母其实也有些想问贾珩,是怎么破的贼寇,当年她为荣国媳妇儿的时候,听着代善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胜仗。 人老了,总喜欢念叨回忆旧日时光。 贾珩面色沉静,思忖了下,道:“你着人去知会下我家夫人。” 平儿嫣然一笑,说道:“这是应有之理。” 贾珩也不顾身上的风尘仆仆,随着平儿就向着西府而去,下了马,向着荣庆堂而去。 荣庆堂—— 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丫鬟婆子垂手侍立左右,大气都不敢出。 贾母、凤纨、宝黛,探惜俱在,贾政、王夫人也在一旁吃茶。 至于贾赦、邢夫人早已借口有事离去。 贾母笑了笑,说道:“这个珩哥儿是个能折腾的,那天在荣庆堂,我呀,当初就觉得他身上的那股精气神肖似了东府里的老国公,等下你们也见见,他为族长,与旁人不同,倒也无这般多的避讳。” 凤姐也在一旁笑着接话说道:“当初老祖宗是叫慧眼识英雄,还将屋里的晴雯给了他。” 贾母心头叹了一口气。 他若是不将那珩哥儿气捋顺了,等以后…… 家和万事兴。 贾政起身,说道:“子钰估计这会子见过圣上了,怎么还没回来?”道 说着,起身,负手站在廊檐下,看向远处的灯火,听着动静。 贾母道:“鸳鸯,去看看菜肴凉了没有,凉了,去热热。” 其实在半下午就吃过晚膳,故而众人围坐着,倒也不嫌腹中饥渴。 “老太太,都是刚才让柳家嫂子重新热过的。”鸳鸯轻笑说道。 贾母冲鸳鸯点了点头,而后又看向宝玉,脸上愈发慈眉善目,笑道:“你们等下兄弟姊妹也见见,他为族长,终究与旁人不同,再说又成了亲,倒也无这般多的避讳。” 宝玉点了点头,道:“老祖宗说的是,我对这位珩大哥哥也是仰慕已久了。” 他心中也有几分疑惑,一是关于那临江仙之词的,二就是辞爵表,三是东府的珩大奶奶。 既不慕名利,为何又言不恩祖荫,功名自取? 这等浑金璞玉的品格儿,怎就偏偏非要在功名利禄场中打滚儿?去做那国蠹禄贼? 还有一件事儿,也要私下问问,那位珩大奶奶真的如东府一些丫鬟、婆子所说的,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这不是古书上的夸大其词吗? 探春端起一旁的茶盅,粉唇微合,抿了一口香茗,抬起一张明丽玉容,英秀黛眉微蹙,定定看向门外。 黛玉在一旁瞥着,就是拿着手绢抿嘴儿笑。 不仅仅是探春,凤姐、李纨也是目光复杂,向着外间瞧着,侧耳听着远处的动静。 而就在这时,庭院外传来嬷嬷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老太太、老爷,太太,珩大爷过来了。” 荣庆堂中,原本略有些安静甚至沉闷的气氛,恍若被按了播放键,一时鲜活生动了起来。 贾母急声说道:“快,让他进来。” 彼时,贾政已经行至廊檐下,看着从超手游廊处打着灯笼而来的锦衣少年,儒雅面容上就是现出激动之色,快行几步,唤道:“子钰……” 贾珩闻听唤声,抬眸望去,冲贾政点了点头,拱手道:“政老爷。” 这时,贾政已是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来,笑道:“老太太在屋里等着呢,快进来吧。” 贾珩微微颔首,随着贾政,举步进入荣庆堂中。 锦衣华服的少年,官靴踩在羊毛地毯铺就的地板上,落而无声,不足一月,这已是他第四次进入荣国府。 可当日那个按剑昂首,据理力争的少年,虽在白天,但环顾四周,满目如墨漆黑。 而今日锦衣华服的少年,神色寡淡,缄默不语,虽在夜晚,但视线所及,迎面灯火阑珊。 这种时空交错的恍惚之感,在贾珩心湖中一圈圈晕开。 贾珩将心头一些情绪驱散开来,绕过一架红木玻璃芙蓉屏风,进入厅中,冲上首处贾母行了一礼,“珩,见过老太太。” 贾母此刻已经在鸳鸯的搀扶下站起,怔怔看着面容沉静的少年,苍老面容上满是复杂之色,嘴唇翕动了下,道:“珩哥儿坐,坐,还没吃饭吧,赶紧坐。” 凤姐笑着凑趣道:“老太太刚才还在说,别让饭菜凉了,热了两次呢。” 荣庆堂中,顿时响起一阵善意的轻笑声。 贾珩看着这欢声笑语的“温馨”一幕,如果他不是没有失忆,几乎被贾母这声类“汝贞吗,还没吃饭吗,厨房里的饭热热。”的至诚言语,感动得鼻头一酸,热泪盈眶。 但,可惜并没有,他的内心毫无波动,也不想笑。 视之如平常而已。 贾珩冲贾母点了点头,落座在圆桌旁的楠木椅子上,整了整官服,面色淡淡说道:“方风尘仆仆,进宫回来,的确未曾用饭,劳老太太挂念了。” 远处黛玉就是向探春努了努嘴,似是在说,这珩大爷性子倒是清冷的很,让人难生亲近。 探春则是瞧着贾珩,目光一瞬不移。 少女情怀总是诗,有时候也很难说是倾心和爱恋,而是一种青涩的绮思。 但早熟的黛玉总是打趣,却让探春目光中也多了几丝异样。 事实上,不仅是探春,荣庆堂的所有目光都停留在贾珩脸上,然少年面庞削立、冷峻,目光锐利、明亮不减当初,只是并无盛气凌人。 见此,贾母轻轻笑了笑,心头就是一叹,指着一旁的宝玉,笑道:“珩哥儿,这是西府里几个兄弟姊妹,你为贾族族长,也不能不认认,这是宝玉,我这里的孽根祸胎……” 说着,就是自顾笑了起来。 一旁的凤姐艳丽、轻熟的脸蛋儿上挂着笑意,说道:“我的老祖宗,可别这么说,宝玉现在大了,也知道读书了,方才我看着他拿着那本三国……一直在那看,饭都忘了吃呢,再过两年大一些,也能如珩大爷一样在外面建功立业呢。” 贾政:“……” 王夫人凝了凝眉,心头涌起一股狐疑,她有些怀疑,她这个说话办事滴水不漏的内侄女是不是在讥讽宝玉? 踩一捧一? 可后面的话语,又不大像。 也是,宝玉还小,等年龄大一些,未必不能和他舅舅一样,都说外甥像舅。 这边厢,贾珩冲贾母、凤纨几人点了点头,就是徇声而看向宝玉……一旁的黛玉。 大脸宝面如中秋满月,上次入荣庆堂,他远远瞥了一眼,就是见过了,那张大圆脸一下子占据了视野中心,被目力出众的他看得个真切。 反而是黛玉,整天爱拿着个手帕遮住脸,没有瞧见。 第一百四十四章 庆凯旋荣府排家宴,见金钗贾珩起……怜心 荣庆堂中—— 贾珩望向黛玉,对这位林妹妹,他更多的是好奇。 因为《红楼梦》采用了一种只描摹其神韵,而不具其形神的手法,去描写黛玉。 哪怕曾用晴雯的容貌,去稍稍映衬一下黛玉,也无法去完全映照黛玉的面容。 因为作者就用了一种十分高明的手法,既要给文字以充分的想象空间,那就不能用具体的比如描摹凤姐的“丹凤眼、柳梢眉”的方式去形容五官。 但也不能用太过漂浮云端的文字,如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这又会给人以无法想象真切之感,反而一个不好,就会有三分讥诮,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饼状图的滑稽之感。 因此,似蹙非蹙罥烟眉,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病若西子……就显得多一分则赘余,少一分则残缺的感觉。 对黛玉的眼型、脸型并无细致描绘。 “可卿虽兼钗黛之美,但真正的钗黛……”贾珩眸光微动,将一双沉静目光落在黛玉脸上。 恰在这时,一旁的贾母也因为凤姐的打趣,笑了笑,顺势介绍到黛玉,“这是你林妹妹,她家是姑苏人。” 宝玉这边厢被凤姐打趣着,嘴巴翕动了下,将到嘴边的话又是咽了回去。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稍稍偏过螓首,一剪秋水明眸盈盈波动的黛玉。 黛玉此刻着白底大花领子对襟印花褙子,白色圆领袄,下着大红撒花百褶裙,梳着小垂髫髻,齐眉穗,这是一种类后世空气刘海儿,更显娇小可爱,手中捏着一方粉红手帕,肤色白腻,步摇鬓下的脸颊白里透红,娇小的耳垂上似配着耳钉,在烛火映照下,反射着晶莹光泽。 小小少女,已现清丽雅黛之芳姿。 黛玉被注视着,弯弯眼睫微垂,樱唇轻启,说道:“珩大哥。” 心头闪过一抹异样之感,是羞恼混合着气结。 因为,对面少年目光太过灼耀、锐利,她竟有一种……剥光看穿的感觉。 如果不是知道少年性情端方,凛然难犯,此刻的黛玉几乎想要说一句个儿郎目光灼灼似贼。 贾珩默然片刻,忽而道:“这个林妹妹,我是见过的。” 贾母、黛玉、宝玉:“……” “几天前,在垂花门前,远远瞧见一眼。”贾珩瞥了一眼宝玉,轻声说道。 黛玉不愧是金陵十二钗之首,可卿虽兼钗黛之美,但只是撷两人一二特性,钗黛都是具有着独属于她们的那种深刻之美。 这边厢,宝玉如中秋明月的脸盘儿,已然又白又红,目光震惊地看着贾珩,也不知是不是在担心少年口中说出,“西方有石名黛,妹妹眉尖若蹙,不若以颦颦二字为妙”之类的骇人言语来。 贾珩眸光敛去了锐利,渐至温润,道:“林妹妹看着身体娇弱了一些。” 黛玉迎着少年的目光,玉容倒是现出也知是羞怯还是,说道:“生来体弱多病,略有些不足之症。” “那你要好生调养才是,少思虑以养其神……”贾珩说着,似是解释说道:“汝父林御史,为科甲前辈,我素仰慕之。” 多愁善感的人,多是精神内耗。 黛玉回道:“父亲现在扬州巡盐,想来知道珩大爷如此仰慕于他,也是欣然的。”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心道,这应对听着也正常的,没有怼人,当然可能是不熟悉之故。 林黛玉瞥了一眼锦衣少年,颦了颦罥烟眉,稍稍避开少年的清冷目光。 果真如今天下午三妹妹说,目藏神剑,凛然难犯,只是……少思虑以养其神,倒是个有心人。 “这是你迎春妹妹。”贾母又笑着介绍道。 贾珩冲其颔首,打量了一眼迎春。 值得一提的是,贾珩的注视也好,打量也罢,因为目光清正,坚定,停时控制的恰到好处,且不四处游移,并不会给人以冒犯之感。 所谓,短则畏怯,长则猥亵。 这都是前世边防从军养成的凛然之目。 迎春肌肤微丰,身材合中,腮凝新荔,温柔静默,一眼观去,有些呆萌的感觉, “迎春妹妹擅下棋?”贾珩问道。 元迎探惜,琴棋书画。 迎春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略通一些。” “棋之一道,思而后定,想来迎春妹妹也是个内秀藏心,讷言敏行的人。”贾珩笑了笑,赞道。 太过专注自己内心世界的人,要么对外界多愁善感,要么对外界漠不关心。 而迎春显然是后者,司棋被赶出大观园,迎春无动于衷,而后司棋不仅造成自己的一局死棋,也以仆应主,让迎春成了一局死棋。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 被亲生父亲近乎卖给孙绍祖,被中山狼虐待至死,命运何其悲惨。 当然,命运悲惨的又岂止迎春,十二钗正又副册莫不如是。 而红楼金钗之悲惨命运,何尝不是汉王朝的缩影?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 “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妆,以人物命运之变化轨迹,去折射时代洪流的变迁,这才是红楼梦啊。”贾珩目光恍惚了下,思忖着。 凤姐笑道:“老祖宗,瞧瞧珩兄弟,这一眼过去,就知道几个姑娘什么品格。” 内秀藏心,这就是读书人夸人吗,又学到一个吉利话,二木头都能给说成内秀藏心。 迎春顿了下,听着内秀之言,似是感受到对面少年幽远目光中的一丝悲悯。 心思也有些复杂,这几天府中的事情,她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少年与她父亲……不对付。 贾珩冲迎春点了点头,这时,贾母也是看向一旁的探春,笑道:“珩哥儿,这是你四妹妹,探春。” 这边厢,贾珩抬眸看向一旁的探春,四目相对,再是重逢。 而贾珩这时打量过去,只见探春削肩细腰,长着一张鸭蛋儿脸儿,皮肤不是那种白皙晶莹如梨蕊雪梅那种,但面颊红润,斜飞入鬓的修眉之下,一双明眸粲若星辰,顾盼神飞,鼻如玉粱,倒不是那种小巧的琼鼻,粉唇唇瓣丰润,并非薄唇檀口,粉唇也不知是不是涂着唇膏故,在烛火下泛着莹润光泽。 “英媚。”贾珩心中闪过一个词。 探春英丽眉眼下的大眼睛眨了眨,轻笑了下,唤道:“珩大哥。”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温和,说道:“探春妹妹。” 探春:“……” 没了? 后面不是应该有话的吗? 怀着一种也不知什么的情绪,抿了抿莹润粉唇,开口道:“珩大哥,你那三国演义写得荡气回肠,二老爷说都能传诵百代呢。” 似是被少女明媚的笑容感染,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只是读史之余的信手涂鸦之作,难入方家之眼。” 探春英气明媚的大眼睛眨了眨,灿然笑道:“珩大哥太谦虚了,我原本也看了三国史,怎么写不来?” 黛玉玉容微顿,一双盈盈秋水明眸闪了闪,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探春。 也不知是不是在想,你也看了三国史?然后是不是……就可以借机求教了。 接话这种东西,本身是信息的交换,只接不送,很容易成了单方面的无聊吹捧。 贾珩想了想,笑了笑,说道:“探春妹妹可能是平时太过专注于书法了吧,妹妹现在临得是谁的字?” 探春轻声说道:“赵子昂的字,珩大哥知道吧?”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如何不知?以前临过一段,其人书风遒媚、秀逸,说来,倒是挺契合探春妹妹的英媚、大气性情的。” 对这个修眉俊眼,英秀明丽的少女,他的确有着不同于贾府中人的好感。 向使探春为男儿身,贾府也不至呼啦啦大厦倾,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探春听着少年之语,明眸微动,却是在心底掂量少年的四个字,大气……英媚。 一时就有些愣怔。 贾母笑道:“珩哥儿,这是你惜春妹妹。” 贾珩看向惜春,惜春容貌娇小,脸颊粉嘟嘟的,略有些婴儿肥,樱桃小口微微嘟着,小萝莉略有些清冷、傲娇,轻轻唤了一声:“珩大爷。” 便再无言语。 贾珩点了点头,道:“惜春妹妹。” 这是贾珍的妹妹,说出带坏我之言的惜春姑娘。 三春算是都见过后,贾珩转头看向贾母,道:“老太太。” 贾母笑道:“今日既是接风洗尘,也是让你们姊妹们见见,亲近亲近,你先用饭吧。” 而后就是招呼着鸳鸯,笑着说道:“宝玉,黛玉,你们陪着你珩大哥用些,你们几个姐姐妹妹也落座。” 贾母说着,就是笑着招呼宝玉、黛玉等坐下。 至于风纨,这些已婚妇人,只有在一旁侍奉贾母的道理,断没有陪贾珩就膳的道理,而且嫂嫂小叔子,易引起“请叔叔饮了奴家这杯残酒”之闲言碎语,私下宴饮也就罢了,如何好当众同席就餐。 贾珩主要还是因为年岁小,与宝玉、黛玉又是同辈,二来也结了婚,三来又是族长,方有此遇。 如贾政,王夫人则是另外隔着小几坐着,陪着说笑,同不就座。 说白了,这就是贾母攒了个兄弟姊妹的和睦团圆局,回目就叫“庆凯旋荣府排家宴,见金钗贾珩起……怜心。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有珩在,不言珍 用罢饭菜,贾珩接过一旁鸳鸯递来的金盆净了净手,用毛巾擦干。 如林黛玉初入荣国府时一般,饭后漱口的茶,并非饮用之茶,贾珩也不标新立异,只漱了口。 而后,再有仆人撤去饭菜,奉上香茗。 这时,众人重又落座,这才是正式叙话之时。 贾母笑了笑道:“珩哥儿,你这次剿匪功成,没少遇险吧?” 贾珩清声道:“虽有惊,倒也无险,比不得先宁荣二国公,筚路蓝缕,兢兢业业,方有我等这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落其实者思其树,饮其流者怀其源。” 贾母闻言,面上笑容凝滞了下,碰上这个开口就是宁荣二公,动辄就是筚路蓝缕,也有些头疼。 威严肃重,不好亲近…… 不好亲近的人,往往也不好拿捏。 一旁黛玉看着渊亭岳峙的少年,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她总觉得这位珩大哥,好像在故意在拿话点她外祖母。 贾珩看了一眼贾母,他自是有意终止这往“温馨”而去的气氛,将谈话氛围稍稍变得肃重一些。 否则,贾母以为他可以像宝玉一样彩衣娱亲,那就打错了算盘。 所谓,近之则不逊。 贾母继续慈眉善目,笑了笑道:“珩哥儿,你这次立功回来,去面圣,宫里有说什么了没有?你得了这般大的彩头儿,圣上就没说什么?”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贾珩。 如王夫人已是眸光闪烁,竖起耳朵听着。 这少年现在已是四品官,这次回来,再往上升,能升几级? 三品、二品? 纵然如此,也比不过宝玉她舅舅。 至于爵位,王夫人的心头就没有想过这事。 “圣上勉励几句,别的倒也没说什么,让我回来听旨意。”贾珩想了想,觉得圣旨没下来,最好是不要传扬。 这在后世,上面刚谈了话,让加加担子,还没正式下公文之前,你就到处张扬,都是愚蠢之举。 然而此言,却让贾母心下有些失望,她还以为…… 也是,封爵哪有那般容易? 当年她丈夫,哪一次回来不是受的不轻的伤,可看这珩哥儿,皮儿似乎都没磕碰一下。 王夫人白净面皮上就浮起一抹如释重负之色,看着那锦衣少年,再看一旁的宝玉,思量道:“宝玉再等二年,和他舅舅身旁再历练历练,未必不能获个一官半职。” 贾政则是手捻胡须,儒雅面容上若有所思,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 “这到底是多大功劳?明日去工部寻同僚问问才是。” 贾母这边暂且压下此事,面上笑意不减,说道:“珩哥儿,有件事儿呢,想和你说道说道,你先别恼,就是你走的这段时日,家里呢不知怎的起了一些流言,都传到我屋里了,你若是回东府,听到一星半点儿闲言碎语,也别太放在心上,我已让凤丫头去处置了。” 凤姐俏丽、明媚的脸蛋儿上,也挂起一抹笑意,说道:“珩兄弟,这流言都是那起子吃了酒的婆子在那胡沁,我已让平儿还有周瑞家的,带人发落过了,珩兄弟大人有大量,不至挂怀才是,至于流言就不说了,没得再说出来膈应人。” 贾珩淡淡道:“其实不说,我也能猜出一二,左右不过是恶毒诅咒我身遭不测的小人之言,是谁传的,我心里也有数!无胆鼠辈,也只能于暗中如老鸨作恶毒诅咒之语,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鬼祟伎俩,徒惹人笑!”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众人都是面色各异。 王夫人瞥了一眼少年,皱了皱眉,这少年轻狂的样子,她实在看不惯,哪里有她的宝玉那般…… 目光扫过宝玉,却见宝玉正在抓着一个丫鬟的手,似在看指甲上涂着什么胭脂。 对少年和祖母的闲谈言语,似乎并无多少兴趣。 王夫人揉了揉眉心,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压下心头生出的一簇无名火。 凤姐抿了抿樱唇,看着正在骂她公公的少年,弯弯柳叶眉下的丹凤眼深处闪过一抹玩味。 大抵……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 黛玉盈盈秋水明眸眨了眨,只是看了一眼探春。 探春毫无所觉,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那少年,听着其说话。 贾政叹了一口气,接话道:“母亲,府中一些下人着实是不像话。” 贾母收回神,点了点头,佯怒道:“风丫头,你以后多管束管束,不能任由这起子吃多了酒说长道短,无事生非。” 凤姐:“……” 绕了一圈,还能绕她头上? 不过花信少妇玉面上,就有笑意浮起,道:“老祖宗,您就瞧好吧,府里以后绝不能再有这样的事儿。” 就在这时,贾珩道:“至于下人,我贾族有些奴仆,恶仆欺主,也非止一日了,小到造主子的谣,大到欺男霸女,谋害族亲,这等无法无天的混帐,哪里还有奴仆的样子?老太太素来宽仁惯了,但也愈发纵得一些奴仆不知天高地厚,欲壑难填,眼里没有一点主子。” 贾母闻言就是一惊,苍老面容现出迟疑,说道:“珩哥儿这话是从何说来?” 不仅仅是贾母,荣庆堂中,李纨、探春也是看向贾珩。 探春明眸熠熠地看着锦衣少年,她隐隐觉得这少年另有所指。 贾珩面色沉凝,说道:“我在领皇命赴翠华山剿匪之前,曾查阅东府账簿,发现诸多问题,尤其是赖升利用担任都总管之职便利,上下其手,中饱私囊,贪墨我族公中不少银两,听说他家奴才的体面,竟是比东西两府的主子都要大,此恶奴岂能不骄横示人!” 此言一出,贾母凝了凝眉,心头微动。 而凤姐丹凤眼则是眯了眯,紧紧看向那少年,忽地想起少年临行之前与她说过的话。 “莫非……要查赖家?”凤姐心头宛若一道亮光划过,就是看向那少年,却在这时,正对上沉静如渊的目光瞥来,那凌厉如刀的眼神似有几多深意。 凤姐心头一突,连忙将眸光垂下,却是在荣庆堂这般多人面前被“使眼色”,竟有一种心砰砰跳,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我慌什么,又不是特娘的眉目传情,不过这贾珩竟是要动赖家,他家可是好大的体面,赖二进去这几天,赖嬷嬷也往府里求了几次,都被老太太好言好语打发了去,现在竟是要拔出萝卜带出泥?” 凤姐美眸低垂,迅速盘算着其中的成算。 以这贾珩的“狠辣”性子,别说还真能作成此事。 是的,现在的凤姐,对贾珩的评价已经从“倔艮”进化到“狠辣”之评。 “剿匪也不知杀了多少人,这会子气势正盛着呢。”凤姐念及此处,翻了翻丹凤眼,瞥了一眼锦衣少年,思量着。 贾珩拿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淡淡道:“赖升这等恶奴,先前已因勾结贼寇而被羁押大牢,其所作之恶也大白天下,如帮助贾珍霸占民妇为妾,教唆贾珍和其他公侯子弟聚赌,其人恶迹斑斑,罄竹难书……而以上自有国法严惩,可赖升贪我宁国公中银子,则需由我贾族亲自追夺!” 现在挟大胜归来,正是气势披靡,当着贾母的面,正要借查赖升为由头,清查赖家。 “赖升,着实有些不像话。”贾母默然片刻,轻声说道。 “正要和老太太相请,明日,我就以族长之名,严查赖家近年以来,于东西两府贪墨我贾族公中银两一事!”贾珩沉声说道。 贾母闻言,心头一震,就是面有难色地看着对面的少年,苍声道:“珩哥儿,你有所不知,赖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也是伺候过先荣国封君的,你动赖升,那是应有此理,若是再牵连赖家,岂不是说我贾家欺负积年老仆?” 赖嬷嬷伺候过荣国公贾源的夫人,也就是贾母的婆婆,因此在贾府中的体面比一些年轻主子都要大。 连贾蔷这种宁国正派玄孙见着赖大,都要唤上一声赖爷爷。 赖嬷嬷入府见贾母,凤姐都只能在一旁陪坐。 贾珩沉声道:“老太太,如果说只罪赖升一人,赖家一点儿没有牵涉其中,谁信?正好拔出萝卜带出泥,严惩此恶奴!否则这等恶奴如吸血蝗虫一般寄生我贾族身上,贾族,你问问凤嫂子,西府里公中银子收支现在是什么情形?” “入不敷出!”贾珩咄咄目光,猛然看向凤姐。 凤姐心头剧震,迎着贾母等众人的目光,就是点了点头,说道:“公中银子开销大,从年前,就开始亏损了。” 如果不是她在外放着印子钱,这么大家子怎么维持着这样的排场体面。 当然这句话就压下心底,不适合当着众人的面说。 贾母闻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至于贾政,王夫人也是面面相觑。 没钱…… 贾珩看着这一幕,心头定了定。 他就是要提前给贾母以及贾政等人一个心理准备,否则,单靠他族长之名,查西府的账就有越俎代庖之嫌。 他这个族长可以整顿东府这一亩三分地,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但西府不涉族务的自家事,他强行整肃,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这就是他先前为何给凤姐打预防针……嗯,提前知会的缘故。 就算得不到贾母的支持,也要得到默认,不支持、不反对,这样他才能查借赖升一事,去看西府里的账簿。 顺带脚儿,看能不能试着把什么吴新登,单大良之流一网打尽! 事实上,在他入主宁国府以后,形势已经不知不觉发生变化。 对待西府的手段,就自然需要灵活一些,需得讲究一些软硬兼施的策略。 先提前给贾母通个气儿,让其有个心理准备。 待明日圣旨一下,他就可携堂皇之势,清查、整顿赖家。 这和他当初与崇平帝问对之言一般无二,用外部的巨大胜利,为内部革新赢得动力。 至于对付牛继宗、裘良等人,内部整肃,于外争斗,都可两不耽误,并行不悖。 贾珩这边想着,一旁的凤姐也是敛去面上笑意,难得一见,正色接话道:“老祖宗向来仁厚待下,只怕落在一些人眼中,就觉得软弱可欺,我看那东府里赖升就不是个好的,如果不是他挑唆着,珍大哥也不会……,对了,老祖宗可听说,赖嬷嬷上次来时,走后就说要去打点京兆衙门,要将她那个儿子捞出来?” 贾母闻言,面色愣怔了下,诧异道:“珍哥儿都……她怎么捞?” 终究是考虑到贾珩在此,贾母急切之下,同样改口。 显然,有珩在,不言珍,已渐渐成为贾府的某种默契。 王夫人和贾政对视了一眼,同样齐齐看向凤姐,也是心头疑惑,朝廷钦定的大案,怎么捞? 探春英秀眉宇下的明眸凝了凝,她在一旁听着,只觉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这是要查赖家? 念及此处,看向一旁拿着手帕遮遮掩掩的黛玉。 黛玉迎着探春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意思,别问我,我也不知。 凤姐说道:“这个,倒是听一个经常往赖家去的小厮说,赖嬷嬷准备了十万两银子,准备上上下下打点,也不知在弄什么名堂。” 贾珩眸光眯了眯,冷声道:“别是打点狱卒,搞什么鱼目混珠,假死脱身之术,若存此想,就是欺君之罪,我为锦衣指挥佥事,岂容此等宵小于此行事,老太太,赖家蛇鼠一窝,国法难容!” 荣庆堂中众人:“……” 贾母闻言同样一惊,讶异道:“凤丫头,这等流言可有根据,她家怎么会有十万两……这般多的银子?” 哪怕是再不理俗务,也知十万两银子是何等之多的一笔银子。 贾珩面色淡淡说道:“赖家兄弟掌着东西两府内宅的管家之权,经手的银子,海了去,这两兄弟但凡往自家划拉一点儿,都吃得满嘴流油。” 贾母闻言,就是默然。 贾珩道:“老太太宅心仁厚,念及旧情,无所厚非,只是这等恶仆,不知乾坤有序,欲壑难填,长此以往,如赖升欺主之事未必不会在西府重演!” 事实上,还真的重演了。 在红楼原着中,贾政曾因旅途盘缠短缺,祈告于赖家,结果赖家只送了五十两银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凤姐:欣慰你个头! 荣庆堂中, 贾母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抬起苍老的面容,说道:“珩哥儿,赖嬷嬷毕竟是服侍过老国公的老人,她养的两个儿子虽不大像,但她也年岁大了,须得存得几分体面。” 贾母虽未明说,但其实这就是默认了。 闻言,贾珩心头一动,暗道,除了赖家,就是去一大患! 本来以为还需要明日封爵圣旨下来后,他才能强势推动,但因为方才凤姐的“敲边鼓”,却取得意料之外的胜利。 不由瞥了一眼凤姐,只见花信少妇也将媚意流转的目光投来,继而目光一触即分,但二人都是心头荡起大小圈圈不同的涟漪。 第一次配合,天衣无缝! 贾珩拿起酒盅,将贾政以及王夫人默然不语,面色凝重的神情收入眼底,心头了然。 方才,真正起到一锤定音的不是他的话,而是凤姐的话。 入不敷出,贾府亏空都许久了。 再是仁厚,可连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再讲什么宽容待下,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怀着恶意地想一想,说不得如王夫人心头正想着,让我这样一把刀,好好收拾了赖家,给他们补补血,但可惜,这缴了的银子……我另有盘算。” 其实,王夫人还真是这般想的,静静看着那锦衣少年,心头思量着,“府里公中年前竟然都亏空了,凤丫头也没和我说过……眼下让这能折腾的,去整治整治也是一桩好事,只是西府里需得过去个人在一旁……” 王夫人思忖着如何开口让荣府里派过去,又不至激怒贾珩,平白说几句难听话,折她的体面。 无他,还是凤姐的匮银之言,实在骇人。 没银子?还怎么讲究排场?怎么讲究吃穿用度? 这简直已经影响到切身利益。 随着贾母的表态,荣庆堂中众人心底齐齐松了一口气。 如果老太太不允,以这位珩大爷的刚强性情,说不得又是一场……唇枪舌剑。 贾珩点了点头,放下茶盅,神色也和煦几分,说道:“既是查账,东府里的帐目,我自查之,西府里的,需得西府里派人协助,凤嫂子素来是个伶俐人,随着我一同查账罢。” 王夫人闻言,捻了捻手中的佛珠,将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凤丫头是她内侄女,现在就惯着 凤姐就娇笑说道:“老祖宗,您看看,您平日里总说我是个滴水不漏的,珩哥儿才是面面俱到的讲究人。” 贾母原本被“强压”的一点儿异样也消散一空,默然的脸上渐渐现出淡淡笑意,嗯得点了点头,说道:“他在外面领兵打仗,统筹大军,需要考虑的事情多了。” 方才虽是贾珩和凤姐“一唱一和”,但实际贾母正在感受到自己的权威正在动摇。 这位新近立了功劳的族人,行事愈发强势,让她有些不舒服,但细究却不得要领。 是了,弯在这儿了。 你是族长不假,你查你自家的账,还要查我家的账? 那查出的银子,究竟是归谁? 大抵就是这种情绪。 贾珩见此,知计较已定,道:“老太太,既已说定此事,就需得先拿了这赖大!以防此獠狗急跳墙!再惊扰了府中安宁。” 不等贾母应声,贾珩霍然站起,沉声道:“林之孝,去着小厮将赖大捆了,先押到东府,由小厮看管起来!平日,我亲自讯问!” 少年声音清朗、凌厉,如惊雷乍起,杀伐铮铮,令荣庆堂中凤纨、宝黛、探惜都是一愣,只觉一股肃杀气势席卷而来。 探春看着少年,明眸焕彩,弯弯眼睫垂下一丛阴影,也不知在想什么。 方才几人在荣庆堂中说话,也就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周围的仆人丫鬟并无来回走动,显然并没有来得及向赖大报信,但拖到明天就不一定了。 赖大这位内宅管事,一旦有了醒觉,势必铤而走险,那时查账就查成了一地鸡毛,真就成了吃力不落好。 林之孝看了一眼贾母,见其并未出言反对,应诺出了荣庆堂,挥手招呼了几个小厮,拿赖大去了。 赖大这会子在前院一间厢房里,正围拢着一个圆桌吃酒,一旁三个年轻小厮陪同着说笑。 赖大年岁四十许,着黑色布衫,颌下蓄着短须,这会子喝得腮帮红扑扑,只是面带烦闷之色。 一个小厮笑道:“赖爷爷,前面那珩大爷过来了。” “去他娘的珩大爷!小人得志的玩意儿!”赖大重重放下酒盅,低声骂着。 这几日,流言四起,就是他在暗中让人传着,这贾珩不知死活偏偏要剿匪,听大老爷说一去不回了,谁知道特么的又活蹦乱跳,剿匪回来了? 小厮闻言,连忙压低了声音说道:“赖爷爷,这话可不兴说,他刚回来,听说得了好大彩头,正受老太太稀罕,福儿他们几个吃饭时候,都挨了几个嘴巴子。” “哼,你们瞧好吧,让他得意这几天!他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战事兵凶战危的,哪天说不得有个马高蹬短,留下东府里那娇滴滴的媳妇儿,也不知便宜了哪个……”赖大说着,就嘿然一笑说道。 虽他没有见过,但听东府里的婆子都在说,那小子娶了个水灵灵、娇滴滴的媳妇儿,想来最后也不知便宜府里哪个爷们儿,他看琏二爷……就好这口儿。 一旁小厮闻言,就是嘿嘿直乐,酒桌上带动气氛的话题永远都是女人。 然在这时,就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间而来,继而是一群黑压压的人挤将起来,林之孝黑着一张脸,看着赖大人等人,冷声道:“都捆起来,吃了马尿,还敢编排主子!” 林之孝却暗道一声好险,若是让那位珩大爷来,听着这些编排珩大奶奶的话,说不得就拔剑砍杀一通! “林之孝,你是个什么东西,敢管你赖大爷的闲事!”赖大睁开略有些惺忪的醉眼,怒骂道:“什么见不得天的东西,将你漏出来……” “给他醒醒酒!”林之孝脸色阴沉,冷哼一声,心头宛若有怒火熊熊燃烧,沉喝道:“狠狠打!” 顿时身后两个小厮,上前制住赖大,抡圆了手臂,开始望着赖大那张红扑扑的脸上招呼,啪啪……不大一会儿,就是如猴屁股红肿半指之高, “你们敢打你赖爷爷!”赖大被打的有些懵,口中骂道:“林之孝,你特娘的狗肏……” “继续打,打到他说人话!” 林之孝眼角都是跳了跳,因为逆着烛火,一张铁青的脸隐在黑暗中,略显阴鸷。 老实人平常不发怒,但一发起怒来,就是很可怕的。 不大一会儿,赖大被打得鼻青脸肿,酒也醒了大半,口中告饶不止。 至于一旁陪酒的三个小厮,都是吓得如鹌鹑一般,缩成一团。 “奉族长、老太太的命,来拿你这混帐东西!捆起来,将嘴堵了,等会儿押到东府去,看管起来!”林之孝冷哼一声,怒骂道。 赖大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叫嚷道:“我犯了什么错,老太太要拿我?” “明天等着和珩大爷说吧!”林之孝沉喝一声,指挥着小厮将赖大捆将起来,拿破布堵了嘴。 转而又看向三个年轻小厮,沉声道:“将这三了犯了口舌的混帐,打二十板子,听候老太太、太太发落!” 那三个小厮,就是哭着求饶。 林之孝皱了皱眉,也不理会,转身向荣庆堂复命而去。 这时,一个年长的仆人,见几个小厮哭喊嚷嚷,就是喝道:你们别不知好歹!你们在这胡沁,落在那位杀星手里,就不是打板子了,不剥了你们的皮,都是轻的!” 荣庆堂中—— 贾珩端起茶盅,品着香茗,不大一会儿,就见林之孝绕过屏风,步入堂中,放下茶盅,抬眸看去。 “回老太太,太太,珩大爷,已经拿了那赖大,现在捆将起来,等着发落。”林之孝说道。 贾母闻言,苍老面容上神色复杂,叹了一口气。 身后的鸳鸯,就是递过去一杯茶。 贾珩因问道:“哪个是赖大家的?也一并控制起来,听候发落。” 凤姐看着那个品茗的少年,笑了笑,道:“赖大家的,这几日告了假,没在这儿伺候。” 贾珩道:“那就等明日再作计较,老太太,天色也不早了,我就不多待了。” 贾母闻言,看向起身告辞的少年,默然片刻,说道:“去吧,估计你屋里人也等许久了。” 宝玉嘴唇翕动了下,想要开口说,“我去送送珩大哥”,以便好私下询问。 就在这时,只见自家老爹起身说道:“子钰,我送送你。” 宝玉就是一缩脖子,将头侧到一旁。 贾政此刻其实也有许多话要问,比如那三国书稿,比如面圣之事,但因为中间夹杂了赖家一事,再加上贾珩刚刚回来,却有些不好问了,只能留待明日在书房中另行叙话。 贾珩冲贾政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宝黛、凤纨,探惜等人,以目光致意。 这时,凤姐柳叶细眉下的丹凤眼闪了闪,笑了笑说道:“二老爷,还是我去送送珩大爷吧,正好说说明日查账是怎么个查法。” 贾政闻言愣怔了下,点了点头,因为凤姐往日的爽利、泼辣性情,倒也没有觉得不妥,道:“那你送子钰到东府罢。” 虽贾政是这般说,但还是将贾珩送到了荣庆堂所处的庭院,而后目送着林之孝、凤姐以及贾珩提着灯笼,沿着抄手回廊,消失在拐角处。 荣庆堂中—— 贾母揉了揉眉心,面有倦色,看着宝玉、黛玉、探惜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王夫人身上,笑道:“宝玉她娘,等这几日赖嬷嬷若是来寻我,就说我身子不大爽利,正在静养。” 分明是不想应对赖嬷嬷。 王夫人闻言,抬头看向贾母,轻笑了笑说道:“好。” “行了,你也不必在这儿伺候着了,回去歇着吧。”贾母又笑着说道:“宝玉他们姊妹,在这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 王夫人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宝玉,倒也不说什么,就是在金钏,玉钏、彩云、彩霞等一干丫鬟以及婆子的簇拥下,回自家所在院子去了。 贾母宠溺的目光看向宝玉,无奈道:“你这个族兄是个杀伐果断的,才在外面杀将一通,回来又要办了赖家。” 没了贾政和王夫人在,宝玉旋又恢复了神采,面如傅粉的脸蛋儿上现出笑意,说道:“我看珩大哥虽倔了一些,但对老祖宗还是很敬着的,听说老祖宗上次赏了他个丫鬟。” 贾母:“……” 黛玉横了一眼宝玉,心道,这呆子。 好在这时,李纨笑着接话说道:“是个叫晴雯的。”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晴雯那孩子是个好的,心灵手巧,也不知现在在他跟前怎么样了?” 鸳鸯容色清丽的鸭蛋脸儿上浮起浅浅笑意,俏声说道:“听说晴雯在珩大爷身边是头等大丫鬟,上次我去见她,看她拿本千字文在那识字,说是珩大爷教她的呢。” 贾母闻言,反而起了诧异,说道:“他教晴雯识字?” 本来是打发个颜色好的,将来若收了作填房,也能念着他的好,现在怎么还叫晴雯识字。 不仅仅是贾母纳罕,就连李纨、黛玉、探春也是暗暗称奇,这位珩大爷真是行事出人意表。 鸳鸯笑道:“珩大爷说晴雯年岁还小,现在识字不晚,读书总以明事理为要。” 黛玉粉面带笑,丹唇轻启,轻声说道:“世说新语曾载,郑玄家奴婢皆读书,言语应对引述诗云,珩大哥有古人雅致之风。” 怪不得先前那那少年说仰慕她的父亲,她父亲为前科探花,读书人就没有不敬仰这种科场菁英的。 在古代见子赞父祖,再是脾气差的人,也都要面露欣然。 “世说新语我知,可郑玄是谁?”宝玉挠了挠头,也不知是凑趣还是真的不知。 《世说新语》就是段子合集,宝玉平时爱读杂书,自是知晓。 黛玉明眸顾盼流波,掩嘴娇笑道:“汉代的经学大家,这你都不知?若是舅舅问起来,只怕饶不了你。” 探春笑着打趣说道:“二哥哥,得好生读几本书了。” 宝玉“憨厚”一笑,心道,什么四书五经,读来作甚?除却《四书》外,多为前人杜撰伪作。 贾母听着荣庆堂的欢声笑语,原本疲倦的脸色也好了许多。 不提荣庆堂中,却说贾珩在凤姐以及林之孝等一干下人的陪同下,出了荣国府。 凤姐先让林之孝带着人押着赖人往东府里先行,而后随着贾珩缓步而行身后远处坠行着平儿等丫鬟。 正是明月朗照,廊檐下,悬着的灯笼,灯火璀璨,一明一暗交错映照在凤姐金翅熠熠的云鬓首饰上,晕下的橘黄色灯光落在那张轻熟、艳冶的脸蛋儿上,中和了几分凌厉之势,竟有几分良家味道。 秋风徐来,将凤姐身上一股馥郁甜香带将至贾珩鼻翼下。 贾珩面色顿了下,瞥了一眼凤姐,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论人妻之丰韵柔媚,凤姐不在尤氏之下。 只是一个凌厉刚强,一个逆来顺受。 这时,冷风吹来,也将贾珩心底深处的那一丝读书人拉良家下水的邪念驱散,心头微顿,目光重又清正。 嗯,无行为则无犯罪。 “珩兄弟,那桩生意,我已经停了。”凤姐嫣然一笑,压低了几分声音,说道:“珩兄弟,你这拔出萝卜带出泥真是绝了,我刚刚配合的还行吧。” 贾珩点了点头,闻着再次忽近的馥郁香风,又听得“拔萝带泥”“配合”之言,终是眸光凝了凝,向一旁闪了两步,清声道:“凤嫂子能够迷途知返,我很……欣慰。” 方压下饱暖后起的一缕旖思,却一时也想不到好的词。 凤姐:“……” 愣怔下,美眸中闪过一抹恼怒。 这杀才,欺负她不读书吗,又不是她老子,还欣慰? 欣慰你个头! 第一百四十七章 贾珩回府 二人沿着回廊向前走着。 凤姐压下心头对少年的腹诽,沉吟了下,轻笑说道:“珩兄弟,明日你准备怎么查账?” 不好一下子问银子的事,只好旁敲侧击。 贾珩说道:“我会从锦衣卫调人,他们那里有抄家的高手,眼睛毒的狠,先把赖家控制起来,另外再借几个账房先生,稽查历年公中亏空,将不对之处,一一核实,凤嫂子回去之后,着人护好账本,别让人生了一把大火再给烧了。” 这次他要试着搂草打兔子,试着把吴新登、单大良等也清查一遍。 查账其实是个细致活,要从一些账簿中看出门道,必须需要精通财会知识的专业人士辅助。 凤姐心头一惊,说道:“锦衣卫?” 贾珩沉声道:“我现在为四品锦衣指挥佥事,已和锦衣卫府的朋友打好招呼了。” 锦衣卫府说不得里面就有着关于贾家各种翔实的情报。 对这个特务衙门,他并没有文官集团的防备和警惕,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是逐渐侵入、掌控这把利刃。 所以他才给了曲、赵二人四千两银子,以观其性情同时,提前留影儿。 因为来日无论是对抗东虏,还是防备政敌,都离不了情治机构的支持。 当然,有了银两,他也会以勘实虏情,拣选、组建属于一支自己的情治机构。 “表兄性情沈重谨细,不如蔡权八面玲珑,其实可以试着做这种事情,还有需得一支保护内宅的女卫,如那夏侯莹一般……此事不急,可以缓缓图之。”贾珩思忖着。 随着崇平帝以及内阁阁臣对他的封赏,他对未来道路的设想也渐渐有了一个雏形,就是尽量叠文官出身、将帅之英、天子近臣的buff,要在诸方势力都要有支撑点,只有如此才能行稳致远。 “要格外重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贾珩想起前日看过的一部剧,心头深以为然。 凤姐抿了抿粉唇,轻笑说道:“珩兄弟,先不论这个,查出来的银两,是要那赖家归还公中吗?” “那是自然。”贾珩模棱两可说着,有意打了个哈哈,对凤姐的想法,他自是了然于胸。 凤姐以为得了允准,玉容上笑意愈发繁盛,尤其见贾珩态度和缓,就是笑道:“珩兄弟,我就知道是个讲究人,先前因辞爵那事儿有一些误会,等明天我请个东道儿,宴请珩兄弟如何?”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明天看有空没有吧,估计要等到晚上才有空。” 明日他听了旨意,顺势清查赖家, 凤姐笑道:“晚上也行,正好对对那赖家的账。” 贾珩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凤嫂子留步,就送到这里吧,前面就是东府了。”贾珩望着前面门上的灯笼。 东西两府往来并不经常走大门,中间隔着一个夹道往来。 凤姐心头欣喜,笑道:“那珩兄弟路上慢些,这灯笼你拿着,照着路。” 见贾珩空着手,就是将自己的灯笼递将过去。 “好。”贾珩面色淡淡点了点头,刚刚伸手接过,就是怔了下,面色如常,却是方才若有若无碰到凤姐的手背。 凤姐一张明媚、娇艳的瓜子脸上的笑容稍稍凝滞了下,触电般收回,瞥了一眼少年的神色,见其坦然自若,心头那一丝异样方散去。 凤姐性情素来爽利,大耳刮子都扇过小厮。 而且方才她看过这少年其实有几次和她拉开距离,一副守礼,她心里好笑之余,也有些古怪之感。 明明年岁不大…… 贾珩摆了摆手,说道:“凤嫂子,夜里凉,回吧。” 说着,就是提着灯笼,上了石阶。 目送贾珩进入门中,身后的丫鬟平儿提着灯笼,如画的眉眼间闪过一抹笑意,说道:“奶奶,这珩大爷看着脸色冷硬,看着是个不可折辱的。” 凤姐玉容顿了下,丹凤眼乜了一眼平儿,冷笑道:“怎么?你这小蹄子,若是动春心了,我赶明儿将你打发到他屋里,让你看看他冷硬不冷硬。” 平儿被这句诨话说得心惊肉跳,脸颊腾地绯红,翠羽细眉下的明眸现出羞恼之色,道:“我的奶奶,我哪里就……再说都说好的,我要伺候奶奶一辈子的,奶奶去哪儿,我自是去哪儿,只盼着老了,多咱儿我有福,走奶奶前面,也不用肝肠寸断的。” 凤姐轻哼一声,芳心欢喜不胜,一张风情万种的瓜子脸上,都不由露出娇俏笑意,拿出手指点了点平儿,笑道:“行了,这里又没你二爷在,少说你娘的戳心窝子的话。” 平儿轻笑了笑,痴痴看向凤姐。 她这个主子,自来是要强,从小被当男孩儿充养着,也就没读过什么书,要不然也不会许给琏二爷。 主仆二人说话间就奔着院里去,打发了人去回老太太,然后就往着所居庭院而去。 一排五间房子,烛火微微,人影憧憧。 已近戌初时分,凤姐问着远处站着的丰儿,说:“二爷呢?二爷还没回来?” “二爷吃了酒,在屋里躺着呢,傍晚时被大老爷拉过去问话,心里不痛快,就出去吃了一些酒。”丰儿低眉顺眼道。 凤姐进入屋中,果见贾琏侧躺在榻上睡着,身上酒气冲天,不由皱了皱柳梢眉,就上前去收拾。 将一旁贾琏换下的外裳拿起,正要说“去洗洗。” 忽地鼻翼微动,拿起衣裳嗅了嗅,就是柳眉倒竖,冷笑一声,“好啊,心里不痛快就去喝花酒,平儿,扶他起来,在偏房睡着去,哪里野女人的香气就往家里带!” 这时,丰儿、平儿就过来扶着贾琏。 贾琏嘴里哼哼着,“干什么,我困得要死,上一边儿去……” 一张桃花脸上满是醉意薰然之态。 “薇薇……” “谁是薇薇,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姑奶奶!”凤姐柳梢眉挑起,看着自家丈夫,心头不知为何就觉得火比往日都要大。 贾琏睁开惺忪醉眼,一见是凤姐,激灵灵打个冷颤,面上堆起笑脸,说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凤儿,你不是在老太太屋里……让我看看。” 说着就拿手去碰凤姐的脸。 凤姐玉容覆霜,恼怒道:“让你天天吃花酒,拿了摸了女人的手,就来碰我!” 贾琏一时头大,被凤姐吵闹着,就往厢房去了。 不提琏凤夫妻二人吵吵闹闹,贾珩这边提着灯笼,进入宁国府,迎面在庭院中碰到林之孝领着几个小厮,提着灯笼过来。 林之孝道:“珩大爷,赖大已被押到柴房里,让焦大爷和几个小厮看着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林管家,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珩大爷跟前儿,不敢道辛苦。”林之孝似是受宠若惊说道,应了声,就带着几个小厮,往西府里去了。 贾珩整了整衣襟,就往着后院厢房而去。 秦可卿先前就得到报信,说自家丈夫前往西府用饭,让不必等他,心中虽思念,但也不好径直前往西府。 这时听见院外动静,面带喜色,说道:“宝珠,瑞珠,去看看是不是大爷回来了。 宝珠、瑞珠两丫鬟笑意吟吟应着,这时,就见廊檐之下依稀传来贾珩和晴雯的说话声音。 “公子,你怎么才回来?珩大奶奶都等了好一会儿了。”晴雯一边伸手接过锦衣少年的灯笼,一边嗔怪说道。 “老太太屋里留了饭。”贾珩微笑说着,在晴雯的服侍下,正要摘了官帽,放好宝剑,换下飞鱼服,忽地心头一动。 就在这时,珠帘哗啦响动,秦可卿从里屋款步走出,丽人着淡红浅白两色相间的百褶裙,头戴金钗步摇,妆容精致,眉梢眼角已流露出一些花信少妇的风韵,红唇艳艳,如二月桃蕊,艳丽难言。 贾珩就是一愣,心头被少妇风情撩起的一些火气似有重燃之势,笑道:“可卿,怎么穿这么隆重?” 秦可卿浅笑盈盈,明眸中倒映着飞鱼服的少年,同样愣了片刻,却是被那股迎面而来的英武之气,笑道:“庆祝夫君凯旋,自是要盛装华服。” 瑞珠略有些害羞地偷瞧了一眼贾珩,笑道:“奶奶下午在屋里打扮了一个时辰呢。” “就你多嘴。”秦可卿嗔白了一眼宝珠。 她知道夫君喜欢她盛装打扮的样子,而且床帏之间,还不让脱…… 贾珩这时不知丽人的思绪,摘下官帽,去了飞鱼服,道:“刚刚在老太太屋里用了饭,配着说了会儿话。” “老太太怎么说?”秦可卿盈步,拿过贾珩换下的衣物,嫣然一笑问着,递给一旁的宝珠道:“拿去让婆子去洗洗。” “明天还得穿,先别洗了。”贾珩笑着摆了摆手,而后接过晴雯递来的茶盅,坐在一旁的小几旁,抿了一口,道:“还能说什么?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介绍西府几个兄弟姊妹。” 秦可卿也是落座,想了想,柔声道:“等几天,就是我的生儿,我打算请个东道儿,让西府几个嫂子、姊妹过来聚聚。” 贾珩沉吟道:“也行,你做个东道儿,也算认认人,就是……西府里的宝玉,就别唤了。” 如果有可能,宝玉这熊孩子别想看他媳妇儿一眼,否则被意淫一下,真是够膈应的。 秦可卿嗔白了贾珩一眼,隐隐有些猜测到自家丈夫的小心思,芳心既有羞喜,又有一些有趣。 她家夫君有时候对她怎么说呢,用一个词,就是视若禁脔。 入主宁府的当天下午,就打发前院的所有常随小厮,让焦大约束着学规矩,偌大的宁国府,现在只让一些婆子、丫鬟伺候着。 秦可卿道:“宝珠、瑞珠,让下面婆子去准备些热水,伺候大爷沐浴。” “是,奶奶。”宝珠、瑞珠应了一声。 “夫君,这次剿寇的事儿,等下你和我讲讲呗。”秦可卿走到贾珩身旁,柔声道。 等下,自是指事后温存之时。 贾珩放下茶盅,温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讲的,提前定策,按部就班,不过你若是爱听,等下和你说道说道也行。” 秦可卿点了点头,抿了抿樱唇道:“夫君,我……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贾珩诧异问道。 “凤嫂子昨儿个过来,说话间就求我一件事儿,说尤大嫂子……她回家这两天,没少和尤老娘置气,什么难听话都有,凤嫂子说得可怜,我就想把天香楼那东边儿有个跨院看能不能给尤氏,让她住着…… 凤姐担心和贾珩直接叙说此事,贾珩不允,于是这两天过来和秦可卿叙话时,在昨天顺势提起,二人不愧是红楼原着中的好姐妹,的确有几分一见如故之感。 贾珩拧了拧眉,迟疑道:“这事,你容我考虑一下,主要是她在这边儿,我担心会有一些闲言碎语。” 想起尤氏,不由想起那张报信的纸条,那张纸条也是帮了他一些忙。 现在尤氏被打发回家…… 这位有着“锯嘴葫芦”之称的熟妇,并不像贾赦身旁的邢夫人一般面目可憎,反而让人有些同情。 见贾珩一时没有答应下来,秦可卿轻笑了下,柔声说道:“我也是听凤嫂子说的,说她老娘早早守了寡,拉扯着三个姑娘日子过得艰难,原来还能得尤氏银两接济着,生计还勉强过得去,但现在……当然,如是夫君觉得不妥,那就算了吧。” 贾珩闻言,笑着拉过秦可卿酥软滑嫩的玉手,说道:“你啊,就是太善良了,自己日子才好过几天,就怜贫惜弱起来的。” 秦可卿闻言,芙蓉玉容上流溢起一抹羞涩笑意,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酥软说道:“夫君不喜欢吗?” “怎么不喜欢。”看着脸蛋儿如海棠花蕊,娇躯玲珑曼妙的娇妻,贾珩心头也是有些起心动念。 他这个年纪,其实正是血气方刚、食髓知味,恨不得将那事做个天昏地暗……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但他因为深知少之戒色的道理,就多少克制一些,再加上还要规避着以防可卿太早儿有了身孕,就几乎过着半禁欲的生活。 但他这个妻子,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一颦一笑,魅惑天成,已渐有几分妖娆尤物的趋势,尤其是床帏之间,婉转承欢,任由摆布,莺啼酥媚,让人欲罢不能……几乎考验着他的理智。 贾珩深吸了一口气,将渐起的杂念驱逐。 两口子低声说笑着,远处的宝珠、瑞珠,笑着说道:“奶奶,水准备好了。” 贾珩起身,笑道:“可卿,我去沐浴了。” 说着,就起身离去。 厢房之中,灯火明亮,浴桶之中,热气腾腾,竟还被宝珠和瑞珠两个丫鬟放了玫瑰花瓣以及香料。 贾珩除了衣服,沉入浴桶,微微闭上眼睛,打算整理一下思绪。 就听得屏风后,传来一声怯怯柔柔的声音,“公子。” 贾珩闻言,不由一愣。 第一百四十八章 傅秋芳 厢房之中,一架人高的花梨绢素屏风,倒映着一个梳着鬟髻的娇小苗秀身影,似是双手端着一个脸盆儿。 也不知是不是贾珩的默然,又给了晴雯某种“敌退我进”的勇气,晴雯又恢复往日那种凌厉、爽利的样子,轻笑道:“公子,我拿了毛巾来,给你搓搓背。” 说话间,就是从里间进来。 贾珩抬眸看着着翠色石榴裙的晴雯。 他当然知道此举并不意味着晴雯就是任由他轻薄,或许是出于小姑娘某种亲近的心思。 这种小女孩儿心思,不是那种三十岁的花信少妇,如凤姐、尤氏……拿人这么举例,还不合适,总之这么来,只有一个目的……求欢。 但小姑娘的亲昵,更多是依赖下的亲昵。 当然,晴雯是他的大丫鬟,伺候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 这边想着,贾珩轻声说道:“好吧,不过别将洗澡水弄你身上就是了。” 晴雯端着脸盆儿,手中拿起一个毛巾,脸颊早已滚烫如火,螓首埋至胸口。 她也不知怎么了,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定,一想到公子在外剿匪,也不知冒着多大的险,心头就落不定,尤其府里的婆子还在胡沁什么“公子回不来了,身遭不测云云……” 今晚见到少年从外间风尘仆仆而来,一下子就……不受控制般,想过来侍奉她。 贾珩温声说道:“你帮我揉揉肩,这两天,许是晾着了。” 晴雯应了一声,关切说道:“不碍事吧?” 说着,就是上前来,放下脸盆,绕到贾珩身后,小手放在贾珩肩上,揉了起来。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手艺不错啊,晴雯。” 纤纤小手在肩膀上揉着,那种轻重揉捏的感觉,恰到好处。 晴雯垂眸看着那遒劲的肌肉,明眸想挪开,却恍若被定住了一般,芳心略有些羞不自抑,柳叶眉挑了挑,撅起粉唇,俏声道:“以往在老太太屋里,嬷嬷们教过,说来,还没正经伺候过谁呢,也就是公子。” 贾珩笑了笑,说道:“那我这福气可以。” 晴雯面上也有笑意,说道:“那可不。” 揉了一会儿,贾珩笑道:“手酸了吧,歇会儿,我洗洗澡。” 晴雯应了一声,手指正要拿开,忽地拧了拧秀眉,说道:“公子,你肩胛骨下,怎么有个小块儿梅花胎记?” “有吗?我不知道?别是什么疤痕才好吧?” 因为那一块儿恰好是视野的盲区,贾珩自入此躯以来,也从未注意过。 “不是,就大拇指的小块儿胎记,不算太明显。”晴雯笑了笑,说着,还有削若葱管的手指点了点。 贾珩笑道:“哦,那不用理会。” 晴雯应了一声,也不说其他,拿起毛巾帮着贾珩擦洗着后背。 贾珩也是洗着前身,感受到小手在后背抚摸着,也有几分异样,岔开了个话题,轻声问道:“最近家里还好吧,晴雯。” 晴雯脸颊微红,说道:“还好,就是府里一些婆子,碎嘴,说什么难听的话。” 贾珩道:“我在西府里听说了,明天就着手整顿。对了,你字认得怎么样……嗯……” 却是晴雯突然那纤纤玉手碰他的腋窝。 贾珩就是一把抓住少女的小手,却听少女哎呦一声,却是溅起的水花中的花瓣儿迷了眼。 “公子,你太冒失了,都迷了眼。”晴雯又羞又恼说着,如非玉手被贾珩握着,就想去揉眼。 贾珩道:“别揉眼睛,迷了眼,千万别揉,眼睛进了脏东西,千万别揉,你睁开眼,我给你吹吹。” 晴雯这会儿眼泪都出来了,一张俏丽、明媚的瓜子脸上也有几分绯红,口中埋怨说道:“公子,别将眼睛弄瞎了吧。” “你别动,说什么胡话呢,要是瞎了,我养你一辈子。” 贾珩轻声说着,拨开小姑娘的眼皮,只见靠近瞳仁的地方,果然有一点儿花瓣沫,就朝着花瓣沫儿轻轻吹了口气。 这时,晴雯眼眸中就有眼泪下来。 贾珩将花瓣沫吹到下眼睑处,伸出小指,轻轻勾了下,轻声道:“好了,我给擦擦脸上的眼泪。” 说着就是以大拇指揩拭着少女脸颊上的泪珠。 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摸晴雯的脸颊,小姑娘长着一张小巧、明丽的瓜子脸儿,脸颊肌肤碰上有着一股独属于青春少女的柔软、滑腻。 这时,眼睫微垂,红唇轻撅,竟给人一种任君采撷的感觉。 贾珩将目光挪移开来,笑了笑说道:“睁开眼吧,你不知道腋窝是人的痒处吗?还往那里挠。” “公子……”晴雯声若蚊蝇嗯地一声,红唇微启,轻声说着,只觉呼吸急促,一颗芳心砰砰跳个不停。 方才热气扑打在脸上,而此刻公子那略有些茧子的手落在脸上,有些涩涩、粗粝之感。 晴雯抬眸看着少年温润如玉的目光,四目相对,她也不知为何,就这么想盯着少年,似乎怎么要融化在那温和的目光中。 心底隐隐期待着什么,但却又细思不知是什么,就是抿了抿粉润的樱唇,眸中现出一抹羞恼、委屈来,但觉得这样似乎也不好,就是抬起螓首,凝视着少年。 贾珩静静看着晴雯,忽而开口道:“晴雯。” “哎,”晴雯凝了凝眉,秀美双眉下的明眸,盯着少年。 贾珩默然了下,打量了晴雯一眼,轻声道:“你还小。” 晴雯:“……” 她还小?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何听着这话……就火大呢,晴雯下意识挺了挺胸,柳叶眉挑了挑,想要瞪一眼对面少年。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那少年凑近了过来,印在自家樱唇上。 “唔……” 许久唇分,贾珩抬眸看着早已红彤了脸颊的晴雯,想了想,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清咳了下,正色说道:“你现在年龄还小,正是读书明理的年纪,现在好好读书,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方才……男女之事,其实也就这么回事儿,尝尝就好了,不可太沉溺。” 晴雯垂下螓首,想怼一句,公子也没我大多少,但却发现到了嘴边,只是“嗯”的一声,想要抽身欲走,却发现身子软得挪不开。 贾珩拉过晴雯的手,说道:“你服侍我沐浴吧。” 对晴雯这种动了初恋的小女生,他还是想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的,不能太早破了身子,对身心不利。 晴雯应了一声,懵懂地点了点头,只是看着少年的面容。 她这样算是开脸,做姨娘了吧? 可又不像是…… 等沐浴而毕,打发晴雯出去,换上长袍,向着外间而去,行至厢房之中,只见盛装华服的秦可卿,侧坐在床榻上,芙蓉玉面柔美婉丽,秀郁鬓发之间,一枚碧玉发簪,绿意盎然。 一见贾珩,就是盈盈笑道:“夫君,你沐浴好了。” 贾珩笑了笑,走到床榻前,说道:“夜深了,睡觉吧。” 秦可卿点了点头,垂下了螓首,望着里面而去。 外间,宝珠、瑞珠脸颊微红着,就是上前,放下金钩,顿时淡黄色帏幔落下,外间灯火吹熄,唯有一轮明月透窗而过,秋风吹动外间梧桐树影,在轩窗摇曳明灭。 …… …… 让时间稍稍倒退半个时辰。 就在贾珩赴宴荣国府,拿了赖大,京兆府,通判傅试家 傅试喝得脸颊通红,在仆人的搀扶下,向着正屋而去,其夫人钱氏,在丫鬟的陪同下,见到这一幕,就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和谁喝酒去了?” 钱氏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毛巾,给傅试擦着额头、鬓角的汗水。 傅试年岁三十许,脸颊微胖,颌下蓄着短须,笑道:“还能是哪家?急得团团转的赖家呗?赖嬷嬷今天做了东,求我居中引荐京兆牢房的几个牢头、狱卒,我不好推辞,只能去应宴。对了,秋芳呢?” “秋芳正在书房看书的吧。”提及那个小姑,钱氏凝了凝眉,转而又是问道:“赖家让你引荐牢官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傅试冷笑一声,说道:“赖家为了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正在四处托关系,但现在府尹大人盯的紧,京兆衙门的官儿,哪个敢收他的银子,只能求告到我这贾府门生这里了。” 钱氏捏了捏毛巾,眼珠动了动,说道:“那她打算出多少钱?你准备不准备帮她?” 傅试皱眉道:“我哪有那本事儿,想帮也帮不了,牵线搭桥其实都冒风险,不过她倒是舍得花钱,我只要答应引荐,就送给我这个数。” 说着举起两个手指,在钱氏眼前晃了晃。 “两千两?”钱氏眉开眼笑道。 “两万两!两千两,谁给她沾这掉脑袋的事儿!我已应下了,帮她引荐,就在这两天,她先付了五千两定金。”傅试皱了皱眉,说着就将银票取出来,沉声说道:“但是我回来这一路上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个钱拿的不安稳,想寻妹子商量商量。” 傅试虽贪财逢迎,善于钻营,但却有一个好妹妹——傅秋芳。 今年芳龄二十一,琼闺秀玉,喜好读书,才貌双全。 傅试想给妹子攀个好人家,因此一直耽搁着,竟是养到了现在二十一岁,还未出阁,都快成老姑娘了。 就在这时,只听珠帘“哗啦啦”响动,傅秋芳手中拿着一本书,从里间出来,闻着花厅的酒气就是皱了皱琼鼻。 这位丽人身量颇高,容貌端丽,上着淡青色对襟褂,下着石榴罗裙,裙中是一双纤细修直的长腿,身姿苗秀。 傅秋芳颦了颦黛眉,声音酥酥糯糯,说道:“哥哥方才说,收了那赖家的银子?帮他们打点?” “妹子,正要问你,两万两。”傅试道。 傅秋芳玉容如清霜,道:“哥哥若是收了,赶紧退了去,若是被收,赶紧回绝,否则将有塌天之祸。” 傅试道:“这……不至于吧?” 傅秋芳道:“哥哥难道不知,那位贾子钰已经从翠华山剿匪功成回来,刚刚入宫面圣了吗?” 一旁的钱氏就是皱了皱眉,她这个小姑子,多大的人了,还不出嫁,在家里偏偏还要管她男人的事,但偏偏这个杀千刀的,偏偏事事听他这个妹妹的,把她都要怄死了。 傅秋芳凝了凝黛眉,酥酥糯糯说道:“哥哥,我觉得那位贾子钰不是好相与的!你看这书,就是那位贾子钰写的,想来是个胸有丘壑的,我听说那宁国主仆得罪了他,这才入狱,哥哥若是从中帮助赖二,只怕这位到时追问起来……不会和哥哥善罢甘休。” 说着,就是将手中的书籍递给自家兄长。 这本书她读了一天,觉得真是才情斐然,对这位贾子钰性情多少有了一些了解。 傅试看着三国演义,凝了凝眉,道:“一本书,不至于吧?” 傅秋芳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一本书是不至于,但你看刚刚剿匪功成,正是锐气大盛之时,如一柄宝剑,开了锋,正要拿人试剑呢,哥哥你收这两万两银子,只怕拿的烫手。” 钱氏轻笑一声,说道:“妹妹这话说的,你兄长只是帮着引荐个人,又不是帮那赖家捞人,怎么就烫手了,再说你兄长不引荐,人赖家就不找门路了?我虽没读过书,也知道风声鹤唳,实在要不得!” 傅秋芳看了一眼自家嫂子,明眸平静,酥酥糯糯道:“只怕……人家不这样想。” 钱氏:“……” 傅试拿着三国演义,翻了翻,皱了皱眉,抬头看向自家妹子,道:“秋芳说的对,这个银子拿着烫手,就不能拿,明天给赖家退了去,我也总觉得不安稳,这些年凡是我觉得不安稳的,别人拿的多半都出事了。” 钱氏面色微变,轻哼一声,说道:“行,不拿!家里现在吃穿用度,哪里都要钱,自从那位许大人来京兆后,你那点儿俸禄,快连胭脂水粉都买不起了,你看看秋芳,这都秋天了,还没裁剪几身好衣裳,多大的姑娘,不穿好的,戴好的,怎么能行?” 傅秋芳身上的衣裳的确简素,脸上也薄施粉黛,闻言,就是颦了颦黛眉,知道这是自家嫂子在说现成的话。 只是…… 终究芳心难免生出一抹黯然。 她已是多大的姑娘了,待字闺中,却没有个合适的人家可以托付终身。 或许,此生唯得诗书相伴了吧。 然而,钱氏的话却一下子揭了傅试的短,让傅试觉得大丢面子,酒意上涌,沉喝道:“你个妇道人家,懂个屁!我这妹子,知书达理,是要许好人家的,我就养着她,好好挑!不挑个出将入相的,誓不罢休!” 傅试道:“秋芳,这五千两银子,你先拿着,裁剪几身好衣裳,打几幅好头面,等过几天,我去贾家西府里转转,他们家有个钟灵毓秀、衔玉而生的公子哥,是政公的独子,名唤宝玉……” 傅秋芳:“……” 一旁的钱氏见得此幕,就眼底藏笑,问道:“那这钱还收不收?” 傅试皱了皱眉,胖乎乎的脸上现出一抹迟疑,说道:“我就牵线搭桥一下,想来问题不大……要不,先看看情况再说。” 他虽然觉得不落稳,但他毕竟是政公的门生,想来那位终是贾族中人,也不至不给政公一点儿面子。 钱氏眉开眼笑道:“好,好。” 而傅秋芳眉眼间却浮上一抹忧郁,伸手将自家兄长放在小几上的书籍拿过,目光落在贾子钰的印鉴上。 推一本书《我有一个魔神模拟器》 一朝穿越,苏木降临异世。 这个世界,有武者、有炼气士、更有各种恐怖的鬼魅妖魔! 由于太过危险,好好的重生模拟器竟转换成了死亡模拟器。 死亡对于他来说,并非终结,而是开始。 在一次次的模拟中,衍化出万千妖魔! 血肉入锅、分而食之,化身血煞骷髅。 含冤战死、尸身不腐,化身旱魃僵尸。 引雷入体、极阴转阳,化身凶悍雷鬼。 吞噬妖魂、煞气冲天,化身不死鬼车。 有人百炼成仙。 也有人,百死成魔! 仙侠的书,话说我也是老仙侠写手了,在仙侠扑得实在受不了了,才逃难到历史了,对仙侠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讯问赖大 翌日,一大清早儿,贾珩睡的浅,就是醒来。 转眸看了一眼躺在一旁的秦可卿。 丽人此刻云鬓微乱,如瀑青丝散乱一旁,一张白腻、红润的脸颊,明艳娇媚宛若花蕊,白里透红,长长眼睫微微垂下,睡姿柔美、温宁,好似一株睡海棠。 贾珩轻轻俯下头,在秦可卿明洁如玉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嗯。”秦可卿鼻翼中发出一声嘤咛,酥软婉转的声音中,自睡梦中发出,带着几分慵懒风情,翻了个身,继续睡下,鸳鸯锦被滑落,将圆润、光滑的香肩现出。 贾珩面色顿了顿,压了压心底的那一抹异动。 昨晚夫妻重逢,折腾到凌晨三四点才睡,可卿毕竟还是花季少女,正是贪睡的年纪,这会儿睡得正香。 贾珩掀开被子起身,给秦可卿掖好被子,而后轻手轻脚地拿起衣架上的宽松的袍服穿着,然后向着厢房外而去。 刚至庭院,就见着似是解手而还,披着外裳的丫鬟宝珠,揉了揉惺忪睡眼,伸手捂嘴打了个呵欠,见到贾珩,说道:“大爷,你这刚回来,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就起来打套拳。”看着有些几分娇憨之态的宝珠,贾珩笑了笑,说道。 宝珠和瑞珠这两个丫鬟,当初虽在他和可卿婚事上,看似没少搬弄是非,但归根到底还是小姑娘作为陪房丫鬟的一点儿担心。 宝珠看着目光沉静的少年,也被冷风吹得少了几分困意,轻声说道:“大爷,那是我去唤晴雯,还是我来服侍你洗漱?” 贾珩正要说什么,就听远处里屋传来一把娇俏、清脆的声音,说道:“你回去睡着吧,仔细披着衣裳,再着凉了。” 却是晴雯扎好了头绳,一边扣着盘锦扣,一边走出来,轻声说道:“公子,我先给你打盆水。” 贾珩点了点头,看着晴雯,若无其事笑道:“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晴雯眸光凝落在少年脸上,想也没想,就道:“睡不着。” 而后,一张雪腻、白皙的脸颊腾地就红了。 她昨晚到后半夜才睡,而且夜里还做了一个现在想起都面红耳赤的梦。 贾珩道:“那等会我打拳之时,你背背千字文,吃饭前,我要检查你功课落下了没有。” 晴雯:“……” 贾珩看着小姑娘似错愕、又似嗔怪,好像“一副你是魔鬼吗”的神情,心头也有几分欣然。 有时候逗逗性如爆炭的晴雯,似乎比吃晴雯的果冻还有趣一些。 与这种小姑娘的互动,不在于情欲,而是能体会那种寸寸流溢而来的青春、美好。 一旁的宝珠看着笑而不语的主仆二人,目光深处现出一抹艳羡。 珩大爷和身旁大丫鬟的相处,总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似乎像家人要多一些。 而且这家人,似还不是那种兄妹的同辈…… 这时,秋风吹来,带着几分寒意,打断了宝珠的胡思乱想,也连忙紧了紧衣裳,向贾珩道了一声别,向着屋里去了。 昨晚她同样很晚才睡,有人如喵咪,让人百爪挠心。 晴雯端着一盆水,铜盆上搭着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毛巾,撅着艳艳红唇,放在石台上,然后怔立原地,望着那少年打拳,一双柳叶细眉下的明眸,渐渐有些痴痴。 以前她怎么都没发现,公子连打拳都这般英武。 贾珩一身宽松短打武士服,拉开架势,拳头就是挥舞得虎虎生风,打了一套拳,收身而立,不自觉就是鬓角微汗,心意舒畅。 而后,抬眸看向晴雯,笑道:“让你背书,你在这儿站着做什么?” 晴雯闻言,脸颊一红,拿着毛巾,走将过来,撇了撇嘴道:“我不在这儿,谁伺候公子洗漱?” 贾珩伸手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轻声说道:“别说,先前在长安县城,离了你,还真有些不习惯。” 晴雯闻言,一颗芳心欢喜、甜蜜,但嘴角翘起,在脸盆清水中拧着毛巾说道:“那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公子习惯了我伺候,旁得人伺候,肯定不习惯。” 贾珩就是愣了下,看着晴雯,笑道:“由俭入奢……你这话,从哪看的,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心道,香菱学诗,晴雯学字,不愧是钟灵毓秀的红楼女儿,学东西倒是挺快。 晴雯轻笑说道:“天天跟着公子,总得影响一些。” 贾珩接过毛巾,笑道:“不错。” 从昨天两人……亲过嘴儿后,他能明显感受到少女对他的那种依恋感,晴雯这位金陵十二钗副册第一的芙蓉花神,也开始绽放着独属于红楼金钗的婧丽芳姿。 主仆二人说笑着,洗漱罢,而后蔡婶就着婆子来唤用饭。 贾珩招呼了下晴雯,就去用早饭,让人不要去唤秦可卿,让她多睡一会儿。 等用罢早饭,已是辰巳之交。 前院就有仆人来报,锦衣卫百户曲朗在府外求见,已被迎入前厅相侯。 贾珩换上了一身锦衣卫官服,就来到前厅,见着曲朗,冲其微笑寒暄几句,而后行至廊檐下,将目光落在廊檐下的十个锦衣卫以及两个着绸衫,头戴毡帽的账房先生身上,身后还各有四个着灰色长袍、学徒模样的年轻人,手中拿着算盘。 “大人,这都是属下的得力人手,手脚干净,嘴巴也严,都是跟着卑职抄惯了家。”曲朗起身,走到贾珩近前,压低了声音,介绍说道:“这两位先生都是卫所里的账房高手,任何假账,只要过一眼,就能看出门道,这次他们各自带了两个徒弟,帮助大人查账。” 曲朗为锦衣府里的百户,麾下自有精干人手,至于抄家查账的两个小吏,则是借了贾珩的面子才从锦衣卫府里调来。 贾珩点了点头,心头满意,看向曲朗,说道:“有劳曲百户了,让几位兄弟警戒一下,我要讯问几个人。” 这位曲百户虽然沉默寡言,但其实执行力还在赵毅之上。 曲朗道:“大人客气。” 而后心领神会,挥了挥手,八个锦衣卫站在两列,从廊檐下列队而立,持刀而立,一股凛然威仪,无声散发而出。 贾珩道:“来人,将账簿抬过来。” 顿时就有几个小厮,抬着一个木箱子,来到花厅。 贾珩冲两位头戴毡帽的中年人,说道:“有劳两位先生,等事成之后,必有程仪送上。” 他一直信奉,专业的事情,由专业人来做。 虽然他也能看出一些账簿问题,但要具体核算出数目,并不容易。 那一老者、一中年的账房先生,闻言,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大人折煞小的了。” 两人毕竟是精通财务的人才,自有底气,哪怕碰上贾珩这位少年新贵,也谈笑风生,并无多少谄谀之色。 而后,就是各自分两个箱子,开始翻阅、搜捡起来。 账簿可以说是一个公府的核心机密,从一些财务流水中,能看出许多东西。 而这四大箱账簿,是近十余年来的所有账簿。 两个账房先生,由一旁徒弟拿出账簿,记录在纸张上,核算钱粮支出,不多一会儿,算盘就是噼里啪啦打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匆匆跑将过来,说道:“珩大爷,琏二奶奶来了。” 贾珩沉吟了下,看着身后一屋满满当当的外男,朗声道:“就说我在见客,去让琏二奶奶,自后堂过来。” 虽说凤姐性情泼辣,又是已婚妇人,经常抛头露面,但毕竟是贾家女眷,他面子上还是尽量留着一份体面。 那婆子应了一声,正要去拦凤姐。 结果却见仪门回廊处,凤姐带着平儿、丰儿,周瑞家的等一干丫鬟嬷嬷,已经风风火火走来,作为经常和尤氏串门儿来往的凤姐,往日出入东府倒是比自家都随意,走得都是近道,远远见到贾珩,脸上就堆起笑意,道:“珩兄弟……呦……这怎么这般大的阵仗?” 凤姐凝眸看着站在廊檐下,着飞鱼服,捉刀而立的锦衣卫,玉容微顿,惊异说道。 贾珩面色淡漠,此刻站在廊檐下,皱了皱眉,大步迎上前去,沉静如渊的目光落在凤姐身上,说道:“凤嫂子。” “珩兄弟。”凤姐看着锦衣华服、气质懂英武冷冽的少年,压下心底的某种异样情绪,丹凤眼闪了下,脸上挂起笑意,说道:“怪道,昨天珩兄弟说要查账,这阵仗架势,纵然是陈年旧账,也给它翻个底掉儿。” 贾珩凝了凝眉,没有接这话,而是说道:“凤嫂子,里间多有外男,凤嫂子可从一旁过偏厅,等下还要讯问赖大。” 凤姐笑了笑,一双丹凤眼眨了眨,道:“珩兄弟,我这黄脸婆,一年要见庄子、铺子的外男,没有三五百,也有一二百,不妨事。” 心道,这飞鱼服、绣春刀,仪卫左右……官家的威风,我长这般大,都还没抖过,等会儿也坐在一旁听听升堂威武之声。 见其不允,贾珩打量了凤姐一眼,心道,你这张娇媚如花靥的少妇脸,妩媚流波的丹凤眼,在一旁只能影响人专心做事。 但也隐隐猜出凤姐的那一点儿人前显圣的“虚荣”心思,默然了下,说道:“那凤嫂子,请吧。” 凤姐脸上笑意不由愈是繁盛,看着锦衣华服的少年,不知怎的,起了几分逗趣之心,伸手相邀道:“贾大人请。” 贾珩面色顿了顿,也没有说什么,行至廊下,沉喝道:“来人,将赖大带过来!” 这声沉喝冷冽如雷霆乍起,让凤姐都吓了一跳,转眸瞥了一眼贾珩,暗道,真不愧是送带过兵的,这声音里比戏台上的那些官儿都威严十足。 院中站着侍奉的小厮应命一声,就转身去寻焦大。 不多时,两个年轻小厮,就匆匆跑出去。 值得一提的是,宁国府原有的小厮、婆子,有着几百人,成分复杂,有得是宁国府的家生子,就是世仆之子,再加上他们娶的媳妇儿。 有的则是贾族旁支族人的姻亲或表亲以及媳妇儿,还有一些则是贾珍先前所纳妾室的兄弟姐妹。 贾珩在刚至宁国府头一天,在宁国府中,只做了三件事。 第一,将贾珍之妾室尽数让贾琏拿银子送走,为此从公中支出了约莫三千两银子,至于贾琏有没有“接盘”,贾珩不得而知。 这一步,将内院隐患初步肃清。 第二,就是让焦大领着听话的小厮、仆人,将无家而归的婆子、丫鬟拘束在两座庭院中,不得擅自出入,进一步保障秦可卿所在内院的安全。 第三,除焦大率领的一支轮值而守的小厮、仆人组成的家丁队防火、防盗外,不许任何仆人、小厮在府中前院留宿,有家可归的一概都要回家去。 事实上,宁国仆人、丫鬟,除却少量外,在宁荣街都有住所,只是白日里过来应值。 正是因为贾珩一副新人新气象的模样,这才当贾赦起流言时,那些婆子跟着推波助澜,流言纷飞。 显然内心中,未尝不希望贾珩身遭不测,一去不返。 “下一步就是拟定家规,将一些人浮于事、爱碎嘴的丫鬟、婆子打发出去,节省公中开支同时,彻底肃清贾珍余毒。” 贾珩看着侍立的几个小厮,思忖道。 至于全部撵了去?但其实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因为真的重新买丫鬟仆人,未必有这些身家性命,皆操于族长之手的世仆“忠心耿耿”。 “查完赖大家,就可顺势进行第一轮东西两府的教育整顿……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贾珩思量着,也回到厅中一撩官袍坐下。 而凤姐也随之落座,身后平儿、丰儿、周瑞家的等婆子、丫鬟在身后坐着。 十个锦衣卫显然也是见多了犯官家眷的,对一堆丫鬟婆子簇拥下的凤姐,目不斜视,如若未闻,显然哪怕是神仙妃子的凤姐, 至于两个账房先生,见账簿倒是比见爹娘都亲,聚精会神,心无旁骛。 贾珩看了一眼,暗暗点头,招呼着凤姐在一旁落座。 过了一会儿,就见焦大带着几个小厮,押着面如土色的赖大而来。 “大爷,赖大押来了。”焦大脸颊红扑扑,目光炯炯,这倔老头儿最近得了意,连走路都虎虎生风,见贾珩这位贾家族长冲其颔首,心头愈发受用,见赖大站着,就是喝道:“你这泼才,主子面前,还不跪下!” 说着,就是一脚踢向赖大的腿弯儿,双手反剪的赖大顿时跪将下来。 贾珩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因为昨夜心猿意马故,就避着一旁凤姐身上的甜腻香气,侧坐着,无意中就有些厂花坐姿,问道:“赖大,说吧,你和你兄弟,在任两府总管以来,贪墨了我贾族多少公中银子?” 赖大梗起脖子,嚷嚷叫屈道:“冤枉啊,我没有!你含血喷人!” 第一百五十章 贾赦也要查账 花厅之中—— 算盘噼里啪啦,账簿翻阅之声刷刷不止。 “事到如今,还敢狡辩,你弟弟赖升,这些年担任东府管家以来,贪墨不计其数,这笔账,都要给你算得一清二楚。”贾珩沉喝道。 赖大看见一旁的的凤姐,哭喊道:“琏二奶奶,老奴冤枉啊。” 凤姐正以一双丹凤眼瞥着贾珩,寻思着这身飞鱼服若是穿她家琏儿身上,会是怎样的一副情状,这闻言,就是愣怔了下,看向赖大,冷笑道:“你还有脸求我?西府里去年还有三千两银子的盈余,到了今年,这个年还没过完呢,府里都四处打饥荒,别当我不知道,你经手的银子,至少截留了三成!我就问你上次老太太给你那八千两银子,你花哪儿去了?” 赖大辩白道:“舅老爷年今夏升了都统制,京营节度使,太太吩咐着采办了三大箱……” “放你娘的屁!”当着一旁贾珩的面提及自家人的丑事儿,凤姐就有些脸上挂不住,柳叶眉一挑,凤眸倒立,截住话头说道:“舅老爷升任统制,送过去的都是一些府库中存有山参,没花多少钱采办,再说舅老爷是个讲究人,不管大小礼单,都有回礼,岂容你在这里攀缠说嘴!” “北静王妃上月的生儿……”赖大又是急声道。 见两个人在那一笔一笔对帐的架势,贾珩也是皱了皱眉。 尤其赖大忽地开口说道:“王家大哥来京中在如意赌坊赌输了钱,也打发人向公中支……” 听到提起自家兄长王仁,凤姐霍的站起,一叉腰,就要叫骂。 贾珩将手中的茶盏重重落下,“砰”的一声,就是惊得赖大和凤姐一顿。 也将凤姐堪堪叉起的腰,垮将下来。 贾珩乜了一眼还有掐腰之势的凤姐,暗道,赌狗可不是什么个好东西,赌狗别说外甥女巧姐卖了,亲女儿也照卖不误。 凤姐似是捕捉到贾珩眸光深处的一抹厌恶和冷冽,就是强自笑了笑,说道:“我那兄长,平日没个正形,有时候爱小赌两把……” 贾珩冷哼一声,摆了摆手,眉头紧皱看向赖大。 “来人,上夹棍!” 凤姐:“……” 赖大:“???” 顿时,两个锦衣卫诺的一声,取出刑具,挑开赖大的绳索,不由狞笑一声,就拉着赖大的手指塞进竹棍之中。 十指连心,只是一用力,赖大就痛得大叫起来,哭爹喊娘。 “堵了他的嘴,先夹一头汗出来,尽量别弄死了。”贾珩淡淡说着,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一双锐利的眸光,落在凤姐脸上,淡淡说道:“你继续说……你兄长怎么了?” 凤姐柳叶眉挑了挑,抿了抿粉唇,不知为何被对方那双锐利、“阴鸷”的眸子盯得略有些不自在,强自笑道:“珩兄弟,他拢共就借了三千两银子,后来,我都补上了。” 心头一突,什么叫夹一头汗出来,尽量别弄死了,这珩大爷心狠手辣,简直如同虎狼一般。 昨晚明明还一副受她诱惑不过,抽身欲走的窘迫模样,怎么今天就…… 凤姐这种人对贾瑞淫心都能察知敏锐,对昨晚贾珩的某些异样,昨晚夜深人静,事后也有一二洞察。 别说贾珩,就是贾蓉有时偷偷瞄她,都被凤姐收之眼底,调笑打趣。 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很少有美而不自知,她们从小到大享受了数之不清的关注目光,对茶艺早已无师自通。 贾珩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说道:“凤嫂子,我觉得你不如放印子钱给你兄弟,说不得他输急了眼,将金陵的王家家业都能卖给我贾家。” 一个赌狗,一个放高利贷,这对儿兄妹,干脆以贩养吸,嗯,不以贷养赌,自产自销得了! 体会到少年话语中毫不掩饰的讥讽,凤姐有些挂不住,又羞恼又恼火,声音都冷了几分,道:“他已说不赌了。”” “赌狗的话能信?” 凤姐眨了眨眼:“赌狗?” “赌狗已经不是人了,狗改不了吃屎,而赌狗输红了眼,狗急跳墙,他们卖儿卖女,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做出来。”贾珩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凤姐。 凤姐樱唇翕了下,不由错开贾珩的目光,也不知是不是早起吃得不对,觉得小腹略有些不舒服。 赖大这时,只觉眼前恍惚,额头上的汗扑搭扑搭往下掉。 贾珩敛去神色,转而问着已经点验了几本账簿的账房先生,问道:“两位先生,账目亏空有几何?” 年老一些的账房先生,抬眸说道:“已查了丙辰、丁巳两年的账簿,丙辰年已查完,丁巳年方查两个月,保守估计,上面通过采买公中火烛、蜜饯糖果等日常用度,计二十七项,零零总总虚报、漏报,加起来就有二万三千两银对不上。” 这账房先生,说着,瞥了一眼的中年蓝衫账房先生,老头儿似有示威之意。 那中年蓝衫账房先生轻笑了下,说道:“贾指挥,子卯年,戊午年,修建天香楼等一干屋舍,采买林木花石各计十九项,前者有银三万五千两难以核对,戊午年有四万一千两不知去向。” 贾珩不理炫技的二人,看向赖大,摆了摆手,顿时两个锦衣卫士就是向一旁撤去。 赖大脸色霜白一般,满头大汗,十个手指早已肿得不成样子。 嘴巴翕动,看着对面的二人,有气无力。 凤姐道:“珩哥儿,可以问……了吧。” 凤姐虽然狠辣,但都是刮阴风,哪禁得住这番真刀真枪的阵仗,倒也不是不忍,而是觉得冷幽幽的,毕竟昨天还是她见了还要礼让三分的“赖爷爷”。 只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恻然心思。 贾珩瞥了一眼,点了点头,“嗯,给他喝口茶,缓缓心悸,也把头上的汗擦擦,让他歇会儿,再不招,等下再夹一头汗就是了。” 凤姐:“……” 凤姐脸色微顿,看着这一旁的锦衣少年,只觉那面色冷硬的面容下简直有着一副铁石心肠,否则,怎么能这般用这等平静的语气说出这般悚然的话? 可这种起居八座,一呼百诺的刑部堂官架势,让凤姐生出一种也不知什么心绪,只觉有些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端起一旁的茶盅,她似乎……也需要补补茶水。 这般想着,罗裙下的纤纤双腿并拢了下,挪了挪翘挺,也学着贾珩侧坐着起来。 一旁两个锦衣卫递着一杯茶,给赖大喝了,而后拿着破布擦了头上的汗。 “赖大,方才可听见了,你弟弟赖二贪墨东府银子,一年多达数万两,前后拿了多少银子,三十两,还是六十万银子?六十万两,也差不多吧?” 听起来骇人听闻。 但其实结合着后来修建大观园所花银子,再加上赖家也修了个比大观园略小一些的园子,又是为赖尚荣捐官,当然这个赖家后来又发了因为建造大观园这笔横财。 这个结合原作者曹老的生活阅历,连吃穿用度都给你掰扯到详细具备,不可能在银两上胡诌。 七十二回贾琏给凤姐所言,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算是冰山一角地透露了元妃省亲所糜费之银几何。 当然,这个银子修了园子,买了戏子,充了面子……当然上上下下,再加上被赖家虚报,瞒报,偷窃走得一部分,真正用得实处的可能就二分之一。 “所以,如今的赖家之财,积窃十余年,至少从东府掏走了五十六万两上下,再加上西府的,百万不敢说,两相合计八九十万两还是有的,若来日修大观园,捞得更多。”贾珩在心头盘算着。 因为西府比起东府的贾珍以公中事悉付于赖升,西府还有王夫人、凤姐、贾赦等胃如貔貅、饕餮者,鼠视眈眈! 凤姐粉面上也有几分震惊之色流露,从方才两位账房先生所言两三年的银两,就能看出一些问题了。 赖家兄弟,她没过门前,就进东西二府了,这得有十几年了吧。 这赖家之家资,简直都快要比上东西二府了。 这还了得! “这哪里还是仆人的体面?这比主人还要富裕!”凤姐面如寒霜,凤眸冷芒闪烁。 老娘为了钱,急得差不多连亵裤都要当了,放印子钱都放得让这一旁面色冷硬的少年,冷嘲热讽,连削带打。 临了,结果发现一个仆人,比主子的家资都多? 下方跪着的赖大,虚弱说道:“东府里……西府,上上下下盯着,哪有这么多银子?” “这刁奴还不老实!”贾珩冷笑说道:“凤嫂子,将西府的账簿也拿来,一起看看。” 凤姐闻言,就是顿了下,看着几个正在打着算盘的账房先生,也有些心动,道:“平儿,你去西府,让吴兴登、单大良他们将账簿打发两个小厮抬过来。” 平儿闻言,应了一声,就是捏着手帕,匆匆而去。 这边厢,两个账房先生,将算盘噼里啪啦打得响,而贾珩则是继续拷问着赖大却说荣国府—— 银库总管吴兴登、戴良、钱华,三个人就起了个大早,慌慌张张地寻贾赦,贾赦这会子刚刚在小妾嫣红、翠云的服侍下,用着早饭。 嫣红生的白净,略有几分颜色,笑道:“老爷怎么从昨天起就愁眉不展的?” 贾赦脸色阴沉,冷哼一声说道:“该死未死之人回来让老爷我烦心。” 小妾翠云面上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仆人匆匆进入厅中,道:“大老爷,西府里的吴兴登过来。” “他们过来作甚?”贾赦皱了皱眉,放下筷子,面上浮起疑惑。 吴兴登,周瑞……这都是他那个弟妹的陪房,过来寻他作甚。 还有戴良、钱华这两个,一个是粮库总管,一个是库房的买办。 “让他们进来!”贾赦一时摸不着头脑,就是吩咐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就见仆人领着风风火火的吴兴登,以及戴良、钱华而来。 贾赦皱眉道:“你们做什么?” “大老爷救命。”吴兴登一进来,就面色发苦,哭诉道。 贾赦冷笑说道:“这可稀奇了,你不去求宝玉他老子娘,过来求本老爷?” 吴兴登急声道:“大老爷,那东府里听说今天要查赖总管的账,琏二奶奶一大早儿,让我们准备了账簿,说先从银库和仓库收支两项查起。” “查就查……?嗯,东府里要查账?他凭啥查账?”贾赦先是说着,而后反应过来,冷声说道。 一旁的戴良哭着脸说道:“就在昨晚,荣庆堂里,老太太摆饭招待东府那边儿的,也不知那小子怎么就说动了老太太、太太,说赖大家贪了公中不少银子,要拿赖家的势,查一查陈年旧账,你说这陈芝麻烂豆子的事,哪里可查?” 贾赦面色倏变,讶异道:“怎么……我竟不知?” 贾赦此刻心头暗恼自己竟然不知,否则就可从一开始就由他来主导。 不过现在也不晚,如果查账,岂不是能追回一些公中亏空? 只是得由他主导! 看看眼前这几个,平日里没少往自家划拉,现在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都求到他跟前儿了。 现在的贾赦就有些懊恼昨天为何不去,大抵就和缺席重要会议,被选掉了一样的心情。 正在思虑之间,就听得珠帘哗啦啦声响动,说道:“老爷,查什么账?” 邢夫人从里面走出来,白净面皮上现出疑惑。 贾赦就皱眉将经过说了。 邢夫人闻言,就是看着吴新登等三人,冷笑道:“你们这些平日里仗着经手银子,吃光占尽,现在却来求老爷救你们,现在怎么又怎么说!” 吴新登叫屈道:“我的大老爷,这几年年成不好,府里百事艰难,我们往里贴补都贴补不够,哪有往自家划拉过。” 贾赦冷笑道:“那你们做贼心虚干什么?本老爷正要现在回了老太太去,本老爷来查账,就先从你们三个查起!” 吴新登、戴良、钱华:“……” 吴新登三人定了定神,看着正在小妾的侍奉下披上外裳去西府的贾赦,对视一眼,心头冷笑。 陈年旧账,一地鸡毛,他能查出来个屁。 再说,大头儿都让赖家拿了。 只是他们有些怕那位珩大爷,听说是个杀伐果断的,眼里不揉沙子,如果真看出一些门道…… 不过这大老爷能去,正中下怀,顶多查亏个三四千两银子,他们还上就是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查抄赖家 宁国府中—— 随着两位锦衣卫府的高手查账,赖家从东西两府窃取的钱财数目,也被一条条对照出来,近十余年的账簿对照,合计有六十三万两不知去向。 至于讯问赖大,也对东府之银有所确认,至于西府之银,赖大只含糊不清说,西府盯的多,十余年来,只有四五万两,一年只拢走三四千两银子。 凤姐就是冷笑道:“四五万两银子?四五十万两银子还差不多!” 分明是被一旁几个查账房的先生,曝出的数字惊到了。 赖大只是叫屈不认。 “还不老实!珩兄弟,你看……”凤姐丹凤眼中闪过一抹厉芒,问道。 贾珩端起茶盅,说道:“凤嫂子,西府人多眼杂,就算有亏空,赖大也不可能一人全部拿走,当然没有四五十万两,二三十万两银子还是有的。” 西府有四大管家,赖大、林之孝、吴新登、单大良,管着外间的事儿,而他们四个媳妇儿笮是内宅的女管家。 四大管家除林之孝家,还算规矩本分外,其他三家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 但正因为如此,西府里分蛋糕的人就多了,赖大反而比不上兄弟赖二过得滋润。 赖升在东府几乎无人制约,他只要把贾珍哄好了,账簿收支随其图画。 凤姐也听出贾珩的言外之意,说道:“珩兄弟的意思是,还是得查账簿。”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平儿去了有一会儿了吧,应该回来了?” 凤姐玉容微顿,说道:“彩明,你去……” “二奶奶,平姑娘过来了。”就在这时,门外的婆子说着。 平儿匆匆进入厅中,抬眸看了一眼贾珩,迎着凤姐的询问目光,说道:“琏二奶奶,西府的大老爷带了家里的账房,也要查账呢,人都到了库房,开始翻检账簿了,他们把住门口,不让旺儿账簿。” 凤姐闻言,玉容微变,惊声说道:“大老爷他也要查账?” 说着,看了一眼贾珩,拧眉说道:“珩兄弟,大老爷也要查账,现在怎么办?” 因为贾赦在紧挨西府有着一个大黑油门的独门独院,故而倒也设了账房管事,总领财务收支。 贾珩皱了皱眉,沉声说道:“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平日里也不见他查,现在听说有利可图,却来查账了,逐臭之蝇,不外如是。” 贾赦贪财好色,比贾珍尤甚,妥妥的食腐动物。 凤姐听着少年出言讥讽着自家公公,一张艳丽、娇媚的少妇脸,就有些异样之色流露,只当没听见一般,默然了下,问道:“珩兄弟,现在怎么办?” 经过方才讯问赖大一事,不自觉,凤姐已有些倾向于由贾珩拿主意。 贾珩沉吟着,面有思索。 其实对贾赦的查账,他并没有放在心上,贾赦这种吃喝玩乐在行的公子哥儿,若是能看出门道,也不会让贾府的赖、单、吴几个管家活得有滋有润了这么久。 忽而,那账房老者笑了笑,说道:“大人,这家人瞒报账目十分高明,老夫若不用心对照,都几乎被其蒙蔽,如果是寻常人等,更是摸不着门道,荣国要查账,不妨让他们先查,等查不出什么猫腻来,” 这几个人都抄惯了家的,对每一项物资采办当年之价格,心中都是有数,如那种通过虚构交易价格、以次充好的方式,在其如照妖镜的目光中,几乎无所遁形。 贾珩闻言,点了点头,转头对凤姐说道:“赖大方才的供词,已经有一部分关涉贪墨的几笔大的款项,加起来就有四五万两,我们先算着!至于账簿先放至一旁,我这就带着人去查抄赖大之家,若是再拖延下去,仔细让他们转移财货跑了!” 凤姐闻言,虽觉得意犹未尽,但也情知贾珩说得有理,说道:“那咱们先查禁了赖家,回来慢慢对账。” 却说贾赦这边儿先和邢夫人带着账房、小厮风风火火封了赖大的总管府,而后就前往荣庆堂去禀贾母。 荣庆堂中—— 贾母看着对面联袂而来的贾赦和邢夫人,面色淡淡,说道:“你既是病了,就回去好生歇着,这时又风风火火来过来作甚?” 身后的鸳鸯,手中捏着贾母肩头的手就是顿了顿,情知这是说大老爷昨晚借故身子有恙,没来到荣庆堂赴宴之事。 一旁的宝玉、黛玉、探春就是面色古怪。 贾赦对贾母的讥讽之言权当没听到,笑了笑,道:“母亲,刚才一大清早,吴新登、戴良和钱华来寻我,说东边儿要查咱们的账,这几个人心中有鬼,巴巴得上门来求饶命!儿子想着,东府里一摊子事儿,不若咱们自己查了好,我就带上府中账房过来,将银仓粮三库近年的账簿都整理整理,准备查账。” 贾母皱了皱眉,疑惑说道:“不是说只查赖大家,怎么又查银库、仓库两房?” 李纨解释道:“赖大管着事,花费什么的,总要从银库支取。” “母亲,这三人做的账大有问题,对了,还有赖大,儿子听说被族长拿了,这儿子就奇怪了,纵是查赖大,也不关族里什么事儿吧。”贾赦故作疑惑说道:“再说这等小事儿,怎么好劳烦族长?” 现在贾赦在拿族务说理,言语之间,倒还捏着鼻子认了贾珩的族长之名。 贾母道:“珩哥儿是个帮忙的,已经打发了凤丫头去询问赖大了。” 这也是贾母认为妥当之事,因为凤姐既是贾赦的儿媳妇,又是王夫人的内侄女,由其从旁协助最为合适不过。 贾赦道:“凤丫头自是个伶俐人,只是,这是我们自家的家务事,让族里介入,总有些说不过去。” 贾母闻言,说道:“你想查账?” 她这个儿子,一听银子就坐不住,这还没查出多少亏空呢。 贾赦道:“东府里的事咱们管不了,西府里,儿子先过过账,若是自己能查的,也就不好劳烦人家,母亲说是吧。” 贾母闻言,一时就有些迟疑。 不过想了想,似也觉得并无不妥。 查账,谁查不是查? 念及此处,贾母想了想,说道:“先把账簿过过吧。” 贾赦得了允准,心头大喜,说道:“母亲,儿子这就去了。” 说着,就是和邢夫人以及王善保家的等一干婆子丫鬟,风风火火离了荣庆堂。 待贾赦离去,探春拧了拧秀美双眉,思忖道:“这账簿,恐怕不是那般好查的。” 但这是长辈之事,她年岁小,并不好多嘴。 贾母道:“鸳鸯,你也去东府看看珩哥儿那边儿的情况。” 她心中也有几分好奇,这珩哥儿查东府里的账,能查出多少亏空来,还有打算怎么处置赖家。 鸳鸯应了一声,起身走了。 却说贾珩领着十个锦衣卫,就是向着赖家而去。 此刻时间还早,崇平帝说让他回去恭候旨意,但内阁所拟的封爵诏旨堂堂正正,程序就是繁琐一些,需得行之六科,明发中外,所以这段时间就可先制住赖家。 赖家也居住在神京城,宅邸在离宁荣街几道街的永宁坊,隔得倒也不远。 贾珩着焦大带着小厮看好赖大,而后就带着两位锦衣府的账房先生拟定的账簿,在曲朗以及十个锦衣卫的扈从下,骑上快马,前往查抄赖家。 永宁坊·赖宅 这是一座占地广阔的宅子,朱檐碧甍,雕梁画栋,比之宁荣二府要小一些,但在神京城中也非家资数十万贯不能置买。 门口竟也有着两个小厮,坐在长条凳上,磕着瓜子,闲聊着。 “唏律律~” 忽在这时,数骑哒哒而来,风驰电掣,马上锦衣少年一拉缰绳,人吼马嘶,就是惊得门口的小厮霍然站起,目光惊恐地看着一群着飞鱼服、绣春刀的官差。 “你们是……什么人?”小厮壮着胆子。 贾珩翻身下马,按了按腰间的绣春刀,看着几乎是小一号的荣国府,冷声道:“此地可是赖府?” ”是赖府,这位大人……啊……”小厮战战兢兢回着,忽地就是一声痛哼。 却是贾珩一鞭子抽在小厮身上,冷喝道:“去后院,让赖家嬷嬷,媳妇儿,全到前院花厅来!” “曲百户,先着两个人堵了后门,别让他们跑了!”贾珩对着一旁的曲朗说道。 曲朗应了一声,转身指挥着两个锦衣卫,那两个锦衣卫就是打马往后门去了。 而后院之中,赖嬷嬷正在用着早饭,由着孙子赖尚荣以及赖嬷嬷的两个媳妇儿陪同说话。 因为昨天宴请傅试,至亥时方还,赖嬷嬷睡得晚一些,早上到了陈。 这位嬷嬷身上着淡紫色绸衫,面皮白净,头发打理的整整齐齐,保养的很是得当,六十出头的人,皮肤竟不见太多皱纹,显然平时是以珍珠磨粉。 孙子赖尚荣陪着一同叙话。 赖家两个媳妇,赖大媳妇儿说道:“老太太,那傅试怎么说?” 赖家也不知是什么心理,不仅仅在住所完全“山寨”荣府,就连私下里的称呼,也大抵是老太太、太太、奶奶,如无意外,再过几年,还要再学荣府给贾琏捐个同知一般,给赖尚荣捐个知县。 赖嬷嬷拿起象牙筷子,夹起一个香菇,放在前明宣德窑的一个瓷碗儿,轻蔑一笑说道:“还能怎么说,傅试也是个见钱眼开的,收了钱,满口答应下来,今天晚上想来就能见见牢头,到时候多使一些银子,先保住升儿一条命,让他去金陵去,等过几年风头松了,再接过来就是了。” 赖二媳妇儿面色憔悴,闻言,目中忧色方去,说道:“老太太,让您多费心了。” “升媳妇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升儿他也是受了东府珍哥儿的牵连。”赖嬷嬷劝慰说着,道:“如果不是那位许府尹是个油盐不进的,升儿这段时间的苦都不用吃的。” 赖大媳妇儿皱眉道:“现在东府里那位以旁支儿成族长,得了意儿,西府里都畏着他,昨天还摆了饭,迎接那东府里的。” “他们贾府那边儿爷们儿窝里斗的厉害,偏偏牵连到我们家!”赖嬷嬷闻言,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转而看向一旁的赖尚荣,目光慈祥,说道:“尚荣啊。” 赖尚荣笑了笑道:“祖母。” “祖母这次四处求告无门,也算是明白了,咱家没个官身是不太行啊,等过几年,你再大一些,祖母给你捐个官儿出来。” 赖尚荣闻言,心头大喜。 一旁的赖大媳妇同样一喜,只有赖升媳妇儿目中有着几分黯然。 这个家,她男人出力最多,现在得了好处的反而是大房? “老太太,太太,不好了,院子里来了一群锦衣卫……”就在婆媳几人说话的空档,一个仆人匆匆忙忙跑到厢房中,说道。 “锦衣卫?”赖嬷嬷面色倏变,难道是她花钱为儿子活动的事儿发了? “尚荣,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儿。”赖嬷嬷心头恐惧,面上强自镇定,就是吩咐着孙子前去。 但半晌过去,却不见赖尚荣应声,抬头看去,只见赖尚荣脸色苍白,两股战战,道:“祖母,外面是锦衣卫啊。” 赖嬷嬷见赖尚荣畏怯模样,叱骂道:“蛆心孽障,也不知你爷爷和你老子受的那苦,熬了两三辈子,怎么挣了你这么个胆小怕事的东西!” 贾珩这边已经面色冷峻,目光阴沉着进入赖府正厅,这一路而来,目之所及,假山嶙峋,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而进入这厅中,家具陈设也是上好的木材。 “正厅待客之椅,都用着黄花梨木椅子,仆人的体面比主子还要大!”贾珩目光幽幽,轻轻敲了敲椅子。 他记得清楚,贾府荣庆堂中也才用着楠木的椅子。 身后锦衣卫曲朗吩咐着,“你俩把住前后院,不得让其随意出入!你俩前往库房看住库房管事,剩下的随我去后院拿人!” 纵然只是八九个锦衣卫,但也雷厉风行,两两一组,分头行动。 厅中反而只剩下贾珩一人,负手等着。 周围仆人都吓得不敢动,恐惧地看着那锦衣少年。 不多一会儿,曲朗以及几个锦衣卫驱赶着一群满头珠翠,绫罗绸缎的妇人,从后院而来。 “大人,人都押来了。”曲朗抱拳一声,吩咐一声,着四个锦衣卫把守着花厅门口。 赖嬷嬷看着那负手背对着自己的锦衣武官,硬着头皮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我赖家犯了何罪?这般兴师动众?” 毕竟是伺候过老国公,遇事临头,避无可避之时,竟也勉强捡起几分镇定。 贾珩霍然转过身来,冷笑道:“赖嬷嬷,可认得本官?” “这位大人……您是?”赖嬷嬷对上那一双锐利、阴沉的眸子,心中下意识就是一突,惊声说道。 贾珩沉声道:“本官贾珩,忝为贾族族长,你儿子赖升任宁府都总管以来,贪墨我公中银两六十三万两,现在本官以族长之名义,追回亏空!此外,本官为天子亲军指挥佥事,听闻你赖家四处花钱贿赂京兆衙门胥吏,意欲帮赖升脱死,天子诏旨钦定之案,岂容尔此行欺君之事!” 不等赖嬷嬷应对,贾珩沉喝道:“来人,将此獠捆起来!” 贾母给赖嬷嬷留体面的话,贾珩从来就没有当一回事儿,他若是不把这帮狗奴才,弄个家破人亡,都对不起身上这身飞鱼服。 赖嬷嬷如遭雷击,脸色刷地颓然,就是嚷喊道:“珩大爷,老身要见老太太,老身是贾府的老奴了,为贾府里出过力,伺候过老国公……” 第一百五十二章 眼珠子都红了 你还知道你是我贾府的奴才!”贾珩沉喝说着:“跪下!” 顿时两个锦衣卫士一踢赖嬷嬷腿弯儿,将其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贾珩面色冷峻,冷笑道:“你两个儿子,贪墨公中银两,才有这偌大基业来,先将窃夺的六十三万两银子补出来!” 说着,拿出一个蓝皮儿账簿模样的薄册,道:“本官已着人查过账,上面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赖嬷嬷闻言,恍若被抽去了浑身力气,因为这个数字与这十几年赖升从西府里往家划拉的大差不差,眼前一黑,自知事发,撒泼说道:“六十万两!就是将老身卖了,也没有……” 赖大媳妇儿也是哭喊着撒泼起来,赖升媳妇儿则是低头抹眼泪,只有赖尚荣站在原地。面如土色,局促不知该如何办才好? 贾珩目光阴沉,冷笑一声,说道:“曲百户,让银库管事押来。” 想和他论堆儿? 我就这一百多斤了,躺平任操? 打错了算盘! “大人,银库管事都押来了。”这时,两个锦衣卫押着一个员外绸衫,颌下梳着山羊胡的老者进入厅中,说道:“回禀贾大人,据这管事所言,银库有现银二十四万七千三百四十二两,银票八万五千三百二十五两……” 赖嬷嬷闻言就是一震,抬起震恐的老脸,说道:“这是我赖家辛辛苦苦积攒的钱,你们不能动!” 贾珩皱了皱眉,诧异问道:“如何这般多现银?” 那赖家账房先生,畏惧看了一眼锦衣少年,说道:“回大人,这段时间,老太太为了捞赖二爷,变卖了不少东西,加上最近铺子上半年的利银刚刚缴上,这才……” 赖嬷嬷在一旁听的大急,哭喊道:“你们不能拿我的银子,这都是我们赖家几辈子积攒下来的!老身和你拼了!” 说着,就欲起身向贾珩撞去,然而刚刚起身,就被两个锦衣卫死死按下。 贾珩沉声说道:“攒的?奴几辈儿的东西,除了偷主子家的,还能从哪儿攒?给她掌嘴,让她清醒清醒!” 顿时两个锦衣卫,抡起了胳膊,向着赖嬷嬷那张看不见太多褶子的脸上打去。 “啪啪……” 七八个耳刮子下去,赖嬷嬷两边儿脸颊就是肿将起来,哪还有保养的比同龄人贾母都要年轻十岁的面容? 对赖嬷嬷阴毒、怨恨的目光恍若未见,贾珩冷笑一声,说道:“赖嬷嬷,你扬言十万两银子,打点京兆衙门,想来这钱没花出去吧,赶紧拿出来!我知道你们婆媳,都各自存了梯己银子,也都拿出来吧!六十三万二千五百四十二两,一两银子都不能少!” 赖嬷嬷肿着脸颊,声音多少就有些含蓄,似是哭喊,似是唱道:“我要见老太太啊!老太太啊,贾府的年轻主子要抢奴才家的银子了啊……” “见谁也没用!”贾珩看向赖尚荣,情知是赖家的宝贝疙瘩儿赖尚荣,走到近前,冷声道:“小子,说,你奶的银子藏哪儿!” 这种十六七的半大小子,纵然是前世,也正是偷拿奶奶钱去上网的年纪。 事实上,还真让贾珩猜对了。 赖尚荣作为赖嬷嬷的孙子,从小泡着蜜罐儿长大,赖家就这一根儿独苗儿,对赖嬷嬷的银子放在哪儿,还真知道。。 赖嬷嬷骤然停止“吟唱”,急声道:“尚荣,咱家没钱了……” 赖大媳妇呼喊道:“尚荣!” 赖二媳妇张了张嘴,怨恨地看了一眼上首的锦衣少年,面色苍白,不敢言语。 这时两个面相凶狠的锦衣卫,就是搓着手,狞笑着上前,喝道:“小子,你聋了,大人问你话呢!” “在厢房床下的夹层里,有个箱子锁着……”赖尚荣吓得一闭眼,“扑通”一下跪下,急声说道。 赖嬷嬷,赖大媳妇:“……” 贾珩和曲朗对视一眼,曲朗点了点头,一招手,就带着三个锦衣卫就去搬箱子,用了好一会儿,四个人才两两一箱,吃力地搬着两个木箱子而来。 “大人,还有两箱,都埋在床下。”曲朗说道。 赖嬷嬷见得这一幕,只觉得“轰”的一下,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赖家家私、地契、田契、珠宝首饰都在箱子里。 “砸开!”贾珩乜了一眼赖嬷嬷,沉喝道。 几把绣春刀就向着黄铜锁劈开而去,劈了几十下,火星溅起,吧嗒一声。 贾珩走上前去,弯腰打开箱子,却是被晃了一下,满满当当的金子以及珠宝首饰,还有木盒中一沓田契等物。 贾珩抓起一个金锭,掂了下,约莫有二十两,在赖嬷嬷眼前晃了晃,问道:“没钱了?” 又是拿起一把珍珠项链,随手往赖嬷嬷头上就是一挂,“这又是什么?” 赖嬷嬷苍老身躯颤抖着,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六十三万二千五百四十二两,一两都不能少!”贾珩幽声说着,“不足部分,拿这些珠宝首饰,田契铺子来折!” 闻听此言,赖嬷嬷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数十年的积攒,毁之一旦! 贾珩又是盖下箱子,低声说道:“曲百户,派个人去东府,让府里派发七八辆带车厢的马车,过来拉东西!” 估计得运好几趟。 当初他为了将翠华山银子转运出来,也费了不少功夫,为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是抄恶奴赖家之财,和翠华山贼寇缴获也不一样,别人都说不出什么,哪怕天子听闻也只是呼吸急促一下,不然,难道还要臣子敬献? 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否则,第一个敬献的应该是那位……单亲妈妈晋阳殿下。 就好比天子难道不知江南甄家亏空几百万,说不得早就想查抄甄家了,但碍于重华宫里那位太上皇在,这才迟迟不得动手。 “天子这会儿,估计也在长安县派人抄云光家抄的不亦乐乎!”贾珩眸光凝了凝,思忖道:“还有甄家,过二年说不得要往贾家转移财货,西府那帮男男女女,脑子抽了一样,帮着遮掩!” 不得不说,抄家来钱来的太快了,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曲朗点了点头,吩咐着一个锦衣卫向东府报信。 东府仆人就赶着马车赶来,仆人小厮黑压压,有着五六十号。 贾珩让赖家的那位账房在一旁的账簿记述,一边着人搬着银箱子,共计得银三十三万两千六百六十七两(含银票八万五千两),金八千三百二十四两。 按着唐宋以来的金银比例,官方金银兑换比例常谓之五交、六交,也就是一比五,一比六,但其实早已有价无市,黄金的保值性能以及装饰作用,常常为达官显贵喜爱,高价购买。 再加上黄金从不作为正式货币流通,物以稀贵,愈发将黄金推至高价。 在贾珩所在的前世乾隆年间,因为白银外流,一度将金银兑换比例推至十五点四。 按着此方世界陈汉金银兑换比例,则已达到一比十二的程度,在黑市上甚至一些成色好的黄金,能达到一比十五。 而红楼梦原着也有载,“也不过百两黄金抵千两白银,够一年用的?” 赖嬷嬷储藏的这些金子显然成色都很不错。 一直至将近午时,贾珩看着赖嬷嬷,道:“赖嬷嬷,金银加起来,拢共加起来四十五万两,还有近十八万两的缺口,这些地契、宅契也会着人折算,绝不会让赖家吃亏!” 赖嬷嬷此刻已经浑身哆嗦,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提贾珩监押着装银的马车,满载而归地向着东府而去。 …… …… 却说荣国府,贾赦和邢夫人风风火火地去查账,此刻荣府总管赖大所在的院落里,一堆下人等候着,大气都不敢出。 贾赦身为独门独户,又是往平安州做走私生意,手下同样养着一帮小厮。 这时,为首一个姓夏的账房先生,笑呵呵说道:“大老爷,近十年的账簿都归拢好了,开始点验吗?” 身后几个铺子里的三个账房先生,也是向贾赦行礼。 贾赦道:“夏先生以及诸位,有劳了。” 姓夏的账房先生道了一声不敢,就是迎着贾赦和邢夫人进了正厅。 这时,吴兴登、戴良、钱华等八个头目一时俱在,拱手侍立着。 贾赦道:“诸位,现在赖大这个奴才,贪墨了公中不少银子,本老爷领了老太太的吩咐,要将这十年的账簿都清查一番。” 吴兴登等人都是应了一声诺,心头冷笑。 而后就是听着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响,以及账簿翻阅声,不停比对,然后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几个账房先生就是交头接耳。 贾赦端起茶盅的放下,问道:“到底哪里有不对?” “乙卯年,账簿,并无不对。”夏先生面色有些难看,说道。 “丙辰年账簿,也并无不对。”身后一个账房先生也说道。 “丁巳年,账簿也并无不对。” “戊午年账簿,倒是有些问题……” “多少?”贾赦急声问着。 其他几位账房先生也停止翻看账簿,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一个老者脸上。 老者默然了下,说道:“亏空二百五十两。” 贾赦脸色变了变,说道:“怎么这般少?” 这时,吴新登苦笑道:“大老爷可能忘了,那年大老爷房里的姨娘翠云的舅舅没了,需要发丧银子,大老爷说是手里短缺,让琏二爷让我支取了三百两银子,奴才当初还说了几句,姨太太的舅舅死了,按例只给二十两银子就是了,还被琏二爷骂了两句,没办法支取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奴才又往里贴补了五十两银子,一年到头,都没裁剪好衣裳呢。” 贾赦闻言,脸色青气郁郁,只觉一张老脸臊的没地方搁。 好奴才!故意拿这事说嘴! 此刻一屋仆人、小厮,都是想笑不敢笑。 贾赦深深吸了一口气,重重放下茶盅,冷哼一声,说道:“给我查,翻个底掉儿,本老爷就不信了,这帮奴才藏的那般实!” 几个账房先生显然也不是吃白饭的,随着账簿翻到近几年,也逐渐发现不对。 显然是赖大、吴新登等人随着年份儿接近,愈发胆大妄为,遮掩的手法也相对粗糙起来。 “大老爷,近五年以来,合计有银五千三百两银子不对。”夏掌柜递上账簿,笑着说道。 贾赦面色稍缓,道:“你们还有何话说!” “小的一时糊涂,当初家里那不成器的儿子成亲,就从账房上挪了一千两银子。”吴新登面色微变,求饶道:“大老爷,等几天,纵是变卖家资也要补上。” 一旁的戴良苦笑道:“有两千两银子不对,是那年田庄歉收,田庄送来的碧梗米不足,需得外买一些,当时赖管家催办的急,小的就有两千两银子忘了记账,此事赖大管家知道,说来,还是钱华具体经办。” 钱华苦着一张脸,叫屈道:“大老爷,小的从湖广转运过来的米,中间逢着盗匪,损了三分之一,这事后来,小的和琏二奶奶也是说过的。” 一时间,几人都有说辞应对。 贾赦脸色就是愈发难看,又问一旁的几人,“还有多少年的账簿没查?” “还有早一些年头儿的。” “那就继续查,查出来多少,是多少!”贾赦脸色铁青,冷冷说道。 而后,经过一番查证,拢共就有七千两银子无法核对。 贾赦也知是这些人隐瞒的高明,但七千两银子也是不少,就问道:“这些银子,你们又怎么说!” 吴新登叫屈道:“大老爷,俺老吴两口子,为府上鞍前马后供事十余载,一年连一千两的好处都落不得手里?大老爷若是觉得老吴不该落这好处,那过两天就变卖家资,填补了公中亏空,回庄里种田就是!” 贾赦闻言,脸色又青又红,愤愤道:“贪墨公中银子,还有脸辩白!我这就禀了老太太去!” 说着,就是往荣庆堂拔腿而去。 荣庆堂中—— 贾母正在和宝玉等几位姊妹说话,见贾赦进来,就急声问:“查完了?” “老太太,吴新登等人太不像话,贪了府上七千两银子!这事不能算了!”贾赦愤愤说道。 “就只七千两银?”贾母凝了凝眉,诧异问道。 若是七千两,还真不多,她还以为能有几万两银子呢,若是这般,值得兴师动众?闹得家里不睦? 这时远处正在和惜春下棋的迎春见到贾赦,在司棋扯衣袖示意下,起身,盈盈福了一礼,说道:“父亲大人。” 贾赦冲迎春点了点头,却是回着贾母的话道:“母亲,七千两可不少了,都能……” 都能半天,却是一时想不起什么,总不能说都能买几幅好字画了吧。 当然,也可能是……都能卖女儿一点四次了。 探春忍不住开口说道:“大老爷,怎么只会有七千两?赖大家的可曾查了?” 贾母看向探春道:“三丫头,想来,赖大能哦有个二三万两银子了不得了,先前珩哥儿说东府里亏空多,东府就一个赖二管事,和咱们西府又有不同。” 王夫人拧了拧眉,也是点了点头道:“他们几个都互相盯着,想来纵是有心,也不好贪墨。” 贾母闻言也是点了点头,笑了笑道:“这话在理。” 四个管家彼此牵制,这是她定下的规矩,说来也是从当初老国公处学来的治家手段。 哪能人坏心都往一起使,共同贪墨主家的银子?但凡有一个老实本分的,也不至让这些奴才中饱私囊,肆无忌惮。 探春颦了颦黛眉,仍是隐隐觉得不对,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黛玉扯了扯衣袖,示意不好再说。 而在这时,外间鸳鸯绕过屏风后进来,一张鸭蛋脸儿红扑扑的,似饮美酒,浮起的红晕又如桃蕊嫣然,清脆说道,“老太太,东府儿从赖家那边拉了好几大车好东西,听琏二奶奶说,珩大爷查出赖家贪墨了东府公中银子六十多万两,现在正在追回呢。” 贾母、王夫人:“……” 而贾赦……呼吸粗重,眼珠子都红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怕坏,就怕蠢 荣庆堂中—— 贾母也是站起,脸上带着难以置信之色,嘴唇哆嗦说道:“六十多万两银子,怎么这么多?” 纵然是贾母近些年已渐渐不理俗务,也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不是六万两,是整整六十多万两。 王夫人也是站起,目光紧紧盯着鸳鸯,手中捏着的佛珠都捏的骨节发白,说道:“东府那边儿把银子都追回来了?” 什么叫财帛动人心,这就是了。 探春面带欣然,明眸焕彩,她就知道,珩大哥不会无旳放矢,一旦查账,必是要连本带利都讨要过来的。 黛玉罥烟眉下的秋水明眸浮起一抹思索之色。 宝玉则是皱了皱眉,六十多万两银子……很多吗? 迎着荣庆堂中一双双或滚烫、或火热、或期待、或好奇……或迷茫的目光,鸳鸯笑道:“老太太,珩大爷抄了赖家,已经补上了大部分亏空,剩下的打算赖家卖田宅、铺子偿还呢。” 贾赦此刻呼吸急促,急声道:“母亲,赖大一定还贪墨了我们不少银子,这个账还得查……” 王夫人也不知是不是钞能力的作用,目光依稀都比往日和善许多,笑了笑问道:“鸳鸯,东府那边儿是怎么查账的?大老爷累死累活,拢共儿才查了七千两银子……” 贾赦闻言,只觉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什么叫他累死累活,拢共才查了七千两银子? 不过,也是竖起耳朵倾听着鸳鸯说话。 贾母同样紧紧盯着鸳鸯。 “珩大爷唤了锦衣府的官差,那边儿有账房高手,都是抄惯了家的,拿着账簿,一看就看得真切。”鸳鸯解释说道。 “锦衣府的人,怪不得啊……”贾母恍然大悟,迎着一旁王夫人、宝黛等人的目光,笑了笑道:“这些抄惯家的,查账都眼毒的很。” 说着,拿眼瞧了一眼贾赦,她这个儿子,本事不行,非要自作主张,查出个七千两,就如获至宝。 结果好了,现在好好的菜肴,吃了个夹生饭。 不仅仅是贾母目光古怪地看向贾赦,就连王夫人、李纨也是瞥了一眼贾赦。 被这种如看“傻子”的目光盯得实在受不得,贾赦面色青红交错,只觉臊的没地方藏,心头又嫉又恨。 六十多万两! 这么多银子,他要往派琏儿往平安州去多少趟? 压下心头的嫉恨情绪,看向贾母,强笑了下,说道:“母亲,要不让……东边儿的再过来帮着查查账?” 荣庆堂中众人:“……” 虽没有说,但大抵都不约而同浮起一种情绪: 无耻之尤! 人要脸,树要皮! 黛玉瞥了一眼贾赦,不知为何,心头倏然生出一念,世上竟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但转而意识到这种对长辈的腹诽想法不大恭敬,眸光低垂了下,将心事埋下,只是下意识余光扫了一眼探春妹妹。 探春英秀眉眼下,望向贾赦的目光深处闪过一抹“嫌恶”。 她这个大伯,前倨后恭、上蹿下跳的行径,实在让人打心底儿敬不起来。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落道:“先前就不让你去查,你偏偏要去查!现在好了,什么都没查到,又要去求珩哥儿,整的一开始不相信人似的,珩哥儿是个做大事的,他愿意帮着查账,又让了凤丫头陪同,你还疑人家,现在不定人怎么想的。” 贾赦被说落得脸色发窘,唯唯诺诺称是。 在银子面前,他姑且先忍了这口气。 “鸳鸯你去唤珩哥儿还有凤丫头过来,看查账究竟是怎么个章程。”贾母当着小辈的面,说落几句,也觉得差不多,就是开口道。 …… …… 却说贾珩这边儿,带着满满当当的几辆大车回到东府。 “都搬到库房去,登记造册,轻拿轻放!”焦大来回指挥着小厮,脸上红扑扑的,如饮美酒。 凤姐也是带着周瑞家的,从正厅出来,正好碰到贾珩迎面而来,满面春风,笑道:“我的珩大爷,这满满当当的几大车,可够弥补亏空了吧?” 许是见贾珩虽冷硬,但也算讲道理,凤姐也开了几句玩笑。 贾珩就是挑了挑眉,暗道,你的珩大爷,不过对凤姐的调笑话也没有当真,眼前这妇人性情刚强,就是琏二想换个姿势都不许。 “这些银子加上一箱金子,也就将将够用,还需得变卖一些田庄、铺子,我去盯着去。”贾珩说着,进入库房。 凤姐笑了笑,紧随其后,身后平儿也是紧随其后,让周瑞家的领着几个丫鬟在库房外候着。 库房中三重铁门,往里面去,只见十余个大箱子,排的满满当当,蔡婶正在和一个老账房先生正在点验计帐。 贾珩冲蔡婶点了点头。 原本在家时,蔡婶其实就管着他家的账,从以往的账目来说,向无过疏漏。 “珩哥儿,银子都查验好了,还有这金子,还在核算。”蔡婶笑着说道。 凤姐这时捏着手帕,独自进了三重门,笑道:“珩兄弟,这几箱是金子?” 贾珩点了点头,说话间掀开箱子,金银珠宝不仅晃的他是一眼,就连凤姐脸颊潮红,娇躯有些站不稳。 也不是没有见过这般多的钱财。 主要是黄澄澄的金子,那种冲击力,太戳人心。 看着凤姐那张艳丽、明媚的少妇脸,道:“都是金元宝,凤嫂子等下可拿两个元宝,打造几个金项圈儿戴戴。” 凤姐:“……” 她隐隐觉得这人的话大有深意,打造金项圈做什么? 贾珩面色沉静,冷眸中却闪过一抹深意。 让凤姐打造金项圈,当然不是那种特殊情趣癖好,而是红楼梦原着中,凤姐一没钱就吩咐平儿,去把我的金项圈儿当二百两银子…… 他当初都好奇,凤姐究竟有几个金项圈儿?别是一大四小一共五个吧。 贾珩指着各种珍珠项链,对蔡婶说道:“这里有一些珠宝首饰,也要按着市价折算成银两,记录在案。” 对赖家,并非是他仁慈,而是人言可畏,哪怕是查抄赖家,也要办得名正言顺,堂堂皇皇,不落人话柄。 否则,若是京中起什么流言,说他贾子钰强取豪夺已除了奴籍的积年老仆的家财,这话就好说不好听。 总之,要办成经得起历史检验的铁案。 正思索着,闻得一股幽香近前,却是一旁的凤姐晶莹玉容上现出一抹忧虑,说道:“珩兄弟,赖家的银子都在这儿了?” 贾珩道:“都差不多儿在这儿了,还有一些田庄、铺子地契,我已经着人估计了,补上剩下来的十余万两口子,问题不大。” 凤姐抿了抿粉唇,忍不住道:“那西府公中的亏空银子呢?” 贾珩道:“这个……赖家还有一些家具摆设,古董字画,大老爷不是挺喜欢这些东西的,等他查完账,让他看着折卖就是了,凤嫂子,你说是吧。” 凤姐:“……” 凤姐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情绪,笑了笑,说道:“珩兄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边儿能查出什么账?刚刚我听说他就查出来七千两银子,就兴冲冲地往荣庆堂去了。” 凤姐在西府管家好几年,自是有讨好她的婆子丫鬟,过来充当耳报神,贾赦一查完账,凤姐就知晓。 “七千两?再加上赖大招供的四五万两,这也不少了。”贾珩道。 凤姐面色一急,说道:“珩兄弟,一会儿还得借重你才是。”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边儿是六十多万两银子,那边儿是五六万两,这就是十倍的差距。 贾珩沉吟了下,说道:“等吃过晌午饭再看吧,等下我还要宴请锦衣卫的,给他们封程仪。” 凤姐丹凤眼转了转,隐隐猜测这是贾珩想杀杀自家公公气势,笑了笑说道:“珩兄弟,那我去荣庆堂和老太太说说。” 说着,转身而去。 贾珩看向扭着翘挺离去的凤姐,目光幽沉,心绪万千。 通过这次查账,贾赦之无能可以说彻底暴露在贾府众人眼中,底裤几乎都被扯掉,来日借平安州一事将贾赦清理出去,就连凤姐都不会对他心生怨怼。 为上者,不怕坏,就怕蠢。 坏还能令人生畏,可一旦被认定为蠢货,就没人敬着了。 况贾赦又蠢又坏。 “这就是人心向背。”贾珩压下心头的思绪,举步向着花厅而去。 荣庆堂—— 贾母闻听凤姐到来,就是一喜,摆了摆手笑道:“快叫凤丫头过来。” 凤姐这会子在周瑞家的等一干婆子的陪同下,进入荣庆堂中,冲贾母笑着唤了一声老祖宗。 贾母笑道:“凤丫头,正要打发鸳鸯去找你,东府那边儿查账查完了?” 凤姐点了点头,娇笑说道:“老太太,都查完了,整整六十多万两银子,库银都已经登记造册,进入府库了。” 贾赦急声道:“那珩哥儿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查咱们这边儿的账?” 贾母瞪了一眼贾赦,他这个儿子没什么本事儿,就只会无事生非。 不仅是贾母,荣庆堂中众人也差不多,是如看小丑一般看着贾赦……除了邢夫人。 凤姐丹凤眼眨了眨,忽地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贾赦,说道:“珩兄弟听平儿说大老爷既然自己派人查账,他就不查了,已经打发了锦衣府的账房先生去用午饭,打算吃完饭,封些程仪,就打发人回去呢。” 贾赦:“……” 贾母闻言,一时默然。 王夫人面上笑意倏然凝滞,飘向贾赦的目光,都现出几分埋怨。 贾赦道:“有没有说在哪儿吃饭?我做个东儿道,包管好好招待锦衣府的几位先生。” 凤姐道:“就在东府西角的院落,设宴款待着呢,不过那几位都是珩兄弟请来的,恐怕未必愿意听旁人支使。” 她方才虽说得了那位珩大爷的承诺,等赖家先还了东府的公中银子后,再还西府里的。 只是她看着情况不大妙,赖家的银子一大半都被拢入东府里了,剩下来还有多少? “赖家还有田庄、铺子、宅邸、古董字画,想来发卖发卖,凑个二十多万两应该差不离儿吧。”凤姐想着,压下心头的烦躁。 白花花的银子,六十多万两,在银箱里码得整整齐齐,她看着都眼热腿软。 贾赦脸色难看,心头早已懊恼不已,几乎要为之拍断大腿,张了张嘴,想说求人的软乎话,但又觉得实在太过丢脸,就是看向贾母。 看着急得如无头苍蝇一样的儿子,贾母终究有些不忍,看向凤姐,笑了笑说道:“凤丫头,我们都去看看罢,他发了这样一笔利市,我们也去打打秋风,吃吃他这个大户。” 凤姐笑道:“老祖宗要往东府里去?哪里这会儿人多眼杂的。” “我们从后院过去,不去前厅,正好听说珩哥儿媳妇儿秦氏是个顶好儿的人,我这老婆子也去见见孙媳妇儿……鸳鸯将那件凫靥裘装好带上,再带两匹软烟罗,还有将那架玻璃围屏也给珩哥儿带去,让他们两口子摆设。”贾母笑了笑,一边吩咐着鸳鸯,一边看向宝黛、探惜,王夫人,最后目光落在贾赦和邢夫人脸上,笑意微微敛去,说道:“你们也跟着过去看看罢,不要没有气量,一味怄气。” 宝玉这边厢,已是喜得抓耳挠腮,他早就听说珩大哥的媳妇儿秦氏,是个闺阁中一等一女儿,他正好一睹芳容。 凤姐笑着打趣道:“老祖宗说着打秋风,可这哪里是去打秋风,带着这几件儿东西,我听着都眼热,竟是做贺礼去了。” 荣庆堂中都是笑了起来,气氛似是欢快几分。 贾赦都是讪讪笑了下,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老太太现在是愈发将那小子看在眼里了。 却说贾珩这边儿,已临近午时,忙碌了半天的锦衣卫都在院落中,用着醉风楼大厨送来的酒菜。 曲朗问道:“贾大人,等下还查不查?” 贾珩道:“先吃了饭,等会儿再说。” 而后看向两位账房先生,举起酒盅,说道:“这次有劳两位先生了,事后当有车马费奉上,聊表心意。” 两位账房先生面上笑意繁盛几分,笑着说道:“贾指挥客气了。” 他们若是接了锦衣卫府的差事,因为府里自有俸禄,反而得不了多少便宜,而这种半公半私的差事,反而得礼丰厚。 贾珩与几人推杯换盏喝着,忽地一个小厮,说道:“大爷,老太太、太太从西巷口的门到府里了。” 贾珩闻言,放下筷子,冲两位账房先生道了一声失陪,看向曲朗,说道:“曲百户,招呼好几位先生用饭,本官去去就来。” 曲朗道:“既是贵府老封君来此,贾大人快去迎迎吧。” 两个账房先生也是附和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起身而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三等云麾将军 宁国府·后院 因为贾母前来,秦可卿得知消息,就带着宝珠和瑞珠去相迎。 这位丽人眉梢眼角都是慵懒的风情,此刻换上一身淡红色罗裙,就向着后院正厅而来。 刚至厅后屏风,就听到碧儿的声音,道:“老太太,大爷旳话,外男不得擅入。” 说着,就是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宝玉和贾赦二人。 贾母脸色的笑容顿时凝滞下来,道:“珩哥儿放的话?” 一旁的王善保家的,吊梢眉下的三角眼中闪过一抹冷哼,说道:“老太太,这小姑娘没大没小的。” 贾母道:“珩哥儿内宅规矩重,倒也没什么。” 她这次说是来拜访,但其实心里清楚,更像是来求人。 西府里面的一堆烂账,还得托付贾珩来查,这般想着,就是看向一旁的贾赦,说道:“你先去前厅等着。” 贾赦轻哼一声,愤愤道:“那我就在廊檐下候着。” 贾母说完,又是笑道:“现在好了吧。” 却见碧儿轻轻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宝玉。 宝玉脸就涨的通红,道:“我如何算是外男?” 贾母也是笑道:“宝玉他才多大,小孩子一个。” 碧儿道:“那也不行。” 这下子,王夫人就有些不乐意了,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通事理?我家宝玉最是规矩守礼不过。” 就在这时,却听得一声讥诮响起,“那可不一定,宝二爷听说这两年都靠吃府里丫鬟嘴上的胭脂过活。” 分明是晴雯不知从何时走出来,少女着一身翠色懂石榴裙,抱着手,将“削肩膀、水蛇腰”侧对这王夫人,有点儿“像林妹妹的眉眼”,斜瞧了一眼王夫人,嗤笑一声。 晴雯不管是这种姿势,还是嗤笑,轻蔑意味是十足的。 贾母身后的婆子,丫鬟都是面色古怪,宝二爷吃胭脂混活? 这叫什么话? 不吃饭的吗? 许是宿命相逢,王夫人见到这“轻狂”的样子,火都不打一处来,生出无名业火,道:“哪里的丫头片子,这样轻狂的没个上下。” 不远处,贾珩看着这一幕,暗道:“真是宿命相逢,一个菩萨视角,一个姨太太视角,再给晴雯一支女士香烟,向王夫人吐个烟圈儿,那嘲讽意味儿就足了。” 邢夫人冷笑道:“有其主必有其仆,王善保家的,打她的嘴!” 贾母皱了皱眉,看着晴雯,目中也有些不满。 暗道,这晴雯往日也是个好的,怎么现在到了东府后,就这般骄横,宝玉一个小孩子,哪里得罪她了,就来编排主家。 宝玉却看着晴雯,一时目光痴痴。 珩大哥屋里的丫鬟,竟是这般好颜色。 黛玉在一旁扯了扯宝玉的衣袖,看向晴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丫鬟眉眼间怎么有点儿……像她? 凤姐玉容顿了顿,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却听得一声沉喝响起:“大太太,真是好大的体面,这是要打我的大丫鬟?” 这时王善保已经向晴雯而去,正要举起手,结果却觉腰眼一痛,就是“哎呦”一声,歪倒于地,一张老脸现出痛苦之色。 分明是碧儿一记冲拳打在王善保腰眼。 而这边厢,众人就是齐刷刷看向那着飞鱼服,腰按宝剑的少年,快步而来,连在地上哀痛的王善保家的都一时顾不上。 贾母目带异色,静静看向那少年。 探春、黛玉、李纨也是齐齐投以眼神内容不同的目光。 此刻的贾珩面容冷峻,长身玉立,那种沉凝、威严的气度,扑面而来。 凤姐笑着打了个圆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笑着说道:“珩哥儿,你这丫鬟看着柔柔弱弱的,手上还挺有工夫的。” 邢夫人:“???” 王善保家的一时都忘了痛哼,有些惊愕地看着凤姐,而后看向邢夫人。 大太太,您瞧瞧这还是人话吗? 凤姐笑了笑,瞥了一眼王善保家的,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这老婆子那副死人脸,她平日早就看不惯了。 却见那少年冲贾母拱了拱手,说道:“见过老太太。” 如果有心人留意过贾珩的称呼,就会听得贾珩既是王夫人在,他也从未向王夫人见过礼。 黛玉自是这样的有心人,一剪盈盈秋水明眸中,隐隐有着几分说不出的意韵。 这位珩大爷宛若一柄神兵,爱憎分明,这样的人,的确是她从未见过的。 说白了就是刚,就是硬,就是一眼看过去,此人绝非可以折辱! 黛玉的成长史中,见过风刀霜剑言相逼的人,见过谄媚阿谀的人,见过八面玲珑的人,却从未见过这样人。 只是,这样的人若是不能将世俗踩在脚下,就是为世俗所弃。 “生来骨头就硬,不愿屈己从人。”黛玉心底喃喃着,弯弯眼睫微微垂下。 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只是……她终究无法做到这位珩大爷一般,以手中剑斩出一片朗朗乾坤。 可又觉得这种人,气度实在让人心折。 念及此处,黛玉就想和探春交换一下眼色,向着探春望去,玉容顿了顿,就觉好笑,拿起手帕遮住了嘴儿。 却是探春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那少年。 黛玉轻轻扯了扯探春的小手,示意……收敛一点儿。 探春英秀双眉下的明眸,瞥了黛玉一眼,雪腻脸颊就是悄然浮起红晕。 其实,林姐姐误会了,她并不是…… 贾母面上不见笑纹,冷声道:“珩哥儿,这晴雯跟了你,是愈发体面了。” 终究是自家的儿媳,被一个丫鬟言语折辱,贾母也是十分恼火的。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晴雯,将双手抱着的晴雯的两个小手拿下来,板着脸说道:“晴雯,将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回去抄三遍。” 晴雯偷偷瞧了贾珩一眼,应了一声,然后向着里间而去。 黛玉闻言眨了眨眼,明眸微动,隐隐有着几分有趣,分明也是聪颖之人,善于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大阴阳师,自是听出贾珩话语中的弦外之音。 非礼勿视说的是宝玉,非礼勿言说的是晴雯,非礼勿动说的是王善保家的? 贾珩缓缓将目光看向贾母,默然了下,说道:“老太太,宝玉也老大不小了,不是我说他,也该读书上进了,崇文堂现在即将筹建完毕,也可让宝玉去那里读读书,成天在脂粉堆里儿打滚,像什么样子?” 宝玉:“……” 黛玉就是偷偷抿嘴儿笑。 这位珩大爷倒是挺有意思,明明知道宝哥哥不爱读书的,偏偏拿这个说事。 不过,他是族长,说这个话,还真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宝玉他还小……”提及宝玉,贾母也暂且压下心头的一些不满情绪,笑了笑说道。 毕竟是族长,这考评之语流传下去,宝玉……风评被害。 贾母自是醒得利害,心头对锦衣少年,愈发不可小觑。 就连王夫人恍然过来,也是目光有些忌惮地看着贾珩。 贾珩视若未见,淡淡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让他在外间等着吧,燕儿去将书房中的那本《诗经》拿给宝玉,让他好好读读,不要净学一些精致的淘气!” 这话说的就很有族长范儿,甚至略有几分爹味儿,让贾母以及王夫人都说不出话来。 王夫人瞥了一眼少年,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少年方才之言,让她有种被冒犯到的感觉。 只有黛玉秋水明眸眨了眨,抿了抿粉润樱唇,心头喃喃道,“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这话是在点醒宝二哥了。 如果说先前对抗宗族,见其刚硬,那么这种机敏心思,就有些慧黠的趣味了。 黛玉看向一旁面容冷硬,举重若轻的少年,有一种说不出什么感触的心绪在心底氤氲开来。 年少时,就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 贾珩感受黛玉将目光冲自己投来,就是冲黛玉点了点头,而后,也是向探春点了点头。 他让宝玉诵读诗经,不仅是指其思无邪,也有……向原着致敬的心思。 当然,这些并不重要。 “老太太,请。” 贾珩收起思绪,伸手相邀道。 一时间,众人都是转身要往花厅而去。 然而宝玉却痴痴傻傻地站在原地,攒宝束发紫金冠下的圆脸盘上现出呆滞之色,看着眼前婢女递来的《诗经》,以及所有人都抽身而走的一幕,只觉心头酸涩无比,有一种被天地万物抛弃的感觉。 脸颊青红交错,猛地一把扯过脖子上的通灵宝玉,往着地上狠狠砸去。 “什么通灵宝玉,我不要这劳什子!” 贾母刚刚迈过门槛的腿就是顿了下,面容大变,上前抓住宝玉的一条胳膊,哭道:“宝玉,何苦甩那命根子!那是你的命根子!” 王夫人也是上前,一把拉过宝玉的另外一条胳膊,哀声说道:“我的儿……” 而众人都是一阵手忙脚乱,齐齐上前哄着宝玉,姐姐妹妹一时围拢过去,就连黛玉也是劝说着宝玉。 袭人就小跑着去捡那通灵宝玉,一边拿着手帕不停擦着通灵宝玉,一边说道:“我的二爷,这玉怎么能乱摔!” 贾珩凝了凝眉,转头看向重又回到了聚光灯中心的宝玉,沉声道:“去请政老爷去。” 众人:“……” 宝玉恍若被中止了施法,眨了眨眼,面上的痴憨、疯魔之态彻底不见。 见到这一幕,探春英媚大眼同样眨了眨,竟是忍俊不禁,却被黛玉扯了扯衣袖。 探春抬眸看去,只见到王夫人那张如覆清霜的脸色,面上笑意迅速敛去,微微垂下螓首。 凤姐丹凤眼中似笑非笑,就是打了个圆场,道:“珩兄弟,这怎么就好请政老爷?” 贾珩看着那去捡玉的丫鬟,面色淡淡道:“袭人,将那玉拿来,我看看。” 袭人就是一愣,却没有应,扭头看向贾母以及王夫人。 贾母和王夫人有些摸不清贾珩的路数。 贾珩淡淡道:“什么玉竟这般坚固,摔了几下都摔不碎,我倒想试试。” 贾母、王夫人、凤姐、李纨:“……” 袭人闻言,玉容微变,就是将玉迅速收起,唯恐被对面那少年一把抢了去,来个怒摔宝玉。 贾珩伸手相邀,说道:“老太太,请。” 贾母叹了一口气,看着那张沉静依旧的面容,心头生出一股无可奈何。 这个珩哥儿,一板一眼,面冷心硬,怎么心就暖不热呢。 枉她昨天还接风洗尘,现在却用话戳她的宝玉。 王夫人也是脸色不善,目光冷冷地看着贾珩。 至于邢夫人,同样脸色阴沉地看着一旁的少年。 而就在这时,忽地,外间一个婆子小跑着过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珩大爷,宫里天使来传旨了。” 贾母、王夫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传旨,传什么旨?” “老太太稍等片刻,珩去接旨,片刻方回。”贾珩看了一眼贾母、王夫人,就是向前院而去。 等贾珩举步而走,那婆子喘匀了气,“听那太监说,是给大爷封爵的……” “什么……封爵?”贾母讶声说着,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王夫人脸色倏变,心头泛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探春低声道:“莫非是昨日剿匪功成还京,圣上以爵酬功?” “快去看看,圣旨是怎么说……”贾母心头一跳,吩咐着身后侍奉的林之孝家的。 封爵,难道她贾家一门双爵,又要回来了吗? 而黛玉也是抬起一双明眸,眺望着前院。 不多时,林之孝家的小跑回来,满面笑意,说道:“老太太,太太,圣旨说珩大爷剿寇功成,封了珩大爷为三等云麾将军。” 贾母闻言,先是一愣,又是怀疑自己年纪大了听错,急声说道:“封了几等将军?” “三等云麾将军!” 贾母面颊微震,继而高宣佛号,笑道:“好好,爵位又回来了。” 王夫人脸色晦暗不明,道:“这封号怎么听着和上次一样?难道是袭的……” 探春抿了抿唇,犹豫了下,轻声道:“太太,诏旨上说是因功封的,想来和袭得不同。” 不等王夫人说话,贾母也笑道:“宝玉他娘,你有所不知,若是袭爵哪能下诏旨?” 宁国这一支儿又将爵位挣过来,她纵是百年之后,也可有脸见两位国公了。 李纨素雅脸蛋儿上也有几分浅浅笑意,说道:“不恩祖荫,功名自取,想来这是圣上成全珩哥儿一段佳话。” 探春美眸熠熠,清声说道:“应是此理了。” 黛玉两根手指绕玩着垂落前襟的一缕秀发,斜瞧了一眼探春,轻笑了下,说道:“想来有一天也是要上史书的吧。” 探春抿了抿粉唇,没好气地嗔白了一眼黛玉。 原来探春昨日回去之后,心绪难平,就在闺阁书案前,写了那伪史书,却被黛玉瞧见,拿着取笑了好一会儿。 凤姐粉面含笑道:“老祖宗,您可再不用愁的夜里睡不着觉了。” 贾母笑了笑,伸手虚点了点凤姐,说道:“等下就得去祠堂祭祖,这是要告祭祖先的大喜事!” 而里间珠帘之后的秦可卿,一张明媚玉容上同样有着欣喜之色流露。 宝玉站在角落里,看着背对着自己,齐齐将目光看向前院,那种被天地万物抛弃的酸楚再次涌上心头,目光痴痴,下意识想去抓脖颈儿,但却落了个空。 抬眸,却见袭人手中正捧着以手帕包好的通灵宝玉,也是垫着脚向前院的月亮门洞看去。 而前院之中,贾珩领过圣旨,谢过恩典,也是将目光投向戴权。 “贾子钰,杂家就不多盘桓了,还要去宫中向陛下复命。”戴权冲贾珩笑了笑,朝着大明宫方向拱了拱手。 贾珩道:“那我送送公公。” 一直将戴权连同内监送至大门口,趁着门口话别时,又是向戴权手中塞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这才转身返回。 而行至庭院,就听得曲朗领着几个锦衣卫从偏院中过来,都是笑容满面,拱手贺喜说道:“恭喜大人,获封爵位。” 贾珩心头也有几分欣然,但面色平静,说道:“都是皇恩浩荡。” 第一百五十五章 高低整两句 贾珩和曲朗叙话而罢,转身拿着圣旨,沿着抄手回廊,重回后院,刚至月亮门洞前,就是一怔。 只见内宅正厅廊檐下,一双双神情不一而足的目光齐刷刷投将过来,或者说有一大半落在贾珩手中圣旨上,尤其是贾母,眼睛抽不离了一般。 唯有立身在回廊拐角处的贾赦,目光阴沉,脸色铁青,与廊檐下旳女眷面上的笑靥形成鲜明对比。 贾赦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子,何德何能,怎么会封爵? 贾珩举步而来,立定在廊檐之下,迎着一众“你高低整两句感言”的期冀目光,面色顿了下,朗声道:“老太太,皇恩浩荡,以珩尺微之功,封以三等将军,定号云麾,近卫帝阙,远靖边事……” 说来也是值得玩味,按说封个荡寇将军比较贴切,但荡寇含义就多少有些窄,而云麾将军就有更多其他的美好期许。 当然,真正以他的功劳,剿灭肆虐京畿三辅长达二年的贼寇,轻车都尉也就足够了,封三等将军已见厚赏勉励之意。 凤姐美眸湛光流转,笑着凑趣道:“这就是圣旨吗?长这么大,可见着真的圣旨了。” 这话自是讨巧儿的吉祥话,金陵王家祠堂中就供奉过圣旨。 打小被家里充男孩子养的凤姐,小时候光着屁股还垫脚去拿呢。 众人闻言,自是都笑了起来,黛玉也是掩嘴笑着,罥烟眉下的明眸,偷偷瞧着凤姐。 凤姐这时扬起一张艳丽、媚意的少妇脸,眨了眨丹凤眼,笑道:“珩兄弟,我能摸摸你这圣旨吗?究竟是什么绢布制的?” 贾珩:“……” 心道,你还说笑话没完了,若是琏二答应,奖杯让你摸都没问题。 贾母面上的笑容略微一收,有意板着脸说道:“凤丫头,这可不兴,这可是不敬的事,圣旨上有玉玺盖印,绢布嘛,却是蚕丝鞣制的绫锦,回头这圣旨,都是要供起来的。” 凤姐挽着贾母的胳膊,娇笑道:“还是老祖宗事儿经的多,媳妇儿哪见过什么圣旨,不意还有这般多的讲究?” 这是隐隐在夸贾母接的圣旨多,但又不能直接说,否则又有“你这圣旨不稀罕的,我家多的是”的贬低之语,八面玲珑,不外如是。 这就是贾母喜欢这个孙儿媳妇的缘由,一张巧嘴儿,永远是暖场王。 众人都是附和笑着。 贾母笑着点了点凤姐,说道:“你能够活了多大,见过几样没处放的东西,赶明儿让琏儿也给你挣个爵位回来,降了圣旨下来,你也好瞧个够儿。” 众人又是笑,只是一些人的笑意就浅了几分。 显然,贾母说的这个笑话,多少有些冷。 凤姐笑了笑道:“老祖宗,那我一定放到被窝里,晚上抱着睡觉才是呢。” 只是说话间,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家二爷,因功封爵……想来这辈子都不能有的事儿了。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可强求。 贾珩听着凤姐之语,目光微顿,心头闪过一抹异样。 如果按着《红楼梦》原着,人物疯狂立g的特点,凤姐这句话隐隐有谶语之诡悚。 只是……抱的是谁的圣旨? 降罪贾赦父子的圣旨? 可……也不用抱着睡觉吧? 贾珩压下心头一抹疑惑,正要开口,却见贾母敛了面上笑意,道:“珩哥儿,封爵这样的大事,需得祭祖祷告祖先。” 贾珩点了点头,郑重道:“我正有此意。” 因功封爵,告之于宗庙,使先祖聆闻,光耀门楣……聚拢族内人心。 “老太太,祭祖之事可留待明日,先里面品茶叙话。”贾珩伸手相邀说道。 贾母也面带笑意,将先前因晴雯、宝玉一事暂起的小情绪压下,笑道:“你是族长,你先请。” 方才的宝玉摔玉一事抛之脑后,小孩子的玩闹,哪能和这族中大事相比。 至于查账,倒也不急。 贾珩说道:“老太太为我族年高德劭者,先请就是。” 此刻的贾珩因功封爵,荣耀加身,几乎可以说众星捧月。 凤姐笑道:“老祖宗,珩哥儿自来敬着您,您老就先走就是,孙媳妇儿在这腰酸背痛,口干舌燥的,等着喝两口茶润润嗓子呢。” 贾母又是笑了笑,说道:“你们瞧瞧,我这么大年纪都没累的,她倒先熬不住了。” 众人闻听这话都笑。 进入内厅,众人分宾主落座。 宝玉正要偷偷溜进去,却见碧儿站在门前,双手一横,拦住去路。 然而这时,厅中诸人,已无人理会宝玉,除了廊檐下的袭人。 宝玉面色变换了下,转头看着袭人,心头有一股“愤懑”情绪酝酿,低声道:“不过是做国蠹禄贼,那里就……” “我的二爷,这时候,如何兴乱说这等讨人嫌的话?”袭人闻言,容色微变,连忙伸手遮住宝玉的嘴巴。 宝玉轻哼一声,向着一旁的回廊走着,说道:“你也自奉承他去就是了,何必管我?” 袭人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我的二爷,你看我怎么就奉承他了,别人也没奉承他。” 宝玉扭过脸,手中拿着《诗经》,一时有些没处放,停在廊柱前,侧对着袭人,说道:“林妹妹、三妹妹、四妹妹、还有凤嫂子,老祖宗,她们都……” 都围着那位珩大爷打转儿。 宝玉说着,也觉得后面的话有些哦实在难为情,垂眸不语,看着手中的《诗经》。 袭人笑着拉过宝玉的手,宽慰道:“我的二爷,你也不想想,是几个姐姐妹妹妹在东府里多一会儿,还是在西府里多一些?她们就待这一会儿,还不是要回去的?” 宝玉闻言,却如遭雷击,愣怔了下,恍若顽石被樵夫点醒了一般,转头看向袭人,欣喜说道:“好姐姐,他是这边儿的,姐姐妹妹是那边儿的,总是要回去的。” 见宝玉脸上重又恢复欣喜神色,袭人笑道:“二爷,这珩大爷是娶了亲的,可是大忙人,这次封了爵了,大家不过是在一起凑趣、贺喜说话罢了,怎么就成了奉承了呢。” 宝玉这次已经彻底放下心头的一抹隐忧,中秋满月的脸盘儿上现出笑意,道:“好姐姐,那我也进去说几句贺喜的话?” 贤袭人:“……” 你不是才刚刚被拦人拦了吗? 还不死心,想见那位有着天香国色之称的珩大奶奶? 内厅之中,贾珩看着被莺莺燕燕环绕的贾母,放下茶盅,面色道:“老太太查账之请,先前不是说赦老爷已经领着账房先生查过账,如何现在又再查一次?” 闻言,贾母面上就有讪讪笑意,道:“查倒是查了,只查了七千两银子,琏儿他老子的意思是,还是请珩哥儿你的人来。” 饶是以贾母的性情,说出这话,都有些不自然。 毕竟是自家儿子,再是弄巧成拙,丢人现眼,贾母也要多少维护着。 贾珩一时默然,似在沉吟。 贾母笑了笑,道:“那查账的事先不急,听说你那媳妇儿秦氏是个顶好的人,怎么没见她?” 贾珩道:“燕儿,你去寻少奶奶。” 燕儿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其实,秦可卿就在内厅之畔的廊檐下,但这时自不好出来,在心里估摸着时间。 这边厢,贾母就笑道:“等再过几年,你再立些功劳,宫里也能该你媳妇儿秦氏封个诰命什么的。” 贾珩道:“这要看宫里面的意思了。” 贾母笑道:“不急,珩哥儿你还年轻,我这边儿带了一点儿东西,鸳鸯去将那凫靥裘拿过来。” 鸳鸯笑着“哎”的一声,就取过一个布包。 贾珩听着“凫靥裘”,不由一愣,盖因这是赠给薛宝琴的大氅,专门在冬天避雪而用,不想竟是现在转赠给可卿。 而这时,贾母也是笑道:“鸳鸯,你们几个将衣服展开。” 鸳鸯就抖落开衣裳,只见裘氅披开,在光照下熠熠羽艳,只是透着绿色。 贾母笑道:“这凫金裘给你媳妇儿秦氏披的,等冬天天冷了,特别暖和,另外我还让鸳鸯她们带了,有几匹软烟罗,用来糊蚊帐,是最好不过。” 说着,贾母房里的几个丫鬟,如玛瑙,琥珀,翡翠,玻璃,各拿着一匹绢纱。 凤姐笑道:“这可是稀罕物。” 贾母道:“这是软烟罗,一样是雨过天青,一样是秋香色,一样松绿色,还有一样是银红色的,银红色又叫霞影纱,当然懂若是用来做蚊帐,远远看去,朦朦胧胧如烟雾一样。” 贾珩点了点头,看着有着孔眼的软烟罗,目光微凝了下,心道,他还以为是用来裁剪衣裳的。 嗯,当然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就这么撕烂……倒是挺可惜的。 而在这时,珠帘哗啦啦响动,一个巧笑倩兮的声音传来,“老太太来就来呗,怎么好拿礼物。” 厅中,众人闻听这清脆的声音就是一愣。 无他,声音婉转旧酥媚、动听悦耳。 不多时,秦可卿在丫鬟宝珠和瑞珠的陪同下,迈着轻盈的步子,进入厅中。 着淡红色罗裙,云堆翠髻,面似芙蓉的丽人,窈窕静姝,姿色华美,随着婀娜多姿的步态而行,别于鬓发之间的金钗步摇上下晃动的轻微难察,将端庄、妍丽的仪态无声显露而出。 “见过老太太,几位太太,姑娘。”秦可卿上前盈盈一礼,嫣然笑着说道。 此刻厅中,贾母面色微动,目中就有惊异。 不仅是贾母,就是黛玉也是将一双熠熠星眸投向秦可卿,心头倏然生出一念,红颜祸水,绝世妖娆。 探春英秀眉眼下现出一抹惊艳,看着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动人的芳韵。 邢夫人皱了皱眉,嘴角弯起一抹讥诮,心道,怪不得将珍哥儿迷得五迷三道。 王夫人同样也是目光清冷了下,手中佛珠轻轻拨动着,心头思忖,这秦氏也太过华美、艳丽,不是宜室宜家的长远之相。 东府里怎么竟出这种艳丽、妖冶的女子,原来的珍哥儿媳妇儿是,现在的珩哥媳妇儿又是。 贾母目光微动,起身搀扶,笑道:“珩哥儿媳妇,快快起来。” 秦可卿这时也将螓首抬起,那张艳绝人寰,颠倒众生的的华美姿态愈发显露。 凤姐笑着介绍说道:“弟妹,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大太太,这是二太太……” 说着,就是介绍了一番,等介绍到黛玉、探惜等人。 秦可卿笑道:“早就听说,西府里的几位姑娘都是天上的阆苑仙葩,今日总算是见着了。” “珩大嫂子。”黛玉抬眸看着秦可卿,轻声说道。 探春、迎春、惜春、李纨也是一一见礼。 贾母就笑道:“珩哥儿媳妇,珩哥儿刚刚封了三等将军,得好生庆贺庆贺才是。” 秦可卿盈盈笑道:“我原有此意,打算晚上在会芳园请了戏班子,摆了酒宴,到时还要请老太太和几位太太都赏光来才是。” 贾母笑着应道:“那等晚上,老身就带着宝玉,黛玉、探春她们姊妹都过来。” 贾珩面色淡淡,轻声说道:“正要和老太太说,宝玉,刚刚我给了他一本《诗经》,这两天让他好好读读,三天后,交过来一篇观后感。” 贾母、黛玉、探春:“……” 凤姐闻言,心头好笑,一双丹凤眼,眸光熠熠地落在那少年脸上,心道,这个珩哥儿,没想到还是个小心眼儿,宝玉他才多大儿一点,就担心瞧了自家媳妇儿去。 贾母将一丝莫名烦躁心绪压下,笑了笑,看向王夫人,说道:“宝玉他娘,你呢?” 王夫人轻轻笑了笑,说道:“老太太过来就是了,我晚上还需抄抄《心经》,就不过来了,凤丫头和兰儿她娘一起陪着伺候着。” 至于邢夫人嘴唇翕动了下,笑道:“老太太,我晚上也有别事,也不脱开身。” 贾母点了点头,隐隐有些哪里不对。 她好像没问她吧? 不提宁国府中,贾府中人商量如何给贾珩庆祝封爵一事。 五城兵马司正堂,官厅之中,文吏夹着公文,进进出出。 兵马指挥同知裘良坐在条案后,面色铁青,对着一旁的主簿刘攸,冷笑说道:“刘主簿,将那董迁唤过来!” 昨日那小儿折了他的体面,今日需先收收利息! 主簿刘攸放下手中的笔管,抬头陪笑说道:“大人难道忘了,刚刚打发他去东城。” “东城?”裘良默然片刻,是了,他都快被气糊涂了。 前日,应了荣国贾世叔的请托,已将这董迁打发至东城,本来想着那里鱼龙混杂,再随意找他个错处,下了他的差事。 但……太慢了。 “这口气此刻不出,晚上睡觉都不安生!”裘良一想起昨晚当街之辱,就觉胸口发闷,看向一旁的主簿刘攸,隐隐想起一事,眼眸亮了亮。 这主簿刘攸和东城的三河帮的一些头目有些关系,想来若是找几个青皮,打那董迁一顿闷棍,这口气也能出出。 念及此处,唤道:“刘主簿,到内堂叙话。” “大人有事吩咐。”刘攸陪笑着起身,随着裘良入了官衙内堂一僻静处。 “那董迁我看着实不顺眼,你去东城找几个青皮,趁他晌午回家下值时……”裘良吩咐说道。 刘主簿笑了笑,说道:“大人可是要死的?” 裘良冷笑说道:“打折一条腿就是了,他若报到衙里,派发他一二十两银子,让他滚蛋!” 天子脚下,毕竟是五城兵马司的差人,若是弄死,家属一抬尸上衙里闹就容易闹大,打残反而就没有任何后患,五城兵马司巡街兵丁,被人报复,他再糊弄调查一番,也就过去了。 反而是那董迁就不能应公差了。 瘸子哪能应公差? “刘主簿,事情做得利索一些。”裘良目中厉色一闪,低声说道。 刘主簿笑道:“大人就放心吧,说来有件事儿还要和大人说,那三河帮的二当家,李金柱一直仰慕大人,晚上在醉红楼里摆了酒宴,招待大人,大人可否赏光?” 裘良摆了摆手,沉吟说道:“此事再说吧,刘主簿,那件事儿以你的名义做,别说是莪吩咐的。” 据他所知,三河帮这群捞偏门的和京里一位大人物关系千丝万缕,他身上的位置太过敏感,不好勾连太深。 刘攸见此,虽然心头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拉拢景田侯之孙这等武勋之后,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做成的。 这位裘大人现在让他帮了一次忙,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再拉拢就容易许多了。 刘攸念及此处,就是告辞离去,寻三河帮的旧识去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去应天门! 宁国府 贾珩正在陪着贾母几个人在说话。 不得不说,贾母和凤姐的配合,不止一次的将内厅中旳气氛推至高潮。 欢声笑语不断,不知不觉就的近得晌午时分。 宝玉在回廊里站着,听着里间儿的喧闹声传来,来回踱步,多少有些心痒难耐。 至于贾赦,早已着仆人在前院备了桌椅,品着香茗。 而说话之间,贾母见贾珩面容和善,就道:“珩哥儿,这时候也不早了,若是查账……” 然而,贾母话音未落,却见外间一个婆子小跑而来,一路进入厅中。 众人就是一惊。 “珩大爷,蔡千户在厅外求见,说你表兄让人给打了,现在人都在前厅呢。”那婆子急声说道。 一句话说出,众人皆是色变。 贾珩闻言,霍然站起,目光阴沉似水,看向贾母,那凝重若山岳的冷厉气息,几乎如一颗大石压在众人心头。 贾珩拱了拱手道:“老太太,失陪。” 贾母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面带忧色,说道:“珩哥儿,你快去看看罢,鸳鸯你也跟着去瞧瞧,凤丫头,你快人去延请了太医来,给珩哥表兄瞧瞧。” 秦可卿也是起身走到贾珩身旁,说道:“夫君,你先别着急。”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也不多言,向着前厅而去。 只见前院花厅之中,蔡权和曲朗正在说话,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董迁,董迁军服有些凌乱,脸上有着青痕,至于气色倒还好,正在低声说话。 贾珩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在去翠华山前,就吩咐过蔡权,着两个心腹人带着手弩,悄悄跟着他表兄,就是防着贾赦、裘良使阴招。 但哪怕是虚惊一场,心头怒火却在熊熊燃烧。 他表兄陪着他,官儿没升着半级,财没发着一两,结果却挨了一顿打? 原本正在坐着的众人,见贾珩来到厅中,都是纷纷起身。 “珩兄弟。”蔡权面带苦笑,说道:“都怪我,派过去跟着的两个兄弟一个去吃午饭了,只有一个暗中跟着,冲出来多少晚了一会儿,让董兄弟受了一些伤。” 董迁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管蔡哥的事儿,蔡哥的人一直暗中跟着我,对方五六个人,前后围着,我一时不察,脸上挨了两拳,别的倒也无大碍。” 原来是他中午方从东城下了值,正牵着马回家吃饭,刚刚拐入一个街角巷口,就被五六个满脸凶相,狞笑不已的青皮无赖堵住前后路。 贾珩看向蔡权说道:“什么人,查清了吗?” “正要和兄弟说,我手下的人,用手弩射死了三个!”蔡权凝眸说道:“至于来路,没有查清。” 贾珩沉喝道:“射死的好!悍然袭击公差,形同造反,格杀勿论!” 沉吟了下,问道:“京兆衙门的人没有介入?” 一旦死了人,有人报案,京兆衙门的官差肯定会过去查看。 “怪就怪在这儿,因为要带着董兄弟去看郎中,就先离了地儿,等我带着人回来,再看那些尸体、血迹,全都不见了。”蔡权眉头紧皱,愤愤说道:“现在连去京兆衙门报案都没用。” 贾珩皱了皱眉,冷笑说道:“谁说没用?” 昨天因为范仪一事,内阁诸臣一片哗然,已经着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贺均城会同京兆衙门、都察院三方严察此事,穷究到底。 本来,他只想放把火,然后旁观文官集团一拥而上,但看现在这种情况,袖手旁观是不行了。 以贺均诚息事宁人的尿性,多半还是要压一压,控制一下影响。 曲朗面色凝重,开口说道:“贾大人,东城鱼龙混杂,三河帮,小刀会,金刚帮……暗算董兄弟,想来不出这几家,只是这几家……大人,这几家别看上不得台面,但背景不浅,手眼通天,不好擅动。” 贾珩闻言,心头微动,道:“曲百户,可否细说。” 这位锦衣百户,对神京一亩三分地知之甚深。 曲朗沉吟了下,说道:“大人,东城那一片儿,三教九流都有,什么青楼、赌坊、贩卖妇幼等各种偏门生意的都有,这些人做的是缺德生意,打听官面人物,卑职听说……只是听说,甚至有些人胆大妄为,连锦衣卫府中的同僚都有收买。” 蔡权皱了皱眉,道:“东城的那些帮会,我倒也听过。” 迎着几人的征询目光,蔡权讪讪说道:“京营一些将校找乐子,都去得那边,那边价格公道……兄弟,我都是听他们说,我没去过!” 最后一句甚至有些斩钉截铁。 贾珩将落在蔡权脸上的狐疑目光缓缓收回,然后看向曲朗,沉声说道:“曲百户,这东城这般乱,难道就没有人管吗?” 简直都快成了神京城的一块儿烂疮,时刻都在流脓,散发恶臭。 天子岂能容之! 曲朗解释道:“说来,也是前任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任上留下的烂摊子,当时两家因为争京兆治安缉捕之权,闹得不可开交,前任京兆尹孙亮臣,因贪渎奸狡,革职抄家,兵马指挥使周嵩因目无纲纪,渎职枉法,也被充军九边,当时这件府司相争的大案,就是由我们镇抚使仇都尉办的,仇都尉因此功,由掌刑千户,一跃而升为镇抚使,现在深受圣上器重。” 贾珩眸光深深,这是他再次听到仇都尉的名字。 曲朗续道:“而后就调来了许大人,至于五城兵马指挥使一职则暂空缺了下来,哪怕是许府尹之刚正,上下掣肘,都一时拿不得东城那帮人,盖因许多流民百姓,进入神京讨生活,无处安身,只能盘踞在东城以为生计。” 贾珩皱了皱眉,道:“我看未必。” 只是许庐刚履任京兆未久,还没有理顺上下,再加上京兆衙门势单力薄,鼓掌难鸣。 董迁听着曲朗叙说,面色迟疑了下,说道:“珩哥儿,要不算了,反正也没受什么伤。” 蔡权嘴唇翕动了下,想要劝几句,但心思转了下,就觉得不妥,毕竟挨打的不是自己,他没法说息事宁人的话。 而且瞥了一眼,但见贾珩脸色阴沉,想了想,说道:“珩兄弟,要不求求那一位,那位可掌着内缉事厂的厂卫。” 说着指了指天上,自然不是指皇帝,而是大明宫的那位戴相。 贾珩摆了摆手,沉声说道:“天子脚下,竟容此等凶徒为祸一方,简直骇人听闻!我受皇恩浩荡,授爵以云麾将军,加衔天子亲军指挥佥事,拱卫帝阙,若不为天子肃清彼辈,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这话若是旁人说,换个场合说,或许还有一点牵强附会的违和感,但贾珩刚授爵,正是皇恩浩荡,感激涕零之时。 说几句“君上厚恩以待,我当剑斩宵小”的忠直煌煌之言,谁都不会心生异样,反而觉得贾子钰素知恩义,性情慷慨。 更不必说,还加了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 蔡权闻言,身形却是一震,惊疑不定道:“云麾将军?” 董迁也是诧异地看向贾珩,有些难以置信。 蔡权方才带着董迁,刚坐下没多久,自然不知贾珩被诏旨封了爵。 曲朗这等老锦衣也不是自来熟,乱搭话的人,也没有拿别人的事来炫耀的道理。 贾珩朝着大明宫方向拱了拱手,慨然道:“刚刚下的圣旨,圣上皇恩浩荡,授以三等云麾将军,君父目光殷殷,岂能容此宵小在眼皮子底下横行无忌!” 东城帮派可能有一些是权贵的黑手套,帮助京中权贵做一些不方便做的事。 但那又如何! 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再瞻前顾后,别人只会得寸进尺。 再说,连身旁的人都护不住,人心一散,队伍就不好带了。 果然这话一出,就连蔡权投来的目光都带着丝丝不同。 事实上,从他被赐以三等云麾将军这一爵位后,他已经有资格以自己为中心,组建一个小范围的政治势力了。 这说起来很玄乎的事情,但却是名器之妙,云泥之别。 一介白丁,纵然是天子客卿,与天子谈笑风生,白衣傲王侯,你的身边也不可能聚拢出一帮政治势力。 但一旦受封将军之爵,位列武勋,你就能在朝廷中打出自己的旗帜。 更不必说他对天子施加的影响。 当然,眼下他这股政治势力可能还比较弱小,甚至略有些寒酸,但爵位名器会渐渐发挥威力。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得别因为作事太多,领以实职,耽误了科举,最后再被天子赐个同进士出身,就有些镀金学历的感觉了。” 曲朗刚毅面容默然片刻,忽而开口说道:“大人,卑职可先着手下的锦衣卫查访一下,究竟是哪一家帮派势力所为。” 贾珩闻言,抬眸看向曲朗,凝视着青年的目光多了几分意味,郑重道:“那就有劳曲百户。” 先前以为这位百户比之那位圆滑世故的赵毅要木讷一些,不想也是个拙于言而敏于行的有心人。 也是,能在锦衣府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混到百户的,就没有简单货色。 “说来,这也是名器之妙。”贾珩心头忽地也有几分明悟。 他先前虽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但只是加衔,他对锦衣卫的调用,其实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但现在一封爵位,再加上锦衣卫指挥佥事衔,就会给人一种强烈的暗示,说不得天子就会哪天让掌锦衣卫。 自有人愿意示好、靠拢。 “锦衣卫这个职事,还真不好辞了,哪怕是留下一个加衔,也能稍稍施加影响。”贾珩收起心头的一些杂思,对着早已因为心绪激动,而至脸颊潮红的蔡权,说道:“蔡兄,去寻一副担架来!” “担架?” “床板也行,抬着兄长,带着京营那位兄弟,咱们去击鼓鸣冤!”贾珩面色冷峻,沉声说道。 没有尸体,血迹,就奈何不得那些人? 自由心证,打你……还需要理由吗? 蔡权大声应道:“好,我这就准备床板,现在就去京兆衙门!” “去什么京兆衙门,去应天门!”贾珩目光阴沉,冷声说着,“来人,去宁荣街柳条儿胡同我那老宅,唤着范先生,一同去敲登闻鼓!” 蔡权闻言瞳孔剧缩,声音发颤,只觉呼吸凝滞,说道:“珩兄弟,那是宫城门……” 就连曲朗也是目光咄咄,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这是要……捅破天了!? 可转念一想,或许以这位少年权贵的圣眷和名望,击登闻鼓,还真就是士林震动,群情汹汹,对东城那些江湖帮派,人神共诛! 贾珩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冷烁。 既然有些人不守政治规矩,那就把桌子掀了,大家都别玩了! 先有国家应考举子被殴残,再有五城兵马司公差被殴打,他们要干什么! 杀官造反吗? 他有理由怀疑某一天,这帮人会打进大明宫弑君! “兄长现在有没有觉得头有些晕?”贾珩面色冷沉,看向董迁,问道。 董迁愣了下,心头恍然,皱了皱眉,扶着头道:“头是有点儿晕,胸口也有些疼,喘不过气来……” 正好这时,恰有两个小厮将木板抬将过来,贾珩说道:“那就躺着。” 曲朗拱手说道:“贾大人,那卑职先让人去查一番。” 贾珩上前拍了拍曲朗的肩头,沉声道:“若天子问起,曲百户当有应对才是。” 曲朗闻言,心头就是剧震,只觉一股气血往脸颊涌动,不知觉声音都颤抖几分,拱手道:“多谢大人栽…… “快去吧,曲百户,留给你的调查时间,最多一个时辰。”贾珩目光温和,截断了曲朗的话头儿。 人多眼杂,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口了。 曲朗也不多说,深深看了一眼贾珩,抱了抱拳,招呼几个锦衣卫,转身就走,出了正厅以后,几乎是发足狂奔,他要即刻发动手下的暗探、眼线,尽快调查出此事。 只要在奏对之时,贾大人说一声,“锦衣卫百户曲朗,知详情甚深,圣上可垂问之……” 等曲朗回去,贾珩也不耽搁,着人封了程仪给两位账房先生,暂且打发他们回去,而后就带着蔡权,抬着拆下的床板,抬着鼻青脸肿的董迁,就径直往应天门而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伐登闻鼓 应天门此时,已过午时,早朝的官员已下了朝,只有一些行动迟缓的,还沿着虹桥边聊天,边向着宫门而出。 而应天门下,设置着一架登闻鼓,几个军士把守着,宫墙一个小房子内,年过四十、头发灰白的御史方从谦,也放下手中的《三国》话本,抬头吩咐宿卫门口的禁军,道:“我去用个午饭,替我看好这本书,别让谁拿走了说着,就离座起身,伸了个懒腰。 方老爷,您放心好了,这地儿没谁过来。”那禁军嘿然一笑,垫着脚看了一眼书稿,道:“方老爷,您看的这本三国,若看完了,借某家看两天如何?这本书挺贵的,以某家饷银,可买不起。 方从谦笑着正走到门口,说道:“你这军汉,看得懂这论史之作?” 他原为察院御史,与同僚不睦,然后就被投闲置散在此处,监看着这登闻鼓,每日只能寻些话本以作消遣。 不想遇到这等气势雄浑的三国书稿,如非上值不能饮酒,都想边饮边看,如斯雄文,正好下酒。 国朝初定时,效前朝设登闻鼓,当初甚至还仿唐宋旧制,设登闻检院,设院判一人,佥书二人,但随着时过境迁,登闻检院渐罢,转隶都察院,而也作为打发一些老御史的地方。 因为,这鼓之前还有一条御道,尽头有禁军把守着,寻常百姓进不来,具有官身的又不敢敲以免惊扰圣上,这登闻鼓遂成了一种摆设。 那禁军军卒笑道:“这有何看不懂,小的时候也是认几个字,最喜欢吕布,一杆方天画戟,威镇的十八路诸侯,在虎牢关前不得前进一步方从谦笑道:“那行,等本官看了,就让你这军汉过过眼瘾。” 那军卒喜的眉开眼笑。。 方从谦正要迈步而走,忽地就见不远处,几个人黑压压地过来,为首之人赫然是一个锦衣少年,还抬着一架门板,门板上还抬着一个着五城兵马司官差服饰的人。 “让开!“贾珩见到正要拦阻的军卒,手中取出一块腰牌,道:“本官云麾将军,天子亲军指挥佥事!” “锦衣卫!” 那两个军卒面色倏变,顿时迟疑着,让开一条道路。 一旁蔡权拿起鼓槌,道:“大人,请。” 方从谦愣了片刻,面色大变,说道:“这位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登闻鼓一响,整个宫城都能跳得真切,那时惊扰了圣上午膳,百官侧目,他这个御史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方从谦连忙小跑着上前,面带祈求说道:“这位大人,有话好好说,不要敲鼓…” 贾珩面色凛然,沉喝道:“人主莫大于兼听广视,使下情得以上通,设登闻鼓,正为广开言路,达民下情,这位御史大人,既为科道言官,饱读圣贤诗书,难道要阻碍天子察察为明吗? 方从谦闻言,身形一震,被一惜拱手道:“不知这位大人高姓大名?” “本官贾珩。”贾珩说着,接过鼓槌,就是向着登闻鼓敲去。 咚咚… 伴随着灰尘扑籁落下,有十几年不曾敲响的登闻鼓响起,也将御史方从谦从惊樱中唤醒,“贾珩贾子钰?是那本三国书稿的” 然而,鼓声如雨点一般,传过宫墙,自应天门响至大明宫,太极殿,垂拱殿而下了值,宫门外内阁大学士,首辅杨国昌刚刚在仆人的搀扶下上了轿子,闻言,有着老年斑的脸上现出一抹惊容,掀开轿帘,苍声说 “谁在敲鼓? 而这样一幕幕,不仅仅出现在宫门外,离宫城不远的刑部、工部、礼部等六部官衙,以及都察院、大理寺,刚刚返回司务厅坐衙的大小官吏,无不面色大变,齐齐出了官厅,伸张了脖子,向着宫城眺望。 刑部四川清吏司郎中阮常,刚至部衙,让小吏准备了饭菜,正拿着一卷秋谳卷宗审视,闻到这鼓声,问着一旁小吏,“这是哪个在敲登闻鼓?出啥子事了呦? “阮大人,谁说不是,几位大人都往宫城去瞧呢。” 阮常放下卷宗,起身,道:“瞧瞧去。” 不仅是刑部,礼部、户部、兵部等在部衙的,未从宫城返回的,也纷纷向着应天门而去。 一时间,京中部、寺、监等诸衙震动。 而贾珩这边儿,咚咚敲着鼓, 直敲了三通儿,望着逐渐围拢而来,一群着各色官袍,前襟后胸缀飞禽补服的官吏,将鼓槌递给一旁的蔡权,拱手说道:“诸位大人,学生贾珩,惊扰诸位大人,心实不安,然因义愤填膺,不平则鸣!, “贾珩?上辞爵表的那个?”一个官员惊讶说道。 “贾子钰不是刚剿匪而成,被封了爵吗?早朝时还在提及此事,诏旨都发了。”另外一个年岁五十,着四品官服的老者,苍声说道。 “此人为何要伐登闻鼓?难道有冤要诉?”翰林侍讲学士徐开,年岁三十出头,面皮白净,凝了凝似瘦松眉,对着一旁的翰林侍读学士陆理问道。 “身上还穿着锦衣卫的四品武官,谁能给他冤受?陆理轻笑了下,清隽、儒雅面容上神情多少有些不以为然,也不知何故。 只是眸光一转,目光落在贾珩身旁的范仪身上,陆理眯了眯眼,心头思付道 “这挂着拐杖的书生,隐隐看着眼熟…” 一众官员窃窃议论着,看着那锦衣少年以及躺在床板上痛哼的五城兵马司公差,面上若有所思。 这时,就听得一把声音传来,“都让让,户部梁侍郎到了。” 众人徇声而望,只见户部右侍郎梁元,面色不虞,举步而来。 梁元脸庞微胖,着缀孔雀补子的正三品绯色官服,腰系犀牛腰带,足踏黑履官靴,因为刚刚相送着户部尚书杨国昌而一时还未回府,刚刚听到登闻鼓响,就是匆匆过来查看,听了一会儿。 梁元见着对面的锦衣少年,冷声说道:“贾珩,谁让你在此伐登闻鼓的!圣上方理朝政而移驾归宫,这会儿正是用午膳之时,我等臣子,岂可因事惊扰?你方受爵位,就如此不知轻重?抑或是恃宠而骄,任性妄为? 贾珩面色微顿,一双冷眸紧紧盯向梁元,心头冷笑涟涟,这位梁侍郎,他倒是有印象。 前身因为贾蓉和梁侍郎争青楼花魁,而替贾蓉挡得粱侍郎儿子一棒,以致正中后脑,魂归幽冥,而梁侍郎就是这位梁元。 众人听得梁元呵斥,都是面色微变,皱了皱眉,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贾珩。 贾珩沉声说道:“本官受天子恩封以云魔将军之爵,正是仗义死节以报天子时,如今东城帮派盘踞,横行霸道,先是以青皮无赖殴残国家应考举子范仪,后又打伤五城兵马司公差董迁,本官深受皇恩浩荡,击登闻鼓以奏陈于上,你梁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出言阻挠, 章欲何为! 此言一出,原本围观的众人,皆是惊呼一声,齐刷刷将一双双目光投向锦衣少年身旁的范仪。 恩,至于躺在床板上的五城兵马司的公差? 目光寥寥,显然皂吏之伤,不能激起太多的共情。 只见范仪一身破旧青衫,挂着拐杖,鬓发略有斑白,其人面庞瘦削,凤仪俨然,见诸位官员目光投来,苦笑一声,冲众人拱手道:“ 学生范仪,见过诸位大人,学生原为襄阳府人,崇平十二年入京赶考,因得罪五城兵马司小吏刘攸,为其勾结东城青皮无赖殴残… 条理清晰的言语,落在一众文官耳畔,如一颗巨石投入湖中,顷刻间掀起惊涛骇浪。 “应考举子被胥吏勾结青皮无赖殴残?简直…骇人听闻!”翰林侍讲学士,徐开首先怒声道。 一旁的翰林侍读学士,陆理面色阴沉,愤怒道:“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其他如翰林科道的一些言官,无不群情激愤,道:“无法无天!” “东城如脓疮烂癣,非止一日!京兆衙门、五城兵马司,袖手旁观,实在可恨!“江南道御史陈端,俊秀如冠玉的面容上青气郁郁, 高声说道:“科举为抡才大典,举子但有诉求可祈告礼部,范举人,你可曾去寻礼部?” 看着群情汹汹的官吏,躺在床板上的董迁面色古怪,眨了眨眼,瞥了一眼贾珩,似在询问,口中发出的痛哼,要不要继续? 在这时,却听贾珩朗声说道:“范仪求告京兆衙门,时任京兆尹孙亮臣不管,求之礼部,礼部敷衍,求之五城兵马司,兵马司胥吏冷视,国朝应考举子,三更灯火五更鸡,方求得功名, 难道辛辛苦苦读书,就是要被这些青皮无赖殴打的吗?就在今天上午,五城兵马司的公差,差点儿被东城青皮伏杀,这些帮派无赖,无法无天,视国家法度如无物! 说完这些,贾珩猛然看向已是脸色惶乱,不知所措的梁元,喝问道:“梁大人,你也是读书人,难道此事伐不得登闻鼓?难道你非要坐视彼等攻入大明宫,惊扰圣上安危,才要伐登闻鼓示警吗? 梁元闻听这番呵斥,只觉身形晃了几晃,心头暗道一句,坏了。 果然,随着这极度挑动情绪的话语落在,一众文官看着梁元的目光,都是带着一些讥讽和不善。 陆理忽地轻笑了一声,接话道:“下官记得,梁大人是隆治十一年丙辰科的最后一名吧,殿试向不黜落,想来梁大人也不以读书人自这位翰林侍讲学士,为清流中有名的翰苑词臣,为崇平九年的状元,为人崖岸自许,恃才傲物,先前对贾珩目光淡漠,也非毫无缘由,而是对贾珩因三国书稿而名声大噪,有些不以为然。 此之谓文人相轻。 至于对梁元这等科甲末名,自然也是看不大起。 众人闻听陆理之言,都是一片讥笑,这是学霸对学渣无情的嘲笑。 闹得梁元一张胖脸通红,怒道:“本官懵然不知,焉知还有此情?” 知, 声,以圣上之贤,纵在用膳,闻民喊冤, 想来也会投筷弃, 食不下咽!而你粱大 “你。…。……”粱元闻听如疾风骤雨般,还带着押韵的指责,一张胖乎乎的脸盘子青红交错,尤其听着周围附和的讥讽之音,排山倒海,似要将自己淹没,心头既是恼火,又是羞愧,想要拂袖而去,但又觉得太过狼狈。 “诸位,朝廷举子被东城帮会青皮无赖殴残,官差被他们伏杀,珩为朝廷武勋,岂容此等宵小肆虐神京,伐登闻鼓,扣阙于上,正为大汉靖诛彼辈!“贾珩高声喝道。 一众官吏闻言,无不群情汹汹。 “同去,同去!” 这里不得不说,昨天虽得贾珩禀告,崇平帝着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贺均诚会同都察院、京兆衙门察察此事。 但其实只是口谕,就根本没有在今日之朝会上提及此事,故而百官不知。 这是内阁首辅杨国昌控制影响的作法,待调查出来结果,再行通报中外,彼时尘埃落定,纵有一二物议,也不会天下哗然,群情激零这在后世也是如此,就是关起门来处置,等事情尘埃落定,或是突然一个重磅通告,字少事大,或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有心之人想要酝酿舆论,都酝酿不出来。 所以贺均诚在内阁首辅杨国昌举荐自己为主要经办人时,就投以感激目光。 因为, 这位阁臣就不用面对口诛笔伐的士林舆论,而待亡羊补牢之后,那时,通告一出,士林舆论然一阵,见着处置得尚算圆满,纵又弹劾,也不会动摇他的大学士位置。 而崇平帝,也是出于某种平衡朝局的考量,算是默许了此事。 星海摇撼,涛击千年。 芭娅沉默,在沉默中,她听觉自己的心湖像大海一般起着风浪…… “你们想过海洋之外是怎么样的世界吗?我想乘一艘能破千重浪的战船,到达海洋的彼岸……”风长明指指远方,又缓缓缩手回来,轻言道:“回去吧,我想睡觉了,明天再陪你们到海边走走。老师,你为何不言语?是否老想着要与我在波涛中嘿嘿嘿的激荡情景?” 蒂檬羞得怨嗔,芭娅亦无意地垂下脸,她料不到风长明会出此言,她突然觉得风长明不像巴洛金亦不像泸澌,巴洛金不懂情调,而泸澌亦不会轻浮,风长明却是多变的,像大海一般,时刻变幻着,但无论哪种变幻,都藉着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犹如海洋轰击大地一样轰击她的心灵。 “你好坏!”芭娅惊异自己和蒂檬同时说出了这三个字。 风长明与蒂檬睡在塔的二层,芭娅睡在三层。虽然有着芭娅在,然而风长明仍然一如既往,上了床,就把蒂檬弄得瘫痪,两人才相拥而睡,而睡于他们上面的芭娅,却须到他们睡着许久,才能入睡……< 第一百六十章 不作意气之争 随着朝官群情汹汹,随着贾珩,向着大明宫而去,原本从部衙、寺监官厅赶来的官吏,闻听此讯,无不愤慨景从。 而坤宁宫中,正在用膳的崇平帝早已放下箱子,面色疑盛地问着一旁的大明宫内相戴权,道:“可问清了,方才是哪里的鼓声?" 方才他正在陪着皇后用膳结果听到鼓声如雷心头就是一惊戴权道:“陛下,是有人伐登闻鼓。 闻鼓,离的实辰那张雍容华美,典雅明丽的脸蛋儿上,现出一丝不虞之色,道:隆下,既是有民喊冤,着有司论断就是,如何撞伐登崇平帝摆了摆手,轻笑了下,说道 “登闻鼓多久都没响了 ,想必是出了大案,梓童你先用着膳,朕去看看宋皇后闻言,丹唇翁动了下,幽幽叹了一口气,道:“陛下早上才喝了一碗粥,方才又没吃上几口饭。 ,原也不饿。”崇平帝难得笑了笑接过一旁戴权躬身奉上的冠冕,正了正冠,而后就在一众内卫的拱卫下,上了肩舆向着玉的纤纤手的象牙筷子也放下, 张秀美绝俗的脸蛋儿多少有些食不甘味,吩附着一个内监,道 “你跟着去看看,前那内监顿时领命去了。 崇平帝行至大明宫太极殿,正好碰到从前方过来禀告的内监,着一旁的戴权询问。 那小太监跪下,颜声说说道:“回票陛下,云魔将军贾珩伐了登闻鼓,带着一众文官已经到左掖门了,正向着大明宫来,现见陛下呢 “贾班?他伐登闻鼓做其?”崇平帝闻言,心头微动,面上现出一抹疑惑,问着一旁的戴权倒是没有多少被惊扰之后的愠怒,而是疑惑他不是刚刚封了他云魔将军之爵别是又要辞了罢? 戴权心头一凛,暗道,这贾珩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伐登闻鼓作甚,惊扰圣驾,祸福难料听着崇平帝声音平静,并无多愠怒,戴权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奴才这就去看看。” “不用了,既然群臣都往大明宫扣阙,朕也过去。”崇平帝凝声说道。 载权闻言应了一声,遂份附着内监向着大明宫而去不多时,大明宫前的广场上,已经第一人, 大约有七八十号人,都是头戴乌纱,身穿各色官服的文官翰林科道,六部詹事,甚至有一些着绯红官袍,绣孔雀、云雁补子的三四品官员。 显然侍郎一级的官员也到宫门凑热闹。 至于武将倒未见,彼等一下了朝,就骑马出了宫门,径直回家而去,反而恰恰错开, 宿卫宫禁,闻讯而来的神武将军冯唐,领着一队内着红袄,外披黑色甲雪的禁军兵卒列队两旁,维持秩序,充当仪卫原本登闻鼓的御史,方从谦与几个都察院的御史,临时充任纠仪御史,让一众官员列队而侯,不得大声喧的梁群情兴跳根本有大多用,有人在骂京兆衙门尸位素餐,有人骂五城兵马司,还有一二声音骂梁侍郎,让在一旁脸色黑成锅底甚至有人低声窃窃私语,目光咄咄,也不知套套欲动,到底在串联什么贾珩立人身前,眸光流转 ,将官吏诸般神色收入眼底。 一个词在心头涌起,政潮他虽然是发起者,但极有可能不受他控制。 等下云得应对好天子才是 “既要闹大,也不能闹大,否则,就成了意气之争,反而被人当了枪使。”贾珩心头打定主意,等下见机行事政治斗争归根到底还是人事斗争, 不要作意气之争他现在相当于往粪坑里扔了一个炸弹, 虽然有可能把敌人炸死,但也有可能溅得自己一身粪迅速得装良搞下去,还有东城,需得拿到整顿的主导权,然后侵蚀兵马司职权,否则这场政争就成了无谓之争。“贾珩眸光低垂, 而在远处,内阁首辅杨国昌也在迅速往这边儿赶,行至左掖门,见着黑压压的一群官吏围拢着,喧闹嘈杂杨国昌苍老面容上,脸色就有些难看,对着一旁户部侍郎齐昆,愤然道:“贾子钰挟百官扣阙,这是要闹得朝廷大乱吗? 明明是昨天在御前定下之事,先由贺阁老查察此事,控制此事影响,现在闹得士林哗然,几乎可以想见,弹章如潮,势必不能善了齐昆面带忧虑,说道:“恩相,现在关要是如何平息此事,只怕朝局震荡,人心惶惶啊。” 杨国昌布着老年斑的脸上也有几分凝重,正要说话,忽地见到不远处,内阁次辅韩癀以及刑部尚书赵默,一前一后向着大明宫行来见此,杨国昌心头就是蒙上一层阴霾容上现出几出几分意外,说话间,就是上前,面色似是有着凝重,说道:“此事是究竟奏天昌面色淡漠,道:“要子钰伐了登间鼓,将范仪被残一事成闻于百官,现在詹事科道,群情激愤,聚于大明宫前,正要扣阙上韩癀闻言,面上“适时现出惊愕,道:“怎么会到了这一步?” 杨国昌冷哼一声,也不知是冲谁,看向远处大明宫前的百官,道:“如今国家多事,彼等不顾大局,妄起朝争,实在可恨。” 那韩某反而要不寒而栗了这位韩次辅,不得不说,这话说得既有丧事喜办的特点,又软中带硬,格局上又比杨国昌似高了那么一丢丢儿。 刑部尚书赵默点了点头,虽未言语,但对这位浙党魁首也生出几分敬意。 此言同样引得户部左侍郎齐昆,心头微,也是深深看了一眼韩痛,暗道、内阁也是波谲云诡、暗流涌动振登授国昌面色。半响无语,而后,拾起一双浑浊的眸子,目光深深看了一眼韩,竟是笑了笑,说道:“韩阁老之言,高屋建领, 既你韩绍兴想要借机挑起政争,在内阁换把椅子坐坐,那老夫奉陪就是! “杨阁老言重了 ”韩癀却恍似是惊到了一般,连忙拱手说道。 t这幕,心头豪上云厚生虽他也是齐党中人,但对于这种政争也有些厌倦,国家多事,正是同心协力,共克时艰之时…浙党不顾大局啊。 而在两位阁臣争执于无形之时,却听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圣上驾到!” 杨国昌整了整神色,就是向着大明宫快步行去,韩癀面色如常,冲一旁的齐昆点了点头,也带着刑部尚书赵默,向着大明宫而去而这边厢百官已经呼啦啦叩拜见礼。 “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万岁之声传来,崇平帝端坐乘舆之下,身后就是大明宫,望着广场上的众官,目光落在为首的锦衣少年身上,道:“诸卿都平身吧。 “谢圣上百官纷纷起身而这时,不远处的杨国昌、韩癀等人也是一前一后,手持象牙玉笏,行至近前,大礼参见道:“老臣见过圣上。” 崇平帝瞟了一眼杨国昌,淡淡说道:“杨阁老、韩阁老也来了?还有赵卿,齐卿,现在就差礼、兵、工部的几位卿家了,诸卿即都平身吧 “谢圣上。”杨国昌起身说道, 贾珩听着这话,不知为何,隐隐似听出几分阴阳怪气,但又不敢确定,只能将身形躬下。 一袭冕服的帝王,静静看着一众群臣,淡淡说道:“方才登闻鼓响,朕就寻思着,这登闻鼓自朕践祚改贾珩面色惶恐,拱手道:“惊扰圣上,是珩之过也。 温声道: 说朕躬德子年不必如此。这声如雷置,响得好!去年河南六月飞雪,当时天下以为冤狱,流言四起, “臣等惶恐!“不等崇平帝说完,百官呼啦啦再次跪下,就连贾珩也是大礼而拜,心头生出一股凛然之意。 天子擅操权术,圣心独运,这是借力打力,丧事喜办? 只是天子之言虽有赞扬,语气也温和,却也让他心头生出凝重无他,伴君如伴虎。 崇亚高 “臣等有罪!百官都是顿首再拜贾则是面无表情,将头深深垂下天子的权术手腕,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的确高深莫测都平身罢,子钰说说怎么回事儿。”崇平帝见着面色谨肃, 副惶恐之色的贾珩,目中也有几分潜藏的笑意流露。 这小小少年,性情刚直,愤世嫉俗,却不知此举将会导致政潮迭起。 现有五城兵马司小校董迁被青皮无赖围忍见此辈横行? 崇平帝闻言,面色默然,少顷,看向一旁仍是跪地不起的范仪,声音倒是温和几分,说道:“你就是范仪? “草民见过圣上。”范仪声音带着几分哽咽,抬起头来,忽地眼圈微红,顿首而拜道:“草民从贼附寇,罪该万死! 所掳,也算情有可原,说来也是…”崇平帝默然片刻,想了想,目光落在范有些话太重,他为帝王,需得斟酌慎重,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承担得起的。 贾珩见崇平帝沉默,心头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要再让这位擅弄权术的帝王多说几句拉拢人心的话,他预定的文吏,都能被天子拉走。 但显然这位圣上,刚强果断,不是一个轻易说软平话的人 “范仪,平身罢。 “崇平帝默然了下,说道谢圣上。”范仪道了一声谢,撑起拐棍儿艰难起身。 这时,贾珩连忙伸手搀扶了一把,目光对视瞬间, 切皆在不言中。 方才情有可原之言,就是金口玉言,先前万死之罪,已经赦免了。 崇平帝转而看向贾珩身旁的董迁,问道:“这位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想来就是被那东城的泼皮打了? 想必对范仪的稍稍温情,崇平帝此刻的语气多少有些公式化的冷漠尚在床板上的董迁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正要挣扎着起身,却听上首的崇平帝,说道:“既是有伤,不必起身见礼了。 “谢圣上。”童迁讷讷应道崇平帝没有多作询问,而是将冷峻目光看向群臣,脸色就有些阴沉,说道:“东城匪盗,为祸甚烈,诸卿以为当施何策制之?” 显然崇平帝正在以一己之力,引导着谈话氛围微臣翰林侍速学十陆理肤死以闻当择朝廷重臣严查此事并责成京营之军肃清东城说道书翰林传马司指挥同知费良京兆府尹许店人坐视国家应考举子被岁人七青年面南海史杨文轩动文华股大学士,礼部尚书贺均诚。该员老迈香庸,狂为阁臣,德寡才薄,不能辅圣君佐治天下。 而后,六科给事中,纷纷弹勃多是弹劾裘良,许庐, 贺均诚三人哪怕崇平帝连削带打,政潮还是爆发开来,近二三十名官员,口诛笔伐,从道德和才干攻讦着礼部尚书贺均诚、裘良、许庐三人。 有说,贺均诚邀宠献媚,老迈皆庸。 有说,裘良鹰视狼顾,飞扬跋扈,却于靖绥治安身无长策。 有说,许庐酷烈滥刑,色厉胆薄。 贾珩看着这一幕,心思急转,等下他要如何应对。 他作为发起者, 见在粪坑经炸了,关键在于控制炸粪的方向元阻,秦平是脸色淡漠听着群臣奏禀,直到一个头发灰白的御史,突然出列道:“臣山西道御史王学勤,弹劾户部右侍郎梁在齐昆身旁的梁元脸色 ,正要张口分辩梁元的又是几个科道言官,跟进弹劾,并将梁元方才的丑态—道出,再配合者崇平帝方才的一副听则明”的圣德,要要做实了平常看着一众越班而出的官吏,目光落在几位内阁阁臣脸上,却没有询问,而是看向贾珩,道:“子钰,你先纠察此事, 崇平帝闻言,默然片刻,看向内阁阁臣,说道:“子钰所言在理,杨阁老以为呢?” 杨国昌面容淡漠,拱手说道: “老臣以为票子钰之言公允可行。” 第一百六十一章 阁臣手笔,私心太重 大明宫殿门之前— 杨国昌之言方落,崇平帝面色微动,将一双威严的目光投向韩癀。 韩癀整容敛色,持象牙玉笏道:“臣以为首要在于东城匪患肆虐,如何遏制?据臣所知,东城帮派盘踞神京一域,已有七八年之久渐成顽瘴痼疾,先前圣上虽选派贺阁老查察此事,但臣以为,以贺阁老之宽宏仁厚,恐难治根本,所谓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如不珍荡此辈,臣以为东城匪患,还会此起彼伏,不绝于后! 这话就见着格局了,正好应着贾珩先前所言,为大汉靖诛彼辈韩癀之言一出,科道言官无不附议。 贾珩眸光微动,瞥了一眼韩癀心道,这位韩首辅还是忍不住出手了,手段阴柔诡谲,润物无声。 几乎不给贺阁老亡羊补牢的机会,那么现在自没人理会贺阁老过失,而在事后,必是翰林科道,弹章如潮,物议沸然。 你为礼部尚书,享海内清望,应考举子为青皮无赖殴残,你还有脸坐在内阁,发号施令? 这个阁臣,想来是做不长了。 但又没有直接针对贺均诚,甚至没有直接和崇平帝唱反调,而是迂回委婉,忧国忧民。 甚至格局都大了几分,东城匪患,应是一扫而空,求治本之策! 斯言,何等堂堂正正! 这落在崇平帝耳畔,纵是以为韩癀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也不能说什么。 而在一众官吏眼中,更是公忠体国,真知灼见。 最关键的是,不像科道言官一样,直接就要拉一位阁老下水,这简直不给天子考量的时间。。 天子甚至都没想过让谁递补内阁,平衡朝局但韩癀就给了缓冲时间,让天子斟酌思考,如何再次平衡朝局,同时也给他自己卡位捧人的时间。 这就是阁臣手笔! 私心藏在公心中,于无声处听雷霖。 毋庸置疑,多半能让崇平帝“维持现状“的心态动摇方才崇平帝先是赞扬他,而后又是自责,又是安抚范仪,一圈儿下来,御史言官的怒气其实已经削了五六成。 但这五六成的怒气,足以帮助韩癀排挤出一位内阁大学士出去。 杨国昌眉心乱跳,心头沉重,拱手道:“韩阁老之言,老臣不敢苟同,一位司掌礼部的内阁阁臣亲往调查,如何不能穷究本末,细察其恶? 韩癀面色不变,没有说话。 因为这话就不值一驳,自有旁人代他驳斥, 东城有话湖南道御周国德说大效法如更周国味贺阁老为礼部尚崇德礼教化天 , 而刑戳施于小人, 事然不知,如何穷究本末?前人曰,信义行于君子, 此言一出,科道言官都是面带嘉许,出列声援: “臣附议!” 不除东城匪患,凶恶之事,此起彼伏!” “臣附议!” “附议!” 御史科道,都是纷纷出列启奏,认为贺阁老不宜再主审此案杨国昌面色冷漠,一言不发,目光深处闪过一抹晦暗。 贺均诚保不住了,齐党将断一臂! 贺均诚一去,他在内阁中的盟友自此失了一位,现在就需得提前考虑递补谁进内阁,来平衡韩绍兴的步步紧逼。 崇平帝面色默然,深深看了一眼韩癀,沉吟道:“既贺卿不宜主审此案,那以何人主审?韩卿为吏部天官,可有举荐人选? 迎着众人的注视目光,韩癀面色一肃,拱手道:“臣以为京兆尹许庐可任主审,再由一位武勋从旁辅助,调动京营军兵以及五城兵马司兵而贾子钰为云魔将军,不论是应考举子范仪被殴残一案,还是五城兵马司小吏被伏杀一案,皆知细情缘由,圣一在为治本在得人,得人在宙举崇平帝闻言,威严、沉凝面容上若有所思,似在思索着韩癀的话江南道御史陈端,也是出列奏道:“微臣江南道御史陈端昧死以闻,云麾将军贾珩,刚直不阿,贤名远播,而今方立剿寇之功还京正是用其骁勇忠贞靖平匪患,微臣以为韩大学士之言,诚为真知灼见翰林侍讲学士徐开,拱手说道:“微臣翰林侍讲徐开启奏,贾子钰直内方外,危言危行,由其从旁协助,应能扫清东城之患。” 贾班方才不管是伐登闻鼓,还是申斥梁侍郎,都足见其不畏权贵,耿介刚直的品格 “臣刑科给事中汤怀亮附议。’ “臣工科给事中竺元茂附议。” “臣刑部清吏司郎中阮常附议. “臣工部左侍郎韩奇,附议。 显然,侍郎级的官员也已下场。 “臣刑部尚书赵默附议最终连尚书级的官员都下场附议。 听着群起附议之声,杨国昌面色愈发难看,抬起苍老面容,盯着那着飞鱼服的少年权贵,目光深处,晦暗之色愈发浓郁。 “此子才是乱政之源。” 贾珩听着周围一众翰林科道的赞扬与附议,面无表情,心头则在思量着韩癀其人。 第一,毫无疑问,方才之言,还是卖好天子,毕竟去了贺均诚,又以许庐主审,这是什么意思?不得不引人联想。 是不是将许庐抬到了阁臣的位置? 阁臣递补,终究还是要廷推的,天子不可能独断专行,仍然需要平衡势力第二,示他以人情,既是他检发此事,那么由他主导此事,顺理成章,而且正合他心意第三,自不必说,就是打击内阁首辅一系的势力,待尘埃落定,或者不等落定,这位内阁次辅就要运作自己一系的官员递补阁员。 江浙士绅一系的官僚,自此就可声势大振。 嗯? 贾珩心头一惊,他方才似乎听到了刑部尚书赵默之名? 余光瞥了一眼,韩癀身旁头戴黑色乌纱,着锦鸡补子的刑部尚书赵默。 所以,刑部尚书赵默是韩痛的人? 提防。 随着他对朝政的关切,已经开始将内阁几位大学士的立场琢磨的七七八八。 陈汉的大事,如他所言有三件,但核心一件,还是边事,边事是危殆国祚社稷的大事,是崇平帝的心腹之患。 可以说,谁掌握了边事国策的制定,谁就能坐稳内阁那把椅子。 内阁首辅,齐党魁首,杨国昌擅理财货,故而颇受天子器重。 至于次辅韩痛,其人既为江浙士绅的代表,对朝廷近年以来累课重税于东南,不可能没有想法肌乎都是烂泥塘,赤裸裸的财政黑洞,唯东南三省,湖广以数说句不好听话,倒杨之声,说不得于东南,已是甚嚣尘上。 故而,政争哪有意气之争? 既是人事之争,也是名利之争军,平帝听所奏,默然许久在思协助京兆衙门整治东城匪患。户部待郎梁元 .阻塞言路,罚俸半年提点、管勾、 权知,这都是前宋临时派官以差遣之职而创造的名目,陈汉沿袭前明的基础上,糅合了不少唐宋官制,谓之袭前明之会典枢要鉴唐宋之典制当然,这也是崇平帝思忖片刻,想出的权宜之计。 “圣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官吏闻言,都是山呼万岁,无不觉得又是一次文官集团的辉煌胜利。 有所请,十之八九,无不允准。 只有户部侍郎梁元,面色阴沉,冷冷看着那锦衣少年。 罚俸,他自是不稀罕俸禄,但此事一起,仕途会大受影响这才是要命的事儿! 而在这时,礼部尚书贺均诚刚从左掖门而来,刚和兵部尚书李瓒叙了几句话,正好听到大明宫前,内监宣读的旨意,苍老身躯就是一震,脸色微变。 只有一个念头,这内阁阁臣,他做不长了。 李瓒冷硬面色也是现出一丝讶异,沉吟了下,说道:“贺阁老,等下去见圣上?” 贺均诚叹了一口气,目光闪烁了下,说道:“李阁老,老朽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纵是去面圣又如何,再被一些科甲后辈指着鼻子骂?不若打道回府,急流勇退。 贺均诚,这位当年的科甲魁首,显然也是有脾气的,冲李瓒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六十出头,鬓发斑白的老头儿,健步如飞,没多大一会儿就消失在宫门。 哪有身体不适的模样? 李瓒暗暗摇了摇头,冷硬、瘦削的面容上若有所思,思付道:“贺阁老年前一去蓟镇,不能再让齐党的人胡闹了,至于韩阁老私心太重,谋东南一域之利,而不顾国家社稷显然,这位楚党魁首也要借此事,渐渐挤压以内阁首辅为首的齐党在东虏戎务上的话语权。 因为内阁首辅杨国昌擅理财货,度支钱粮,手下又有一帮出身山东籍的地方督抚、边军将校为之附和声援,李瓒这位兵部尚书在边事方略上,于人事、钱粮方面受掣时,拳脚不得伸展兵部尚书李瓒收起一些纷乱的思绪,整理了下官袍,向着大明宫而去,这时,一众科道言官也是平息了怒火,在崇平帝的安抚下, 渐渐散去有的不少没吃午饭,这时怒气一散,自是觉得腹中饥渴。 而崇平帝这边厢,也将一双威严目光落在了韩癀、杨国昌等阁臣身上,默然片刻,而后看向贾珩,说道:“几位大学士先至东阁,让御膳房送一些膳食过去,子钰,随朕进宫,戴权,你去召京兆尹许德清进宫。 就在这时,李瓒已至大明宫前,冲崇平帝见礼道:“臣李瓒见过圣上。 李卿也来了,若是没有用过午饭,可先至东阁。”崇平帝点了点头,清声说道 “臣遵冒。”李璜看了一眼贾珩,情知圣上要单独召见此子,面授机宜,遂知趣应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子如不负我,我也不负天子 大明宫偏殿中崇平帝仍是坐在那张条案以后,吩附着一旁的内监,说道:“去准备一些午膳来,朕有些饿了。” “奴婢遵旨。”一旁的内监,连忙领命而去。 贾珩闻言,面色惶恐,颤声说道:“圣上日理万机,宵衣旰食,臣伐登闻鼓,惊扰圣上用午膳,臣死罪。” 崇平帝摆了摆手,道:“你惊扰不了朕,谁也惊扰不了朕!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嘴唇翕动,正欲开口,却听崇平帝又温声道 “来人,给贾子钰搬个锦墩。” 这时,一个内监,连忙从一旁转出,搬过一个锦墩。 贾珩却不敢坐,整理了下思绪, 迎着崇平帝的审视目光原原本本道出细情将自己怀疑裘良和贾赦勾连,报复自己,甚至连董迁是自家表兄事都未曾隐瞒,颤声道: 重当时惊间此事,只觉怒火中烧!幼年失估跟着表兄一起长大,及家母去后多赖表兄照料、扶持,如是他被人殴残,珩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珩自知有违圣心,还请圣上治罪。 他方才见识过崇平帝的番手腕,已经深深看出,在这位天子面前,最好是不要耍那种小心机,与其等旁人进以谗言,说他因表兄一事而小题大做,去伐登闻鼓,还不如他提前消弭这个隐患。 崇平帝闻言,面色默然,盯着贾珩半晌,许久,问道:“你确定是裘良所为?” 重间底松了一口气,面色定,业已询问了衣卫百户曲明,其人对东流知之深其所言东城一伙儿臣签定必是此人司的残,裘良为五城兵马司上小更,这才被报复欧东城甚久彼辈手眼通天, 连就连锦衣卫府中的锦衣,都有崇平帝闻言,面色倏地一冷,沉喝道:“五城兵马司,锦衣府,还真是手眼通天!" 国家公器与江湖帮派沆瀣一气,同流合污,殴残应考举子,甚至连锦衣府都被渗透,最后一项,这才是触碰到底线的大事! 至于政潮看似风浪起得甚高,但崇平帝自持权术,圣心独运,冷眼旁观三党之争,并不会生出焦头烂额的感触。 尽管觉得贾珩少年意气,但听其方才所言,转念之间,反而觉得小小年纪,品行拙朴,不失赤子之心。。 毕竟是一个十几岁少年,因家人殴残愤愤而伐登闻鼓,足显情义本色。 这说来,还是贾珩一开始给崇平帝的人设感官太好。 有情有义,有勇有智,宁折不弯,刚直不阿。 先前,通过内厂的密谋探查,将贾珩与宁荣二府的冲突细节,汇总成文字,摆在在崇平帝案头。 因妻子秦氏被贾珍惦念一事,而奋起反抗贾珍,待到献策受爵,又固辞爵不受,为族长后,严厉约束族人,而后深入敌境,剿灭匪有的时候,一件事儿不起眼,但几件事儿一叠加在一起,形象聚集效应就很明显了。 一个骁勇坚贞,不畏强权的少年英杰形象,就是出现在崇平帝面前, 真要学韩癀春风化雨,润物无声,崇平帝只会生出此子小小年纪就如此老谋深算,再大一些,那还了得? 当然,也不能是直的愣头青,不知进退。 而且还有一个崇平帝身为帝王,心底最深处也不愿承认的地方,愈是刚直不阿,得罪的人就愈多,就只能依赖圣眷。 来日,再观此子心志,若心志嬗变,圣眷一去,群起而攻,自可从容收拾,不会给继任子孙留下后患崇平帝思忖片刻,看向贾珩,说道:“东城之匪患,你打算以何策制之?” 东城之乱系因近年以来,山东、河南、陕西三省百姓入神京讨生活所致,很多人来源不明户籍班沉险道只为派对流药透治安化,系以为首要先肃清帮派,再行保甲之策,登载户籍,侯募品行端正之青壮,不明户籍管理混乱纲纪,巡警治安,如得军卒菁英,也能为来日陛下整军经武,另练新军做准备。 最好的社会政策,就是最好的刑事政策。 东城为何渐成神京城癫疮,无非是近年灾害频仍,百姓多入神京城讨生活,而朝廷的抚恤救济、民生保障等配套制度供给不足。 底层百姓,拉帮结派,治安渐渐恶化。 而有活力的社会组织的出现,迅速填充了社区基层的权力真空。 当然,基层治理的失灵,一来是没钱,只能放任自流,二来是治理效能低下,治理成本高昂。 这个治理成本,不仅是钱粮,还有人才,高素质的人才,都不愿沉沦下吏,因为一辈子都可能被焊那了。 基层无法吸引人才,只能挑挑拣拣,将治安、卫生、税收托付给乡贤。 现在就是想办法恢复基层治理,扫黑除恶。 “可是要编练新军?”崇平帝目光一亮,却是想起贾珩先前曾言的编练新军。 不得不说,当日一句“天子之军”,在崇平帝心中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 谁也无法拒绝一支完全效忠自己的军队。 贾珩拱手说道:“圣上,此非国家正式军制,不耗户部钱粮,也暂不需兵部供以军械,而是预备役,如来日圣上欲建新军,臣当为圣上择其菁英筹建。 入神京讨生活的外地老百对帮派势力肯定是深恶痛绝的,这就是民心所向,只要他以官方名义接管这一块儿,建立一支作风优良,纪律严明的治安内卫部队,就能迅速聚拢入心。 “以何名目筹建?如是另筹新军,此事恐怕会引来莫大非议。”崇平帝面色微动,略有几分动心,但觉得可能几位大学士那里可能不会太同意。 因为这无疑是另起炉灶,这种风波不亚于政潮。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如今五城兵马司已有治安缉捕职能,与京兆府尹也常有冲突,再设一衙司,未免有叠床架屋之嫌。你如今提点五城兵马司,当思治安靖绥之策。 贾珩想了想,终究是把“城管”二字压了下去, 捕侦京兆法司掌陶谢定罪。臣之后寇事,登记户籍,暂且挂靠在五城兵马司下崇平帝闻言,默然片刻,喃喃道:“巡警司?巡查警视,倒是浅白、贴切,只是你要改五城兵马司之制?” 贾珩面色微顿,拱手道:“圣上圣明,如今的五城兵马司,既要巡捕盗贼,又要梳理街道,还要防火、收税臣以为职责十分混当分司而制,可在五城兵马司下,设治安司,禁火司,巡警司,税务司可以说五城兵马司这个衙门,原本是五个分司,自隆治二年后,始五司合一,设五城兵马司,设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一人,其余五司各设指挥。 当然后世的话说,这叫增强行政执法合力,推进综合执法。 崇平帝想了想,说道:“此事事关府司职权,待许庐过来,你和他好生商议才是。” 府司争执,自前任京兆府尹孙亮臣与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就闹的沸沸扬扬,而后崇平帝为了再生类似之事,甚至空悬了指挥使,算是在立场上倾向了京兆府尹贾珩点了点头。 而在这时,外面内监也准备了午膳,进奉过来,崇平帝目光温和,说道:“子钰也一起用些?” 贾珩闻言,面色感激,道:“多谢圣上,臣已用过午饭,腹中并不饥饿。” 崇平帝净罢了手,轻笑了下,说道:“少用一些无妨,朕一人用膳,略显乏味。” 见崇平帝坚持,贾珩面色现出诚惶诚恐,说道:“多谢圣上。” 与天子同桌就膳,这是何等的恩宠? 贾珩就座之后,一时,甚至不敢拿起筷子。 崇平帝看了一眼贾班,温声说道:“你既用过午饭,似平也不宜多食,这碟桃花酥,是皇后亲自下厨做的,你可尝尝。” 这位天子倒也深谙笼络人心之术,如今以子侄辈视贾珩。 贾珩面色感激,道:“多谢圣上。” 说着,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儿桃花酥,放在瓷碗里,咬了一小口,咀嚼着,只觉香甜可口,酥软不腻。 “如何?”崇平帝问道。 贾珩将桃花酥放在玉碗,将口中食物咽下,真挚说道:“臣,此生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桃花酥。” 不得不说,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宋皇后,手艺精湛。 崇平帝闻言,冷硬、威严的面容上,笑意欣然道:“好吃,就多吃几块儿。” 他现在看这少年,倒是愈发生出喜爱之情。 贾珩拱手说道:“圣上,臣斗胆,可否容臣包两块儿,回家之后,带给家中妻子尝尝。” 什么叫夸人, 不要说一些漂浮云端的美味佳肴,厨艺精湛,崇平帝身为帝王,什么奉承话没听过,但唯有这种拙朴的言语,却体会到一股真情实意,质朴无华崇平帝闻言,面上笑意愈发繁盛,笑道:“你先用着,这盘都是你的,剩下吃不完的,带回去就是了。” 这少年果然是个知恩义的,不枉他示以亲厚。 除却在潜邸时,以及现在面对几位阁臣,有许多年都没有遇着这样的少年了。 这位帝王倒也没有信奉食不言寝不语,而是边吃边谈,问道:“子钰先前率京营之军剿寇,对京营之军战力如何看?” 贾珩放下筷子,朗声说道:“不瞒圣上,臣至京营时,牛继宗所部将校军纪涣散,战力不堪,禁军若皆是此辈,臣诚为圣上忧惧。” “可先前翠华山剿匹时缘何旦夕可定?”崇平帝闻言,面色凝重,放下筷子,正色说道。 贾珩苦笑一声,道:“不过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罢了。” 说着,就将重金抚恤、赏赐说了。 此事, 朕有耳闻, 贾珩闻言,眼圈一红,离席而拜,顿首拜道:“圣上谆谆教悔,慈目而望,臣惶恐感激不知何言…” 又是赐膳食,又是温言教导,他若是在傻愣愣的站在往嘴里塞东西,那就是脑袋被门夹了。 而他不能在赐膳食之时,就一副感激涕零之态,因为太不自然,反而这时,温言在口,骤然而起的感动,才见着真实。 有一种,破防了的感觉。 所谓成年人不会被日复一日的生活艰辛而击垮,反而某一天,进门时,不注意被椅子碰到了脚趾,突然就泪流满面。 崇平帝见着这一幕,也是怔了下,威严、凝重的脸色和缓,目中温和之意更郁,道:“子钰,起来吧。” 珩缓缓起身,也压下“激荡的心绪,似是担心天子看到,微微偏转着头,将眸中的晶莹泪光坚强地“憋回去”,略有几分更咽说道:“ 谢圣崇平帝身为人君,察言观色之能何其高超,自是敏锐捕捉到这一幕,心头也有几分震动,心底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个孩子。” “坐罢,陪着朕用膳。”崇平帝招呼道。 贾珩这时,忙又道谢,重又落座,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方才炸粪的消极影响,总算彻底消弭。 既然得罪了以杨国昌为首的齐党一系,就需要在圣眷上找补,否则,他架不住齐党这帮人的阴风乱吹。 至于方才,眼泪真要流出来,就不值钱了。 尤其是他素以刚强示人,这个眼泪断然不能流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在眼眸中打转儿,才更显真挚动人 “人在宦海沉浮,身不由己,只能这般自保不过,天子如不负我,我也不负天子。” 贾珩拿起筷子,将心头一抹思绪压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天潢贵胄 当戴权进入大明宫偏殿禀告时,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双目圆瞪。 他看到了什么? 陛下在和贾珩同桌就膳,简直…匪夷所思。 “这小子的圣眷,不得了啊,红的发紫…”戴权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轻手轻脚,步入宫殿,恭谨说道:“陛下,许府尹已在殿外恭候听宣。” 崇平帝放下手中的筷子,接过一旁小内监递来的漱口水,以及毛巾等物,擦了擦手。 此刻,贾珩也是连忙站起,垂手侍立。 “宣许德清进来。”崇平帝放下毛巾,重又恢复那威严、冷硬的脸色,沉声说道。 不多久,着绯色官服的京兆尹许庐,进入殿中,这位京兆府尹,身形清瘦,面容肃重,朝崇平帝见礼而罢,余光警了一眼着飞鱼服侍立一旁的贾珩。 方才,他在路上就已听闻,这位贾子钰伐了登闻鼓,以致百官扣阙,而他也被委以审案之任,调查范仪被殴残一事。 崇平帝见着许庐,也不绕弯子,问道:“许卿都知道经过了吧?” 许庐朗声道:“微臣在路上时,听戴公公叙述过事情经过,微臣为京兆尹,坐视东城治安恶化,责无旁贷,还请圣上治罪。” “许卿方履任京兆多久?东城之患,如韩阁老所言,已是顽瘴痼疾,非止一日,不是许卿一人之责。。”崇平帝摆了摆手,说道。 “臣多谢圣上体恤下情。”许庐躬身行礼,朗声说道。 这位许德清,倒是方直,比起贾珩方才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此刻就比较自矜。 贾珩眸中湛光流转,思量说道:“无怪乎天子将会大用此人。”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东城匪患之治需府司共同协同出力,刚刚,朕已命贾珩提点五城兵马司事务,他方才所言,要改司衙职责,朕寻思着,你们二人也算老相识了,当通力协作,互相商量才是,将京兆衙门和五城兵马司的职责定制下来,以为后来遵效。” 许庐闻言就是一怔.诧异地看向贾珩问道:“贾子钰,府司权责不明,屡因此事争执,贾子钰有何宏论?” 许庐年后要升任左都御史,离卸任京兆尹一职还有几个月,虽得了天子暗示,但这位许府尹,显然也不想将剩下的日子混过去。 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凡有抱负的官员,就没有不想留下一笔宝贵的政治遗产,供后继者景仰的。 贾珩说道:“许大人,晚生以为,京兆府衙与五城兵马司的争执,缘由是部分职能重叠,如五城兵马司可缉盗寇,而京兆衙门也有缉捕之权,但京兆衙门兵丁,人手不足,况又要主持京兆衙门下辖诸县的民政、狱讼事宜,人手原就调配不及,不若这样,京城寇盗缉捕之权,悉归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下辖治安司,常驻京兆,两方合署办公,互通有无,京兆衙门如遇急事,可先行缉捕,事后在治安司备案,对于寇盗窃据乡里,则由新设之巡警司,发派于各里坊之巡警所,予以侦查、提讯。” 治安司就是联合指挥部门,由五城兵马司同知管理,而巡警司则是具体的行动部门,分驻各地,帮助抓人、提审,然后送至京兆衙门,断谳定罪。 这里不得不说,在这时代的刑事诉讼程序,还处于纠问式,而府尹竟然还要坐衙断案,而府衙的三班衙役,还充当着刑警职责。 职责不清,只会带来推诿扯皮,要么都争着管,要么就都不管。 “贾大人之意,是要改建五城兵马司?”许庐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彼等兵丁不通刑名,只怕有冤狱之事频发。” 说白了,就是担心巡警司的专业程度不够。 “只是初审,对现行犯,可当场缉捕,对未发现现行罪行者,最终还是要京兆衙门的推官断谳、定罪,至于兵丁不通律法,可以教导,让京兆府的推官,定期轮训,也算减轻京兆衙门的公务负累。”贾珩沉吟下,解释说道。 任何时代都差不多,公安都在鄙视链最底层,基本都是.…这帮法盲。 “那可暂试行。”当着天子的面,许庐还是给了贾珩几分面子,只是心头并不怎么看好。 贾珩道:“许大人,我想着,是否可以召长于刑名律注的大家,制定一部汉律之下的《治安条例》,以为试行, 以为治安细则,比如对违警之事,罚以徭,赀金之刑,如梳理街道沟渠,罚金。” 陈汉律,效仿大明律,以《名例》为首,余下以六部分篇,共三十卷六百零一条。 至于行政法规,则是大汉会典。 “这时代就没有以法治国的理念,因人成事,律法不彰,法网并不完备,更遑论良法善治?”贾珩思忖道。 许庐闻言,眼前一亮,说道:“可以一试,如果典制成型,可推行全国,补充纳入大汉会典中。” 而后二人又是商议了下,双方如何公务对接,如何协同行事。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东城之患,你们两个下去商议着办,朕也不催你们,但年底前,东城当有一番新气象!”崇平帝面色淡淡,沉声说道。 “臣等遵旨。”贾珩和许庐齐齐拱手说道。 就在这时,戴权说道:“圣上,内阁的旨意已经拟好,一正二副,六科都给事中已署印,奴才是否着人去宣旨?” 所谓旨意,即是以许、于、贾三人为主审,会同审理范仪一案,以及与五城兵马司的诏旨,因为殴残国家应考举子一事,太过骇人听闻,以诏旨下命严查,更显重视之意。 因是给三人之旨,就录有三份。 “让两位爱卿带回去,办案之时请用。”崇平帝沉吟了下说道。 贾珩和许庐都是应了一声,领着圣旨,离了大明宫。 待二人离去,崇平帝沉吟片刻,脸色倏地阴沉,道:“让人唤锦衣百户曲朗入宫觐见。” 显然还是惦念着方才贾珩所言。 锦衣府中都有暗通款曲者… 这句话在崇平帝心头盘旋着,仿若挥之不去的阴影。 +++ 贾珩和许庐二人在内监的相送之下,出了宫门,贾珩率先打破沉默,说道:“许大人,等晚些,晚生入府拜访。” 许庐摆了摆手,淡淡道:“贾大人如今为国家武勋,若有公事,去府衙说就是了,若有私事,本官这里没有私事。 贾珩一怔,拱手道:“许大人高风亮节,晚生佩服。” 许庐沉吟了下,说道:“对了,贾珍一案,已经拟定,赖升按律判斩立决,贾珍充军岭南,你为当事人,按说应去聆听读鞠,只是念最近公务繁忙,明日将有词讼文书递送至府上。” 贾珩闻言,面色微顿,说道:“多谢许大人,等下,晚生要去五城兵马司宣旨。” “去吧。”许庐摆了摆手,上了一辆马车,径直往京兆衙门而去。 目送许庐登上马车离去,贾珩半晌沉默不语。 不得不说,这位许大人,颇有风骨,哪怕先前因前事,二人早已相识,可其人仍是一副公事公办模样。 “先回府一趟,然后,先去接管了五城兵马司。”贾珩思量着,也打算向着宁国府而去,先前,范仪与表兄董迁已经被蔡权的人,领着出了宫城。 这般想着,就是从一旁内监手中接过食盒。 食盒中自是装着宋皇后的糕点。 刚刚提到手里,忽地就是一愣,却是听见一阵唏律律的马嘶之声,贾珩心头微动,就是徇声看向几骑。 只见三骑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向着宫城而来。 为首之人,赫然是魏王陈然、粱王陈炜、咸阳公主陈芷、以及清河郡主李婵月,这几位天潢贵胄,而身后的骏马上,还有三个鲜衣怒马,神情恭谨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倒也认识,正是冯紫英。 贾珩手拿圣旨,向着一旁避让。 这几位天潢贵胃,他并不想与其有太多交集,但这时也不好有意躲着。 “贾子钰?”然而,魏王陈然却远远见到贾珩,目光一亮,在马上唤着,说话间,从马上下来。 贾珩皱了皱眉,这时,自是避无可避,只能上前拱手道:“臣贾珩,见过魏王殿下,粱王殿下,公主殿下。” 陈然笑道:“方才还和他们提及你贾子钰,你从翠华山剿匪而还,又是写了一本三国话本。” 相比第一次见时,这位面容阴鸷、自矜身份的少年,当时面对还是一介白身,一闻不名的贾珩,此刻的态度明显和善许多。 当时,马都未下,而如今远远见着后,竟是下了马。 贾珩面色顿了下,心头生出几分莫名情绪,说道:“区区薄名,未免辱及殿下耳目,惭愧,惭愧。” 对这些天潢贵胃,他一直抱着敬而远之的心态。 “贾子钰,过分谦虚了。”就在这时,远处下了马的粱王陈炜,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贾珩。 而远处的咸宁公主陈芷,这位冷美人也是将一双熠熠凤眸投向贾珩。 至于清河郡主李婵月,小丫头脸蛋儿上,脸蛋儿上现出一抹好奇,清声说道:“小贾先生,你进宫中来做什么?” 贾珩看向李婵月,扬了扬圣旨,朗声说道:“刚刚面了圣,领了差事,小郡主,许久不见。” 对这位小郡主,他其实观感尚可,从目前接触来看,这小郡主并无刁蛮、骄横之相,反而有些柔弱、娇憨之态。 李婵月负着手走到贾珩近前,打量着贾珩,而后眸光忽然落在身后跟着的内监身上,在其手中提着的食盒目光盘桓了下,轻声道:“舅舅还赐了膳食?这是…赐了什么膳食?” 经过李婵月一提醒,魏王陈然、粱王陈炜,甚至咸宁公主陈芷也是将目光投来。 “是皇后娘娘做的桃花酥,圣上垂怜,赐我一碟。”贾珩凝了凝眉,清声说道。 此言一出,魏王陈然就是心头剧震,看着贾珩,面上笑意愈发繁盛,说道:“母后罕有下厨,孤都有许久没吃过母后做的桃花酥了。” 原来是宋皇后最近因疼惜崇平帝时常因政事耽搁,亲自下厨做了一些。 “母后做的桃花酥?“陈炜也是有着几分惊异,脸上吊儿郎当之色收敛一些,看向贾珩,目光深处隐隐现出一抹疑惑。 父皇竟如此器重这少年? 而咸宁公主也是好奇地打量了贾珩一眼,这位公主容色秀美、气质清冷,让人见之难忘的是,眼角下有一颗泪痣。 李婵月甜甜一笑,眉眼弯弯成月牙,清声道:“小贾先生,和你打个商量如何?你送我几块儿怎么样?我许久没食用过了呢。” 贾珩怔了下,解释说道:“本来就不多,我打算回去让家中妻子用,当然小郡主若是想要,那这食盒都赠给小郡主吧。” 李婵月清丽、白腻的脸蛋儿上就是一怔,轻声道:“算了罢,我倒也不好夺人之好。” 既是给你妻子食用,我再取走算怎么回事儿? 粱王陈炜闻言,就是笑了笑,道:“婵月表妹还真不能吃了这盒桃花酥,否则,岂不成了人家…” 说着,冲兄长陈然眨了眨眼睛。 “咳咳…”魏王陈然面色一沉,皱了皱眉,重重咳嗽几声,却是觉得这话当着一个外臣的话说,十分不妥。 咸宁公主陈芷也是瞥了一眼粱王陈炜,这位面如冰霜的咸宁公主,容貌肖母,凤眸狭长、清洌,只是一瞥,就让陈炜生出几分畏怯,显然对这个五姐,略有几分畏惧。 粱王陈炜面上笑意凝滞,眸光低垂,也不出言。 贾珩面色淡淡,打量着魏、粱二王,心头却闪过一段评语。 魏王阴沉,粱王轻浮,崇平帝这两个儿子,虽是嫡出,可气度看着都不太恢弘,距王者气度远矣。 或者崇平帝的性情本就是阴沉、峻刻,自家几个儿子成长环境影响,才有这性子。 “贾子钰,本王就不妨碍你去公干了。”魏王陈然笑了笑,说道:“你是步行进的宫,孤这匹马,你可骑着出宫。” 借出马,等还回来,一来二去,自是渐渐熟稔。 贾珩笑了笑,说道:“多谢殿下好意,只是倒也没几步路,臣年轻力壮,多走几步路,倒也无妨,正好一睹神京繁华。 魏王似是没想到自己的“示好”,竟被婉言谢绝,不由愣怔了下,少顷,笑了笑,说道:“那也行,冯紫英,你代孤送送贾子钰。” 身后与卫若兰、陈也俊一块儿的冯紫英,方才就已见到贾珩,只是碍于几位天潢贵胄在,不好上前打招呼,这时听着唤声,就是牵马上前,道:“殿下。” 魏王陈然笑道:“你们也是老相识了,替孤送送。” 冯紫英应了一声,而后看向贾珩,笑道:“子钰,有段时间未见了。” 贾珩微笑寒暄几句,而后从内监手中接过食盒,向魏王几人点头示意,而后随着冯紫英一同离去。 目送二人背影消失在远处,魏王陈然眸光就有几分黯然,心头闪过一抹懊恼。 当初,若是在初见时就结下善缘,也不至现在如此。 明年,他就要出宫开府,待与卫若兰之姐卫娴成亲以后,必然派去观政,但遍观朝堂,却无可用之人倚为声援。 “若是先前就和这贾珩打好关系” 想起最近耳畔听到的关于贾珩的种种传闻,愈想愈是觉得错失一位贤才。 陈炜皱了皱眉,那张俊朗、白净的面庞上,就是现出一抹不悦,轻哼说道:“三哥,这姓贾的,脸也太大了吧, 三哥给他马骑,他都不骑。” 陈然摇头道:“他现在是父皇的人,矜持一些,也是常理。” 他这个嫡子也是做得颇为憋屈,太子之位没有,培植羽翼更是想也别想,还有两个已经开府的庶出兄长,聚拢声势,虎视眈眈。 崇平帝膝下育有五子三女,长子齐王,二子楚王,三子魏王。 四女南阳公主陈蕙已嫁为人妻,五公主咸宁公主陈芷尚待字闺中,六子则是粱王陈炜,至于七女,八子都年岁尚幼。 星海摇撼,涛击千年。 芭娅沉默,在沉默中,她听觉自己的心湖像大海一般起着风浪…… “你们想过海洋之外是怎么样的世界吗?我想乘一艘能破千重浪的战船,到达海洋的彼岸……”风长明指指远方,又缓缓缩手回来,轻言道:“回去吧,我想睡觉了,明天再陪你们到海边走走。老师,你为何不言语?是否老想着要与我在波涛中嘿嘿嘿的激荡情景?” 蒂檬羞得怨嗔,芭娅亦无意地垂下脸,她料不到风长明会出此言,她突然觉得风长明不像巴洛金亦不像泸澌,巴洛金不懂情调,而泸澌亦不会轻浮,风长明却是多变的,像大海一般,时刻变幻着,但无论哪种变幻,都藉着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犹如海洋轰击大地一样轰击她的心灵。 “你好坏!”芭娅惊异自己和蒂檬同时说出了这三个字。 风长明与蒂檬睡在塔的二层,芭娅睡在三层。虽然有着芭娅在,然而风长明仍然一如既往,上了床,就把蒂檬弄得瘫痪,两人才相拥而睡,而睡于他们上面的芭娅,却须到他们睡着许久,才能入睡…… 第一百六十四章 勿谓言之不预! 宁国府中—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些,随着贾珩领着蔡权等人向着宫城而去,后院中的贾母、王夫人等人闻听婆子叙说,不由惊疑不定起来,在内厅中说着话。 “珩哥儿去宫城做什么?”贾母面上现出疑惑说道。 王夫人想了想,说道:“可是去那边儿报案,那边儿官衙多一些。” 然而,出去的邢夫人忽而,惊声说道:“老太太,了不得了,那珩哥儿,去领着人进入宫城伐了登闻鼓,惊了圣驾,现在宫城部衙的人都往宫城里赶,听大老爷说,要治珩哥儿的大不敬之罪呢。” 这话一出,内厅中的女眷都是被唬得面色发白,就连秦可卿也是从座位上起身。 贾母也是脸色一变,手中拄着拐杖,颜声道:“珩哥儿,他怎么好去敲鼓,惊了圣上,糊涂啊。” 她这个旁支儿孙子,这是要捅破天儿,登闻鼓也是好敲的?那鼓声一响,大半个宫城都听见了。 王夫人闻言,就道:“怎么就是大不敬之罪?” 此言一出,邢夫人就压抑着眼角的笑意,说道:“大老爷说,鼓声一响,半个宫城都惊着了,惊扰了圣上,满朝文武一弹劾珩哥儿骤登高位,小题大做,说不得就把爵位都给夺了,下狱论罪,牵连三族” “够了!”贾母皱了皱眉,狠狠一砸拐杖,沉喝着,一双苍老目光逼视着邢夫人。 她就不想听这长舌妇说什么骇人之语。 然而,邢夫人之语还是如一颗巨石砸在内厅中的众人心湖,掀起惊涛骇浪。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理解朝争,尤其内宅,对政局的动向,更多的还是听外间儿贾族爷们儿解说。。 王夫人面色倏地苍白,看向贾母,颜声道:“老太太,这…” 牵连三族,这听着可也太骇人了。 不会牵连到西府她们?应该不会,从贾珩他太爷爷算起,论血缘,和荣国府已是五代之隔。 “慌什么?珩哥儿他刚刚立功封爵,才给得旨意,再收回去,朝廷的颜面都不要了吗?”贾母毕竟见着不少大风大浪,就在方才,就想通了关键。 哪有上午封爵,下午就下狱的。 “太太,不定怎么回事儿?让人去打听打听消息。”探春拧了拧英秀的眉,低声说道。 王夫人点了点头,压下心头的思绪。 纵是这东府犯什么谋逆的罪,也只能牵连三族,断不会牵连到西府,她方才一时被惊着了。 “这富贵也不是好享的,以他惹事生非的倔犟性子,不定哪天就…” 王夫人垂下眸光,心底闪过一抹冷意。 贾母想了想,摆了摆手,道:“凤丫头,让人去宫城那边儿打听打听,看看是究竟什么回事儿?” 不管如何,伐登闻鼓,惊扰宫中安宁,不是一件小事儿,关键还是不知宫里是个什么意思。 凤姐也没了玩笑之意,应了一声,连忙出去,吩咐周瑞家的旺儿、兴儿,骑着快马去宫城打听消息。 内厅中,探春瞧见秦可卿脸上现出焦急之色,宽慰说道:“珩嫂子,珩哥哥是个心里有数的,想来不会行莽撞之事。 秦可卿闻言,一双明眸看向探春,点了点头。 而外间回廊中的贾赦,却是来回踱着步子,面现喜意,心头冷笑涟涟,刚刚封了爵,不老老实实呆着,得志就猖狂,那鼓也是好敲的,鼓声一响,大半个宫城都听着了,惊了宫里的贵人,立再多功劳也没用。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贾赦口中哼着戏文,只觉心头快意无比,“至于那账簿,我花个几千两银子,就不信请不来锦衣府的高手!” 不远处的宝玉,凝了凝眉,放下手中的诗经,抬眸问着一旁的袭人,说道:“袭人姐姐,这是怎么说?” 袭人明丽的脸蛋儿上现出疑惑,道:“这个我也不知。”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袭人的认知范围。 随着时间过去,宫城外的消息逐渐向着宁国府汇聚。 内厅中旺儿气喘吁吁说道:“老太太,宫城里有禁军守着,进不去,但好多官儿,都往宫城里赶呢,宫城门外看热闹的围得人山人海,说什么的都有…” 贾母身子晃了晃,一旁的鸳鸯和李纨连忙搀扶着贾母。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珩哥他表兄被打了吗,怎么就闹得这般大?” 贾母喃喃说着,面色也有几分惊惧。 邢夫人轻哼一声,道:“刚封了爵,正是志得意满,被人欺负到头上,年轻气盛,哪能咽下这口气,这还不将事闹到天上去?只怕乐极生悲,祸福难料” 听着邢夫人的话,内厅中众人皆是默然,心头多是笼起阴霾。 秦可卿黛眉微蹙,清声说道:“大太太,你这是什么话?我夫君纵然不封爵,自家兄弟被打,难道就不应出头吗?你年纪大了,遇事忍气吞声,难道也要旁人如你一样吗?” 丽人声音清脆悦耳,虽是叱责,但却没有多少盛气凌人。 “宝珠、瑞珠,送大太太回去!”秦可卿晶莹玉容寸寸覆霜,清声说道:“我这府里容不下这等咒大爷出事的人!” 邢夫人一张半老徐娘的脸蛋儿,就是又青又白,怨恨地盯着对面丽人那张明媚、娇艳的脸蛋儿,心头暗骂,好你个小娼妇,等你男人吃了挂落儿,看你还这般拿大! “大太太,请吧。”宝珠、瑞珠冷着脸,走到邢夫人跟前儿说道。 邢夫人冷声一声,对着王善保家的,说道:“回府。” 贾母见着这一幕,脸色也有些难看,只觉耳鸣头晕,抬眸看向秦可卿道:“珩哥儿媳妇儿,先别着急,再等等消息,老身一直陪着你,你们姊妹几个若是饿了,先陪着大太太回西府那边用饭罢。” 说着,就看向黛玉、探春等几个人。 黛玉星眸闪了闪,看着袅娜纤巧的丽人,思忖着,这位秦大奶奶,看着温柔和平,但关涉到自家丈夫安危时,倒也是个性子爽利的,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老太太,我不大饿。”探春轻声说道。 黛玉也道:“外祖母,早上吃得晚了一些,这会子倒也不饿。” 秦可卿这边厢说完,粉面上忧色不减,正是将一双秋水明眸,怔怔眺望着门口,闻听贾母之言,柔声说道:“老太太,我吩咐后厨送些点心来,先让姊妹们吃一些,充充饥。” 贾母点了点头,微笑道:“好好,珩哥儿媳妇是个贤惠的。” 珩哥儿媳妇儿是贤惠的,那方才与贾珩冲突的邢夫人…… 显然,这次贾母这次,倒是站在了秦可卿立场的。 原着中头一等受贾母得意的重孙媳妇,如今却成了孙媳妇儿。 王夫人也没有起身离去,只是抬眸看了一眼秦可卿,心底浮起一念,“这秦氏的性情,和凤丫头倒有几分像…” 不大一会儿,珠帘“哗啦啦”响动,蔡婶吩咐着丫鬟,端起一碟碟蜜饯、点心等物,放到小几上。 众人有饿的,就拿起用着一些,随着时间流逝,心情倒也平静下来。 而在这时,忽而听到庭院中传来小厮的声音,“回来了,大爷回来了。” 昭儿冲进内厅,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老太太,太太,珩大爷已到前厅了。” “怎么说?”贾母放下手中的茶点,霍然站起,问道。 “大爷没什么事,手中拿了一封圣旨。” “莫非是降罪…”王夫人轻声说着,猛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掩口,却是感知到一旁的秦氏似是要拿眼剜她,不由皱了皱眉,心头有些不喜。 这东府……她以后都不会来了。 凤姐这时在平儿的陪同下,进入屋里,笑道:“老祖宗,二太太,珩兄弟这就过来了,嗯,大太太呢?” 凤姐方才打发人去查探消息,一直在前厅候着,故而对后院中秦可卿与邢夫人的口角,并不清楚。 “大太太许是等饿了,自行回去了。”贾母开口圆了一句,掩下前事。 凤姐玉容微动,若有所思,就在这时,门外婆子道: “珩大爷过来了。” “赶快去迎迎。”贾母惊声说着,身后一堆莺莺燕燕就是起身,然而刚至门口,只见贾珩已至廊檐下,手中拿着圣旨,面色沉静。 “珩哥儿”贾母唤道。 此刻,一双双目光投将过来,仿若时光倒流一般,再次盯着贾珩手中拿着的圣旨。 只是先前之期冀,如今却转变成畏惧。 唯恐从那神情默然的少年口中听到一些不好的消息。 而廊檐下的贾赦、宝玉二人,也是将目光投去。 “究竟生了什么事儿?怎么伐了登闻鼓?”贾母嘴唇翕动了下,问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知道,我在五城兵马司任事的表兄被人打了,我去伐登闻鼓喊冤,圣上就委了我五城兵马司的差事,赐了膳,对了,你们都吃过午饭了吧?可卿,这是圣上赐的午膳,皇后娘娘做了一盒桃花酥,带过来给你尝尝。” 贾母,王夫人、凤纨、探惜:“…” 贾赦、宝玉:“???” 贾珩说话之间,提着盛着桃酥的食盒,行至近前。 众人心头惊异,消化着讯息,只觉心绪激荡。 “五城兵马司,不是咱家老亲,裘良管着吗?珩哥儿这是做了他的上官?”凤姐眨了眨丹凤眼,娇笑说道:“老祖宗,上次那裘良媳妇儿还说呢,她家老爷头上没个上官,虽是二把手,但比之一把手,也不差多少儿呢。” 因为凤姐管着西府的家,贾府一些亲朋故旧,迎来送往,自是要熟悉一些,与裘良媳妇儿吴氏倒也见过几次。 回廊下的贾赦,闻言,就是支棱起耳朵听着贾珩怎么说。 “裘良纵东城匪患肆虐,已被圣上问罪,革职待参,我等会儿正要去五城兵马司向他宣旨!”贾珩脸色倏然一冷, 森然说着,忽然将咄咄目光,猛地投向贾赦,眸光洌洌,如虎狼般择人欲噬,轻笑了下,道:“大老爷,听说和裘良相熟,要不,你帮我跑一趟,宣旨给裘良?” 众人:“” 贾赦被这虎狼般的目光盯视着,不由打了一个激灵,迎着众人的目光,脸上竟是挤出一抹笑意,说道:“珩哥儿,你误会了,我也只是和他喝过几次酒,哪里谈得上相熟?” 贾珩淡淡说道:“不熟就不熟罢,只是大老爷不回去查账,站在这做甚?这秋老虎炙烤人,若是再中了暑,倒在院中,却是不好了,碧儿,让人送大老爷回去歇着罢。” 贾赦闻言,面色又红又白,心头愤恨与惊惧纠缠着,如毒蛇一般啮噬着心。 只因贾珩方才之言太过骇人,裘良革职待参,将被问罪,会不会将他牵连进去?他才失了方寸…… 而屋内,听着贾珩的“送客”之语,众人脸上就是现出一抹古怪之色。 方才,秦大奶奶赶着邢夫人走,现在这位珩大爷又赶着大老爷走,还真不愧是两口子呢。 当然,这也不稀奇,双方本就相看两厌,这谁也说不出贾珩轻狂,毕竟没封爵之前,贾珩就敢在祠堂中老子训儿子一般叱骂贾赦,甚至骂邢夫人为贱人。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现在,反而起码还好一些,不直接骂,改含沙射影了。 主要也怪贾赦前前后后的表现,左右横跳,如跳梁小丑般,哪怕是一众贾家姑娘,也觉得多少有些…面目可憎。 贾母终究还是心疼自家儿子,皱了皱眉,打了个圆场,说道:“天这般热,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珩哥儿这边没事儿,倒也不用你牵肠挂肚的了。” 牵肠挂肚贾赦脸色难看,和贾母道了别,招呼着小厮,就向着前院而去。 这个东府,他这辈子都不会来了! 目送贾赦离去,贾母叹了一口气,看向贾珩,道:“珩哥儿,你若念着老身的丁点儿好,还请…给他留些体面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如凤姐抿了抿唇,丹凤眼中满是震惊。 因为这有些示弱之语,意味着老太太,已经当贾珩是平等对话的身份。 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平常,如今的贾珩,靠着一人之力,封了爵,又得宫里器重。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老太太,体面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这次我表兄被打,裘良难辞其咎!而裘良、 牛继宗等人又和他在一起厮混,若说他真的没有一点掺和,谁信?我并非针对他,二老爷那边儿,性情端方正直,我说过一句重话?您老素来心如明镜,本是响鼓不用重捶,但今日既然软语相言,我也敬您平日年老德高,实是于心不忍说来,他上蹿下跳也好,阴阳怪气也罢,只要不使手段害我,我只当个笑话看!但有句丑话不得不说到前头儿,我如今为贾族族长,总要为宗族绵延谋算,否则对不起祖宗!如今朝局波谲云诡,如他不知检点,做下损害贾族利益的逆事来,那就他不体面,我自帮他体面!勿谓言之不预!” 此言一出,内厅众人都是悚然一惊,看着那眉眼冷峻、顾盼神飞的锦衣少年,半响说不出话来。 凤姐柳叶眉,丹凤眼微眯,明媚、艳丽如二月桃蕊的少妇脸上浮起两朵红晕,捏着手帕的玉手骨节都有些发白, 罗裙中纤纤双腿并拢了下,方才茶水似是喝多了,好像…有些尿急。 李纨一张秀雅、婉丽的脸蛋儿上,也是现出一抹异色,看着那少年,只觉这是什么样的人。 这话说得有理有节,有软有硬。 贾母面色变幻,重重叹了一口气,身后的鸳鸯连忙搀扶着,只是一张鸭蛋脸儿上也有嫣然流露。 王夫人垂下眸光,在心头反复琢磨着少年的话语,尤其是关于宝玉他爹的话语。 这是贾珩第一次当着贾母等一干女眷的话,说出自己对贾赦的态度,算是初步凝聚共识。 当然,以贾赦的作死程度,怎么会收手? 这种人不把到刀架在脖子上,是不会认识到自己错了的。 这种人要怎么去改变? 只有死! 探春英秀眉眼下的明眸,美眸焕彩,心头盘旋着少年的话语。 他不体面,我自帮他体面! 勿谓言之不预! 忽地在心头浮现出史书所载的一句话,虽有些不应景,但一时却又想不到好的,应着这股雄浑气势,那是前明太祖所言: “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黛玉霄烟眉下的一双灿然星眸闪烁着,也是落在那少年脸上,心绪反而平静许多。 她已渐渐了解这少年的禀性,反而不以为异。 ****** 第一百六十五章 臣,裘良接旨。 贾珩的话语,字字砸落在众人的心头,让人说不出话来,众人心思各异。 气氛多少有些沉闷。 还是秦可卿打了个圆场,道:“夫君,这桃花酥是皇后娘娘亲自下厨做的吗?” 这句话恍若为僵硬的气氛划上一个休止符。 凤姐虽觉某地濡湿,略有几分不自在,但一张明媚、艳冶的脸蛋儿上,却不显分毫,洋溢着笑意,说道:“老祖宗,宫里那位至尊至贵的皇后娘娘的厨艺,媳妇儿有口福了。” 秦可卿笑道:“凤嫂子,今儿可打着实了。” 贾珩听着二人活跃着气氛,倒也收了脸上冷色,温声道:“这桃花酥的确可口,我尝了几块儿,就想带回来给你尝尝。” 说着,进得屋里,将食盒打开。 秦可卿似是要转圜方才因贾赦一事而起的龃龉,笑道:“老太太,您先尝尝。” 贾母也收起方才的心绪,笑了笑,说道:“我看着也不多,你们姊妹几个分分。” 其实,心头已是震惊莫名。 珩哥儿愈发得宫里喜欢了,连那位世间至尊至贵、母仪天下的皇后做的点心,都被宫里圣上赐下。。 凤姐笑道:“那孙媳妇儿就不客气了,太太,您不吃一块儿。” 王夫人强自笑了笑,说道:“我方才已吃过点心,这会子不太饿。” 端起一旁的茶盅,低头品着香茗。 天子赐膳,她兄长都没有受过这礼遇,这少年的圣眷……怪不得,方才那般和老太太说话。 凤姐这时已以一方手帕,拿起一块儿桃花酥,丹凤眼瞟了一眼贾珩的脸色,笑道:“珩兄弟带给弟妹的,倒是让我们打秋风了。” 秦可卿嫣然笑道:“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等凉了就不好吃了,风嫂子,和姐姐妹妹分分吧。” 显然,这位兼钗黛之美的丽人,正在用这种方法帮助贾珩弥合方才造成的一些隔阂。 贾珩自是能体会到自家妻子的一番苦心。 只是可惜一盒桃花酥,本来是想都让她吃的。 这边厢,李纨、凤姐、迎春、探春、惜春、黛玉都吃了一块儿,剩下还有三块儿,秦可卿才小口食着。 而几个少女用着,都是眉眼弯弯成月牙儿,赞不绝口。 小惜春嘟起粉腮,嘴角就有食物残渣,被一旁的探春取笑着,一股娇憨、懵懂的清韵流露而出。 纵然是黛玉,也是面现欣然。 不得不说,看着一帮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儿玩闹,饶是以贾珩冷冽心性,也心生愉悦。 青春靓丽的小女孩儿,真挚、甜美的笑容,没有那么多人心鬼蜮的算计,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只是,三春过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 不知为何,贾珩心头忽然浮起一句话,眸中意味深邃几分。 贾母心情也受着感染,自也好了一些,笑道:“你们几个姊妹,慢点儿吃。” 而内厅中的欢声笑语,传至外间,直让宝玉急得抓耳挠腮,想要进入厅中,但见那名唤碧儿的少女双手抱着,目光不善,只得跺脚做罢。 内厅之中,贾珩道:“老太太,等下我还要去往五城兵马司,等晚些时候再摆宴庆祝封爵。” “倒也不急。”贾母点了点头,说话间,笑问道:“珩哥儿,西府那边查账事宜,你是怎么想的。” 这才是她过来的主要事务,只是被中间贾珩封爵、伐登闻鼓一事给耽搁了。 贾珩想了想,说道:“今日恐怕是不成了,不过可先将账簿放到我府上来,我明日再寻人来查账, 凤嫂子那边儿知道,赖大其实已招供了几万两银子。” 贾母闻言,也只得点了点头,说道:“珩哥儿,你是个心里有数的。” 其实经过前前后后之事,如除族籍,辞爵位…再到查帐,贾母也已看出,眼前少年虽刚直不弯, 但心里有杆秤。 凤姐笑道:“老祖宗,珩兄弟都安排好了,您就把心放肚子好了。” 她现在急等着回去洗洗澡,方才茶水喝多了,似乎尿了裤子,但本以为会有异味,那她真就没脸见人了,但却嗅闻不到。 嗯,这时代的生理知识,还很匮乏。 贾母笑道:“那,咱们走吧,说了一会儿话,也乏了。” 说着,看向王夫人。 忽地猛然想起一事,问道:“鸳鸯,宝玉呢?” 众人:“…” 鸳鸯不确定道:“宝二爷在廊下等着的吧。” “我的宝玉,这秋老虎的日头正毒着,别晒出个好歹来才好。”贾母一边急忙向厅外走,一边去寻宝玉,见到正和袭人说话的宝玉,心头一松,唤道:“宝玉” “老祖宗。”宝玉被慈祥依旧的目光一看,竟觉鼻头一酸,就是小跑过来。 “宝玉。”贾母搂着宝玉,心肝肉儿一样唤着,笑道:“你傻愣愣站那做什么,也不知道回去吃点儿东西。” 此刻已是下午二三点。 宝玉说道:“方才读着诗经,竟一时忘了腹中饥渴。” 真实情况是,听着内厅中欢声笑语,心痒难耐,早已忘却饥饿。 贾珩看着这祖孙天伦之乐的一幕,面色淡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忽有所感,转头看向一旁的探春,只见探春正用一双英媚的大眼睛瞧着自己。 贾珩冲探春点了点头。 待贾母和王夫人带着西府一众姊妹离去,贾珩也是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秦可卿,道:“今儿个, 倒是挺热闹的。” 秦可卿丹唇翕动了下,说道:“夫君,宫里” “没事儿,否则就不会赐桃花酥了,只是,此后风高浪急,需得小心行事了。”贾珩清声说道。 他封为云麾将军之爵后,已是不大不小的一股政治势力,而今日的领百官扣阙,可以说,彻底在朝堂中崭露头角,但也意味着操盘难度会直线上升。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五城兵马司的事儿解决了,只要敢于任事,并且能做成事,关键是后者, 能做成事,那么任何关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担忧,都是杞人忧天。”贾珩思忖着,将心头一些思绪驱逐。 转身对秦可卿说道:“我等下去五城兵马司一趟。” 秦可卿轻声说道:“那夫君一切小心。” 贾珩点了点头,而后让小厮去唤蔡权。 他本来以为蔡权带着表兄董迁回了宁府,但听方才仆人说,似是去了他先前在宁荣街柳条胡同儿的老宅。 贾珩出了前厅,等了约莫有一会儿,蔡权、范仪、董迁连同几个京营的军卒,都是过来。 “蔡兄,去五城兵马司,先将刘攸控制起来。” 如今他得了天子的圣旨,托以查察之任,那就有缉捕、讯问之权。 蔡权点了点头,应道。 贾珩道:“范先生,等下还需你指认刘攸。” 范仪目中现出一抹激动,说道:“学生多谢贾大人高义。” 而后,贾珩让几个京营将校扶着范仪,乘上骏马,向着五城兵马司衙而去。 五城兵马司,官厅之内裘良粗犷面容上,脸色阴沉似水,听刘攸说完,一拍桌案,怒道:“竟有人暗中相护那小校,实在可恨!” 五城兵马司衙门不像六部、寺监衙门,将官衙设在宫城附近,而是设在离宫门远处,以便靖绥治安。 故而裘良尚不知三通登闻鼓响,至于圣旨?一众文官也不会给裘良通风报信。 故而裘良不知旨意已将自己革职待参。 所谓革职待参,只是拿人的前奏,而后御史言官就会迅速搜集黑材料,群起弹劾。 刘攸面带苦色,说道:“大人,那董迁身旁相护的人,手持手弩,只怕是军中之人,大人先前怎么不说这董迁还有军中之人相护?现在三河帮那边死了几个人,卑职这边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裘良皱了皱眉,面色不悦,说道:“怎么,刘主簿是怪本官没有提前说明?可本官如何得知这董迁有了防备?谁又没有长前后眼!至于三河帮,你从五城兵马司银库中,一人支取三十两银子,做烧埋银了事。” 刘攸闻言,叹了一口气,说道:“三河帮那边其实还好说,都是一些青皮无赖,三十两银子足够平息了,只是那边儿见有军中手弩,以为得罪了大人物,现在人心惶惶…裘大人,您看是否晚上应那李金柱晚上在醉红楼的约?” 说来说去,还是想见裘良一面,只要见了面,一来二去,再想拉拢这位掌握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就容易许多了。 裘良目光闪了闪,似在思量其中利弊,沉声道:“你晚上看着安排,告诉他,只是喝喝酒,听听曲,别的人,我不见。” 北静王爷说过,那几个人需得保持距离,以防惹火烧身。 裘良打定了主意,若是碰到那位王爷,他扭头就走。 刘攸闻言,笑了笑,说道:“裘大人放心就是,不见旁人,不过醉红楼里新晋了个头牌唤做芸娘的,大人不见见吗?” “芸娘,这名字一听就是庸脂俗粉,没兴趣。”裘良摆了摆手,轻笑道:“本大人府上六房姨太太。” 裘良显然没有一曲广陵散,再奏待芸娘的雅趣,并且对刘攸背后之人很是警惕。 刘攸笑了笑,心道,这武夫看着粗豪,实则心细如发,不过一旦去了,王爷面前,可由不得你。 而就在二人心思各异之时,忽然,听到五城兵马司衙门外传来呼喝之声。 “什么人,敢擅闯五城兵马司!” 官衙之外,五城兵马司的兵丁,面面相觑看着以锦衣少年为首的几人,就是沉喝道。 贾珩一手高高举起圣旨,冷声道:“奉圣上旨意,尔等还不速速让开!” “圣旨在,尔等还敢站着!”蔡权“蹭”地抽出腰刀,沉喝道。 一众着五城兵马司公差黑红官差的兵丁都是呼啦啦跪下。 蔡权看着这一幕,面颊潮红,显然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贾珩面色冷峻,高举圣旨,在蔡权等京营将校的扈从下,举步迈过五城兵马司官衙高及小腿的门槛。 身后,八个京营军卒,腰板儿挺得笔直,范阳斗笠下的面容上现出一抹傲然之色。 范仪目中也是闪过一抹快意,当年他就在这兵马司府衙前,被这些兵丁拒之门外,如今彼等跪伏于地,诚惶诚恐,也有今日! 众人进入庭院之中,得了天使驾临的裘良以及五城兵马司等一干属吏,都是面色惶恐,从官厅而出。 “有旨意。”贾珩沉喝道。 裘良面色变幻,紧紧盯着那锦衣华服的少年,目中又惊又怒。 旨意?什么旨意?谁特么能告诉他,到底有何旨意给他? “裘良,你愣在那里,是要抗旨?”贾珩眸光眯了眯,冷声道。 身后“蹭”得数声,数把雁翎刀齐齐半抽于鞘,寒光闪闪,让庭院中的众人心头一跳。 呼啦啦一片,一众五城兵马司的文吏、兵丁都是纷纷跪下。 裘良脸色阴沉,拱手道:“臣,裘良接旨。” 说着,一撩官袍,跪伏于地。 贾珩一展圣旨:“……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裘良,渎职无能,纵贼为恶,革职待参,着珩以云麾将军,提点五城兵马司常务!” 崇平帝的圣旨,说了三件事,故而这道圣旨其实不是单独给裘良的,是让贾珩持圣旨而行事。 “尔等接旨吧。”贾珩面色淡漠,目光冰冷地看着面如土色的裘良,冷喝道。 “臣,裘良接旨,万岁万岁万万岁!”裘良声音颤抖说着,只觉手足冰凉,一颗心沉入谷底。 “来人,打了他的官帽,扒了官服,收了官印!”贾珩沉喝道。 不同于文官是以堂印放在公案上,而如五城兵马司这种武职,是一枚略小一些的小印,被裘良放在腰间的鱼袋中。 顿时,蔡权就是带着兵丁上前,打去裘良的官帽,扒着裘良的官袍,搜捡官印。 裘良面色愤愤,冷哼一声,就想要反抗,他为武将,岂容如此羞辱! 然而,却听那锦衣少年冷笑一声,阴测测道:“裘良,你要对悍诏使,违逆圣旨?” 依汉律,对悍诏使,而无人臣礼者,斩! 裘良闻言,恍若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动也不敢动,面容上现出屈辱之色,猛然抬头,怒目圆瞪地看向贾珩,藏在官袍中的拳头都攥的骨节噼里啪啦发响,但身形愣是纹丝不动,任由京营军卒扒着官袍,搜捡着符印。 蔡权取过一枚虎纽铜印,面色一喜,转身双手递给贾珩,说道:“大人,给。” 贾珩面色淡淡,伸手接过五城兵马司的官印,他之所以如此折辱裘良,自不仅仅是为了意气之争,而是为了立威! 还有什么,比将一位前任兵马司指挥同知拿下,更能震慑五城兵马司一众将校、官吏? 再说,他为了对付裘良,把粪坑都炸了,差点儿淋了一头,不狠狠削裘良的体面,意气难平! “谁是刘攸?”贾珩看也不看裘良,冲着跪了一地的五城兵马司官吏,沉喝问道。 这时,跪在裘良身后的一个文吏,身形一震,抬起头,惊骇地看向贾珩,道:“卑职刘攸,不知大人有何…” “将此獠拿了!”贾珩沉喝一声。 顿时蔡权带着两个军卒就是将刘攸按翻在地,这一幕又是将四周五城兵马司的将校、佐吏吓得身形一震,将头深深埋下。 刘攸半边脸儿贴在冰凉的青砖上,面上现出惊恐,嚷嚷道:“大人,下官犯了何罪!” “犯了何罪?指使青皮无赖殴残应考举子,如今天子震怒,百官哗然!”贾珩沉声说着,道:“范举人,看看是不是这人!” ****** 第一百六十六章 记录在案 五城兵马司,官衙之中庭院中,听到范举人之名,刘攸心头一震,只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凑将过来,正是范举人。 “刘攸,可还记得范某!” 看着被按翻在地的刘攸,范仪脸上现出一抹快意,沉喝道。 刘攸目中现出一抹震惊,说道:“你…” 范仪冷声道:“当年,在乡党之会上,某家不过与你几句口角,你就怀恨在心,着人报复。” “你胡说,不是我!”刘攸一颗心往下沉,但情知利害,就是咬牙不认。 “等到大人讯问,自会查个一清二楚。”范仪恨恨道。 而在这时,贾珩也看向裘良,说道:“裘良,刘攸与三河帮勾结,你若知情由,可速速招来。” 裘良冷笑一声,说道:“贾大人,裘某不知什么三河帮,至于刘攸,不过是衙内文吏,他和什么人来往,裘某如何得知?贾大人,裘某现已革职待参,现在当归家候旨,贾大人你旨意也宣完了,裘某这就告辞!” 贾珩轻笑一声,说道:“裘良,你以为一问三不知就能逃脱干系?” “怎么,贾大人还要羁押裘某吗?”裘良缓缓起身,抖了抖官袍上的灰尘,粗犷面容上现出一抹愤恨。 今日之辱,只要他裘良不死,势必百倍奉还! “还想回家?”贾珩轻笑一声,道:“裘良,你现在已被革职,无官无职,现在又牵连至国家应考举子被殴残一案中,需要协助调查,来人,将裘大人延请至安静居所,好生招待着。” “你,裘某是朝廷命官,武勋之后,没有天子特旨,尔敢!”裘良面色大变,愤愤说道。 贾珩唤过蔡权,低声吩附道:“寻间不透光亮的房子,让他好生待着,不要给他说话,先关他两天再说。。” 裘良革职之后,就是犯官,诚如其言,没有旨意,他不能讯问此獠,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能短期羁押。 先在“小黑屋”里关几天紧闭。 蔡权心中虽有狐疑这种方法能不能奏效,但见贾珩神情笃定,压下心头疑惑,唤着两个京营军卒按着裘良。 裘良目光怨愤地看着贾珩,心头恨恨道:“贾珩,你给裘某等着!” 左右不过是坐几天监牢,等他出来,自与这黄口小儿算账! 蔡权压着裘良,向着五城兵马司牢房中行去。 等裘良离去,贾珩目光逡巡过一众五城兵马司的衙吏,淡淡说道:“诸位,裘良已被革职、拿问,尔等可以先起来了。” 原本跪着的五城兵马司将校、文吏都是纷纷起身,又敬又畏地看着那锦衣少年,一些心思活泛的, 目光闪烁,也不知在寻思着什么。 “将刘攸押入监牢,等会儿,本官要讯问此獠!”贾珩吩咐着,而后看向五城兵马司的一众将校,目光在六七个穿着六、七品武官袍服的将校逡巡着。 五城兵马司凡四个指挥,各管东南西北四城,分设官衙,至于中城则由裘良亲自管辖,各设指挥一人,正六品,副指挥各四人,正七品,手下统率着千余人,故而都着六品武官袍服,与京营千户品阶几同。 此刻在官衙之中,显然几城指挥各在官衙,并没有来全。 贾珩道:“诸位,本官贾珩,受皇命提点五城兵马司,查察范举人被东城帮派殴残一案,尔等也是五城兵马司的老人了,若有察知细情者,可向本官禀报,圣上赏罚分明,加官晋爵不在话下。” 大棒之后,就需得给甜枣了。 几个着武官袍服的指挥都是面面相觑,颇有意动者。 贾珩又问道:“哪位是功曹?可去官厅,将五城兵马司将校、吏目花名册取来,本官稍后要点验吏目、将校。” 因为五司合一,官衙总务由裘良统管,司衙也效仿府衙,简设一些佐贰之吏,如主簿刘攸,功曹、法曹、仓曹共四人,谓之豪吏,而麾下司吏,典吏,书佐则是低级的文职办事人员。 这时,一个穿着浅绿色圆领官袍,头戴黑色乌纱的老者,躬身说道:“大人,卑职孟昌,忝为司衙功曹。”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孟功曹,去将吏目、将校名册拿来吧。” 之后要提点五城兵马司,总要对手下之人熟悉一番,至于旁的,倒先不忙,一动不如一静。 说着,贾珩就先进了官厅,坐在条案后。 不得不说,这裘良在衙内坐值,大多事情都打发给麾下四个副指挥去做。 等功曹孟昌将吏目、将校名单拿来,贾珩翻阅下来,也对五城兵马司的近况有所了解。 陈汉虽沿袭明制,设五城兵马司,但却五司合一,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同地方都指挥使,品阶定正三品,常以武勋充任,这就埋下了府司相争的隐患。 而如今的兵马司中大约六七千人,还有一些不在编制的帮闲,管着偌大的神京城,在治安警备力量上,多少有些捉襟见肘。 “整顿一事,不过陟罚减否,知人善任,先将这四城指挥可先见见,观其品行,尤其是东城指挥霍骏。”贾珩心头思量着,就是看向功曹,问道:“东城指挥霍骏可至衙内?” 孟昌正自忐忑不安,闻言,就道:“回贾大人,霍指挥此刻不再衙内,不过,明日就是应值点卯之时。” 四城指挥分城而治,只逢三天一次,前往司衙中应卯,汇报诸般事务。 贾珩皱了皱眉,说道:“去唤他过来,本官有话要问他。” 东城江湖帮派肆虐,霍骏作为东城指挥,纵然没有与之勾连,也必会深知细情,将之唤来问话, 正好观其忠奸贤愚。 “表兄常在五城兵马司中应差,对司中事务必定知之甚深,等今晚回去后再商议一番。”贾珩思忖道。 因为董迁受了伤势,已经让他回去先行歇息着,这趟就没来。 “不来也正好,正好先问话、再印证,以防一旁带着,落在兵马司昔日同僚眼中,就有了防备。” 贾珩念及此处,就是按着花名册,先点着中城的四个副指挥。 这四个副指挥,各自分管一摊事务,捕盗,禁火,清渠,巡街。 贾珩在后衙堂中,让人准备了条桌,沏上几壶茶,让蔡权着京营军卒在外警戒着。 然后,先唤着裘良麾下的四个副指挥,在官厅后衙一一问话。 问话内容也是贾珩斟酌过的,主要是从话家常开始的。 即首先对照着一些档案,确认、了解基本情况,哪一年入得衙,任公差几年了?家里有几口人? 孩子多大了? 而后,话锋一转,整容敛色,以一段开场白进入正题:“本官为朝廷三等云麾将军,奉皇命提点五城兵马司,授以治安靖绥之权,以下本官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不得不实、不尽,如有虚言、隐瞒,后果自负,此次谈话严格保密,如有泄漏,也会严惩不贷!” 接下来问话如下: 其一,对上司裘良平日行止如何看待? 京中皆言裘指挥飞扬跋扈,你为直辖下属,以为此言然否? 圣旨说裘良渎职无能,你如何看待?什么,你也认为圣上圣明,那可试举几例,平日裘良渎职无能的事例? 什么你竟不知?那你为直辖下属,不应该不知吧?是不知,还是不敢说? 若是后者,不要有顾忌,大可直言就是,裘良革职待参,势必要为举子殴残一事负责。 这种对上司的评价,不在于你说出的答案是什么,而在于应对之间的神色变化。 好话说尽,还敢隐瞒?那就记录在案。 其二,对东城治安观感如何,对江湖帮派可有了解,有何策略根治? 这是观其才略。 其三,对目前薪俸可还满意?你对兵马司有何进言建议? 这是观其胆魄。 最后一个问题,也最为致命…… 其四,你有什么…问本官的没有? 这才是最观其胆魄、才略的一问,果然这问题一出,先后进来的三位副指挥愣怔了下,好比初出校园的大学生去面试一般,绞尽脑汁,在对面笑意目光注视下,脑袋懵然,随意问了大人可是贾族中人?可曾婚配之类没话找话的话题。 贾珩都是面带微笑,一一做答。 然后,让范仪在一旁拿纸笔记录着简略对话。 范仪看着手中记载的满满一摞,只觉得手酸无比,然而心头却是微震。 这种问答看似简单,但却层层推进,得话术精要。 三位副指挥刚开始还大大咧咧,但后面也不得不郑重起来,相继而出,满头大汗,只觉每一个问题都绵里藏针,疲于应付,耗尽心力。 尤其,还有个范举人在拿记录在案,这将来会不会作为呈堂证供,秋后算账? 愈想愈是后怕。 不知不觉,这场问话,就已是傍晚时分。 范仪拿过一摞问话文稿,目光已满是敬佩,以其人心智,自是知道记录在案的妙处,道:“大人, 都已整理归档,我看他们三人,闪烁其词,不尽不实,多半是裘良同党!” 贾珩放下茶盅,笑了笑说道:“范先生记录在案就好,先不要对这三人过早评价,等晚上拿回去, 唤上表兄再慢慢研究,若确为裘良一党,与其同流合污,自要肃清流毒。” 文字的好处就在于周详,完备,而且可保存。 但这时代的人,除非升堂问案,一般不搞“记录在案”这一套。 对于组织谈话,隔离审查也并有太多经验。 别看这些不起眼,但都是后世某组织,日以继日,总结出来的集心理学大成的工作流程。 几个纪监干部或是笑眯眯,或是严肃地看着你,你不自觉就心虚三分。 而且,如果他只是凭借印象回去询问表兄,就容易遗漏要点,但记录了文字,一条条比对,再结合着他观其神色下的印象评语,就比较准确了。 “白纸黑字,哪怕来日用来陟罚臧否,也是堂堂皇皇,无可指摘。” 贾珩收起心头思绪,看着时间还有一些,最后唤过一个名为沈炎的副指挥,此人掌着中城的巡街之事。 这位副指挥,年岁三十左右,身量颇高,长着一张瘦长脸,着七品武将官服,举步迈入厢房,只见一张漆木条案后,那方才传旨的锦衣少年,端坐一张漆黑条案后,身后几个京营军卒列于左右。 “卑职见过贾大人。”沈炎心头一凛,抱拳说道。 方才他已听同僚提及过,这位大人不是善茬儿,问的一些问题,高深莫测,让人不知如何应对。 只是……他也另有盘算。 “沈副指挥请坐。”贾珩指了指条案后的靠背椅。 “大人面前,卑职不敢坐。” “沈指挥不要紧张,裘良渎职无能,被圣上降旨革职,尔等为下属,只能听令行事,只要不触及国法律条,本官对过往一概不究,现在坐下只是随意聊聊。“贾珩说着,笑了笑,宽慰说道。 沈炎闻言,却不敢把随意聊聊的话当真,应了一声。 “沈副指挥,坐。”贾珩又是招呼道。 沈炎也不好再次推辞,坐在凳子上,这样隔着一张条案相对而坐,神色略有些不自在。 贾珩吩咐一旁的蔡权递上一杯香茗,说道:“沈指挥是哪一年入的五城兵马司?” “回贾大人,卑职是十七岁入的司里,当时,家父托了司里的一个长辈,送了当时的指挥使三百两银子,这才进入司里充了公差。” 贾珩闻言,面色一顿,深深看了一眼沈炎,笑了笑,说道:“沈指挥倒是实诚人。” 走后门进的司衙,这不稀奇,但能直言不讳,这人就有些意思了。 “贾大人为神京城中有名的少年英杰,明察秋毫,纵是卑职不说,贾大人为锦衣指挥佥事,稍加询问,也能明白就里。”沈炎面色一肃,朗声说道。 贾珩闻言,放下茶盅,将一双咄咄目光落在沈炎脸上,直盯得其人微微低下头,忽地轻笑一下, 说道:“沈副指挥,若是有话要对本官说,不妨直言,这间屋里,都是本官心腹,尔可畅所欲言。” 此言一出,身后的蔡权面颊潮红,而在案后执笔记录的范仪,也是面色微动,目中闪烁。 沈炎闻言,猛地离座起身,抱拳道:“贾大人,卑职有关于刘攸与三河帮帮主勾结细情回禀大人!” 富贵险中求,这位少年权贵正是风头大盛,辞爵表,剿匪寇,书三国……俨然是神京城新的一面旗帜。 看那身后的六品武官蔡权,据说先前只是京营一小校,而今何等风光! 他沈炎郁郁不得志十余年,若不把握住这机会,只怕后悔莫及。 贾珩闻言,面色幽幽,眸光深深。 这是他封爵后,第一个向他靠拢的人,不过转念一想,也不觉奇怪,三等云麾将军,贾族族长, 这些头衔,足以吸引一些没有门路的五六品小官了。 更不必说,他如今提点五城兵马司,还是这沈炎的顶头上司。 只是,听其言,观其行。 第一百六十七章 势大难制 五城兵马司内贾珩沉默片刻,说道:“沈副指挥,你可说说看。” 沈炎道: “回大人,刘攸与三河帮帮主名唤李金柱者,关系莫逆,刘攸屡次三番受其吃请,将流窜至其他几城被兵马司缉捕的帮众放走,而东城的霍指挥,也与李金柱勾结颇深。 这些情报,他如果不说出来,等这位大人自己查出来,就卖不得好价钱了。 而且这些情报,只要稍加调查,总能搜罗而得。 再说这位大人恐怕不知,董迁未调至东城前,原就在他手下做事。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裘良可有牵扯?” 沈炎怔了下,说道:“刘攸宴请过裘大人几次,但皆为其所拒,裘大人也不知为何,似不怎么买三河帮那伙人的账贾珩面色沉静,眸光湛光流转,心头隐隐有几分猜测。 只怕刘攸与裘良二人,不属一方势力。 沈炎沉吟片刻,说道:“大人,据卑职所知,东城的霍指挥新近娶得一房小妾,就是李金柱的义妹, 此事只有少数人知道, 卑职也是在和几个东城的朋友吃酒时得知贾珩点了点头,赞许道:“沈副指挥所言之事,十分重要,只是东城三河帮帮内情形你可知道?他们有几个当家、还有帮众多少,据点多少,你可有了解? 这次整顿东城帮派势力,他不会只用五城兵马司的人,而是会从京营、锦衣卫调人,三方联合出兵沈炎面色凝重,沉声道:“大人,三河帮可不好对付,他们就在东城渡口,靠着卸漕粮为生,据说有着五位当家,帮众多达两三万,手下还控制着青楼、赌坊、人伢等生意,据说…三河帮主李金柱, 和一位大人物有牵扯。。 贾珩闻言,面色默然,心思莫名。 卸漕粮为生,这怎么听着像是漕帮的雏形? 只是如今还是崇平年间,并非雍正年间,哪里有什么漕帮? “不过纵不是漕帮,也需得万分慎重,否则漕粮一旦无人卸运,京中粮价势必飞涨,这种影响民生的大事一旦发生,翰林科道弹章如潮,后果不堪设想!纵然扫灭三河帮,再大功劳,有了污点,也不光彩 ”贾珩目光幽深,心头迅速盘算着。 “此事最好还是和许庐于德人通通气,这不是单凭我方能做到的事,需要多方合力,借力打 “贾珩思忖着,有了计较,就是抬头看向沈炎,说道:“沈副指挥,你所言对本官助力颇多,接下我会详加核,接来天,本察势必子城诸事顾及不到高指多操持多些中事务。 沈炎闻言,心头微动,情知这是入了这位大人的眼,拱手说道:“多谢大人。 倒也没有问其他之事,挥手让沈炎离去。 官厅之中顿时被凝重气氛包围着。 “大人,这三河帮竟如此势大?帮众多达两三万人?”范仪面色凝重,忧心忡忡说道。 贾珩放下酒盅,神色淡淡道:“不能这么看,两三万人,只怕是把一些摇旗呐喊的小喽啰都算上了,真能济事的十不存一,能有两三千人就顶天了。 真有两三万人,可真能打到大明宫了,这还了得? “这些以漕粮为食的漕工,怪不得京兆尹许庐都奈何不得,牵一发而动全身。”贾珩也是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思忖对策。 “从如今的三河帮来看,组织应该不如漕帮严密,仅仅还是漕帮雏形,否则,还真不好料理。” 贾珩心头有了定计,抬头而望,却不知何时,已是暮色四合,天将擦黑。 “蔡兄,需得辛苦你和京营的兄弟,看住这刘攸和裘良,明日会同京兆衙门和都察院的人询问刘攸。”贾珩转过身来,看向蔡权,叮嘱道。 蔡权点了点头,郑重说道:“兄弟放心就是。 贾珩眉头皱了皱,忽地又意识到不妥,道: “不行,需得提防有人杀人灭口!天黑时候,赶紧给刘攸身衣裳,送到我那老宅去。另外,再让人唤沈炎过来,在司衙中布置一番,今晚先给三河帮来个守株待兔! 蔡权:“… 范仪闻言,也是面色微变,道:“大人,以那帮人的确无法无天,今晚多半就要杀人灭口,这五城兵马司衙门里说不得就有三河帮的人,去通风报信。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先生所言甚是,所以需得防备一下。” 三河帮中人连应考举子都敢殴残,还有什么他们不敢做的? 蔡权闻言,脸色阴沉,凝声道:“兄弟,要不我往禁军多调一些兄弟过来?这帮人若是铤而走险, 再是冲你来了就… 现在蔡权虽暂时还是副千户,但因为翠华山剿寇一事,对军卒的掌控力比之先前大为提高,能够调度的军卒也比先前初任副千户时更多 “不可太多,抽调来一个总旗的人手就行,最好都是你往日得用的兄弟,别成建制那种,否则,容易惹人闲话,也别大摇大摆地跟着我,分作两队,一队人护着我和范先生,另外一队,护着…护着那位许大人。”贾珩想了想,目光咄咄,思忖着。 他虽手持圣旨行事,但也不能擅调京营之兵当然,明日他就会递牌子入宫,上奏天子,暂借调兵之权,否则,三河帮势大难制。 两三万人,就是两三万头猪,也够抓一阵儿的。 可以说,这个局需得布置的非常严密、周详才是。 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一击必中! “许大人?”蔡权却惊讶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幽沉说道:“许大人为人方直,又是孤身入京,这次作为主审,三河帮说不得就会暗下毒手,上次贾珍一事,他秉公处断……不能让这样的好官让人害了。 此言一出,蔡权就有动容,深深看了锦衣少年一眼,心绪莫名。 而范仪同样是面色微顿,目光多了几分不一样的神采。 这种胸襟气度,实是让人心折。 贾珩感受着二人的目光,却无多少理所当然。 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有着略显阴暗的谋算,三河帮的人不袭击许庐也就罢了,袭击许庐,就是捣了天子的马蜂窝。 那时候真是欺了天了! 而且,他让人护着许庐,天子终究会知晓此事。 最终…会是什么感观? “而且天子多半也会派人暗中保护许庐,比如内厂的人…”贾珩心思电转,将心头一抹不可道于人的心思藏在心底蔡权默然片刻,开口道:“兄弟,你现在是用人之际,不妨借调过来一个人,若得此人勇力相助, 三河帮那伙人纵是要下阴招害你,也是不能。 贾珩面色微顿,心头闪过一道亮光,问道:“你是说?” “这人你还认识,原京营百户谢再义。”蔡权说道。 贾珩道:“是的,谢百户此人刚猛悍勇,又擅骑射之术,最是机敏不过。” 凡是射术了得的,就没有不头脑清明、反应灵敏的,所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只是谢再义,当初他还随着他学了几天骑射,但说来惭愧,后面诸事繁忙,竟没有时间再去练骑射了蔡权笑着说道:“兄弟,若得谢百户护卫,他弓箭在手,三河帮纵是三五十人也近不得身前!兄弟多半是不知他有一手连珠箭射术贾珩目光一亮,道:“这…上次倒是没见他说过。” “这种绝艺,哪能轻易示人?”蔡权笑道。 贾珩道:“我素知他勇武,要不明日一大早儿,咱们就去拜访他。” 蔡权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明天早上。” 附?三人议定此事,而这时,沈炎也从外间进来,凝眸看向贾珩,说道:“大人,不知唤卑职有何吩贾珩沉声道:“沈副指挥,你手下现在有多少人?” 沈炎闻言,心头就是一震,有些误解这位少年权贵用意,抱拳说道:“回大人,名册上四百二十一人,实额三百九十一人。 剩下的自是吃了空额,这位沈炎,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在贾珩面前扮演“实诚”人设了。 贾珩沉吟了下,也没有在意这些,说道:“择选精壮、勇武者一百人,本官有用!” 沈炎闻言,目光深处现出疑惑,迟疑着是否开口询问。 只见那少年权贵缓步而来,低声说道:“沈副指挥,本官怀疑东城那帮人晚上要来五城兵马司,彼辈与司里之人里应外合,杀刘攸灭口,你安排人好生布置着,别让旁人警觉了。 沈炎闻言,心头剧震,额声说道:“大人?” “快去吧,切记,不要走漏了风声。”贾珩摆了摆手,吩咐道。 沈炎闻言,抱了抱拳,再不多言,领命而退 “大人,此人可信吗?”范仪忽然开口说道。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刘攸之故,这位范举人对五城兵马司中人怀着一股深深的成见 “可信不可信,先用用看。”贾珩面色凝重,没有多作解释,而是道:“如果三河帮来了杀人灭口之人,正好借机撬开刘攸的嘴。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中计了 神京城,东城安邑坊,如意胡同儿东南角矗立着一座占地广阔,有着前后五重进,左右两座跨院的宅邸。 而此刻宅邸中,人头攒动,觥筹交错,喧闹无比。 盖因,今日是三河帮帮主李金柱儿子的百日宴,正厅以及两座跨院中,流水席都摆了整整有上百桌之多。 前来吃席的不仅仅是三河帮的舵主以上的头目,还有前来贺礼的小帮派帮众,以及东城店面的商贾。 花厅之中,早已让人撤去了屏风等物,五间正堂显得轩敞、明亮。 主位上,坐着三河帮帮主李金柱,其人四十出头,体态肥硕,大光头,三角眼,蛤蟆嘴,笑声如洪钟响亮。 其人半生打拼,但却连个儿子也没有,只临近四十,新近娶了一房姨娘,这才生了这么一个儿子,自是十分珍视。 彼时正是下午时分,奶娘嬷嬷抱着一个头上戴着虎帽,脖子上挂着金项圈的婴儿,几个丫鬟端着几个盘子,上面放着书本纸笔、木刀木剑,还有算盘、金秤,以及女子的肚兜等物。 分明是正是百天宴抓周儿。 三河帮二当家潘坚一手举起酒盅,一手以两根手指捏起木盘上肚兜,笑道:“大哥,怎么还让人准备了肚兜儿?” “哈哈,这肚兜必不可少,要是长大后,不会玩女人,怎么给俺老李传宗接代?俺老李家三代单传,好不容易得了这一棵独苗苗。李金柱放下酒盅,迎着一众当家的面,笑道。。 笑声豪迈、洪亮,脸上的横肉也随之颤抖,一颗光溜溜的光头,瓦光蹭亮,肤色暗沉, 好似卤蛋成精。 也不知是不是李金柱,前半生缺德事干多了,后宅二十多房姨娘,连着生了六个女儿, 这好不容易将东城的豆腐西施白氏搞到手一年多的工夫,才生了个儿子。 “大哥宝刀不老,再加把劲儿,赶明儿再生十个八个儿子都不在话下,不说其他,女儿还得生个,总要凑个七仙女才是嘛。”一个颌下蓄着虬髯,五短身材的锦袍大汉,哈哈笑着说道。 其人是三河帮三当家黄卓。 李大柱重重放下酒盅,大笑说道:“妈勒个巴子的,十个八个儿子,当老子是配种的种马啊?” 一桌人就都是哄堂大笑,笑声传至其他几桌,也是附和笑着。 四当家韩子平笑了笑,道:“大哥,提前打个商量如何,我家那闺女嫱儿,大哥也见着了,长得像她娘,将来肯定是个美人胚子,现在也三岁了,有道是女大三,抱金砖,现在不如亲上加亲,给虎子订个娃娃亲如何?” 四当家韩子平管着三河帮的总账,平时被李大柱依为臂膀。 而这时,一个穿桃红罗裙,徐娘半老的妇人,五当家黎九娘,格格娇笑道:“老四,你闺女好,我那女儿也不差啊,今年也有五岁了。” 一桌桌大小头目,就都是笑着瞧向二人。 李大柱断眉下的泛黄眼珠,幽深几分,笑道:“虎子这么小,你们都惦记着,干脆两个闺女都别跑,等虎子大了,一起娶了罢!” 他的儿子,正妻怎么着也要寻个官宦人家,否则再如他一样打打杀杀,可不是个头儿。 厅中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韩子平轻轻一笑,却是拿起酒盅抿了一口,眸光低垂,他的闺女若为正妻还可,若为小妾,还是算了罢。 而就在这时,厅外一个黑衣短打的帮众匆匆来到厅中,脸色难看,附耳在李大柱耳畔说了几句。 众人都是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去,却见李金柱面上笑意迅速敛去,瞳孔一缩,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三当家黄卓目中一闪,瓮声瓮气笑道:“大哥,这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儿,今秋各省上京的漕粮快到了,我们等下商议怎么运到官仓。”李金柱笑了笑, 说道:“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你们几个随俺过来一下,寿伯,你替俺招待着大伙儿, 务必吃好喝好。” 几人对视一眼,情知定是出了事,都是离座起身,纷纷向着后厅而去。 一入后厅,李金柱脸色刷地阴沉下来,坐在太师椅上,猛地一拍小几,“嘭!”的一声, 就是惊得几位当家面面相觑。 “大哥,这是怎么了?”潘坚面上笑容敛去,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投以询问目光。 几位当家也都是纷纷坐下。 “五城兵马司的刘攸被人拿了。”李金柱冷声道。 韩子平闻言,面色微变,说道:“刘攸,今儿上午大哥不刚刚才见了他吗?莫非是与那件事儿有关!?” 黄卓皱了皱眉道:“多半是了,他上午忽然寻我,让找几个身手利索的人,给他料理司衙中的一个小校,不想那小校背后是有人的,有军中之人暗中相护,用手弩射死了几个兄弟。” 李金柱面色凝重,沉声道:“是贾家的人,刘攸要打的人是贾族族长的表弟!几位兄弟,我们惹大麻烦了,现在人家要冲我们来了!” “贾族族长!”二当家潘坚闻言,面色倏变,惊声说道:“可是那新封的云麾将军,贾珩,写三国话本那个?” “三国话本?这……怎么得罪了他?”黄卓心头一惊,皱眉说着,迎着一众人的奇异目光,苦笑道:“最近半个月风头最盛的就是这位了,刚刚剿平了翠华山的张大眼那伙响马, 现在因功封了爵,风头一时无两。对了,前天大哥找来说书的钱瞎子说的三国,就是人家写的书!” 钱瞎子并不瞎,只是瞎了一只眼的独眼龙,常在茶馆儿福茗楼里说书,最近三国出版,京城中的读书人自是花重金求购,至于东城底层穷苦百姓,连一日三餐都没着落儿, 哪有闲钱去买话本看? 于是说书先生,就自动填充了这片下沉市场。 果然,随着黄卓一说三国书稿,李金柱脸色微变,虎目微瞪道:“怎么是他?老子正说,哪个书生写的这般带劲儿的书,看能不能把他抓过来,写一回目,给他一顿饭吃,赶紧把后面的回目都写完了。” 众人:“…” “只是现在怎么办?不说旁的,贾家的人,就不好招惹,要不这事,去求求那位”韩子平凝了凝眉,竖起了大拇指儿。 这说的自是天子长子、齐王殿下,现在已开府视事,在户部观政。 李金柱皱了皱眉道:“那位可…” 然而,就在这时,外间又是跑来一个小厮,站在廊檐下,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急声道:“大当家,妙音阁春香姑娘送来的书信。” 李金柱脸色大变,招手道:“快拿过来。” 等那仆人拿过信封,李金柱接过信封,拆开看着。 只见映入眼帘的是娟秀的字体,正是妙音阁的花魁春香姑娘的手书。 “大哥,信上说着什么?”黄卓有些心急,问道。 李金柱面覆寒霜,冷声说道:“你们自己看吧,那位刘兄弟,是不能留了!” 说着,就是将书信递给了几人传阅着。 信内容很是简短,也是以女子口吻叙说,但体现着一位贵人的意志! 齐王殿下! 除掉刘攸,不能让他活到明天! “这可刘攸关在五城兵马司,想要下手…难办了。”韩子平凝了凝眉道。 李金柱沉喝道:“难办也得办!不然这刘攸知道的太多,一旦牵扯到那位,我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李金柱之言一出,众人都是心头一凛。 他们三河帮之所以力压其他帮派,在这东城一亩三分地称王称霸,离不了那位王爷的背后支持。 几位当家交了个眼色,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狠辣。 刘攸看来是不能留了。 “五城兵马司倒是好混进去,但想要接触到刘攸,需得有内应指引不可,否则,老三雷堂的兄弟进去了,也会跟没头苍蝇一样。”潘坚皱眉道。 三河帮四堂,风雷雨电,风堂是李金柱亲自管着,而雷堂则是由黄卓在管,至于雨堂、电堂才是二当家潘坚和四当家韩子平在管事。 这位二当家,其实才是三河帮的智囊,而非书生模样的韩子平。 黄卓道:“裘良手下的副指挥冯小楼,上次让刘攸牵线,放了我手下一个执事,收了咱们三千两银子,我等下去寻寻他。” “老三,此事一定要做的滴水不漏,动静一定要小,不要闹得人尽皆知。”李金柱皱眉说着,不知为何,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大哥,你放心好了,这种事咱们都是做老了的,万无一失。”黄卓拍着胸脯说道。 李金柱点了点头道:“另外,再让兄弟们最近老实些,还有那几个打了人的兄弟,一家一千两银子,赶紧出城跑路!” “大哥说的是那几个人没了的兄弟家眷?” “不仅是那几个,还有原来和刘攸有联系的头目、家眷,统统给着银子,让他们这两天出神京城躲躲,先打发到京兆下的几个县里,年前都不要回来了。”李金柱虎目闪烁,压低声音道。 他闯荡江湖半辈子,除了好勇斗狠,靠得就是四个字,稳健、谨慎。 韩子平点了点头道:“大哥,我来安排。” 李金柱道:“老四,你办事,我放心。” 韩子平本身就是掌着帮里的财务账簿,如是支取银两,也是绕不开这位韩账房。 吩附完几个兄弟,李金柱也将脸上的凝重收起,摸了摸光头,哈哈笑道:“好了,去前院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儿别往心里搁,妈勒个巴子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帮里出了什么大事呢,几个当家的怎么都跑到后院去了。” 几人都是哈哈大笑,心头的一抹阴霾似也在笑声中驱散一空。 夜色笼罩,万籁俱静。 五城兵马司廊檐下的气死风灯,随着秋风摇晃着,把守着大门的六个兵丁,都是紧了紧衣袖。 神京城一入秋,昼夜温差大,正午时还闷热难当,但等到了晚上,凉气下来,就需得加棉衣。 “兄弟几个,这会儿风不小,进屋喝酒暖暖身子。”这时,值宿的副指挥冯小楼,从屋里出来,笑着说道。 几个兵丁就有意动之色,但是还有担心。 “冯指挥,这贾大人刚上任,别” “他早回家搂着婆姨睡觉了,哪知道这个!再说,这兵马司谁还能来不成?官衙重地。 谁敢擅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刚刚订了一门亲事,心里痛快,准备了一些酒菜,大家一起进去乐呵乐呵。”冯小楼笑道。 几个兵丁闻言,对视一眼,就是笑呵呵恭喜恭喜,勾肩搭背,随着冯副指挥进得五城兵马司司衙中。 而几人一走,就有七八个着黑色夜行衣,脸上包着黑色纱巾的三河帮帮众溜进大门洞开的五城兵马司司衙。 此刻,离五城兵马司司衙不远处的一家名为张家老店的客栈,房顶上,蔡权对着一旁的披着黑色大氅的锦衣少年道:“果然来了。” 傍晚时分,贾珩就离了五城兵马司,但暗中派了一辆马车,将刘攸与范先生转移出来,而后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贾珩披着大氅,目光眺望着远处百步之外的五城兵马司,不知为何,有点儿想捻根烟抽,但这时自没有纸卷烟抽,只得沉声道:“给沈炎发号炮,鱼儿上钩了!” 而蔡权应命一声,就对着身后两个京营军卒吩附着。 只听嗖的一声,烟火炮向着五城兵马司方向飞去,在半空炸开。 五城兵马司周围的巷弄中,黑压压的兵丁齐出,向着大门冲去。 “走,我们也下去!”贾珩沉声说着,也是招呼着蔡权,下了高处。 而五城兵马司官衙中,刚刚进入庭院中,正要向东南角牢房奔去的三河帮帮众,闻听静夜中的一声号炮响起,就是吓了一跳。 为首身量高大的黑衣人就是举起了手,示意身后众人停下脚步,听着动静。 “魏舵主,我怎么觉得不对劲?”黑衣人中有人说着。 那魏舵主低沉道:“不好,这是中计了!” 而这时,火把在四方墙头亮起,从府衙门中传来的喊杀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也让隔壁院落中正在招呼着几个兵丁吃酒的中城副指挥冯小楼面色倏变。 “哪里的喊杀声?”正在吃酒的兵丁,都是齐刷刷站起,目光惊疑不定。 而在这时,庭院中兵刃的金铁碰撞声也是响起,以及喊杀声、惨叫声齐齐传来。 冯小楼面色变换,抽出腰间雁翎刀,说道:“走,兄弟们出去看看情况” 然而,带着几个兵丁刚至廊檐下,却见月亮门洞处,几个灯笼提了来,而映照出十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 沈炎道:“冯副指挥这是要往哪里去?” 冯小楼心头一凛,但面色不改,问道:“沈副指挥,外面这是有贼人闯进司衙,打起来?” “冯副指挥,你引来的贼寇,还来问本官?”沈炎讥笑一声,说道。 冯小楼脸色倏地大变,道:“姓沈的,你什么意思?” 沈炎冷笑一声,沉喝道:“什么意思,来人,将此獠拿了!等会儿交给贾大人!” 随着沈炎沉喝,身后兵丁就是向着冯小楼拿去,而几个守门的兵丁一时摸不着头脑, 不敢妄动。 冯小楼如何不知已经暴露,手持雁翎刀,向着屋里而去,骂道:“姓沈的,你要俺老冯的脑袋,你还不够格!老子看谁敢过来!” 说着,挥舞着手中的雁翎刀,威吓着一众兵丁。 沈炎看着执刀顽抗的冯小楼,皱了皱眉,毕竟是副指挥,发起狠来,真要伤了手下的人,也不是小事情,目光闪了闪,冷笑道:“冯副指挥,作为昔日同僚,奉劝你一句,逞凶之前,多想想家眷!你勾结贼寇,已是大罪!若还敢格杀官军,就是形同造反!你儿子刚订亲吧,你说若是被抓进大牢里,这辈子,是不是就完了?” “你…你卑鄙!”冯小楼一时迟疑,就被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打掉兵刃,被按倒在地。 “先捆起来!”沈炎沉喝一声。 而这时,院落中的喊杀声也弱了几分。 而贾珩这时,也在蔡权等京营军卒的扈从下,入得司衙大院。 只见周围灯火通明,地上可见斑斑血迹,一股血腥气猎猎而起。 毕竟是帮派分子,狗急跳墙之下的拼命搏杀,还是造成了一些伤亡。 这时,一个百户模样的武官抱拳说道:“回禀贾大人,八个贼人死了五个,活捉两个, 重伤一个。”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先押至官厅,本官要连夜审讯。” 第一百六十九章 抢时间 官厅之中,灯火通明,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捉刀警戒,前后两重门都紧紧把守,严格守卫,不得出入。 贾珩此刻坐在条案之后,一身黑色大氅,内着飞鱼服,面色冷峻,梁柱上的油灯昏黄光芒跳动着,将半张脸隐得半是明亮,办是晦暗,身后蔡权以及两个京营军卒按刀侍立。 贾珩看着被牢牢捆绑的几人,冷声道:“尔等贼寇,是三河帮哪个堂口的?” 下方跪伏于地的两个黑衣人,早已被扯去了面巾,身量颇高,面皮黑黢的魏舵主,开口骂道:“狗官,要杀要刷,悉听尊便!老子若是皱一下眉头,不是英雄好汉!” 贾珩冷笑一声,说道:“不说是吧?沈副指挥,给他贴加官,注意别弄死了!” “是,大人。”沈炎也是用惯刑的老手,吩附几个兵丁,寻了条凳、清水、黄麻纸,就是按着那魏舵主在一旁的条凳上,开始炮制。 而这边儿,贾珩将目光看向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说道:“说吧,哪个堂口的,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抿唇不语。 贾珩冷笑一声,从条案后下来,走至近前,说道:“你不要觉得不说,就以为是好汉一条!多想想你的家人,本官看你年岁也二十出头吧,不知娶妻生子了没有?” 看着那汉子目光闪了闪,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娶妻了?是不是还有个儿子?估计年岁不大吧?” “狗官…”那汉子怒骂一声。 贾珩道:“你说你要是死了,你妻子会不会其他帮众欺负,说不得,天天花着你用命换来的银子,睡着你的媳妇儿,打着你的孩子,你好好想想?你纵是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吧?” 察觉到那汉子双目血红,呼吸陡然粗重。 贾珩目光幽幽,因为背对着梁柱上的灯火,一张脸都显得晦暗,幽幽说道,“当然还有一种情况,说不得你媳妇儿没多久,拿着你用命换来的钱,找了个小白脸,说不得那小白脸让你媳妇儿在你灵牌下…” “你住口,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那汉子浑身剧烈颤抖着,怒喝说道。 贾珩说道:“怎么,受不了了?本官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乖乖合作,本官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说,你们是哪个堂口的?奉了谁的命!”贾珩沉喝道。。 来了八个贼人,活下来的不是武艺高强,就是胆气不足之人。 还是那句话,千古艰难唯一死! 方才从这汉子一直在盯着那人以及气势,轻易就能看出,那个正在被炮制的明显是领头的。 领头的,用这种恐吓之辞就不好使,唯有这种小喽啰,不是谁都能轻生死的。 又不是用信仰武装起来的队伍,哪怕是那只钢铁铸就的队伍,也没少出叛徒。 那汉子恍若被抽空了力气,开始招供起来。 贾珩唤了书佐记录着口供。 听完其断断续续的招供,贾珩目光闪烁,看向一旁正在折腾着的沈炎,吩附道:“让人把冯副指挥带过来,本官要亲自讯问!” 不多时,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押着冯小楼进入官厅。 “冯副指挥,我们又见面了。”贾珩笑了笑,打量着冯小楼。 其实,他差点儿就没有反应过来,这帮人竟会杀人灭口。 如果真的接管了五城兵马司,就回家庆祝得爵,那真是乐极生悲了。 因为,只要刘攸一死,线索就彻底断了。 那时,殴残应考举子一案,就将面临严重的侦查困难,如果去莽撞地动三河帮,反而会打草惊蛇。 “而且,落在一些人眼中,就有了攻讦之言。” 贾珩面色幽幽,心头冷嗤。 他刚刚剿了翠华山贼寇,可以说正是风头十足之时,可以说接下来的案子哪怕办得稍稍不漂亮一些,就会给人一种“终究还是个少年,缺乏历练”之类的评语。 这就是,调子起的高了,后面的就会很难唱,但一旦唱的好,收获也是无比丰厚的。 天子为何给他直接封以云麾将军之爵,如此厚爵,朝堂几无反对之声,就是因为他将事情做的干脆利落,无可指摘,前前后后,辞爵、立功,将人嘴巴完全堵住了。 “冯副指挥,兵马司的规矩你都懂,如果不想让昔日同僚上手段的话,还是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本官尽量给你争取个宽宏处理,再说你那孩子是十六了吧?家里也有个六十多岁的老娘,你也不想他们因你而受牵连吧?”贾珩看着冯小楼,面色淡淡说道。 冯小楼闻言,心头一震,噗通跪下,嚷道:“大人,卑职一时糊涂!” 贾珩道:“说吧,收了人家多少银子,都是谁联络你的?本官都听着的。” 冯小楼道:“也没多少,三万两银子,让我放几个人进来。” “三万两银子?真是利令智昏!你可知,如是刘攸被灭口之后,本官一定会调查此事, 你支开守门兵丁一事,还能如何遮掩!”贾珩沉喝说道。 冯小楼面色微变,没有说话。 蔡权接话说道:“大人,只要他死不承认,顶多是因渎职而丢官罢职,一个七品的武官,六七两银子,足够他在京营买个缺儿出来,说不得背后的人,还有其他补偿。” 蔡权显然是懂的行情的。 贾珩面色淡淡,心头却有些凝重。 陈汉兵制,已经败坏到卖官鬻爵的地步,王朝中期的弊政几乎体现的淋漓尽致。 其实从《红楼梦》原着都可看出,赖尚荣捐了个知县,竟然还去上任了。 冯小楼而后继续招供着,收买他的是黄卓手下之人,不过,冯小楼对三河帮内部事务不知,收钱办事,明码标价,也不可能打听事主的私事。 贾珩摆了摆手,道:“将他押下去罢,明日移送都察院的于御史。” 这种武将贪渎,勾结贼寇之事,让于德去讯问,更现国家律法堂皇之意。 等问过了二人,那边儿,沈炎也将那名唤魏五的舵主给炮制的差不多。 “大人,这人不招!”沈炎脸上多少有些惭愧,抱拳拱手道。 贾珩道:“那就继续拷打,我不信就这般骨头硬!” 宁死不屈的硬汉有没有,肯定有,但绝对不该在这些以利结为一体的帮派势力之中! 打发了沈炎去严刑拷问那魏五,贾珩抬头看了眼天色,已是成时。 “先将这些人的口供汇总了,然后陈禀于天子……再布局抓人!”贾珩看着一旁成摞的口供,对着蔡权道:“蔡兄,回老宅,去审问那刘攸!” 他就不信,背后之人都要杀刘攸灭口了,这心胸狭隘的刘攸还守口如瓶?玩忠贞不渝的戏码? 心怀忿忿,来一记正义的背刺,才是人之常情! 宁荣街,柳条儿巷胡同儿,贾珩搬家前的老宅中,屋内灯火还亮着,大门早已上了门栓。 六个京营的军卒,轮班警戒着。 正堂之中,范仪备了一桌酒菜,手中拿着一个酒盅,小几上有着几个小菜,看着被绑在靠背椅子上,嘴巴已被打肿了的刘攸,目中有着几分快意流露。 就是此人,毁了他的一生,他少年中举,入京应考,在一次乡党之会上,在酒宴上酒后见不惯此人姿态,说了几句举子在京中为胥吏,非吾辈读书人所为,就被此人怀恨在心。 而后又起了几次冲突,但此人竟丧心病狂,指使青皮无赖将他殴残! 刘攸冷冷看着范仪,讥笑道:“范仪,你以为你投效了这贾珩,就能翻身了吗?你这辈子完了!纵是再有本事,也做不得官了,谁会用一个瘸子当官儿?哈哈” 范仪因为饮了酒后的脸颊潮红起来,又是站起身来,撸着袖子,向着这位原本信奉君子动手不动口的襄阳府举子,在翠华山混迹了一段时间,也早已转为了“以理服人”。 刘攸脸上的红肿,分明是范仪打的。 他范仪,今后,也要效仿范家先祖,先秦相国范睢,睚眦必报! 然而就在范仪撸起胳膊,准备打向刘攸之时,就听到外间军卒的声音。 “贾大人过来了?” 范仪敛去面上的凶狠之色,重又回复平静,他现在一无所有,一身才华不得施展,唯有这位贾大人不计前恶而用他,他不能将事情搞砸了。 “谁说不能为官,若是某家辅佐一位潜龙出来,未尝做不得那李儒、贾诩。” 范仪看着庭院外的夜色,心头闪过一股豪情。 近些时日,随着三国话本的畅销,着实激发了一些士子的论史热情,也将一些怀才不遇的士子找到了自况对象。 而这边厢,贾珩领着蔡权一同进了老宅,此刻已是成正,深夜时分。 贾珩行至宁荣街的宁国府门前,还是打发了小厮进府里说,先不回去,而是直奔老宅。 在破案时,有一个黄金时间,是三天,故而有些案子一定要连夜突审,不要想着拖、 等、靠! 否则,一旦错过了这个时间窗口,再想破案就难了。 进入庭院,抬头看着挂着拐杖的范仪,贾珩笑了笑,说道:“范先生还未歇息?” “大人,学生一时心绪激荡,饮了几杯酒,却一时睡不下。”范仪目光感激地看着对面的锦衣少年,清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笑了笑道:“人之常情。” 目光扫过屋中被绑在靠背椅上的刘攸,在其红肿、淤青的脸上停留了下,也没多说什么,径直入屋。 不让人出了这口气,只会愈发怨愤、偏激,影响正常的判断。 可以说,他是有意将刘攸带到这里的。 范仪见此,心头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蔡权也入得屋内,将装着口供的木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 贾珩此刻打量着刘攸,道:“刘主簿,可是想通了?” “贾大人,别费力气了,刘某虽和这范仪有着一些过节,但刘某也是读书人,怎么能做出勾结青皮,将其殴残的事来的呢?刘攸此刻也镇定了心绪,比之先前惊慌失措下的矢口否认,这此竟然还给贾珩摆起了事实,讲起了道理。 “大人,如果只是仅仅凭借这范仪的一面之词,大可就此做罢,纵是被下狱论死,这个冤,刘某也要喊!”刘攸目光愤愤,沉声说道。 “啪啪” 然而,却听得厅中响起了一阵鼓掌声。 刘攸怒目圆瞪,冷冷看向那锦衣少年,道:“贾大人鼓掌什么?” “刘主簿厚颜无耻,颠倒黑白,如不知内情,几乎要被你这番惺惺之态蒙骗过去!”贾珩沉喝说道。 刘攸冷哼一声,将头偏过一旁。 “刘主簿,看看这都是什么?三河帮为了杀你灭口,被本官所擒,彼等早已招供,你刘攸与三河帮阴相勾结,甘为帮派走狗!似尔这等恬不知耻,与青皮无赖称兄道弟,哪里还有读书人的样子!”贾珩忽然沉喝道:“看着本官!” 刘攸身形一震,却是被所谓“灭口”之言震惊,抬眸看着那口供之词,嘴唇翕动道:“ 这…这,这是?” “三河帮雷堂的魏五已经招供,就是你与三河帮勾结,指使青皮殴残国家应考举子!又收其贿赂,帮助彼等释放在押犯人,桩桩件件,白纸黑字,记得清清楚楚,事到如今,你还要如何狡辩!”贾珩沉喝一声,几乎吓得刘攸身形一颤,目光失神。 贾珩看着面如土色的刘攸,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只要你抵死不认,就可蒙混过关?你以为背后之人会来救你?心存侥幸,痴心妄想!你背后之人恨不得你活不过今晚!” 刘攸猛地瘫坐在地。 是的,齐王绝对不会让他活过今晚! 想起那张阴鸷、狠辣的面容,刘攸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他的家眷,说不得也会遭毒手! 几乎是必然,因为他的家眷知道他与齐王的勾连! “刘主簿,要想活命,就要和本官合作,说出你所知道的,否则,以你背后之人的狠辣,想来你和你的家眷也会死的难看,毕竟,死人才不会说话!” 贾珩目光紧紧盯着刘攸的面孔,冷声说道。 诱供、骗供……他觉得将前世在边防从军讯问毒贩的本事全部用上了。 对于人赃俱获的现行犯,其实这更像是审讯策略,而对非现行犯,用这些其实就有违规之嫌,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刘攸脸色变幻许久,忽地说道:“贾大人,我求您一件事儿,若是你答应,卑职即刻告诉你实情。” 贾珩闻言,心头一动,说道:“是你家眷安全之事吧?” 能让刘攸如此表作态的,除却家眷,几乎不做他想。 “贾大人若是将我家眷连夜接来,并保证他们的安全”刘攸急声说道。 贾珩皱了皱眉,也是心头一凛,沉声说道:“你家眷现在住在哪儿?快些说,若晚了, 就被旁人拿了去!” 刘攸急声说道:“在西城怀远坊,槐树胡同儿,第三家门前有石狮子,挂着刘府灯笼的就是。” 贾珩闻言,看向一旁的蔡权,沉声道:“赶紧派几个人,去保护着刘攸的家眷!别让人劫走了!” 现在就是抢时间,绝对不能等到明天。 不用说,随着时间流逝,灭口失败的消息一定会传至三河帮,那时说不得就会挟制住刘攸的家眷。 那时,刘攸多半是不会开口了。 蔡权也情知利害,带着几个人就直奔外间去了。 第一百七十章 棘手 蔡权快马加鞭,带着几个京营军卒,“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清冷的秋月霜色,向着西城而去。 贾珩也在柳条胡同儿里,拿着一个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香茗,看着刘攸,轻笑说道:“ 没想到刘主簿还是一个顾家之人?” 还是那句话,这种以利勾结一体的小人,指望忠贞不渝?不过是痴人做梦。 “事实上,忠心耿耿的人才是少数,忠诚也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 贾珩抿了一口茶,说道:“刘主簿,可以先和我说说,究竟是什么在为三河帮那伙人撑腰?” 刘攸冷笑一声,说道:“贾大人,没有见到刘某家眷安全之前,你纵是打死刘某,刘某也不会说。” “本官不信!你猜若本官的人晚去一步,你家眷已被挟制,甚至被屠,你是怨恨那背后之人多一些,还是怨恨本官多一些?”贾珩淡淡道。 他最不惧的就是威胁,而且,有些事情刘攸知道的,别人未必不知,比如曲朗等一干老锦衣,未必不知三河帮背后是哪家权贵。 只是刘攸这个证人比较重要,如果有其证言,他再禀明天子,就很有分量了。 可纵然如此,他也不受人威胁。 刘攸闻言,脸色倏变,目光闪烁了下,冷笑道:“贾大人可知你得罪了那人,纵你如今风头正盛,他也有的是办法炮制于你!” 贾珩面色淡淡,说道:“那刘主簿能否告诉本官,他…究竟是是何人?” 刘攸冷声一声,却是闭嘴不言。 方才那供词一出,他自知必死,再说其他,皆无意义。 贾珩见其不答,也不多作废话,看了一眼范仪,说道:“范先生,你等下备好纸笔,以作述记。。” 范仪点了点头,准备纸笔去了。 却说蔡权骑着快马去了西城,路上遇着巡夜的五城兵马司兵丁,出示了临行之前贾珩所给的腰牌,皆是回避通过,等到刘攸所言的住址,已近子丑之交。 让人一直砸着门,但一时间却没有来开门。 就在蔡权想着是不是翻墙过去时,房门吱呀打开,是一个老仆,刚刚穿了衣裳,提着灯笼出来察看,打开门,探头道:“是老爷吗?” 因为刘攸被拿的突然,又加之被贾珩前后尽量封锁着消息,故而远在西城居住的刘家还不知。 然在这时,却见几个官军下了马,为首之人嘿然一笑,说道:“老伯,奉了刘主簿的命,有紧要之事要见嫂夫人叙说。” 那老仆闻言,心头一惊,将着几人让进屋里。 而后去唤刘攸夫人。 蔡权转身看着身后的军卒,问道:“哪位兄弟,有谁家或者亲戚,是住在西城的,先将这家人安顿了。” 这时就有人开口应着。 蔡权点了点头,而后就见刘攸夫人穿着一件素梅花织裙,从里间出来,三十出头的妇人,一见蔡权,看着面生,就试探问道:“这位将军是” 蔡权就作苦愁脸,吓唬道:“嫂子,刘兄出事了,现在被人拿了,刘兄说先把你接到安全地方,否则会有人对你们不利。” 那妇人闻言就吓了一跳,道:“我相公他怎么会,他不是经常往王府?” 妇人说着,猛然醒觉,连忙含糊说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有些面生,可有我相公的书信。” 蔡权面带苦色,说道:“嫂子,刘兄都被拿了,哪有什么书信通传里外,不过这是刘兄的荷包,现在得赶紧和我走,等明天就坏了。” 见到荷包,妇人再不相疑,当然也是蔡权几一身官军服饰,又是于夜里骑马而来,如是贼寇,早就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拿了。 “嫂子,带上孩子,还有几件换洗衣裳成了,我安排的地方都有。”蔡权说道。 妇人应了一声,带着两个揉着惺忪睡眼的孩子,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子,然后在老仆的伺候下,准备一辆马车,就在蔡权和京营军卒的相送下,消失在昏暗夜色中。 贾珩这边儿,一直等到寅时,倒也无多少困意,他前世在边防时,这种连夜审讯,倒也没少干过。 据说某位司法部长在任时,狱警要值瞪眼班,不撤床,就撤职。 贾珩甚至见范仪犯困,还让范仪眯一会儿,至于刘攸,心头焦虑,自是毫无睡意。 直到寅正时分,听到外间传来的马蹄哒哒声。 贾珩心头一动,沉声道:“人回来了。” 而范仪也被惊醒,起身看向屋外。 不多时,蔡权已领着几个军卒,进入屋里,迎着贾珩与范仪的期待目光,说道:“大人,刘家的人暂时没事,我让他们躲在我手下一个兄弟家里了,这是嫂夫人的书信。” 贾珩看着书信,不由多看了一眼蔡权,暗道,蔡权虽然油滑了一些,但心思还是挺缜密的,走之前为了取信于人,似是顺走了刘攸腰间系着的荷包,回来时,还取了一封书信。 这都不用交代,都懂的这些。 贾珩将书信接过,先是拆看,见并无什么不妥言辞,然后才拿至近前给刘攸看。 刘攸看罢,见到熟悉的字迹,显然已相信家眷已经安全,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贾珩,道:“大人。” “刘主簿,现在可以说了吧?”贾珩示意一旁的范仪执笔记录。 然后就听刘攸开口道:“是齐王,三河帮背后是齐王,他们要将旗下产业的六成利银, 分润给齐王殿下。” 贾珩闻言,眸光眯了眯,道:“继续说。” 其实心头也隐隐有几分猜测,多半是藩王、勋贵。 因为这都是排除法,首先白日里那些文官集团的反应,也不像是能掺和其中的样子, 至于内监,戴权若得三河帮孝敬,天子家奴殴残士子,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只有勋贵或者藩王。 勋贵,四王八公之外,还有十二侯,这范围就比较大了,不好确定,至于藩王亦然。 所以与其乱猜,不若先行查证再说。 “齐王殿下,他现在在户部观政,手下需得有这帮人帮助卸运湖广、江浙之地运来的粮食,三河帮就是他笼络的一帮人手。”刘攸开口竹筒倒豆子一般。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那你是怎么回事儿,你在五城兵马司为何成了齐王的人?” 刘攸道:“三河帮有一些人触犯律法,如果没有五城兵马司的人暗中护着,他们说不得都进去了,这帮人干的伤天害理的事不少。” 贾珩目光闪烁,心头思忖,他总觉得齐王在五城兵马司安插人手,不会这般简单,毕竟五城兵马司也大大小小有着几千兵马。 贾珩沉声道:“刘攸,这几家一年给齐王能带多少利银?” “这个,我哪里知道?不过,想来每年给齐王带上五六十万两的利银,总是有的吧。”刘攸猜测道。 “三河帮在东城的产业有多少?他们向五城兵马司交的市税估计也是微乎其微。”贾珩沉声说道。 东西两市,这些有着三河帮背景的产业,不用想,缴税缴得也不多,再加上都是偏门生意。 “有了银子,就能去招揽人才,拉拢朝臣,豢养死士”贾珩眸光深深,觉得这里面牵扯的方方面面,需得慎重。 “问题,这些天子知道不知道?这一点很是关键,明日需得带上供词面圣了,此事既事涉齐王,关键还是要看天子的意志。”贾珩一时间觉得,此事的确是十分棘手。 问过刘攸,着其在供词上画了押,已是寅正时分,贾珩也多少睡了一会儿,待到辰时,吃了早点,就马不停蹄,带着供词,前去觐见天子。 翌日,宫城的坤宁宫格外静谧,几声画眉、喜鹊的叫声响起,愈发显得清幽。 崇平帝在宋皇后的陪同下,在暖阁中用着早膳,周围宫女、宦者捧着毛巾、拂尘、脸盆,痰盂伺候着。 崇平帝一袭明黄色丝织绣龙圆领锦袍,手中拿起汤匙,在祥云纹饰的瓷碗中轻轻匀着米粥,以便将温度降下。 坐在一旁的宋皇后,一袭淡黄底白衬纹花裙,梳着凌云髻,如云鬓发间,簪以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愈发将一张如典雅、华美的脸蛋儿烘衬的白皙如梨蕊,带着翡翠手镯的纤纤柔荑,宛如羊脂白玉,也是轻轻搅拌着冰糖雪梨粥,嫣然笑道:“陛下,然儿过了年开府,陛下觉得派他到哪里比较好?” 崇平帝沉吟了下,说道:“左右是派往六部观政,他对什么感兴趣?” 派成年皇子六部观政,这是陈汉太祖传下的规矩,以防宗室羸弱,不能屏藩帝室。 但副作用……也有。 宋皇后那张绮丽的脸蛋儿现出一抹思索,道:“臣妾看然儿那孩子挺好武事的,最近一段时间,一下了学,就去打猎,陛下您看,要不让他去军中,也好为陛下分忧边事?” “也不知是好武事,还是沉溺畋猎?”崇平帝皱眉说着,舀了一汤匙米粥,对宋皇后只言不置可否。 宋皇后那张端庄、妍丽的脸蛋儿上就有些异样,这位宫中有着雪美人之称的宫裳丽人,轻笑了下,道:“陛下,臣妾看过然儿的功课,翰林院的徐学士说然儿义理晓畅,纵然是参加科举,也能中个举人呢,只是然儿这孩子喜读兵书,让臣妾也有些头疼,最近他似是在读贾子钰写的那本三国话本,手不释卷,还说要领兵给陛下荡平贼寇呢,陛下说这孩子才多大一点儿,不知道兵凶战危的。” 子凭母贵,母以子贵,宋皇后两个儿子,眼看长子没有立为太子的迹象,愈发揣度不出枕边人的用意。 至于问,在潜邸时,这位秦王殿下就不准后宅太介入政事,而宋皇后也谨守本分,不敢多言。 崇平帝闻言,脸色稍霁,说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他既爱读这些,让他看些,倒也无妨,只是不可沉溺,至于那本三国,就让他好好读读,过两天写一篇,汉室缘何失驭,天下何以三分的政论来,朕要看,告诉他,不许找人捉刀,义理晓畅,当知言必诚信,行必忠正之理。” 宋皇后:“…” 崇平帝转而又想了想,沉声道:“他既是好武事,等明年开府,先让他到五城兵马司历练历练,京营那边儿,年后会有较大调整,以他的能为,去了…也是添乱。” 等王子腾查边归来,他就要提前布置,集中精力在年后调整京营诸军,那时,势必斗争激烈。 至于五城兵马司,贾子钰一直对编练新军念念不忘,他派一位藩王提前过去,也可示重视之意。 宋皇后似是体察到崇平帝冷硬脸色下的舐犊之情,芳心中涌过一抹暖流,笑道:“那臣妾等会儿就告诉然儿,炜儿昨儿个还说,然儿在宫城门碰到贾子钰,敬重的跟什么似的, 对了,婵月那孩子,想吃臣妾做的桃花酥,还跟着人家讨要呢。” 崇平帝点了点头,面上也有几分笑纹,说道:“等年后他到五城兵马司后,可向贾珩多多请益。” 宋皇后闻言,晶莹如雪的玉容上微顿了下,心头就有些惊讶。 其实,昨天她听到自己辛苦做的那盒桃花酥被赐给那位伐登闻鼓的少年,还有些不悦,但思来,也觉得这是陛下笼络臣子之意。 陛下,已经有十余年不曾这般施展笼络人心的手段了,也就在潜邸时才… “这贾珩,需得让然儿多多亲近才是。”宋皇后眸光敛藏下起伏不定的心思,拿起汤匙, 舀了一勺米粥,放至莹润、饱满如桃花的艳艳唇瓣上,樱桃檀口,隐见齐如编贝的樱颗贝齿,以及丁香小舌。 这位孕育过两个孩子的丽人,芳龄其实也才三十五六,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 而岁月也对其温柔以待,不曾在身上留下时光痕迹,身材丰腴曼妙,秀颈肌肤雪白一如梨蕊,光洁白嫩的脸蛋儿上,鬓角不见皱纹,一股端丽、婉美的成熟妇人韵味,无声流溢于一颦一笑中。 而在这时,只听殿外传来内监的声音,道:“陛下,云麾将军贾珩递牌子求见。” 崇平帝闻言,面上就是一怔,轻笑了下道:“贾珩,大早上的,他进宫觐见做什么?让他到大明宫相候,朕等会儿就过去。” 宋皇后见着崇平帝的脸色,搅着汤匙的玉手也是一顿,抬眸笑道:“陛下,不妨先将这碗粥喝完。” 崇平帝应了应,说道:“不用汤匙了。” 说着,拿起碗沿着碗边缘,将温度适宜的米粥饮尽。。 宋皇后见着这一幕,柔声说道:“陛下慢点儿,总要咀嚼几下,仔细别伤了脾胃。” 崇平帝接过内监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漱口而罢,迎着宋皇后的温柔如水的目光,语气和煦道:“梓童勿忧,朕这些年都是这般过来的,无妨。” 宋皇后笑了笑,起身,从一旁宫女手中取过冠帽,递给崇平帝。 崇平帝也不多说其他,在一群内监的簇拥下,移驾大明宫。 待崇平帝远去,宋皇后那张妍丽、华美的脸蛋儿上渐渐浮现一抹惆怅。 这就是她的丈夫,自继位以来,于国事宵衣旰食,似要证明给谁看一样,然而在家事上,却…只是纵如此,谁让她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呢? 她不可能像妹妹一样,永远优雅美丽,万事不萦于怀,平日以乐舞相伴,种花养草, 平时闲暇里还可逗弄着淳儿。 第一百七十一章 假痴不癫 大明宫中,崇平帝刚刚落在在御案之后,就唤内监召见着贾珩入内觐见。 贾珩此刻长身而入,行礼而罢,只听崇平帝说道:“贾卿,这一大清早儿就匆匆求见于朕,可是有什么急事?” 崇平帝接过一旁戴权递来的香茗,沉声问着。 “圣上,臣经过连夜讯问五城兵马司的主簿刘攸,已将应考举子被三河帮帮众殴残一案查清,只是事涉重大,臣惶恐而不知如何查察,还请圣上示下。”贾珩拱手说道。 而听到贾珩一开口,崇平帝也是一惊,盖因这声音略有一些沙哑,而疲倦更是掩藏不住。 崇平帝抬眸看去,就是一惊,只见少年眼中满是血丝,但目光却明亮、锐利依然,心头就是一动。 “竟这样快?子钰查到了什么?”崇平帝面色凝重,将茶盅放在一旁旳御案上,目光落在贾珩那张欲言又止的面孔上,心头隐隐有着几分猜测。 其实,昨晚他已问过那个唤作曲朗的锦衣卫百户,对东城江湖帮派已有一定了解,其中以最大的三河帮最为势大,手眼通天,收买了一些锦衣卫同僚,似乎还和京中权贵牵连颇深,只是牵连何人,牵连多深,曲朗也不知。 他已擢拔其人为锦衣卫千户,整肃暗通款曲的锦衣卫,今日正要吩咐戴权派人去暗中调查此事,不想眼前少年竟在短短时间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贾珩道:“圣上,臣已侦知,范仪被殴残一事,悉由五城兵马司主簿刘攸因私仇而指使三河帮帮众所为,然,刘攸之所以胆大妄为,其后还有旁人,昨夜甚至有三河帮众与五城兵马司内部之人里应外合,意欲杀刘攸以灭口!” “冲击官衙,杀人灭口?”崇平帝面色顿时阴沉的可怕,喝道:“好大的胆子!” 贾珩沉声说道:“据刘攸招供,三河帮因漕粮卸运而与……” “与什么?”见贾珩迟疑不言,崇平帝面色阴沉,说道:“前日朕就有言,无论涉及到谁,一律穷究到底,严惩不贷!你不要有顾虑!” 贾珩道:“三河帮似与在户部观政的齐王殿下交情匪浅,而据刘攸交待,三河帮旗下产业商铺,营利之银,几有六成送至齐王府上,臣一时不知其言真伪,现有口供奉上。” 崇平帝面色铁青,说道:“戴权,将口供拿来。” 戴权从贾珩手中接过盛有口供的木盒,先打开检视了下,见并无异样,这才取出厚厚一沓录有供词的簿册,递给崇平帝。 崇平帝接过录有口供的纸张,就是阅览起来。 大明宫中一时间陷入安静,秋日清晨的金曦透窗而过,落在殿中的帏幔、熏鼎、书架、花瓶上。 而“刷刷”翻页之声,却愈发急促、快速,好似暴风雨酝酿而来的前奏。 不仅仅是刘攸的口供,还有三河帮派来灭口之人的口供。 以崇平帝心智如何不会在心头勾勒出事情的全貌来。 刘攸勾结齐王,因事情败露,被齐王派三河帮中人,至五城兵马司杀人灭口! “反了,反了!” 崇平帝将手中的口供猛地拍在地上,咆哮如雷,怒喝道:“一年至少五六十万两?三河帮两三万人……他要做什么?!朕还没死呢!” 周围一众宫女、宦官都是纷纷跪下,就连戴权也是“噗通”一声跪地,身躯颤抖。 贾珩面色淡漠,拱手道:“还请圣上息怒,臣以为此事还需详加查实……” “详加查实?五成兵马司的主簿知,锦衣卫的百户也知,唯有朕不知!” 哪怕昨天已从锦衣百户曲朗只言片语中,隐隐猜到有宗藩、勋贵为之张目,但此刻看到三河帮众两三万人,一年至少得利银五六十万两,崇平帝还是被这个数字激得心头一颤,怒火攻心。 以崇平帝的见识,认为五六十万两银子,只多不少! 现在齐王,既有钱,还有人,若还有重华宫的那位……这是要做什么? 崇平帝不敢往下想,忽然将目光冷冷看向戴权,目光几欲择人而噬,“你这狗奴才,齐王与三河帮勾连长达数年之久,你手下的内卫,吃干饭的吗?” 越说越气,抓住手旁的镇纸,就是向戴权砸去。 砸在肩头之上,戴权闷哼一声,跪伏于地,叩头不止,低声哭喊道:“陛下,老奴真的不知,老奴不管东城那一块儿啊……” 贾珩见到这一幕,心头一凛。 天子之怒,其实有些超乎他的想象。 按着疏不间亲之论,天子得知后,顶多发一通脾气,但这一副被拆了龙鳞的样子,显然有着他不为所知的皇室秘闻。 再往下思索,隐隐明晰关要。 “这应是一位帝王在被人蒙蔽之后,骤然发现之后的愤怒,而且这应是……感到皇权受到了威胁之后的愤怒!齐王派王户部观政快八年了,八年时间,内厂和锦衣卫似乎从未报过……” 贾珩沉吟了下,拱手说道:“圣上,此事是否还继续查下去?” 许多事情,不在乎你查出了什么,而在于上面愿不愿意查,这个决心下得下不了。 “你不要有顾虑,你和许庐他们严查到底,三河帮必须要连根拔起,至于东市流失税银,也要追问!”崇平帝脸色幽幽,压抑着胸腔熊熊燃烧的怒火。 有些人还翻不起什么浪! 他御极天下十四载,亲政也有六年,民心所向,谁也动摇不了他的皇位! 贾珩正应着,却见崇平帝猛然对着一旁的戴权,沉声说道:“你这狗奴才,唤齐王进宫,朕有话问他!” 戴权只觉心惊肉跳,应命而走。 贾珩闻言,心头一沉,不管如何,这齐王多半是恨上他了。 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你只要想做事,就需得罪人,如果他帮助遮掩,一旦为天子得知,那么他得到的不是嫉恨,而是杀身之祸。 “只是齐王入宫,一定会辩白分说,需得提前打预防针才是。”贾珩念及此处,迟疑了下,说道:“圣上,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漕粮装卸、水运,须臾离不得这些人,齐王殿下这才不得不与之合作?” 崇平帝闻言,冷哼一声道:“漕运总督杜季同,自率漕粮卫押运漕粮,什么时候用得这些帮派中人,不过是齐王胆大包天,擅自行事罢了,子钰,你勿忧此事,他如此胆大妄为,你提前察知,匡其过失,真的要等……大白天下,那时物议鼎沸,就不是这般简单了。” 贾珩神情默然,心头多少有些冷意。 这就是内外之别? 看如今天子的意思,似乎仍无废齐王为庶人的样子,甚至还有压一压的打算? 刚刚明明龙颜震怒…… “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犯十恶之罪,还有八议可论,况亲王之尊!而且如今国家多事,不说齐王被废,就是将其以亲王之尊勾结帮派势力之事,露布天下,多少也会对天子的圣德有影响。”贾珩心思电转,多少有些把握到天子的心理底线。 三河帮必除,齐王之事要压一压。 贾珩道:“圣上,臣还有一事想要启奏圣上,如今三河帮帮众人多势众,臣恐五城兵马司军卒难以支应,请调京营之兵,以备万一,可靖平东城之匪患!” 调京营之军,不仅是防止三河帮铤而走险,也是预备着万一漕粮卸运不及,也可由京营暂管此事。 “京营之军,你要调那一支?”崇平帝目光闪烁,说道。 贾珩心领神会,沉声说道:“臣请调果勇营牛继宗部!” 崇平帝面色微顿,沉声道:“朕赐你天子剑,京营之兵由你调遣,但不要现在去调度,再过两天,牛继宗会被弹劾,罚以停职,闭门思过,果勇营那时无主,你才可调营兵入京靖平匪患。” 借先前牛继宗治军无方一事,再加上齐王被利用,他要先拿回来一营兵权。 贾珩闻言,拱手道:“谢圣上,臣原本也不是想现在就调京营之兵,俟群小露丑,其恶彰世,臣自施加以斧钺!” 崇平帝点了点头,望着贾珩的目光愈发多了几分温和。 贾珩想了想,道:“圣上,若无他事,臣先告退,与许大人继续会同审理此案。” 不过,纵然是和许庐会审此案,看天子的言外之意,也是不好再将齐王涉案弄得人尽皆知。 “如果一开始不来觐见天子,让许庐等人去冲锋陷阵……也不行,那时天子猝不及防,反而对我有恶感,一旦起了恶感,多疑的性情就会放大。” 贾珩思忖着其中利害。 这就是他先前所言棘手之处,关键还是疏不间亲,一下子打不死,只能慢慢削。 比如,方才崇平帝龙颜震怒,恨不得活劈了齐王,但雷霆生生悬而不落,只是心头埋了一根刺。 “所以,想要整倒齐王,仅仅凭借这一件事还不够,还需得再看。”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崇平帝道:“子钰先不要忙着离开,等见过齐王再说。” 贾珩心头微震,抬头看向崇平帝。 天子让他留下来做什么,拉齐王的仇恨? 不,齐王早已记恨上他了,那么只有一个目的,以示亲厚、安抚,齐王纵然想要动他,也需得慎重三分。 崇平帝冷声说道:“你匡他过失,他若是器量狭隘,心怀怨恨,那就妄为亲王之尊!他与三河帮既然有牵连,想来也知三河帮内里情形,如有其配合。” 就听着外间戴权禀道:“陛下,齐王殿下在外恭候。” 崇平帝冷冷道:“宣!” 不多时,就见一个年岁二十七八,着亲王蟒袍,面皮白净、身材肥胖臃肿的青年,在内监的引路下,进得偏殿。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齐王行大礼参拜,高声说道。 然而崇平帝却没有令齐王起身,冷喝道:“派人进入五城兵马司袭杀朝廷命官,陈澄,谁给你的胆子!” “这……父皇这话是从何说起,儿臣不知此事啊。”齐王闻听崇平帝愤怒下的直呼其名,面色大变,抬头辩白着,小眼睛扫过一旁的贾珩,心头闪过一抹冷意。 昨日派往三河帮灭口的人,无功而返,他一早就听到消息,正是这贾珩这厮所阻! 不想,还没寻这厮算账,这厮来父皇这边儿就进着谗言! 而贾珩自是敏锐察觉到这一掠而过的目光,察觉到那目光深处的恶意满满,看着身材肥硕的齐王,心头莫名闪过五个字。 齐王,匹夫也。 如果一进来乖乖认罪,请崇平帝原谅,他反而要警惕此人口蜜腹剑。 崇平帝沉喝道:“刘攸,你可认得?” “儿臣不识。”齐王急声说道。 “还敢狡辩!”崇平帝沉喝说着,将手中的供词,扔到齐王脸上,喝道:“刘攸供词,一清二楚,当朕不知!” 齐王面色微变,拿着供词,急得涨红了胖乎乎的脸,道:“父皇,这是他攀诬儿臣,儿臣……” “够了!”崇平帝冷喝一声,打断了齐王的辩白,冷笑道:“勾结帮派子弟,收买朝廷命官,派歹人袭击官衙,你做的这些恶事,孤废了你,都绰绰有余!” 齐王闻言,身形一震,垂下头来,忽地在贾珩看来多少几分拙劣的表演,嚎啕大哭道:“父皇,儿臣一时糊涂啊,儿臣刚到户部,手下连个使唤的人手也没有,没少受户部那帮文官的鸟气,办不好差事,没少被人笑话猪头猪脑,只会混吃等死的废物!直到见三河帮中人还算知恩义,这才笼络了在身边做事,他们这几年帮着转运入京漕粮,出力颇多,至于他们殴残应考举子,儿臣实不知情!还有派歹人袭击官衙,此等丧心病狂之事,纵然借儿臣一百个胆子,儿臣也不敢啊,必是有小人恶意中伤,还有那刘攸肆意攀扯……” 崇平帝猛地一拍御案,沉喝道:“朕不想听你说这些,现在三河帮盘踞东城,多达几万人,你收为己用,是要做什么?” 齐王叫屈道:“父皇,三四万人?父皇,儿臣上哪儿变出三四万人去?都是一些讨生活的苦哈哈,在码头、渡口上扛着粮食混口饭吃……” 贾珩见到这一幕,眉头皱了皱,这齐王不得不说,还真有几分厚颜无耻的浑不吝劲儿。 哪怕表演再是拙劣不堪,但就莫名很有自信,想要飙一个全世界都灭掉的高音。 “人丑而不自知,天子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别不是……”贾珩心头不敬想着,只是片刻之间,眸光就是深邃几分,“难道这才是齐王的自保之道,假装蠢笨?”贾珩心头闪过一抹狐疑,但又细思三分,却觉得有不少可能。 “否则无法解释,崇平帝直到今日才知,齐王竟然在东城隐藏了这么久!外表蠢笨,实则奸诈。”贾珩目光深深,思忖道,“假痴不癫,还真是天子的种!” 第一百七十二章 生子当如贾子钰 贾珩转念之间,心头也是涌起一抹凛然。 他先前竟然还错以为这齐王是匹夫。 “最近太过顺风顺水,几给了我一种自持智谋高深,小觑于人的特点,可哪里有什么算无遗策,聪明反被聪明误者不少,善泳者溺于水,多少英雄豪杰,连装疯卖傻都看不透,这齐王需得格外慎重,这是个不亚于杨国昌的对手。”贾珩心头提起警惕。 天子膝下已经开府视事旳二王,这齐王不是省油灯,而二子楚王,想来也不是易与之辈。 事实上,贾珩还猜对了,在其第一次抽贾珍脸的时候,楚王已经派人留意于他,只是后来,见到了戴权派内厂的密谍暗中相护,才悄悄撤去了盯视之人。 崇平帝以庶出之身,夺嫡而荣登大宝,手下两个庶子都无不视崇平帝为榜样。 一个礼贤下士,骁果英武,一个假痴不癫,阴蓄势力。 将崇平帝当年夺大位的手段,一人学了一半。 反观宋皇后的两个儿子,一个学了心思阴沉,一个学了骄横跋扈。 崇平帝冷声道:“朕不管你有何内情,三河帮那边立刻给朕断了勾连!身为国家亲王,岂能与江湖帮派为伍?戴权,传朕旨意,齐王行为不端,不知检点,降为郡王,以观后效,着令该王闭门读书,无旨不得擅出王府!” 这时代,父亲降儿子的爵位,理直气壮,还真不需要和人解释。 一听降为郡王,齐王脸色剧变,一颗心直往下沉,嚎啕大哭道:“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不过是想给父皇分忧,儿臣自小就没了娘,又没有父皇和二弟生的英武,只想做出一些事来,为父皇分忧……” “戴权,拉这混账出去,杖责二十,再敢嚷嚷一声,加杖十下!” 齐王顿时恍若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被两个内卫拖着出去,然后去打板子去了。 贾珩面色淡漠,听着远处齐王传来的哭喊声,心头已经不敢轻视。 脸厚心黑,外实匹夫,内里实际是一个老流氓。 不过崇平帝降爵,也是处置的极限了。 还是那句话,这时代真的法律没有平等。 若是旁人,贾珍这种勋贵,单单一个勾结贼寇、未遂于恶,就被夺爵下狱。 但如果落在齐王头上,顶多挨几句训斥。 如旁人收买三河帮为己用,哪怕是杨国昌,都要下狱论死,但落在齐王头上,只是亲王降为郡王,但对齐王而言也是肉痛无比了。 “当然,这在天子心中已有了刺,再来这么几次,说不得就是怙恶不悛,废为庶人!” 说白了,就是这种勋贵皮厚血多,一下子根本打不死。 就连他也是一样,真要做一些草菅人命的缺德事,别人弹劾,一时还摁不死。 当然,他也不会去作死就是。 这就是这么个世道,因人而治,因人成事,刑不上大夫,八议(亲、故、贤、能,功、贵、勤、宾)入律,人治社会。 崇平帝揉了揉额头,重重叹了一口气,忽然说道:“子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贾珩面色顿了顿,觉得这话不好接,想了想,叹了一口气说道:“臣之家,何尝不是如此?” 这时候必须说一些家中的糟心事,用来比惨,否则,天子这会儿的感慨,来日回想起来,就有当时不敢与臣感慨,有失君臣本分之嫌。 “哦?”崇平帝皱眉问道:“你说是贾珍,贾珍不贤,现为京兆拿捕。” 对贾家的情况,崇平帝自是通过内卫禀告,只是最近贾珩移居东府之后,对贾家仆人严加甄别、隔离,再加上戴权的放水。 崇平帝其实已有些接不到贾珩太多的奏报。 贾珩道:“圣上,贾族百年公侯之家,子弟耽迷享乐,人心败坏,还有荣府里的一些长辈,阴阳怪气,上次臣去翠华山剿匪,府中咒言毒语,四处流传,说臣一去不还。” 说到最后,贾珩也是苦笑一声。 “贾赦?”崇平帝开口问道。 贾珩拱手道:“圣上烛照万里,洞察入微。” 崇平帝摆了摆手,沉声道:“上次提出除你族籍的就是此人,想来于府中作妖者,除却此人,也不作第二人想。” 贾珩道:“荣国老太太于臣有恩,如果不是大是大非,触犯国法律条之事,些许闲言碎语,臣也不与其计较。” 崇平帝点了点头,赞许道:“器量宽宏,才是名臣之相,大将风度。” “圣上谬赞。”贾珩拱手说道。 崇平帝神情默然片刻额,说道:“齐王一事,先到这里,此事你和许庐商议一番,将三河帮清扫一空,没了齐王掣肘,想来以你们三人之力,不久就可还东城一个朗朗乾坤。” 贾珩拱了拱手,说道:“是,圣上。” 崇平帝此刻的言语几乎是明示,齐王的事已经处置过了,不要再闹的天下皆知,而经过敲打的齐王,不敢再为三河帮张目,那么剩下的就靠三人思索治安靖绥之策,荡平东城匪患。 崇平帝沉吟道:“传朕口谕,赐贾珩以尚方宝剑,缉察神京城盗寇,如朕亲临。” “臣谢圣上!”贾珩心绪激荡,拱手说道。 不多久,就有宦官捧着托盘,上有一柄绣以金龙之剑鞘的宝剑, “调兵之事,先不用急,朕给你口谕。”崇平帝将剑拿起递给贾珩。 贾珩双手接过,深施一礼,说道:“臣,必不负皇命。” “好了,下去办差吧。”崇平帝目中也和煦几分,摆了摆手说道。 贾珩又是行了一礼,道:“臣告退。” 待贾珩离去,崇平帝脸色又是重新阴沉下来,目光望着重华宫方向。 齐王如此肆无忌惮,如果没有重华宫的那位相护,岂敢如此! 坤宁宫 听完宫女的禀告,在暖阁中的宋皇后那张端庄妍丽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讶异,久久无语。 老大被降为郡王了? 隔着一张棋坪,脸蛋儿略娇小几分的端容贵妃,轻声道:“姐姐,齐王自小就受重华宫的太上皇喜爱,陛下他如今降其爵,不会再……引起波折吧?” 这位端容贵妃,是宋皇后的妹妹。 想起宫城之中,再因为齐王降爵一事,闹得满城风雨,端容贵妃就是颦了颦柳叶细眉,晶莹如雪的玉容上浮起一抹忧色。 这位与宋皇后一母所生的宫裳丽人,云鬓高挽,容色殊丽,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蛋儿,妆容精致无比,狭长的凤眸上,描着玫瑰色的眼影,而耳垂上则是带着月牙儿形的翡翠耳环。 身形则是高挑,比宋皇后其实还要高几分,身段儿苗秀,因得乐舞为伴,蜂腰翘臀,纤丽柔美。 宋皇后以纤纤手指捏起一个棋子,道:“以陛下的心智,想来是拿到了什么铁证,今早儿,贾珩就急急求见,必是此人从中使力。” “贾珩?这人是……”端容贵妃明眸中现出疑惑,略有些小迷糊的样子,完全不似一个孕育了一女一子的三十二岁的丽人。 “妹妹在深宫有所不知,贾珩是近来一位得陛下器重的少年勋贵……” 宋皇后放下棋子,慢条斯理说着。 端容贵妃闻言,玉容现出一抹讶异,道:“贾家有些年头没在朝堂中听到动静了,倒是没想到出了这么个出色的年轻人入得陛下的眼。” 端容贵妃随意感慨了几句,道:“只是,贾家的人不是?” “旁支。”宋皇后清声说道。 端容贵妃闻言,抿了抿粉润泛光樱唇,狭长、明媚的清眸眨了眨,说道:“怪不得能入陛下的眼。” “我的好妹妹,你跳舞跳得迷糊了,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 因宫中都不是外人,宋皇后面对自家妹妹也没有那么多君臣名分,有些无奈说道。 如果陛下不是旁支承位,岂有她们姐妹今日之贵? “臣妾失言。”端容贵妃闻言,也自觉这话不能乱说,垂下弯弯眼睫,盖住明眸,柔声说道。 不提深宫中的姐妹二人随意闲聊,却说贾珩佩着尚方宝剑,出了大明宫,从宫城门下的禁军手中接过马缰绳,正要翻身上马,出宫城,前往五城兵马司,忽地一愣,继而眯了眯眼眸。 只见宫城门口,在两个着灰衫短打,头戴黑袍的王府力士搀扶下的齐王,那张胖乎乎的大脸之上映入眼帘,其人浓眉下的一双小眼,精光四射地盯着自己。 而周围,齐王府的家丁,则是备好了软轿,在远处相候着。 “贾子钰,本王恭候你多时了。”齐王冷笑一声,看着贾珩,阴测测说道。 贾珩面色淡漠,拱了拱手道:“下官见过齐郡王殿下。” 齐王:“……” 胖脸抖了抖,怒火蹭蹭往脑门儿上撞。 齐郡王?哪壶不开提哪壶? 齐王冷笑道:“贾珩,你这幸进之徒,向父皇进谗言,累本王降爵,幸进之徒,不能长远,本王看你能嚣张几时!什么几把玩意儿,别说是你,就是贾家的人在这儿,本王也不放在眼里!” 贾珩面色淡淡,早已看出这齐王蠢笨外表下的奸诈心思,这种放狠话,看似有点儿混混流氓吃亏后的“叫嚣”,但其实已隐含“示弱”。 “但这种示弱不过是给我和天子看的,我以为其人蠢笨,不屑一顾,恰恰若中了算计,这齐王还有话说给天子,儿臣再是蠢笨,也不至放完狠话之后就暗中加害啊……虚虚实实,这齐王假痴不巅的人设,就是最好的掩护,只是……” 齐王正如老流氓一般叫嚣着,却见对面那人霍然取下腰间宝剑,横于眼前,快行几步,低声说道:“齐王殿下,这是天子剑,天子剑在,如圣上亲临,你说本官若是斩了你,会不会给你偿命?一个三等将军换一个亲王,一命抵一命!谁是玉器,谁是瓦罐?” 齐王被对面那戾气丛生的目光盯视着,脸色一变,口中的叫嚣声,戛然而止,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对面杀气腾腾的少年。 “你,你要做什么?” “齐王殿下,贾某手执天子剑,如圣上亲临!圣上口谕,让殿下回府好好读书,谁让你们在这宫城逗留的!你们几个混帐东西,还不扶殿下回去!欺我天子剑不利乎!”贾珩沉喝一声,长剑一抖,向着其中一个扶着齐王的家丁耳朵削去。 方才就是此人在面露讥笑! 剑光一扫,只听得一声惨叫,顿时血光四溅,几点血珠溅落在齐王脸上,那张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惊愕的神情,张了张嘴,发现一个字都不说,只觉手脚冰凉,肥硕身躯都不住颤抖。 他怎么敢! 这是宫城门口!! 打狗还要看主人啊! 嚣张跋扈! 这特娘的是董卓、曹操! 不对,特娘的,三国好像还是这厮写的…… 齐王心头惊骇,只是目光一凝,却是见到贾珩手中的天子剑,心头一凛,这厮还真敢! 天子剑在,如朕亲临! 忽地对上那一双凶戾的目光,齐王小眼紧紧一凝,脸色铁青。 贾珩沉喝一声,道:“来人,还愣着干嘛,还不送殿下上轿!” 既然是装疯卖傻的老流氓,那就用对付老流氓的办法对付你! 当年秦国太子犯法,商鞅削了太子之师的鼻子,而今日他为国家武勋,被亲王拦路叫骂,因为君臣之别,他自是不能削齐王一根头发,但削他府中奴才一耳,以作惩戒、震慑,纵然天子知道,也只会默然以对。 贾子钰刚强果断,不可轻辱! 至于得罪齐王? 断了其人财路,降爵以惩,这都得罪死了,还想怎么样? 难道还要跪下来求得原谅? 唯有以天子剑示之以刚,再敢蹦跶,下一剑,削的就是你的头颅! 一旁那家丁捂住耳朵,痛哼着,却见齐王脸色阴沉如铁,冷哼一声,“你这狗奴才,闭嘴!” 声音中隐隐有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他方才不会看错,这父皇的狗奴才,是真的想杀他! 齐王阴沉着一张胖乎乎脸,在几个家丁的扶持下,进入轿子。 狗奴才,给孤等着! 齐王灰溜溜地乘上轿子,事实上此刻心头的叫骂,才真正有着示弱的意味。 至于齐王仆人耳朵,早已被一旁的禁军捡拾起来,面色发苦,道:“贾大人,上面问起来,如何回禀?” 贾珩面色默然,沉声道:“本官手执天子剑,如朕亲临,路遇一二宵小,执剑惩戒,你具实以禀即是!” 大明宫 正在御案之后批阅奏章的崇平帝,抬起一双清冷的眸子,静静听完戴权所言,面色就有古怪之色流露,喃喃说道:“这贾子钰……真有前汉名臣之姿!” 前汉之时,名臣哪有这般唯唯诺诺,都是刚直不弯。 持天子使节,即代表着皇帝权威。 当然,还是贾珩在崇平帝眼里,出手还是十分的有分寸。 其一,不伤齐王一根汗毛;其二,以天子剑、口谕,开口闭口应天子之命。 戴权迟疑说道:“陛下,贾子钰宫城门执凶兵,若是御史……” 崇平帝冷声说道:“手执尚方宝剑,如朕亲临,若无这样杀伐果断的气度,有何资格佩朕之宝剑?别说一个奴才耳朵,就是头颅,何人敢以置喙!不过,你现在去告诉目击禁军,不得声张此事!另外,传朕口谕,贾珩查案有功,赐绢三十匹,以作勉励。” 戴权闻言,心头剧震,不得声张,这是保护,而赐以绢帛,这就是安抚了。 “会不会,这贾珩是陛下的私生……”戴权心头大不敬想着,但片刻之间,就觉得这想法荒谬。 他自潜邸就跟着陛下,一直到入主大明宫,陛下若有什么风流韵事,他会不知? 只能说,贾珩这小子正受着陛下的器重,圣眷正隆,无往不利。 等戴权离去,崇平帝冷峻面容微动,却是忍不住轻轻一笑,只是笑过之后,目光深处却有一种难言的无奈。 生子当如贾子钰…… 第一百七十三章 殉道者 贾珩在宫城门中执剑削齐王仆人一耳的消息,尽管被崇平帝着戴权封锁着,但还是在短短时间在宫内传开,尤其是落在派了内监前去大明宫打探消息的宋皇后耳中。 至于齐王被降爵,虽行得是中旨,但内阁值宿旳大学士,也闻得此信,着通政司抄录,通传六部以及诸省。 坤宁宫,宋皇后听内监叙说完宫城门处的经过,纤纤玉手捏起的棋子,就是“啪嗒”一声落在棋坪上,柳叶细眉下,狭长、清冽的凤眸,明光清澈地看向对面的端容贵妃。 “妹妹,这贾子钰还真是……”宋皇后如梨蕊雪白的脸蛋儿上,现出怔怔之色,似有些不知该如何形容。 一想到老大不仅被降为齐郡王,还被狠狠削了体面…… 哪怕心里,再三告诉自己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需得胸襟宽广,慈待庶子,可仍有欣然从心底深处蕴生。 这几年,齐、楚二王,入户部和兵部观政,多多少少都做出了一些成绩,聚拢了一些中下层官吏,不得不说还是给宋皇后带了不小的压力。 “这贾珩,在宫城门口执兵行凶,圣上竟没有怪罪?”端容贵妃从一旁宫女手里接过茶盅,两瓣如花瓣的粉唇贴合在瓷碗边缘,抿了一口,颦着黛眉说道。 “这怎么说是行凶呢?这贾子钰手持陛下之剑,就如陛下亲临,再说只是小惩大戒而已。”宋皇后声音清越、婉转,虽语气尽量保持平静,但那股欣悦仍可窥见端倪。 端容贵妃美眸闪了闪,柔声道:“姐姐这是?” 她其实也能体会自家姐姐的惶惑,只要儿子一天不立为太子,她这个皇后就坐不稳当。 宋皇后默然片刻,轻声道:陛下先前说,明年然儿开府视事,就到五城兵马司,本宫这个做娘的,总要提前提点几句,让人照顾一下自家儿子。” “姐姐,内外有防,姐姐若想见贾珩叙话,需得寻个由头才是。”端容贵妃那张柔美、婉丽的脸蛋儿上浮起一抹忧思。 纵然她姐姐为六宫之主,但也不意味着可以随心所欲,也要受礼法、典制的约束。 宋皇后点了点头,忽地脑海中一亮,却是想起一茬儿,转过螓首,问着一旁的老太监夏守忠,说道:“贾家的大姑娘,现在是在宫里吧?” 夏守忠满是褶子的脸上,堆起笑意道:“娘娘好记性,贾元春现在就在坤宁宫为女史,今儿她身体不大爽利,告了一天假,歇着将养呢。” “就在坤宁宫?”宋皇后闻言,绮丽玉容微顿了顿,柳叶细眉下,狭长、清冽的凤眸中现出一抹思索,少顷,丹唇轻启道:“身子不大爽利,可曾延请过太医不曾?你去吩咐人往太医院寻张太医来,给她看看,等晚上本宫也去瞧瞧,既是功勋之后,又是本宫殿中女史,怎好不闻不问?” “遵娘娘慈命。”夏守忠应了一声,就去吩咐内监去太医院。 宋皇后目夏守忠离去,轻轻拿起棋子,放在棋坪一角,重又恢复那股端庄、妍丽的贵妇神态,轻声道:“等过几天,待月底宫中女史徇常例与家眷相会时,给元春个恩典,让他们姐弟相会就是了。” 她为六宫之主,这点儿主还是做得了的。 端容贵妃螓首点了点,也不再说什么。 “芷儿的婚事说得如何了?她也老大不小了。”宋皇后忽而又是提起咸宁公主。 一提起自家女儿的婚事,饶是端容贵妃人如其名,那恬然、平和的心湖,也荡起圈圈涟漪,说道:“自从咸宁,眼看过了年,虚岁都十七了,还……” 宋皇后道:“本宫听说锦乡伯之子韩奇,正值婚配之龄,妹妹以为如何?” 陈汉的公主也是基本在武勋中挑挑拣拣,文官基本是敬公主而远之,一来是影响仕途,二来志气不得伸展。 尤其是十几年前,晋阳长公主的驸马因废太子一事自尽后,但凡有点儿追求的文官,都不愿与皇家结亲。 “韩奇已定了亲,再说芷儿眼光太高,哪里看得上这些文不成、武不就的公子哥?这两天……臣妹也问过她,她说她三哥都还没成亲呢?她慌什么,现在不是出去游猎,就是天天拿着一本三国话本看。” “三国话本?”宋皇后抿了抿丹唇,明眸晶闪,轻笑道:“然儿最近也在看这本书,没想到她也看,说来,若是那贾珩没有……” 若是贾珩没有娶亲,芷儿嫁给那贾珩倒是不错,也可给然儿和炜儿依为臂膀,至于年龄,正好女大三、抱金砖,但现在…… 一想起贾珩娶了秦氏女,宋皇后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别说是公主,但凡官宦人家也没有给人作妾室的道理。 在这个时代,除非天子、藩王之嫔妃、侧妃,才能堵住悠悠之口。 否则,纵然是国公之平妻,平常的官宦人家,都觉得辱没了自家门楣。 不提宋皇后和端容贵妃在宫中闲聊着,却说贾珩这边厢悬佩着天子剑,骑上骏马,施施然出了宫城,沿着朱雀大街向着京兆衙门而去。 他需得将刘攸攀扯出的齐王一事,和京兆衙门的许庐商量好,如今齐王已经降为郡王之爵,此事只能暂且告一段落。 京兆衙门 许庐也在条案后端坐,圣旨在一旁的香案上供奉着,看向一旁的通判傅试,皱眉道:“傅通判,赖升被判斩立决,上报刑部,大理寺复核,月底就可开刀问斩,人在京兆衙门的大牢,要着人好生看管!” 傅试点了点头,道:“下官谨记大人吩咐。” 一想起赖家,傅试此刻心头也有几分不落定,他只收了五千两银子,还没来得及引见,就听说赖家被云麾将军贾珩给查抄了,现在这银子完全成了烫手山芋,想送回去都不知怎么送回去。 “今晚不能拖延了,需得去东翁家一趟,求东翁说个情,否则,一但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傅试思忖着。 忽地,就见官衙之外,一个衙役快步而来,禀告道:“大人,云麾将军贾大人求见。” “快请。”许庐闻言,面色微动,沉声说着,看向傅试,道:“一起去迎迎。” 不多时,一个着着飞鱼服,头戴无纱山字黑冠的少年,按剑大步而来,进入官厅。 “下官见过许府尹。”贾珩面容沉静,拱手说道。 其实按着品级,三等云麾将军也是正三品,而京兆府尹也是正三品,贾珩倒不用口称下官,但一来是因贾珍前事,许庐秉公处断,以示敬意,二来是许庐从年岁来说也比贾珩年长,三来,文贵武贱也是陈汉官场的常态,文官势力强横。 许庐问道:“贾大人,听说你在五称兵马司抓住了刘攸?” 贾珩道:“刘攸已成擒,而就在昨晚,三河帮派杀手暗中潜入五城兵马司,意图杀人灭口!为下官提前料知,成擒群寇,经连夜突击讯问,已得口供,因事涉国家宗藩,下官不敢擅专,虽在一早儿前往宫城,求见圣上,方才就是从宫中而返。” 贾珩三言两语叙说完事情经过。 然而,许庐已是面色微变,瘦松嶙峋的眉下,那双眼眸明亮锐利,几让人不敢直视。 “不意贾大人,已然讯问得真相。”许庐目光在少年满是血丝的眼眸上停留了下,心头微震。 这少年必是忙碌了一夜,否则不会连夜讯问得这般多细情。 只是,事涉国家宗藩?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虽不得全貌,但也大差不差,事涉齐王,现齐王已被降爵为郡王,想来不久就有旨意露布,许大人,天子之意是齐王已不成三河帮之屏障,而接下来,我三方就需得……嗯,这位大人是谁?” 贾珩说着,忽然顿住不言,看向一旁的通判傅试,他方才还以为这中年文士是许庐身旁司掌文字机谊的心腹人,可见其目光闪烁,望着他的神色,隐藏一抹惧惮,心下大为狐疑。 傅试被锦衣少年锐利如剑的目光一视,心头就是凛惧,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脸上挤了个笑,说道:“回贾大人,下官傅试,不知荣府里的政公提及过下官没有?” “傅试?政老爷倒是没提起过你,但赖家可是提起过你,赖家为了搭救赖升,四处托关系,托到你这边儿了吧?”贾珩沉喝一声,说道。 这自是在诈傅试,他昨日讯问赖家,追夺贪污之银,但还没来得及揪赖家在京兆衙门使银贿赂公门之事。 中间被表兄董迁被打,伐登闻鼓等事牵扯了手脚。 然而仅仅是一诈,却让傅试脸色大变,背后冷汗都是下来,强行镇定了心神,苦笑道:“贾大人,下官哪敢伙同赖家,这是欺君的大罪!前几天,赖家老太太到处托人,下官抹不开面,吃她一顿酒,别的,就是借下官十颗脑袋,都不敢乱来啊,天子钦定要案,谁敢从中动手脚!?” “傅大人,愿你这是实言,否则,跑了赖升,你傅试就是真有十颗脑袋,本官也要砍你十次!”贾珩面色煞气隐隐,沉喝说着,按了按腰间的天子剑。 说话间,深深看了一眼傅试,直将傅试看的一颗心提到喉咙眼,面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而一旁的许庐,脸色则是黑如锅底,沉喝一声,训斥道:“傅通判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盯着牢房去!” 傅试闻言,连忙唯唯诺诺应着,拱手而退。 待傅试离去,许庐也是将目光停留在贾珩腰间的金龙剑鞘的宝剑上,瞳孔一缩,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傅试不认得此剑,但他却识得,这是天子剑! “贾子钰,你腰间之剑可是?”许庐面色变幻了下,试探问道。 贾珩清声说道:“方才进宫,因齐王事,圣上赐以天子之剑,以靖奸佞,平凶顽!” 许庐闻言,面色微怔,心头隐隐有着明悟崇平帝的用意,默然片刻,道:“如今应考举子被殴残一案,渐至水落石出,而东城寇盗之患,你有何看法?” 贾珩道:“许大人,三河帮背后不可能只有一个齐王,说不得还有其他官吏为之张目、包庇,欲荡平彼辈,需得我等三方协同,群策群力,稍后等都察院的于御史来此,商议一番,而下官也会请锦衣府那边搜集情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子剑在手,还是贾珩先前连夜突审刘攸,敏察齐王之恶的壮举激荡,此刻虽仍是以许庐为主审,但真正的出谋划策之人,却悄然转至贾珩手上。 有一种人,就是这样,不动声色就能取得事情的主导权,哪怕当演员拍戏能把自己混成导演。 许庐沉吟片刻,面色坚定道:“刘攸虽被讯问得察其恶,但仍需以律处断,明正典刑才是。”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齐王一事……” 许庐皱了皱眉,道:“齐王虽已被处置,但如果纠察出其他恶事,本官自也会尽臣道,行忠事。” 贾珩闻言,一时默然。 暗道,这位许德清,看来是想捋一捋齐王的虎须了。 贾珩默然片刻,静静看着许庐,说道:“许大人,如今国家多事,俟刘攸一案办结,纵是三河帮查出一些事来,以圣上之器量宽宏,深谋远虑……” 许庐沉声道:“贾子钰此言谬矣!如欲整顿吏治,重振朝纲,非大魄力之君不可为之,向使王子犯法,不与庶民同罪,何谈刀刃向内,刮骨疗毒?!如齐王当真暴戾恣睢,大害社稷,我许庐,纵刀斧加身,也断不容此辈横行!” 他自地方诸省臬司辗转,调任中枢,眼见大汉天下盗贼蜂起,豪强士绅,横行地方,鱼肉乡里,而朝廷纲纪废弛,贪官污吏沆瀣一气,若年后如愿司掌风宪衙司,必助天子整顿吏治,纵粉身碎骨,毁谤加身,也无怨无悔! 贾珩看着神色坦然,目光中似是依稀照见着不归之路的许庐,一时默然。 这是殉道者。 每到王朝末期,仿若一个沉疴待病的病人,被激起了免疫系统,总有一些统治精英舍身奔走,试图挽狂澜既倒,扶大厦将倾。 如前世那个明末的卢象升、孙传庭…… 清末的林则徐,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诗就不念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切与王爷无关! 京兆衙门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门子来报,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于德一行人,已至衙外,贾珩和许庐对视一眼,就是出了官厅,行至仪门。 不多时,一个服四品绯色,绣着獬豸补子官袍,身形略有几分矮的中年官吏,在几个书吏的簇拥下,迈入庭院,一见贾珩和许庐,就是笑着上前,拱手见礼道:“许大人,贾大人,下官来迟了。” 实际此刻也就上午十点钟多一点儿,于德从都察院中调集几个书吏,这才往这边赶着。 许庐开口道:“于大人来得正好,方才贾大人已查出了范仪一案旳眉目,我们两人正在会商此事,于大人可至官厅叙话。” 于德闻言,就是面现讶异,看向贾珩,道:“贾大人已查出了真相?” 其实,此刻看着这位着飞鱼服的少年,于德心头也有几分感慨,他前段时间还听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提及过此人,说韩相的儿子韩晖很是看重此人。 以他想来,不过是宁国一脉的旁支,别说旁支,就是嫡宗,也不值得太过接近,以防圣上疑忌,不想短短旬月之间,就眼花缭乱一般,眼前少年已由不闻一名的白丁,而成如今海内闻名,官居三品的云麾将军。 可观其人所行之事,实在是令人徒呼奈何。 这边厢,贾珩自不知于德的心思,闻听讯问,冲其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内有隐情。” 其实,他在犹豫要不要将齐王一事透露给这于德,毕竟此人是韩癀的人。 以韩癀性情,会不会借机再此发动政潮? 从先前礼部尚书贺阁老一去中,就能看出这位大学士对首辅之位心心念念。 “不过,如果韩癀能攻讦齐王,也能替我拉一拉齐王的仇恨,未必不是一件坏事儿,只怕这老狐狸引而不发。”贾珩念及此处,就是将事情经过叙说给于德。 而于德听完,果然目光流转,只是片刻之后,却肃然道:“如今圣上已处置齐王,降爵以惩,此案查办难度将大为减轻,凡有涉案官吏,都察院当全力配合。” 贾珩见着这种不粘锅的一幕,虽然早有所料,但心头还是有一些不喜。 这于德为官太滑了,这种世故的老官僚,说实话真的不讨人喜,尤其衬托着方才的许庐,更是相形见绌,只能说政客终究是政客,而不是政治家。 许庐道:“当务之急是将刘攸等一干要犯押至此地会审,鞠问其言,细察表理,而后再自京兆、五成兵马司两衙,搜捡涉三河帮之陈年旧案,提审涉案苦主,羁押三河帮帮众!”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许大人所言甚是,下官这就自五城兵马司押解人犯。” 因圣旨着三人会审,故而,徇常例是要押解到京兆衙门来讯问。 许庐应允下来。 之后,贾珩就是出了京兆衙门。 本来他可以小吏往来,但觉得亲自去一趟还是慎重一些。 先是回到宁荣街,柳条儿胡同老宅,寻了刚刚睡醒的蔡权以及范仪等人,吩咐其押解着人犯向京兆衙门,而他则是骑马去了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官衙大门,贾珩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一扔门前的兵丁,在见礼声中,入得官厅。 闻讯而来的中城副指挥沈炎,连忙上前说道:“贾大人。” 贾珩皱眉问道:“魏五招了没有?” 沈炎道:“说了一些,但具体还是不招,都用过刑了,但这人嘴巴严实的狠。” 贾珩冷笑一声,说道:“冥顽不灵,其他几人招供情况如何?对了,还有那裘良,现在情况如何?有没有想说些什么?” “裘指……裘良是京营的几个兄弟在看守着,属下不太清楚。”沈炎开口道。 苏照点了点头,说道:“等会儿,将魏五等一干犯人,押赴京兆衙门,会由许府尹主审此案。” 沈炎抱拳应诺,然后唤过手下一个百户,去准备移送人犯所需的槛车。 贾珩又问道:“今日不是五城兵马司其他几城的应值点卯之日吗?怎么不见其他几城兵马指挥?” 沈炎脸色就不太好看,说道:“回大人,东城兵马指挥霍骏告病了,而南城、北城、西城指挥已派了人来说,正在路上,即刻赶来。” “告病了?有趣!”贾珩冷笑一声,不说他现在天子剑在手,如常例,五品以下官员有先斩后奏之权,当然这个先斩后奏,并不是拔剑杀人,而是罢免、黜落,羁押、讯问之权。 就单单他圣旨中的提点五城兵马司常务,已具贬斥之权。 “先催其他几城指挥至官厅议事,这会儿都快午时了,让本官等着给他们摆宴吗?”贾珩沉喝一声,吩咐道。 沈炎闻言,应命一声,就出了官厅,唤人去催。 而贾珩在官衙坐着,却在想如何处置霍骏此人,心念一转,却有了主意。 昨日,蔡权言京营百户谢再义可堪一用,如果以其权代以东城指挥之职,无疑是颇为合适,正好用其勇武。 本来是想亲自拜访,以示郑重,但其实以他现在的官爵,手书一封,只要赞其勇武,必来投效。 心念及此,就是取过一封信,沉吟了下,文不加点,刷刷写了一段文。 “再义仁兄敬启,弟闻兄常怀靖边之心,存荡寇之志,具勇毅之资,擅骑射之能,却屈为一守城吏,郁郁而志不得伸,弟未尝不甚抱憾之,今神京东城江湖帮派势力肆虐,侵扰一方黎庶,为恶甚汹!弟不才,忝掌五城兵马司,思神京内外咸安之策,欲整军经武,为天子剿捕,然环顾左右,乏鹰扬执戟之士以为臂膀,今请仁兄鼎力相援,未知兄钧意若何?” 书完,就是装入一方的信封,书就名姓,封了蜜蜡,唤过一旁的沈炎,快速道:“你着兵丁,拿着本官这封信,去寻董迁,将书信给他,他一看即知。” 沈炎领命就是唤着一个兵丁去了。 而又过了一会儿,那百户进入官厅,抱拳说道:“大人,人犯已监押囚车,是否现在启程?” 贾珩道:“加派人手,随本官前往京兆衙门。” 至于五城兵马司的几个指挥,这会儿还没来,既是如此,就先不等他们了。 哪有上官等下属的道理? 沈炎正要起身,却听那少年权贵冷笑一声,道:“差点儿忘了,沈炎,前后分作两队,第一波寻了稻草人穿上囚服放在囚车里,谨防三河帮再行杀人灭口之策!” 以三河帮中人的胆大妄为,未尝不会再故技重施,而这一次多半以为他会大意,但他偏偏就防着这一手。 “三国中的贾诩给张绣所施之策不就是如此?” 当然,纵然不行此策,谨慎防备一手,总是没有问题。 如非两位文官心里不愿在这兵马司提讯,他也不用来回转移人犯。 沈炎闻言,面色震惊,愣怔片刻,抱拳道:“是,大人!” 一行百余兵马司的官厅,押送着囚车,向着京兆衙门而去。 …… ……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些,齐王坐着轿子离了宫城,向着位于永业坊的王府行去,一进王府,就面色阴沉地进入书房,在密室中召集了谋士。 密室空间倒也轩敞,上开有轩窗,内设茶几、座椅等一应家具陈设。 齐王将肥胖、硕大的身躯藏在一张黄花梨木制的太师椅上,其人胖脸上,面色铁青,目光冰冷,几欲择人欲噬。 墙壁之上,几个青铜烛台上,油灯散发着晕黄的,将齐王对面三个胖瘦不一、高矮不同的身影倒映在墙面上。 三把椅子坐着一个着黑帽官服的老者,一个蓝色锦袍的中年书生,一个着黄色僧袍的头陀。 锦袍老者是齐王府的长史,名唤窦荣,正儿八经的举人出身,屡试不第,因治事谋划之能,为齐王器重,算是齐王府的头号智囊。 中年书生名为许绍真,原是在神京走街串巷的算命先生,据其人自称,为麻衣神相的当代传人,但齐王觉得这人更像是江湖骗子,但见他口才了得,又有急智之才,也在府中委以典客之任。 至于头陀则是齐王家庙中的慧通和尚,此人也是饼脸,吊梢眉,三角眼,年岁四十出头,短粗的脖子悬着一串佛珠,脸色蜡黄,手中也捏着一串麝香佛珠。 据其人自称,原是河南开封府人,因杀了人,剃度为僧,避在一座庙中五年之久,被行至河南办差的齐王收留。 “王爷脸色怎么这般难看?”许绍真善于察言观色,目光闪了闪,就是问道。 先前,几个内监至齐王府传口谕,让齐王进宫,他隐隐就觉得不妙。 大早上的唤人入宫,准没好事! 果然齐王回府后,脸上就一副阴云密布的样子。 齐王愤愤说道:“孤被降爵了!降为郡王!” 说着,就是一拍身旁的茶几,震动得茶盅上下跳动。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 长史窦荣定了定心神,皱眉说道:“王爷,莫非是因东城之事?” “就知瞒不过先生,那个贾珩,属猎狗的,只用了一夜的时间,就撬开了刘攸那狗奴才的嘴巴,连同三河帮黄老三手下人的供词,送到父皇那里,任孤是如何苦苦辩白,父皇就是不听,执意降孤的爵!” 齐王愈说愈是愤慨,胖乎乎的大脸上怒气涌动。 至于宫城之前,他被贾珩以天子剑削奴仆一耳,震慑讷讷不敢言的事情,自是没有说出的必要。 窦荣面色凝重,断眉下的目光幽幽闪烁,手捻着颌下一缕胡须,思索着应对之策。 齐王目光投向几个谋士,最终落在头陀身上,说道:“慧通大师,现在杀人灭口之策不行了,需得重新想个法子才行。” 杀人灭口自是慧通提出的策略。 慧通厚厚的嘴唇翕动,声音沙哑、粗粝,道:“王爷,方才是说贾子钰坏了事?” 齐王见慧通目光凶戾,神色不善,连忙摆了摆手,苦笑说道:“慧通大师,现在别想华那些了,这贾珩可不是刘攸,现在神京城风头正盛的就是他,再说,若是一下弄死了还好说,若是弄不死……” 若是弄不死,想起宫城门前那一双阴冷、凶厉的眸子,绕是以齐王浑不吝的性子,也又几分忌惮。 窦荣皱眉说道:“王爷,万万不可动这贾珩!不是动了动不了之事,而是王爷……只怕圣上已起了一丝废黜王爷之心,只是因太上皇还强压着……” “嗯?”齐王闻言,面色狂变,只因此言太过惊悚,愤愤道:“本王犯了何错,父皇竟要生出此心……” 说着,也有些底气不足,面色阴沉,冷哼不语。 窦荣道:“王爷在圣上眼皮子底下,豢养三河帮等人用事,而圣上竟丁点儿风声不闻,这就是圣上眼中的大错!” 齐王闻言,心头就有一些不悦,但还是强压着,叹了口气道:“这不是先生之前所言吗?夺嫡非一日之功,需得水滴石穿,一日之圣眷正隆,削之增之,几同于无,唯有培植自身势力为紧要。先生言犹在耳,孤也是听从的啊,可现在……圣心近乎厌弃,羽翼也即将被翦除,唉……” 一旁的许绍真闻言,骨碌碌转了眼睛,说道:“王爷不要太过着急,此事如善加筹谋,未尝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齐王皱了皱眉,心头一动,问道:“先生可有何言教我?” 许绍真看了一眼脸色晦暗的窦荣,说道:“窦长史向为智者,可有良策?” 齐王:“……” 窦荣沉吟片刻,说道:“王爷需得和三河帮做切割,起码表面上要做切割,从现在起,闭门读书,不问府外之事。而三河帮掌漕粮卸运,他们面临灭顶之灾,岂能不狗急跳墙,搏死一击,俟贾子钰等人无力制之,那时自有言官弹劾,王爷再顺势而为,安抚三河帮帮众,彼时,朝廷上下只会以为王爷政务练达,荣辱不惊,而圣上的心意也一定会就此改易。” 许绍真闻言,眼前一亮,赞同说道:“王爷,窦长史之言诚为良策,贾珩以及京兆衙门不是要做事吗?他们做不成事,那时说再多都是无用!朝野上下只会以为他们无能,那时,再等王爷收拾残局,昔日所谓勾结帮派势力,就成了王爷委曲求全,相忍为国。” 齐王闻言也是心头一喜,只是转念一想,又是皱了皱眉,忧切道:“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要是做成了呢?” 不等许绍真出言,窦荣苍老的面容上现出一抹冷意,说道:“三河帮盘踞不是一天两天,十数万槽工衣食所系,谁能做成!况且只要三河帮众志成诚,团结一心,谁也动不得他们!” “王爷,贫僧方才也想了一策,可以洗刷王爷身上恶名,未来日复出做准备。”这时头陀慧通,忽然开口说道。 齐王闻言,就是一愣,急声问道:“大师有何良策?” 慧通看了一眼皱眉不语的窦荣,冷声道:“说来此策还是从方才的窦先生得来的启发,王爷可以暗示三河帮中人,再对刘攸等人,行杀人灭口之计,断不能将其人攀诬,牵连到王爷头上。” “大师,这……父皇一定会怀疑是孤所为,这不是火上浇油吗?”齐王闻言,一张胖脸上的肥肉就是跳了跳,急声道:“别说父皇不会怀疑!这都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儿。” 齐王粗鄙惯了,察觉到当着和尚说秃子有些无礼,但也不为意。 窦荣凝了凝眉,说道:“让春香暗示三河帮一下,他们自行其事,一切与王爷无关!” “窦先生也支持此事?”齐王诧异说道。 窦荣面上现出苦思,目光闪烁了下,迟疑说道:“圣上已知王爷涉案其中,那么三河帮贼寇以及刘攸是否灭口,圣上未必关心了,甚至会默认此事。” 这话说的新鲜,几乎将密室中一道道目光吸引了过来。 窦荣沉吟道:“方才老朽言圣上已起了一丝废黜王爷的心思,但碍于太上皇以及如今之朝局,才引而不发,可一旦让刘攸等人送至许德清手里,牵连到王爷头上,王爷想过没有?朝臣说不得就有群起弹劾之势,虽然圣上已提前处置了王爷,提前有了话头,但王爷还是会声名狼藉,那时……名声一坏,还想入主东宫吗?” 齐王闻言,面色幽沉,道:“先生所言在理。” 窦荣又道:“王爷虽然在士林中名声一般,但也起码当上一句通达政务、干练之才!王爷虽一开始就不学楚王慕虚名、而不得实利,但也不能真的臭名昭着,起码要得一个毁誉参半,三河帮那边儿的联系,故而要先断上一阵,但也不能容忍刘攸攀扯到王爷身上。” 窦荣之策,说来就是为了消弭隐患,冷眼旁观,暗坏贾珩与许庐之事。 俟其事败,再行反扑。 但也不能坐视齐王声名狼藉,需得稍稍补救一下。 “只是再行杀人灭口之计,父皇当真不龙颜大怒?”齐王眉头紧皱,还是有着迟疑。 窦荣轻笑了下,说道:“王爷还需要杀人灭口吗?圣上都已知道了,王爷还用杀人灭口?一切都是三河帮狗急跳墙,自作主张!王爷现在府中闭门思过,修身养性,俟圣上责问,就言可以派出属官,协助贾子钰等人办案。” “妙啊。”一旁的许绍真开口赞道。 对这种揣摩帝王心思,巅峰毫厘的手段,显然十分敬佩。 慧通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说道:“而且贾珩刚刚设伏诱捕了三河帮的人,现在绝不会想到我们会再次而来。” 齐王眼前也是一亮,但口中纠正道:“不是我们,是三河帮狗急跳墙,自作主张,孤不知此事,孤在家闭门读书,修身养性,对了,孤就读贾子钰的那本三国话本,哈哈。”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刀下竟无一合之敌?! 却说前往京兆衙门的贾珩,将五城兵马司兵丁分作前后两队,第一队则由自己亲率,出了五城兵马司官衙所在的延福坊,直奔京兆衙门。 至于另外一队,则由沈炎延缓半个时辰后出发,徇着另外一条路出发。 贾珩此刻端坐马上,按辔而行,马鞍上挂着一把雁翎刀,身后则是一队一百五十人扈从旳囚车。 囚车内的角落里,蜷缩着穿脏污囚服,披头散发的囚犯,实则是稻草人填充而制,因是头发覆着头颅,故而猛一看,几以为是真人。。 囚车车辕高立,辚辚转动,碾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因是近晌午时分,虽在贾珩的授意下,刻意寻了平时少有人行的路,并着兵丁高举“回避”旗牌,可还是引得一些百姓沿途观驻足观看。 “大人,转过这个街口就到京兆衙门了。”一旁并辔而行的五城兵马司百户石学义,落后贾珩半个马头,低声说道。 贾珩闻言,面色凝重,一双锐利目光逡巡大街两旁的客栈、店铺,捕捉着可疑迹象,沉声说道:“让兄弟们提高警惕,不可大意。” 他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这是前世边防从军时,在丛林中执行秘密任务时,养成的一种玄之又玄的直觉。 又向前行了二十步远,贾珩忽地心头一动,猛地将目光投向东南角方向。 只见那是一座挂着“酒”字旗幡,高有两层的酒楼中,而两侧搭起的茶寮中,隐隐有几个面容凶戾、目光闪烁的壮汉。 贾珩眯了眯眼,心头一沉,摆了摆手,忽地抽出宝剑,沉喝道:“下马抽刀警戒!” 随着一声令下,五城兵马司兵丁,顿时齐齐“噌”地一声,抽出腰刀,三五列为阵型,冷冷看着远处。 而恰在这时,远处响起一声舌绽春雷般的沉喝:“兄弟们,蒙面冲出去!” “啪啪啪……” 而从酒楼二楼窗户处忽然扔出一串鞭炮,落在贾珩以及五城兵马司兵丁阵列中,只听噼里啪啦声响起,顿时,马匹受惊,嘶鸣声不绝于耳,而周围围观的人群也是大乱,一片喧闹嘈杂之象。 “杀!” 一二十个三河帮的大汉,蒙上面巾,呼喝一声,就是从街道、人群中冲出,向着五城兵马司众兵丁杀去。 行至近前,双方短兵相接,二三十个大汉,有几个人竟然掏出手弩,向着囚车中的犯人攒射而去。 “扑簌簌!!!” 箭矢一时间竟如雨下,射在囚车中的诸犯人身上,发出刺刺之声,这是箭矢入枯草的声音。 纵人声嘈杂,不好辨别,但囚车中却连痛哼都没有传出来,这就大为诡异。 “不好,中计了!” 三河帮为首的一位副堂主,放下手弩,目光一缩,惊声说着。 随着三国话本风靡神京,三国中最经典的一句台词,也被神京城中的说书先生,通过各种方式演绎,而这些混迹江湖帮派的三河帮帮众,也在言语中或多或少受着影响。 “风紧,扯乎……”那副堂主一扬宝刀,高声喊道。 然在这时,却听得一声冷哼,“劫囚车,罪在不赦,格杀勿论!” 正是贾珩大喝,响彻长街。 贾珩这时已提着一把雁翎刀,翻身下马,向着三河帮帮众砍杀而去。 一道匹练刀光闪过半空,霜虹冷粲,伴随着一声声惨叫,三河帮帮众仆倒于地,脖颈鲜血如喷泉一般,汩汩流淌。 贾珩脸上笼罩着杀意,持刀连杀二贼,如此悍勇气势,自是引起三河帮帮众的注意。 三个大汉递了个眼色,倏尔,三道刀光斜刺里杀来,自左、右、前三方或撩、或砍、或刺,向着贾珩绞杀而来。 贾珩见此,冷笑一声,手中借自五城兵马司雁翎刀,刀随身走,向侧方一避,陡然自下而上横扫,在铛铛之音响起,三把宝刀飞出去两把。 贾珩手腕翻转,横臂一刀,刀锋带起一股冷风,向着两个目露凶光的三河帮帮众脖颈扫去。 “噗呲……” 刀光血影,一瞬乍现,一个三河帮帮众先是捂住喉咙,痛哼一声,蒙住半边面孔的眸中,似满是不敢置信,血水如喷泉涌出。 而另一个三河帮帮众目光一缩,似要向后退去,然而为时已晚,锋利刀刃滑过脖颈。 “呃……” 气管被割破,导致呼吸困难,让三河帮帮众瘫坐在地上,面色痛苦,口中发出“嚯嚯”之声,不多时,歪倒在地上,眼看就就不活了。 另外一人,心头胆寒,目光现出畏惧,身形一闪,竟是拔腿就走。 然而,却见对面少年冷笑一声,快行几步,横斩而来。 “铛……” 金铁交击之声响起,那三河帮帮众只觉胳膊一麻,手中的长刀不受控制地脱手而飞,身形踉跄几下,却见刀光横闪,脖颈一痛,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滴答滴答……” 一身颜色鲜丽飞鱼服,身形颀长的少年,山字无翼黑帽下,那张清绝冷峻的面容上,面如玄水,手中钢刀提持,连毙三人,股股血液沿着刀锋流淌而下。 这切瓜剁菜的一幕,不仅让余下的三河帮帮众,瞳孔剧缩,心头惮惧,也让暗中监视,准备出手相护的内厂厂卫,心头一凛。 至于一些胆大的围观百姓,更是发出惊呼,脸色惊惧交加。 这是何人,刀下竟无一合之敌?! 这是……五步之内,人尽敌国! 不怪众人有此惊艳感觉,实是贾珩连续刀杀数人,气势太过所向披靡,而面对三人围攻,格杀之势,仍毫无凝滞。 本来就在一众兵丁中穿着飞鱼服,万花丛中一点绿,而那种如水银泻地,酣畅淋漓的感觉,视觉冲击委实太过强烈。 似乎再来三五人,也难挡其一刀! 如斯英武之姿,实在引人瞩目。 贾珩提刀上前,快行几步,目光冷冽,低喝道:“杀光他们!” 而三河帮帮众,也在五城兵马司兵丁的围攻下,渐渐现在颓势,开始四散突围。 其中有几个人护着一个头目模样的大汉,试图杀出重围,然而却被五城兵马司兵丁紧紧围拢着。 但几人明显血气悍勇,给官军造成了一些杀伤。 贾珩冷冷看着这一幕,沉喝说道:“让开!” 五城兵马司的兵丁,顿时如潮水一般让开通路,将三个背靠背,身上血迹斑斑的三寇,出现在贾珩眼帘。 “狗官!来啊……”三河帮为首的贼寇,是一位副唐主,名为严绍,身上已被血迹浸湿,但怒目圆瞪,口中吼叫着,连同面巾都为之震颤。 其人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向着贾珩叫嚣着。 贾珩冷笑一声,沉喝道:“来人,上手弩!” 众人:“……” 而这时,就有五城兵马司的小校,取出手弩,向着三寇瞄着。 “彼等乱臣贼子,拦劫囚车,一律射杀,不要活口!”贾珩面色淡漠,沉声吩咐着。 对这些三河帮众,就要当街射杀,以杀戮、血腥狠狠震慑,至于活捉拷问口供? 现在已经没有这个必要。 而且纵是活捉,还需派人关押着,人手都不够。 只听“嗖嗖”破空之声,不多时,三寇就已被射成刺猬,相继瘫坐于地,鲜血沿着箭矢伤口向下流淌。 “石百户,先将伤亡的兄弟妥善安置了,再将这些乱臣贼子的尸体收拢了放在囚车上,让一队人着清水将地上血迹洗了,我们即刻前往京兆衙门!” 贾珩面色淡淡,吩咐完这些,将刀还鞘,翻身上马,面色冷漠依旧。 而这一幕落在两旁酒楼上的一些胆大的看客眼中,无不心生悚然、颤栗。 这位云麾将军,实在是手段狠辣,二十来人,竟全被当街屠戮一空! “那囚车上也不是真正的人犯,而是稻草人!”酒楼之上的一些食客眼尖,就是惊声说道。 顿时又是引起一些人的惊呼。 贾珩这边厢,留下一队兵丁去寻清水冲洗青石板路的血迹,率着浩浩荡荡的五城兵马司。 而在长街与寇搏杀的种种细节,也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向着整个神京城传播开来。 尤其是贾珩以囚车之假囚诱杀贼寇,更是为一些人津津乐道,其以一敌三,连毙数匪的骁勇事迹,也被口口相传,配合着贾珩三国话本作者的身份,如一阵狂风席卷了整个神京城。 足智多谋,料敌机先,文武双全……这样的评语,也被神京城百姓挂在嘴上。 只有寥寥一些都察院的御史,对贾珩命五城兵马司兵丁,执弩箭射杀贼寇的作法有些微词,言其杀心太重,不行仁恕之道。 但很快就受到了一些士林同僚的严厉驳斥,贼寇光天化日之下,伏击官差,劫掠囚车,歹人暴戾汹汹,气焰何等嚣张,正是以雷霆手段镇杀群小,彰明朝廷法度,说什么杀心太重? 五城兵马司伤亡的官差,向谁说杀心太重? 而今贼寇得到震慑,此后势必不敢再肆无忌惮行事! 还有人为之辩解,贾子钰上《辞爵表》,何等高风亮节? 而其人在贾氏一族友爱孝悌,贤德之名,远播中外,前日领军剿寇,已见其刚毅、果决,如今司掌五城兵马衙司,正要还神京城一个朗朗乾坤! 总之,贾珩的酷烈手段,虽然引起一二非议,但却难以形成科道舆论的主流。 至于贾珩,这边厢,已押着一行犯人,入得京兆衙门。 彼时,大门外,衙役、兵丁沿街警戒,府尹许庐、都察院御史于德也已在中门外相候,二人均是面带忧色,神情凝重,显然从兵丁口中得知贾珩所率囚车队伍被劫的消息。 贾珩见到二人,翻身下马,将缰绳仍给一旁的兵丁,快步流星而来。 “两位大人,怎么迎了出来?”贾珩拱了拱手,问道。 只是,却不想被带起的微风裹挟着一股沉重、压抑的血腥气。 于德嗅到血腥味,就是皱了皱眉,面上挤出个笑容,说道:“许大人和下官,听闻贾将军押解犯人途中受了埋伏,心头放心不下,遂出来看看。” 贾珩冲于德点了点头,看向面色不改,目有冷芒流转的许庐。 许庐冲贾珩颔首致意,沉声道:“子钰这趟押运犯人辛苦了,没想到这些贼寇胆大包天,竟一而再再而三地逞凶为恶!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该袭杀官差,气焰何等嚣张!” 贾珩道:“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彼辈如此暴戾行径,只能得神京百姓同仇敌忾,千夫所指,我等正好顺应民意,施刑戮于彼等!” 许庐点了点头,目光闪烁,忽而问道:“子钰,可曾留下活口?” 因着两次接触,这位京兆府尹也逐渐开始认可贾珩虽看似酷烈,但却见效卓着的手段,并以之为能。 贾珩沉吟道:“许大人,已被下官着人尽数射杀,后面的囚车上就摆着贼寇的尸身,想来经此一事,也能狠狠震慑贼寇!” “尽数射杀?”于德失声说着,面色就是一凛,心道,怪不得这般重的猎猎血腥气。 许庐闻言颔首道:“子钰此举大快人心!只是讯问范仪与刘攸一案,还需得三河帮帮众的供词以及签押,这些人不可再出事了。” 潜台词就是,先前当场格杀,倒也无妨,但原本作为范仪与刘攸一案的三河帮帮众,还有证人出具证词之用,不可都被击杀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许大人,下官醒得轻重。” 于德道:“刘攸先前已由京营的蔡副千户派人押解而来,现在衙堂,贾大人可将其余人犯提将了过来,以便鞠问。” 贾珩道:“两位大人先自入衙,我去接应一下沈炎押解的囚犯。” 于德和许庐闻言,都是一愣,二人方才只是以为贾珩押解的囚犯遇袭,击退贼寇而还,怎么,这囚犯竟没有随车押解? 而恰在这时,数辆囚车也拉着囚服被射得破烂的稻草人,近得二人视线。 许庐面色一变,讶异道:“这……” 嘴唇翕动着,一双清冷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贾珩。 此子,此子腹有诡谋…… 于德也是脸色微变,望着那锦衣少年,心头有些震撼莫名。 贾珩解释说道:“昨晚这些贼寇就袭杀了一次,今日想必以为我会掉以轻心,不加防备,却是打错了算盘。” 第一百七十六章 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京兆衙门外—— 许庐压下心头生出的一股惊异,对于德点了点头,道:“于御史,那我们先入官厅,子钰去接应,万事小心。” 贾珩道:“多谢大人。” 从方才这位许府尹的称呼转换中,他已捕捉到其人对他观感旳细微转变。 “此人若司掌风宪衙司后,想来,纵有人弹劾我,不说让其徇私情,起码不至于偏听偏信,为他人之刀。” 从先前察知到这位许德清是一位殉道者之后,他就隐隐有种感觉,这人多半是一把大汉神剑,出剑不分敌我。 “只是,再是刚直不阿,也不可能真的不通世俗,否则,也不可能在地方诸省臬司辗转这么多年,还能直入中枢。” 人最可贵的不是不知世界真相下的愤世嫉俗,而是明明看透了世界真相后,依然赤心不改。 贾珩这边厢骑马离去,将沈炎所率的一队押送真正人犯的马车接应到,所幸并未遇到什么意外,而后押送着贼寇,入得京兆衙门,讯问犯人。 之后的讯问供词,几与贾珩先前讯问并无二致,只是先前贾珩没有这三司会审庄肃、郑重。 毕竟是翰林科道、内阁六部侧目而视的大案,自是需要行之以堂皇的狱讼流程,经推鞠、断谳,再汇总案卷至刑部,由大理寺复核,最后再将其案情细则,邸报传之诸省。 这才彰显大汉律法堂皇之意。 否则,擅设私刑,秘密审判,哪怕是法治文明落后的古代都不屑为之。 …… …… 坤宁宫 刚与内阁几位阁老商议完政务的崇平帝,方乘着肩舆,落在坤宁宫前的丹陛之下,正和迎出宫殿的宋皇后以及端容贵妃叙着话。 崇平帝冷硬的面色也和煦几分,说道:“容妃怎么想起来到你姐姐这里请安。” 对这位能歌善舞的容妃,崇平帝倒也算得宠爱,在刚刚继位的前几年,也常听端容贵妃演奏乐舞,只是最近几年,国事愈发繁忙,加之操劳国事,情欲渐渐淡泊,早已无心去钟粹宫欣赏乐舞。 端容贵妃神情恬然,轻声道:“臣妾在钟粹宫闷得慌,就到姐姐这边儿来走动走动,说话解闷。” 崇平帝若有所思道:“还是咸宁婚事的事?” 端容贵妃幽幽叹了一口气,那张婉丽、柔美的脸蛋儿上就有怅然,道:“芷儿这孩子太有主见了。” 崇平帝闻言,就是一怔,也是叹道:“芷儿这孩子打小就像朕,如非如此,朕都想为其指婚了。” 端容贵妃闻言,明眸盈盈如秋水,柔声道:“陛下原就疼爱她于然儿、炜儿多矣。” 许是端容贵妃的温馨之言,触碰了崇平帝的柔软心思,面上现出一抹淡淡笑意,说道:“朕的女儿,朕如何不疼爱?已至午膳时分,梓童,着宫女唤咸宁过来一起用膳,对了,还有泽儿,一并唤来用膳。” 端容贵妃的小儿子,也就是崇平帝的八子陈泽,刚及冲龄之年。 宋皇后见崇平帝高兴,虽不知何故,但也心生欣然,招呼着内监、宫女去钟粹宫唤人。 只是心头多少有些遗憾,如非陛下……她倒想提出也让然儿和炜儿,一起过来用膳,正好一家人团聚宴。 几乎不用想,眼前这位坐拥四海的陛下,也不会同意。 不仅儒家讲究抱孙不抱子,就连崇平帝也是作如此想,幼子陈泽还小,所以才能得崇平帝一些父爱。 至于大一些的齐楚二王,不说没有父子之情,但更多是君臣之别。 这就是藩王成年之后的命运,既为天家,亲情就不可能纯粹。 而后,宋皇后就迎着崇平帝入得殿中,没有多大一会儿,咸宁公主陈芷,以及在几个嬷嬷挽着手的八皇子陈泽就是进入宫内。 这位皇子着明黄色锦袍,生的面皮白净,唇红齿白,垂髫上扎着一个独角辫,从一旁咸宁公主陈芷掩嘴而笑的神情来看,似是这位公主殿下的手笔。 “父皇……”八皇子陈泽还是换牙的年纪,说话就有些漏风,然后向着宋皇后、端容贵妃行礼,道:“儿臣见过皇后姨妈,见过娘亲。” 宋皇后笑着逗弄说道:“怎么不唤本宫为母后,怎么唤姨妈呢?” 一旁的端容贵妃也是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家儿子。 陈泽笑了笑,道:“刚才小贵子说是家宴,儿臣就想着叫姨妈似乎更好一些,姨妈不喜欢吗?” 这席话说得众人都是一讶,莫名的觉得有道理。 就连崇平帝,冷硬脸上也是现出笑意,但还是板着脸说道:“泽儿所言不错,今日正是家宴。” 显然皇八子陈泽聪颖之相已显端倪,又以儿童般的懵懂和孝敬,让崇平帝龙颜大悦。 这是不同于魏王陈然、粱王陈炜,二人从小在宋皇后的教导下,只以崇平帝为榜样,不苟言笑,威严肃重,反而在童年时缺少这些童真。 宋皇后笑意盈盈,看着皇八子陈泽,笑道:“姨妈喜欢的不得了。” 咸宁公主陈芷这是穿了一身天蓝色宫裳长裙,规规矩矩地上前冲宋皇后与自家母妃端容贵妃行了一礼。 花季少女身形窈窕、姝丽,晶莹如雪的玉容清冷无端,那肖似端容贵妃的眉眼,少见端容贵妃的婉美,至于眼角下的一颗泪痣,更是有着别样的美丽。 崇平帝笑道:“好了,让人传膳吧。” 内监、宫女就是轻手轻脚地往来宫殿内外。 而崇平帝陪着一双儿女说笑着,宋皇后手中捏着手帕,脸上挂着温婉的笑意,贤妻良母的端娴风韵无声流溢着。 众人说笑着,只是这时,崇平帝忽然眸光一转,落在宫殿处的戴权身上,皱了皱眉,喝道:“你这奴才,在门口转悠什么,还不进来!” 戴权弯腰曲背,陪着笑,说道:“陛下。” 崇平帝见其面上一副欲言又止之状,毕竟是深知老仆秉性的帝王,就不由皱了皱眉,不由沉喝道:“什么事,怎么吞吞吐吐的?” 戴权笑道:“陛下,不敢烦扰陛下心情,也不是什么急事。 崇平帝情知有事,就喝道:“说!” 戴权道:“陛下,刚刚厂卫来报,贾子钰又被人伏杀了。” “嗯?”崇平帝面色微变,道:“谁伏杀的,贾珩可有受伤?” 宋皇后也是敛去脸上笑意,心头一动,将一双美眸投向戴权,静听其言。 端容贵妇放下手中的一块儿蜜饯,拿起一方绣着梅花的丝帕擦了擦手,这位丽人,素手纤纤,既未涂蔻丹,也未留指甲,修直圆润。 陈芷凝了凝眉,也是看向戴权,垂眸看着扯着自家衣裙的弟弟陈泽,解释道:“姐姐前日给你讲的那本三国话本,就是这贾子钰写的。” 八皇子如点漆的眸子,就是一亮,说道:“原来是他,他怎么被人伏杀了?” 这时,戴权迎着一双双目光注视,面色多少有些古怪,说道:“陛下,贾珩倒是没有受伤,那帮贼寇本来是想要杀囚灭口的,但不知怎的被贾珩长了前后眼一样提前侦知,使了个瞒天过海,将囚犯换成稻草人的计谋,然后,那些人被贾珩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一通砍杀,听内卫说,贾珩手提雁翎刀,于长街连毙数匪,挡者披靡………” 崇平帝、宋皇后、端容贵妃、陈芷:“……” 心头无不生出古怪之感,这是遭了伏杀? 究竟谁伏杀谁? 崇平帝冷硬面部肌肉跳了跳,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那一抹古怪之感,沉声道:“怎么回事儿,昨晚不是才杀人灭口过?今日……” 戴权道:“奴才也不知,莫非是贼寇以为故技重施,人心松懈?” 崇平帝眸光深深,说道:“应是了。” 八皇子忽然开口说道:“戴公公,那贾珩是怎么连杀几人的?” 戴权闻言,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菊花,道:“回殿下,奴才也不好说他怎么连杀的,这里内厂探事以笔墨记载细情,殿下您看。” 说着,将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笺递给八皇子陈泽,此举,引得端容贵妃的黛眉微蹙,暗道,这戴权将这些给她家泽儿看做什么? 万一记得什么血腥之事,让小孩子看这些,简直…… 然而,却见崇平帝笑了笑,说道:“泽儿,你念念,也让父皇听听。” “是,父皇。”八皇子陈泽用着清脆的声音应着,就是拿起纸笺,一旁的咸宁公主也是凑过去螓首,清冷美眸中倒映着其上文字。 只听一旁的胞弟念道:“贼(寇)劫囚,珩似早有防备,以稻草佯扮囚犯,于马上(逡)巡警顾,待敌出,翻身下马,提刀挥斩,速杀二人,恰遇三徒合围袭杀,卑职以为其险象环生,正想率众冲出相援,但见长刀瞬斩,割敌脖颈,二贼立仆于地,另一贼面露骇恐,两股战战,几欲奔走,珩冷笑一声,提刀追砍,一刀削颈,其人连杀五人,一气呵成!几是一步杀一人!可谓刀刀直砍脖颈儿,前后思量,发现其刀下竟无一合之敌!卑职十数年辗转于锦衣与内厂之间,竟未遇如此快刀!” 这位内卫探事,似乎极为推崇贾珩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杀人手段,但因其人不工文辞,故而描写上并无渲染、铺陈之手法,而用了一种白描手法,什么“翻身下马,提刀挥斩,二贼立仆于地,面露骇恐,两股战战,冷笑一声……” 这种手法无魏晋骈文辞藻之纤巧、华丽,极雕琢之能事,但却得明清小品游记文之精髓,简明扼要,尤其摹物、叙事,画面感强烈,几乎是将一个提刀纵横,所向披靡的骁勇少年形象,跃然纸上,呼之欲出。 到了最后,就连一旁的咸宁公主陈芷也不知是不是嫌弃自家胞弟白字念得太多,也是轻声念着。 坤宁宫中,琅琅的读书声,多少有些古怪,但崇平帝与宋皇后却几乎都是勾勒出一副少年提刀砍杀的画卷。 而端容贵妃则是看向自家的一双儿女,信笺写了什么,她并不关心,但自家儿子一副眉飞色舞,神采奕奕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儿? “泽儿可别想学什么赳赳武夫吧?”端容贵妃颦了颦黛眉,目光就有些担忧。 她只想她的儿子能平平安安长大,别的……还有姐姐在,她从来没有动过念,故而平时只给泽儿一些诗词歌赋来看,让他孝敬陛下和姐姐,偏偏是芷儿还有婵月,总是寻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书给泽儿来读。 端容贵妃正思量之间,抬眸就去看咸宁公主,只是片刻之间,目光就是一愣,眨了眨眼睛,看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咸宁公主陈芷,这位冷美人,清冷如雪的脸颊嫣然,秀眉之下,一双清冽明眸熠熠闪烁,看着纸笺上的文字,似在咀嚼,目光好像抽不离一般。 好在并没有停留多久,一旁的八皇子陈泽就是伸手抽过纸笺,抬头看向崇平帝,清脆道:“父皇,让这贾子钰做我老师,好不好?” 崇平帝闻言,心头一惊,皱了皱眉,说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贾珩他连功名都未考取,怎么做你老师?等给你请老师的事,朕和你母妃已商议过了,请了翰林院的侍读学士推介名师,教你圣贤经义。” 八皇子陈泽已是冲龄之龄,先前在宫中只是发蒙识字,学一些基本识字、联句,但真正的授业之师却没有拣选。 所谓授业之师,就是传授经义之学的老师,陈汉以仁孝治家国,以礼乐教化天下,皇子都要学一些义理之学。 当然,以八皇子陈泽不尴不尬的身份,翰林院的一些中生代也没有多少热情可言。 反而是魏王、粱王二王,倒是吸引了一位弘文馆的经学博士以及翰林院掌院学士,孜孜求为授业之师,最终崇平帝采用了统而授之的方式,就是类似一种“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方法,不专定老师,而是统一大班授课,皇子老师有几个。 但早期的楚王,其实是有授业之师的,前任国子监祭酒,如今的南京礼部尚书袁图,就是楚王之师。 故而楚王虽在兵部观政,但礼贤下士,在士林的名声要好过齐王许多。 宋皇后这边厢看着陈泽,嫣然一笑道:“贾珩自己尚需寻业师,怎么能教你呢?” 端容贵妃闻言,也是舒展藕臂将八皇子陈泽揽入怀中,揉着自家儿子的额头,柔婉笑道:“母妃看你这孩子就是想学武!只是我家泽儿学那杀人技做什么?母妃只希望你这一辈子能平安喜乐,母妃就知足喽。” 这话说得众人发出轻笑,宋皇后美眸流波,柔声说道:“平安喜乐,本宫对然儿和炜儿的期许,何尝不是如此?” 咸宁公主闻言,清眸微抬,悄然看了一眼宋皇后,心道,姨母这话说的……口不对心。 崇平帝似不太习惯这种“晒娃”的温馨气氛,皱了皱眉,将一道冷峻的目光看向戴权,沉声道:“贾珩那边儿,你多派内卫盯着,不得容其有了闪失。” 戴权闻言,面色一顿。 心道,贾珩这小子比厂卫身手都好,还盯着…… 不过也知崇平帝的担心,躬身应道:“陛下,老奴一定加派人手。” 崇平帝沉吟片刻,许是因为八皇子的聪颖、烂漫冲淡了心头戾气,这位帝王压抑着心头的一股怒火和无奈,沉声说道:“另外,你去齐王府传朕口谕,齐王罚俸一年,抄写《论语·里仁》十遍!派内卫过去,盯着他抄完为止!” 戴权心头一震,躬身应命说道:“是,陛下。” 这就是在警告齐王了,用内卫盯着抄写,已是十分严厉的警告,再继续作死,说不得就……废为庶人! 只是,陛下怎么就觉得是齐王再行杀人灭口,而不是三河帮众自行其是呢? 如果贾珩在此,应会给出答案,自由心证,哪里需要理由? 就是看你不顺眼,你的嫌疑最大。 而且不管是不是你做的,警告了你,纵然不是你做的,你也自会发挥主观能动性。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是友非敌 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拿着贾珩书就的一封书信,去寻董迁。 董迁此刻正在家中养伤,虽只受了一些皮外伤,但还是让妻子郑氏好一通担心,寻了一些固本培元旳草药来服用。 正是午时,郑氏一边儿在漆木桌子上布着菜,一边叹了口气,柔声说道:“我说你这差事要不别干了?真是天天让人提心吊胆的,我看着比去京营剿匪都凶险呢。” 董迁端起一碗米饭,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儿小青菜放进碗里,笑了笑道:“你说的轻巧,我要是不当差了,怎么养家糊口?做生意,我又不是那块儿料。” 郑氏在腰间围巾上擦了擦手,也是坐在一旁,说道:“你这见天跟着珩哥儿忙前忙后,这次差点儿命都没了,他也没个说法吗?” 董迁面色诧异,问道:“什么说法?” 想了想,笑道:“你是说公道吧,珩哥儿都因此事去伐登闻鼓了,最近神京满城都在查这个案子,现在他已被圣上派了皇差,提点五城兵马司呢。” 郑氏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丈夫,道:“行了,你昨天就和我说过了,我是说,他也没给你……谋个一官半职什么的,你看人家蔡权,上次都升了六品武官,这次听说又立了功劳,昨天我和筠儿去周记布锻庄给你扯布做衣裳,见着他媳妇儿,和她说了会话儿,听说这次剿寇回来还得升两级呢,这次说不得能升个游击将军什么的,这是四品武官还是五品来着?” 郑氏兀自说着,放下手中的筷子,说道:“珩哥儿自小可是给你一块儿玩,现在却让旁人……” “行了!”董迁将碗一摞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皱眉说道:“我说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升官哪里有这般容易?你以为想升就升?蔡兄不是把脑袋别在裤子上,立着功劳,想要升迁,不说别的,兵部那边儿的堂官就过不去。” 还有一句话,董迁不好说,蔡权前前后后帮着他那表弟好多次,现在虽是京营千户,管着一千人,但差不多恨不得挂在自家表弟身上,鞍前马后,几同家将,任由驱使。 郑氏脸色怔了下,嘴唇翕动着说道:“那是珩哥儿帮着蔡权筹谋……,哎,他也不帮你筹谋筹谋,要不过两天,我在家整治一些酒菜,和你一同请他个东道儿。” 董迁闻言,皱眉道:“从哪儿学的这些路数,我们表兄弟,需得这些?” 郑氏闻言,就是轻笑道:“也是,这样反而外道了,要不,我过这两天,多往宁府走动走动,去珩哥儿媳妇儿那坐坐,说来从成亲那会儿,有段时间没过去说话儿了。” 董迁点了点头,道:“你过去坐坐说说话,才是亲戚之间的正理,只是别说那些有的没的。” 见自家媳妇儿神色不快意,董迁放下筷子,声音温和几分,道:“你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珩哥儿现在为我这事都捅破天了,圣上刚刚点了他掌管五城兵马司,你自己想想?再说,该有的自会有,不该有的,想也没用。” 郑氏闻言,心头一动,面露惊喜说道:“是啊,他现在是五城兵马司的堂官……” 既是五城兵马司的堂官,一旦有了缺儿,第一时间就会想着自家兄弟。 亲戚终究和别家不同。 董迁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韭菜炒鸡蛋,笑道:“你也别狗衔猪尿泡,瞎喜欢,能不能成,也得自己顶事儿才行。” 郑氏想了想,道:“是这个理儿。” 说着,而后将一双秀美的眸子瞪向董迁,嗔怒道:“哎,我刚才就是这么一说,你凶什么凶?还有你给我说说,什么叫头发长,见识短?还有狗衔猪尿泡,睡瞎喜欢?我说你是最近是愈发得了意……” 董迁拍了拍桌子,道:“我方才不是在给你解说吗,就是打个比方,比方。” 郑氏柳眉一竖,清叱道:“你还拍桌子?你下次再拍桌子,别吃饭了。” 董迁就有些哭笑不得,说道:“不可理喻。” 而这时,就听得外间传来砸门声,让拌着嘴的小两口儿都是一愣。 董迁起身就开门,抬头就见着穿五城兵马司的同僚,面色一愣,问道:“这位兄弟这是……” “董小旗,这是贾大人给你的书信。”那兵丁说话间,将一封信给了董迁,也不多留,就是转身告辞,回去复命。 董迁拿着手里的书信,见着信封上的人名,目光一凝,有所了悟。 “这信是?”郑氏走到近前,问着。 董迁道:“珩哥儿让送的,我现在去送信。” “等吃完饭再去,也不晚。”郑氏轻声说道。 董迁摆了摆手,说道:“不吃了。” 说话间,就是从马厩中牵了马,寻谢再义去了。 只是及到下午时分,骑马去了谢再义家,却被告知谢再义不在家,说是去安化门上值,而后董迁就跑向安化门。 终于在酉时,才寻到在安化门城头上值守的谢再义。 谢再义一见来人,就是愣了下,笑道:“你小子不在五城兵马司洒水净道,怎么过来寻我?” 对谢再义的调侃,董迁也没有在意,笑了笑说道:“谢大哥,我表弟珩哥儿,让我给你送封信。” 谢再义闻言,面上笑容凝滞,诧异道:“送什么信?” 这几天,他也隐隐听说了,那个向他学着骑射,只学了两三次就中途放弃的少年贾子钰,不知怎么,竟带着蔡权的人,进剿了翠华山的贼寇,然后,如今在神京城中声名鹊起,一时风头无两。 还有那三国话本也是出自其人手笔。 念及此处,心头也不禁有些不是滋味,他谢某人骑射无双,若率五百人剿匪,也定能使贼寇不敢犯,只是却没有人用他。 这位贾子钰,现在派董迁给自己送信做什么? 谢再义收起纷乱思绪,伸手接过信封,笑了笑说道:“你回头问问贾大人,骑射他还学不学了?” 说着,也不等董迁应答,就是拆开信封,而后一行金钩铁画的字迹映入眼帘:“再义仁兄敬启,弟闻兄常怀靖边之心,存荡寇之志,具勇毅之资,擅骑射之能,却屈为一守城吏……” 谢再义阅览着信笺,手颤抖着,因为心绪激荡,古铜色的脸颊都有些潮红,目光反复在开头几句评语以及“郁郁而志不得伸”盘桓着,而后落在“乏鹰扬执戟之士以为臂膀,今请仁兄鼎力相援,未知兄钧意若何?” 只觉薄薄信笺,重若千钧。 谢再义慨然道:“生莪者,父母也,知我者,子钰也。” 微红的眼圈,看向董迁,沉声说道:“董小哥,走,现在就去五城兵马司!” 董迁笑道:“有兄相助,想来神京匪患,必可早日荡平!” …… …… 京兆衙门 贾珩接应得沈炎率五城兵马司兵丁押解的三河帮一应帮众,入得府衙,由已等候多时的许庐和于德讯问着。 三人同堂会审,经过一番讯问,直到掌灯时分,才将刘攸等一干人犯的供词取得。 许庐道:“于大人和子钰先行回去,本官将这些卷宗,装订成册,”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那由沈副指挥留下二百人,在此协助京兆衙门看守要犯。” 虽说如今已尘埃落定,但还是要提防三河帮帮众。 于德闻言,面色微变,说道:“贾将军所言甚是,难保彼等不会狗急跳墙,再行骇人之事。” 许庐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就由五城兵马司派兵丁协助。” 贾珩出了官厅,就吩咐着沈炎领人看守着,而后,就和于德一同出了官厅。 行至廊下,于德笑道:“贾大人,犬子昨天还说贾大人何时再将三国后续书稿写出呢。” 贾珩道:“于大人也见到了,如今不比先前,公务缠身,只能待闲暇再写第二部了。” 于德笑了笑,说道:“是啊,正事要紧,贾大人晚上可有空暇,下官备下薄宴,与大人叙话,对了,今日犬子正从国子监回来歇息一日,还有韩公子,不若一起至府中叙叙旧?” 贾珩道:“不瞒于大人,昨晚连夜突审刘攸等一干人犯,今日白天又折腾了一天,中途到现在,神思困顿,只想回去倒头就睡,改日再登门拜访,还请于大人代我向于兄致意。” 于德闻言,面上笑意不减,看了一眼满眼血丝,脸上疲倦之色几乎遮掩不住的锦衣少年,道:“是下官唐突了,贾大人早些回去休息才是。” 两个人又是寒暄了几句,而后于德上了一顶青泥小轿。 贾珩伫立在京兆府衙前的廊檐下,沉静目光目送着于德远去,暗暗摇了摇头。 而就在这时,却听身后传来蔡权的唤声。 蔡权及几个果勇营的小校,近的前来,凝眉说道:“兄弟,刚刚我去寻了一辆马车,我们几个送兄弟回去。” 分明是方才见贾珩在问案时,直打瞌睡,留了心,就在京兆府衙的小吏那里借了一辆马车。 贾珩点了点头,倒也没有拒绝。 他此刻是真的非常疲惫,昨晚讯问到凌晨三四点,而后又是入宫面圣,又是押解犯人,与三河帮帮众斗智斗勇,身心俱疲。 贾珩冲蔡权点了点头,就是上得马车,一入车厢,就是歪靠在马车上闭目假寐,随着马车行驶产生的细碎嶙嶙之声,也渐渐陷入沉睡。 行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车厢上的贾珩忽地一惊,而马车恰也在这时停了下来。 却是听得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自暮色苍茫的街道尽头传来,急促有力。 临时充当着车夫,手持缰绳的蔡权,以及周围京营军卒、小校见此,都是神色一凛,“噌”地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雁翎刀,警戒四周。 贾珩也是掀起车帘,下了马车,向着远处望去,只见彼时夜色低垂,秋风凉寒。 街道两旁商铺、酒肆早已亮起灯笼,或彤红、或晕黄的灯火照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此刻骤然醒来,冷风一吹,竟有一种头脑清明,天地一新的感觉。 只是贾珩迅速将这种舒适的感觉驱散,从马车上下来,目光警惕。 待拢目观瞧,忽地,前方拐角处现出两骑,一前一后,一高一低,策马而来,不紧不慢。 “前方可是贾大人的马车?”一道声如洪钟的厚重声音在长街上响起,端坐马上,背负弓箭,手持长枪的汉子,高声喊道。 未等贾珩答话,蔡权就是面露惊喜,说道:“谢兄,是你!” 谢再义此刻端坐在马上,浓眉下的虎目,目**光,冲蔡权点了点头,高声道:“蔡兄,大人可在车厢内?” 贾珩笑着唤道:“谢兄,一向可好?” 谢再义听着这声音,就是翻身下马,快行几步,说道:“谢再义见过贾大人!” 贾珩笑着和蔡权近前,上前就握住谢再义的拳头,道:“谢兄得书仗义来援,弟心头感激莫名,有仁兄在,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谢再义闻言,心头不由大喜,面色激动,慨然道:“蒙贾大人不弃,再义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贾珩闻言,笑道:“谢兄,你我兄弟,不必如此,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子钰即可。” 谢再义重重点了点头,被这礼遇弄得心头暖乎乎。 想他在京营中,武艺出众,然而所遇大多都是只会阿谀奉承的庸碌之辈,然而彼辈却颐指气使,吆五喝六,而眼前这少年虽骤登高位,却无多少骄横之气。 “那愚兄托大,唤你一声子钰贤弟。”谢再义朗声说着,忽而将身后的弓箭取下,道:“子钰贤弟,为兄此来,别无见面之礼,就射杀一二窥伺宵小为贤弟警戒吧。” 说着,捻过三根羽箭,张弓搭箭,就向着远处树荫暗影下的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要射去。 贾珩见此,面色一变,连忙低声道:“兄弟,不可,那是内卫中人,是友非敌……” 谢再义闻言就是一愣,但拉近弓弦的手正在一松,只得向上抬高一寸。 只听“嗖嗖”之音响起,远处七十步外,树影婆娑的草丛中传出几声惊呼。 三个内缉事厂的厂卫,翻滚而出,面色惊惧。 蔡权连忙提着灯笼去看,只见三人头上用来定着发髻的松木发簪松散开来,披头散发,分明是被三根箭矢射掉发髻。 贾珩见此,瞳孔微缩,心头暗道:“这连珠箭术,夜幕之下,仍有如此准头,当真是神射!” 谢再义脸上却有几分尴尬,说道:“子钰,这几人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低声道:“这是宫里派人暗中相护,我平常还不知他们藏在哪儿,不过兄这三箭,却是将人引出来了。” “愚兄方才就是见着几人鬼鬼祟祟,不像是好路数,这才……几乎酿成大错。”谢再义脸上就有懊恼之色显露。 贾珩却是哈哈大笑,说道:“如何是酿成大错,正可借此一观谢兄神射。” 其实,心头还有一个隐隐不好说的地方。 这些人虽说是保护他,但也在监视,经谢再义箭射虚惊一场,想来这些人就会撤离。 从本心来说,他并不想这些人暗中监视于他。 那边厢,蔡权也和几个内厂的厂卫简单攀谈几句,在几人将腰牌亮出之后,也不拦阻,目睹着几人一脸晦气地离开。 第一百七十八章 齐王:孤……重写! 经此装逼失败一事,谢再义心头也有几分不快意,但见贾珩温言宽慰,心头也愈是感动。 怎么说呢,礼贤下士不仅仅是卑礼厚币,还需要提供情绪价值,贾珩虽不会动辄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但也是示之以诚。 “谢兄,等下至府中,不若一起小酌几杯?”贾珩笑道。 谢再义欣然应允着,道:“先护送子钰回去。” 这时,董迁也近得前来,贾珩与其点了点头,温言问道:“表兄,身上伤势可好了一些?” 董迁笑道:“都是一些皮外伤,眼下已无大碍了,正要问你,什么时候需得我回衙。” 郑氏的话其实还是或多或少对这位五城兵马司的小校有着一些影响,不过,此人旳想法,是不想一直待在家里,而是出来做些事,借机立一些功劳。 “嗯,明日去衙吧,中城的副指挥冯小楼勾结贼寇事发,你先以百户之职,领着他手下的人。”贾珩想了想,说道。 他不是不能一步将表兄提到副指挥的职事,这是他的职权,但其实对表兄不是一件好事儿,无功而骤升高位,不能服众。 而表兄先前是总旗,跳过试百户一职,而跃一级而成百户,就不显得太眨眼,待将冯小楼手下的人都理顺了,再立一些功劳,再提拔为副指挥。 董迁闻言愣了下,点了点头,道:“好。” 蔡权笑道:“恭喜啊。” 想他当初为了一个百户之职,可是拼杀了不少,送了不少人情,但现在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贾珩而后看向谢再义,说道:“谢兄,若蒙不弃,弟愿以东城指挥聘之,如今东城匪祸为乱,不知兄敢接不敢接?” 谢再义笑道:“区区东城,有何不敢!” 在他未立尺微之功的前提下,由百户之职而升东城指挥,也算是礼遇隆重了。 一城指挥,别看仅仅是正六品,但位卑权重,比蔡权的副千户分量都要重。 贾珩见此,笑道:“好了,等下唤上范先生,一同回去喝酒。” 方才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这会儿将养了精神,正好如今班底成型,一起聚聚。 还是那句话,现在的他已渐渐形成一股政治势力,哪怕这个势力还很弱小,但也是一股政治势力。 至于范仪,别说是什么失陷于敌,曾为贼寇出谋划策的举人,不值得他先前花心力收拢。 问题,他也想寻个进士出谋划策。 可正儿八经的进士,愿意跟他混? 不等他开府建衙,经略一方,让进士出身的官员为他幕僚,几乎是自取其辱。 也就亲王能够试着招揽进士出身的官员,而且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冒政治风险。 只有那些有着政治抱负的读书人,才想着为帝师,国师。 至于帝师,国师这种存在,也并不玄幻,从古至今都不乏。 哪怕是后世…… 总之,别把举人不当人才,尤其是范仪还在山贼窝里混迹了这么久,当上一句通达实务,机敏练达。 “范仪如今虽被天子一言赦免,但实际上,断无出仕可能,没有人会用他了,但我却能用,唯有这种人才能心无旁骛,一条道的跟着恩主向前走。”贾珩上了马车,闭上眼睛,寻思着:“国子监的宋先生,前段时日,似也对科举心灰意冷,有出仕作事之心,等过几天,看能不能聘至五城兵马司作事,一正一奇,一明一暗,身旁掌管机谊文字的文吏就差不多了。” 贾珩想着,就是向着宁荣街而去。 宁国府中—— 内宅之中,灯火通明,一架雕花玻璃屏风上倒映着两道丽人的身影。 秦可卿正在陪着凤姐叙话,一旁的平儿、周瑞家等丫鬟、婆子垂手侍立着。 凤姐用罢晚饭就过来东府,来意还是为着查账一事。 凤姐拉着秦可卿的手,脸上挂着明媚笑意,说道:“我的珩大奶奶,珩哥儿昨晚都没回来,你也不担心他在哪个女人床上睡得起不来。” 秦可卿如芙蓉的脸蛋儿上挂起一抹怅然,柔声道:“好嫂子,如是这样,我晚上反而能睡得着了,也好过提心吊胆的,担心他又和人去搏杀。” 凤姐:“……” 虽明知这是眼前丽人的真心话,但怎么听着就有些别扭呢。 秦可卿叹了一口气,说道:“他昨晚一夜未归,今早儿派人送信,说被公务牵绊住了,在老宅那里住了一晚。” 凤姐闻言,笑了笑,说道:“珩兄弟现在是愈发了不得了,掌着五城兵马司,手下听说管着万把人呢,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老太太前天还说封爵摆宴,祠堂祭祖的事儿,现在因他这个贾氏族长不在府里,大家也不好自个儿操持。” 先前,贾珩封爵以云麾将军,本来是想当晚在宁府设宴庆祝的,但中途出了董迁被打一事,而后又是伐登闻鼓,又是提点五城兵马司,被诸般事情一耽搁脱不开身,荣宁二府也不可能离了贾珩这个当事人自行庆祝,也太不像话。 秦可卿轻笑说道:“嫂子也不差啊,听说琏二哥也是同知来着。” 凤姐闻言,柳叶眉挑了挑,丹凤眼中有着几分异样,捏起盖碗,笑道:“捐来的官,他也不正经去做,只是装点门面的花样子罢了。” 秦可卿笑道:“倒也不用劳心劳力的,想来,嫂子和琏二哥也能有更多时间相处。” 当然,这话也只是宽慰之语,哪个女儿不希望自家的夫君出去起居八座,一呼百诺。 凤姐闻听秦可卿之言,心头愈发异样,心道,她家琏二不做官,也是天天不着家,这会子也不知在哪个骚蹄子床上躺着。 念及此事,就觉得心情愈发郁郁。 以前还不觉,自家男人不出去做官有什么,但如今想起那少年威风凛凛的样子,心底却隐隐有着一些失落。 “男儿还是得想舅老爷和……珩哥儿,出去官作宰才是。”凤姐寻思着,细秀柳叶眉下的丹凤眼微垂,低头抿了一口茶,却是心底也隐隐觉得这想法有些……危险。 嗯,没什么危险的,珩哥儿是舅老爷那样的人。 凤姐饮了一口茶,在心底转念想着。 就在二人心思各异之时,就听得前院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喊,“珩大奶奶,大爷回来了,回来了。” 而后,就是一个婆子进入内厅,绕过屏风,喜不自禁说道:“珩大奶奶……额,琏二奶奶,大爷回来了。” 婆子却是看到了凤姐,也没有多想,顿了下,以为不能失礼,却是唤了一声。 只是,这前面是珩大奶奶,后面又是琏二奶奶的,平时倒也没什么,此刻也没有让花厅中的秦可卿、平儿等人心生异样。 但这话落在心思异样的凤姐耳畔,却在心湖中荡起一圈涟漪,面色怔了下,羞愤地看着那婆子。 但片刻,就被其强行从心底驱逐。 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简直是魔怔了。 珩兄弟无非是看着威风了一些,哪有她家…… 真是魔怔了,她拿两个人比就不对。 凤姐不敢再想,脸上重又恢复那笑意嫣然的模样,看向一旁的秦可卿,说道:“好了,这下不担心了吧,人都回来了。” “嫂子,我们这就去迎迎。”秦可卿柔声说道。 然而却听那婆子说道:“珩大奶奶,二爷带了一些官差,这会儿去前面见面,不大方便。” 秦可卿闻言,玉容顿了顿,看向一旁的凤姐,说道:“嫂子,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宝珠,你先去前院看看。” 一旁静静侍立的宝珠笑着应了一声,就是向着前院而去。 让宝珠过去,显然是告诉贾珩,以示思念盼归之意。 凤姐笑道:“等下,我得好生问问他,昨天去哪儿了,怎么好让弟妹在深闺苦等。” “嫂子,你说什么胡话呢。”秦可卿闻言,一时大羞,显然招架不住凤姐的调笑。 两个都是容色娇媚的丽人,这时说笑玩闹着,自有几分惊心动魄之美,只是这一幕却无人有眼福饱览。 平儿看着二人说笑一幕,心头也有几分感慨,她能看出琏二奶奶是真的喜欢和这珩大奶奶玩闹,两个人性格的确有几分投契。 只是珩大奶奶,有柔弱如水的一面,懂得以柔克刚,而琏二奶奶则是心性刚强。 却说前院,花厅之中,贾珩招呼着蔡权、谢再义在花厅中落座,而后就吩咐后厨准备酒菜,打算在前厅宴饮着谢再义以及蔡权、范仪、董迁等人。 贾珩道:“诸兄,天子有言,需得在年后,神京治安当有一番改善,起码东城不能再任由江湖帮派势力肆虐为祸,还需诸兄同心协力,共同助我一臂之力。” 谢再义点了点头,说道:“子钰,东城之事,我也听闻一些风声,需得下大力气剿捕才是。” 贾珩笑道:“正要借重谢兄之勇力。” 几人叙话着,这时,珠帘响动,宝珠从里间走出,笑道:“大爷,奶奶刚才还念叨着你的,你可算回来了。” 贾珩闻言,笑了笑,说道:“你先回去,就说我正在宴客。” 宝珠闻言,看了一眼谢再义、蔡权等人,点了点头,就是转身离去回话了。 蔡权笑道:“珩兄弟和弟妹新婚燕尔的,也该回去看看才是。” 贾珩端起一旁的茶盅,清声道:“等下也不忙。” 因贾珩官爵加身,威严愈重,蔡权也不好和其说一些男人在一起都会开的玩笑,其实就连平日一声珩兄弟都渐渐有些底气不足,但愣是忍着不改口。 几人说话,就是谈起正事。 “珩兄弟打算以何手段整治东城?”蔡权问道。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今早儿,圣上已赐了我天子剑,我心头隐隐有着一些计划,需得诸兄相助。” “天子剑?”蔡权还好,先前就已知贾珩身佩天子剑,故而再次闻听叙说,不似刚开始那般震惊,但范仪和谢再义都是面色倏变。 尤其谢再义,坚毅目光中现出惊疑不定之色。 天子剑,尚方宝剑这等东西,他有多少年都没有听说过了,这是何等的器重? 念及此处,心头也不由生出一股窃喜来。 原本潜藏心底的最后一丝傲气也被磨消。 无他,在陈汉开国以来,天子剑赐过之人不足五人,前四人都是太祖、太宗时期,赐给名臣、将帅督镇一域。 哪怕是如今的巡抚,也只是授予王命旗牌。 范仪凝了凝眉,沉声道:“大人既佩天子之剑,职责干系重大,可谓天子殷殷在望,这差事需得滴水不漏才是。” 赐天子剑既是荣耀也是一种压力,需得将差事办得滴水不漏。 蔡权和谢再义都是点了点头。 贾珩道:“还需诸兄鼎力相助才是。” 众人都是连道不敢。 贾珩道:“其实此事,我已有隐隐的计划,明日需得见过一个人,再作计较。” 最好的办法,自是斩其首脑,将三河帮的一众匪首全部击毙,然后剩下的一些喽啰,就不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抗,比如裹挟漕工作乱。 然后,他再以京营之兵隔离、弹压漕工。 否则,任由彼等串联帮众,就容易酿成动乱,那时差事就不能办得滴水不漏了。 “不动则已,动则地动山摇,施展雷霆一击的斩首行动,而这自是离不得情报的支持,需得知道三河帮匪首藏身何处,行动路线……”贾珩凝了凝眉,思忖着。 明日,他就打算见一见锦衣卫的曲朗和赵毅二人,开始布局。 这时,后厨也准备了一些凉菜,端将上来,众人就开始边吃酒边谈。 …… …… 齐王府 与宁国府那边儿的酒酣耳热相比,被降爵为郡王的齐王府多少显得有些愁云惨淡,书房之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八个锦衣华服,头戴黑冠的内卫在书房内外捉刀把守着。 而齐王妃向氏以及两个侧妃以及几个庶妃,都在廊檐下候着,隔着雕花木窗棂望着里面的齐王。 一张张或艳丽、或柔婉的脸蛋儿上,挂满了担忧之色。 齐王正趴在书案前,屁股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虽是皮糙肉厚,但早上在宫中挨得几棒,这会儿热汗一激,火辣辣了痛。 齐王手持一管羊毫笔,奋笔疾书,一旁是整整一摞的文稿,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论语·里仁》,君子、小人之辨,几乎贯穿了整篇。 齐王提笔抄写着,字迹愈发潦草,一张胖乎乎的大脸上,五官多少有些扭曲,此刻他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胃部阵阵泛恶心。 尤其此刻看着满纸的“君子”,“小人”,“仁”,不知为何,他发现已经不认识这五个字了,觉得十分陌生。 “特娘的,去特么的君子、小人,都是假仁假义!” 齐王心头怒骂着,时隔多年,仍是依稀想起了小时候被罚抄一百遍自己名字,所支配的恐惧。 那种看着自己名字都泛着恶心的感觉…… 齐王手提毛笔,在一众内卫的监视下,只能抄写,哪怕是寻人代笔都是不能。 许久,齐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毛笔狠狠扔至一旁,额头上满是大汗,说道:“来人啊,给孤端一碗蜂蜜水。” 而这时,外间的王妃向氏提着一个食盒,连忙向着书房行进,却见对面两个脸色冰冷的内卫伸手拦住。 “王妃,王爷他未抄完之前,不得进见。”内卫冷冷道。 “孤已经抄完了,你们看这是十遍,赶紧点验。”齐王将肥硕的身躯中从太师椅中拖出,对着内卫喝道。 那内卫转回头看向齐王,检查着一摞纸稿,面无表情地从纸稿中抽出几张,道:“王爷,这几张太过潦草,需得重写。” “重写?你特娘的你知道在说什么话?说的是人话吗?老子字写的就这么潦草难看,爱看不看!”齐王勃然大怒道。 那内卫面无表情,寸步不让,冷冷道:“王爷,若不重写,递送到圣上那里,只怕……罚抄更多。” 齐王面上怒色仿若被压抑,一把抓起手中的几张潦草的纸稿狠狠一撕,漫天纸张雪花中,一张胖脸几乎扭曲着。 须臾,砰砰之音响起,周围各种古董花瓶被砸碎一通,发泄一通,齐王大口喘着气。 行到书案前,说道:“孤……重写!” 面沉似水,手中拿着一管笔,一笔一画写着,每一笔似要将心头的怒恨写进去。 而在外间,见着齐王发脾气的齐王诸妃,有的甚至抹起了眼泪。 王妃向氏,一袭淡黄色宫裳罗裙,头戴金钗,如小月的脸蛋儿上,几是一言不发,只是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那里,静静看着齐王,如画的眉眼之间,藏着一抹忧愁。 一旁的丫鬟念桃,想要伸手接过,但却被王妃向氏轻轻摇头拒绝,柔弱的声音带着几分坚定,说道:“王爷在里面,我等着他出来。” 丫鬟念桃轻轻叹了一口气,深知自家主人心意,目中就有敬佩。 王妃向氏是齐王的发妻,虽是小门小户之女,但性情坚毅,算是府中唯一能规劝齐王的女主人。 远处,脚步声细碎,三道胖瘦不同的人影投映在墙面上,窦荣以及许绍真、慧通和尚站在月亮门洞前,看着灯火通明、内卫戒严的书房,都是心头沉重,暗暗懊恼。 谁知天子完全不按常理,根本不管是不是王爷做的,也不调查,直接予以出手惩戒,而且这一次甚至派内卫软禁了王爷,几乎是在警告,再搞小动作,迎来的将是真正的圈禁! 这……如果下一次三河帮再搞事,账岂不是还要算到王爷头上? 还讲不讲道理了! 还有那贾珩,在刚刚伏击了三河帮中人以后,竟是还有防备? 终究是……他们害了王爷。 第一百七十九章 没有奴性 宁国府 一场酒宴从酉正三刻起,自亥正时分方止,除却范仪喝得酩酊大醉外,如谢再义、蔡权、董迁等人,因明日还有正事,倒也没有喝醉,不过都被贾珩着人派马车送了回去。 贾珩回到后院,见花厅灯火还亮着,倒也没有意外,就是沿着抄手回廊向着廊檐下行着。 这时,站在廊檐下的一个婆子,转身就去回着秦可卿。 秦可卿正陪着凤姐说着话,这时,在宝珠和瑞珠的搀扶下,连忙迎将出来,站在廊檐下,道:“夫君,怎么喝这么多酒。” 说着,就是过来搀扶着贾珩。 贾珩点了点头,一边进入内厅,一边对着一旁旳秦可卿轻笑说道:“小酌了几杯,身上有些酒气,你让人准备一些热水,我等下好沐浴。” “方才都让人准备了。”秦可卿柔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这才抬头看向一旁跟着进来的凤姐,凝眉问道:“凤嫂子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凤姐那张风情万种的少妇脸上,现出柔媚笑意,清脆说道:“珩兄弟,等你半天了呢,你可是个大忙人,我若是走了,明天儿再想寻你,说不得又寻不到了。” 贾珩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说道:“这两天的确很忙。” 凤姐笑道:“我说是吧?说来,老太太说的祭祖一事,你这几天需得抽出空当来,还有两府庆祝封爵的事,这是阖族的大事,需得操持的隆重一些,最后是赖家那档子事儿,老太太、太太那边儿催我说了,这个事,我也不好再拖着了,珩兄弟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将这些都办了。” 贾珩沉吟了下,清声道:“祭祖庆宴一事,就在这两三天吧,至于赖家一事,明日就可着人查办。” 明日,他会在五城兵马司办完公之后,就要寻锦衣府中的曲、赵二人,协助调查着三河帮一干大小头目的情况。 顺便这两日,天子正要打算动一动牛继宗的果勇营都督位置。 “先缓两三天,正好着手布局,不好一直绷着,否则,三河帮那边最容易狗急跳墙,我这边儿又是召集族人祭祖,又是庆祝升爵,正好给三河帮中人以麻痹。” 贾珩眸光幽幽,心头定下计来。 凤姐此刻一双顾盼神飞的丹凤眼,一瞬不移地看着对面的少年,见其目现思索,心头就是叹了一口气。 这少年不定心头又在筹谋什么大事。 还有方才少年身上的那股淡淡的血腥气…… 分明又在外面做得杀伐果断的大事。 至于一旁的秦可卿,也是将一双妩媚流波的美眸,盯着自家男人,芳心被一种欢喜与担忧充斥着。 虽说方才和凤姐在说什么希望贾珩能回来多陪陪自己,但正如权势是男人的春药一样,而有权有势的男人,当然最好是年轻男人,至于秃头油腻男人,呃,也不是不行,都是女人眼中的人形自走春药。 小公务员的繁忙和政坛大佬的繁忙,那是两回事儿,前者说不得娇妻独守空闺,幽怨暗生,但后者直接就在晚上七点钟守着电视机看你指点江山、挥斥方遒,那感官是一样的吗? 可以说,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对这种出行前呼后拥,所遇都是笑脸逢迎,工作几乎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别说996,就是007,是个人都甘之若饴。 这边厢,凤姐得了确定日期,面上的笑意更为浓郁,笑道:“那你们小两口说话,我先过去了。” 此刻已是夜里近十一点,凤姐自也不好多留,以防惹一些闲言碎语,招呼着平儿、周瑞家的一干婆子、丫鬟,就是出了花厅向西府去了。 贾珩目送着秦可卿相送着凤姐出了花厅,将茶盅放至一旁的小几上,正要起身,却见珠帘哗啦啦响动,晴雯一身翠荷色水袖襦裙,扭着水蛇腰行至近前,轻声说道:“公子,热水备好了,我服侍……公子沐浴。” 说话间,少女的脸蛋儿有些晕红,说话间,声音也有几分微不可查的颤抖。 只是晴雯素来倔强,虽螓首低垂着,但也拿着一双明眸去瞧贾珩。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嗯,好,你先去那边儿准备好换洗衣裳。” 他一看晴雯突然转变的羞怯模样,就猜出少女几分不可言说,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心意,这是要……亲亲来了。 当然不是晴雯心头这么想,而是这种怀着青涩初恋的少女,与意中人的一种亲近渴求,这种心理需求可能并非是肢体上,言语上还要多一些,但肢体接触恰恰又是必不可少。 想起那如果冻的酥糯、柔软,贾珩心头也有一抹异样,目送着晴雯转身而去,目光在其酥翘上盘桓了下,重又回复清正,叹了一口气,喃喃道,“酒为色之媒啊……人生在世,饮食男女,无非酒色财气四字,愈是二世为人,愈是发现权色是何等撩人。” 而这边厢,秦可卿也从廊檐下走来,芙蓉玉面上现出几分忧切,说道:“夫君,你身上刚才好重的血腥气,是出什么事了吗?” 贾珩笑道:“你闻到了,我说这么大的酒气都未压下。” 说着,拉过自家妻子的纤纤玉手把玩着,十指纤纤,光滑细嫩,凤仙花汁的指甲在烛火映照下明艳、旖丽。 “之所以,我还能抵挡一些女色的侵袭……我这个妻子,要占一半功劳。”贾珩不知为何,心头忽地浮现这种念头。 这就是家有仙妻,丽色天成。 秦可卿被贾珩把玩着自家玉手把玩的有些羞喜,眉眼间似嗔似喜,柔软道:“夫君,你还没回答我呢?那血腥气,你在外面也太凶险了……” “凶险倒不至于,”贾珩笑道:“好了,等晚些时候再和你说,我先去沐浴了,别将我家可卿熏坏了。” 秦可卿也是轻笑道:“那你去吧。” 一旁的宝珠、瑞珠看着夫妻二人谈笑着,面上也都是露出欣然笑意。 转念之间,都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中看出庆幸。 却是,不约而同地想起当初差点儿因为自己二人的偏听偏信,让小姐错失姻缘。 “幸亏当初小姐和老爷没有……否则,小姐这辈子都寻不来这样的好归宿了。”宝珠拧了拧眉,垂眸思索着。 贾珩这边厢向着一旁的厢房而去。 仍是那天沐浴的厢房,屏风中倒映着一个纤丽的身影,正是晴雯。 一见贾珩进来,晴雯轻声说道:“公子,我用手探过了,水温正适宜,赶紧沐浴更衣吧。”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你过来伺候我更衣吧。” 晴雯脸颊腾地红了,伸手指了下自己,轻声说道:“我?” 哪怕是先前,公子也从来没有让她伺候过更衣,现在…… 晴雯忽地觉得呼吸急促,垂下螓首,正要应着一声。 却听那少年笑道:“那你倒是先转过去,不许偷看。” “啊……”晴雯抬起一张秀美的脸蛋儿,檀口微张,而后慌忙转过身去,羞恼道:“公子捉弄人,谁会偷看,要长针眼的。” 贾珩笑了笑,一边去着衣衫,一边温声问道:“这两天,家中没什么事情吧?” “没有啊,就是公子昨天晚上没回来,奶奶那里提心吊胆的,还有……”晴雯一手抚着垂落在前襟的一缕秀发,清脆的声音中带着几许独属于这个年龄段少女的娇俏,韶丽的脸蛋儿上有着似喜似羞的神色,心头喃喃着,“还有我……” 贾珩自是捕捉到少女的这种心绪,默然了下,穿着木屐,正要踏入浴桶。 却听得少女疑惑说道,“公子,洗澡还带着匕首的吗?” 贾珩:“……” 目光落在一旁的屏风投影上,就是一愣,只见绢帛屏风上被烛火倒映出影子。 “公子身上就有血腥气,带着把匕首防身……”晴雯轻声说着,隐隐意识到什么,一张脸颊彤彤生晕,火热滚烫。 好在,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响起,贾珩已入了浴桶,出于化解尴尬的想法,随口胡诌道:“嗯,君子藏器于身,身怀利刃,杀心自起……” 说到最后,贾珩也不好继续往下胡诌。 晴雯颤声应着,默默端起盛放有清水的脸盆,拿着毛巾给贾珩搓洗着背部,脸颊有些绯红。 而在这时,却被那少年捉住自家素手。 只见那双沉静、幽邃的眸子盯着自己,芳心就是一突。 “公子……” “晴雯……” “哎……” …… …… 倏尔,唇分。 一条晶莹丝线在灯火映照下,泛着剔透光泽。 贾珩转过身去,轻声说道:“晴雯,沐浴吧。” 晴雯白腻的脸颊上早已染上红晕,抿了抿莹润泛光的粉唇,伸手拿着毛巾搓洗着少年的后背,颤声说道:“公子……我认得有一百多个字了,后面的字,你什么时候……再教教我?” 贾珩想了想,温声道:“等明天下了衙吧,莪明天要轻闲一些,对了,晴雯……” “怎么了?”晴雯抬起一张清丽的脸蛋儿,清声说道。 贾珩转过身来,轻笑了下,说道:“那天,宝玉要进内厅,你拦住就行了,但毕竟当着老太太的面,还是需得给西府二太太一些体面,那个,我不是怪你,只是怕影响你的名声,若是在两府里落得一个轻狂的名声……” 贾珩说着,看着晴雯那张俏丽的脸蛋儿,温声道:“怎么还委屈上?” 却见少女泪珠盈睫,抿唇不语,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我原也不是轻狂的人。”晴雯更咽说道,不知为何,只觉从未有过的委屈袭上心头。 她那天都是为了谁? 怎么就轻狂了呢? 贾珩伸手扶住少女的削肩,看着少女那张明媚的脸蛋儿,说道:“我方才说了,不是怪你,那天你做得对,拦着宝玉,我见着后,也很欢喜,就是怎么说呢,你终究是老太太屋里出来的人,就是担心别人嚼你舌根子。” 眼前的少女,他深知是爆炭脾气,向来不是伏低做小之人,可以说在两府丫鬟中,如果要评没有奴性的丫鬟。 唯晴雯一人! 而且他也能理解少女的情思,经过那天吃果冻一事,对他想来已是情根深种。 古往今来,多少小姑娘为了爱情与家长反目成仇,恶言相向? 可以说,别说一个没伺候过几天的贾母,就是亲母,也照怼不误。 “公子不怪我?”晴雯听着对面之人温言下的关切,抬起一双泫然欲泣的明眸,清声说道。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我哪里会怪你?反而担心你,东府里的一些闲言碎语,我能帮你平息着,但西府那边儿,我尽力帮你平息着吧。只是你……一个小姑娘,若是被人说两句闲话,你若是听到了,你心里也怄气,我就是心疼你。” 人生在世,顺心意三字,说着轻松,但需要实力支撑,这个实力不仅仅是权势,还有内心的强大。 他是无所谓,一群宵小的闲言碎语,蝼蚁虫豸,于他何加焉? 但晴雯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晴雯能过得快乐一些。 晴雯眨了眨眼,似乎明白了贾珩那种如父如兄的用意,芳心一甜,清声道:“公子,我以后再说这些,你就……” “倒不用赌咒发誓的。”贾珩笑了笑,伸出大拇指轻轻揩拭着少女脸上的泪珠,说道:“以后记住就好了。” 晴雯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就是给贾珩搓洗着后背。 洗了有两刻钟,贾珩也是换了一身干净中衣,让晴雯回去歇着后,前往厢房,寻秦可卿。 厢房中的烛火亮着,秦可卿坐在床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扉页上赫然是三国字样,见贾珩进屋,抬起明眸,柔媚一笑道:“夫君。” 贾珩点了点头,坐在床榻上,搂过秦可卿的削肩,轻声道:“和你说说白天的事儿。” 秦可卿收起书本,美眸流波,说道:“夫君,你说。” 贾珩就是将身上缘何有着血腥气的事情,以及现在领着整治东城帮派的差事,简单叙说了,当秦可卿听到贾珩被劫杀之时,容色苍白,颤声道:“这……也太凶险了。” 贾珩轻笑道:“俗话说,富贵险中求,现在办着宫里的差事,不效死命,怎么能行?” 秦可卿那张如花霰绮丽的脸蛋儿上浮起怅然,忽地,丽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你叹气做什么?” 秦可卿将螓首靠在自家丈夫的肩上,艳冶、明丽的脸蛋儿上带着几分清幽之色,道:“我在想,西府那边儿的爷们儿和太太她们一天天高乐不知春秋,夫君却要以命相搏,人与人的境遇,真是不公……”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如不以命相搏,来日说不得就落得,好一似食尽鸟投林,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的下场。” 秦可卿闻言,芳心就是一惊,偏转螓首,目光熠熠地看向贾珩。 贾珩道:“西府那边儿什么情形,你这段时间也看到了,如果不查账,照那群爷们太太的败法,还能支撑几年?还有下面一堆欺上瞒下恶奴,以及胆大妄为的主子……千里搭长蓬,没有不散的宴席。” 第一百八十章 卑职有罪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翌日,贾珩用罢早饭,先着人去锦衣府去唤曲朗,而后在前来相护的谢再义以及蔡权、董迁二人扈从下,带着一二十人,浩浩荡荡前往五城兵马司衙门。 他可没有忘记一个人——裘良! 裘良现在被关押在小黑屋里,想来快撑不住了。 此外还有那四城指挥,他昨天唤人来应值,但四城指挥,霍骏抱病不出,而其他三城指挥则是有意拖延。 昨日,他让人唤了四城指挥在官厅候着,但因为去京兆衙门审案,一直没有再返回五城兵马司,也不知几人现在是否回去了。 只是刚刚接近五城兵马司官衙,就是目光顿了下。 却见三城指挥恭恭敬敬站在官衙外,正是深秋的清晨,台阶上秋露深重,阵阵凉风吹拂,带着几分寒意。 但三城指挥却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见着不远处的贾珩一行,齐齐抱拳说道:“卑职见过贾大人。” 贾珩面色冷峻,抬眸逡巡,见着三人惮惧的神色,心头冷笑,暗道,“看来是昨日长街一战,不仅狠狠震慑了三河帮帮众,还震慑了这些首鼠两端的下属,只是现在才想着做恭顺之态,晚了!” 眼前这三位指挥,最终他都要换上一轮。 务必彻底肃清裘良余毒。 他先前在天子那里提出要改组五城兵马司,并不是信口一说,而是切切实实要准备推行的。 “几位大人,在此寒风相候,本官倒有些受宠若惊了。”贾珩淡淡说道。 说着,也不理神色倏变的三人,贾珩在蔡权等人的扈从下,一甩身后大氅,步入官衙。 今日,他倒是没有着飞鱼服,而是寻了一身苏锦织竹叶锦袍,外披黑色大氅,进入官厅。 三人对视一眼,都是心头苦笑,懊恼不已。 原本以为这少年不过以微末之功,得以幸进掌管五城兵马司,故而在心底就没太放在心上,才在昨日有着怠慢。 谁知,昨日长街一战,其人骁勇果决,计破连环袭杀名,轰传神京…… 贾珩却不知,其前后两次识破敌寇袭杀的事迹,已经通过五城兵马司的一些兵丁,渐渐扩散至整个神京城,并因为三国话本的火爆,形成了一股热议。 神京百姓甚至开始流传一种说法,贾珩智计百出,三国话本中藏着其人的用兵之道,一旦学会,就可封爵建功。 因此又是带动了一波三国话本的销量。 “得,这位贵人心头有了看法,需得现在赶紧补救才是。”西城指挥穆忠,心急火燎,就是向着官衙而去,他怀里揣了有六千两银子,等下打算送出去。 他还不信了,有了这六千两银子,这位贾大人还会如此。 而南城指挥吴斌,北城指挥严彪也紧随其后,二人怀里揣得更多,一人带了七千两,一人八千两。 贾珩这边进入官衙,迈入条案之后,一掀大氅,落座在太师椅上。 “裘良现在情况如何?”贾珩问着一旁的蔡权道。 蔡权道:“大人稍等,我去问问老张。” 老张是蔡权手下的一个试百户,原本就是他的老部下,现在正带着十来个人,看守着被关押在小黑屋里的裘良。 不多时,蔡权去而复返,带着一个身形魁梧,年岁三十左右的青年。 “大人,裘良今天给发疯了一些,在屋里大哭大叫,卑职看得渗的慌。”那青年脸上陪着笑说道。 贾珩皱眉道:“你没应他吧?” “卑职听着大人的吩咐,一个字都不应他,只是……大人,我看这别是把人关疯了吧。”青年迟疑说道。 “疯不了,等下就要提讯此人,你去将人带出来罢。”贾珩淡淡说道。 “是,遵命。”那青年小校就是应着一声,却带裘良去了。 贾珩看向范仪,说道:“范先生,等下做好记录。” 范仪脸上还带着昨夜宿醉后的倦色,点了点头,起身,拱手道:“是大人。” 不多时,三城指挥在官厅外求见。 贾珩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而后,三城指挥鱼贯而入官厅,齐齐见礼。 贾珩道:“诸位,昨天本官去京兆衙门递送人犯,故而不在官厅听得几位汇报三城事务,今日既然三位来了,等下可一并奏禀也不迟。” 西城指挥穆忠,笑道:“大人现在受天子钦命,查办要案,皇命在身,干系重大,卑职本来该是亲至府衙相候才是,只是昨天西城正值收西市之税,诸事繁杂,故而耽搁,还请大人海涵。” 贾珩淡淡道:“好说,好说。” 而后指着一旁的椅子说道:“穆指挥可先暂坐。” 穆忠见此心头大定,暗道,这让落座,说明就不是不通情理之人,等之后白花花的银子送上,他就不信这少年权贵还有火气。 穆忠拱手道了一声谢,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而吴斌见着穆忠“过关”,也是上前,说道:“大人,南城最近来了许多逃难的难民,下官陪着兵丁弹压、安置,一直忙到未时,连午饭都没吃上一口,接到大人命令,不敢耽搁,就快马加鞭,往着这边赶,不想竟是碰到了大人。” 贾珩看着年岁三十许,脸型瘦长的吴斌,淡淡道:“吴指挥用心公事,废寝忘食,本官敬佩,吴指挥先坐。” 吴斌闻言,拱手道:“多谢大人体谅下情。” “吴指挥今天早上应该吃早饭了吧?”贾珩忽而问道。 刚刚坐下的吴斌,闻言,面色怔了下,讪讪笑道:“卑职起得早,用过了,劳大人关心。” 贾珩冲其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北城指挥严彪,道:“严指挥呢?严指挥没有什么话说的?” 严彪颌下蓄着短须,皮肤略有些黝黑,沉声道:“大人,北城那边儿,安平坊的一家,卑职率手下救火,一时脱不开身,望大人见谅。” “严指挥,先坐吧。”贾珩神色淡淡说着。 而后也不再关注三城指挥。 “大人,裘良带到!” 就在这时,官厅外的廊檐下传来张姓百户的沉喝,说话间,就押着一个内着单衣,脸色苍白的中年武官出现在众人眼前。 裘良脸色苍白,抬头看着条案之后的那少年,目中现出愤恨以及一丝恐惧。 方才他从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出来,竟一时间分不清是上午还是下午。 那种与世隔绝,如同被活埋的感觉…… 特娘的! 此刻不仅仅是裘良脸色苍白,一旁坐在椅子上的三位指挥,也是面色苍白,目现惊惧。 “这是裘大人?怎么落得如此田地?”西城指挥穆忠,惊惧不已地看着裘良这位昔日的堂官。 方才,他几乎不敢认,往日身形魁梧,脸膛红润的裘大人,不是趾高气扬的吗? 怎么成了这副阶下囚的畏畏缩缩模样。 南城指挥与北城指挥二人也是面面相觑,如坐针毡。 吴、严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怀里揣着的银票会不会……有些少了? “嘭!” 就在这时,惊堂木拍响,在肃静的衙堂中响起,也打断了三城指挥复杂的思绪。 “裘良,说吧,你是如何勾结刘攸,殴残应考举子的?”贾珩沉声说道。 裘良嘴唇翕动了下,道:“裘某从未和刘攸勾结,也从未殴残应考举子!” 似是担心贾珩不信,裘良又急声说道:“若是裘某,怎么会使用勾结青皮无赖的手段,必定寻他个窃盗之罪,监押在囚牢中,慢慢炮制。” 贾珩沉声道:“裘良,你为五城兵马司以来,渎职无能,坐视东城匪患,” 裘良道:“东城匪患肆虐非止一日,裘某能有什么办法?贾大人,你现在提点五城兵马司,不知腹中有何治安良策?” 许是恢复了一些,裘良不见先前在地牢中的绝望,此刻也渐渐恢复了昔日飞扬跋扈的神采,出言讥讽。 贾珩冷笑一声,说道:“本官纵腹有良策,也和你这尸位素餐、厚颜无耻之徒说不上半句!” “你……”裘良脸色铁青,目中阴沉,冷声道:“虚张声势,本官倒要睁开眼睛看你怎么对付那三河帮中人!彼等身后的大人物,岂是你这小小的三等将军能够招惹的!” 贾珩冷声道:“你是想说齐王吧?” 裘良闻言,脸色大变,倏尔,定了定心神,阴声说道:“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想来你也不知,齐王已被圣上降爵为郡王,如今被勒令在家闭门思过。”贾珩神色淡淡说道。 此言一出,官厅中的众人都是悚然一惊。 齐王被降为郡王? 闭门思过? 尤其是三城指挥,原本就对东城帮派背后的权贵知道,此刻已是脸色大变,再也不敢安然就坐,几乎是纷纷从椅子上弹起,脸色晦暗,目光惊惧地看着那条案后的少年。 忽在这时,一道冷冷目光瞥来,三城指挥心头一凛,都是齐刷刷地垂下头来,躬身不敢而视。 而裘良已是愣怔在当场,手脚冰凉,难以置信。 他为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北静王爷曾三番五次提醒过他,东城那伙儿帮派势力背后有国家藩王撑腰壮胆,让他不可招惹,也不可受其拉拢。 唯有如此,他这个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的位置,才能坐的稳当。 但现在……怎么回事儿? 还有他究竟被关押了几天了? 是三天,还是四天? 朝堂这就风云变幻了? 对了,还有北静王爷,这时候还不知他裘良已被贾珩小儿关押起来了吗? 然在这时,“嘭”的一声,惊堂木重重砸在条案上,就是让胡思乱想的裘良吓了一跳,打了个哆嗦。 “裘良,你不仅渎职无能,而且贪墨官中之银,据本官察知,你任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以来,多次挪用四城收缴税银,中饱私囊,更役使兵丁建造自家宅邸,以国家公器而谋一己私利,该当何罪!”贾珩沉喝说道。 这一切自是他昨晚在宁府设宴时,听表兄董迁所言。 裘良在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任上,不仅仅出入讲究排场,而且还大肆挪用、贪墨官中之银建造私人宅邸,役使兵丁为自家建造花园、楼阁。 与此同时,据表兄所言,那等收受商贾宴请、贿赂,帮助犯人家属的枉法之事也没少干。 裘良面色一变,梗起脖子,似要辩白说道:“我……” “还要巧言抵赖吗?此事,整个五城兵马司,何人不知!”贾珩沉喝说道。 裘良脸色阴沉,冷哼一声,将头偏过一旁,轻蔑道:“裘某已革职待参,纵触犯律法,也自有都察院拿问,你贾大人,哼,无权过问!” 反正他打死了不说,就是进了都察院,也是如此,他就不信,这些文官还能向他动刑不成! 他为国家武勋之后,祖父是大汉景田候,于社稷有大功,府中尚有丹书铁券,眼前这小儿奈何不得他。 否则早就大刑伺候,也不至于使出关入地窖这等恶心人的手段! “本官如今受天子赐尚方宝剑,你以为杀不得你这贪赃枉法之徒!”贾珩霍然站起,从案后绕出,忽地自腰间鎏镀金龙的剑鞘中,抽出一柄宝剑,清冽如水的剑锋,在门前照耀而来的晨曦下,闪耀着冷芒。 少年内着锦衣,外披黑色大氅,身形颀长,手执天子剑,忽然剑光一闪,横在裘良脖颈儿,冷冷目光逼视,淡淡喝道:“裘良,本官代天子问你,你可知罪!” “这是……天子剑!”三城指挥面色狂变,心头忽然想起,见天子剑,天子亲临,只觉双膝一软,噗通一声,齐齐跪伏于地,浑身颤抖,体若筛糠。 天子剑在,五品以下,先斩后奏! 纵是那少年权贵执剑杀了他们,也没地儿喊冤去! 裘良此刻感受到剑锋的一股刺骨凉意,心头就是一惧,心头惊疑不定,“天子剑……怎么会?天子怎么……会赐给他一个黄口小儿……” “跪下!”贾珩面上杀气腾腾,猛地沉喝说道。 裘良闷哼一声,却觉脖颈儿一痛,似有血液从脖子处流下前襟,心头就是骇恐。 这是要杀了他? 真要杀了他,他可没地喊冤叫屈! 念及此处,只觉背后冷汗渗出,浸湿中衣,稍稍抬头,正对上那一双杀机毫不掩饰的目光,竟有肝胆俱裂之感,嘴唇翕动了下,求饶之语在喉咙中发出“嚯嚯”之声。 “跪下!” 贾珩“蹭”地一声,将剑还鞘,一声沉喝再次响起。 裘良膝盖一软,跪伏于地,深深垂下头来,心头恐惧如野草一般迅速滋生,几乎令其喘不过气来。 在一众或恐惧或激动的目光中,贾珩重又回到条案之后,掀袍落座,一拍惊堂木,沉喝道:“裘良,你可知罪!” “裘良……知罪!”裘良此刻脸色惨白,讷讷应道。 贾珩讯问着裘良,让一旁的范仪录着口供。 他昨日替许庐讯问了刘攸以及三河帮中人,今日正好也顺手替于德将这裘良的一些恶事坐实,否则一旦入了都察院,裘良就是三缄其口,于德还真不好动刑讯问。 而眼下取了裘良的供词就不一样了,事后想要翻供,可不是那般容易的。 而后,裘良主要招供了贪墨税银以及役使兵丁一事,对其他的事矢口否认,显然哪怕再是惧怕贾珩不顾后果斩杀自己,也没有忘记避重就轻。 贾珩也没有在意,仅仅凭借着贪墨税银,裘良就能派个充军九边,永不叙用。 前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周嵩就是这般被充军九边,永不叙用。 “至于想要刑杀裘良,其实难度很大,裘良为景田侯之孙,家有丹书铁券,而且裘良也没有犯十恶不赦之罪,充军九边,永不叙用,已是罚当其罪。” 贾珩看着裘良在范仪写好的供词上画押,目光幽沉,暗暗思忖着。 “至于以天子剑斩杀一位武勋之后,也不是不能,但极容易落人口实,受人攻讦。” 说来说去,这裘良和他之间的仇恨,起因也只是为贾赦出头,结果把自己折了进去。 本质上还是,四王八公等武勋集团对他这个贾氏族长的排斥。 “只是当日,我无官无职,现在的话,至少会让四王八公等武勋集团的一部分人迟疑观望。”贾珩心头闪过种种明悟。 “大人,供词均已画押。”这时,一个书佐递来供词。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将这供词装订成册,而后送至京兆衙门,递交都察院的于大人。” 那书佐应命而去。 “带裘大人下去,押入衙里大牢。”贾珩沉声说道。 “是。” 京营军卒应诺着,就是押着裘良离开官厅。 而贾珩这边又是看向一旁的三城指挥,道:“几位指挥大人,怎么还跪着?” “卑职……”西城指挥穆忠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颤声道:“贾大人,卑职有罪。” 身后的吴斌、严彪也是反应过来,纷纷说道:“贾大人,卑职有罪。” “哦?”贾珩脸色淡漠,沉声说道:“三位指挥何罪之有?” 穆忠抬头,硬着头皮,正要开口。 忽地,一个五城兵马司的兵丁进入官厅,抱拳道:“贾大人,锦衣卫的曲副千户来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陟罚臧否,知人善任 曲朗带着十来个锦衣卫迈入官厅,这位锦衣百户,因得了面圣之机,由锦衣卫百户擢升一级,升为副千户。 这一步在锦衣卫中几乎是一道坎儿。 锦衣卫中百户不在少数,但许多百户忙碌了好几年,也不见得能升为副千户,至于千户,在锦衣卫所中也只有十四人。 最主要得是,曲朗由此入了崇平帝的眼。 先前,一场对答,崇平帝从曲朗口中得知锦衣卫中有为三河帮暗通款曲者,龙颜震怒,之后就严厉申斥了现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尚勇,革去其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职,调至南京,并着令都指挥同知陆敬尧,严肃整顿锦衣府,代掌府事。 可以说,经此一事,锦衣府内部人事正在急剧调整。 贾珩抬眸一见曲朗,笑了笑,说道:“曲副千户。” 曲朗抬头看向对面的少年权贵,心头有话想要叙说,但当着如此之多人的面,情知不是细说之时,只是点了点头。 贾珩道:“曲副千户不妨先坐。” “大人面前,卑职不敢就坐。” 说着,站在条案下首,身后几个锦衣卫分列内外左右。 下方正在跪着的穆忠等人,心头都是咯噔一下。 锦衣卫的从五品副千户,在这位少年权贵面前都只有站着的份儿,他们三个刚刚却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旁,还特么旁听讯问昔日上官,脑袋简直是被门板夹了,这样怠慢态度,谁能容忍?! 几人心头暗自懊恼。 贾珩面色冷漠,目光清冽地逡巡过跪在地上的三位五城兵马司指挥,沉声道:“穆指挥。” “卑职在。”穆忠抬起脸,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意,道:“大人,您吩咐。” “穆指挥先前说昨日拖延迟至,是因为西城正在收缴税银?”贾珩问道。 穆忠面色怔了下,连忙笑道:“是,大人有所不知,手下人活做的糙,卑职就一直跟着,须臾不得离开。” 贾珩看向一旁的曲朗,道:“曲副千户,他说的可是实情?” 曲朗那张冷峻面容上,表情淡漠,道:“西城税银收缴多在月中,会同西市监所收缴,这位穆指挥并未说实话。”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那穆忠昨天在做什么?卫府中可有记载?” “大人稍候。”曲朗沉吟说着,看向一旁的下属,说道:“范经历,西城之风闻探事细情汇总,是你抄录呈送的吧?可有留档?寻一下西城指挥穆忠昨日在做什么。” 如西城指挥这样的武官,身旁不可能没有锦衣府的探事监视,哪怕是例行汇总,也会递送至锦衣府,然后淹没在浩如烟海的情报中。 “大人容卑职查阅一番。” 那范经历从怀中掏出一个簿册,迅速翻阅着,不多时寻到,道:“回大人,穆指挥昨日上午在宜春楼听曲,一直到下午申正三刻方离楼而去,向五城兵马司应值点卯……” 此言一出,穆忠脸色顿时“刷”地苍白,抬头看向那不怒自威的少年权贵,脸上现出似哭似笑道:“贾大人,这,这……” 贾珩乜了一眼穆忠,作厉色阻其分说。 此刻贾珩心头也有几分惊讶,暗道,崇平帝倚重厂卫不是毫无来由,这等无孔不入的监视,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转念一想,也和穆忠所处的位置有关,五城兵马司西城指挥,这等位置,肯定在密探侦监的名单之上。 “昨天晚上,如非谢再义以弓箭惊走内厂的探事,只怕我也要这般监视着……虽然,名义上是保护。” 没有人喜欢被其他人一直监视着,哪怕是以保护为名。 “只是,锦衣府的搜集情报能力虽强,但汇总、分析情报的能力要稍稍薄弱一些,仅仅凭借着几个锦衣府的大人,靠着自身头脑清醒地去分析情报,就有抓大放小,顾此失彼之忧,最好是建立一个专业的情报分析机构,分门别类地归档,以备查询,当然,说不定锦衣府中已有这样的专业机构也说不定。” 贾珩心思电转,而后将一双咄咄目光掠过已是满头大汗的穆忠,而后看向其人身旁的吴斌,道:“吴指挥昨天说在弹压南城而来的难民?” 吴斌脸色一变,嘴唇翕动,正待张嘴分辨,却听那少年权贵摆了摆手,又是看向一旁的锦衣卫。 而后又是一阵“刷刷”的纸张翻阅声。 “南城指挥吴斌,所言南城难民涌入诚为实情,【昨日上午,南城城门甫开未久,涌入难民与南城帮派五虎门在平遥街械斗,恰遇南城指挥吴斌携二马弁从大通赌坊走出,不及喝问,拨马惊慌而走,行至盛和茶楼,南城副指挥项岩率五百兵丁闻讯而至,岩问曰:“大人,可是从平遥街而来?持械者几人,双方可有伤亡?”,斌答曰:“街道青石嫣红,许有伤亡也未可知,棍棒菜刀黑白挥舞,未知几人,项副指挥先去,本官回府暂睡回笼觉。”言罢,再不答话,呵欠而走。】” 那锦衣经历抑扬顿挫念着,几乎将一个呵欠连天,满眼血丝的赌鬼,勾勒的活灵活现。 五城兵马司衙内众人,先是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继而是哄堂大笑。 谢再义面容冷峻,如洪钟的声音响起,道:“无胆鼠辈!简直于我辈武官脸上蒙耻。” 吴斌此刻瘦长的脸颊上,面如土色,听着周围的嘲笑,只觉恨不得地上有个缝隙钻进去。 贾珩看着穆、吴二人,心头冷笑,一个穆(木有)忠,一个吴(无)文武,还真正应其名,心无忠义,文武不成,皆是酒囊饭袋! “严指挥呢?”贾珩挥手止了一众兵丁的大笑,看向锦衣卫的范经历。 下方跪着的严彪脸色淡漠,面无表情。 只听那范姓经历又是翻了一页,先是阅览了下,而后面色古怪,声音渐渐低沉说道:“严指挥所言却是实情,昨日安平坊突发大火,严指挥率兵丁救火,身先士卒,入失火之宅连救四人,至抢救一女婴时,房梁砸落其肩,等事后,至安乐堂寻膏药张贴,而后归家。” 贾珩闻言,默然片刻,看向面颊黝黑的严彪,说道:“严指挥,方才为何不言?” 严彪抱拳拜道:“下官只受了一些小伤,着冷水敷过,本来可至司衙应卯,但欺大人年少,故而有意拖延,诚是有罪。” “严指挥何罪之有?”贾珩闻言,朗声说着,上前扶着抬头看向自己的严彪的胳膊,道:“至司衙点卯,也非十万火急,而严指挥所为恰恰是十万火急之事。” 严彪闻言,身形一震,面露感激说道:“多谢大人体谅。” 在贾珩的搀扶下,严彪起得身来。 贾珩淡淡看向穆忠和吴斌,道:“穆指挥,吴指挥,你二人也起来吧。” 穆忠、吴斌二人心头忐忑,口中道谢一声,也是站起身来。 “来人,将功曹、法曹等人都唤来。”贾珩沉声说着。 不大一会儿,五城兵马司的功曹孟昌为首的文吏都是从庭院两旁的偏厅中,进入官衙正厅。 “卑职见过大人。”功曹孟昌以及法曹,仓曹等三人,开口说道。 贾珩这时端坐条案之后,清隽的面容上,神色淡淡,开口道:“几位都是兵马司的老人了,响鼓不用重锤,如今裘良被圣上申斥以渎职无能,而本官方才又察查出该员,在为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期间贪赃枉法,现已移送都察院处置,尔等可有异议?” 功曹孟昌苍声道:“贾大人处置妥当,老朽并无异议。” 其他如法曹高宜年,也是拱手道:“卑职也无异议。” 经过先前裘良以及贾珩前后两次设伏三河帮一事,如今的五城兵马司,上上下下早已不敢小觑眼前的这位少年权贵。 而仓曹吕庆也是基本也是做如斯言。 可以说,基本就是处置是果断,坚决,英明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诸位,裘良前车之鉴,不可不铭记于心,下一步本官就是要在五城兵马司整风肃纪,将懒散怠惰之风一扫而空!高法曹,你职掌纠劾司衙风纪,接下来要做好巡查,从司衙中抽取兵卒,对那些在当差之日,出入勾栏寻欢作乐,出入赌坊赌博嬉戏者……” 言及此处,贾珩目光一顿,看向已是脸色难看的穆忠以及吴斌二人。 “对彼辈都要停职,在司衙中设讲习法令之所,予以严厉整顿、教育!” 穆忠、吴斌二人身形一震,心头暗道一句,完了。 法曹高宜年拱手道:“遵命。” 贾珩又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教育、整顿以后,经审查无贪渎不法之事者,也会重新启用,不管是指挥、副指挥这样的官,还是军卒这样的兵,如能自首其过者,也要予以适当宽宥……高法曹,此事,本官会从锦衣卫府中借人协同你整训。” 法曹高宜年连忙点头称是。 贾珩看向功曹孟昌,沉声道:“本官以为,五城兵马司,诸城指挥统管缉盗、收税、禁火、巡街之事,职掌混乱,权责不清,故而屡次三番与京兆衙门争执,本官受天子之命提点五城兵马司,总领神京治安之任,正欲改制兵马司,在司衙中筹设治安、税务、消防、巡警、纪检五司……五司直辖司衙,司使正六品,与五城指挥同级,现调任穆忠和吴斌二位指挥,一同入职巡警司担任副司使,东城指挥霍骏为正司使,严指挥入职消防司,任正司使。除东城外,原任三城指挥,暂不选任,之后三城副指挥,凡勇毅忠贞,用心任事者,将拣选擢升,孟功曹以为如何?” 孟昌面色变换了下,拱手说道:“大人为五城兵马司堂官,于人事自有部署调整之权,老朽并无异议。” 心头闪过一念,自前任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之后,又一位强势的堂官上任了。 而一旁的穆忠、吴斌、严彪三人闻言,都是心头一叹。 新官上任肯定要调整人事,只是没想到四城指挥都要换人。 还有……霍骏什么情况,他抱病不出,还混了个正司使? 贾珩点了点头,道:“孟功曹,记述公文,待本官用印后,上陈兵部,下达四城司衙。” “下官谨遵大人之命。”孟昌应命一声,就去一旁条案后书写公文。 贾珩眸光深深,心头思忖着。 原本他刚至五城兵马司,想着一动不如一静,但从这几日来看,不管是沈炎的投效,还是今日一观三城指挥品行才干,觉得或许之前有些高估了他们。 更不要说,如今的他,手握天子剑,倒是不妨将步子迈的大一些。 而且忙于内部事务,正好稍稍麻痹三河帮等一干帮众。 至于从副指挥选调上官,也能大浪淘沙,将沉沦下吏,有野心、有能力的人才选任出来。 “为上者,不过陟罚臧否,知人善任八字。”贾珩心头思忖着,而后又是看向穆忠以及吴斌,沉声道:“你二人即日起,就可至讲习之所学习,范先生,这二日,你和高法曹会同商量,尽快拟定一份五城兵马司的条令章程来。” 范仪在案后拱手说道:“是,大人。” 这边儿,穆忠和吴斌心头虽沮丧,但也只能拱手听令。 贾珩而后看向严彪,沉声道:“严指挥,水火无情,消防禁火不是小事,神京城内要定期在商铺中清查整治防火一事,你以后掌管消防司,既要救火、也要防火,干系重大。” 严彪拱手应命道:“多谢大人信重。” 心头已明白这位少年权贵的用意,这是平级调入司衙,以观后效。 “此外,五城兵马司按例可设都指挥使一人,指挥同知二人,指挥佥事四人,故上下将佐,凡勇于任事,克勤克俭者,本官既以武勋之身,受皇命提点司务,彼时,自会禀于圣上,为其加以官衔,酬其辛劳。”贾珩挥舞完大棒,又是扔了根胡萝卜。 陈汉之五城兵马司,五城合一,如果按着正三品衙门的设置,是可以有指挥同知,佥事等副职的,但因为种种原因,只以指挥使坐衙视事,另召主簿、功曹、法曹、仓曹等一干属吏辅佐。 而贾珩此言一出,哪怕是功曹孟昌以及法曹高宜年都是心绪激荡。 没有人会怀疑贾珩的话,因为贾珩圣眷正隆,既是宁国之后,又是国家武勋,如果由其出言奏禀于上,还真有可能混个四品指挥佥事的官衔做做。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该杀杀,该判判 五城兵马司官厅中—— 就在众人心思起伏,为着加官晋爵一事浮想联翩之时,就听得那条案之后的少年,朗声说道:“孟功曹,再手书一份委任状,大意是,今有京营百户谢再义,忠贞骁勇,恪勤匪懈,授以东城指挥之任,上报兵部咨闻。” 孟昌愣怔了下,手中握着的笔就是一顿,轻声说道:“不知这谢百户是何人?现在何处?” 贾珩笑了笑,目光嘉许地看向谢再义。 谢再义沉声说道:“正是区区在下。” 孟昌看了一眼谢再义,见其人身形魁梧,浓眉虎目,声似洪钟,苍声说道:“果是一位猛将。” 这位功曹此刻也为先前贾珩的“封官许愿”之言,引动了思绪,连神态都恭顺许多,在书写公文时,又是写了许多赞美之词。 等过了一会儿,孟昌拿着题着自己名字的公文,呈递给贾珩,道:“大人,可题名、用印了。” 贾珩点了点头,取过毛笔题上自己名字,而后从腰间的鱼袋中,取出收缴自裘良的铜印,在印泥上蘸了,盖在公文落款处,方正色说道:“让人奏报兵部,连同告身一并取来。” 以他持圣旨提点五城兵马司的威势,其实报给兵部武选清吏司,更像是备案,而非批准。 功曹孟昌点了点头,而后就是吩咐小吏去了。 贾珩看向穆忠、吴斌、严彪三人,道:“几位若无他事,也可先回去了,将至晌午,也该用午饭了。” 穆忠道:“大人刚刚到任,属下在福星酒楼略备薄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他怀中还藏着几千两银子的银票,等下看能不能送出去,只有这位大人收了,他这个副司使才能坐得稳,否则,谁知道会不会过段时间把他一撸到底? 至于方才的疾言厉色,嗯,前任兵马指挥使周嵩当初还不是一样装腔作势,但最后还不是收银子收的比谁都利索? 吴斌也是笑着说道:“卑职知大人方正,但接风宴也是官场常例,还请大人务必赏光才是。” 严彪却是默然不语,将藏于袖子中的银子收好,这银子是他这些年好不容易积攒下的,既然这少年权贵不要,正合他意。 贾珩道:“接风宴就不必了,你二人先至讲习所跟着高法曹学习条令章程,就是给本官接风了。” 这几个人,就连严彪也是观其后效,如果后续查出贪渎之事,也是要秋后算账的,现在接受他们的吃请做什么? 穆忠和吴斌闻言,面色悻悻然,唯唯诺诺。 贾珩道:“若无他事,高法曹带着他们下去吧。” 高宜年拱手领命而去。 贾珩也离了官厅,领着一众属下进入内厅,纷纷落座罢。 贾珩看向谢再义,叮嘱道:“谢兄,东城霍骏,我料想其人必不会甘心离任,势必要兴风作浪,下午我们就前往东城,即刻接管东城兵马司,而你入主东城之后,当尽快控制局面。” 以防对三河帮打草惊蛇,故而,他对东城指挥霍骏的处置,就只得暂时将其调离东城,起码名义上不再具有对东城的指挥权。 谢再义点了点头,拱手道:“大人放心就是。” 贾珩交待罢,又是将一双沉静目光看向曲朗,说道:“曲副千户,霍骏其人和三河帮中人勾结的证据,你可有收集?” 曲朗正色道:“回大人的话,霍骏,我们锦衣府的陆同知也在盯着此人。” “陆同知?”贾珩凝了凝眉,迟疑道:“锦衣府最近……?” 曲朗压低了声音,说道:“都指挥使尚勇被贬斥到南京去了,现在是陆敬尧陆同知代掌府事。” 贾珩皱了皱眉,说道:“你和我说说这锦衣府中的人事,本官这个都指挥佥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话就有些冠冕堂皇之意。 贾珩心头也有几分感慨,这个都指挥佥事原本是崇平帝用来帮他寄禄的,但现在以他的圣眷,却可以稍稍探知锦衣府事。 曲朗沉吟片刻,说道:“如今是陆同知管事,还有一位同知是纪英田纪大人,现在两位同知大人,都在密切关注此案动向。” 言外之意,陆敬尧代管府事的前提下,还有一位指挥同知关注此案,显然二人在争着上位。 贾珩闻言,心头一动,不动声色问道:“仇都尉不在锦衣府中吗?” 曲朗虽不知眼前这位少年权贵为何这般关注镇抚使仇良,但还是坦诚说道:“仇镇抚使前日跟着忠顺王爷去了长安县公干,至今未归,想来,这几日也就回来了吧。” 锦衣府查办云光勾结翠华山匪盗一案,派了一位镇抚司协助内务府总管忠顺王前去抄家。 曲朗面色犹疑了下,说道:“贾大人,陆同知似对大人近期频频借调锦衣府人手颇有微词。” 贾珩闻言,面色淡漠,沉声道:“本官如今受天子之命,全权督破东城一案,原也需得锦衣府的协助,等午饭之后,见过这位大人,如是不许,说不得本官要请天子剑了。” 他如今是三等云麾将军,论官爵,比起锦衣卫同知陆敬尧的从三品要高一级。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是奉皇命行事,而锦衣府中的两位同知,基本是自行其事。 更不必说他天子剑在手,加上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的名头,遇紧急之事,自有号令、节制之权。 “当然,如非必要,也不好强压锦衣府的堂官,除非……这陆敬尧真的不识时务!” 他已渐渐发现锦衣府真是一把利器,如果有可能自是希望掌握在自己手中。 “陈汉国朝初期,倒是出现过武勋任锦衣卫都督的例子,只是后来,武勋连正经的差事都不愿做,遑论这种鞍前马后伺候天子的事。” “对了,曲副千户,现在有一事需得你的帮助。”贾珩压下心头的思绪,就将调查东城三河帮的几位当家的事说了。 “曲副千户,需得搜集尽可能多的三河帮头目的情报。” “不瞒大人,卑职昨晚夜入经历司,调集了所有关乎三河帮几位当家的情报,皆是汇总在此。”曲朗说着,就是招呼着不远处侍立的两个下属。 二人从随身的牛皮鞣制的公文囊中各自取出几大本簿册。 曲朗解释道:“锦衣府中,探事经年累月对东城三河帮作情报搜集、汇总,只是前任指挥使尚大人……不太关注此事。” 贾珩闻言,心头有着几分了然。 只怕这位尚指挥使不是不关注。 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得罪齐王,有道是疏不间亲…… “忠诚不仅要绝对还要唯一,身为天子亲军都指挥使,光想着左右逢源,不敢得罪人,自然会被天子换掉。” 贾珩接过簿册,默然片刻,抬头看向曲朗,迎上一双沉毅的眸子,心头微动,也不多言,就是翻阅起来。 曲朗不惜冒着得罪锦衣同知陆敬尧的风险,将这些情报带出,他需得善加利用才是。 纸张翻开的“刷刷”之声响起,簿册之上关于三河帮帮主李金柱以及几位当家的事迹,尽载其上。 贾珩在其中提取着有效信息,心头对三河帮几位当家的印象,也逐渐清晰。 李金柱,又称柱子,大柱,早年还被唤过傻柱。 原本在漕粮卫做帮闲,后来因为讲义气、会讲数,逐渐受到当时漕粮卫一个指挥佥事的器重,将一部分卸运装粮的事务交给李金柱承办,而那位指挥佥事则将漕运总督拨付下来的银子,大半落入自家腰包。 而后经过十几年的苦心经营,李金柱不仅事实上承担了漕粮的装卸,还购买了十几条大船,招募水手,做起了转运漕粮的生意。 而后随着近些年,诸省天灾人祸,神京人口陡增,李金柱就顺势以早期的骨干建立了三河帮。 同时在东城从事商贾货殖营生,手下豢养大批打手和帮众,通过威逼利诱等手段,逐渐由赌坊、青楼、人伢等捞偏门生意,开始转型酒楼、布店等商铺生意。 直到在齐王开府视事,至户部观政,李金柱就寻到了齐王的门路。 于是在官面上得了庇护的李金柱,声势愈发壮大。 俨然成为东城的地下皇帝。 至于三河帮的诨号,则是以渭河三条支流,沣河、黑河、灞河而命名。 贾珩看完李金柱的经历,皱了皱眉,又是继续翻阅着簿册。 之后的记载,无非是李金柱的一些事迹,左右也是一些义薄云天、急公好义,欺男霸女,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贾珩翻阅着簿册,也将二当家潘坚,三当家黄卓,四当家韩子平,以及五当家黎九娘的来历出身尽数阅览。 “有一个算一个,全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贾珩皱了皱眉心头杀意沸腾。 这些帮派势力,不说丧尽天良,也是罪行累累,青楼、赌坊、人伢这种捞偏门的,能有几个好东西? “这等黑恶势力,自是该杀杀,该判判,除恶务尽!”贾珩放下手中的簿册,端起一旁的茶盅,面上杀意笼罩。 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收服一批,作为手下势力的事。 不说黎九娘这等半老徐娘,就是清丽少女,他也没有收入房中,暗中操控势力的想法。 这些人和范仪还不同,范仪是屈身事贼二年有余,但大节不失,最多也就是出个馊主意的狗头军师,而且范仪还将翠华山的那伙贼寇当作可以起事的农民义军,曾数次规劝张大眼约束部下。 若是范仪也是罪行累累,他当初就就不会为其谋划御前脱罪。 见贾珩脸色不虞,目光明晦不定,曲朗默然了下,说道:“大人心头可有定计?” 贾珩道:“扫荡这些魑魅魍魉并不难,只是难保彼等不会借机生事!故而,需得施展雷霆一击!曲副千户,能否发动你手下的探事,将这大小头目的居所、平日活动路线探知清楚,再行拿捕?” 曲朗沉吟片刻,道:“大人,卑职可以试试,只是卑职手下人力有限,这般多的大小头目,近三五十号人,想要尽数侦知其细情,且不为其警觉,殊为不易,此事如能得锦衣卫府的全力配合,才算万无一失。” 贾珩闻言一时默然,目光幽幽,道:“看来,需得会一会陆敬尧了。” 如果想要以雷霆万钧之势扫灭三河帮,只有提前妥善布网,然后将这些人一举成擒。 这又离不开情报支撑,而在神京城深耕多年的锦衣卫府,手下养着十余万情报探子,是有这个能力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三河帮的头目纳入掌控的。 贾珩思忖着,抬头看了看天色,问道:“曲副千户,此刻已陆同知现在可在锦衣府中?” 曲朗道:“陆同知刚代掌府事,这二日夙夜在公,连午饭都在衙中吃。” 贾珩闻言,一时默然。 这样一个急着表现,等着顺利接任指挥使的锦衣卫同知,多半是不肯错过这个功劳的。 “那事不宜迟,我们用完午饭,这就前去拜访下陆同知。”贾珩清声说道。 蔡权问道:“大人,今儿早上不是说,要回去查账吗?” 贾珩摆了摆手,说道:“正事要紧,查账一事先不急,派个人回去,就说我中午饭不回去吃了,西府查账下午再说。” 蔡权点了点头,就是吩咐一个军卒,回去禀告。 而贾珩在五城兵马司用完午饭,就是随着曲朗前往锦衣府。 却说荣国府中—— 凤姐一大清早儿起来,艳丽明媚的脸上的笑意,就止不住,让贾琏凝了凝眉,狐疑说道:“怎么这般高兴?” 凤姐笑了笑,侧坐在一旁的炕上,娇俏说道:“东府那边儿进账了六十多万两银子,珩兄弟昨天晚上答应了,今天就派人过来查账,到时能追回来二三十万两银子呢。” 贾琏一身蜀锦圆领长袍,头上系着紫色头巾,对着镜子正着鬓角的头发,看样子似是正要出门。 铜镜中的那张俊俏的面容上,桃花眼顾盼多情,清声道:“大老爷查账,现在什么都没查着,现在又求着人家东府里帮着查账,现在两府小厮,下面颇是起了一些闲话。我看东府那边儿的似乎也有怨气,要不然这几日也不会拿着大,好似不提这个事儿了一样。” 凤姐笑道:“哪里就拿大了?昨天晚上我还去东府,珩兄弟还给我说呢,今天就派人过来查账。你是不知道,珩兄弟是个大忙人,现在管着五城兵马司,手下万把人听差,他见天儿忙的跟什么似的。” 贾琏闻言,挑了挑眉,轻笑一声说道:“上万人?他倒是好本事。” 凤姐笑了笑,没有听到贾琏话语中的语气,俏声说道:“可不是?咱们西府里四五百人,我管着都劳心劳力和什么似的,珩兄弟现在手下管着上万人,也不知是个什么样个……体面。” 贾琏闻言,轻笑了下,转头见自家凤儿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心头就有些吃味,笑道:“你左一句珩兄弟,右一句珩兄弟,记得半个月前,还说人脑后长反骨来着。” 凤姐闻言,就有些羞恼,手中捏着手帕走到贾琏身旁,笑了笑道:“我这是敬他这份能为?怎么琏二爷,听着心头不乐意,也出去做做官,让我这风光风光?” 凤姐此刻说话,基本还是小两口开玩笑的样子。 贾琏脸色却有些不虞,摆了摆手,赌气说道:“行,行,我是做不得官,你自去寻会做官的过去。” 凤姐一听这话,也不知是不是被戳中了心事,还是觉得受到了侮辱,一张明媚、艳冶的少妇脸腾地就是红了,弯弯柳叶眉下,一双丹凤眼瞪大,恼怒道:“你胡沁什么?” 贾琏只是随口一说,转眸见凤姐粉面含怒,诧异道:“我说什么了?” 凤姐也猛然醒觉自己反应过度,眸光低垂,轻声说道:“方才说的什么胡话?你会不会做官,我还不是这么和你过几年了,只是你也争口气啊,我现在连个诰命也没有。” 贾府中人,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哪怕是贾珍之妻尤氏其实都有诰命夫人的位份儿,唯有凤姐还没有。 贾琏闻言,笑着上前,抚过凤姐的削肩,温声道:“好凤儿,再等几年,我往宫里使些银子,大姑娘若是承了圣恩,那时,自有你我的好儿,对了,我等着出门,你赶紧给我拿二百两银子。” “天天要银子,你一天天不要银子就不能活是吧?”凤姐一张艳丽的脸蛋儿上满是怏怏不乐,撇了撇嘴说道。 贾琏伸手点了点凤姐的鼻尖,笑道:“好凤儿,我出去会那些内监的干儿子,吃酒宴客,哪能不要银子?” 凤姐轻哼一声,转身唤道:“平儿,去给二爷取二百两银子来。” 平儿应了一声,进入里间去取银子去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锦衣府 锦衣府 这座锦衣卫府在紧挨着宫城不远处的永安坊中,门前有两个大石狮子,漆红的梁柱上以槐木题着金漆黑底的对联儿。 廊檐悬着锦衣府三个大字的气死风灯下,站着一队队内着褐绿色绣鱼纹的锦衣卫校尉捉刀而立。 官厅之中,锦衣卫堂官陆敬尧坐在偏厅内一张黑漆木背椅上,正在用着午饭,周围几个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躬身侍立着。 这位堂官深谙鱼羊之鲜美,桌子上是四海酒楼送来的鱼汤,另有蒸羊羔,鹿肉,以及诸样肉食、素菜,一旁天蓝色酒壶中装得酒是梨花白,醇香醴厚,酒劲不大。 陆敬尧手中拿着一柄匕首,切割着鹿肉,黑色胡须下的嘴巴轻轻咀嚼着,道:“锦衣副千户曲朗,最近又不在府中应值当差?” 不远处躬身侍立,着飞鱼服的锦衣千户,顾云缙笑道:“卑职还稀罕呢,一大早儿曲副千户就带着几个人,神色匆匆地出了卫府。” “你这个上官,也不督促着部下,将手边儿差事办好,一天天得见不着人,还办不办公差?”陆敬尧拿起酒盅,抿了一口,淡淡说道。 这位锦衣府堂官三十六七岁,脸庞微胖,断眉之下,目光阴沉、锐利,着一身朱红色飞鱼服,身形魁梧、雄壮。 锦衣卫千户顾云缙面有苦色,说道:“指挥大人,卑职哪敢问他,人家现在刚刚入了圣上的眼,着缉查卫内里通外人,收受贿赂者,几个百户都因为牵涉到东城那边儿的事儿被南镇抚司的兄弟执行家法了,说来,人家顶子就是兄弟们的血染红的,我哪敢惹他啊……” 说着,就见陆敬尧脸色倏地阴沉,顾云缙连忙住口不言。 陆敬尧沉声道:“顾千户,东城三河帮肆虐为恶,经年累月,竟然连圣上都蒙蔽了过去!府中有那手脚不规矩的清查一番自是合情合理,圣上整肃锦衣府,你有异议?” “卑职不敢。”顾云缙脸色苍白,低头说道。 心道,刚才真是一时得意忘形,眼前这位陆同知就是借此由头,得了执掌锦衣的机会,他方才说那些,不是找不自在吗? 陆敬尧冷声道:“只是这曲副千户,自从受戴内相吩咐跟着那贾珩去了一次翠华山,现在是愈发不敬上官,前日,甚至帮着抽调锦衣府中几位账房前去查宁国府的账目,我锦衣卫什么时候成了这等幸进之徒的家奴!” 陆敬尧这话就见着满满的恶意,锦衣卫如果说是家奴,也只能是天子的家奴,此言分明是直斥贾珩有不臣之心! 然而,事实上,无论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还是指挥同知、指挥佥事,就连他陆敬尧也没少借锦衣而为自己办私事,甚至置田营产,以锦衣府中的卫士威胁利诱,言语恐吓,都是家常便饭。 顾云缙眸光闪了闪,道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听说那位贾指挥从仆人家查抄了不少银子,整整拉了好几车呢,大人要不要问问那几个账房先生。” 陆敬尧皱了皱眉,说道:“昨日,本官已问过两位账房,虽未得其承认,想来也有个三五十万两,这些国公勋贵数十年累积,有如此之银,并不稀奇。” 别人查抄奴仆家资,追缴被贪墨的公中之银,他再是眼热,还能从中索要不成,当然,若是来日抄家,那就另当别论! 陆敬尧心头恶意满满想着,冷声说道:“这贾珩的锦衣卫都指挥佥事一职,原是圣上加恩,以示荣宠,不想此子不知进退,待过几日,本官必奏明圣上,此人以锦衣卫,然而其人现为三等云麾将军,自有朝廷俸禄供养,如何再好居锦衣指挥佥事之位,并无自知之明,肆意插手锦衣事务!” 这才是陆敬尧不满之处,锦衣事务,这位勋贵要插手,谁知道圣上会不会授其以都指挥使之职? 开国之初,好几任锦衣指挥使都是勋贵! 顾云缙道:“大人所言甚是,贾指挥这般肆意插手锦衣事务,实是于理不合。” 陆敬尧面色冷漠,道:“你去经历司寻秦知事寻找近年以来,三河帮帮众大小头目探事所得之情报,等本官用完午饭要看,今晚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缉捕彼等宵小!” “是,大人。”顾云缙抱拳拱手而去。 陆敬尧以匕首挑起一块儿鹿肉,往嘴里送着,抬头看着雕花窗棂外的梧桐树,正值深秋,秋蝉在树干上,宛如死去一般。 “三河帮不过是这蝉,纵聒噪一时,也难渡秋后!以我锦衣府之能,只要想收拾这些虫豸,不过探囊取物,何需京兆、五城兵马司、都察院三衙共治!待陆某殄荡东城匪患之后,就可蟒袍加身,接管锦衣府!”陆敬尧目光深深,心头涌起豪情来。 锦衣府掌缉捕、刑狱之权,国初权柄盛时,锦衣指挥使炙手可热,纵尚书、侍郎都堂官都要畏惧三分,然时过境迁,今日却中能为内厂仆从。 他,陆敬尧,终有一日,要复现锦衣盛势! 而就在陆敬尧心绪起伏,为来日执掌锦衣大权畅想之时,顾云缙却是去而复返,不仅如此,还带着经历司的秦知事。 那秦知事年岁四十上下,面皮白净,颌下蓄着山羊胡,身着五品武将官服,面色恭谨,拱手道:“卑职秦保见过陆同知。” 陆敬尧皱了皱眉,冲秦保点了点头,目光疑惑地看向一旁的顾云缙,沉喝道:“本官让你将三河帮大小头目之探事情报呈送来。” 顾云缙沉声道:“陆大人,那些情报被人带走了,就在昨天,被曲朗搜集一空,属下猜测,多半是送去了那位贾指挥手下。” 陆敬尧闻言,一张微胖的脸盘儿,刷地变得铁青一片,手中杯碗筷箸被猛地一扫,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在寂静的官厅中突兀响起,带着几分惊悚。 陆敬尧勃然大怒道:“混帐东西!吃里扒外!” 官厅之内,一时间气氛凝结如冰,几个锦衣卫的千户以及经历司的秦知事,听着陆敬尧咆哮。 而在这时,却听得一声戏谑的声音响起,“老陆,怎么发这么大火,难道是四海楼的鱼汤盐放多了?还是鱼刺卡着喉咙了?” 话音落处,一个同样着飞鱼服、头戴山字无纱翼善冠的从三品武官,在四个着飞鱼服的锦衣千户的簇拥下,负着手举步迈入官厅,其人身量稍高,脸颊瘦削,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笑意。 在脸色铁青的陆敬尧的目光注视下,锦衣卫都指挥同知纪英田,走到黑漆木桌前,以手捏起一块儿鹿肉,往嘴里扔着,咀嚼了下,笑道:“这是营海阁的驯鹿,肉是真香啊,老陆可真是讲究,那句话叫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秦知事是读书人,你说是吧。” 秦保愣怔了下,似是拱了拱手,道:“大人所言甚是。” 纪英田笑道:“秦知事在这里的正好,本官刚刚正要去寻你,那三河帮大小头目的探事汇总簿册,等下你找了来,本官要看。” 秦保脸色微变,讪讪笑道:“纪大人……” “老纪,那些簿册已被曲朗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拿了出去,讨好三等云麾将军贾珩去了。”陆敬尧脸色阴沉,按下心头的怒火,冷笑说道。 纪英田脸上的笑意就是渐渐凝滞,看向一旁的顾云缙,道:“顾千户,你手下的人这般不懂事儿?眼里还有没有上官?” 纵然纪英田再是不服陆敬尧,为了都指挥使一位而挑起激烈内斗,但锦衣府的自家事,也不容外人插手。 “此事和顾千户无关,顾千户可约束不了简在帝心的部下!”陆敬尧摆了摆手,脸色阴沉,冷笑一声,“顾千户,你着人将曲朗拘押了来,本官要问他话!他眼里还有没有本官这个上官,若是不想干了,交出腰牌,打发他去五城兵马司听差!” 顾云缙闻言,心头大喜,道:“大人,卑职这就去办。” 前日曲朗奉圣上口谕整顿卫里和三河帮暗通款曲者,送往南镇抚司五个百户,两个试百户,而他的小舅子刘志就是其中一位,他这几天使了少说有一万两银子,才保住自家小舅子一条命,锦衣府的差事显然是保不住了,昨天婆娘还跟着他闹。 这个事不能这般算了! 顾云缙想着,就是按着绣春刀,出了官厅,唤上手下几个锦衣,正要去寻曲朗。 忽然,只听仪门之后,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顾云缙一愣,快行几步,站在仪门外,拢目一瞧,就是一愣。 “曲朗!” 此刻,贾珩过了大门,站在锦衣府的庭院中,抬眸四顾,不得不说,锦衣府的官衙修得齐齐整整,空间轩敞,前后应该有着五重进。 从表面看,根本看不出阴森可怖,反而回廊之间,一个个身着锦衣的卫士或是拿着牛皮袋,或是抱着一个木盒,或是抬着箱子,行色匆匆,对他的到访,也没有现出多少关注之色。 一股沉默、安静的感官印象扑面而来,至于犯人的惨叫根本就听不到。 “显然,讯问犯人的诏狱不在此地,不过,这种安静与行色匆匆,才有一些情报机构的味道。”贾珩将锦衣府的衙署布置收入眼底,心头也有几分感慨。 “这样的一个已具有后世专业情报机构雏形的锦衣府,如果仅仅是用来监察百官,反而有些大材小用了。”贾珩目光幽深几分,却是想起了后世那个大明,万历三大征的朝鲜之役,在秘密战线上活跃的锦衣卫,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此世,明亡于嘉靖,自不会有隆庆、万历,故而锦衣府在军事上的情报职能,还没有在军事战争上大放光彩。”贾珩思忖着。 而这边厢,顾云缙一见曲朗,愣怔了下,就是出得仪门,冷笑道:“曲副千户,你回来的正好,陆大人正要拘你回话,来人将其拘押了!” 此言一出,身后的几个锦衣卫就是呼喝一声,向着曲朗而去。 在锦衣府中,上下等级森严,什么体罚、训斥下属几乎是家常便饭。 而陆敬尧所谓“拘来问话”,虽有欺压之嫌,但在锦衣府中视之平常,因为若是都指挥同知连这个权限都没有,如何管理部属? 当然,陆敬尧也非不智之人,曲朗刚刚面圣获得擢升,他如没有口实,也不会滥罚处置。 而且前任都指挥使尚勇在时,其人在锦衣府中向以雷厉风行,宽宏待下而闻名,只是有多少夹起尾巴的韬晦之意,就不为人知了。 曲朗脸色淡漠,冷声道:“不劳顾千户手下兄弟动手,卑职这就前去参见陆大人。” 贾珩皱了皱眉,看向顾云缙,沉喝道:“尔是何人?” 顾云缙闻言,就是一愣,这才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布衣少年,只见其一袭苏锦竹叶长袍,身上披着大氅,左右随侍着扈从。 嗯,曲朗竟是落后此人半步! 顾云缙目光一缩,心头浮现几个字,三等云麾将军贾珩! 如今神京城名声鹊起的三国话本的作者,贾子钰。 而在这时,一道冷喝响起,道:“本官贾珩,为天子亲军指挥佥事,在问你话,你是何人!” 别说他都指挥佥事只是加衔寄禄,但也是锦衣指挥佥事,名器之尊崇,也不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千户能够轻视的。 也就锦衣府的堂官,才能分说你这官衔是寄禄,而非眼前的锦衣千户。 迎上那锐利如剑的目光注视,顾云缙心头一凛,脸色变幻了下,躬身,拱手道:“卑职……锦衣右所掌刑千户顾云缙见过……贾指挥,方才眼拙,未见贾指挥着飞鱼服,故而怠慢,还请贾指挥见谅。” 曲朗见着这一幕,沉毅、冷漠的脸色,也有几分微动,昔日趾高气扬,对他百般刁难的上司,如今弓腰驼背,躬身行礼,心头也是生出一丝快意。 贾珩神色淡淡,说道:“锦衣府果然上下森严,尊卑有序,至于本官为何未着飞鱼服,本官身上之衣是圣上亲赐苏锦缝制,本官今日怀恭谨之心而至天子亲军锦衣府,身着布衣,正有感激皇恩浩荡之意。” 顾云缙心头一沉,反复琢磨着四个字,天子亲赐。 他记得前任都指挥使尚勇,也没有得过天子赐以绢帛吧? 天子亲军被崇平帝视为家奴,着内缉事厂厂公戴权提督,赐以绢帛,怎么可能?念及此处,又是惊惧几分,心头暗恨,怪不得曲朗去巴结此人! 神仙斗法,他不妨暂时先观望观望。 贾珩面色淡淡说道:“顾千户请起吧。” “谢贾指挥。”这位锦衣千户显然存着这么个心思,我敬你只是因你身上的锦衣指挥佥事一职,这样陆同知责问起来,他也有话说。 而在这是,仪门外的动静,也被有心人报给了官厅中的锦衣都指挥同知的陆敬尧,从那校尉口中得知曲朗带着贾珩来到锦衣府“耀武扬威”,连手下的心腹顾云缙都没慑服,这位代掌府事的锦衣堂官脸色阴沉似水,怒极反笑道: “好啊,本官还没有寻他贾珩,他倒是来寻本官了!真的以做了锦衣指挥佥事,就能来这里指手画脚!” 纪英田也是脸色不虞,嘴角噙起一抹冷笑,道:“老陆,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兄弟头上了,去会一会这位风头正劲的贾子钰!” 在二人眼中,贾珩不过是立了一些微末之功,因为辞爵表养了一些清望,进而封爵的幸进之徒! 在太宗朝时,数兴大狱之时,锦衣府诏狱内,不管是海内闻名的士林领袖,还是战功赫赫的侯伯,锦衣卫府的前辈们,也不是没有招待过。 陆敬尧面色阴结如冰,冷哼一声,率着锦衣卫府的千户,大步出了官厅。 而纪英田也是面带冷笑,紧随其后。 ------题外话------ 再推一本书《我在修仙界长生不死》 一觉醒来,周易成了天牢狱卒, 幸得长生道果,却无护道之法! 修仙界妖魔乱世,鬼怪横行,危险重重,周易决定先躲起来修炼几百几千几万年! 风云变幻,时光流转。 一百年前放走的孩子,成为大乾开国圣祖。 一千年前指点的少年,当上仙宗太上长老。 一万年前豢养的宠物,变成异域绝世妖王。 这是一个长生不死的凡人,坐看沧海桑田,历经纪元更迭,最终成为长生仙尊的故事! 这本我看了,简介有点儿《帝霸》逼王李七夜的味道。 开局写的那种主角“功名利禄过眼云烟”的超然心态还可以。 如果他能后续写出“坐观沧海桑田,世间变幻”的感觉,然后把简介的卖点尽快写出来,应该值得一看。 感兴趣的可以看看。 第一百八十四章 贾珩:陆大人你……你要顾全大局啊。 锦衣府中—— 陆敬尧、纪英田以及六七个千户都是出了官厅,行了一会儿,正好到仪门处,抬眸就见顾云缙正拱手抱拳,向着一位布衣少年行礼。 陆敬尧面色冷漠,冷笑道:“顾千户,这是哪位内阁阁臣来此,你竟不向里间报给本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官怠慢阁臣呢。” 纪英田轻笑一声,拉长了声音,说道:“老陆,我们这些老锦衣都是圣上家奴,别说是内阁枢相,就是戴公公打发了一个小内监来,我等也要好好伺候着。” 这就是阴测测地讥讽贾珩是小内监了。 此言一出,陆敬尧脸色一怔,继而哈哈一笑,附和道:“老纪此言甚是,我们为陛下鹰犬爪牙,奉上命行事,谁来指使我们,我们不得好好听着。” 身后几位千户见上官发笑,也是纷纷发出哄笑之声。 贾珩面色沉静,一如玄水,徇声看着陆敬尧和纪英田,在路途之上,曲朗已向他叙说过目前锦衣府的情况。 陆、纪两位同知为锦衣府之主事者,北镇抚司镇抚使仇良则是具体执行事务,募训人手的下属,而南镇抚司不在此处办公。 故而,称锦衣府为北镇抚司也不为过。 这边厢,面对锦衣府中众嘲笑,谢再义冷哼一声,正要冷喝,却见贾珩伸手示意其不必说话。 这一幕,自是落在陆敬尧与纪英田以及身后的几位锦衣千户眼中,面上轻蔑之意愈浓,心头冷笑连连。 终究是个毛头小子,封了爵又如何? 天子亲军的锦衣卫府,为天子家奴,别说是三等云麾将军,就是三等男,三等子,也自能言笑无忌! 又能奈他们几何? 贾珩面色沉郁,向前行了一步,冷声道:“陆敬尧、纪英田,尔等二人既自承天子家奴,可认得此剑?” “噌……” 腰间三尺宝剑霍然出鞘,发出清越的颤鸣,宛若水龙之吟,也将陆敬尧和纪英田的呵呵笑声倏地止在喉咙中。 “这……这是……” “天子家奴?连天子之剑都不识?尔等虽口口声声天子家奴,心中可有天子!”贾珩猛地沉喝道。 其实,他并不想以天子剑威压锦衣卫的两位同知。 还是那句话,如果锦衣卫府能够配合他行事,他自然不会妄加得罪人,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但人家不给他面子,他自也没必要惯着。 宦海沉浮,退一步万劫不复,体面这东西往往比性命都重要,如果今日被这二同知羞而无动于衷,灰溜溜打道回府,他将自此不能在官场立足。 “这陆、纪二人狗眼看人低,如果按着《红楼梦》的未来发展,最后陆、纪二人都没有坐稳这锦衣都指挥使之职,最终还是让仇都尉上了位。” 贾珩心思电转,这些关节在心头一一闪过。 这边厢,纪英田闻听呵斥,已是面如土色,瞳孔凝缩如针,目光落在那布衣少年腰间悬着的金龙剑鞘上,再也抽不离一般。 是天子剑! 错不了,这是天子剑! 庶民之剑,谁敢纹以龙章凤纹? 更不要说在鼎、剑、印这样的礼乐之器上镌刻龙凤章纹,这是十恶不赦之罪! 大不敬之罪:诸盗、伪造御宝者,绞! 哪怕是后世,也有伪造国家机关公文、印章罪,因为侵犯了国家机关的威信。 “放肆!天子剑在,如圣上亲临,尔等为天子家奴,还杵在那里,是要以奴仆之身与天子平起平坐吗?” 不等贾珩喝问,身后的蔡权已然气沉丹田,舌绽春雷,怒喝着,望着不远处几个平日见了都要绕道走的锦衣卫,疾言厉色。 心道,“珩兄弟这尚方宝剑非要自己悬挂着,也不学戏台上的包龙图,让御猫展昭捧着。” 至于谁是御猫,嗯,他蔡权不才,向来唯珩兄弟马首是瞻。 贾珩面色幽幽,心头闪过一抹古怪,余光瞥了一眼脸色潮红,如饮美酒的蔡权,心头闪过一抹不知是悲哀还是无奈的心思。 暗道,这就是权势迷人心窍之处,引得英雄豪杰为之折腰。 所谓起居八座,一呼百诺,哪怕是商贾,都想捐个出身,前世今生,概莫能外! 这边厢,面对蔡权的喝问,离着贾珩最近的顾云缙率先抗不住,一撩衣袍下摆,跪伏于地,诚惶诚恐道:“卑职顾云缙,见过天使!” 而后,纪英田也是面色难看,因为嘴角噙着的冷笑倏而收回,就有几分抽搐之相,但仍是一撩衣袍,将头深深垂下,沉声道:“臣,锦衣都指挥同知,纪英田参见天使!” 之后,就是“哗啦啦”的一片跪倒之声,纪英田身后的四大千户,都是黑压压地跪伏于地,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一时间,就剩下陆敬尧以及身后的两个千户,面色苍白,惊惧不定地看着那手执尚方宝剑的布衣少年。 “怎么,陆同知自觉羽翼丰满,不以天子家奴自居了?”贾珩冷睨了一眼陆敬尧,冷声道。 “臣,锦衣都指挥同知,代掌锦衣府事,陆敬尧见过天使!”陆敬尧身形一震,深深垂下头,一字一顿说着,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己都不易觉察的颤抖。 而后,就是一段几个呼吸的沉默。 贾珩看着跪伏于地,双肩隐隐有着几分颤抖的陆敬尧,面色淡漠,一手持剑,一手扶住陆敬尧的肩膀,半蹲下身来,将头凑到陆敬尧耳畔不远,清声道:“本官受皇命提点五城兵马司,全力缉察国家应考举子被东城江湖帮派势力殴残一事,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士林哗然!更有圣旨邸传诸省,言辞厉切,督促急办!可以说该案,是朝野上下,百官、内阁关注的案子,锦衣府中曲朗副千户协同办案,陆大人,听说你……似乎很有意见?” 虽是侧耳而说,但声音清朗,不大不小,恰恰为锦衣府中几位千户闻知,无不心头一凛。 尤其是那少年一手执着出鞘的天子剑,一手扶着陆同知的肩头,这一幕委实有些笑里藏刀的诡悚之感。 心头不由浮现八个字,温言在口,利剑在手。 陆敬尧肩头被按着,心头剧震,一张脸又是愤怒又是屈辱,但余光中被天子剑的耀目金光照着,而听着耳畔的温言软语,心头更是涌出阵阵自己都说不出的恐惧,道:“天使,卑职绝无此事!” 贾珩轻声道:“陆同知,东虏肆虐北疆,圣上现在正为边事烦扰,几乎废寝忘食,现在东城帮派为恶汹汹,又闹的满城风雨,甚至连锦衣府中都有为之暗通款曲者,本官受皇恩浩荡,督办此案,分解圣上之忧,这才来锦衣府求援,说来说去,本官也是为了皇差。” 说到最后,拍了拍陆敬尧的肩头,道:“所以,陆大人你……你要顾全大局啊。” 这一席绵里藏针,有理有节的话,说的不管是陆敬尧还是纪英田,都有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他们身为天子鹰犬爪牙,如是不为圣上分忧,不能顾全大局,那就执天子剑,扫灭之! “卑职……”陆敬尧已经是满头大汗,他自是听出这平静语气中的杀机暗藏,心头又恨又惧,低声道:“卑职遵命。” 贾珩起身,神色冷冽说道:“陆同知,纪同知,几位千户大人,都起来吧,尔等怨恨也好,不服也罢,不管是想找回场子,还是想报复本官的,也要等这次差事办好!现在本官执天子剑,督办此案,命令锦衣府,必须予以情报协助,哪个该敷衍塞责,暗中坏事,纵然本官饶了他,本官手中的天子剑,也饶不得他!” 说到最后,已是疾言厉色,杀气腾腾。 下方陆敬尧、纪英田等心头剧颤,讷讷不敢应。 伴随着话音方落,长剑还鞘,一声清越的水龙之吟响彻在庭院中,然虽是回鞘,但藏于剑鞘的杀气却比之出剑更盛三分。 蔡权、董迁二人此刻昂首挺胸,一脸与有荣焉,身后的谢再义也是虎目精光四射而出,心道,只有这样刚强果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才有资格做他的上官。 大丈夫当如是! 曲朗以及身后几位锦衣卫,也是看着那昂然而立的少年。 心头不约而同生出一念,皇权特许,先斩后奏,操生杀予夺之权,无惧毁谤加身,这才是锦衣卫! “都起来,入官厅叙话。”贾珩一撩大氅,向着官厅而去。 他现在之所以敢如此行事,还是那句话,他带天子剑,如同天子亲临。 当然,他也不能胡来,分寸这个东西,虽然没有人给他说,但他要比谁都清楚。 宫门之前,削齐王奴仆一耳,他连半根头发都不碰齐王,这是分寸。 五城兵马司中,剑横裘良其颈,剑入半寸,见血即顿,这也是分寸。 锦衣府中,威吓锦衣府一众锦衣,着其跪下,抚肩“温言安抚”,同样是分寸。 如果以为拿了尚方宝剑,就可以为所欲为,想杀谁就杀谁,那只不过是擅杀毛文龙的圆嘟嘟,来日,难免菜市口上,渔网加身,难逃凌迟之刑。 “想要随心所欲的运用权力,就要知道权力的边界,否则,用少了,就成了庸碌无能,用多了,就成了跋扈专权,多少帝王甚至都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不知道自己手中掌握多少权力,而为臣下所轻视、欺瞒,他们滥用权力,长此以往,同样为臣下所轻蔑、鄙夷……故,帝王之术,因人而授官,徇名而责实,操生杀之柄,课群臣之能也。” 贾珩压下心头的思绪,在蔡权以及曲朗二人的扈从下,面色冷峻,举步迈入官厅,而身后的锦衣府同知、千户也是紧随其后。 官厅之中,贾珩坐在条案之后,将天子剑放在案上,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锦衣卫。 “诸君都是锦衣府中的栋梁之才,被圣上视为屏卫帝阙的鹰犬爪牙,本官也敬佩诸位之能,现在东城江湖帮派肆虐,诸君当有良策教我?” 下方一众锦衣千户都是面面相觑,无人敢应答,只是看着陆、纪二位指挥同知。 贾珩见官厅中人一言不发,就是冷笑了一声,道:“这就是天子亲军,内斗胸藏百计,制敌全无一策!怪不得容东城三河帮等人肆虐为祸,长达数年之久!连卫里的指挥使都因罪去职……” 就在这时,下方一个面容沉毅,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千户,抬头,拱手道:“大人,还请收回此言!” 贾珩轻笑了下,道:“倒是出了一个英雄好汉,你来说。” 那千户硬着头皮,拱手道:“东城之三河帮从组建、壮大,皆在我锦衣密切监视之下,经历司中探事汇总成册,一应俱全,曲副千户所带走之簿册,大人已尽做阅览,何轻视我天子亲军?” 此言一出,一众千户也是纷纷出言应和。 而纪英田和陆敬尧二人,就是悄悄对视一眼,这两位老对手,眼中都是闪过一抹欣然。 心道,就这样! 你贾珩手执天子剑又如何,若是无能之辈,锦衣卫府,上上下下也是口服心不服。 然而,却在这时,却从那条案后传来一声冷笑。 “本官问尔等制敌之策,尔等却说情报汇总,既有情报汇总,为何坐视三河帮肆虐东城,以至今日,渐成顽瘴痼疾?”贾珩一拍惊堂木,沉喝说道:“本官并非轻视锦衣之能,而是恨尔等既有此能,仍袖手旁观,坐视三河帮欺男霸女,为恶一方!” 下方众人闻言,心头都是剧震。 陆敬尧和纪英田二人脸色阴沉似水,这骂,他们只能听着,因为纵然是前任指挥使尚勇把锅背了九成,还有一成,也是落在他们头上。 贾珩霍然站起,冷峻如刀的目光,一一扫过下方的锦衣千户,面色阴沉,一字一顿道:“如轻视锦衣之能,本官就不会来此!如不恨尔等既有此能,却袖手旁观,本官同样不会来此!诸君,焉能见此天子剑乎?” 斯言,犀利如刀,宛如一柄利剑,刺破重重黑暗,将一众锦衣千户刺的目不敢睁,羞愧难当。 “天子剑因此事而出,实为锦衣之耻!耻辱!奇耻大辱!”贾珩沉喝一声,举起天子剑,坚定、冷厉目光扫向下方的一众锦衣卫千户,最终落在脸色晦暗,沉默不语的陆、纪二人脸上。 一众锦衣闻言,心头剧震,也不知是谁膝下一软,噗通跪下,深深伏于地上。 而后恍若多米诺骨牌一般,六七个锦衣千户相继跪下,都是跪伏于地。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谁特么还有脸站着?! 嗯,纪英田和陆敬尧二人还杵着。 但纪英田脸色灰败,嘴唇哆嗦了下,也是朝上拱了拱手,跪伏于地。 不管如何,这姓贾的气势正盛,他老纪先跪了,老陆,你随意! 陆敬尧此刻脸色难看,一咬牙,撩过锦衣袍服,跪将下来,只是头还梗着,目视着那条案后的少年,似有不屈之意。 贾珩面色淡漠,声音清朗说道:“陆同知似有话要说?” 陆敬尧说道:“锦衣府坐视东城三河帮为患数年之久,我等无能实是有过,陆某不敢推辞,只是最近陆某代掌府事后,也准备率锦衣为圣上剿治。” 贾珩面色阴沉,沉喝道:“那陆同知,本官问尔等有何制敌之策时,你为何不发一言?!” 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一字一顿的质问。 陆敬尧:“……” 特娘的,在这里用话等着他? “陆同知,你纵对贾某有怨怼之情,也需得顾全大局,以公事为先!你如今代掌府事,但别忘了只是代掌,还不是锦衣府堂官!或者,你以为以圣上之英睿果断,能用一个因私废公,不顾大局之人?” 陆敬尧面色一白,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今日之事,一旦传开,他陆敬尧因私废公、不顾大局之称,势必传至锦衣府内外,那时落在圣上耳畔…… 纪英田在下方跪着,心头暗叫了一声好,一旦此事传开,老陆这下仕途必受影响。 只是这位贾大人,为何要当武勋,去做文官才是啊。 陆敬尧脸色难看,抬头目光不屈地看着对面的少年,心底怨恨几乎压抑不住。 断人仕途,如杀人父母! 不行,纵是怨恨也无济于事,还需得补救! 陆敬尧心思电转,抬起一张不忿的微胖脸庞,急声开口道:“贾大人之言,陆某不敢苟同,陆某已想好了清剿之策,但正要寻找关于三河帮几位当家的情报汇总,就可在今晚按名单抓人,绝不再容三河帮肆虐到明日!” 贾珩闻言,面色幽幽,一双冷峻目光逼视着陆敬尧,道:“今晚?” “就在今晚!将三河帮几位当家一抓,缇骑大索全城……” “愚蠢!莽夫!”贾珩厉声喝着,阻止了陆敬尧之言,这个贪天之功的锦衣同知,几乎要坏了他的大事。 三河帮中人如这般好抓,他直接领五城兵马司兵丁清剿不是,还找什么锦衣卫? 如果不能一举将他们的大小头目拿下,就可能酿成动乱来。 下方一众千户,闻言,都是心头一凛,抬头看向那倏然震怒的少年,目光疑惑。 而陆敬尧被骂愚蠢,脸色又红又白,心头已是怒极,他好说也是从三品武将,三四十岁的人,被一黄口小儿大骂莽夫…… 贾珩道:“今晚抓人,你陆同知,可曾想过,若不能全部将其大小头目一举成擒,彼等挑唆三河帮麾下帮众、家眷在东城停工闹事,你又当何如?而今正值漕粮转运入京之时,一旦东城漕工作乱,你陆敬尧,有几颗脑袋供科道言官弹劾?” 此言一出,官厅倏然一寂,落针可闻。 而陆敬尧恍若泻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地,是了,他忘了……这不是抓几个当家就能成行,他立功心切,竟…… 第一百八十五章 探春:她就知道…… 官厅之中—— 贾珩的质问,不仅落在锦衣同知陆敬尧心头,也落在一众锦衣千户心头。 漕工一旦被三河帮帮众裹挟生乱,哪怕是停摆几天,彼时,神京物议沸腾,千夫所指……后果不堪设想。 既存此念,再看面色难看的陆同知,众人心头都是浮现起一念,贪天之功,志大才疏! 还是那句话,不怕坏,就怕蠢,为上者,不怕品行恶劣,就怕能力不足,一旦被下属质疑能力,甚至连续几次,在心里贴上了废物点心的标签,就再没人敬着了。 贾珩说完这些,也不看陆敬尧的晦暗不定的脸色,而是将坚毅目光逡巡过下方的几位千户,沉声道:“诸君都是老锦衣了,响鼓不用重锤,从现在开始,发动手下各探事,探查东城三河帮帮众弟子、执事、舵主、堂主以上大小头目,严密布控,将其居住宅院、行动路线,尽数汇总至锦衣府,此事诸君务必要做得神鬼不知,不能透露半点风声!谁哪里走漏了风声,本官执天子剑,定是严惩不贷!当然,如能事成,本官也定为诸君向圣上那里请功!” 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 下方一众锦衣千户闻言,思绪起伏,拱手说道:“遵命。” 而后,贾珩就是唤过一个个千户,根据先前簿册汇集的资料,分派任务,着其各负责一处,然后汇总至官厅。 看着对面的少年权贵事实上强势接管锦衣府,打发着一个个锦衣千户下去忙碌,陆敬尧嘴唇翕动了下,也想要领一些差事,弥补过失,但一时拉不下脸。 纪英田倒是拿得起,放得下,浑然没有先前拿话讥讽贾珩的骄横模样哦,陪着笑道:“贾大人,既是为皇差出力,下官不才,也愿意为圣上分忧。” 贾珩闻言,看向下方的陆纪二人,最终目光落在纪英田脸上,道:“两位同知大人,你们二人在锦衣府中,召集经历司的诸位经历,随本官汇总情报,研判局势,同时派人监控上下,仔细盯着别让谁走漏了风声!” 纪英田闻言,心头一惊,拱手道:“大人放心,锦衣府中另有盯着自己人的密探,不会容许谁走漏消息。” 贾珩道:“干系重大,不可轻忽。” 纪英田闻言,又是拍着胸脯保证。 陆敬尧这边儿也是朝贾珩拱了拱手,虽一言不发,但也算是事实上接受了贾珩的安排。 特娘的,他如果真的屁事儿都不干,到最后功成之后,他这个锦衣同知绝对会圣上弃若敝履。 至于通风报信去坏事? 这是自寻死路! 世上没有透风的墙,哪怕一时没有落行藏,但只要调查,绝对藏不住。 而且,他如果去给三河帮通风报信,不管目的是什么,正是坐实了“锦衣府中有暗通款曲者”,他的下场只会比前任都指挥使尚勇要惨烈百倍! 九成可能是抄家灭门! 他图什么? 陆敬尧念及此处,压下心头的愤恨,脸上的神色,也渐渐恢复正常,只是断眉之下的目光幽沉地看着那条案后的少年,心头暗暗发狠,“等老子先保住身上的差事,来日,山不转水转,你总有落在我老陆手上的时候!” 贾珩自是敏锐察觉到陆敬尧那一闪而逝,自以为掩藏的很好的冷厉目光,对其人怨恨心思,也是猜出个七七八八,心头只是冷笑。 他从来都是,要么不得罪人,要么就把人往死里得罪! 待此事过后,锦衣府中还有陆敬尧的立足之地,他贾字倒过来写! 贾珩在锦衣府中盘桓了一会儿,吩咐曲朗在锦衣府中盯着,见外间天色已是未时,就着人唤了前日帮助查账的两位锦衣府账房高手,而后又是领着蔡权、谢再义先行打道回府。 估计这会儿凤姐都等急了。 荣国府,荣庆堂 诚如贾珩所猜测一般,凤姐的确有些等急了,尤其随着这二日,贾珩所在的东府不断清点赖家家资,将一些田铺、庄子折价充入东府旗下的产业。 因为,田铺庄子急切之下不好出手换取大量现银,且容易被买家压价,最终在蔡婶和赖嬷嬷“友好磋商”下,赖家的六处铺子都折了银子,一同填补东府亏空。 但正因如此,凤姐也渐渐听到了赖家家资渐空的风声,也开始有些着急,偏偏贾母打发了鸳鸯来唤凤姐,又是寻凤姐来说东西两府摆宴庆祝的事。 荣庆堂中,厅中,贾母歪倒在一张软榻上,靠着引枕,琥珀拿着美人拳捶腿,榻下设一高几,上摆着璎珞,花瓶,香炉等物。 榻之前后左右,皆是一色大的小矮凳,凳上坐着宝黛、探惜,迎春、李纨等一干姊妹。 贾母有睡午觉的习惯,这会儿午觉醒来,用了一盅香茗,精神头儿也足了许多。 凤姐绕过屏风,随着鸳鸯进来,冲贾母见礼罢。 贾母笑道:“凤丫头过来了。” 凤姐丹凤眼中流溢着笑意,轻声道:“老祖宗,孙媳妇儿远远看过来,您这慈眉善目,这半躺在罗汉床上,可却像个睡罗汉似的。” 这话一出口,在一旁小几上,端起茶盅的王夫人,就是睨了自家内侄女一眼。 贾母笑了笑,在鸳鸯的服侍下坐正了身子,先是道了一声佛号,手指虚点了点凤姐,说道:“你这丫头,可不敢拿佛陀、菩萨乱开玩笑。” 凤姐轻轻笑了笑,不以为意说道:“佛陀,菩萨慈悲为怀,断不会和孙媳妇儿一般见识。” 诚如红楼梦原着所言,凤姐不止一次说,“我不信什么阴司地狱报应”之语,当然,是不是有狂立g下“王熙凤还魂”这一癸酉本情节,不做探讨,但凤姐对佛陀、菩萨确少敬畏之心。 贾母轻笑了下,说道:“凤丫头,怎么越说越不像了。” 说着,也不继续纠缠神佛,岔开话题,就说道:“珩哥儿封爵的事儿,也过去好几天了,我瞧着明后两天就是个好日子,不若在祠堂里祭祖,再去清虚观,寻张真人打醮祈福,祷祝东府里子孙绵延,最后再请了戏班子来,让东西两府好好热闹热闹才是。” 凤姐闻言,那张艳丽的少妇脸上现出笑意,笑道:“老祖宗之言合是正理儿,只是请戏班子还好说,打醮祈福,又是怎么个说法?” 这等热热闹闹的事,不仅贾母热衷,凤姐显然也很是热衷。 闻听凤姐询问打醮祈福,王夫人、李纨、宝玉、黛玉、探春、惜春都是将目光投了过去。 贾母接过鸳鸯递来的茶盅,抿了一口,笑道:“也不过是国公爷那会儿传下的规矩罢了,珩哥儿他们这些做武将的,身上煞气重,虽领着皇差,自身得福泽庇佑,但子孙亲眷不好说,需得做一场消消因果业障才是。” 凤姐闻言,脸上就带着笑意,眉飞色舞地看向李纨、宝黛等姊妹,说道:“呦呦,老祖宗,今儿个,孙媳妇儿算是长着见识了,还有这般的讲究。” 王夫人也是淡淡笑着接话,道:“老太太是见惯了不少大风大浪的,凤丫头,你没见识的还有很多呢。” 凤姐丹凤眼明眸流波,笑道:“太太所言是了,老太太过得桥比我这个孙媳妇儿走过的路都多呢,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嘞。” 荣庆堂中都是欢声笑语。 “行了,行了。”贾母笑了笑,道:“所以需得做一场法事才是,冲冲煞气,祈来福气。” 想要和你融夸秉化在一起很久 见气氛喧闹,宝玉那长中秋满月的脸蛋儿上也有几分欣喜,笑着凑趣说道:“老祖宗,我前日读的那本书也好像说过,武将杀戮太重,不利后嗣……” 谷秥 这话一出,荣庆堂的气氛就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来,贾母只是微笑,而凤姐也是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这话说的自是不合适宜,黛玉星眸瞥了一眼宝玉,给其使着眼色,但宝玉这时自顾自说着,笑了笑,道:“能寻些和尚道士来做场法事,也是好的。” 他这两天,也从那天前往内厅的老祖宗的几个丫鬟口中听了一些言语,那珩大奶奶音柔体美,芳姿绝俗,花容月貌,好似天上下凡仙女一样的人物,只是可惜不曾见到。 既是小仙女儿,嗯,怎么能生孩子呢? 多少女子钟灵毓秀,但嫁了人,生了孩子以后,反成了鱼目、死珠了。 探春在一旁笑了笑,打了个圆场,道:“宝哥哥这又是从哪儿看的杂书上听说的。” 黛玉手捏着粉色手帕,一张柔美、娇怯的脸蛋儿上白皙透红如桃蕊,抿嘴儿笑道:“他惯会看这些杂书,舅舅这两天还说要查他的功课呢。” 对四书五经,黛玉倒没有宝玉的切齿痛恨,但因为自小一起长大,黛玉倒也理解宝玉这种不汲汲于名利富贵的隐士性情。 故而只是拿来说取笑的话,而并非如红楼原着中宝钗随口所言“宝兄弟,你应该在那些正经书上多下些功夫”的停机之德。 宝玉一时有些大急,中秋圆月的脸盘儿上有些急,说道:“那三国话本难道不是杂书,老爷还不是赞不绝口,我读一些杂书,增广见闻,也不算什么吧。” 探春笑了笑,说道:“对了,那珩哥哥说要让你写诗经的观后感,你写的怎么样了?” 宝玉:“……” 见着宝玉垂头,一副“生无可恋”的自闭样子,黛玉先是忍俊不禁,云烟成雨的眸子,柔波潋滟,轻笑道:“只怕一个字都没有写。” 探春也是拿起手帕,笑了起来,英媚的大眼睛中眸光亮晶晶的,耳垂上的银色嵌粉色珍珠的耳环,左右晃动,炫着一圈圈粉色,愈发衬得小娇玲珑的耳垂,莹润白皙。 就连惜春娇弱的秀美眉眼中,也是现出盈盈笑意,那粉嘟嘟的脸颊,微微撅起,似乎一捏都能捏出水来。 贾母看着几个姐妹调笑着宝玉,气氛重又喧闹,也是笑道:“你们几个又合起伙来欺负我的宝玉。” 而一旁的王夫人,看了一眼探春,目光也是慈祥带笑,心道,三丫头从小就和她宝哥哥亲。 姊妹玩闹一阵,贾母就看向凤姐,笑了笑,说道:“凤丫头,珩哥儿最近几天在忙什么,见天儿都看不到的,查账儿的事,琏儿他老子一天过来问三回。” 众人闻言,就是面色古怪,心道,大老爷倒是比谁都着急忙慌。 凤姐艳丽的少妇脸上,笑意明媚,娇俏道:“老祖宗,珩兄弟现在掌着五城兵马司,管着上万人,咱们就不说好大的体面,昨个儿我去见他时,他身上……” “身上怎么了?”贾母凝了凝眉,面上现出担忧,出言问道。 鸳鸯也是扭过一张白腻、清丽的鸭蛋脸儿,脸颊上几个雀斑,平添了几分少女的娇俏,一双熠熠明眸盯着凤姐,静待其言。 凤姐容色笑意敛去,凝声道:“昨天晚上,珩兄弟身上的血腥气那叫一个重,我也没敢问,但今儿晌午听旺儿说,昨天神京城内,珩哥儿押运的囚车被劫了,珩哥儿也不知怎么的,连着……连着击杀了好几个歹人。”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都是倏然一变,如李纨、黛玉也是颦起了秀眉,只觉短短的叙说中,却有心惊肉跳。 贾母脸色微变,惊讶道:“怎么这样凶险?” 探春英秀清澈的眸子中密布了忧色,轻声道:“那珩哥哥他没事儿吧?” 哪怕知道凤姐如今能在这儿叙说,想来结果大半是没有什么事,可探春心底还是浮起担忧。 王夫人也是将一双目光投了过去,衣袖中捏着的佛珠不自觉用力几分。 她就知道! 富贵险中求,那少年一副没爹没娘的命硬模样,做得现在的官,干得就是把脑袋别再裤腰带上,卖命的勾当。 这般一想,转头看着一旁的宝玉,心道,宝玉虽顽皮、淘气了一些,但起码是个有大福气的。 宝玉这圆脸盘,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在相书上,一看就是福相,不像东府里那位,一副绝户头儿的苦相,断不能长长久久。 绝户头儿,就是无后之意。 凤姐道:“老祖宗,您是不知道,听说珩兄弟前一晚先使了个瞒天过海的计策,埋伏了这些歹人,这些歹人就以为珩兄弟不会察觉,又来劫囚,然后让珩兄弟又使了个狸猫换太子的计策,用稻草人作囚犯,在囚车中诱那些歹人来袭,最后又堵了歹人一个正着,将歹人一网打尽!现在神京城百姓都说珩兄弟神机妙算,智计百出,连环计是一个又一个……” 贾母、李纨、王夫人、鸳鸯、宝玉:“……” 探春英媚、幽艳的眸子眨了眨,雪白脸颊上现出异样的红晕,衣袖中的粉拳攥紧了下,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别人想算计珩哥哥,怎么可能? 黛玉罥烟眉下的清眸,也是闪了闪,只是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脸颊染绯,目见雀跃的探春,这一次,倒是没有抿嘴儿笑。 她知三妹妹素来敬重这样杀伐果断、运筹帷幄的英雄,只是女儿家的心思……不说那位珩大哥已经娶了亲,就是没有,也是不能的。 “或许是我多想了吧。”黛玉思量着。 这时,一个着淡紫色对襟绣紫罗兰花襦裙,梳着空气刘海儿,脸蛋儿略有丰润,眼睛大而又神的少女,递上了一杯香茗,嫣然轻笑道:“姑娘,用茶。” 黛玉冲紫鹃点了点头,接过茶盅,拿起茶盖儿,呷了一口。 凤姐这边厢说完,就是叹了一口气,清声说道:“珩兄弟在外面忙的都是这等大事,他昨日虽应了我查账,今儿晌午又打发了人过来,说正在忙衙门里的事儿。” 贾母默然了下,道:“他一个孩子……也不容易。” 这话不仅说的王夫人暗皱其眉,就是凤姐也是抽了抽嘴角,暗道,您老眼中的孩子,听说在外面杀人不眨眼,满身血腥…… 而在几人心思各异之时,忽听外间林之孝家的入得内厅,脸上挂着笑意,说道:“老太太,珩大爷从前厅过来了,听前面小厮说,带了锦衣府的差人,过来查账呢。” 荣庆堂中人,闻言都是面色一变,贾母对着一旁的鸳鸯说道:“鸳鸯,我们去迎迎。” 王夫人见得这一幕,凝了凝眉,心头有些不舒服。 老太太也不知怎的了,现在对东府里那位愈来愈上心了,老太太这是忘了谁才是您老正牌的孙子? 东府那边儿以小宗大宗…… 不提荣庆堂中贾母众人的着急忙慌。 贾珩离了锦衣府,就带着蔡权、谢再义以及锦衣府中的两位账房先生,向荣国府而来,先前应了凤姐的查账一事,他自是不好再推辞。 让蔡权等人先在前院的花厅中候着,贾珩就穿过抱厦,沿着抄手游廊,在贾府内宅管家林之孝的引领下,神情施施然向着内宅而去。 只是刚刚行至内三门,就听着一阵哭闹声从垂花影壁处传来。 “你们这些奴才,仗着是宝哥哥房里的小厮,却都来欺负我,骗我的钱,我告诉我娘去……”带着哭腔的小孩儿声音传来,而后就见一个以手擦着鼻涕,眼睛略有些小,吊着膀子的小孩儿,向着月亮门洞里的内宅跑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赵姨娘:也不学学人家东府里…… 贾珩皱了皱眉,目送着那小孩儿远去,对其人身份,心头就有了猜测。 贾环,家患也。 “不过,现在只是一个孩子,树长歪了,修修就行了。”贾珩面色默然片刻,思忖着。 而再向往里进,却见三四个年轻小厮,口中喊着“大大……小小……” 分明是围拢在走廊下在玩骰子,其中一个贾珩先前因在宝玉身旁见过,倒也认得,眉清目秀,眼里带着一股机灵劲儿,正是茗烟。 其他的小厮,虽不认得,但从方才贾环所言,应是宝玉身旁的小厮。 “许是,引泉、扫花、挑云、伴鹤、锄药、双瑞、双寿、扫红、墨雨之流。”贾珩目光湛光流转,回忆着尘封记忆中关于前世《红楼梦》的记载。 宝玉身旁一共有四仆,十个小厮,四仆是张若锦、赵亦华、王荣、李贵,李贵自不必说,谓呦呦鹿鸣,荷叶浮萍者是也,其他几人存在感薄弱。 贾珩心思电转,步子不停,正要行至近前喝问,一旁的林之孝就是快行几步,就是喝了一声,道:“你们几个好大的胆子,在这聚集赌博!” 也不知是担心贾珩发落了这些小厮,还是觉得在族长面前觉得丢了西府的面儿。 只是,这一声大喝就是吓得几个小厮几乎跳起,待回过头,茗烟见是林之孝,就是愣怔了下,嬉皮笑脸道:“林爷爷,我们几个在这儿闹着玩儿解闷儿呢,这不是等着宝二爷,有一会儿了,也是无事。” 林之孝摆了摆手,道:“在这吆五喝六的,成什么样子,赶紧滚蛋儿。” 茗烟嘿嘿笑了一声,道:“是,林爷爷。” 说着,给几个小厮使了眼色,人哗啦啦,一溜烟儿散了。 贾珩面色淡淡,拧了拧眉,按了按腰间的宝剑,终究没有说什么,西府里的事儿,哪怕他是族长,许多事情也不好贸然插手。 然而这按剑的动作,却让林之孝心头一突,误会了贾珩心思,陪着笑道:“这些小厮胡闹,让珩大爷见笑了。” 贾珩道:“林管家不必多言。” 说着,摆了摆手,径直向着内厅而去。 行不多时,就来到荣庆堂外,只见贾母在鸳鸯、琥珀等丫鬟以及李纨、凤姐的搀扶下,站在廊檐下,眺望着垂花门,显然等了有一会儿。 一旁的王夫人,宝黛、探惜,迎春以及几人的大丫鬟如金钏、袭人、紫鹃、侍书、入画、司棋都在一旁伺候着。 满目珠翠,莺莺燕燕,一双双或柔婉、或俏丽、或苍老、或淡漠的目光在空中交织于一处。 贾珩皆是一一颔首致意,举步上前,冲贾母拱了拱手,道:“见过老太太,劳老太太在堂外相候,珩心实不安。” 贾母面带笑意,拄着拐杖的手不住颤抖,说道:“好,好,珩哥儿回来了,快屋里坐。” 说着,就是伸手招呼着。 一旁的王夫人看着最近俨然成为贾府中心的布衣少年,看着那副淡漠的神色,心头就有阵阵止不住的厌恶涌出。 “自这位封了爵后,东西二府俨然将他看的比天还高,比地还厚,还有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轻狂的模样和他府里的那个贱婢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王夫人心底有些冷意想着。 无怪乎王夫人会有此念,其一,贾珩的出现将西府贾母、凤姐等目光全部吸引到他身上,对了,还有一个贾政,这几日回去之后,开口珩哥儿,闭口子钰,王夫人听着面上带笑,但心头的腻歪可想而知。 其二,前日晴雯出言拦阻宝玉入内厅,并出言讥讽宝玉靠吃女孩儿嘴上的胭脂过活,让王夫人深以为恨,更不必说,王夫人自觉被一个丫鬟回呛,失了体面。 贾珩此刻虽和贾母寒暄着,但目光一扫,还是将贾府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自也将王夫人脸上的不自然收入眼底。 这种不用四处张望,也不用眼珠左右来转的观察之法,几乎是后世军人的标配。 专注、快速。 几个人说话间,就是入得内厅。 贾母坐在罗汉榻上,由身后鸳鸯揉捏着肩头,一张老脸上现出笑意,说道:“珩哥儿,这都忙完了吧?” “回老太太,在家待一个时辰左右,就需得去东城。”贾珩面色清冷说道。 似是已习惯了贾珩这副样子,贾母也不以为意,笑道:“你现在领着皇差,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似的。” 凤姐接话娇俏笑着说道:“可不是,” 刚刚见了贾珩,心头彻底安定下来,她就知道,这位珩兄弟虽然脸硬心狠,但却是个信人,果然纵是忙成这样儿,都抽出一个时辰回来帮着西府查账。 再不查账,西府里快撑不住了,一大家子不说等米下锅,但也是花钱如流水似的,她说不得又要放印子钱…… 嗯,这个还是算了。 眼前似又浮现那少年威风凛凛,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恨不得要吃了她的虎狼模样。 凤姐明丽的瓜子脸上现出一抹异色,酥翘浑圆的桃臀往椅子里挤了挤,罗裙下的双腿交叠了下,却是换了个坐姿。 可以说,连贾珩都没有意识到,先前的种种强势已渐渐给凤姐造成了一种打上“思想钢印”的调理、教育效果。 一想起印子钱,就如巴甫洛夫的狗一般,贾珩的威吓在心头涌现,那种奇妙、异样的感觉就是涌上凤姐心头。 贾珩道:“圣上待我恩重如山,对我贾家更是皇恩浩荡,珩如何不夙夜在公?况如今东城又出了大案,故而我这几日都会很忙碌,先前说查账,也并非有意拿大、拖延。” 贾母闻言,面上笑意一敛,苍声道:“哪个也没说你有意拿大,拖延,你本来就是过来帮忙的,谁说这种不知好歹的话,老身第一个不依。” 凤姐艳丽脸蛋儿上也是浮起笑道:“老祖宗,你说谁能说这等没良心的话?本来就是……” 嗯? 今儿早上,她记得谁和她说珩兄弟有意拿大来着? 眼前浮现一个头戴紫色头巾,面容俊俏的美男子。 凤姐话到一半,只得继续说道:“本来就是珩兄弟过来帮咱们西府的忙,谁敢乱嚼舌根子,说不知好歹的闲话?” 贾珩道:“多谢老太太和凤嫂子体谅,只是关于查账,我也一番话要和老太太说。” 贾母笑了笑,说道:“什么话?”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金山银山也架不住坐吃山空,西府这两年的情况,我也耳闻目睹了一些,虽不说明其表里,但也算有着一些想法,一个是贪污浪费,一个则是没有进项,这些银子,大约有三十余万两,如是收回公中,不过一二年的光景,甚至可能都不要一二年,就河干海尽,不如拿出来做些生意,存本永续,只分利银。” 贾母闻言,就看向一旁的凤姐,笑道:“凤丫头,你觉得呢。” 凤姐面上笑意就有些凝滞,暗道,合着追缴的银子不能直入公中?还要做什么生意? 凤姐一时默然,显然心头有些不乐意。 王夫人微微一笑,开口道:“这几年年成不好,地面也不太平,做生意再折了本,就……不太好了。说来,宝玉他姨妈在南边儿来信过来说,金陵那边儿生意愈发不好做,说也要过来京城看看情况呢。” “姨妈?她有说什么时候过来?”凤姐柳叶眉挑了挑,娇俏笑道。 凤姐出嫁从夫,这是顺着贾家而唤,否则倒是要称一句姑母。 王夫人浅浅笑道:“她也没说什么时候过来,就说这个意向,你表弟,蟠儿现在金陵,说不好上京,蟠儿也住不大惯。” 薛大脑袋此刻还在金陵逍遥自在,欺男霸女,还没有因争买甄英莲一事而打死冯渊,故而,如今薛家三口还未上京。 贾母笑了笑道:“宝玉他娘说的在理,这生意也不好做啊,好做的生意,只怕都有了主,那些不好做的生意,再将本钱折了。” 这言外之意,还是将这银子不要拿出去做生意了,入公中补补亏空就是了。 贾珩闻听此言,暗暗摇头。 荣府的反应,倒也并不出他意料。 其实他对做什么生意,已有了一些主张,除却盐铁重利生意,不太好轻易触碰外。 左右,不过衣食住行四字。 而东城肆虐的江湖帮派,一旦被涤荡一空,缴获赃银,不用说,充入国库和内务府,而一些产业势必也会低价折卖,因为说来可笑,在文官集团的注视下,天家不好与民争利。 那时,他可寻白手套,顺势接收一部分产业。 “这时候,西洋、南洋的物资在国内很是紧俏,可以派人去濠镜、粤省考察,再看能作何营生。”贾珩心头思忖着。 对他来说,现在还不宜步子迈得太大,财富这东西一定要和地位匹配,否则,真的有陶朱之能,也会为他人做嫁衣。 “只是荣府这边儿没有做生意之心,此事……不妨再看罢。” 贾珩心头觉得还是缓一下再说,最起码还要等料理了贾赦之后,再作计较。 带人赚钱和教人炒股一个道理,别人赚了,只会以为是自己的本事和运气,但如果亏了……怨怼何人?自不必说。 这边厢,在贾珩思量之间,贾母笑道:“给圣上办差要放在心上,府里祭祖的事儿,珩哥儿,你也得放在心上啊,你因功封爵,这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 贾珩点了点头,道:“老太太,打算就在这两天,领着府里的爷们儿在祠堂祭祖,告慰先祖。” 见贾珩应允下来,贾母面上笑意愈盛,说道:“珩哥儿,老身和凤丫头商量过了,不若这样,明日祭祖,下午宴请两府的爷们儿,然后晚上,后天去清虚观打醮祈福,再请戏班子来热闹热闹,你觉得如何?” 贾珩虽觉得有些张扬,可转念一想,这恰恰是麻痹三河帮中人的手段,思忖了下,觉得,如果按着锦衣府的办事效率,三天时间,应能够搜集三河帮大小头目的住址和行动路线,再拖延长一些时间,反而无法收雷霆一击的猝然之效。 念及此处,沉吟说道:“就依老太太之意。” 贾母见贾珩难得一见的爽快答应,心头开怀,更是眉眼带笑,欣喜道:“好,好,就这般说定,凤丫头,你和西府里的珩哥儿媳妇儿也多商量着来,务必将这个事儿办得妥妥当当。” 现在,西府就是凤姐在管家,而东府,自不必言,是秦可卿在主持府事。 见贾母开怀而笑,荣庆堂中众人也是面露笑意,就连李纨那张秀雅、婉美的脸蛋儿上,也有几分欣然之意。 而就在这荣庆堂中谈笑宴宴,宾主尽欢之时,却听得外间由远及近传来一把颇具有穿透力的清脆、娇俏的女子声音,语调抑扬顿挫中就带着几分刻薄之意: “我非要寻老太太评评理不成,这个蛆心孽障再不争气,也不能现在连个奴才都敢欺负了吧,被小厮哄骗了钱,还骂环儿,我就想问问,奴才怎么都敢爬到主子头上了!” 须臾,只见一个着兰花底色碎叶襦裙,云鬓盘起妇人发髻,鬓间带着一朵桃红色花钿,脸庞白净、艳美,芳姿颇有几分丽色的女子,手中拉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儿,入得内厅。 “哭,就知道哭,蛆心孽障,没造化的种子!被恶奴欺负了,也不学学人家东府里的那位,打将过去!就知道往我屋里哭!”赵姨娘说话间,就是一手揪着贾环的耳朵,绕过镌有梅花山石的松木架子屏风,入得内堂,清喝说道。 贾环也不知是疼的呲牙咧嘴,还是觉得委屈,眼圈儿里蓄着泪珠,小脸委屈巴巴,嚷嚷道:“茗烟是宝玉的小厮,他赌钱耍诈,还说我是奴几辈生的……呜呜,谁让我不是太太生的……” 赵姨娘闻言,腾地火了,一张还有几分姿色的脸蛋儿因为愤怒多少有着几分扭曲,一掐腰,叱骂道:“你个下流没脸的东西,你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还委屈你了?” “呜呜……”贾环呜呜哭着,母子就是打闹着出现在内堂之中的众人眼前。 第一百八十七章 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荣庆堂中—— 随着贾环以及赵姨娘这对儿母子入的内堂,内堂中原本的欢笑、轻快气氛瞬间消失不见。 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 就是那种空气突然安静的场景。 贾珩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盅,抿了一口,面色淡漠地看着赵姨娘和贾环这对儿母子。 对这对儿作妖的母子,他其实恶感一般,反而倒觉得是一对儿可怜人。 当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赵姨娘也渐渐察觉到内堂中的诡异安静气氛,此刻抬眸看去,只见老太太,嗯,如往日一般,着褐色丝绸寿字短褂,头束碧色珍珠发带,如银鬓发打理的一丝不乱,只是脸上全无笑纹,身后侍奉着鸳鸯、琥珀丫鬟。 左首的椅子上,凤姐。 这都不用看,赵姨娘心头已生出几分畏惧和厌恶,继续往下瞧。 嗯?这是…… 却见那椅子上端坐着一个着素色锦袍的少年,手中端着一盏茶,目光平静地看着自己。 那种不怒自威…… “哼。” 凤姐就是轻哼一声,这位神仙妃子那张俏丽、娇媚的脸蛋儿上神情似笑非笑地看着赵姨娘,心头冷笑涟涟。 贾珩瞥了一眼凤姐,暗道,这皮笑肉不笑的神态,也就后世那位邓婕,能描摹其八九分丽色神韵。 只听凤姐轻笑道:“姨奶奶,你不在屋里尊享清闲,带着环儿到荣庆堂闹将什么?没看着在谈正事吗?还有环哥儿,别哭了,多大的人儿了,还哭鼻子呢。” 贾环闻言,畏畏缩缩地瞥了一眼凤姐,哭闹声音渐住。 这时,凤姐身后闪过一人,却是平儿,捏着一角水绿色手帕,从一旁的碟子中取过一块儿桂花糕,扭着杨柳枝条儿的婀娜身段儿,从贾珩身前款步而去,散逸一路如兰如麝的香气后,来到贾环身前。 平儿拿着帕子擦着贾环的眼泪和鼻子,轻笑道:“环三爷也是个大男子汉了,怎么就好哭鼻子。” 说着,另一手将桂花糕递至贾环近前,温柔笑道:“想吃不想吃。” 贾珩静静看着这一幕,心道,这平儿倒是心善。 如果是说场面话,那就是凤姐这样,屁股都不带挪一下。 如果做场面事,那么鼻涕就不可能用手帕擦,由是观之,此女心地良善,并非惺惺作态。 “如果按着红楼梦的一些草蛇灰线的伏笔,贾琏“一从二令三人木”休弃凤姐后,应是将平儿扶了正。”贾珩放下茶盅,目光幽深几分。 许是贾珩停留在平儿身上的目光稍稍多了一些,也许是处于视线角度之故,坐着的贾珩,那深意目光好似落在平儿的翘挺上。 这一幕,未被密切关注赵姨娘的他人所察,却被坐在一旁的凤姐,丹凤眼眨了几眨,慧黠目光捕捉到,玉容微顿,心头咯噔一下。 这珩大爷……眼往哪儿瞅呢? 难道,平儿入了他的眼? 而这边厢,贾环听着平儿的温言暖语,也是住了哭闹,应了一声,却是一把从平儿手中夺过桂花糕,就是吃将起来。 赵姨娘气哼哼了下,恼怒道:“人家给你什么,你都吃!” “平儿。”凤姐轻唤一声,光彩照人的少妇脸上满是笑意,说道:“人家不成你的光,你在哪儿充什么老好人,赶紧过来!” 一袭水绿色罗裙,梳着未出阁女子发髻的平儿,俏丽、白腻脸蛋儿上挂着盈盈笑意,转身说道:“奶奶,环哥儿还小。” 说话间,折身走到凤姐身旁。 那边厢儿,探春白璧无瑕的脸颊已是涨红,英秀黛眉之下,明眸苦闷地看着赵姨娘,樱唇翕动了下,却被一旁的黛玉拉着,摇头示意,不要多说什么。 这种长辈间的争执,她们这些做晚辈私下怎么论是非都没事儿,但在这内堂中当着众人的面,一个不好,就容易落个轻狂的名声去。 探春抿了抿粉润的樱唇,忽地,芳心一慌,下意识看向坐在对面的素衣少年。 只见那少年正襟危坐,气定神闲,端着一盅茶品着,一副安之若素模样,探春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头也不知怎的,就松了一口气。 贾母皱了皱眉,道:“环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种场合,除了贾母,这种为人母亲者,哪怕是王夫人都不好撕破脸喝问赵姨娘。 赵姨娘说道:“老太太,您给评评理儿!环哥儿和茗烟几个宝玉身旁的小厮顽骰子耍钱,茗烟仗着比环哥儿大,和几个小厮串通起来,哄环哥儿的钱,环哥儿争辩几句,就被茗烟骂是奴几辈生的,你听听,这奴仆还有个奴仆的样子吗?环哥儿这蛆心孽障,再不争气,也是主子啊,现在就被一个小厮这般骂……” 贾母闻言,揉了揉眉心,脸色也有几分难看,主要当着那个老神在在,气度沉凝的少年的面,竟觉得有了折面子,难得一见板着脸,说道:“凤丫头,去找人将茗烟,打一顿板子,撵了出去,以后再不许人说这种没有主子的混帐话!” 宝玉闻言,却是大急,茗烟是头一等得他中意的小厮,为人机灵伶俐,从外面寻了不少好玩儿新鲜的东西给他,若是打将一顿,再撵了出去,这可如何是好? 不得不说,在宝玉诸小厮中,茗烟最为机灵古怪,胆大妄为,在之后大闹过学堂,带着宝玉去过花袭人家,还为宝玉搜罗过《西厢记》等杂书来看。 宝玉就轻笑道:“老祖宗,茗烟虽平日里玩闹了一些,但应不会说着这种混帐话。” 王夫人见此,也是在皱纹可见的白净面皮上挤出一抹淡淡笑意,道:“老太太,茗烟跟着宝玉,往日我知他是个好的,应不会说这种话才是,许是环哥儿听错了?” 如果长兄小厮因叱骂庶弟被打一顿板子撵将出来,传扬出去,宝玉名声或多或少会受着影响。 至于名声,以前还不觉,现在她发现,可是太重要了。 她平日听老爷不厌其烦说贾珩事迹,就琢磨着,东府里的这位,还不是有了什么《辞爵表》得来的名声,这才入了宫里和朝堂那些官儿的眼? 见贾母面有迟疑,凤姐笑了笑,柳叶眉下的丹凤眼眸光流转,娇俏说道:“老祖宗,要不着人再问问茗烟身旁的小厮,小孩子喜欢夸大其词也是有的,环哥儿这孩子,您也知道。” 这话一说,贾母也觉得有理,而王夫人也是面色微动,笑道:“老太太,要不打发人问问,核实一下,若茗烟真是个不好的,再处置不成?” 赵姨娘闻言,容色微变,心头顿时大急,一掐腰,俏声道:“太太这是说得什么话,合着认为我家环儿在说瞎话了?环儿再不争气,自己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奴几辈生的?” 明明是凤姐惹的头,但赵姨娘分明不敢怼凤姐这等凌厉人,却是夹枪带棒地奔着平日里一副“慈眉善目”的王夫人。 王夫人被赵姨娘责问着,容色不变,只是敛去了笑意,手中捏了捏佛珠,斜睨了一眼赵姨娘,也不说话。 和这种没脸子的小娼妇争执,都是一件大失体面的事情。 然而,这种轻蔑、倨傲的态度,无疑愈是激怒了赵姨娘。 或者说这种居高临下、近乎无视的大妇气度,正是赵姨娘内心深处渴求而不得,恨不得以身相代的。 “环哥儿是奴几辈生的,我原就是老太太屋里伺候老爷的奴才……呜呜……”赵姨娘忽地瘫坐在地上,以手帕上下拍打着地面,哭闹着,吟唱着。 而后目光也不知怎么瞟到了在贾母左手边儿坐着的探春,哭喊道:“三姑娘,你是个死的不成,你兄弟被人怀疑睁眼说瞎话,自己骂自己,你是动也不动,你也恨不得是太太肚子里生出来的是吧?” 探春被“点名”,如遭雷殛,娇躯剧颤,一张俏丽、明媚的脸蛋儿刷地苍白一片,只因这话委实太过难听。 什么叫她恨不得是太太肚子里生出来的? 而,最关键的是,探春心底未尝没有想过……有一说一。 探春心头又是耻辱,又是羞愤,正欲站起分辨,而一旁的黛玉却死死拉着探春的衣袖,罥烟眉下的星眼中现出一抹坚定,分明不让其站起。 探春脸颊苍白,芳心一酸,只觉委屈不尽,一双英媚、晶澈的眸子,渐渐泛起雾气,只是这少女性情素来明媚大气,纵是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儿,就是不落下一滴,只是瞪大了一双明亮熠熠的眸子,看着赵姨娘。 贾母听着这话,觉得闹得愈发不像,正要开口。 而赵姨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贾珩这等族长在跟前,胆气壮烈三分,又欲喊道:“三姑娘……” 却听一旁传来一声咳嗽,恍若中止施法,赵姨娘话都憋到喉咙中,目光惊疑不定地望着安然如素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将一双冷峻如刀的目光投来,平静目光,带着煞气。 威势这种东西,的确存在,有的人一个眼神,就是带着上位者的压迫。 当然,其实并没有这么玄之又玄,而是一种心理优势。 凤姐看着这一幕,艳丽、妩媚的脸蛋儿顿了下,目光熠熠地看着锦袍少年。 不仅是凤姐,黛玉、鸳鸯、李纨也是将目光落在那锦袍少年身上。 这就是贾珩目前的家庭地位,通过一刀一枪的武功,一言一行的德范,而得来的威势——譬如北宸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却见那锦袍少年起身,神情默然,行至对面的探春跟前,从袖笼里取出一方手帕,递将过去。 “擦擦眼泪。”贾珩目光温煦地看着泫然欲泣的多探春,轻声说道。 贾母、王夫人、李纨、凤姐:“……” 黛玉:“???” 探春伸手接过手帕,对上那一双坚定、沉毅的眸子,忽地再也忍不住,心头的委屈尽数倾泻而出,原本在眼眶打转儿的眼泪,倏然沿着脸颊滑落下来,止不住的决堤之势。 黛玉也连忙拿起手帕,在一旁给探春擦着。 贾珩温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 然而,温言在耳,探春却似泪珠断了线一般,止不住往下掉落,抽泣着。 端坐在一旁的宝玉,侧身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目光痴痴,心道,三妹妹从来没有流过眼泪,若这眼泪为我而流,流成大河,将我的尸身漂浮起来,沿着桃花、杨柳环绕的小河,在花瓣和柳絮中,送到那鸦雀不到的幽僻之处,随风化了…… 就在这时,却听贾珩道:“再哭都把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哭声顿止,也恰在这时,中断了宝玉的痴呓妄想,将一双中秋满月的脸蛋儿瞧着探春。 探春伸手擦着眼泪,抬眸见那少年目光坚定而温和地看着自己,好似有暖光照进心心底。 “珩哥哥。”探春英媚目光及下,微微偏过螓首,现出白皙如玉的秀颈,芳心却是反复盘桓着几个字,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 将脖子这等柔弱地方,示之于异性的姿体语言,一般都有柔顺,服从之意,好比女人在男性面前撩头发的姿态语言,多有展示妩媚、魅力之意。 贾珩目光幽深几分,点了点头,迎着一众注视目光,淡淡道:“我虽为族长,但不是西府之主,故,不涉族务之事,按说不该管,可赵姨娘既说了以奴欺主,还拿我来举例,那我就不得不说两句了。” 不待众人出言,贾珩说着,猛地将一双沉静目光投向赵姨娘。 被那如虎狼一般的锐利目光盯着,赵姨娘心头一突,连忙垂下头来,竟不敢而视。 “来人,将茗烟带过来!”贾珩脸色幽幽,沉喝道。 这声沉喝在五城兵马司,曾威慑得一位国家勋贵,跪伏于地,求告死罪。 同样在锦衣府中,也慑得凶名赫赫的锦衣卫同知、锦衣千户战战兢兢,或汗出如浆,或汗不敢出。 荣庆堂中一众女眷,听着这杀气腾腾的沉喝,心头无不生出一股寒意。 这就是爷们! 在外面为官的爷们,一声令下,上下警然。 没有这等爷们儿在外面顶门当事,她们…… 而屏风处侍立的林之孝就是应着一声,唤着几个仆人、小厮,去寻茗烟。 不大一会儿,带着一个年轻小厮,入得内堂。 因为本就是宝玉的贴身小厮,常至内宅随行,故而也说不上什么避讳。 这是一个十几岁,身着草绿色家丁服,头戴黑色小帽的少年,一入内堂,感受这风雨欲来的气息,面色苍白,“噗通”跪下,道:“见过老太太,太太,珩大爷,宝二爷……贾珩目光冷冽,道:“茗烟,是你说贾环是奴几辈生的?” “大爷,这话我哪里说过啊,我就是说小孩儿别耍赖,上一边儿顽去。”茗烟面色惊惧,急声分辨道。 贾环这时也吃过了糕点,也知道闹将大了,以带着童稚之腔的声音,急切说道:“你说了,你就说了……” 赵姨娘也是掐着腰,道:“蛆心孽障,没造化的种子,平时我屋里你有多少顽不了,偏偏去和宝玉房里的小厮顽,去讨那没意思……” “嗯?问你了?”却在这时,只见一道目光瞥来,赵姨娘正说的话被截住话头,声音渐渐细弱不可闻茗烟这时就在一旁赌咒发誓,哭着说道:“我若说了这话,管教我不得好死!” 然而,见平日里眼睛都往上瞧的茗烟这会儿吓得大哭,贾环恍若得了鼓励,叫道:“就是你说的,你说的!” 上方,贾母看着这一幕,也是揉了揉眉心,至于王夫人,目光深处则满是厌恶,只是还将一双目光投向那少年,看他如何施为。 “如是不分是非,跟着庶子欺负嫡子,当着老太太的面,我可要说道说道。” 至于凤姐,嘴角噙起一抹冷笑,丹凤眼清冷地看着赵姨娘,而后目光落在贾珩身上,心头倒是也有些好奇,这位珩大爷会如何处置? 黛玉同样是将一双星眸打量着贾环,心底暗暗摇了摇头。 迎春、惜春也是看向贾环,目中多多少少有着几分不喜。 一般而言,对这种熊孩子的吵闹,愈是年轻人,愈是很少有喜欢的。 而李纨那张秀雅、柔美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莫名之色,“兰儿长大后,断不能像他环三叔一样,要学也是……” 一双柔婉的目光,不由投落在那身形颀长的少年身上。 “只是这位珩大爷似不擅经义文章……”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刺破宝玉的面纱 这边厢,贾珩目光淡漠,看向贾环,沉声道:“环哥儿……” 正在哭闹着的贾环,就是住了哭声,抬起一双略有些小的眼睛,看向说话之人,吊着半边膀子看人。 这一幕落在凤姐眼中,嘴角闪过一抹古怪笑意。 心道,环儿这好好的爷们儿,跟着赵姨娘都被教坏了,整一个小冻猫似的。 贾珩面色沉静,语气淡漠道:“茗烟究竟是怎么说的?他说你是奴几辈生的,如果你说个是,你就提着这把剑去杀了他!” 说着,“噌”地将腰间三尺宝剑抽出,但见霜刃粲白,寒芒闪烁,一股凛冽杀伐之气,无声无息充斥着莺莺燕燕、满目珠翠的荣庆堂。 也将所谓先前为武将煞气太重诸如此语,映照的格外真切。 贾珩这时忽拿起贾环的手,朗声道:“此剑为天子剑,上诛奸佞,下斩恶奴,若茗烟以奴欺主,拿着此剑……杀了他!” 荣庆堂中人,闻听这番“骇人”言语,都是霍然色变,齐齐站起身来,目光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人、那剑。 天子剑…… 如王夫人已是容色大变,只觉浑身都在颤栗,“吧嗒”一声,手中的一串佛珠,不知为何,竟是落在地上,但目光怔怔,犹自不觉。 配天子剑,这是她兄长,都不曾受过的殊荣! 他……何德何能? 贾母也是嘴唇翕动,苍老面容上现出激动之色,一双苍老目光紧紧盯着那鎏金真龙的宝剑,心头同样有震撼之感。 这个珩哥儿,不管是圣眷,还是权势都,了不得…… 黛玉眷烟眉下,清眸熠熠而闪地看着那少年,饶是早已对这位珩大爷的出色有着心理承受,可此刻仍有震撼之感。 黛玉也具体说不出震撼来自何处,许是来自那桃花酥的圣眷,还有这天子剑的权势,抑或是如今执剑喝问贾环的杀伐果断? 或许都不是。 而是一种潜意识连黛玉都没有意识到的悸动。 这种感官,后世有个词,降维打击! 当黛玉还在因为后宅某个嬷嬷一个眼神,丫鬟一句闲话而一怄气,就要怄几天的时候。 但现在突然有一个人,在这些后院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事务中,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睥睨四顾,用一种近乎降维打击,或者说是重开地风水火的方式劈开一团乱麻的藤藤蔓蔓。 黛玉目之所及,不在于那柄尚方宝剑,纵是一把普通之剑,她也觉得这位珩大爷也能使出这等震山撼岳,削平天下的气度来。 “从当日东府珍大哥一事,就已初见端倪……” 黛玉抿了抿樱唇,眸光潋滟下一丛说不出来的思绪。 当一个人已出色到你惦着脚都仰望不到的时候,那种如煦日之光的灼目之感。 黛玉拿着手帕,再回眸看了一眼脸上泪痕犹在,手中捏着一方素色刺绣翠竹手帕的探春,见其英媚眸子中的痴迷之色。 心底忽地轻轻一叹,这样风采绝伦的人物,闺阁女儿有几个不为之瞩目? 凤姐同样看着这一幕,艳丽的少妇脸上的冷笑早已不见,只觉娇躯颤栗,呼吸急促,粉颊滚烫,坐立不安,她好像又有些……尿急。 不仅仅是天子剑,而是那股执剑喝问的气势,两相叠加,产生了强烈的心神冲击效果,凤姐恨不得……以身相代。 贾母声音艰涩几分,说道:“珩哥儿……” 但见那少年摆了摆手,沉喝道:“我贾家爷们儿,顶天立地,岂容恶奴相欺?” 而后,将一双咄咄目光看向贾环,顿声道:“若他欺你,那你就拿剑,杀了他!” 凛然沉喝,如晴空雷霆,几有天地之威,此刻荣庆堂中的众人,也被那股气势所慑。 此刻,贾环已是脸色苍白,吓得一哆嗦,噗通跪下,哭道:“大爷,我是胡说的,茗烟说我小孩儿耍赖,我没……说过那话……” 到最后,已是吓得话不成句。 众人闻言,都是松了一口气,但皆是目光恼怒地看向贾环以及赵姨娘,挑唆是非的小蹄子! 赵姨娘瘫坐在地上,抬起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蛋儿,看着那锦衣少年,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胆寒。 贾珩皱了皱眉,“噌”地将宝剑还鞘,问道:“为何要说瞎话?” 贾环被喝问着,身形一震,只觉恐惧到了极致,支支吾吾道:“我……我……” 说着,拿眼去瞧一旁的赵姨娘。 就怕赵姨娘气的心头暗骂,蛆心孽障,没造化的种子,祸水东引? 显然,这什么奴几辈生的之语,是赵姨娘教着所说,至于目的,自是要借着这话,闹将一场,将宝玉的小厮茗烟撵了出去。 贾珩面色顿了顿,又是猛地看向一旁的赵姨娘,皱眉道:“是你教的吧?” “我……”赵姨娘容色苍白,张嘴欲辨,但对上那皱紧眉头下的一双锐利的目光,竟不敢再说其他,垂下头来,算是默认下来。 “好好的贾府爷们儿,被内宅妇人,教成什么样子!文不成,武不就!”贾珩面色沉静,冷声道。 宝玉中秋满月的大脸盘儿上,闻言就是一滞,看向一旁的袭人,却见袭人冲自己摇了摇头。 贾珩沉声道:“老太太,崇文、讲武二堂建成之后,适龄儿童都要去读书、习武,来日科举下场,同时要行寄宿制,唯有每五天回去二天,别的时间不得在内宅厮混!” 对贾环这种,首先就是改易他的成长环境,否则会一直受赵姨娘影响,最终直至无可救药。 而且,品德教育也不可或缺,否则,哪怕让贾环习武,不讲武德,将来只怕也会为恶更烈。 赵姨娘闻言,却如遭雷击,宛如天塌下来一般,哭喊道:“珩大爷也要夺走我的儿子……” 她一个女儿已经被王夫人夺走,现在和她几同陌路,连儿子…… 贾珩沉喝道:“没谁夺你的儿子,再让你教下去,环哥儿还有我贾家爷们儿的样子吗?” 此言一出,荣庆堂诸人心思不定。 王夫人拧了拧眉,心头有几分不快意。 方才所谓“好好的爷们儿,让妇人教坏”之语,她就觉得这人是在指桑骂槐说她的宝玉。 嘴唇翕动了下,看向一旁的贾母,说道:“老太太,宝玉他还小,读书归读书,但五天回来一次,是不是……” “太太不说,我都忘了,还有宝玉,前日让宝玉写的《诗经》观后感,现在写好了没有?写好了,赶紧拿过来,我要看。”贾珩淡淡说道。 王夫人、宝玉:“……” 贾母见火势有向自家宝玉身上烧的架势,连忙说道:“珩哥儿,宝玉他还小,这一去去五天,我晚上睡都睡不踏实。”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还小?黑发不知读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您老疼爱孙子,我可以理解,但也需知,这样的孩子心性不定,正是读书树人培德之时,错过了这个时间段儿,心性一定,来日悔之晚矣。” 宝玉这边儿已是“忍无可忍”,开口道:“读书,读书,不过是做那国蠹禄贼,有何用?”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都是心头一惊。 王夫人看了一眼袭人,心道,你怎么不拦着他? 凤姐明媚脸蛋儿上的笑意也是凝滞了下,心道,宝兄弟这是要捅马蜂窝? 就在宝玉此刻发出了封建时代“读书无用论”的时代最强音之时。 贾珩面色冰寒,冷笑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贾母见此,心头一慌,连忙笑着打了个圆场,说道:“珩哥儿,宝玉他小孩子信口胡说,小孩子童言无忌。” 王夫人也是关切地看着宝玉,有些责怪地瞥了一眼贾珩,心道,你抖你族长的威风,自去旁处抖,拿着宝玉做什么筏子? 宝玉那张中秋圆盘的脸蛋儿,却难得现出倔强,哼的一声,扭过头去,说道:“珩大爷,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贾珩目光咄咄,紧紧盯着宝玉。 在读书的问题上,大脸宝一直很坚决,在红楼原着中,为此挨过贾政的打,呛过薛宝钗。 直到贾政点了学政之后,对仕途心灰意冷,才觉得宝玉这性子也不错。 可以说,宝玉就和四书五经天生相克。 贾珩冷声道:“人各有志不错,可你看看你身上穿得大红箭袖,你平时吃得什么茯苓霜,蔷薇绡,你出行所乘的雕鞍马……哪一个不是你口中的国蠹、禄贼,宁荣先祖,一刀一枪拼杀而来?” 贾珩冷笑一声,道:“你如今口口声声国蠹、禄贼,怎么,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这就是你的志?不可强求,磐石不移?” 宝玉面容凝滞,被质问的脸色又青又白。 李纨秀雅的脸蛋儿上也是有着丝丝认同,如果读书就是国蠹、禄贼,那她的先夫算什么? 还有她这么苦熬着兰儿,又是为了什么? 凤姐那张妍丽、娇媚的少妇脸上也是微惊,丹凤眼眨了眨,在心头琢磨着两句话,“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 只觉得将一个不要脸子的二流子骂的活灵活现。 这珩兄弟,嘴皮子利索,这骂人的词都一套一套的,问题他还不吐脏字! 真是活到老,学到老。 “你不读书科举,想要做隐士,然以五柳先生之闲云野鹤,尚且晨曦朝露去,披星戴月归,结庐而守,自食其力,箪食瓢饮,不改其乐,你又算哪门子的隐士?混迹于脂粉堆中,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过为缸中一米虫耳!” 贾珩冷声说道。 他这番话既是对所谓红楼梦反礼教、反封建的言论的斥责,也是他对卿士和隐士的看法。 真要反封建,反礼教,不做官、不科举,你不学陶侃搬砖立志,你能不能学陶渊明? 在后院谈个近亲繁殖的恋爱就反礼教?享受着父辈祖荫,不去考科举,就反封建? 学界太逗!一派胡言! 忽略作者和人物所在的时代,去用后世的阶级史观去套红楼梦,干脆给宝玉带上无产阶级战士的帽子得了。 “真反礼教、反封建,像保尔·柯察金一样,活得像个战士!保尔柯察金拒绝了冬妮娅的爱情,毅然选择了投入解放事业。”贾珩思忖着。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一应女眷,都是面色各异,为贾珩一席掷地有声的话,心神震撼莫名。 “缸中一米虫耳……” 就有人,禁不住去看宝玉,却见那中秋满月,白白净净的面盘,哪怕知道不该,心头仍是生出一种荒谬的对应。 贾母面色变幻了下,嘴唇翕动了下,终究默然,身后的鸳鸯鸭蛋脸儿上也是泛起一抹晕红,目光莹润地看着那少年。 而李纨、凤姐明眸微动,思量着贾珩的话,愈品愈是深以为然。 虽然凤姐听不大懂五柳先生是谁,但不管是这番话的咄咄气势,还是后面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语,都是有着一种无可置疑的道理。 “也是小孩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不操心,有人给你操着心罢了。”凤姐看了一眼宝玉,抿了抿丹唇,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而这话,落在黛玉耳畔,这位红楼金钗之首的少女,也是将一双灿然星眸看向对面的少年,一剪秋水盈盈波动,只觉心头有种东西,恍若玻璃破碎了一般。 如果后世有句话,叫做三观重塑,醍醐灌顶。 因为在以往,黛玉一直对宝玉的隐士心境还是十分推崇的。 既所谓,世外仙姝寂寞林。 在之后相处的岁月中,也是理解、认同、欣赏宝玉的这种“隐士”性情。 喜欢一个人,既为其吸引,怎么可能不认同他(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呢? 岂可怪也欤? 然而,现在贾珩的一番话,却无情地刺破了宝玉的“隐士”面纱,将那孱弱不堪的本来面目暴露出来,同时也在黛玉芳心之中埋下了一颗名为“犹疑”的种子。 直到来日宝玉,如果……还有来日的话,那因烈金钏怒投井,其人毫无担当一面的底裤扯掉……那颗种子会长成参天大树,绿意葱郁,翠色盎然,为宝玉遮风挡雨。 而探春秀美玉容上也是现出思索,将一双熠熠眸子看向贾珩。 “珩哥哥不仅于政史通达,在见人见事上,也有过人之处,这番机杼之论……灯不拨不亮,理不辨不明。” 王夫人眉头紧皱,脸色难看,目光有些厌恶地瞥了一眼贾珩,对着贾母,开口说道:“老太太,宝玉他还是个孩子……” 却见那一双冷厉目光投了过来,“二太太心疼儿子?为人父母者,心疼子女,倒也无可厚非,但二太太既为宝玉母亲,你可知,荣庆堂中,你是最该感谢我的?若他不姓贾,我不是贾族族长,他来日就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巴,我也三缄其口,漠然以视!彼庸碌无能,关我何事?” 我帮你管教儿子,你不离席而拜,还行此恹恹神色,简直不知好歹!岂有此理! 正自瘫坐在地的赵姨娘,静静看着那少年“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一幕。 见着那“对母训子,对子斥母”的样子,只觉一股说不出的激荡情绪涌上心头,这才是体面人! 一张白净、艳丽的脸蛋儿上现出异样的潮红,身躯都微微颤栗,就去寻一旁……自家环哥儿。 贾环这时也是眨了眨眼睛,泪痕满面的脸上,一双小眼睛目光熠熠,震惊地看着那威风凛凛的少年。 大抵就是,教练我要学这个的感觉。 说宝玉坏话算什么本事?要当着太太的面,说完之后,还要太太感谢他! 此刻贾环心绪激荡,脸颊涨红,袖口下的拳头微微攥着,只是片刻,就被指甲刺得痛得眉头皱起,根本就来不及刺入肉里,更遑论一句三十年……风云激荡? “这个蛆心孽障,没造化的种子,这是老天开眼了,给他造化了,要是跟着这位珩大爷,学个……”赵姨娘面颊潮红也不知学什么,可能是学怼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何谓天子之剑 一场赵姨娘大闹荣庆堂的好戏,最终以贾环始,以宝玉被训斥为续。 而贾珩这边说完宝玉,又是看向赵姨娘,冷声道:“你为人父母,也要给儿女一些体面,方才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探春妹妹是死的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看向探春,见其脸色苍白,梨花带雨,都是心头生出疼惜。 赵姨娘闻言,身躯一颤,嘴唇翕动,也是抬头看向一旁的探春,见其脸挂泪珠,心头也有几分难受。 贾珩冷声道:“什么又叫她恨不得是太太肚子里生出来的?” 赵姨娘被质问着,不由垂下脑袋,一言不发,不敢应。 贾珩冷笑道:“动辄拿太太说事儿,或你也想让环哥儿学宝玉,在脂粉堆里打滚儿?那你房里可要多备几盒胭脂才是。” 宝玉、王夫人:“……” 宝玉脸色变幻,手在自家脖上的通灵宝玉上盘桓了下,一想起东府上次被那珩大爷直接唤人…… 最终只是抓了抓领口,松了松领子前襟,似乎这样子,气闷之感就减轻了一些。 凤姐这边闻言,则是眉心乱跳,抿了抿粉唇。 心底想笑不好笑,这位珩大爷骂起人来真是太好玩儿了。 什么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方才骂的是什么啊,哪有这一针见血?一骂骂两个? 其他如李纨、鸳鸯也是看着那少年,目光意味莫名,大抵就是“这是杀疯了”的感触。 黛玉眷烟眉颦了颦,芳心中就是又有一叹。 对宝玉吃胭脂这种事儿,不仅凤姐的看法,是不以为然,其实黛玉也隐隐觉得不妥当。 在红楼梦中,黛玉是拿此事取笑过宝玉的。 只是黛玉从小在贾母身旁长大,也没母亲教她一些男女之防,故而虽觉心有不妥,但却没有意识到严重性。 贾珩面色淡淡,沉声道:“你为人母,教育儿子,我为贾氏一族族长,原也管不得你,但如今环儿落得如今畏畏缩缩,全无爷们儿之相,我为贾氏族长,心实疼惜,你看环儿身上哪里还有荣国先祖身上的半点儿影子?就是连绣花枕头的纨绔子弟都算不上!我以族长身份问你,你教的好儿子!还有,你再骂什么蛆心孽障,没造化的种子……” 说着,走到赵姨娘身旁,一字一顿,厉声说道:“你可试试看!” 赵姨娘被这股如山如岳的气势压迫的,心头一紧,微微垂下头,畏惧充斥心底,甚至怨恨都不敢起一丝。 可转念一想,这珩大爷代她教儿子,她没有意见。 只是,不让她骂蛆心孽障,没造化的种子,她……还是她赵姨娘吗? 嗯,以后不当着人前的面骂就是了,可一想到自家儿子又要去学堂“寄宿”,心头又是不由一酸。 环哥儿是她她自家肠子里爬出来的啊。 这边厢,荣庆堂中,贾母静静看着那少年以族长身份,东寻西斥,不发一言。 还要她怎么说? 好话歹话都让他这个外面做大事的爷们儿说完了,她只能听着、看着。 见荣庆堂中的气氛多少有些沉闷,还是凤姐打了个圆场,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道:“珩兄弟,等下还得去前院查账,别耽搁了正事要紧。” 说着,吩咐平儿道:“平儿,去将环儿,赵姨奶奶送过去。” 平儿应了一声,就去送赵姨娘和贾环。 二人也不敢多言,都是畏畏缩缩。 探春晶莹玉容上尚有泪痕,抿了抿樱唇,用力捏着藏在衣袖中的手帕,轻声说道:“我……我也去送送环哥儿和……娘。” 说着,看了一眼贾珩。 黛玉也是离座起身,拉起探春的纤纤玉手,轻声说道:“三妹妹,我陪着你吧。 黛玉显然担心探春再生苦闷,在她记忆中,这位三妹妹还是第一次哭的这般稀里哗啦。 贾珩点了点头,按了按腰间的宝剑,冲已是一脸倦色的贾母拱了拱手,道:“若无他事,珩先去前面忙着了。” 贾母苍老面容上强自笑了笑,说道:“你去吧。” 闹了一场,贾母也只觉心累无比,尤其是她的宝玉还被这人叱责,她却一个字都不好说。 族长教育族中子弟,她能说什么? 更不要说,还拿着天子剑…… 而且,宝玉这孩子,说什么国蠹、禄贼之语,实在不大像,虽是小孩子心性不定,童言无忌,但真要一直这般想,好像也不是个事儿。 “好在这两府里出了个珩哥儿厉害人物,宝玉将来纵真的做米……富贵闲人,也有人在外面遮风挡雨的。” 贾母转念一想,也觉得这想法可行。 她本来也没指望孩子都出将入相,只要平平安安、富富贵贵,人生短短几十年,劳碌奔波,又是为了什么? 当然,如果孩子争气,也是意外之喜了。 “当初珠儿……多好的孝顺孩子,一心要读书求个科甲出身,哎……”贾母想起贾珠,就是看了一旁着素蓝白底对襟绣梅花的李纨,看着那妆容清素、温婉恬然的女子,心头叹了一口气,“这些年,苦了兰儿她娘了。” 但再苦,什么改嫁? 想都别想! 不是谁都能在儿子亡故之后,将儿媳妇当女儿嫁的那种人。 什么才是反封建,反礼教?这才是! 这边厢,贾珩点了点头,正要转身而去,忽地看向脸色难看的王夫人以及宝玉,沉声道:“宝玉,诗经的观后感,明天着小厮送到东府来,我要查看。” 宝玉:“……” 大抵是一种这样的心情,骂也骂了,还是躲不过观后感是吧? 而这边厢,贾珩、探春、黛玉也是跟着一路出了内堂,来到庭外,目送着赵姨娘带着贾环离去。 而后探春捏着手帕,转身看向贾珩,英媚目光落在贾珩腰间的金龙剑鞘的宝剑,英媚明眸中浮起一抹忧色,轻声说道:“珩哥哥,方才将这剑要借给环哥儿……可有什么妨碍?” 此言一出,一同出来的凤姐、李纨也是将一双目光看向贾珩,心道,这可别是大不敬吧? 黛玉同样将一剪秋水明眸,盈盈波动地看着贾珩。 其实,她方才也隐隐觉得不妥。 只是,这位珩兄弟腰间只有这一把宝剑,似乎……也不好吩咐再让其他人准备剑吧? 似乎觉得那贾珩四处找剑,再教训贾环的一幕有些好玩儿,黛玉眷烟眉下明眸闪过一抹笑意,再看那面容冷峻,气度沉凝的少年,也不似方才那般如对煦日、冷月的遥远之感。 这其实就和达康书记用王の眼神,盯视侯亮平是一个道理,一想到,如果车窗不是自动的,下面疯狂摇着车窗的达康书记……那种好玩儿的心思就浮现出来。 黛玉心思慧黠,机敏,自是脑补了一副“好玩儿”画面。 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下,贾珩摆了摆手,说道:“环哥儿是小孩子,无妨。” 见探春欲言又止,目中仍有担心之意,贾珩眸光微动,他知道这个三妹妹是个性情明媚大气,内藏杀伐果断,说白了,对政治这东西感兴趣。 贾珩想了想,解释了下,说道:“天子剑,正应皇权至上,乾坤纲常,尊卑有序,而今日之事,恰恰是一起乱了纲常尊卑之事,我借圣上一缕皇威,教育族中幼儿子弟,正合天子剑上下尊卑之意,况天子之剑,不仅是杀伐之剑,权柄之剑!还是王道之剑,圣德之剑!方才,我用其德而不用其威,教训族中童子,正纲常、明尊卑,有何僭越?圣上为天下共主,气度恢宏,如闻此事,也只会爽朗一笑。” 当然,也难保不会有一二之人,说他借剑行事,飞扬跋扈,威服自用,任何时候,都不会缺这种人。 无非是,他们只以为天子之剑是权柄之剑,眼里只看到了威,而忽略了德! 今天上午,他先用权柄之剑,杀伐由心,威临裘良,锦衣府,这自是用其威! 而下午,则以仁德之剑,正纲常、明尊卑,言传身教,教化族中幼儿子弟,这是用其德! 德威兼备,这才是真正用对了天子之剑。 因为,天子之剑,既为圣皇之剑,不仅具杀伐之威,还有德化之能。 关键,最关键的一点儿,方才他声称借剑的对象是幼儿! 哪怕在后世电影意象中,小孩儿都代表着希望和未来,在这个时代何尝不是如此? 如是成年人,不管是谢、蔡二人这样的下属,还是荣宁二府的仆人,都是藐视皇权,心存不敬,即“帝命生杀之柄而委之于旁人,意欲何为?” 他岂会如此不智? 所以,关键还是……环为小儿。 探春闻言,俏丽脸蛋儿上浮起恍然,眨了眨英媚的大眼,隐隐明白其中的门道。 只觉其中蕴藏的人心算计,分寸拿捏,真是妙不可言。 说来,还是她弟弟年幼,而恰恰今日是一起乱了纲常尊卑的事,故而种种原因叠加一处,才无有后患。 贾珩清声道:不过探春妹妹也提醒了我,事后总需写一封请罪奏疏才是,虽说圣上气度恢宏,识我拳拳之心,但……” 有些时候,不是所有人能识他之心的,还是需要解释一下的。 而且今儿一天,他究竟做了什么,也需得和天子时刻保持沟通。 哪怕后世去交办领导吩咐下来的事,都需要时刻汇报进度,汇报你的思想动态。 多汇报,总比让旁人进你谗言要强。 探春闻听贾珩之言,俏丽脸蛋儿上浮起一抹红晕,芳心涌起欢喜,轻声道:“珩哥哥,能帮到你就好。” 贾珩也是笑了笑,说道:“探春妹妹天资聪颖,方才之言,诚有拾遗补缺之效,等下,查账之时,探春妹妹不妨在屏风后听听,也看看这些府中硕鼠是怎么偷食我黍的。” 探春闻言,一双英媚、明澈的大眼睛中,隐有亮光闪烁,道:“我也去?” 凤姐玉容嫣然,笑着打趣道:“不仅你去,林妹妹也去,若是来日出了阁,嫁了人,总是要管家的,提前见识这些,好不被下面人蒙蔽才是。” 这一番嫁人之话,不仅说得探春脸颊粉红,眸光低垂,就是黛玉也是芳心颤了下,白腻如雪的脸颊浮起晕红,瞥了一眼凤姐,心道,琏二嫂子平时说话也没个禁忌,这还有外男在呢。 贾珩面色淡淡,却道:“珠大嫂子也可去听听。” 李纨:“……” 将一双俏丽、羞恼的目光剜向贾珩。 你珩大爷,这话到底几个意思? 前脚凤丫头才说了嫁了人要懂一些账目,后脚你就…… 可我都嫁过人了啊……孩子都多大了啊,再说寡妇失业的,也不好抛头露面。 一旁的凤姐,闻言,柳叶眉下的丹凤眼中,也有几分古怪之意,狐疑目光落在贾珩与李纨之间。 如凤姐这等伶俐人,听话听音,总觉得这话有些……名堂。 心底浮现一念,“记得月前,珠大嫂就从珩兄弟那老宅里出来,拿了两本书……” 贾珩清声说道:“凤嫂子平日一人操劳府中大小事务,说忙得不行,珠大嫂子也可帮帮她。” 这话一说,李纨神色怔了下,心头疑惑方解,秀雅、柔美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柔婉笑意,说道:“凤丫头素来是个伶俐人,平时将府里事务搭理的一丝不乱,我去了也是给她添乱。” 凤姐闻言心头先是一惊,下意识就觉得这话是贾珩拿话点她,如不听话,就让人换掉她,不再让她管着这西府。 可印子钱…… 嗯,不能提这个,一提这个,心绪颤栗,竟有泛滥再起之势。 “等过两天,寻个太医问问……这别是什么崩漏之症吧?”凤姐如是想着,一张艳冶、明丽的脸蛋儿,莫名有些滚烫。 不过,只以为是患了难言之隐疾的羞涩,并不做他想。 总之,她不放……那个东西了,也不能拿了她的管家之权吧? 不得不说,经过荣庆堂当着贾母的面“教训”宝玉以及王夫人一事后,凤姐心底已经毫不怀疑,贾珩有这个换掉她管家的手段的。 不说其他,就是将放印子钱的事儿当着贾母的面儿捅出来,她就没脸再管家了,这种生孩子没屁眼的缺德阿生意,她都只能和蓉哥儿避了人再商议。 一旦被贾母知道,那么她这个管家之权,自是会被收走。 第一百九十章 抱头痛哭的母子 众人也不说这些闲话,而是出了几重进的内宅,贾珩先让凤姐身旁的平儿领着探春以及黛玉在珠帘后的茶室坐着,由平儿相陪。 贾珩则是与凤姐在周瑞家的、彩明等一干婆子的陪同下,举步迈入管事平日所居的厅中。 还是那句话,凤姐身为管家媳妇儿,倒也没有什么避讳,反而无比享受这等前呼后拥,万众瞩目,迎来送往,谈笑风生的“话事人”感觉。 故而,贾珩刚一入得厅中,就听几个守着门的着飞鱼服、配绣春刀的锦衣卫,以及蔡权和谢再义,抱拳行礼的行礼,从椅子上站起的站起,齐齐唤了一声大人。 凤姐在贾珩身旁,就是玉容一红,那张艳冶、明媚的脸蛋儿,浮起两抹嫣红,明艳动人。 贾珩看了一眼凤姐,心头暗暗摇头。 其实凤姐的一些异状,善于察颜观色的他,如何不知,那眉梢眼角的一丝春情流溢,尤其方才过月亮门洞时,稍稍离得近,那股淡不可察,几不可闻的……海的味道。 “凤姐喜权势,这等玩弄权术人心的手段,于其而言,无疑如饮美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就是普通人,中个五百万大奖,也是肾上腺素飙升,语无伦次,故而,这和荡妇不荡妇的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 姑且还不说在asd反荡妇机制的保护下,女人本质都有淫荡的一面,只是区别在于遇不上让其展示这一面的人。 “只能说……体质特殊吧。”贾珩面色沉静,目光幽深几分,将心头一抹思索压下。 而后在一群仆人的目光注视下,贾珩一马当先,进入厅中,端坐在一张梨花木制的太师椅上。 这时,锦衣府的两个账房先生,拱手说道:“贾大人,账簿现在就可查点了。” 因为贾珩先前在锦衣府中威慑陆、纪两位同知之故,两位账房先生也少了一些在宁国府查账时的自矜,表现在言语态度上,多少有了几分低姿态。 贾珩见着这一幕,心头也有几分感慨。 名器之妙,云泥之别。 但能不能擅用名器,以权术手腕驾驭属下,才是官与官,君与臣真正的能力差距。 故韩非子所言,术者,藏之于胸,以潜御群臣也。 “法、术、势,缺一不可。” 贾珩压下心头的一些思绪,点了点头,起身搀扶,温声道:“两位先生快快请起,等下还要劳烦两位先生。” 两位账房先生,见此,也有几分如沐春风的舒服之感。 服其能,敬其威是一回事,但被人以礼相待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来。 待二人落座,贾珩看向一旁的蔡权,说道:“将账簿都搬进来,开始点验、核查。” 此刻,账房所在已经被蔡权带领的几个军卒全面接管,而原本的六七个管事,如戴良、钱华、吴新登等人明里暗里控制在一旁的偏厅中。 而在贾珩刚刚落座在太师椅上,就听得喧闹之声从一旁的偏厅中传出。 分明是戴良、钱华、吴新登、单大良听到厅中传来贾珩以及凤姐的声音,开始嚷嚷道:“珩大爷,琏二奶奶,我们犯了什么错,要被这些羁押在这里?” 贾珩皱了皱眉,道:“将他们带过来。” 蔡权点了点头,就吩咐着手下一个百户,将戴良、钱华以及吴新登、单大良等几人带至厅中。 单大良、吴新登、戴良、钱华愣怔片刻,一进来就嚷嚷着叫屈。 贾珩皱了皱眉,目光一一扫过几人, 一旁的凤姐担心贾珩不识,就低声说道:“珩兄弟,左边过去,依次是单大良、吴新登,戴良、钱华……”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在单大良、吴新登二人停留了一会儿,心头浮起红楼梦中的一些记载。 荣府四大管家,赖、林、单、吴,四人的办事所在,也就是此地,被称为总管府。 《红楼梦》原文曾描述过四人的地位排序,以吃贾母年酒为序,十八日便是赖大,十九日是宁国府的赖升,二十日便是林之孝,二十一日便是单大良,二十二日便是吴新登。 而内宅管事的四位女管家也是依次对应,赖大家的,林之孝家的,单大良家的,吴新登家的,被称为总理家事四个媳妇儿。 现,总管西府的赖大已被监禁在东府柴房,由焦大带着一帮小厮日夜看守着,其媳妇儿连同赖嬷嬷也被东府里的婆子看守住。 账房管家林之孝在内宅,两口子虽也有小错,比如曾为贾琏勾搭的鲍二媳妇儿吊死后发丧银,从公中平账二百两,但林之孝两口子整体还算老实本分,从其女儿小红,也就是林红玉在大观园中的遭遇,也能窥见一二。 “当然,如果真查出其贪墨公中银两,也是要补回来的,查账没有禁区,没有例外。” 贾珩眸光幽深,思忖道。 而银库房总领吴新登,以及原本是赖大的副手,不领具体事务的单大良两位管家,再加上粮仓总管戴良,以及粮食买办钱华等六七个管事,几乎包揽了荣国府大到粮米衣物,小到姑娘的胭脂水粉等吃穿用度。 单大良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头戴黑色帽子,衣衫也很粗布衣裳,进入屋内,先是看向凤姐,叫屈道:“琏二奶奶,我在厅里正在算账呢,却被这几个不知哪里来的兵丁给监押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家贼呢。” 一旁的吴新登也是苦着脸,叫屈道:“若说查账,大老爷不是查过了吗?怎么又要查账?” 而在这时,却听外面仆人进来禀告,说道:“珩大爷,琏二奶奶,大老爷,大太太来了。” 凤姐以及珠帘后的李纨、黛玉、探春:“……” 贾珩面上浮起一抹冷笑,道:“有些人真是不经念叨,刚刚种下桃树,就惦记着摘桃子来了,凤嫂子你说是不是?” 贾赦来意,他都能猜出一二,左右不过是看查出了多少两银子,担心他从中落好处。 凤姐讪讪一笑,丹凤眼闪了闪,道:“珩兄弟,你是做大事的人,宰相肚里能撑船。” 虽是自家公公,但凤姐心头也有几分不悦,她过来在一旁盯着就是了,她公公还过来作甚? 是信不过她怎的? 没谁想头上顶个婆婆,尤其是邢夫人一旦过来,凤姐这个儿媳妇儿,说不得连坐的地儿都没有。 而贾赦、邢夫人以及王善保家的一堆婆子,黑压压地挤了进来。 贾赦着褐色绸衫的员外服,头戴着方形的员外帽子,手中拿着一把悬着碎玉的折扇,甫一进厅中,白净面皮上挂起笑意,说道:“珩哥儿,辛苦了,我过来看看有什么忙能帮的没有,还有琏哥儿媳妇,忙前忙后的,我那屋里有几根老山参,等琏哥过来,让他拿过去,你们两口子用一些补补,还有五件貂皮裘,你自己穿还是赏人,都可看着办。” 邢夫人也是笑道:“琏哥儿这几天忙前忙后的,老爷看着也是心疼得慌。” 而这边厢,听着贾赦和邢夫人二人一唱一和的话,凤姐连忙道谢,笑着起身,吩咐着平儿给二人搬椅子、端茶倒水。 贾珩面色淡漠,目光幽沉,只是在听到老山参、貂皮裘时,面色才浮起一抹狐疑,心道,什么几根老山参,五件貂皮裘……别是从建奴那边儿贩运过来的吧? 后厅中,珠帘后的黛玉看了一眼探春,轻声说道:“大舅舅她,哎……” 哪怕是黛玉这种不太关注俗务的文青小姑娘,经过贾赦前前后后的横跳,也觉得这长辈实在让人从心底敬不起来。 探春明眸也是闪过一抹异样,樱唇翕动了下,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叹了一口气。 林姐姐毕竟不姓贾,她能点名道姓,她连点名道姓也不好的。 李纨秀雅、婉美的脸蛋儿上也是现出思索,轻轻叹道:“终究是长辈。” 你抬疆勃起头看到那流星真美 谷诗 可以说,贾珩先前有意无意造就的贾赦“又蠢又坏”的观感,已然逐步在荣国府众人心目中勾勒出来,只待强化一二次,就可将贾赦连根拔起。 否则,真的以为现在可调度锦衣卫力量的贾珩,真有心去查,查不出贾赦屁股下的屎? 无非待其怙恶不竣,多行不义必自毙罢了。 古代宗族,为一族族长,单靠铁面无私,大义灭亲是不行的,反而多做多错,易受族人怨怼。 而且还有个贾珩心底的担忧,贾珍还在大牢里,择日充军启程,紧接着就将贾赦送进去? 所以,需得缓上一缓。 贾珩压下了心头的冷意,抬眸瞥了一眼贾赦,对着一旁的凤姐,轻笑说道:“既然大老爷不放心……” 贾赦压下心头的记恨,皮笑肉不笑说道:“哪里是不放心,珩哥儿办事,我们哪能不放心?只是过来看看。” 他过来看查账,一来是担心银子账目被这人糊涂了去,二来也看看这人是怎么查的,如果查出来还则罢了,如是这人查不出来,他就有话说了。 其实,还是贾赦这几天在府中,看着一些下人投来目光都有些异样,隐隐觉察到许是因为先前查账一事被这些下人小觑,就想过来找补找补。 查出来,就在一旁喝问这些欺上瞒下的狗奴才,查不出来,嗯,也不是他一个人查不出来是吧? 邢夫人也是在一旁说道:“凤丫头平日是个伶俐人,她都对珩哥儿服服贴贴,想来珩哥儿是个厉害人。” 凤姐颦了颦黛眉,丹凤眼瞥了一眼邢夫人,对自家这个出身小门小户的婆婆,心头也有些腻歪。 什么叫她对珩哥儿服服帖帖的?这话听得怎么就这么不中听呢。 贾珩淡淡一笑,说道:“凤嫂子,也将二老爷还有二太太,以及老太太都请过来,一起来看看赖大是怎么数十年如一日,欺上瞒下,贪墨公中之银的。 贾赦、邢夫人:“……” 凤姐也是愣怔片刻,看出贾珩目光中的认真之意,迟疑说道:“老太太,这会儿许是乏了……” 贾珩道:“女眷在里厅隔墙听着,让鸳鸯还有金钏、袭人她们侍奉着,宝玉坐在这里听着,至于政老爷,他在工部任事,见识过不少人贪腐工部的工程,在一旁也能提点着。” 当然这话就是胡扯,贾政不通俗务,被清客相公耍的团团转。 现在,唤过来接受一次直击现场的贪腐教育,可比那些事后汇报,更能冲击人心。 至于贾母、王夫人、宝玉,也让彼等深切意识到自己,是怎么数十年如一日被人当成傻子耍的团团转儿的。 所谓,智商欠费就去充值,人贵有自知之明。 还有这六七个管事,究竟是哪几个,在说宝玉的斗方,写的愈发好了? 凤姐思量了下,能感受到贾珩目光中的认真之意,俏声道:“平儿,去唤唤老太太,还有让人去梦坡斋寻二老爷去,这会子应该下了衙了吧。” 平儿应命一声,就是一边着旺儿去唤贾政,而自己前往后宅去唤贾母以及王夫人、宝玉等人。 却说荣庆堂中,贾珩离去之后,贾母重重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白净面容上,神情阴沉不定的王夫人,轻笑宽慰道:“宝玉他娘,珩哥儿方才虽说话重了一些,但他是族长,教育子弟也是,你心中别有怨气。” 王夫人衣袖中捏着佛珠的手都在用力,面容上挤出一抹笑意,道:“老太太,我现在那敢有怨气?我还要谢谢他呢。” 贾母:“……” 一旁的宝玉原本恹恹的神色,也是将一双眸子,看向自家母亲,倒也能听出这阴阳怪气。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太太,宝玉再不成器,也是我的儿子,他为族长,教育族中子弟,天经地义,但我寻思着宝玉才多大一点儿?怎么就成了米虫了?就算是米虫,也没吃他东府一粒米。还有他东府里那个唤晴雯的,原也是老太太屋里的吧,老太太屋里调理的人,自是个柔顺的,然而才过去几天,就轻狂的不成样子。” 说到这里,王夫人自嘲一笑,脸色苍白道:“老太太,这珩大爷的体面,比起国公爷在时都大,国公爷在时,他老人家仁义厚道,也没说过儿媳一句重话。” 说着,泪眼婆娑,自顾自抹起眼泪来。 方才,王夫人面对气势正盛的贾珩,避其锋芒,不愿与其争执,其实心底隐隐惮着贾珩如是当初骂邢夫人一声“贱人”那样骂她,然后,再说出一番谁也无可辩驳的道理来,那时,她……也不用活了。 但贾珩一走,自要在贾母跟前儿摆理,这是人之常情。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何况佛口蛇心的王夫人? 在一旁坐着的宝玉闻言,抬眸见王夫人抹眼泪,也是被触动了伤心事,虽不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但也是两眼滚下泪来,带着哭腔,似是犯了痴病,噫症道,“珩大哥说我不是五柳先生那样隐士,只是米虫,我怎么不认!只可恨我出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若也生在寒儒薄宦之家,也不做这泥猪癞狗了,左右我身上这绫锦纱罗,也不过是裹了我这根死木投,美酒羊羔,只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所以林妹妹,三妹妹,她们也走了,都走了。” 宝玉流泪,在红楼梦中也有不少次,因秦可卿和秦钟姐弟之死流过,因为晴雯之死也流过,当然最多的还是黛玉。 而宝玉的痴顽之症,也是不治之痼疾。 至于王夫人,在宝玉挨打时也哭过。 王夫人这时,见宝玉流泪,又说些四六不着的痴顽噫症之语,原本心头还是四分伤心,六分作势,这会儿心头已被十分酸涩淹没着,哭道:“我的儿,都是娘害了你,生下你来,让人骂着米虫,赶明儿咱娘俩儿寻几根绳子,吊死了,去寻你珠哥哥,我的珠儿,我苦命的珠儿……” 哭声哀恸,令闻者唏嘘。 王夫人对那个早夭的贾珠……品行端良、孝顺的长子,有着不亚宝玉的母子感情,宝玉挨打时,王夫人先哭宝玉,而后就哭着贾珠。 贾母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子两个,也是心有戚戚然,劝道:“哪里就到了这步田地?” 对着一旁愣怔在地上的金钏、袭人,急声说道:“快拿手帕给太太和宝玉擦了擦眼泪。” 金钏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就是递过去手帕,轻声道:“太太……” 而袭人也是给宝玉擦着眼泪。 而鸳鸯也是上前劝着。 贾母叹了一口气,心头也有些几分难受,继续劝道:“宝玉他娘啊,你说珩哥儿,人家是图什么?我知道你难受,但人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啊,宝玉他将来就是……也和人家没有关系。” 这才是方才贾珩所有言语最打动贾母的地方,哪怕宝玉就是一团烂泥巴,和他贾珩有半个铜板的关系? 说不得旁人只会笑哈哈。 忠言逆耳,良药苦口。 人家没坏心。 娘俩个哭了一阵,心情平复了下,王夫人也是接过金钏的手帕,擦了擦眼泪,说道:“老太太,我怎么不知道,只是珠儿年纪轻轻读书读的熬坏了身子,宝玉现在还小啊……听那位的意思,还要行什么寄宿……” 贾母闻言,一时默然,道:“也是这么个理儿。” 她其实也不赞成宝玉去寄宿,多大一小孩儿,哪能照顾自己,单单一个饮食不周,就…… 鸳鸯看着已有王夫人胸口高的宝玉,心道,宝二爷好像……也不小了呢。 贾母轻声道:“等下我和珩哥儿说说。” 王夫人轻轻点了点头,心头暗叹了一口气。 老太太毕竟是老了,现在东府那位得了意,先将珍哥儿赶出了东府,现在又仗着自己是族长,想骂哪个就骂哪个,想训谁就训谁,气势汹汹,不可一世。 “等宝玉她舅舅回来,需得问问,这珩大爷圣眷怎么就这般浓郁?”王夫人思忖道。 第一百九十一章 凤姐:这是……是第四个? 荣庆堂中—— 就在王夫人说落着贾珩的不是,贾母在一旁劝说之时,忽地林之孝家的带着平儿进入内堂。 贾母就是一愣,笑了笑,道:“平儿,你不是陪着凤丫头在前面查账的吗?” 当着其他人的面,王夫人也是擦着眼泪,一旁的袭人帮着宝玉擦着脸上的眼泪。 平儿虽诧异王夫人与宝玉眼圈儿发红,但愣怔片刻,还是说道:“老太太,太太,前面珩大爷和奶奶查账,但大老爷和大太太过来了,然后珩大爷就说,既是不放心,不妨请老太太还有太太、宝玉一起过去,看看府里那些下人是怎么上下其手,贪墨公中银两的。” “这……”贾母面容变了变,惊疑目光渐渐恢复如常,笑道:“我就不过去了,让宝玉和太太一同过去吧。” 哪怕是知道王夫人和宝玉是因贾珩而哭,但贾母心头也有几分小别扭,往日欢声笑语的荣庆堂,方才哀恸哭声响起。 并非是贾母厌恶王夫人和宝玉,断没有的事儿,而是老人心头的一些别扭,上了年纪的人基本都是如此,见笑不见哭。 宝玉张了张嘴,说道:“我也不……” 平儿又道:“珩大爷还说,去请了二老爷过去。” 宝玉:“……” 几乎不用想,如是他不过去,那位珩大爷说不得就要给他老子说,宝玉怎么不过来? “林妹妹和三妹妹都在前院,我也过去罢。”宝玉轻声说道。 王夫人凝了凝眉,这会儿已经恢复了平静心绪,看向一旁的贾母,道:“那老太太,我过去了。” “去罢,去罢。”贾母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目送王夫人和宝玉带着一堆丫鬟、婆子离去,贾母重重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问鸳鸯还是问自个儿,道:“珩哥儿他究竟怎么想的?” 鸳鸯在一旁揉着贾母的肩头,道:“老太太,珩大爷虽说性子刚强了一些,但也没坏心,现在又帮着查账,” 贾母笑道:“你这丫头,我若不是知道他是个好心的,也不会……” 说到顿了顿,苍老目光落在鸳鸯那张带着几分轻笑的鹅蛋脸面上,轻笑道:“再过几年,要不将你给珩哥儿?” 鸳鸯闻言,就是一愣,继而芳心一羞,但片刻就是醒转过来,说道:“老太太,您身边哪一天能离得了我,我还要伺候你老到一百岁的,多咱有福气走您头儿里……” 贾母闻言连忙拉住鸳鸯的手,说道:“傻孩子,别说这种让我婆子折福的话,等你长大后,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本来就是想……” 说着,贾母也摇头笑了笑,说道:“主要也得看你将来的心思。” 本来是想等宝玉大一些,娶过妻子之后,再伺候她几年,就许给宝玉当姨娘。 “珩哥儿虽性情严苛了些,但看着也是个念情的,来日将鸳鸯许了他,鸳鸯这孩子来日顾念着我的一点儿好,也能让他多照看照看宝玉。”贾母笑意吟吟地看着鸳鸯,思忖着。 今日的天子剑,还有贾珩的一些表现,贾母心底也多少有了一些谋算。 当然,未来会不会因为朝堂风高浪急而改易,不得而知,人心易变。 鸳鸯被贾母打量的不自在,垂下螓首。 贾母笑道:“好吧,那就再伺候我老婆子几年,谁来说,我也不给。” …… …… 前厅中,王夫人以及宝玉在平儿的引领下来到前厅,并没有进去,而是先和黛玉、探春等一起坐在一墙之隔的茶室中,小声叙着话。 只听得从前厅传来声音,“二老爷过来了。” 王夫人心头一震,就是抬头看向一旁的宝玉。 宝玉脸色就有些不自然,说道:“我……我去前面看看罢。” 王夫人点了点头,温声道:“到了前面不要乱说话,多看多听少说,袭人,你跟着一同去。” 袭人“哎”了一声,就是拉了拉宝玉的衣袖,目光温和,轻笑道:“二爷,去罢。” 宝玉点了点头,在黛玉、探春的目送下,一副上战场的架势,挑开珠帘,入得前厅。 彼时,前厅中,两位账房先生已在一旁拿着仆人抬进来的历年账簿,刷刷翻起账簿,算盘噼里啪啦响起,毛笔在一旁记录汇总着。 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贾珩则和贾政,在主厅中叙起话来,一旁贾赦相陪。 见宝玉进来,贾政也没说什么,只是冲其点了点头,就不再理会,继续扭脸和贾珩叙话。 宝玉倒也乐得如此,在周瑞家的笑脸相迎下,在角落里寻了张椅子坐了,尽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边厢,贾赦面上皮笑肉不笑看着言谈甚欢的二人,心头冷笑,他这个二弟,好清谈而不尚实务,现在和贾珩小儿这等上了《辞爵表》的沽名钓誉之辈相谈什么两汉经学、三国史论,倒是臭味相投了。 对贾母偏爱二弟贾政,贾赦其人心头自是牢骚满腹,在红楼梦第七十五回中,贾赦在中秋宴上,还讲过一个父母偏心眼的笑话。 贾珩这时放下茶盅,问道:“政老爷今日去上了早朝?” 贾政着一身蜀锦圆领儒衫,头上着士子方巾,那张白净、儒雅的面容上,略有几分怏怏,闻言,在一旁小几上放下茶盅,道:“子钰,今儿朝会上,都察院御史弹劾镇国公府上的牛继宗治军无方,将略粗疏,难堪京营果勇营都督大任,圣上怒而责问之,朝野百官也纷纷指责,现在牛继宗已着其革去本职,闭门反省。” 贾珩闻言,目光微动,暗道,天子已动手了,真是好快的速度。 贾赦在一旁本正好整以暇听着二人清谈学问,闻听这番言语,就是面色剧变,惊声道:“牛家兄弟被停职了?” 前些时日,贾赦就寻着牛继宗和裘良对付贾珩,如今骤闻此信,就是心头惊惧。 一旁的凤姐,也是眨了眨丹凤眼,凝眸看着贾珩、贾政等人。 牛继宗是镇国公牛清之孙,现袭一等伯,和荣宁二府并称四王八公之后,也算是老亲了,其夫人朱氏也多和贾府来往,由凤姐招待着,对那个一品诰命的朱氏,来往贾府时的风光体面,凤姐未尝没有羡慕。 只是,听二老爷这意思,牛家似被宫里问罪了? 贾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在只是除了差事,爵位倒没什么妨碍,来日起复,总还有着机会。” 想要和你融化在宠芮一起很久 宦海沉浮,起起落落,不定革职的哪一天,就起复旧员,贾雨村就是这般,走了林如海和贾府的门路,现在金陵为官。 谷琄 贾珩冷声道:“牛继宗治军无方,麾下军纪败坏,其人更是在营中公然狎妓,被圣上除了身上差事,并不出奇。” 说着,瞥了一眼神色变换的贾赦,笑了笑,说道:“大老爷,五城兵马司指挥同知裘良,已被圣上以渎职无能而革职待参,今天我督视五城衙司事务之时,更是发现此獠贪赃枉法,现已将其解送都察院,想来不久就有发落的旨意降下。” 贾政、贾赦、凤姐:“……” 贾赦面色变幻,心头生出一抹惊惧,端着茶盅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垂下头,不言语。 而凤姐,柳叶细眉下的丹凤眼,顾盼生辉,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少年。 心头不知怎的,生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算上东府里的三等将军的珍大哥,在这位珩大爷手里坏事的,已经有两个了吧。 贾政默然叹了一口气,说道:“裘家之事,我在工部也听说了,他手下的小吏勾结青皮无赖殴残应考举子,停职待参,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下朝时,北静王爷托我给子钰带句话,牛继宗毕竟是我等老亲,子钰看能否上封奏疏帮着说几句话,说来子钰也是率着他手下的兵,剿平了翠华山匪寇的……” 贾政此言落下,凤姐粉腻白皙的玉容微变,丹凤眼眸光闪烁,心头惊道,难道牛继宗坏了事,也是珩兄弟,所以,这是第三个? 念及此处,凤姐心神震颤,斜眼偷瞧那少年,心底泛起一种古怪之感。 这位珩大爷为贾族族长,合着就奔贾族的老亲下刀是吧? 而内厅中的王夫人、探春、黛玉三人,听着外间传来的话,同时是心思莫名。 如王夫人虽无凤姐那丰富的联想能力,但也隐隐觉得听老爷的意思,这倒霉的牛、裘二人,都和东府里那位有关系? 透着一股邪性…… 贾珩面色淡漠,清声说道:“二老爷,这个奏疏,我没法上,他治军无方是事实,现在被圣上拿了差事,赋闲在家,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总比来日领兵出征,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或是损兵折将,或是丧师辱国,再被圣上下狱论罪,夷灭三族要好的多。” 贾赦闻言,脸色难看,斜睨了一眼那一脸“傲然”的少年,心头愤恨,渎职无能,丧师辱国? 就你贾珩小儿,一人是少年英杰,他们这些贾府老亲,都是酒囊饭袋? 贾政面色顿了下,沉吟道:“子钰,北静王爷说过几日,约你至府中一叙。” 贾珩清声道:“我最近公务繁忙,无暇拜访王爷。如有公事,王爷可至五城兵马司叙话,如有私事,我与王爷,同为圣上之臣,没有私事。” 这是当初许庐的话,用来暂且回应北静王水溶正得其时。 他要多作死,去和北静王水溶来往? 在天子的眼中,让他以小宗成大宗,是要分贾家之势的,他如果学王子腾拎不清,来日难保不会落得“进京途中,暴病而亡”的结局。 贾政面色顿了下,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甚是。” 贾赦闻听这话,心头就是一阵腻歪,连王爷的面子都不给?你真的封了三等将军,就尾巴翘上天了? 念及此处,就是开口,笑了笑道:“子钰这几天公务繁忙,王爷如果有事,可以到府里来走动。” 这话就有些阴阳怪气了。 你一个三等将军,如此拿大,那就让王爷来拜访你好了? 贾珩乜了一眼贾赦,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根本不应。 贾政神情默然,也只当没听到自家兄长的话,疑惑说道:“今儿衙门里其实还有一件事儿,就是齐王由亲王降为郡王,也不知怎么个情形?” 如今的贾政还是比较热衷政治的,只有在他因元春封妃之后,点了学政之后,在仕途上不如意后,才生出淡泊的心思来。 而贾政随口一言,落在贾赦耳畔,就是眸光惊异地看着贾政,喃喃道:“齐王,不是圣上长子吗?既为国朝宗藩,突然降为郡王,难道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听着几个“爷们儿”随口闲聊朝局,凤姐一双妙目熠熠闪烁,光洁白腻的脸蛋儿上,如三月芳菲,明艳动人。 这是自小被家里充男孩儿养的凤姐,从未接触过的东西,纵听得只言片语,一鳞半爪,就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 这就好比后世初闻键政之后的心潮澎湃,更不必说听这种高端局的茶话会。 贾珩面色淡淡,说道:“齐王现已闭门读书,修身养性,内中细情,不好与两位老爷透露,只是大老爷,齐藩也好,楚藩也罢,我府中都要恪守臣子本分。” 贾赦:“……” 赦闻言,面色一变,目光惊疑不定,什么叫另有隐情,难道这小儿知道? 而贾政也是讶异地看向贾珩,喃喃道:“内有隐情?” 贾珩道:“国家藩王,事涉皇家颜面,我也不好多说,总之,我府中不要理会这些,需知福祸无门,唯有自招。” 贾赦身为一等将军,在某种程度上在外代表了贾府的门面、旗帜,如果其胆敢插手夺嫡之称,极容易给贾族带来塌天大祸。 那就真是不作不死,越菜越爱玩儿的典型。 贾政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所言甚是。” 隆治年间,夺嫡之事何其酷烈,戾太子两废两立,连东府那边儿的兄长,都为之吃了挂落儿。 他贾家不可再牵涉这等险恶之事了。 贾赦硬邦邦说道:“倒不劳族长费心,我醒得利害。” 却是感受到贾珩语气中的警告,心头就有些恼火。 这种恼火不同于先前对贾珩折其体面的愤恨,而是一种“你在教我做事?”的恼火。 什么东西? 满打满算,你才当了几天官儿? 你小子在柳条胡同儿老宅玩泥尿炕时,我已和宫里的内监、平安州的节度使,把臂言欢,谈笑风生。 而一旁听着三个“爷们儿”提及朝局的凤姐,则是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贾珩,粉面嫣然,丹凤眼中媚意流波,芳心轻轻震颤着,难道那齐王降为郡王,也和珩兄弟…… 这是……是第四个? 嗯,不能再想了。 凤姐下意识不敢再想,弯弯眼睫垂下一丛阴影,将颤抖的心绪掩藏,也将那未起的溃堤之势,扼杀在萌芽之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宝玉,你怎么看? 荣国府,都总管平时办事的厅中,贾珩和贾政闲聊,贾赦则在一旁的皮笑肉不笑陪同,凤姐将一双妙目投将过去,静静听着两个贾府爷们儿闲聊着,捕捉着有用的东西暗藏心底,或增见闻,或为谈资。 而不远处的单大良、吴新登、戴良,钱华等管事头目,就不时伸头偷瞧着正在忙碌的锦衣府两位账房先生。 见二人着学徒提笔记录着什么,吴新登目光深处现出一抹焦虑,心头暗道不妙,微微垂下头,给一旁的戴良递了个眼色,却见戴良同样脸色难看,鬓角、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就在一边儿谈笑风生,一边忐忑不安的诡异气氛中,锦衣府的两位账房先生,忽地暂住了算盘拨弄之声。 那位颌下留着山羊胡的老者,从学徒手中取过簿册,行至贾珩以及贾政等人面前,轻笑了下,说道∶"贾大人,已初步汇总查阅了近五年的账目,计核十四万八千三百二十五两银子被上下其手,贪墨一空。" "你胡说,哪有这么多银子?"未等贾珩开口,吴新登面色涨红,,急声说道。 老者轻笑一声,斜了一眼吴新登,看向贾珩以及贾政,说∶"贵府账目虽做的高明,但只要细审,就能看出许多日常用度采买,以次充好,含糊不清,就以胭脂水粉一项为例,虚报数目,以下品充上品,这五年就有一万八千七百三十四两银子亏空。另,荣府逢年过节,多给仆人采办衣裳,所用布料,也多是以次充好、拨十成银用到实处不过二三成!再看此项,后厨也是亏空巨大,不论菜蔬果肉,就单说如米粮、煤炭等大项,每年亏空高达一半,数字触目惊心,更让人惊恐的,账目流水而言,几成定例,触目惊心。 贾珩冷笑说道∶"主子有一全分,仆人就得半分,几成定例,更不必说还从外间偷得,是也不是?" 这是红楼梦原着中,探春所言。彼时,贾府匮银之忧,已是迫在眉睫。对于贾府的贪污浪费,几乎可以说人人皆知,人人不言! "关于胭脂水粉,平儿,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贾珩忽地点了平儿的名。 平儿被"点名",就是愣怔了下,沉吟片刻,开口道∶"回珩大爷,平日府里姑娘用胭脂水粉,都是每月着买办从外间采买,再令他们家的女人交送琏二奶奶这边儿,发了出去,因为我们也不能天天就拿着钱出去买,所以外头买办总领了去,按月使女人按各房交给我们的,这里面他们买办怎么采买,我和琏二奶奶也不知道。"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这个没有怪你和凤嫂子之意,你无需紧张。 平儿眸光闪了闪,听着这话,心下稍送,轻轻"嗯"地应了一声,转而想起了什么,清声说道∶"不过现在各房姑娘一半儿的胭脂水粉儿,都在用给救急的二两银子来买,我先前其实还疑惑着,别不是买办脱了空,或是不能用?" "必是以次充好,不能用了!"贾珩冷笑一声,忽地看向一旁坐得松松垮垮,心不在焉的宝玉,问道∶"宝玉,你怎么看?" 此言一出,厅中一双双目光齐刷刷投来,落在宝玉身上。 贾政同样将一双略显清冷的目光投将过来。 宝玉突然被点名,自是猝不及防,吓得哆嗦了下,尤其是在政老爹的目光注视下,就不敢就座,站起,硬着头皮说道∶"珩大哥,这个,我说不出来。 这些经济事务,他一听就头大如斗,方才正神游天外。 贾珩闻言,皱了皱眉,说道∶"你说不出来?你平时最爱吃的胭脂,被人以次充好,你竟然一点儿觉察都没有?" 宝玉∶"???" 贾政、贾赦、凤姐∶"….. 凤姐一双丹凤眼眯了眯,因为苦忍笑意,不仅是嫣红莹润的唇角,就连娇躯都在微微颤抖。 一墙之隔后的黛玉,则就没有这么多,忍俊不紧,黛眉之下,藏星蕴月的明眸,弯弯一成月牙儿,哪怕知道这种场合似不该笑,可还是忍不住,掩嘴轻笑不止。 那位珩大爷究竟是怎么用义正词严、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么好笑的话来的?探春英媚的眸子眨了眨,虽没有笑,但也有几分古怪之意。 只有王夫人是笑都笑不出来,虽不至眼泪再次在眼眶里打转儿,但已是面色阴沉,余光瞥了一眼和宝玉一同长大的黛玉。 心头涌起一抹嫌恶。 眼前隐隐浮现起一个人,她那个小姑子贾敏在时,未出阁时也是这般言笑无忌,牙尖嘴利。 "贾珩... 一个贱婢晴雯,上次说她的宝玉靠吃女孩儿嘴上的胭脂过活,现在这位骄狂的珩大爷,又说她的宝玉吃多了胭脂,可辨好次。 分明是当着一众爷们儿的面,坏她家宝玉的名声!< 老太太还说她为了宝玉好,这就是为了宝玉好?! 王夫人却不知,通过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的演说,就连远在金陵的贾雨村就已知道宝玉的一些事迹,只是此人将宝玉并入阮籍、唐伯虎等一干名士之列。 前厅之中,在贾珩的一声清喝下,贾政脸色是微变,也不知是不是觉得颜面大失,看着呆傻原地的宝玉,怒喝道∶"没用的蠢东西,哑巴了,问你话呢?" 宝玉吓得一缩脖子,急声道∶"许是这些买办在下面弄鬼。 ‘“ "宝玉说的不错,就是弄鬼。"此言一出,贾珩就是点了点头,算是"勉励"了一句,转头看向神色不虞的贾政,半是宽慰,半是解释说道∶"二老爷,宝玉虽痴顽了一些,但天资聪颖只是以往,从不将心思放在这些经济事务上面。我问他话,不是有意羞煞他,只是让他知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一丝一缕,恒念物力唯艰。如天天口中说什么女儿二字是世间极尊贵、极清净,然而,却连姊妹所用的胭脂水粉都分不出好赖,只怕有遭一日,也会被彼等恶奴、小人哄骗,护不住亲眷姊妹。" 这话一出,贾政身形微震,儒雅面容上涌起激动之色,说道∶"子钰,我素知你之为人,岂会不知好歹,心生嫌隙?你以圣贤之言,言传身教莽蠢幼儿,我感谢还来不及。‘ 贾政心绪激荡着,在心头盘桓着贾珩所言、所行,愈品愈是敬佩、欢喜。 以《朱子家训》教训宝玉,几是言传身教,这在道学先生的贾政眼中,已经堪称圣贤教育门下子弟的典范。 只是隔墙有耳,落在一墙之隔的王夫人耳畔,脸色愈发难看,藏在衣袖中的手,紧紧捏着佛珠。 不知好歹,心生嫌隙?老爷这一句句,说的又是谁? 还有这位珩大爷,惺惺作态给谁看?宝玉被奴仆、小人哄骗?她家宝玉不是三岁幼儿!勺 前厅中,贾珩道∶"政老爷不必如此,宝玉心智过于常人,只是他从小生在内宅,养于妇人之手,如是一直跟着老爷,耳提面命,谆谆教诲,也不会现在懵懂无知,不谙世事……好在少年心性未定,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以后当多多读书,改易周遭环境,未尝不能匡正过来。" 这一席话,有褒扬有贬抑,还有殷殷之期许,无疑彰显了贾族族长的风度。 尤其,当着一位父亲的面,论其儿子,如果一味贬抑,事后疏不间亲,为人父者心头定是不舒服。 可一味褒扬,又显敷衍伪诈,而贾珩方才之言,则是先扬后抑,再扬,愈是诚恳、 真挚之言,愈是如此 先扬后抑,考过公考的都知,转折之后的才是重点,但你再扬一次,就显得真挚,诚恳。 哪怕凤姐都是眨了眨眼,心头也是生出几分认同之感。 "只是宝玉这性子,那是这般易改的。至于一墙之隔的黛玉,先前脸上那一抹笑意也渐渐淡去,罥烟眉下的明眸颤了颤,盈盈秋水倒映着深思的波光。 "还真是族长殷切之言,先前我还以为……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还以为,那位珩大哥只是拿宝二哥做筏子,不想还有这一番道理来。 当然,主要贾珩完完全全是真心话,改易环境,方能移情动性。 可以说,将宝玉这种痴愚性情的顽石,丢进行伍这样的大熔炉,如果他不被别人肛的话,任是一块儿废铁,也能炼成好钢。<3 贾政闻听贾珩之言,点了点头,儒雅面容上神色和缓,心头也有几分欣然。 如果旁人说这话,他还有疑虑,但这位海内闻名最近在京中以智计百出闻名的贾子钰,断不会信口开河。 只是一墙之隔的王夫人,已是脸色铁青,如笼寒霜,捏着佛珠的手稍稍用力。 养于妇人之手,这是什么话? 这珩大爷不就是想将宝玉不成器的原因,归结于她? 嗯? 那里有些不对,她家宝玉,何时不成器了?! 宝玉才多大一点儿? 她都被这个说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珩大爷给气糊涂了。 王夫人揉了揉眉心,觉得一股深深的疲倦袭上心头。 而且,她隐隐觉得这位珩大爷,正在离间她和老爷的夫妻感情。 贾珩温言宽慰了几句贾政,而后看向那账房先生,问道∶"先生,不妨继续言说。 那位账房先生,笑了笑,而后看向吴新登,开口道∶"这位吴总管,贵府这些胭脂水粉,以及后厨所用果蔬茶点,你为银库房总领,对银钱度支几何,不会不知吧?" 吴新登面色微变,急声道∶"这些小样,方才琏二奶奶身旁的平姑娘都说了,不好理会,着买办去做,我统掌府中银两度支,哪里知道这些. 区 "嘭.." 贾珩重重将茶盅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打断了吴新登的"甩锅",冷声道∶"那我问你,究竟是谁管这些胭脂水粉的采办事宜?" "是.是."吴新登被喝问着,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凤姐柳眉下的丹凤眼转了转,轻声说道∶"珩兄弟,是柳、许两位管事。" 说着,抬起纤纤玉手,指了指吴新登身后的二人。 贾珩面色冷漠,沉喝一声,说道∶"来人,将二人拿了!至庭院之中,严加讯问,究竟是如何以次充好,中饱私囊的!另计核各项亏空,令尔等尽数填补至公中,否则,皆以奴仆窃盗主家财物之罪,送交衙司问罪!" 此言在厅中陡然响起,带着衙门堂官的凛然之势,引得凤姐侧目而视,抿了抿唇。 而贾赦也是暗暗叫好,抬眸看着吴新登以及单大良脸上的惊惶神色,心头闪过一抹快意的冷笑,"恶人还需恶人磨!让你们两个狗奴才,还拿翠云娘舅发丧的二百两银子说嘴!" 这时,从门外涌进来四个军卒,不由分说,将吴新登张嘴欲辨的布衣中年人按倒在地。 "我们冤枉啊,冤枉….. 那两个中年买办,反应过来,口中大声叫屈道。 贾珩淡淡道∶"胡嚷乱喊,掌嘴!啪…."军卒高声应诺,狞笑着,抡圆了手臂,两个大嘴巴子落在两个买办脸上,顿时二人面颊红肿,呜呜说不出话。 这一幕,厅中众人见之,都是肃然,只觉一股杀伐之气在厅中无声散开。 吴新登、单大良以及其他几个管事头目,更是身形一颤,心惧胆寒,紧紧低着头。 尤其是吴新登,已是面如土色,因为恐惧,身躯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 只因那两个管事头目就在其人身后,耳光声和痛哼声响彻在耳畔,还有那血腥味,也是次第传来,几乎让头皮发麻。 贾珩目送着军卒将二人押出厅外,转头看向面有不忍、垂头不语的宝玉,面色淡淡,问道∶"宝玉,你怎么看?" 宝玉∶"???" 这是…没完没了是吧?贾政这时也是微微皱了眉,默然不语。政老爷对这些雷霆手段,多少有些不忍见。 不过毕竟是在外面做事的爷们儿,见过起居八座、威风凛凛的堂官,也没有觉得太过残忍。 见贾珩在问宝玉,心头一动,目中隐隐有着明悟。 这……这还是在教他的儿子? 这般一想,抬头望着那少年的目光,就是涌出崇敬。 这等胸襟气度,实是让人心折,当真是族长风范,是他贾门之幸啊……. 凤姐同样是目光熠熠地看着那个男人,芳心被一股说不出的战栗充斥着,对贾珩之言深以为然。 爷们儿多少要懂一些治家手段,否则,来日,还不被手下之人耍的团团转儿? 这般看来,这位珩大爷还真是在教宝玉,只是宝玉他… 宝玉面对一众目光,这次明显学聪明了许多,挠了挠头,面上挤出一丝憨厚的笑意,说道∶"珩大哥处置并无不当。 贾珩点了点头,道∶"说说看?"宝玉∶".. 愣怔半天,面上现出来日"大观园试诗题对额"的类似神态,抬头微微望上看。 然后摇了摇头,道∶"可是因为………掌他们的嘴?" 贾珩颔首说道∶"方才吴新登含含糊糊说他不知,那就只有这些管事头目在欺上瞒下,中饱私囊!那自是果断雷霆处置,无需再听他们巧言令色,否则,彼等小人还以为你软弱可欺!断不会冤枉了他们!你来日治家,对彼等仆人,既不可因怒而滥罚,也不可容彼等虚言欺瞒,小觑了主子,当察颜观色,辨其真伪。" 说到因怒而滥罚,贾珩看了一眼宝玉身旁的袭人,目光下意识在其心口盘桓了下。 暗道,也不知来日,这位晴雯口中的"西洋花点子哈巴",会不会挨宝玉一记窝心脚。 迎着贾珩的目光审视,袭人那张婉丽的脸蛋儿略有些不自在,垂下嗪首,心头生出一股惊惧。 听着贾珩所言,宝玉顿觉一阵头大,但在政老爹期冀目光中,硬着头皮,拱了拱手,做似有所悟状,道∶"多谢珩大哥教海诲。 贾珩就是看向一旁的贾政,淡淡道∶"儒家圣贤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宝玉向使能学得一些治家手段,来日哪怕不为官做宰,只是做一世富贵闲人,也不至为恶仆所欺,乱了上下尊卑。 贾政点了点头,手捻胡须,欣然道∶"子钰所言甚是。" 这是真的在教他儿子做人道理和治家手段。 凤姐那张艳丽的少妇脸,嫣然如二月桃花,丹凤眼目光熠熠流波,同样对贾珩之言深表赞同。 爷们儿多少要懂一些治家手段,否则,还不被手下之人耍的团团转儿? 这位珩大爷还真不是拿宝玉做筏子.……凤姐抿了抿粉唇,不知为何,或许是盐分流失过多,竟有些口干舌燥,端起一旁的茶盅,连喝了几口。 宝玉脸色怏快,垂着头,思忖着,"有琏二嫂子她们,我哪里需要管家?也不知学这些作甚,没意思的紧。" 一墙之隔的黛玉,听着那少年清朗的声音,晶莹玉容神色幽幽,心底也浮起不知是何种思绪。 第一百九十三章 吴新登,无星戥! 只是抬眸,看了一眼对面的探春妹妹。却见探春妹妹被那位珩大爷赞过英媚的眉眼之间,也是浮起羞喜神色,而手中正紧紧捏着先前那位珩大爷给她擦眼泪的素色手帕。 黛玉弯弯眼睫微垂,抿了抿粉唇,暗暗摇了摇头。 王夫人面色如清霜,不发一言。外面那少年才是真正的巧言令色,糊弄上下,她的儿子,哪里需要教这些?< 管仆人?这都是内宅妇人平时所为,哪里需要她的儿子操持? "哪怕是教什么为官做宰的官场道理,也不用你这没做过几天官,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来教,等宝玉他舅舅查边回来,我以后自带宝玉去向他舅舅请益。" 王夫人如是想道。 探春这时开口道∶"林妹妹,平日里咱们那些胭脂水粉买的不能用,我就猜是这些买办在弄鬼,方才珩哥哥说的对,这些下人,主人得了全分,他们就要得了五分,这样下去,任是金山银山,也是要河干海尽的。 李纨也是点了点头,道∶"我虽平日不大用胭脂水粉,但也听素云说过,从月例而来的胭脂水粉都不大能用,还需出去现买。 "这都是冰山一角,我们平时穿的衣裳、鞋袜,还有镜子、梳子,都是让这些买办采买,他们从其中。"探春那张清丽无端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感慨,说道∶"一家尚且硕鼠横行,如那一国,钱粮用度,银子如流水一样,也不知是个什么场景。"{ 黛玉望着一旁的少女,掩嘴娇笑道∶"三妹妹,要不你和前面那位珩大哥学学经济仕途之道,将来说不得科举能做个女尚书呢。" "林姐姐又来取笑人。"探春嗔白了一眼黛玉,轻声说道。 王夫人听着二女的玩笑,多少有些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的吵闹,只是其脸色虽有些不好看,但也没有直接说什么,而是看向一旁侍奉茶水的金钏,轻轻笑了下,说道∶"给我沏碗茶来。" 探春闻言,脸蛋儿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而黛玉也是轻轻笑了笑,微微垂下臻首,余光瞥了一眼王夫人。 而前厅之中,那位颌下蓄着山羊胡的老者,道∶"方才吴总管说不知胭脂水粉、果蔬茶点这等小样用度,那米粮采办,想来不会不知了吧?" 米粮这等对贾府这等钟鸣鼎食之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吃都要吃上好的碧粳米,且不能是陈米,因此都要按一个半月采办一次,每一次都要大量采购,而因为交易次数多,最容易动手脚。 吴新登道∶"此事,我只是个拨付银子的,但这些年,采办粮米,从无疏漏。" 贾珩看向一旁的宝玉,说道∶"宝玉,你怎么看?" 宝玉脸色微变,故作思索,说道∶"他管银子的,如说一点儿不懂,似乎…也说不过去,许是上下串通,也未可知。" 他现在打定了主意,无论这位珩大哥问什么,他都顺着说完事儿,而且,好像他也看着这吴新登也像是在满嘴瞎话。 贾政闻听此言,老怀大慰,但面上不露声色,反而斥道∶"不要自作聪明。" 贾珩点了点头,道∶"政老爷,我方才就说宝玉聪颖过人,只是不肯用心思在这些事务上,读书也是此理。" 贾政闻言,心头不由愈是欢喜,但面带苦色,说道道∶"不可谬奖,子钰以后多加提点他才是。" 宝玉∶"..还提点提点? 他甚至已经想到了一幕,将来这位珩大爷动辄,"宝玉,你怎么看?" 几是不寒而栗。 仓库总管戴良脸色变幻,听着几个贾府爷们儿谈笑自若地说着话,心头却是生出-股前所未有的骇恐。 因为贾珩现在与贾政、宝玉所议,几乎就相当于当着一头通人性、聆人语的肥猪面前,说这头猪怎么杀,怎么下刀,还教着旁的小孩儿学杀猪。 完全不考虑,猪此刻的感受。 而单大良同样心思惊惧,面上挤出了笑,说道∶"珩大爷,这不是查赖总管挪用之账,怎么就...." 不等贾珩出言,一旁的凤姐笑道∶"现在就是在查赖家之账,但你们在赖大手下做事,他糊弄主家,贪墨公中之银,你们一点儿不知?" 这几大管家,在自家都是一等一的体面,她也隐隐风闻,但因为都是上了年纪的积年老仆,她一个管家媳妇儿,先前见了赖大,都要礼敬三分。 这在红楼梦中,其实贾母知情的,如五十三回所载∶赖大之母因又问道∶"少奶奶们二十两,我们自然也该矮一等了。"贾母听说,道∶"这使不得,你们虽该矮一等,我知道你们这几个都是财主,分位虽低,钱却比她们多。" 但之所以纵容,一来因为师出无名,二来不想落得薄待老仆之名。 三来是自己还吃得饱。 当然,最关要之处,贾母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如果是贾珩,自是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掘地三尺,也要将银子追回来。 "再说真要拔出萝卜带出泥,将这些这个家我才好当。"凤姐面无表情,心头思忖着。 单大良闻言,脸色虽难看,也不好再分说。 那老者笑道∶"米粮亏空一年多达一万二千两银子,你们也是有趣,一个月一千两银子,不要说什么米价不同,老朽对这近十年的米价都烂熟于心。" 贾珩问着吴新登,道∶"吴总管,谁管着米粮采办?" 吴新登脸色苍白,讷讷不言。 一旁凤姐嘴唇翕动,正要开口说是仓库总管戴良和买办钱华。 贾珩沉喝说道∶"来人!拿了戴良和钱华,拖出去,严加拷问,一笔笔银子,都要理清,凡有亏空,一概填补!" 凤姐∶".. 心头也有几分疑惑,这珩兄弟是怎么知道是戴良和钱华的,稀罕了。 随着一声令下,戴良和钱华脸色大变,刚想要张嘴叫屈,却见两双目光一冷厉,一讥讽地投了过来。 二人声音都低了几分,道∶"珩大爷,我们有下情回禀,我们买米遇上盗匪,损失“:: 却是当初用来搪塞贾赦的话语,迎来一声冷喝∶ "所以,一个月遇一次盗匪?一次损失一千两?还真是巧合的好似通匪了一般,本官现在怀疑尔等和盗匪勾结,叉出去,先打二十板子,仔细拷问!"3戴良、钱华∶".. 四个军卒又是将二人按翻在地,而后拖着瘫软如泥的二人出去。 吴新登脖颈儿后的汗毛根根竖起,感受到侧后方被拖走的二人,心头早已沉入谷底,四肢都是冰凉。 那种身边一个人又一个人被拖走,不是当事人,是不太能体会到那种绝望感和压迫感。 这本身就是一种心理煎熬的酷刑。因为,此刻除了吴新登和单大良外,还有两个管事头目在一旁哆哆嗦嗦站着,已是脸色难看,嘴唇哆嗦着。 凤姐同样看着这一幕,斜睨了眼那端坐在靠背椅上的少年,丹凤眼眨了眨,心头已不知说什么好。 平儿在凤姐身后站着,俏丽的脸蛋儿上,也有几分震惊之色,也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安之如素的少年,心道,这珩大爷比奶奶的手段还要凌厉.…. 贾珩道∶"宝玉,你怎么看?" 又是迎着一双双或淡漠、或期待、或玩味的目光,宝玉硬着头皮,几乎是绞尽脑汁,轻声道∶"珩大哥先前所言,一饭一粥当思来之不易,确为金石之言。" "诗经所言,硕鼠硕鼠,勿食我黍,对这些人,你有什么对策制之?"贾珩说着,又是问道。 宝玉抓耳挠腮,憨厚笑了笑,说道∶"这个,可否容我思量一下。" 他已隐隐觉察到,只要他露出这副样子,就能少挨一些骂。 贾政见此,就是皱眉喝道∶"赶紧思量了来!" 宝玉想了想,忽而看到粉面带笑的凤姐,福至心灵,轻声说道∶"不妨换个谨细人再管就是了,我看二嫂子平时处事公允,老祖宗和太太也夸,若她来管,想来一定诸事周到。 闻听此言,凤姐丹凤眼眨了眨,心头虽欢喜不胜,但晶莹玉容上却现出作难之色,笑道∶"我说宝玉你是真能给我揽事儿,我现在管着手里一摊子事都忙不过来,这等出去买米的事,还是要交给旁人办的。" 贾珩道∶"用好人,自是十分重要,但还是要互相监督,比如碧梗米,贾价几何,你可暗派几路人分别打听,多汇总几条渠道消息,那就没有人可以全部买通你的信息渠道,如果他可以做到,他也不用这些欺瞒你的手段,直接明抢就是了。" 这在皇帝统御群臣也是如此,信息渠道太过单一,认知就会狭隘、局限,陷入一个信息茧房中。 后世某组织,用来决策大战的信息,都是几条互不交叉的情报渠道一同传递而来。 这就和后世证据制度一样,想要查清案件事实,孤例不证,且同一来源的证据不能互相补强、印证。 许多情况下,一般都是搜集不到直接证据,那就用间接证据去"还原"真相,而且最好是原始证据,而传来证据证明力就很弱。 利益相关者的证言,证明力也相对较溜::: 后世的证据制度,可以说蕴含了东西方的智慧精华,对于辨伪存真,探求事实真相的能力都是一种科学锻炼。 而这恰恰是这方世界的人缺乏的,或许有一二聪颖之人,能偶得之一隅,就已是英睿、机敏,不可轻欺。 而后世的专业化分工和深化,就是流水线一般让资质平庸者成为洞察其微的人才,而非经验之谈,口口相传,简单的以五听观部。” 贾珩说完,也是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口。 而贾政也是面色微顿,心头盘算着贾珩的话,颇觉得有一定道理。 关键在于,贾政…….也不通俗务。说是去工部做员外郎,但实际就是一茶一蜜饯,三国看一天。<可 《红楼梦》中有言,他想做好官,但不谙世情,只解打躬作揖,终日臣坐,形同泥塑。 等元妃封妃之后,这才点了学政,但却被手下几个清客相公奉承、蒙蔽着。 凤姐在一旁看着那少年,芳心也有一种情绪涌动着。 果然是能人,这些手段,她以前也隐隐用着,但却很难说出这番道理来。 有些事平平无奇,说穿了似乎也就那么回事儿,但想要全面、系统的总结,却不容易。 多少人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甚至不知其三,其四,其五………若偶得其二,就自鸣得意。 贾珩放下茶盅,瞥了一眼"度日如年"的宝玉,淡淡说道∶"回去后,诗经的观后感抓紧写了,将这次观看查账诸事,写一篇感悟文稿来,我明天晚上要看。 宝玉∶"… 上篇作业还没写完,现在又布置了新的作业? "好好写,明天晚饭之前交过来。"贾珩说着,淡淡说道∶"不拘你写成什么样子,要是自己所思所想,字数不少于八百字。" 宝玉∶" 贾政在一旁听得心头欢喜不尽,但还是板着脸,喝道∶"听清了没有?回去好好写!若敢糊弄其事,仔细你的皮!"、 宝玉闻言,哆嗦了下,应了一声。而后贾珩也不再理宝玉,看向另外一位中年账房先生。 只见其人取过汇总而好的簿册,笑道∶"大人,这些是荣国府,近五年营造、翻修房舍、花园、凉亭,所用之木石之料等总支,累计也有十三万七千四百六十一两与支出核对不上。"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木石之料,向来是最容易动手脚之处。" 抬眸看向吴新登,道∶"谁在管着这摊子事儿?" 吴新登已是不敢应。 单大良脸色难看,嘴唇翕动,扑通-声,跪下道∶"珩大爷,这一切是赖总管在时,贪墨的啊,和小的无关啊。" 身后两个买办见此也是齐齐跪了下来。"一推二六五?你们以为将所有事情都推给赖大,就可以安然脱身?要不要我将赖大押回来,与尔等对质?"贾珩冷声说道。 凤姐清声道∶"珩兄弟,这些人太无法无天,这才是五年,就已贪墨二三十万银两,再往前面查,简直不敢想。" 方才查出来的银两账目,她方才稍稍算了下,就已经高达二三十万两,这还是五年,再往前只怕更多。 荣国府为百年公侯之家,金陵的田庄、铺子产出以及神京周围的产出,利银悉送于荣府,由这几人收支,真要一笔一笔核对过去,这几家贪墨数额,几逾百万。 凤姐说着,福至心灵,竟是忽地想起一句话,倒查三十年! 只是片刻,就觉得难度太大,因为一些太久的账本,根本就寻不到了,现在账本也就这么多,只能查到近十年的账目。 因为赖大、赖二两兄弟以及吴新登等人,也不是蠢货,留着几十年的账本等着人来查? 先前就因一些账本占着库房,十年以外的账簿都清理干净。 看着单大良与两个管事头目惶恐不知所言的神色,贾珩沉喝道∶"来人,将这二人拖出去,先严刑拷问!等下一并查账,缺多少,抄家来补!" 而一旁的贾政也不再说什么,哪怕再是不谙经济事务,也知道这些人贪墨了几十万两银子,意味着什么。 至于贾赦,早已是心花怒放,盯着贾珩的目光,都减轻了几分愤恨。 "恶人还需恶人磨啊,这几十万两银子一追回,能办多少事?不对,还有后五年的银子,得有五六十万两吧?" 贾赦心头畅想着。 但实际,赖家占了大头儿,而且前几年也没有这么多..…. 宝玉身旁的袭人,则是偷瞧了一眼贾珩,心头被查出来的几十万两银子震撼着。 几十万两银子.…. 白花花的银子?她的月例是几两来着?一墙之隔的王夫人、李纨、探春、黛玉等人都是面露震惊。 方才还不觉,经过凤姐一番盘算,几十万两? 这数字沉甸甸压在众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同时,也有程度不一的欣喜。 要知道王夫人的月例也才二十两银子。如黛玉、探春等姑娘也才月例二两。丫鬟紫鹃、素云、侍书更不必说。而随着军卒将单大良等两个管事头目押出去,厅中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银库房总领一一吴新登!无星戥! 吴新登脸色惨白,手脚冰凉,已是说不出话来,纵是紧紧低着头,可仍是感觉到厅中十几双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压得双腿一软,最终……."噗通"一声跪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蕙心兰质的平儿 厅中,随着单大良以及两个买办被四个军卒带出去,吴新登终于支撑不住这种压力,噗通跪下。 端坐在梨花木制椅子上的贾政、贾赦等人,见到这一幕,都是面色一愣,继而是面色古怪。 贾珩冷厉目光落在吴新登身上,说道:“吴管家为何下跪?” 吴新登面带恐惧,说道:“我……老奴有错,没有看好银库,才受了手下这些人蒙蔽。” “事到如今,还在心存侥幸,避重就轻,推诿己责。”贾珩闻言,冷喝一声,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 吴新登闻言,就是身躯一颤,紧紧低着头。 贾珩冷笑说道:“你为银库房总领十余年,掌管银两收支,他们这些买办,哪一个在外采办物资名目,不经你手拨银?如不与你串通一气,岂能在账簿数字上瞒天过海!” 吴新登讷讷道:“老奴实是不知啊,都是他们在下面糊弄,我只拨付银子……” 而就在这时,两个军卒进入厅中,抱拳道:“大人,柳、许两位管事头目已经招了,他们将二成银子都落在了银库房总领吴新登的手里,剩下八成中,拿出二成孝敬了赖大,剩下六成他们落在自己手里。” 因胭脂水粉、果蔬茶点都是小样,也就历年采办的量大一些,可以获利之银就要少一些,故而柳许二管事各得六成,赖大和吴新登二人只得二成。 吴新登闻言,脸色愈发难看。 “事到如今,你还要抵赖吗?”贾珩冷笑一声。 而这时,从外面又是进来一个军卒,说道:“大人,戴良、钱华也招了,米粮贪墨之银三成归了吴总管,二成孝敬了赖大,戴良得了三成,钱华得了二成。” 贾赦冷笑一声,说道:“这些恶奴,狗胆包天,串通一气,共同欺瞒主家,以前我就有所怀疑!” 贾政、凤姐:“……” 凤姐心头哂笑,你以前就有所怀疑,以前干嘛去了? 贾珩斜睨了一眼贾赦,只当没有听见贾赦之言, 而是看向吴新登,冷声道:“这次查出亏空多少,你们哪怕砸锅卖铁,拆屋卖粱,也要补出来!否则,都以窃盗之罪,送交衙门问罪!” 贾赦冷笑道:“这几个狗奴才家里可是富裕的很,如无我贾家,岂有他们今天的富贵日子!现在一个个,贪心不足,竟是将手伸到主家里来了,珩哥儿,我现在就带着小厮、仆人,去抄了他们的的家!” 贾珩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外间渐近傍晚的天色,沉声道:“还未查完账,慌什么!” 贾赦讪讪一笑,心头虽记恨,但看在银子的份儿上,他忍了! 贾珩道:“来人,将此獠带出去,严加讯问!” 吴新登面色一白,自知大祸临头,索性破罐子破摔,口中叫嚷道:“我要见老太太!我家给贾府忙了几辈人,你们这些主子,穷得红了眼,抢夺仆人的钱财,苛待世仆,是要遭人戳脊梁骨的。” “让他乱沁,狠狠掌了嘴,叉出去!”贾珩摆了摆手,冷喝道。 顿时,两个军卒上前,抡圆了胳膊,朝着吴新登脸上打去,不多一会儿,就是脸颊肿得半指高,嘴角乌青,口中呜呜着,被两个军卒拖着往外走。 “我贾族若是苛待世仆,岂容这等恶仆十几年如一日,猖狂至今!”贾珩面色幽沉,冷声说道:“正是因为老太太仁厚,下面几个主子宽宏,才骄纵了这等无法无天的混账,彼等还敢在脏迹败露之后,不思悔改,狂犬乱吠!” 他此言也有靖正被吴新登搅起的一些人心,否则总有一二心思鬼蜮的的小人,在背后暗嚼舌根子。 贾政叹了一口气,说道:“子钰,是我治家无方啊。”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二老爷在前面为官,性情疏阔,平时原就不大理这些内宅之事,这才让这些刁奴钻了空子。” 如贾政这等年过四十的中年人,其实已经无法改变了,如是宝玉,或许还有匡正的可能。 贾赦也是道:“这些恶仆上次连我都敢奚落、糊弄,二弟平日不理这些俗务,被他们蒙蔽并不出奇。” 这分明是在为上次的“丑态百出”往里找补,连二弟也没蒙蔽,这就不是我无能,而是这些刁奴太过狡猾! 邢夫人白净面皮上也是现出一抹笑意,开口说道:“这些仆人骄横的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我让王善保家的来寻几匹布,给老爷裁剪几身衣裳,这些人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 贾珩静静看着夫妻二人的表演,暗暗摇了摇头,在他眼里,贾赦已是冢中枯骨,他早晚必擒之! 贾珩压下心头思绪,然后继续看向一旁的两位账房先生,说道:“两位先生,有劳将更早五年的账目也都仔细核算一下,汇总成簿册。” 二人齐齐拱手称了个是,回头继续忙碌。 彼时,夕阳余晖落在庭院中,已是傍晚时分。 贾珩默然了下,知道再陪着谢再义前往东城,时间已来不及,转眸看向脸颊比起往日都明艳动人几分的凤姐,怔了下,凝声说道:“风嫂子,去吩咐后厨整治几桌宴席来,待查账事毕,好好款待几位先生。” 凤姐笑了笑,道:“放心吧,珩兄弟,方才我已经让平儿去吩咐后厨在准备酒菜。” 今日一场查账,从先前,她就心心念念,现在果如先前所想,拔出萝卜带出泥,将历年账目亏空核查出来,不用说,抄了这几家,公中银库定是再次殷实,她也不用到处打饥荒了。 “现在除了内宅老太太跟前儿那一块儿,西府这个管家之权才算完完整整落我手里,而这一切,都是……”凤姐思忖着,瞥了一眼那端坐在梨花木制椅子上的少年。 只是但见那少年眉头紧皱,抬头去看天色,心头暗道,看来这是有公务要忙,这珩兄弟还真是争分夺秒的大忙人……嗯,她家二爷虽也是整天忙得不着家,可究竟在忙些什么,她也有些不甚了了,说是忙着大老爷交办的差事,具体什么差事儿,也是不知。 锦衣府的两位账房先生查着账,贾珩想了想,看向一旁凤姐身旁的平儿,说道:“平儿姑娘,去准备信封还有信笺来。” 先前探春的忧切之言,倒是提醒了他,他需得着锦衣卫书就一封信,送至天子那里,将他今日的动态汇报给天子。 比如查出裘良贪腐一事,以及执天子剑前往锦衣府中“威请”锦衣卫协助一事,还有执天子剑教育族中幼儿之事,都齐齐禀告给天子。 平儿闻言,看着那少年的目光微顿了下,清丽、白腻的脸蛋儿挂起一抹轻笑说道:“大爷是要纸笔?” 坐在一旁的宝玉就是面色变了变,心道,这别是让他现场写劳什子的观后感吧? 贾政这时也是好奇问道:“子钰要纸笔,莫非是起了诗兴?” 眼前这位少年,不仅是治世之才,而且《临江仙》一词传诵京华,写诗作词也已见大家之风。 贾珩清声道:“这个倒不是,而是今日公务细情,有一些需得禀告圣上,由其定夺,只是方才倒是忘了,世伯书房中应是有奏疏吧,书在奏疏上也是一样。” 说来,他上一次写奏疏还是写《辞爵表》,托着大明宫内相戴权带了过去,只是现在又是书写奏疏,不走通政司,这怎么觉得有些像是密折? “密折之制,有利有弊。”贾珩心头闪过一念。 而贾政闻言,目光一亮,道:“子钰要写奏疏?” 贾珩道:“只是陈事奏疏。” 贾政点了点头,就是吩咐一个小厮,去梦坡斋的书房去寻奏疏来。 不多时,那小厮原路返回,手中拿了一封奏疏,道:“二老爷,珩大爷,奏疏拿来了。” 贾政微微一笑,说道:“给族长罢。” 贾珩点了点头,从小厮接过奏疏,正要起身去一旁的书案后,提笔书写。 凤姐笑了笑,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丹凤眼眨了眨,看向一旁着翠绿色罗裙的平儿,说道:“平儿,你去侍奉笔墨。” 平儿轻笑应了一声,从彩明手中拿过一管毛笔和砚台。 贾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柳叶细眉,丹凤眼的平儿,道了一声谢,然后望着远处一张条案后走去,平儿扭着婀娜多姿的身段儿,在一旁条案后侍奉着。 凤姐看着这一幕,晶莹如雪的玉容微微顿了下,目光闪烁不定。 “不若再过一二年,将平儿许了这位珩大爷?” 这念头一起,愈想越是可行,平儿和她情同姐妹,一同长大,对她忠心耿耿,也老实本分,不像原来带过来的几个陪房丫鬟,一天天学狐媚子想勾引琏二爷,已被她统统打发了出去,随便配了小子。 这经过查账还有先前的荣庆堂中教训宝玉一事,她也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珩大爷现在身份是族长,不管是大老爷也好,还是老太太,谁都压不了他一头,几乎在东西二府一手遮天。 “这个事,不能急,这个珩兄弟家有个天仙一样的媳妇儿,需得好好筹谋,而且平儿这小蹄子怎么想的,我还摸不着,先给他们两个创造机会试试。” 可以说现在的凤姐,经过旁观贾珩在贾府,前前后后的斗争,以及封爵之后,先是产生了绥靖心思,而后,今日被贾珩玩弄…权势,陆续搞废了裘良、牛继宗,齐王等人,心思已经转变为现在“打不过,就加入”的心思。 昔日什么看不惯脑后长反骨,自是休要再提,现在最好是巩固两边儿的联系。 念及此处,凤姐心头一动,如与这位珩大爷交好,不管是对抗…… 凤姐瞥了一眼邢夫人,眸光低垂,其实心底还闪过一个人,二太太。 这里不得不说荣国府这座家业的真正主人,既非贾赦、也非贾政,而是贾母! 汉律规定,“诸祖父母,父母在而子孙别籍异财,徒三年!” 所以,贾母才是荣府真正的女主人,只是因为贾母宠爱小儿子贾政,让贾政居住在荣府,却让贾赦另辟一黑油大门的宅院独居。 而凤姐作为王夫人的内侄女,又是贾赦的儿媳妇,就成了管理荣府偌大家业,在两房均无异议的唯一人选。 再加上其人处事凌厉,八面玲珑,得了贾母的认可和欢心,自是造成如今之局面。 可,凤姐因是晚辈,头上又顶了王夫人以及邢夫人两个长辈,所以她既要奉承宝玉,还要时不时应对邢夫人作妖。 贾珩这边儿不知凤姐所想,鼻翼间浮起一缕暗香,情知是平儿身上扑的熏香,面色如常,目光平静地看着正在研墨的平儿。 只见少女柳叶眉弯而细,一张珠圆玉润的脸盘儿,肌肤白腻,一袭翠绿色罗裙,比起后世普遍喜欢的白幼瘦,这姑娘虽皮肤白腻,但脸蛋儿丰润,身段儿丰腴有致,虽不知比之微胖界的天花板如何,但也有着独属于红楼十二钗副册的婉美芳姿。 对这个原着中心地善良的姑娘,贾珩也有着几分认可,尤其是方才贾环一事,更是亲眼目睹。 “难能可贵之处在于,在凤姐身旁儿,竟还能有着这样面团的性子。而且从方才胭脂水粉一事上,这平儿也是个有心人。”贾珩闻着如麝如兰的香味,思忖着。 在心底渐渐浮起一个词:“蕙心兰质。” 念及此处,目光微顿,瞥了一眼凤姐,两种味道,一前一后。 心底不知为何,竟是忽地浮起《后汉书》中的一句话,“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然芝兰偏偏生于鲍鱼之肆……不得不说,令人颇有玩味。” 平儿被对面少年冷峻目光倏起的一抹温煦,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转螓首,别着淡黄色小花的如云鬓发间,盈盈波动的目光盯着书案。 “这位珩大爷,这目光也忒锐利了,怪不得琏二奶奶……畏着他。” “平儿姑娘,墨块儿研磨得可以了。”贾珩轻声说道。 平儿心头一惊,抬起玉容,轻笑道:“那就好,平时没怎么研磨过,珩大爷不嫌我手脚粗笨吧?” “怎么会?”贾珩笑了笑,却没有回答,提起毛笔,沾了墨汁,在奏疏上书写起来。 从平儿手中接过毛笔,在奏疏上书写起来。 字迹自是中正平和、笔锋圆润的馆阁体。 内容无非是这二日的所行、所见、所思。 第一件事,是关于清查出裘良的贪腐事迹,以及对五城兵马司的改制安排。 第二件事儿,是在锦衣府中,以天子剑威吓两位锦衣同知一事,以及请求锦衣府协助整治东城三河帮等江湖势力的打算。 这里,尽管知道崇平帝在锦衣府中一定会有其他渠道,将他一言一行收集汇总成册呈送到宫中,但他也是事无俱细,甚至最后将对陆敬尧的看法也是一一道明。 最后,则是请罪,讲述在族中请出天子剑借皇威,教育族中子弟正纲常、明尊卑,却因此擅动天子剑,以帝命生杀之柄委之于旁人,还请圣上治罪。 平儿玉容微顿,衣袖中素手捏着手帕,静静看着伏案书写着奏陈当今的奏疏,心头也有着一种奇妙的思绪涌起。 尤其看着那张清朗、冷峻面容上不时现出思索,目有静气的少年,明眸颤了颤,想起方才其人的威势,只觉得动静之间,其人宛如一幅画,或者说是一部书,让人目光流连,手不释卷。 如果用后世的话,认真工作的成熟男人,自带魅力buff,当然,还有一个前提,事业有成。 没钱瞎忙的格子间社畜,不在此列。 贾珩,现在也并不是在写大多时候用来垫桌腿、压泡面的内参,而是直接是写直达天听的奏疏。 这在一些内宅中只看得一方窄窄天地的少女而言,自有一种降维打击的感觉,在配合着那张和自己年岁相仿的青涩面容。 那种不真实的梦幻之感,太过冲击人心。 所以,张爱玲才说,“出名要趁早呀,来得太晚,快乐也不那么痛快。” 有权有势也要趁早,一生花柳幸多缘,自古嫦娥爱少年。 不远处,见贾珩伏案书写,贾政虽然心头痒痒,但也不好凑过去看,因为方才贾珩已言陈事奏疏。 而不仅仅是贾政目光咄咄地看着那少年,凤姐也是看着伏案书写的贾珩,目光在伏案书写的贾珩和容色怔怔的平儿身上来回流连了下,心底那抹撮合二人的念头愈发强烈。 第一百九十五章 总不能讹上人家吧?(感谢书友niema的盟主打赏!) 贾珩书写完奏疏,待其晾干,而后唤过一个锦衣卫以及蔡权,说道:“蔡兄,你们两个,趁着天还未黑,宫门还未落锁,将这奏疏递送至宫门,唤内监呈送上去。” 因为中间涉及到了一些关于三河帮的处置事务,不能泄漏只言片语,故而要让蔡权亲自跑一趟。 至于着锦衣卫陪同,这般夜晚,接近宫城,行事也可便宜一些。 他现在的上疏,其实不是向通政司的官方途径,反而是一种私下陈上。 倒不是没有想过进宫面陈,但面圣太频繁了也不太好。 蔡权将奏疏收好,面色郑重,拱手说道:“大人放心,我去去就回。” 那个锦衣卫也是抱拳领命。 而后,二人就是出了荣国府,去往宫城去了。 这边厢,贾珩忙完,也是放下笔,看向一旁的平儿,笑道:“好了,不用伺候着了,一起过去吧,你刚才也不找张椅子上坐下,一直站着,累不累到?” 平儿全程目睹着这位珩大爷写奏疏,闻言,压下心头一丝思绪,闻听此言,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就有些受宠若惊,说道:“珩大爷是办大事的人,能伺候珩大爷笔墨,也是我的福气了,别说是站一会儿……” 说着,似乎也意识到不对,连忙顿住,却是猛然意识到后续的话,说出有些不妥,眼睫微颤,一时白腻的脸蛋儿悄然浮起一抹红晕。 这时,凤姐从一旁巧笑嫣然地过来,手中捏着手帕,俏声道:“你还想站多久?” 正要出言打趣。 贾珩轻声说道:“哪能让平儿姑娘站到天黑?奏疏上字不多,很快就写完了。” 凤姐、平儿:“……” 凤姐玉容微顿,看着那面容清隽,目光温煦的少年,心湖生出一圈涟漪,对其人品格又高看了一层。 因为,这接话接得,毫无烟火气,不动痕迹地化解尴尬。 平儿明眸眨了眨, 看着那少年,迎上一双温煦的目光,心头忽地一突,不知为何,竟觉漏了半拍。 贾珩道:“那边儿账簿应也查得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吧。” 说着,向着贾政那边儿过去。 凤姐看着少年的背影,忽地轻笑了一下,而后看向平儿,却平儿也是将一双柔婉的目光投落在那少年身上。 凤姐柳叶眉挑了挑,嘴角噙起一抹笑意,低声在平儿那带着翠色珍珠耳环的耳畔,小声道:“小蹄子,思春了?” 平儿被吓了一跳,继而白腻脸颊粉红,“奶奶浑说什么疯话,那边儿还有人呢。” “我离的近,没事儿。”凤姐俏声说着,笑意盈盈地看着平儿。 这平儿,真要给那个珩大爷,她也有些舍不得,这丫头太得她心了,看着就让人喜欢。 至于给琏二? 哼,那人有她一个就受用不尽了,还想做什么? “但也不能现在给那位珩大爷,需得小火慢炖,慢慢来,最好是郎情妾意。”凤姐念及此处,心头也有几分难为情。 她现在做的事,怎么就有些拉皮条的感觉,倒是如那小人书上说的王干娘的样子? 呸…… 平儿是黄花大闺女,再说王干娘哪有她美若天仙? 如果王干娘有她这般貌美,那西门大官人……嗯,她究竟在想什么? 平儿看着脸色又青又白的凤姐,心头惊疑,关切说道:“奶奶,你身体可是不舒服?” “呃,我没事儿,就是这一天也挺累的。”凤姐柳叶眉挑了挑,“等听那边儿汇总了账目,我带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平儿闻言,点了点头。 这边厢,贾珩听着两个账房先生的汇总,最终账簿定格在五十八万两银子上,比之东府的六十三万两,数额上差了一些。 厅中众人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十年贪墨,五十八万两银子之巨。 而赖大、吴新登、单大良在西府管事,已是十年往上了,前面还有多少烂账? “怪不得,府中银子年年如流水一般,一年五六万两银子被这帮混账划拉进自家,怎么不到处打饥荒!”贾赦道:“这帮狗奴才!可恨、可杀!” 他冒着风险,往草原走私铁器、粮食,一趟下来也就几万两银子的利润,现在这帮狗奴才,坐在屋里,什么风险也不用冒,一年稳定五六万两银子,他都想换个…… 特娘的,他都被气糊涂了! 他都想杀了这帮狗奴才! 贾政也是脸色阴沉,说不出话来,被五十八万两银子这个沉甸甸的数字,压得透不过气来。 一墙之隔的黛玉,抬眸看向探春,轻声道:“这还是十年之账,再久远一些的,多半是查不到了。” 探春叹了一口气,道:“府中积弊,非止一日,我们这样的百年公侯之家,积弊日深,如沉疴待病之人,按说已是积重难返,如非珩哥哥在,谁也收拾不了的。” 王夫人面色默然,对这话虽不以为然,但心底也不得不承认,东府那位珩大爷是一把好刀,否则,老太太在一日,谁也不好动那个赖大。 “大人,那几人的口供已拷问出来。” 就在厅中与墙后众人或是面面相觑,或是切齿痛恨时,两个军卒也举步迈入厅中,手中拿着一摞记有口供的纸张。 贾珩点了点头,接过一摞供状,道:“都传阅了看。” 说着,拿起供状,分成几人份,递给一旁的贾政、贾赦、凤姐传阅。 嗯,因为凤姐不识太多字,一旁的平儿就轻声道:“珩大爷,我来看好了,一会儿和奶奶说。” 贾珩点了点头,将供状递给平儿,而后垂眸,凝神阅览起来。 供状文字倒也不多,都是对话,主要如何欺瞒主子的,故而阅览起来也很迅速。 只是贾珩渐渐面色古怪,盖因供状中,也不知是不是几位管事头目被拷问的心理防线崩溃,不仅是竹筒倒豆子般,将其如何贪墨情状一一描绘,还有对贾府几位主子的看法也是录载纸上。 比如他手中所拿着的买办钱华供词,其人曰:“政老爷不通经济事务,几位主子也是一窍不通,倒是琏二奶奶,脸酸心硬,眼尖心毒,需得提防。” 之后是单大良对修建亭台楼阁贪墨银两的描述,更是开了地图炮,其人曰:“这些正经主子驴粪蛋子表面光,只要将房舍修得光鲜亮丽,办得漂漂亮亮,其中用了多少石木料、匠人,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用一分,且报上五分来,他们难道还能一一去点验?” 柳姓管事头目曰:“琏二奶奶虽是个凌厉精明人,但胭脂水粉、果蔬菜品这些小项,她也不知多少钱,我们一样儿浮高一点儿,又是着各房的媳妇儿发放,她一个妇道人家,一意奉承老太太,哪里管得这些?实在不行,多带琏二爷去几次教坊司的青楼就是了,那里的犯官太太多,都是良家,二爷就好这个!至于几位小姐,只要搪塞过去,她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吴新登倒是说了一些实情,其人曰:“老太太最是仁义厚道,倒不大细看这些,凡事讲究个家和万事兴,我们内宅媳妇儿经常伺候着,只要哄好了老太太,下面这些主子,纵是看出一些不对,哪个敢说什么?只不过,胳膊肘撅折了,往袖子里藏罢了。” 贾珩愈看,目光愈是古怪,心道,这些人受刑不过,可是什么话都说了。 将手中供状放下,而后,转眸再看一旁的贾赦和贾政,二人都是脸色铁青,手中拿着的供状纸张都在颤抖。 贾赦怒火中烧,双目血红,额头青筋都在跳起。 因为,上面有人说他蠢笨贪鄙,好色如命,送了一房小妾,就糊弄了过去。 是的,他想起来了,他房里一位好几年前睡过几次的侍妾,好像就是单大良手下一个买办从苏杭送过来的。 至于凤姐……狐疑地看着一旁的平儿,见其脸色难看,目带怒气,情知不对,拧眉问道:“这些混帐东西究竟怎么是糊弄主子的?平儿,你和我说说。” 平儿玉容滞了下,苦笑了下,说道:“奶奶,都是一些嚼主子舌根的混帐话,不听也罢。” 上面就有说她坏话的,说她是面团儿,任意揉捏,一棍子打不出三个屁。 凤姐颦了颦柳叶细眉,道:“你和我说说,我偏要听听这帮奴才在背后是怎么编排主子的。” 平儿支支吾吾,还是不肯言,道:“好奶奶,都是一些不堪入耳的混帐话,仔细脏了奶奶的耳朵。” 凤姐心头就是有些急切,正要唤彩明,忽地抬头看向一旁的贾珩,说道:“珩兄弟,你给我说说。” 贾珩面色淡淡,道:“我这里,既有说你脸酸心硬,眼尖心毒,不好糊弄,需得警惕提防的,也有说你妇道人家,平日一意奉承老太太,顾不得这些,实在不行,多带贾琏逛几次教坊司下的青楼,让他说说好话,那里……后面的话,不好出口,你自己体会。” 凤姐脸色变幻,又羞又恨,道:“好啊,这帮狗奴才!” 什么琏二喜欢逛教坊司,他们这帮狗奴才,究竟瞒着她做下多少没脸的事儿! 还有贾琏,她说呢,有些时候,身上一些胭脂水粉味道,天天应酬,就是跑到教坊司应酬? 过了许久,贾政、贾赦都是传阅完,脸色都是青红交错,心头又羞愧又是愤怒。 原来他们在下人眼中,竟是…… 贾珩道:“从供状来看,这五十八万两银子,倒有近一半让赖大贪了去。” 如果加上赖二的六十三万两,正好一百零二万两银子,当然不可能太精确,因为更早的一些数目不知,再加上赖家生活奢靡无度不下贾府,这个数字应该是相对可靠的。 贾政重重叹了一口气,遥遥看向远处,说道:“是政无能,几容这些刁奴欺上瞒下到今日。” 被下人蒙蔽已经够丢脸的了,结果人家就是明摆着当你是傻子在糊弄,这方才谁身上,都觉得难以接受。 尤其贾赦脸色阴沉,目光几欲吞噬人,恶狠狠道:“这帮狗奴才,吃着我贾家的,穿着我贾家的,还背着主在后面嚼蛆,报官!下狱!统统绞死了账!” 贾珩暗中摇头,但面色默然,说道:“查账先到这里吧,接下来就是追回银子,今日天色已晚,先到这里罢。” 贾赦急声道:“珩哥儿,趁热打铁,明一大早儿,我就派小厮将这几家抄了,对了,凤丫头,将这几人在内宅管事的媳妇儿,也都扣押起来!拿了我贾家的银子,一两都不能少!” 邢夫人也脸色难看,附和道:“不能放过这些人!” 凤姐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贾珩。 贾珩沉吟片刻,道:“先把相关管事媳妇儿都押起来吧,仔细,别惊着了老太太。” 因为单大良家的、吴新登家的,还有他们的儿媳妇儿现在就在内宅管事、伺候着贾母。 邢夫人道:“王善保家的,你跟着凤丫头一起去!” 贾珩静静看着这一幕,不动声色。 贾赦、邢夫人的作妖,他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因为他将贾府从富贵荣华的梦境中唤醒的初步目的,已经达成了。 剩下的就是坐观贾赦和邢夫人利令智昏,上蹿下跳! 跳得天怒人怨,人嫌狗憎! “这样大的一笔银子,除却赖家,其他几家,能追回三十万余万两的银子,应该问题不大,财帛动人心,两房势必要闹得鸡飞狗跳,将贾母维持的表面和睦之局彻底打破。”贾珩眸光深深,思忖着。 先前,当发现拉贾府做生意行不通之时,他就已经打算转换思路,先晾贾府一阵,几十万两银子,说多很多,但其实也没多少,先让他们闹一阵。 然而贾珩突然一副袖手旁观,贾赦和邢夫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却是让凤姐心头一慌。 如果她公公、婆婆插手追银,她只能在一旁陪座侍奉。 “不行,离了这位珩大爷,弄不成事。”凤姐丹凤眼转了转,思忖着,连忙压下心头方才因为贾琏而起的恼怒,笑道:“珩兄弟,你看这个事怎么个弄法?你先前不是抄了赖大的家吗?还得需你操持才是。” 贾政也是看向贾珩,轻声道:“子钰……” 贾珩沉吟说道:“西府查账,我原来是应着老太太前日至东府相请,过来帮忙,现在既已经功成,于追银之事上,诸事要简单许多,而且瓜田李下的,事涉银两,我也不好再多插手,况这二日公务繁忙,剩下的,凤嫂子应该能操持,就先到这里罢。” 贾政嘴唇翕动,但终究是被公务繁忙四个字堵了回去。 贾赦闻言,将方才的愤怒压下,心头大喜,连忙定住话头,说道:“子钰你去忙皇差要紧,至于这些恶奴,就交给西府这边儿,我让琏儿帮着凤丫头。” 凤姐听着这一声,心头就是一慌,连忙给贾珩使眼色。 见贾珩好似没看见一般,心头愈急,但有力却不知从何使。 贾珩面色淡漠,沉声说道:“别的也没事了,就是这二位账房先生,还有过来帮忙的京营兄弟,西府封一些程仪,至于我,既是同族中人,无需如此客气。” 贾赦已是眉开眼笑,说道:“这个你放心,绝不能亏待了过来帮忙的几位兄弟。” 凤姐闻言,心头就是一凉,丹凤眼看着那面色淡漠的少年,心头竟是生出一股无力感。 但也怨不着人家,人家都帮着这一步了,都忙到抽空去写往宫里递送的奏疏了。 还要人怎么办? 总不能讹上人家吧? 人家公务忙的跟什么似的。 一墙之隔后的王夫人,则是眉头皱紧,面容幽幽地看向探春和李纨,禁不住说道:“人常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珩哥儿怎么撒手不管了?” 李纨、探春:“……” 黛玉抿了抿粉唇,抬眸看了一眼王夫人,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舅妈心有成见,症结还是因为宝哥哥……” 这位少女心思慧黠、机敏,因是贾府外人,反而得以冷眼旁观着贾珩和荣国府的微妙关系。 先前的荣庆堂中,贾珩教训宝玉,王夫人能不恨? 一旦先入为主有了成见,那贾珩做什么都不合她的意。 “只是那位珩大爷突然抽手不管,也有几分古怪名堂,虽说是人之常情,但看着,倒有点儿像是……二桃杀三士之策?”黛玉星眸闪了闪,思忖着。 身为旁观者,黛玉反而对贾珩看得更清楚一些,尤其在黛玉心中,贾珩已是那种智谋百出,走一步算十步的人,这突然抽手不理,必是有着深意。 当然,这也同样是一种先入为主。 第一百九十六章 也想抄家的崇平帝 几人说话间,就已渐至掌灯时分。 贾珩、贾政、贾赦等人,也从总管厅中出来,着下人在一旁的宅院中备下了酒宴,招待着锦衣府的几位账房以及京营军卒用饭。 觥筹交错,吆五喝六。 贾珩也陪着饮了两杯,而后着表兄董迁和谢再义陪客,就是出了院落,举步沿着抄手游廊,忽地抬头看到平儿提着灯笼,从月亮门洞处过来,抬眸一见贾珩,就是笑着近得前来,唤道:“大爷,琏二奶奶让我唤你,老太太那边儿摆了饭,让你过去一起用呢。”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就过去。” 平儿提着灯笼上前,轻笑说道:“珩大奶奶那边儿,我刚才让丰儿去知会,说在这边儿留饭了,先不过去。” 贾珩怔了下,目光温煦,说道:“平儿姑娘有心了。” 他在荣府这边儿用饭,可卿那边儿是需得知会一声,方才他倒是一时忙忘了。 这般一看平儿,还真是个有心人。 此刻,贾珩抬眸打量着少女,深秋的风已带着几许寒意,画廊上悬着的灯笼随风摇晃着,彤彤烛火晕下一圈圈明暗渐变的橘黄柔光,披落在平儿那云堆翠髻间的珠钗上,就见一串儿珍珠闪烁着颗颗一大四小的晶莹,空气刘海儿下,那张珠圆玉润的脸蛋儿,在灯火下愈见温宁、柔美。 被一双湛然目光注视着,平儿抿了抿泛着莹光的唇瓣,弯弯睫毛垂下一丛被男子打量而起的羞涩,如春桃的嫣然脸蛋儿似浮起一抹不易觉察的红晕,轻笑道:“珩大爷,这查账总算结束了,琏二奶奶方才还说前前后后累的出了一身汗,回去让人服侍着沐浴……” 说着,声音渐渐细弱不可闻,心跳得愈发快了几分。 心道,她都在说什么啊,奶奶回去沐浴,她告诉这少年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家刚刚迷迷糊糊在说些什么,总觉得方才若不说些什么来,心跳得愈发快,几乎有些喘不过来气。 贾珩闻言,目光凝了凝,心道,凤姐也该去洗个澡了。 只是转移了个话题,随口说道:“西府里这几年,有着这帮硕鼠暗中坏事儿,凤嫂子她一人独立支撑,想来也是心力憔悴,去洗个澡,睡一觉,好好歇息几天,也挺好。” 平儿闻言,压下芳心骤起的一抹思绪,眸光惊讶地看着贾珩,樱唇翕动了下,轻声说道:“珩大爷不愧是在在外面做大事,能体谅二奶奶的难处。” 她实在没想到这位珩大爷,竟这般懂琏二奶奶,这样知冷知热的话,就是琏二爷平时都未说过呢。 二爷只会说,“好凤儿,给我支二百两银子,我有急用。” 正如红楼梦原着平儿所言,“二爷那人,就是银子掉油锅里,他还想捞出来花呢。” “凤嫂子上有两个婆婆,下面还有宝玉和一众姊妹,就如那钻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贾珩轻笑了下,说道:“但谁不难?她再难,也不好做那缺德的偏门生意,你是她的贴心人,以后也多劝劝她,那等收人银钱,插手词讼的事情,不要她做,需知善恶到头终有报。” 用某位大佬的话,别看现在跳的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平儿怔了下,粉面上现出疑惑,说道:“珩大爷说的是?” 贾珩看着平儿迷茫神色不似作伪,道:“看来,你不知道?” 也是,凤姐和贾蓉放印子钱的事,想来是要避着平儿的,但如说平儿一点儿风声也不知,恐怕也不尽然。 平儿玉容微变,轻声道:“二奶奶平日里虽然手段凌厉了一些,但要说做什么缺德生意……” “看来, 她也有事情瞒着你。”贾珩轻笑了下说道。 平儿和凤姐二人在一些事情上也是互相瞒着,比如俏平儿谑语救贾琏,以及帮着贾琏背着凤姐拿银子发丧尤二姐,诸般如此,不胜枚举。 平儿闻言,轻声道:“二奶奶她是主子,有一些事情瞒着我也是应有的。” 贾珩道:“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前面就是荣庆堂了。” 平儿点了点头。 荣庆堂中 贾母鬓发如银,面带微笑,因是下午小睡了一会儿,这会儿倒是精神头儿十足,听着几个人说查账一事。 身后鸳鸯和琥珀、翡翠等一干丫鬟在后面揉捏着肩。 只听探春笑着说道:“老太太,珩哥哥让锦衣府里的账房高手,一样一样核对,一共发现了有五十八万两银子对不上账,然后那吴新登和他们几个都撑不住,开始招了,等过几天都将银子补亏空过来呢。” 贾母闻言,脸上也有几分唏嘘,说道:“平日里这些看着也是个好的,不想竟是偷拿着府里的财物,唉,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刚刚沐浴过后,换了一身淡黄色衣裙,头戴金丝八宝打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的凤姐,一张白里透红的瓜子脸因为洗过澡,红扑扑的,娇媚一如春花秋月,艳光照人,娇俏说道:“老祖宗,您是不知道,这些恶仆是忒不像话,背后各种编排主子,连大老爷和二老爷他们都敢编排,孙媳妇儿我就不用说了。” 贾母闻言,愣怔了下,问道:“他们是怎么编排的?” 凤姐道:“都是一些小觑主子的混帐话,大老爷和二老爷这会儿还气着呢。” 贾母叹了一口气,也不好追问,说道:“是我这些年纵了他们呐,本想着他们伺候了府里几十年,一大家子、几辈儿人忙前忙后的也不容易,私下里过得体面一些,倒也没什么的,哪曾想……唉……” 凤姐笑着劝慰道:“老祖宗您仁义厚道,只是人心不足,不知高低深浅,说着说着,人家都要骑到主子头上来了呢。” 想想赖大往日在府里时的体面,府里那些下人都要唤着一声赖爷爷,连她这个年轻的主子,也要敬着三分。 贾母默然了下,问道:“吴新登她媳妇,还有单大良家的,我瞧着也让人带走了,现在你和珩哥儿是打算怎么处置着她们?” 终究是上了年纪,还是有一些顾念旧情。 这也是人之常情,方才还在跟前儿伺候着,谈笑解闷儿的人,下一刻就被带走。 凤姐道:“老太太,都打发到庄子上去种地了,不过那亏空银子,还得让她们家男人补回来的。” 贾母点了点头道:“都是府里的老仆了,虽说犯了大错,也不好撵出去,自生自灭。” 凤姐笑道:“哪能啊?” 不说旁的,就是这些人说不得知道主子的阴私事,放出去胡乱嚼蛆怎么办?再说,若是银子不够,还要做工种田,补将回来呢。 而在这时,外间的婆子进入屋里,道:“老太太,琏二奶奶,珩大爷过来了。” 贾母闻言,面上现出笑意,道:“方才还说念叨着珩哥儿呢,不想他就过来了,鸳鸯你去替我迎迎。” 屋中的李纨、黛玉、迎春、惜春、探春,都是或站起,或凝眸看去。 嗯,宝玉倒是未在,此刻已回去写观后感。 明晚就是贾珩所言,交作业的截止日,如是再拖延下去,就只能说没带了,然而,没带等于没写。 王夫人倒是还坐在堂中,抬眸看着屏风中倒映着两道一高一低的人影。 她打算等一会儿,看能不能,当着老太太的面,将那查出的银子说道说道。 鸳鸯笑着应了一声,还未动身迎着贾珩和平儿,就见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入得堂中。谁拥有房癣你谁就拥有全世界 贾珩神色淡淡,冲坐在罗汉床上的贾母见了一礼,目光掠过荣庆堂中的满目珠翠,发现不见宝玉,皱眉问道:“宝玉怎么没在?” 嗯,他只是单纯的好奇。谷僖 王夫人:“……” 凤姐笑了笑道:“宝玉他早早让袭人、麝月伺候着用过饭,去写东西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让他好好写,明天晚上,我要看的。” 贾母面上笑意不减,她已从先前探春口中得知眼前这少年“教育”宝玉的事儿,也不好说什么,好歹她还是分清的。 贾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珩哥儿这次辛苦了,鸳鸯将绣墩搬过来,我和珩哥儿说会儿话。” 而鸳鸯应了一声,就搬过绣墩在贾母右手边儿的近前放着,并轻笑着让贾珩落座。 贾珩面色淡然,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客气了。” 凤姐笑道:“老祖宗也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那些反而外道儿了,不过珩兄弟这样的大忙人,抽出时间过来帮着查账,也是不容易,您是不知道,刚刚还抽空给宫里递了封奏疏,那忙得叫一个什么似的。” 贾母闻言,脸上就有几分动容,诧异地看向贾珩。 “最近在忙着圣上交办的皇差,文武百官都盯着的大案。”贾珩接过一旁鸳鸯递来的茶,冲鸭蛋脸面儿,容色清丽的少女点了点头,道:“老太太,国公爷在时,您也知道,皇差都催办的急,里里外外都看着,自是愈早办好愈好。” 贾母闻言,轻轻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你在外面为官,也不容易。” “老太太,要不先着人开宴罢。”凤姐妩媚的玉容上,流溢着笑意,轻声说道。 贾母笑了笑,道:“好,我倒是忘了,鸳鸯,赶紧让她们上菜来,珩哥儿这会子也饿了罢。” 几人说着,也是起身,在一张圆桌上纷纷落座,贾母居上首而坐,凤姐在左手边陪着,然后依次是李纨、黛玉,迎春、惜春。 贾母右手边坐着贾珩以及探春,至于王夫人,仍是在一旁落座。 贾母招呼了下,王夫人只是笑了笑,说道:“先前已陪着宝玉用过了一些,这会子倒不太饿。” 探春落座在贾珩右手旁,稚丽初成的少女,似乎刚刚换了衣服,着了一身桃花淡粉底色衣裙,白里透红的脸蛋儿,薄施粉黛,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其实也不适宜太浓妆艳抹,青春本就是最好的胭脂水粉,带着翡翠手镯的玉手拿起一个茶盅,轻笑说道:“珩哥哥方才所言皇差,可是前日你伐登闻鼓的事儿?” “不想你也知道。”贾珩放下茶盅,扭头看向俊眼修眉,气质英媚的少女,笑了笑道。 倒真不愧是在原着中能做王妃的人,对这些倒是挺敏锐。 一桌人闻言就都是看着二人,因为贾珩此刻就是目光的中心,一言一笑,哪怕是在一旁的王夫人也是投将过去一双清冷的目光。 探春轻声道:“这件事儿,京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昨个儿大嫂子也在说这个事儿,就有些好奇,珩哥哥不嫌我多嘴就好。” “怎么会?三妹妹对这些有兴趣,却是很难得。”贾珩笑了笑,道:“不过,因是公务,事涉机密,现在也不好多说,等过段时间,尘埃落定,再将来龙去脉给你说说。” 先前,这少女就他提醒过他一些,他能看出这少女对政治挺感兴趣。 “我正有许多疑惑向珩哥哥请教呢。”探春明眸秋水盈盈,轻笑说道。 因是同族姊妹,再加上贾珩为贾族族长,故而众人都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贾母因笑道:“又不是去做官?请教这些做甚,还有席间用饭,不准谈公务。” 说到最后,故意扳起了脸,但显然都知道这是凑趣。 凤姐也在一旁笑着附和,道:“再说这些,一会儿,珩兄弟要自罚一杯的。” 贾母笑吟吟看着这一幕,心道,多少年了,也就她的丈夫在时,在饭间谈论一些外面的事儿,她在一旁静静听着,昔日种种,恍若昨日。 那时候,还是受宫里倚重的时候,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荣庆堂里再也没有这些了呢? 许是那时,她已知道,这座国公府,她能勉励支撑着不堕声势,已是对得住九泉之下的国公爷了。 如今却又从这宁国旁枝身上,看到了一些声势复振的气象来。 众人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开动碗筷,用着晚饭。 …… …… 夜色已深,一轮弦月挂在墨色苍穹上,洒下万道清冷月辉。 巍峨壮丽的大明宫内,灯火通明,地板上澄莹如水,倒映着一个个垂手侍立的宫女、宦官身影。 内书房中,崇平帝刚刚着内监传过晚膳,坐在书案后,借着烛火,拿着贾珩的奏疏观看,而御案上分明还摆有一份潜藏在贾府的暗探,通过内缉事厂递送来的探事汇总。 奏疏自是贾珩的请罪奏疏。 崇平帝放下奏疏,刚毅、冷毅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思索。 戴权迟疑了下,轻声道:“圣上,这贾珩……是不是有些僭越了?” 他先前看着探事奏报,都觉得心惊肉跳,天子剑扬言要借给贾环?这也太胆大妄为。 可看着探事汇报来的其人关于天子剑的德威之论,又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 “贾政有三子,长子贾珠早夭,而庶子贾环,朕听说养于妇人之手,粗鄙蠢笨,向不成器,而今子钰为贾族族长,以天子剑切磋琢磨,教育子弟,正纲常、明尊卑,如贾环来日有一二进益,朕这天子剑借他又何妨?”崇平帝目光落在奏疏上,心头却盘桓着探事所禀,“用其德而不用其威,天子剑既为权柄之剑,又为圣德之剑。” 如来日君臣有始有终,此事录于国史,未必不能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戴权闻言,心头暗叹这贾珩还真是圣眷正隆,想了想,又道:“陛下,贾府最近似在整顿族务,清查亏空,据奴才所知,前前后后,东西二府,共查了一百多万两银子的亏空来。” 崇平帝点了点头,负手行至雕花窗棂前,望着苍茫夜色,低沉道:“朕亲政以来,见户部的亏空也不少,还有江南的甄家,因为迎驾太祖和太上皇的南巡,也落着不少亏空,彼等管着江宁织造府,不知挪用了多少官中银两,才有甄家器用衣食,奢华无度。” 崇平帝说到最后,目中也有几分厉色涌动。 贾珩查了赖家等一干刁奴,前后补公中亏空百余万两银子,他如果稽查甄家这等天家之奴,又能得银多少? 戴权面色变幻了下,说道:“陛下,甄家嬷嬷和太后娘娘……” “左右不过一个赖嬷嬷罢了。”崇平帝冷哼一声,森然说道。 贾家之情状,几乎他如今面临的困局一般无二,甄家老太太曾和太后有旧,太后甚至还受过已过世的甄家老封君的恩惠。 崇平帝沉吟了下,又道:“你等下传朕的口谕,让锦衣府的陆敬尧、纪英田二人全力配合贾珩。” 戴权闻言,心头一动,拱手道:“是,陛下,奴才这就去。” 崇平帝目送戴权离去,这位富有四海的帝王,心底深处涌起一股自己绝对不愿承认的“嫉妒”心绪。 “天下十地九灾,北方胡虏为祸,户部这二年也愈发撑不住,而南边的盐税今年说年成不好,又少了三百万两,等来年,甄家或可试着动手了。” 可以说,因为贾珩查抄赖家,给这位天子也带来不少刺激,已存了提前查抄甄家之心。 区区仆人,十几年积蓄就有百万两银子,如是查抄了甄家,岂不是至少得银五六百万两?再给国库输输血? 第一百九十七章 金鸳鸯 不提崇平帝心头生出查抄甄家之念,却说贾珩这边儿用罢晚饭,众人在内堂中陪着贾母叙话。 凤姐在一旁不时说着笑话,荣庆堂中不时传来欢声笑语,连李纨都是抿嘴笑,至于黛玉同样拿着手帕,掩嘴笑着,一双熠熠目光落在凤姐脸上。 而笑声也穿过青墙,在静夜中,让隔壁一座厢房中,孤灯相照,对影成双,手持毛笔,苦苦思索,在信笺上写着观后感的宝二爷,为之抬起头来。 “二爷,喝杯茶吧。”袭人这是端着一杯枫露茶,轻笑说道:“今晚先写了一篇,明天上午再写另一篇。” 这位宝玉身旁的一等丫鬟,因宝玉尚小,此刻倒还未监守自盗,再让王夫人谢谢她。 宝玉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苍茫夜色,说道:“袭人姐姐,老祖宗那边儿欢声笑语的,我不在那边儿,好像大家的日子也这样过。” 顿起了笔,突然发起“迅哥儿”之叹的宝玉,目光痴痴,心头被一股酸涩充斥着,不知何时,鼻头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二爷这是又发癔症了。”袭人轻声说道,目光闪了闪,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开解的话,轻声说道:“许是琏二奶奶在说笑话罢。二爷快些写罢,明日,那位珩大爷还要查看呢。” 宝玉含泪应了一声,埋头苦写。 荣庆堂中—— 王夫人轻笑了下,开口说道:“老太太,追缴那几家银子亏空的事,我看着凤丫头也不好抛头露面,珩哥儿他手下之人多,不如……派几人帮衬着一些。” 这话一说,欢笑不停的荣庆堂,就渐渐止了。 贾母面上笑意敛去一些,轻声道:“宝玉她娘,方才凤丫头的意思,珩哥儿最近也很是忙碌,也不好再劳烦人家,再说追银子亏空的事儿,我们府里不是抽不出人手,让林之孝带几个仆人去,凤丫头清点着账目。” 王夫人点了点头,笑道:“宝玉他大伯说要亲自操持这事儿。” 听话听音,贾母闻言,就是默然,须臾,才道:“我回头和他说说。” 荣庆堂中,经过王夫人这一打岔,那种欢笑的气氛就倏然不见。 贾珩也是起身告辞。 贾母笑道:“珩哥儿,多留了你一会儿,也不知你媳妇儿在家怎么挂念,回去吧,对了,别忘了后天开祠堂祭祖一事,凤丫头明天就可筹备着,鸳鸯,夜里黑,你提着灯笼,替我送送珩哥儿。” 凤姐笑容凝滞了下,将到了嘴边儿的“平儿,你提着灯笼,送送珩大爷”这半句咽了回去。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老太太也早些歇着。” 说着,看了一眼荣庆堂中的李纨、探春、迎春、惜春等人,而后点了点头,随着一旁的鸳鸯就出得荣庆堂。 贾珩行至廊檐,看着一旁着翠色襦裙,薄施粉黛的鸳鸯,轻笑了下,说道:“鸳鸯,夜寒露重,将灯笼给我,我自行回去就是了。” 鸳鸯鸭蛋脸儿现出盈盈笑意,道:“老太太让我送珩大爷,怎么也要送到过道那边儿的门才是。”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先前,蔡权带着的京营军卒和谢再义已经着人送了过去,故而倒也不用去汇合,贾珩就是和鸳鸯沿着回廊走着。 二人一路沉默着,走过垂花门,许是因为有了先前贾母的“过一二年许人”之语,少女心底多少涌起一分羞意,眼角余光不时看着一旁的少年,只见那少年面容清隽,神情默然,目光不时闪烁,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鸳鸯粉唇翕动了下,轻声道:“珩大爷,老太太今儿看着挺高兴的。 ” 贾珩面色顿了下,轻笑回道:“有琏二奶奶在,老太太哪天不高兴?” 鸳鸯也是笑意繁盛几分,说道:“今儿个,看着比之往常要高兴的多,我伺候老太太有些年头儿了,老太太以前虽得琏二奶奶逗趣儿着高兴,但老太太心里的忧虑藏得深,旁人都看不出来,今儿个倒是真高兴……许是因两府里有着主心骨了。” 贾珩闻言,一时默然。 鸳鸯看了一眼贾珩的脸色,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说道:“珩大爷,是我多嘴多舌了。” 贾珩轻轻笑了笑,忽地顿住步子,转身,将一双熠熠目光看向鸳鸯,道:“说来,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仔细思来,也是有趣的紧。 先前他和平儿说体谅凤姐难处道的话,这边儿,鸳鸯借机和他说这些话,让他体谅着贾母的难处。 一前一后,一来一回。 鸳鸯步子也是微顿,迎着少年目光的打量,粉唇翕动了下,只觉得心头有一股脑儿将心里话说出的冲动,以一种清脆的声音说道:“珩大爷,我是个奴婢,斗胆不知高低,想和珩大爷说几句心里话,不知大爷愿不愿听?” 贾珩轻笑了下,道:“你说吧,我听着。” 鸳鸯似被少年和煦的笑容鼓舞,轻声说道:“我知道大爷因为东府的事,其实早先对西府里的人有看法,但老太太怜贫惜弱,不是心底坏的人,一直也没害过大爷不是。还有那些老仆,老太太未必不清楚的,只是顾念着旧情,当然,这在大爷眼里看着是软弱了一些。还有平日老太太溺爱宝玉了一些,大爷想来也看不上宝玉那性子的,但老太太也是因珠大爷……” 说到最后,似是担心贾珩生气,顿住不再说,柔声道:“珩大爷,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你若是觉得不中听,只当我没说……” 贾珩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可你还是说了。” 鸳鸯:“……” 檀口微张,明眸似嗔似疑地看着对面的少年,清丽的鸭蛋脸儿上,白里透红,有些窘迫之色。 贾珩笑了笑,道:“和你玩笑呢。” 鸳鸯玉容微顿,“嗯”了一声,道:“大爷方才叹气,我还以为……” 贾珩笑了笑道:“我方才叹气是,老太太是什么样人,你鸳鸯知道。但我是什么样人,你却不知道。” 贾母终究不是禽满四合院的贾张氏,宝玉也不是棒梗,王夫人更不是秦淮茹。喧闹心氟任其喧闹与世无争求 鸳鸯闻听少年之言,就是娇躯一颤,抬起那张虽有着几颗雀斑,却无损其丽色的鸭蛋脸儿,明眸熠熠地看着那个目光湛然,脸上挂着淡淡和煦笑意的少年。 想起少年一副你错看了我贾珩的言语,不知为何,心头涌起一股委屈,说道:“我伺候了老太太几年,自是知道老太太的为人,我又没伺候过大爷一天……” 说到最后,鸭蛋脸儿就有些滚烫,螓首偏过一旁。谷皊 心头却是不由想起当日伺候过这少年更衣的场景。 贾珩轻笑道:“你若是想伺候我,我明儿就给老太太说,把你要回来?” 鸳鸯闻言,惊得“呀”了一声,鸭蛋脸儿迅速绯红染霞,芳心之中涌起一股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欣喜,螓首偏转过一旁,樱唇翕动了下,想要说些什么。 贾珩又旋即收了笑意,道:“和你说着玩呢。” 鸳鸯:“……” 说着玩儿呢?玩儿呢? “怪不得老太太说,离了你,连觉都睡不踏实了。”贾珩抬眸,打量着身材苗条的鸳鸯,淡淡笑道:“还真是一只锦心绣口的金鸳鸯。” 鸳鸯闻言,眨了眨眼眸,看着一旁的少年,芳心涌起羞恼。 金鸳鸯就金鸳鸯,什么叫一只? 还有,这珩大爷是不是……在调戏她? 可看着那虽然笑意温煦,但目光清冷依旧,威严肃重的少年,却又觉得不大像。 贾珩清声道:“东府那件事儿,我对老太太并没有什么看法,她已是能做到一个这个岁数的老人所能做的全部事情了;至于宝玉,他一个小孩子,老人喜欢含饴弄孙,儿孙绕膝,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还有今日这些仆人,就是养一条狗也有感情,老太太已然年过花甲,念旧心软,也是人之常情。当然,和你说这些,并非是我在解释,只因你是鸳鸯。” 鸳鸯闻言,听着少年的话,芳心微震,眸光熠熠地看着那少年。 贾珩说着,也自顾自轻笑了下,清声道:“我向来是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我自大胆走我自己的夜路的,只是你既愿提着灯笼,想要给我照明前路,我也不愿辜负你一颗金子般的心。” 鸳鸯玉容怔怔,少年的话语在耳畔响起,为其坦然、慷慨气度心折之余,芳心也不禁涌起一股暖流,那暖流中掺杂着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一丝丝甜蜜。 只因她是鸳鸯,金子般的心,不愿辜负…… 嗯,这位珩大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了,将灯笼给我吧。” 贾珩笑了笑,说着,将少女的手轻轻拨开,拿过灯笼。 他对这个少女的品格,还是有着几分喜爱的。 荣国府终究不是全员恶人的禽满四合院,除却一些面目可憎的男男女女,也是有着不少让人为之扼腕叹息,意绪难平的人物。 比如这鸳鸯,贾赦想要纳其为姨娘,鸳鸯不从,贾赦说鸳鸯是眼巴巴等着宝玉,而鸳鸯就拿剪刀铰了头发,说着,“别说是宝玉,就是宝金,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死了,也不能从命!” 按着最后的结局,在贾母死后,鸳鸯自知难逃贾赦染指,悬梁自尽。 前世每每看到此处,都有意绪难平之感。 “宝金、宝天王、宝皇帝……不得不说作者刻画人物之功力高深,寥寥几句对话,让人哭笑不得之余,却涌起一种难言的无奈。”贾珩眸光深深,思忖着。 “红楼梦中的十二金钗,何尝不是如此……吞金的尤二姐,拿剑抹了脖子的尤三姐,焚诗稿断痴情的林黛玉,寒塘渡鹤影的史湘云,金钗雪里埋的薛宝钗……故而开篇即言,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我之上。” 贾珩压下心头的一抹思绪,提着灯笼,看向怔在原地的鸳鸯,温声道:“回去罢,秋夜里风大露重,别再着凉了。” 说着,看了一眼眸光盈盈如水的鸳鸯,提着灯笼向着角门而去,进入夹道,不大一会儿,灯笼就消失在少女眼前。 鸳鸯在心头回想着犹在耳畔的少年话语,一颗芳心轻轻震颤着,手中捏起一缕秀发,不知何时,目光竟是有些痴了。 …… …… 夜色已深,已近亥时。 贾珩离了荣国府,提着灯笼向着宁国府而去,穿过灯火明暗交错的回廊,行至后院。 抬眸,却见后宅中亮着灯火,知道是可卿在等着自己,心头也涌起一抹安定。 不管他在内宅与人勾心斗角,还是在外间宦海搏杀,这万家灯火,总有一盏为他亮起,这茫茫人海,总有一道倩影在西窗下为他颦眉徘徊。 那种锚定的心安,不是二世为人,不是人近三十,一事无成,双手空空,不会感同身受。 “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再过几日应是重阳节了。” 贾珩思忖着,提着灯笼,步伐加快几分。 而近得庭院,却见晴雯站在门槛处,望着挑起的灯笼,唤道:“是公子吗?” 贾珩笑道:“晴雯,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晴雯上前接过灯笼,那张瓜子脸上带着笑意,说道:“睡不着,练了一会儿字,奶奶刚才还念叨着你呢,我心想,你别是住在西府里不回来了呢。” 贾珩进着厅里,轻笑道:“西府那边儿可没我睡觉地儿,在那边儿忙前忙后一天,老太太那里留了饭。” 说着,将身上披着的大氅,递给晴雯,道:“让人准备一些热水来,我等下沐浴过后,也好好睡一觉才是。” 晴雯闻言,眸光闪了闪,抿了抿樱唇,压下心头那一抹雀跃,道:“热水都备好了,等下公子就去沐浴了。” 里面,秦可卿似也听到二人的对话,在宝珠、瑞珠的陪伴下,笑意盈盈走出来,惊喜说道:“夫君,你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笑着说道:“后天开祠堂祭祖,明天你和西府的琏二奶奶商量商量着,庆祝封爵的酒宴,尽量不要弄得太张扬、糜费了。” 虽说是为了麻痹三河帮一应帮众,但还是不要太过糜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三河帮的应对 寂静夜色笼罩着宁国府,内宅的灯火亮着,透着一股如水静谧。 贾珩和秦可卿说着话。 秦可卿嫣然一笑说道:“对了,说来还巧了,后个儿是凤嫂子的生儿,我正寻思着送她些什么好呢。” 两口子在一块儿做那档子事,如果没有孩子的话,也就是说些家长里短儿,妯娌邻里的事来。 “她告诉你的?”贾珩笑了笑,说道。 秦可卿笑道:“对啊,上次我们叙了年庚,都互相说了生儿呢,她是九月初二。” 贾珩笑了笑,说道:“你的呢?” 秦可卿嗔白了一眼贾珩,抿了抿桃蕊芳红的唇瓣,轻声道:“是八月十四,我们八月十五成得亲,那天倒是没过生儿。” 贾珩笑道:“要不,过两天补一个。” 秦可卿芙蓉花蕊的脸蛋儿,明媚动人,轻声道:“生儿都一年一个,过去了就过去了,怎么能补呢,说来,也是巧了呢,八月十四的生儿,八月十五过的门儿,好似过完儿生儿,就该嫁给夫君似的。” “那一年,倒是可以连着过两次。”贾珩轻声说着,搂过身段儿袅娜纤巧的丽人的削肩,心头忽地浮现一句话。 昨日之生,今日新生。 秦可卿笑了笑,说道:“夫君的生儿呢?” 贾珩道:“我吗?应是三月初六。” 秦可卿在心头记着三月初六的日子,而后抬起一双盈盈秋水的眸子,笑道:“夫君还没说,给凤嫂子置办什么生儿礼呢。” 贾珩凝了凝眉,将金项圈三个字咽了回去,想了想,“你看着送罢,若是不成,让人向蔡婶那边儿支取二百两银子,再置办一些就是。” 说来,现在的宁国府是秦可卿这个女主人,通过丫鬟和宝珠管着家,给府里的仆人发着月例以及统购米粮、果蔬事宜。 而内宅账房那边儿,则是蔡婶和一个账房先生计着账目,而蔡婶的儿媳妇儿以及一个原本是宁国府的婆子, 至于碧儿、珠儿领着一些婆子、丫鬟在内宅听着秦可卿的吩咐。 而前院则是蔡婶的丈夫,李叔以及焦大统管着小厮。 经过在西府的查账,贾珩多少也是引起了一些警醒,有道是,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样红,不管是出于保全情分还是其他的考虑,需得构建比较规范的财务收支制度。 贾珩看着一旁的秦可卿,道:“这两天管着家,还习惯吧?有没有闷得慌?” 这时代的妇人,自不会有什么慈善晚宴,高档酒会,只能在内宅找点儿事来做,要不学潘李庞三人,苦苦钻研闺中秘术,要么就学凤纨,或在内宅抖个威风,或在房中做些针黹女红,然后一起在贾母屋里一块儿抹抹骨牌,逢年过节,行个酒令。 “所以,前世在读红楼梦时,荣国府谁过个生儿,你请东道儿,我请东道儿的,因为这就是内宅妇人的日常。而我封爵,之所以被贾母心心念念着要寻什么戏班子,为我庆祝只是顺道儿,热闹一场才是真正目的。” 贾珩念及此处,抬眸看了一眼也有为后天祭祖开宴一事,眉眼间现出几分欣然,容色愈见明艳三分的秦可卿,心道,许这就是生活吧。 他这个妻子,擅风情,秉月貌,在床帏之间几乎是男人的恩物,但并不意味着只是躲在背后的小女人,反而许多事上颇有主见,性格上更像是凤姐的一个折射。 “擅风情、秉月貌,可风月宝鉴中,映照得却是凤姐,而有趣在于,二人恰恰都是爽利的性情,只是一个任由摆布,另一个……用红楼原着之言,相对保守,换个姿势都不许,如是在原着中与可卿易地而处,想来贾珍也不敢赖凤姐的账。” 贾珩心头思绪涌起,如今他身在红楼之中,直面这些人物,愈发觉得这部名着,简直就像是一部巧夺天工,匠心独运的艺术品,每一个地方都值得反复玩味,无愧于批阅十载,增删五次。 夫妻二人说着话,晴雯扭着水蛇腰,俏丽脸蛋儿上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嫣红,俏声说道:“公子,热水和换洗衣裳都备好了,过去沐浴吧。” 贾珩冲晴雯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秦可卿,笑道:“我去去就来。” 说着,随着晴雯向着里间厢房而去。 进得厢房,贾珩除了衣裳,进入浴桶,轻笑说道:“晴雯,你生儿是多少。” 晴雯愣了下,心头欢喜,但口中却故作讥诮道:“公子平日忙得跟什么似的,怎么想问起我的生儿了?” 贾珩道:“随便问问。” 晴雯:“……” 贾珩笑了笑,说道:“你是我房里的大丫鬟,怎么也是要问问的。” 晴雯俏丽脸蛋儿上现出一抹黯然,拿起一个毛巾,一边给贾珩擦着后背,一边说道:“我的生日,其实也不大记得了,打小被卖来卖去的。” 贾珩闻言,面上笑意一时敛去,道:“那这几年,你没过生儿?” “别说记不得,就是记得,也没谁给我过呢。”晴雯轻笑了下,那张俏丽的瓜子脸儿上,也不由现出一抹黯然。 她是从小被卖到赖家的丫鬟,因到老太太屋里请安时被老太太相中,就在老太太院里学规矩,如果赖家没被公子查抄,也算是她半个娘家了。 贾珩转过身,目光温煦地看向少女,道:“其实我也不大过这个,不过你既记不得,那就用我的三月初六罢,以后我给你过,算是我们一起过了。”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还真不怎么过生儿,那种精致生活的仪式感,离他很是遥远。 晴雯闻言,娇躯颤了下,芳心被一股惊喜充斥着,激动说道:“公子所言是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贾珩笑了笑,温声说道。 晴雯闻言,心头喜悦和酸涩交织一起,明眸中就有晶莹泪珠闪烁。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你怎么又哭了?” “谁哭了?”晴雯柳叶眉竖立,撅了撅嘴,脸上现出一抹笑意,但眸中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 贾珩伸手揩拭着少女脸颊上的泪珠,轻声道:“行了,泪眼汪汪的了,都不像你了,倒是像……” 话到唇边,却是将“像西府的林妹妹”咽了回去。 晴为黛影,袭为钗副。 晴雯虽说是黛玉的影子,但这位芙蓉花神,却不是多愁善感,恍若水做的黛玉。 晴雯除了最后躺在病榻上,宝玉来看之时流过眼泪,什么时候还流过眼泪? 然而,在他面前却已是几次落泪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公子……”晴雯擦了擦眼泪,抬眸看着对面若有所思的少年,弯弯眼睫轻颤,樱唇翕动了下,目光柔媚,隐有雾气润生。 其意不问自明……要亲亲了。 贾珩轻轻笑了笑,伸手捧着那张瓜子小脸儿,凑将过去,噙住那两片莹润唇瓣,酥软果冻在口中一点点儿化开,而掌指之间,也寸寸流溢着少女的青春美好。谷淴 许久,贾珩看着晴雯那张彤彤如火的脸蛋儿,轻声道:“晴雯,帮我沐浴罢。”喧歙伧闹任其喧闹与世无争求 在他看来,稚丽初成的晴雯,这种方式不过是安全感缺失下的一种依恋和孺慕…… “嗯,许是从小颠沛流离,缺乏父母之爱才会如此,而这似乎也正好解释了,作为宝玉房里四大丫鬟之一的晴雯,竟独她一人对宝玉不感冒。无非是宝玉这种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在晴雯眼中,是没有多少安全感可言的。”贾珩眸光幽邃,心头闪过一抹明悟。 “如果再发散一下,鬼楼梦那一版,晴雯的扮演者,寻了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的……这个……嗯,可能就有些生拉硬拽,牵强附会了。” 这边厢,晴雯看着那少年的面容,目光羞喜交加,轻轻应了一声,心头被一股甜蜜充斥着,伸出纤纤小手,给贾珩搓着后背。 贾珩沐浴而罢,也是出了内室厢房,向着可卿所居的厢房而去。 …… ……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些,在贾珩在荣国府查完账簿用着晚饭时,暮色四合,渐渐笼罩着东城安邑坊,而李金柱所居的宅院中却已亮起了灯笼。 内厅中,灯火通明,烛影随着人声摇曳。 三河帮的核心骨干,黑压压坐了一屋,吵闹声不时响起。 分明是几个雷堂的舵主在争执着什么。 “大当家,魏五兄弟为帮里出生入死,被人伏击,帮里不营救也就算了,却派人杀人灭口,俺老吴想不通!”只听一个五短身材,刀疤脸的中年短打灰袍汉子,袖着手,愤愤说道。 此人显然是和魏五有旧,故而此刻抱打不平。 一个脸型瘦削的黄袍汉子,沉声说道:“魏五还有手下那帮人,不讲义气,出卖咱们三河帮,若不堵了他的嘴,帮里这几百号兄弟怎么办?” 那刀疤脸的灰袍汉子冷笑道:“俺老吴绝不信魏五兄弟会出卖帮里!倒是你钱老三,若是落在官军手里,倒是很可能受刑不过,招供出来,也不知那时候,是不是让帮里也灭了你的口?!” 黄袍汉子愣怔了下,心头大怒,梗着脖子,冷哼道:“那时,俺老钱绝不会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一头撞墙撞死,就是咬舌自尽,绝不劳帮里费心!” 那吴姓灰袍汉子讥笑一声,说道:“现在漂亮话,谁不会说!俺老吴看你……” “够了!” 就在这时,不等吴姓灰袍汉子说完,从正堂中一溜太师椅上传来一把沉喝,声如雷霆,震得人耳膜生疼。 李金柱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脸色阴沉似水,身旁依次坐着二当家潘坚、三当家黄卓,四当家韩子平以及五当家黎九娘几人。 而这声怒喝,却并非李金柱发出,而是一旁坐着的二当家潘坚。 潘坚目光寒芒闪烁,冷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要亮出刀子,冲自家兄弟身上招呼才解气?官军还没来呢,都特娘的自相残杀起来了?” 雷堂堂主,三当家黄卓闻言皱了皱眉,看向两名争执的雷堂舵主,冷喝一声,道:“老六、老七,还不退下!” 二人脸色阴沉,冷哼一声,退至座位,愤愤坐下。 潘坚冷笑道:“钱六,吴七,你们两个也是帮里的老人了!老子不妨告诉你,就是老子下得灭魏五还有几位兄弟口的命令,魏五还有那几位兄弟的家小,老子都会当自己亲娘、亲媳……亲儿子照顾!怎么,还有哪个不服气的?老子就坐在这里,只管往老子身上招呼!” 至于媳妇儿,就不好说亲媳妇。 下方一众副堂主和舵主闻言噤若寒蝉,对这位三河帮内的二当家,大当家的智囊,显然很是敬畏。 “各位兄弟,现在朝廷已经盯着帮里了,帮里正是生死存亡的关头,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几千口子,别说是魏五,就是老子落在官军手里,你们也该灭口灭口!”潘坚脸上闪过一抹厉色,掷地有声说道:“一切为了三河帮!” 三当家黄卓闻言,也是瓮声瓮气说道:“二哥说得不错!老钱,老吴,现在当务之急是共度难关,不是吵吵的时候!都把招子放亮一些,谁敢不顾大局,俺老黄第一个饶不了他!” 三河帮风雨雷电四堂,风堂由李金柱亲自统管着,手下都是漕工、水手等核心骨干,麾下共四个舵主,副堂主若干。 而二当家潘坚管着的雨堂则是由暗探、密谍组成,平时打探消息,收买官吏,下设两个舵主。 电堂则是韩子平管着,负责三河帮麾下的商铺生意,手下同样四个舵主,说是舵主,倒不如说是商贾。 至于雷堂,因是战堂打手,最是人多势众。 一共两个副堂主,八个舵主,都是三河帮内的战力担当。 正因为刀枪拼杀,争抢地盘,故而有不少都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如吴姓舵主就和魏五二人有着过命的交情。 先前,魏五率队灭刘攸之口,却被官军在五城兵马司衙门诱伏。 在吴七看来,帮中高手不想方设法解救也就罢了,雷堂副堂主严绍,昨日还派人劫杀雷堂的兄弟,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简直令人气愤难当。 虽说最终功亏一篑,但此举还是寒了一些如吴七这样的三河帮核心骨干的心。 李金柱咳嗽一声,叹了一口气,说道:“吴七兄弟,现在到了我三河帮生死存亡的时候了,魏五兄弟是条好汉,俺老李也佩服,当他手下的人,谁知道会不会招供出咱们来?更不要说还牵扯到那位贵人,一个弄不好,都是塌天之祸!现在我们三河帮,都要一致对外,要想着怎么过了这个坎儿!” 此言不仅是安抚吴七,也是安抚厅中人头攒动的雷堂几位舵主、副舵主等一干骨干。 厅中众帮众闻言,一些人脸色多少好了一些。 “现在什么情况,由二当家说说。”李金柱面色凝重,看向一旁的潘坚,说道。 潘坚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诸位兄弟,据我得知的消息,现在是五城兵马司和京兆衙门、都察院三方给咱们帮里过不去!都察院就不用说了,不直接对付咱们,就是京兆衙门的堂官,是个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的,需得对付了,还有现在最关键的是这个五城兵马司!现在的堂官,兄弟们也知道。” “写三国那个!”这时,下方一个副舵主冷声说道。 黄卓面色煞气隐隐,沉声道:“不错,此人已经连着伏击了我们不少兄弟,这人不好对付。” 钱六道:“三当家,不若派几个兄弟伏杀了这人!” 潘坚冷哼道:“蠢货,不说人家现在正是炙手可热,连那位贵人都因他吃了挂落,这时候咱们敢动他,就是形同造反!就说人家,先前那一刀杀一人,雷堂兄弟刚刚栽了个大跟头儿,你凭什么动人家?” 钱六脸色悻悻,一时有些挂不住,硬邦邦说道:“二当家向来智计百出,不知有什么法子没有?” 此言一出,厅中,三河帮众人都是齐刷刷看向潘坚。 就连李金柱也是看向一向足智多谋的潘坚,道:“二弟,你有什么好法子,赶紧说出来让大伙儿听听。” 潘坚眸光冷闪,说道:“我先前派人往宁荣街流溢过,这位少年权贵刚刚封了爵,后天就是庆宴之日,那时宁荣二府开门大宴宾客,咱们也去拜访拜访这位少年权贵!” 第一百九十九章 优雅知性和青春烂漫 安邑坊,李宅 潘坚之言落下,厅中众人都是一惊,暗道,潘二当家这是要黄鼠狼给…… 不是,这是老鼠要给猫装铃铛? 潘坚笑道:“后天,他们大开中门迎客,咱们这些在东城讨生活的苦哈哈,去拜访这位五城兵马司的堂官,不是应有之意吗?” “这要如何拜访?”韩子平皱了皱眉,说道:“二哥旳意思是给这人送礼?” “就是送礼,送他一份儿大礼,如是不允,那就鱼死网破,不死不休!”潘坚冷哼一声目中寒芒闪烁。 李金柱皱了皱眉,心头微沉,问道:“怎么个鱼死网破法?” “兄长,咱们帮里这些年多多少少积蓄了些人手,他要真的不给咱们兄弟一条活路,咱们兄弟拼着一身剐,也要让他拉下马!让他贾家东西二府鸡犬不宁,支白幡,敲丧钟!”潘坚冷笑一声,阴声说着。 不等厅中众人又惊又惧。 潘坚说道:“二哥恐怕不知道,五妹手下场子,现在已拿住了西府的贾琏,就在金美楼,咱们给西府送过去二十万两银票,和这西府琏二爷的一绺头发,若是贾家不给咱们兄弟一条活路,再下一次,就送过去人头!” 李金柱闻言,面色微变,惊声道:“潘兄弟,你别胡来,这贾府不是好惹的!” 在他混迹码头做力工,被卖饼子的白寡妇吸血的时候,荣国府那位小国公爷的名声,就已经传遍神京了,这要是把人家惹毛了,真要鱼死网破,他们三河帮还真不是个儿。 潘坚看着面上现出惧色的李金柱,阴鸷的目光瞟了一眼那肥硕的身躯,心头深处闪过一抹幽冷之意。 他这位大哥,终究是被这些年的富贵荣华迷了眼,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现在有了儿子,更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现在是什么情况? 生死存亡,你死我活! 连那位王爷听说都被削成郡王了,人家已经摆明车马冲三河帮来了,如果再不拼死一搏,这兄弟们十几年创立的基业,即将毁之一旦! 潘坚道:“大哥,我有分寸,再说若是他不答应,咱们还有一条鱼死网破之法!那时,别说是他,就是他贾府老国公还在,也受不得群起汹汹!” “你是说……漕粮?”李金柱脸色微动,心头一惊,凝声说道:“兄弟,这可不好乱动,手下好几万兄弟,都靠着这个吃饭,一来,都有家有口的,未必都愿意跟着咱们跟朝廷放对,二来,真的闹大了,那就成了挟逼朝廷,哪怕朝廷让步,也没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李金柱这几年不再打打杀杀,也是跟着说书先生,颇听了几年书,已渐渐知道别看他控制着漕工,但也不好要挟朝廷。 现在就是麻秆打狼,两头怕! 不到万不得已,谁敢裹挟漕工作乱,哪怕朝廷最终让步,他这个首脑人物,也吃不了兜着走! 说不得那天晚上,睡梦中就被人割了脑袋! 挟民暴乱,哪怕闹大后,朝廷处置了什么京兆尹、五城兵马司还有都察院又如何? 他们三河帮也完了! 潘坚笑了笑,心头对这位大哥的胆魄愈发感到失望,这三河帮,当初如果不是他在背后苦心经营操持着,还有见齐王开府视事时,撺掇着大哥投效,哪有今日的大好局面? 这是他的心血,谁敢毁了三河帮,他就让谁家破人亡、痛不欲生! 潘坚目中凶芒闪烁,心头涌起一股戾气,只是面上不露声色,笑着说道:“大哥放心就是了,说不得就到不了那一步!只怕荣国府里的琏二爷的头发一送至府上,人家都不敢和咱们玉器和瓦片上碰了!再说,不是还有二十万两银子的见面礼吗?如果他肯放咱们一马,大不了,咱们每年分润二成利,送给他!” 这等百年公侯之家,一大家子上上下下牵绊着,他就不信那位珩大爷敬酒吃罚酒! 李金柱点了点头,又问道:“二弟说是荣国府的贾琏?他怎么会在五妹手下的场子里?” 黎九娘浓妆艳抹的脸蛋儿上人现出一抹笑意,说道:“大哥,你不知道,金美楼里最近新进了一批江南的尖货,那位贾府琏二爷说来也是楼里的老主顾了,一听说,巴巴的就过来凑热闹,我上次听着帮里被姓贾的辖制的难受,就留了意,先着姑娘羁绊了他,你不知道,他连点了两个姑娘,玩一龙二凤呢,那俊俏模样,我手下那两个姑娘,都说要攒银子让他白玩儿呢。” 厅中众人都是面色古怪,有一些三河帮帮众都是露出男人才懂的笑容。 “也不知模样是个怎么样俊俏法儿,若是做那兔爷……”一个胸口长着护心毛的络腮胡,秃头大汉,呵呵笑说道。 此人就是雷堂另外一个副堂主,名为高进,不好女色,只好男风。 李金柱皱了皱眉,道:“别胡来,没有撕破脸之前,别动人家一根毫毛。” “帮主,我就去看看。”那高副堂主嘿嘿一笑,说道。 说来,公侯子弟,他还没玩过呢。 李金柱瞪了一眼高进,这人在他手下敢打敢杀,为帮里立过不少汗马功劳,但这特娘的,就是好这口男色,实在让人受不得。 这人浑不吝的说过,怼娘们算什么真男人,要怼就怼男人。 李金柱暗暗摇了摇头,心道,等下得寻人看着这个混球,否则万一和那姓贾的说得开个后门,这边儿,手下人也把人府里子弟开了后门……真就结了死仇了。 李金柱道:“好了,此事先这么办着,老二、老三、老四、老五都留下,其他几个都先回去罢,最近都老实本分一些!” 厅中众人一时散去,只余几个三河帮当家在密议。 李金柱道:“和几位兄弟说下,齐王爷那边儿现在已顾不着我们了,几位兄弟,一切都靠着咱们了。” 黄卓拍着胸脯,说道:“大哥说句话,俺老黄就是赴汤蹈火,也不皱一下眉头。” “这不是打打杀杀,还是得用点心。”李金柱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潘坚,说道:“老二,你素来鬼点子多,多出出主意,兄弟们能不能过去这个坎儿,可就全靠你了。” 潘坚阴鸷目光中满是坚定,说道:“大哥放心,帮里风风雨雨十多年都这般过来了,这一次也翻不了船!” “好!”李金柱目露激动,说道:“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其他几位当家也是一同说道。 厅中灯火跳动着,映照着五道男男女女、高矮胖瘦不一的身影。 …… …… 夜色已深,时近后半夜,弦月也已隐入乌云之后,帏幔之内业已云销雨霁,烛台细弱的彤彤烛火,穿过软烟罗制成的蚊帐,将里间的一对璧人映照得影影绰绰,朦朦胧胧。 贾珩伸手拥着秦可卿雪白圆润的肩头,轻声说道:“可卿,这个家,你以后可要当好,西府里查账的事儿,想来你也听到了,你平时多看看账簿,让宝珠、瑞珠她们两个,还有几个婆子跑里跑外传着话就是。” “夫君……”秦可卿这会儿娇躯已是瘫软成一团泥,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将鬓发汗津津的螓首靠在贾珩心口,一开口,娇软、婉转的嗓音中,就带着阳关三叠后的慵懒风情,那张芙蓉玉面上,嫣然妩媚的风韵在眉眼间流溢开来。 “夫君,我会经常看账簿的,我原来也在后院没什么事,只是府中粮米果蔬,鸡鸭鱼肉这些食材,还有胭脂水粉各需买办,这些经手的人,长此以往,若是手脚不干净……夫君可有什么对策没有?” “这个,你可以多派一些互不知情的小厮,将京中米粮、果蔬的价格都定期打听打听,做得心中有数,再一个就是,这些办事的,如果查不出贪污,也不要薄待了他们,逢半年你抽出一定比例的银子作为……半年至奖,至于年底,更有年终之奖,当然,这个你看着怎么赏赐比较合适,和我商量也行。”贾珩掌下温香软玉,丰腻在掌间流溢着,轻声说道。 秦可卿嗔喜地将贾珩的手拨开,自家纤纤玉手,反而竖起手指在贾珩心口画圈,酥软说道:“夫君这个办法好,只是现在府里仆人、小厮、丫鬟、婆子虽说清理过一回,可也有六七十口子,要不要设几个管事婆子,层层分设,分管一摊儿。” 在红楼梦中,通过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一回,将宁国府仆人数量可窥见一二,大致在一二百人,比之荣国府要少上很多。 因为主子数量都不一样。 贾珩道:“按你的意思吧,什么按着一等,二等、三等,也好发月例,但要注意,上下监督,尤其是管事婆子,都要守规矩,不犯口舌,哪个敢私下里编排主子,你也要拿出女主人的风范,狠下心来惩戒。” 秦可卿轻声道:“夫君,你别小瞧人家了。” 纤纤玉手也是要效仿着贾珩,但却还未得逞,就被贾珩一把捉住,轻声说道:“可卿,别闹。” 秦可卿:“……” 抿了抿莹润泛光的粉唇,腻哼一声,糯声道:“夫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贾珩:“……” 贾珩安静了片刻,岔开话题道:至于前院的小厮,你倒不用理会,只管吩咐就是了,等我闲下来,会以军法治之。” 他为武勋,虽“很谄媚”地向读书人靠拢,但以军法治家,谁也说不出什么。 秦可卿轻声说道:“那好啊。” 贾珩轻笑道:“好了,就这么多了,睡觉了。” 他发现自己这妻子,除了姿容华美、艳丽的一面,还是有可爱、娇憨的一面的。 随着二人的相处,已渐渐展现出来。 “或许这才是这个年龄女孩儿,该有的天真烂漫,只是在这样一个时代,礼法、宗教,甚至是父母的殷切目光,都才让男孩儿十三四岁就要少年老成,女孩儿十二三岁就要温婉淑良,当然,这样也不是不好,如果既有温婉淑良,又有这般的小女孩儿性情……” 垂眸之间,看着少女那张艳若桃李的芙蓉脸蛋儿,许是因为疲倦,两弯柳叶细眉下,睫毛微微垂下,琼鼻之下,红唇艳艳,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渐渐现出恬然,似是已渐渐睡着。 贾珩就觉得一股抑制不住的喜爱在心底涌起,那种喜爱无关情欲,更是一种对艺术品的爱不释手,目光流连。 不由抱了抱怀中的温香软玉,那种伊人肌肤柔软细腻的触感寸寸缕缕而来,呼吸声均匀有致在耳畔响起,好似世上最好的助眠曲,有着一种让人难言的安宁。 贾珩也闭上眼眸,渐渐睡了过去。 …… ……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翌日,贾珩用罢早饭,换上三品武官袍服,打算一会儿,悄悄前往锦衣府,汇总锦衣府搜集来的情报,然后再前往五城兵马司,今日他要料理东城指挥霍骏,让谢再义接管东城。 但也会发请柬给贾府的一应老亲,比如四王八公十二侯,还有在国子监中的好友韩珲、于缜、宋源三人,将庆贺封爵的风声放出去,进一步麻痹三河帮帮众。 “当然,四王八公十二侯这些贾府老亲能来的也是寥寥无几,至于韩珲和于缜,这种武勋封爵之宴,他们为了避嫌,也不会来。”贾珩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正了正冠帽,镜中的少年,剑眉冷目,眸光锐利。 晴雯这时,双手递过来一把宝剑,轻声说道:“公子,这宝剑,您别忘了带着。”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晴雯,轻声笑道:“府里的苏锦,上次让你裁剪衣裳,你怎么没听,还穿着你那几身衣裳?” 晴雯现在穿得就是典型的贾府丫鬟装束,青色坎肩,里着翠白袄裙,头发梳着空气刘海儿,两束秀发以红鬙扎起,落在前襟。 晴雯扬起一张俏丽的脸蛋儿,嘴角弯起一抹明媚的笑意,这位少女的瓜子脸其实是有些狐媚之相,故而王夫人说其轻狂的狐媚相,但这是流溢的带着几分笑意,落在贾珩目中,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好玩儿,那是一种得了花衣裳的小姑娘欢喜。 晴雯轻轻抚着落在前襟的一缕秀发,俏声道:“昨天就裁好了,我想……明天穿呢。” 贾珩闻言,笑了笑,打趣说道:“明天庆贺封爵,西府里几位太太、姑娘会来,穿给她们看是吧?” 女孩子这个年龄段儿,正是爱美的年纪。 晴雯轻哼一声,下意识说道:“她们也值得我穿……”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现在东西两府都知道我府里,有个晴雯,颜色是一等一的好。” 晴雯:“……” 晴雯咬了咬樱唇,垂下眸子,说道:“公子,我是不是……又轻狂了。” 贾珩揉了揉少女的空气刘海儿,温声说道:“你这个年纪,总爱说些孩子气的话,算什么轻狂呢,只是西府里几位姑娘也是品格好的,你日后多来往就知道了。” 晴雯的这种爆炭性情,他以后慢慢调理吧。 “孩子气?”晴雯闻听贾珩之言,玉容微变,不知为何,芳心就有些羞急,一跺脚道:“我哪里是孩子了。” 公子明明也比她大不了一两岁,却把她当成孩子,那昨天,还有上次,上上次……怎么回事儿? 哄小孩儿呢? “晴雯小姑娘,看你急的脸都红了。”看着一张俏丽瓜子脸涨红的晴雯,贾珩不由失笑,说道。 许是因为昨晚,可卿的一些娇憨之态激起了他的一些古怪的情绪。 “如果三十岁的女子,笑容纯净的还能像个小孩子,未尝不是一件有趣的事儿,只是生活逼着人成长……有些时候也挺矛盾,既想着善解人意,又想着天真烂漫。或许不是矛盾,而是……贪心。” 这就和后世,既想让媳妇儿有着大和抚子的优雅知性,又时而现出小女孩儿的青春烂漫和俏皮可爱。 而且这种小女孩儿,还不能是苦闹、撒泼的熊孩子。 那种任性、自私、作妖的老仙女,既不优雅知性,也不青春烂漫。 晴雯闻言,俏丽的脸蛋儿现出怏怏之色,心头却有些欲哭无泪,晴雯小姑娘…… 贾珩温声道:“好了,我先走了,你自己在家看书、写字吧。” “那公子路上小心。”晴雯点了点头,明眸看着贾珩,她现在觉得这语气还是有着哄小孩子的感觉。 贾珩说话间,出了花厅,向着前院走去,彼时,已是辰时三刻。 嗯,至于他家可卿,昨晚累得不轻,现在还在睡懒觉。 入得前院,只见谢再义、蔡权二人已经等候了有一会儿。 贾珩道:“备好马车,我们先去五城兵马司,中间,我再换身便装,前往锦衣府看看情况。” 他如今的动向,多半也在三河帮的视线中,需得寻个障眼法,尽量不暴露他的意图。 谢再义点了点头,沉声道:“是得需防着三河帮的人窥伺大人行踪。” 于是,众人就护送着贾珩乘了一辆马车,前往五城兵马司。 而随着贾珩的离去,宁荣街中一些三河帮的密探也迅速动作起来,将贾珩离府的消息递送至三河帮。 第二百章 仅在我一念之间! 五城兵马司 贾珩进入其中,坐衙视事半晌,就在内堂换了一身便装,然后自后门领着蔡权、谢再义二人,潜行而出,前往锦衣府。 锦衣府中,正是上午时分,依然静悄悄的,只有雀鸟的啼鸣在树林中由远及近传来,着飞鱼服旳锦衣卫以及文吏神色匆匆,在各司房进进出出,忙碌中透着一股井井有条。 贾珩出示了腰牌之后,就是低调进入其中,在内堂中见到了曲朗,以及两位锦衣同知陆敬尧、以及纪英田等几个千户,正围坐在一张勾画着神京一百零八坊的舆图,指点议论着什么。 因为不是所有三河帮帮众都在东城置业,狡兔三窟的道理,这些江湖帮派不会不知,而经过发动锦衣卫探事调查,三河帮大当家李金柱,甚至在永业坊这等官宦群居的地方,都置有宅院,虽不常去。 贾珩入得官厅,见司务厅内人头攒动,一副议事的架势,心头暗暗满意。 这才有了一些专业情报机构的样子。 “大人。”见贾珩进来,正围桌而谈的几位锦衣府高层,都是呼啦啦站起,纷纷见礼,躬身垂头,不敢直视来人。 就连陆敬尧、纪英田也是面带恭谨之色,分明是昨晚戴权至锦衣府传了崇平帝的口谕。 “诸君都辛苦了。”贾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锦衣府的一众同知、千户,目光在面容恭敬的陆、纪二人脸上盘桓了下,说道:“两位大人,这一眼血丝的,昨晚没睡好?” 陆敬尧面上挤出一抹笑意,道:“皇差紧迫,下官哪里睡得实?” 纪英田也是笑着附和说道:“是啊,赶紧将这个事料理了,上上下下才能安心。” 曲朗在一旁,朗声说道:“贾大人,两位大人还有几位千户大人,昨晚汇总情报,一直忙到丑时,睡了一会儿,一大早儿就过来了。” 贾珩闻言,情知这话显然不是给陆、纪二人脸上抹光,而是向着卫府里的几位千户,算是团结同僚的用意。 不由心头暗道,能在锦衣府中混事的,没有一个真的是愣头青。 冲曲朗以及几位千户点了点头,道:“几位不愧是老锦衣了,公忠体国,关键时候还是顶得住事儿。” 几位千户闻听昨天骂过他们的贾珩,说出都是面露欣然之色,再看一旁的曲副千户,心头原本那一丝“吃里扒外”的看法,倒也散了一些。 不少人心头思忖着,之前,卫里那几位百户的确不像话,身为天子鹰犬,却被人收买,沦为帮派走狗,也太跌份儿。 贾珩说话间,也是走到桌前,沉声道:“几位先介绍介绍情况。” 曲朗开口道:“大人,现在三河帮几位当家所居宅邸,基本摸清,皆在东城置有宅邸,许是为了议事,皆围绕着安邑坊李金柱所居的宅院,在西林胡同儿,槐花胡同儿蛇居,同时,朱雀街西边儿的永业坊,兴化坊,李金柱也有置办三座宅院,只是不常去,其他的副堂主有九人,在西城、南城置产的都有,至于舵主、副舵主则有三十多个,再往下的执事、弟子则在东城的两个渡口,那里龙蛇混杂,城垣破败,府里的兄弟们还在搜罗。” 这时,一个千户说道:“大人,四当家韩子平在国子监附近的崇贤坊,购置了宅院,家小俱在彼处。” 说着,曲朗就是拿着一本蓝封簿册递给贾珩,道:“大人,上面记载了一部分三河帮几位当家、堂主以及舵主的居住地址,不过还有许多不全,探事正在侦知。” 贾珩接过簿册,冷笑一声,沉声说道:“还真是肆虐东城十余年,狡兔三窟,哪里都有置产,这连学区房都购置好了。” “学区房?”众人面色迷茫片刻,不过也没有深究。 贾珩翻阅着簿册,“刷刷”之声响起,不得不说,锦衣府不愧号称十万探事,无孔不入,虽说还有许多不全。 “继续探事,严密布控,一旦发动,务必是将副舵主以上的头目,一网打尽,执事、弟子少说也要摧毁一半!绝不能让他们聚漕工生事!”贾珩目光幽沉,冷声说着,指着手中的簿册,说道:“这里面怎么没有多少二当家潘坚的讯息?” 这时,一个千户面色凝重,解释说道:“大人,这位潘二当家,管着三河帮的雨堂,手里也有一群密探,其人虽置产业,但平时都是宿在黎九娘的场子里,人滑不溜秋,也很是机警,我们不好跟得太近。” “他没有家眷吗?”贾珩皱了皱眉,目光幽深几分,食指敲了敲桌子,隐隐觉得这人恐怕不寻常。 “有的,但他家小不在神京,而是在金陵。”另外一个肤色略黑的千户,开口说道:“要不要飞鸽传信,让金陵的兄弟盯着?” 贾珩凝了凝眉,沉声道:“先盯着吧,他手握一股密探力量,应是三河帮的智囊,这人不好对付,你们府里有没有身手好的老锦衣,监视着他。” 如果不是担心三河帮中人裹挟漕工作乱,他早就可发动了,如是将这样一位当家走脱,只怕会酿成祸乱。 曲朗凝了凝眉,说道:“大人,要不,我亲自带人盯着他?” “嗯,先跟着,最好……找机会做掉他!这人,我总觉得是个大麻烦。”贾珩沉吟说道。 曲朗目光闪了闪,点了点头,道:“大人放心,我亲自盯着他。” 贾珩吩咐完,又是翻阅起簿册,淡淡道:“最好做到副舵主以上的帮众都有布控,如果做不到,也不要太强求,一切尽量要稳,不要惊着他们,等晚上我再悄悄过来,咱们再汇总一次。” “是,大人。”一众锦衣闻言,拱手说道。 “诸君,这次过后,我必向圣上请功,以锦衣府为头功,能否洗刷纵东城肆虐的耻辱,全靠诸君努力了。”贾珩目光逡巡过一众锦衣千户。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人会不会走漏风声。 但一来不会有这么蠢的人,因为这次不成,朝廷只会更愤怒。 二来,锦衣府根本不知他什么时候动手,没逼到眼皮子底下,三河帮的那拨人又没脑抽,还没被逼到死胡同里,就狗急跳墙? 我还没落座呢,合着你就把桌子掀了? 抱歉,一桌子的汤汤水水不说浇不到我身上一点儿,还可能引起更大的镇压,直接调官军接管东城,而领兵者说不得还是他贾珩! 三河帮若都是这样的蠢货,反而容易多了。 众人齐声说道:“多谢大人。” 贾珩又是提点了几句,而后看向一旁的曲朗,说道:“曲副千户,你随本官出来一下。” 曲朗点了点头,出了司务厅,来到廊檐下。 贾珩道:“这个潘坚,你盯着他时仔细一些,没有十足把握,不要动手,另外,他手下掌控的三河帮中的那支暗探力量,也需得挖出。” 曲朗点了点头,说道:“大人,去了南镇抚司的老赵,擅长此事,要不,等下我让人知会他,让他带人盯着些?” “赵毅?”贾珩凝了凝眉,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寻他帮忙也行,也算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了。” “先前,北镇抚司没缺儿,就调老赵去了南镇抚司郑佥事那边儿听差。”曲朗想了想,解释说道。 贾珩闻言,沉吟道:“不过经此一事,想来北镇抚司也能出几个缺儿来。” 不说其他,如果有人升任都指挥使,下面萝卜坑就腾出来了。 曲朗闻言,心头一动,拱手道:“那卑职告退。” 贾珩目送曲朗离去,面色晦暗不定,思忖道,“不管如何,那位仇都尉,得狙击了才是。但曲朗的级别不够,想卡位都没法卡,还有锦衣府这个机构,全力运转,几乎一夜,就将三河帮几位当家的情报摸了个七七八八,这样的情报能力,虽然是局限在神京这样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域之地,可也实在恐怖,这里面没自己的人,是不行的。” 让他从头到尾去组建一个情报机构,哪怕把刚刚抄没几十万两银子投进去,没个五年时间,也绝对弄不成。 而且,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你一个臣子,招募人手,搞情报机构,究竟是想做什么? 是不是想以侦查手段对抗中枢? 抑或是豢养死士,图谋不轨? 搞个小规模的可以,可一旦上规模、成体量,哪怕清清白白也成了罪过。 “怎么才能将这个谍报机构收入囊中?还不能是我自己去要,而是让天子非塞给我不可,许得想个办法才是……”贾珩目光眺望远处,急剧运转,从方才锦衣府的一些运转中,对这个机构有些动心。 “这里关键还是东虏,如果以“刺虏敌情,佐军机筹画”的名义,不断地给天子施加心理暗示,才有一线机会,否则,什么以刀的名义,都是陆、纪、仇三人的路子,而不是我自己的角色定位,因为干得再好,也只是一个陆炳,能得善终就不错了,反而大多数人,最终的结局只是纪纲。”贾珩眸光幽深,心头思忖着。 现在的陈汉,可以说谁抓住了东虏,谁就抓住了扶摇直上的“权势密码”。 只要他写《平虏策》之时,向崇平帝顺带灌输那套情报战的理论,是极有可能将锦衣府顺手接管过来的。 而去做什么抄家灭门的一把尖刀,搞“锦衣夜行”那一套。 虽得显赫一时,威风凛凛,但本身就是皇权的附庸,说白了就是皇帝的一把刀,刀就是刀,很难聚集起一方举足轻重的政治势力。 因为没有政治主张,就不具备政治号召力,一个干脏活的,能干到胡佛局长的层次,就了不得了,至于这位局长,说来,也是图书档案管理出身。 “而我想做的是……曹孟德,袁项城,曾文正,拥有自己的枪杆子、笔杆子、钱袋子,彼时,苍茫大地,主宰神州沉浮,陈汉神器,是扶是篡,仅在我一念之间!” 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这皇权翊卫所在,天子爪牙群聚之地,有这样一个“从未树立敬畏皇权信念,政治野心极度膨胀”的“乱臣贼子”,心头正在激起无限野望。 至于刚入官场就有兼济天下的壮志,是否显得好高骛远?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正如半泽进入银行,就是为了做银行家,有人告之于大和田,大和田一脸疑惑说“难道你不是吗?还有人进入银行不是为了当银行家?” 难不成,是为了混编制? “大人。”就在这时,一旁的蔡权,唤了一声贾珩。 贾珩收起一些思索,看向蔡权以及随同而来的谢再义,说道:“走吧,回五城兵马司,然后去东城。” 为了掩人耳目,他现在不好直接从锦衣府出去,只能回一趟五城兵马司,然后再前往东城。 神京东城,金美楼 这座高有三层、锦绣绢帛装饰的楼阁,莺歌燕语,丝丝管弦之音响起。 已是半晌午时分,一间装饰奢华,下铺羊毛地毯,沉香混着冰绡燃成的,袅袅青烟从兽头薰笼中升起。 粉红帏幔四及的床榻上,昨晚酣战一场的贾琏,刚刚睡醒,一左一右,抱着两个来自苏州的女子,亲昵着脸颊,大逞口舌之欲。 这两个江南的女子,身段儿娇好,声音酥糯,让他颇有些流连忘返。 “我的琏二爷,您昨晚才折腾过,这才刚起来,就折腾,怎么跟个几天馋嘴儿的猫似的。”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伸出雪白藕臂,拨开贾琏捉怪的手,酥糯婉转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嗔怪。 “好妹妹,一日之计在于晨,让哥哥疼疼你。”贾琏笑着说着,那张俊俏的脸蛋儿上,满面红润,尽是浮浪之态。 他家凤儿平时换个姿式都不许,哪有这两个知冷知热,任由摆布。 而就在这时,只听得“嘭”的一声,门豁然打开,黑压压进来几个人,笑呵呵道:“琏二爷,玩着呢?” 三河帮雷堂副堂主,高进带着两个兄弟,笑眯眯地进得厢房,瞥了一眼已是面现惊惶的贾琏,“呼啦啦”拉了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出去!”贾琏面色大变,惊惧说着,喊道:“兴儿、隆儿,赶紧过来,将……” “琏二爷,别叫了。”高副堂主打量着贾琏,一双目光在其那张俊俏的脸蛋儿上抽不离一般,心头涌起一抹火热。 暗道,这特娘的国公府的公子哥儿,就是不一样啊,看着细皮嫩肉,这小模样……真特娘的水灵! 贾琏被这“炙热”目光注视着,心头就是一突,一股没来由的恶寒从后背渗出,直袭脊椎尾骨,这特娘的目光他可太熟悉了。 有时候他火气上来,也是如此看着小厮,得着眉清目秀的小厮就是出一通火气。 如红楼梦第二十一回有载,“那个贾琏,只离了凤姐便要寻事,独寝了两夜,就十分难熬,便暂将小厮内有清俊的选来出火。” 贾琏正欲下床,却见那对面秃头大汉身后的两个抄着手的汉子,一左一右,抱着肩膀,一脸凶神恶煞地拦住了自家去路。 高副堂主冲那两个在床上赤裸着身子的姑娘厌恶地摆了摆手,好似驱赶苍蝇一般,顿时那两女子,脸色恐惧,一掀芙蓉绣花的被子,抱着裙子就跑出了厢房。 “你……你要干什么?”贾琏心头惊惶,拿起被子抱成一团,缩在角落里,那张俊俏的脸蛋儿上苍白一片,桃花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我的好兄弟,”三河帮,雷堂副堂主高进笑了笑,目光在贾琏前胸和雪白的屁股蛋儿上盘桓了下,五指短粗的蒲扇大手,摸了摸秃头,嘿嘿笑着说道:“你说老子要干什么?当然是……干你了!” 这位琏二爷可真是太水灵了,还有这桃花眼,这脸蛋儿,细皮嫩肉的,真想拿大胡子扎扎。 这般想着,就是从太师椅上坐起身来,搓了搓蒲扇的大手,似乎随时准备饿虎扑食一般。 贾琏闻言,脸色“刷”地苍白,嚷绕道:“我是荣国府的,你敢动我一下,府里绝对放不过你!” “呦,琏二爷这是在威胁我?”高副堂主冷笑一声,道:“只是,你以为老子会怕?” 见对面的秃头大汉顿住步子,贾琏胆气壮了三分,威胁道:“我父亲是朝廷一等将军,莪贾族族长现在是三等将军,掌着五城兵马司,你敢动我一根毫毛,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高副堂主忽地走到窗前,冷笑道:“老子现在就动你毫毛!” 黑塔的身形压了过来,贾琏心头一怒,拿起枕头,向着高副堂主砸去。 高副堂主嘿嘿一笑,闪过一抹兴趣,道:“小样儿,还挺烈!” 贾琏面色惨白,惊恐万分说道:“你不要过来,我兄弟是贾珩,就是那个威震神京,剿了翠华山匪寇的贾珩,你们要银子,我给你们银子,我家里有的是银子……” 高副堂主上前一把就要拽开被子,但贾琏那边抱着一角,死死不撒手。 “嘿!” 但终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花花公子,一下子就被高副堂主抓住被子,扔到一旁。 高副堂主打量着不着寸缕的贾琏,断眉下的目光更是愈见火热。 如非帮里几位当家交待过,暂且不能动这贾琏,他都想办了这个小妖精! 贾琏却是惊叫一声,“救命,救命!” 说着,手足并用,向一旁的床下爬去。 然而,却被高副堂主一把抓过胳膊,拉了过来。 “再敢乱嚷,阉了你!”高副堂主恶狠狠说着,噌地一声,掌中已是现出一把匕首,锋芒如水,刀锋清冽。 贾琏如遭雷殛,连忙缩在角落里,目光惊惶地看着对面的大汉。 高副堂主冷笑一声说道:“过来!割你一绺头发!” 贾琏浑身哆嗦着,道:“好汉,有话好好说,你们要银子,我包里有,没有,可以去府里拿!” 高副堂主冷哼一声,却是上了床,不由分说,按住贾琏的肩头,抓住一绺头发,在贾琏撕心裂肺的惊叫声中,将头发割了下来。 “将琏二爷的香囊拿过来,把这头发绑了香囊。”高副堂主回头对着身后的几个手下,说道。 “是。”一个汉子上去接了,而后去搜捡贾琏的香囊。 “琏二爷,让老子瞧瞧这小身板?”高副堂主收起匕首,嘿嘿笑着,一双大手就开始占贾琏的便宜。 而站在一旁的一个大汉,迟疑说道:“堂主,大当家说……” 高副堂主冷笑一声,说道:“不用你聒噪,老子有分寸,摸摸他,他又不会掉块肉儿,真那位不给咱们面儿,老子自有他的好处!” 虽如此说着,但还是手下收敛几分。 万一那边儿和帮主说和了,他太放肆,最后不好交待。 贾琏此刻被高副堂主一双粗粝的蒲扇大手,摸着脸蛋儿,只觉心头涌起阵阵屈辱,可听着二人对话,心下又是一松,起码清白是保住了。 念及此处,不由暂且压下心头的惊惧,颤声道:“这位兄弟,你们说给哪位面儿?” 高副堂主冷笑道:“也不妨告诉你,你东府里那位,不给我们兄弟一条活路,现在就看他了,明个儿,若是不识时务,你这……” 说着,大手拍了拍贾琏的屁股蛋子, 贾琏闻言,脸色大变,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几是又惊又怒。 好啊,是你……东府的珩大爷! 你自做你的好官,我平日里也不招你惹你,怎么牵连到我头上来? 真特娘的,人在家中……青楼嫖,祸从天上来! 第二百零一章 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东城兵马司 贾珩以及谢再义、蔡权等人,在五城兵马司司衙中取了谢再义的六品武官的兵部告身,官袍,骑着骏马,就来到东城五城兵马司。 在至东城之前,贾珩还以为会是一片破败萧条,但这一路而见,却见街道齐整,人烟阜胜,繁华不下西城。 而东城兵马司衙门就坐落在梧桐街,这一路载满了梧桐。 马车停在兵马司门前时,已是晌午时分。 贾珩在蔡权等人旳簇拥下,不容守卫在衙门前的兵丁禀告,就是大步进入官厅。 司务厅之中,条案后的一个着文吏服的胖孔目搁了笔,笑道:“老赵,东市刚开了一家酒楼,名为迎风楼,他们的狮子头不错,一会儿去弄点儿。” 另一个孔目,愁眉苦脸道:“我没你老王心大,听说新来的堂官,正寻人做筏子呢,咱们指挥都调到总衙去了。” 那王姓孔目笑道:“怕什么?他们这些当官的,走马灯一样,什么时候也离不了我们这些办事儿的。” “你先去罢,等下,几位副指挥过来,我还要将这些东西给他送去。”那赵姓孔目笑了笑,说着,这老王寻他,无非是想多找一个人分担餐费罢了。 “好,那你忙着。”那王姓孔目笑了笑,整了整官袍,就是起身,招呼着其他几位书佐。 然而,就在这时,庭院中黑压压过来一群人,间或传来说话声。 一个兵丁闪进司务厅,道:“几位大人,贾大人来了!” 那王姓孔目刚刚寻了两个书佐,闻言就是一愣,没有反应过来,道:“哪个贾大人?” “还能那个,提点五城兵马司的贾大人。” 厅中众人闻言,面色倏变,都是呼啦啦站起,出了官厅相迎。 而这时,贾珩业已入得庭院,着三品武官袍服,沉静目光看向从官厅出来的一应吏目。 “卑职见过指挥使大人。” 众人都是行礼拜见。 贾珩淡淡道:“着各吏目、总旗以上军卒,至厅中叙话。” 说着,也不理下方几人,径直入得官厅。 贾珩坐在条案之后,沉声道:“东城指挥霍骏、副指挥田则等几人可在?” 见半晌无人应,赵姓吏目说道:“贾大人,霍指挥身子不爽利,告了假,田副指挥这会儿他们都在公干,一会儿应回衙中。” 贾珩沉声道:“霍骏病了有几天了?几天不坐衙视事,他这个指挥过得比本官都惬意,你们与他相熟的,告诉他,尽快到司衙履任新职,再敢拖延,本官定要治他个怠慢上官,渎职公务之罪!” 众人闻言,都是心头一凛。 贾珩道:“霍骏既已调任五城兵马司,另有委用,如今的东城指挥,已由谢再义担任,去将四个副指挥唤来,都认认人。” 赵姓吏目顿时就招呼着几个兵丁,分头前去唤人。 不多时,从外间匆匆跑来两个武将,皆着从六品武官袍服,甫一进入官厅,就是抱拳告罪,道:“卑职宋广远,侯昆见过贾大人。” 贾珩道:“两位副指挥,来到正好,东城指挥已由这位谢再义接任。” 宋广远是个中年武将,闻言就是抬头看向谢再义,然而这一看,就是一愣,迟疑道:“敢问谢指挥可是京营出来的?” 谢再义诧异说道:“你认得我?” 宋广远笑道:“方才听着名字熟悉,不想果是那位谢百户,先前公文发至东城,卑职还以为是何人同名同姓,不想还真是京营有着小李广之称的谢百户。” 谢再义道:“小李广不敢当,现在也是跟着贾大人当差。” 侯昆在一旁看着二人叙旧,眸光闪了闪,也是附和笑着说话。 见几人寒暄起来,贾珩也暗暗点了点头。 谢再义并非无根浮萍,就是当初冯唐都听过其人名头,想来以之接管东城指挥,应能做到上下膺服。 “而三河帮以为我是要借机整顿东城兵马司,再行出手,但实际的着力点不在东城,而在锦衣府,这就是释放的一颗烟雾弹。”贾珩目光将东城一干吏目以及小校的神色,收入眼底。 毋庸置疑,这座官厅之中,八成就有三河帮的眼线。 念及此处,贾珩咳嗽了一声,顿时厅中一片寂静。 贾珩迎着一众目光,开口说道:“谢指挥接管东城,诸位也知,无非是神京城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大案,本官受皇命提点五城兵马司,不得不有所作为,而攘外必先安内,五城兵马司需要整顿,东城更需要整顿!以往那种敷衍塞责,懒散怠慢的风气,需得一扫而空。” 这话其实已经隐隐在点霍骏的抱恙不出,但更多的还是在跟东城兵马司的三河帮眼线释放麻痹信号。 先整顿东城兵马司,再动手下大力气清理东城的江湖帮派势力。 两位副指挥都是拱手称是,表了几句决心。 贾珩又等了一会儿,终究见到姗姗来迟的两位东城副指挥。 一名魏越,一名洪振,二人进入官厅,规规矩矩向贾珩行了跪拜之礼。 贾珩沉声道:“国家应考举子被青皮无赖殴残,圣上震怒,士林哗然,而青皮无赖就是出自东城,你们几位副指挥,有何感想?” 魏越闻言,竟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大人,是卑职等人无能啊,才让三河帮帮众肆虐一方,为祸坊里。” 见此,其他副指挥面色变了变,心头暗骂一声,也都是纷纷下跪请罪,而东城一些吏目、小校见此也是相继跪下请罪。 贾珩故作沉吟,而后喝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现在当务之急,是要侦破此案,给天下一个交待,还神京城一个朗朗乾坤!” 贾珩掷地有声说着,目光扫过下方跪着的众人,在眼前这个魏越身上盘桓了下,如此卖力的表演,实是让人生疑。 贾珩沉吟说道:“此外,东城兵马司从今天儿起,要开展一场清街行动,将一些游手好闲、寻衅滋事的青皮无赖清扫出来,编练成役夫,或挑粪、或扫街、或疏渠,同时要寻访东城以及东市的商铺,接受其举告青皮、无赖,基本做到有告必有究!” 几乎不用想,这场清街行动,会以虎头蛇尾而告终,最终抓几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至于三河帮的弟子,一个都抓不到! 而这就是他给三河帮释放的第二颗烟雾弹! 你以为我踌躇满志,又是明升暗降霍骏,又是搞轰轰烈烈的清街行动,然后见招拆招。 但实际上,这都只是虚晃一枪! 东城兵马司中的几位副指挥以及总旗小校都是齐声应道,更有拍胸脯保证的。 贾珩见此,似乎很是满意,面上的冷色散了一些,说道:“说完公事,还有一件私事,明天,宁国府将会举办封爵之宴,以做庆贺之意,诸位若是得空,可来府喝杯水酒。” 这封爵宴自是第三颗烟雾弹。 官厅中的众人闻言,面色都是一愣,继而有一些就是心领神会,笑道:“多谢大人,我等一定登门叨扰。” 心道,这种宴礼,迎来送往,是拉近与上官关系的好机会,看来这位贾大人不愧是少年英杰,公私两顾。 贾珩见此,也不再多言,看向一旁的谢再义,说道:“谢指挥,你是随本官先回去,还是现在坐衙?” 谢再义道:“先护送大人回去罢。” 贾珩点了点头,就是带着谢再义、蔡权出了东城兵马司。 而贾珩一走,官厅之中顿时就是窃窃私议起来,有的说要在明日如何给这位贾大人送礼,有的在说清街行动,而因是午饭饭点儿,原本围拢的吏目、小校,自是三三两两散去。 东城,安邑坊 李宅,原东城指挥霍骏正和李金柱一同用饭,在一旁听完那王姓吏目所言,冷笑一声,道:“这位贾将军,以为将霍某明升暗降,请来了京营的一位名声在外的猛将,就能管束着东城这一摊儿,真是痴心妄想!” 这位原东城指挥,大汉六品武官,年岁在三十出头,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方面阔口,看着颇有英武之气。 李金柱道:“霍兄弟,这次还是连累你了。” “李兄不必介怀,等过了这个风头,王爷那边儿会将我调至山东蓬莱卫,任卫指挥使。”霍骏举起酒盅,说道:“先容忍这小儿一段时日。” 李金柱点了点头,笑道:“明天俺老李就去会会这位贾大人。” 霍骏点了点头,举起酒盅,道:“不过,这位贾珩小儿不是个好说话的,李兄要做好撕破脸的准备。” 他隐隐听到一些风声,就连齐王都在这人面前吃了一些亏,但具体不知。 李金柱笑道:“俺老李醒得利害,绝不会鲁莽行事。” 他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把单刀,无牵无挂,敢打敢杀的傻柱了。 “不过,需得留一条后路了,得将虎子送出去才是。”李金柱举起酒盅,递至唇边,目光微垂,思忖着。 …… …… 贾珩用罢午饭后,并没有在五城兵马司坐衙,而是散发了请柬之后,先去了一趟京兆府衙。 因为今日正是贾珍充军流放之日。 岭南山高路远,烟瘴笼罩,蛇豹丛生。 他总要去送送才是。 京兆衙门一旁的囚房中,几个京兆衙门的差官押着一个蓬头垢面,身着囚服的中年人,在锁链的哗啦啦声中,一步一步挪动着出了牢房。 贾珍脖戴重枷,脚下以锁链铐着,因为在牢房许久不见日头,刚一出得,就觉得头有些晕眩,那张瘦削乌黑的面容上,有着几分憔悴和苍白,双目茫然失神。 就在这时,忽听到远处有人,沉喝说道:“贾珍,你媳妇儿来送你了。” 贾珍身形一颤,一双涣散的目光,凝了凝,徇声看去。 只见路旁停着一辆马车,由着一个老仆拉动着。 马车旁,尤氏伫立眺望着自己,身旁还有一个提着食盒的丫鬟。 云堆翠髻的尤氏一身褐色襦裙,衣着也不似往日那般华美艳丽,透着一股简素,往日那一张娇媚、艳丽的脸蛋儿,如今不施粉黛,白纸如曦,略有着几分憔悴。 “老爷……”尤氏远远一见贾珍,轻唤了一声,快行几步,虽未落泪,但也有着几分凄然之色。 贾珍看向尤氏,愣怔了下,忽然面色激动,声音沙哑说道:“你怎么来了?其他人呢?蓉哥儿呢?西府里的老太太还有大老爷呢?” 尤氏玉容苍白,抿了抿樱唇,轻轻摇了摇螓首,眸中渐渐涌出泪珠来,心头一酸,说道:“老爷,他们都不来了。” “他们为何不来?可是府里有事耽搁了?”贾珍面上现出一抹期冀,说道:“我现在去了岭南,那里山高路远的,他们总该着人送些盘缠才是啊。就是他们都忘了,蓉哥儿在东府里,也得送这些官差一些银子,还能让我路上过得舒坦一些,我给你说,等过三五年,说不得就天下大赦,那时,或许我就放回来了。” 因为贾珍被关押在牢房中,隔绝消息,其实还不知道神京城最近的风云变幻,什么贾珩封爵以及提点五城兵马司,都不知晓。 尤氏看着因为被关押了太久,恍若打开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的贾珍,少顷,待其说完,才叹道:“老爷,现在宁府里已有了新主人,蓉哥儿不在东府里,现在跟着西府大老爷那边儿过活呢。” “东府有了新主人?怎么回事儿?东府现在是谁在主事?”贾珍闻言面色剧变,想了想,惊讶道:“难道是蔷哥儿?” 尤氏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复杂,幽幽说道:“是珩大爷。” “珩大爷是哪个玉字辈儿……嗯?贾珩小儿?!”贾珍瞳孔一缩,因为愤怒,浑身都在颤抖,惊声道:“怎么会是他?不该是他啊!他有什么资格住在宁国府?那是我们这一支儿的……” 尤氏玉容微顿,抿了抿唇,轻声道:“老爷,先用些酒菜,这里面的事儿,三两句话说不清楚的。” 贾珍闻言,压了压心头的惊怒心绪,此刻倒也觉得腹中饥渴难当,牢房的饭菜简直是猪食儿,点了点头道:“是,是。” 这时,尤氏从丫鬟手里接过食盒,在一旁的石台上布着菜肴,而后低声吩咐一旁的丫鬟,去拿几两银子,求差官能否将重枷打开,方便犯人进食。 那差官想了想,拿着钥匙,过来给贾珍去了枷,沉声道:“你们快点儿,等下典史老爷派完差,就要启程上路了。” 尤氏应着,冲那差官道了一声谢。 贾珍去了重枷,只觉浑身轻松,只是垂眸看着菜肴,皱了皱眉,道:“怎么这般清淡?荤菜都未见几个?” 尤氏听着贾珍的挑三拣四,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妾身娘家日子也过的紧巴,老爷犯了罪,我那个诰命夫人昨儿也被礼部的来人除了,这鱼、这鸡,往日吃腻的东西,以后都未必餐餐有了。” 贾珍这时撕过一个烧鸡,抬头看向尤氏,这时才发现其竟未着丝绸衣衫,不由就是一惊,再次问道:“宁府呢,宁府我记得还有不少庄子、铺子,一年好几万两银子的。” “都归珩大爷了。”尤氏给贾珍满了一杯,那张婉丽、柔美的脸蛋儿,现出一抹苦笑,加之玉面泪痕尚在,愈是我见犹怜。 不等贾珍惊怒询问,尤氏解释道:“原本宫里因老爷除爵的事儿,不忍宁国断了香火供奉,想将爵位转继给他……” “什么,简直岂有此理?凭什么给他!”贾珍闻言,目光几欲喷火,口中正吃着的烧鸡残屑混合着油腻口水喷出来,就是落在尤氏那张光洁如玉的脸蛋儿上。 尤氏芳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拿着手帕擦了擦脸蛋儿,道:“老爷,您听我说完,宫里下诏书将爵位转赠给他,但他不要,然后上了一封《辞爵表》。” 贾珍冷哼一声,不及细思什么辞爵表,就道:“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封《辞爵表》据说写得言辞恳切,也让那位珩大爷的贤德之名传遍神京,而原本颁好的袭爵诏书,也没有作效。”尤氏言及此处,玉容微顿,心湖中不由倒映出那少年的身影,以及那至今思来,仍在心底盘桓的话: “夫人,走路还是要看路为好,若是摔破了相,以贾珍的渔色性子,说不得真会休妻另娶……” 贾珍皱了皱眉,怒道:“既是辞了爵,他怎么又入住了东府?” 尤氏抬眸,看着对面蓬头垢面的丈夫,将心头那一抹异样思绪压下,解释道:“西府的二老爷以他贤德,自请他为宁国族长,宫里就降诏书,让他以小宗成大宗,以便祭祀宁国先祖,宫里还有个说法是宁国府,本就是国库出银敕造的,然后,不久他就剿了翠华山的匪寇,立了大功劳,活捉匪首,然后宫里就封了他三等云麾将军的爵。” “这……”贾珍闻言,恍闻惊雷噩耗,苍白的面色几乎扭曲,手中的鸡腿似乎香味不再,味同嚼蜡,仰天怒吼道:“怎么会这样!老天不开眼啊,怎么让贾珩小儿封爵!” 尤氏见到贾珍失态怒吼一幕,幽幽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倒也没有多想,岔开话题道:“老爷,凤丫头先前派了平儿姑娘,说宁府明天要庆祝那位珩大爷封爵,说念我日子过的艰难,要让我接进宁府……” “接你进宁府?”贾珍忽然顿了怒吼,如遭雷殛,猛然将一双虎狼般的眸子,紧紧盯着尤氏,黑黢黢的双手,猛地抓住尤氏的削肩,双目渐渐充血,猩红可怖,怒吼道:“你是不是也想进宁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享富贵荣华惯了,是不是有天想着爬上那位珩大爷的床!继续安享荣华富贵!” “莪没有!老爷,我不打算过去的。”尤氏闻言,娇躯轻颤,一张脸蛋儿刷地苍白,泪珠盈睫,颤声道:“老爷,你……你弄疼我了。” 贾珍五官狰狞地看着尤氏,满腔愤恨与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烧。 他是珍大爷,现在那贾珩小儿是珩大爷! 他是三等威烈将军,那贾珩小儿是三等云麾将军! 他居住在宁国府,现在那位珩大爷也居住在宁国府! 是的,那位珩大爷夺走了他的一切,现在住在宁国府,威风八面,何其快意,一定在想着给他戴绿帽子? 他绝不能容忍! 念及此处,贾珍似乎想到了那一幕,他的妻子尤氏,在那贾珩小儿胯下婉转承欢…… 只觉一股戾气丛生,邪火直往脑门儿上撞。 看着眼前楚楚可怜,眉梢眼角都是动人风韵的妻子,只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双手松开尤氏的削肩,向着那纤细的脖颈儿掐去。 他绝不能被戴绿帽! 绝不能啊…… “疯了,老爷疯了……”一旁尤氏的丫鬟见着这一幕,稚丽脸蛋儿刷地苍白一片,惊声嚷着,竟是手足无措。 而尤氏被贾珍扼住脖子,柳叶细眉下的美眸中现出绝望,一张艳丽哀绝的白腻脸蛋儿已是涨红,口中呜呜道:“老爷……” 而在马车车厢内,一着翠白色罗裙的尤二姐、一着大红色襦裙的尤三姐正自低声说着什么,听到动静,徇声望去,几乎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挑开帘子下了马车,向着贾珍冲去。 而尤氏这时已被掐得已是喘不过气来,美眸目光渐渐涣散,意识甚至都有几分迷糊。 盖因,贾珍在这一掐中,几乎要将心头的所有愤恨,都要发泄出来。 而就在这时,却听得一把沉喝,“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继而却见飞起一脚,踹在贾珍的半边脸上,将其踹翻在地。 “咳咳……” 尤氏剧烈咳嗽着,微微躬下身来,双手护住脖颈儿,大口喘着气,好似一条渴死的鱼般,美眸中现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着一袭三品武将官袍的贾珩,立身在近处,目光冷冷看向几个京兆衙门的兵丁,喝问道:“尔等为何让犯人与家眷独处!” 第二百零二章 给尤氏的两条路 刚刚在里间吃着午饭,闻听救命之声,即从屋里跑出的牢卒,闻听喝问,就是一愣,抬眸见到贾珩,面色微顿,齐齐拱手道:“这位大人,不知如何称呼?” 并不是神京城每一个公差都认识贾珩,而京兆府衙的衙役还好一些,但牢房这些狱卒,对贾珩就有几分陌生。 这时,蔡权也带着几个京营军卒过来,沉声道:“尔等愣着做甚,这是提点五城兵马司的贾大人!” 一众狱卒闻言,都是面色倏变,纷纷见礼。 而此刻,从马车上赶来的尤二姐,尤三姐,则是愣怔在原地,一双秀美双眉之下的目光秋水盈盈地看着那少年。 尤三姐着一袭粉红色罗裙,腰肢纤纤,梳着一个少女式的刘海儿发髻,玉容艳丽,肤色白腻,鬓发间别着一朵牡丹花,人花相衬,愈见姝美,手中捏着一方红色手帕,眉眼低垂,思忖着,“他就是珩大爷?” 尤二姐则着一袭翠白色底色襦裙,相比尤三姐的苹果圆脸,脸型稍稍削立了一些,身材略有几分丰腴,挽着翠螺髻的鬓发间,别着一根银色珠钗,那张丰润、白皙的晶莹玉容上,同样现出一抹愕然,抬眸看向那少年。 贾珩看向尤氏,清冽的眸光柔和几分,温声道:“你……没事吧?” 当初尤氏向他递送贾珍相害的纸条,通风报信,从本质来说,这位在原着中有着“锯嘴葫芦”之称的尤氏,并不是什么是非不分的恶人。 念及此处,上前搀扶了下,将尤氏搀扶起。 尤二姐、尤三姐,闻言也是连忙上前,扶住自家姐姐,轻轻舒缓着后背的拍后背,唤道:“姐姐……” 尤氏那张白腻的脸蛋儿,渐渐恢复了一些红润,抬起一双美眸,看着贾珩,目光略有几分复杂,重重咳嗽了下,道:“多谢……珩大爷相救。” 贾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尤氏身旁,两位眉眼略有几分相似的两位少女,心道,想来是尤二姐和尤三姐了。 尤二姐看着气质温柔静默,一张婉美的脸蛋儿上,正是挂着忧切之色。 尤三姐则是看着略有几分英气,容色艳丽,柳叶细眉下,是一对儿瑞凤眼,烟视媚行, 脸蛋儿白里透红,眼神深处似蕴藏着一股烈烈之气。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贾珍心性乖戾,又遭逢大变,心性愈发偏激,你着人看过他就是,如何还亲自相送?” 尤氏抿了抿樱唇,少年那带着几分关切的责备之言在耳畔响起,嗫嚅道:“我……” 而这边厢,贾珍在地上,抬头见到贾珩和尤氏正在说话,心头一股嫉恨涌起,瞳孔充血,怒吼道:“贾珩小儿,你夺了我的一切,我纵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说着,身形挣扎着,就是要向贾珩冲去,而顿时就有几个狱卒,冲将过来,朝贾珍已肿起的脸上,猛地狂打了几个耳光。 “特娘的发什么疯!不要命了?”狱卒斥骂着,重新又给贾珍套上了重枷。 贾珩看了一眼贾珍,心头也没了先前送其一程的念头,沉声说道:“将此獠押走,赶紧派官差押送上路!” 对贾珍,先前在水月庵时,他已在其身上动过手脚,想必在充军途中,风餐露宿,颠簸流离,能安然至岭南就不错了。 至于什么野猪林,反而没有必要。 他现在贤德之名传于海内,动静举止说不得都有人暗中观察他,不好做此赶尽杀绝之事。 “是,大人。”几个狱卒闻言,点头哈腰应道。 就在这时,尤氏檀口微张,无力地伸出一只藕臂,轻声道:“且慢。” 贾珩闻言,心头微动,目光诧异地看向尤氏。 尤氏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小玉,将那包秋衣还有盘缠,给他带上。” 他…… 方才的一掐,夫妻情义已绝,先前的老爷再也说不出口。 尤三姐,那张人比花娇的俏丽脸蛋儿上,就是现出愤愤之色,俏声道:“阿姐,他都要掐死你啊,你还给他准备盘缠?” “终究是夫妻一场,他虽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尤氏惨然一笑,哀伤说道。 方才,她的枕边人竟是要掐死她?十余年的夫妻情谊,竟至薄凉如此? 念及此处,尤氏琼鼻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夺眶而出,不大一会儿,颗颗晶莹泪珠已挂在那张苍白憔悴的凄美脸蛋儿上。 丫鬟小玉应了一声,将身上背着的包袱取下,向着贾珍身旁的官差拿去。 那狱卒一时间就是迟疑,看向贾珩,问道:“大人,这……” “带上罢。” 贾珩摆了摆手,面色淡淡。 而在这时,闻讯而来的司狱,一路小跑着而来,分明是听到这边儿的消息,其人行至近前,面色惶恐,噗通跪下,拜道:“下官京兆府司狱雷明,见过贾大人。” 贾珩道:“雷司狱,伱手下的人也不看着点儿,刚才差点儿酿成一场人命案子,本官抽空要和许府尹说道说道才是。” 雷明闻言,面色倏变,如遭雷殛,额头上甚至渗出冷汗,膝行几步,叩头不止说道:“大人,都是下官管束不严,差点儿酿成大错,还请大人恕罪啊。” 如是这位少年权贵和许府尹一说,他这乌纱帽绝对是保不住了。 见得这人如此卑躬屈膝,苦苦相求,尤二姐晶莹玉容顿了顿,凝眸看向贾珩,暗道,好一个少年权贵。 尤三姐柳叶细眉下的美眸眨了眨,目光在那身形颀长、气质冷冽的少年身上盘桓不离,芳心中也有几分莫名之意。 贾珩也没有多少训斥司狱的兴致,摆了摆手,说道:“行了,别在这而当磕头虫了,赶紧领着犯人派差事去。” 那司狱雷明闻言,如蒙大赦,拱手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千恩万谢,转身离去。 尤二姐静静看着这一幕,抿了抿桃红粉唇。 贾珩转头看向尤氏,在其身上的简素衣衫上盘桓了下,道:“有件事儿正要和你说,凤嫂子这几天没少念叨着你,在我面前说了不少好话。我知道你离了宁府,日子过得也艰难,我回头和凤嫂子说说,以后你可按着往日在宁府的月例支取银子,这笔银子会由东府转给凤嫂子,再由凤嫂子派她身旁的丫鬟给你。” 说来,这也是对尤氏当初通风报信的回报了。 至于经由凤姐之手,也是为了避讳瓜田李下。 尤氏抬眸看着对面的少年,樱唇翕动了下,摇头道:“我不要这银子。”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为什么?” 尤氏抬起螓首,柔声道:“我既出了宁府,应与宁府再无瓜葛,如今再收你的银子,又算是什么意思?” 贾珩闻言,再次默然。 尤二姐听着二人的对话,一剪秋水盈盈波动,面现思索,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这少年和她姐姐这波澜不惊的对话中,似有一些不寻常的意味。 尤三姐则是挑了挑柳叶细眉,心头生出一抹狐疑,俏声道:“不知珩大爷,给我阿姐银子,究竟是以什么名目?” 方才她可是听到了,那贾珍在掐大姐脖子前说的话,难道看这架势,大姐真的和这位珩大爷…… 贾珩面容沉静,看了一眼尤三姐,道:“终究是宁府过去的当家太太,纵然离了宁府,但与我贾族情分一场,也不好薄待了。” 尤三姐娇哼一声,却是扬起一张艳若桃李的脸蛋儿,轻笑说道:“不想珩大爷如此仁义厚道,只是我大姐好好的当家太太,却落得现在的田地,说来说去,还不是拜珩大爷所赐?” “妹妹,这都是那人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关。”尤氏连忙开口说着,然后看向贾珩,急声道:“方才还要多谢珩大爷方才仗义援手,只是我家小妹刁蛮无礼,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珩大爷见谅。” 尤二姐也在一旁拉了拉自家妹妹的裙袖,将一双柔媚盈波的目光看向贾珩,轻声道:“三妹她平日任性惯了,珩大爷大人有大量,还请见谅则个。” 这位尤氏二姐,声音轻轻柔柔,眉眼间有着一股恬静、温婉气质无声流溢,对上贾珩目光,恍若受惊的小鹿般,连忙垂下眼睑。 贾珩看了一眼尤三姐,声音平静无波说道:“祸福无门,唯有自招,其中是非曲直,你一个小姑娘,如果不懂,可以回去多问问你姐……贾珍落在如今田地,是不是他罪有应得?至于你姐,多少是无辜了一些,但贾珍为宁国族长,逞凶为恶之时,你姐为诰命夫人,也不是没有风光过的,人这一辈子,既要吃得惯珍馐美馔,也要吃得下粗茶淡饭,起起落落,看淡就好。”想要和你蟋绔融化在一起很久 尤三姐闻言,芳心颤了颤,玉容微顿,抿了抿粉唇,一双明媚流波的美眸瞪着贾珩,轻声道:“你这人……说得好生轻巧,你不知我姐姐在家过得什么日子,街坊、邻里闲言碎语的不说,姐姐还担心着那个不要良心的混账,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的,现在都快瘦脱相了,刚刚又差点儿被那混账掐死,你说我大姐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现在又是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贾珩闻言,面色微顿,眸光幽深几分,看向一旁的尤氏,见其面容憔悴,抿唇不语,一时默然。 尤二姐抬起螓首,柔声细语道:“这位珩大爷,此地非讲话之所,不若至旁处一叙。”谷墴 却是见得街道上一些看热闹的目光以及指指点点的人群。 贾珩闻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天色,说道:“都午时了,去寻家酒楼边吃边说。” 尤氏玉容微顿,推辞道:“这么好烦劳珩大爷?” “无妨。”贾珩抬眸看了一眼尤氏,道:“你们先上马车,我记得附近有一家四海酒楼。” 尤二姐和尤三姐闻言,就是搀扶着尤氏,折身回了马车。 贾珩唤上蔡权以及谢再义,就是前往四海酒楼。 酒楼,二楼包厢中 贾珩唤人传了一桌宴席,然后落座,看向尤氏三姐妹。 其实二姐、三姐和尤氏并没有血缘关系,是尤老娘改嫁时候带过来的两个女孩儿。 尤二姐扬起一张娇怯、柔美的脸蛋儿,轻声道:“劳烦珩大爷破费了。” 贾珩道:“这不值当什么的。” 尤二姐抿了抿粉唇,轻声道:“珩大爷,先前之事,我们姐妹心里自有杆秤,原就和珩大爷无关,三妹往日也从没有在家里派过大爷的不是,刚刚也是一时情切,心疼大姐。” 贾珩看向一旁正自安慰着尤氏的尤三姐,这时正对上一双妩媚的美眸,一瞬不移地看着自己。 相比尤二姐的羞怯,这位尤三姐毫无示弱之象,四目相对,盯着贾珩的眼睛。 贾珩也是看着尤三姐,目光清冷、锐利。 终究是少女败下阵来,目光躲闪开,轻声说道:“那贾珍不是东西,但和我姐姐无关啊,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之家,哪里能约束得了外面的爷们儿?现在吃了挂落不说,刚刚还差点儿被掐死。”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我若怪你姐,也不会出月例银子。” 尤三姐清声道:“那你说我姐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贾珩凝了凝眉,问道。 尤三姐轻声说道:“现在贾珍那混蛋被流放岭南,我大姐不可能守着他一辈子,大姐膝下也没个孩子,她若是要改嫁……” 尤氏正自黯然神伤,闻听尤三姐所言,芳心又羞又气,羞愤道:“三妹,你浑说什么,我谁也不嫁!” 她丈夫正要流放出去,现在哪里有什么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贾珩同样惊讶看着尤三姐,心道,不愧是原着中敢戏耍贾珍,还拿着柳湘莲的宝剑横颈自刎的女子,确有几分泼辣劲儿。 尤三姐拉过尤氏的手,轻声道:“你就是苦熬,苦熬谁去?熬贾珍,贾珍那混蛋,他刚刚要杀了你的!” “那我铰了头发,出家当姑子去!”尤氏羞愤说道。 尤二姐连忙劝道:“大姐,不改嫁就不改嫁,说那胡话作甚?” 说着,也是瞪了一眼自家三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算改嫁,就不能等过个一二年? 尤三姐这时,将一双美眸看向一旁的贾珩,俏声道:“珩大爷,你是怎么个说法?”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如是想改嫁,去官府寻一份和离书即是了,大汉律中,有义绝为由而和离,方才贾珍行凶未遂,夫妻情义已绝,可以和离。” “你这人说话惯是轻巧,没有你宁荣二府的允准,官府能给和离之书?”尤三姐打量了一眼少年,轻声道:“你们这样的公侯之家,哪怕是犯了事的族长媳妇儿,也断不会容她改嫁了去。” 尤氏只觉臊的脸颊滚烫,羞愤道:“三妹,你别说了!” 当着对面那少年的面,说什么改嫁之言,她……真不知如何自处了。 “大姐,我是丑话说在前头儿,今日不赶巧儿碰到这位珩大爷,将来怎么办?”尤三姐颦起秀美双眉,说道:“你真的要熬一辈子活寡?” 不仅是尤氏臊的慌,就连二姐听着自家三妹这话都觉得面红耳赤。 关键不在这话,私下三个姐妹怎么说都没事儿,但现在当着一个男人的面。 她家这个三妹,也太不知羞了,这样的少年权贵面前,到底是闹哪样啊? 这里不得不说,尤老娘带着两个姑娘改嫁,以及最后为了过上好日子,出卖尤二姐和尤三姐的美色给贾珍父子的一系列事件中,几乎可以说,在尤二姐和尤三姐所受的家庭教育中,好听说法是没有受封建礼教的荼毒,不好听说法就是风气开放,几有后世现代女性之风。 只是二姐性情内敛,三姐性情泼辣,只是二女心底都蕴藏一股不易觉察的烈性。 至于屈从贾珍父子,只能说是封建礼教压迫下的可怜人罢了。 贾珩对尤氏姐妹其实倒没有什么偏见,因为不去谴责不是东西的贾珍父子,却将异样目光投之两个弱女子身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更不要说,眼下二女还没有和贾珍有所勾连。 “哪怕是柳湘琏,先前一开始也是嫌弃尤三姐名声,后来尤三姐以死明志,也后悔莫及,然而为时已晚。”贾珩心思电转,压下心头一抹思绪。 而后看向尤三姐,说道:“其实,本来是要过一段时间和你姐说的,既然你问起,那也不妨和你说说。” 此言一落,三双目光都是齐刷刷地看向贾珩。 “现在有两条路,第一条路,不管你姐姐以后改嫁与否,随时都可去往京兆府寻那里的官差,以义绝之名,求得一份儿和离之书。”贾珩面色微顿,沉声说道:“宁荣二府不会出面干预,这是我说的。” 尤二姐心头一震,在心底回响少年掷地有声的话语。 而尤三姐美眸熠熠,玉容微顿,问道:“还有一条路呢?”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尤氏,说道:“原本凤嫂子还有我家夫人她们的意思,念你日子过得艰难,又是无辜牵连,加之在宁国府居住了不少时间,就在天香楼西边儿有一座小院落,让你和丫鬟别居……我想着你毕竟是前族长夫人,也曾帮着族里忙前忙后主持过祭祖等事,虽说贾珍为恶甚汹,但与你无关,总有一些苦劳在。可刚刚听你三妹的意思,来日或会可能改嫁,那样再居宁国府,就于理不合了……当然,你与贾珍和离之后,月例银子会一直供给,直到你另寻人家儿为止。”贾珩说完这些,顿了下,说道:“你若是觉得一时不想和离,也可等过段日子,总之要依着你的心思才是。” 他之所以对尤氏给予了较大的宽容,还是当初其人的通风报信。 从本心而言,他还是希望尤氏能够和贾珍和离的,寻个老实男人……好人家嫁了,好好过日子,平平淡淡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这……”尤氏闻听贾珩之言,面色变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落在任何人头上都难以选择,一边儿是继续住在宁国府享受着贾家的荣光,虽说身份尴尬了一些。 另外一个是将来有改嫁的机会,可尤氏虽说对贾珍绝望,但哪里说得上现在就有改嫁的念头? 而且,自家丈夫刚刚流放岭南,她后脚就和离改嫁,这…… 毕竟是当过诰命夫人的女人,哪怕出身小门小户,一下子也转不过这个体面的弯儿,更不必说,心底还真有一丝舍不得往日的富贵。 尤三姐则在心头盘算着贾珩之言,美眸一瞬不移地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少年。 暗道,大姐还能住在宁国府? “你如果将来能改嫁,其实也挺好,为贾珍那样的人苦熬……不值得。”贾珩默然片刻,又续道:“当然,你这会儿心乱如麻,或许一时难下决定,倒也不急,等你想通了再说。” 尤氏玉容苍白,凄然道:“我现在心头乱糟糟的,还请珩大爷见谅。”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贾珩端起茶盅,淡淡说道:“先用饭罢。” 而这时,伙计也端上了饭菜。 尤三姐眉眼弯弯,嫣然一笑说道:“人说珩大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今个儿算是见着了,我敬珩大爷一杯。” 说着,取过一个酒盅,斟了一杯,不给贾珩拒绝机会,仰脖一饮而尽。 “妹妹……”尤二姐见着这一幕,柔声道:“别喝这么猛。” “没事儿,我高兴。”尤三姐饮了酒,一张白腻的脸颊红扑扑,美眸一瞬不移地看着对面的少年,浅笑盈盈,道:“我干了,珩大爷随意。” 第二百零三章 敢爱敢恨 四海酒楼 贾珩斟了一杯酒,面色淡然,轻声说道:“喝酒总要有个名目,如果是为了感谢,那大可不必,我为贾族族长,安置你姐姐,也是我应做的一份儿,说来,先前一直忙于公务,无暇管这摊子的事,反而让你姐姐受了不少委屈。” 尤氏旳身份,多少有些尴尬。 他一时间都没想好怎么处置。 如果不管,就显得毫无容人雅量。 如果管的太多,落在一些人眼里,就容易引起一些桃色联想,对如今的他而言,还是多多少少打有一些影响的。 他还没有到不畏流言的地步。 曹孟德也没有一开始就动人妻何太后,人妻曹之名也是在后来为一方雄主之后才打下的名声。 其实,对尤氏,他前一段时间,采取了冷处理的方式。 不过现在既然遇上了,又被这尤三姐不饶人逼问着,他也算是给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把皮球踢过去,看尤氏的意思。 诚如尤三姐所言,尤氏这种没有孩子的情况,连守节都没法守,最终还是要改嫁的。 “所以三姐虽然泼辣了一些,但也是心思机敏了,比之二姐……” 看了一眼一脸懵懂、柔弱的尤二姐,贾珩心头也是叹了一口气。 红楼梦中就有载,是二姐哭着说,“咱们姐妹金玉一般的品格,让这两个现世宝玷辱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贾琏家里早晚要闹上一场。” 可以说,尤二姐是有些小迷糊、傻白甜的,而三姐反而心思聪敏,而且有一股敢爱敢恨的泼辣劲儿。 “不懂得保护自己的清白,可不就是小迷糊,傻白甜?认准了柳湘琏,以死明志,可不就是敢爱敢恨……话说,如果尤三姐嫁了贾琏,和凤姐、秋桐两个或许还能斗上一斗。” 贾珩思忖着。 “珩大爷,是瞧不上我,不喝我的酒了。”尤三姐拨弄着前襟的一缕秀发,脸颊嫣红,脸上虽带着笑,但目光中却有几分痴冷之意。 贾珩淡淡说道:“非是不喝,而是将话说的明白罢了,至于瞧不上你,这又是何出此言?” 说着,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贾珩而后,将酒盅放下,看向对面的少女,心道,这显然是是动不动抹脖子的性格诱因了。 念及此处,目光清冷,沉声道:“尤三姑娘,说话做事儿,还是要给别人和自己留一分余地才好,如我真不喝你酒,你又能怎么样?” 此言一出,尤氏、尤二姐面色都是一变,心头咯噔一下。 暗道,三妹方才太胡闹了。 不得不说,那股凛然气势,不怒自威,绝不是闺阁女子能够承受的。 尤三姐容色也有苍白,但还是倔强抬起螓首,抿了抿粉唇,轻笑了下,说道:“不怎么样,左右不过是我看错人罢了。” 贾珩闻言,面色重又恢复平静,对上尤三姐的目光,说道:“看错人?说得你很了解我一般。” 尤三姐微微垂下目光,轻轻道:“现在神京城中这几天都在传大爷的名声,我觉得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贾珩目光带着几分深意地看向尤三姐,道:“传言多谬,不可妄信。好了,用饭罢。” 如非柳湘莲妄信传言,也不至待尤三姐自杀之后,才明白其心。 尤氏在一旁轻声说道:“我妹妹在家里被惯坏了,性格刁蛮,还请珩大爷多担待下。” “是挺刁蛮的。”贾珩看了一眼瞪着瑞凤眼看着自己的尤三姐,点了点头说着,拿起筷子,用起饭菜。 尤三姐:“……” 轻哼一声,拿起筷子去夹起一块儿鱼肉。 尤二姐秀美脸蛋儿上也现出一抹轻笑,拿起筷子,也是用起饭菜来。 尤三姐却好似一个问题宝宝,抬眸说道:“珩大爷,神京城里说你前日计诱贼寇,可是真的?” 尤氏闻言,嗔怪道:“三妹,吃完饭再问罢。” “吃完饭,这珩大爷不知跑哪儿去了,再想问也问不成了啊。”尤三姐扬起艳丽的脸蛋儿,俏声说着,然后看向贾珩,解释道:“因为我姐姐的缘故,我打听了不少你的事迹,对你了解颇深,但多是一些传言。” 贾珩凝了凝眉,说道:“计诱贼寇倒是真的,但这里事涉朝廷大案,不好和你说太多。” 他觉得这尤三姐,真是自来熟,这姑娘可以说和他目前遇到的所有姑娘都不一样。 一般这种性格在后世比较常见,因为本身长得娇艳明媚,并不会生出叽叽喳喳之感。 反而,尤二姐在一旁浅笑盈盈,贤淑婉静的模样,似是看着自家小妹烦扰着对面那少年,觉得颇有几分意思。 “那翠华山呢?听说京营剿了许久都剿灭不定,主要是因为不知匪巢,你想了什么法子,寻到匪巢的?”尤三姐又是问道。 尤氏闻言也是,顿了下筷子,抬眸偷偷瞧向对面的少年。 对这场令对面少年封了和她丈夫同等爵位的功劳,她其实……也有几分好奇。 贾珩道:“说了,你也不懂。” “你这人……小觑人。”尤三姐羞恼说道。 她刚刚就发现了,这人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傲气藏在骨子里,还有打量着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她也不知说什么,就是那种……庙里拜佛时的目光,高高在上,带着来自云端的怜悯、俯瞰。 对上这样的目光,几让人有种心神轻颤之感,但也又忍不住想要探寻原委。 怜悯她?为何怜悯她? 难道怜悯她的身世?是了,这人未必不知她家中的情况。 贾珩却没有想到,方才他看着尤三姐时的一些关于其人命运的感慨,被这女子捕捉到。 一般而言,女子对男子的目光感知敏锐,尤其是尤三姐这等心思慧黠,不怯不畏的女子,自是捕捉到贾珩那清冷目光中蕴藏的复杂内容。 贾珩默然了下,清声道:“和你说说,倒也无妨。” 正要伸手提起酒壶,却见尤三姐竟是拉了拉椅子坐将过来,一股胭脂水粉的香气扑鼻,少女提起一个酒壶,轻笑道:“珩大爷,我给你斟酒。” 贾珩目光微顿,深深看了一眼尤三姐。 这姑娘穿着红色襦裙,肤色白腻,鬓发间别着一朵牡丹花,一般而言,女人鬓间插花,需得对容貌极度自信才是,否则不是被花盖过了颜色,就是透着一股俗气。 尤三姐见此,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上,明媚笑意渐渐敛去,娇俏的声音转冷几分,说道:“珩大爷是不是以为我这般熟练侍奉酒水,是如那些风尘女子,给男人伺候惯了酒的?” 贾珩抬眸看了一眼尤三姐,轻声道:“不一定,起码有三种可能。” 尤三姐:“???” 贾珩皱了皱眉,说道:“一种可能是和人学的,一种可能你在家中经常喝酒,最后才有你说的那种可能,在我看来,也是最不太可能的,就是伺候惯了男人,但你明明未经人事……嗯,不是,为何你会觉得我会认为你是如风尘女子伺候人伺候惯了呢?” 尤三姐脸蛋儿腾地红了。 什么叫明明未经人事,这位珩大爷…… 然而贾珩却是轻轻摇了摇头,打量着尤三姐,又瞟了一眼尤氏。 暗道,莫非和尤氏学的?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在红楼梦电视剧,有一集,尤氏带着几个丫鬟,去见贾珍,见到贾珍和几个小妾划拳行令,然后本以为尤氏没有笑纹,会坐下来规劝,不想坐下来,就是一通五魁首、六六的划拳,让人叹为观止。 贾珩想了想,说道:“三种可能,你却认为我只认准了最后一种可能,可见你方才说什么视我英雄好汉之言,也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抑或是你在我面前……有些自卑?” 说着,拨开尤三姐的手,提起酒壶,酒浆自壶嘴而出,哗啦啦落在酒盅中,却是给自己轻轻斟了一杯,而后就是,面色淡漠,好整以暇品着酒。 他觉得这尤三姐掩藏在自来熟的表面下,其实藏着一股深深的自卑。 “可能和尤老娘有关,尤老娘为了富贵荣华,都能将两个女儿送给贾珍父子玩弄,虽不好将人往坏处想,但也难免不能顺理成章地大胆假设,恐怕尤老娘是个不知检点的,年纪时候,裤腰带可能松的很……两个女儿,在这样的家庭教育中成长,听着母亲房里传来一声声奇怪的声音,然后看着烂裤裆的老娘,伺候着不同的怪叔叔吃酒菜,一路长大,被人指指点点,脊梁骨几乎要被戳断……” 还真让贾珩猜准了,尤老娘守寡后,并不是无缝衔接地改嫁,也是经过很长一段儿“寡妇失业”的空窗期,一个寡妇拉扯两个女儿过活,谋生之道,可想而知。 而且能生出尤二姐和尤三姐这样的丽色,年轻时候的尤老娘也是个容色娇媚的主儿。 “你在我面前……有些自卑?” 这种话,虽在这个时代说得有些新鲜,但却还是让人能够听懂,自卑……自轻自贱? 而唐朝诗人杜甫也曾有诗,“穷荒益自卑,漂泊欲谁诉。” 尤三姐娇躯轻颤,秀美双眉下的明眸闪了闪,晶莹玉容渐渐有些苍白。 尤二姐颦了颦秀眉,抬眸,静静看着尤三姐以及那少年,也有些琢磨出几分味道来。 尤氏也是抬头看着二人,玉容微顿,却是有些迷惑。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 尤三姐眉眼低垂,螓首偏转,芳心被一股说不出的酸涩情绪充斥着。 那是一种被剥开了衣服,被人看光的感觉。 而在这时,贾珩拿过尤三姐面前的酒盅,斟了一杯,递了过去,轻轻笑了下,温声道:“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多读一些书,比瞎琢磨一些事情好,人无法决定投胎在一个什么样的人家,但却可以选择读书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不要妄自菲薄。我还是觉得,你说话也好、做事也罢,还是要多给自己和别人留一分余地,这和敢爱敢恨并非水火不容。” 说着,将酒盅递给尤三姐眼前。 可以说,尤三姐的最大问题,就是说话、做事,不给自己和别人留一分余地,还有男女相处也是如此。 如果和贾珍父子之间留一分余地,保住自己金玉般的品格,又岂会受其折辱? 如果给柳湘莲留一分斟酌余地,又岂能收获不得自己的归宿? 这样性格的女子,说是敢爱敢恨,但其实是自卑性格下隐藏的偏激。 怎么说呢,这种属于后世那种,谈个恋爱都能谈到上天台的那种。 尤三姐闻听一旁的温煦之言,看着那酒盅,抬起一双美眸,定定看向着三品武官袍服的少年,见其笑意温和,芳心不由震颤,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心绪,只觉被一股暖流包裹着。 这样一位性情清冷的少年权贵,亲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递至眼前,宽慰人家。 所以,人家并不是瞧不上她金玉般的品格…… 她虽然出身名声不好,但她可以选择读书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又一次劝她说话、做事多留一分余地。 方才,她是有些咄咄逼人了,让他不舒服了吧。 嗯,她敢爱敢恨…… 尤三姐芳心一颤,有一种心事被拆穿的感觉,眸光低垂,偷瞧了一眼那少年,但见其面色从容,却不见丝毫浮浪之态。 原本还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好奇,就有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可能连贾珩都没有意识到,那种收放自如,好似清冷月光从指缝间露出的一缕温情,最是撩拨人心。 因为如太阳一样,光芒无处不在,那种温暖最是不值钱。 反而吝啬你的温情,吝啬你的好意,当偶尔从指缝间露出一丝千锤百炼的温柔时,就显得弥足珍贵。 当然,前提依然是年少有为、有权有势。 正如后世有句话而言,女孩子不主动,她只是对你不主动。 你若是高富帅,年少有为不自卑,你会惊奇的发现,处处都是主动的女孩子。 当然,这种主动未必是喜欢,尤其是漂亮女孩子,最高级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形象出现,多向选择罢了。 贾珩道:“定匪巢之事,其实也没有外间传的那样玄乎,等下莪给你说说,你就明白了。” 他觉得和这尤三姐,有那么一点儿后世那种和有些段位的女孩子过招的感觉,处处都是拉扯、博弈,虽然他真的不喜欢这样。 第二百零四章 凤姐:放他…… 待贾珩说完,尤三姐眼波盈盈,提起酒壶,给贾珩斟了一杯,然后一手支起香腮,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贾珩叙说。 除了贾珩是少年外,简直就是酒桌上,小姑娘听老男人吹牛的既视感。 贾珩也没有故作渲染,三言两语,简明扼要地将当初如何定匪巢一事说完,拿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 尤三姐玉容微讶,一双美眸波光盈盈,轻笑说道:“珩大爷这法子,真是神乎其神,常人纵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尤二姐也是抬起一张秀美旳脸蛋儿,定定看着对面的少年,问道:“这莫非就是兵法?” 尤氏看着对面的少年,目光愈见复杂,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果是智计百出,行事不同于荣宁二府的贾家男儿。” 贾珩道:“也不能说是兵法,只是雕虫小技罢了。” “这样的雕虫小计,恐怕我们姐妹三个绑在一起,都想不出来。”尤三姐一剪秋水盈盈波动,似感慨说着,而后就去拿酒盅,明眸焕彩,轻声道:“珩大爷,我敬你一杯。” 尤二姐容色异样了下,劝道:“妹妹,少喝一点儿罢。” 她觉得自家妹妹多半是看上这位珩大爷了。 “还有公务在身,不好多饮。”贾珩抬眸看向尤三姐,道:“你也少喝一些罢,酒喝多了伤身。” 他前世不抽烟,酒也基本少喝,主要是不喜欢宿醉的感觉。 当然,对尤三姐、尤二姐也好,他这话还是公式化的客套多一些。 尤三姐闻言,愣怔了下,柔声道:“那听珩大爷的,我就不喝了。”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言,拿起碗筷,开始用饭,那种不急不徐的动作中有一种坚定、沉静的力量。 许是举止之间的专注和坚定,让尤氏和尤二姐也受其感染,动起筷子,默默用着饭菜。 尤三姐见贾珩再无谈兴,也没有开口询问贾珩,只是拿起筷子在菜肴上盘桓了下,夹起一块儿鱼肉,似要给贾珩碗里夹,却一直得不住机会。 在这种略又几分古怪的安静气氛中,贾珩吃了一碗米饭,然后就放下碗筷,一旁的尤三姐连忙递上手帕,盈盈一笑,轻声道:“珩大爷,给。” 贾珩道:“不好烦劳。” 尤三姐:“……” 然后,贾珩自行取了一方素丝手帕,擦了擦手帕,举起茶盅,喝了一口香茗,看向对面业已停了筷子的尤氏和尤二姐,道:“你们先慢点儿用,我还有事在身,不多陪了。” 尤氏闻言,连忙轻声说道:“那你先去忙。” 尤二姐也说道:“珩大爷先去罢。” 贾珩冲三人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对尤氏姐妹,他更多是怀着一种对红楼金钗命运浮沉的审视和思考,与先前遇着的探春、黛玉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他是读过红楼梦的,无法做到对一些人物缺乏最基本的感情和同理心。 在作者笔下,薛林这样的女子,固然让人心生喜爱,但尤二姐、尤三姐,也绝非面目可憎。 “如是简单将十二金钗分为三六九等,视薛林二人为白璧无瑕的玉人,而视尤二姐,尤三姐为不知自爱的贱货、婊子,四春则是中间档,秦可卿就是只会喊叔叔的绝世尤物……那这种对十二金钗定货物贵贱……肤浅、狭隘的认知,与这样一部传世巨着所要传递的精神力量恰恰是背道而驰的。” 因为,原作者用红楼人物在时代洪流的命运浮沉,用悲剧去传递了一种精神力量。 而尤二姐、尤三姐的悲剧,是个人性格和时代共同造就的结果。 或者说,所有金钗的悲剧命运,都是为了完成对纨绔膏粱、对世道的控诉,作者对每一个人物都是倾注了心血和感情。 正因如此,才将人物写进了人心。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贾珩在尤氏和尤二姐和尤三姐的相送下,出了包厢,道了一声留步,然后下楼汇了账,然后在楼下用饭的蔡权护送下,出得四海酒楼。 待目送贾珩离去,尤氏幽幽叹了一口气,心绪复杂。 尤二姐玉容微顿,抿了抿粉唇,收回目光,忍不住说道:“大姐,这位珩大爷,不愧是出身贾族公侯子弟,有傲骨而不见傲气,气度让人心折。” 愈是人前羞涩不言,愈是背后话多,尤二姐自是不例外。 尤氏似自嘲一笑说道:“你才见过几个贾族的公侯子弟?若贾族公侯子弟皆是如此,也不至两府外面连个顶门立户的人都没有……我最近寻思着,许是荣宁二公许是见后辈子孙不肖,显了灵,出了这么一个人物。” 她在宁国府住了十余年,从妾室熬成当家太太,也见过不少贾族子弟,但阖族男儿,却没有一个如这位珩大爷般,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尤二姐颦了颦英秀的眉,说道:“听说府里不是有个宝二爷,是个衔玉而生的?” 尤氏面色不由现出几分古怪,轻轻说道:“宝玉他那痴顽性情,等你见过就知道了。” 她几乎是看着宝玉长大的,宝玉什么性情,以前当着老太太的面儿,她也只是笑而不语。 尤二姐诧异了下,轻笑了下,说道:“大姐,那荣宁二府,难道一个成器的子弟都没有?我听娘说,西府里的琏二爷好像是个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的,听说现在还在外面做着事儿?只是他家里倒是有个母夜叉?” 尤老娘一双眼睛对荣宁二府的爷们儿时刻留意着,自是对贾府的适龄男子的情况了如指掌。 说来,尤老娘将尤二姐和尤三姐送给贾珍,一开始未尝没有存着为妾室的心思,只是贾珍和贾蓉父子二人太不是东西。 “风流有之,别的就没有了。”尤氏轻轻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虽没有多说,但其意也是不言自明。 尤三姐这时,款步而来,却是收回眺望的目光,轻声道:“大姐,他不是说明天宁荣二府庆贺封爵吗?我们也过去看看罢。” 尤氏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怎么好去?我这身份不尴不尬的,去了,人家怎么看我?” 尤三姐闻言,伸手抱住尤氏的胳膊,娇笑道:“大姐,去看看罢,天天在家也怪闷得慌的,你总在家里闷着,都清减成什么样了,去散散心也好啊。” 尤氏一时间被央求得有些没办法。 尤二姐明眸微动,轻声说道:“他方才不是说大姐原来有着苦劳吗,还说允许大姐再住宁国府呢。” 尤氏轻轻摇头道:“人家许是客套话,不能给咱们个棒槌,咱们就当个针认。” 现在她也有几分回过味儿,虽说给了她两条路,其实还是希望她改嫁的。 尤三姐笑了笑道:“如果大姐能去,想来人家也会说,他这族长厚道、仁义啊,就连前任族长之妻过来捧场,他都不计前嫌好好招待着。” 尤氏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容我回去再思量思量,再说,人家请柬也没发,我们自己上门成什么样子?” 自家三妹的那点儿小心思,她也是心知肚明,从心底来说,其实……乐见其成。 如果三妹能给那人做妾,也算没有辱没了她这样的颜色。 只是看刚才那人的意思,似乎对三妹没那个意思。 …… …… 却说贾珩出了四海酒楼,没有再去五城兵马司,而是回了宁国府。 宁国府中,此刻正在为明日庆祝封爵一事布置着,焦大带着几个仆人刷着匾额,在回廊中张灯结彩,一见贾珩入府,就从高脚凳上跳下来,上前笑道:“珩大爷,你回来了。” 贾珩冲焦大点了点头,道:“稍稍布置一些就是了,不用太铺张。” 焦大笑道:“大奶奶都吩咐过了,这些彩灯花饰,都是从库房里搜罗而出的往年旧物,并没有再另作置办。” 贾珩笑道:“那敢情好,这些器皿饰物,最怕用一二次,就弃之不用,反而不停采买,只肥了经手的买办。” 焦大闻言,就赞道:“大爷真是明白人,以往府中逢年过节,还真是如此。” 见这老头儿有打开话匣子的架势,贾珩笑了笑,说道:“你也算府里的老人了,如果府中有哪些用度不对,可直接回禀给我。” 与其让“什么都知道的焦大爷”吃多了水酒,牢骚满腹,不若让其直接禀告给他,然后他再行处置,还能多一个监督手下奴仆的渠道。 焦大应道:“珩大爷放心,下面那个敢偷奸耍滑,偷狗戏鸡,我一定给大爷说!”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沿着抄手游廊,向着内院而去。 刚入内宅,就听到说笑声从内厅传来,抬眸看去,分明是秦可卿和凤姐以及平儿正在说笑,一见贾珩回来,几人都是离座起身,出屋相迎。 凤姐笑着说道:“刚才还说着人去唤珩兄弟,商量祭祖的事儿是怎么个章法,可巧珩兄弟就回去了。” “嗯。”贾珩点了点头,说话之间,就往厅中去,问道:“凤嫂子应去通知了族里爷们儿?” “都知会了,这是阖族脸上有光的事,族中爷们肯定是一个儿都差不离儿的。”凤姐笑道。 贾珩落座在厅中,接过一旁晴雯递来的香茗,抿了一口,淡淡道:“既通知过了,就好说了,明天上午就可在祠堂中祭祖,然后中午摆宴,饮宴至下午可散,至于老太太和女眷则在会芳园听戏,晚上东西二府的爷们儿、太太、姑娘都可到会芳园聚晚宴,后天可往清虚观打醮祈福,戏班子请一天估计也不行,人家班主多半不接,不多不少,请个三天罢。” 贾珩三言两语说完,又是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 凤姐脸上就洋溢着笑意,看向一旁的秦可卿,道:“瞧瞧,珩兄弟真真是外面发号施令惯的,我们商量个半天也就是这样,他三两句话就有了章法。” 秦可卿笑了笑,看向贾珩,问道:“夫君外面公务忙完了吗?” “公务什么时候能忙得完?”贾珩笑了笑,说道:“不过是忙里偷闲罢了。” 如果不出意外,对三河帮,他希望是这两天的晚上收网,当然还是看锦衣府的工作效率。 秦可卿轻声道:“总要不耽搁夫君的正事才是。” 凤姐忽而道:“其实还有件事儿和珩兄弟说,先前大老爷来府里,带走了赖大。” 贾珩道:“带走就带走罢,只是赖家家资,先前已填补了东府的亏空,应无多少银子色剩余了。” 凤姐轻笑了下,道:“大老爷非说赖大说不得还有其他钱财隐藏,所以就……” 恰在这时,忽地从外间传来的婆子的声音:“二奶奶,旺儿在外面有急事求见。” 凤姐闻言,玉容就是现出惊异。 连忙出了内厅,来到廊檐之下,急声问道:“旺儿,你不是带着人,跟着大老爷去抄吴新登家了吗?还有你捂着脸作甚?” 只见旺儿捂着一边儿脸,苦着脸道:“二奶奶,小的随着大老爷一大清早儿带着一帮人去抄吴新登家,抄了十几万两银子,但大老爷往他院子拉去了,我在一旁说了几句,挨了大老爷一个耳刮子。” 凤姐:“……” 平儿和周瑞家的也从厅中走出,闻言,脸色都是倏变,面面相觑。 十几万两银子,往自家拉去了? “大老爷怎么说?”凤姐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柳叶细眉下的丹凤眼,隐有几分冷意。 旺儿苦笑道:“大老爷说,西府里一帮家贼,惯会监守自盗,不若将这些财货放在他府上,他盯着,断不会有疏漏。” “放他……”凤姐柳叶眉倒竖,怒火再难压抑,嘴角抽了抽,到了嘴边儿的话,又是咽了回去,改口道:“放他府上就能万无一失?这是公中银子,放他府中,西府公中开支用度怎么办?” 旺儿苦着一张脸说道:“大老爷说,二奶奶若是用银,和琏二爷一同寻他支取就是了。” 凤姐那张明媚的瓜子脸上满是怒气,心头暗骂一声,见钱眼开的老东西! “平儿,咱们回去,寻老太太去,看究竟是个怎么个说法,否则,这个家……我是没法儿当了。”凤姐脸色变幻,压抑着心头的怒火。 毕竟是自家公公,如非不得已,她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平儿应了一声。 凤姐此刻也是转过头将一道目光看向秦可卿,叹了一口气,强笑道:“妹妹,我先回去了,还有珩大爷,这个事儿……” 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向贾珩,终究没忍住。 贾珩神情默然,道:“你们西府的家务事,我也不好多说。” 凤姐闻言,容色滞了下,轻轻叹了一口气,情知对面少年不想管这摊子烂事儿,也没脸再讹人一般纠缠下去。 招呼着平儿走了。 待凤姐离去,秦可卿款步而至贾珩近前,柔声道:“夫君,西府那边儿,你怎么想的?” 贾珩道:“还能怎么想,再看看罢,有些事情管的过宽,人家不领你的情不说,还怨怼你,我最近很忙,也没多少空暇,先让西府自己处理。” 秦可卿点了点头,美眸闪了闪,就是若有所思。 第二百零五章 凤姐:这是……二爷的头发? 而荣国府,荣庆堂中—— 当凤姐来到贾母房中时,面色一愣,却是发现王夫人也在,还有一脸愁眉苦脸,不知如何自处的贾政。 王夫人此刻坐在贾母身旁,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太太,宝玉他大伯这把追回的亏空银子都拉到他府上,我也不知道什么个情况,我也不敢问,” 王夫人虽然看着平素与世不争,但并不意味着不会摆理,只是不像邢夫人那般盛气凌人,弄得人憎鬼厌。 贾母脸色也有几分不悦,道:“公中旳银子,自是要归到公中,怎么能拢到他屋里?” 这时,抬头见凤姐进来,就是招呼道:“凤丫头。” 凤姐进入厅中,脸上也不见往日那满面春风的笑意,说道:“老祖宗。” 贾母皱眉道:“你不是派了小厮跟着你公公的吗?” 凤姐叹了一口气,道:“我的老祖宗,旺儿带着几个小厮去了,被大老爷打了个耳光,撵了回来,大老爷说是等我用银之时,再去他院里支取,我这个做媳妇儿的,又能说什么呢。” 贾母一听,心头愈发生气,道:“来人,唤大老爷、大太太过来!” 也不知是不是和某人学的,贾母现在都不喊什么“谁家媳妇儿”等婆子,而是一声来人。 这时林之孝家的,就应了一声去唤贾赦夫妇去了。 至于为何还要唤上邢夫人,自是方便贾母骂人! 比如什么下作的小娼妇,又在一旁挑唆着爷们儿无事生非之类的现成话。 不多时,贾赦和邢夫人二人进入荣庆堂,规规矩矩向贾母行了一礼。 贾母冷着一张脸道:“查账查出的公中银子,你拉你院里,怎么一回事儿?” 贾赦淡淡笑道:“母亲容禀,府里先后出了吴新登、单大良这样的欺主刁奴,才出了这么大的亏空,儿子寻思着,如果银子送到府里,难免不会又出这样的奴才来,儿子那府里有专门的账房先生管账,不会出这等家贼窃盗的事儿。” 对老太太的恼火,他已有所预料,甚至谁拱的火,他都知道! 贾赦念及此处,余光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王夫人。 他这个弟妹别看平日里吃斋念佛,不争不抢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好在哪怕收回去银子,也能昧下一些金石器玩,古董字画来。” 他本来就打得是这个主意,能将银子落在自己手里更好,落不到也没事儿。 经他手变卖古董字画、金石器玩,还不是他说多少是多少! 贾母冷笑道:“可真是替我着想了,只是府里这一家大大小小,好几百口子,都张着嘴,冲谁要?” 贾赦笑道:“这个不用急,让琏哥儿媳妇儿到我那边儿支取就是了。” “让你那支取?”贾母轻笑一声,说道:“好,现在给我支二十万两银子来!” 贾赦:“……” 邢夫人忍不住问道:“老太太,您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贾母冷笑一声,道:“回金陵去!怎么,你还想让我和鸳鸯一路要饭回去?好,我们现在就走!” 说着,拄着拐杖,作势欲走。 贾政闻言,在一旁就是噗通跪地,道:“母亲,是儿子不孝。” 王夫人见此也是离椅、跪下,而后是呼啦啦,荣庆堂中跪下大一片。 贾赦脸色变幻,心头一股憋屈涌出,也只能跪下,道:“母亲何出此言?让儿子于心何安?” 邢夫人也是跪下。 暂且不提荣国府因为贾赦将追回的银子拉至自家院子,为之闹得两房鸡飞狗跳,明争暗斗。 却说贾珩这边儿,待夜幕降临,锦衣府中,一片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天一擦黑,贾珩重又悄悄来到锦衣府,和陆纪二人汇总情报。 官厅之中,听完几位锦衣千户的禀告,贾珩面色冷峻,说道:“诸位,三河帮的情报几乎差不离了,剩下的就是那些执事,弟子等一干头目。” 不得不说,当锦衣府全力运转起来之后,侦知三河帮一应帮众的效率出奇之高。 起码现在副舵主以上的头目,都基本做到了皆有掌控。 “大人何时收网?”一个锦衣千户抬眸问道。 贾珩道:“再等等,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时候动手,这等机密之事,需得一个突然性。 正在说话间,忽地曲朗从外间进来,拱手道:“大人,二当家潘坚似有异动。” “走,出去说。”贾珩皱眉说着,举步出了官厅,站在廊檐下,问道:“什么异动?” “潘坚今日傍晚儿去了金美楼,然后没多久,三河帮三当家黄卓也去了金美楼,而后两个人没多久,一起出来。”曲朗面色现出一抹狐疑,说道:“在以往探事情报中,潘坚其人一向昼伏夜出,白天根本见不着人,晚上就留宿在三河帮五当家黎九娘的场子中,现在白天风风火火往金美楼而去,有些异常,而且出来的时候,脸色铁青,还和黄卓有了几句争吵。” 贾珩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寻常,沉吟片刻,道:“金美楼,你们的人能不能偷偷潜进去看看,许是有什么名堂?” “正在想办法,但卑职以为恐怕不会有太多用。”曲朗迟疑了下说道。 贾珩道:“有没有用先另说,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找人充做嫖客,混进去看看,这里面绝对有事儿。” 曲朗拱手道:“是,大人。” 待目送曲朗离去,贾珩重又回到锦衣府官厅,和着几位老锦衣继续商谈细节。 因为涉及近五六十人的抓捕,几乎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反复推敲,他也不奢望确保万无一失,但尽量求其上者得其中。 …… …… 翌日上午,宁国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登门来访的宾客由焦大,以及过来帮忙的林之孝等西府仆人,迎候着前往前厅。 而贾珩这边儿,也是将封爵的圣旨从箱子中取出,着人供奉着,一大清早儿,率领着贾族族人进入祠堂,开始祭祖。 分昭穆排班立定,因为贾敬不在,似乎整个宁荣二府都默契地不去通知贾敬,而主祭之人就成了贾珩,一旁贾赦陪祭,贾政献爵,贾琮献帛,贾兰捧香,贾菖、贾菱展拜毯,守焚池。 青衣乐奏,三献爵,拜兴毕,焚帛奠酒。 礼毕,乐止。 而后,由贾族年龄最长者,贾代儒在下首念着祷祝之文,这位老头儿满面春风,声音洪亮,将一篇骈四俪六的文章,念得声情并茂,其中蜻蜓点水般说了贾珍坐罪失爵之事,而后叙说了贾珩因功封爵。 这就是告之于宗庙,使祖宗闻之。 而后,待贾母拈香下拜,众人方一齐跪下,五间大厅,三间抱厦,内外廊檐,阶上阶下,响起金铃玉佩的摇曳之声,此起彼伏。 经过一场繁复的礼仪之后,已是半晌午时分。 贾母这时满面春风,在鸳鸯等丫鬟搀扶着,出了祠堂,浑然不见昨晚训斥贾赦和邢夫人的恼怒,笑道:“珩哥儿,你自去前院用饭,我和你媳妇儿她们一同前去会芳园就是。” 说着,看向一旁的王夫人、邢夫人、凤姐、李纨等一众嫁了人的女眷以及探春、诸姊妹。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也去会芳园用饭,那里已请了戏班子。” 贾母笑道:“好,好。” 说话间,刚刚出了祠堂,却见平儿从垂花门步伐匆匆而来,那张丰润柔美的玉面上带着几分焦虑之色。 一众爷们儿也是立在廊檐下,凝眉看去。 贾珩情知有事,皱眉问道:“平儿姑娘,这是怎么了?” 平儿急声道:“珩大爷,你可见二爷?” 贾珩闻言,目光逡巡身后,发现的确不见贾琏,就是皱了皱眉,问着一旁的贾赦,说道:“大老爷,琏二哥呢?” 贾赦脸色阴沉,冷哼一声道:“我刚才还说找人寻他,族中祭祖的事儿,他都敢不来!” 一众爷们儿闻言都是面色倏变,议论不停。 贾珩眉头紧皱,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问道:“可是大老爷给琏二哥派了差事?” 贾赦一听就有些不乐意,冷声道:“他见天儿不着家,给他捐了官儿,他也不好好做,我还能给他派什么差事?” 显然因为昨晚一事,心里正自不痛快,当然这话是冲着贾琏撒火,为人父者捅着阖族老少爷们儿的面,说道儿子的不是,众人倒没有觉得对族长有什么不恭。 贾珩皱了皱眉,对贾赦的气恼之言没有理会,而是看向平儿道:“出了什么事儿了?” 平儿急声道:“珩大爷,您看看这个。” 说着,取了一缕头发,那头发缠着一个做工略有几分粗疏的香囊。 贾珩凝了凝眉,目光微顿,总觉得眼前一幕,有着莫名熟悉的既视感。 平儿拿着头发的剧情,红楼剧情全止一处,拿着多姑娘的头发,被凤姐最后发现,骂着贾琏,拿着这撮骚毛去寻你的小老婆去吧! 然后被恼羞成怒的琏二爷,回头打了平儿一个耳光。 “大爷,这是刚刚有小厮递送来的,这香囊,我记得是琏二奶奶缝制给二爷的。”平儿面带忧切,急声说道:“二爷别是出事儿了吧?” 而在贾母身旁的凤姐,原本脸上还带着一丝笑纹,见着这一幕,就是一怔,快步上前,惊惧道:“这是……二爷的头发?” 第二百零六章 人在东城,嫖到失联 祠堂门前的廊檐下,贾珩看向面带惊惶的凤姐,说道:“今早儿,琏二哥没来,你不知道?” 这样大一个活人,没有来祠堂,他方才被这些繁琐礼仪牵绊精力,还真没怎么留意。 因为祭祖,贾族老少爷们来了不少,有些带病旳、或是家里有急事的,也会让人说一声,记之于族祭活动簿册中,事后等他拿过簿册再行查看,才会注意到谁没来。 平儿急切道:“二爷昨晚彻夜未回,奶奶早上还有些生气,只是这边祠堂祭祖的事当紧,就只好自己过来。” “将这香囊给我看看。”贾珩凝了凝眉,从凤姐手中拿过香囊,打量着头发,须臾,沉声道:“这头发是被人以匕首割下的……想来琏二哥已被歹人所虏。” 系一缕头发于贴身之物上,着人递至凤姐,这本身就是歹人的警告示意。 “甚至是何人所为,也隐隐有几分猜测。”贾珩眸光幽深,思忖道。 这都不难猜,能使出这般下三滥手段的,除了三河帮,几乎不作第二人想。 至于齐王,早就被约束在家读书,还敢如此蹦哒?这得要多蠢? 凤姐却是面色苍白,道:“歹人?他能招惹什么歹人?” 不仅是凤姐,廊檐下的众人都是一片哗然,其实一些爷们儿,如贾琛、贾琼等人方才就隐隐有几分猜测。 贾琏被绑票了! 贾母也是脸色微变,惊声道:“珩哥儿,你要救救琏儿啊……” 身旁一众女眷,无不面现担忧,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贾珩。 贾赦也是脸上现出担忧,急声道:“怎么会被歹人掳了?琏儿他平日和和气气,也没得罪什么人啊……” 平日再是打骂那个儿子,但也不会盼着出事。 “赶紧报官,报官才是要紧!”贾赦急声说道。 “去京兆府报官!”有贾府爷们儿就说道。 另外一个贾府爷们儿出主意道:“先让下人去找找?” 凤姐此刻已经手忙脚乱,六神无主,正要吩咐着小厮去报官。 贾母也是面带急切,急声说道:“珩哥儿,你现在提点着五城兵马司,这个事你要管管才是啊。” 贾琏毕竟是荣府长房之孙,当年贾母也是抱过小时候的贾琏的,岂能没有感情?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先前还没反应过来,似乎根本不用去报京兆府,眼前这珩大爷不就是五城兵马司的官儿? 还往哪里去报官? 贾珩面色冷峻,说道:“此事,大家先不要胡思乱想,自乱阵脚,我到前院吩咐人去调查一番。” 如果是三河帮所为,那么肯定还有后手,否则,岂不成媚眼抛给了瞎子? 念及此处,问着凤姐,说道:“琏二哥出门时,是一个人,还是带着下人?” 凤姐此刻已是心急如焚,闻言,连忙说道:“他……带着兴儿,隆儿的,骑着马出去的。”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齐齐看向贾珩。 贾珩道:“琏二哥应该暂无性命危险,大家先不用担心,左右不过是绑人索银罢了。” 他此刻自不好将心头对三河帮的猜测说出来,于事无济,平添纷扰。 否则,在没找回贾琏的情况下,如贾赦、邢夫人再当着阖族老少爷们的面,说什么都是怨他招惹了贼人,才让他家琏儿被殃及。 等事后,人都找回来了,贾赦、邢夫人私下想怎么说,都无大碍。 但这时,王夫人凝眉,看向一旁的贾母,轻声猜测道:“老太太,别是吴新登他们几个的家眷见被抄家,怀恨在心,铤而走险,这才绑了琏儿……” 贾赦、邢夫人:“……” 贾珩看了一眼王夫人,暗道,这位二太太宅斗的水平,比起邢夫人来真是高了好几个段位。 众人闻言,一时间,都是纷纷猜测,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贾芹这样的小字辈,说话也没个顾忌场合,低声道,“琏二叔别是偷人家媳妇儿被发现了,堵在衣柜里了吧?” 这话声音虽说得轻,但还是让在场几个爷们听到,都是面色古怪,齐刷刷将目光看向凤姐。 不过这样一来,反而冲淡了一些方才的凝重、担忧氛围,让气氛走向变得滑稽。 凤姐脸色难看,一掐腰,说道:“放你娘的屁!那个浑小子乱沁的!你给我站出来!我家二爷从来不招惹那些混帐老婆。” 贾芹向人群中缩了缩,自不会承认。 贾母见闹得实在不像,尤其是在祠堂外,但也是体谅凤姐担心琏二,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向贾珩,急声道:“珩哥儿,你现在当着外面的官,管着神京一亩三分地,你说是怎么个办法?” 众人闻言,齐刷刷将目光再次投向贾珩,见其人面色沉静,拿着香囊,目中似有所思。 心道,果然是在外面做惯了事的。 贾珩道:“歹人既愿要钱,反而好办,琏二哥就不会有性命之忧。贾琼、贾琛,贾珖,贾璘四位兄弟,还请辛苦一些,随我过来,其他人不要在祠堂盘桓,先至偏院用饭,需要找人时,我会唤大家,其余女眷先陪着老太太去会芳园用饭说话,着下人、婆子往来传递消息,凤嫂子,你也随我一同过来。” 众人闻言,都是点了点头,觉得这安排十分妥当。 让贾琼、贾琛、贾珖,贾璘四个二十出头儿的青壮跟着,也能在一旁打着下手。 对贾琏失踪这事儿,说句不好听话,也就贾赦、凤姐、贾母等人担心,至于一些旁支兄弟,有几个从心底里担心的? 还有那一些心思阴私的,甚至巴不得出事儿。 贾珩唤了四个玉字辈的青壮,而后拿着一缕头发向着前院而去。 贾母摆了摆手,急声道:“琏儿他爹,你也跟着过去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贾赦点了点头,面色阴沉着去了。 祠堂前的众人,也是纷纷在仆人的引领下,去偏院的去偏院,去会芳园的去会芳园,祠堂重又渐渐恢复宁静。 来到前院,因为时近晌午,一些宾客也前来庆贺。 四王八公之中,有一些还是打发了府中管事来宁国府道贺,即礼到人不到,由着焦大迎至一旁的偏院吃酒。 显然四王八公,对以小宗而成大宗的贾珩没有多少亲近之意,或者说,如今的贾家,对外的旗帜,还是贾赦。 于缜和韩珲以及宋源三人,还有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则是亲自拜访,由过来帮忙的贾珩表兄董迁,迎至花厅落座。 花厅另外一侧,则是登门而访的五城兵马司的下属,以及蔡权、谢再义、范仪等人。 说来这就是贾珩在入主宁国府后的所有人脉。 韩珲笑着问着董迁,说道:“怎么不见子钰?” 按说以他的身份,似乎不好与已为武勋的子钰多多来往,其实不然,如果他父亲还有避讳,但他一来未曾出仕,二来与贾子钰先前就有交情,反而没有太多避讳。 事实上,内阁次辅韩癀在府中曾叮嘱韩珲与贾珩多多走动。 可以说如今的陈汉官场生态就是如此,内阁阁臣这样的政坛大佬,一举一动都受御史言官关注,反而是他们的公子在外承担着交际的重任。 如几位大学士,几乎不用想,根本不会互相登门拜访,以示正大光明,即所谓的公事堂上说,书信往来倒是不禁。 董迁笑道:“韩公子,这会儿表弟应是在祭祖,等下,会出来吃酒。” 韩珲笑了笑,道:“倒也不急,只是想问他,三国书稿第二部,应该开始写了罢?我们都等的望眼欲穿呢。” 这是朋友之间的打趣之言。 于缜笑道:“子钰现在领着皇差,恐怕没有多少时间去写话本了。” 韩珲拿起茶盅,抿了一口,笑道:“也不一定,他若是没有后续,只怕神京城中的读书人,都要把宁国府的门槛踢破了。” 据他父亲所言,宫里那位圣上才是三国话本的最大拥趸,这谁敢不写? 也就是子钰最近领着皇差,等闲暇下来,势必是要催问的。 就在二人议论着,忽地从廊檐下来了几人。 贾珩让凤姐以及平儿等人在花厅后面的厢房中等着,然后方带着贾琼、贾琛等人进了花厅。 厅中众人连忙站起身来,笑着相迎,但还是有人看到贾珩脸色不对。 “子钰……”宋源起身,唤了一声道。 贾珩冲宋源远远颔首致意,近前,冲韩珲、于缜、宋源三人拱了拱手,说道:“韩兄,于兄,宋先生先行用饭,府中出了一桩紧急之事,需得我去处置。” 三人闻言就是一惊,面面相觑。 另外一桌的蔡权,神色也是惊疑不定,问道:“出了什么事,可需得帮忙?” 韩珲闻言,也是道:“子钰,如是方便,可说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贾珩简单叙说了经过,当然没有提自己对三河帮的猜测,只是说贾琏被人绑票。 蔡权目光闪了闪,自是猜出其中隐情。 韩珲和于缜二人,一时没有多想,只好出言宽慰。 而在这时,廊檐下传来喧闹声,众人徇声而望。 只见一个小厮来到廊檐下,面色惊惶说道:“大爷,外间有几个没有拿请柬的人,自称是大爷的朋友,抬着几箱子礼物,说是给大爷送礼。” 说着,递上礼单。 贾珩出了花厅,面色淡漠接过礼单,看着礼单之上的名目,在李金柱、潘坚其人的名字上盘桓了下,冷笑一声,道:“这是先礼后兵,还是先兵后礼?” 蔡权跟着出来,凑将过去看着,就是一惊,道:“这帮人竟敢登门?这是耀武扬威来了?” 贾珩道:“无非是以为我会投鼠忌器。” “现在怎么办?”蔡权皱眉说道。 贾珩轻笑一声,说道:“自是开门迎客,你现在去寻曲朗,他此刻应该就在我那柳条胡同儿的老宅。” 他已经知道贾琏现在是在哪儿了,就在金美楼! 之所以如此笃定,盖因,金美楼是青楼! 以贾琏的性子,多半是去东城找乐子,落在了三河帮中人手里,然后这帮人就拿了贾琏,以做要挟和对话的依仗。 再结合着昨晚曲朗所言,三河帮二当家潘坚和三当家黄卓二人,出没在金美楼附近,这就是有力的佐证! 条条线索交织在一起,还用说,多半是去看贾琏去了! “人在东城,嫖到失(琏)联!” 贾珩心头忽地浮起一句话,面色古怪了下,继而是思索着对策。 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贾琏救出来,然后再看情况拿了这自投罗网的李金柱和潘坚二人,最后就是施展雷霆一击。 却说会芳园中—— 黛玉着一袭淡黄滚边白底印花对襟褙子,下着鸭卵青长裙,梳着空气刘海儿的发髻,坐在帏幔四及的凉亭木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凝神看着,一旁的紫鹃侍奉着。 晴雯这时端过一个托盘,上面有着几杯茶盅,道:“林姑娘,喝口茶罢。” 黛玉放下手中的书,抬眸看了一眼晴雯,春山黛眉下的一剪秋水明眸微闪了下,接过茶盅,抿了一口,放下茶盅,问道:“晴雯,你是珩大哥的丫鬟?” 她觉得这唤晴雯的,这股神态、气韵,有些像她…… 黛玉心思慧黠、聪敏,毫无疑问是能知道别人是否像她的。 红楼梦中二十二回,就有一段情节,贾母替薛宝钗做生日,众人饮宴听戏,贾母深爱那做小旦的和那做小丑的,命人带进来。 看到龄官,凤姐就笑着说,这孩子扮上活像一个人,当时,别人都看出来了,只是不说,史湘云却笑着说像林妹妹的模样,于是大家都笑起来了。 然后黛玉怄气怄的不行,其实是以黛玉的性情,未必太放在心上,但宝玉却在一旁欲盖弥彰,在黛玉眼中,就认为宝玉以为她小性,把她当成什么了。 晴雯娇俏说道:“原来是老太太屋里的,被打发到公子屋里,上次姑娘来府里时,我们是见过的。” 黛玉轻轻笑道:“是见过的。” 却是想起眼前少女曾经出言讥讽宝二哥来着,靠吃女孩子嘴上的胭脂过活…… 还有那位珩大爷,也说宝二哥能吃出胭脂的好次来。 这对儿主仆,真是一样的性子。 晴雯轻声道:“姑娘,亭子里清幽、冷清、仔细别着凉了。” 按着晴雯性子,对黛玉其实很难关心几句,但小姑娘显然心情不错。 这边儿,紫鹃笑道:“姑娘,我方才还说呢,这里幽冷了一些。” “都近晌了,日头儿出来,倒也不大冷。”黛玉看向紫鹃,轻笑了下说着,而后又是将目光落在晴雯脸上:“晴雯,珩大哥教你读了什么书?” 晴雯说道:“大爷还在教我认字,千字文什么的,大概认了一二百个字了。” 黛玉星眸闪了闪,轻声道:“一二百个字也不少了,只是你平日里要伺候珩大爷起居饮食,有时间看书认字吗?” 晴雯扬起一张俏丽的脸蛋儿,轻声道:“怎么没有时间啊,大爷平日也不怎么使唤我的,比如说这端茶倒水的,如果我不去,他也不唤我,都是自己来倒。” 黛玉闻言,容色微怔,目光幽幽,道:“你虽是丫鬟,但日子过得有着小姐的气派来。” 这话自是见一种感慨,黛玉在西府,未必有晴雯过得这般舒心畅意。 不知为何,黛玉忽地想起先前那位珩大爷斥骂宝二哥所言,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如是说落旁人,但自己却做不到,那么话语也没有多少信服力可言。 但听晴雯所言,这位珩大爷……这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晴雯倒是被黛玉一句感慨的话,说得芳心欣喜,缕住前襟的一缕秀发,说道:“主要是公子待我好,不把我当下人看。” 黛玉静静看着小姑娘一副“嘚瑟”的模样,樱唇翕动了下,半晌无语。 而在这时,贾母在李纨、鸳鸯以及一干丫鬟婆子的的搀扶下,入得园中。 黛玉远远见着,也不再和晴雯闲聊,起身和紫鹃迎了上去,唤道:“外祖母,舅母……” 见贾母面带愁云,就是一愣,看向一旁的探春。 探春轻声道:“林姐姐,琏二哥哥出事了,现在府里愁得跟什么似的。” 贾母叹了一口气,在鸳鸯和李纨的搀扶下,向着会芳园中的阁楼走着,进入厅内,在鸳鸯放了一个垫子后,落座,一众女眷也是相继就座。 “也不知是不是冲撞什么了,入了夏后,府里的爷们儿一直出事儿,不让人省心。”贾母叹了一口气,道:“明天需得到清虚观打醮祈福才是。” 王夫人和李纨在一旁说着宽慰的话。 一旁的探春则是和黛玉叙说贾琏之事的本末。 黛玉黛眉微颦,星眸也是浮起忧色,轻声道:“只有琏二哥哥的头发送来?没有打发人去找吗?” 王夫人道:“现在也不知什么个情形,珩哥儿现在管着兵马司,现在已经去前面寻人了。” 贾母叹了口气,说道:“你珩哥哥已去想法子找人了,如果歹人掳了琏儿,索要银子,就还好说,花些银子,把人赎过来就是了。” 而在这时,一个婆子穿过月亮门洞,神色匆匆而来,入得花厅,先是朝着贾母以及王夫人行礼,而后轻声说道:“老太太,尤大奶奶带着两个妹妹从角门过来。” 贾母闻言就是一愣,苍老面容上现出疑惑,说道:“珍哥儿媳妇,她……怎么来了?” 这几天,她都快忘了珍哥儿媳妇了,她不是回娘家了吗?现在过来做什么? 王夫人也是皱了皱眉,眸光闪了闪,心道,珍哥儿媳妇,现在不尴不尬的,过来做什么? 秦可卿轻声道:“老太太,是我发的请柬,昨个儿托着平儿姑娘带过去的,凤嫂子前天说,虽两个爷们儿闹得不大像,可和莪们这些后宅里的妇人也不相干的,不管人家来不来,总要知会一声,以全礼数。” 贾母闻言,将因贾琏而起的焦虑压了压,笑了笑道:“你从来是个心善宽厚的,尤氏她过来也是应该的,虽说珍哥儿糊涂了一些……但与她也没有多大关联,她往日的品性,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是个好的。” 尤氏毕竟在宁国府这么多年,身为族长夫人之时,也不少领着族中子弟祭祖,平日常往西府向贾母请安,陪着抹骨牌,说话解闷儿。 对这个出身小门小户,容色艳丽的珍哥儿媳妇,贾母还真的没有什么讨厌的想法。 事实上,贾母还真就喜欢颜色好的,赵姨娘、晴雯、哪一个不是贾母房里出来的? 就连秦可卿也是一等一中她意的孙媳妇儿。 “鸳鸯,你去代我迎迎。”贾母说道。 秦可卿轻轻笑道:“老太太,我也去迎迎罢,按理也是应该的。” 贾母见此,也慈祥笑道:“你是个爽利大气的,去罢。” 如果凤姐在,凤姐这位尤氏的闺蜜,其实和秦可卿一起去迎迎比较好。 秦可卿在丫鬟宝珠、瑞珠的陪伴下,就是随着鸳鸯一道儿迎尤氏姐妹去了。 一点感慨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有些读者,其实应该去看一下87版电视剧的,老一辈电视剧人对红楼人物的演绎是非常精彩的。 毋庸讳言,很多人对红楼的理解,是碎片化的,对其人物形象的了解,只是来自一些二手渠道。 包括很久之前的我也是。 在一些人眼中,十二金钗,是分为三六九等的,薛林这样的人气女主,就是史诗级宝物,尤二姐,尤三姐就是不知自爱的贱货、婊子,四春则是次一档的,秦可卿就是只会喊叔叔的绝世尤物。 不是说每个人对作品的理解不同,而是用这种定货物贵贱的方式,给红楼十二钗分三六九等。 这种肤浅、狭隘的认知,禁锢着一部分人的头脑,与红楼梦这本传世巨着所要传递的精神力量,是背道而驰的。 事实上,以曹公的笔力,完全可以把尤二,尤三写成薛林那样的人物。 说句题外话,其实就是林黛玉的小性子,也是引起一些读者不喜的,宝钗的性情亦是。 当年87版红楼梦热播之时,就有学者互捶。 总之一句话,曹公用尤氏姐妹二人的悲剧,事实上,薛林二人也是悲剧的命运。 或者说,红楼金钗的命运悲剧,去完成对贾府等一干纨绔膏粱男儿,对世道的控诉,因此才写出了文学性,写出了艺术性,才写进了人心。 不可否认,二姐,三姐用我们现在的目光去看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她们的命运,是时代和个人性格共同造就的结果。 主角与其二人的剧情交互,我个人设置的爽点也不仅仅是收女。 爽点在于现代人的价值观对这种原着人物的匡正和冲击,而我认为,这种价值观是大家都默认具备的。 如果只是简单的收女,反而写的不会这么吃力。 我直接会把三姐写的很可爱就是了,不要怀疑一个能够掌控两位数以上女角色的后宫文老司机的笔力。 因为这本书的成绩,其实我一直在压制我的兽性。(笑……) 我看到很多读者,可能对红楼这样一部名着,从未读懂,对一些人物也缺乏最基本的感情和同理心,当然,我可以理解,现在的阅读都是短平快,如果很多读者在中学时代没有看过这些名着,长大后也基本不会去看了。 而作者是读着古文观止,史记,资治通鉴这些古典文学长大的,也读过现代文学,比如汪曾祺,赵树理…… 外国文学也读过,英国的狄更斯,莫泊桑…… 传统文学,喜欢用人物在时代洪流中的命运浮沉,去表达作者的思想情感,以及对社会现象的批判和思考,传递价值观。 比如平凡的世界,鼓舞和温暖了一代人。 红楼梦也不例外。 个人觉得,我对红楼人物的解读,都是我写得比较吃力,比较用心的情节,因为我要尽量最大程度还原这些人物的性格。 比如前文写到与黛玉,探春的初见,我在写之前,就在读者群里如是说道,我说我会写得很吃力。 事实上,也写得的确吃力,但我认为是尽我所能了。 有的时候,反复修改。 就是尤三姐这个剧情,本来写了主角是要训斥她的,后来我删了,觉得那样写出一个站在道德干地的主角,突然有些让我反胃。 真的,看87版尤三姐抹脖子那一段,我一个大老爷们,都有鼻子一酸的感觉。 只能说,老一辈电视剧人非常厉害,对原着的理解都是企业级的。 但并不是说,我就认可尤氏姐妹她们两个不好的生活作风。 而是不想站在道德的干岸上,去妄加评判。 而是应该去站在一种更高的维度,去审视,去思考,去纠正。 这是你我这样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人,应该拥有的理性之美和人性光辉。 我觉得这也是曹公要传递给我们这些读者的,我认为我get到了。 而我觉得主角的价值观传达,本身也是一种爽点,这是和受过现代价值观教育的大家,是能够引起情绪共鸣的。 就像前面刺破宝玉的面纱,大家为什么觉得爽?就是因为我们拥有同样的价值观。 现在写尤二姐,尤三姐,依然是如此,价值观层面的降维打击。 否则,我要怎么写呢? 咱们推演一下,如果顺着一些读者的想法,主角对这两个“不知洁身自好”的女人戴有色眼镜,或是如避瘟疫,或是训斥一番。 你们就是贪图富贵! 怎么不反抗? 贾珍逼迫你们,你们拿出抹脖子,吞金的态度啊。 有道是,神仙难日打滚儿…… 不说了,这简直连贾琏都不如啊…… 一个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形象呼之欲出了。 抱歉,我已经吐了。 所以,不能这么写…… 当然有人说,你别写她们不就行了? 红楼十二钗,爽点难道不是在于对其命运和三观的改变? 这难道不是诸位读者老爷们最大的快乐源泉? 轻轻地尝一口想说全知扦咂道 事实上,我一开始写了主角怼尤三姐的对话,真写了,但我还是删了,因为我嗅到了那一丝腐臭味…… 然后,我决定换一种明人装暗逼的方式…… 至于尤三姐的那种所谓的冒犯,可能让有些人不舒服了,觉得和主角怼天怼地怼空气的人设违和了,觉得见了妹子,这是刀不利了? 其实不是,主角如果直接怼过去,我觉得有点掉逼格。 如果你是主角,你二世为人,你给小姑娘一般见识吗? 你也不会。 你不会和她们有口角冲突,你觉得跌份儿。 而且强者,也是有宽容的资本的。 到目前为止,看看主角怼的都是什么人?都是贾府的主子,恶奴。 有一个小姑娘没有?发现了没有,没有一个。 哪怕我个人不是太喜欢的袭人,主角也没怼过。 对晴雯,主角也是匡正其价值观,对三姐,他依然如此。 只是大家的潜意识里,觉得晴雯价值高,三姐价值低罢了。 其实这就是有色眼镜了。 主角的人设,和格局风度可以说,都是一以贯之的。 而且,最后主角还是警告、教育了三姐的。 三姐也没有蹬鼻子上脸,还是知道好歹的。 真要不知道好歹,主角大耳巴子早就抽过去了。 虽然小姑娘的确闹腾了一些,持美行凶,但这个角色本身还有待深入刻画。 我只是不想一下子竹筒倒豆子一般,让主角的言行,充满太多的说教意味。 可以说我是在尽量不去切割尤三姐性格底色的前提下,所做的最大努力。 原着中怎么写的? 尤三姐说自己和三姐“咱们姐妹金玉一般的人,被这两个现世宝玷污了去,也算无能。” 这是自傲。 尤三姐顾影自怜:“向来人家看咱娘儿们微息,不知都安着什么心?” 这是自卑。 贾琏偷娶尤二姐后,企图撮合三姐和贾珍。 尤三姐识破了珍、琏二人狼狈为奸的阴谋,就指着贾琏愤然斥道:“你不用和我花马吊嘴的,清水下杂面,伱吃我看见。见提着影戏人子上场,好歹别戳破这层纸儿……我也知道你那老婆太难缠,如今把我姐姐拐了来做二房,偷来的锣儿敲不得。我也要会会那凤奶奶去,看她是几个脑袋几只手。若大家好取和便罢,倘若有一点叫人过不去,我有本事将你两个的牛黄狗宝掏了出来,再和那泼妇拼了这命,也不算是尤三姑奶奶!” 这是泼辣。 还有她的婚姻观,自己“素日可心如意的人方跟他去”,否则,再有钱、富比石崇,再有才、才过子建,再有貌,貌比潘安,“我心里进不去,也白过了一世”。 所以,这就是她的性格底色,可以说,我几乎完美复刻,精准把握。 之所以没写别的事件再去刻画,是因为我不想一下子塞太多进来。 再说,同人创作,不就是这样的吗?都默认大家对尤三姐的性格了解一些的了。 真的,别看前面开凤姐的黄腔,那是我个人的一点儿恶趣味,而且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以旁白,而不是以主角的心理活动去写的,这本书对收女其实是比较慎重的。 否则,我这种老司机真要飚车……请准备好纸巾。 其实,如果写装逼打脸也真的很容易,一小时两千多字。 反而是这些,真的费心血。 你说不写吧,红楼文,又差点儿意思。 很多人以为我前面的辞爵表,文言文,用我很多时间吗? 错了,信手拈来,十几分钟搞定,哪怕是我那本扑街后宫书,都有不少文言策士之论。 这就是少读经史浸润出的文字功底(叉腰……) 事实上,对原着人物的描摹,才是非常费心力的。 但正因为对红楼梦这部书有着感情,所以在一些原着人物的刻画上,用的心力太多,但有时反馈不一,和收获不成正比,也很沮丧、烦躁。 后文,还有价值观的碰撞情节。 比如,我还安排了嫌弃劳动人民刘姥姥的妙玉,准备教育一下呢。 唉,其实,刘姥姥才是有着金子一般的心,也就是年纪大了…… 总之,我是希望能在兼顾爽文的同时,传递给大家一些东西的,哪怕你们因此去看看电视剧,去看看红楼原着,能以上帝视角去领略一下名着那种感动人心的魅力也是好的。 网文因为是第一视角,大家带入主角,反而缺乏了一种看传统文学那种上帝视角下的魅力冲击。 比如,活着,平凡的世界,这些都是悲剧,网文谁敢这么写? 谁写谁犯病,谁写谁扑街。 然而多少网文的文学价值能比上这两本书呢? 说人物刻画,再过五十年,也依然有人记得富贵,孙少安,孙少平,田晓霞,田润叶,田福军,王满银……真的,这本书,我看的得有十几年了吧,初中看的书,电视剧知道拍了,却没看过。 我依然记得里面的人物,历历在目,如数家珍,对,还有喜欢少平的郝红梅,哈哈…… 但,有人记得贾珩? 贾珩是谁?是贾衍吗?哦,哦,一部装逼打脸的爽文,嗯,当初看的还挺爽的,情节?人物?记不得了。 所以,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第二百零七章 贾赦:祸事了! 却说尤氏带着二姐、三姐下了马车,自出入了十几年如一日的角门入了宁府,在一旁等着守门婆子的回话。 尤氏着靛蓝底儿丝绸对襟褙子,着翠白色襦裙,妆容清素,环视着庭院中往日熟悉旳一草一木,玉容微顿,心绪复杂。 尤二姐似体会到自家姐姐那种复杂情绪,妍丽、婉美的脸蛋儿上,现出一丝忧切,轻声说道:“大姐……” 尤氏看着一旁的尤三姐,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妹,你非要让我过来,现在觉得站都没地儿站。” 昨日三姐妹回过屋里之后,就是意外收到了平儿亲自送来的请柬。 尤三姐着一袭粉红色衣裙,两弯柳叶细眉下,瑞凤眼现出笑意,俏声道:“有什么没地儿站的,姐姐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反而是那位珩大爷才住进来几天,再说人家珩大奶奶相邀你过来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开始就大大方方来才好,非要从角门进来,鬼鬼祟祟,弄得像偷人家的一样。” 尤氏被“偷人”两个字说得芳心一跳,一张花信少妇的白腻的脸蛋儿就有些滚烫。 须臾,反应过来,自家三妹所言,偷人家是偷东西的意思。 艳若桃李的玉容上有着嗔怪,说道:“三妹,你这张嘴,怪不得那人昨天说你说话不给人留余地,让你多读书。” 她这个三妹性情泼辣,有时候她都招架不住。 听尤氏提及那人的言语,尤三姐柳叶细眉下的美眸幽凝了下,轻笑说道:“我怎么没有读书?昨天吃完饭回去,还拿着他那本三国话本看了呢,写的真好,正要去请教请教他呢。” 心头却是浮现那人的话语,她昨夜其实一晚没睡,到天带明儿时候才睡了一会儿。 心底始终盘桓着那句话,“人无法选择投胎在一个什么样的人家,但却可以选择读书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说得真好,每一次品,都觉得眼里热热的。 这位珩大爷听说原本也是旁支。 “只是,我这样的女儿家,读了书也不能科举,闯出一方事业来……”尤三姐秀媚柳叶细眉下的明眸,目光盈盈看着远处,手捏着手帕,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是有些自卑呢…… 尤二姐明眸微动,察觉出尤三姐的黯然神伤心绪,轻声道:“三姐,大姐和你说笑呢,再说人家也没说你……” 她昨晚就看出这个妹妹心思不对,清早儿发现枕巾都有泪痕,但自家小妹性子要强,她也不好拿来说。 尤氏也是道:“三妹……” “我知道那位珩大爷不是说我没有家教,人家是好意提点。”尤三姐娇媚如牡丹的脸蛋儿上,浮着笑意。 只是,她又能怎么做? 读书就能改变她被人指指点点的处境?说起来好轻巧,可能在那样的人眼中就是这般轻巧吧。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环佩叮当之音,秦可卿在宝珠、瑞珠以及两个婆子的陪伴下,随着鸳鸯来到后院。 远远见到尤氏三姐中稍微成熟美艳一些的,就是上前,笑道:“这是尤大奶奶了吧?前儿还和凤嫂子提起过你。” 鸳鸯也是上前,轻轻笑道:“尤大奶奶,这是秦大奶奶。” 尤氏抬头看向秦可卿,就是一愣,芳心一震,眸中现出一抹惊艳。 心头闪过一念,“这样国色天香的一个人,怪不得……” 怪不得她丈夫失心疯了一般,竟是勾结贼寇。 秦可卿此刻着盛装,虽是芳龄的少女,却已现出几分雍容、华美的人间富贵花既视感,此刻巧笑倩兮,美眸流波,那种艳压群芳的气势,就无声散逸出来。 尤二姐晶莹玉容上也有几分惊艳之色,漂亮的女人很少有美不自知者,但同样,她们对同类容貌上乘的女子,也有有着十分的敏感度。 “我与徐公孰美”这样的比较之心,几乎是日常。 就连尤三姐也是明眸盈盈地看着对面的丽人,抿了抿粉唇,心道,怪不得…… 秦可卿上前拉过尤氏的纤纤玉手,盈盈一笑,说道:“姐姐长我几岁,如姐姐不嫌,容我唤一声尤姐姐可好?” 事实上,尤氏年岁其实不大,未过三十。 尤氏也被秦可卿的热情有些手足无措,说道:“这怎么使得……” 尤氏倒不是没见过这阵仗,自被扶正后,为诰命夫人也有几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只是一时间还有几分不适应。 秦可卿轻笑了下,宽慰道:“尤姐姐,往日那些爷们儿的大事,咱们这些不要太放在心里了,你伺候了老太太这么多年,岂是旁人可以抹杀的?” 尤氏闻言,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托大,唤一声秦妹妹了。” 这一幕多少有些诡异,两位大奶奶,相拥而站,在这座国公府中竟有几分意外的和谐。 而在那个没有贾珩的平行时空,这原就是一对婆媳。 秦可卿而后又是看向尤二姐,尤三姐,笑道:“这两位想来是尤二姐姐和尤三妹妹了罢。” 尤二姐略有几分羞意,但也是落落大方拉着尤三姐上前,二人说道:“见过珩大奶奶。” 秦可卿一手又是拉过尤二姐的胳膊,轻笑道:“听凤嫂子说过,两位妹妹都是春花秋月一样的人物,果然今儿个算是见着了。” 尤二姐看着对面的袅娜纤巧,鲜艳妩媚的女子,心道,这珩大奶奶,还真是个和气的人,想来也就这样的天仙,能配上那位珩大爷。 嗯,这位涉世未深的尤氏二姐,原着中也是被凤姐的笑脸相迎所欺。 只是,如今秦可卿虽客套居多,却无害人之心。 鸳鸯见几人在说着话,就柔声道:“尤大奶奶,老太太在会芳园等着了呢,我们过去吧。” 尤氏点了点头,道:“有段时间没和老太太请安了,鸳鸯,老太太身子骨还硬朗吧?” 终究是在东府住了十几年,那种熟稔,并没有因为贾珍一事变得生疏,当然再过个三五年,许就不好说。 尤氏此刻这般说,心底未尝没有在秦可卿面前缓解一下压力的意思,说白了,心头底气不足,用这种方式给自己鼓气。 说来,这种心理学的自我暗示,除了贾珩在此懂外,旁人真的不会懂。 几个人说话间,就沿着抄手游廊向会芳园边走边说。 鸳鸯叹了一口气,道:“身子骨儿倒是硬朗,只是今儿个,本来喜庆的日子,却……” 说着,就将贾琏被绑票一事说了。 “老太太这会儿正烦闷着,尤大奶奶去了后,可多开解一些。” 尤氏就是一愣,惊声道:“琏兄弟他……一向好好的,怎么就?凤丫头呢?” 尤二姐、尤三姐也是面带疑惑地看着鸳鸯和秦可卿。 鸳鸯道:“珩大爷现在管着五城兵马司,往前面去想办法救人了。” 秦可卿接话道:“夫君说,琏二哥那边儿应该暂时没什么性命之危。” 尤氏念了一句佛,道:“他是个心里有数的,既这样说,想来琏兄弟,必是有惊无险了。” 秦可卿虽觉得尤氏这话,语气略有几分古怪,但一时间也没有多想。 因为前面会芳园到了。 不提尤氏领着二姐、三姐与贾母、王夫人“故人重逢”,却说贾珩在前院。 收到小厮递来的礼单,一旁的蔡权,就是面色一顿,呼吸略有几分粗重,道:“这帮人,送这么厚重的礼,这是要做什么?” 只见礼单上赫然有二十万两银子,以及绢五万匹,古董字画、金器玉玩各六样,价值千两的良驹二十匹。 还有来自姑苏的扬州瘦马十个,同时,李金柱还送了一尊金佛,以为贺礼。 贾珩横了一眼呼吸粗重的蔡权,沉声道:“若是买命钱,这些都算得上什么?只是谁敢收?” 蔡权目光闪了闪,道:“这帮人身家真是丰厚。” “都是伤天害理的不义之财。”贾珩冷笑一声,道:“再说上上下下都盯着呢。” 目光在围拢过来的谢再义、以及京营五六个小校,以及五城兵马司的沈炎等人身上盘桓了下,然后朗声对蔡权说道:“蔡兄,将那一队人调拨好,守住前院,等会儿,听我命令行事。” 蔡权先前曾调拨了一个总旗的人,分作两队,一队暗中保护许庐,还有一队则是保护着他,人手虽然不多,但军械齐全,都是翠华山剿匪归来的军中好手。 谢再义说道:“大人,这是有人来上门踢场子了?” 贾珩道:“三河帮的大人物要来,此刻宁荣街说不得就有不少帮众,谢兄,如果给你一把弓箭,你能守住大门不能?” 谢再义闻言,面无所惧,豪迈笑道:“让他们放马过来!来一个射一个,来两个射一双!” “好,来人,将我那张虬龙弓还有两壶箭取来!”贾珩闻言,面色振奋。 他毫不怀疑谢再义能做到,那天箭射内卫,箭术神乎其神! 不多时,就有仆人将弓箭取来。 虬龙弓,强有二石,两壶箭矢。 说来,弓还是神武将军冯唐所赠别,贾珩一直没有抽出时间去练箭。 贾珩将虬龙弓和箭递将过去,目光郑重,清声道:“待会儿,如果冲突起来,谢兄就瞄着大门,掩护关门!” 有谢再义在,起码守住大门一会儿,为关着大门争取时间,配合在外面的锦衣府中人,保证不让三河帮中人冲将出来,惊着两个院子里的宾客。 “大人放心!”谢再义郑重接过虬龙弓,慨然应道:“若有一人跃门而过,我提头来见!” 贾珩重重点了点头。 蔡权面色凝重,说道:“珩兄弟,我们这边儿加上五城兵马司的几位指挥和小校,有十六个人,再加上那队人,加起来也才三十多人,人手还是有些不足,要不去调五城兵马司的人?” “先去调拔,现在主要还是等曲朗那边儿的信儿。”贾珩沉声说道。 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直接调拨京营之兵,但京营之兵离得稍远,急切之间可能赶不到。 看向一旁的贾琼等四人,说道:“你们随着焦大,把府里那二十来个年轻小厮都发了棍子,守好几座偏院,以及后院,不要惊扰了宾客以及后宅的女眷。” 所谓宾客,除了贾族的老少爷们在两座偏院,基本都在内厅了,至于别的贾府老亲,如四王八公,来得也没几个,而且只是一些管事聚集,在偏院混杯水酒吃。 贾琼闻言,面色变了变,连忙应了一声,唤焦大去了。 厅中,韩珲和于缜、宋源感受到贾珩发号施令之下,所带来的那股凝重的气氛,都是面面相觑。 “子钰……这是?”韩珲凝声问道。 他听着方才似乎是三河帮? 贾珩道:“子升,文度,宋先生,三河帮几人上门,等下可能会有凶险,你们在厅中用饭即可,无论仪门外发出什么声响,都不要出来。” 这些宾客来此相贺,他为宁国之主,自然要保护着他们的安全。 而三河帮几位当家既敢登门来访,显然也是瞅准了这个机会。 如果他真的在府中试图留下三河帮的几位当家,就需要掂量一下被三河帮帮众打进门来,屠戮宾客的后果! 当然,他不起留人之意,这些帮众别说杀出来,就是连面都不会漏一个! 关键在于,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留下这帮气焰嚣张、胆敢到眼前蹦跶的几位当家。 然后再调京营之兵,大索全城。 “想要留人,锦衣府的布控,就不能掉链子,否则,就只好先虚以委蛇,将人打发了再说。” 三河帮帮众出动,锦衣府的密探一直布控着他们,不可能不随之而动。 现在就等曲朗的信儿,没有等到曲朗的信儿前,他见都不会见李金柱。 “三河帮的人?”于缜闻言,面色大变,皱眉道:“子钰,莫非是他们要上门挑衅,他们怎么敢?吃了熊心豹子胆,冲击国公府,他们这是要造反吗?” 韩珲沉声道:“文度,他们当然不敢冲击国公府,而是一种自保手段,这是三河帮当家的要来了。” 厅中众人感受着那股风雨欲来的凝重气氛,心头就有阵阵惊惧之感,都是齐刷刷将目光投向那少年。 而时间无声流逝着,厅中众人却没有留意到,窗下一道消瘦身影偷偷听着,正是在贾母叮嘱下,晚一些过来“帮忙”的贾赦,其人目光骇恐,脸色苍白。 祸事了! 贾珩小儿招惹的仇人,竟然都要打进府里了! 嗯?别是琏儿也是这拨儿人…… 贾赦念及此处,心头一沉,现在顾不得这些,他要赶紧去告诉老太太,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再寻贾珩小儿算账! 第二百零八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感谢书友拔刀留不下落樱的盟主!) 不仅贾赦心头一惊,就是在花厅之后,一墙之隔的凤姐,也是隐隐听了一星半点儿,面色变幻,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一时间,心头起了各种猜测。 这些天,她也打听了不少这位珩大爷提点五城兵马司的本末缘由,知道三河帮是其仇人…… 所以,不是冲她家琏二来旳? 念及此处,凤姐就是吩咐周瑞家的,挑帘入得花厅来寻贾珩。 贾珩只好去见凤姐。 凤姐此刻坐在梨花太师椅子上,因为牵系贾琏安危,往日那艳冶的脸蛋儿,多少有几分苍白,锐利的丹凤眼,也有几分柔弱。 平儿见贾珩到来,唤了一声,说道:“珩大爷。” 凤姐站起身来,将一双征询的目光投向贾珩,强笑了下,说道:“珩兄弟,这是怎么回事儿?我在后面听着,怪瘆人的。还有珩兄弟不是要寻二爷吗?” 这里就现出凤姐的八面玲珑来,哪怕心头已是心急如焚,也没有上来一通劈头盖脸地指责,而是旁敲侧击。 当然……也得分对谁。 贾珩面色平静,看向凤姐一旁的丫鬟婆子,摆了摆手,示意除了平儿以外的丫鬟婆子都下去,然而低声说道:“现在还只是猜测,凤嫂子你不要声张,根据一些蛛丝马迹的线索,琏二哥在东城逛青楼时,被盘踞在东城的三河帮中人劫持,这帮歹人试图与我谈条件,因为我现在提点五城兵马司,正在侦查一件大案,当然,他们不敢动琏二哥,我等下就会吩咐人去救!” 凤姐:“???” 什么意思? 她家琏二爷在逛青楼被人劫持了? 这和后世媳妇儿听到丈夫因为嫖娼被拘留,心情几无二致。 因为在这个对男人宽容的时代,如果是逛青楼这等风流韵事,还不会说什么,关键是因为逛青楼被人劫持。 尤其是凤姐这样府里的体面人,主要是太窝囊…… 这以后面对指指点点的目光,怎么要抬起头来? 怎么搞的,连自己家男人都栓不住,逛青楼不说,还被歹人劫持了? 念及此处,凤姐一张白腻如雪的瓜子脸上,脸色又红又白,柳叶眉挑了挑,羞臊、恼火、窝囊等情绪如潮水一般淹没过来,饶是凤姐素来刚强的心智,都觉得喘不过气来。 一旁的平儿见状,容色微变,就是搀扶住晃了晃的凤姐,轻声唤道:“奶奶……” 贾珩再次宽慰说道:“凤嫂子先不要急,现在这帮歹人,试图与我谈条件,我提点着五城兵马司,所以,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动琏二哥一根毫毛的。” 三河帮中人,其目的不是为了鱼死网破,而是在感受到灭顶之灾危机下的疯狂自救。 否则,就不会送先前那么丰厚的礼单,以示恭顺。 至于绑架了贾琏,也是为了和他见一面,当然,这也隐含了一丝警告。 他们这次可以动贾琏,下次是不是就能动他的枕边人? 这就是秀肌肉。 至于给他赠送这般多的礼单,如果放我们一马,将会有更厚的回报。 响鼓不用重捶。 这种自救行动,其实还是很有很大的实现空间的。 因为,但凡碰到其他人,不是被利诱,就是威逼所惧。 哪怕露出一丝迟疑,就能被这帮人见缝插针,迅速被腐蚀,与之沆瀣一气。 “这帮人真的在我这里疏通了关节,他们就能进行下一步,然后又可再逍遥法外,至于我,利欲熏心的结果,自然是步周嵩、裘良的后尘!” 凤姐脸色也恢复了几分,带着几分急切,忽地一把抓住贾珩的胳膊,力气出奇之大,道:“珩兄弟,你一定要救救我家二爷!” 贾珩只得以“坚定”的目光看向凤姐,道:“我一定尽力。” 没办法,他觉得凤姐此刻心理防线已经接近崩溃边缘。 救贾琏出来,其实并不难。 因为已经确定了方位——金美楼。 至于贾琏的安危,三河帮的几位当家不是疯子,相反再没有等到他的态度之前,比谁都着急琏二的安危。 如果他答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不仅要将人完完好好送过来,还要三刀六洞,赔礼道歉。 讲究一些的,谁控制的贾琏,谁过来任由出气。 “况贾琏又不是女人,清白什么的,嗯,男人的清白不值钱……也不会有今晚妥了的脑补绿。”贾珩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古怪的想法。 当然,贾珩虽然不急,但在受害人家眷面前还是要表现出几分坚定中带着关切的样子,这是基本的人道。 后院·会芳园 尤氏和二姐、三姐在秦可卿、鸳鸯的引领下,入得园中阁楼,去见贾母。 贾母一见尤氏,看着往日珠圆玉润、美艳娇媚的丽人,形容憔悴,面庞清减,就道:“珍哥儿媳妇儿。” 毕竟是陪着在下方伺候多年,贾母见到尤氏如今的样子,也有几分不忍。 尤氏闻言,将一张凄美的脸蛋儿抬起,美眸秋水盈盈,喃喃道:“老太太。” 秦可卿也是拉起尤氏走到贾母,在一张椅子上落座。 如探春、迎春、惜春、黛玉,都是唤了一声嫂子。 贾母面容和缓,拉过尤氏的玉手,放在自己手中,叹道:“你这些日子,清减了,是珍哥儿对不住你啊。” 贾母这一句带着慰贴、公道的话,让尤氏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呜呜更咽,梨花带雨。 尤三姐眉眼之间霜气郁郁,愤愤不平说道:“那贾珍忒不是东西!昨天,大姐带着酒菜,好心好意去送他,他要掐死大姐!” 贾母:“……” 其他女眷也都是脸色一变,如小惜春那张婴儿肥的粉嘟嘟脸蛋儿刷地一白,她的哥哥,竟然要掐死大嫂子? 王夫人都是皱了皱眉。 掐死尤氏?! 这也太骇人了! 几乎都是在眼前出现一副场景,面目狰狞的贾珍,要掐死尤氏…… 心性乖戾,逞凶为恶,八个曾在辞爵表,以及诏旨中反复提及的词汇,齐齐浮上众人心头。 贾母闻言,也是面色一冷,急声道:“怎么回事儿,珍哥儿是撞客了不成?” 尤三姐轻哼一声,冷声道:“谁知道他发那门子的癫,反正要不是珩大爷及时赶到,我大姐就……” 贾母、王夫人:“……” 这里面怎么还有珩哥儿的事儿? 王夫人心头一动,就是目光狐疑地瞥了一眼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尤氏。 见少妇虽清减憔悴,但此刻抿着粉唇更咽着,那股我见犹怜的气韵…… 其实,从本心而言,她是不太喜欢这个珍哥儿媳妇,无他,太艳了,和珩大奶奶一样,都不是长长久久之相。 探春凝了凝眉,轻声道:“珩哥哥想来是昨天去京兆衙门,适逢其会了罢。” 尤二姐在一旁也扬起那张婉美的脸蛋儿,柔柔弱弱说道:“他好像是忙公务来的。”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也没再继续追问。 贾母将慈祥的目光看向尤氏,宽慰道:“老身知道你是个命苦的,摊上了这么个不省心的,但这一辈子,有什么办法呢,以后的日子总要过不是。” 尤氏哭了一阵,也在一众劝慰声中平复了心情,道:“老太太……” “好了,好了,以后好好过日子罢,你还是我贾府的媳妇儿,还是正经的太太,以后你的月例,还照常从公中支取,你也常到我这边儿来,陪我说话,哪个敢小觑你,我定是不依的。”贾母抚着尤氏的后背,安慰说着。 一句,你还是我贾府的媳妇儿,还是正经的太太,几乎封堵了改嫁之想。 改嫁? 这可不是小妾,这是曾正儿八经被封过诰命的族长夫人! 迎来送往过贾族的一应老亲,在祭祖之时,领着女眷见过先祖的, 还想改嫁,想什么呢? 公侯之家自不缺她的嚼用! 尤三姐静静看着贾母温言安慰的温馨一幕,自是听出贾母的弦外之音,那张青春、艳丽的脸蛋儿渐渐霜色寸覆,又是在一旁的李纨目光盘桓了下,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昨天,那位珩大爷虽性子清冷,一板一眼,但却是处处为大姐着想,甚至人家还希望大姐改嫁,不要苦熬,而眼下这老太太虽也仁义,但……” 这般一对比,愈发觉得昨天那面色清冷的少年,真是外冷内热,碧血丹心。 贾母安慰了下尤氏,而后又是提及贾琏,说道:“鸳鸯,前面是个怎么样的情况?” 就在这时,却见贾赦发足狂奔,头上戴着帽子歪倒一旁,一路跑至会芳园,道:“母亲,祸事了,祸事了……” 会芳园的众女闻言,都是面色倏然一变,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贾赦。 都以为贾琏出了事。 贾母面色一顿,就问道:“怎么了,可是琏儿?” 贾赦喘了一口气,说道:“母亲,珩哥儿他现在当着外面的官儿,不知怎么招惹了一些江湖帮派势力,人家拿刀弄枪,快要打进府里了!” 贾母闻言,心头也是一惊,道:“怎么说?珩哥儿不是管着五城兵马司吗?手下管着上万人,怎么还能让外面的人打进来?” 贾赦道:“母亲,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只一心闷头做着外面的官儿,现在都让人快抄了后路了,还有琏儿,说不得都被人家拿了来挟制珩哥,母亲,这里不能待了,快走,我们快往西府里去。” 贾母、王夫人被唬得面色苍白,李纨和迎春、惜春也是面面相觑,尤二姐也是和尤氏、尤三姐交换着眼色。 邢夫人道:“老太太,这边儿太凶险了,要不先回西府避避吧。” 王夫人也是道:“先回去也可,我们在这边儿也帮不着什么忙,反而分珩哥儿的心。”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跑过来,面色仓惶,道:“老太太,大事不好了,几个小厮拿着棍子守住了内三门,说是珩大爷吩咐的。” 探春英秀柳叶眉下的明眸叠烁,樱唇翕动了下,轻声道:“老太太,珩哥哥向来是个心里有数的,如是出了大事,想来会过来亲自见老太太罢。” 贾赦冷声道:“你一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珩哥儿他是外面有数,哪里曾经将家里放在心里?上次孤身领军进入深山,可见惯常是个会弄险的,若是顾着家里的人,也不会冒这么大的险,让人提心吊胆的。” 有勇有谋,反而成了惯常弄险,窝在家里玩小老婆,则是成了顾家好男人。 贾赦此刻在“求生”的心态下,语言水平,可以说是超常发挥,乍一听,还真有几分歪理,什么提心吊胆,还有几分“为了你好”的诚挚之态。 探春这边儿,得了辈训斥,脸蛋儿就是一白,张嘴欲辩,却被一旁的黛玉扯了扯衣袖,只得紧紧抿着粉唇,垂下螓首不语。 秦可卿凝了凝眉,冷笑一声,道:“大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或你以为夫君会忘了莪也在这里,大老爷若是害怕,不妨先走,只怕这时候惶惶而走,正好被人堵了个正着。” 贾赦:“……” 众人也都是心头一惊。 秦可卿道:“或是大老爷以为人家要真打上门来,一墙之隔的西府能独善其身?现在东西两府,如论最安全之处,唯有我夫君身周之地!” 贾赦脸色变幻,愈想愈是难看。 他娘的,还真是这个理! 回西府大门紧闭,人家真要打进来,单凭西府那几个仆人,能顶住事儿? 贾母默然许久,终究叹了一口气,说道:“鸳鸯,你去前院问问珩哥儿,究竟怎么回事儿。” 鸳鸯连忙应了一声,就是向着前院而去。 …… …… 先前被贾珩吩咐出府寻曲朗的人,迅速进入花厅中,身上还有一些露珠,显然是翻墙进来,快行几步,急声道:“贾大人,曲副千户一时走不开,让小的将这个递给大人,还让给大人递了话。” 蔡权急声道:“张老三,那曲副千户怎么说?” 那军卒是个试百户,说道:“五位当家一共来了三位,二当家潘坚、三当家黄卓领着雷雨二堂大约二三十个好手,在宁荣街潜藏着,登门拜访的是大当家李金柱,带了四五十个帮众押着装有礼物的马车过来,这些人,雷雨二堂都被锦衣府的人在暗中盯着,锦衣府前前后后布置了二三百人。” 贾珩面色稍松,他就担心锦衣府关键时刻掉链子,如果那样的话,他就只能先和三河帮众人虚以委蛇。 值得一提的是,宁荣街是一条好几里路的长街,原着有载,贾府前后都是街,两街都是东西走向,贾府门前的街叫东街门,西端有西街门。 除却宁荣二府外,其实有好几百户人家,商铺、酒肆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故而并不是孤零零的两座宅邸,空旷无人的街道那种画风。 《红楼梦》原着,也曾借黛玉之视角,如是描述:“其街市之繁华,人烟之阜胜,自与别处不同。” 所以才能潜藏着大批眼线。 李金柱这次送的礼单丰厚,自然拉了好几大车,恰恰就可名正言顺安插人手,至于兵刃,藏在马车上还不是正常中事? 对了,还牵着二十匹良驹,关键时刻还能翻身上马,或走或冲,可以说,已经估量了贾珩留人的可能性。 七八十人的好手,几乎出动了三河帮三分之一的力量,仅仅是为了自保。 贾珩这时打开信封,读着上面的信笺,心头愈发落定,上面一部分是解释,另外一部分是叙说形势。 解释三河帮的异动,是在今晨集合的人手,有些突然,锦衣府也是在半晌午时确认他们的意图,故而未及来禀告。 另外一个就是因为皆有布控人手,且已经紧急在附近抽调人手,现在的人手比之三河帮只多不少。 但还未形成那种五倍的超级优势,动起手来,容易为贼寇走脱。 这不是两军对垒,击溃敌人就行,而是要全数抓捕,所以需要布置的人手就至少要三倍,甚至更多。 但现在锦衣府加如今贾府的力量,比三河帮自是要强上许多,已成三倍多的优势,但还形不成那种十面埋伏,万无一失的局面。 还有一个隐忧,就是对锦衣府的布控,三河帮掌握密谍的二当家似有了一些觉察,再拖延下去,就有被其闻风而逃的可能。 贾珩在心头迅速研判着形势,沉吟了,决定还是暂且缓一下,向一旁的仆人索要纸笔,刷刷写了贾琏被劫持在金美楼事,让曲朗派一些人去解救,而后将信笺装入信封,说道:“这位兄弟,劳烦再悄悄跑一趟,将这信封,递给曲副千户,若有消息,可发号炮,以为响应!” 俟贾琏一被救出,他就要试着留下李金柱。 蔡权低声道:“大人,我们今日就要收网?” 贾珩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是一旦擒拿此人,就要迅速到京营调兵,接管东城!” 李金柱别看现在摆着这般大的阵仗,但其实恰恰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 蔡权皱眉道:“京营离此地有着小一个时辰的路途,来回调度,那就是天黑了,这段时间,三河帮众人会不会狗急跳墙?” “我们布置需要时间,他们也需要,他们的行动不可能比我们还快,先以锦衣缇骑和五城兵马司人手配合,抓了头目,而这段时间,正好调度京营之兵,捕索帮众。彼时,正值天黑,也可方便大索全城。”贾珩目光幽幽,轻声说道。 从曲朗信中所言,三河帮已然有所警惕,一旦闻风而逃,那么种种布控,前功尽弃。 先前那种张网以捕的计划,虽然天衣无缝,伤亡最小,但实际操作中,往往都是计划跟不上变化。 蔡权面色凝重,抱拳说道:“我等誓死保护大人!” 其余如谢再义、沈炎等五城兵马司中人,也是抱拳应道。 第二百零九章 一人张弓,箭如雨下 …… …… 时光流逝,至晌午时分,贾珩领着蔡权、沈炎、等五城兵马司小校,十余人,出了花厅,向着仪门而去。 贾府东西二府的布局大体相同,由中路、东路、西路多进院落组成,前为府邸,后为花园,中路依次是为大门、仪门、大厅、内三门、内仪门和正堂。 而李金柱几人入了大门,就在仪门前的厢房中相侯,此刻贾珩出来,就是抬眸看向几人。 人倒不多,一共二十个人,且都抬着礼物,一共十个箱子。 可以说,三河帮中人也不可能派太多人,真要全帮出动,眼下的局面就不会造成,因为全帮几百号人出动,不说宁荣街藏下藏不下的问题。 单说这样大的动静,锦衣府只会派出比之几倍的盯防人手,然后双方在宁荣街大眼瞪小眼,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 为首者是三河帮大当家李金柱,着一身褐色员外服,身形肥硕,胖乎乎的脸上带着笑意。 至于其他两位当家,一个都没进府,显然在外面策应着。 说来,李金柱冒险上门来访,还真有几分大当家的架势。 先前,潘坚也不是没有说过陪同而来,但却被李金柱所拦,说其一人足矣。 贾珩面色冷漠,紧紧盯着为首的那个笑成弥勒佛的胖子。 心头忽然生出荒谬的念头,如果放在电影中,或还以为他是反派,这些人才是胆色过人的英雄好汉。 “贾大人,小的是李金柱,久仰大人之名,尤其喜爱大人的三国,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雄。”李金柱很是恭谨、客气,笑的和弥勒佛一般,说话也十分和气,说话间,还抱了抱拳,双手递过去一张拜帖。 贾珩眸光在其人手上挂着的一串麝香佛珠目光盘桓了下,心头冷笑。 见人先笑,花臂上挂着佛珠手链,或者胸前挂着佛像木雕的中年秃头男人,如果刚出校门的大学生,与其交谈,还会觉得真不愧是能混出来事儿的,说话见识不凡,办事滴水不漏,透着一股舒服,这素质比小市民都高啊? 但这都是涉世未深, 这种只是老虎披上了袈裟,如果谁动了他的食儿,保准分分钟凶相毕露,要多狠有多狠! 至于吃斋念佛,亏心事做多了,走夜路都怕碰到鬼! 贾珩神色淡淡,自然不为表面的温顺所迷惑,摆了摆手,让人接过名帖,沉声道:“阁下看着眼生的紧。” 李金柱姿态很低,陪着笑道:“贾大人这样的少年英雄自不认得我,名帖上写的有,做点儿小生意,在漕粮卫手下混口饭吃,外面唤声柱子,大人唤我一声傻柱就好。” 贾珩接过名帖,看了下,抬眸,淡淡道:“原来是李大当家,李大当家做得可不是小生意,手下领着几万人吃饭,若是向朝廷讨封,都能讨个总兵官当当了。” 听着“李大当家”称呼,李金柱心头就是一沉,只是听手下领着几万人,情知对面少年也未尝不忌惮自己,心头也生出几分底气,面上笑意愈盛,说道:“混口饭吃,在大人手下讨生活,还要大人照顾,闻听写过三国话本的贾大人,履任东城,心头欢喜的不得了,就带上一些薄礼,莽撞前来,只为聆听大人教诲。” 李金柱这几年还是多少读了一些书,此刻对答起来,礼数周全,毫无指摘之处。 贾珩淡淡说道:“李大当家,你若老老实实做生意,奉公守法,倒也不需本官照顾,若是为祸一方,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本官更照顾不了你,至于这礼单,价值百万,可不是什么薄礼,本官可不敢收!” 李金柱闻言,瞳孔微缩,笑了笑,抱拳道:“大人,不过一些薄礼,聊表寸心,事后还有重礼奉上,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意思就是,价值近百万的财货,只是一些见面礼。 “借一步说话?倒也不必。至于这礼单,本官只担心若收了你的礼,只怕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说着,将手中的一份礼单,随手扔向李金柱面前的地上。 至于请其入厅,更是没有。 李金柱身后的几十个三河帮帮众,都是脸色铁青,目中现出凶戾之芒,只是谁也不敢造次。 李金柱脸色也是难看的很,横肉跳了跳,心头愤怒可想而知,但半晌之后,却是放声大笑,道:“哈哈……” 贾珩面色淡淡,说道:“李大当家,为何发笑?” 李金柱收敛了笑意,说道:“贾大人,视钱财为粪土,俺老李佩服,只是珩大爷好像没收到那香囊?” 贾珩皱了皱眉,愣怔了下,问道:“什么香囊?李当家究竟在说什么?” 李金柱闻言,就是一愣。 暗道,难道手下人没送过去? 念及此处,看向一旁的风堂副堂主孙猛,目光示意,你特娘的究竟怎么回事儿? 怎么没送到? 你手下人干什么吃的? 老子怎么说,这人怎么这么刚? 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作一脸凶相,结果对方根本没看见! 副堂主孙猛也是心头一咯噔,看向身后的一个头目,似在询问。 看着几人挤眉弄眼,贾珩心头冷笑,面上不动声色。 这都是前世和退伍转业去了公安的朋友,学来的小手段,什么向家属寄贴身之物,再打电话勒索。 嗯,我没收到啊? 是不是快递被耽搁了? 对面绑匪一脸懵逼,然后家属反手就是报警,也就争取了时间。 反而着急忙慌汇钱,本来可能人家不是绑匪,而是来自东南亚和蛙岛的电信诈骗。 “当然,这种装傻充愣的应对,不能死搬硬套,否则,如果悍匪直接让人质通话,爸爸妈妈的喊起来,你还搞这一套,直接掰断人质一根手指……” 李金柱还有些不死心,笑道:“忘了知会大人一声,贵府的琏二爷,在我手下的场子中,嫖完不给钱,现在被扣留着,正要给大人说道说道。” “贾琏?今晨本官开祠堂祭祖时,他不是还在?”贾珩皱了皱眉,疑惑道:“李大当家,伱是不是认错人了?” 李金柱闻言,脸上笑容凝滞了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贾珩看向一旁的仆人,吩咐道:“去请琏二哥过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不多时,一个着蓝衫丝绸长袍,头戴紫色头巾的青年过来,正是贾琛,脸颊红扑扑,似是喝了一些酒,面若桃花。 一旁仆人都是唤着琏二爷。 贾琛拱手道:“见过族长,不知族长唤我何事?” “琏二哥,他说你去东城嫖娼不给钱,可有此事?”贾珩沉声喝道。 贾琛闻言,好似酒被吓醒了一样,面色急,矢口否认道:“族长,绝无此事!我这几天都忙着祭祖的事儿,哪有时间去东城!更遑论寻花问柳!” 看着二人说话,李金柱眉头紧皱,目光现出几分迷茫、疑惑,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荒谬。 特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老二不是说拿了贾琏吗? 两个贾琏? 真假贾琏? 此刻的李金柱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事实上,一般人真的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因为贾珩演的太像了,而且又不是无实物表演。 只要我不承认我们有人被你劫持,你们就威胁不了我! 贾珩沉声道:“李大当家,想来是弄错了吧,只是李大当家,这是贿赂不成,反而要威胁本官?” 李金柱面色变了变,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谁给你的胆子!”贾珩向前几步,冷喝道。 李金柱为其气势所慑,只觉恍若虎狼,心头就是一凛,不过,毕竟是年轻时道上拼杀的人物,笑了笑,说道:“贾大人……” “本官受皇命提点五城兵马司,不寻你的晦气,你不烧香拜佛,暗自庆幸还罢了,竟还敢上门挑衅,真当本官奈何不得你?”贾珩冷声道。 身后“噌”的一声,蔡权以及京营军卒,沈炎、董迁等五城兵马司兵丁,都是将雁翎刀半出于鞘。 贾珩目光冷冽,心头思忖。 要的就是这种半出于鞘的效果,真要出鞘了,直接两方就火并起来了,然而又没有收到曲朗的号炮。 李金柱见此,脸色铁青,身后的二十人也是面色警惕,或是去摸腰间匕首,或是看向十个箱子中,一边一个没有上锁的箱子。 显然里面藏着兵刃!谷频 “哈哈。”李金柱又是大笑三声,笑的眼泪都出来,却是用这种方式缓解紧张的气氛以及示意身后之人不要轻举妄动,笑罢,情知对面也只是威吓,心头稍松了一口气,冷声道:“贾大人,小的就是一个卖苦力的,哪敢威胁大人?只是小的听过一句话,瓦片不和瓷器碰,俺老李烂命一条,光脚不怕穿鞋的,奉劝大人,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说完,抱了抱拳,道:“告辞!” 而后转身即走。 既已知道这位少年权贵的态度,此地多留无益。 至于金美楼的那位“琏二爷”,不管是真是假,先剁了再说! “不送!” 身后传来少年冷喝声。 而这时,只听得半空中,“啪”的一声,却是当空响起一声号炮。 “这……” 李金柱愣怔了下,心头猛地涌起一股不妙。 贾珩见得此幕,暗道,曲朗必是发动了他昨晚让其在金美楼盯防的人手,否则不可能这般快,冷笑一声,沉喝道:“上门威胁朝廷命官,撂完狠话,竟还想跑!来人,关门打狗!” 三河帮众人:“……” 李金柱面色大变,一股寒意袭上心头,也是迅速反应过来,怒吼道:“不好!抄家伙!” 身旁风堂的四个人,就是摸出匕首,护住李金柱望着廊檐下撤去,而剩下的人就一左一右,去抢其中的两个放着兵器、军械的木箱子。 然而这时,“嗖……” 三发连珠箭从仪门上的屋檐下几乎是同时射来,只听三声“噗呲”入肉声响起,顿时就有三河帮帮众被二石之弓——虬龙弓射出的三支羽箭射中。 两支羽箭穿过喉咙而过,一支直中心口。 “啊啊……” 谢再义站在屋脊之上,冷笑一声,又是迅速捻了一根羽箭,拉开弓弦,“嗖……” 这些三河帮帮众别说二十个,就是五十个,在下面只要没有弓箭对射,也架不住他在高处几轮箭雨。 当然再多就不行了,因为两个胳膊,没有三五天抬不起来! 方才,他其实都不好意思说,只他一人守着大门,大人可高枕无忧。 因为上次装逼装成乌龙的谢再义,分明这一次稳重许多,没有提前夸下海口。 其人,六发羽箭在短短时间射出,几乎是点名一般,每箭必中! 三河帮二十人中就有试图接近两个空箱的五人被当场射死! 另外一人被羽箭自后心,狠狠钉射在木箱子上,一时未死,口中发出痛哼声。 谢再义放下弓箭,换了一个胳膊,开始瞄准正在急剧阖住的大门,已见一些手持钢刀,表情凶狠的三河帮帮众的身影。 李金柱听着周围的惨叫,看着那尾部仍自颤鸣的羽箭,面露惊骇,急声道:“有神射手,快躲廊檐下,吹哨子!” 与此同时,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身形灵活地向着两旁的厢房而去。 而就在这时,从廊檐下的两侧抄游廊中,脚步声密集而沉重。 “呼啦啦……” 冲出二十余人,正是蔡权麾下的半个总旗的兵力。 一边十余人,各自端起手弩,向着剩余的十五个,手忙脚乱,四处躲藏点射的三河帮帮众射去。 准头虽较差,但恰恰一左一右形成交叉火力,顿时又是六七个人仆倒于地,或死或伤。 “啊啊……” 李金柱听着周围的惨叫,只觉心头惊惧,猛地抬起一双凶戾的眸子,紧紧盯着看着对面那在几个人护卫下少年权贵。 就是对上其人嘴角那一抹嘲笑,以及那一道清冷目光。 其实贾珩现在也是有些意外,一来是意外谢再义的箭术犀利,二则是进来的三河帮中人,竟是将兵刃、军械藏在两个箱子。 不过转念一想,就觉得平常,哪有帮派势力藏都不藏,大摇大摆拿刀弄枪的? 这不是武侠世界! “其实,纵是手执兵刃也没用,谢再义居高临下的连珠箭压制力太强,我刚刚都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人就是一轮箭雨,简直是寒冰射手,最佳辅助。”贾珩目光深深,心头感慨,他还是低估了谢再义。 一人张弓,箭如雨下! 怪不得,连神武将军冯唐都听过其名。 可以说,寒冰射手谢再义的adc辅助,以一人之力,几乎贡献了一半的输出。 “啾啾……” 风堂副堂主孙猛,面色惊惶,吹响脖子上的哨子,尖锐的哨音,哪怕是在箭雨中都显得清晰、急促,向外间传递着消息。 事实上,根本不需吹哨子,当箭雨齐下之后,响起的惨叫声,就是最好的示警。 在大门口马车之旁两两守着,随时侧应的三河帮十名帮众,以及二十名牵着马匹的三河帮帮众,面色齐齐大变,纷纷从马车上抄起兵刃。 风堂二十名帮众,就有十个人当先朝着宁府冲将进去,两人大喝一声,将几乎快阖住的大门顶住,正在关门的四个小厮见到关不住门,就是一轰而散。 顿时,就有八个帮众,鱼贯而入,来到门厅下。 然而这时,“嗖嗖……” 又是一轮连珠箭,从高处射去,眨眼间,就有四五人惨叫一声,被射翻在地,剩下二三人格挡着箭矢,以及两个阻门关闭的帮众,提刀继续向着庭院深入,去解救李金柱。 至于李金柱,此刻和两个帮众,依托着两道墙的夹角,和京营军卒缠斗着。 其余帮众不是被京营军卒射杀之后,就是在中箭仆地之后,乱刀砍杀而死! 庭院中几是血腥之气猎猎,喊杀之声几乎飞过仪门,向着花厅传去,顿时引得厅中的韩珲等人的面面相觑。 几座偏院的客人,也听到动静,想要出来查看,却被手持棍子的贾府小厮拦住。 贾珩目光冷冷,看向门房廊檐下,躲避谢再义箭术点杀的五个三河帮帮众,那里正是高处射箭的盲区。 “蹭”地一声抽出雁翎刀,面上煞气隐隐,沉喝道:“跟我杀!” 身后蔡权、董迁、沈炎,以及五城兵马司和京营的五个小校,高声应诺着。 搭来就是向着五个三河帮帮众杀去。 而贾府门口,翻身上马的二十个三河帮帮众,已有几骑已策马向着贾府大门冲去。 然而,至于巷口中一声沉喝,二三十个着便服的锦衣府中人,或是从巷子里冲将而出,或是从远处的商铺中冲至近前。 “杀!!!” 一时间,喊杀声大作。 三河帮三当家黄卓,此刻就端坐在马上,一手提着缰绳,一手持腰刀,见到这一幕,就是面色大变,一颗心沉入谷底,怒吼道:“不好!官军早有防备,快撤!” “大当家还在里面啊!” 下方一个雷堂舵主喊道。 黄卓闻言,身形一僵,脸色变幻着,一咬牙,抽出马刀,一夹马肚子,怒吼道:“兄弟们,冲进去,把大当家救出来!” 彼时,早有二骑当先,驱马跨过宁国府高高的门槛,向着门廊冲去,只是刚刚落在庭院中。 “嗖嗖……” 又是两箭先后射来,一人猝不及防,被射中面门,应声落马! 另外一人则是肩头中箭,被二石之弓的惯性从马上带下,摔落在地,痛哼连连。 可以说,谢再义除却那五个躲至射界之外的三河帮帮众,几乎完全实现了对贾珩承诺,不放一人一骑安然入门。 彼时,宁荣街也是一阵大乱,人群四散奔逃。 而锦衣府的人手则是逆向而行,从东西两端门如潮水一般涌聚而来,向着贾府门前支援。 不多时,就是与黄卓手下的十余骑交上了手。 第二百一十章 该用饭用饭,该听戏听戏 宁国府 约莫小半个时辰,杀声渐渐平息,庭院中,一股血腥气猎猎而起,进入庭院的三河帮帮众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而李金柱也是半跪于地,肥硕的身躯上满是血迹,脖子上架起几个钢刀,目光凶狠地看着那不远处的少年,一言不发。 栽了,他被老二坑了! 去特娘的趁着人家大宴宾客,上门讲数! 这些年,出入一些达官显贵府上,让他飘飘然了,竟然真的以为和这些朝廷鹰犬平起平坐! 贾珩冷睨了一眼李金柱,沉声道:“先绑起来!给他郎中治治伤,还要过堂讯问!” 对这位李大当家,最终还是要明正典刑,难逃菜市口一遭。 盖因,这等大奸大恶之徒,将其罪行广布神京,一来告慰被其欺压、鱼肉的百姓,二来也能彰明国家法度森严。 几个京营军卒闻听喝令,就是寻绳子,去捆缚李金柱,倒未引起剧烈挣扎,反而仰起头来,哈哈大笑,笑声带着几分豪迈和苍凉。 想他李金柱英雄一生,竟被这等黄口小儿暗算! 贾珩皱了皱眉,乜了一眼李金柱,沉喝道:“来人,把他嘴巴堵了!” 李金柱:“……” 笑声几乎是戛然而止,这位三河帮大当家,断眉下的虎目中现出瞬间的迷茫。 顿时,两个军卒寻了一团抹布,塞进李金柱张开的嘴巴中,此举顿时引起李金柱的愤怒以及疯狂挣扎,然而却被死死按住。 贾珩也不看李金柱,而后看向一身血腥气,带着点点滴滴血珠的脸上,涌出古怪神情的蔡权和沈炎,正要开口吩咐收拾手尾。 就在这时,从外间匆匆跑进三人,为首之人赫然是锦衣千户顾云缙,身后还跟着两个锦衣府的千户。 顾云缙面上煞气腾腾,大步而来,拱手说道:“贾大人,外间三河帮帮众二十人,自黄卓以下,全部被我锦衣府校尉当场格杀!” 贾珩目光在顾云缙同样带有血珠面容上停留了下, 点了点头,道:“顾千户辛苦了,曲副千户呢?” 曲朗那边儿才是关键,从顾云缙所言,外间只有二十人,那么三河帮二当家潘坚领着的人,想来已和曲朗手下的人交上了手。 顾云缙说道:“曲副千户寻了三河帮的二当家,这会儿应已结束吧。” 因为曲朗和从南镇抚司过来帮忙的赵毅,一直在咬着潘坚手下的雨堂密探,反而交手要无声无息了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而在这时,从外间又是来了一群着便服的锦衣府中人,快步跑来,为首之人倒也识得,却是曲朗手下的一个张姓试百户,拱手道:“贾大人,曲副千户已带着人追杀二当家潘坚,让卑职过来传递消息,贵府琏二爷已经安然营救回来,现在就外间一辆马车上,只是……”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只是什么?人没事儿吧?” “大人,这个……人倒是没事儿,只是……要不先请个郎中?”那张姓试百户脸色古怪了一下,开口说道。 想起去金美楼时看到的场景,那位琏二爷被红绳反吊在床榻上,被解救时,还是赤身裸体,承受着冲击。 贾珩情知里面有事,也不再追问,说道:“我唤两个小厮,从西角门抬过去。” 说着,就转头吩咐着从偏远而来的焦大,这位老头儿倒是胆大,方才在仪门处,带着两个小厮,拿着一把刀守着,跃跃欲试,想要策应。 “吩咐人,去通知后堂的凤嫂子,就说琏二爷救回来了,让她去西角门去接,再让人给后院的老太太传话,就说事了了,该该用饭用饭、该听戏听戏。” 焦大应了一声,就是吩咐着一个小厮去了。 沈炎皱眉说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贾珩看向沈炎以及五城兵马司的一干小校,沉声道:“沈指挥,你在这里等五城兵马司的人来,然后,陪着锦衣府的人封锁了宁荣街!” 转头又是看向焦大,说道:“着小厮,将里里外外的这些尸体都抬到外间三河帮的马车上,再将前前后后的血水清洗干净!” 然后看向一旁的顾云缙,沉声道:“顾千户,传令锦衣府,各处可以开始收网!先将头目抓起来!本官即刻前往京营调兵!” 锦衣府目前基本做到了对副舵主以上的人物进行布控,以锦衣府的力量,收网几乎是平常中事。 顾云缙闻言,拱手应道:“是,大人。” 说着,就是匆匆跑出了府,传递消息去了。 贾珩转头看向董迁,说道:“表兄,你带着人在这里留守,和锦衣府的人看好人犯,帮着安抚宾客。” 董迁重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贾珩都布置完毕,然后看向蔡权,说道:“蔡兄,我们两个去京营调兵!” 先前之所以料敌从宽,盖因,一来三河帮核心骨干会串联手下帮众搞罢运、罢工,这个差事就办得光彩暗淡几分。 二是三河帮会有漏网之鱼,贻害无穷。 所以他才希望制定天衣无缝计划,最终以京营接管东城,将这些人上上下下,不管大小头目、帮众弟子,全部一网打尽! 事实上,以锦衣府的力量,如果只是抓捕大小头目,倒也不需京营,但京营的调度,本身也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周全之策。 当然,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心思,就是借调京营之兵,染指兵权。 否则,以天子剑完全可以调用锦衣府的缇骑力量,如果锦衣府全力出动,真要扫荡东城…… 如今想想,这些心思也没有错。 只是也不可太高估三河帮的组织能力。 哪怕是后世那个组织,搞罢运,都要筹备多久? 三河帮哪怕已有了漕帮行会的雏形,但想要搞这一套,组织骨干完整之时,或许可以。 只要将组织骨干摧毁的七七八八,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 至于漏网之鱼,只能说尽善尽美。 “还是不能太追求完美了。” 贾珩心底也有几分反思。 如果不是太追求完美,昨天晚上其实就可以动手,嗯,但是……贾琏怎么办? 贾珩索性也不再想,也不停留,带着蔡权,翻身上马,直奔京营而去。 而随着时间流逝,及至傍晚时分,神京城内锦衣府缇骑出动,配合着锦衣府的探事开始抓捕布控的三河帮各堂堂主、副堂主、舵主、副舵主等头目。 …… ……谷襙 会芳园 前院传来的喊杀声,随着时间流逝,也逐渐高昂起来,就隐隐有杀声跃过高墙,飘入后院,让贾母等人都是面面相觑,心头惊惧。 光是听这杀声,就透着一股不寒而栗,可以说,这是如迎春、探春、惜春、黛玉这样的年轻姑娘,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杀声。 贾赦此刻脸色阴沉,心头又惊又惧。 邢夫人脸色苍白,声音都发着颤儿,道:“老太太,您听听这喊杀声,你说要是珩哥挡不住,我们两府这么多人……” 此言一出,除秦可卿、尤三姐、探春、黛玉外的一众女眷大多娇躯一颤,容色苍白,如王夫人已是举起手中佛珠,迅速念着佛号,念得自不是《平安经》,而是《佛说无量寿经》。 王夫人念着佛经,心头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算卦的说她要活到一百多岁呢,她绝不会有事。” “还有宝玉,得亏昨晚那位珩大爷说什么糊弄其事,今儿早老太太让宝玉好好写,不必前来东府,否则……” 贾赦闻言,冷笑一声,怒道:“还能怎么样,不过是和他陪葬就是!” “住口!”这边厢,闻听邢夫人和贾赦作骇人之语,贾母脸色倏变,怒喝一声,看向邢夫人,骂道:“谁让你多嘴多舌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 此言一出,邢夫人脸色一白,只觉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虽被老太太骂过贱人,但那是当着族里一众爷们儿,这一次又当着后宅的女眷,她真的是没脸了! 事实上,贾母骂人也是分对谁,如原着中骂赵姨娘“小**”,这是侍妾,又是自己房里出来的,骂得就粗鄙、难听。 贾母也骂过王夫人,“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弄开了他,好摆弄我。” 这话就没有脏字,因为王夫人出身名门,但骂邢夫人几乎就是介于赵姨娘和王夫人之间了。 贾母骂完,叹了一口气,看向前面,面容上也有几分忧色。 这等喊杀声,也就十几年前,神京城中响过一阵,那等惊心动魄的场景,现在都有几分胆寒。 此刻,鸳鸯早已被把守后院的小厮拦阻了回来,强自一笑,劝慰道:“老太太,伱是知道的,珩大爷哪天做过吃亏的事儿,他是个有福气的,谁也害不了他的。” 贾母闻言,面上忧色稍退,笑着说道:“鸳鸯这话说的对,上次满府都说他去翠华山,回不来了,可还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还因功封了爵?分明是个有福气的,外面的一些小毛贼哪个能害得了他?” 众人闻言,面色稍缓,也在一旁说着吉利话,似乎这种话语,能给人以安慰一般。 因凤姐不在此处,下面少了一个捧哏,因此贾母也不知是不是觉得少那么点儿意思,还是给自己壮胆,发散了联想能力,说道:“说来,当年国公爷出兵,比这险得都有,我都提心吊胆,但哪一次,都平平安安回来,跟不要说我贾族一门两公,全大汉朝就这独一份儿,到了现在,家里又出了珩哥儿,可见我们贾家是有武曲星照耀着的。” 一旁几个人都是点头称是。 黛玉罥烟眉下星眼中,莹莹如水的目光波动着,看向探春,轻声道:“三妹妹?” 探春转过脸,轻声道:“林姐姐,怎么了?” 只是对上黛玉那一双云烟成雨的星眸,心头一动,伸手拉过黛玉的手,却是感知着少女的某种情绪,轻声道:“林姐姐,珩哥哥不会有事的,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黛玉螓首点了点,轻声道:“我也不觉得珩大哥那样的人会出什么事。” 在一旁安安静静坐着的尤二姐,抬起婉美的脸蛋儿,那略有几分幽艳的眉眼,笼着几分怅然,对一旁的尤三姐,轻声道:“三妹,你在想什么。” 尤三姐目光眺望着远处,清声说道:“在想为何我不是男儿身,去前面提刀杀敌。” 如她是男儿身,不管是读书科举,还是习武从军,总要闯出一番事业来才是! 尤二姐晶莹玉容上顿了顿,拉过尤三姐的手,柔声道:“妹妹……” 尤氏看了一眼两姐妹,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这两个妹妹年岁都过了待嫁之龄,但却无好人家求娶,有一个名声不好的老娘要占一半原因。 最近几天回去,她都没少被说现成话。 这边厢,见众人都愁眉苦脸,秦可卿颦了颦秀美的双眉,美眸中也藏着焦虑,但见这番情况,心头一动,那张芙蓉玉面上就有几分柔媚之意,轻声说道:“老太太,都过晌儿了,大家还没用饭,想来都饿了,要不先开宴?戏班就在下面,不若点一折戏?” 贾母、李纨、王夫人:“……” 尤三姐闻言,将莹莹如水的目光,一瞬不移地投向一旁的丽人。 不过,经过秦可卿这般一说,原本的凝重气氛还真的舒缓一些。 珩哥儿媳妇儿都不怕,她们怕什么,平白还让人小觑?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珩哥儿媳妇儿说得对,别饿坏了。” 众人此刻也骤然发现,肚子有些饿。 忽听探春说道:“老太太,你听听这杀声,是不是没了?” 贾母闻言,面色就是一愣,连忙看向一旁的鸳鸯,说道:“我耳朵背一些,鸳鸯你听听?” 鸳鸯就是凝神静听,笑道:“是没了。” 贾赦面色铁青,目露惧意,说道:“别是前面已被歹人攻破了,这才……” 众人:“???” “如是前面挡不住,刚才贼人早就冲到后院了!”探春实在忍不住,粉面覆霜,没好气说道。 众人闻言,都是觉得这话有理,却没有人挑探春对长辈说话语气不够软乎、和气的理儿。 哪怕是王夫人也是停止念经,点了点头。 至于其他女眷,更是不用说。 可以说,先前贾珩所言的让贾赦自己作妖,作妖到人嫌鬼憎,已经有了那点儿架势。 贾母笑了笑,说道:“三丫头说的对,想来已没事儿了。” 而恰在这时,却见一个婆子,从前院抱厦跑来,眉开眼笑道:“老太太,琏二奶奶过来了,先传珩大爷的话,珩大爷说,前面事了了,该用饭用饭,该听戏听戏!” 会芳园原本七上八下的心,一时间,全部落回肚子中。 “祖宗保佑啊!”贾母口中念着,长长松了一口气,一张老脸几乎笑成褶子。 众人也是如释重负,念佛号的念佛号,说吉利话的吉利话,就连贾赦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虽连血腥气都闻不到一丝,但那种凶险、紧张,还是有着几分感触。 尤三姐闻言,瑞凤眼看了一眼秦可卿,却是想起方才这丽人的宽慰之语,竟是和那位珩大爷一般无二,许这就是心有灵犀的夫妻? “珩哥儿呢?”贾母急声问道。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投向那婆子。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京营调兵 迎着一众目光,那婆子说道:“老太太,珩大爷着急忙慌的处理公务去了。” 贾赦心头松了一口气,但冷哼道:“老太太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他还去处理他的公务,官迷心窍!”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珩哥儿若不当着外面的差,哪有我们的安生日子?” “母亲,可他这官儿当的也太凶险了。”贾赦愤愤道:“连累家眷提心吊胆的,现在更是让贼人冲到了府上,我寻思我也当官儿,都当了十几年,怎么就没碰到这种事儿!” 如贾珩在此,或会说,你绝不会碰到这种事儿,但会连累得被抄家。 “富贵险中求啊……”贾母又是叹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贾赦,当着这么多人,她都不好说,你那当得叫什么官? 不过,心头也生出几分感念,珩哥儿这个庶出旁支,真是肖似了他先祖,太能折腾了,反观其他子弟…… 这般想着,贾母猛然惊醒,急声说道:“琏儿呢,琏儿救过来了没有?” 那婆子开口道:“琏二爷也救回来了,二奶奶派了人去角门接,但进来的几位差爷说什么,后庭被人开了,得赶紧找郎中看看。” 这婆子没有听过“后庭”这种诨话,自也没个避讳。 如年轻一些的姑娘和媳妇儿,都是面色茫然,不知所以,都只以为贾琏受了伤,倒也没什么疑惑。 而年长一些的媳妇儿,如邢氏面色变了变,继而目露茫然。 尤二姐和尤三姐对视一眼,则是暗暗啐了一口,两个未经人事的黄花大闺女,因为周围环境影响,倒是听过这种荤话。 王夫人面色微变,目光一紧,心头叹了一口气。 一些公侯豪门子弟,豢养娈童、喜好男风之事,在神京高门中屡见不鲜。 甚至原来,琏儿和手下几个清俊的小厮兴儿,她都隐隐有着听闻,可这看样子,琏儿似是被人…… 不知为何,王夫人心头鬼使神差一般浮起四个字……因果报应? 念及此处, 就是心头一震,捻了捻佛珠。 至于贾赦这种上了年纪,有着“丰富”阅历的,已是脸色大变,怒火攻心,嘴唇颤抖着,一股羞臊、屈辱袭上心头。 丢人啊…… “现在琏儿人在哪儿呢?” 贾母也是脸色倏变,心头涌起一股烦躁和恶心,又是急声道:“凤丫头呢?” 就在这时,平儿一路小跑进会芳园,气喘吁吁,轻声说道:“老太太,二奶奶带着二爷回了西府,说二爷没有事儿,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老太太和太太,该用饭用饭、该听戏听戏。” 众人闻言,多是面露疑惑。 心道,怎么一会儿说受伤请郎中,一会儿又说没有事儿,只是受了惊吓。 贾母面色变幻了下,心如明镜,强自笑了笑,说道:“都坐下先用饭罢,珩哥儿媳妇儿,让下面的戏班子也唱一出戏。我们,咱们热闹热闹。” 西府里的爷们儿,好男风,养娈童,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被人开后庭……绝对不能张扬出去啊。 众人闻言,面色疑惑,暗道,老太太方才还着急忙慌的,现在怎么又若无其事的模样? 有一些心思慧黠的如黛玉和探春对视一眼,芳心就有着几分狐疑。 “看来是琏二哥的伤……后庭是什么?隔江犹唱后庭花?”探春英媚的眉眼间,浮起一抹疑惑。 黛玉也是颦了颦罥烟眉,星眸闪烁,心道,只听过天庭、地阁,后庭是什么?回去寻医书看看罢。 这时,戏班子班主近前,这是个头发灰白的老者,笑呵呵道:“老太太要听什么戏?” “都有什么戏?”贾母问道。 “回老太太,有《还魂记》,《窦娥冤》、《铡美案》、《紫钗记》,不知老太太要听哪一出?”班主笑着问道。 贾母随口说道:“《紫钗记》就行了。” 那班主应着,就去准备。不多时,锣鼓喇叭响起,咿咿呀呀唱起戏曲。 不多时,就有人摆上饭菜,众人围着桌子用着,边听戏边用饭。 却说凤姐所在西府跨院,静悄悄的,院落里早就支开了丫鬟和小厮。 厢房中,凤姐此刻一张清丽脸蛋儿苍白如纸,眼圈微红,神情既是痛恨、又是心疼地看着趴在床榻上、盖着被子,口中哼哼唧唧的贾琏,粉拳紧紧攥着,几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现在她,就是打落牙齿混着血往肚子里吞!胳膊肘子撅折了,往袖子里藏! “奶奶,郎中一会儿就过来!”这时,周瑞家进得厅中,看着躺在床上的琏二爷,目光就是有着几分复杂。 二爷这遭了大罪了。 凤姐将眼泪憋了回去,丹凤眼有着几分冷意,清声道:“就说二爷受了一些惊讶,哪个敢到处声张,打一顿撵出去!另外,去封几百两银子,给那两个官差,求他们不要出去乱说。” 两个锦衣府的探事赶着一辆马车送过来的贾琏。 周瑞家的道:“可东府刚刚过来帮忙的小厮……” 凤姐:“……” “给银子也要堵住他们嘴!谁敢乱嚷,我寻珩兄弟……呜……” 凤姐说到此处,只觉悲从中来,一双丹凤眼中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几是夺眶而出,沿着白腻的脸蛋儿无声滑落。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周瑞家的见此,脸色也有几分凄然,嘴唇翕动了下,想要劝慰几句,但听凤姐擦了擦眼泪,说道:“赶紧去罢,别走漏了风声。” 除却报信的婆子,也就东府两个小厮,以及凤姐身旁的婆子,再加上一同回来的兴儿、隆儿知道。 此刻贾琏偏过一张苍白的脸蛋儿,有气无力说道:“好凤儿,万万不可声张了去,多使些银子封口罢。” 想起这两日,简直是噩梦一般,从来都是他对别人那样,哪有反过来的? 真是终日打雁让雁啄瞎了眼! 还有那个珩哥儿,他这是遭了池鱼之殃! 凤姐丹凤眼中眼泪无声流着,冷笑一声,看着床上的贾琏,怒斥道:“你还知道要脸?” 贾琏闻言,就有些恼羞成怒,忿忿说道:“这什么话?不是珩哥儿,我能落到这步田地?” 说着,挣扎了一下,忽地那张白里透红的俊俏脸蛋儿上,就是痛得一皱眉,“嘶”地一声,特娘的,估计几天都下了床。 “你还有脸怨人家!你若不去东城找乱七八糟的女人,会落在旁人手里?若没有人家,你,现在能回来?”凤姐柳叶眉挑起,丹凤眼倒竖,娇叱道。 贾琏被骂的烦躁,怒道:“伱知道我这两日遭的什么罪?一回来就骂,你一口一个人家,你怎么不和人家过去!我寻思你是看着人家威风八面,说不得早就春心荡漾……” 两口子这会儿互骂着,自也没有忌讳。 凤姐闻言,娇躯一颤,脸色苍白,就是哭骂着上前,坐在床榻上,趴在床头,一上一下拍着贾琏的后背,哭道:“天雷劈脑子五鬼分尸的没良心的种子,成日里偷狗戏鸡,干出这等没脸的营生,现在让人弄了,还有脸往我头上泼脏水!我若是和人家有一根头发丝的关系,让我也如你个没脸的下流种子一样!” 贾琏被骂得没脾气,索性把被子一掀,蒙住头,双手堵住耳朵,将一张俊俏的桃花脸蛋儿藏在枕头下。 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媳妇儿是个比谁都刚强的,否则他也不会偷人老婆,对神佛因果报应,他还是有点儿畏惧的。 ……谷毵 …… 京营·南城大营 果勇营都督同知车铮,正在军帐中聚将处置公务,其人四十出头,长着国字脸,颌下蓄着浓密的胡须。 自从果勇营都督牛继宗被革去都督一职,闭门思过后,原本存在感薄弱,朝九晚五的车铮,开始勤勉起来。 最近两天几乎是每天都在召集将校,不是商议整顿军纪,就是加强作训。 车铮端坐在帅椅上,面容威严,沉喝道:“诸位,牛继宗在任都督之时,诸营军纪涣散,博戏狎妓,蔚然成风,哪里还有半点儿京营强兵的样子!” 众将闻言,都是面面相觑,抬头看向上首的车铮,心道:“先前,牛都督在时,也没见你这么上心军纪?” 都督佥事陆合与一旁另外一闱都督佥事夏牧,对视一眼,心头不约而同发出一声讥笑。 现在急切表现,就以为都督之位会轮到你接掌? 军纪败坏至斯,你为同知,难道一点儿责任都没有? 实际上,现在的果勇营,号称两万,实际上只有一万二三千人,吃空额现象也是十分严重。 而这正是陈汉十二团营的普遍现象。 “同知大人要整顿军纪,俺老陆分管纠劾风纪,双手赞成,只是先从哪里整顿起?”陆合笑了笑,目光闪烁说道。 他为指挥佥事,职掌作训、调度,说来以往军纪涣散,还是和他的无所作为有着关系,嗯,不对,一切都是牛都督“治军无方”! 这时,一个青年将领,从身上六品武官袍服而言,分明是一位千户,唤作吴达,拱手道:“大人,卑职手下的副千户蔡权成天不来应值,麾下小校也被其抽调,卑职讯问其人,却遭此人训斥,此人目无上官,还请车大人予以军法严惩。” 车铮脸色默然,看向那青年将领,道:“蔡权,他不是刚立了一功吗?兵部还在叙功,许是游击将军。” 蔡权随着贾珩出兵剿匪功成,兵马武选司清吏司,已经议定授以游击将军之职。 京营以千户为基本的战术作训单位,上设游击将军,参将,不定额,以果勇营为例,分五军、神机、神枢三营。 一共有五个参将,七个游击,这些参将、游击,一遇战时,都可领都督命,领兵作战。 陆合道:“车大人,蔡权纵是被叙功,也不能兵为私人所用吧?” 车铮点了点头,道:“陆佥事所言不无道理,只是蔡权调京营之兵做什么?陆佥事统带军卒,可知道细情?” 见车铮不上当,陆合又道:“听说天天跟着那位贾指挥,车大人,这于理不合。” 车铮皱了皱眉,说道:“贾云麾?此事的确于理不合,只过其人现在领着皇差……” “他领着皇差不假,可只是提点五城兵马司,又怎么有权调度着京营之兵?末将记得,无圣旨和兵部勘合,京营一兵一卒不得调动,这位贾指挥不明轻重,大人是否该陈疏兵部才是。”陆合道。 军帐中众将一时间都是附和应道。 车铮面色淡漠,一言不发。 他的恩主告诉过他,这贾珩圣眷正隆,眼下不可争锋,但这陆合分明是架起一团火,想要烤他! 车铮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陆佥事所言甚是!只是本官不察细情,不若陆佥事也拟一份儿奏疏,本官署名其上,等明日递送至兵部的李部堂?” 陆合:“……” 就在军帐中众将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和尴尬时。 忽地军帐外传来一声沉喝。 “果勇营都督同知车铮、都督佥事陆合何在?有旨意!” 军帐中的众将,都是一愣。 那吴姓千户皱了皱眉,和一旁一个千户对视了一眼,道:“老郭,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蔡权!” 二人齐声说道。 而听着有旨意,坐在帅案之后的车铮,面色倏变,连忙离了帅椅,道:“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至于谁敢假传圣旨,想都不用想,根本不可能。 此刻军帐中,因为有蔡权这位京营老卒在,虽营禁明显比上一次强了许多,但依然是长驱直入,甚至没有动用天子剑。 贾珩却是暗暗皱眉,暗道一声,这果勇营军纪虽有改善,但本质的军营出入章程还是有些混乱。 当然,他也是趁了这股便利。 贾珩收了心头思绪,看向军帐中黑压压出来的几人。 车铮愣怔了下,见着对面的布衣少年,拱手道:“原来是贾云麾。” 都督佥事陆合面色变幻了下,一时有些心虚,但见两人空着手,不见圣旨不说,那位贾珩也是身着便衣,就皱眉道:“蔡权,你敢假传圣旨?” 自是训斥蔡权。 这蔡权抱了大腿之后,尾巴都翘上天了一样,不把他这个上官放在眼里了,听说这厮在翠华山弄了不少银子,手下军卒都落手里几十两、上百两的,也不见过来孝敬。 他正想法儿把他的游击给搅黄了,方才撺掇老车上疏此理,根本就不用递至内阁,让兵部的几位堂官看到,一个“浮躁,有待磨勘”的评语,就能把定好的游击将军,压制到千户。 蔡权笑道:“陆大人,谁敢假传圣旨!”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做废话,取出天子剑,沉喝道:“尚方宝剑在此,果勇营众将听旨!” 众将就是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车铮望着那金龙剑鞘的宝剑,沉寂在久远记忆中的,面色一变,一撩战袍,噗通跪下,说道:“末将车铮,谨听圣谕!” 身后一众参将、游击都是面色一变,纷纷跪下,而都督佥事陆合以及几个千户,面色变幻了下,站在原地。 “陆大人,天子剑在,如圣上亲临,怎么你们要藐视圣上?”蔡权目光一闪,沉声道。 “末将陆合,谨听圣谕。”陆合面上现出惧色,身形一颤,同样跪下,身后也是呼啦啦跪下一片。 “果勇营听令,兹有三河帮在东城行凶作乱,本官受皇命,命果勇营调神枢营三千人,五军营三人,神机营一千人,急赴东城,制暴戡乱!” 神枢营是骑营,而五军营则是步卒,至于神机营则是火铳军。 贾珩说完,看向下方面色大变众将,道:“诸将还不接令?” 他来之前,已和蔡权询问过果勇营的基本情况,原本两万人的编制,实际也就一万二三千人,可战之兵也就这么五六千人,他现在相当于抽调一空。 而正好借机一观京营战兵,为将来整顿做好铺垫。 此刻,车铮以及身后的京营诸将听完命令,齐声应道:“末将谨遵圣谕。” “车同知,此次务必抽调精锐!本官要先带着骑卒赶赴东城,搜捡三河帮众人,尔等随后封锁城门,禁止出入,不得延误!”贾珩沉声道。 对三河帮这等已具漕帮雏形的帮派,核心帮众四五百人的大帮,不算锦衣府,调动京营六千人,并不为过! 贾珩等着调兵,在蔡权这个地头蛇的配合下,迅速抽调了神枢营的三千精骑,然而这已是果勇营所有的机动力量。 浩浩荡荡向着神京东城而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两都不会妄动 夜色初笼,神京城中缇骑四出,而东城也被京营神枢营的三千精骑接管,前前后后围堵了东城坊市、街口。 而五城兵马司则是全数出动,担负着城中警戒、巡弋之责,执行宵禁。 此举自然是为了防止一些三河帮帮众,由东城向其他城区窜逃。 一旦彼辈杀人行凶,对贾珩势必有着影响。 三河帮核心帮众几百人,再加上其他弟子以及外围,多达万人,如此防范,并不为过。 东城,安邑坊 贾珩此刻端坐马上,目光眺望着里面的街道,火把如龙,马蹄飒飒,正是京营的军兵在配合锦衣卫封禁、检抄东城的青楼、赌坊、人伢、酒肆、商铺等属于三河帮的产业,多达三十余家。 一个个男男女女从青楼中被军卒捆绑、押送而出,塞入囚车,然后在夜色中向着五城兵马司的牢房而去。 远处偶尔传来零星的喊杀声,但随即很快沉寂无声。 一旁的蔡权看向贾珩,说道:“大人,此夜过后,东城将为之一清!” 贾珩沉声道:“不可大意,你让人向车铮传我号令,先协助锦衣府的缇骑,把这些大小头目抓了,再让果勇营的军卒接管渡口,一旦发现漕工闹事,漕粮转运不及,就要即时弹压、接管,对李金柱手下的粮船水手,也要讯问、甄别,凡事涉命案者,拣选、囚禁起来,其他无辜者予以控制、安抚。” 蔡权在一旁听着,道:“谨遵大人之命。” 说着,就吩咐着军卒向着果勇营诸部传令。 此刻果勇营的步卒,也陆续赶到,已前后接管了东城四十二个坊里中的二十一个坊里,真正做到了通衢处必有官军设卡,街道上必有骑卒巡弋。 如果算上五城兵马司在东城之外,关键路口、交通要道的布控,正是贾珩先前所言的大索全城。 唯有如此,才能将三河帮堵在东城,方便抓捕,否则一旦散脱开来,遁至长安城,三河帮就成了聚是一坨屎,散是满天蛆,脏水横流,荼毒无穷。 贾珩面色冷峻,望着寂静的夜空, 又对着一旁的蔡权,说道:“李金柱的家宅,也着人封了,方便明日抄检。” 蔡权应了一声,又是吩咐手下军卒传令。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直到酉时时分,忽地远处响起马蹄踏着地板的细碎声音。 却是这时,陆敬尧、纪英田二人以及锦衣府的十余位扈从左右的锦衣千户、副千户、百户,带着一大队缇骑,举着燃烧的松油火把,驱马而来。 彼辈所着飞鱼服之上的兽纹,在彤彤灯火映照下,就有些幽暗、狰狞。 贾珩冲陆敬尧点了点头,问道:“陆大人,现在对三河帮帮众的抓捕,是什么情况?” 陆敬尧面无表情,拱手说道:“贾大人,四堂堂主,除潘坚还未落网外,其余如三当家黄卓已被格杀,四当家韩子平、五当家黎九娘,均被活捉!三河帮其他副舵主以上头目,三十九人,被我锦衣府缇骑格杀十五人,剩余皆一网成擒,此外还有三河帮众一百三十二人被格杀,都是这些头目的手下、扈从。” 至于其他执事头目以及大批弟子,显然还在随京营剿捕。 贾珩道:“此战,锦衣府功不可没,诸位辛苦了。” 陆敬尧闻言,面色微动,心头就是一喜,他忙前忙后,就是为了等这句话。 但是可惜,没有得此人一句陆大人辛苦,哪怕是随口一说,等到事后叙功追过之时,他前些时日的那些错漏,也能遮掩过去。 贾珩沉声道:“陆大人,你即刻率几位千户,先行拷问一些头目,他们必然对三河帮普通帮众的住址和藏身之地知之甚深,然后分头抓捕,除恶务尽!” “记住,宁可错捕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陆敬尧听着这声音中的凛然、恐怖,面色一整,拱手道:“是,大人。” 说着,带着四个锦衣卫千户走了。 贾珩又看向纪英田,炯炯目光带着几分锐利,沉声道:“纪大人,你即刻着人从经历司调集大批文吏、账房,配合五城兵马司的范主簿,以及京营的蔡副千户,对三河帮的财货进行清点,这些不义之财,都要登簿造册,充入国库,上上下下着人盯着!哪一个敢乱伸手,贾某天子剑绝不饶他!” 纪英田闻言,拱手道:“是,大人。” 说着,同样领着三个锦衣千户以及缇骑离去。 贾珩看向一旁的蔡权,道:“蔡副千户,你也带着人去罢。” 抄检三河帮财货,没有心腹人跟着不行。 蔡权抱了抱拳,也不多言,也是骑马而去。 一时间,方才还浩浩荡荡的锦衣府中人,还余几名着飞鱼服的千户、副千户。 贾珩看向二人,沉声道:“你们二人,各派一队人,往来巡弋,协助将三河帮的几位当家押至五城兵马司,严加看管,等明日本官要讯问他们。” 帮里有多少产业、银子,还能有谁比几位当家了解更多的吗? 尤其是四当家韩子平,这位三河帮的会计,对三河帮的财务状况了解甚深。 可以说,清剿三河帮所得之缴获,都是要充入国库、内帑的,这个钱,他一两都不会妄动! 不说锦衣府全程跟随,他不好糊弄的问题,就是这本身也是他向文官集团、天子最好的表现机会。 不说混一个,贾珩恪谨忠贞,可计大事的感观,嗯,也要混一个忠直廉洁,勇于任事的人设。 “这样一个盘踞东城近十几年之久,各种偷逃税银、捞偏门儿生意,积蓄十数年,抄没之银如没有千儿八百万两,都对不起这般大的阵仗!否则,先前李金柱也不会送我价值百万的财货!”贾珩目光幽烁,思忖着。 不用说,当丰厚的缴获上交而出,那整个朝野上下都会沸腾! 名望显赫,一时无两! 因为连年天灾人祸的陈汉朝廷一年税银,也不过才两千万两左右! 如是一大笔银子,被他上缴国库,管你什么楚党、浙党、齐党,科道言官,只有“弹冠相庆”的份儿,以往纵使有一些文人相轻的,志大才疏的,眼高手低的……再是看不惯他少年骤登高位,名望卓着,拿着放大镜找他毛病的人,都只能先憋着! 这就是银子的魔力! 当然,他也不是全白干,除了青楼赌坊人伢这些偏门儿生意关闭、整顿,一些优质产业,可以在折卖时,着家中人入手一些。 贾珩而后转身吩咐蔡权去派人知会五城兵马司调集文吏,临时任命范仪为主簿,和锦衣府的人会同抄检。 目送锦衣府众人离去,贾珩抬头看了看天色,松了一口气。 三河帮的事,基本可以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对头目鞠问、断谳,这些都是交由京兆衙门的推官去做。 这样一场大案,推鞠定罪,细究本末,可以说没有几个月,是落不下帷幕的。 而这段儿时间,恰恰是他整顿五城兵马司,插手果勇营作训、调度等事宜的契机。 贾珩在心头思量着着下一步的打算。 夜色渐深,万籁俱静,但轰轰烈烈的搜捕在整个东城一直持续到丑时方止,数百人被送至五城兵马司的囚牢关押。 而神京城中也是为这股山雨欲来的气势笼罩,不少达官显贵从府中派出仆人讯问情况,只是刚至街口,就被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拦阻,言正在抓捕三河帮一干要犯,不得擅出。 五城兵马司,司衙内一夜灯火通明,书吏往来憧憧,一个个记载着落网之人的基本情况,分门别类,汇总成卷宗。 而在贾珩授命之下,五城兵马司、锦衣府经历司派了大量文吏,随着缇骑,清点银子,将查抄的财货贴上封条,登簿造册,一切均是有条不紊。 …… …… 翌日,五城兵马司 贾珩一大清早儿就起来,昨晚一直坐镇在五城兵马司,他在寅卯之交时方在官厅中睡了一会儿,行至前厅,刚要命人召见锦衣府以及五城兵马司的众人。 “大人,曲副千户回来了。”就在这时,外间一个五城兵马司兵丁,神色匆匆禀告说道。 贾珩面色一愣,道:“曲副千户,快让他进来!” 曲朗一夜未归,先前和赵毅二人去盯着三河帮二当家潘坚,他昨晚也记挂着,别让掌握密谍力量的潘坚给跑了。 不多时,曲朗带着两个锦衣卫,大步迈入官厅,面上仍有疲倦之色,身上的衣衫也颇是狼狈,分明一夜未睡。 近得前来,拱手说道:“大人。” 贾珩目光在曲朗身后的两个锦衣卫托住的木盒处盘桓了下,鼻翼间嗅到一丝血腥味,就是问道:“曲副千户,二当家潘坚怎么了?” “大人,潘坚和雨堂副堂主胡宁头颅都在此处。”曲朗说着,示意两个锦衣卫,将手中的木盒打开。 贾珩看了一眼头颅,见此松了一口气,说道:“好!此人既除,我们才可高枕无忧。”谷蹃 曲朗却凝了凝眉,“大人,潘坚其实不是我们斩杀,我们斩杀断后的胡宁,潘坚一个人逃走,就在卑职今晨想要回来复命时,一封带着书信的羽箭射在我们近前,写其人已死在云阳酒楼,然后,卑职就急赴云阳酒楼,将其人尸身带了回来。” 贾珩闻言,心头一惊,皱皱眉,道:“杀人灭口?锦衣府可有什么动向?” 难道是齐王? 可齐王纵然要杀人灭口,也没有必要,因为李金柱还活着,杀一个二当家潘坚有什么用? 贾珩心头疑窦丛生,总觉得有着一股疑云笼罩着。 “能够做到这一步的,起码对锦衣府的动向十分了解,在锦衣府中千户以上的锦衣中安插有眼线,如果是齐王,早就通风报信给三河帮、坏我之事了,而且先前锦衣府因为三河帮一事整顿过,也不可能是锦衣府,所以不是齐王……” 贾珩心头迅速盘算,隐隐有几分猜测,当然也不能确认。 见贾珩眸光闪烁,面上若有所思,曲朗心头一动,问道:“大人可是有了什么猜测。” 贾珩沉声道:“不好胡乱猜测,此事也不宜节外生枝,先将三河帮清剿一空再说,曲副千户先和几位兄弟在司衙后堂睡一觉,晌午时,一起用饭。” 曲朗点了点头,拱手道:“多谢大人体恤。” 说着,也不多言,带着几个锦衣卫向着司衙后堂去了。 贾珩则在司衙内坐着,静静等待着各方的消息汇总。 …… …… 荣国府 昨晚一场大闹,最后在贾珩的安抚下,荣宁二府的女眷在会芳园用饭、听戏,贾府的老少爷们在偏院中用罢饭,及至傍晚就各自散归。 晚宴再次推辞…… 一则因为贾珩不在府中,二来贾琏出了那档子难以启齿的没脸事,贾母也基本没有多少心情,故而领着一众女眷先往荣府。 至于清虚观打平安醮一事,也自是暂且搁置了下来。 不过经前面杀声传于后院,贾母的打醮、祈福之念,反而愈发强烈。 荣国府,清晨时分,深秋的风凉寒之意愈重,庭院中一株瘦梅,扶疏枝叶挂上一层晶莹露珠。 荣庆堂,贾母厢房里,已由竹帘挂上了绸布棉帘,内里倒不冷, 贾母用罢了早饭,坐在罗汉床上,看向一旁的鸳鸯,问道:“珩哥儿还没回来?” 鸳鸯道:“老太太,刚刚打发了人去问,刚刚回话,珩大爷昨晚一夜都没回来呢。” 贾母叹了一口气,面上浮起一抹忧色,道:“也难为他了,昨天我听着给东府帮忙的小厮,抬着好几十具尸身,前院血流得血豆腐似的,小厮吐了好几个。” 仅仅是从只言片语中,几乎都能够想见,当时是何等凶险。 也就是贾母,一般人说着都不自在。 一大清早儿带着贾兰给贾母请安的李纨,秀雅眉眼间有着几分惧意,温婉笑道:“老太太,大清早儿的说这些,怪瘆人的。” 说着,搂了搂小贾兰。 贾母看了一眼贾兰,笑道:“别让兰儿吓坏了。” 抬头,看向冷冷清清荣庆堂,叹了一口气,道:“凤丫头那边儿怎么样?” 鸳鸯正要开口,就听外间传来笑声,“老祖宗在里间吗,孙媳妇儿给老祖宗请安了。” 依旧是人未至,笑先闻。 不多时,凤姐在平儿、丰儿、周瑞家的等丫鬟婆子的陪伴下,绕过一架金玉秋菊屏风,入得荣庆堂内厅。 凤姐那张艳丽的脸蛋儿上,涂着胭脂水粉,明光艳丽,好似不见丝毫憔悴之态。 只是贾母还是能看出一些名堂,嘴唇翕动了下,笑道:“凤丫头,快过来,琏儿受了一些惊,现在还好罢?” 凤姐笑道:“劳老祖宗关心,只是受了一些惊,郎中看过后,说歇息两天就好了,今儿早上看着精神头儿都好多了。” 贾母点了点头,装作毫不知情一般,道:“琏儿是个有福的,吉人自有天相,这事儿了了之后,一起到清虚观打几天平安醮才是,冲冲晦气。” “老祖宗,我原就有此意呢。”凤姐笑了笑,抿了抿粉唇,连忙岔开话题,问道:“怎么不见宝玉和其他几个姊妹?” 可以说,凤姐就只当没有贾琏被爆,而贾母也是聪明人,装作不知道。 贾母闻言,叹一口气,苦笑道:“宝玉写珩哥儿布置的什么观后感,前天晚上,珩哥儿看后不太中意,就让他重写,昨天写了一天,也不知写出了没有,今儿一大清早儿请过安,就让他老子打发了人叫去了。” 心头也有几分暗自庆幸,昨天宝玉得亏没去宁府,若是吓掉了魂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吓掉魂儿,往往都是高烧不退,其实是受了心神惊悸。 凤姐笑了笑,正要开口说什么。 忽地一群莺莺燕燕之声从外面而来,分明是黛玉、探春、迎春、惜春众姊妹,从廊檐下过来。 实则黛玉是和贾母住在一个屋,就在碧纱橱后,和宝玉只一墙之隔。 只是年岁稍大一些,哪怕有丫鬟跟前伺候着,贾母心底也意识到不太妥当,就在庭院中收拾了厢房,让黛玉居住。 恩,宝玉还是在身旁住着。 廊檐下,在丫鬟的簇拥下,黛玉和探春小声说着话。 探春英媚的明眸熠熠闪烁,轻声问道:“林姐姐,伱屋里那本《黄帝内经》,回头儿借我看看?” 黛玉其实是有看杂书的习惯,甚至不局限于医书。 红楼梦原着,黛玉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就暴露了看杂书的底细。 为此引出钗黛之交,禁书的水太深,黛玉,你把握不住啊…… 这边厢,黛玉闻言,春山黛眉下的星眸闪了闪,轻笑道:“那本书啊,找不到了,可能上次搬箱子里丢了罢。” 探春闻言也不疑有他,问道:“丢,其他的医书呢。” “也找不到了。”黛玉粉腻脸颊一时有些异样,一颗心跳的加快几分,轻声说道。 想起她昨晚,也是好奇心重,非要寻医书去看,否则也不会污了眼。 念及此处,黛玉心底暗暗啐了一口。 探春闻言也不再追问,美眸闪了闪,说道:“好罢。” 她本来想查查琏二哥的伤势,等到凤嫂子屋里探望时也好说上几句。 一般而言,这都是有心人,就是去探望病人时,多少知道一些病情,然后说些应景的偎贴话。 而后几人进入贾母所在的厢房,一时间,方才还冷冷清清的厢房就一下子热闹起来。 见着探春、黛玉,迎春、惜春都入得内堂,凤姐艳媚的脸蛋儿上挂着往日依旧的笑意,巧笑道:“林妹妹、三妹妹也来了。” 不得不说,女人都是演员,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探春问道:“凤嫂子,琏二哥哥可大好了。” 凤姐轻笑了下,说道:“本来也没事儿,他个没见过阵仗的,额头被人开了个小口,其实也就是蹭破了点儿皮,流了一点儿血,他那个人,哪见过血,吓得瘫了一样,让人扶着回来,我刚才还笑话他,咱们这样的武勋之家,连血都见不得了。” 不得不说,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凤姐这一番话无懈可击! 额头,那是天庭,至于后庭……哪个下人胡乱造二爷的谣? 贾母也是叹道:“我刚刚还和鸳鸯说,昨天儿咱们府里几个小厮去珩哥儿前院儿,收拢歹人尸身,还吓得苦胆都要吐出来了。” 探春闻言,虽觉得那里有些古怪,但也不好再追问。 唯有黛玉看着自家外祖母和凤嫂子一唱一和的这一幕,眨了眨星眸。 第二百一十三章 勿使锦衣抢先奏报…… 宁国府,清晨时分,空气中早已不见猎猎血腥之气,而天香楼所在的跨院中,尤氏和尤二姐正对着铜镜梳妆打扮。 昨晚因是神京城动荡不安,一副兵荒马乱之象,秦可卿担心出事,就没有让尤氏以及尤二姐、尤三姐坐马车回去。 尤二姐稍稍侧过螓首,对镜缀着一只碧玉耳环,转头看向一旁手中拿着一本书看着的尤三姐,忍俊不禁,打趣道:“三妹你这两天魔怔了,还真要考个女进士啊?” 原来昨晚,尤三姐寻丫鬟从贾珩屋里要了一本书,要的还是《论语》。 “随便看看,以往还不觉,现在看来倒还真有一些意思。”尤三姐拿着手中蓝色封皮的书,抬起一张艳美、婧丽的脸蛋儿,轻笑了下,说道:“圣人之言,微言大义。” 尤氏明眸闪动,从梳妆台上起来,站在一旁,拉过尤三姐的手,说道:“三妹是个有心的,将那人的话听进去了,只是我等女儿家还是学些针黹女红,总要有个经济营生。” 可以说尤氏一言,才是点出了关键。 尤家没有多少经济营生,也就是尤氏在宁国府时,频频接济着尤老娘,这些年来倒也置了一些产业,但尤老娘显然不是个省油的灯,不是个做生意的材料,又加之下面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在用度上也不可能太俭省,这一二年日子过得愈发不景气起来。 如果按着没有贾珩的平行时空,尤老娘再有一年,最终还是要将目光瞄住贾珍的。 尤三姐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大姐,你说的对,我们这样的女儿家,没有生在公侯宅邸,偏生还长得这般的颜色。” “等他回来,你好好和他说说话,人家是外面做大事的,哪怕只是给你拿个主意呢,也比在这儿胡思乱想要强啊。”尤氏想了想,宽慰说道。 她这个三妹,是个心思重的,反而不如二姐儿。 不过也能理解这种焦虑,名声不好,几乎不可能为人正妻了,只能为大户人家的妾室,但三妹还不同二妹,二妹没那么重的心思。 尤三姐螓首点了点,也不再说什么。 就在二人说话的空档,外间丫鬟进来,说道:“尤大奶奶,大奶奶在内厅备好了早饭,唤三位一起用饭呢。 ” 尤氏闻言,妍丽玉容上现出柔媚笑意,柔声道:“我们这就过去。” 说完,目送着那丫鬟离去,轻声道:“别让人家等急了,我们一起过去。” 尤二姐嫣然一笑,轻轻应了一声。 不提宁国府中的莺莺燕燕,却说五城兵马司,及至半晌时分,贾珩终于陆陆续续收到来自各处情报的汇总。 在京营之军的协同下,终这场大搜捕,也渐渐进入尾声,三河帮在东城的势力被一扫而空,除却一些弟子还在进行缉捕,核心骨干成员尽数成擒。 而贾珩闻听此信,也适当放松了五城兵马司对其他地方的管控。 “大人,这是从三河帮四当家韩子平府上搜到的部分账簿,初步核定三河帮五十五处营生,每年得银六百三十八万两。” 贾珩凝眉,说道:“这般多?” “大人,偏门生意多,青楼八家,对暗娼,他们还要抽利,赌坊七家,当铺五家,粮铺八家,布庄两家,酒楼六家,人伢行也有三家,车马行四家,船行十余家……” 贾珩想了想,一处营生平均每年得银十来万两银子,一月万把多两银子,还真不夸张,尤其是青楼、赌坊几乎控制了整个东城的所有娱乐产业链,这都是日进斗金的产业。 青楼赌坊,一月营收万把两银子,瞧不起谁呢? 还有人伢行,今年逃难至神京的贫苦百姓,许多都是无本生意。 反而衣食住行的布庄、酒楼多半是不挣钱的项目,经营的不好,反而有赔钱之忧,更像是为了帮众吃请方便。 至于搞垄断,东城可不是三河帮说了算,还有京中其他权贵置产。 “这些都是帮中产业吧?”贾珩皱了皱眉,问道。 一般而言,帮中产业所得之银,开销也大,打点官面,给手下兄弟分银子,还要贿赂齐王。 事实上,三河帮近年以来要拿出四分之一多的银子来贿赂齐王,四分之一用来为帮众子弟开销,剩下来一半才是副舵主级以上头目瓜分。 而那些头目,尤其是副堂主一级,就有余银购买田庄、铺子。 “大人明断,三河帮一些当家还各自有产业,正在拷问,等下登簿造册,可呈送给大人阅览。” 贾珩道:“尽快汇总成册,本官要进宫陈事。” 随着时间流逝,范仪那边儿的抄检汇总,也是递送过来。 锦衣府的效率是非常快的,不是带人一处一处抄,而是同时并行,及至午饭时分,一个相对笼统的数字汇总而来,由范仪着心腹人紧急递送至贾珩在五城兵马司案头。 当贾珩看到奏报之时,贾珩眉心都是狂跳,有种呼吸急促,面颊涌起异样的红晕。 “保守估计,已达一千三百五十二万两银子,公可速至宫中禀奏,勿使锦衣抢先奏报,专美于前……” 剿灭三河帮,所获非法所得,比之先前还要多上几倍,这一网下去,陈汉国库收入都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丰盈。 几乎可以想见,这样一个数字递送上去,必定朝野沸腾,百官瞩目! “一个盘踞十余年的帮派,一年得银盈利六百三十八万两,当然,早期未壮大时,不会有这么多,但壮大的哪怕有七年,也就是齐王观政后的这几年,不,哪怕有五年的迅猛发展,也有三千多万两银子,其中近四分之一归了齐王,还有二三千万两银子,加上这些年的挥霍,然后将所有头目一扫而空,变卖财货,保守估计得银一千三百多万两,这并不夸张,也就是如今强盛状态下的三河帮,所有产业的二年盈利而已。” “银上千万,就是一块儿烫手山芋!现在是谁敢动这笔银子!谁就死无葬身之地,天子就斩谁的脑袋!”贾珩呼吸粗重,他要迅速进宫,一刻不停,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崇平帝。 这可不是翠华山,他偷偷昧下十来万两银子,根本不算什么,那拢共才几个钱? 林黛玉她父亲巡盐几载,都有几百万的家财,当然那是江南富庶,林家又是几世列侯积攒下来的家资。 而三河帮盘踞东城这么久,在东城一手遮天,捞偏门儿生意,核心头目加起来没有上千万两银子的家资,都对不起为祸东城这么久! 贾珩平复了一下心情,唤了一声曲朗,就是策马扬鞭,前往大明宫。 他怕去晚了,崇平帝从其他渠道得知了,虽然依然是他的功劳,但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就要淡一些。 大明宫 崇平帝也在召见外臣,拱形御案后,这位天子一袭明黄色龙袍,气度威严、沉凝,御案对面的一只兽头熏炉左右两侧,分别是锦衣府北镇抚司镇抚使仇良、内务府总管忠顺亲王二人。 时至正午,崇平帝还未用饭,但因为心情不错,脸上却红润无比,手中拿着仇良的奏报,上面写有此次抄家云光的银两,计核有三十四万两白银,当然,这是在查抄了长安节度云光府库基础上,折变了云光的一些田庄、宅邸所得的银子。 当初,贾珩曾经根据翠华山贿赂,粗略估计过云光的家资,大约有二三十万两银子,显然这个数据还是要差浮上二三成才行。 而这位仇都尉分明也是个有本事的,变卖长安节度云光的不动产以及查处隐藏财产,最终给天子抄出了三十四万两。 而且仇都尉还在一旁贴心地配了一个簿册,上面每一笔款项,每一笔折卖银子都有章可徇,方便崇平帝查阅,以示光明坦荡,根本不存在着上下其手,中饱私囊的可能。 或许表面上看是如此。 至于仇良其人,三十五六岁,此刻身穿飞鱼服,垂手侍立,神态恭谨。 这位近二年来在锦衣府声名鹊起的北镇抚司镇抚使,身量中等,脸型瘦削,面皮稍黑,鼻下留着胡须,眼睛虽小但却十分有神,整体给人一种精瘦、干练印象。 “好,仇卿忠直廉洁,精明干练,朕心甚慰啊。”崇平帝冷硬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淡淡笑意,难得夸赞道。 三十多万两银子,入了内帑,也能解解皇宫的燃眉之急。谷蹰 说着,又看向忠顺亲王,也是笑着点点头,以示嘉许。 忠顺亲王约莫五十,头发灰白,着一身亲王蟒服,其人身材略有几分肥胖,面皮白净,两道眉下,长着一双狐眼,笑了笑,说道:“圣上,仇都尉是真的勤勉用心,手段高明,老朽都佩服的紧,在长安县变卖云光那些家财时,一些商贾见我等急于出手,就联合想要压价,仇都尉雷厉风行,使出一些威吓手段……” 崇平帝闻言,冷硬的面容微微一变,笑意迅速敛去,目光清冷,问道:“仇卿,怎么回事儿?” 他就担心,强买强卖,那样人家不会怨怼于锦衣,而只会怨望于上,为了那几万两银子,于圣名有辱,不至于此! 仇良面色平静,拱手说道:“圣上明鉴,彼等商贾奸诈阴险,联合压价,明明是上好的粮田,竟几乎无人问津,微臣只得想了一个法子,不过微臣并没有强买强卖,而是放出风声,说引京兆的一些商贾入长安县置田,而后又寻了两家当地的士绅,晓之以情,最终都是按着市价交易,簿册上都有记载。” 崇平帝闻言,面色和缓,又是赞道:“仇卿做得不错。” 再看这仇良,心头愈发满意。 权变通达,心思机敏,处事沈重,是个人才。 仇良面色迟疑了下,有些为难道:“微臣还有一事回禀。” 崇平帝诧异了下,说道:“仇卿有何言,不妨直说。” 仇良沉声道:“圣上,说来此事还是微臣和王爷清点翠华山一些贼寇储银时有所发现,以翠华山劫掠过往商贾,按说其库藏中不该连银子都没有,但我们除搜到一些绢帛、粮食外,别无所获。” 忠顺亲爷目光微动,皱眉道:“圣上,老朽以为此事透着蹊跷,既然翠华山贼寇向云光贿赂,半年五万两银子,一年也就是十万两,盘踞二年之久,也就是二十万两,翠华山不可能连二十万两银子都没有罢?那不成了忙活半天,全成了为云光做嫁衣了?老朽以为翠华山至少应有三十万两现银。” 崇平帝道:“此事贾珩奏报过,将银子抚恤给了京营阵亡将校,前前后后去了十几万两银子,彼等贼寇各种用度,纵有二三十万两银子,岂能不吃不喝?再说不是还有绢帛、财货吗?” 其实他隐隐猜到贾珩会有隐藏,心头还有些好奇数字,忍住没有问戴权,后来想想,也就两三万银子。 彼时,贾珩以一介白身,刚刚接手宁国府,开支用度不少,为此他甚至为其加了都指挥佥事这等给公侯子弟寄禄的官儿,但四品武将的俸禄,其实还是不足以支撑国公府运转的。 两三万两银子,倒也不多,小小少年,甘冒奇险,如果不是府库缺银,他都想赐其一些银子。 事实上,贾珩最终落手里,也就四万两,可以说,当初哪怕被崇平帝察知也顶多敲打几句。 忠顺亲王见崇平帝这幅样子,心头就是涌起烦躁,暗骂一声,一不留神,这贾家又出了个人物,圣眷正隆,他借仇良这把刀,竟都没有撼动其人! 忠顺亲王与荣宁二府的矛盾可以说由来已久,先前贾珩刚刚起势时,这位王爷还没注意到,等注意到了,已经成了气候。 仇良目光深处闪了闪,拱手说道:“圣上,卑职是否讯问京营之军卒,细究这笔银子下落,以卑职愚见,如果贾云麾不滥赏抚恤阵亡京营军卒,加上追缴之银,起码有五十万两银子,如今边关烽火正起,各处急需用银,卑职只想为圣上追缴回所有银两。” 崇平帝闻言,默然片刻,沉声说道:“北疆东虏,朕心腹之患也,京畿贼寇,朕肘腋之患也,何轻内而重外,贾云麾率数百之卒,深入山林,长途奔袭,将校士卒效死命为之,岂能不重赏以顾,仇卿,安心办好你的差事,以后这种不知轻重的话就不要说了。” 实际上,仇良说的话,多少透着一股小家子气,什么凑五十万两,什么滥赏云云,这种轻内而重外的话,绝不能乱说。 而且崇平帝也不可能当着外臣的面赞同其言。 天子富有四海,轻视军卒搏命效死? 哪怕先前提点贾珩,也只是说贾珩初领兵而不懂赏罚,一开始赏格定得太高,以后怎么办? 而贾珩作感激涕零样子,就把天子突破君臣有序的“温情”亲近,接得很好。 可以说,自始自终,崇平帝说的是赏出去,会对贾珩你如何如何? 而就不会说,这个银子不赏出去,对朕、对朝廷如何如何? 如是后者,就悭吝刻薄,全无帝王气度,更不要说把轻视京营之军效死嫌疑的话挂在嘴边儿,真要当着臣下的面如此说,就鼎器不足……望之不似人君。 仇良闻言,心头咯噔一下,已是后悔不迭。 因为他隐隐觉得,圣上对他的圣眷消减了许多…… 他先前只是看不惯那贾珩仅以尺微薄功而骤登高位,又得王爷说了几句,这才……顺水推舟。 那里曾想……因小失大。 不知轻重,这一个评语一出…… 仇良心头懊恼不已,而就在这时,外间内监禀告道:“陛下,贾云麾递了牌子,在宫外求见陛下。” 崇平帝闻言,就是一愣,默然片刻,说道:“宣!” 今晨他隐隐听到一些消息,昨夜神京宵禁,贾珩调果勇营之兵大索东城,时至正午,想来已经有了眉目。 殿中忠顺亲王就是面色变了变,目光幽幽,心头冷笑。 说来,这贾家的新一代,他还没打过照面,等下他倒要看看,还有他先祖贾代化的几分能耐! 不多时,贾珩进入大明宫,此刻贾珩穿三品武将官袍,因为昨夜并未沐浴更易,身上还有一些血腥味,脸上更是带着疲倦,眼中血丝密布。 但神采奕奕,目光咄咄。 “微臣贾珩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迎着几道目光的注视,贾珩躬身行礼参拜。 “贾爱卿平身。”崇平帝微笑说着,就是打量向贾珩,见其冷峻面容上的倦色,顿时一愣,道:“贾爱卿这是……昨晚一夜未睡?” “回圣上,臣今晨在五城兵马司中眯了一会儿,不过并无大碍。”贾珩轻描淡写说道。 而这时仇良与忠顺亲王也是齐齐将目光投向贾珩,二人心头都是一凛。 少年面带倦色,因离得近之故,身上那股浓郁的血腥气,无声诉说着昨晚的浴血奋战,让仇良和忠顺亲王,尤其是后者,目光一缩,心头震动。 仇良看着那年岁整整比自己小了两轮儿的少年,冷漠目光在其三品武将官袍上顿了顿,心头不知为何,忽地浮起方才忠顺王爷的赞扬之语。 勤勉用心…… 仇良将心头的一些杂乱思绪压下,垂下眸子,心头涌起冷意。 不管这人再如何恪勤,如果这人不姓贾,他就不信,仅凭尺功而得三品云麾将军之爵! 皇恩浩荡,夙夜在公,难道不该是应该的吗? 忠顺亲王脸色变换,仔细打量着贾珩,心头烦躁之意愈浓。 “又一个贾代化!” 崇平帝却无仇良和忠顺亲王的感慨心思,凝了凝眉,道:“子钰这般急着进见,可是东城那边有了急事?” “回圣上,经京营果勇营、锦衣府、五城兵马司的三方会剿,盘踞东城十余年的三河帮已被连根拔起!大小头目一网成擒!此外,锦衣府经历司与五城兵马司文吏,抄检三河帮帮中商铺、头目家资,经过锦衣府账房粗略估计,如变卖之,保守可得银一千三百五十二万两,如此不义之财收之国库,财用不足之窘,将大大缓解。”贾珩面色平静,朗声说道。 忠顺亲王、仇良:“……” 崇平帝已是霍然站起,因为心绪激荡,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说道:“子钰,伱说什么?” 第二百一十四章 视若子侄 文件不存在大明宫 崇平帝已是从御案之后霍然站起,那种帝王猝然而起、锐利目光逼视的压迫气势,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 无他,银子太多了! 一千多万两银子,这种数字对心神的冲击,委实太过强烈。 方才,仇良与忠顺亲王,追缴的几十万两,都让崇平帝心生欣然,更何况是这样一大笔银子。 纵然是崇平帝身为天子,名义上富有四海,但听到这个天文数字,呼吸也要为之一滞。 一千多万两银子,这能解决多少长期想解决而没有解决的难题?办成许多过去想办而没有办成的大事? 原来什么整顿京营,编练新军,翊卫皇权,都可逐步进行。 因为这是一笔横财,不列财政收支之内。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不仅是崇平帝,就连仇良和忠顺亲王心头都被这个庞大数字震撼着,面色又白又红,心神既是嫉妒又是羞臊。 他们方才还拿着三十万多两银子“献宝”一样给天子,揪着十来万两不知去向的银子不放,结果人家转眼就抄检一年国库收入的银子,他们方才……连人家零头多都没有。 一旁手拿拂尘,在帏幔下侍立的戴权,面色也是一变,只是细长双眉下的眼眸,看着忠顺亲王和仇良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心头不由发出一声冷笑。 老王爷和仇良,这分明是忘记了,抄检云光之家,还是贾珩先剿了翠华山匪寇,拿捕了云光,才有锦衣府和内务府的介入。 相当于,你们摘的本来就是贾珩人家的桃子! 方才,还揪出错漏不放,进人谗言,他老戴都不稀得听半句! 冒坏水儿,能不能换个时间冒儿?这种进馋言的手段,不说有用没用的事儿,也太无耻了。 其实,仇良在锦衣府崭露头角之后,可以说对外的人设就是清廉、勤勉,每一次率队抄检,可以说尽量做到尽善尽美,至于孝敬戴公公?没钱! 崇平帝此刻将一双咄咄目光, 投落在贾珩身上,因为在压制着心头激荡的情绪,往日冷硬的面颊就有一抹异样的潮红。 迎着崇平帝的几成“银元宝”形状的目光“期待性压迫”,贾珩面色如常,朗声道:“圣上,三河帮盘踞东城十余年,如抄检其帮众家资折卖,约莫计核可得一千三百五十二万两,这个数字是锦衣府那些有经验的账房以及五城兵马司估计而出,臣以为应该大差不差,这是所录簿册以及汇总,还请陛下御览。”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簿册,上前两步,躬身呈递。 戴权连忙上前,面带微笑地伸手接了簿册,转身递给崇平帝,道:“陛下……” 崇平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接过簿册,“刷刷”翻阅起来。 三河帮的各项产业以及三河帮几位大当家府库中搜括的金银、玉器、古董字画,名贵家具,另有置备的田宅,每一项列明其上,锦衣府的账房先生都做了折价统计。 值得一提的是,锦衣府经历司的账房先生,不是几个人的草台班子,而是多达一百多人的专业团队,否则,如何担纲长期抄家的重任? 可以说这一次全部出动,对抄检之财作价评估,每一项都尽量做到不浮不减,稳健保守。 崇平帝阅览而罢,最终将一双目光停留在最后的数字上,一千三百五十二万两银子,目光再也抽不离,只觉对手中簿册爱不释手。 “好,好,子钰做得不错!”崇平帝连连说道。 贾珩面色沉静依旧,朗声道:“圣上,现在只是初步估计,想来随着深挖细掘,这个数字兴许还会增加一些,臣这些天会督促锦衣府做好此事。” 戴权就在一旁笑着说道:“奴婢为圣上贺,如贾云麾所言,有此银充入国库,财用不足之窘,将大为缓解。” 崇平帝点了点头,对充入国库之言不置可否,这笔银子三分之二还是要充入内帑的,否则一旦投入国库,以现在还未整顿的吏治,上上下下,有多少也不够花。 可以说崇平帝对如今的陈汉官场风气是有深刻认知的,否则也不会决心刷新吏治。 转头看向贾珩,见少年一脸倦色,三品武官袍服也有着血迹,心头也有几分触动,目光温和中又见着几分关切,说道:“子钰,你和朕说说具体经过。” 贾珩道:“回圣上,昨天半晌午,三河帮匪首李金柱趁臣祭祖庆爵,宾客盈门之时,携大批帮众上门寻衅,先是递送西府贾琏的头发威胁,而后又以百万之礼相贺相诱,试图迫臣就范,为其等继续逞凶为恶,行使方便……然彼等不过是小儿梦呓,痴心妄想!臣先前就已调度了锦衣府的探事对彼辈布控、监视,故贼寇虽来势汹汹,但经过一场厮杀,得圣上鸿福庇佑,终是有惊无险!其间,有谢再义、蔡权等京营、五城兵马司将校前来相庆,彼等宾客恰逢此事,不避凶险,舍生忘死,前后封堵,关门打狗,骤然起之于雷霆,魑魅魍魉自是一扫而空……而后,臣以圣上所赐天子剑,火速借调京营果勇营六千军卒,于东城索捕三河帮帮众,至今晨时,三河帮大小头目,尽数一网成擒,东城为之涤荡一清!” 贾珩清冷、平静,的声音回荡在大明宫中,简明扼要,又是不遗不漏。 不疾不徐、轻描淡写的语气中,却将昨日处境之凶险、布局之缜密、决断之从容、将校之勇毅、意气之豪迈……展现的淋漓尽致。 崇平帝目光出神,甚至在心头勾勒了一副画面,宁国府前,宾客盈门,三河帮帮众上门寻衅,少年从容不迫应对…… 将心头的思绪驱赶而来。 一旁的仇良都是面色变换,心头涌出一股无力感,这种奏事,他……学不来! 忠顺亲王目光一缩,紧紧盯着那面带倦色的少年,心头忌惮之意悟空。 贾珩面色淡淡,心头也不由浮起一念,如在后世,这种长镜头和长台词,其实也是考验导演和演员的功力。 但他如果不这么说,一句一句的问对,一则沟通效率低下,二则也容易遗漏不周。 因为一旦变成了一句一句的对话,就相当在给天子一句句拼接昨天的场景,其在脑海中形成的画面必然是残缺的。 而且天子如果不问,他怎么表蔡权、谢再义等人的功? 后世一个特别好的主持人,在对话访谈时,才能将细节挖掘出来,呈现给观众想要看的东西,指望天子是一个好主持人? 虽不至于,真的吗?我不信……哦哦,我不应该笑,是不是? 但天子,也只会问他感兴趣东西! 崇平帝默然片刻,沉声道:“彼等贼寇,竟至国家武勋叫嚣威胁,简直丧心病狂、难以置信!” 崇平帝言及最后,已是面色阴沉,煞气腾腾。 仇良和忠顺亲王都是心头一凛。 不过也是注意到贾琏,就是关切问道:“那西府贾琏没事吧?” 崇平帝此言显然不是关心什么贾琏,而是关心臣下亲眷、族人,以示亲厚。 贾珩道:“臣暗中着锦衣府的曲副千户盯着三河帮二当家潘坚,吩咐其至金美楼营救贾琏,待贾琏营救而出,这才留下匪首。” 崇平帝闻言,默然须臾,叹了一口气道:“难为贾卿了。” 这种亲眷被歹徒要挟,还要兼顾皇差,的确情理两难,好在结果是皆大欢喜。 仇良和忠顺亲王已是震撼莫名,这是何等的圣眷? 崇平帝说完,转头又是看向忠顺亲王和仇良,许是心情不错的缘故,脸上挂着笑意,温和道:“王兄,仇卿,你们二人风尘仆仆赶来,先回去沐浴,用饭,好生歇两天。” 忠顺亲王和仇良闻言,只得拱手谢恩告辞。 尽管知道天子这是要听贾珩单独奏对,打发他们离开也是应有之义,可心头仍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憋屈。 然而,忠顺亲王和仇良,走到大门,因为忠顺亲王步伐稍慢,转过屏风之时,一脚刚刚迈过高高的门槛,就听到殿中传来细弱笑声,“戴权,领着子钰去沐浴,给他换上一套飞鱼服,等下一起陪着朕,用过午膳。”谷飥 忠顺亲王心头剧震,身形趔趄一下,白净微胖的脸盘儿上涌起一股郁郁青气,心头嫉恨如野草、藤蔓迅速滋生,不多时就缠绕了内心。 “王爷,您没事儿吧。”宫门,两个内监见着,连忙伸手相扶。 忠顺亲王摆了摆手,跨过门槛,脸色阴沉着向远处而去。 宫殿之中 贾珩闻听崇平帝之言,既是惶恐,又是感激涕零,颤声道:“圣上,这如何使得?” 被赐以在皇宫沐浴、更衣,这种荣耀,真是亲厚到了极致,这是股肱、臂膀的待遇,如果再算上他的年龄,那就是真正的视若子侄。 当然不少宫女、宦官也在皇宫起居、沐浴,仔细想想,好像还不算什么? “你先下去沐浴更衣,等下有事要询问你。”崇平帝冲贾珩微微颔首。 方才忠顺王和仇良这等外人还在,他不便于开口相询齐王相关之事,还有就是对这些银子的安排、使用,他也想听听这位贾子钰的意见。 贾珩面色一肃,拱手谢恩。 一旁戴权笑着开口说道:“贾云麾,随老奴来罢。” 贾珩点了点头,道:“有劳戴公公。” 而后,就是随着戴权出了宫殿。 待贾珩离去,崇平帝重又落座,再次拿起御案之上的簿册,再次翻看了一遍。 “三河帮,究竟上缴了齐王多少银子?是不是也已有千万两?”崇平帝目光深深,心头冷意泛起,“他一个王爷,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不提崇平帝心头的冷冽,却说贾珩行至一座偏殿,进入屏风之后,早有内监准备好浴桶、热水。 这时内监递送来衣物,将一套飞鱼服以及干净的内裳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戴权笑了笑,说道:“贾珩,要不老朽唤两个宫女服侍着?” 贾珩心头一凛,面色微怔,道:“戴公公说笑了,纵然是家中,也是我一人沐浴,不劳她人伺候。” 嗯,小晴雯不是她人。 皇宫中的宫女,本质上都是皇帝的女人,让宫女侍奉,现在圣眷在时,一切好说,等到来日,这都是取祸之因! 这老货,是想坑死他? 戴权闻言,目光闪了闪,笑了笑,心头暗道,这少年倒是知道进退。 真要安排宫女来服侍,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宫里一万多宫女,只要不是亲名达部,录名其上的秀女,奴婢而已,哪里能算得上皇帝的女人? 当然,现在一切皆好,来日就难说。 戴权笑着拍了拍贾珩的肩头,笑道:“子钰是个知进退的。” 贾珩心头微动,抬眸看向戴权,对上那双苍老目光,隐有几分明悟,果听戴权轻笑说着,“子钰,方才忠顺王爷和仇良刚从长安县返回,倒是查抄了不少银子。” 贾珩闻言,目光一闪,拱了拱手,说道:“多谢戴公公。” 响鼓不用重捶,反而对戴权的示好,让他有些意外。 从方才忠顺王爷以及仇良的神色来看,这二人必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在进他的谗言,这并不让他意外。 反而是戴权,进一步的示好,颇是值得玩味。 但转念一想,就明白原委,说来说去,还是银子的魔力。 当然不是那送给戴权的万两银子,而是崇平帝的态度。 这等内相是见风使舵惯了的,显然是看我圣眷隆重,几是红发紫,所以才通报一些无关大节的消息,真是圣眷的晴雨表。 戴权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道:“那杂家在殿外相侯了。” 待戴权离去,贾珩面色幽幽,心头冷哂。 “仇良,忠顺王……” 贾珩默然片刻,即是压下心头的盘算,就是除去衣物,入得浴桶沐浴。 约莫一刻钟,洗净了一身血腥气,贾珩换上一套崭新的飞鱼服,随着戴权,不急不缓地向着大明宫而去。 大明宫,偏殿暖阁之内,贾珩甫一进入,就是一愣,盖因隔着一方炕几对面,还坐着一个着淡黄色宫装长裙,身姿丰腴,云鬓青郁的美妇。 一旁的戴权上前,道:“圣上,皇后娘娘,贾云麾带到了。” 贾珩闻言,情知是提醒,忙垂首参拜道:“臣恭请圣上万安,恭请娘娘金安。” “子钰,快过来,方才还和皇后说起你。”崇平帝这会儿心情似乎十分不错,招了招手唤道。 贾珩应了一声,快行几步,抬头看去,倏而对上一双妩媚、狭长的凤眸,眸光柔波点点,内蕴媚意流转。 整体却给人一种端丽、华美的感观印象。 贾珩对上那目光不过一瞬,眼眸即微垂,似是担心冒犯,目光躲闪开来。 但还是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掠过雪白秀颈,精致如玉的锁骨,入云的酥挺。 宋皇后已然转过身来,高高挽起的云鬓之下,那张妍丽、明媚的玉容,艳美无端,一双涂着淡淡玫红色眼影的凤眸闪烁着,上下打量着贾珩,温婉一笑,酥软、轻柔声音如碎玉般响起:“想来就是陛下常常提及的贾子钰了吧,果然是浑金璞玉,仪表堂堂。” 宋皇后三十多岁,已为两个孩子的母亲,这样夸赞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只会显得慈祥、关切,而不会有其他的异常。 宋皇后的确是有些惊讶于对面少年的年纪,暗道,这位前日被锦衣府探事称作快刀的贾子钰,不想竟如此年轻,看着比然儿都要小上许多,可已是陛下之股肱重臣。 贾珩闻言,作诚惶诚恐状,颤声道:“臣性愚钝、蠢直,年少而不知礼,岂敢当娘娘金口夸赞。” 崇平帝笑了笑,吩咐着内监搬过绣墩,说道:“子钰先不要站着回话了,坐罢,等叙会儿话,就可用饭。” 这种视若子侄的亲厚态度,可以说正是崇平帝有意无意营造而出的效果。 经过前前后后诸事,这位天子对贾珩的信重,已经渐渐超越了简单的君臣。 尤其是方才一千多万两银子,更是让崇平帝心神震动,再加上贾珩的年纪,已然彻底不将其视为简单的君臣。 否则,也不会让外臣在宫中沐浴、更衣,这本身就是释放而出的亲厚信号。 至于宋皇后,先前本来在坤宁宫,而后听说崇平帝又忙于公务,还未用午饭,特意凤驾来此,过来督促,也没想到会碰到贾珩。 既是碰到了,索性打算多盘桓一会儿,也好近距离观察一番这位名声鹊起的少年权贵。 第二百一十五章 督问军器监 大明宫,偏殿西暖阁 似是看出贾珩的拘束,崇平帝笑着安抚,说道:“子钰不必拘束,这会儿不是君臣奏对,只当在家就好,说来,上次你赞不绝口的桃花酥,皇后又做了许多,等下在食用一些。” 闻听此言,一袭淡黄色宫装长裙,梳着峨髻的宋皇后,那张雍容、美艳若牡丹花的脸蛋儿,现在一抹盈盈笑意。 描着花钿的如玉额头下,是两道柳叶细眉,此刻凤眸弯弯一成月牙儿,那种被夸赞后,带着一丝小羞涩的成熟妇人绮韵,顿时自眉梢眼角流泻而出,一点点拓入心底。 落在贾珩眼中,心头都是微微一动,饶是他自诩定力过人,都觉得难以自持。 怎么用言语形容呢? 许是衣裙、首饰的加成? 陈汉宫廷装束,不是刘汉那种简素。 彼时,染织工艺并不发达,衣服色调单一,首饰器物也不见彩绣辉煌的珠光宝气。 如今的陈汉,仅以宫廷裙装而言,画风更像是盛唐,就突出一个雍容典雅、华美明艳。 对那种方额广颐、身材丰润的女子,可以说无比友好。 当然比起以微胖为美、审美单一的盛唐,陈汉因袭前明,对秀美、娇小的白幼瘦也兼容并蓄。 事实上,宋皇后与其妹端容贵妃,在汉宫之中,隐有“环肥燕瘦”之美称,此外,宋皇后还被宫女私下称为雪美人。 “子钰,那桃花酥,真的有这般好吃?”宋皇后雪颜肌肤上现出一抹红晕,由于金色步摇的熠熠闪烁,愈发显得白里透红,小巧可爱、玲珑剔透的耳垂上,翡翠耳环映照秋日午后阳光,晕出炫丽光泽。 贾珩轻声道:“臣不知怎么说,只是难想象娘娘母仪天下,竟有这样镂月裁云的厨艺,让人叹为观止。” 宋皇后闻言,美艳玉容上笑意愈发繁盛,道:“子钰谬赞了,本宫以前也在家里常做点心……镂月裁云,真的过誉了。” 说着,就是看向崇平帝:“陛下,平时臣妾为你做一些,忙起来忘了吃饭用,都是被送过来,让然儿、芷儿他们姊妹食用。”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梓潼的厨艺自是极好的,那桃花酥,朕平日也爱吃。” 许是他吃了十几年,对皇后所做的桃花酥,多少有些吃腻了吧,视之渐如平常,反而没有贾子钰的感慨。 几人说着,戴权微微笑道:“陛下,午膳已备好了。”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子钰,一同用些罢。” 贾珩连忙起身,拱手道:“多谢陛下。” 而后几人就是行至一旁长桌,许是宴请贾珩这样的臣子,崇平帝特意吩咐御膳房多做了一些菜肴,荤素搭配,看起来倒是平日里要丰盛许多。 待君臣落座,在金盆中净了手。 宋皇后也端坐在崇平帝身旁,伸出一双雪白的纤纤玉手在金盆中洗着,宫裙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儿小小藕臂。 优雅、艳美的成熟丽人风韵,根本不需任何矫揉造作,就如二月杨柳,无声无息撩拨着人的心弦。 贾珩瞥见,心头不由浮起五个字,人间富贵花。 “子钰,此间并非君臣奏对,不必拘束,放松一些就好。”崇平帝目光温煦,笑了笑道:“看你的样子,早饭估计也没用。” 贾珩默然片刻,声音隐有几分哽咽道:“多谢圣上关心,及至半晌,倒未用过早饭。” 崇平帝点点头,温声道:“你最近一段时间,于公务是过于操劳了,待东城事了,好好歇息一段时日罢。” “为圣上分忧,臣不敢言辛劳。”贾珩道。 崇平帝拿着两根筷子把玩着,轻笑道:“以后不可这般辛苦了,朕为雍亲王时,统管刑部,记得也是通宵达旦,后来思虑下,觉得这样苦熬,身子也长久不了,到了子时,就即刻回去歇息。” 宋皇后颦眉道:“陛下现在国事操劳,反而又重现当初之象,宵衣旰食,夙夜匪懈。”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国事唯艰,朕又为之奈何。” 贾珩心头惶恐,不由离席而拜,拱手道:“臣谢陛下提点。” 宋皇后在一旁给崇平帝布让着菜,见此,眉眼弯弯,嫣然笑道:“陛下方才还说不必奏对?怎么又拿出奏对的格局了,陛下也是,方才用膳就用膳是了,怎么又谈起国事起来?” 崇平帝笑了笑道:“是朕之过也,待会儿自罚一杯,戴权备酒。” 宋皇后艳丽脸蛋儿上略有几分薄嗔之意,轻声道:“陛下,太医先前曾言,陛下国事操劳,宵衣旰食,再饮酒就愈是大伤龙体,酒还是少饮一些罢。” “今儿个高兴,少饮无妨。”崇平帝笑道。 显然发了一笔横财的崇平帝,心情着实不错。 宋皇后柳叶眉下的凤眸闪了闪,温婉一笑道:“陛下,今儿个难道有什么喜事?” 因宋皇后方才也是才来没多久一会儿,崇平帝还未来得及说得银千万之事。 崇平帝拿起筷子,温声道:“方才还未来得及和梓潼说,子钰刚刚剿灭了东城三河帮,抄检了一千多万两银子。” 可以说,直到此刻,才真有几分家宴的感觉,在贾珩面前,天子卸下了一些面具,多一些言笑不忌的感觉。 宋皇后闻言,玉颜微动,口中不由发出一声轻呀,芳心为之颤栗。 一千多万两银子,怪不得陛下…… 贾珩正在夹起一个丸子,却筷子一松,在碗里落下,连忙放下筷子,暗道一声,这宋皇后声如莺啼,婉转娇媚,哪里像孕育过两个儿子的样子?谷耀 恰在这时,崇平帝也是将目光投将而来,温声道:“这次还是多亏了子钰。” 贾珩连忙道:“纵无臣在,圣君垂目而视,另选贤良,东城之患也能涤荡一空,臣不敢居功。” 崇平帝笑了笑,道:“少年郎不骄不躁虽好,但也不可过于谦虚了,少年朗应该有少年郎的朝气蓬勃。” 而宋皇后也将一双熠熠美眸看向少年,心道,年后,就可让然儿去五城兵马司观政,不说耳濡目染,就是长此以往,也能将这少年笼入麾下。 方才她旁观的清楚,这少年不仅才略出众,品行端方,更难得的是谦虚谨慎,这才是长长久久之相。 贾珩道:“圣上谆谆教诲,珩谨记在心,一日不敢或忘。” 之后,君臣也不再多说其他,用罢午膳,宋皇后也是识情知趣地告辞离大明宫,由着君臣二人商议政务。 待宋皇后离去,崇平帝也不绕圈子,单刀直入,问道:“子钰,说说齐王拢共拿了几成?” 贾珩沉吟片刻,道:“臣还未从三河帮四当家韩子平处拷问而出细情,但以臣观之,近年以来,三河帮一年六百八十万两银子,四分之一递送至齐王府,至少应有个七八年了吧,具体数字,臣不甚了了,倒也不敢妄言。” 崇平帝闻言,心头迅速盘算着,面色渐渐铁青,一股邪火儿直奔脑门儿,冷声道:“拿银一半的三河帮帮众就有一千多万,齐王纵无得贿赂之银千万,也有八九百万两,他为国家亲王,受国家俸禄荣养,子钰,你说他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贾珩这话就不好接,想了想,拱手道:“臣也不知,只是臣以为,圣上虽为天下共主,君临九州万方,但也是齐王君父,与其父子相疑,不若直言相询齐王就是。” 这话就很见着分寸,没有以疏间亲,也很是情理兼备。 老爹问儿子,还不是天经地义? 父子互不相疑,也暗合三纲五常,天道人伦。 一旁垂手侍立,默默不言的戴权,此刻眨了眨眼睛,心头就有几分啧啧。 娘的,这就是读书人,踩了齐王一脚,还不能让齐王抱住腿讹住他。 真就好话说尽,坏事做绝! 不用说,以齐王爷的浑不吝性子,多半先是死不承认,最后撒泼打滚儿,只是愈是如此,愈是见恶于陛下。 崇平帝闻言,冷硬面容上就有几分动容,在心头盘桓着“与其父子相疑,不若直言相询……” 许久,目光幽沉,缓缓说道:“子钰之言,诚为天道至理。” 与其乱猜,还不如直接问那个孽子,你用这么多银子要做什么? 贾珩见此,面色平静,心头松了一口气。 虽然齐王没有太子刘据那样的贤德,但他也要避免成为江充、苏文。 齐王不轨形迹既已败露,剩下的他的存在感就不要太强了。 剩下的……应是父亲自己斟酌着处置儿子,哪怕来日后悔,也怨不得旁人! “现在就看齐王如何应对,如果聪明的话,赶紧跪地求饶,吃了多少,就要吐出来大半,但哪怕如此,一些阴私的事,也不好遮掩。”贾珩思忖着。 之前,与齐王有着冲突时,他就有一种感受,齐王这种国家宗藩,需得一点点削,先削父子情谊,再削君臣恩义。 他的话,父亲问儿子,天经地义,恰恰也隐藏一个雷。 一旦儿子欺瞒父亲,父亲会不会心寒? 可以说,齐王一个应对失当,父子情谊说不得就会自此断绝,然后,就剩下君臣恩义,再然后…… 崇平帝思量了下,暂且压下如何处置齐王一事,问道:“子钰以为,这笔银子当如何用?” 贾珩面色疑惑,说道:“圣上……臣愚钝,不知圣上何意?” 崇平帝目光湛然,清声道:“子钰先前所言,可拣选精卒,编练新军,如能以此银为军需粮饷,可否另建一支新军?” 可以说,此事才是崇平帝最是上心的一件事儿。 贾珩沉吟了下,斟酌着言辞,说道:“圣上,新军如果只是京营那般的军卒,恐于边事所济不多,当以新式操典编练新军之时,于军械一道,另择军国利器,臣觉得火铳之兵,尚有改进可能,臣原本打算过段时间,造访军器监。” 崇平帝闻言,心头一动,问道:“火铳,可堪大用?” 贾珩道:“臣以为,火铳之兵,才是克敌制胜之军国重器,只是火铳装填缓慢,射程不远,训练繁复……以上缺陷只要克服,火器就可大放异彩,如前明时,云南沐英所创之三段击法,就曾克敌制胜,我大汉若精研火器,克服火器之弊,或可一扫北境敌我之颓势。” 哪怕是封建时代,军工科技也一直在发展,否则,就不会有马镫、马蹄铁、大黄弩的出现。 崇平帝沉吟半晌,琢磨着贾珩的话,道:“子钰,伱对火铳有多少了解?” 贾珩道:“不瞒圣上,臣对火铳还算有一些心得,只是还需实地看我大汉工匠制艺,再作计较。” 崇平帝神情默然,朗声说道:“戴权,传朕口谕,着三等云麾将军,贾珩督问军器监军械建造诸事,军器监诸衙予以协助,不得怠慢。” 督问,而非督造,就是给权不给责,名义上给了指导之权,军器监就需配合着贾珩,也算是崇平帝方便贾珩做事。 因为在崇平帝看来,军器监这等琐碎事务,让贾珩前去判监,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了。 贾珩闻言就是一愣。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你先去军器监查看军械制艺,如可堪大用,再正式由你判军器监。” 第二百一十六章 齐王:再多,孤是一两都没有了。 大明宫 贾珩闻听崇平帝之言,连忙拱手道:“臣谢圣上信重。” 这就是但有所求,无所不应,这种信重程度,其实已经远远突破了君臣分野。 心头不由感慨,这就是银子的魔力。 崇平帝摆了摆手,微笑说道:“子钰,军械一道,朕虽不知,但也知并非朝夕可成。此事,朕也不催办你。其实,如非你坚持,朕以为如前宋之时,军械何其坚利,依然四面受敌,屡败屡战!朕寻思着,军械虽强,如无军将效死,终是于事无补……反观前明,开国之君以南统北之时,以徐常李三将领兵北征,驱逐残元,纵横大漠,何言我汉人不若胡人?更不必说刘汉时,卫霍深入大漠,后人谓之一汉当五胡!可见,虽军械大利兵事,但决胜还在于人。” 贾珩闻言,目光闪了闪,赞同道:“圣上之言高屋建瓴,军国大事,胜负在人,正卒伍、修甲兵,终究是正卒伍在前,修甲兵在后的。” 崇平帝说旳有没有道理? 自是有道理,战争终究是人与人之间的战争。 但那种猛将如云,将校用命的条件,如今的陈汉,并不完全具备。 陈汉兵制败坏,那种开国之初的尚武之风,因承平日久,早已腐蚀殆尽。 事实上,哪怕武帝时的汉匈战局,汉朝的军事工艺,无论是体量上还是从质量上,都是远远超过匈奴的,如李陵以五千步卒,拒匈奴三万余骑,弓弩在两军交锋中就大放异彩。 故而,武器无用论和武器万能论,皆不可取。 当然,在军械没有出现那种宛如天堑的代差的前提下,军队的作训水平、将领的指挥调度、后勤的供应保障、通信的及时有效……都是取得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 但无论是指挥链,还是通信链,抑或是后勤保障机制的技术变革,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战争的方式,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崇平帝面露欣然,以这位天子的察言观色水平,自是捕捉到贾珩目光中的认同,那种为君于武事有所得,被印证的淡淡欣喜,充斥于心头,但冷硬面容上,却是现出自嘲笑意,道:“朕也不怎么知兵,如是潜邸时,观政兵部,想来也不至今日于边事六神无主、毫无举措。” 贾珩清声道:“圣上之言,臣不敢苟同!汉高祖刘邦也自言不甚知兵,然仍肇刘汉数百年基业,圣上心怀九州万方,气度恢宏,天下良将猛士,势必云集麾下,争相效死,假以时日,扫灭东虏,中兴我大汉,指日可待。” 其实刘邦还是十分知兵的,开国之后,也打过不少胜仗。 事实上,就是一个臭棋篓子,多年练下来,也成为高手了,奈何秦末猛人太多,刘邦比起韩信、项羽、吕泽这等战神,自是相形见绌,显得用兵之能平平。 崇平帝闻言,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罢。” 贾珩想了想,就是问道:“圣上,未知如今北境战况如何?” 提及边事,崇平帝脸色就有几分不好看,沉声道:“由于我朝诸军相援及时,敌虏兵锋已被遏制至邯郸、涿州一线,与我朝相持不下!只是彼等劫掠我边民数十万人,朕绝不容许他们安然遁逃……待事毕之后,朕与内阁自有论断,彼时,你也来听听。” 正如昔日内阁首辅杨国昌所言,此次东虏入寇,就是为过冬做准备,这一番抢掠,没有一两个月,几乎结束不了。 贾珩默然半晌,道:“圣上,东虏每年兴兵来犯,掳我人口牲畜、金银财货,而我汉军无力御敌于国门之外,长此以往,敌势日盛,而我河北、山东二省则疲于奔命,民生日益困顿,微臣以为,当拣选重臣坐镇幽燕,聚天下良将、强兵,于幽云一线,重新构筑防线,与敌相持。” 现在的陈汉,边疆局势就是被动挨打,任敌往来,这样一直失血下去,河北、山东人口、财富迅速流失,此消彼长,直到陈汉内部贼寇蜂起,里外一同发作,大厦将倾。 实则,陈汉所谓之东虏,辽东陷落后,就已建国于盛京,改国号为金,但不知为何,还未改为清。 崇平帝闻言,面色一顿,问道:“以子钰之见呢?” 贾珩道:“圣上,如今贼寇入境,各地驰援,只会顾此失彼,疲于奔命,以臣愚见,或可属意擅知兵事的枢相、阁臣,总督河北、山东、山西诸军,筹建北面行营,与敌相持、周旋,情报往来于长安、行营之间,军机枢要汇总于圣上案头,只向圣上负责,俟一地有警,调集重兵相援,或可阻挡北虏兵锋。” 面对兵锋锋锐的东虏,陈汉目前这种一盘散沙的防守策略,根本不行,最好是联防。 在前世明末,曾经出现一个官职,叫做五省军务总理。 当然,那是国内义军风起云涌,流寇辗转各地,糜烂数省,单凭一省之力,会出现推诿扯皮、效率低下等弊病,而为了提升指挥效能所设。 “在如今陈汉兵制的基础上,辗转腾挪的空间其实非常小,想办法提高军事运转效率,对边事才有些用,一旦内阁阁臣总督军务,筹建行营,指挥效能将会大大提高……想来,如果按着原着,九省都统制王子腾,后来应也是入了阁的。但王子腾才具不足,也震慑不住各地的总兵、镇将,最终也死得蹊跷。” 崇平帝面色微动,就明白了贾珩的意思,也隐有几分动心,默然片刻,说道:“子钰此议可行,只是兹事体大,涉及方方面面,朕还需和内阁商议。” 问题在于,派哪位阁臣总督一方? 谁愿意离开中枢,去前方都督一方,一旦兵败,这都是责任。 崇平帝心头盘算着,本来他也有此念,属意了王子腾,但从目前来看,王子腾为京营节度尚可,想要入阁,还不足以服众。 最终心头闪过一人,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此卿善知兵事,但有没有这个意愿,坐镇一方,他还不确定。 贾珩面色沉静,心头忆起原着的记载。 如贾雨村这样的人,最后都能任兵部大司马(尚书),也可以看出陈汉在军国之才的储备上,是十分匮乏的。 至于王子腾,从九省都点检,到内阁大学士,可见武勋集团的腐朽。 崇平帝思忖已定,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年,说道:“你提调果勇营时,对京营军卒如何看?” 贾珩沉吟道:“京营久疏战阵,军纪废弛,不经整顿,恐难堪大用。” 这也是他对京营一以贯之的看法,别看剿匪有声有色,但这本来就是二线部队的水准。 而剿匪在他之前,可是屡战屡败,连二线部队都不如。 崇平帝沉声道:“朕欲以你都督果勇营,整军经武。” 整顿京营和编练新军,可以说在这位天子心头同等看重,对前者,只是认为京营还有救,后者纯属是被贾珩的一番新旧体制之论说动。 贾珩面色默然,沉吟道:“这……以臣之功勋和资历,恐怕不足以服众,况臣如今提点五城兵马司,已是战战兢兢,唯恐才具不足,难堪其任,况京营乎?” 崇平帝笑了笑,目光幽邃几分,说道:“五城兵马司,可以交给五城指挥分责治事,你总揽其事,想来也无大碍,关要在于,如以你都督京营,你能否压服诸将?” 说来,也是他方才的突发奇想,果勇营都督牛继宗已被勒令闭门思过,那么果勇营就暂且无都督任事,如能以贾珩检校都督,提点军务,似也并无不妥。 当然,所要面临的阻力,主要来自五军都督府。 那么,先不委任其为都督,而派其为钦差,掌天子剑,提调果勇营剿捕三辅治下贼盗,俟京畿三辅为之一靖,功成归来,就可顺理成章,都督果勇营。 此之谓,暗渡陈仓! 崇平帝目光深深,心头定下计来。 可以说崇平帝此举就是以皇权,借京畿三辅贼寇肆虐事,绕开五军都督府的掣肘,为贾珩上位铺路。 按说此举是要为文官集团大皱其眉的,但还是那句话,因是对兵权的调整,再加上崇平帝对文官集团的掌控力度,内阁一些明眼人,纵使看出门道,也只会沉默以对。 至于五军都督府是否有非议,理由都是现成的,珩擅剿寇、神京咸知…… 其实,经过三河帮一事,珩擅剿寇的印象,已然逐渐深入人心。 只要不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倒也没什么。 贾珩闻言,慨然道:“臣虽不才,但也不惧!” 心思电转,自是明了崇平帝的意图。 这才是视若子侄的真正待遇,为了提拔你,想方设法给你铺路,而且身上派的差事都是好几个。 如乾隆宠臣和珅,身兼多职,什么内阁首席大学士、领班军机大臣、吏部尚书、理藩院尚书……只差一个常务副皇帝。 这一千多万两银子,花的太值了! 崇平帝闻言,看着对面的少年,目带嘉许,笑了笑道:“这才像少年郎的蓬勃朝气!好了,今儿个先到这里罢,你也去将东城那摊子事儿尽快了了。” 贾珩闻言,拱手一礼道:“臣告退。” 待贾珩离去,崇平帝重又回到御案之后,拿着手中的簿册,掀开翻阅,倏而,目光阴冷,脸色铁青,对着一旁的戴权,沉喝道:“着人召齐王速速进宫!” 至于召见内阁阁臣议事,先问过了齐王再说,一千三百多万两,他要凑个整儿! 戴权心头一震,应了一声,就派内监去了。 齐王府·晌午时分 书房之中,仍是那间密室,齐王肥硕的身躯,挤在那张梨花木制的太师椅上,胖乎乎的脸盘儿上,满是惊怒:“三河帮竟一夜覆灭,李金柱、潘坚,一群废物!还有贾珩小儿,动作怎么这般迅速,天影为何没有提前察觉?” 他这几天闭门读书到深夜,白天则是一觉睡到晌午,然而,今天半晌午在两个侍妾的被窝里,就被王府长史窦荣从外间唤醒,得知这一噩耗。 窦荣叹了一口气,解释道:“王爷,最近内厂的密探盯得愈发紧,天影只得蛰伏起来。王爷,三河帮现在已被贾珩扫灭,只怕和王府的来往账目,也会暴露出来,还有那潘坚……他手中应是掌握了一笔贿赂官员的名册,现在也不知所踪。” 天影是齐王建立起来的一支密谍力量,至于名字,还是齐王福至心灵下所起,谓之:苍天晴日下的黑影。 至于为何不唤苍影……嗯,当然只是一种代号,并无诛仙、弑神的中二意蕴。 齐王闻言,面色微变,惊怒道:“不会落在那贾珩小儿手上了吧?” 窦荣摇了摇头说道:“这就非老朽所知了,不过潘坚手下还有不少密探,身份隐秘,潜伏很深,王爷,这些人,我们应该接管过来的,只是贾珩骤起雷霆,猝不及防……” 齐王脸色变幻,沉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 窦荣默然了下,说道:“王爷,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圣上垂问。” 齐王先是一愣,而后惊讶道:“父皇会问本王?” “王爷以为三河帮会为王爷保守秘密?只怕此刻圣上已从贾珩那里,将王爷历年以来从三河帮所得利银之数,掌控得七七八八!”窦荣目光现出担忧,开口道。 齐王胖乎乎脸上的横肉跳了跳,急声道:“这……坏了!一旦父皇知道,势必要向本王索要。” 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他父皇什么性子,他怎么不知道? 窦荣皱了皱眉,说道:“王爷该如何应对圣上?” 齐王想了想,问道:“先生,可有一言教我?” 窦荣道:“王爷这些年的银子用在何处,我等心知肚明,这是万万不可透露一个字出来的!需得提前想好分说言辞。” 银子去了何处? 自是豢养死士、结交官员、培植党羽,以及……个人享乐。 齐王小眼睛骨碌碌转了下,心头有了计较,叹了一口气,道:“孤出宫开府之后,因是独立门户,各处用银,糜费无度,孤又是大手大脚、向来不知俭省的,衣食起居惯是讲究排场,唉,孤愧对父皇教诲啊。” 窦荣沉吟了下,目光一亮,道:“王爷此言甚善,可圣上若执意追缴赃银呢。” 齐王心思急剧转动,想了想,道:“都被孤花光了,嗯,孤平日就喜欢收集古董字画,金石器玩,所居必是陈设精美,所用必是金银器皿,所穿必是锦绣华服……还有给王妃她们裁剪锦衣华服、购置金银首饰……如父皇执意追问,大不了,将古玩字画、金银器皿,家具陈设,王妃的金银首饰,一同典当、折卖,再将府中婢女发卖出去,还了这赃银就是了。” 窦荣:“……” 这位王爷,还真有一股浑不吝的架势,如此一来,圣上想要追回银两,都张不开口。 把儿媳妇的金银首饰典当了? 还要不要皇家脸面了? 窦荣默然片刻,道:“王爷,不能真的一两不出,圣上震怒起来……祸福难料。” 真一毛不拔,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恶了圣上,后果不堪设想。 齐王闻言,脑海中也是闪过一张阴沉、冷硬的脸,心头打了一个突儿,也觉得有些不妥,肉痛道:“那就上缴一百万两银子罢,再多,孤是一两都没有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回宁国府 不提齐王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应对崇平帝的询问,却说贾珩离了大明宫,已是未时,回五城兵马司刚刚坐了一会儿,就是见了锦衣府过来汇报抄检一事的纪英田。 纪英田面颊红润,满面春风,一进入官厅,就笑道:“大人,三河帮帮众尽数成擒,各头目家资,已抄检完毕,计可得银一千三百多万两。” 贾珩点了点头,道:“纪同知辛苦了。” “大人,当将此银向宫中禀告圣上才是。”纪英田面色激动,急声说道。 贾珩道:“本官刚从宫中回来。” 纪英田:“……” 贾珩道:“昨晚本官以天子剑,提调京营骁卒封锁东城,这般大旳动静,总要陈奏于圣上,恰逢五城兵马司将抄检簿册都已汇总过来,就过去禀告圣上。” 纪英田闻言,强自笑了笑,言不由衷道:“贾大人心思缜密,下官佩服。” 特娘的,大意了,他应该提前一步入宫面圣,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是了,尚方宝剑! 习惯性过来奏事。 实际上,这就是锦衣卫作为天子家奴的长期环境熏陶下,一旦臣服皇权,就养成的习惯性服从。 纪英田懊恼片刻,眸光闪烁了下,转念一想,“就算抢先一步报信也没用,人家的指挥调度之功也抹杀不了,反而急吼吼的过去,就有夺功、献宝之嫌。” 贾珩道:“纪同知,你也是老锦衣了,抄检之事,务必做到手脚干净,这笔银子,已在圣上心中有了数,谁敢乱动,本官就杀谁!” 纪英田面色一滞,笑道:“大人放心,我等锦衣为天子鹰犬爪牙,断不会让这等监守自盗之事出现。”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锦衣副千户曲朗,说道:“曲副千户,你让南镇抚司的赵千户,过来派人至各处盯着。” 纪英田:“……” 贾珩道:“不是本官不信任谁,而是国库因边事入不敷出,上上下下焦头烂额,这笔银子,关乎朝廷社稷,本官需得盯着紧一些。” 他从来都是未雨绸缪,丑话说前头。 纪英田拱手道:“大人所言甚是。” 贾珩说完,道:“好了,纪大人,此次锦衣府出力甚多,待事后叙功,本官也会具实以禀。” 纪英田闻言,心头一动,暗道,要不要事后给这姓贾的送点银子?由其在宫里美言几句? 就在纪英田思量之时,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之音,锦衣府的陆敬尧以及几位千户,京营的都督同知车铮、都督佥事陆合领着几个参将进入官厅。 蔡权赫然也在其列。 “哗啦啦”众人一起见礼,这见礼自是冲着天子剑。 贾珩沉声道:“车同知,东城现在可还安定,未有人闹事吧?” 车铮脸色似有些不好看,说道:“贾大人,闹事者,倒是不曾有,只是锦衣府的几位兄弟,和手下几个兄弟发生了冲突。” 贾珩皱眉道:“因为何故?” 陆敬尧道:“京营之兵,在抓捕三河帮帮众时,手脚不干净,卑职手下的人看不过,与之冲突几句,别的,倒也未出什么问题。” 贾珩闻言,看向车铮,说道:“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军卒,是如何处置的?” 车铮愣了下,说道:“都打了板子。” 贾珩沉声道:“车同知,当严明军纪,派军纪官,来回巡查,严防奸淫掳掠之事出现,如遇此类事情,按大汉律法治罪。” 可以说,京营之军什么德行,他心知肚明。 相较下,锦衣府中人反而多领皇差,举止要规矩一些。 车铮拱手道:“是,大人。” 贾珩又是向众人提点了几句关要,彼时,已近得傍晚时分,就是向宁国府返回。 细碎、清脆的马蹄声“哒哒”响过宁荣街的青石板路上,秋日的夕阳余晖,也将着飞鱼服,头戴山字无翼帽的少年,那颀长、挺拔的身影拉长。 翻身下马,原本在大门廊檐下站着的仆人,都唤道:“珩大爷回来了。” 继而入内报信的报信,上前牵马的牵马。 贾珩在宁国府前下了马,看向随同扈从而来的蔡权、谢再义等人,说道:“一起至用罢晚饭再走?” 蔡权笑道:“大人累了一天了,赶紧回去罢,我和谢兄,还要去衙内坐镇。” 谢再义也微笑说道:“大人早些回去歇着罢,明日我等再至府外相候。” 因三河帮还不知有没有余孽,这几日,贾珩出行,谢蔡二人都会率众护送。 贾珩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再坚持,淡淡笑道:“好,待事罢之后,我们再摆宴好好庆祝。” 而后在身后几人的目送中,入得府内。 内宅,花厅之中,一堆婆子、丫鬟侍奉着。 秦可卿正在和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叙着话。 秦可卿轻声道:“尤姐姐,你就在天香楼那边儿的庭院住着就是了,原来在家中的丫鬟都可打发了来,那边儿往西府去,不管是到老太太屋里请安,还是寻凤嫂子顽,也很是方便。” 尤氏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住府里,是个什么名目?” 秦可卿道:“老太太先前不是说了,那人再是不堪,你终究是我贾府的媳妇儿,先前种种,原就与你无关。” 尤氏想了想,说道:“这事,总要和珩兄弟商议商议才是。” 她心里还想着先前那人希望她改嫁的事儿,想来对她住进国公府一事,也不是乐见其成的罢。 秦可卿柔媚一笑,说道:“夫君先前说过,后院之事听我安排,尤姐姐不用担心。” 尤二姐在一旁歪着螓首,听着二人叙话,艳丽、明媚的玉容上也现出关切。 尤三姐则是静静看着这一幕,默然不语。 她能看出自家大姐还是舍不得这座国公府的,虽说身份尴尬了一些,但终究是还是公侯太太的体面和气派。 “只是大姐,一旦入了这国公府,过个三五年,孤枕难眠之时,会不会后悔今日决定?”尤三姐美眸闪了闪,思忖着。 尤氏幽幽叹了一口气,玉容略有几分惆怅,道:“我自十五岁入了这国公府,一眨眼也有十几年了,不瞒珩大奶奶,一时间让出去过活,我也不知如何是好,珩大奶奶能留一方小院暂居,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人对原本的生活环境都有一个惯性,重新适应都需要一个过程,而尤氏这几天在家中,就明显感觉到与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 说着,离座起身,就要向着秦可卿盈盈一拜。 秦可卿连忙伸手扶住尤氏的胳膊,轻笑道:“尤姐姐不必如此,偌大的国公府,我和夫君住着本就空荡荡的,现在,不过是腾出一个院落罢了。” 尤三姐在一旁听着这话,芳心就是一跳,美眸熠熠闪了下,心道,这位珩大奶奶,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院落空荡荡的,难道还希望住满不成?那要娶多少房姨娘? 就不担心那少年小老婆娶的太多,自己被冷落? 不过抬眸见那张娇媚如花霰的脸蛋儿,心头一叹,“人家有说这话的底气,” 尤氏粉唇翕动了下,还想说什么,但就在这时,从外间进来一个婆子,禀告道:“珩大奶奶,大爷回来了。” 秦可卿闻言,巧笑倩兮说道:“尤姐姐先坐着,我去迎迎夫君。” 说着,离座起身。 尤氏轻声道:“一起去迎迎罢。” 说着,几人就是行至廊檐下,而那边儿抄手游廊处,贾珩面色沉静,按剑而来。 尤二姐抬起螓首望去,看向那面容冷峻,顾盼生回望,玉容就是一顿,美眸明媚流波。 比起先前初见时,贾珩所穿三品武官袍服,这身鲜艳、精美的飞鱼服,无疑更是将峻刻、深沉之美映衬到了极致。 彼时,夕阳余光从重叠明灭、怪石嶙峋的假山、梧桐中斜照而至回廊,恰恰柔和了少年面庞削立上的凌厉、清冷,宛如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一帧一帧映入廊檐下的几人眼帘。 尤二姐弯弯睫毛下的明眸闪了闪,那张妍丽、明媚的脸蛋儿上,浮起一抹晕红,微微垂下螓首,芳心中浮现一念,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英武的人。 尤氏三姐妹中,显然这位二姐,最是颜控。 尤三姐则要平常许多,柳叶细眉下的美眸,虽一瞬不移,但也不时现出思索。 “夫君……”秦可卿快行几步,上前说道。 贾珩目光停落在秦可卿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儿,点了点头,笑道:“今儿个怎么这么得闲?” 秦可卿嗔怪道:“比不得夫君天天忙得夙夜在公,陪着尤姐姐说了会儿话。” 贾珩笑了笑,而后抬眸,目光平静看向尤氏、尤二姐、尤三姐,问道:“尤嫂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对如何称呼尤氏,说实在,他也有些纠结,可卿还能唤一声尤姐姐,他唤一声尤嫂子,其实有些不情不愿。 因为这嫂子从哪儿论?贾珍? “昨天就到了,一直在会芳园陪着老太太说话,珩兄弟前面是出了什么事?昨天听着怪让人揪心的,还有珩兄弟,昨晚一夜都未归?”尤氏抬起螓首,美艳、明丽的玉容上有着几分关切,眸光莹润如水,花信少妇的妩媚风韵无声流溢开来。 本来是寻常的问话,虽语气略有几分关心,众人却不相疑,说来,也是贾珩和尤氏的年龄差距所致,大上十二三岁,抱几块儿金砖都不止,再加上贾珩长期以来给人的清冷感官, 故而哪怕是贾母都没有觉得尤氏暂居宁国府,哪里有什么不对。 只有尤三姐捏着一角粉红手帕,美眸现出一抹深思,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位珩大爷和自家大姐有着什么猫腻。 贾珩清声道:“昨晚忙了一夜,半晌午去进宫面了圣,东城的事还算顺利。” 尤氏点了点头,温婉一笑,柔声道:“顺利就好。” 秦可卿嫣然笑道:“夫君,先到内厅叙话罢。” 贾珩笑着应了,然后看向一旁的尤二姐、尤三姐,也是点了点头。 至得内厅,重又落座,宝珠和瑞珠奉上香茗,然后笑着退至秦可卿身后。 贾珩端起茶盅,呷了一口,目光逡巡过正将一双双目光投来的几人,温声道:“昨天的喊杀声,没吓到你们吧?” 秦可卿玉容忧切,轻声道:“虽未受惊讶,但也是提心吊胆了一阵,夫君这差事,当得是愈发险了,听宝珠说,前院的血腥气重得给什么似的,点了许多香料才驱散。” 贾珩默然了下,叹了一口气道:“这一次,多少也有些出我意料,下次应不会了。” 秦可卿闻言,玉容一白,柔声道:“夫君,我不是那个意思。” 尤氏笑了笑,柔声道:“昨晚,我们都慌的不成,她还在后院说,只有你身周之地才是安全,不说其他,这份儿气度,都是我们这些后宅妇人所不及的。” 贾珩闻言,怔了下,抬眸看向秦可卿,正对上那一双柔弱的楚楚目光,心头一动,笑了笑。 他自是知道可卿是在担心他,外人只看到他的风光,却不知他每一步都走得极险。 他自是明白。 夫妻二人对视片刻,贾珩问道:“老太太那边儿呢?还有凤嫂子那边儿,琏二哥现在回去了罢?” 秦可卿柔声道:“老太太等这边事一了,就回去了,晚宴倒未摆,今儿晌午还在问,什么时候去打醮祈福呢。” 迎着几道目光的注视,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打醮的事儿,过两天罢,等下派个人过去,说晚上在会芳园摆摆晚宴,让两府一同聚祝热闹热闹,只当是补昨天了。” 秦可卿闻言,点了点头,转头吩咐着一个婆子往西府去了。 贾珩忽而又想起一事,问道:“昨个儿,岳父大人还有鲸卿,他们怎么没过来?” 秦可卿叹了一口气,柔声道:“钟儿他前天夜里着了凉,父亲那边儿忧心着,给他请了郎中,今儿个早上说,大好了一些。” “那就好,昨天其实不来还好一些。”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鲸卿他还是身子太弱了,族里学堂建好之后,让他过来读书,我抽空教他习武。” “嗯,等他过来,我和他说说。”秦可卿纤声说道。 尤氏和尤二姐静静听着夫妻二人话着家常,一时间也不好插嘴,但想出言离开,又不好开口。 第二百一十八章 要不……你写书吧? 就在尤氏三姝正要开口出言离开,秦可卿说道:“尤姐姐让她住在天香楼的小院,昨天老太太也说了,不能怠慢了呢。” 此言一出,一双双目光落在贾珩脸上。 贾珩闻言,抬眸看向尤氏,平静的目光温和几分,道:“尤嫂子做好决定就好,可以先住着,先前四海楼之言,永远做数,什么时候你想法变了,和我说一声。” “昨个儿老太太……”尤三姐轻声道。 贾珩笑了笑,眸光深深,道:“如尤嫂子心思改易,老太太那里,我自会去分说,当然现在可先暂住着,天香楼那边儿旳院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尤氏与其苦熬,还真不如再寻户好人家嫁了,当然,他也可以理解,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尤氏在宁国府十几年,还真的无法忍受从公侯太太沦落到伺候人的老妈子。 这个时代,二婚嫁给小门小户,意味着什么? 下厨做饭、针黹女红,说不得还要给丈夫端洗脚水…… 尤三姐柳叶弯眉下,美眸中倒映着对面少年,轻声道:“珩大爷果是信人。” 贾珩道:“不值当什么。” 其实,他挺好奇尤氏以及尤二姐、尤三姐的名字,但这个时代陌生男子不好问人闺名。 几人说话间,一个婆子从外间折身返回,笑道:“奶奶,西府那边儿应着了,琏二奶奶说,稀罕大爷过去知会,可需得好好热闹热闹才是,就吩咐人请戏班子唱夜戏、放烟火的放烟火,她现在就带着平姑娘过来,和奶奶商量着怎么操持,等天擦黑,老太太她们还要过来呢。” 正在荣庆堂中陪着贾母说话解闷的凤姐也不知怎地,许是为了证明什么,一听宁府过来相请吃宴,就说着需得好好操办。 贾母也欣然答应下来。 秦可卿闻言,嫣然笑道:“凤嫂子现在人在哪儿呢?” “就从角门过来。”婆子笑着说道。 秦可卿转过螓首,看向贾珩,纤声道:“夫君,你先和尤姐姐说着话,我带着宝珠和瑞珠去迎迎。” 因为有姐妹三个,秦可卿也没觉得留下几人独处有什么不对。 “去罢。”贾珩点了点头,目送秦可卿离去。 内厅中,一时就剩下尤氏姐妹和贾珩,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沉闷。 贾珩只好打破沉默,轻声说道:“可卿她在后院有时候也挺闷的,若得闲暇,你们四个凑一桌,摸摸骨牌什么的。” 尤氏、二姐、三姐:“……” 一见三人神色有异,贾珩倒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因为红楼梦原着中就有这样一副场景,秦可卿、凤姐、尤氏、平儿四个摸着骨牌,不过想了想,还是解释一句,说道:“不说尤嫂子,二姐和三姐两个也和可卿同龄,共同话语也多一些,一起说话解闷儿。” 尤氏:“???” 尤二姐倒是听懂了贾珩的话语,柔弱、婉美的眉眼中有着几分娇怯、羞涩,轻轻垂下明眸,柔声道:“珩大奶奶是个顶好的人,人善心美,待人和气,我和三妹也喜欢和她在一块儿说话,挺长见识的。” 贾珩闻言,轻轻一笑,别人夸赞自己媳妇儿贤惠,说其他都不合适,抬眸看向尤二姐,说道:“尤二姑娘也不遑多让,温婉、柔秀……” 尤二姐闻言,芳心一动,抬起美丽螓首,将一双柔弱如水的目光投去,但却听那少年续道:“说来,这品格倒是和可卿弟弟,我那个小舅子鲸卿有些相似。” 尤二姐:“???” 尤三姐在一旁,已是花枝乱颤,掩嘴娇笑道:“二姐,以后我唤你尤二小舅子好了。” 尤二姐一张白腻的脸颊又羞又红,抓过尤三姐的藕臂,嗔恼打闹道:“三妹,我让你浑说……” 两个人玩笑打闹着,忽地想起还有人在,纵是尤三姐也有几分羞涩,只是抬起那张艳丽的脸蛋儿,看向贾珩,见其目光温和,心下稍松。 尤三姐柳叶秀眉下的美眸,波光流转,轻声说道:“珩大爷,我们能在这边儿陪着姐姐多住几天吗?” 贾珩看了一眼尤氏,清声道:“你姐姐心情郁郁,你们住段日子多陪陪她,也是应该的。” 尤三姐樱唇翕动,欲言又止,手中把玩着垂落前襟的头发,半晌后,轻声道:“珩大爷,我心中对读书一事有些困惑,可否请教珩大爷?” 尤氏玉容微顿,接话道:“小妹她自小心思就重,有些想法,迥异旁人,我有时也劝不了她,珩兄弟见识都在我等这些内宅妇人之上,可否替我多劝劝她?” 想法迥异旁人,从红楼梦原着中婚姻观上就可窥见端倪,故而尤氏这话倒也不能说错。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想法不同凡俗,其实倒也没什么不好。” 尤氏闻言,柔声道:“你要不和三妹单独聊会儿?我们先过去。” 贾珩怔了下,想了想,说道:“那倒不必,既是问读书之事,让尤三姑娘随我去书房罢,就在隔壁几步路。” 他前世倒也做过一些新兵的心理辅导。 尤氏闻言,心头一动,面色感激道:“多谢珩兄弟了。” 尤二姐也是出言道谢。 贾珩抬眸看向尤三姐,清声道:“随我来吧。” 对上那一双清冷、温煦的目光,尤三姐心头一震,眨了眨眼,不知为何,总觉得怪怪的。 咬咬牙,她尤三姑奶奶怕过谁来,去书房就去书房! 二人一前一后,入得离内厅不远处的书房,因是傍晚时分,夕阳透窗而过,光线略有些昏暗,贾珩拿过火折子,点燃烛台,橘黄灯光刹那间充斥着整个书房。 “那有椅子,你先坐下。”贾珩面色淡淡说着,就是在书桌上,提着一个茶壶,拿起两个茶盅,“哗啦啦”斟了两杯,回头看向尤三姐,清声道:“这书房原是从一间厢房改建的,藏书现在也不多。” 尤三姐此刻坐在一张黄花梨木制的椅子上,少女一身淡红色罗裙,妍丽无端,静静看着那着飞鱼服,气质冷峻的少年,感知到清冷中带着几分温煦的语气,轻声道:“珩大爷,平时读书多吗?” “说来惭愧,最近读书不多,公务繁忙。”贾珩面色沉静,淡淡说着,拿过两个茶盅,递至尤三姐一旁的小几上,道:“先用茶。” 尤三姐玉容微怔,看着对面的少年权贵,生平第一次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纤声说道:“多谢珩大爷。” 贾珩将茶盅方才小几上,也落座在一旁,轻声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为造访宾客,我为此间之主,不过是待客礼数罢了,说来,也是礼尚往来了,那天,你斟酒一杯给我,我今天还你一杯茶。 尤三姐:“……” 芳心被一股暖流涌动着,美眸熠熠看着对面的少年,道:“那天……是我鲁莽不知礼数。” 贾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呷了一口茶。 尤三姐也是低头不语。 忽地,贾珩开口道:“尤三姑娘,你多大了?” 尤三姐:“???” 迎上那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知其并无他意,心头那一丝异样略有几分消退,樱唇翕动了下,道:“十六。”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十六……都读过什么书?” 尤三姐轻声道:“随便寻些风月艳情话本来消遣,珩大爷多半是瞧不上眼的。” 她也不知为何,明明知道说出这些,会惹这人瞧不上,可还是忍不住出言。 贾珩默然了下,道:“你家里的情况,我也略有一些了解,先前该说的话,也和你说过了,不要妄自菲薄,谁也没有瞧不上你,关键还是你自己,自尊自爱,自立自强。” 尤三姐闻言,一时心头五味杂陈,看向一旁的少年权贵,眸光闪了闪,神情略有几分黯然,自嘲一笑道:“珩大爷气度恢宏,自与旁人不同,别人眼里,怎么看莪和二姐的,我怎么会不知道?都是把我和姐姐当成伺候人的窑姐、粉头儿……” 说着,眼圈微红,声音也略有几分更咽,泪珠盈睫,但心性素来要强,竟一时未落。 贾珩默然了下,从袖笼中取出一方手帕,递将过去。 尤三姐抬眸,看向贾珩,眸光盈盈,雾气润生。 她依稀记得,昨天这人四海楼用饭时,她用手帕递将过去,这人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 前面是尊重,她知道,现在是……怜惜? 念及此处,只觉那种委屈、酸涩再也抑制不住,美眸中眼泪无声滑落没。 贾珩淡淡道:“擦擦罢。” 尤三姐伸手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 贾珩道:“能哭出来反而是好事,有些事憋在心里,不会好受,你家中什么情况,我也有所耳闻,但和你又有什么干系?你不要有太多自轻自贱的想法,有空为将来做打算,保护好自己还有你二姐,和人相处也多留一些余地,能做到这些,总会有个好归宿。” 他也不知该如何劝,这个世道儿就是这样,女子无法出去工作,想做独立女性也做不了。 而名声一旦坏了,就嫁不到好人家,如尤三姐这样的,肯定是不愿意嫁给贩夫走卒的,况贩夫走卒也保不住这样的丽色。 “可哪怕是相中了柳湘莲,名声也不能太坏,把人家吓跑了,非要以死明志,用鲜血洗刷污名。”贾珩思忖道。 别说是尤三姐,就是后世的女子,母亲是那种花枝招展,以卖为生,从小到大,整天被人骂着婊子养的、小狐狸精,也是一生都要受原生家庭影响。 尤三姐闻言,却是止住了泪珠,定定看向一旁的少年,心头喃喃道:“与人相处,留一分余地。” 默然了下,说道:“那珩大爷先前所言读书之事?” 贾珩道:“过往的书先不论,以后多读一些正经的书,不一定是四书五经,什么史书、游记,都可看看,陶冶性情,开阔眼界,那时你的想法,自与现在就不同了。” 尤三姐闻言,愣了下,就是说道:“珩大爷上次说让我多读书,可我想来,我非男儿之身,读书也难以科举,想来读书也只能明理罢了。” 贾珩道:“明理不好?” 尤三姐抬起一张妍丽、娇媚的脸蛋儿,轻笑了下,带着几分自嘲之意,道:“珩大爷,我可不是什么西府公侯小姐,小门小户,偏偏生得这般颜色,不过是小儿闹市持金,取祸之道罢了,偏偏我若是个认命的也就罢了,偏偏我又不肯认命。” 贾珩默然片刻,道:“这个世道对女子总是要苛刻许多。” 尤三姐幽幽叹了一口气,眼圈又有几分红,说道:“只恨不为男儿身,不能立一方事业来,洗刷卑贱污名,或是会个经济营生,寻个没人认识的地儿,也能挣脱樊笼……” 贾珩闻言,也是有些动容。 这番话其实说的很有见地了,这个封建时代,男人出身再卑贱都没事,正如探春所言,只要你立出一番事业,那时,自有你的道理。 比如……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当然,会个经济营生,去个全新的环境,也能重新开始。 念及此处,贾珩想了想,道:“经济营生,其实想想,还是有的。” 无经济之独立,即无人格之独立。 尤三姐闻言,就是一顿,转头看向贾珩。 “你会织布吧?”贾珩问道。 尤三姐玉容微顿,螓首摇了摇。 贾珩沉吟了下,问道:“那你女红怎么样?” 尤三姐玉容微怔,脸蛋儿悄然浮起一抹红晕,轻声道:“会一点儿。” “会一点儿,那就是不会了。”贾珩喃喃说着。 尤三姐抿了抿樱唇,不好反驳。 贾珩道:“厨艺呢?” “我在家里没有做过饭的……”尤三姐微微垂下螓首,饶是再泼辣,此刻也有些羞臊。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珠算呢,或者算数,懂吗?” 尤三姐抬起美眸,轻声道:“懂一些。” 贾珩皱了皱眉,道:“懂一些,多半也是不会了,那……就难办了。” 现在也没有电子厂,想要进厂当厂妹,拧螺丝都没地方拧。 这尤三姐颜色好,好像除了给人当姨娘……还真没别的出路了。 似是被贾珩这种皱着眉头,默然不语打击到,尤三姐羞臊难当,不禁娇俏说道:“我会唱曲、划拳、玩骰子……” 贾珩:“……” 被贾珩无语表情彻底击溃,尤三姐声音越发细弱,到后面声不可闻,抿了抿樱唇,螓首低垂,多少有些颓然。 贾珩想了想,神情静默片刻,艰难吐出几个字,“要不……你写书吧?” 尤三姐:“???” 贾珩沉声说道:“写话本,或者短篇故事什么的,想来,你也看过不少什么艳情话本,难道没有动笔的念头?嗯,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写这些艳情话本,而是将一些历史演义故事写进去,或写话本、或写戏曲,最近我正好要购买一家书坊,你可以供稿。” 他前世也是看过不少女频古言、现言的,如果让尤三姐搞文学创作,写什么霸道王爷爱上我,想来应是很得一些闺阁少女的喜欢,不过,需得注意一些尺度,女写手最爱写肉戏,尤其是尤三姐看惯了艳情文。 当然,也可以写一些男频作品。 那种第一人称的网文,代入感很强。 “可我……哪写过这些?我真不会……”尤三姐先是眼前一亮,继而又有几分迟疑。 贾珩道:“这个,我给你讲讲,你就懂了,实在不行,我给你故事梗概,你来写。” 许多前世的故事,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能写,若是埋没了,也挺可惜,可以让尤三姐拿去写写,改善一下这位原着中命运悲苦的女子命运。 贾珩道:“比如你可以写个侠女,什么家国天下,江湖庙堂什么的。” “红拂女?”对尤三姐美眸一亮,讶异道。 她这个倒是有印象,红拂女夜奔李靖。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对,可以写本隋唐演义,要不整本大唐双龙……或者大唐独孤凤也行。” 第二百一十九章 当朕是三岁小儿吗!!! 书房之中 看着尤三姐一脸神往,贾珩道:“等我晚点儿,把故事梗概写给你,你来写正文,然后写了,拿给我看,如果合适,我就寻朋友帮你出版,写稿子赚的钱干干净净,堂堂正正,你养活你自己,不知胜过多少男儿,那时,哪个敢小觑你?” 闻听此言,尤三姐那张泪痕犹在的脸蛋儿上,已是明光生辉,芳心震颤,轻声道:“珩大爷之恩,恩同再造,纵是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 贾珩道:“好好写罢,自助者,人恒助之,只要你愿意自立自强,纵然是旁人,也会帮你的。” 这种独立思想本身就很是难得。 为何《红楼梦》原着开篇第一回即言,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我之上。 如果尤三姐说什么,珩大爷,我想当大户人家的姨娘,他直接就没招儿了,总不能割肉饲鹰吧? 尤三姐美眸莹润闪光,樱唇翕动,想要做些什么,但又怕对面少年看轻了自己,也看轻了人家。 来日方长吧…… 尤三姐芳心之中低声喃喃说着。 贾珩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前面吧。” 尤三姐将方才的手帕悄悄藏至袖中,点了点螓首。 二人说着,一前一后向着内厅而去。 内厅之中 还未至厅中,就听到欢声笑语,分明是凤姐和尤氏的说话声,两个人本就是相识十几年,男人也是“臭味相投”的堂兄弟,此刻重逢,倒也有几分同病相怜。 尤其是凤姐,自家事自家知,因贾琏一事,心神不宁,在荣国府见下人背后笑,就觉得在耻笑于她。 而这时,贾珩从书房中行出,正在谈笑的几人,就是住了说笑,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贾珩以及尤三姐。 凤姐嫣然一笑,说道:“珩兄弟,前面忙完了?” 却是抢先发问,也不知是不是担心贾珩随口提及贾琏。 贾珩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些手尾……琏二哥好一些了吧?” 凤姐笑容凝滞了下,道:“好多了。” 贾珩倒也不再追问,清声道:“那晚上可在会芳园聚聚,这几天能稍稍闲暇下来。” 凤姐强自笑了笑,说道:“那我回头打发人问问他。” …… …… 不提宁国府中筹备庆宴,却说贾珩离去之后,皇宫之内,齐王在内监引领下,进入大明宫中。 “儿臣见过父皇,儿臣恭祝父皇万寿无疆。”齐王跪下,行大礼参拜。 崇平帝坐在条案之后,自雕花窗棂透射而来的夕阳余晖,斜照而来,落在半边儿脸上,那张冷硬、阴沉的面容,半边面孔隐在黑暗里。 齐王半晌听不到平身之声,心头咯噔一下,不由抬头看了一眼面带戾气的崇平帝,只觉得心头一寒,连忙垂下头来,肥硕的身躯开始颤抖,声音略有几分艰涩,说道:“不知父皇召儿臣何事?” “东城三河帮昨晚被贾珩带人剿捕一空,彼等近十年间为恶一方,你做为他们的恩主,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崇平帝沉声说道。 齐王脑海急剧运转,道:“父皇,儿臣何曾是他们的恩主,只是因为先前协管着户部事务,这才有着一些往来,儿臣开府视事之后,孤立无援。” 上首忽然传来一声冷笑,让齐王后半句的话压在喉咙里。 崇平帝道:“事到如今,还敢狡辩!” 齐王道:“父王,儿臣没有狡辩啊,他们是送了儿臣一些银子,但他们这些贼寇,为恶一方,打点官面儿,哪个会不送银子,前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周嵩,京兆府尹孙亮臣,难道就没有收过他们的银子?儿臣开府之后,各项开支花销海量一般,儿臣也是向来大手大脚惯了的……这帮泼才原是漕粮卫麾下的,因漕粮转运至京之事过来拜访,儿臣也是一时不察,才让他们蒙蔽了去,至于银子,人家送上门,儿臣也是一时糊涂啊……” 崇平帝紧紧盯着看着齐王,面上的阴沉之色反而淡了一些,声音中有着诡异的平静,说道:“前前后后,收了他们多少?” 如果贾珩在此,就会敏锐察觉到,父子情谊已降至冰点,当天子开始克制愤怒之时,就说明父子之间的情谊,正在渐渐弥消。 齐王不知为何,本能觉得一丝不妙,原本到了口中的一百万两,改口道:“三百万两。” 崇平帝冷声道:“是一年三百万,还是累计三百万?” 齐王连忙抬起头,急声道:“父皇,累计三百万!” “你包庇三河帮七八载之久,三河帮一年累计得利银六百八十万两,一年送你几成!?”崇平帝沉喝道。 齐王一时被这种算术题问得脑子短路,支支吾吾道:“这个……” “还在想着扯谎?当朕是三岁小儿吗!!!”崇平帝脸色怒气上涌,怒吼一声,宛若苍龙咆哮,抓起手中的镇纸,狠狠砸向齐王。 终究还是没忍住…… 齐王猝不及防,下意识闪了下,镇纸一角擦过额头,落在肩头上,顿时口中发出一声痛哼,额头恰也划开一个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知错了。”齐王浑身如坠冰窟,不顾顺着脸颊流淌而下的鲜血淋漓,磕头如捯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一旁的戴权将身形藏在帏幔之后,似乎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屏风后的宫女、宦官都是纷纷跪下,头紧紧低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年六百八十万两,八年,四五千万两,送你一成,也有四百五十万两!三百万两?”崇平帝冷声说着,发出一声哂笑。 此刻自没有人提醒这位天子,三河帮在壮大的早期,肯定是没有这般多银子的。 齐王惶惧到了极致,急声说道:“父皇,儿臣前前后后,收了他们五百多万两银子,多的,真的没有了,没有了啊。” 五百多万两银子,如果变卖一些家资,他倒是能凑出来一些,想来五百万两,应能平息父皇的愤怒了。 事实上,在红楼梦原着中,如林如海巡盐几载,都有数百万的家资,况且齐王这样的亲王?现银没这么多,但折卖一些产业,凑出来还是不难的。 “你要这么多银子做甚?”崇平帝不置可否,目光冰冷,喝问道。 齐王此刻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额头被砸出血,还是触碰了伤心事,放声大哭道:“父皇,儿臣是穷怕了啊,刚开府时,国库艰难,禄银拖欠,儿臣刚刚娶了亲,手头窘迫,连王府的体面都维持不住,处处被人小觑,受尽白眼,碰巧这帮混帐东西愿意送银过来,儿臣一时糊涂,这才收了他们的银子。” 崇平帝面色铁青,冷声道:“朕问你,银子花哪儿了?” 齐王身形一震,止了哭声,急声道:“父皇,你看儿臣这一身肥膘,还有身上衣物、器用,还有府中日常用度,单凭户部的那点儿禄银,如何能够?” 崇平帝淡淡道:“朕不管你这些,五百多万两银子,一两不少,三天之后,运往内帑!” 齐王闻言,已然面色大变,惊慌说道:“父皇,就是把儿臣骨头拆了,熬油点灯……” 崇平帝目光咄咄,一股压迫气势席卷向齐王,冷声道:“你以为朕不能,还是不敢?” 齐王:“……” 一股凛然寒意就是从后背渗出,如潮水一般淹没着齐王。 盖因,这话说得太过杀气腾腾,几有磨刀霍霍之势,如是圈禁他,籍没家财,似乎……不是没有可能! 纵他去求重华宫的太上皇也…… 齐王顿首再拜,哭诉道:“父皇,儿臣纵是拆墙卖梁、砸锅卖铁,也要补缴回五百万两!” “朕倒不需你拆墙卖梁,砸锅卖铁,能不能补缴回来,看你自己!只是如今大汉国事唯艰,你但凡还认自己为国家宗藩,陈汉宗室,也应拿出一些天潢贵胄的担当来!”崇平帝目光深沉,幽幽说道。 分明是已经预见到齐王的一些花招儿。 齐王此刻哪里还敢耍花招,惶恐说道:“儿臣一定谨遵父皇教诲。” 崇平帝摆了摆手,声音中的冷意似是散了一些,待抬头看向齐王,幽沉目光在胖脸上的殷红鲜血盘桓了下,心头最深处恍若忆起许多年前,他为雍亲王时,在王府后院,闻长子诞下的欣喜,那个出身卑微、身材略有些胖的女人躺在床上,容色苍白,泪眼朦胧,弥留之际,笑着唤他一声“王爷……” 崇平帝面色幽沉,目光回神,将心底深处的往事驱逐一空,面色依旧冷硬,沉声道:“戴权,领着齐王下去,让太医给他止了血!” 齐王闻言,心头一松,顿首拜道:“多谢父皇。” 说着,就是在戴权的引领下,出了大明宫。 崇平帝重重叹了一口气,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彼时,天已彻底擦黑,这位天子一动不动,眺望窗棂处渐渐西沉的夕阳,也不知想些什么。 许久,戴权送齐王,回转过来,见御书房中光线昏暗,崇平帝宛若一座石雕般坐在椅子上,心头就是一惊,小声对着一个内监低喝道:“你们怎么不掌灯?” “陛下方才不让……”小内监低声道。 “戴权……”崇平帝忽然唤道。 戴权连忙上前应道:“陛下。” “齐王送回去了?” “陛下,都送回去了。”戴权躬身,听着崇平帝的声音,倒没觉得什么异样,心下一松。 崇平帝语气淡淡道:“你去内阁,召见守值的李阁老至大明宫。” 说来也巧,如今正在守值的阁老就是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 “圣上,这会儿天黑了,先用晚膳罢。”戴权小心翼翼说道。 崇平帝默然片刻,说道:“在西暖阁备膳,再着人召李阁老。” 戴权点了点头,应道:“是,陛下。” …… …… 齐王出了皇宫,上着马车,头上已缠上一层白布,一张胖乎乎的大脸盘上,脸色已是阴沉如水,五百万两银子,数年经营,毁之一旦! “而且,父皇这次已经动了真怒……”齐王上了马车,随着马车辚辚转动,五官也因为愤怒和恐惧变得扭曲,心头满是愤愤道:“父皇为了五百万两银子,就要废了我,父子亲情,竟寡淡至此!当年若没有我通风报信……” 念及此处,望了一眼重华宫方向,思忖道,“待到了初九,去重华宫给皇爷爷请安,再作计较!” 齐王虽为庶出,因为戾太子早年一直没有子嗣,而庶出的义忠亲王,连生了几个女儿,以及赵王好武事、成婚晚,故而反倒成了长子。 出生时候,因为难产,早早就没了出身低微,只是宫女出身的母亲,然后被疼爱长孙的冯太后接入宫中,等到年岁稍长一些,齐王已经长成一个胖乎乎、招人稀罕的小胖墩儿。 说话行事“赤诚”,言笑毫无伪饰,调皮捣蛋,被当时的隆治帝,如今在重华宫荣养的太上皇喜爱,时常留在身边说话。 可以说在早期,齐王在崇平帝和隆治帝这对儿父子之间,充当了一个桥梁。 而十几年皇宫内的一场变故,更是因为齐王第一时间的通风报信,才让当年的皇三子赵王、皇六子周王错失先机,谁都不怎么看好的皇四子雍王,反而得了机会入主东宫。 齐王的马车,在仆人的相护下,出了皇宫,就向着齐王府而去,及至夜幕降临,途径至宁荣街所在的安业坊,忽然听到声音,挑开马车竹帘,抬头看去,却见夜幕低垂的苍穹上,有几道绚烂烟火,一阵心烦意乱,皱眉问道:“哪家在放烟火?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也不去管管!” 此刻的陈汉还不像后世,禁止燃放烟花爆竹…… 而且烟花这东西,一家燃放,也不会全城都看到,最多一二里了不得,因刚刚夜幕降临,倒也不会扰民。 “王爷,看方向,似是宁荣街的贾府?”外间的仆人,开口说道。 “宁荣街,贾家?”齐王闻言,脸色刷地阴沉,寒声道:“是贾珩小儿!” 如果没有贾珩小儿,他岂会落得这步田地? 从亲王降为郡王,又割肉放血,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贾珩小儿! “奸佞小儿,上蹿下跳,离间天家骨肉,居心叵测!此事,本王定要和皇爷爷好好说道说道才是!”齐王目光冷芒闪烁,心头恨恨道。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在重华宫中的太上皇已年近古稀,也就这六七年,*****才渐渐偃旗息鼓,但出于对权力的执念,还是舍不得彻底放手。 而崇平帝业已整合地方督抚,得到文官集团和地方实力派的效忠,又得大义名分在手,逐渐接受了一些武勋集团的投效。 年迈的太上皇,也不得不为陈汉社稷,身后之名做打算,不可能再肆意妄为。 第二百二十章 贾母:珩哥儿,这是你云妹妹 宁国府·会芳园 题着天香楼三个大字的匾额,在灯笼映照下,清晰可见,丝竹管弦之音自楼中响起,而不远处的戏台上灯火辉煌,铜锣鼓钲齐鸣,正在唱着一折武松打虎。 天香楼内,更是人头攒动,贾母、王夫人、李纨、凤姐等笑着说话。 贾环、贾兰等也在下方的一桌,一边儿吃着东西,一边抬头看着戏台上的唱着戏,几个丫鬟、婆子在一旁侍奉着。 贾珩则换了一身常服,在廊檐下陪着贾政说话。 “子钰,你现在领着差事,今岁末还参加京兆的岁试?”贾政问道。 贾珩默然片刻,道:“去试试罢,反正科举又不禁考。” 其实,世事如棋局局新,如今的他对科举,似乎没有先前那般迫切。 但他还是想求一个科甲出身,这是表达一种向文官集团靠拢的姿态,因为武勋集团不接纳他,从前日的封爵一事就能看出来,四王八公不视他为同道中人。 当然,龙不与蛇居,他现在身为帝党,也不能和这些人走的太近。 反而,因为写三国也好,上辞爵表也罢,给文官集团的印象都是可以接受的。 “而且我年岁不大,严格来说,只是领着皇差,并没有官身,我非要下场去科举,谁还能拦着?说不得还被说成武勋后嗣,思慕圣贤教化的例子。”贾珩目光深深,思忖着其中关节。 贾政闻言,眺望着远处,叹了一口气,说道:“说来,我贾门还没有一个是从科举发迹的,我本来是要读书入仕的,不想太爷临终遗本一上,上皇怜恤先臣,授了个工部的官儿。” 贾珩点了点头,道:“天家对我贾家的确恩重如山,不论其他,一门双公,大汉朝独此一家。” 心道,如果以贾政的举业水平,想从科甲入仕,一个字,难! 贾政也是感慨着,而言及科举,心头想起一人,笑道:“前日雨村来信,说在金陵履任,诸事顺遂,雨村前日去信说要和我贾府连宗,入得族谱,子钰,你为族长,我正要和你商量这个事儿。” 先前,贾雨村以“宗侄”之贴拜见贾政,现在却是要名录族谱,进一步托庇在贾府门下,成为后来贾家人口中“兴隆街的大爷。” 贾珩听到贾雨村之名,面色默然,皱了皱眉,说道:“二老爷,连宗一事,先再看看,如今京中政局波谲云诡,我贾府动静举止都有人关注,一动不如一静。” 贾政闻言,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甚是。” 贾珩目光幽邃,忽而问道:“对了,二老爷,贾雨村……补授金陵知府,是走得谁的门路?” 贾政倒也没多想,说道:“是宝玉他舅舅,还有他大伯寻了吏部文选清吏司的纪郎中,再加上雨村为两榜进士出身,圣上年前起复旧员,他资历倒也算足够。” 贾珩面色晦暗不定,心头喃喃道:“原来如此。” 心头的一些疑惑稍稍解开。 红楼梦原着的时间线,有许多前后矛盾地方,比如贾雨村判葫芦案时,门子说道:“老爷加官晋爵八九年,不认得我了吗?” 但贾雨村刚刚送了林黛玉,派了金陵知府的差事,其从葫芦庙出来并没有八九年。 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疑点,第三回所载,宝玉刚刚砸了玉,次早儿,六岁上京的黛玉到王夫人府里请安,然后就见凤姐和王夫人拆金陵来的书信,正是表兄薛蟠,倚财仗势,打死人命,现在应天府案下审理。 然后宝钗上京时,已经十三岁了。 可从后文第二十回有言,可从宝玉说:“你先来,咱们两个一桌吃,一桌睡,长的这么大了,他是才来的,岂有个为他疏你的?” 以上不难推断,宝玉和黛玉必然经过了一段童年一起长大的时光。 这在宝钗上京时,已十三岁就可窥见,否则就成了六七岁的黛玉,十三岁的宝钗。 但为什么,形成一种黛玉先来,宝钗后至的前后脚描写? 只有一种可能,这是原着作者故意打乱了时间线,集中描写事件的结果。 如后世的网文作者,写了一千多章,书里的时间线才过去了三个月,都是一种描写手法,因为真实的生活,都是一两年屁事儿没有发生,或者两三个月,突然一堆狗屁倒灶。 但,为了维持故事的连贯性和紧张氛围,只能用插叙,倒叙,补叙,分叙…… 用电视剧的镜头语言表达,就是上京的宝钗,走着走着,轿子中的演员,已经从李沁换成了白冰。 贾珩面色顿了顿,将心头一股古怪之感压下,转头看向贾政,问道:“二老爷,这位贾雨村,现在在金陵任上,官声如何?” 贾政笑了笑,说道:“这个我还未问过,不过待年底入京,他会登门拜访,子钰与其交谈之后就知道了,此人相貌魁伟,谈吐不俗,想来子钰应能与他有不少话说。” 分明是对两榜进士出身的贾雨村,颇为推崇。 贾珩闻言,面色淡漠,不置可否。 对这位“投机钻营、见风使舵,政治品行极为卑劣”的贾雨村,并没有太多好感。 此人在贾府失势后,改换门庭投了忠顺王,可以说地地道道的白眼狼。 “需寻个机会把这个二五仔弄下去。”贾珩面色淡漠,心头闪过一抹冷意。 贾政又是问道:“珩哥儿,今儿个下午京兆府的通判傅试过来,说明天要过来拜访你,不知你是否有空?” “拜访我?傅试拜访我做什么?”贾珩皱了皱眉,问道。 心思电转,其实隐隐有几分猜测。 赖家以及西府的一些管家,现在都被贾赦控制、接管起来,但赖升家先前为了自保,试图疏通京兆府的关节,就走了傅试的门路。 傅试估计是被人盯上了。 否则,他之前明确警告过傅试,傅试不会再自讨没趣,上门亲近。 贾政笑了笑,说道:“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仰慕于你,想要登门拜访,珩哥儿,傅试这些年还是帮了不少府里的忙的。” 这就是在替傅试说好话了。 贾珩想了想,说道:“让他明天傍晚再过来罢。” 而就在二人说着话时,就听得从楼梯上下了一个婆子,笑道:“二老爷和珩大爷,老太太在屋里唤呢。” 二人也不在闲谈,转身上了天香楼。 二楼,灯火通明,满室珠翠,脂粉堆香,欢声笑语不断。 正堂中,贾母被一群莺莺燕燕围拢着,除秦可卿、凤纨、尤氏三姐妹、迎春、探春、黛玉外,还有一个着大红底百合碎叶对襟襦裙,苹果圆脸儿略有几分婴儿肥的小姑娘,正在陪着说笑。 在凤姐因心头有结,状态不佳,近乎强颜欢笑时,这性情娇憨的小姑娘倒是宛如一个开心果般,在一旁逗得众人前仰后合,笑声不断。 “祖母,爱(二)哥哥呢,怎么不见爱(二)哥哥?”小姑娘脸上洋溢甜美的笑意,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闪烁着,看向一旁的黛玉以及贾母问着。 此女不是旁人,正是贾母的内侄孙女史湘云。 因是在傍晚时,由史家的丫鬟和婆子用一辆马车送来至荣国府中暂居,刚刚下了马车,在贾母房中待了一会儿,而后宁府里的凤姐打发了平儿来请,就随着贾母来到宁国府。 贾母脸上笑意敛去一些,说道:“在写……观后感。” 史湘云眨了眨眼睛,问道:“观后感是什么?” 黛玉拿着手帕,掩嘴笑道:“就是观书、观事之后的所思所想,是东府的珩大爷吩咐宝哥哥写的。” 史湘云作恍然大悟状,笑道:“哦,我明白了,这是珩大爷给爱(二)哥哥布置的功课。” 因为入内时,由着秦可卿招待,故而实际史湘云并未与贾珩打照面。 王夫人拧了拧眉,强自笑了笑,说道:“老太太,宝玉也写得差不离儿了,这两府庆爵的喜事,环儿、兰儿都来了,只宝玉一个人在房中,他又是素来喜欢凑热闹的性子,明天去打平安醮,要不带上他?” 王夫人此刻已然隐隐意识到,宝玉正在远离贾府的中心,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珩大爷,正在成了东西两府议论的焦点。 贾母闻言,笑了笑道:“等珩哥儿过来,我和他说说,宝玉他这般小,拢共才读过几天书,肚子能有多少墨水?不能拿进士相公的要求。” 王夫人点了点头,笑道:“是这个理儿。” 史湘云眨了眨眼,静静看着这一幕,心道,还真是稀奇了,爱(二)哥哥向来是不喜读书的,这珩大爷倒是个有本事的。 而这时,贾珩和贾政已上了二楼,各自给贾母见了礼。 贾母笑了笑,说道:“珩哥儿过来了?到这边儿坐。” 贾珩点了点头,迎着一众女眷的目光,行至近前,落座。 贾母笑道:“你这几天,忙得见不着人,这个庆爵宴,你不过来,也太不像。” 贾珩点了点头,道:“外面的事儿比较多,一时抽不开身,庆爵宴拖延到现在才办成,还望老太太见谅。” 凤姐在一旁接话,轻声说道:“老祖宗,珩哥儿现在是在外面办大事的,昨个儿,您老也听到了,那般凶险,外面的差事也不好当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面色微变,显然先前的喊杀声犹在耳畔,令人提心吊胆。 贾母闻言,面上的笑意也敛去,道:“珩哥儿,外面的事,都料理妥当了吧,明儿去清虚观,抽得出时间罢?若是抽不开身,再过几天也不耽误。” “就差一点儿手尾。”贾珩笑了笑,轻声道:“半天的工夫,倒也不耽搁。” 这几天,他一动不如一静,安安生生把三河帮抄检了,然后把银子给天子进献,接下来等着朝野先沸腾、再争执就完事了。 “面圣之时,看天子的样子,似乎并不想将这笔银子充入国库,后天早朝估计会有一番争执,这个事情,不好插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抄检了一千多万两银子,随着时间流逝,势必要被内阁六部、科道言官察觉。 不用想,先高兴的和过年一样,然后……就是围绕着这笔巨款的分配、使用进行争论,也不知会不会打出狗脑子。 因为这笔银子数量太过庞大! “什么拖欠京官的俸禄,京营的饷银,还有山东、河南二省的赈灾、北边敌虏入境的抚恤,原本没钱也就罢了,大家都勒紧了裤腰带苦熬着,现在有了钱,上上下下都要伸手张口,能留下多少,还要看天子的魄力和手腕。” 贾珩将这些思绪压下。 贾母闻言,笑道:“咱们这样的人家,忙归忙,也不能忘了家里,否则,有多少公事也处置不完,还能天天住在衙门不成?该放权给下面人就放权,不要太累着自己。”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所言甚是。” 贾母说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这位老太太放权的对象都是什么人? 赖、吴、单三家…… 不过总归是一番好意…… 贾母笑了笑,说道:“老身当年也是看着两位国公爷在外面忙的给什么似的,两位国公爷无论再忙,也会回来听听曲儿,抹抹骨牌,你呢,我看着也没个爱好,当然,哪怕多陪陪你媳妇儿也是好的,你们两个新婚燕尔的。” 当着众人的面,秦可卿被说得霞飞双颊,轻声道:“老太太。” 众人闻言,都是轻轻笑着,史湘云笑得最是烂漫,格格娇笑,倒不是“海娃不可能死”的老母鸡下蛋的格格娇笑,而是一种青春靓丽的银铃笑声。 贾珩抬眸看向笑起来两个酒窝的史湘云,问道:“这位妹妹是?” 贾母笑道:“珩哥儿,这是你云妹妹。” 贾珩看向史湘云,打量了下,湘云脸颊白里透红,眉眼间有股娇憨、烂漫的气韵流转,目光也不畏怯和含羞,唤道:“珩哥哥。” 贾珩颔首,目光温和,唤道:“云妹妹。” 贾母解释道:“云儿过来小住几日,这孩子从小没了老子和娘,珩哥儿你这个当大哥的,可多看顾看顾她。”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云妹妹这活泼、烂漫的性子,很是难得。” 第二百二十一章 经略一方 天香楼中—— 贾珩静静看着史湘云那张绚烂如烟霞,笑意烂漫的脸蛋儿,心头也有几分感慨,忆起湘云的判词: 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 展眼吊斜晖,湘江水逝楚云飞。 史湘云因父母早丧,跟着在叔叔婶婶过活,身为公侯小姐,平日里还是要做一些女红,很是繁累,曾经向宝钗说过此事。 湘云曾对宝玉嘱咐说:“就是老太太想不起我来,你时常提着,好等老太太打发人接我去。” 但宝玉这个哥哥,哪里记得云妹妹? 花船上撕心裂肺喊着“爱哥哥,赎我……” 所以说什么宝玉做富贵闲人也好,当你保护不了你想保护之人,被人欺负旳时候,就会被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了。 贾珩念及此处,看向贾母,道:“那我以后多看顾看顾她罢。” 凤姐明丽的少妇脸上笑意泛起,说道:“云儿,听见了没有,以后有你珩哥哥看顾着你,你珩大哥可是外面做大事的,手下管着上万人呢。” 史湘云笑道:“珩哥哥好厉害啊。” 王夫人在一旁听着,心头那股“腻歪”,愈发抑制不住。 自从这珩大爷起了势,现在府里上上下下都围着打转儿,将她的宝玉反而落在一旁。 贾母笑了笑,道:“珩哥儿,还有件事儿要问你。” 其实不大想这时候说,但别的时候,又怕对面少年拒绝。 贾珩怔了下,说道:“老太太请说。”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西府查抄的事儿,大老爷他那边儿不太顺利。”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此事不是已交给大老爷去办了吗?怎么老太太今儿又提起?” 王夫人开口道:“那边儿闹得不像,今儿上午,吴新登家的,还有单大良家的,还有他们的亲戚,来府上闹,说补亏空就补亏空,有些是她们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家私,也都抄没了去,实在不是这个理儿,还说伺候了府里几十年,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不给她们一条活路,再逼将下去,不过是吊死在西府门前而已。” 正如贾珩先前所想,贾赦抄家弄得账目不清,将吴兴登、单大良、戴良、钱华等人的家资低价折卖,弄得不大像。 说白了就是借抄家为名,行巧取豪夺之实,结果人家几家也是有三亲六故的,大清早儿凑了一群人上西府闹事儿。 迎着一道道或期待、或好奇的目光,贾珩默然片刻,问道:“大老爷怎么说?”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还能说什么?他说都是荣国府的世仆,财货根儿上都在咱们府里,哪有什么他们自家的东西?我寻思着,咱们这样的人家,真要闹出了人命,在神京城里也不大好看。” 王夫人附和道:“是啊,咱们这样的积善之家,传扬出去,也不好听。” 探春、黛玉等都是安静听着,二人心思慧黠,自是明白其中的关节。 贾珩道:“那老太太的意思呢?” 贾母也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不你再从锦衣府里请几个人,还有账房先生,配合着再跑一趟?” 贾珩道:“老太太,不说请人威吓这种手段,实在上不得台面,就说现在也抽调不出人手,锦衣府里的账房都在忙着东城的事儿。” 凤姐面上笑意敛去一些,丹凤眼中就有几分冷意,说道:“珩兄弟,东城的事儿?” 她可没忘记,她家琏二就是被东城那帮混账…… 贾母好奇问道:“怎么说?东城也用上账房先生?也在抄检?就不能拨付两个账房先生吗?”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拨付不出来,东城三河帮几个头目,一千多万两银子的财货,现在别说锦衣府,就是五城兵马司,上上下下都在忙着这个事儿。” 贾母、王夫人:“……” 厅中众人都是被随口一言的天文数字震惊着。 凤姐明眸生波,同样呼吸急促,原本因贾琏一事失眠了几天,已有些苍白的脸颊,现出两抹异样的红润。 一千多万两? 她平日的月例银子才多少? 贾珩道:“所以,现在抽不出账房先生。西府不是在京中有铺子吗?让铺子里的账房,选靠谱的去顶顶事儿,帮助折算折算家资,列个明目,纵是抄检,不说让人心服口服,也堵住悠悠之口。” 贾母迟疑说道:“珩哥儿,在京中,我们家铺子也不多,上哪儿寻靠谱的账房去。” 王夫人想了想,轻声说道:“我那妹妹她们家在京中有着十来个铺子,要不我寻他们的账房先生帮帮忙?” 贾母好奇说道:“可是宝玉她姨妈家?” 此言一出,凤姐也是笑道:“姨妈家可是皇商,手下营生不少,抽调几个账房先生,想来也不是什么难处。” 王夫人笑了笑,说道:“凤丫头说的是,她们在京中有不少生意。” 贾母笑道:“好,好。” 说着,又是看向贾珩,说道:“珩哥儿,那单家、吴家他们要再来闹,也不是个事儿,你有个什么法子没有?” 贾珩道:“大老爷怎么也是朝廷一等将军,遇到了事儿,该报官到京兆,就去报官,窃盗主家,自有大汉律法严惩,如是吴家、单家他们撒泼打滚儿,可以去牢里撒泼打滚。” 现在贾赦将事情弄成一团糟,他不可能去派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威吓那几家,没有这么帮人擦屁股的。 贾母闻言,只得道:“珩哥儿说的对,有什么不对,就去报官就是了。” 见气氛有些沉闷,秦可卿笑着打了个圆场道:“老太太,让人摆宴罢?” 贾母笑道:“好,珩哥儿媳妇吩咐摆宴吧,说话的工夫,也饿了。” 众人闻言都笑。 而在这时,外间一个婆子进来说道:“琏二奶奶,夜了,可以放烟火了。” 凤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二太太,珩兄弟,到轩窗前先看烟火罢。” 原本略有几分沉闷的氛围,顿时鲜活、明快起来,纵然移步至轩窗之前,扶着栏杆眺望。 “噼里啪啦……” 五颜六色的烟火冲起,绚烂、璀璨了夜空。 荣国府,正在贾母院落里的宝玉,刚刚揉了揉发酸的手臂,放下毛笔,看着写得一摞满满当当的宣纸,中秋脸盘儿上现出满意之色,心头第一次涌起名为成就感的东西。 “诗经观后感,我整整写了五大张,观查账事,也写了三张,想来这次……”宝玉抬眸看着烛火。 而这时,袭人和麝月却在庭院中有说有笑。 宝玉脸色一顿,徇声而去,笑道:“袭人姐姐,你们说笑什么呢?” “二爷,东府放烟火呢,快出来看啊。”廊檐下的袭人轻笑说着,拉了拉宝玉的胳膊。 宝玉闻言就是抬起头来,寂静夜晚中听着东府传来的唱戏声,轻声道:“好姐姐,都谁过去了?” 袭人一时没有察觉出异样,道:“老太太、大太太,林姑娘、迎春姑娘还有三姑娘都过去了。” 宝玉身形一震,目光现出痴痴,喃喃道:“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而荣国府凤姐院里,贾琏站在廊檐下,望着东府里的烟花,脸色阴沉。 “二爷。”兴儿唤了一声,轻声道:“夜里风大,二爷还有伤,到屋里歇歇罢。” “你说什么!”贾琏忽而转过头来,那张往日俊俏、清秀的面容上,一抹戾气涌现,因逆着光,多少有些狰狞。 兴儿被吓得一哆嗦,颤声道:“二爷。” 贾琏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的一股邪火压下,面色重又恢复平静。 他也不知最近怎么了,暴躁、易怒,晚上还做噩梦,都是当日在金美楼中的种种不堪,更难受的是,他发现他…… 娘的,不能再想了。 “说来说去,都是那位珩大爷,他现在官儿越做越大,我的好处一份没落着,反而受了他的连累。” 贾琏面色变幻了下,将心头潜藏的一丝愤恨压下,叹了一口气,回至厢房,只觉苦熬难当。 这位琏二爷本就是无女不欢,现在让他在家养病,他觉得再这样继续下去,一定撑不住。 …… …… 而在宁国府中众人庆宴之时,大明宫中,灯火通明,澄莹如水的地板上倒映着两道人影。 殿中安静的出奇,只有水漏的声音清脆响起。 崇平帝刚刚和兵部尚书李瓒用完晚膳,君臣二人伫立在一架山河屏风前叙话。 屏风上赫然悬挂着北境的舆图,上面用一些颜料笔标注着东虏的进兵方向。 崇平帝面色幽沉,开口道:“李爱卿以为在北平设北面行营如何?” 李瓒沉声道:“圣上此策可行,边关逢敌入警,先是飞信至神京,俟内阁和圣上共议军情,待上传下达,敌寇已往来如风,肆虐别处,诸省守捉之兵,多是救援不及,疲于奔命,向使筹建行营,集中调度诸省之兵,反应更为及时,只是非需经略一方的枢相、宰臣不可担纲此大任。” 这等经略一方的重任,非宰执、枢相不可。 现在的陈汉边关以及地方官将,都有守土之责。 但同样的,一旦东虏辗转他地,这些地方官将没有上面命令,不会擅自出城相援,为东虏精骑所趁。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万一城破,身家性命都要折在其中。 而贾珩所言就是要建立一个北方战区式的指挥系统,调度河北、蓟镇、山东、山西诸卫、镇之兵,授以临机决断之权。 不这样,短期内根本就挡不住东虏的铁骑,等你们朝堂中做好决策了,人家早就抢掠一通,各地没被抢的兵将,追都不敢追。 这就是先前,兵部尚书李瓒和内阁首辅杨国昌,争执着给各地松绑、放权之故。 但现在贾珩又提出了一条路,不是担心地方藩镇割据,军头儿尾大不掉吗? 那就调枢臣坐镇经略一方,文官集团不可能连自己人都不信任吧? 至于文官想要造反的难度是非常大的。 自宋明以降,见过几个文官靠军事造反成功的? 反而是武勋、外戚,这些才是皇权的重点防范对象。 这就是贾珩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入文官集团的缘故,就是降低自己给外人的危险感,为自己披上一层安全的外衣。 但新的问题就出来了,派谁去? 谁愿意冒着担负政治责任的风险,离开内阁,前往边关经略一方? 这边厢,崇平帝闻听李瓒所言,默然片刻,说道:“爱卿此言倒是和一人不谋而合,果是英雄所见略同。” 李瓒闻言,心头一震,诧异道:“不知圣上所言何人?” 崇平帝默然片刻,道:“贾珩。” 李瓒心头微震,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这是贾云麾所提之议?”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说道:“贾珩有言,行营筹建之后,军情往来于行营与神京,军情急递更为迅速,再以枢相坐镇一方,调度诸省兵力,可集重兵布防,遏制东虏南侵之势。否则长此以往,彼等劫掠我财货、人口,国力此消彼长,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贾珩没有明言,但崇平帝身为一国之君,如何看不到这一幅场景? 几乎可以想见,不停失血的大汉,再加上近些年的天灾……宗庙毁堕,社稷倾覆。 李瓒闻言面色凝重,沉声道:“圣上,贾云麾所言可行。” 其实心头隐隐有几分猜测,除却他,满朝文武几无更合适的人选。 如果重新提拔某省督抚入阁为内阁阁员,再经略幽燕,威望并不足以震慑北方那些骄兵悍将。 至于五军都督府的那几位,纵然才具足够,圣上也不会放心由其督师一方,直接间接节制兵马数十万。 念及此处,李瓒心头下定主意,朗声说道:“臣虽不才,如圣上信重,不以臣才拙智穷,愿以三尺腐朽之身,镇国之北,许报我大汉社稷。” 筹建行营,经略一方,与敌相持,一旦敌寇入境,大肆屠戮边民,他势必首当其冲,弹章如潮,毁谤加身。 但那又如何,北境糜烂,与其枯坐在内阁筹划,不若往前线,调度用兵。 崇平帝闻言,面容剧震,目光紧紧顶着对面的武英殿大学士李瓒,千言万语都被堵在喉咙里,只化作一言,唤道:“李卿。” 因为,对一位已经入阁的阁臣而言,并不是什么大权在握,威风凛凛的好事儿,反而是个避之唯恐不及的祸事。 当然,如果李瓒真的遏制住东虏南侵之势,载誉归来任首辅都是小事,可以文臣封伯,青史留名,万古流芳。 李瓒忽地顿首而拜,抬起沉毅面容,又是朗声道:“圣上,臣领兵部七载,于边事身无长策,致使东虏铁蹄肆虐北疆,臣愧对圣上信重,瓒如今不才,愿为圣上经略幽燕,遏敌南进。” 崇平帝闻言,默然说道:“此事,等明天,朕再召贾珩商议商议,行营筹建一事,需得议一个章程来,他为首倡之人,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们两个可会商一番,拟个条陈出来,最迟明年开春,行营就要有眉目。” 第二百二十二章 天香楼 宁国府 众人眺望着远处烟火,不时指着夜空说话。 贾珩也在远处和贾政叙话,贾政好奇问道:“珩哥儿,东城抄检了一千多万银子?” 贾珩道:“现在只是初步计核,此事等过几日才有结果,还请二老爷先不要在外间声张,以防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风风雨雨。” 贾政手捻胡须,颔首说道:“是这个理儿。” 凤姐在一旁支棱着耳朵偷听着,方才一千多万两,她就留了意,一千多万两,那白花花的银子,估计能堆成山了吧? 贾母正在鸳鸯、琥珀、李纨等众人旳陪伴下,看着烟花,也是听到二人说话,扭过头来,凝眉佯怒道:“回家就回家,又谈公事,当官儿当的,一家老少连在一块儿乐呵呵都不成,你们两个再谈,都回衙门里住着去。” 这话自是有些凡尔赛,比起以往淡出权利中心的宁荣二府,现在的场景才是贾母觉得安全、贴心。 秦可卿笑着唤道:“夫君这几天也忙累的狠,现在好好散心才是正理。” 尤氏、凤姐也都是看向那贾珩和贾政,笑着劝道。 史湘云苹果圆脸儿上,一如海棠明媚,轻笑道:“珩哥哥,看着比我也没大两岁,但心里藏着的事比我多了不知多少。” 探春明眸黯然,轻声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珩哥哥他和你身世相仿,也是早早没了双亲,一个人独门独户的过活,不知吃了多少苦?” 史湘云闻言,就是轻“呀”了一声,苹果圆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一双大眼睛看向贾珩,说道:“啊……” 黛玉星眸闪了闪,抿了抿樱唇。 贾珩面色平静,止了将起的比惨之势,道:“日月其迈,时盛岁新,不念过往,不负当下,不畏将来,不用太过沉浸过去,往前看就是了。” 黛玉闻言,芳心一震,罥烟眉下的星眸,恍有星河鹭起,秋水明眸微波荡漾,正对上一双清澈、温和的眸子,似被看透了心事,微微垂下螓首,在心头反复品着贾珩的话。 贾母也是笑道:“好了,不说那些,该用饭才是。” 她也不想好好的欢快气氛提这些。 众人闻言,一众女眷都是围拢着圆桌坐下,然后用饭。 贾珩是和贾政坐在一桌,用着酒菜,爷们儿多少有些冷清,贾母笑道:“让环儿、兰儿也上来罢。” 婆子就应着,然后下去拉着贾环和贾兰上来。 贾兰上前规规矩矩冲贾母、贾政等人行了一礼,李纨笑着招呼过来,道:“去你珩叔还有祖父那桌。” “是,娘亲。”贾兰应着,就是转身向着贾珩所在的一桌去了。 贾环吊着半边肩膀,畏畏缩缩看了一眼几人,垂下头,以清脆声音说道:“见过老太太,太太,各位姐姐。” 众人都是面色古怪,史湘云轻声道:“环三弟,他这是不舒服了吗,还是有些冷了?” 黛玉掩嘴轻笑,道:“这两天天冷的慌。” 探春看着这一幕,一张秀美的脸蛋儿,就有些挂不住,作厉色道:“好好的,吊着膀子,斜眼看人!” 贾环闻言,就是吓得一哆嗦,众人都是面露古怪。 贾母皱了皱眉,道:“这孩子,瑟瑟缩缩的,好好的爷们儿,没个大大方方的样儿。” 凤姐笑了笑,说道:“听珩兄弟说,环儿不是过几天要去学堂里读书吗?许是过个一二年就好了。” 她觉得环哥纯属是被赵姨娘带坏了,看看三姑娘跟着二太太,比着其他几个正经的嫡出姑娘,也出挑许多,将来也不知便宜了哪个不挑嫡庶的去。 贾母道:“让他以后多跟着珩哥儿学学,去罢,你珩大哥在那一桌。” 贾环道了谢,然后向贾政、贾珩行礼。 贾政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沉喝道:“还不规规矩矩坐着。” “哎……”贾环打了个哆嗦,然后坐在凳子上,不敢言语,只是不时拿眼偷瞧贾珩和贾贾政。 而后,就是开宴、用饭,杯碗筷箸,齐齐开动,待用罢饭菜,撤去菜肴,准备了一些时令瓜果、茶点、香茗、蜜饯,众人聚拢在一起听戏。 恰在这时,班主着婆子上来送了戏单,让点戏。 贾母笑着将戏单给王夫人,王夫人笑了笑,正拿着一个樱桃吃着,将手中的樱桃核吐在手中的手帕上,笑道:“老太太喜欢听什么点就是了,我平时也不大听戏。” 贾母笑了笑,看出王夫人心头有事,看向凤姐,说道:“凤丫头,你来点罢。” 凤姐情知贾母喜欢热闹,就笑道:“那点一折《刘二当衣》罢,老祖宗觉得如何?” 贾母笑道:“好,好,这个好。” 而后,贾母又问着尤氏、李纨和其他几个姑娘,史湘云、迎、探、黛玉也俱点了一折。 贾母笑道:“珩哥儿,你也点一折?” 迎着一众目光投来,贾珩笑了笑,说道:“我不大知戏曲目,你们点着就好了。” 身为后世之人,娱乐活动花样众多,还真的不太将这些放在心上。 贾母笑了笑,也只得作罢,于是待下方咿咿呀呀开始唱了起来,众人就看着戏说话。 这边厢,贾珩问道:“二老爷,学堂这几天的校舍筹建,如何?” 其实,这个事儿,他虽然是首倡者,但最近一段时间,因为他忙于公务,反而耽搁了。 贾政道:“已按着珩哥儿你先前所说,在原来族学附近选好校址,先拉好了一圈围墙,校舍还没扩建。” 贾珩凝了凝眉,问道:“现在,谁在操持这事儿?” 这种工程项目,比起大观园自是远远不如,但还是需得防止经办之人上下其手。 贾政闻言,就是看向凤姐。 众人听起议族学之事,也是停了说笑,看向几人。 或者说,哪怕是都在听戏、叙话,也都留出三分心神在贾珩这桌,正是王夫人先前所言的,东西两府现在的焦点和中心都在贾珩身上。 凤姐柳叶眉下的丹凤眼,妩媚流波,娇笑道:“正要和珩兄弟说呢,我这几天和你媳妇儿商量了,先定好图纸,几个族里玉字辈儿的爷们儿,还有蔷哥儿他们几个各自办着一摊,也能快一些落成。” 在红楼梦原着中,这些工程分包给同族中人,内里都是有利可图,算是办事经费。 比如廊下二爷的贾芸,就前后贿赂了贾琏和凤姐,求了个载种花草的差事,前前后后弄了一些银子出来。 贾珩想了想,说道:“明天等从清虚观回来,再商量,争取这个月底,有一些眉目出来。” 凤姐笑道:“那是自然。” 贾珩道:“待崇文、讲武二学堂落成,我延请一些名师,过来授课。” 贾母也接话,说道:“那时,环儿、兰儿他们也能进去读书。” 一旁的李纨,心头一动,秀雅玉容上现出轻柔的笑意,开口道:“珩兄弟,请得都是哪里的名师?” 贾珩打量了一眼李纨,清声说道:“国子监的举人,我虽也想延请进士来,但需得慢慢留意寻找。” 李纨秀美双眉下的美眸微微垂下,轻笑道:“举人也已经很不错了。” 先前,她家兰儿还让老童生代儒来教,一开始她还能回去教他,但现在他已开始读四书,她有些教不了了。 贾母笑道:“按我说,兰儿倒不用这么急,他才多大一点儿?” 李纨垂下螓首,薄施粉黛的脸蛋儿上,略有几分不好意思,说道:“老太太,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呢,小孩子心性不定,正是树人培德的时候,现在五六岁了,也不小了。” 王夫人:“……” 这话当初是贾珩训斥宝玉之言,她这个儿媳妇儿拿过来说事,究竟几个意思? 探春、黛玉对视一眼,面色古怪。 凤姐则是瞥了眼一旁着淡兰色襦裙,云鬓秀郁的李纨,丹凤眼眨了眨,暗道,珩兄弟的那些读书人的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她听了不少,接了不少,争过的也不少,说来,都没这么挂念心上,珠大嫂子倒是一声不吭,偷偷拿着本子记? 贾母笑了笑,倒是没有想太多,轻声道:“兰儿能好好读书,将来考个进士相公出来,也算给我们贾家光宗耀祖了。” 凤姐笑道:“老祖宗,前个儿刚刚有个光宗耀祖的,赶明儿兰儿考中进士,也算我贾家人才辈出,桃李芬芳不是。” 这两句吉利话,也是前日听得二老爷府里几个清客相公说的,问了意思。 贾母笑道:“你们瞧瞧,凤辣子现在说起话,也是一套套的了,也不知和哪个学的了。” 众人闻言,都是笑,然后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去看贾珩,也不说话,但心思各不相同。 史湘云梨腮胜雪的苹果圆脸上,顿时现出两个酒窝,伸出一根手指,笑道:“这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想来是凤嫂子和珩哥哥学的?” 如尤氏也不知是不是疑心生暗鬼,听着凤嫂子和珩哥哥,芳心闪过一抹异样,迅速将美眸投向贾珩,见其神色自若,心头那抹异样渐去,垂下眼眸,却见自家三妹,正一手支着香腮,明眸闪烁地偷瞧着自己,一时就有些脸热。 凤姐同样笑了笑,芳心略有几分不自在,一时急着将自己择出来,倒也没深思,笑说道:“珩兄弟现在是族长,族里的表率,别说是我呢,就是族里哪个都要听他那番道理,宝玉、还有珠大嫂子哪个不是一样的?” 众人闻言又都是笑了起来,除了……王夫人。 现在她的宝玉,反而成了她们谈笑的对象,简直岂有此理。 实际凤姐这番话,虽是急着将自己择出去,倒也没什么错漏,除了有些开贾珩的玩笑外,这是两个人熟悉,倒也没什么,但却忽略了已渐有玻璃心之势的王夫人。 事实上,先前贾珩当着一群人的面,训斥了宝玉,极大地伤害了王夫人的感情,已经在心头扎了一根刺。 以凤姐的滴水不漏,按说不可能没有察觉到,关键是琏二的事儿,影响了凤姐的水准。 但恰恰也能说明现在贾府的一种风向,宝玉在被贾珩训斥之后,虽继续做他的宝二爷,但那种举止动静,皆受府中小心翼翼对待,一去不复返了。 贾母淡淡笑了笑,分明是察觉到了王夫人脸色的不对,笑道:“珩哥儿,宝玉那观后感,我看写得也差不离儿了,明个儿去打醮祈福,带上他怎么样?” 贾珩正自端着茶盅,喝茶,面对厅中众人谈笑,始终气定神闲,闻言,就是放下茶盅,轻声道:“明天一早儿,拿给我看看罢。” 贾母笑道:“那明儿个,我让鸳鸯给你送来。”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说其他,只是多看了一眼史湘云,这位小姑娘似也从一些气氛的微妙变化中,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那张宛若睡海棠的嫣红脸蛋儿,微微垂下,脸上笑意略有几分勉强。 这时似是察觉到贾珩的目光投注而来,见其有着几分温和,心下稍安,酒窝乍现,笑意天真烂漫。 又听着几折戏,直到戌时,贾母放道了一声乏,然后笑道:“天色也不早了,今儿个先到这里罢。” 秦可卿笑道:“那我送送老太太。” 贾母笑着拉过秦可卿的手,道:“以后你没事儿了,也常到我院里走动走动。”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品格爽利、柔媚和气的女孩儿。 秦可卿笑着应允了。 而后,众人都是离座起身,送着贾母、王夫人等一应女眷离了天香楼,从角门而出,上了马车,返回荣府。 待送走了宾客,贾珩和秦可卿以及尤氏、二姐、三姐,重又回到天香楼,吩咐着婆子将撤去了酒席,然后吩咐仆人送这些戏班子至前院歇息。 天香楼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喧闹消失,万籁俱寂,竟有几分繁华散尽的寂寥。 秦可卿嫣然笑道:“时候也不早了,尤姐姐和两位姑娘,也早些回去歇着罢。” 尤氏心知小两口还有话要说,就轻笑着应了,然后带着尤二姐、尤三姐向着所居宅院而去。 待几人离去,秦可卿幽幽叹了一口气,贾珩缓步上前,自后环腰拥住丽人,只觉一股馥郁幽香在鼻翼间浮动,温声道:“可卿,叹气做什么?” 彼时,一轮明月悬于梧桐树后,清冷月光透轩窗而过,将一对儿璧人的身影投映在屏风上。 秦可卿将娇躯依偎在贾珩怀中,柔声道:“我是叹尤姐姐还有凤嫂子她们,叹我们这些女儿家,一旦托付不得好人家,半辈子就……” 方才,她如何看不出凤嫂子的强颜欢笑,自家丈夫在青楼胡混被歹人掳掠,最后却被人开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模样,陪着说笑。 还有尤姐姐,她相公被充军流放,更是要掐死她。 还有那个珠大嫂,带着一个儿子过活。 相比之下,她能和身后之人能够喜结连理,何其有幸? 贾珩感受着丽人的某种情绪,轻声说道:“这个世道儿,就是这样,对女人多少不公平了一些。” 此刻,他何尝没有这种感慨,如无他来此世,这天香楼,就是怀中娇妻的香消玉殒之地。 念及此处,就有些起心动念,附在秦可卿耳畔说了一段话。 秦可卿闻言,娇躯一颤,柳叶细眉下的妩媚美眸现出一抹娇羞,嗔怪道:“夫君,这……这如何使得?” 这刚刚一众女眷才散,笑声犹在耳畔,她就在这儿胡闹,成什么样子啊…… 可心底莫名又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异样,只觉浑身轻轻颤栗着,一张雪腻、莹润的脸颊顿时滚烫如火。 “里间有厢房,这是后花园,本身在后院,原也无人。”贾珩附耳说道:“让宝珠和瑞珠下面守着。” 秦可卿也被说的有几分意动,一张脸蛋儿红霞染绯,声若蚊蝇地颤应了一声,就是被贾珩拦腰抱起,向着里间的厢房而去。 ……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点儿黏人 荣国府 却说凤姐送着贾母和王夫人返回所居院落,就带着周瑞家的,平儿等一干丫鬟、婆子向着所居院落行去。 一路上还在想东城抄检的一千多万两银子,回头笑道:“平儿,你说一千多万两银,落他手里的,得有多少?” 平儿笑道:“我的奶奶,这个我能见过多少世面,哪知道?再说,听珩大爷的意思,似乎是为宫里抄的,也落不到他手里。” “他也就这么一说,他手里但凡截留个一分半分儿的,谁知道?”凤姐美眸闪光,轻声说道。 周瑞家旁的赵嬷嬷笑道:“二奶奶,当年太祖南巡时,那时候我才记事,咱们贾府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当时接驾一次,把银子都花的像倘海水似的,想来那时候也有个几百万两……也不知及不及珩大爷抄检的这么多?” 凤姐闻言,娇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是早生个几十年,反而好了,也能见见世面。” 众人都是轻声笑着,往院里走着,忽地,就见得小厮隆儿,站在月亮门洞处,一见凤姐的灯笼,回头就跑。 凤姐断喝一声,“站住!” 隆儿不得不转过身来,故意高声说道:“二奶奶,您唤我?” 凤姐柳叶眉挑起,冷声道:“看见我跑什么?” 隆儿面带畏惧,苦着脸,支支吾吾。 凤姐冷哼一声,道:“别是又勾引旁人的混帐老婆去了!” 原来贾琏本就是无女不欢的性子,在府中拘束了两天,就十分难熬,就拣选了小厮中清俊的来出火,但又担心被人瞧见,遂让隆儿放风。 后世尚有欲火焚身,看破红尘,淫如魔、圣如佛之语,火气上来,不管不顾。 贾琏思忖着凤姐一时半晌也回不来,就…… 凤姐对着身后的婆子,道:“按住他,我进去看看。” 却是长了个心眼,若有不堪之事出现,她还能不让周围人看见。 然而因是夜深人静,隆儿这一声“二奶奶”,终究是传到院里,让正在泻火的贾琏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整理着衣裳,急声道:“快,快提上裤子!” 那伏在案后,眉清目秀的小厮,顾不得身后的泥泞,连忙手忙脚乱穿了衣裳。 贾琏同样迅速系好腰带,假模假样,拿了一本书,来到条案之后端坐,就着灯火看书。 恰在这时,凤姐快步进入书房,一双闪烁着寒芒的丹凤眼,环顾四周,见没有女人,心头怒火稍去,然后看向坐在条案后的贾琏,喝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在做什么?” 贾琏放下书籍,端起茶盅,抬起一张俊秀的脸蛋儿,淡淡道:“闲的无聊,看会儿书罢了,怎么,这是从宁府回来了。” 凤姐冷笑道:“看书?怕又是在勾搭哪个混账老婆,这屋里……一股什么味儿?” 却是嗅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反应过来是何物,脸颊羞臊,暗啐了一口气,目光再次打量,见除却一个小厮提着茶壶,倒也没有旁人。 心头不由闪过一抹狐疑。 贾琏皱了皱眉,对那小厮喝了一声,吩咐其出去,而后才冷声道:“你又发什么疯!我这两天烦的不行,你兀自去宁府高乐,我天天羁绊在家里,火气大的不行!只能随便寻本话本,自给自足。” 说着,扬了扬,赫然是艳情话本。 实际上,贾琏脏的臭的不嫌弃,但好男风一事,凤姐只是隐隐听着风声,并不确信。 凤姐一张艳媚的瓜子脸,被说得又红又白,嗔怒道:“你,你还有脸……自己折腾?” “那怎么办?你又不让我碰!府里几个丫鬟,死得死,走的走。”此刻没有外人,贾琏也没什么顾忌,说着,言到最后,心头也有几分憋屈和冷意。 那几个陪房丫鬟怎么回事儿? 他比谁都清楚,都被眼前这活阎王想法子摆布了出去。 现在他有了火气,只能寻小厮出,虽说也差不多,但…… “太医说了,你身子需要调养,再说我这两天,身子也不方便。”被贾琏说起陪房丫鬟一事,凤姐艳丽的少妇脸上也有几分不自然,轻声说着。 她也不知为何,这两天,一想起她家二爷被人,她心里就有一种膈应挥之不去。 “早就调养好了,按那位太医的意思,要在府里静养一个月,这谁能忍得了。”贾琏说着,见凤姐态度软化,轻笑说道:“你身子不方便,要不,把平儿给我罢。” 凤姐闻言,俏脸的和气顿时不见,柳叶眉倒立,凤眸寒光闪烁,冷笑道:“好啊,说来说去,你是惦记上平儿了!想瞎了你的心,下流种子,一天天脑子里都是这些下流腌臜东西!” 不说平儿,她是要送到东府珩大爷那边儿的,就是不送,她没有孩子之前,平儿也别想近这人的床! 贾琏被骂得一张脸就有些挂不住,心头愤恨,暗骂一声夜叉星,甩了手中书,黑着脸,转头向着外间拔腿就走。 “你去哪儿?”凤姐怒道。 贾琏头也不回,只甩下一句话,“你管我去哪儿!” 说着,人就没影儿了。 凤姐闻言,脸颊又青又红,只觉鼻头一酸,娇躯晃了晃。 而在这时,平儿从外间走来,连忙伸手相扶着凤姐,柔声道:“奶奶……” 凤姐止了眼泪,转眸看向平儿,叹了一口气,道:“都听见了?” “二爷他……他也是受了罪,想来心头难受了一些。”平儿丰润、白腻的脸蛋儿,就有几分不忍,自是疼惜凤姐。 “被人弄了还不安生,他刚才还想要你呢。”凤姐嘴角噙起一丝冷笑,声音多少有些冷。 平儿容色微变,芳心不知为何,莫名涌起一股恐慌,柔声说道:“二奶奶……” 凤姐目光幽幽,嘴唇翕动,冷冷道:“他在想屁吃。” 平儿:“……” 凤姐拉过平儿的素手,敛去了苦涩,笑了笑说道:“你再服侍我个一年半载,我自给你寻个好人家。” 一席话说得平儿面红耳赤,轻声说道:“奶奶胡说什么呢,我要服侍奶奶一辈子呢。” 凤姐似笑非笑看着平儿,轻声道:“你这小蹄子,怎么想的,当我不知道?” 她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刚才天香楼心头烦闷,但还是看到身后这丫鬟,多半时候,都将目光偷瞄向那位珩大爷。 那样的爷们儿,谁不喜欢,也就是她嫁……魔怔了,她都在想什么! 平儿被说破心事,一张雪白、粉腻脸颊上现出酡红,艳若胭脂,轻声道:“奶奶,快早些洗洗身子,歇息罢。” 凤姐也不再打趣,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怅然,回到厢房,着丫鬟婆子备了热水,沐浴洗澡。 却说,尤氏所在的院落,夜色静谧如水,灯火犹亮,柔和的灯火,而三道人影坐在方桌前叙着话。 尤氏坐在梳妆台前,卸着首饰,身后传来二姐、三姐的话语。 尤二姐静静坐在床榻上,洗着脚,道:“他和你说了什么?” “谁啊?”尤三姐轻声道。 “你说是谁?当然是那位珩大爷。”尤二姐轻声道。 尤三姐俏丽、艳媚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轻笑,说道:“他说教我写书来着。” 尤二姐凝了凝秀眉,说道:“写书?” “教你写话本吗?”尤氏玉容微顿,轻声道:“写话本也是一个好营生,他不是写了一本三国话本吗?主要,说出去名声也好听一些。” 实则,她也知道这个三妹的心结,眼看年岁一天天大了起来,连个上门提亲的都没有,将来总要寻个归宿和依靠,她本来想着在两府的爷们里寻个好的。 尤二姐柔声道:“三妹,这位珩大爷还真是好人,得寻个法子报答人家人家才是。” 先前在四海楼,对贾珩之言,尤二姐也有所触动。 尤三姐幽幽叹了一口气,手中捏着一方得自那人的白色丝帕,轻声道:“我……会的。” …… …… 翌日,宁国府 清晨的天香楼格外寂静,贾珩看着锦被中的秦可卿,看着丽人那张安静、恬然的脸蛋儿,也有几分古怪。 也是这几天来,又是对付三河帮,又是对付齐王…… 昨晚也就恣睢了几分,尤其天香二楼本就俯瞰东西二府,抱着一袭华美盛装的秦可卿在轩窗前,眺望着东西二府的灯火,炮打天香楼…… 秦可卿弯弯眼睫轻颤,睁开美眸,丽人甜腻、软糯的声音响起,慵懒中略有几分沙哑,道:“夫君,几时了。” 贾珩笑道:“巳时了,先起床,用过早饭,沐浴更衣,西府该来人了。” 饿不洗澡,饱不洗头,先用罢早饭,再沐浴为好。 “啊……这么晚了。”秦可卿闻言,玉容羞红,连忙掀开锦被,就要窸窸窣窣穿着衣服。 月轮捧出,白雪琉璃,一树寒梅,嫣红俏立。 秦可卿一边系着百合花的肚兜,一边回头嗔怒道:“夫君,以后不能这么胡闹了。” 贾珩看着口是心非的秦可卿,轻笑了下,不置可否。 也不好说,昨晚也不知是谁……现在偏偏又来埋怨。 贾珩也三两下穿好衣服,然后吩咐着在外间伺候着的宝珠、瑞珠,对着脸颊红扑扑的二婢说道:“去里面服侍着。” “是,大爷。”宝珠应了一声,偷偷瞧了一眼贾珩,然后进去服侍着秦可卿梳妆打扮去了。 贾珩神清气爽地出了天香楼,沿着抄手游廊向着前方内厅行去,抬眸之间,就是一愣,却是不远处的晴雯,俏立在廊下,眉眼清冷,那张清丽的瓜子脸上略有几分怏怏之色。 贾珩道:“晴雯,去打一盆热水来,我打拳之后,洗把脸。” 说完,就往内厅中去,却见晴雯站在原地不动。 贾珩笑了笑,道:“这是怎么了?” 说着,刮了刮晴雯的鼻梁。 晴雯羞恼着闪过,抬起螓首,轻声说道:“公子昨晚……怎么没回来?” 贾珩道:“嗯,在天香楼睡了。” 晴雯抿了抿樱唇,声若蚊蝇,垂眸道:“我还当公子回去要洗澡呢。” 贾珩道:“等会儿洗,还得你过来服侍着才是。” 晴雯闻言,心尖儿一颤,脸颊顿时羞红,心情倒是一下子明媚起来,清声道:“那公子,我给你打热水。” 贾珩看着扭着水蛇腰向着内堂碎步而去的晴雯,心头也有些无奈。 这小姑娘对他的依恋越来越深,有点儿黏人。 待贾珩打过一套拳,洗罢脸,贾珩就在内厅中陪着秦可卿用着早饭。 丽人明媚娇艳,恍若盛开的芙蓉,一颦一笑都摇曳着芳姿,拿着一个勺子,舀了一勺红枣蕙米粥至口中,须臾,问道:“夫君,清虚观离宁荣街有几里路?” 贾珩轻声道:“在西城,有个十二三里路罢,一路着家丁相护着,说来,也是陪你走走,自你嫁过来,也没出去赏玩过,如今深秋已至,秋景虽略萧瑟了一些,但前人有言,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清虚观周围有山景、竹海、瀑布,可观观景。” “好啊。”秦可卿笑着说着,两弯柳叶眉下,流波的美眸中,也有几分向往,本就是少女心性。 陈汉虽袭前明,但风气并没有那般保守,纵然是前明,大户人家的女眷也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而就在这时,外间的婆子说道:“大爷,西府的鸳鸯过来了,说是送来了宝二爷写的观后感。” 贾珩拿过一旁的手帕,擦了擦嘴,道:“让鸳鸯拿过来,我看看。” 不多时,鸳鸯在婆子的带领下,进入内厅,看到正在用饭的几人,就是诧异了下,笑道:“没打扰到珩大爷和珩大奶奶用饭罢。” 秦可卿温婉一笑,说道:“怎么会,鸳鸯你用过饭了没,不若一起坐下用些?” 鸳鸯笑道:“早早就用过了。” 秦可卿闻言,芳心就有些羞,嗔怪地看了一眼贾珩。 贾珩只若未见,岔开话题,将一双沉静的目光,投向鸳鸯手中拿着的一摞文稿,问道:“宝玉写的?” “我看着写了好几篇呢,宝二爷这次是真用心了。”鸳鸯鸭蛋脸儿上洋溢起青春靓丽的笑意,说话之间,款步上得前去。 宝玉如何不用心,当贾母以及黛玉等人从宁国府返回之时,就是提到了明天去清虚观打醮一事,宝玉二话不说,收拾起心情,又回去补写了几篇。 贾珩接过文稿,就翻阅着看,点了点头,宝玉开头还引用了孔子的话,兴观群怨,而后就是撷取了几篇开始赏析。 整体而言,宝玉对诗经的思想感情把握的还是到位的,倒是没有多少应付其事。 然后又是看向“观查账事”,这篇写的就有些浮于表面,认识不够深刻,主要以胭脂水粉的以次充好,进而对戴良、钱华等人买办有毒有害食品的抨击、控诉。 贾珩看完,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整体而言,还算合格。” 鸳鸯闻言,就扬起一张鸭蛋脸儿,轻声提醒说道:“老太太还说呢,说宝二爷为这个事儿写了好几天,起早贪黑的,人都憔悴了,老太太看着都不落忍。” 宝玉终究是贾母眼中的宝贝心肝儿肉,这两天下来,见宝玉郁郁寡欢,也有些心疼。 事实上,这才是老一辈儿人的心理状态,真要故意一直折腾宝玉,肯定不行。 贾珩想了想,自是明了其中关节,轻声道:“那这两天让他多歇息,补补觉,清虚观打醮就不要去了,一路鞍马劳顿的。” 鸳鸯:“……” 第二百二十四章 清虚观打醮 内堂中一时间现出安静。 鸳鸯鸭蛋脸儿上,现出一抹古怪,眨了眨眼睛,柔声说道:“珩大爷,老太太那边儿的意思,是宝二爷也累了两天,看是不是……” 贾珩点了点头,道:“让宝玉多补补觉才是正理,注重劳逸结合……内在有激情,还是要从容不迫。” 鸳鸯听着少年之语,芳心震颤着,抿了抿樱唇,轻声道:“大爷说的是。” 自是那种登临绝巅,云端俯瞰,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我自闲庭信步的感染力。 秦可卿美眸闪了闪,也不再说什么。 她原还以为是夫君针对宝玉来着…… 待夫妻二人用罢了饭,各自沐浴更衣不提。 却说贾母院里,贾母正在罗汉床上由着琥珀、翡翠等丫鬟揉着肩,陪着李纨、凤姐说着话。 听着鸳鸯返回,就笑问道:“珩哥儿怎么说?” 鸳鸯笑道:“珩大爷说了,宝二爷写得差不多了。” 不等鸳鸯继续说完,贾母笑着拉过一旁的宝玉,“谢天谢地,阿弥陀佛,我的宝玉是愈发进益了。” 得了贾族第一人的“肯定”,贾母心头欢喜不胜。 而宝玉那张宛若中秋明月的脸盘儿上,也挂着几分腼腆、憨厚的笑意。 而黛玉、探春也是为宝玉高兴。 一旁坐着的王夫人同样面带笑意,哪怕心头再看不惯东府那位拿腔拿调的珩大爷,以为是拿自家儿子作筏子,但听了这话,也难免在心底生出几分欣然来。 她家宝玉,也就是年纪小,爱玩儿了一些,真要用起心来,东府那边儿的也不得不说一个服字。 念及此处,就开口笑着说道:“宝玉这两天为写这个作业,废寝忘食,人都消瘦了不少,我想着这次也差不离儿了。” 众人闻言,就都是看向宝玉,但见那张中秋满月的脸蛋儿,还真是……一点儿没瘦。 黛玉星眸中就有关切,说道:“宝二哥,黑眼圈倒是挺重,昨晚没睡好罢。” 宝玉轻声道:“林妹妹,我昨晚写到了子丑之交。” 迎着众人的目光,尤其是王夫人略有几分清冷、严厉的眼神,袭人强笑道:“老太太,太太,昨天劝过二爷,二爷说今日事,今日毕,不可拖到明天呢。” 荣庆堂中众人闻言,都是一愣。 贾母开怀笑道:“果是进益了。” 王夫人也是笑了笑。 但片刻之后,贾母佯怒道:“以后可不能这般熬了,小小的年纪,再把眼睛熬坏了,等会儿,我们去散散心。” 然后又听鸳鸯说道:“珩大爷,刚才说宝二爷也累了两天,清虚观打醮就不用去了,在家多补补觉。” 贾母脸上的笑意旋即凝滞了下,转头看一旁的宝玉,只见一张大脸垮了下来。 王夫人抬眸看了一眼宝玉,道:“那就别去了,袭人,让宝玉在家多睡会儿。” 从她本心来说,也不希望宝玉出去游玩,还不如在家睡睡觉,看看书。 袭人点了点头,应了一句,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凤姐笑了笑道:“时候也不早了,老祖宗和太太也收拾收拾,我先去东府看看。” 贾母笑道:“去罢。” 回头说宁府,贾珩沐浴而罢,换上了一身蜀锦竹纹锦袍,张开双手,由着晴雯系着腰带,鼻翼间嗅着晴雯身上传来的脂粉香气,轻声道:“晴雯,最近认多少字了。” 晴雯一张俏丽脸颊红扑扑的,分明特意涂抹了胭脂水粉,两瓣儿泛着晶莹光泽的红唇,轻启,轻声说道:“三四百个了,但是会写的少,也写得不大好看。” 贾珩道:“那等我吩咐人买些字帖来,你临着练练。” “也没有人教,拿着字帖不知怎么练。”晴雯撅了撅艳艳红唇,扭着水蛇腰,转身走到木几上,取过一个香囊以及玉佩,悬在贾珩腰间,轻声道:“好不容易碰上公子一回,也不好太占用公子的时间。” 贾珩捏了捏晴雯嘟起的红唇,轻声道:“忙完这段时间,就能闲下来一段儿时间。” 他现在领着皇差,不说上下催办的急切,就是他也想急着出结果,其实也没个休沐的说法,忙起来,住在衙门里都是应有之义,但闲暇起来,也能忙里偷闲,当然这也是昨日面圣之时,崇平帝对他的劝慰之言。 待主仆二人穿戴、装饰完毕,贾珩道:“一会儿,你也去换身衣裳,随着一同过去,只当是散心了。” 晴雯轻轻点了点头,看着贾珩,眸光莹润,轻声道:“公子……” 贾珩轻笑了下,挑起那张略有几分狐媚的瓜子脸儿,印在那红唇上,攫取着甘美,须臾,一手摸了摸晴雯滚烫的脸颊,温声道:“去罢。” “嗯。” 晴雯声若蚊蝇地应了声,转身走了。 贾珩目送晴雯远去,也是出了厢房,向着内厅而去。 内厅之中,秦可卿正在和尤氏、二姐、三姐以及从西府过来的凤姐说话。 秦可卿已换了一身淡红色底华美衣裙,云堆翠髻,愈发显得鲜艳妩媚,袅娜纤巧,许是得滋润之故,丰熟、艳冶的风韵已在眉眼之间流泻而出,一颦一笑间,明光动人。 倒是引来尤二姐、尤三姐的频频侧目。 见贾珩进来,秦可卿笑道:“夫君,凤嫂子过来催了呢。” 凤姐笑着离座起身,娇俏道:“珩兄弟,倒也不是催,只是过来商量,老太太那边儿说什么时候启程?天色看着也不早了。” 大户人家出行,方方便便都要考虑到。 “现在就可启程。”贾珩迎着几人的目光,轻声说道。 凤姐笑着对周瑞家的说道:“往老太太那边儿报信罢。” 而及至巳正时分,宁荣二府的仆人以及执事齐齐出动,在宁荣街人马簇簇,列队相候。 贾母坐了一乘八人轿,秦可卿、王夫人、李纨、凤姐则是四人轿,探春、黛玉、湘云等三人则是共乘一辆翠盖珠璎八宝车。 三女正是后世初中小女生的年纪,身形娇小,因此,这辆原着中乘着钗黛,内部轩敞的马车,纵使多乘了湘云,也并不显得拥挤。 迎春、惜春共乘一辆朱轮华盖车,另有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共乘一辆马车。 并有贾母房中的丫头鸳鸯、鹦鹉,琥珀、翡翠;秦可卿的丫鬟宝珠、瑞珠,以及贾珩的大丫鬟晴雯;王夫人的丫头金钏、彩云;李纨的丫头素云、碧月;黛玉的丫头紫鹃、雪雁;迎春的丫头司棋、绣橘;探春的丫头侍书、翠墨,惜春的丫头入画、彩屏等一众小丫鬟或随旁伺候,或乘马车跟随,不作赘述。 前前后后在数十婆子相护着,最外间则是年长的老仆以及年轻小厮,浩浩荡荡,就有百十人,贾珩也骑了一匹枣红色骏马,在宁府一群小厮以及暗中数十京营军卒的相护下,向着清虚观而去。 值得一提的是,五城兵马司虽然在贾珩的命令下,没有一路相送,但也是加派官差,在沿路的街道往来警戒。 而贾府出行,打醮祈福,倒也算将前日京城缇骑四出,京营封锁东城,大肆索捕三河帮帮众的紧张氛围冲淡了许多。 近晌午时分,贾府一行人来到清虚观,早有贾府的旁支爷们儿,玉字辈的贾琼、贾琛、贾珖、贾璘,草字辈的贾蘅,贾芸,贾萍,贾芹,先一步带着众爷们,将清虚观里里外外隔离了一番,不让外男擅入。 一路上,松柏成荫,秋景烂漫,一众女眷、丫鬟在轿子、马车中掀起帘子眺望。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残红未尽,鸟语啼鸣,顿时就有一股清幽、空旷之感涌来,令人心旷神怡。 马车之中,黛玉着水蓝缎面竹叶梅花刺绣圆领袍,白色绣花马面裙,梳着小垂髫,空气刘海儿下的眉眼,几若云烟成雨,手中拿着团扇,对着一旁的探春,幽说道:“三妹妹,不意这秋景也颇多赏玩之处呢。” 探春轻笑道:“春夏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诚固令人欣喜,但秋景瑟瑟,也有夕阳层染枫林,可以一观,这次出来算是借珩哥哥的光,出来散散心,林姐姐可不要再做悲春伤秋之叹了。” 说着,英秀双眸眺望着前面骑马而走的背影。 史湘云也是笑道:“林姐姐,珩哥哥昨天那话说的多好,日月其迈,时盛岁新,不念过往,不负当下,不畏将来……林姐姐,老想着心事做什么,这秋景多好看啊,开心些才是啊,只是可惜,爱(二)哥哥不在这里。” 探春笑了笑,柔声道:“云儿对珩哥哥的话,记得倒是挺清楚的。” 不念过往、不负当下,不畏将来…… 黛玉秀美玉容微顿,星眸失神,分明也是回忆贾珩昨晚在天香楼随口道出的话,昨晚回去后,也是反复品味几次,只觉意味隽永,慷慨豪迈。 可终究是被两个人说着悲春伤秋,黛玉罥烟眉下的星眸闪了闪,螓首偏转过来,腻哼一声,掩嘴娇笑说道:“三妹妹现在一口一句珩哥哥,虽不像云妹妹喊爱(二)哥哥喊的亲,但也是比亲(情)哥哥还要亲(情)呢。” 史湘云、探春:“……” 林怼怼上线,自是不怼则已,一怼怼俩儿。 探春闻听“情哥哥”之言,一张清丽的俏脸刷地羞红,直到娇小玲珑的耳垂都是莹润欲滴,不过反而英媚、大气的少女平添了几分婉美,加之外罩火红色披风,比之山林枫叶还要火红烂漫几分,抓住黛玉的藕臂,嗔恼道:“林姐姐,今儿个我断不能饶你。” 说着,就是去“咯吱”黛玉,黛玉隔着湘云一边躲闪着,一边拿着手帕娇笑道,“我的好妹妹,饶了我这一遭儿吧……” 马车空间虽是十分轩敞,但二女玩闹着,不多时已是脸颊绯红,香汗淋漓。 湘云微微撅起嘴,婴儿肥的苹果圆脸儿,愈发粉嘟嘟,轻哼一声,说道:“林姐姐专挑人的不好,惯会打趣这个,打趣那个的,我给你说个人,你若敢打趣,我才服了你。” 黛玉星眸闪了闪,明媚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好奇,问道:“谁?” “就是珩哥哥啊,你若敢当面打趣了他,我就服你。”湘云歪着螓首,梨涡浅笑着说道。 黛玉笑意微凝,春山黛眉下的星眸低垂,轻声道:“我哪敢打趣他啊?” 荣庆堂中,那少年怼得阖府上下,哑口无言,不管是大老爷、大太太,还是宝二哥他们,都对那少年畏之三分。 那少年虽比她大不了几岁,但威严肃重,所行之事,纵是那些大人都不能及的。 而且,她若打趣他,他要是也让她写什么观后感? 嗯…… 只是,不知为何,被云儿一说,竟是有些跃跃欲试…… 湘云捏着手帕,见黛玉凝眉不语,嘻嘻笑道:“原来林姐姐也有怕的人,我只盼望着,将来寻个似珩哥哥那般厉害的林姐夫才好,辖治辖治林姐姐……” 小姑娘私下说话也没有个顾忌,或者说,这在原着中本就是湘云所言,让黛玉寻个咬舌的林姐夫。 “云儿,伱……你胡沁什么!”黛玉闻言,羞恼涌起,妍丽玉容已然红若胭脂,芳心闪过一抹轻颤,但旋即恢复平静。 人家那是成了亲的…… 但还是止不住的羞恼,嗔怒着要“武力镇压”湘云,但却被一旁的探春拉住手臂,笑道:“林姐姐,咱们姊妹一起玩儿,话赶话儿,不过是胡乱说笑罢,你可不许生云妹妹的气。” 黛玉粉腮微红,腻哼一声,纤纤素手把玩着鬓角下垂下的一绺秀发,方才,毕竟是她先开的头儿,再不依不饶,显得她是个使小性儿的了。 几人说话间,马车就是一停,却是到了,都是凑到马车窗口,望着远处眺望。 此刻,贾珩翻身下马,清虚观中的张道士执香披衣,带领众道士在山门相候,一旁站着贾府的一些爷们儿。 “小道见过珩大爷。”那张道士着灰青色道袍,胡须花白,手拿拂尘,笑着上前,打了个稽首,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平静,问道:“阁下想必就是张真人了罢,稍后有劳张真人。” 张道士笑着打量着对面的少年,想起今日京中的传闻,心头倒不敢小觑,笑呵呵道:“珩大爷,正是小道。” 这时,凤姐的轿子先一步到,在平儿的搀扶下,近得前来,笑道:“几年不见,您老还是这般硬朗,都快成老神仙了,先将你这边儿的徒子徒孙都散到厢房,老太太和几位姑娘、太太进去。” 而这时,贾府一众婆子也是围拢着马车、轿子里外站了几层。 张道士笑道:“琏二奶奶说的是。 说着就吩咐着手下人,向着远处回避了。 而贾母的轿子也落了,在一众丫鬟婆子的搀扶下,近前,先拜了本境城隍、土地等神只,然后看了一眼贾珩,笑道:“先往里走罢。” 之后,贾府一众女眷也是纷纷下了马车,进入清虚观中。 黛玉、探春、湘云在丫鬟婆子侍奉下,拾阶而上,进入观中,饱览着景色,湘云性情活泼,目光四巡,指着苔藓密布的青铜鼎,笑道:“林姐姐,三姐姐,你看那上面还有字嘞。” 黛玉就是掩嘴娇笑,探春眉眼也是现出轻笑。 古色古香、朱檐碧甍的道宫,竹林幽篁随风飒飒,倒也别有一番趣味,待进入殿中,却正有一个小道士在剪烛花,躲闪不及,正要跑出。 却被凤姐迎头拦住,劈头就是一个耳光,骂道:“小野杂种,往哪里跑!” 第二百二十五章 情情 清虚观 贾珩听到凤姐这边儿的动静,就是皱了皱眉,凤姐哪点儿都好,就是这份儿泼辣、狠戾的性子让人皱眉。 凤姐罕少有怜贫惜弱,想来,做下为数不多的一件好事,就是接济刘姥姥,而仅仅办下的这一桩好事,却救了巧姐。 不得不说,颇是值得玩味。 见状,贾母连忙说道:“这是怎么了。” 凤姐闻言,连忙上前搀扶着贾母,笑着说道:“一个小道士剪蜡烛花,没躲出去,这会儿正到处钻呢。” 贾母看着那小道士,唏嘘道:“可怜见儿的,一个孩子,别唬住他。” 说着,就问那孩子几岁了,那小道士畏畏怯怯说了。 贾母然后看向贾珩,笑道:“珩哥儿,带着他出去,给几个钱买果子吃,别让人难为了他。” 贾珩点了点头,心头虽有几分古怪,但也不好说什么,看向那小道士,清声道:“随我出去罢。” 而后,带着那小道士出了宝殿,在廊檐下,给了二两银子,领着去见了张道士。 张道士见了,面色微变,告罪道:“可曾惊扰了女眷?” “这倒没有,莫要责打他了。”贾珩淡淡说道。 张道士笑道:“珩大爷真是心善。” 贾珩倒也没有和张道士多做废话的打算,随意聊了几句,而后道了一声失陪,就是向着观里折身返回。 待行至廊檐下,抬头却见殿中,一个娇小玲珑的俏丽身影跪在龛桌下的蒲团上。 分明是,黛玉双手合十,双眸紧闭,也不知在祷祝着什么。 正值晌午,阳光斜照至殿中,披落在着水蓝缎面竹叶梅花刺绣圆领袍,白色绣花马面裙的黛玉身上,在幽静、空旷的殿中,那背影愈添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柔弱之态。 贾珩面色默然,伫立望着,而站在殿门槛处的紫鹃,却瞧见贾珩,轻声唤道:“珩大爷。 ” 这一声,自也是提醒了黛玉,黛玉就是转过螓首,那种蓦然回首,恍若水莲花随风而起的芳姿,一下子映入眼帘。 眉眼那种娇弱、柔美,更是江南蒙蒙烟雨下的绵长小巷。 黛玉星眸轻闪了下,尚带着几分凄伤,唤道:“珩大哥。”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林妹妹怎么没有陪着老太太?” 黛玉缓缓起身,略垂下螓首,抬眸看了一眼贾珩,柔声道:“多拜了一会儿,这就去寻老太太呢。” “那一起过去罢。”贾珩情知黛玉有心事,想了想,说道。 黛玉螓首点了点,应了一声:“好。” 两个人出了宝殿,沿着廊檐并行走着,秋日静谧,脚步轻轻。 因为道观降香,香炉中的檀香缕缕散逸,飘荡在空气中,倒让人心情不自主好了许多,黛玉都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身后紫鹃拉了下雪雁的胳膊,示意落后几步,静静看着前面的少年和少女。 贾珩轻声道:“妹妹方才是思亲了?” 黛玉闻言,玉容微顿,娇躯颤了下,抿了抿樱唇,轻轻“嗯”了一下。 贾珩温声道:“一晃眼,妹妹也有几年没回扬州和姑苏了吧?” 黛玉春山黛眉下的秋水明眸又是笼起了怅然,柔声道:“有六年多了呢。” “可有往扬州去书信?” 黛玉纤声道:“往来交通不便,书信一年也写不上一封。” 贾珩默然了下,轻轻道:“应该往家多写写信的。” 从林如海后来突传噩耗,可以看出黛玉应该很少往扬州往来书信。 这倒不是黛玉薄凉,这年代音书隔绝,黛玉要写信,就要起好一番动静,而寄人篱下的黛玉,吃个燕窝粥,都担心婆子咒她死,自是不想搞得惊天动地。 黛玉重重“嗯”了一声,玉容就有几分怅然。 贾珩轻声道:“你在神京这边儿,你父亲不定如何挂念,身为人父,不能见女之长,何尝不会难过,你呢,就可多写写信,分享一些日常趣事,你父亲见了,必是十分欣喜的。” 这时代没有照相机,否则拍张照片邮寄过去是比较好的。 当然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替代之法,或者画张肖像画,邮寄过去。 黛玉听着一旁少年的温言软语,玉容微滞,芳心渐渐涌起一股暖流,定住了脚步,转头看向贾珩,清澈、灿然的星眸中有着几分莫名之意,柔声道:“珩大哥说的是,只是……” 只是她在神京,写好了又能烦劳谁送去呢? 念及此处,不由垂下明眸,只是抬眸,却见少年似看透了自己心思,目光温煦,笑意直达眼底。 贾珩静静看着黛玉,轻笑了下,说道:“不要怕麻烦,你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往家里去信,还担心下面人不帮你送吗?” 他对黛玉的感观还算不错,都说林怼怼,他倒是没见着。 反而这柔弱依依的样子,再加上一些“前世滤镜”,让人很难不生出怜爱。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不好惊扰得上下不安,再落得一些调嘴弄舌的人说着闲话。” 贾珩又是轻笑了下,淡淡道:“岂因蝼蛄之鸣,而不事稼穑?” 黛玉:“???” 黛玉秋水明眸抬起,看向贾珩,情知还有下文。 贾珩目光温煦,轻声道:“你担心她们说你折腾,但伱就不担心她们说你在神京六载有余,全无顾念家中,连书信都是少去?” 黛玉闻言,俏脸一白,贝齿轻咬着下唇,委屈道:“我……”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所以,那些调嘴弄舌的人总有闲话,你若是存着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心思,那干脆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了,不,你什么事情都不做,她们就不会说嘴了吗?她们还会说的,可以说虫豸之鸣,聒噪难当,然秋去冬来,虫豸又何在?” 这就是和后世网络喷子一样,时间不值钱,只能在网络上找存在感。 黛玉抬起螓首,灿然明眸如一汪盈盈秋水看向贾珩,在心头反复盘桓着“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只觉得字字浸润心底,几是她的过往写照。 只是又听着少年将那些婆子的碎嘴,比作虫豸之鸣,心头既是感动、又是觉得轻快,柔声道:“珩大哥说是呢。” 贾珩道:“林妹妹是个心思剔透的,莫要事事委屈了自己,平日起居饮食,也多多爱惜自己的身子,你这看着……弱不禁风的。” 说着,打量了一眼黛玉,不得不说,安静起来的黛玉,那种邻家少女的既视感很是强烈,就是身形瘦弱。 只是少年的打量目光,却让黛玉芳心闪过一抹羞涩,但情知对方是关怀,也生不出恼意。 贾珩说着,顿了步子,回头看向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紫鹃,道:“林妹妹这边儿有什么事儿,或是短了什么,你就和凤嫂子说,嗯,就说是我给你说的。” 紫鹃闻言,眉眼间顿时洋溢着笑意,说道:“好,多谢珩大爷呢。” 黛玉闻言,心底涌起一股暖流,明眸熠熠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黛玉,轻笑道:“你耳朵灵,心窍多,也帮我听听,西府里哪个婆子、下人嚼我的舌根子。” 黛玉:“……” 什么叫她耳朵灵、心窍多? 这人是夸她,还是损她? 可就算是她耳朵灵,东西两府,哪个敢背后嚼这位珩大爷的舌根子? 黛玉见着少年清冷中略有几分“嘚瑟”的样子,醒转过来这是在逗趣自己,心头既有感动,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异样。 不知为何,竟是想起湘云的话,就有些想说两句打趣的话,但对上那一双清冽带着几分柔煦的眸子,又有些不敢,粉唇翕动着,憋得一张粉腻俏脸儿就有些涨红。 贾珩也不多言,道:“好了,走吧。” 黛玉名为情情,属于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的那种性子。 宝钗给她说了几句“我在一日,就为你开解一日”这种掏心窝子的话,都把黛玉感动的稀里哗啦。 这种从小缺爱的女孩儿,往往心性真诚,刀子嘴、豆腐心,容易得罪人。 两个人说着话,就是跨过月亮门洞,迎面见到探春以及鸳鸯,二人就是一愣。 探春英媚的明眸中闪过一抹好奇,笑道:“林姐姐,珩哥哥,刚才老太太还说你们两个去哪儿了呢?这让我逮着。” 贾珩笑了笑,道:“刚才回来时,碰到林妹妹,就一块儿过来了。” 黛玉被探春一双狐疑目光打量着,心头略有几分不自在。 平时都是她拿着三妹妹和珩大哥打趣,现在竟是……一报还一报。 鸳鸯笑道:“老太太在里间等着,神前拈了戏,摆斋饭。” 贾珩点了点头,“好,拿过去罢。” 暗道一句,这时代的娱乐活动,着实匮乏,除了听戏还是听戏,如果按着原着,贾母甚至专门为了听戏,还南下买了一个戏班子。 众人就都是向着里间的一座阁楼而去,贾母这会子在正楼坐着,凤姐等上了东楼,众丫头等在西楼轮流伺候。 此刻已经开戏,正是唱着《白蛇记》,自不是《白蛇传》,唱的是汉高祖斩白蛇起义的事儿。 贾珩、黛玉、探春、鸳鸯就上了楼,这会子一众女眷见贾珩前来,就笑道:“珩哥儿,怎么去了这么久。” 秦可卿也是将一双柔媚流波的目光,投将过来。 贾珩笑了笑道:“四处转了转。” 众人闻言,倒不追问。 这边厢,探春拉着黛玉的手,坐在迎春、惜春、湘云等一桌,湘云这时正在跟着几个丫鬟玩着翻花绳,方才也见着黛玉和贾珩一同回来,挤眉弄眼,甜甜笑道:“林姐姐,怎么和珩哥哥一起过来的。” 黛玉拿起一旁的香茗,抿了一口,一剪秋水的明眸闪了闪,瞥了一眼那正和贾母说话的少年,幽幽道:“也是赶巧儿了。” 探春笑了笑道:“都说了什么?” “话了几句家常,旁的倒也没说什么。”黛玉在心头反复思量着那少年的话,突然后知后觉地有些羞。 史湘云一手支着香腮,似黑葡萄的眸子眨了眨,轻笑道:“我倒是好奇,林姐姐挑人家的不是了没有?” 黛玉闻言,芳心一颤,嗔怪道:“云儿说的好没意思的话,人家好好的,我挑人家的不是做什么。” 探春笑了笑,拉过湘云的手,道:“好了,家里出了这么个厉害的人,哪里是能随便打趣的。” 湘云笑了笑。 贾母这边儿,听着戏曲,笑道:“珩哥儿,宝玉这两天看着闷闷不乐的,本来想着过来散散心的。” 贾珩凝了凝眉,诧异道:“他以往不是天天在散心吗?” 贾母:“……” 贾珩道:“以后,散心的机会多的是,不在这一回两回的。” 贾母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 而王夫人看着这一幕,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 …… 不提贾珩陪着贾府一众女眷在清虚观打醮、祈福,却说神京城内,自东城三河帮覆灭之后,随着时间流逝,消息已然渐渐轰传神京。 而贾珩剿捕三河帮的细节也通过那日前往宁国府相贺的宾客口中披露出来,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神京城中哄传开来。 三河帮帮主李金柱上门寻衅不成被贾珩伏击,更是让神京一众看客心生古怪。 永安坊,杨宅 今日为休沐之时,又非轮值内阁之日,故而,内阁首辅杨国昌就在后花园的阁楼中,在家仆、丫鬟的簇拥下,陪着夫人沈氏听着昆曲。 自前明嘉靖时,经过昆曲名家魏良辅的改进,昆曲愈发繁荣,及至陈汉,更是风靡大江南北。 但,杨国昌是山东人,自不稀得听这些,他还是喜欢听大鼓评书、河北梆子。 其夫人沈氏则是姑苏人,有着一口地道的吴侬软语,而今儿又是沈氏五十寿诞,因此遂由着夫人请了京中的昆曲名角过来。 这时,从屏风后闪过一人,正是杨国昌长子杨思弘,其人三十岁出头,面如冠玉,着石青色儒衫,头戴士子方巾,行入阁楼,冲杨国昌和沈氏行了大礼,而后朗声说道:“父亲,梁侍郎在书房等您。” 杨国昌凝了凝眉,说道:“梁元?让他在书房先候着,我稍后过去。” 说话间,看了一眼夫人沈氏。 沈氏酥糯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嗔怪道:“休沐之日,也不让清闲的了。” 杨国昌道:“不定有什么事儿,最近两天,神京被人搅的满城风雨。” 第二百二十六章 看得清前路,认得清自己 书房之中 户部侍郎梁元,着缀孔雀补子的正三品文官的绯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端坐在一张黄花梨木制的椅子上,一旁前明宣德年间的蓝纹祥云盖碗,香茗热气袅袅,将碧螺春的清香播散开来。 未几,垂手侍立门槛之畔的杨家仆人,轻声道:“见过老爷。 梁元闻言,就是恍若弹簧一般,从椅子上离座起身,快行几步,绕过一架紫檀玻璃松鹤屏风,一张微胖、白净的面庞上,已然堆起笑意,恰在这时,内阁首辅,华盖殿大学士,杨国昌已迈过门槛,二人四目相对。 “恩相。”梁元就是目光下移,作揖行礼,说道:“惊扰恩相,下官实是不安。” “文运,今日怎么没有休沐?”杨国昌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随口问着,就是在儿子杨思弘的搀扶下,绕过屏风,进入内厅。 梁元连忙起身,碎步向前,亦步亦趋,紧随其后,立身在条案之前,看着在太师椅上铺了褥子后,方落座的杨国昌,拱手道:“回恩相,两江、湖广、闽浙诸省布政司使已发函至户部,转运而来的秋粮,已交由漕运总督杜季同下辖的漕粮卫解运上京,然漕粮卫麾下运力不足,请求我户部仓管衙门予以派船接应。” 神京长安或者说三辅之地的漕粮储备之地,主要是在太仓,华州的永丰仓,而神京城中更有户部统管八十七处仓库,以保障神京军民、官吏的粮秣供应。 杨国昌道:“那派船只接应就是。 “先前是齐王殿下负责此事,”梁元轻声说着,看了一眼杨国昌的脸色,道:“现在齐王殿下已被禁足府中,东城三河帮中人也被提点五城兵马司的贾珩剿捕,恩相,懂业已大大拖延了秋粮入京啊。”此刻,三河帮被连根拔起的事情,轰传神京,但抄家得一千多万多两财货之事,毕竟局限在锦衣府和贾珩这边儿,还未迅速扩散开来。 事实上,哪怕是后世手机电话的时代,也不可能这么快,都有一个信息滞后性 而梁元因先前伐登闻鼓一事,受得贾珩训斥,正是心头怀恨,听说三河帮前日被满城索捕,自以为得了机会,就到杨府陈事。 此举,自是为了借势。 杨国昌苍老面容上现出一抹凝思,皱眉道:“昨个儿,东城喧闹无比,听说贾云麾领着锦衣府还有调集的果勇营军卒,封锁东城,抓捕了不少人?” 梁元愤愤道:“正要和恩相说, 这贾云麾少年得志,最近却是愈发骄横,朝廷让他调查应考举子殴残一案,谁想他拿着鸡毛当令箭,擅调京营,大索全城,肆意牵连无辜,不少粮船水手,漕工劳役皆被投入五城兵马司狱中,这极大影响了秋粮解运啊。” 杨国昌默然片刻,道:“他是得了圣上授意,以天子剑调兵的,内阁有密令存档。” 言外之意,如以此事攻讦于人,拿不到人家半点儿错漏。 当初崇平帝授贾珩以天子剑,还是在之后去给内阁通了气,只是没有具体言明贾珩以天子剑的调兵用途。 梁元怔了下,说道:“可贾云麾这般肆无忌惮,他办皇差,只诛首恶即是,如何一举将三河帮普通之人尽数投监?这般妄兴大狱,全无仁恕之心,实与其贤德之名相悖啊。” 杨国昌沉吟着,忽地看向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的杨思弘,道:“你要说什么? 杨思弘道:“父亲,听说是三河帮帮主主动上门寻衅,结果被其暗中布置的锦衣府中人一网成擒,而东城也被其连根拔起。” 杨国昌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他这差事办得倒是干净利落,但只一心想办着自己的差事,于朝廷大局不顾,实是急躁冒进,如今诸省入京的一千万石的粮秣,如是耽误了入仓,影响神京粮价事小,只怕引得人心动荡。” 梁元目光一亮,点头道:“恩相所言甚是,这等幸进之徒,只顾邀媚于上,全然不顾朝廷大局,恩相,您素来刚正,不可容这等人上蹿下跳,破坏朝廷安定的大好局面啊。”杨国昌面色不为所动,想了想,苍声道:“此事,老朽明日早朝时,会启奏圣上,你明日也可先上书陈事,具实以禀即是,倒不用弹劾,贾云麾如今圣眷正隆,宫里留了几次饭。”口 他手下这位梁侍郎与那位贾云麾的过节,他也隐隐有耳闻,因伐登闻鼓一事受了无妄之灾,倒也能理解其如此攻讦那位少年权贵。 梁元闻言,心头一凛,说道:“多谢恩相提点,下官这就回去写奏疏。” 是了,如今那贾珩小儿圣眷正隆,不好与之争锋。 杨国昌摆了摆手,说道:“去罢,只要用心做事,些微的风言风语,不足为凭,圣上明察秋毫,不会不用。” 这就是在勉励属下了。 梁元闻言,胖脸上现出激动之色,说道:“多谢恩相。’ 杨国昌又是勉励了几句,而后吩咐着梁元回去。 杨国昌暗暗摇了摇头。 “父亲 “这梁元侥幸科甲及第,因治事之才累功至户部侍郎,比之齐言碹器量不足啊。”杨国昌道。 杨思弘目光闪了闪,知道是在说户部左侍郎齐昆,其人字言碹,算是他齐党一臂。 不提杨国昌与其子谈论着朝局,却说清虚观中,贾珩以及贾母等用罢午饭,听着戏曲,准备下得阁楼,出去走走。 比起这时代的人,他却是听不惯戏曲,只是刚要起身,就见一个婆子从楼梯上来,行到凤姐身旁,附耳低语几句。 凤姐容色微变,就是起身,唤了一声平儿,离座起身,行至贾珩近前,就是使了个眼色。 贾珩凝了凝眉,倒也没说什么,随着出了阁楼。 湘云在另外一桌看着戏,见着,就扯了扯探春和黛玉的袖子,努了努嘴,笑道“林姐姐,三姐姐,我们去看看。” 探春看着戏,一多半心神也是落在贾珩身上,眨了眨明眸,和一旁的黛玉对视一眼,也是离座起身。 因众人都在听戏,途中多有离席去小解者,倒也不怎么奇怪。 贾珩这边厢,随着凤姐、平儿出了阁楼,行至廊檐,就是一愣。 却见那颌下留着山羊胡的张道士,牵着一个小道士,脸色有些不虞,见着贾珩和凤姐,轻声道:“珩大爷,琏二奶奶,小道请了。” 贾珩凝了凝眉,道:“老神仙这是?” 张道士笑道:“方才这小孩子冲撞了女眷,已是罪过,珩大爷还给了二两银子,委实过意不去。” 贾珩眉头舒展,说道:“我当是什么?给他二两,让他买几个果子吃,方才出来时,却忘了和你说了。’ 张道士笑道:“珩大爷,这如何使得?, 贾珩笑道:“如何使不得?山门之中,添了香油钱也是添,恤幼赏他也没什么,怎么,张道长还打算要了回来给我吗? 再要回去,就没有个体统了。 “不敢,不敢,只是拉着他过来向大爷磕头道谢。 张道士连忙说着,就是拉着那小道士给贾珩叩首。 “好了,不值当什么大事。”贾珩上前搀扶了一把,道:“去带着他出去玩儿罢。” 张道士就是应了。 凤姐系系看着这一幕,直到贾珩将张道士劝走,才款步上前,轻声道:“珩兄弟,随便给他两个钱就是了,一出手二两,府里的姑娘月例也只才二两呢。”口 贾珩道:“小孩子嘛,吃了你刚才一个耳光,不定扇出个好歹来。”口 凤姐: 平儿也笑了笑,轻声道:“珩大爷说得是呢,那孩子回去别做恶梦了才是。” 凤姐闻言,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平儿,俏声道:“我家平儿,这菩萨心肠的人儿啊,以前还被那些长舌的婆子背后说面团一样,现在好了,寻个罗汉护法,再不惧说了。” 这还没成一家人呢,这小蹄子就在一旁敲边鼓,早晚让你送他屋里,捏你那两个白面团儿。 “我的姑奶奶,怎么好说话生冷不忌的,阿弥陀佛。”平儿俏丽玉容微变,分明是见凤姐拿神佛说嘴,连忙口中宣着佛号。 凤姐轻笑了声,然后看向面色沉系依旧的贾珩,问道:“珩兄弟,我们几时回去?” 贾珩看了看天色,说道:“未正时分吧。” 凤姐笑了笑,说道:“那行,我去陪陪老太太。 说着,也不唤平儿,就是扭着纤纤腰肢,向着阁楼回了。 平儿柳叶细眉下的明眸闪了闪,道:“大爷,二奶奶她 贾珩看了一眼脸庞丰润的平儿,点了点头,道:“你以后多规劝规劝她就是了。” 平儿垂了垂眸,轻声应着。 贾珩说完,转身向着竹林掩映的环廊走着,清声道:“你们三个躲在哪儿做什么,也不担心脚下有蛇。” 却是方才就注意到了窥伺目光,这目光瞒得住凤姐,却瞒不过他。 史湘云带着探春、黛玉正在竹篁之后偷瞧着,一下子对上那锐利目光,就是“呀”的一声,“珩哥哥,你怎么” 然而,脚下却是踩着一块儿碎石,脚下一滑,“哎呦”一声,就向一旁的台阶上栽过去。 黛玉、探春见此都是惊呼一声,却见湘云那张苹果圆脸儿正要和石头来个亲密接触,两张小脸皆是吓得苍白。 就在这时,却见一道身影迅速闪过,如一阵风般,带起竹叶晃动,其人,抄手就是托住湘云。 贾珩只觉掌心一阵柔软,倒也没有多想,用力一带,将史湘云拉入怀中,近是从后方半拥,声音低沉道:“怎么冒冒失.失的。”二 c i史湘云一张苹果圆脸儿,已是吓得花容失色,伸手捂住初具规模的丘陵,颤声道:“珩哥哥,刚才,吓死我了 黛玉、探春这边儿也回转过来神思,拉过湘云的小手,问道,“云妹妹,你没事儿吧?” 查看了下湘云,见并无受伤,心头稍松。 贾珩也状极自然放开史湘云,抬眸,清冷目光扫过黛玉、探春,皱眉问道:你们三个怎么偷偷跑出来了?” 探春清声道:“珩哥哥,云妹妹说跟着出来看看,听着你们在这边儿说话,不方便出来,就躲在这边儿。 黛玉一剪秋水明眸,盈盈波动,抿唇不语。 贾珩轻声道:“那也别往这犄角旮旯钻,不说蛇虫叮咬,就是磕着碰着,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探春微微垂下眼睫,有些不好意思,纤声道:“珩哥哥说的是。” 下黛玉螓首点了点,也没有说什么。(木 湘云这会子也不知想起什么,一张惊魂未定的霜白小脸,渐渐爬上两朵红晕,好在苹果脸儿少女,原就两颊如胭脂,嫣然红润,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贾珩也不多言,清声道:“好了,你们回阁楼听戏罢,等未时咱们就回去了。” 说着,摆了摆手,打算举步离去。 探春抬起秀美螓首,清声道:“珩哥哥,你呢?” “我不大喜欢听戏,四下走走。”贾珩顿住步子,看向探春,轻笑说道。 说来,他自来此界以来,还真没有怎么出来散散心,如今清虚观以及周围的山景、瀑布看着倒是十分清幽,正好四下看看。 探春明眸闪闪,桃花唇瓣翕动了下,鼓起勇气说道:“珩哥哥,我也不大爱听戏,一起走走罢。” 贾珩闻言,沉系目光打量着那气质英媚、清丽的少女,探春今儿披了一件红色披风,内里则是大红底子白色竹叶印花对襟褙子,白色交领袄,下着白色百褶裙,为英媚、明丽的气质增添了几分少女的热情、烂漫。 贾珩默然片刻,正要开口。 湘云这会子回复了心神,本就是性情娇憨烂漫的少女,开口道:“珩哥哥,你们去哪儿顽啊,带上我呀,我也去。”探春: 黛玉星眸眨了眨,有心拉了拉湘云,不要胡闹,但心里也不大想回去听戏。 贾珩回眸看向黛玉和湘云,想了想,与其让湘云乱跑,不若带着一起走走,反正一只羊是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念及此处,就轻笑说道:“行吧,一起转转罢。” 探春玉容微顿,虽心思有些失落,但也是轻笑说道:“珩哥哥,这清虚观修得有六十多年了,当年还是老国公和几家勋贵共同筹盖的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这道观古朴雅致,倒也颇多赏玩之处。” 众人就缓缓行着,四下游玩。 贾珩行至廊檐两侧如林的石碑前,在一座一人高的石碑伫立,伸手轻轻摩挲着符篆碑,感慨道:“看着这碑也是沐风栉雨,不知几度春秋了。 黛玉春山黛眉下的明眸莹润如水,近得前来,也是学着贾珩的样子,伸出纤纤素手,摩挲着石碑,只觉触感冰凉、光滑,在秋日晌午有着几分别样的感觉,打量着上面符篆,丹唇轻启,随口道:“珩大哥可知道这上面画的是什么符?” 贾珩道:“这个吗?这是太上秘法镇宅灵符,一共七十二道,皆勾勒于前后左右。” 他前世因祖父之故,在中学时就观读 j小儿n儿u大 道藏,为此练了一手好字,对这些符篆倒不陌生。 黛玉一张俏丽脸蛋儿上现出讶异,轻声道:“珩大哥,如何知道这些?” 湘云、探春也是将两道诧异的目光投向贾珩。 贾珩温声道:“以前读得杂书多一些,这些道书、佛经也不少翻阅,不过,这些道书、佛经,你们回去还是不要看了,这类书最是移情改性。” 这话却是和未来的宝钗所言几无二致 贾珩说着,也是心有所感,转头看了一眼黛玉。 在前世那一版经典红楼梦电视剧,黛玉的扮演者 然而,黛玉却是扬起一张粉腻小脸细眉下的星眸闪了闪,清声道:“珩大哥说来也看过不少道书、佛经,倒也不见移情改性的。” 林怼怼,终究是不甘蛰伏,没有忍住,只是终究还是有些怯,气势还是弱了几分。 贾珩轻轻笑了笑,系系看着黛玉,却是不语。 黛玉却被这种笑而不语,弄得芳心异样之余,渐渐生出几分羞恼。 那种明明大不了她几岁,却把她当小妹妹看的目光,虽觉得温暖可亲,可也有几分不服气。 探春轻笑道: “珩哥哥,不能以常人 度之呢。 湘云梨涡浅笑,说道:“可珩哥哥,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岁啊。” 黛玉没有多说话,只是那一双熠熠流转的星眸,盯着贾珩,只是系待下文。 贾珩迎着黛玉的目光注视,想了想,缓缓说道:“你若看得清前路,认得清自己,纵看再多道书,佛经,也移不了你的情、改不了你的性。” 什么样的人才会选择在道书、佛经中寻找寄托? 要么是对前路迷茫,要么是对自己迷茫。 前者表现为突遭大变,逃避现实,后者表现为精神空虚,寻不到自我价值锚定。 但这都是,没有着一套属于自己的世界观和方法论。 黛玉星眸眨了眨,芳心轻颤,喃喃道“看得清前路,认得清自己 探春也是系系看向贾珩,思量着少年的话,面上若有所思。也 贾珩轻声道:“彼时你是不会生出避世清修的念头的,你只会说,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我只争朝夕。” 对与天斗,与人斗,与地斗,其乐无穷的人。 道书、佛经能移了这种人的性情?他们能反过来移了道书、佛经的性!什么求仙问道,宇宙永恒....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与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只想在觉醒的年代,把有限的生命长度,在平凡的世界中,活出大江大河的宽度来。 黛玉系系看着少年,胃烟眉下的一剪秋水明眸莹莹波动,心头一字一字响起,“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我只争朝夕。”探春明眸焕彩,定定看着那少年,目光深处渐渐涌起一丝情愫。 这就是她的珩哥哥呢 看着怔立的二人,贾珩道:“好了,别想这些,咱们上山看看,后山似乎有可观瀑布的凉亭。” 说着,当先而行。 探春和黛玉手挽着手,紧随那道颀长挺拔的少年身影,拾阶而上。 第二百二十七章 竟……有些委屈。 后山,云海松涛,翠翠郁郁,竹林幽篁,随着秋风传来飒飒之声,嶙峋的山石之间,则有几朵小花随风摇曳,而朱梁青檐的凉亭,就屹立在半山腰上。 虽值入秋,但晴日普照,风高云淡,加之风不大,行在山路上,倒不觉幽寒。 贾珩看着前方石阶,凝了凝眉,还是担心黛玉着凉,回头看向已有些娇喘微微、体力不支的黛玉,温声道:“林妹妹,若是觉得累了、冷了,咱们先回去罢。” 黛玉清丽俏脸上现出一抹坚定,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身上的大氅,柔声道:“不妨事的,珩大哥。” 贾珩回行几步,鬓角已现出一层细汗的黛玉,温声道:“咱们就到凉亭那边儿歇着,你现在膝盖不疼吧?” 虽未走几步路,但他还是有些担心黛玉这身子顶不住,转头去看湘云,发现湘云除却一张苹果圆脸上红扑扑的外,面色如常,这会儿鬓发间别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摘的小花,手中拿着帕子,东张西望,似是觉得什么都新鲜。 黛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胸脯轻轻起伏着,粉腻脸蛋儿上也有几分细微汗珠,轻声道:“珩大哥,我没事儿。” 抬眸看去,发现还有三十多个石阶,如是这般放弃,确有几分可惜。 她瞧着那苍松掩映的凉亭正对瀑布、斜阳,想来能一览远山之景。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前面就几步路了。” 探春明眸之中却有忧切现出,清声说道:“珩哥哥,要不你也搀扶一下林妹妹,别让她摔倒了。” 湘云拿着手帕擦了擦鬓发、脸颊上的细汗,笑了笑道:“珩哥哥,干脆你背着林姐姐得了。” 黛玉: 虽是小小年纪,但也知道有些不妥,黛玉星眸微垂,抿了抿樱唇,想要说些什么。 探春玉容微顿,轻声道:“珩哥哥,我看林姐姐腿都打颤了。 黛玉年岁尚小,也就后世初中小女生的年纪,而且是体测八百都跑不了的那种弱不禁风体质。 贾珩闻言,眸光流转,自是敏锐看出黛玉的纠结心佳,笑了笑,道:“要不..我们回去罢。” 黛玉:“???” 探春道:“这会儿再下去, 也要走好一段路,不若再上去,歇歇脚就是了。” 贾珩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道:这次委实不该带着林妹妹出来的。” 他终究是高估了黛玉的体质,其实都不能称为山,也没多少石阶,而且修得也不陡,湘云和探春都如履平地,面色如常,但黛玉 黛玉如潇水依依的胃烟眉下,星眸微动,她这会儿腿确实有些打颤儿,一张雪腻的脸蛋儿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累的,白腻染粉,轻声说道:“珩大哥,行百里者半九十,还有一点路了 贾珩抬眸看向一旁蜂腰猿背、鹤势螂形的湘云,清声道:“云妹妹,过来搀扶下你林姐姐,一起上去。” 黛玉: 合着人家根本就没想过,亏她还在心里佳量了下,人家是成了亲的,又在外面顶门立户,如父如兄,想来只是拿自己当孩子看的 湘云上前搀扶起黛玉的藕臂,笑道:“林姐姐。” 贾珩在身后跟着,以防出现什么问题,他未尝没有察觉出黛玉的内心戏。 虽他不觉得黛玉这么小,就懂什么男女之防。 但既然心存迟疑,那他也没有再上前凑的道理。 本来他就不想,可卿,他都没背过的呢....,黛玉这边厢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斜眼瞥了一眼那面容沉静,举目四顾的少年,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也是心佳慧黠之人,如何不知是自己方才的态度,引得其人 那宛如冬日里,暖融融清冷日光,倏然一下子散去的感觉。 心头不知为何,竟.....有些委屈。 黛玉此刻这种别扭,倒不同于和宝玉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别扭。 用后世的话说,黛玉这是 被某人 有意无意地pua了。 先前温言相慰,如父如兄,处处照顾黛玉的情绪,然后突然笑意清冷地“疏远,如黛玉这样心佳慧黠,晶莹剔透的人,自能敏锐捕捉到。 但如今的黛玉,其实倒像是觉得关注被抽离而走的委屈。 心佳不定间,众人至了八角凉亭,探春和湘云扶着黛玉坐下,擦着鬓角的细汗。 彼时,秋日照来,山风轻轻吹拂,贾珩举目眺望,目之所见,稍近处一道银色瀑布悬落在山涧,因为水汽为日光照耀,就有彩虹横跨山涧。 瀑布落在清澈的石潭中,日光下澈,影布石上,几尾游鱼逐草而戏,悠闲自得。 再远处,松涛明灭,层峦叠嶂,因至秋日,青黄交错,目光再放远一些,就见长安西市,城墙巍巍,人烟繁密。 贾珩遥指着远处,说道:“你们看,这里可以看到西市,曲江。” 探春闻言,就是款步近前,秀美双眉下的明眸,眺望着远处,晶莹玉容上也有几分欣然。 但见青天白云之下,山丘连绵起伏、溪湖碧如玉带,坊邑星罗棋布 史湘云也是拉着黛玉,笑道:“林姐姐,我们也去看看。” 说着,同样驻足眺望。 探春眉眼之间满是雀跃,笑道:这一趟还真是没白来呢。” 黛玉也是点点螓首,然后心头一动,不由将一双熠熠星眸,打看向一旁的少年 那少年一手扶着梁柱,身形挺拔,那张峻刻、削立的面庞,因迎着日光,就清冷不再。 而先前与其人的相处,恍若悬于山涧的瀑布,飞泉流玉一般,在心头响起。 自是,有在三清殿外的温言相慰,以及在碑林之中的谈笑自若,还有方才石阶之上 探春却没有那么多心佳活动,眺望了一会儿,坐在凉亭的廊椅上,笑道:难得这儿风也不大。” 贾珩回头看着俊眼修眉的少女,清声道:“若是傍晚,夕阳西下,晚霞漫天,想来也会更加好看。 湘云笑道:“她们在阁楼中听戏,可看不到这个景儿。 黛玉似也被湘云无忧无虑的笑容感染,轻轻笑笑。 探春与贾珩并排坐着,转过头来,问道:“珩哥哥,你那三国话本,什么时候再写第二部?’ 闻言,都是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贾珩。贾珩轻笑了下,说道:“至少得年底了,第一部才刊行了没多久。” , 说来,有段时间没去晋阳长公主府上了。 “前面的都看了两三遍了呢。”探春英媚明眸闪烁着,柔声道。 少女的声音,金声玉润,清越中带着几分娇俏,落在贾珩耳畔,心态也不由轻快了许多,加之飘来的阵阵香气,那种“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的寂寥、惆怅以及重活一世的喜悦,齐齐涌上心头。 黛玉星眸闪了闪,纤声道:“我也看了一遍,写的是真好呢,虽我也不大读史,但也能看出笔力老辣。” 贾珩看了一眼黛玉,心头却生出一丝古怪,盖因,前半句,倒是原着中黛玉雪中看斗方的话。 迎着对面少年的打量,黛玉清眸微漾,微微偏转过螓首,心头泛起丝丝异样。 再是觉得对面身份不同,但那张年轻的面容,分明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湘云红扑扑的脸蛋儿略现出迷糊,好奇问道:“什么三国?’ 探春在一旁就笑着解释。 湘云笑道:“那我回去也看看珩哥哥写的书稿。” 探春又问道:“珩哥哥,先前的案子算是破了吧,神京传得沸沸扬扬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贾珩看着探春,道:“三妹妹怎么想起问这个?” 探春道:“我们在后院消息闭塞的,只听到一星半点儿的,珩哥哥和我说说嘛。” 探春说话间,拉起贾珩的胳膊,轻轻摇晃着,撒娇撒痴。 j万人人 贾珩面色怔了下,敏探春拉着胳膊,撒娇的样子,尤其胳膊肘若有若无的触碰一般人真的很难把持得住,只得轻声道“好,别晃了,和你说说。” 探春此刻也意识到方才一时情切,多少有些不妥,脸颊微红,但眸子清亮、明媚,道:“珩哥哥,你说。” 湘云轻笑道:“三姐姐就喜欢问这些 黛玉点了点头,同样听着对面少年的叙说。 贾珩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三河帮,原本我就提前着锦衣府的探事监控着他们的大小头目,故而那天他们过来闹事,锦衣府也暗中来了不少探事,当然,如果再多一些,宁荣街都装不下了,那场冲突也起不了,故而他们是正中下怀,等到将大小头目拿下,剩下的就是水到渠成,一网成擒。 探春道:“然后,珩哥哥就迅速调了京营的兵,然后封锁了东城。” 贾珩道:“对,不能耽搁,若是耽搁了,逃跑还是事小,再搞出一些名堂来,上下盯着,就成了一锅夹生饭。” 探春明眸闪烁,佳量着贾珩的话,说道:“那后来呢?” 贾珩道:“因为锦衣府布置得当,再加上京营之兵遥相呼应,最终还是将三河帮连根拔除。” “那一千多万两呢?”探春轻声问 道。 贾珩道:“三河帮盘踞东城十几年,大小头目抄检的财货,加起来估计有一千多万两,等后续还要再折卖着。”口 黛玉听二人说着话,心头就有些异样,轻笑一声道:“三妹妹这般刨根问底,不若赶明儿,给你珩哥哥当个女佥书,不说食者同桌,寝也能天天帮着珩大哥做事。” 却是说着,也觉得失言,连忙改口说道。 都怪那方才三国,因为宝玉被罚写观后咸。她汶两天闲着打发时间。帅沿小 三 i她这两天闲着打发时间,也没少看。 探春闻言,芳心一跳,羞恼道:“林姐姐浑说什么呢。” 什么女佥书,还有什么食者同桌,寝则同床 贾珩微笑打了个圆场道:“三妹妹这才略、见识,若是能帮我处理公文,我反而能轻省许多。” “我我没那个能为的。”探春明眸微垂,轻轻说着,心头却有些跃跃欲试 。 “多历练历练就是了。”贾珩轻声道。 黛玉听着两人对话,只是抿嘴笑。 众人闲聊着,不知不觉,时间飞快,就见山道尽头,一个年长婆子上气不接下气,伸手说道:“珩大爷,林姑娘,老太太来唤呢。” 原来众人说着话,不自觉就到了未时,到了回去之时。 贾珩道:“林妹妹,云妹妹,一起下去罢。” 众人点了点头,就是站起身来。“哎呦 黛玉轻轻哼了一声,小脸上有些难忍之态。 分明这会儿刚刚歇了脚,反而觉得腿疼,春山黛眉微微蹙着。 “林姐姐这是?”湘云连忙问道。 黛玉凝眉,贝齿咬了咬下唇,轻声说道:“方才还不觉,这会儿倒觉得脚上酸疼了。” 贾珩凝了凝眉,面色微顿,想了想,暗道,久未锻炼的人,突然一下子累着,就是当时还不觉,但歇了一会儿,却觉得腿酸难挡。 科学的说法,就是线粒体有氧跟不上,无氧太多,乳酸堆积 探春轻声道:“珩哥哥,现在怎么办?” 如非是珩哥哥带着人出来,只怕回去,说不得落得老祖宗一通说落。 湘云抬眸看向贾珩,又是笑道:“行 」 哥哥,你背着林姐姐下去罢。”却见黛玉眨了眨星眸,胃烟眉微微蹙着,一时默然。 贾珩道:“让那婆子上来背吧。”黛玉:“???” 贾珩说着,就是快步下了石阶,去唤那婆子上来。 然后,不多时,就带着婆子,折身返回,说道:“林妹妹,由她背着,一同下去。” 虽然黛玉看着也没有多重,但他也不好 其实,避讳倒在其次。 因为,他这个身份,族长、长兄,娶了亲....叠满了buff,反而冲淡了男女之别的同时,还多了几分族兄对幼妹的呵护之情。 至于黛玉,再大一点儿,甚至和宝玉共躺一张床说笑,哪里有一点儿男女之防的样子。 原因自是,一个是青梅竹马情谊深笃,另一个是黛玉缺乏这这方面的家庭教育。 但毕竟是黛玉,世外仙姝寂寞林,回去之后,不定如何乱想......若是探春,他反而没有这般多的顾忌。 黛玉星眸微黯,就是一言不发地上了那婆子的肩头,众人就是沿着石阶而下。 第二百二十八章 傅试来访 清虚观,阁楼之前,贾母在鸳鸯、凤纨等人的搀扶下,眺望着远处,面上带着几分急切,轻声道:“再唤人去催催才是。” 如非黛玉、探春、湘云是随着贾珩而走,贾母说不得早就让人四处寻找,回来也少不得不说一通埋怨。 “人来了,人过来了。” 这时,一个婆子远远跑过来,笑道:“大爷说是后山看景儿去了。” 秦可卿轻声道:“夫君他惯常不怎么喜欢听戏。” 贾母点了点头,道:“方才,我也瞧见了,他看着没什么意趣。” 凤姐也是笑着,道:“珩兄弟不怎么听戏,恰恰比之旁的爷们儿都不同呢。” 贾母笑了笑,轻声道:“他闷得慌,自去四下转转,却带着我的玉儿她们。” 凤姐笑道:“老祖宗,人家兄弟姊妹的,在一块儿游玩说话也是有的。” 众人闻言,就都是笑。 而不多时,现出四个人的身影,贾珩、探春、湘云还有被一个婆子背着的黛玉。 贾母见此,面色一变,就是快行几步,急声说道:“玉儿,她这是怎么了?” 王夫人也是将目光投去,嘴唇翕动。 贾珩面色淡然,清声道:“林妹妹说走路乏了,我就让婆子背过来。” 黛玉这会儿也从那婆子身上下来,轻轻摇了摇头,柔声道:“外祖母,我没事儿的,就是陪着珩大哥四下看了看观中风景。” 贾母见此,心头一松,连忙上前,搂住黛玉的削肩,唤道:“我的玉儿……” 而后就是心肝儿肉儿地叫起来。 往日还不觉,这一会儿,黛玉被叫的有些羞耻,下意识拿星眸去瞧贾珩,但见其人面色沉静依旧,芳心微松。 殊不知这是某人表情管理到位,什么微表情都不会有。 贾珩目光淡淡,看着这一幕,心头其实生出关于黛玉婚事的猜测来。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贾母应该是宝黛党,木石姻缘应该是贾母乐见的,这一点儿哪怕是原着中,凤姐都私下里提及二人的婚事。 因为道理很简单,黛玉祖父是列侯,父亲又是科甲入仕,历任兰台寺大夫、巡盐御史,这等清贵出身,别说配宝玉,就是作太子妃,将来为皇后都足够了。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体弱多病,生来不足之症,但如果好好调养,其实问题也不大。 反观宝钗,内壮是内壮,却是吃了出身的亏。 这边厢,贾母搂着黛玉宽慰了一阵,又是看向探春、湘云,笑道:“你们也过来,咱们这就回去了。” 湘云和探春轻笑着上前。 贾珩清声道:“天色也不早了,该回去了。”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今日儿兴致也尽了,凤丫头,珩哥儿,收拾收拾,我们也启程就是了。” 凤姐笑着应了一声。 而后众人就准备了车马,浩浩荡荡出了清虚观,向着宁荣街的贾府前去。 马车之上,黛玉、探春、湘云三人坐在车厢中,探春轻轻拉过黛玉的手,柔声道:“林姐姐,腿还酸吗?” 她方才看着上车的时候,林姐姐眉尖若蹙,似还有不爽利。 黛玉清声道:“这会子,好多了呢。” 探春默然了下,说道:“林姐姐,方才可是担心老太太怪珩哥哥?” 黛玉被看出心事,抿了抿粉唇,轻声说道:“是我体力不支,凭白扫了大家的兴,再因此牵累了珩大哥被埋怨,心头就愈发过意不去了。” 湘云捏着手帕,轻笑说道:“林姐姐自来是个多心的,也没见哪个埋怨呀。” 探春道:“云妹妹,林姐姐也是一番好心。” 然后看向黛玉,轻声道:“珩哥哥那边儿备的有跌打药酒,等回去要一些,涂抹涂抹罢。” 黛玉点了点螓首,应了一声。 探春笑道:“林姐姐该多出来走走才是,前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呢。” 黛玉点点头,说道:“以前倒不曾留意,这景致竟有这般不同。” 事实上,黛玉除却五六岁乘船上京都外,一直就是在贾府那小小的宅院居住,眼前就是宝玉等一应兄弟姊妹,根本看不到太多外间的繁华世界。 所以,没有观过世界,哪来的世界观? 姐妹三人说着话,及至傍晚时分,贾府出行车队重又回到宁荣街。 宁国府中,斜阳晚照,脉脉余晖落在屋脊梁檐之间,为这座百年公侯之府披上了一层金色纱衣。 书房之中,贾珩端坐在红木书案之后,垂眸看着先前从兵部借阅的东虏与大汉九边的资料,主要记载着关于金国崛起,辽东沦陷的细情。 自隆治二十七年,辽东失陷,天下震动,已经有二十余年,但战争的起因,可以追溯到隆治十八年女真诸部的统一之战。 彼时,在赫图阿拉城的女真,已整合除叶赫部外的女真诸部,叶赫求援于汉,时太上皇诏旨辽东诸卫、镇出兵,但陈汉兵将无能,屡战而不能制。 五年之后,奴酋起兵反汉,之后抚顺陷落,神京震动,彼时,太上皇信重时任兵部尚书谭缙之言,御驾亲征,坐镇北平,由谭尚书调五路兵,二十万大军,齐发赫图阿拉城,之后就是一场惨不忍睹的大败。 越明年,东虏先后陷开原、铁岭,二年之后,又陷辽阳、沈阳,至此,关外等广袤疆域不复大汉所有。 “虽其上没有明言……这段时间,恐怕朝局风雨飘摇,沸反盈天。”贾珩凝了凝眉,继续往下翻阅着,看到下面一行惊心动魄的文字,“赵王督师十三万,由邯郸至北平,遏敌南进,周王领兵十四万镇守洛阳,屏藩西京。” “是了,辽东陷落之后,天下震动,太上皇威望受损,甚至帝位都隐隐觉得不稳,一位帝王若是感受到宝座不稳,君臣相疑……如果没有猜错,这就是一废太子的起因了。”贾珩看着其上文字,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断着。 因为隆治帝在位时长达三十九年,至隆治二十七年,尚富有春秋,但太子及壮,麾下自然有不少文武拥护,又逢辽东失陷这样的大败仗,文武百官岂能不群情汹汹,人心浮动? “是不是如此,或许可以试试旁敲侧击下那位单亲妈妈……晋阳长公主?或是晚上问问西府的老太太,再是在后宅中大事不出,也不可能不听得一星半点儿。” 当然,贾母见识有限,估计说不出太多门道。 问晋阳长公主,又担心犯了别人的忌讳。 贾珩正自思忖着,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秦可卿,温声道:“西府那边儿,都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秦可卿迈着盈盈步子,行至近前,柔声细语道:“夫君,三妹妹丫头侍书还在内厅,问你这有没有跌打酒?” 贾珩闻言,怔了下,清声道:“药酒倒是有的,她这会儿人呢?” 情知是为黛玉而要。 “就在内厅呢。”秦可卿温婉一笑,略有几分吃味说道:“夫君陪她们爬山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就在后山凉亭上坐了会儿。” 说着,起身在书柜抽屉中取出药酒,看向秦可卿,温声道:“平时习武,自己配一些,这会儿倒是用上了,待闲了,咱们也去赏玩下神京城内外的景致。” “嗯。” 秦可卿欣然地点了点头,柔声道:“我将这药酒给她罢。” 贾珩笑着拉过秦可卿的纤纤玉手,轻声道:“一起去好了,忽然想起,一会儿政老爷的门生傅试过来拜访,等下去外间花厅见见。”就随着贾珩出了内书房,来到内厅,见到侍书。 秦可卿也不再说什么,随着贾珩向着内厅行去。 将药酒给了侍书,叮嘱了几句,然后坐下品着香茗,夫妻二人就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刚坐下没多大一会儿。 及至傍晚时分,外间仆人来报,“傅通判还有二老爷一同过来了。” 贾珩闻言,就是一怔,暗道,这傅试竟还请了贾政为中人说和。 想了想,看向秦可卿,说道:“我去前面看看。” 前厅之中,傅试已是坐在花厅中,其人一身便服,面色强装镇定地与一旁的贾政说着话。 贾政本来不愿过去,但傅试以学生之礼,带了妻子、妹妹先去拜访了荣国府的贾母。 贾母喜那傅秋芳的品格,留着在一旁说了会儿话,让贾政跟着过来看看。 一见贾珩从后院而出,傅试面色一变,就是站起身来,行礼作揖道:“傅试见过珩大爷。” 以官场上下品级见礼,但称呼却有意亲近。 一旁的贾政,也是笑着站起,说道:“子钰,去清虚观打醮可还顺利罢?” “多谢二老爷关心,还算顺当。”贾珩冲贾政点了点头,寒暄两句,然后看向傅试,语气转而就有几分冷漠,说道:“傅大人,无需多礼,坐罢。” 分明是对傅试的套近乎不以为然。 而后,贾珩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这时,就有粗使丫鬟给三人奉上香茗。 傅试面上挂着谄媚的笑意,说道:“久闻大人年少有为,如今一看,当真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 贾政在一旁听着也是手捻胡须,面上与有荣焉。 贾珩抬眸打量着傅试,语气平静无波道:“傅通判过誉了,听二老爷说,傅大人寻本官有事,如今厅中也无旁人,不妨直言。” 对傅试其人,他也隐隐有所了解,这人善于投机钻营,为官估计也谈不上什么廉直。 虽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陈汉官场,贪腐更是蔚然成风,但他也不是什么人都接收。 能不能帮这傅试,帮到什么地步,还是取决于傅试自己,有没有价值是其一,身上干净程度是其二。 傅试陪着笑说道:“不瞒贾大人,下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托东翁的面,冒昧来访,特有一事相求。” 贾珩面色淡漠,托着小几上的茶盅,拿起盖碗,拨弄着茶沫,并不言语。 傅试抬头打量了一眼贾珩,整理了下思绪,小心翼翼说道:“先前,贵府赖升触犯国法被下狱论死,当时,赖家托了东翁的名,过来攀缠,让下官为其引荐京兆衙门的司狱,似是欲行不法之事,下官当时就抹不开面儿,无奈之下收了他五千两银子,本来是事后至东翁处分说,不意京兆案牍公文劳碌,一时忘了此事,昨日都察院的于御史着小吏问询,下官方猛然想起此事……” 贾珩呷了一口茶,道:“傅通判,本官记得初至京兆府时,就和你有言在先吧?” 傅试心头一凛,急声说道:“珩大爷,下官纵是有十颗脑袋,也不敢放走赖升啊,这是朝廷钦定的要案,下官岂敢从中作梗?” 傅试心头懊恼不已,暗道,悔不听小妹之言。 “那你向都察院,如实道明,想来以于御史之方直,也不会冤枉了你。”贾珩面色沉静,说道。 傅试面色微变,道:“珩大爷,于御史那边儿……这毕竟是触犯《风宪宏纲》的事。” 一旦自认,那他头上的乌纱帽保不住不说,说不得还要入狱。 凡事不上秤四两,一上秤千斤都打不住。 贾珩放下茶盅,问道:“那你现在求到我门上,是想让我为你说情了?” 傅试苦笑道:“珩大爷明察。” 贾珩冷哼一声,锐利目光投向傅试,沉喝道:“那你可知,赖升与贾珍二人,曾勾结贼寇害我?” 贾政面色顿了顿,想要说什么,但终究叹了一口气。 傅试闻言,面色变幻,忽地离座起身,“噗通”跪下,说道:“珩大爷,下官……绝不敢给珩大爷作对啊。” 贾政见得此幕,迟疑了下,说道:“子钰,傅通判他应不会有此心。” 傅试闻言,如聆仙音,转头看向贾政,说道:“东翁,学生就是再胆大,也不敢帮助朝廷要犯逃脱啊。” 贾珩面色淡漠,沉吟不语。 傅试这时膝行几步,面如土色,说道:“珩大爷,还请救下官一救。” 贾政看着这一幕,都是觉得心神剧震。 虽傅试是贾政的门生,但这种奴颜婢膝的样子,贾政还是第一次见。 贾珩道:“我却不知如何救伱,都察院那边儿若是拿了你什么贪赃枉法的证据,那谁也救不了你。” 於德是韩癀一党,他为傅试说话,于德肯定卖他面子,但他这是要欠人人情的。 不过京兆衙门,的确需要一个他的自己人。 但傅试这厮,过往如何,他并不知晓,还需要着人暗中察访下。 傅试脸色已苍白一片,道:“珩大爷,都察院那边儿只是想查,还未有实据。” 贾政在一旁劝说道:“子钰,傅通判这些年还是为府里帮了不少忙的。” 贾珩目光清冷,心头哂笑,若是什么帮助贾赦草菅人命的忙,那这就不是帮忙,而是助纣为虐。 念及此处,看向傅试,道:“傅通判,你在京兆府,为官也有近十载了吧?” 傅试抬头,心头惊惧,应道:“堪堪九载。” “那你应该知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若是做一些丧尽天良之事,本官就算救得了你一时,也救不了你一世。”贾珩冷声说道。 傅试面色微变,急声道:“珩大爷,下官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那等丧尽天良之事。” 贾政这时连忙说道:“子钰,傅通判在京兆衙门的官声还是可以的。” 贾珩想了想,淡漠道:“看在二老爷的面上,本官给你支个招儿罢。” 傅试闻言,心头一震,道:“还请大爷明示。” 贾珩道:“你说什么向都察院递话,本官可递不了,不过,你可将收的银子退回西府公中,然后就说一早儿退了西府,并告知了西府的二老爷,都察院应不会来问,其他的,如果让都察院查出别的贪赃枉法事来,本官也无能为力。” 让他给于德递话,恐怕正中于德下怀,人家正愁没处欠人情,为傅试,不值当。 而解释了五千两银子的去路,以于德精明,可能连来贾府问都不会问。 傅试闻言,心绪激荡,千恩万谢说道:“多谢珩大爷,多谢珩大爷高抬贵手。” 第二百二十九章 紫鹃:这珩大爷,真是可敬呢。 见着傅试奴颜卑膝的样子,贾珩心头多少有些不喜,但也知道这是这时代的特点,哪怕后世,何尝不是如此? “傅通判起来罢。”贾珩目光清冷,缓缓说着。 其实对傅试,如果按着红楼原着的记载,此人攀龙附凤的毛病外,似乎没有做什么大恶,但这是前八十回,后文……不知。 在名字上就有体现,傅试者,趋炎附势也,秋芳者,秋天的芳草。 而据原着所言,傅试藏有一桩心事,就是想将自家妹子许给宝玉,故而,让两个婆子过来查看宝玉之品格。 “感觉红楼梦中,只要是个女的,都和宝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有妙玉……竟也喜欢宝玉?将自己平常喝水的杯子给宝玉用,可书中明明……都没有铺垫。”贾珩面色幽幽,心头生出一丝古怪。 见厅中气氛沉闷,贾政就在一旁试图出言转圜、活跃着气氛,笑道:“子钰,方才老太太还说,让你晚饭时,一同去荣庆堂用饭呢。” 贾珩想了想,也有意伺机寻贾母问一问前废太子之事,点了点头,应道:“二老爷先去,等我沐浴更衣之后,就过去。” 傅试这边儿得了贾珩的“提点”,就是面带谄媚的笑意,拱手道:“那就不打扰珩大爷了。” 贾珩面如玄水平静,道:“傅通判去罢。” 傅试又是行了一礼,说话之间,就是和贾政一同离了宁国府。 望着其人离去背影,贾珩神情默然,目光渐渐幽深几分。 而在这时,珠帘“哗啦啦”响动,却是晴雯从帘后款步走出,行至贾珩近前,俏丽玉容上若有所思,樱唇翕动道:“公子,是不喜这人罢?” 贾珩转头看向晴雯,打量着少女,着石青色对襟褙子,下着素白色百褶裙,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觉得小姑娘又婉丽了几分。 贾珩道一语双关说道:“有的人,哪怕是穿着朝廷六品命官,但骨头比奴才都软,但有的人,哪怕身为丫鬟,但骨头比公侯千金都硬,丫鬟身,小姐心。” 傅试此人,论起品格,还不如晴雯。 晴雯闻言,情知是夸自己,一颗芳心又羞又喜,俏脸上爬上一抹绯色,嗔恼道:“什么丫鬟身、小姐心,公子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贾珩目中带着盈盈笑意,道:“你说呢?” 晴雯扭过螓首,腻哼一声,那张稚丽初成,已见狐媚的瓜子脸上微微泛起红晕,铰着手,轻声道:“公子这话……我听不出来。” 贾珩笑了笑,上前拉过晴雯的小手,轻声道:“那就别寻思了,陪我洗个澡去。” 话中之意,自是让晴雯伺候着沐浴,但落在晴雯耳畔,却是曲解了意,只觉一颗芳心乱颤,身子都酥了半边儿,霞飞双颊,雾气在明眸上泛起,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从清虚观回来,也还没沐浴呢…… 行至厢房,不提主仆二人如何沐浴。 却说傅试离了宁国府,行至廊道之上,转身朝贾政郑重一礼,说道:“东翁,方才,学生还要多谢东翁从中说和。” 贾政叹了口气道:“傅通判,刚刚子钰的意思,想来你也听到了,纵然这一次可脱身,但下一次就难说了。” 傅试面带苦笑,道:“东翁,学生虽算不上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但那等伤天害理、丧尽天良之事,学生也是做不出来的。” 贾政默然了下,说道:“你心头有数就好,罢了,先不说这个了,先去西府用饭罢。” 傅试讷讷应着,心头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贾家能出来这么个了不得的人物? 手腕强硬,心智过人,怪不得人平步青云,深受当今器重。 刚刚,看东翁的架势,这位珩大爷以庶支之身,竟是连西府的脸面都压过去了。 “等下看看那宝玉如何,实不成,给那位珩大爷做妾,倒也未尝……唉,还是再看看罢。” 念及此处,傅试心头中就有些烦躁,按他的想法。 他妹妹纵不能为正妻,但起码也要给个侯、伯当妾才是啊,三等云麾将军…… 可,这年岁都拖成老姑娘了,人家侯、伯又看不上他京兆小吏的门第。 真真是愁死人了…… 荣国府,贾母院中,却说黛玉回到自家厢房,就在雪雁和紫鹃的搀扶下,坐在香妃竹榻上,少女去了鞋袜,将裙裾下摆撩起,现出一双光洁无暇,小巧可爱,一如嫩菱的小脚,在温水泡着,脚趾如玉笋新发,幼嫩白皙,指甲用凤仙花汁涂着蔻丹,有着几分俏皮。 “林姑娘这是和珩大爷爬山了?”紫鹃一边给黛玉洗着脚,一边说道:“珩大爷也真是的,姑娘身子这么弱,天可怜见儿的,怎么累成这样儿。” 黛玉手中拿着一个香囊把玩着,轻笑了下,柔声道:“不怪珩大哥的,是我要跟着去游玩的,上面的景色的确不同,只是我身子骨儿弱了一些,一同上去的云妹妹和三妹妹她们两个都没事儿的。” 紫鹃笑了笑,抬眸看着黛玉,柔声道:“原也没怪他,亏姑娘还护着他。” 黛玉:“……” 紫鹃轻声道:“珩大爷在三清殿对姑娘这么好,想来也没想到姑娘身子骨弱一些。” 黛玉幽幽叹了一口气,一剪秋水的星眸闪了闪,道:“他对谁都这么好呢。”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哪怕没有旁的心思,总希望自己是特殊的一个。 紫鹃:“……”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有些不明白。 “三妹妹,云妹妹,他也爱护有加的,哪怕是他对宝二哥,也是极好的。”黛玉解释说着,分明也觉得方才有些歧义,微微垂下明眸,纤纤素手把玩着垂落前襟的一缕秀发,轻声道:“府里下人们碎嘴说他是个牛心孤拐,心如铁石的,但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 紫鹃不禁笑道:“珩大爷向来是个心胸宽广的,对姑娘也是当妹妹来看的,今儿不是还劝姑娘给家里写信的吗?” 黛玉纤声说道:“嗯。” 紫鹃轻声道:“姑娘爬山时,都看了什么景儿?还有,姑娘是怎么下来的呢。” 黛玉星眸闪了闪,道:“看了会儿瀑布、山林什么的,下来是一个婆子背我下来的,云妹妹说让珩大哥背着我下来,但他没应。” 许多事儿就是,我可以不用这个功能,但你不能没有。 当然,此处形容黛玉的心态,或许并不十分贴切,但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肯定希望长辈也好,兄长也好,他们的关注以及温暖目光更多停留在自己身上,这无可厚非。 紫鹃闻言,就是一怔,面色变幻,急声道:“哎呦,我姑娘,那是能乱背的?大爷要是背姑娘,搂哪儿才好呢?” 黛玉闻言,也是抬起星眸,眸中先是诧异,继而是一凝,却是猛然反应过来,是啊,如果背了,搂着她哪儿?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就是挪了挪翘挺。 紫鹃清声道:“姑娘,这珩大爷,真是可敬呢。” 黛玉闻言,娇躯颤了颤,一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就是宜嗔宜喜。 紫鹃左右看了下,见四下没有婆子,压低了声音,柔声道:“不是我多嘴说姑娘,姑娘年岁也一天天大了,上个月来了红,也是大姑娘了,倒该知一些事了……不说其他,宝二爷有时候莽莽撞撞过来,我虽经常拦着,但不定有拦不着的时候,姑娘自己也应知避讳才是啊……不然,将来怎么许人家呢?” 黛玉闻听紫鹃来红之语,芳心震颤,一张白腻脸蛋儿就是羞红,羞涩道:“好姐姐,别说了,我……我知道了。” 紫鹃轻声道:“姑娘,宝二爷那边儿,姑娘以后也得避讳着,来日方长呢。” 黛玉闻言,既是感动,又是羞恼,星眸中就有泪光点点,不由在心中迅速回想自己先前和宝玉的种种,发现并无什么逾礼后,心下稍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此刻的黛玉虽和宝玉一起长大,其实并无男女之情,直到林如海去世之后,黛玉才逐渐沦陷。 紫鹃轻笑道:“不管将来和二爷如何,姑娘总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再说二爷那个性子,现在还是个小孩子呢。” 黛玉眸光闪了闪,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和宝二哥……我只当他是哥哥的。” 紫鹃笑了笑道:“倒是有这么一个哥哥,确是比弟弟都劳心一些。” 黛玉闻言,嗔白了紫鹃一眼,柔声道:“宝二哥虽痴顽了一些,但心思也不大坏,对我素来也是……也是极好的。” 正如宝玉自己所言,从小到大,都是他有一份,必要给黛玉一份儿,闹了别扭,都是在一旁陪小心。 紫鹃叹了一口气,迟疑了下,说道:“姑娘,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黛玉羞恼道:“好姐姐,别讲了,那都多远的事儿了,再提这个,我可就恼儿了。” 因紫鹃刚刚说了一些偎贴的体己话,黛玉也不好作脸色,摆出千金小姐款儿来。 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巧合,侍书在廊檐下,唤道:“林姑娘,紫鹃姐姐在屋里吗?” 门口守着的雪雁,从屏风后绕出,笑道:“你怎么来了,姑娘在屋里呢,随我来罢。” 说着,就领着探春的丫鬟侍书,入得厢房内间。 侍书笑道:“紫鹃姐姐,三姑娘让我送着跌打药酒,珩大爷说,这药酒是他自己配的,舒筋活络,去血化淤,哪里酸痛了,倒掌心里一点儿,涂抹涂抹,清清凉凉的。” 紫鹃上前接过,笑道:“有劳了。” 侍书笑了笑,说道:“那我先回去回话了。” “不妨喝杯茶再走罢?” “不喝了,我们家姑娘还等着我回话呢。”侍书似也有着探春的几分性情,性子爽利,笑意盈盈就走了。 紫鹃拿过药酒,转身回来,笑道:“姑娘,这药酒我给你抹抹罢。” 黛玉轻轻应着,由着紫鹃涂抹着药酒,果如侍书方才所言,清清凉凉的。 “姑娘感觉如何?”紫鹃轻声问着。 黛玉轻声道:“这药酒涂上,好多了。” 紫鹃笑道:“姑娘好受就好。” 不提这一对儿主仆二人在说着体己话。 却说另一对儿主仆,在厢房中,贾珩正自去着外裳,看着抱着自家衣服在一旁角落里磨磨蹭蹭的晴雯,好奇问道:“你怎么将伱衣裳也拿来了?” 晴雯脸颊染绯,羞臊道:“不是公子方才说……” 却是猛然醒觉,自己方才会错了意,亏得自己一路心思纠结,天人交战了半天。 贾珩面色微顿,抬眸看着晴雯那涨红的狐媚瓜子脸蛋儿,想了想,轻笑道:“过来罢。” 他倒是不担心什么,他的定力还是足够的,他就是担心晴雯……嗯,别耽误了学业。 晴雯:“……” 晴雯捏着裙裾下摆,轻轻挪到近前,一张白腻如雪的脸颊羞红,垂下螓首,侧对着贾珩,窸窸窣窣解着自己衣裳上的盘锦扣,粉唇翕动了下,颤声道:“公子,我……” 终究有些难为情,不知如何是好。 贾珩上前握住晴雯的纤纤柔荑,轻轻将少女拥入怀中,附耳道:“好了,过来。” 晴雯闻言,转过一张滚烫如火的脸蛋儿,媚意流转的明亮眸子,迎着那一双清眸,却见少年已经轻轻凑了过去,弯弯眼睫不由轻颤,闭上双眸。 …… …… 沐浴而罢,贾珩换了一身蜀领锦袍,在铜镜前理着衣襟,面色沉静依旧,身后浴桶周围,水渍倒未溅出,方才的澡,其实洗得很素。 晴雯也是换了一身浅红色衣裙,清丽柔媚,梳着空气刘海儿的发髻,一张狐媚瓜子脸之上还有几分明媚嫣红,垂下一双莹润的化不开的眸子,给贾珩系上犀玉腰带,没话找话说道:“公子,等会儿要去西府里是吧?” “嗯,去老太太那吃个饭。”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按说也想带你去,但想了想,宝玉多半还在那,算了,算了。” 晴雯闻言就是忍俊不禁。 贾珩笑了笑,说道:“不说宝玉,就是他娘,上次你讥讽她几句,估计也怨上你了,当然,咱也不惧她,就是你能不见着她,也不见她就是了。” 晴雯闻言,点了点头,轻笑道:“本来隔着两府,也见不着她的。” 贾珩不由揉了揉晴雯的刘海儿,忽而轻笑了下,说道:“对了,晴雯,你回头和蔡婶说说,就说我吩咐的,将你的月例提到二两银子,多让小丫头,买些好吃的、好玩儿的。” 虽只是让晴雯伺候着洗了下澡,什么也没有做,但对晴雯而言,也得给她一个承诺才是,算是吃一颗定心丸,不然小姑娘不定回去会如何乱想。 晴雯眸光润意泛起,芳心一颤,一下子环着贾珩的腰,轻声呢喃道:“公子……” “等过二年,再收你入房,现在还是好好看书写字。”贾珩转过身来,轻轻拥着晴雯,温声说道:“还有就是……你这身子还没长开的吧,看着也有些太瘦弱了,回头让后厨煲些乳鸽汤,早上也要多吃鸡蛋羹。” 这个年纪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多补充一些蛋白质、维生素。 “啊……”晴雯闻言,娇躯一颤,芳心羞不自抑,却是想起了方才的旖旎,芳心怦怦跳个不停。 只是心底悄然闪过一个字,“也?” 贾珩笑了笑,拉着小手,说道:“好了,我们走罢。” 第二百三十章 宝玉:她现在眼里都是……珩大爷。 荣庆堂中—— 及至夜色低垂,贾母正在和傅秋芳说话,不远处凤姐和李纨笑着相陪,而迎春、探春、惜春、黛玉、湘云等诸姊妹也各自沐浴、歇息过后,陪着说笑。 迎春、惜春同样听了贾母的吩咐,回了房中补补午觉,待晚饭时再唤。 王夫人在下方的椅子上安静坐着,面带微笑,金钏、玉钏,彩霞、彩云则在一旁垂手侍奉着。 至于宝玉也终于得了空闲,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着淡蓝色襦裙、气质端娴的女子。 他素来知傅试的妹子是个琼闺秀玉,只是始终缘悭一面,今儿个倒是见着了,果然是伊人,衣如青梅,淡雅如菊。 就是这个头儿,倒真是挺高的。 傅秋芳身后还坐着两个婆子,也是不动声色打量着宝玉,二人是得了傅试的授意,过来一瞧宝玉的品格儿,见宝玉虽年岁尚小,但面如银盆,目似朗星,仪表堂堂,心头就是暗暗满意。 贾母轻笑了下,对着凤姐说道:“以往没听老爷说,不意傅家姑娘,是个这么顶好儿的人。” 凤姐笑道:“老祖宗,可不是吗?这秋芳妹子,我看着都喜欢的紧儿,尤其是这身形,亭亭玉立的。” 心头却是泛起一抹古怪,久闻那傅试是个心气高的,想来也想着攀高枝儿了。 在这个时代,一旦过了二八芳龄,还没有定人家,其实倒也不十分当紧,因为再晚可以拖到二九芳龄,再往后就不叫拖延,周围人都知道,不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就是这家人眼光太过挑剔,落在傅试身上,就是想攀高枝儿了。 傅秋芳被凤姐说得多少有些羞涩,轻声说道:“琏二奶奶过誉了,只是比寻常人长的高一些。” 黛玉和探春这时,也是悄悄看向傅秋芳,对视一眼,黛玉轻声道:“这位姐姐怎地生的这般高。” 探春笑了笑,说道:“林姐姐,这个,我怎么知道?” “林姐姐,腿不痛了罢?”探春低声问道。 黛玉低声道:“涂抹了一些药酒,由紫鹃揉捏了下,好多了呢。” 探春转头看向黛玉,轻声道:“难为林姐姐了。” 在探春看来,以黛玉的性子,不愿声张,一来是性情要强,二来未尝没有担心贾母因她之事而说落贾珩。 黛玉轻声道:“本来也值当什么,若是闹得惊天动地,反而不好了。” 说着,黛玉不由抬眸看了一眼,正将一双目光盯着傅秋芳的宝玉,不知怎的,心头突然想起紫鹃的话,星眸叠烁,陷入思索。 就在这时,厅外传来声音,道:“老太太,太太,珩大爷过来了。” 荣庆堂中,众人闻言就是一怔,贾母笑道:“方才正要唤他呢,鸳鸯,代我去迎迎。” 鸳鸯“哎”了一声,就是离座起身,向着外间走去,但只刚到屏风外,就见着贾珩在婆子的引路下,已长身而来。 贾母摆饭宴请贾珩,一则是以示亲厚,二则也是因为白日陪同去清虚观打醮的礼尚往来。 贾珩入得厅堂,众人都是起身,凤姐笑着起身,说道:“珩兄弟,怎么不见弟妹还有尤大嫂子。” 贾珩瞥了一眼宝玉,面色沉静,清声道:“可卿她有些乏了,回去之后躺床着歇着,这会儿还没起身,尤嫂子那边儿,说是陪着两个妹妹说话,明一早儿,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实际是,可卿正在内厅宴请尤氏、二姐、三姐她们,晚一些,还可能会抹骨牌。 贵妇人的日常消遣,大约就是如此。 凤姐笑了笑,轻声道:“那用罢饭,等我晚间去看看她才是。” 昨晚,她家二爷又是外出不归,她心思烦闷,也不知向何人诉苦。 “好了,别只顾说话了,珩哥儿,过来坐,可是见过傅通判了。”贾母笑着问道。 此言一出,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贾珩,就是一旁端庄坐着的傅秋芳,也是将一双宁静的眸子,投向贾珩。 贾珩一边近前,在绣墩上坐下了,面色沉凝,说道:“都见过了,这会子,人正陪着二老爷在梦坡斋说话呢。”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贾珩接过一旁鸳鸯端来的茶盅,道:“无非是劝他好自为之。” 贾母、傅秋芳:“……” 不过转念一想,官场上的话许是不能说得太过直白,听话听音,看来还是高抬贵手了的。 这边儿,见几人说着话,尤其是众星捧月般围绕着那少年,王夫人凝了凝眉,轻声道:“玉钏,将那碗酥酪茶给宝玉沏沏,这会子别饿了。” “是,太太。”玉钏应着,就是转身去沏茶。 贾母这会儿子,也是看向宝玉,笑了笑,说道:“是该开饭了呢,都把我的宝玉饿坏了罢。” 这边厢,沏了来,端给宝玉,道:“二爷,喝口茶罢,小心烫。” 宝玉应着,伸手去拿,结果却是心不在焉,就是一个不稳,只听咔嚓一声,瓷碗落地,玉钏吓了一跳,急忙闪开,然而有些温得茶落在宝玉手上。 王夫人就是霍然站起,脸色一急,道:“宝玉,宝玉……” 贾母也是笑容凝滞在脸上,道:“宝玉,我的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哎,我的二爷,仔细别烫着了。”玉钏花容失色,已是脸色苍白。 不同于原着中,白玉钏来送荷叶羹汤时,打落汤碗,烫着宝玉,那时并未让贾母、王夫人等见着,如今众目睽睽,当着贾母、王夫人的面,惶恐可知。 宝玉看向玉钏那张白腻、清丽的脸庞,笑了笑,道:“姐姐,你哪烫着了?疼不疼?” 玉钏、王夫人、贾母:“……” 玉钏心道:“二爷自己烫着了,怎么偏来问我。” 傅秋芳见得此幕,就是抬眸,看了一眼宝玉,而身后的婆子对视一眼,都是面面相觑。 似在说,这位爷,怎么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 贾母上前,抓住宝玉的手,看着上面的红印子,凝眉道:“我的儿,看着烫到哪里了,鸳鸯、湖泊,快拿冷毛巾来,给宝玉敷敷,这手背上有一小块儿红印,仔细别起了泡才是。” 王夫人也是上前查看,见得这一幕,就是冷冷看向玉钏,忍不住叱道:“笨手笨脚的蠢东西。” 玉钏面色一顿,垂下螓首,退至一旁。 一群丫鬟婆子围拢着,倒是将傅秋芳丢在一旁。 贾珩也是看向宝玉,目光落在落地上都没有多少热气的酥酪茶,默然了下,说道:“快点儿用冷毛巾敷敷,再晚一点儿,红印子都下去了。” 贾母、王夫人、凤姐:“……” 这次,却是湘云首先没忍住,“噗呲”一声,笑道:“珩哥哥,爱(二)哥哥哪有那般娇气?” 荣庆堂中也是随之响起一阵轻笑,就是贾母也忍不住生出一丝哭笑不得,至于凤姐面色古怪,粉唇翕动了下,不知说什么才好。 但王夫人,脸色已是阴沉铁青,心头愤恨难当。 她的宝玉,什么时候,在荣庆堂中,成了旁人可以肆意取笑的对象? “都是那位珩大爷!” 王夫人这般想着,就是撇了一眼湘云,却是连湘云都有些恨上了。 湘云浑然不知,走到宝玉近前,道:“爱(二)哥哥,你没事儿吧?” 宝玉也笑了起来,说道:“原也不烫,老祖宗着急忙慌的给什么似的,这红印子下去了。” 贾珩道:“这才是我贾族男儿,又不疼不痒的,闹得上下不宁,成什么样子。” 宝玉的反应虽然反射弧略长,但其实没什么问题,但贾母和王夫人二人那种“天塌了,地陷了,小花狗不见了”的反应,才是助长宝玉痴顽、憨愚习气的罪魁祸首。 贾母闻听贾珩说宝玉是贾族男儿,面色稍缓。 就连一旁的王夫人也是凝了凝眉,心头怒气……似是散去一些。 这就是王夫人再不喜贾珩,但贾珩说的话却有着百分之二百的分量。 说来可能有些贱骨头,但事实就是如此,以贾珩如今的“江湖地位”,夸奖、认同宝玉,王夫人心头既是不屑,又是窃喜。 “老祖宗,小孩儿磕磕碰碰都是有的,我小时候天天爬树,从树上落下的时候都有,那时候拍拍身上的泥土,也就跑去玩儿了。”凤姐笑道。 却是见气氛不大对,拿自己糗事给逗趣儿。 贾珩也是看了一眼凤姐,暗道,凤姐不管如何,这暖场王的演技永远在线。 贾母笑道:“猴儿,偏你小时候闹腾,我们家宝玉是个文静秀秘的,比那姑娘都秀静呢。” 荣庆堂中的众人闻言,都是笑了,气氛重又恢复喧闹、轻快、愉悦。 宝玉也是笑了笑,清声道:“若是有来生,我倒情愿托个女儿身才是,不做这须眉浊物。” 一席话出,荣庆堂笑声戛然,都是将目光齐刷刷看向宝玉,震惊、古怪、疑惑,不一而足。 王夫人皱眉道:“胡说什么!” 一旁的袭人,连忙上前拉住已是面色苍白的宝玉。 贾母笑意凝滞了下,轻声道:“小孩儿辈说着玩儿,怎么就当真呢。” 这会儿,还有外人在,怎么就发起火来了? 王夫人方才就觉颜面大失,这会儿,心头本是烦躁,闻言对着贾母说道:“好好的爷们儿成日在后宅厮混,被一些狐媚魇道的挑唆坏了,好好地,说些乱八七糟的胡话来。” 以前还不觉得如何,但自家儿子当着众多人当面,说着这种糊涂话,实是让人寒心。 但王夫人此言一出,却是让人群中的黛玉脸色一白,娇躯轻颤了下。 宝二哥素来和她顽的多一些,二舅母这话又是说得谁来? 她哪里狐媚魇道了…… 念及此处,琼鼻泛酸,眼圈微红,一旁的探春伸手就是握住了黛玉的手,以示宽慰。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孩子的话,哪有做数的。” 凤姐笑道:“老祖宗也不必着急,先前珩兄弟不是说,待学堂建好之后,宝玉就能进去入学了,今早儿还说宝兄弟进益呢,可见啊。” 贾母笑道:“凤丫头说的这话在理。” 然后就是看向在一旁默然品着香茗的贾珩,又是笑道:“珩哥儿,你这个当兄长的,可得看顾看顾宝玉才是啊。” “那是自然。”贾珩笑了笑,看了一眼眼圈微红,垂下螓首抹泪的黛玉,轻声道:“宝玉年岁也不小了,其实可以寄宿在学堂,那里绝不会有什么二太太说的狐媚子。” 王夫人:“……” 傅秋芳在一旁看着几人说话,玉容微顿,目光闪了闪,心头幽幽一叹。 她兄长的意图,她如何不知,但这宝玉不说年龄相差一事,就是这个小孩子性情。 身后的婆子,看向宝玉的神情,同样也有几分古怪。 贾母笑道:“哪里就到了这一步,经常督促他上学就是了。” 王夫人面色默然,一语不发。 凤姐笑了笑,道:“老祖宗,先不说这个了,我寻思着到点儿了,是不是,该用饭了,这儿还有客人呢。” 贾母笑着点了点头,吩咐着凤姐、林之孝家的摆饭,然后看向傅秋芳,笑道:“让你看笑话,宝玉自小淘气,因为读书的事,没少让府里他兄长操心。” 这话就说得有些往回找补。 傅秋芳扬起一张秀美的脸蛋儿,轻声说道:“听兄长说,宝二爷是个衔玉而生,生来具大造化的,小孩子虽贪玩一些也是有的,但一用起功来,想来三二年,名中榜首,也不在话下的。” 这话说得贾母面带笑容,王夫人心花怒放,看着傅秋芳的目光都不禁柔和几分。 宝玉一听这话,心头不喜,目光就有些疏冷,再看对面那“琼闺秀玉”的傅秋芳,心头仰天长叹,这样一个端丽、娴静的女子,何曾想也是那等汲汲于名利的世俗之人? 虽当日贾珩一番隐士之言,戳破了宝玉的西洋镜儿,但一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二来,也某种程度上激发了宝玉内心对隐士的真正追求,他这一辈子就做个寄情山水的富贵闲人就是了! “也就林妹妹才懂我……”宝玉却是猛然想起黛玉,就将目光去寻黛玉,然而,却见黛玉正是抬起一双泛起微红眼圈的星眸,一瞬不移地看着……珩大爷? 罥烟眉下的星眸中……似还有泪光点点? 宝玉心头剧震,就是痴愣在原地,一张中秋满月的脸盘,神情凝滞。 林妹妹,她的眼泪再也不是为他一人而流了,她现在眼里都是……珩大爷。 其实,这就是宝玉误解了,方才王夫人一通“指桑骂槐”的话,内涵了黛玉,黛玉心头委屈,就眼圈微红。 至于目光投在贾珩身上? 荣庆堂十双目光有八双在贾珩身上。 第二百三十二章 兰桂齐芳 荣庆堂 一场闹腾,最后却以贾珩训宝玉、劝贾政而结束,而在众人的劝慰下,贾政怒火散去许多,所有无奈,都是化作一声长叹。 夜幕低垂,已是戌时。 凤姐伸手拉着贾母,和缓了下气氛,笑道:“老祖宗,现在都已酉时了,孙媳妇儿肚子饿的咕咕叫,还是用饭罢。” 贾母微笑点了点头,轻声道:“凤丫头说的是,好了,都不许再气了,过来用饭,傅家姑娘,你也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傅试以贾政门生的身份登门拜访,而傅秋芳作为随行女眷,在贾母院与贾府一众女眷见面,故而倒也不用避讳,至于宝玉……几视女眷论。 而后贾母喜爱傅秋芳品格而留饭,其间贾政乱入,但贾政是傅试恩主,孙子都有了,自也谈不上什么避讳。 反倒是贾珩,不过因其身份地位,竟无人觉得不妥。 贾政见状,也缓声道:“母亲先自和珩哥儿一起用饭,儿子在前面备下了薄宴,与一众清客,招待到访的傅通判。” 贾珩看向贾母,朗声道:“我去送送二老爷。” 虽然荣庆堂中的事情告一段落,但出门陪着贾政说两句开解的话,也是应有之义。 贾母面带微笑,慈眉善目说道:“珩哥儿去罢,一会儿别忘了吃饭。” 汲取刚才“节外生枝”的教训,贾母也不多说其他,只是将椿萱高堂的角色,扮演的慈眉善目。 贾珩点了点头,抬眸而望,清冷、沉寂的目光逡巡过凤纨、迎惜、湘云、探春脸上,最终落在黛玉那张俏丽、苍白的脸上,倏然,对上那一双缓缓抬起,泪光点点的星眸,却是柔和了几分。 黛玉方才被宝玉当着众人的面儿一通责问,心头的委屈、凄苦,可想而知。 不过,他也不好说什么。 这和探春还有不同,上次他能递手帕让探春擦眼泪,那是因为他也姓贾。 这是族兄对族妹的爱护之情,和什么“人间油物”的霸道总裁,不可相提并论。 但对黛玉……就多少有些不妥了。 尤其是方才宝玉口中嚷嚷着什么“为他流泪”云云。 黛玉被那双柔和却坚定的目光注视着,芳心一震,眼睫弯弯垂下一丛阴影,星眸闪了闪,不知为何,心头郁气似乎都散了大半。 一个坚定的眼神,在恰当的时候,都有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然后就是扶着贾政出了荣庆堂。 随着其人离去,荣庆堂中原本凝滞、冰寒的气氛,倏然一松一暖,原本拉着王夫人的胳膊,就连紧紧低着脑袋“装死”的宝玉也抬起中秋月明的脸盘儿,拉着面色复杂的王夫人来到贾母身旁。 湘云捂住胸脯,一张甜美的苹果脸儿,洋溢起烂漫的笑意,轻声道:“珩哥哥这一走,才觉得满天的云彩都散了。” 众人闻言,面色古怪,但都是松了一口气。 说句中二一些的话,贾珩方才气场全开,主宰了整个荣庆堂,最后更是……杀死了比赛。 凤姐拉过贾母的胳膊,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老祖宗,珩兄弟见天儿操心着外间的大事,过来吃个饭,还要操心着兄弟姊妹的别扭,亏他年岁比我还小几岁,操得心比起我不知多少了。” 这话,自还是为了暖场。 这种“尴尬、僵硬”的气氛,饶是凤姐“暖场王”的本事,都要从小火慢炖,以一声叹息,开始暖起,如果抛开既存事实不谈,转移话题,这个场,暖的就生硬的没有水平。 贾母也是叹了一口气,道:“是啊,难为他了,今个儿才抽出时间陪我们去清虚观,回来他这个当族兄的,还要操心宝玉。” “唉,谁让他是族长呢,族里年轻一辈儿的就属他能为大。”凤姐又是话锋一转,笑道:“外间办着皇差,操心着国家大事儿,府里小儿辈的磕磕绊绊,家里的琐事,他这个当兄长的,还是要操心着。” 贾母闻言,也是微笑道:“阖族出了这么个人物,说话办事儿,哪怕在外面都是得宫里,凤丫头说的是,谁让他能为大,让他能者多劳一些。” 凤姐笑道:“老祖宗这话是正理儿。” 众人闻言,都是点头称是,气氛竟拨云见日,进入轻快、愉悦的节奏中来。 傅秋芳闻言,却是深深看了一眼凤姐,暗道一声,真是好厉害的妇人,闹成这样,都能说出这番名堂。 这在后世有一个词,丧事喜办,唯有咸因。 李纨樱唇翕动,这位花信少妇,秀郁鬓发间别着一根碧绿簪子,素雅、婉丽的鹅蛋脸儿仍是不施粉黛,轻笑道:“凤丫头刚才说的是呢,珩兄弟书房中就挂着一副对联,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现在可不就是国事、家事,事事操心着吗?” 湘云闻言,脸上就现出诧异,说道:“嫂子,这对联只有一句吗?” 这一下子,一旁的黛玉、探春、迎春、惜春都是将目光投去。 迎着一双双的目光瞩视,李纨芳心一时竟有些羞涩、慌乱,玉容上笑意微凝,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说道:“也是他住在柳条胡同儿时,他借了兰哥儿的两本书,我带着素云去登门寻书见着的,书房里的对联好像是,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凤姐听着李纨加了一段时间、人物、地点的话语,一副自证清白的样子,心头不由暗笑。 不过转念之间,也有些体谅孀居在家的小寡妇,如不道出这一段本末缘由来,只怕落在一些人耳中,不定如何编排主子。 “我倒是记得是上个月的事情,那次见着嫂子拿着几本书。”凤姐笑了笑,在一旁插嘴说道。 这下,自是人证物证俱全。 这时,探春清声道:“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这对联写的是真好呢,字字有应,恰恰是珩哥哥的写照呢。” 傅秋芳脸上同样现出几分惊异,思忖道:“这应是珩大爷的座右铭了吧。” 这对联是明末东林领袖顾宪成所写,这位东林书院的创始人,不管其徒子徒孙如何在晚明的朝局上,在国事、天下事之上搅风搅雨,但这幅对联的格局,的确不同凡俗。 与之黄浦军校门口的对联,堪称政、军两校的楹联双璧。 凤姐笑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虽没有读过什么书,但也听出来,珩兄弟的心气儿这般高。” “儒家常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珩哥哥是这般做的呢。”探春脸颊嫣然,清声说道。 众人闻言,都是不明觉厉。 在王夫人身旁的宝玉,瞥了一眼探春,心头就是叹了一口气。 她们都谈着那位珩大爷,连三妹妹也…… 却说贾珩离了荣庆堂,随着贾政来到廊檐之下,说道:“二老爷不必太过烦心,宝玉他这性子非止一日,总要慢慢改易才是。” 他再是安慰人,也不会说什么,宝玉只要好好读书,以其天资,三五年就可大展身手了。 世上最大的谎言,大概就是,只要我努力,只要我用心,我就…… 这和躺在床上、雄心万丈,几无二致。 贾政面色感激,点了点头,说道:“珩哥儿,多谢你方才提点宝玉,宝玉以后还要你这个当兄长的多费心才是啊。” 方才贾政那一句“珩哥冷脸不语”,还真不是和王夫人开玩笑,而是从心底就这么认为的,经过让宝玉观查账、写观后感一事,贾政业已将贾珩视若宝玉之师。 试问,学校老师现在都不管他了,为人父母者乍听到这句话,该多绝望、无助? 贾珩沉吟半晌,说道:“二老爷,这是应该的,只是宝玉这性子,不说出将入相……” 贾政叹了一口气,道:“珩哥儿莫说什么出将入相,这个,我从未想过,他能中个举人,进士出身,当个小官,我就心满意足,可以告慰先祖了。” 出将入相,多少人都无法做到,他自己都做不了。 贾珩面色默然,心道,中举人、进士出身?这都能主政一方了,这还是在望子成龙啊…… 想了想,也不好冷却贾政的心思,就说道:“二老爷说的是,如我们荣宁二府这样的人家,历经四代,富贵已极,其实,倒也不需他在宦海搏杀,但想维持家声不堕,也不能在朝中没有做官的人,宝玉这个性子,能不能科举入仕,需得再过二年看看罢,纵是不能科举为官,也需得让他知道家业肇始之艰,能多一些男儿担当来。” 后世有一种说法,为何厅局……他们的孩子没有从政,而是去经商的经商、搞艺术的搞艺术、出国的出国? 因为,市场经济的繁荣、社会分工的细化、法治社会的进步,给予了不同禀赋的人更多的职业选择和社会定位。 当然,以上是前提之一,关键在于权力无法世袭,权力的变现也需要承担风险。 上一辈人走到的高度,往往是时代和个人奋斗的结果,下一辈人,大多数都难以复制,无法做到比上一辈更出色。 即父亲是厅,孩子除非考进部委这样的平台当老黄牛,能混到处的都是寥寥,大多数只能在科级打转儿,更不要说主政一方。 还不如将父辈的资源、平台、见识,在一切向钱看的时代,尽量转化为财富,维持家族和个人的阶层地位不堕。 所谓一辈从政,二辈经商,三辈混娱乐圈…… 贾政听着贾珩所言,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甚是。” 贾珩面色顿了下,又是微笑道:“不过,我看兰儿是个读书种子,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举业有成。” 兰桂齐芳,有种说法,红楼原着中,宝钗与宝玉的儿子唤作贾桂,与贾兰最后都科举为官,重振了贾府,做了新朝的官。 故而才有李纨的判词: 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当然最后两句有说,李纨熬得昏惨惨黄泉路近,故而被人笑谈。 但按着时人科甲出身,光宗耀祖的观念,哪怕李纨去世后被封为诰命,也应是光前裕后,含笑九泉,何言与他人做笑谈呢? 好比后世,寡妇拉扯着儿子长大成人,待儿子事业有成,为官作宰,哪怕熬得油尽灯枯,没有享过一天福,世人也不会笑谈,而是对一位伟大母亲的肃然起敬。 如果做了新朝的官儿,似乎就说得过去了,背弃祖宗、被发左衽…… 贾珩面色幽幽,将心头一些发散的思绪压下。 提及孙子,贾政面上的愁闷果是散去许多,既是欣慰又是惋惜,叹道:“兰哥儿像他父亲啊,子钰你这个当叔的,以后还要多提携、指点他才是啊。”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说话之间,贾珩就送着贾政到了抄手游廊尽头,这一路经过贾珩的开解,贾政心头烦闷已消失不见,微笑道:“珩哥儿,到这里罢,你回去用饭罢。”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二老爷慢走。” 待目送贾政离去,贾珩面色默然,站立了一会儿,思绪万千。 秋风袭来,略带着几分凉寒,贾珩目光闪了闪,正要折身返回,回头却见鸳鸯提着灯笼,从月亮门洞快步过来。 “珩大爷,老太太唤你过去用饭呢。”鸳鸯碎步前来,俏声说着,那张白腻如雪的鸭蛋脸面儿,几颗雀斑在廊檐橘黄灯火掩映下,淡去三分,容貌平添几分婉美、明媚。 贾珩笑了笑道:“这就过去了。” 说着,行至近前,二人就是沿着抄手游廊返回。 鸳鸯轻声道:“刚才老太太和琏二奶奶还说,让大爷多费心了呢,本来是过来吃饭的,却因为宝二爷……心头很是过意不去呢。说来,大爷还真是有办法,宝二爷他这几天,我看着都进益了许多。” 贾珩道:“费心倒没费多少心,宝玉这个性子,希望经此一事,能够有所成长罢。” 他知道鸳鸯是担心他对贾母有看法,就在一旁帮着说话找补。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夺嫡旧事 两个人说话间,往着贾母房里去。 因为上次之事,鸳鸯心底藏着一份羞意,也不好多说其他,一路安静而行。 贾珩在荣庆堂中用罢饭,之后,傅试来唤,傅秋芳就是出言告辞,贾母也不多作挽留,着人送傅秋芳回去。 一时间,荣庆堂中,就剩下了贾母、凤纨、黛玉、迎惜,探春还有王夫人搂着宝玉,各自说着话。 贾珩端着茶盅,品着香茗,忽地抬眸,清声说道:“老太太经得事多,我来前儿在书房中,研读着东虏肆虐于北疆的本末细情,翻阅兵部职方司关于二十余年前,辽东之战的记述,其间颇有模棱两可之处,就想询问老太太几桩旧事。” 贾母闻言,就是一愣,苍老面容上现出诧异,道:“珩哥儿,你这话,究竟是怎么说?” 原本闲聊着的的凤姐、李纨、黛玉、湘云、探春等人都是停了谈笑,抬起了头,目光疑惑而好奇地看向了那贾珩。 如凤姐、探春都是明眸闪烁,嗅到了一丝高端对话的味道。 王夫人正搂着宝玉叙话,也是抬头看去。 还是那句话,说起来可能有些贱骨头,以如今贾珩的江湖地位,王夫人再是不喜贾珩,也无法忽视其存在。 贾珩斟酌着言辞,说道:“辽东之战后,关外失陷,天下震动,这是隆治二十七年之事了,当时,国公爷应该还健在,老太太可知当初的神京朝局?” 他不好直接问废太子一事,但随着谈话深入,贾母必是知道他在问什么。 贾母凝了凝眉,说道:“珩哥儿,隆治二十七年……有二十多年了,让老身想想。” 面上做出回忆之色,少顷,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时候北边儿吃了败仗,国势飘摇动荡,国公爷在五军都督府经常彻夜未归,忙得脚不沾地的,因为是太上皇御驾亲征,兵败之后,神京城中,就是闹得沸沸扬扬,流言满天飞,说什么的都有,有说二十万大军全折北边儿了,有说北平已经破了,还有说号召天下上京勤王的……总之,京里一片兵马慌乱的,国公爷偶尔回来,脸上也是阴云密布,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唉声叹气。” 贾珩闻言,瞳孔微凝,暗道,果然如此。 在北平吃了败仗的太上皇,还没回京,只怕神京已是满城风雨,群情汹汹,而当时的监国太子,自是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各方势力的目光。 那么如果传出一些太上皇已遭不测的流言,极有可能有文武百官上疏让太子践祚。 王夫人抬起头来,眸光闪烁,心头微震,这等关乎朝局的大事,二十多年前,她还未出阁,哪里知道这些。 至于凤姐,明媚、艳冶的瓜子脸上也是现出思索。 探春同样将目光投在贾珩身上。 贾母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再不久,第二年,就是义忠亲王被废黜了,那件事儿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挺复杂的,我其实了解的也不多。” 贾珩想了想,轻声道:“老太太了解多少,可和我说说罢,只是荣庆堂可有单独的慕轩室?” 贾母、王夫人、凤姐:“……” 探春英气的浓眉下,晶澈明眸眨了眨,心底泛起一个词,“屏退左右”。 迎着一众惊疑不定的目光,贾珩解释说道:“一些旧事,我在外面也不好贸贸然打听,但朝堂为官,总要做到心头有数,否则,不定犯了什么忌讳。” 他如果写《平虏策》,呈递于上,就需要对辽东失陷的所有细节做到心头有数,唯有如此才能在言之有物的基础上,不犯天子忌讳。 贾母面色怔了下,笑道:“你是个心思谨慎呢,里间倒是有一座平日用来午睡的暖阁。” 众人:“……” 不过转念一想,也觉平常,这里多半还参杂着天家的权力斗争,讳莫如深,的确不适宜当着众人的面道出。 贾母转头看向王夫人以及宝玉,轻声笑道:“宝玉还有他娘,不用跟前儿伺候了,早些回去歇着罢。” 王夫人:“……” 老太太这是什么意思? 去一旁说还不算,还打算将她远远打发了,排除在府里的核心机密之外? 其实倒不是,而是贾母见宝玉面露恹恹之色,觉得刚刚闹了一场,就让宝玉回去歇着。 王夫人强自笑了笑,说道:“那老太太,我先和宝玉回去了。” 李纨也是看向凤姐,笑道:“我们要不也下去了吧。” 凤姐虽心头有些不乐意,但这时也只能笑道:“老祖宗,我和平儿去看看各处夜里,有没有婆子吃酒耍钱的,等过会儿再回来。” 虽有些心痒痒的想听,但知道以她的身份,还有些不够格。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去罢。” 黛玉、湘云、探春面面相觑,也是纷纷起身,开口告辞。 探春倒是想跟着去听听,一双英媚、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不移地看着贾珩。 贾珩道:“让三妹妹和鸳鸯搀扶着老太太过去罢。” 贾母、王夫人、凤姐、李纨、黛玉:“???” 黛玉不由一眼探春,星眸眨了眨,嘴角噙起一丝笑意。 探春心头欣喜,清丽修眉之下,一双英媚、明亮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迎着众人或疑惑、或不解的目光,贾珩轻声道:“探春妹妹见识不凡,只可惜不是个男儿身,否则,也能在外面闯出一方事业,帮衬着我。” 众人闻言,都是心头震撼。 一双双目光投向探春,就是王夫人也是紧紧盯着探春,面色动容,探丫头竟这样得这位珩大爷的看重? 被众人围观着,探春粉腻脸颊羞红如云霞,垂下明眸,芳心被甜蜜和欣喜充斥着,娇俏道:“珩哥哥,你这话太重了,我可担不起呢。” 可惜她不能为男儿身,是的,可难道女儿身,就不能帮衬珩哥哥…… 嗯,哪里有些不对? 贾珩道:“怎么担不起?” 他之所以给予探春高度评价,不仅仅是对探春明媚大气的欣赏,也有让探春在家中处境改善一些之故。 探春为庶出,虽跟着王夫人长大,但也未必快意自在。 加之,探春对他的态度,现在已愈发有“小迷妹”的倾向,势必要引起王夫人的不喜和敲打,如果他给予相应的看顾态度,王夫人再是不喜,也不敢冒头儿。 “起码王子腾回来之前,王夫人都要夹着尾巴做人,她再是对我有怨愤,她也不敢与我冲突,因为担心折了体面。” 说来说去,这都是贾珩先前与贾赦、邢夫人斗争出来的赫赫威名。 贾珩为一介白身之时,尚在荣庆堂和祠堂中骂过贾赦不肖子孙,骂过邢夫人贱人,纵观贾府上下,每每思虑,谁不惧之? 王夫人这等自持出身的贵妇,要维持太太的体面,自是顾虑重重,根本没有直接和贾珩冲突的勇气。 说话间,探春和鸳鸯搀扶起贾母,向着里间暖阁而去。 贾母的荣庆堂以十二块屏风隔断着空间,而后间的暖阁,恰恰是贾母午睡休憩之所,烛火灯笼燃着,明亮如昼。 鸳鸯搀扶着贾母在太师椅上落座,隔着一方小几。 探春轻笑着看向贾珩,就准备提起茶壶去斟茶,却被贾珩提起茶壶,轻声说道:“三妹妹,我来罢。” “嗯,珩哥哥。”探春闻言,眉眼低垂,收回了手,却是方才有意无意地触碰到指尖。 贾母那边儿也在铺好的坐垫上落座,叹了一口气,道:“珩哥儿,那件事儿,你不去到处打听是对的,本来也该和你说说的,这段时间,家里的事乱糟糟的,倒是忘了。” 贾珩已成为贾族族长,但因为出身旁支之故,对宁荣二府的一些朝堂旧事缺乏了解。 贾珩道:“正要向老太太请教。” 说话间,将斟好的一杯茶,推至近前。 贾母叹了一口气,面上现出回忆之色,说道:“那是隆治二十七年,当时的圣上御驾亲征,不意在北边儿吃了败仗,二十多万人马啊,都折在北边儿……神京城内几乎家家带孝、户户支幡。” 想起往事,贾母苍老面容上也有几分惊惧,身后的鸳鸯,就是轻轻抚着贾母的后背。 贾珩面色静默,听着贾母道出细情。 贾母道:“京中没多久,就废黜了太子,东府的敬哥儿,原来早早中了进士,为太子右中允,也吃了挂落儿,当时国本之争闹得满城风雨,不少科道言官被贬出京城,我们家那段时间也不顺遂,隆治三十五年,太上皇也不知怎么的,又重立了太子,再就是隆治三十九年,宫里突然传来了太上皇病重的消息……” 言及此处,贾珩手中端起的茶盅,就是一顿,暗道,想来这就是当今天子登基的缘故了。 贾母面上还有几分惊惶,说道:“当时,也不知怎么着了,神京城中喊杀声四起,兵荒马乱的,那时候老国公也过世有五六年了,我们家对朝局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儿,再不久,就是今上继了位,神京城中说,赵王和太子谋反弑君,但过了不久,又听说,赵王爷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太子在崇平元年,又改封为义忠亲王。” 贾珩道:“原来如此。” 贾珩想了想,问道:“忠顺亲王和我贾家,是不是之前有些龃龉?”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国公爷还有你祖上的代化公,与这位老王爷是有一些过节。” 说着,就将往事道来。 荣宁二府的代化和代善两堂兄弟,这等将门子弟与忠顺王爷这等天潢贵胄,自是起于意气之争,再之后争执,就成了利益之争。 太上皇隆治帝,膝下养有长子吴王,应是庶长子,二子是太子,三子赵王,四子雍王,六子周王,这是成年的藩王,如今赵王和周王都不在,虽不知何故,但结局不问可知。 贾珩面色不变,想了想,缓缓道:“我荣宁二府,当年……可是介入了夺嫡之争?” 贾母面色倏变,道:“珩哥儿,国公爷一直是忠于太上皇和当今圣上的,也就蓉哥儿他爹被拣选到右春坊。” 贾珩眸光深深,喃喃说道:“怪不得。” 当时的太子是嫡子,至隆治二十七年,已经做了二十多年太子,三十出头的年纪,可以说麾下必然聚拢了一批文臣武将。 几乎可以说,四王八公武勋集团都会派年轻子弟,供太子驱驰。 到了一定地位,想一点儿不沾夺嫡之争,根本不可能。 贾敬为太子右中允,就是明证。 而荣国府应该一直忠于隆治帝,这样多线下注,才是长长久久之道。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太上皇会因辽东之战后,为皇权稳泰,废黜太子。 “这里面除了父子相疑,皇权之争外,多半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天家秘辛,否则废黜一位太子,也是伤筋动骨、动摇国本的大事,而后面的隆治三十五年,二立太子,也是耐人寻味。” 贾母唏嘘感慨道:“那时神京的满朝文武,都和那位老千岁有着香火情,天家十几年如一日,都是一团和气,谁知风云突变,天家……” 贾珩默然了下,也不再询问,叹道:“我贾家能渡过那段动荡的朝局,多亏了国公爷掌舵。” 贾母在内宅,消息闭塞,也只了解得一鳞半爪。 不过知道这些,就已足够了,历朝历代的皇权更迭本来就是谜团重重,因为天家不会愿意将丑态百出的秘闻晒出来,也就……雍正实诚。 贾母闻言,轻轻笑了笑,道:“都是一些陈芝麻烂豆子的事儿,一晃也二十多年过去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圣上已御极十四载,往事随风,不好再提了。” 其实还有一个疑惑,当今天子在潜邸之时执掌刑部,手下似乎无兵无将,又是怎么顺利继位,最后还得到文官集团的拥护? “太子和赵王坏事也坏得蹊跷,这里面应该还有一支举足轻重的军事力量,支撑了崇平帝继位,这个才是崇平帝如今坐稳位子的最大依仗,那么……是周王?还是曾为吴王的忠顺王?” 心底也是蒙上一层阴霾,太子、赵王也不过才去了十四年,如今这些人的后人、部将,会不会卷土重来? 四王八公之中,又有多少人与这些王爷牵扯在一起? 只觉得这其中千头万绪,迷雾重重。 第二百三十四章 劝探春 贾珩默然片刻,端起茶盅,一时想不通根底,索性也不再思忖。 有些时候信息不全,胡乱猜测,说不得就与真相南辕北辙。 贾母笑了笑,说道:“珩哥儿,老身在内宅,对外面的事儿有时候也只听个一星半点儿,未必有你们这些外间小一辈儿的爷们儿清楚,等有空,你和宝玉他老子还有凤丫头她公公在一起坐坐,凤丫头她公公……虽有些事情做的不大敞亮,但说来说去,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在外人眼中,荣宁二府都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所以,一家人还是得和和睦睦才是呐。” 一些别扭,她也看得清楚,一方面是族中子弟,一方面是她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视若寇仇,总不是什么好事。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所言不错,两府的确是同气连枝。” 既是同气连枝,那贾赦这等祸根,以后就要寻机会铲除了。 贾母还以为贾珩听进去了,苍老面容上笑意不由愈是繁盛,说道:“我就说,珩哥儿向来是个识大体的,将来是个做大事的,珩哥儿,你也放心,有我在一日,绝不会容旁人算计你了去。” 探春粉唇翕动,一双英媚、清亮的明眸眨了眨,似要说些什么,但也不知这等情况下,她这样的小辈儿该不该说。 贾珩看了一眼探春,笑道:“三妹妹似乎有话要说?” 探春一张白腻的脸颊瞬间就有些羞红,说道:“珩哥哥,是我一些拙见,我们这样的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应是古人曾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先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 一番话说得贾母面色变幻了下,说道:“是了,三姑娘这话说得是这个理儿。” 暗道,无怪乎方才珩哥儿所言,探春是个见识不凡的。 贾珩笑了笑,拿起茶盅,却是抿了一口。 探春见着贾珩笑而不语,既是有些羞涩,也有些气沮,道:“珩哥哥,我这话可是有什么不对吗?” 迎着少女那一双明媚目光注视,贾珩笑了笑,说道:“这话也没什么不对,以三妹妹的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识,却是不凡了呢,只是如果直面问题,刀刃向内、刮骨疗毒,这与自相残杀,还是两回事儿,儒家所言,齐家也好,治国也罢,无不如此,不能为了上下一团和气,就对问题视而不见、充耳不闻,那样只会病入膏肓,药石难救,平时,要防患未然,对那些不知检点的,还是要出出汗、红红脸、洗洗澡、治治病的。” 有的人走着走着就不齐了,这时候就要喊喊看齐。 贾母闻言,只觉似乎在说自己,却有红脸出汗之感。 探春也是垂眸思索着贾珩的话,说道:“珩哥哥说得是呢。” 贾珩轻声道:“你年岁还小,以后可以慢慢看,慢慢学。” 等再过二年,探春大一些,其实就可以帮着料理着西府的家务了。 探春轻轻点了点头,芳心涌起一股自己都说不出的甜蜜和欣喜,浅笑说道:“多谢珩哥哥。” 贾母笑道:“珩哥儿,你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个爽利的,你多提点提点她才是。” 心头却是闪过一念,只是再好的女孩儿,将来都是要嫁出去呢。 贾珩道:“三妹妹聪颖过人,先前我还说,再历练历练,给我当个女佥书都足够了。” 贾母:“……” 却是没有想到贾珩对探春的评价如此之高。 探春眉眼弯弯,明眸闪了闪,说道:“珩哥哥过誉了。” 贾珩想了想,说道:“有空多往我府上走动走动,陪你嫂子说说话,也是可以的。你嫂子一天天在家也闷得慌,连个说话解闷儿的都没有。” 探春闻言,芳心一喜,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因为二人的族兄妹关系,加之贾珩已经娶了秦可卿那般国色天香的媳妇儿,以及以往清冷方正的性子,贾母和鸳鸯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联想。 同族兄妹,内心要多肮脏,才能想到那一层? 好比凤姐和贾蓉、贾蔷,以及现在的贾珩过从甚密,但没一个人觉得凤姐会不守妇道,就是贾琏这种偷鸡摸狗惯了,疑心生暗鬼的人,都要说一声“我媳妇儿冰清玉洁!” 如是黛玉,就要另当别论,或会认为贾珩是不是看上了这么个病若西子胜三分的小姑娘。 贾母笑了笑,说道:“可卿若是闷的慌儿,可到我府上来罢,我这边儿热闹,天天和唱大戏的一样。” 贾珩笑道:“这两天儿还好,尤嫂子和她两个妹妹,每天陪着抹骨牌,说话解闷儿。” 贾母:“……” 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细思不得要领。 贾珩道:“会芳园那边儿景色也不错,老太太还有几位姊妹若是闲暇了也可去游玩。” 当然,这话本真半假,算是贾珩的客套话罢。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好,好。”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贾珩见天色也差不离儿,就温声说道:“老太太,不若就到这里罢,我也回去继续研读史料。”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去罢,只是不要熬得太晚了,鸳鸯……” 探春笑着说道:“老祖宗,我去送送珩哥哥,有几个事想讨教珩哥哥呢。” 贾母想了想,笑道:“你这丫头,行,去罢。” “三妹妹等下送我到月亮门洞那就是了。”贾珩轻声说道。 “嗯。”探春轻声说着。 而后,二人也不多言,出了暖阁,贾珩冲还在厅中说话的黛玉、迎春、惜春等人目光温和地点了点头,然后提着灯笼,出了荣庆堂。 抄手游廊之上,二人并排行着,廊檐上的灯笼随风摇曳,晕下一圈圈橘黄色灯火光辉,着着淡红色衣裙的少女,显得娇小明丽。 穿过垂花门,入得回廊拐角。 “珩哥哥,那瓶药酒给林姐姐涂抹了。”探春清声道。 贾珩问道:“她还好吧?今个儿也是没想着,她身子骨儿竟那般弱,是我有失计较了,你与她在一块儿,让她注意调养身子罢。” 探春轻声说道:“珩哥哥真关心林姐姐呢。” 贾珩道:“她过来投亲,寄居在我贾府,我为宁国之长,照看一下,也是应有之义。” 探春明眸熠熠,抿了抿粉唇,轻声道:“珩哥哥,上次环哥儿,还没谢过你,以后还要珩哥哥多费心。” “三妹妹这话就外道儿了,环哥儿也是我贾族男儿,年岁愈大,却不成器,我也很是痛惜,若能使他有所进益,对族中也是一桩好事。”贾珩清声说着,道:“我对宝玉也是一样的。” 探春可能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和宝玉亲近,不和贾环亲近,另外一个是“嫌弃”生母赵姨娘,但这本身也和赵姨娘母子人嫌狗憎有关。 而且嫌弃,也未尝没有一种痛心的感觉。 赵姨娘实在是不像样,在探春管家时,不顾体面和丫头对骂、厮打。 所以,这种错综复杂的母女关系,他不是当事人,未经她人苦,也不好妄加指责什么。 探春一时默然,轻声道:“珩哥哥自来是个光明磊落的,对宝二哥和环弟都是一视同仁的。” 以探春玲珑剔透的心思,自是听出了贾珩的一些弦外之音。 看着少女倏而黯然神伤的神色,贾珩同样默然了下,驻足看向探春,温声说道:“三妹妹心里的苦,我是知道的,亲近宝玉也没什么的,宝玉比起环哥儿来……” 说着,轻笑了下,顿住不言。 他总不能说这两兄弟半斤八两,背后说人,不是他的习惯,他都是当面锣对面鼓地怼! 探春闻言,娇躯轻颤,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委屈,鼻头一酸,泪珠盈睫,泫然欲泣道:“珩哥哥也觉得,我恨不得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 贾珩闻言,一时默然。 探春却被对面少年的沉默弄得一颗芳心直往谷底沉去,只觉手脚冰凉,竟有种被潮水淹没、喘不过气来的绝望,玉容渐渐苍白,将一双英气、明媚的大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贾珩,少顷,轻声道: “珩哥哥,我若是这么想过,管叫我……” 贾珩近前几步,拉住探春的藕臂,皱眉道:“好好的赌咒发誓做什么?” “珩哥哥,我……”被贾珩拉至近前,呼吸相闻,探春心头剧震,抬起一双莹润如水的眸子,定定看着少年。 “我都知道的,方才沉默,只是觉得你对这个事情太看重了,实在没有必要,我若是那般看你,我也不会说这些年苦了你了。”贾珩目光温和地看着探春,笑了笑,轻声说道:“旁人不知,我却知道,你虽跟着二太太一起长大,但心底也藏着环哥儿他们娘俩儿,否则,真要心无挂碍,直接当没看见就是了,正因为心头记挂着,才觉得难受、委屈,毕竟他们……也不是省心的,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大抵是这么个心思吧。” 探春闻言,睁大了眼睛,粉唇轻颤着,一时之间,百感交集,眼泪夺眶而出,将头埋在贾珩的怀里,颤声道:“珩哥哥……” 贾珩见状,默然了下,也只好搂住探春的肩头,轻轻拍着后背宽慰,缓缓道:“还记得我方才说的话吧?你若是男儿身,或能立一方事业来,那时,也自有你的道理了。当然现在虽是女儿身,也没什么的,你若自立自强,府里上上下下哪个敢小瞧了你?我知道你这些年没少受着委屈,所以那天,见姨娘那么说,也有些听不下去。” 这么一想,突然想起他的一方手帕,似乎还在探春手上。 探春闻言,也是想起那天眼前少年给她递手帕的场景,芳心更是感动莫名,“呜…… 说着,双手已环住贾珩的腰肢,将螓首埋在贾珩怀里嘤嘤哭泣着。 只觉天地之间,似有那温暖、赤热的胸膛,才是避风港湾。 “好了,好了,也是大姑娘了,还学小孩子哭鼻子。”贾珩轻轻抚过探春的秀发,鼻翼间也浮起一抹淡淡的香气,并没有什么心猿意马。 过了一小会儿,贾珩宽慰说道:“好了,别哭了,衣服都快让你濡湿了。” 探春闻言,芳心一跳,也是止了啜泣,抬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蛋儿,看着前襟濡湿的一片印记,又羞又急,一张俏脸红若胭脂,嗫嚅道:“珩哥哥……” 贾珩道:“没事的,你也擦擦眼泪吧。” 探春“嗯”了一声,松开贾珩,拿出手帕擦了擦眼泪。 一颗芳心怦怦跳个不停,方才她一时情切…… 不过也没什么吧,这是珩哥哥呢。 贾珩从探春手里接过灯笼,朗声道:“还说环哥儿的事儿吧,等学堂落成,就送他去那里读书、习武,得良师益友陪伴,性情总会慢慢改易,实则,不管是他还是宝玉,长于妇人之手,一个举止瑟缩,一个毫无担当,终究都不是长久之计。” 担心小姑娘因为方才一事心生羞意,贾珩说这话时,只好端容敛色,声音带着几分严厉。 事实上效果好得出奇,探春虽心头有些羞涩,但面色如常,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轻声道:“你也别胡思乱想的,不管是自己的想法,还是旁人的看法,都不要太纠结、在意,方才在老太太屋里你也听着了,嫡庶之分,真有那般重要?若自己不成器,别说是哪个肚子里生出来的,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在这个世道儿,也寸步难行!” 有些话不好说得太透,但想来以探春的聪慧,应能明白其中之意。 本身担心别人如何看她,就说明嫡庶之分在探春心头还是有影儿的,虽不至如贾环那样恨不得是从王夫人肚子里生出来的,但也未必不为出身感到自卑。 这并不冲突,人的心理活动本身就很复杂。 探春螓首点了点,柔声道:“珩哥哥,我记下了。” 珩哥哥和她一样,也是旁支呢。 贾珩说着,就到了月亮门洞,顿住了步子,看向探春,温声道:“好了,回去罢。” 探春点了点头,目送着少年提着灯笼离去,一直看不到灯火人影,才收回眺望的目光,凉风吹来,幽幽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三十五章 欲守幽燕,首重蓟镇 宁国府 书房之中,烛火还亮着,将一道萧疏轩举的颀长身影投映在红木书柜上,条案之后,一袭蜀领锦袍的少年,就着灯火,垂眸看着舆图、方志、战例,研判着九边局势。 通过贾母的一些“语焉不详”的内宅之见,对当年辽东一战的情势,对大汉的影响也渐渐明了。 “九边重镇,自东向西,辽东、蓟镇、宣府、大同、太原、延绥、固原、宁夏、甘肃,如今辽东已失,其余八镇总兵,就是边将,总兵之下,设副总兵,参将,游击将军,守备,千总,把总等官……而蓟镇总兵是齐党干将唐宽,领兵十万,治所在三屯营,副总兵三人,各自领兵镇东路、西路、中路,分兵守古北口、居庸关、喜峰口、松亭关烽堠百九十六处,防线绵长,关口众多……哪怕着北平都司派屯卫之兵援守也是力量不足,每个关口也就几千人,兵力单薄,这样的确不太好抵挡建奴的南下,而骑兵来去如风,一关被破,就可长驱直入,掳掠诸州县,多地救援不及,设置战区一级的指挥系统,势在必行。” 贾珩心头一动,提起毛笔在一旁的书笺上,记录着八个字: “欲守幽燕,首重蓟镇。” 而后又写道:“蓟镇首当东虏兵锋其冲,防线绵长,关隘众多,疏漏一如渔网,彼攻我守,一地被破,诸处相援不继,非集重兵、择良将不能备御……” 事实上,前明之三边总制的设置就是此故,为协调甘肃、宁夏、延绥三镇的兵将,由三边总制节制。 边患严重的宣大,也有“武宗十三年,颁定宣、大、延绥三镇应援节度;敌不渡河,则延绥听调于宣、大。渡河,则宣、大听调于延绥,从兵部尚书王琼议也。” 所以,以枢相宰臣经略幽燕,并非是贾珩拍脑袋想出来的策略,是有前人故智在。 贾珩凝眉看着所记述的文字,目光一时失神,喃喃道:“集重兵,择良将……可又谈何容易?” 不是任何良将都是戚继光,担任蓟镇总兵,守北平门户,固若磐石。 “七十多万大军如撒胡椒面在一样,分布在两千里的防线上,的确不好防守,只要一点有失,全线崩溃,自古以来,守不若攻……这就和长江防线,固若金汤,实则纸糊的一样。”贾珩默然片刻,重又看向舆图,从蓟镇一直向宣府、大同望去, 或正如前明嘉靖年间,曾为明宣大总督,后在新朝为官,大受太祖重用的兵部侍郎江东,在《陈边事疏》中如是反思道:“自庚戌之变以来,朝中为边事经略筹划思虑者众,有为修边之说者,延广袤三千里,而一时中外翕然,谓可持之无虞,及其虏之溃墙直下,曾无结草之固;又有为筑堡之说者,然虏一深入,望风瓦解,村落歼则掠及小堡,小堡空则祸延中堡,中堡尽而大堡存者仅十之一二;又有谓守无足恃倡为血战之说者,惟以战胜为功,不以败亡为罪,而不度彼己,易于尝虏,良将劲兵,销灭殆尽,凡此之计,臣已目见其困矣。” 这位新朝的官员,提到了当时陈汉在对抗蒙古诸部的策略,并结合其为前明故臣的身份,进行总结。 总之一句话,修边、筑堡、血战,各有弊端,皆不足持。 “但最后还是老一辈四王八公追亡逐北,这才抵定了边疆数十年的安宁,当然这是开国君臣的奋武气象所致。”贾珩凝神思索着。 就在这时,书房之外,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屏风之后,一袭淡红衣裙的秦可卿缓步转出,袅袅婷婷而来,身后跟着丫鬟宝珠以及晴雯。 “夫君,还没睡?”柔软、温婉的声音在贾珩的耳畔响起,也将贾珩深思中醒转过来。 贾珩抬眸看向秦可卿,笑了笑道:“你不是在和尤嫂子她们抹骨牌吗?” 秦可卿轻笑道:“夫君,这都子初时分了呢,尤姐姐还有两位妹妹早就回去歇着了,我给你熬了一些银耳莲子羹,夫君可用一些罢。” 贾珩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叹道:“都这般晚了。” 许多时候就是这样,一忙起来就容易忘了时辰,从案牍中抬头望去,赫然发现,天色已大黑了。 秦可卿说话之间,就是将食盒放在书案一角,舀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至得近前,柔声道:“夫君,用一些罢。” 贾珩应了一声,接过汤碗,轻笑道:“下次,你倒不用有意等我太晚,若是太晚了,我在这书房睡就是了。” 秦可卿柔媚笑道:“我反正也没什么事儿,晚一些睡也没什么的,只是夫君也要爱惜身体才是啊。” 贾珩点了点头,拿起汤匙,舀着银耳莲子羹。 秦可卿也在一旁落座,轻声道:“明儿一早儿,我去老太太那边儿请安,夫君去吗?” 贾珩闻言,放下汤碗,看了一眼秦可卿,说道:“我不去了,明日要到衙里去,让碧儿陪着你去罢,嗯,也能拦拦宝玉。” 秦可卿:“……” 想了想,清笑道:“夫君似对宝玉有一些别的看法?” “我对他没什么看法,只是他年岁也不小了,也该避讳一些,刚刚回来时没和你说,宝玉又在荣庆堂闹了一回。”贾珩放下汤匙,也将事情经过简单叙说了下。 秦可卿颦了颦秀美双眉,轻声说道:“他怎么说那种话,还有和林妹妹怎么一床睡……林妹妹这以后可怎么办?” 贾珩道:“其实,也没什么,他们姊妹小时候在老太太里一同长大,里里外外都有丫鬟看着,但宝玉现在瞧着也大了,痴傻起来,说话不知个轻重,若广为传扬出去,女孩子名节都坏了,将来就只能嫁给宝玉了。” 秦可卿玉容微顿,道:“只怕老太太未必没有此心。” 贾珩默然了下,道:“或许罢。” 秦可卿国色天香的玉容上现出一抹复杂,叹道:“西府里的宝玉这个痴顽性子,只怕辱没了林妹妹的品格,要不夫君……” 说着,将一双媚意流波的美眸,看着贾珩。 贾珩面色不变,手中的汤匙匀着汤汁,散着腾腾热气,连顿都没顿一下。 嗯,可卿说不得是在试探他,他才不会上当。 秦可卿美眸闪了闪,续道:“要不夫君等林妹妹长大一些,帮衬着她,寻一门好亲才是吧。” 贾珩轻声道:“她外祖母还有她父亲,心头都有数,哪里轮得了我做主?再说,来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走一步算一步罢。” 秦可卿点了点头,弯弯眼睫微垂,美眸闪了闪,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用罢银耳莲子羹,也不在书房继续看书,和秦可卿一同去歇息。 …… …… 翌日,一清早儿,贾珩如往常一般,洗漱、锻炼罢,就在厅中,见了从家中过来的蔡权和董迁,在其陪同下,前往五城兵马司衙署办公。 五城兵马司,司务厅内黑压压,人头攒动,里外站满了人。 分明是锦衣府、京营、以及五城兵马司三方的锦衣、将校,济济一堂。 自是做一个初步总结。 贾珩听完各方主事之人的回禀,放下手中的简报,冷峻目光逡巡过锦衣府的纪英田、曲朗,果勇营的都督同知车峥,都督佥事陆合,还有五城兵马司中城副指挥沈炎,现任东城指挥谢再义身上。 贾珩默然片刻,沉声道:“诸位,抓捕三河帮帮众一事,还要继续保持高压态势,起码要持续两个月,除却大小头目这些大鱼外,对骨干弟子这些小虾米也不能放过,彼等滋扰一方,搅扰得神京城内百姓上下不安、苦不堪言,正要借此一举涤荡,除恶务尽!” “是,大人。”众人闻言,心头一凛,齐齐抱拳应道。 经过两天不眠不休的抓捕,几乎可以说已经摧毁了三河帮在东城的主要力量,剩下的就是扫尾,将一些潜逃、隐匿的抓捕归案。 贾珩转而看向法曹高宜年,沉声道:“高法曹,相关大小头目的初审也要做好,这两天,京兆衙司会来提人犯,我们五城兵马司要做好协同,这样牵连人众的大案,他们人手也未必够,一些案情简单、罪责轻微、争议较少的,可初步提讯,甚至可拟定刑责,再交由法司断谳。” 这也是当初和京兆府尹许庐通过气的,缉捕、初审交由五城兵马司来。 法曹高宜年面色一肃,拱手道:“是,大人。” 贾珩道:“车同知,最近要调集诸营,紧紧盯着东城的那三处渡口,最近秋粮解送入京,果勇营必要之时,应作好支援、保障漕运等事,不能因为抓了三河帮的一些人,过去干活的人没了,又酿出了新的动乱。” 这一次清剿,不仅仅是针对三河帮的大小头目,还有一些普通的帮众,而这些帮众,很可能是为了生计被迫加入三河帮,甚至就有可能是渡口卸运的装卸力工。 车峥凝了凝眉,拱了拱手说道:“贾大人,保障漕运不是漕粮卫之责吗?” 为了保障漕运运输,陈汉是有一支专门的军事力量随船转运的。 “防患为然罢了,漕运关乎神京大局稳定,这些年来,三河帮何以做大?只怕漕粮卫早已不堪大用了,果勇营于危急情况下,要挑起担子来。”贾珩沉吟说道。 漕运总督杜季同为了省心省力省钱,将一部分业务外包给三河帮,现在三河帮被他一网打尽,对漕运通畅、及时,多多少少要有影响。 “现在估计最着急上火的就是这位杜总督,说不得已经开始准备甩锅了。”贾珩思忖着,面色淡漠。 这次差事他办的还算是漂亮的,雷厉风行,又没有酿成什么乱子。 愈是收尾的工夫,愈是不能掉以轻心。 想了想,又是看向蔡权,说道:“蔡副千户,三河帮的船行,麾下的水手先行甄别、安抚,通过对管理船行的头目进行拷问,将一些不法之事,奸凶之徒揪出来,剩下清白胁从之人,也要及时释放。” 蔡权抱拳应命。 说着,就看向高宜年,朗声道:“方才所言初审、提讯,主要就是针对这波人,对三河帮管理船行掌柜的头目,要着重讯问,不厌其烦,对我们这几天所抓捕的舵手、水手,也要做到仔细甄别。” 高宜年拱手道:“卑职遵命。” 贾珩吩咐完这些,然后看向中城副指挥沈炎,沉声道:“沈副指挥,最近让手下兄弟辛苦一些,配合蔡副千户以及高法曹做好初审之事。” 沈炎拱手道:“卑职遵命。” 而后,贾珩又是吩咐着功曹孟昌,沉声道:“孟功曹,召集一应书佐,记录奖功惩过之事,对司衙内骁勇忠贞的低阶将校,要做到事迹、功过记录在案,待东城一事一了,本官要叙功追过。” 众人闻言,五城兵马司一系的将校,都是心头微动。 等吩咐完一众将校,让其下去各自忙碌,单独留下了范仪以及纪英田、曲朗等锦衣府中人。 贾珩道:“本官看过简报了,你们做的不错,分门别类,登簿造册,将一些金银珠宝暂且封存、清点,等本官问过圣上之后,是充入国库还是由内务府派人接收,会有旨意降下。” 纪英田笑了笑道:“此战还要全靠大人运筹帷幄。” 如是禀告圣上,纵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比起老陆,想来他帮着抄家,也能够落个勤勉王事的评价吧。 待到那时,锦衣都指挥使的职位,想来也能落到他头上。 贾珩瞥了一眼纪英田,见其目有神采,对其人心底想法也有了几分了然,轻声道:“锦衣府的诸位兄弟也没少立功,圣上那里,本官自会言明。” 纪英田心头一喜,拱手道:“多谢大人。” 贾珩又是勉励了几句,然后吩咐纪英田回去忙碌,而后将目光投向曲朗,说道:“曲副千户,抄检三河帮财货,可还顺当?” 曲朗道:“一切顺当,没出什么状况,虽财货数目大了一些,但锦衣府中的兄弟都是办多了事的,加之上上下下都是盯着,还有,纪大人也很是上心。” 贾珩面色淡淡,道:“他自是上心。” 曲朗心头微动,明白眼前这位少年权贵方才对纪英田只是虚以委蛇,心下稍松。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朝会 贾珩和曲朗叙说着话,就是对着一旁的范仪说道:“范先生帮我写一封奏疏,关于三河帮大小头目的汇总细情,稍后要进宫面圣,陈疏于上。” 范仪闻言,心绪激荡,拱手道:“是,大人。” 贾珩说完,就是看向曲朗,伸手相邀道:“曲副千户还请至内堂一叙。 曲朗心头一动,连忙跟上。 行至内堂,贾珩指着一旁的椅子,道:“曲副千户,请坐。” 曲朗闻言,想了想,就是落座,正色道:“大人似是有事?” 贾珩道:“是有件事儿相询,可能有些逾权,但曲副千户可斟酌着说下。” 曲朗闻言,面上也是现出几分疑惑,说道:“大人请吩咐。” 贾珩道:“是关于辽东的,锦衣府内有派往辽东的探事,或者说专门对应的分司?从事图绘地理,刺探军机,策反敌将之事?” 曲朗默然片刻,说道:“不瞒大人,卫府里没有专门的衙司,但是有一位对辽东知之甚深的同僚,以往卫里有专门负责辽东探事,以应对圣上垂问或者兵部函询,这人是蓝千户,从崇平元年就管着辽东一摊事了罢,卑职与他关系莫逆,不过,他手下究竟往辽东派有多少探事,卑职就不知道了。” 贾珩面色幽幽,目光闪了闪,说道:“可这几日锦衣府中怎么不曾见过这位千户?” 他前世今生,记忆力过人,这段时间在锦衣府,已对锦衣府中千户、副千户做到基本熟识。 但并未发现这位蓝千户的身影。 “回大人,前不久被派差至江西了。”曲朗道。 贾珩凝了凝眉,道:“为何?” 曲朗道:“这位蓝千户是前任指挥使尚勇的亲信,其实也不能算是亲信,因辽东事务,常寻尚指挥使,来往许是过密了一些,故而尚指挥使一去,蓝千户就不怎么受我们陆同知待见,寻了个由头,给远远打发到江西去了。” 贾珩皱了皱眉,冷声道:“因私怨废公事,好一个天子亲军。” 曲朗道:“上下如此,又能如何?” 贾珩想了想,沉声道:“他出了神京估计没多久,你着人骑快马将其唤过来,就说本官有要事问询。” 曲朗闻言,面色一顿,道:“大人,如要调回其人,应以何名义?” “本官虽提点着五城兵马司,但身上还加着锦衣指挥佥事官衔,自有权召他回来问话,陆敬尧纵有微词,也只能憋着。”贾珩徐徐说道。 因为他身上有天子剑,这段时间,陆敬尧都要避他的锋芒。 甚至,如果他放出风声举荐陆敬尧,其人什么仇怨都要放在一旁,巴巴地和他套近乎。 曲朗道:“那位蓝千户已乘船南下,需以快马去追回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派快马前去。” 不管这个蓝千户能力大小,对辽东事务了解多少,就冲其坚持不懈往辽东渗透,这份儿谍报意识就值得肯定。 让曲朗回去寻人,而后贾珩也出了内堂,来到官厅,这时,范仪从远处而来,手中拿着一份儿书就好的奏疏,递将过来,说道:“大人,奏报汇总已书就好,你看那里可有不对,予以斧正。” 贾珩接过奏报,看了下,只见上面记载着到目前为止,三河帮大小头目的数目以及弟子的情况。 上次,贾珩所呈送的是三河帮几位当家以及帮中头目的家赀、财货,如今才是案情通告。 “范先生文词简练,言简意赅。”贾珩微笑赞了一句,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也入宫觐见天子。” “恭送大人。”范仪拱手说道。 大明宫 今日徇例是常朝的午朝朝会,崇平帝召见着内阁、六部、詹事科道、通政司、五军都督府以及京兆尹,共商军国大事。 事实上,除却一些特殊情况外,常朝的朔望朝并不是真的要召集百官议事作决策,更像是君臣定期见面,以安中外之心的礼节性朝会。 否则,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根本无法做决策。 反而,由内阁“票拟”处置政务,然后再交由崇平帝朱批,更显效率便捷。 而沿袭前明而设的午朝,才是正儿八经的议国家大政的朝会。 可以类比后世的全体会议和常务会议。 贾珩本来领着皇差,随时可进宫陈事,倒也不用特意前去朝会,但三河帮一案,朝野内外关注,也需要适时给群臣通报进度。 贾珩站在皇城前,按着品级站立在武勋之列,倒是引起了一些人的侧目而视。 有不少人窃窃私议。 “年少有为,后生可畏啊。”一些头发灰白的官员就是低声说道。 “这少年足智多谋,两次戏耍三河帮贼寇,现在更是短短时间剿灭三河帮,真是少年英杰。”这是年轻一些的官员的感官。 经过“伐登闻鼓”一事,可以说,朝堂群臣对这位最近声名鹊起的少年权贵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而盘踞东城十余年的三河帮,如一阵旋风般轰然覆灭,更是为贾珩身上蒙上了一层智谋之士的光环。 无他,太过干脆利落,令人眼花缭乱,而且纵观前后过程,竟奇异地没有造成丝毫动乱。 北静王站在人群中,一袭银色白龙蟒袍,腰系玉带,鹤立鸡群一般。 其人面如冠玉,剑眉朗目,对着一旁的理国公柳彪之孙一等子柳芳,轻笑说道:“世兄,你观这位贾子钰如何?” 柳芳四十出头,脸颊瘦长,颌下蓄着短须,其人官职为前军都督府同知,闻言,皱了皱眉,冷笑道:“看着倒是人模狗样的。” 北静王怔了下,微笑道:“柳世兄,可莫要小瞧了此人,纵是你我,在这等的年纪,也难说在短短时间荡平东城三河帮。” 北静王也才二十六七岁,但说出这话,却有几分老气横秋之感。 “王爷此言大谬,据下官所知,这等幸进之徒调用了锦衣府的探事,才得以从容布局,将东城三河帮一举铲除,否则单靠其一人之力,绝不会这般如秋风扫落叶般,将东城涤荡一清。”修国公侯明之孙世袭一等子侯孝康,轻笑一声,望着贾珩的目光带着不屑。 此人官居后军都督佥事。 四王八公之中,尤以北静、南安两家在中枢还保留着较强的影响力,一个掌前军,一个管后军。 而四王八公当中,除却牛继宗以一等伯都督果勇营之外,另外两位子爵都在五军都督府任职。 南安郡王严烨冷哼一声,说道:“不管如何,那也是人家的本事,尤其前日祭祖事毕,他已是贾家家主了。” 众人闻言,都是面色一顿,心思复杂。 是的,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这少年已然是贾家家主,事实上的宁荣之主。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清越的玉磬音响,一众原本交头接耳的文武官员,都是按着品阶站好恭候,不再多作言语。 两位纠仪御史一左一右,目光逡巡过文武官员,在为首的几位阁老面前凝了凝,开始唱名。 而后,文武官员就是列队依次而入。 殿中 文武分列站定,向着端坐在金椅上的崇平帝见礼。 随着一声“众卿平身”,文武百官呼啦啦的站起,垂首侍立。 贾珩此刻在人群中,论官阶职事,与京兆尹许庐倒是处一排。 开场自是提及边事,由通政司念诵边关塘报以及内阁的票拟意见,叙说北境局势。 之后,由科道言官、翰林詹事或慷慨陈词,或痛心疾首,或弹劾唐宽用兵不利,御敌无方,应靖诛此人以谢天下。 而后群起响应,弹章如潮。 见得群情汹汹的一幕,贾珩目光幽幽,暗道,恐怕还是需内阁阁臣一锤定音,就是将目光瞥向前面的杨国昌身上。 “这位杨元辅,竟如此沉得住气。”贾珩思忖道。 然而这时,就听得一把清朗的声音响起:“臣李瓒启奏,臣窃以为两军相争,不宜擅杀大将,作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李瓒?”贾珩面色微顿,心头隐隐有几分猜测,现在不治唐宽之罪,无非是为了秋后算账,而且等李瓒经略幽燕,恐怕第一个要拿这唐宽祭刀。 欲守幽燕,首重蓟镇。 他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这位兵部尚书不会看不出来。 韩癀道:“臣附议。” 崇平帝沉声道:“允奏。” 因边事吵吵闹闹一阵之后,还是落实在户部今年的秋粮解运上。 就在这时,户部侍郎梁元出班奏道:“圣上,臣户部侍郎梁元有奏。” 崇平帝凝了凝眉,说道:“梁卿,可有何事?” 梁元道:“启禀圣上,漕运总督杜季同发函至户部,漕粮北运,运力不足,请求户部筹船协助,另请求延期一月,臣以此事重大,还请圣上定夺。” 漕粮运于神京,都有期日,不是说什么失期当斩的无稽之谈,而是错过那个秋藏的日期,再加上路上耽搁,就容易造成一些耗损,彼时,这个亏空就需要有一个说法。 户部肯定不会认领,这就落在了漕运总督衙门头上,而杜季同作为堂官,自是责无旁贷。 崇平帝闻听,面色微顿,目光审视着梁元,半晌无语。 以这位天子的心智,隐隐察觉到这其中的名堂。 因为杜季同为漕运总督,直接就可以上疏,由通政司转递,由户部代陈,当然也不是不行。 被上首的崇平帝目光注视着,梁元心头微惧,但面上不动声色。 这就是梁元背后指点的内阁首辅杨国昌的高明之处,并没有直接提及贾珩,而是以漕粮北运一事为切入点。 目的也没有别的,不仅仅是敲打贾珩,给贾珩添堵,还有一个更深的用意——排雷。 果然就有礼科给事中胡翼,上前朗声说道:“圣上,自今夏以来,朝廷转运边事的粮秣糜费甚巨,据臣所知,京中诸仓皆已见底,如是耽误了秋粮入仓,只怕京中粮价飞涨,人心惶惶,还请圣上明鉴。” “朕记得,漕运衙门麾下有漕粮卫为之驱驰、奔走,杜季同递交户部的札子呢?”崇平帝面色淡漠,声音平静说道。 梁元道:“圣上,札子臣已带来,漕运衙门的漕粮卫时过境迁,大多不堪漕运输粟之苦,逃亡者众,自崇平二年就已乱象丛生。” 这自是铺垫甩锅,从那时候就开始,而且还是今上继位以来。 漕运总督杜季同也不过履新四年,纵要追究责任也不好下手,因为这是历史遗留问题。 这边厢,戴权下来,接过梁元手中札子。 崇平帝从戴权手里接过,垂眸读着,然而阅览罢,脸色逐渐铁青,冷笑一声,说道:“杜季同说漕粮卫只有七万多人,大小船只也仅仅剩八千余艘,且都是破旧不堪,原四成转运之任都是由齐王接洽,托三河商会转运,仅此一项,可为朝廷省银六十八万两,诸卿,朕是不是还要赏赐他? 这杜季同是那孽子观政之后才领着漕运总督,说不得彼等早已沆瀣一气,上下勾结。 众人听这语气不对,群臣竟无一人敢应对。 漕运总督品级定为正二品,堪比一部尚书,这等朝廷大员牵涉得方方面面众多。 沉默许久,内阁首辅杨国昌出班奏道:“圣上,老臣记得五年前,漕运不畅,南粮屡屡失期,京师每至冬至,常有匮粮、少炭之忧,幸圣上当初慧眼识才,钦点了这杜季同,杜季同自督漕运以来,京师已五年不曾有匮粮之事生。” 杨国昌自不会说,当时是他举荐其人,崇平帝允之。 崇平帝皱眉说道:“可这五年恰恰是东城所谓三河帮高歌猛进,肆虐愈烈的五年,杜季同真的不知?” 杨国昌沉吟了下,说道:“漕粮卫已废弛许久,杜季同去漕粮卫时,只有两万余人,五年整顿下来,堪称苦心经营,况三河帮盘踞东城,明面以商贾身份行事,也不易甄别。” 一旁的内阁次辅,吏部尚书韩癀面色微顿,心头就有哂然。 这是提前让齐党干将和三河帮切割了,真是好手段。 杨国昌位列首辅,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对户部钱粮如数家珍,手下也非尽是庸碌之辈。 如杜季同就是其人手下一员干将,与三河帮有所勾连,自是要倾全力以保。 可以说陈汉比之贾珩前世的明末,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因立国百年,虽武勋耽迷享乐,但也因为武勋势力庞大,导致文官集团不能一家独大,为了和武勋争夺权力,必然会涌现出一些士林菁英,有才之士。 党争归党争,齐楚浙党,也不乏通达事务之才。 第二百三十七章 你在教本官做事? 大明宫中—— 崇平帝一时沉默,道:“以杨卿之意,漕运衙门也不知了?” 杨国昌道:“臣以为,贼人奸狡,漕运衙门应不知此事。” 崇平帝又是默然。 贾珩看着这一幕,目光流转,心头就有几分感慨,“瑕不掩瑜,就不好求全责备。” 不管如何,漕运总督杜季同接管漕运之后,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因为前后对比,这功劳就对比了出来,这是谁都抹杀不了的功劳。 然后就在贾珩以为杨国昌将漕运总督择出去之时,却又是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 梁元朗声道:“圣上,现今秋粮解送入京,三河商会麾下船行,皆被贾云麾控制,掌柜、伙计、舵手、水手尽数投入监牢,臣恐怕凑不出这般多的人手。” 贾珩面色微顿,心头冷笑。 这个梁元,自作聪明,分明是想要把火往他身上烧。 果然,随着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窃窃私议,因为事涉到贾珩。 “东城不是只抓三河帮头目吗,如何牵连众多商贾?”头发灰白的大理寺卿王恕,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其他科道御史也是纷纷议论起来,都是将目光投向贾珩。 崇平帝面色淡淡,看着群臣骤起的燥动,道:“贾卿,你怎么说?” 贾珩这时,从奏班中出列,朗声道:“此事,臣有下情回禀,三河帮盘踞东城十余载,麾下置有不少产业,其中有从贼、事贼、助贼者,为不使法外遗奸,需得善加甄别,故而,臣将彼等一同羁束至五城兵马司询问,如身家清白者,自会放归……况彼商贾从事货殖营生,大多是车船店脚牙与青楼赌坊等偏门生意,纵无三河帮一事,臣如今提点五城兵马司,也要规制东城百业,却不知有何牵连可言?另外,臣已紧急抽调五城兵马司衙门刑吏,对不属三河帮头目之列者,提前讯问,如确系身家清白,屈身事贼且无不法之事者,都要在这几天陆续放归。” 这番自辨,几乎将梁元攻讦化解于无形。 刑科都给事中邓进,朗声道:“微臣以为贾云麾所言是理,先前东城三河帮肆虐为祸,殴残国家应考举子之事,殿中衮衮诸公震怒,宛如昨日,而贾云麾施之以刑戮,连根拔起,正合我等期望,何言牵连甚广?” 这是当初朝堂凝聚的共识,本来贾珩差事也办得大体不差,再吹毛求疵,实属太过。 众臣闻言,纷纷附议说着。 崇平帝沉声道:“诸卿所言甚是,刑部、京兆府要加派人手,帮助五城兵马司甄别奸凶,至于漕运,户部要多和贾珩互通有无,先从船行中调拨船只、人手,将秋粮解送进京。” 梁元拱了拱手,应命称是。 暗道一声,果是不能撼动这幸进之徒。 贾珩朗声道:“圣上明鉴,最近这二日,三河帮清剿一事已渐渐落下帷幕,之后东城秩序也会逐渐恢复,臣此处有关于三河帮弟子落网,清剿的细情奏禀,以使诸位大人闻知。”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念与诸卿听听。” 贾珩拿起范仪书就的情况汇总,念诵道:“此战清剿三河帮四位当家,风雨雷电四堂,自大当家李金柱以下,执事以上大小头目一百六十五人,骨干弟子六百一十三人……” 之后就是对三河帮大大小小的头目初步介绍。 待说完之后,殿中一众文武官员,一时间都是鸦雀无声。 有的甚至震惊,神京城下竟有如此一方帮派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活跃,简直令人背后发冷。 “怪不得调度京营封锁东城……”有一些心思机敏的官员,心头恍然。 崇平帝道:“贾卿这次差事办的不错,经此事后,东城势必为之一清。” 贾珩道:“皆赖锦衣府、京营、五城兵马司多方协同,方成此事。” 众人都是将惊异目光投向那少年,暗道,不管怎么说,这差事办得是滴水不漏,无可指摘。 然而,就在这时,科道之中,就有一位御史出班奏道:“启禀圣上,臣江南道御史陈端,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贾云麾。” 贾珩面色微顿,看向出列的面容俊秀的青年御史,这人,他倒是有印象,先前他伐登闻鼓时,也帮着摇旗呐喊。 崇平帝面色淡漠,说道:“陈卿要请教贾珩什么?” 陈端道:“臣听闻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中的文吏,抄检三河帮大小头目家财,今日多达一千多万两家资,不知这笔财货,贾大人如何安置?另有三河帮盘踞东城十余载,麾下产业营生繁多,不知这些铺子、营生,贾大人又会如何处置?” 此言一出,才真正如平静的湖面丢下了一颗大石,掀起惊涛骇浪。 一千多万两的银子,这样一笔庞大数字,恍若旋风一般,冲击着殿中众臣的心神。 就连原本作壁上观的北静王、南安郡王等五军都督府的武勋,都是面面相觑,心头震撼莫名。 是了,他们都快要忘记了,这样的江湖帮派,还有赃银…… 殿中群臣哗然一片,喧闹噪杂如菜市场一般。 就连初闻此事的兵部尚书李瓒,都是面色微变,回头和一旁的兵部侍郎施杰低声议论着。 内阁首辅杨国昌,同样面现喜色,也是和户部侍郎齐昆议论着。 而吏部尚书韩癀儒雅面容上,也是有着惊讶。 可以说,一千多万两银子的财货,各有各的盘算。 两位纠仪御史,自是无法制止。 “一千多万两,这怎么可能?”有人说着。 “怎么不可能,盘踞东城十余载,这么大的一个帮派,没有一千多万的财货,反而奇也怪哉!” “户部一年税银才多少?这一千万两如是充入国库……”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声金缶击打玉磬的声音,清脆的声音一下子,让喧闹的宫殿重又恢复平静,却是戴权着内监敲打了玉磬。 只是一双双目光,都是齐齐看向那正在殿中的少年权贵,目光死死盯着。 价值一千多万两银子的财货,就在这少年手里攥着! 而崇平帝则是微微皱着眉头,这样一大笔银子,本来就不好掩藏,但也想遮掩一时是一时,谁曾想这么快就走漏了风声。 迎着一众目光注视,贾珩面色如常,抬眸,看向江南道御史陈端,沉声道:“陈御史是从何听得这些谣言?抄检三河帮大小头目家产,事涉五城兵马司以及锦衣府机密,陈御史又是从何而知?还请告诉本官,究竟是何人泄漏机密?” 一定是锦衣府或者五城兵马司内,有人走漏了风声给陈端。 至于谣言,标点符号不对,都可以辟谣,这又算什么。 陈端自不会愚蠢到如“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只是支支吾吾,说道:“贾云麾,抄检三河帮头目家资,前前后后,动静很大,如是有心之人,自会注意到一些端倪,下官也是隐隐听到一些风声。” 贾珩却并没有容其含糊过去,皱了皱眉,问道:“可这是公务机密,未尘埃落定前,岂容大肆宣扬?今日,彼等可将泄漏抄检财货之数目,散播的满城皆知,明日就可能将我大汉布防兵力泄漏于敌虏!陈御史,本官并未有责怪陈御史之意,只是想要查清造谣、传谣的究竟是何人,还请言明!” 陈端被贾珩一双咄咄目光注视,喝问着,默然了下,说道:“贾云麾,我也是偶然听闻,似乎是锦衣府中的账房先生提及。” 贾珩默然了下,拱手看向上首的崇平帝,说道:“臣请彻查锦衣府中造谣、泄密一案!” 众臣:“……” 这怎么说着说着,要严查泄密之人了? 现在是讨论银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一千多万两银子的财货,究竟是个什么章法? 杨国昌面色顿了下,暗道,这笔银子想要都充入国库,恐怕不合上意。 崇平帝面色淡漠,看着下方贾珩,朗声说道:“允卿所奏。” 贾珩道:“臣遵命。” 而后,工科给事中,竺元茂手持象牙玉笏,拱手说道:“圣上,臣以为这批财货当尽快清点、折卖,充入国库才是!” 随着竺元茂的开口,户科给事中、都察院的御史,也是纷纷出班附议。 一场分猪肉的大势,还是被科道言官造就起来。 贾珩静静看着这一幕,面无表情,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置身事外,看天子和手下文武大臣的博弈。 然而崇平帝却显然不打算放过贾珩,不等六部上述以及内阁大学士下场,就开口说道:“贾卿,你怎么看?” 此言一出,殿中文武都是齐刷刷将一双双目光投将过去。 贾珩面色怔了下,拱手道:“臣以为还未彻底落定之前,谈及这笔财货用处,尚为之过早。” 这自是缓兵之计。 现在这个事情爆出来,天子估计也有些猝不及防,不好直接表态,那就先压一压,等天子和内阁开小会商议一个分配比例来。 至于天子想独占这笔银子,几乎是不可能,无非是一个比例的问题。 户部侍郎梁元闻言,小眼一转,笑了笑,说道:“贾云麾可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分明是见着机会,打算将贾珩拉到科道言官的对立面。 “梁大人,你在教本官做事?”贾珩冷睨了一眼梁元,面色幽沉,语气淡淡道。 梁元:“……” 梁元一股邪火往脑门儿上蹿,面色铁青,他也不知为何,只觉这话说不出的轻蔑。 贾珩不轻不重道:“抄检之物,多是一些不动产和金银财货,能折卖几何,尚自不知,至于未雨绸缪的道理,本官既能将三河帮连根拔起,自是比你梁大人懂。” 这梁元自从伐登闻鼓一事被吃了挂落,显然是有些记恨上他了。 既是如此,也就没必要给其留颜面了。 他刚刚得了一个彩头儿,气势正盛,过期作废。 果然此话一出,殿中众臣虽是面色古怪,但没有人觉得不对。 一来是贾珩论及品级与梁元同为正三品,同品阶的争论,也没有什么傲视上官可言,二来,论及功劳,那自是不用说,风头正盛。 被当众驳斥,梁元脸上羞臊、愤怒,只觉一张脸都挂不住,沉声道:“贾云麾,本官无非是好心提醒你。” “提醒?”贾珩轻笑了下,继而声音转冷道:“三河帮肆虐为祸十余载,多行不法之事,所经营之货殖产业,不知窃逃东城多少税银,你梁大人分管着户部征税,彼时,你怎么不提醒圣上?是知而不言,还是不闻不问?三河帮为漕粮卫奔走、驱驰,帮助漕运衙门装卸粮食,你梁元协管着仓场衙门,怎么不提醒内阁,彼三河帮一干人等皆为奸凶?正因如梁大人你这样的尸位素餐之辈坐视,方有三河帮借为漕运衙门输粟转粮,日益壮大,气焰熏天!本官何需你提醒!” “你……你……”被贾珩几同居高临下地训斥着,梁元面色阴沉似水,目光几欲喷火,嘴唇翕动了下,却不知从何辩驳。 殿中众臣,都是作壁上观,目光带着几分玩味。 这二人先前就有过节,现在更是对上了。 贾珩沉声道:“臣弹劾户部左侍郎梁元尸位素餐、碌碌无为,臣疑其或为三河帮于后张目,否则,如此一个大的帮派,何以在神京一手遮天,更是在户部与漕运衙门左右逢源?!” 要么不得罪人,要么就往死里得罪! 因为潘坚被一股神秘势力截杀,导致一些与一些官员勾结的秘密也随之隐没。 三河帮不可能只收买齐王一家,户部漕粮输送的上上下下相关官吏说不得都有涉案其中。 方才那位杨阁老在帮漕运总督杜季同急切撇清,恐怕就有做切割之意。 “本来案涉齐王,不好纠缠,但齐党既咄咄逼人,就不要怪我紧追不舍了。”贾珩念及此处,朗声道:“圣上,臣以为李金柱等三河帮骨干,横行东城十余年之久,收买贪官污吏,包庇其恶,当严查!” 京兆尹许庐却是第一个出班响应,拱手道:“臣附议。” 之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于德也是出班附议。 此言一出,无疑是在转换了殿中议事的方向,殿中众臣,也有一些科道言官从班列中相继而出,口喊附议者,此起彼伏。 这一幕,就连前面站着的内阁首辅杨国昌都脸色阴沉,心头恼火,暗骂一声,梁元愚蠢,贾珩狂妄。 本来他好不容易才将漕运总督杜季同择出来,现在反而又要将户部搭进去。 就在这位杨阁老犹豫着要不要出班自辨时。 崇平帝面色微顿,沉声说道:“三河帮盘踞东城为害一方,自是要严惩背后之人,许德清、贾子钰,於德,你三人全力侦破此案,务必要查出个水落石出。” 杨国昌苍老面容微变,将到嘴边话又是咽了回去,心头叹了一口气。 许庐、于德、贾珩拱手道:“臣等遵旨。” 等崇平帝敲定此事,又说道:“抄检财货,还要折价变卖,不是三五日能成,此事还由贾卿全权负责。” 没有直接让内务府协同,也没有让户部协同,正如贾珩所料,崇平帝也是用上了缓兵之计。 贾珩道:“臣,领旨。” 殿中众臣闻言,倒也没听出什么不对,面上兴奋之色不减分毫。 第二百三十八章 都不怎么硌了 一场朝会,虽然分猪肉没有分成,但现在朝堂百官几乎全知道三河帮财货价值千万一事,一双双眼睛盯着贾珩。 无他,因为国库拮据,京官的俸禄都已经拖延了半年。 自年初以来,诸省多地歉收,再加上北方边事大耗钱粮,身为京官,自是要为国分忧,俸禄就是从年初减半发放。 有一些操守不错的,不说揭不开锅,但日子拮据也是有的。 贾珩被一双双灼热的目光盯着,心头也有几分异样。 这就是钞能力。 直到再次提及边事,因为敌我形势太过严峻,损失太过惨重,众臣脸上的兴奋之色才缓缓退去。 贾珩听着朝议,也是心情沉重,因为庙堂诸公几乎束手无策,而这幅被动挨打的场景,尚不知持续到何时。 待朝会散去,贾珩、兵部尚书李瓒,却是被崇平帝留至宫中,单独奏对。 而其他朝官则是下了朝,三五成群地向着宫城城门行去。 宫门之外,一众官员各自上了官轿、马车,仍自议论着那一千多万两银子。 修国公之孙,一等子侯孝康,眉头紧皱,语气半是酸溜溜地说道:“王爷,那小儿又被留在宫中独对了,这圣眷……真是红得发紫,前日下官听说,这小儿被圣上在宫中留饭了数次,还赐以沐浴。” 皇宫中发生的事,宫闱中事尚且有泄漏于外,如贾珩之事,想要保密也并不容易。 理国公柳彪之子,一等子柳芳,嘴角噙起一丝讥笑,道:“这等黏糊劲,干脆净身入宫伺候圣上得了。” “柳兄慎言。”北静王皱了皱眉,打断了柳芳,轻声道:“你若是给圣上追回一千多万两银子,圣眷也能这般隆重,看着罢,再过二三年,这人会愈发炙手可热。” 一旦简在帝心,但有功劳,就会加官晋爵。 南安郡王严烨面色凝重,默然了下,缓缓说道:“此子大势已成。” 柳芳却不以为然,而是说道:“老王爷,牛家兄弟掌着的果勇营,现在还被这人调度着,这于理不合。” 严烨道:“他现在领着皇差,权掌果勇营以靖绥东城,至于团营都督之位,自轮不到他。”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说道:“老王爷所言不差,他一个三等云麾将军,难以服众,不过,此事还要看上意若何。” 言及此处,心头也有几分危机感。 天子御极日久,威望愈隆,他们再不做出恭顺之态,只怕祸福难料。 念及此处,转头看了一眼南安郡王严烨,四目相对,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些心思变幻。 二人心头有数,也不多言,南安郡王上了马,北静王水溶则是乘着轿子,随着散朝的众臣回返府中。 回去还自是有一番密议。 不提四王八公中的二王如何商议对策,却说大明宫偏殿,御书房—— 崇平帝李瓒和贾珩,说道:“李卿,子钰,年后要设置北平行营,你们二人最近互通有无,尽快商拟出一个条陈来。” 贾珩道:“臣最近也在研读辽东一战战例、堪察舆图,正要和李大学士请教。” 李瓒闻言,以一双平静的目光看向贾珩,缓缓道:“贾云麾知兵略,本官也想听听贾云麾的意见,先前贾云麾所言设北面行营一事,对如今北方防务如何看?” 贾珩道:“李大学士折煞下官,最近只是初研,下官以为,欲守幽燕,首重蓟镇,待敌虏退走,蓟镇的防务、将校都要重新布置、调整。” 李瓒闻言,目光深凝,愈是不敢小觑。 他本意就是如此,方才因两军相争,胜负未分,不好追究唐宽之责,但俟烽火暂熄,就要追功叙过。 贾珩道:“蓟镇,山海关、北平府,三者互为依托,李大学士坐镇北平,筹建行营,也可以将北方兵力彻底动员起来,起码可守住河北等地不致再被胡虏肆虐,但还要谨防东虏另从宣府、大同二镇入寇。” 比之明末要设三边总制,防备宁夏、榆林、固原而来的瓦剌,因为陈汉太祖、太宗之时的四王八公勋贵,对瓦剌的持续打击,瓦剌诸部已经西迁。 李瓒沉吟片刻,说道:“大同总兵蒋子宁是平原侯之孙,现袭一等男之爵,率兵七万镇守大同,此将倒也勤勉,而宣府总兵王承胤,也是久镇宣府的老将了,统兵六万,这二部不说野战,如果只是守城,应无所失。再有就是平安州节度使崔岭,率两万兵守关隘,敌虏从自代地突入,也是十分不易。” 贾珩正自寻思着,忽听到平安州三个字,就是愣了下,说道:“未知这平安州节度使是?” 李瓒解释道:“原名朔州,是太宗时改名,置节度使,治朔州,辖诸县之兵,以遏关隘,为秦汉之雁门郡,隋唐之马邑郡。” 陈汉官制,多少是有些复杂的,这是因为接受了前明的统治所致,但也有一些唐宋的痕迹。 贾珩闻言,面色幽幽,心头思索着。 马邑郡丞李靖的那个马邑郡? 也是了,马邑郡紧挨草原,贾赦与平安州节度使勾结,也能方便走私,更不必说前世那个明末,晋商本来就是一群吃里扒外的存在。 见二人相谈甚欢,崇平帝也是面带欣然,微笑道:“李卿,你与子钰回至官署以后,也要多多商讨边事,子钰虽然少年,但对边事也颇有见地。” 李瓒瘦削、清颧的面容上现出淡淡笑意,道:“臣方才已见识到了。” 贾珩道:“李阁老过誉了。” 崇平帝说道:“先前经略幽燕就是贾珩提出的对策,具体衙司诸部,如何构建,你们也会商出一个章程来,拟出条陈。” 贾珩与李瓒二人点头称是。 贾珩和李瓒,二人又叙说着筹建北面行营的细节,不觉已至酉正时分,崇平帝也没有留贾珩在宫中盘桓。 而随着朝会的官员散去,抄检价值一千多万两银子的财货,如一阵飓风般轰传神京城,让六部、九卿、五监衙门的官吏,群起沸腾,一股亢奋、激荡的情绪,在京中诸衙官吏之间躁动。 可以说,只如贾珩所言,待三河帮尘埃落定,一场新的分猪肉的舆论风暴,将会再次卷土重来。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时光荏苒,倏忽间就是一个半月时间过去。 贾珩在一个半月间,几乎脚不沾地,往来于五城兵马司、锦衣府、兵部、京兆衙门几处,一方面是移送三河帮的卷宗以及计核财货,另外一方面则是从兵部搜集敌虏的资料,以及与兵部尚书李瓒商谈经略安抚司的筹建细则。 前者,三河帮在刑部衙门所派刑吏协助下,三河帮大小头目的供状、案情,都已录载其上,在贾珩的提议下,刑部、京兆衙门、五城兵马司,采用了繁简分流的案件审理方式,效率大为提高。 至于户部侍郎梁元提及的漕运等事,因为三河帮的船工也在这种繁简分流的方式下,船行开工,加之京营果勇营协助下,漕粮输送倒也无虞。 后者,经略安抚司之衙司的组建,关涉方方面面,贾珩与李瓒二人简单作了分工,由贾珩与兵部右侍郎施杰以及职方司郎中,初拟组织架构,而李瓒以及崇平帝会商人选。 最后两方再进行汇总、商议。 一切都是在有条不紊进行着。 这一日,宁国府,内书房中,贾珩坐在书案之前,手持毛笔在一旁的簿册上书写着。 只见扉页之上,赫然写着:“初拟经略安抚司帅衙典制……”几个大字。 正在这时,屏风后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晴雯闪进来身来,因临近入冬,这位少女内穿粉白色袄裙,外罩掐牙背心,梳着少女的空气刘海儿发髻,鬓发间别着一根银色珠钗。 少女清丽、姣好的面容,肌肤光滑细腻,白里透红,两腮涂着一层玫红色胭脂,愈添了几分妩媚。 款步而来,带起一阵扑鼻香气,轻声说道:“公子,前院的婆子说,董大爷、蔡大爷、谢指挥,还有锦衣府曲副千户,他们一同过来了。” 董迁是贾珩表兄,蔡权是蔡婶之侄,因此在贾府一应下人口中,就成了董大爷和蔡大爷。 被私下称为,三位大爷。 贾珩放下手中的毛笔,抬起一张清朗的面容,抬眸看向晴雯,说道:“让他们前面稍等,我收拾下就过去。” 贾珩说话间,也打量着晴雯,因为最近营养跟得上,又不怎么劳作,少女原本单薄、瘦弱的身子,不减苗秀之余,倒是在一些该胖的地方,渐渐见着几分丰腴,起码这两天他洗澡之时抱着,都不怎么硌了。 晴雯被贾珩目光打量得脸颊羞红,柳叶眉下的明眸闪了闪,走到书案近前,俏声道:“我给公子收拾吧。” 贾珩温声道:“也没多少,我自己来就好了。” 倒不是不信任晴雯,而是他收拾机要文件,在没有寻找到合适机要秘书的情况下,一般都是亲历亲为。 晴雯,嗯,现在还只是生活秘书。 说着,将文档分门别类归拢好,锁进书柜,这才离得内书房,向着前院行去。 花厅之中 随着贾珩步入厅中,原本坐在楠木椅子上品着香茗、小声叙话的几人,都是呼啦啦纷纷站起,拱手抱拳道: “见过大人。” 贾珩目光扫过几人,笑了笑,看向蔡权,行至近前,拍了拍其肩头,说道:“蔡游击还有几位兄弟,久候了。” 蔡权闻言,一张脸面色涨红,讷讷说道:“大人这是……寒碜我来着了。” 因为,前些日子,贾珩往兵部跑的勤了一些,原本拖延不办的武选清吏司,也在一个月前,将翠华山剿匪议定蔡权之功的告身文书发下。 按说功劳升迁为游击将军自是多少有些不足的,甚至有人质疑,蔡权刚刚由百户升迁为副千户未久,尚需磨勘一年,哪能再行迁转? 但后来,兵部堂官亲自发了话,再加上一些清剿三河帮前前后后,蔡权为之奔走,勉强算是拔擢为游击将军,步入中级将校之列。 贾珩笑了笑,温声道:“绝对没有,就是让你听听,是不是自家兄弟,私下里称呼随意一些比较好?” 蔡权笑道:“是这个理儿,方才心头咯噔一下,都喊着生分了一些。”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董迁笑着打趣道:“不过蔡兄这下,也真算是光耀门楣,哪怕出去也要被人唤一声将军。” 蔡权笑了笑,说道:“哪有那等体面,在京营,游击就有百十个,俺老蔡都排不上号的。” 贾珩轻轻笑了下,说道:“六品千户、五品游击、四品参将、三品佥事,二品都督,蔡兄如勤勉用事,来日,未尝没有机会都督一军。” 蔡权闻言,目光闪亮,心头震动,笑道:“珩兄弟这话说的,若是都督一军,俺老蔡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做梦都能笑醒。” 都督一方,开府建衙,树大纛、令三军,简直是武人的最高梦想了。 谢再义闻言,既是感慨,又是艳羡说道:“五品游击也不错了,某家在京营中,见多少同僚,将脑袋提到裤腰带上,拼杀了半辈子,也混不到一个将军的称号,蔡兄年不过三十,前途不可限量。” 游击将军,在战时,已能单独领兵二三千,就算是在兵部那些老爷眼中,也算是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如京营游击谢鲸,其人为定城侯之孙,世袭二等男。 蔡权谦虚道:“只是跟着珩兄弟,运气好罢。” 这就是跟对了人,只要有功劳,就有人在上面提拔你。 否则,除非立下泼天的功劳,想要擢升,难如登天。 曲朗默然看着这一幕,目光闪烁,心头也有类似的感慨。 他在锦衣府中何尝不是沉沦许久,直到遇上了这贾云麾,才得了机会。 再看眼前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如此? 年纪轻轻,一个游击将军、一个东城指挥、一个百户官,五六七品的武官,几乎都有了。 几人说笑着,重又落座。 贾珩转而看向董迁,说道:“表兄,现在常领兵下面执勤,五城兵马司诸部衙司试行改制之后,下面人观感如何?” 都不是外人,也没有藏着掖着。 董迁面色一肃,说道:“现在四城指挥、检丁,勤勉用事,各安其职,尤其自裘良、霍骏被都察院的御史带走之后,沈副指挥半月前被调任西城任指挥,司衙内怠惰、懒散风气为之一变,不说人人奋勇争先,但较之以往,行事大为改观。” 沈炎是当初贾珩接受投效的中城副指挥,升迁其为西城指挥,也算是酬功,当然也给了五城兵马司还想“进步”的人一个榜样。 至于裘良则是被贾珩亲自移送的都察院,前日在京兆衙门遇上於德,降罪已出,革去职务,至于其因景田侯之孙留下的爵位三等昭武将军,都察院无权擅动。 归根到底还是裘良的罪责不大,崇平帝不想太过刺激五军都督府的北静王水溶等人。 至于霍骏,李金柱那边儿一落网,就是被锦衣府中人控制起来,什么调任山东蓬莱卫,担任卫指挥使,自是化作泡影。 齐王都自身难保,这一个多月,变卖家资,都快要把裤子都当了,全力以赴为崇平帝填补五百万两银子的亏空。 第二百三十九章 彼时……桥归桥,路归路! 花厅之中—— 贾珩听董迁叙说完五城兵马司的情形,点了点头,看向谢再义,说道:“五城兵马司,自分城设司以来,于东城试行,治安状况可有改善?” 谢再义道:“巡警所,已基本筹建完毕,如大人所言,做到了一箭有警亭、执勤三班倒,只是手下兄弟,多有喊劳累者。” 巡警所,自是贾珩先前所言的巡警制,其实这时代也有,但如贾珩这般的岗亭密布,却是前所未有。 “五城兵马司,正在筹计发夜勤津贴,钱虽不多,但也算是一种安抚,你先把风声放出去。”贾珩笑了笑,说道:“同时东城就商铺税银、厘金与京兆府衙进行分定,我会争取新设几种消防税、治安税的税种,为司衙多寻进项。” 这时代也没有什么“税收法定”之言,西市的税银要截流一部分给五城兵马司,省得从户部再行拨付。 至于破坏营商环境,倒没这么严重,西市寸土寸金,而这时代的商税又不高,几同于无。 谢再义道:“如是这般,卑职心头就有数了。” 贾珩又看向蔡权,问道:“神枢、神机二营都回营了吧?” 蔡权道:“三日前已调回大营,现存五军营一部三千人,陆佥事前日还问,东城已事了,何时调回大营?” 一个多月的时间,果勇营前前后后充当了治安警备、漕运力工的角色,车铮、陆合二人颇有微词。 主要是配合锦衣府行动,好处是一点儿没落着。 因为锦衣府一直盯着,如翠华山先例赏银也不见,二人没听到兵部传来什么叙功的讯息,自然有些想法。 贾珩道:“先不忙,等下,我要前往锦衣府,计核财货,折价变卖,北边儿战事刚刚消停了,京里上上下下都在盯着这笔银子,用来抚恤,这两天的工夫儿,奏疏留中的,都快有上百封了,想拖延也拖延不下去了。” 众人闻言,都是面色微动。 贾珩然后看向曲朗,问道:“曲副千户,让南镇抚司也盯着,这次我看还有谁敢泄密!” 曲朗面色一整,沉声道:“大人,自上次整顿之后,府衙中人人警然,再有无敢泄密者。” 却是,贾珩在上次朝会后,自江南道御史陈端口中得知,在抄检过程中,一位锦衣府的账房先生泄密。 贾珩一来是转移话题,二来是小题大作,借机整顿。 否则,论走漏消息,五城兵马司,锦衣府,京营多方联动,根本就瞒不住。 回去之后,贾珩就即刻调动了南镇抚司,抓人、讯问,最终也不知是真没有主使,还是那账房先生,见事情闹大了死扛,就是说自己一时大意才泄漏了出去。 这件事儿,崇平帝闻知之后,也是颇为恼火,甚至让戴权从内厂派过来一位公公,整顿锦衣府,自此上下一肃。 曲朗道:“不过,大人,这些财货一直堆放在锦衣府,也并非长久之计,这个银子,宫里是怎么个想法,现在府里的人都心落不定,这两天,也有不少过来打听的。” 锦衣府也是人,也有家眷,有一些官员托了人来问这笔银子。 可以说,这笔浮财牵动了神京文武百官的心。 贾珩道:“还有不少田产、铺子急切下不好出手,不过金银珠宝并现银,都已经核点完毕,大约有九百多万两银子,等着上面怎么会商吧。” 这个银子,他都不好妄议分成,否则,被一群“见钱眼开”的官吏盯着,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还是由天子和群臣博弈。 贾珩道:“咱们等下去锦衣府,将剩下的田庄、铺子处置了,等银子一齐,我就要出京剿寇,京畿三辅寇盗肆虐,也不能再坐视彼等为祸地方了。” 因为田庄铺子这些产生的利银还很多,算是好产业,贾珩也不想急着出手,故而一直压到现在。 曲朗道:“大人,那现在就去锦衣府中?” 贾珩笑了笑,说道:“我已唤了范先生,我们一同去。” 然后看向蔡权道:“蔡兄,我半个月前,让你搜集的京畿三辅各地的寇情,都搜集了吧。” 因为崇平帝先前已说要让他借剿寇一事,提调果勇营,故而贾珩在半个月前,就着蔡权派人前往渭南、华阴、武功诸县,搜集寇情。 蔡权也敛去了面上笑意,说道:“已搜集了,正要呈给大人。” 说着,从身旁的小几上,拿过一个牛皮包,里面取出一本簿册。 蔡权一边递将过去,一边说道:“这上面记载了他们的活动范围,一些事迹,人手分布,但准确性不一,我们的人,刺探不到太多细节。” 京营斥候去作细作,专业性自是大打折扣,只能搜集一些“开源”情报。 贾珩接过簿册,刷刷翻阅着,眉头就是渐渐皱起。 不统计不知道,一统计吓一跳。 渭南、华阴、武功三县,盘踞着五伙贼寇,再远一些的泾阳、栎阳也有贼寇肆虐,林林总总,大大小小十几伙,从贼、事贼、助贼者估计多达一两万人。 “水旱不收,贼盗蜂起,官兵剿捕,这都是红楼梦原着的话,三辅贼寇,不剿是不行了,这不是疥癣之患,这些要是串联起来,都是要动摇社稷。”贾珩看着其上的舆图记载,几乎可以预想得到那一幕,陈汉再过个十来年,贼寇、东虏一起发作,大厦将倾。 “攘外必先安内!”贾珩念及此处,抬起头,看向蔡权,清声道:“此事,我会在入宫陈事之时,要求锦衣府协助。” 他虽有天子剑在手,似乎可以调度锦衣府从旁协助,但这种调度却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通过不停地给崇平帝暗示,说不得,就直接吩咐一句,子钰,你先管着锦衣府得了。 曲朗显然没有看出贾珩的用心,接话道:“大人,锦衣府出了神京的情报力量大为衰弱,尤其是县、镇之地,想要如对付三河帮般,布下天罗地网,并不容易。” 贾珩道:“这个我知道,所以这也是一次尝试,孙子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最近观之,京营诸军皆不重视刺探、收集军情,如今只能倚重锦衣府,而锦衣府也不要有畏难情绪,以后不仅是对这些贼寇,还是东虏,都要多派细作。” 他在书房中的“初拟经略安抚司典制”,就提议在经略安抚司下设军情司,用以刺探、搜集敌情。 这个军情司与锦衣府构建横纵的情报网络,并行不悖。 曲朗不由想起月前从江西召回的蓝千户,似是就被眼前这位大人先一步派往了北平,心头有所明悟。 贾珩放下簿册,说道:“剿寇一事先到这里罢,等我下午面圣后,再作计较。” 几人说话间,就有仆人来报,范仪从柳条儿胡同过来。 范仪一身石青色士子常衫,拄着拐杖,身旁由着一个青年小厮搀扶着,进入花厅,笑了笑,说道:“让大人久等了。” “范先生,就等你了,我们正要前往锦衣府。”贾珩笑了笑,说道。 范仪看向贾珩,欲言又止,最终开口道:“那大人,现在就启程吧。” 贾珩点了点头,情知范仪有话要说,也是按下不表,看向一旁的曲朗以及谢再义、蔡权等人,轻声道:“曲副千户,走罢。” 众人就是离了宁国府,骑马的骑马,坐上马车的坐上马车,然后向着锦衣府行去。 马车之上 贾珩看向对面坐着的范仪,笑笑,说道:“范先生,方才似是有话要说?” 范仪面色踯躅了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大人明察秋毫,学生方才是有话要说,就是辞去五城兵马司主簿一职。” 贾珩面上笑意稍敛,轻声道:“先生这是为何?先生这段时间,处置公文,上下交口称赞。” 范仪苦笑了下,说道:“某如今出入官府不便,恐辱大人门楣。” 贾珩闻言,道:“范先生,可是一些小人在背后恶言中伤,先生告诉我就是。” 言及最后,声音就有几分幽冷。 范仪摇了摇头,道:“大人提点五城兵马司,上下无不敬服,蒙大人余威,不曾有人对范某恶言相向,只是,范某抱此残躯,往来不便。” 贾珩神情一时默然,他其实有些了解范仪的想法。 应该是拖着瘸腿,往来于官衙之中,受了一些人的异样目光。 贾珩目光平静地望着范仪,正色说道:“范先生,你这腿是被刘攸打断的,刘攸如今虽已伏法,但五城兵马司上下又有多少人汲取教训,先生暂代其位,正是警示五城兵马司官佐将校,哪个敢横行不法,其必如刘攸故事!再说,先生总要做事,真的忍将一身才学埋没?至于一些宵小目光,随着先生做出功绩来,只会敬畏,何敢小觑?” 范仪闻言,面色变幻,道:“谨受教。” 贾珩说道:“如今司中改制一事,千头万绪,正是需要先生处置机谊文字,先须臾离不得先生。” 先前他想过的是聘宋源为功曹,原功曹孟昌调任他用,但还没来得及寻宋源提及此事。 现在,正缺文吏,范仪若是离去,他就要处理一些繁劳的案牍公文。 范仪闻言,叹了一口气,道:“既大人信重,学生就勉为其难罢。” 贾珩笑了笑,说道:“范先生,至京都数载,家中若有亲眷,可以派人接来,过几日,我会购置一批宅院,必不使先生蜗居在柳条儿胡同。” 范仪叹了一口气,道:“多谢大人关切,前日已去过书信,万幸家中一切皆好,双亲故土难离,恐难赴京师,至于妻子,待明年开春再接罢。” 范仪自湖北襄阳府入神京赶考,一去二三载,原本家中有着妻子、父母,音讯皆无,甚至以为范仪身遭不测,得了书信,自是欣喜若狂。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说其他。 范仪虽有过事贼的污点,但恰恰这种人最是死心塌地。 马车辚辚转动,行了约莫有小半个时辰,抵达锦衣府官衙之前。 锦衣府,官衙 闻听消息的锦衣府指挥同知陆敬尧、纪英田,以及几位千户都是出了仪门迎接,陆敬尧脸色淡漠,纪英田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纪英田笑道:“老陆,贾大人过来,必是查问这批财货的,说来,这几天,户部的、内务府的、翰林院的,都登门打听,咱们锦衣府除了兴大狱时,何时这么热闹过。” 陆敬尧冷声道:“纪同知,前不久卫府里刚查了泄密,这银子一锭锭,纪大人要好好保管着才是。” 心道,你现在舔人家的腚,人家也没有举荐你做指挥使。 特娘的,当初是谁讥讽人小内监,现在就做这谄媚嘴脸。 前倨后恭,锦衣之耻! 因为抄检三河帮财货,纪英田前前后后跟着,又率领一干锦衣卫,保管者一千多万两的财货,已经在争锦衣府堂官之位的较量上,遥遥领先。 反观陆敬尧,先是被贾珩当场训斥,虽靠着勤勉公事,挽回了一些负面形象,但如无意外,基本无望指挥使之位。 纪英田笑了笑,也不理陆敬尧的复杂心思。 前些日子,那泄密之事,旁人不知,他还不知吗? 就是这老陆暗中授意,想要在一旁掣肘,结果引得那位少年权贵直接调了南镇抚司的人,抓捕、讯问。 “那贾珩简在帝心,我先奉承着,把位置坐稳了,等之后……来日方长。” 纪英田面上笑意渐渐敛去,嘴角噙起的冷笑,就有几分诡秘。 众人等候着,就听得一个锦衣校尉喊道:“大人,贾大人过来了。” 一众锦衣卫都是面色一肃,恭谨相候。 陆敬尧见着这一幕,只觉心头不是滋味。 可以说,只要贾珩还配着天子剑,剿捕三河帮的差事还没有彻底结束,他们这些天子鹰犬就要受命于人。 “好在处置了这批财货,那贾珩就没有理由辖制锦衣了,彼时……桥归桥,路归路!” 念及此处,却听得大门处传来一把洪亮的声音,“贾大人到!” 陆敬尧闻言,面色不由一整,随着身畔齐齐响起的声音,拱手作揖道:“下官见过贾云麾。” 第二百四十章 焦头烂额的齐王 贾珩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锦衣府官吏,点了点头,说道:“诸位,至官厅叙话。” 故意不做客套寒暄,一副到了自家衙门的样子,自是为了造成一种“我是话事人”的习惯。 服从性测试…… 说话间,哗啦啦一群人簇拥着贾珩,向着官厅而去,近一个多月的共事,还真如贾珩所想,渐渐形成了一种“上下级”的默契。 行至官厅,贾珩坐在案后,沉凝的面容上,不苟言笑,说道:“纪同知,将各项金银、财货清点,及至午后,我会入宫面圣。” 纪英田笑了笑,说道:“下官已着经历司整理好,大人请过目。” 说着,就是递将过去。 贾珩接过簿册,翻阅了下,抬眸,看向纪英田,说道:“纪大人辛苦了,还有几位大人都辛苦了,不过,三河帮所遗留的营生,赌坊、青楼一律关停、整改,至于其他田庄、铺子,本官还要寻合适之人接手,这些都是国家的财货,绝不能贱卖了去。” 赌博者不事生产,又极容易滋生不法之事,他自是要严厉打击,对地下赌坊也要打击,此举可能和这个时代博戏的风潮相违,但却是他的个人坚持。 其实,就连大观园的婆子喝多了酒,都要耍钱,甚至晴雯等年轻丫鬟,可见这时代人的精神娱乐活动何其贫瘠。 好逸恶劳、不劳而获的天性,想要完全杜绝,似乎也不太可能,但那种私人赌坊,是要严厉打击的,这种往往伴随着家破人亡、卖儿卖女的悲欢离合。 “要不把彩票整出来?东城自由贸易区?”贾珩心头生出几分凝重。 没有人可以超越时代,他如果关闭所有赌坊,又寻不到替代的娱乐方式,毋庸置疑,东城中人会去其他地方博戏,至于把神京城的赌坊全部关闭…… 别说是他,就是内阁阁臣,也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至于青楼,彻底杜绝更是不现实,朝廷都有礼部的教坊司,女闾创收,自管仲提出以来,一直延续到如今,哪怕是后世……都有繁荣娼盛之语。 但可以对青楼课以重税,压制他们的生存空间,打击逼良为娼、拐卖妇幼不法诸事。 “这是一个封建社会,凭一人之力,去搞什么三大改造,脱离了经济基础和社会共识的想法,只是痴人说梦,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使华夏衣冠免于沉沦异族铁蹄之下,为这个古老民族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至于别的……只能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嗯,要相信后人的智慧。” 贾珩将心头的一些思绪压下。 至于庄子、田铺,竞拍什么的,他完全没想过,因为人不能……太实诚。 对营生铺子,他倒是寻到了接收之人,一个是晋阳长公主,一个是……他贾家。 不过后者,终究要问一下天子之意。 如按着他的想法,最好是组建一个皇家商号,以皇室经营船、车行,但此举不好大张旗鼓,否则,朝堂文臣的与民争利之议会甚嚣尘上。 “倒也简单,让天子找个白手套就行了,嗯,我看晋阳长公主就不错。” 贾珩目光深深,心思电转。 可以说,晋阳公主的身份是极为特殊的,这位单亲妈妈名声也算不错,如果能代管营生,上上下下也不好说什么。 见贾珩默然不语,面上若有所思,纪英田心头诧异了下,朗声道:“抄检三河帮的财货,京中诸衙的官吏,也在关注着,对于三河帮的各项营生,也有商贾托人来打听求购,大人可否见一见他们?” 贾珩淡淡瞥了一眼纪英田,道:“铺子、营生,本官已寻找好买家,价格绝对公道,纪大人打发了他们就是了。” 纪英田闻言,嘴唇翕动了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些营生、铺子,他看着都有些眼热,想凑钱买上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算了,等此事过后,他为锦衣府堂官,这样的机会多的是,姑且忍耐一下罢。 就在贾珩在锦衣府商议着如何处置三河帮遗留营生、田庄、铺子、宅邸之时。 齐王府内也在同样商议着处置着自家的营生、田庄、铺子,以填补亏空。 书房之中 半晌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玻璃轩窗,落在布置雅致的书房中。 齐王将一身肥肉瘫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这位肥头大耳的齐郡王,此刻一张白胖的脸庞,面色憔悴、肤色暗淡,蚕豆的短眉下,双眼中密布血丝,因为半个月都没有睡好,嘴唇也起了火泡。 “王爷,您要保重身体啊。”一旁的王妃向氏,端着一个玉碗,用汤匙散着热气,一张温婉、柔美的晶莹玉容上现出忧切之色,出言劝道。 齐王叹一口气,目光失神,道:“孤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整整五百万两银子啊,孤搜刮了所有商铺的现银,折卖了不少田庄,才堪堪凑出来三百万两,后面的实在凑不出来了。” 不远处金丝楠木椅上坐着的王府长史窦荣,苍老面容上布满了愁闷之色,道:“王爷,这个银子,只怕不好少啊。” “孤如何不知!父皇这次龙颜震怒,上个月孤去见了皇爷爷,当着皇爷爷的面,父王还是将孤劈头盖脸训斥一通!”齐王愤愤说着,一张胖乎乎的脸盘儿横肉直跳,面色铁青,怒道:“说来说去,都怪这贾珩小儿!孤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 咆哮着,伸手将书桌上的东西倏然一扫而空,双眸血红,怒吼道:“十年经营,毁于一旦!” 王妃向氏,一张俏脸就有些苍白,见着齐王如此愤怒,轻轻叹一口气,吩咐着婢女、下人清扫着遍地狼藉。 分明对俨然成为“桌面清理大师”的齐王,见怪不怪。 窦荣起身,躬身一揖:“王爷还请息怒!” 不远处坐下的许绍真、慧通和尚也是起身,出言劝说着。 齐王道:“息怒,息怒,可孤现在怎么办?再不够就要当裤子了!典卖金银首饰、家具陈设,此举有辱皇家体面,必将触怒父皇,断不可取!” 几人闻言,都是愁云惨淡。 齐王妃向氏颦了颦秀眉,粉唇翕动,说道:“王爷,不若臣妾回趟娘家,这些年托王爷的福,家里也整治了不少营生,若是折卖一些……” 齐王眉头紧皱,打断道:“你家里能出多少银子?就算变卖家资,也不过十来万两,杯水车薪!” 他这些年从三河帮得到的利银分红,都投入了培植羽翼、拉拢手下当中,一时间不让变卖家私,还真的拿不出五百万两。 许绍真面色迟疑了下,说道:“王爷,许某这里有一计,不知当说不当说。” 齐王正在烦闷中,也没有这般多客气,道:“说。” 许绍真默然下,说道:“王爷,自兰台寺大夫林如海至扬州巡盐以来,对私盐打击甚厉,扬州盐商人心惶惶,无所适从,彼等想要寻人庇佑,最近有不少在神京滞留,王爷是不是见见他们?” “盐商?这帮人可是富的流油,许先生,他们怎么求托到你门下?”齐王脸上的怒色渐渐消散,目光期冀,问道。 窦荣也是道:“盐铁之利,古今皆知。” 见齐王以及窦荣反应,许绍真心头也有几分得意,笑了笑道:“王爷,小的在几年未入王府前,走南闯北,三教九流无所不交,与扬州盐商的黄家家主,就有过数面之缘,这位黄家家主最是乐善好施不过。” 许绍真曾为算命先生,游历过大江南北,其人能说会道,自是交游广阔。 齐王眼前一亮,道:“许先生,这些盐商能解决这几百万两的缺口?” 许绍真笑了笑,道:“彼等家赀豪富,二百万两,不过九牛一毛,只是王爷,重金于人,必有所求,王爷要见不见他们?” 齐王闻言,心头大喜,迫不及待问道:“他们人在哪儿?” “就在徽商会馆中,本来不敢冒昧打扰王爷,故而托小的代为递话,王爷若是要见他们,我可和他们说一声,待晚上,亲至府上拜访。”许绍真轻笑了下,说道。 齐王闻言,点了点头,面色愈见欣然,想了想,笑道:“许先生,那你和他们说,让他们从西角门过来。” “王爷放心。”许绍真闻言就是应了,就起身兴冲冲去知会盐商。 待许绍真离去,齐王心头的愁闷散去许多,转头看向王妃向氏,温声道:“王妃,本王和窦先生、和慧通大师进去商议下要事。” 见齐王面色好看许多,王妃向氏眉眼间忧色稍去,螓首点了点,温婉一笑,柔声道:“王爷,待会儿莫要忘了用午饭才是。” 齐王笑道:“不会忘的。” 王妃向氏笑了笑,然后领着婢女出了书房。 待向氏离去,齐王也领着窦荣、慧通大师进入密室,甫一进密室,齐王就问道:“窦先生,你说这盐商来者何意?”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方才急切着答应下来,自是白送上门的银子……不要白不要! 窦荣面现思索,说道:“王爷,此事,天影前日禀告过,巡盐御史林如海,似有革盐法之弊,整顿盐务之心,这些盐商估计是坐不住了。” 齐王凝了凝眉,隐隐觉得林如海这名字十分熟悉,疑惑道:“林如海是?” 窦荣解释道:“林如海是隆治年间的探花,原也是列侯世家,不过传至五代,其人娶得是荣国府的千金小姐,现至扬州巡盐都有好几载了,此人想要革盐法之弊,只怕……” “贾家?!”齐王闻言,却是怒目圆睁,额头青筋直跳,恨恨道:“原来是贾家的人!本王落到现在这步田地,都是拜贾珩小儿所赐,本王与贾家势不两立!” 还有一桩难以启齿的暗恨在心头,宫门之前,贾珩小儿以天子剑威吓于他。 乱臣贼子,奇耻大辱! 见齐王怒不可遏,窦荣苦笑道:“王爷,金陵四大家,贾史王薛,同气连枝,不可撼动,只怕王爷要向贾家寻仇,需得从长计议。” “什么四大家族,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现在除了一个王子腾和这贾珩,还有何人在朝廷掌权用事?”齐王冷笑说着,目中厉芒闪烁,道:“况他们四大家的仇家也不少,尤其是宁国府,孤都听说了,贾珩小儿和户部的梁侍郎势如水火,内阁杨阁老也看不惯这厮,就连他们贾家的亲朋故旧,也不大瞧得上这等幸进小人,完全尿不到一个壶里,这里完全有可乘之机!” 齐王之前就在户部做事,自是在户部有着不少通风报信的眼线。 对近些时日的朝局变幻,洞若观火。 窦荣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户部那边儿,现在可挑不着人家毛病,说不得还要求着贾云麾,毕竟人家刚刚发了一笔横财,至于贾家的亲朋故旧,只要这贾珩为贾族族长日久,他们再是瞧不上,也是要给几分薄面的,王爷,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宫里都盯着呢。” 齐王闻言,情知窦荣所言在理,心头难免有些烦躁,道理很简单,这不是安慰人的语言。 齐王冷声道:“这小儿,本王就不信他能一直猖狂下去,多行不义必自毙!” 窦荣忍耐着心头的一抹异样,也看出齐王心头的烦闷,虽然觉得齐王对贾珩的愤恨淹没了理智,但也不好一直唱反调,说道:“王爷所言甚是,贾珩此人,不知进退,什么人都得罪,总有一日,会为众矢之的!” 齐王闻言,面色稍霁,道:“对,就是众矢之的!孤早就听说忠顺老王爷也与贾家有嫌隙,一直找不着机会炮制他们,等本王解了禁足,就去拜访拜访伯父。” 窦荣闻言,面色微变,说道:“王爷万万不可拜访忠顺王爷,如果想寻忠顺王爷,可等这批银子凑够,忠顺老王爷掌着内务府,接洽之时,王爷再伺机探探老王爷的口风。” 提及银子,齐王就有些肉痛,无奈说道:“是这个理儿。”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但为大汉征北……小卒,余心足趁! 第241章但为大汉征北……小卒,余心足趁! 午后时分,贾珩用罢了饭,带着锦衣府汇总的财货簿册,向着宫城而去,递了牌子,求见崇平帝。 而大明宫中,崇平帝刚刚午睡小憩起床不久,在宫女、内监的侍奉下更衣,只是铜镜上倒映的天子面容,气色略有几分不好,不时拿起手帕,轻轻咳嗽着。 自前日东虏陆续退兵之后,这位长期以来、宵衣旰食的帝王心气一松,再加上不久前在重华宫的气闷,以及天气转冷,竟是小病了一场,咳嗽连连。 这让神京城中的一众大小官员心思忐忑。 好在,从宫中传来的声音说,天子只是咳嗽痰多,御体并无大碍,接见内阁几位阁老,一如往常,自此中外咸安。 但崇平帝在太医院太医的进言下,保证午睡一个时辰,此事颇得宋皇后上心,来回督促着。 宋皇后这会子,就在暖阁小几畔忙碌着,食盒中是御膳房熬制的冰糖雪梨粥。 这位芳姿艳丽的美妇,一身淡红色宫装长裙,身段儿丰腴有致,如瀑青丝挽成峨髻,以金钗步摇固定,云鬓别着一朵淡黄色菊花,愈显典雅、雍容。 流云水袖挽起,露出一小截儿白若嫩藕的皓腕,纤纤玉手拿起一个大汤匙,自汤碗中舀着米粥。 崇平帝刚刚洗罢脸,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一旁的戴权,咳嗽了下,问道:“贾子钰过来了?” 戴权笑了笑,道:“陛下,刚刚递了牌子。” 崇平帝面上不由现出欣然之色,说道:“领他过来。” “是,陛下。”戴权领命而去。 宋皇后嫣然一笑,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娇俏、婉转,道:“陛下,他这会儿进宫,有什么事儿?” “许是东城之事结束了吧,前前后后也有段日子了,昨个儿,许德清说将三河帮一干匪首,皆已断谳完。”崇平帝道。 宋皇后两弯柳叶眉下的美眸,顾盼流波,柔声道:“这笔银子倒也算是及时雨了,北边儿现在正等着用银子呢。” 她在后宫中也听得消息,一千多万两银子的财货。 上个月本来想借着贾家那姑娘与那贾珩见过一面,没成想九月九那天,重华宫闹将一场,只能暂且压下见面一事,等下再说。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说道:“善后抚恤,方方面面都要花银子,贾子钰这笔银子,正好解燃眉之急。” 说着,挪至一旁的软塌,看向正在盛着冰糖雪梨粥的宋皇后,道:“梓童,给子钰也盛一碗罢,等会儿,我们君臣边用粥,边叙话。” 宋皇后柔婉一笑道:“陛下是真拿他当子侄看呢。” “朕若是有这么个得力的子侄就好了,里里外外也能省许多心……咳咳……”崇平帝笑了笑,随口说着,而后,又是轻轻咳嗽了下。 宋皇后闻言,玉容上的笑意凝滞了下,心头一惊,暗道,陛下这话说得是什么意思?里里外外不让陛下省心的人? 是了,是齐王。 不过,对贾珩的这份儿看重…… 念及此处,宋皇后明眸微垂,心底飘起一缕思绪。 如果让那贾家的姑娘元春服侍陛下,是不是…… 不行,此事大为不妥,虽说圣上近年身体愈发力不从心,六宫已有二年没有动静,可万一诞下一儿半女,外面有着这么个得力的娘家人。 “如果能将芷儿许配给贾子钰就好了,只是他已成了亲,实在是可惜。”宋皇后美眸微垂,心头叹了一口气。 她娘家两个兄弟,才略平庸,一个鸿胪寺做着五六品的小官,一个在河南任知县。 前不久,她隐隐听着风声,那位贾子钰说不得要提调果勇营。 唉,好好的少年,怎么这么早就成亲了呢。 宋皇后心头又是叹了一口气。 崇平帝这边厢,用着冰糖雪梨粥,说是粥,其实米粒要少一些,更像是冰糖雪梨汤。 而在天家夫妻二人说着话时,贾珩也在戴权的引领下,入得偏殿暖阁。 “臣见过圣上,皇后娘娘,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贾珩甫一进入殿中,向着崇平帝以及一旁的宋皇后,行礼参见。 崇平帝笑道:“子钰过来了,过来坐,皇后熬制了一些冰糖雪梨粥,你来得巧,却是有口福了。” 贾珩闻言,面上顿时现出受宠若惊之色,拱手道:“臣,何其有幸,能一尝娘娘的手艺?” 宋皇后明媚、温婉的玉容上现出笑意,道:“这冰糖雪梨粥,你也尝尝,看味道如何,本宫可不是只会做桃花酥呢。”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煮得多,朕也吃不完,你也算是给朕分担一些,过来坐。” 说着,就是吩咐戴权近前,放了一个绣墩。 贾珩闻言也不好谦辞,面容激动,拱手道:“臣多谢圣上。” 宋皇后将盛好的一碗粥,给一旁的宫女,吩咐递将过去,那宫女顿时应了。 贾珩伸手接过瓷碗,在手中端着,正要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却见崇平帝将一双温和目光投来,笑道:“喝罢,不太热,等用完,咱们君臣再谈正事,子钰进宫,是为三河帮财货之事吧?” “圣上明鉴。”贾珩端着瓷碗,抬眸,整容敛色说道。 崇平帝笑道:“那倒不忙,先用过再说。” 说着,就是用起米汤。 贾珩点了点头,同样舀起一匙米汤,递至唇边,只觉入口香甜,暗道,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厨艺精通,这冰糖雪梨做的不错。 宋皇后玉容带笑,将一双柔婉的目光,投落在贾珩身上。 见少年坐姿方正,面容清隽,举止也是不骄不躁。 心头那种可惜之念愈发强烈。 “听说这贾珩之妻也是官宦人家,仅仅是五品的小官,多少有些辱没了这少年。” 宋皇后凝了凝秀眉,看着贾珩,思忖着。 用完手中的米粥,贾珩将瓷碗放在一旁,拿过手帕擦了擦嘴,正迎上一双盈盈如水的目光。 宋皇后美眸闪了闪,轻笑道:“是不是糖放多了一些?子钰为何默然不语。” 贾珩道:“臣只是感慨。” “感慨?” 贾珩道:“娘娘为六宫之主,却也如寻常百姓人家一样为丈夫素手洗羹汤,与圣上伉俪情深、相濡以沫,当为天下夫妻之表率。” 其实他刚才是发愁,每次见到宋皇后,都要奉上一通彩虹屁。 否则,谁知这宋皇后会不会吹他的枕头风? 宋皇后闻言,心头欢喜,但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儿上,却现出一抹惆怅,轻轻叹道:“天家与寻常百姓夫妻,又能有什么两样?前段儿日子,陛下操劳过度,病倒了,太医说是肝火旺盛引起的咳嗽不止,本宫想着冰糖雪梨润肺败火,就熬制了一些,唉,太医院说陛下不可再积劳下去了。” 说着,就是将一双顾盼流波的美眸,转向一旁的崇平帝,酥软的声音中,似乎略有几分娇嗔,说道:“陛下,总要爱惜龙体才是啊。” 贾珩眸光微动,闻听这莺啼燕语,心头不禁生出异样。 一个身姿丰腴,三十出头的御姐,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散发着那种静好岁月浸润之下,成熟、妩媚的人妻风韵,突然乍现的那一丝小女人的娇嗔,那种反差,无声中撩人心弦。 贾珩整容敛色,拱手道:“圣上日理万机,九州万方须臾离不得圣上,还望为黎民苍生,保重龙体才是。” 崇平帝这时也用罢手中的米粥,笑道:“太医院那些人,言其疾务必是夸大三分,用其药,必是留余三分,朕也不是怪他们,只是不必小题大做,朕的身子骨,朕还是知道的。” 贾珩朗声道:“圣上所言,倒也不无道理,不过药补不如食补,圣上以食膳调理肠胃,按时作息,这是医书上所言的福寿延绵之法。” 崇平帝诧异道:“子钰还懂医书?” 宋皇后同样将一双凤眸投去,眸光熠熠生辉,水润饱满的桃花唇瓣翕动着,喃喃道:“药补不若食补,这话说得好呢。” 贾珩清声道:“闲暇之时,看过一些,臣窃以为,古今历代长寿之士,无不善理饮食,作息得法,方得福寿绵延、安康顺遂。故臣以为,圣上或可效前人之养生之法。” 崇平帝笑了笑,目光深深,道:“若天下不定,四海不宁,朕纵空活百岁,又能如何?” 说着,因为情绪激荡,就是咳嗽了好几下。 此言一出,宋皇后玉容苍白,伸手抚着崇平帝的后背,颤声道:“陛下……何出此言?” 贾珩也是面色微变,不过他隐隐觉得崇平帝在内涵太上皇。 想了想,肃然道:“圣上之言,臣不敢苟同!圣上有天日之表,龙凤之姿,自继位以来,英睿果断,励精图治,有中兴我大汉之志,崇尚俭朴节用,不耽声色犬马,宵衣旰食,勤政爱民,诚为三代以来,有数之明君,臣伏愿圣上身康体健,福寿绵延,率我大汉文武百官,北扫边患,开万世太平基业,彼时,青史之上,圣上比肩上古圣皇、大帝,臣也能蒙圣上之德威沐化,不敢言名垂青史,但为大汉征北……小卒,马革裹尸,余心足趁!” 贾珩面容沉静,目光清正,神情肃然。 斯人清朗、坚定的声音回荡在殿中,掷地有声,不见丝毫谄媚、阿谀。 将一席“我观圣上有大帝之姿!”、“保重龙体”之言说的煌煌。 只是将话到嘴边的……为大汉征北将军,改口为一小卒,马革裹尸。 有些话,容易引起一些不好的联想。 宋皇后也是将螓首转将过来,柳叶细眉之下,美眸焕彩,静静看着那气质清冷的少年。 崇平帝冷硬,面容之上,现出一抹异样的红润,不说如饮美酒,但也心绪激荡,道:“子钰有心了,中兴大汉始终是朕毕生之愿,你还年轻,若能于边事有所作为,纵是封爵以侯,又何足道哉!向能平东虏,纵是让你贾家一门三公,甚至异姓为王,朕何吝之?你我君臣还当戮力同心,纵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也不在话下。” 这封官许愿的话,虽第一次说,但也说得底气十足。 盖因,陈汉还真封了四位异姓王,而且目前来看都是善终,爵位都传了几代,没有出现过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 贾珩扬起头,目视崇平帝,以一种坚定的目光,朗声道:“圣上,封侯非臣之意,唯愿北疆平定!” 崇平帝闻听此言,面色动容,心头震动,将一双温煦目光投向贾珩,恰在这时,喉咙发痒,又是咳嗽了几下,摆了摆手,笑道:“朕向来是不亏待有功之臣,你还年轻,好好做就是了。” 贾珩见此,却是离席而起,“臣本布衣,蒙陛下慧眼,不嫌臣愚直,拔擢于草莽之间,视若子侄,恩重如山,臣何敢言爵禄?” 崇平帝道:“子钰……” 贾珩抬眸看向崇平帝,目中适时现出“孺慕”之事,眼圈微红,说道:“臣之先考早去,蒙家母拉扯长大成人,今既食君禄,君即吾父,见君父咳嗽不止,臣心实痛之,恨不得以身相代,还望陛下保重御体才是啊。” 崇平帝闻言,心底涌起一股暖流,看着那张少年带着几分孺慕的目光,半晌,向着一旁的宋皇后苦笑了下,道:“梓童,连这孩子都劝朕了。” 宋皇后嗔怪道:“子钰是有孝心的,陛下以后当保重身子才是,不仅是臣妾还有然儿他们以陛下为依靠,这满朝文武同样以陛下为依靠呢。” 崇平帝点了点头,也有几分偎贴,笑道:“是啊,如子钰所言,以后朕会注意身子的。” 宋皇后在一旁笑着劝慰道:“子钰,本宫还要谢谢你呢,先前规劝了陛下多次,陛下都无有此言呢。” 贾珩拱手道:“此为臣肺腑之言,不敢当娘娘称谢。” 崇平帝摆了摆手,笑了笑,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子钰,三河帮的财货都计点结束了吧?” 宋皇后笑了笑,也不多言,而是扬起一张婉美的玉容,看向贾珩,静听其言。 贾珩道:“回圣上,除却三河帮各处营生,以及一些庄子、铺子还未变卖外,其他金银珠宝、首饰器用皆已处置,眼下共得银九百七十三万两,正要请圣上示下,这笔银子有几成充入国库,有几成收归内务府?” 崇平帝闻言,默然了下,道:“朕和杨阁老商议过,初定是五百万两运至户部,补京官自年初欠发的俸禄以及边军饷银,还有赈济、抚恤北境之地的善后事宜,后两项其实才是大头儿,剩下的倒是可以归入内务府,不过,现在詹事科道,沸沸扬扬,朕不好亲自出面说这个事儿,子钰,你可有良策?” 说着,将一双征询目光投了过去。 宋皇后抿了抿粉唇,那张宛如桃蕊艳丽的玉容也是现出好奇之色。 贾珩思索了下,沉声道:“臣以为,左右不过是进三退一。” “进三退一?”崇平帝眸光微动,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清声道:“圣上无非担心詹事科道觉得户部分配不足,借机生事,那不若事先放出风声,就说,原本按着一些人的提议,是八成都要归入内务府的。” 崇平帝凝了凝眉,忧虑道:“只怕此论一起,群起沸腾,满城风雨。” 贾珩道:“这只是是谣言,彼时,圣上再出来辟谣,说已决定拿出一半银子,分给户部,以纾国家财用之困。” 崇平帝沉吟道:“子钰所言,未尝不是一个方法,只是由谁来说这个事?谣言总要有鼻子有眼儿,以假乱真才是。” 这种事情,需得找一个人出头儿,谣言这东西总要传的像一些。 贾珩却一时默然,没有接这话。 还能是谁?只能是内务府总管的忠顺王爷最为合适,除了这位王爷,再没旁人了。 忠顺王爷上次进他谗言,现在就是讨回利息。 也很容易作成,毕竟,你一个皇帝的王兄,要那么好的名声做什么?就应该把文官集团得罪了,让文官一提及这位王爷都要摇头,不识大体,然后天子庇佑,才是正常的戏码。 不过,这话他不好主动开口,点到为止即可,让崇平帝自己去想。 至于崇平帝会不会让他充当谣言的当事人,绝无可能!因为这是寒了办事之人的心,合着我忙前忙后,鞠躬尽瘁,好处一点儿没落着,还要落得百官怨怼?果然,正如贾珩所料,一旁的宋皇后樱唇微启,柔声道:“陛下,银子既是归入内务府,想来宗室那边儿也有话说吧。”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非立大功于社稷不可! 崇平帝闻听宋皇后之言,眼前一亮,道:“梓童所言倒是提醒了朕,王兄掌着内务府,这几年宗室开支渐大,糜费甚巨,明年,然儿又要大婚、开府,王兄若是出面说一些……只是,旁人会不会以为是朕暗中授意?” 终究是爱惜羽毛,担心圣誉有损。 宋皇后珠圆玉润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柔软,说道:“陛下自继位以来,俭朴之风,天下皆闻,哪个会妄加揣测,说陛下的不是呢?” 贾珩闻言,心头微动,抬眸看了一眼宋皇后,但见宫裳丽人,云鬓葱郁,眉似翠羽,凤眸清冽,修长的秀颈白皙如玉。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实则和内阁商议,五百万两足够了,朕只是担心彼等贪心不足,再生事端。” 贾珩心头也是深以为然。 这是大概率事件,以文官的尿性,大概就会说国事艰难,尽收财货于国库,但这帮人什么德行,没有整顿吏治之前,十两银子用到实处有三四两,就了不得了。 不过,这件事儿,算是敲定下来。 贾珩出了个计策,坑了一把忠顺王,也静静看着两口子叙话,不再说其他。 崇平帝说完,又抬眸看向贾珩,笑道:“方才子钰所言,还有一些营生,是不好变卖,还是什么怎么着?” 贾珩清声道:“正要请圣上定夺,三河帮五十五多处营生、铺子,除却青楼赌坊等产业外,其他一些车船伢、粮布商行,每年所得利银不少,若是发卖之商贾,臣思来实在可惜,不若圣上着内务府中人经营着,至于臣,还有一不情之请,臣如今领着贾族族长,麾下各项开销也大,手中前日追缴公中亏空,落得一些现银,愿浮市价二成银子购得几处铺子,以求长久之计,不知圣上之意?” 这也是他深思熟虑过的,与其悄摸摸的收购再被崇平帝通过其他渠道发现,不若示之以诚,剩下就看天子之意。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天家不与民争利,这是太宗定下的铁律,纵是内务府也是将采买宫廷器物,托付于皇商,以促百业繁荣,不好经营,不过你要购得,折卖给旁人,还不如给你购得罢了。” 贾珩闻言,轻声道:“臣多谢圣上厚爱,只是臣也没有那般多现银子,买下几处营生就了不得了。”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也是,实是可惜。” 说实话,他都有些动心。 三河帮所有产业一年得银六百多万两,当然其中不少捞偏门之财,还有一些正常生意,可能挖的也是朝廷的墙角。 但纵然剔除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产业,一年所得利银,打两次对折,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总是有的吧,这对内帑,无疑是一笔大的进项。 只是他为九州共主,经营货殖商贾之事,外间人如何看他? 而且分给了户部五百万两,后脚就将这些商铺收入囊中,势必是要引起朝野非议。 这等事儿,不好碰。 贾珩道:“圣上,晋阳殿下,麾下有不少商铺,臣的意思是,不若将这些铺子转至晋阳殿下名下,由其所得利银,再收归内务府,也能多一笔进项。” 崇平帝闻言,思量着,说道:“此议……似有可行之处。” 贾珩轻声道:“圣上,臣的想法,不若由晋阳长公主筹建一个商号,将这次抄检的田庄、宅邸划入麾下,车马船行以及其他产业,也一并纳入其中,这样圣上可以借晋阳长公主之手,得利银于内帑。” 他此举自是为了联合晋阳长公主,一步步架空内务府,以陈汉长公主,取代忠顺王的内务管家的地位。 如今的内务府财源主要是皇庄、宅邸租赁,因为迫于士林舆论声势或者共识,不能直接垄断民生产业。 但实际上,忠顺亲王也好,齐楚两万,甚至晋阳公主,哪一个不是通过“层层套娃”暗中操控一些产业。 也就崇平帝自诩天下共主,爱惜生前身后名,不好直接插手货殖商贾之事。 “晋阳她……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人弹劾她与民争利,不过都是被朕压了下来,她们母女也不容易。”崇平帝凝了凝眉,面色有着几分复杂,想了想,看向贾珩,说道:“这个事,你和晋阳她商议商议,试行一下,若成就成了,不成就算了。” 主要是内务府直接去经营产业,上上下下,动静太大,非议太多,如果隔着一层,虽有非议,起码面上好看许多。 贾珩也对天子的性情有了几分了解,既重实利,也要虚名,可以说,面子、里子都想要。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贾珩道:“那臣就如此办理了。” 他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见晋阳长公主了,或者说,自翠华山剿匪回来,这位长公主也不知是情知他忙于皇差,有意不作打扰,还是怎么的,再没有人过来唤他去府中一叙。 “想来,一是不好再呼来喝去,二来也想试探一下我的态度,看是否一如往日,这位公主殿下……不只是善解人意,还有些傲娇。”贾珩心思电转,多少有些把握这位晋阳公主的微妙心思,心头生出一股异样。 也就是说随着贾珩逐渐为崇平帝依重,又是封爵,又是钦命差事,一时间在神京内外风头无两。 晋阳公主这等天潢贵胄,心思慧黠,就不再以举荐之主自诩,甚至都不再主动派侍女怜雪和刘通联络贾珩,而是将主导权抛给了贾珩。 如果贾珩有心,自是会主动维护这段香火情,若是无意,甚至为了避嫌而有意疏远,人家也不会紧贴,只是心头怎么看他,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人际关系就和男女关系一样,不能剃头挑子一头儿热,双向奔赴才有意义。 贾珩压下心头的一丝思绪,暗道,“只是,三国书稿出版也有一个多月时间了……稿酬分成还没给我呢。”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还有一件事儿,李阁老过后天要押送着饷银至北平善后,顺便考察幽燕山川地理,为陈兵燕云做筹备,待明年开春,就要筹建北面行营,你这两日多往他那边儿走动走动,五日之后,你也要提果勇营出京,在京畿三辅诸县剿寇,旨意后日即由内阁传下,今儿个算是提前给你透个气儿,不致临头儿,手忙脚乱的。” 贾珩道:“圣上,这么赶?” 这话说得就有几分恰到好处的亲昵。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今年年底,一定要将这些事办了,明年,咱们君臣,再好好大干一场。” 明年开春,自是借开春先整顿吏治,再整顿京营,一步步来,终有一日,他要扫平边患,开创远迈太上皇的功业! 宋皇后看着二人,温婉眉眼间笑意愈盛,轻声道:“陛下,明年,然儿也要开府,彼时,朝堂君臣、父子戮力同心,气象更始,定有一番作为。” 崇平帝笑了笑,道:“但愿如此罢。” 崇平帝忽然想起一事,面色就有几分古怪,说道:“京畿三辅剿寇,不知何时结束,你还要参加岁试,学业功课上,可还来得及?” 贾珩道:“臣最近也没闲着,都有温书,想来如仅仅是进学之试,应无大碍。” 崇平帝沉吟了下,说道:“你如今已领有差事,如考科举,多少会引起一些非议,不若朕赐你同进士出身好了?” 他觉得眼前这少年,其实也没必要执着于科举出身,有那时间多多办一些差事,将心思用在兵略上。 先前宁国府的贾敬,倒也袭了爵,反而还是要科举入仕,入得詹事府。 贾珩道:“臣还是想功名自取的,至于科举,总要读一些书,否则赳赳武夫,不读诗书,终究于名声有碍。” 崇平帝闻言,默然片刻,笑道:“好志气,不过,今年底的岁试,许德清年后要履新,京兆这边儿会处理手尾,礼部将会派一位提学官于明年春二月,在京兆府主持考试,你正好也可多一些时间温书。” 贾珩闻言,面色顿了顿,道:“若是如此,臣也更有把握一些,否则,若是岁试劣等,只怕……” 崇平帝笑道:“只怕神京城内都传着你贾子钰的笑话。” 贾珩:“……” “噗呲……”见贾珩沉静始终的面容上似是现出“愕然”的模样,宋皇后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的美眸眨了眨,只觉得一种激荡心绪涌起,却是忍俊不禁。 贾珩不由抬眸瞥了一眼。 丽人凤眸弯弯成月牙儿,眉梢眼角,那股轻熟、妩媚的风韵流泻而出,脸蛋儿宛如二月桃蕊,明艳娇媚,柔声说道:“所以,陛下才劝你,待你立个功劳,赐同进士出身……否则,考中了还好,考不中,只怕京中上下都会议论呢。” 事实上,还真是这个道理。 贾珩道:“这是臣的一点心愿,还请圣上成全。” 崇平帝目光温煦,笑了笑,说道:“你能有此向学之心,朕也是支持的。” 宋皇后巧笑倩兮说道:“陛下平时也喜欢读书,手不释卷的,尤其是你那本三国,都是放在手边儿。” 贾珩道:“臣,荣幸之至。” 崇平帝温声道:“你现在虽领着差事,似也没有多少时间着书,但古人说,善始者善终,这本三国还是尽量写完罢。” 贾珩面色怔了下,道:“臣忙完这段儿,就会写第二部。” 君臣二人又是叙说了一会儿话,崇平帝又是叮嘱了出外领兵剿寇与地方的注意事项,这才挥手让贾珩离去。 待贾珩在戴权的相送下出了大明宫。 宋皇后忽地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意味莫名。 崇平帝诧异看向宋皇后,道:“梓童何故叹气?” 宋皇后柔声道:“怪不得陛下视他为子侄,这般懂事、明理,还有一番忠孝之心,难为他一个才十几岁大的孩子,臣妾方才就是叹息,这样的少年俊彦怎么早早成了亲,否则,芷儿年岁也不小了,若是许给他,也能亲上加亲。” 崇平帝闻言一愣,喃喃道:“咸宁?她似也到了适婚之龄了,你们姐妹两个操持着,还没帮她寻找到中意人家?” 许是因为方才贾珩的一番“动情”之言,也或是崇平帝正处病中,边关之事告一段落,对子女的婚事就多了几分上心。 宋皇后明眸流波,轻嗔道:“芷儿她眼光高,尤其是……陛下也知道的,她对京中王侯子弟禀性知之甚深,哪里看得上?” 陈汉公主的夫婿,要么是勋贵,要么是文官,但文官多数避公主唯恐不及。 崇平帝皱了皱眉,说道:“贾珩他已成了亲,妻子是工部营缮司郎中秦业之女,也算是知书达理的官宦人家,芷儿也不可能为妾室,此事不成的。” 这位天子既是器重贾珩,又岂能不会对贾珩的家庭情况有所了解,早已从内厂的密探知道过贾珩个人之事。 宋皇后闻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臣妾才觉得可惜,否则,再没有比他更合适得了。” 她方才也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是喜欢,倒也不仅仅是全是为了拉拢这位前朝后起之秀。 “你这么一说……”崇平帝凝了凝眉,心底也有几分意动。 值得一提的是,自宋明以来,驸马都尉虽也算是外戚,但因为文官集团的制衡,比较能干的驸马都尉,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是皇权的坚实扞卫者。 反而是以后妃的外戚,太过能干,容易引起上下瞩目、猜疑。 崇平帝此刻默然不语,思忖着。 这样一个出色的年轻子弟,如果做他的女婿,的确是亲上加亲。 但可惜,已有结发妻。 如果他降旨赐婚,似也无不可。 但他虽为人父,也为帝王,没有可以堵住悠悠之口的理由,怎么轻易赐婚? 故,非贾珩立大功于社稷不可! 向使能平定东虏,封郡王,不,哪怕大胜东虏一场,封国公、侯伯,他就能下圣旨许配,以示恩宠、信重,这样就能在一定程度上饶开妻妾之争。 宋皇后美眸熠熠生辉,柔声道:“若是陛下降特旨赐婚呢?” 至于令其休妻另娶,这提都不能提,这就不是拉拢,按着那少年功名自取的刚强性子,只是将人往死里得罪了。 再说,一个为了荣华富贵,抛弃结发妻子,一心攀高枝儿的少年,也配不上她家芷儿。 崇平帝瞥了一眼宋皇后,笑了笑道:“无大功于社稷,如何赐婚?梓童,你真以为朕可以为所欲为?” “臣妾不敢。”宋皇后柔婉一笑,转过崇平帝身后,给崇平帝捏着肩膀,柔软道:“陛下心头装的是九州万方,行事自有考量,臣妾醒得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是攻略,而似攻略 大明宫中—— 崇平帝被宋皇后的一双纤纤玉手揉捏着肩头,面上也有几分欣然、舒适,说道:“总之,还得看他自己,若万事俱备,朕自可顺水推舟,也乐意与他成为翁婿,眼下,时机不成熟,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宋皇后道:“陛下所言甚是。” 崇平帝想了想,又提醒说道:“梓童,他刚刚成亲未久,若无此意,纵是朕也不能强人所难,你不要擅自作主,再把好事变坏事……另外,你也问问咸宁还有她母妃的想法,省得自作主张,再落了怨怼。” 相比齐楚二王以及宋皇后所出的陈然、陈炜,崇平帝对女儿咸宁公主的婚事也好,平时行止也好,尚算开明、温和。 “臣妾也是替芷儿着急,她年岁也不小了。”宋皇后轻笑说道:“至于这贾子钰,臣妾也是刚起的念头,听陛下一说,倒像没影儿的事,臣妾也不好张口了。” 天家婚事就是这样,总要事事讲个体面。 崇平帝沉吟了下,道:“也不能说没影儿的事儿,哪怕朕赐婚,他们也总要情投意合才是。” 宋皇后轻声道:“臣妾看芷儿这几天都是拿着那本三国话本爱不释手,向然儿他们,问及贾子钰的一些事迹,臣妾才留了心,至于贾子钰,等明年开了春儿,然儿开府,芷儿也能和他见见,再看有没有这个苗头儿。” 崇平帝闻言,一时默然,心头就有几分冷意涌动。 他的皇后,只怕是在为然儿寻找臂膀。 立嫡之事,事涉大汉国祚绵延,需得慢慢观察,他不早定太子,就是汲取隆治年间的教训,也给几位皇子施展才干的机会。 崇平帝目光深深,思忖着,“如立了太子,一则嗣子大位早定,心生玩忽懈怠,二则也为诸子所嫉,酿成祸端,历朝历代太子早定,皆被废黜,正是此因,这同样是隆治年间夺嫡事烈的教训,朕不能重蹈覆辙。” “罢了,为人母者,梓童虽为皇后,但也为人母亲……” 念及此处,以及肩头上传来的舒适之感,崇平帝心头的冷意,竟是散去了七八分。 宋皇后却不知自己的那些小心思,早已被枕边人的帝王看穿,只是顾恋着夫妻情谊以及心头的一丝亏欠,崇平帝这才给予容忍。 却说贾珩离了皇宫,骑上马,沿着朱雀大街,打算返回宁国府。 彼时,已近傍晚时分,晚霞满天。 “先去一趟长公主府。”贾珩抬头见天色还早,心头不由思忖着。 去长公主府上,倒也不用置办什么礼物,一来急切之下不好筹备,二来空手上门,也显得亲密、随意。 约莫一刻钟,贾珩驱马已来到门楼巍峨、朱檐碧甍的长公主府邸之前。 廊檐下的门房,见端坐在枣红色骏马之上的少年,就是一愣,问道:“这位将军是?” 因为贾珩着三品武官袍服,这对晋阳长公主府门前的仆役而言,自能一眼认出。 贾珩翻身下马,面色沉静,声音清朗,说道:“贾珩求见晋阳殿下,烦劳通禀。” 那仆人一听,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笑了笑道:“原来是贾大人,殿下有言,若是大人亲自来访,趋入花厅就是了。” 说着,就是招呼着几个仆人上来,一边接着贾珩手中的缰绳,一边热情笑道:“大人里间请。” 贾珩默然片刻,面色微顿,清冷的目光,就见着几分温和。 这位大汉长公主纵是有意如此,也当得上一句善解人意的有心人了。 不过,他也是敏锐捕捉到“亲自来访”四个字,如果他派了一个宁国府的仆人登门,想来是无法得到这番礼遇的。 贾珩收起心头这般思绪,就是随着那仆人,进入庭院。 而晋阳长公主府的仆人,早已先一步至里间报信。 却说假山嶙峋,秋景瑟瑟的后花园中,一座高有二层的阁楼,西窗之下,条案后,晋阳长公主着一袭淡黄色宫装长裙,纤腰高束,玉容薄施粉黛,挽起这时代妇人梳起的峨髻,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正中描着三瓣儿花钿,白皙中一点嫣红,明艳娇媚。 丽人此刻坐在一方书案之后,手持羊毫毛笔,凝神作画。 只见画纸之上,一着火红衣裙的少女,坐在烂漫桃花拥簇的凉亭中,手抚瑶琴,面向远处垂挂在山涧的瀑布,青天之上,白鹤飞过。 只见那画纸右上角赫然有着题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待将最后一笔画完,晋阳长公主放下笔,轻声喃喃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在一旁侍奉着笔墨的婢女怜雪,清声道:“殿下的画艺技法日臻圆润了,远近之景交错,只是惜乎只有一人在空山独坐。”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并没有回答怜雪的询问,说道:“不过是信手涂鸦罢了,当不得方家之哂,却比不得你家学渊源,技艺精湛。” 怜雪垂下清眸,柔声说道:“奴婢已有两年未作画,技艺早已生疏了。” “那也该捡起来才是,你我这样的人,这一辈子,总要寻个寄托思绪的事物才是。”晋阳长公主轻声说着,就是幽幽叹了一口气。 怜雪道:“奴婢两年前发过誓,父亲沉冤未雪以前,就不再作画。” 晋阳长公主玉容顿了下,望着少女的目光就有几分莫名之意,道:“当年之事,是非纷扰,你也不可太过执着了,需得往前看才是,你正值芳龄,还有大好年华。” 怜雪道:“那……殿下呢?” 说着,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正在一旁婢女送来的金盆清水中洗了把手,拿着毛巾擦着,接过一杯香茗,呷了一口,闻言,挥了挥手,示意婢女下去。 抬起螓首,一双熠熠明眸看向正在书案前收拾着画轴的怜雪,道:“上一辈儿人的事,过了许多年,婵月业已长大成人,再揪着不放又能如何呢?你父亲被冤杀,但当年被冤杀的太子旧部,何止你父亲一人?若想平反,只怕要等几十年后了。” 几十年后,待崇平帝的后人登基,再对当初被冤枉、牵连的人平反、矜恤,这是来自胜利者的王者气度。 怜雪闻言,一时默然。 她知道眼前这位大汉长公主并非如其所言,对往事已经彻底放下,否则也不会执笔作画,寄托幽思。 至于这幽思是对谁,她也隐隐有几分猜测。 桃花树下的少女,分明是尚在闺阁之中的长公主,就是为何不见那位太子詹事府少詹事,前驸马的身影? 这里想来……多半是有着她不为所知的隐情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怜雪眸光低垂,轻声说道。 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画装裱好。 晋阳长公主凝了凝眉,却只当未闻这话,而是问道:“京中,最近可有什么新闻没有?” 怜雪忙碌的手,顿也不顿,清声说道:“这一个多月,除却北边儿战事平息外,朝廷上上下下都关注着东城的财货处置,另外邸报上说,武英殿大学士将要离京去边,抚恤边关阵亡将校、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自西北三镇查边返京。” 晋阳长公主闻言,一双清眸闪了闪,轻声道:“这一去一回,朝局倒也热闹。对了,贾珩呢?最近可有关于贾珩的新闻?” 怜雪抿了抿樱唇,轻声道:“近期倒是没有……只是殿下,奴婢不知有话当讲不当讲?” 晋阳长公主笑意凝滞了下,问道:“什么话当讲不当讲的?” 怜雪轻声道:“奴婢以为,贾子钰这些日子,似有意……在疏远殿下,自翠华山剿寇还京,一个多月以来,都未登门拜访,若说忙于公务,但这一个多月,不可能半天的空暇都抽不出吧?” 晋阳长公主默然半晌,幽幽道:“他最近在忙着宫里交办的差事,未必得空,纵然……与本宫有意疏远,本宫也没什么好怪他的。” 她的身份终究是有些敏感的。 不仅仅是皇帝胞妹,还有一些不好提及的过往,如果贾珩向着荣府太夫人打听过,以其人心智,多半会思量出一些天家隐秘,对她避如蛇蝎的吧。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外间婆子唤道:“殿下,贾云麾在门外求见,已被迎至前院花厅了。” 晋阳长公主正自想着,骤闻此讯,继而看向怜雪,主仆二人目中都有些惊讶之色流露。 “怜雪,有些人还真是不经念叨,我们一同去见见。”晋阳长公主不由笑了下,只是心情明显有着欣然。 怜雪螓首点了点,随着晋阳长公主下了阁楼。 花厅之中 轩敞雅致,窗明几净,布置精巧中见着奢丽。 贾珩端坐在梨花木制的椅子上,将厅中诸般陈设收入眼底,时隔数月,再次拜访晋阳长公主,心态却有许多不同。 “这位大汉长公主,如今思来,身上颇多令人疑惑之处,比如为何守一孤女而自立门户,天子以及冯太后也没有想过为其另择夫婿?一守寡守十几年,若说如西府里的珠大嫂子般,心如枯木槁灰,可偏偏在京中交游广阔。不过,这一个多月倒未听说举行什么宴会,想来因北方边事糜烂,军情如火,而自觉不合时宜。” 贾珩品着香茗,心头泛起诸般猜测。 而就在这时,只听内堂中珠帘哗啦啦响动,继而香气浮动,环佩叮当。 放下茶盅,转眸望去,只见晋阳长公主款步而出,丽人娇美如花的脸蛋儿上,洋溢着笑意,说道:“未知贾云麾造访寒舍,本宫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这话自是打趣之言,就和贾珩先前打趣蔡权彷佛。 但贾珩面色不变,不忧不惧,离座起身,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丽人笑靥上,于那双清眸对视须臾,温声道:“殿下数日不见,一向可还好?” 晋阳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滞了下,秋水明眸眨了眨,轻声道:“不好。” 怜雪:“……” 这对话,怎么整的老情人见面似的。 贾子钰的问话,倒没什么,就是她家公主…… 贾珩情知晋阳长公主在说笑,想了想,问道:“为何?” 晋阳长公主美眸闪烁,轻笑道:“小贾先生先前说好的定期入府讲史,本宫在府中翘首以待多日,却未见小贾先生身影,还有那三国话本,早已看完,对后续回目心心念念,你说本宫能好得了吗?” 说着,就是坐在主位的椅子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坐得猛,秀挺饱满的胸脯,似是轻颤了下。 “小贾先生最近在忙什么呢?”丽人笑着问道。 贾珩默然须臾,湛然清眸投向晋阳长公主,清声道:“公主殿下既心知肚明,又何必明知故问?” 他不登门拜访,这位公主也不来唤,等他登门而来,却又吩咐仆人引入花厅。 女人心,海底针,有时候她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因为心理活动是瞬时变化的,所以后世才有窗口期之言。 当然,这是一种不太贴切的例子,总之不能太顺着她们的节奏走。 晋阳长公主闻言,心头轻震了下,对上那一双直视而来的灼然目光,不知为何有些不敢对视,竟一时间收起谑笑之态。 贾珩神情淡然,似是话家常说道:“前段时间家里和朝堂的事,各种事情交织在一起,间不容发,也就今儿得了闲暇,从宫里面圣回来,顺道儿过来看看殿下,当然也是恰有一件事要和殿下商议的。” 晋阳长公主闻言,明眸柔光潋滟,玉容上现出一丝好奇之色,珠圆玉润的声音竟不由轻柔几分,问道:“什么事?” 怜雪见得此幕,心头一动,她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此刻的长公主才将对面的贾珩视作一个同龄人。 贾珩暗道果然,这本就是他方才有意营造的结果。 事实上,随着他地位的提升,与晋阳长公主的关系,也变得多少有些微妙,倒不是男女的那种微妙。 而是人际关系中的平等以及可能性。 先前的他无官无爵,晋阳长公主的温柔善良也好、落落大方也罢,都是一种从高到低的俯瞰,或许说善意的施舍,只是贵人一人千面中的一面。 而等他封爵,不,或是受天子圣眷日隆以后,这种从高到低的俯瞰,才渐渐从云端而下,有了一些真正意义上的平等相处。 “或者我先前之所以避着这位单亲妈妈,也是潜意识中……有着这种被俯瞰的异样之感,而晋阳长公主方才故意营造出老熟人的谈笑,也更像是防备、警惕的表现,她也在调整、适应,这是人际关系急剧的动荡期,而我方才……” 贾珩念及此处,目光微动,心头涌起一丝古怪。 不对,我方才隐隐在攻略她? 因为社交定位的调整,恰恰是模糊、动荡的,换句话说,走向不确定。 而他因为这段时日习惯性的强势,就在试图主导人际关系,隐隐造成了一种不是攻略,而似攻略的效果。 贾珩心思电转,压下心头的古怪,迎着晋阳长公主的目光瞩视,说道:“我方才面圣之时,向圣上进言,将抄检自东城三河帮的一些营生,交给殿下经营。” 晋阳长公主闻言,玉容倏变,诧异道:“由本宫经营?小贾先生……本宫有些听不懂你的意思?” 贾珩道:“有一些营生颇得利银,若是尽数折卖了,倒也颇为可惜,我觉得殿下可以接手一部分,为圣上代管一部分,上次在长安县,殿下的粮铺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晋阳长公主听着贾珩的话,一时间,面上现出思索,似也在思量着可行性,柔声道:“那些营生,不是应该计入内务府的吗?哦,是了,有些铺子是不能充入内务府的。” 看着突然自问自答的晋阳长公主,贾珩点了点头,赞道:“殿下聪慧过人,一语中的。” 哪怕明知争人际交往主导权的相处方式,容易对一位天潢贵胄造成攻略、征服的负面效果,但他的行为习惯和性情,又不允他不试着争夺人际交往的主导权。 晋阳长公主迟疑了下,轻声道:“商贾货殖,本宫也不善此道。” “我看殿下手下不少铺子,经营的颇为有声有色,难道殿下……还是耻于言利?”贾珩声音极尽温和,但言辞已带着一丢丢儿压迫性。 晋阳长公主容色微顿,明眸闪了闪,心头不由生出异样之感,或者说是贾珩的态度,触发了这位贵女心理上的防御机制。 但贾珩的态度偏偏是诚恳的,因此形成了一种反差,晋阳长公主心底虽有异样,但却又不是不喜,故而一时沉默了下来。 贾珩缓缓道:“如今国库财用不足,内帑多无进项,圣上为之焦头烂额,晋阳殿下为圣上胞妹,如为圣上分忧,圣上也必是十分欣悦的吧。” 晋阳长公主闻言,抬眸看向贾珩,轻笑道:“子钰,你这是为皇兄做说客来了?” 最终,将动摇的称呼,固定在表字之上,恰恰一如丽人心境。 贾珩道:“这原是我的提议,原本觉得殿下最为合适,当然,殿下觉得事有难为,只当我没说过就是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打量了下贾珩,说道:“臣子在为皇兄奔走分忧,本宫为大汉长公主,岂能落于人后?本宫应你所请了。” 对她也是一桩好事,难为贾珩能想到她。 方才之所以迟疑,是担忧内务府那边儿,她那位王兄,可不是什么吃亏的主儿。 念及此处,看向对面的少年,心头就有几分狐疑。 她记得宁荣二府和她那个王兄是有过节来着… 第二百四十四章 好心提醒 这念头一起,就有些怀疑对面的少年是不是别有居心。 晋阳长公主就拿着一双熠熠清眸瞧着贾珩,却是默然不语。 贾珩沉吟了下,意识到了对面丽人的疑虑心思,问道:“殿下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内务府现在是忠顺老王爷在掌着,这些铺子是要折卖成银子,交由内务府的。”晋阳长公主轻声说着,目光幽幽,说道:“本宫现在接手一些营生,恐怕会引起内务府的不喜。” 有些话,哪怕是怀疑,也不好直接说出来,但她偏偏又是很想知道,对面少年究竟是不是有这个心思? 贾珩放下茶盅,剑眉之下的清冷目光,倏落在丽人那张白璧无瑕的脸蛋儿上,清声道:“忠顺王爷此人,我也稍知,器量狭小,殿下忧虑为其记恨,也是人之常情……是我虑事不周。” 这位晋阳殿下既已疑他在借刀杀人,那他任何辩解都会显得苍白。 因为他原本就存着借晋阳长公主,与忠顺王分庭抗礼的心思,只不过这不是借刀杀人,而是在尝试结为盟友。 但这话又不能直接说,因为太过露骨,只能是试探,这就和男女之间的交往类似,既不能竹筒倒豆子,又不能遮遮掩掩,给出的信息量要恰到好处。 故而这话说的就既见几分真诚的辩解,但又有几分以退为进,还有几分试探。 我的确和忠顺王不对付,对他评价稍低,殿下担心被他记恨,那此事就算了吧。 试探则是,我还是当着殿下的面,说了一些老王爷的负面评价,人与人的亲近都是一起说旁人的“坏话”开始的。 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不被人说? “晋阳长公主不称王兄,也能说明一些问题,而且从平日言行来看,也不像是甘于寂寞的人。”贾珩思忖着。 晋阳长公主闻听贾珩之语,心头微动,抬起螓首,那张娇媚如花的晶莹玉容,因为夕光的映照,愈是明艳动人,默然半晌,徐徐道: “本宫方才既已应允于你,自无反悔之理的。” 贾珩心头微松一口气,笑道:“多谢殿下信任。” 晋阳长公主轻轻笑了笑,纤声道:“老王爷早年年轻气盛,和你贾家代善、代化二公,是有一些过节在的,但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你如今为皇兄信重,不用太过惧惮。” 这话更见几分亲近。 贾珩沉默片刻,道:“只怕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树欲静而风不止。” 怜雪:“……” 抿了抿樱唇,这话明明是她方才之言。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下的明眸,眨了眨,静静看向贾珩。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虽同殿为臣,一齐为圣上分忧,但也并非左右一团和气,有些是意气之争,有些是政见之别,还有一些是……利益恩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多半坏就坏在这里,向使朝堂上下一心,共克时艰,何愁东虏不定?” 这话自是见着格局,否则前面的说人“坏话”,终究就有失磊落。 晋阳长公主看着对面少年清隽面容上现出的一些无奈,玉容微顿,心思复杂。 怜雪明眸动了动,心道,宦海沉浮,一个不慎,就是灭门之祸。 贾珩说道:“成事难,坏事易,想要做事,不仅面临理事之艰,还要应对上下掣肘,同僚攻讦……” 言及此处,贾珩自失一笑,看向晋杨公主,说道:“不该和殿下说这些的。” 晋阳长公主看着少年年轻的面孔上现出“苦笑”,劝慰道:“没事儿的,本宫爱听。” 贾珩、怜雪:“……” 晋阳长公主也觉得这话有着几分歧义,似是往回找补了一句,轻笑道:“本宫这里平时也不见什么人来,如今国家多事,本宫为大汉长公主,也不好置身事外。” 贾珩道:“公主殿下胸怀天下,忧国忧民,令人钦佩。” 有一说一,比起汉唐之时的公主,晋阳长公主的名声的确很好,不乱插手政务,不豢养面首。 读书、作诗、论史,顶多举办个文学沙龙,好比优雅知性的高知女性,就差一副金丝眼镜。 “也就天潢贵胄的身份,才给了她独立自主的机会。”贾珩思忖着。 晋阳长公主玉容顿了下,笑了笑道:“子钰,随本宫至阁楼一叙罢,那些营生、铺子是个怎么个章法,总要商议商议。” 她总觉得在这花厅谈这些,有四处漏风之感,尽管里外并无什么仆人。 “殿下请。”贾珩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二人以及怜雪就是离了花厅,向着阁楼而去,倒不是后花园的绣楼,而是第一次入府之时,贾珩进入的三层阁楼。 二楼以屏风隔断成数个轩室,地上铺就着羊毛地毯,家具陈设颇是精美、奢丽。 “本宫这儿也不大有人来,那边儿……是一片竹林、小湖,颇得幽静意趣,前段日子午后小憩,也在此处,最近天气转凉,倒不好在这里午睡了。”晋阳长公主指着远处的湖光山色介绍着,美妇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而后在一间靠着轩窗的茶室,隔着一方小几与贾珩相对而坐。 贾珩眺望着远处的竹林,道:“王摩诘有云,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夏日炎炎,于此别居,自有一番盎然意趣。” 这就是王侯之家,夏日移居此处避暑,冬日再换别宅另居。 这边儿,怜雪就要提起茶壶,却被晋阳公主微笑相阻,提起一个茶壶,凝霜皓腕,取过茶杯,稍稍低下身子亲自给贾珩斟了一杯。 热气袅袅而升,伴随着茶香散逸开来。 丽人低下身子,就可见秀颈上挂着一串珍珠宝石项链,那宝石项链宛如冰山一角,只现出一截,其余藏得很深,起身之时,珍珠项链随着一抹白皙,映着夕光辉芒,上下颠荡,直晃人眼。 贾珩眸光移开,将心头一抹骤起的思绪压下。 晋阳长公主美眸闪了闪,明媚笑道:“喝茶。” 与贾珩随意话着家常,倒有几分朋友之间的亲切、熟稔。 贾珩点了点头,看着茶盅内飘起的茶叶,抬眸看向晋阳长公主,说道:“多谢。” 接过茶盅,温热自指尖传递而来,轻声道:“此地清幽,夏时竹林飒飒,午睡而眠,想想都是一件惬意安然的事。” 晋阳长公主面现欣然,纤声道:“夏天还可以,入秋之后,倒是连下了几场雨,住着就有些幽寒,上个月本宫都着凉了,请郎中开了药……” 贾珩听着丽人寒暄的话,说道:“自入秋后,昼热夜冷,殿下也该多……注意下身子,时刻准备加两件衣裳才是。” 把到嘴的多喝热水,换成多加衣裳。 怜雪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说话,暗道,这两人上来不是要谈正事的吗? 晋阳长公主感受着少年温声软语中的关切,迎着那一双温煦目光注视,轻笑了下,却只是“嗯”了一声。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 贾珩抬眸看向晋阳长公主,抿了一口,道:“前段时日,本应抽空过来走动走动,和殿下论论史,解解闷的,只是事情太多,被牵绊住手脚。” “你现在忙着皇兄交办的差事,不得空。”晋阳长公主玉容微顿,笑道:“现在闲暇了,再来也是一样的。” 贾珩道:“过几天又要忙了。” 晋阳长公主:“……” 贾珩道:“圣上又派了新差事,后天会降旨。” “什么差事?”晋阳长公主下意识问着,忽地醒觉,不知为何,面颊就有些热,好在丽人肌肤白里透红,倒不显分毫异样,轻笑了下,端起茶盅,轻声道:“若是不便,就不必说了。” “殿下也不是外人,就是出京清剿京畿三辅贼寇。”贾珩道。 二人此刻就是随意叙话,想到哪儿说哪儿。 晋阳长公主闻言,容色微变,讶声道:“又去清剿贼寇?” 贾珩道:“自近年来,盗贼蜂起,滋扰地方,除却翠华山外,还有渭南、华阴诸县……” 晋阳长公主默然片刻,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年,柔声细语道:“外面兵凶战危,你要小心为上,有句老话,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虽自持智计,但没必要事事行险,京里最近都说你爱弄险计,翠华山那次,带着几百人就去深山老林中,那是胜了还好,万一……还有前不久三河帮都打上门来,在宁国府里就动起手来,听说死了不少人?” 贾珩笑了笑,静静听着,心头也有暖流涌过。 他觉得这晋阳长公主……挺可的。 这殷殷切切的叮嘱,挺像妻子对丈夫,多少有些冒犯,但如母子……算了,还是不乱打比方了。 当然,晋阳公主是他的荐主,他是晋阳公主的门生,而且之前同乘一车,入宫面圣,有此关怀之言,纵然亲近了一些,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但这位丽人似被贾珩的笑而不语,弄得有些气闷,或者说那种看小女孩儿的“目光”弄得有些心头异样,顿住不言。 晋阳长公主心底也不由涌起一股羞恼,但声音却偏偏清冷几分,道:“本宫好心提醒你,你既不听……罢了。” “殿下方才之言,字字在心。”贾珩说着,就是将晋阳公主先前之言,简单复述了下,得益于记忆力过人,几是一字不差,而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以弄险计虽得名,却非我所愿,只是前番几次都是敌强我弱,不得不如此罢了。” 晋阳公主玉容微顿,芳心轻颤,略有几分不自在,心头盘桓着“字字在心”,失神片刻,轻声说道:“你心头有数就好。” 端起茶盅,眼睫低垂,却有些不知从何开口,分明察觉到一些不对。 好在这种沉默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攻守之势异也。 贾珩随口问道:“殿下,怎么没见小郡主?” 晋阳长公主纤纤玉手捏起茶盅,两瓣粉唇贴合在瓷碗上,抿了一口,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婵月她成天不着家,这会儿正在宫里和她皇表姐一块儿顽的吧,我家里也清清冷冷的,她没个同龄人一起顽,也不爱待家里,不过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吧。” 这话说的就有几分意味深长,家里清清冷冷的,许是一如伊人心境。 贾珩点了点头,将一双温煦目光投向晋阳长公主。 这位宫裳丽人被对面少年的目光打量着,却多少有些不知所措。 她也不知怎么了,许是方才的闲话家常,让她不自觉地随意了许多。 贾珩道:“公主殿下平时可找个戏班子,唱唱戏什么的。” 这时代王公贵族的特点,就是养个戏班子,在府里听戏。 比如忠顺王府的琪官。 晋阳长公主道:“吵吵闹闹的,不是太喜欢,也就每年和婵月过生儿唱两遭儿,平日会寻话本看,一边品茶一边读书什么的。” 贾珩温声道:“略有同感,我也不大听戏的,只是公主殿下的生儿是哪一天?” 晋阳长公主:“……” 怜雪正在一旁侍立着,心头不由涌起古怪。 只问公主殿下是吧? 不过接过话头道:“殿下的生儿是冬月十一,小郡主的生儿是六月初一。” 冬月也就是十一月。 晋阳长公主嗔恼道:“就你多嘴多舌。” 贾珩点了点头,算是记下,一个光棍节,一个六一儿童节,嗯,很好记。 晋阳长公主岔开话题,道:“但市面上现在也没有什么好话本了,不过你最近在京里的一些事迹,一波三折的,也算是比话本还精彩了。” 贾珩道:“等有空和殿下说说。” 丽人柔声道:“京中传言有许多语焉不详,正要询问你这个当事人,等会儿晚宴时,和本宫说说如何?” 贾珩道:“也好。” 晋阳长公主说着,转头看向怜雪,轻声道:“怜雪,你去吩咐后厨,整治一些酒菜来。” “是,殿下。”怜雪盈盈行了一礼,应着就下了阁楼。 待怜雪离去,阁楼中一时就只有二人,而彼时,夕阳恰西沉,阁楼中的光线多少有些昏暗。 贾珩放下茶盅,看着对面的宫裳丽人,清声道:“殿下,三河帮的营生,一共五十五处,除赌坊业已决定关停之外,还有四十余处商铺,我的想法是殿下筹建一个商号,将这些商铺纳入进去,按着利银七三分成,就是殿下得三成,剩下七成转运内帑,当然比例上,殿下若觉得不合适,还可以再商议的。” 七三分成,七成是天子的,三成让晋阳公主拿着,再少就是欺负老实人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玉容幽幽,清声道:“也是为皇兄分忧,分成不分成,其实倒也没有怎么在意。” 贾珩默然了下,道:“总不能让殿下白白操持,没有这样的道理。” 第二百四十五章 也就是我…… 阁楼之中—— 晋阳长公主抬眸看向贾珩,轻声说道:“本宫其实也有一个想法。” 贾珩闻言,面现诧异,一双清冷的眸子看向对面的丽人,“什么想法?” 晋阳长公主明眸熠熠,隐有几分黠光闪烁,清声道:“本宫两成,你一成,你先别忙着拒绝,本宫这么是有计较的,一来以本宫一人之力,也顾不得这么多营生,二来,内务府那边儿,本宫一人也应对不来。你觉得如何?” 贾珩默然了下,思忖着其中的关要,说道:“殿下,此事需得圣上同意,而且我不好去说。” 晋阳长公主此议有利有弊,利处在于进一步巩固和皇室的关系,这就和江南的甄家与陈汉皇室的关系是一个道理,感情与利益纠葛在一起,真正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但弊处在于,这种关系需要经营、维护,而且……人贵有自知之明。 比如人家哪天让你退出来,你要自己知情识趣。 “本宫明天进宫去和皇兄说。”见贾珩应允,晋阳长公主心头也有几分欣然,轻笑了下,柔声道。 贾珩想了想,不置可否道:“试试看罢。” 两人说了两句话,天色渐晚,阁楼中的光线倒是愈发昏暗起来。 因为怜雪离开时,尚有夕阳余晖透窗而过,就没有知会婢女上来掌灯。 晋阳长公主又是与贾珩入阁楼谈论秘事,也未着大批婢女随行,故而阁楼中一时间,就剩下二人独处。 叙话时尚不觉心思异样,但这般一沉默下来,又处在天色昏沉当中,四目相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暧昧氛围,不自觉就是散发出来。 贾珩看着对面的宫裳丽人,心绪倒是平静无波,只是见其也是一剪秋水明眸,静静地看了过来。 对视片刻,贾珩转头看向一旁的轩窗,温声道:“殿下,该掌灯了,火折子在哪儿?” 晋阳长公主声音有几分飘忽,说道:“火折子在西窗,你不知道地方,本宫去拿吧。” 说着,就是起身。 更像是为了逃离这种氛围。 然而,因是起身的急切,却被桌角碰了一下,口中“哎呦”一声,就是向一旁倒去。 “殿下小心……”贾珩见状,眼疾手快,连忙自椅上起离,伸手扶住宫裳丽人,“殿下没事儿……嗯?” 说着,却觉掌指之下一弹,前所未有的绵软,鼻翼间充斥着如兰如麝的芬馥香气,撩人心弦。 “本宫……” 晋阳长公主轻颤着声音说着,却是感知到自家秀挺、玉立受袭,一时间,娇躯剧颤,一张白腻脸颊绯红如霞,绵延至耳垂,莹润欲滴。 来自心底的羞意,竟是压过来自小腿被撞后的疼痛,鼻翼中发出一声腻哼,珠圆玉润的声音带着几分婉转,“可能……碰到腿了……” 贾珩自知掌下有异,连忙向上移起,扶过丽人肩头,急声道:“小腿疼吗?” “有点儿……”晋阳长公主黛眉微蹙,口中轻哼了下,小腿处传来的疼痛火辣辣的。 贾珩温声道:“那我扶着殿下先坐,等下我去拿火折子,查看看殿下伤势。” 他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说刚才无意间营造而出的暧昧氛围,让这位丽人慌中出错。 “嗯。”晋阳长公主此刻被一旁少年扶着,虽是落落大方的性情,但方才因为……也难免有几分羞涩,轻声应着,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少年的侧脸,借着熹微的光线,见其眉头紧皱,面庞峻刻、削立,不见丝毫异色,原本有些慌乱的心思就涌起安定,说道:“火折子在窗下的柜子上。” 贾珩应了一声。 说着,就待扶着宫裳丽人的削肩,打算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而这时,却听到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自楼梯处响起,继而灯笼的彤彤烛火,逐渐近前,怜雪从屏风后走出,“殿下,酒菜已经……嗯?” 怜雪抬眸看到二人近拥一起的一幕,玉容倏变,连忙转身过去,低声道:“你们,我先下去了……” 贾珩、晋阳长公主:“……” “怜雪姑娘,刚才公主磕碰了下小腿,把灯点亮。”贾珩唤住转身欲走的怜雪,声如金石,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种从容不迫的声音,却比什么解释都有用,给人磐石不移的坚定力量。 而晋阳长公主也出声唤道:“怜雪,把灯点了,再吩咐人取一些药酒来,刚才不小心撞到腿了。” 贾珩一边扶着晋阳长公主坐下,一边说道:“让怜雪等会儿给你查看一下,仔细别有了淤青。” “嗯。”晋阳长公主应着,看着面色清冷依旧的少年,明眸微漾起涟漪,轻笑说道:“这会儿其实倒不怎么疼了。” 这时,橘黄色的灯光,也斥在整个阁楼之中。 “殿下,我看看。”怜雪将阁楼中烛火依次点了,面带急切地过来,说话间蹲将过来。 贾珩道:“你先照看着,我去唤人拿药酒。” 这边儿,主仆二人就着灯火,查看着小腿的伤势。 怜雪撩开晋阳长公主的裙裾下摆,就见纤细笔直、藕白细腻的小腿现出,一枚铜钱大小的红印在膝盖之下清晰可见。 “殿下,腿这里有些红印,好在没肿。”怜雪定睛打量着,柔声说道。 “抹些药酒就好了,年初打猎时磕着碰着的,也没见怎么着。”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不是太在意说着。 怜雪凝眉道:“贾云麾也真是的,奴婢才离开一阵儿,就让殿下出了这么大闪失。” 晋阳长公主纤声道:“不怪他,是本宫方才一时情切。” 怜雪嘴角弯起弧度,却是轻笑了下。 “你这小蹄子,笑什么?”晋阳长公主听得这轻笑声,却是心尖一颤,一时间有些羞恼,出言清斥。 “没笑什么,殿下觉得奴婢在笑什么?”怜雪轻笑说道,心头却生出一股笑意。 她自从教坊司被救出,跟着这位贵人长大,名为主仆,实为母女,她是看着公主守着小郡主孀居了许多年,她瞧着都觉得不忍。 晋阳长公主嗔怒道:“谁知道你莫名其妙地笑什么,行了,本宫这会儿不疼了。” 怜雪敛去脸上笑意,郑重道:“等下还要抹抹药酒的。” 恰在这时,已有几个丫鬟上了阁楼,拿来了药酒,怜雪接过药酒,在晋阳长公主小腿上涂抹。 “殿下,一会儿是在这儿宴请贾云麾,还是在内三厅?”怜雪轻声道。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轻声道:“在这儿吧,就在一楼,也不想来回跑动了,等下婵月回来也一同用饭,对了,上次刘通将出售话本的明细,连同所得利银送到府上,你让人去书房找找,等下一同给贾珩拿去。” 不知为何,她有些不太想当着怜雪的面称呼贾珩的表字。 怜雪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一个丫鬟去了。 却说贾珩这边儿下了阁楼,站在回廊一角的花墙下吹着凉风,此刻绵长的回廊,华灯初上,随着秋风摇曳,夜色静谧,明月皎洁。 只是掌指之间似还遗留着弹软、饱满的触感。 “也就是我……” 若是旁人,多半是顶不住的,当时不做一些事来,恐怕不好收场。 正思量间,就见回廊尽头一串红色灯笼由远及近,为首者是一个容色清丽、亭亭玉立的红裙少女。 小郡主李婵月在几个丫鬟的簇拥下,正自走来,抬头见着花墙之畔的贾珩,就是面色一愣,惊讶道:“你……贾珩,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娘呢?” 因为贾珩自翠华山归来后,就没有再登门拜访过长公主,故而清河郡主见贾珩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很是意外。 贾珩面色沉静,凝眸看向一袭淡红色长裙,梳着空气刘海儿的清河郡主,清冷的目光温和几分,说道:“原来是小郡主,公主殿下这会儿就在阁楼中。” 李婵月柳叶细眉下的星眸闪了闪,上下打量了贾珩片刻,行至近前,正要说些什么,心头一颤,盖因,她嗅到了熟悉的香气,心头就有些惊疑不定。 “贾云麾,殿下唤你过去。”就在这时,从月亮门洞处传来一把声音,却是一个丫鬟开口唤道。 贾珩看向小郡主,清声道:“小郡主,一同进去罢。” 李婵月“嗯”了一声,压下心头那一丝惊疑,随着贾珩向着阁楼而去。 阁楼早已灯火通明,一盏盏宫灯,将阁楼中的桌椅陈设映照得明亮如昼,璀璨辉煌。 晋阳长公主已在怜雪的搀扶下,从二楼下来,着淡黄色宫裳、头戴金翅步摇的丽人,身姿丰美,笑意粲然,款步而下,一见小郡主,问道:“婵月,今儿个怎么回来这么晚?” 李婵月上前挽过宫裳丽人的胳膊,娇俏道:“表姐拉着我说话,多留了一会儿,娘,小贾先生这过来是?”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看向贾珩,美眸中也是有着几分别样的意味,随意说道:“过来有事和为娘商量。” 母女叙着话,一旁的怜雪吩咐着丫鬟去传菜肴。 贾珩这时也落坐在对面的椅子上,静静看着母女二人笑着叙话。 一个仪态端庄,声音珠圆玉润,一个娇憨烂漫、声音清脆娇俏。 清河郡主叙说着在宫中听弘文馆的五经博士讲学之事,晋阳长公主则是笑着附和着。 值得一提的是,陈汉诸皇子、皇女接受的教育,是严格按着君子六艺,琴棋书画的要求进行课程设置。 许是因为方才之事,晋阳长公主也没有担心贾珩受冷落,并未有意寻贾珩搭话。 贾珩并没有插话,安静听着,也没有东张西望,只是看着二人。 晋阳长公主虽和自家女儿说话,但其实倒是有一小半心神在贾珩身上,见其面上并无不耐之色,心底也有几分触动。 有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这面容稚嫩的少年,似乎真实年龄比她都大一些。 以往还是一种隐隐的不能将其视为寻常少年,现在这种感觉,却愈发强烈。 “可明明比婵月也大不上一岁。” 想起方才那触碰之间的旖旎,晋阳长公主心头叹了一口气。 而说话的空当,端着菜肴的婢女,入得阁楼。 晋阳长公主也收起心底的一丝古怪,柔声道:“子钰,过去用饭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殿下请。” 待洗手罢,落座在一张黄花梨木制的八仙桌前。 晋阳长公主自是坐在主位,清河郡主在右手落座,贾珩则在晋阳长公主对面。 晋阳长公主看着一旁的青玉酒壶,弯弯细眉下的美眸现出笑意,道:“子钰,这是御酒梨花白,还是皇兄登基大典之后赐下的,本宫平时不怎么喝酒,一直窖藏着,前后有十余年了,你过几天要出征,就取了来,权当为你壮行。” 怜雪这边厢也提起酒壶,给对面的贾珩斟了一杯。 “多谢殿下。”贾珩闻言,先是道了谢。 而后端起酒盅,清冷目光投落在对面那张妍丽无端的玉容上,清声道:“贾珩自知能有今日,皆系殿下当初举荐,我敬殿下一杯。”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举起酒盅,道:“锥处囊中,其末立见,你有今日,是你出生入死换来,纵无本宫引荐给皇兄,你迟早也有今日。不过……你这酒,本宫还是要喝的。” 二人说着碰了一下杯,杯沿儿向下低半寸,但结果却是同等,最终各自平视,将酒饮尽。 一盅酒入肚,贾珩面色不变,却见对面宫裳丽人没,两颊浮上淡淡的桃蕊红晕,在灯火映照之下愈添娇美、明艳。 贾珩眸光闪了闪,目光垂下,悠然道:“这梨花白,入口醇厚甘洌,不愧是进贡的御酒。” 晋阳长公主拿起筷子,轻声道:“本宫窖藏了三十多坛,你若是喜欢喝,明儿个送你府上十坛罢。” 贾珩笑了笑道:“多谢殿下。” 动筷用菜,自不必言。 少顷,李婵月瞥了一眼贾珩,然后看向晋阳长公主,轻声道:“娘,我也想喝一杯。” “小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晋阳长公主横了一眼李婵月,嗔怪说道。 “小贾先生比我也大不了一岁。”李婵月怏怏道。 这话自是另有意味,似在提醒晋阳长公主,对面少年比你女儿才大一岁,你自己斟酌。 晋阳长公主美眸闪了闪,只当没听懂李婵月的弦外之音,既有些宠溺,又有些无奈,说道:“只此一杯,喝多了伤身的。” 说着,也吩咐怜雪给李婵月斟酒。 “半杯就行了,让她尝尝味就好了。”宫裳丽人看着酒盅,又是颦了颦眉,劝阻说道。 这时代的酒水度数其实不高,更像是一种饮料,红楼梦原着中,宝玉至梨香院,薛姨妈也让宝玉吃了两杯酒。 第二百四十六章 来日方长 贾珩看向李婵月,正见明眸皓齿、玉貌韶颜的少女,正拿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盯着自己。 这小郡主有些狐狸眼,和晋阳长公主的丹凤眼眼型不大像,眉眼气质也略有些忧郁。 李婵月忽问道:“小贾先生,你那三国话本还写吗?皇表姐今儿个见我催了,说我家书坊翰墨斋出的书,是不是有后续回目的底稿,只是暂压着不刊版。” 贾珩道:“最近不得空,有空会写,小郡主平时也看话本?” 李婵月笑了笑,笑意略有几分客气和疏离,道:“平日也有看,打发时间,只是市面上没有什么好本子。” 晋阳长公主笑着活跃着气氛,说道:“婵月这孩子,不仅喜欢看,还喜欢写。” 就像父母喜欢向朋友炫耀自己的孩子一样,晋阳长公主也没有例外。 贾珩闻言,目光诧异而古怪。 李婵月被对面贾珩注视着,脸颊却腾地红了,拉了下晋阳长公主的胳膊,低声道:“娘……你怎么什么都说啊。” “我家婵月还害羞了。”晋阳长公主眉眼弯弯,轻笑着打趣道。 就好比后世,看多了就会有动笔的念头,有时候倒也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表达欲。 不仅是李婵月写过,晋阳长公主也…… 贾珩看出李婵月的不自在,笑了笑,轻声道:“若是喜欢写话本,也没什么不可,如写得好,数百年后,供后人观瞻怀念,也算是另一种青史留名,说来,在以往也不乏女子以话本、诗才而传诵后世。” 事实上,除却王侯将相外,芸芸众生大多建立不了大的功业,淹没在浩浩荡荡的历史长河中,而着书立说反而是另外一种扬名的方式。 好比,后世之人知道写***的李渔,又有几个知道时任的内阁首辅,兵部侍郎又是谁? 这就是文学的生命力。 李婵月闻言,瞥了贾珩一眼,“嗯”了一声。 贾珩笑了笑,也不说什么。 用罢饭菜,已是戌时,行至二楼叙话,三人相对而坐,品茗叙话,论了一会儿史,转而提及京城风物,漫天闲聊也无太多的指向性。 及至小郡主掩嘴打了个呵欠,似是有些困倦。 贾珩向窗外眺望了下,道:“殿下,天色也不早了,需得告辞了。” 晋阳长公主螓首点了点,对着一旁的怜雪道:“将三国话本的销售明细递给子钰,让他看看。” 怜雪应了一声,不多时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卷簿册。 贾珩伸手接过,翻阅着,看着上面汇成明细的销售情况。 三国话本在神京城中在一个多月的时间内,一共出售了大约十二万五千册,精装本两万五千册,而简装本则是十万册左右。 “精装本一册定价六两,大概是十五万两,而简装本一册定价三两,则是三十万两,减去坊刻、印刷、渠道、人力成本,利润也有四十余万两,二一添作五分,得二十余万两,当然这是因为话本的火爆,毕竟是传世名着,而且之后,京中市场渐趋饱和,该买的都买了,没买的也不会买,而且还有一个盗版和识字率的问题。” 在神京城中,因为翰墨斋的背景,盗版其实还少一些,但一出了神京城,不用想,盗版铺天盖地,收益断崖式下跌。 贾珩看着簿册之上的银两数字,也没有觉得夸张。 因为这时代书商本就是暴利行业,碰上一本火书,能让一家书商吃一辈子的那种,甚至后世有专门的文献研究。 其实纵然是后世,一本渠道爆火的新媒体文,能养活一个大几十号员工的小网站。 先前抄了赖家家资,得银数十万两不错,但那笔银子是宁府十余年的公中银两,他也可以支取,但没有这笔银子用着理直气壮。 见贾珩目光闪烁,似有欣然之色,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心底竟也涌出一股没来由的欢喜,虽她要分出一半之利,但钱多钱少对她,其实也无多大区别。 想了想,轻声道:“这本书当是翰墨斋创号以来十余年间,最为好卖的一部话本了,翰墨斋在金陵、江浙尚有分号,其余省域未有分号。” 这时代,想要贩书得利,一个是京城文教发达、达官显贵众多,谓之京华,而另外一个是金陵省、江浙等东南三省,中小地主、士绅商贾众多,几乎家家户户有藏书的习惯。 哪怕不买四书五经,小说总是会看的额。 贾珩道:“有此已是意外之喜,倒不好再得陇望蜀。”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笑了笑道:“以子钰的才智,纵不为官,哪怕是写书,想来也能富甲一方。” 贾珩摇了摇头,道:“如非遇到殿下,能出售得一千两,就已了不得了。” 除了晋阳长公主外,也没有几个书商愿意给他这般公道的价格了。 而彼时,他无官无职,更是没有多少议价之权。 愈是回首往事,愈是觉得这位晋阳长公主品格难得。 晋阳长公主嫣然一笑,美眸柔媚之意流转,似对这话也有几分受用,看向一旁的怜雪,吩咐道:“让账房将银票准备好,待会儿一同让子钰带过去。” “是,殿下。”怜雪应了一声,不多时,折身而返,将一木盒递给贾珩。 贾珩也没有故作姿态地推辞,接过之后,抬头看向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轻笑道:“天色不早了,本宫也不多留你了,省得你家中夫人惦念,等明天吧,本宫让怜雪去你府上,再商量筹建商号之事如何?” 贾珩点了点头应了声,也不多作言语,起身随着怜雪离去。 待贾珩出得阁楼,晋阳长公主目光犹自出神,许久,轻轻叹了一口气。 许多事情,只是故作波澜不惊,其实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坐在一旁品着香茗的李婵月,听着这声叹息,心头微动,上前挽过晋阳长公主的胳膊,琉璃澄莹的眸子眨了眨,轻声道:“娘亲干嘛叹气?”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看着古灵精怪的少女,道:“娘在叹气,你也老大不小了,早些给你找个婆家才是正理。” 李婵月先是一愣,继而羞恼道:“表姐都还没……” “你别和你表姐比,她的婚事最终未必得自己作主,你有时候也早些让她定了,拖延下去,不定……再有什么波折。”晋阳长公主说着,容色渐渐蒙上一层霜色。 李婵月却未听出晋阳长公主的弦外之音,轻笑道:“我倒是看中了一人,还要问娘的意思。” 晋阳长公主闻言,诧异说道:“哪家的王孙公子?” 难道是前不久一同游玩的王孙公子? “娘觉得……贾珩怎么样?”李婵月眨了眨眼睛,作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羞涩、扭捏之态。 “不行!” 晋阳长公主玉容微变,急声说着。 继而似是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声音带着几分责备,道:“他有妻子了,你是郡主,怎么能给人做妾?” 李婵月娇俏道:“妾不妾的,我又不在乎,他还能亏待我不成?” 她就不信,她娘还能抢她“中意”的男子,待她最后说这是玩笑话,那时,娘亲的心思自就淡了。 “你怎么……看上他了?”晋阳长公主心头一急, 李婵月点了点头,一脸煞有介事说道:“现在京中属他名气最大,这样的青年俊彦,孩儿看上他也不是正常的吗?” 晋阳长公主闻听此言,就觉的不对,面色一顿,柳叶眉下的美眸,狐疑地看着自家的女儿。 婵月才和他见过几次,而且婵月纵是中意,也不会如此不知羞? 不由忆起前事,心头不由既好气又好笑。 这孩子……是想让她孤独终老是吧? 眼见当年粉雕玉琢的婴儿,现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而她年近三十,大好的青春芳华,为了一个承诺…… 虽她也喜欢婵月小时候粉嘟嘟的样子,更是有着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然。 “婵月,她有妻子的,不可能娶你为正妻,等你过几年,为娘给你好好挑门儿亲事,再说,你才见过他几面?神京公侯之家,比他出挑的青年俊彦……车载斗量。”晋阳长公主揉了揉小姑娘的空气刘海儿,轻声细语说着,只是言至最后,却有些底气不足。 李婵月扬起秀美的脸蛋儿,娇俏道:“才见几面怎么了,白首如新,倾盖如故,我就认准了他,此生非他不嫁。” 晋阳长公主:“……” 越说越来劲了是吧?小孩子,天天总想管大人的事。 只是,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婵月真的长大了呢。”晋阳长公主轻声说着,抿了抿丹唇,心头既是欢喜,又是觉得怅然。 婵月这些年也长大了,而她这些年怎么就…… 就像单着单着就成了习惯,尤其是衣食无忧,又见惯了所谓公侯子弟、名士贤才的晋阳长公主。 “那为娘回头和他说,看人家喜欢你这小丫头不喜欢。”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宠溺地揉了揉小郡主的额头。 这话自是搪塞。 李婵月见晋阳长公主应允,也有些后知后觉的羞,她方才只顾着阻拦,却忘了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什么看上人家? 好在这里并无旁人。 …… …… 一架马车驶出晋阳公主府所在的街道,向着宁荣街行去。 贾珩微微阖上双眼,闭目养神,思索着剿寇、整军诸事。 “以天子之意,借这此剿寇,对果勇营进行整顿、掌控,这做的是和王子腾一样的事,我本意是另起炉灶,重练新军,但并不意味着将京营一些如谢再义这样郁郁不得志的将校全部拒之门外,另起一套体制的目的,是为了汲取旧体制的营养,从而阴干旧体制。” 这就和后世炮党的军队,投诚之后,突然就变得英勇善战,敢打敢冲了起来一样。 “这次就是一个契机,将尚可造就的择选出来,将太过不堪的彻底裁汰……还有,再过段时日,王子腾就会返京,应该也会整顿京营。” 贾珩正在思忖着,忽地觉得有一双目光正盯视着自己,缓缓睁开眼眸,好奇问道: “怜雪姑娘盯着我做什么?” 怜雪嘴唇翕动,似是欲言又止。 贾珩轻笑了下,问道:“怜雪姑娘,似有什么话和我说?” 怜雪点了点头,斟酌着言辞,轻声道:“贾公子,公主殿下她……这些年含辛茹苦地拉扯着小郡主长大,很不容易。” 贾珩面色怔忪片刻,点了点头,赞同道:“晋阳殿下是一个好母亲。” 怜雪声音纤弱,目光却一瞬不移嫡看着对面少年的神色,缓缓道:“可殿下……她也是女人。” 贾珩抬眸看向怜雪,有些明白怜雪要说什么了。 怜雪叹了一口气,道:“公主殿下素来洁身自好,孀居十几年,贾公子纵观青史,应不会有这样的公主了,我见着府里这些年达官显贵,名士鸿儒,往来憧憧,公主从未有过如对贾公子这般,带着小郡主共聚一桌用饭,谈笑无忌,看着倒似家人一般。” 贾珩闻言,凝了凝眉,倒也有些后知后觉。 也是,再是落落大方,也没有带着女儿在一桌陪客的。 贾珩想了想,迎着怜雪的目光,却是语气笃定道:“是我年龄尚浅之故,我比小郡主长一岁,公主殿下视我为子侄辈,也是有的。” 怜雪:“……” 一时间有些凌乱,子侄? 所以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贾珩面色沉寂,心头也在思索。 他向来是善于解构,不论对人对己。 在他看来,应该是他这个年龄,还有稚嫩的面容,很容易给人一种尚是小孩的心理暗示。 这在崇平帝那里也有所体现。 但又因为他内里藏着实则是成年人的灵魂,相处时又自然而然地生出此人为同龄人的心理印象。 这种交织在一起,甚至有些颠倒错乱的心理印象,应是避开了晋阳公主的心理防御。 “那次进宫面圣之前在公主府中沐浴,还有与小郡主同乘一车,都能看出晋阳公主是把我当成晚辈来看,什么时候改变的,应是我在之后通过功业、名声,渐渐扭转了这种彼强我弱的心理定位,再加之先前的主动引领以及吊桥效应……否则,谁又会和小孩子暧昧?” 一般而言,像他这般年龄的心智多不成熟,段位稍高的女人,一眼就能看出在想什么,自无什么性吸引力可言。 当然,如山阴公主揽美少年为男宠,则是另当别论,那是淫乱放荡。 待事业有成,成熟稳重,已然三四十岁,对一些娇生惯养、见惯名利浮华,在善意和笑脸中长大的名媛而言,又显得油腻、世故。 总之,她们就喜欢年少有为、成熟稳重、才华横溢、赤子之心的创一代……鞭笞她们。 可,将几个年龄段儿的品质叠加到一起……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不是难为我胖虎吗? 贾珩思量着,抬眸看向怜雪,默然许久,道:“怜雪姑娘,来日方长。” 他从来是不隐瞒自己的喜好,直面自己的情欲,不管是如知己一般的闲谈,还是在那惊人的弹软,他对晋阳长公主的确是起了一些异样的旖思。 但男女之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怜雪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目光垂下,掩藏下思绪。 “如能玉成好事,也好求这位得圣眷正隆的贾公子为当年之事奔走。” 第二百四十七章 无嫡庶之别 宁国府 夜色深沉,后院灯火通明,在内堂中,秦可卿和尤氏、凤姐、尤二姐四人抹着骨牌,不远处,丫鬟宝珠、瑞珠以及凤姐的大丫鬟平儿、丰儿,尤氏的丫鬟彩蝶,垂手侍奉着茶水、果点。 凤姐笑道:“都这个时候了,珩兄弟还没回来?” 秦可卿轻笑说道:“这会儿估计还在衙门里吧,最近月来,倒是不见怎么忙了。” 尤氏原本憔悴的脸色早已不见,峨髻云鬓之下,脸颊肌肤白里透红,重又恢复容光焕发之态,手中捏着一张骨牌,打了出去,轻笑道:“你这几天儿是愈发得闲了,老太太那边儿,怎么没跟前儿伺候着?” 凤姐叹了一口气,说道:“宝玉今儿个刚刚去了学堂,回来时,老祖宗那边儿心疼的跟什么似的,也无心顽乐。” 近月以来,因为贾琏早出晚归,凤姐心绪烦闷,就频频过来找秦可卿串门儿。 尤氏手中把玩着一张骨牌,凝眸望去,柔声说道:“学堂落成也有十来天了,宝玉怎么今儿个才去?” 凤姐笑道:“宝兄弟是什么性情?尤嫂子还不知道?自是老和尚撞钟,能混一天是一天。”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尤二姐看向一旁彩绣辉煌的神仙妃子,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也有几分笑意。 暗道,这琏二奶奶真是爽利的人。 在原时空中,共侍一夫,暗生仇隙的二人,此刻同在一桌抹骨牌,不见丝毫仇怨。 凤姐说话之间,看向一旁的秦可卿,轻声问道:“你那兄弟也入了学堂了吧?” 秦可卿玉容上的笑意微微敛去,说道:“学堂一开,就过去了,我家夫君说入讲武堂习武,前儿我见着人都壮实了一些。” 凤姐笑道:“你倒是舍得,环哥儿不是也去了吗?赵姨娘那边儿想儿子,不停打发人去催,前个儿在老太太屋里颇是闹了一场。” 尤二姐轻声道:“这是好事啊,有什么好闹呢?” 凤姐看向眉眼如画的尤二姐,轻笑道:“我的好妹妹,不是什么人都将人往好处想,她一段时间不见儿子,没着没落的,说不得还以为珩兄弟是要害环哥儿呢。” 尤二姐螓首点了点,莹润如水的明眸垂下,柔声道:“姐姐说的是呢。” 凤姐看了一眼眉眼柔媚的尤二姐,对着尤氏,笑道:“尤大嫂子,这两天都没怎么见三姐了。” 尤氏轻声道:“她呀,前段时日,找一些话本来看,这两天说要写什么话本。” 秦可卿笑了笑,这件事儿,她听夫君和她说过。 几人说话的空当,就听外间婆子入得内堂,笑道:“夫人,大爷回来了呢。” 正在打牌的几人,面色一愣,都是现出不同程度的欣喜之色。 说话间,晴雯当先挑着灯笼,后面就是跟着身形颀长、面容清隽的少年。 一入内堂,莺莺燕燕一双双目光齐刷刷投来,各自唤着。 贾珩面色如常,冲几人点了点头,看向秦可卿,对上那一双楚楚动人的目光,心底不禁有几分发虚,先一步问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其实也没多晚,也就刚刚亥初时分,大概就是后世的晚上十点左右。 但他如果不问,就要被问,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秦可卿笑着上前,说道:“用罢晚饭,凤嫂子过来坐坐,换上尤姐姐过来抹了会儿骨牌,夫君这是从……衙门才回来?” 近前嗅到贾珩身上的酒气以及一丝香气,心头微动,面上不动声色,轻笑道:“夫君喝酒了。” 贾珩“嗯”了一声,道:“陪一个朋友小酌两杯,你们继续玩罢,我先去沐浴了。” 说着,唤了晴雯,向着里间而去。 秦可卿眸中笑意流转,玉容上若有所思。 聪明的女人往往很容易发现丈夫的出轨。 但再聪明的男人,也需要很久才能发现妻子的秘密,有一些苦主,全世界都知道妻子不忠,但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因为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越漂亮,演技越好。 所以……男人要保护好自己。 凤姐笑道:“既是珩兄弟回来了,我也不多留了,平儿,我们先回去罢,二爷儿估计这会儿也该回去了。” 说到最后,心头就有几分泛酸。 琏二这会儿不定在那个野女人床上躺着呢。 先前有些恶心琏二不洁,但一个多月都…… 秦可卿笑了笑,说道:“宝珠代我送送凤嫂子。” “是,夫人。”宝珠出言应着,而后就是送着凤姐离去。 尤氏轻声道:“可卿妹妹,我和二姐儿也回去了。” 秦可卿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目送着尤氏和尤二姐离去,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在犹豫等下要不要旁敲侧击一下。 “夫君的性子,应不会招惹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平日里也不拈花惹草,否则府里尤姐姐的两个妹妹在这里都住一个多月了,也没见有什么,但恰是这样,才让人心落不定。”秦可卿思忖道。 她就怕碰到什么名门望族的女子…… “这两个月了,肚子也不见动静。”念及此处,秦可卿不由一阵气沮。 厢房之中—— 屏风之后,晴雯一袭石榴裙,少女将从木桶中纤纤小手抬起,回头看向贾珩,脸颊嫣红,颤声道:“公子,水不烫了。” 贾珩点了点头,进入放着香料的浴桶,这方浴桶明显比之前大了许多。 晴雯这时,也红着一张粉腻俏脸,一声不吭去了衣衫,嫩白的小脚踩在木塌上,一手抱着胸,一手抓着毛巾进入浴桶。 纵是不知这般洗了多少次,都有些羞怯。 “公子今儿喝酒了?”晴雯看着闭目养神的少年,到少年身后,如往日一样揉捏着少年的肩头,清脆的声音略有几分发颤抖。 贾珩被一双小手揉捏着肩头,尤其来自后背的柔软,也觉得颇有几分惬意,微微闭上眼睛,轻声道:“喝了几盅。” 晴雯俏声道:“医书上说,久饮伤神损寿,公子还是少喝一些罢。” 贾珩笑了笑,转过身,伸手拉过晴雯,伴随着哗啦啦响声,道:“了不得了,晴雯现在都看起医书了?” 嗯,终究是没得比,云泥之别,盈盈不足一握。 晴雯娇躯颤栗,鼻翼腻哼了下,垂下一双化开雾气的眸子,羞怯道:“公子……你别小瞧人,我最近……识多了字,也挑着读了一些生字不多的书。”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嗯,却是比以前有所长进了。” 澡洗了小半个时辰,直到水温渐凉,晴雯脸颊滚烫、绵软如蚕,二人才换了衣裳,从浴桶中出来,各自回去歇息不提。 …… …… 翌日,楚王府 书房之中,一个年岁二十出头儿,面如冠玉、身着刺绣蟒袍的青年,站在一方书案前,凝望着红木书桌之上的舆图,舆图之上赫然标注着北平、蓟镇几地的兵力部署。 就在这时,一个仆人入内禀告,道:“殿下,段典军来了。” 不同前明将藩王当猪养,陈汉让成年皇子开府视事,就适当为其置备了幕僚,在剔除六曹的基础上。 王府设长史,承担着总管王府之责,而后由亲王自辟掾属,主簿,记室参军若干,协助文武事,以六品典军武官,统兵三百三十人,充当宗藩仪卫。 剔除六曹参军的目的,自是不让亲王置备一套小中枢机构,但又要锻炼亲王的理政、协政能力,就根据其所领差事征辟文吏。 楚王抬起头,锐利的眸子略有几分阴鸷,沉声道:“让他进来。” 不大一会儿,一个着六品武官袍服,头戴黑帽的青年,挎刀而入,抱拳道:“见过楚王殿下。” 楚王凝视着那青年,问道:“怎么说?” 段典军说道:“殿下,贾云麾昨个儿拜访了长公主殿下,在公主府里盘桓了一个多时辰。” 楚王眉头紧皱,问道:“可知道都说了什么?” 段典军道:“属下的人没有打入公主府,尚不知细情,但今早儿,属下发现了翰墨斋的掌柜刘通随着长公主的贴身婢女怜雪姑娘,一同去了宁国府。” 楚王沉吟片刻,喃喃道:“翰墨斋?莫非是三国话本的事儿? 思忖半晌,不得要领,摆了摆手,道:“继续让人盯着,然后去着人唤裴先生和冯先生前来。” 裴先生和冯先生自都是楚王的智囊,一个在府中任长史,一个任主簿。 段典军凝眉道:“殿下,最近属下也被人盯着了。” 楚王面色微变,急声道:“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不要跟得太紧吗?” 那位贾云麾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这才多久,就已为父皇信重,据他所知,已经在宫中留饭多次。 “是南镇抚司的人,应该还是东城那次,他们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段典军低声道。 三河帮二当家潘坚手下不仅有一批密谍力量,还掌握着三河帮贿赂着一批官员的名单。 毋庸置疑,经营着东城赌坊、青楼的三河帮,自是和一些朝廷官员有着香火情。 也就是当初贾珩以雷霆万钧之势扫灭三河帮,否则,但凡拖延的一久,让这些人在三河帮的穿针引线下串联起来,也是不大不小的麻烦。 因为,这批名单不仅包括文官,还有京营的将领,虽不至于如《****》一样,把柄足以制命,但对楚王以此为契机培植势力,有着大用。 楚王沉声道:“先将散出去的人手收收,最近都不要乱动了。” 他不是他那个肥猪一样的王兄,他背后没有太上皇为他撑腰壮胆。 段典军拱手道:“是,殿下。” 待段典军离去,楚王目光一时失神,眼前似浮现起他那位皇姑姑的窈窕倩影,只觉心神不宁,面色顿了顿,连忙驱散开来,提着掌中毛笔,却在宣纸上一笔一画,书写两个字:“贾珩。” 楚王面色幽幽,拿起一旁的红笔,在贾珩二字上空打了个叉,最后落笔之时却是打了勾,“这位现在正得父皇信任,又提调着五城兵马司这等要害之位,得想法子拉拢一下才是。” 不多时,楚王府长史廖贤,主簿冯慈,廖贤四十出头,身形矮而精瘦,目光锐利,不苟言笑。 冯慈则是三十出头,身形颀长,面容俊逸,颌下蓄着美髯,气质儒雅,二人都是举人出身。 二人进入书房,齐齐向楚王见礼道:“见过王爷。” “两位先生,快请坐。”楚王一见二人,笑着离座相迎,待仆人奉上香茗。 廖贤看向楚王,问道:“王爷是有事相询?” 冯慈也是将目光投向楚王。 楚王笑了笑道:“是有一些疑惑,是关于贾云麾的。” 廖贤面上现出思索,说道:“宁国之主?” 楚王问道:“不错,此子堪称神京最近三个月,名头最盛,圣眷最隆的后起之秀,两位先生以为此子可笼络否?” 廖贤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位是圣上的人,怎么笼络?” 楚王闻言愕然了下,缓缓道:“可廖先生,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父皇的人?” 廖贤道:“王爷,此人下官一直留意着,也向熙和兄请教过,贾珩为圣上一手简拔,荣辱皆出于上,下官观过其人行事,心性刚强,宁折不弯,但却正得圣上青眼,这种人王爷贸然拉拢不成,只怕会弄巧成拙,为其所谋算。” 楚王闻言,面色默然,看向冯慈。 冯慈道:“世清兄所言在理,王爷不好拉拢,但可暗中推波助澜,对付永业坊那位,贾珩断人财路,势必要为齐郡王嫉恨。” 一提齐郡王,楚王面上也有几分古怪笑意,这应该是开府之后,最为令他欣然之事,朗声道:“本王原本寻思着,他贾家与孤的王妃所在的甄家也是老亲,七拐八拐也算有着一些亲戚关系,既是如此,那先算了,只是此人……是否会为我等阻碍?” 廖贤皱眉道:“现在还不会,但以后不好说,殿下,圣上春秋鼎盛,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却是看出了楚王最近因为齐王被削之后的“躁进”,出言规劝。 楚王深吸一口气,也难掩语气中的忧切:“明年……三弟也会开府观政,他是嫡子啊。” 冯慈正色道:“王爷不必忧虑,圣上心中无嫡庶之别。” 楚王道:“但文武百官只怕不这般想,而且宫里还有宋家姐妹。” “殿下,能不能入主东宫,关要还是圣心,这几日圣上龙体欠安,王爷可多往宫里走动走动。”冯慈轻声道。 楚王点了点头,道:“此事,侧妃去宫里向她姑姑请安时有说,父皇偶感风寒,孤担心过去,去得勤了,是不是有些……太刻意了?” 楚王一正妃二侧妃,其中一位侧妃,纳了光禄寺少卿吴天佑同族的堂侄女,而吴天佑的女儿则在宫中为贵人。 冯慈有些无奈地看向楚王,这位爷什么都好,就是弯不下身段儿,君父有疾,多去探望,以尽孝心,谁管他刻意不刻意? 廖贤沉吟了下,锐利目光闪了闪,道:“殿下所言不无道理,太刻意,反而落了下乘,可以带上王妃和世子一同前去探望,圣上御体欠安,正是龙卧于榻,舐犊情深之时,见殿下和小世子,必是十分欣然的。” 楚王眼前一亮,说道:“廖长史此议可行。” 冯慈也是深深看了一眼廖贤。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不以剿寇多少为赏,而以戡乱治平为功 宁国府 花厅之中,贾珩与范仪以及从国子监辞了教职,现为贾家族学教授的宋源,正在接待着从长公主府而来的怜雪一行。 商议之事,自是筹建商号。 最后定名为惠亨商号,除贾珩出银购置了三处营生之外,将三河帮麾下一干营生全部纳入进去。 待将诸般细节一一议定下来,已是半晌午。 贾珩温声说道:“怜雪姑娘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今儿就先到这里,稍后我还需前往兵部议事。” 因为这几天关于应对边事以及筹建安抚司一事,他往兵部跑得勤了一些,倒是和楚党干将——兵部侍郎施杰以及职方司郎中杭敏,等人熟稔了许多。 怜雪轻笑了下,说道:“贾云麾,我等下还要给公主殿下复命。” 夏侯莹清声道:“贾云麾,我去兵部也有些事,可一同前往。”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就一同走罢。” 出了宁国府,相继骑上马,贾珩问着一旁着飞鱼服、英姿飒爽的夏侯莹,道:“最近不见夏侯姑娘?” “月前去了一趟金陵,公差。”夏侯莹容色略有几分清冷,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贾珩问道:“金陵省,最近可有什么新闻没有?” 夏侯莹想了想,转头看向贾珩,问道:“新闻的话,也不知怎么算是,秦淮河畔选花魁,算吗?” 贾珩怔了下,笑道:“当然不算。” 夏侯莹清声道:“那没旁的了。” 贾珩见夏侯莹并无谈兴,也不再问,就是策马去往兵部。 兵部衙门就离着皇城不远,在承天门左近,贾珩来到兵部时,已然正午时分,和夏侯莹分头行动,在一位小吏的引领下,进入司务厅。 刚刚来到廊檐之下,听到一阵争吵,从司务厅遥遥传来。 只见官厅之中,兵部左侍郎施杰端坐在小几上,正在与一品武官袍服,身形魁梧的武将争执,兵部右侍郎邹靖,也在一旁打着圆场。 贾珩目光微动,那屹立当中的武将他倒是认得,理国公柳彪之孙,现袭一等子的柳芳,也任前军都督府同知。 一等子是正一品,如果按着都督同知的官职,则是从一品,此刻站在堂中和正三品的兵部侍郎施杰相争。 施杰虽为正三品,却不落丝毫下风。 这就是王朝中期,文官集团的强悍之处。 只听柳芳沉声道:“施大人,河南南阳诸县匪乱,前军都督府建议兵部行文,调动忠勇伯牛继宗至南阳,观阅、襄赞军务,进剿匪盗。” 却是北静王为牛继宗想着复出的策略,先去河南督阵或者说是考察军事,避避风头,但有微功,就可进奏于上。 “牛继宗革去本职,闭门思过,是经过廷议,圣上降旨,未有圣上另发特旨诏允,兵部行不了这份文。”施杰面色淡淡说着。 柳芳皱了皱眉,沉声道:“革去本职,闭门思过,如今已思过一月有余,如今忠勇伯欲为国家作事,都督府调任其入河南观阅剿寇之事,有何不可?” 施杰道:“那柳大人或是由忠勇伯,可以上疏圣上陈情,只是以其超品之尊,说是襄赞军务,河南都司那边儿岂不是将其奉为上官?如是贻误军机,下官可担不了这份责。” 柳芳面色阴沉,说道:“待罪之身的武将,只要不领实责,兵部行文,就可予观阅、襄赞军事之责,此事何劳圣上?” 施杰冷笑一声,说道:“那是四品以下武将,忠勇伯是一等伯,爵位尊荣,无圣上特旨,谁敢令其协理军务?” 打着襄理军务之名,想为复出做准备,当他看不出来? 只是圣上年前就要大动京营,刚把这样一位庸碌无能的勋贵请出军中,再让其卷土重来? 柳芳冷冷看向施杰。 施杰根本不理柳芳,端起一旁的茶盅,分明是端茶送客。 柳芳却不为所动,继续道:“如今京畿三辅匪寇为患,王爷让本官和兵部会商,王爷之意,提调果勇营神枢一营,在京畿三辅剿寇。” 贾珩驻足听着,面色古怪,这是效仿他? 可三辅贼寇肆虐不是一天两天,早干嘛去了? 却是果勇营都督同知车铮投效到北静王府上,想要接任都督,说来也是柳芳等人,从贾珩这边儿得到的启发。 打算让车铮肃清京畿三辅的贼寇,以为晋身之功。 待时廷议,北静王想要保奏其都督一军,也有话说。 施杰吹着茶盅的茶沫,头也不抬,说道:“无内阁签发,六科副署的旨意,兵部可调不了一兵一卒。” 说着,呷了一口。 他昨天才得了李阁老的叮嘱,明日将有圣旨降下,调贾珩节制果勇营诸军,在三辅剿寇。 这是为明年诸般大政作准备。 柳芳冷声道:“兵部行文调度千余京营之兵剿寇,由地方诸县协助,本将记得施大人是有这个职权的。” 天下兵务,不可能事事都要经内阁商议,那样决策效率也太过低下,如剿抚地方贼寇,调度千把兵卒出城,兵部自是有权决断,事后向兵部尚书李瓒报备就是。 而柳芳过来交涉,就是打着这份主意。 至于五军都督府,没有兵部行文,只有指挥之权,却是调不了一兵一卒的,这就是文官政治的奥妙。 施杰道:“阁老虽不在衙内,由本官掌着堂印,鉴于往年次次剿匪无功,损兵折将,如这次有了闪失,本官担不了这个责。” 这是担着政治风险的事儿。 柳芳两番所请都不得允,拍案而起,愤然道:“京畿三辅贼寇肆虐,尔等兵部尸位素餐,庸庸碌碌,让人齿寒。” 施杰也有几分不悦,冷声道:“柳同知既如此公忠体国,可向圣上陈疏,有了旨意,别说调一千,就是调一万,兵部勘合也不会迟延半分。” 邹靖笑着打了个圆场,道:“柳大人为前军都督同知,当知无旨意怎敢擅调京卒?这不是为难我等下官吗?” 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柳芳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拂袖而走。 只是,待出了司务厅,抬头却见着一少年,虎目中顿时现出两道厉芒: “是你!” 贾珩看了一眼柳芳,面色淡淡道:“柳大人有何指教?” “指教?”柳芳心头压抑着怒火正没处发,见着贾珩“倨傲”无礼,冷笑道:“你是代化伯父之孙,论起来,唤本官一声世伯也是应当,如今立了一些微末之功,却是鼻孔朝天,没大没小了。” 贾珩暗道一声晦气,不冷不硬地冷声道:“柳大人,此为兵部公衙,不是柳大人倚老卖老,认祖归宗的地方,若还存着国家武勋的体面,莫要在此处攀缠!” 这时,兵部侍郎施杰和邹靖二人,都是离座起身,驻足在官厅,看向二人,听着这话,就是面色古怪。 “你!”柳芳一听认祖归宗,如何不知是在骂自己,原本憋着一团火,看着对面的少年夹枪带棒,只觉一股邪火往脑门儿窜,挥舞起拳头,就要向贾珩打去。 这也就是勋贵,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敢揍人。 再加上柳芳自持身份为贾珩长辈,真浑不吝打贾珩一顿,他觉得贾珩也只能生受着。 施杰和邹靖都是面色微变,道:“这是……做什么?!来人,拦住他!” 以往也不是没有武将因为争功诿过,在兵部举拳相向,但严厉处置过几起之后,此类情况已经大大减少。 而柳芳毕竟是国公之后,一等子,在五军都督府打骂麾下武将,也是打骂惯了的。 然而,贾珩冷哼一声,侧身一闪,一勾脚儿,柳芳自是扑了个空,就是摔了狗吃屎,口中发出闷哼。 贾珩冷睨了一眼柳芳,冲兵部左侍郎施杰拱手,说道:“施大人,可看清了,是这位柳大人先向本官动得手。” 施杰、邹靖:“……” 然而这时,从一旁官厅两侧,呼啦啦出来听到动静的兵部属官,都是出来观看,见得这一幕,喧闹嬉笑。 以往见外镇的总兵、参将在兵部追功叙过时,都有抱拳相向者,现在见着一品武官,倒也并不出奇。 柳芳这时摔倒在地,痛哼了一下,爬将起来,半边脸眼见摔着乌青,看着那目光冷厉的少年,愈是愤怒,怒道:“黄口小儿……” 然而这时,兵部值卫的兵丁,呼啦啦一片,已上前以人墙隔开了二人。 这时,从人群中现出两个武将,一左一右拉住柳芳,劝道:“柳大人,算了,算了。” 右边之人,是襄阳侯之孙,世袭二等男戚建辉,来兵部办事。 另外一个是年轻武将,相貌魁梧,体格健壮,浓眉之下,一双略有凶厉的眸子,不时闪烁狡黠之光,似是跟着戚建辉一同而来,其人是孙绍祖,因父祖辈有功,现袭着正五品的卫指挥之职。 柳芳一双仇视的眸子,紧紧盯向贾珩,愤愤道:“黄口小儿,咱们走着瞧!” 贾珩皱了皱眉,面色不为所动。 这种人,不敢寻兵部文官的不是,只敢向着他耍横。 目送几人离去,贾珩暗暗摇了摇头,进入厅中,道:“施大人,邹大人。” 方才见识了一番文官对武将的刁难,心头实没有太多喜悦。 如果他不是得了崇平帝的圣眷以及李瓒的好感,恐怕被刁难的人也有他一个。 施杰笑了笑,也不提方才的一幕,道:“贾子钰,阁老昨儿个坐衙时还提过你,说有两天没过来了。” 邹靖在一旁,吩咐衙内小吏上茶。 贾珩在厅中落座,道:“最近在梳理一些战例,阁老呢?” “阁老今儿个内阁当值。”施杰笑了笑,说道。 两人寒暄了几句。 施杰道:“职方司的杭郎中还有员外郎,两位主事都在,初拟的典制,在一块儿议议,如果都无异议,就交由阁老。” 贾珩点了点头,在施杰的引领下,入得二厅。 一间三间青砖瓦房,内部以屏风隔断,轩敞、明亮的厅中,职方清吏司郎中杭敏,以及员外郎石澍,还有两名主事,四名令史,七八个人围着长桌,指着舆图谈论防务,远处书柜下的条案后,书令史、掌固等人在条案后,抄写、整理各种档案,对几位大人的纸上谈兵,早已见惯不惯。 见贾珩入内,众人都是停了谈论,见礼声不断。 一来是贾珩正得圣眷浓郁,二来,兵部尚书李瓒对贾珩的礼遇态度。 不管这些人内心如何想,对贾珩起码维持表面上的客气。 贾珩同样拱手还礼,而后也至近前,听着一众文官日记强国,地图开疆,讨论着克敌制胜之法。 他在武英殿大学士李瓒主管的兵部职方司,在这样筹画方略的清水衙门,还是能感受到一些振奋有为的新气象——陈汉还未彻底烂透,起码中枢官僚的业务水平还是有着,国家机器尚以一种强大的惯性在运作。 至于边事被动,倒像是大环境所致,就是天才的战略,让蠢材去执行。 杭敏年岁三十出头,面容黝黑,身着正五品青袍官服,抬眸看向贾珩,朗声道:“子钰,经略安抚司的典制拟好了?” 贾珩道:“已拟好带了来,正要和几位大人共商。” 说着,从随身的牛皮袋中中取出一份簿册,递将过去。 众人传阅而罢,兵部职方司主事许实,皱眉问道:“经略安抚司下设,作训、虞侯、联勤、军情、军械诸分司、另有军医局,如果再加上主簿、功曹,是否过于叠床架屋了?还有军情有必要单独另设一司?” 贾珩道:“许主事,经略安抚司,主簿、功曹是协理枢相处置机谊文字,赏功罚过,而具体司掌庶务的应是这些分司,本官以为要格外重视军情搜集,察敌之虚实,对地理山川图绘勘测,不管是我方蓟镇关口、通衢要道都要摸清,还要潜入敌境,刺探敌情,唯有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许实点了点头,道:“军医局呢?” 杭敏说道:“前日本官和子钰谈论过,要筹建军医局减少伤亡,以断军卒后顾之忧,收激励士气之效,本官以为可行。” 却是贾珩先前和杭敏提及的急救之法。 众人点了点头,都是赞同。 杭敏道:“如无其他异议,你我具名其上,待阁老阅过后,就照此办理吧。” 几人都是点头,表示并无异议。 之后,几人又是谈论诸省的剿捕贼寇一事。 员外郎石澍沉声说道:“前日部堂已行文诸省都司,剿捕贼寇,以为明年计核地方都司官长轮戍之依据,但贼寇滋扰地方,也不是一天两天,诸位也知内中细情。” 贼盗蜂起,自是这两年苛捐杂税的盘剥,贪官污吏横行所致。 杭敏面色凝重,转头问道:“贾云麾剿捕匪寇,应对三辅贼寇有所了解,具体是什么章程,有多少是乱民?” 贾珩沉声道:“近七成百姓都是走投无路,不少是山东、河南、河北至京就食的灾民,诸位也知,九边年糜费饷银千万两,再加上这些年天时不顺,十地九灾,朝廷财计日益穷困,只能课重税于州县,值贪官污吏,民变此起彼伏,弹压不及,如此下去,只怕贼寇越剿越多,还当剿抚并用,窃以为地方都司剿寇,要严格审断,不以剿寇多少为赏,而以戡乱治平为功!等阁老回衙视事,我会提出来。” 这些也渐渐成为朝野有识之士的共识,兵部职方司这些没什么油水可捞的崇平参谋,没什么利益纠葛,倒不会讳莫如深。 杭敏闻听贾珩之言,眼前一亮,赞道:“好一个不以剿寇多少为赏,而以戡乱治平为功!不然地方州县整出杀良冒功之事来,也毫不稀奇!” 其他人也是出言赞同,看向一旁的少年权贵,暗道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怪不得阁老和施侍郎对其礼遇有加,这见识比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武将强上不止一筹。 或者说是思维方式的同步,这是文官处理事情的思维方式。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叙完诸省剿寇一事,众人还是将注意力投入边事,议论纷纷。 贾珩而后问道:“不知我大汉水师几何?” 杭敏面上现出思索,而后道:“我大汉因袭前明,至太宗时重整水师,但如今战船不修,只有八百多艘巡船,四百多艘战船,船只主要以福船为主,楼船,艋艟,斗舰各具不等。” “可有宝船?”贾珩凝眉问道。 他的想法自是筹建一只无敌舰队,在天津卫沿着渤海湾,直抵建奴国都盛京,而哪怕是风平浪静的渤海湾这等内海,水文复杂。 而长四十四丈四尺、宽十八丈,可以下南洋的宝船,无疑是最佳之选。 杭敏道:“据本官所知,前明弘治年间,兵部尚书刘大夏焚《郑和出使水程》,其内宝船图为之一炬,之后再无宝船。” 说着,诧异问道:“子钰难道打算以水师克敌?”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东虏造船技艺不如我大汉多矣,向使能以宝船载千师,袭扰敌后,或能一改敌攻我守之颓势。” 想要和东虏相持,非举全国之力不可。 “这……千里奔袭,如何行得?”职方司员外郎面带震惊,与一旁几位官员交换着眼色,说道:“未免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他本来以为他们就够天马行空的,眼前这位少年权贵更是异想天开。 然而杭敏眼前一亮,说道:“如有宝船在,或能履海如平地,携水师十万,威逼敌都,无疑是一条制胜之策。” 贾珩沉声道:“只是眼下,舟船不备,水师不精,水文不明,军需不继……此事需得慢慢筹谋才是。” 杭敏闻言,深以为然说道:“虽有难度,但也是一条良策,周令史,你搜集一些我大汉诸省卫、港水师、舟船细情,由子钰斟酌筹谋。” 其他两位兵部主事,也是投过钦佩的目光,暗道,果是通达军务之士,能提出战略者众,但意识到其中困难,并针对解决的才是治事之才。 贾珩在职方司待了一会儿,及至午时,笑了笑道:“诸位,吉祥楼用饭。” 贾珩在兵部职方司受此欢迎,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因素,出手豪爽。 当然要想和这些文官玩到一起,关键还是身份认同,贾珩现在除却功名,其他各项条件都是高配。 杭敏笑道:“走,一同去罢。” 不提贾珩与兵部职方清吏司的几人前去用饭, 却说柳芳离了兵部衙门,在戚建辉和孙绍祖二人的劝慰下,望着离此有两箭之地前军都督府而去。 前军都督府,官厅之中,人头攒动,穿着各级品阶官服的武官来往匆匆,因是午时,有不少三五成群,一同去用饭。 前军都督北静王水溶与后军都督南安郡王严烨,在偏厅之中的轩窗下坐着,二人正在下着象棋,旁边还围拢着几人。 分别是后军都督佥事侯孝康,以及前军都督佥事,缮国公之孙,一等镇军将军石光珠也是背着手看着,还有三等威远将军马尚,在一旁支着招儿。 不时传来轻笑声,乍一看,倒还有几分文恬武嬉的架势。 北静王水溶明显棋力不如南安郡王严烨老辣,被吃了一个“车”,还有一个“炮”,正在苦苦支撑。 而在这时,就听得外间传来喧闹之声,不多时,一个书办入得偏厅,声音带着几分惶恐,拱手道:“王爷,柳同知回来了。” 北静王倒没听出什么异样,笑道:“好了,先不下了。” 严烨六十左右,头发灰白,闻言,爽朗笑道:“贤侄,别介啊,这局老夫都快要赢了。” 北静王英俊的面容上同样现出笑意,说道:“那世伯,小侄这局,认输就是。” 严烨笑了笑,如洪钟般的声音响起,道:“岂能弃子认输,纵是投降,也势必要杀至一兵一卒啊,这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 北静王笑了笑,轻声道:“那这局棋先放在这里不动,等会儿再接着下。” 严烨笑着应允下来。 却不知二人之对话,竟有谶语之诡悚,如果按着《红楼梦》中,南安郡王最终确是战至一兵一卒方被敌国俘获。 然而二人说话的空当,柳芳以及戚建辉,还有背后舍不得离开,亦步亦趋跟着的孙绍祖,也进入官厅。 北静王抬起秀逸的面容,凝眸看去,见着柳芳脸上的淤青,心头一惊,问道:“柳世兄这是怎么了?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南安郡王也是敛去脸上笑意,浓眉之下的虎目就有几分惊怒,问道:“柳贤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却是误会被兵部衙门的人欺负。 柳芳怒声道:“王爷,老王爷,兵部还有贾珩小儿欺我太甚!” 说着,就将自己去兵部办事,被贾珩所伤一事说了。 毋庸置疑,都是站在自己立场而叙述。 “贾珩小儿目无长辈,心头全无我等老亲,我和他争论几句,他就出脚将我绊倒在地,我一时大意,没有闪开,摔了一跤!” 戚建辉闻听柳芳一番“掐头去尾”、“避重就轻”的话,目光闪了闪,嘴唇翕动,想要补充一下,一旁的孙绍祖却是给自己狂使眼色。 “好贼子!小人得志、跋扈猖狂!” 南安郡王首先就是破口大骂,这位郡王本来就是性烈如火,也就是上了年纪,脾气才收敛了几分,行事稳重了许多。 先前对贾珩容忍,彼时贾珩虽和四王八公集团只是疏离,但还没有骑上他们头上。 眼下却是骑在他们头上了! 四王八公,同气连枝。 一旁的孙绍祖闻言,面色顿了顿,也不知为何,听着南安郡王的话,却有几分异样。 北静王水溶同样是眉头紧皱,俊朗、的面容上现出霜冷之意,纵是性情谦和如水溶,骤闻此事,同样有些不悦。 柳芳忿忿说道:“王爷,他仗着立些微末之功,幸进为三品将军,现在就将尾巴翘上天去,浑然不将我等亲朋故旧放在眼里,现在一心去舔文官的腚眼子!” 石光珠附和道:“这等幸进之徒,恩侯兄那边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如何让这等小人堂而皇之成为贾族族长?” “那贾珩小儿气焰正盛,恩侯兄上次喝酒还和我说过,此人现在东西两府,仗着族长的身份,想骂谁骂谁,想训谁训谁,借口都是冠冕堂皇的,连贾家那位衔玉而诞的宝玉,都被训斥的和孙子似的。”一等将军石光珠皱眉说道。 水溶闻言,俊逸面容上现出一抹疑惑,说道:“那位衔玉而诞者,本王也听说过,都说是个天资聪颖,如宝似玉的人物。” 石光珠轻笑了一下,讥诮道:“如宝似玉?听说被这位贾族族长骂其无情无义,痴顽如石。” 治国公马魁之孙,现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凝眉道:“王家不是刚刚得了圣上的信重,眼见回京就大用了,这贾珩怎么也敢?” 提起王子腾,厅中众人脸色都不好看。 北静王叹了一口气,看向南安郡王,道:“王爷,现在怎么说?” 南安郡王这会也压下心头怒火,沉声道:“让柳家的老太君先去西府论理,至于这位贾云麾,他既是族长,再过不久就是年底,亲戚串门来往,我等与其不来往就是了,上次封爵,本王还随了礼,如今看来,人家是铁了心要和咱们划清界线了。” 北静王点了点头,道:“先这般罢,对了,王子腾兄再过不久从北边儿回返,整顿京营是个什么章法,需得议明白才是。” 南安郡王道:“此事在理,月前重华宫那次,京营整顿势在必行,但怎么整顿,需不能由那些不通军务的文官乱插手,否则,北边儿是怎么兵败的?不就是这帮只会纸上谈兵的文官搞出的烂摊子!” 说到最后,南安郡王也有几分激愤。 “是啊,王爷,我等先祖出生入死,威名赫赫,保北疆太平几十年,再看看现在,特么的,国家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侯孝康纷纷说着,就是骂了一句娘。 众人都是纷纷附和。 柳芳怒声道道:“文官误国,当年不是上皇信重那只会放嘴炮的文官,辽东怎么会丢!建奴怎么会坐大?” 南安郡王皱了皱眉,连忙止住了柳芳的“控诉”,说道:“柳贤侄,上皇也是一时受谭缙这等无能之辈的蒙蔽。” 戚建辉静静听着,心头叹了一口气。 当年不是四王八公皆言辽东不可守,也不会有时任兵部尚书谭缙等主战派,说动太上皇兵发辽东。 几人说着,北静王也注意到戚建辉,笑着招呼道:“戚兄,许久不见。” 戚建辉抱拳说道:“王爷,末将从云南而来,正欲往兵部侯旨,却不知短短三个月,京中竟出了这么多事儿。 水溶笑道:“戚兄回来的正好,京营近期将会有一番大整顿,你在云南立的功劳,本王都听说了,如今天子正欲收强将以砺劲兵,本王和老王爷明儿个就向圣上保举,由你接任奋武营都督一职。” 戚建辉闻言,目光微动,面上倒无多少喜色,拱手说道:“末将多谢王爷。” 先前就已是二等男,官居奋武营都督同知,去趟云南立些功劳来,再如何调整,京营也有他一席之地。 而后北静王说着,又是看向身形魁梧的孙绍祖,好奇道:“这位壮士是?” 孙绍祖一见北静王目光投来,心头大喜,陪着笑脸道:“王爷,小的孙绍祖,世袭山西大同府指挥,祖父初始是荣国公的部将,到了卑职这代,袭了指挥,没领正经职事,现在兵部候缺儿,还请王爷提携。” 北静王见其身形雄壮,但却如此谄媚,原本的好感就散了大半,心底却有几分不喜,道:“京营年后将有整顿,正是武人效命之时,你多往兵部跑跑就是。” 说着,看向戚建辉,笑道:“戚兄,等下一同用午饭。” 孙绍祖见北静王态度转冷下来,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只好唯唯诺诺称是,见几人也没有延请自己的意思,只得悻悻然,告辞离去。 出了五军都督府官衙,牵着马走在大街上,脸色刷地阴沉下来,如狼一样的眸子,幽幽闪烁。 “他娘的,这小白脸不识英雄!” 孙绍祖心头愤恨,暗骂了几声,摸摸了怀中的拜帖,“罢了,一会儿到荣国府去问问,多花点银子打点打点,先在京城安定下来再说。” 他孙家在山西经营当铺生意,家资富饶,有得是银子,他就不信在这神京城,闯不出一片天地,大不了豁出一百多斤,寻家高门大户的庶女,抬一抬门楣。 不提孙绍祖为了在神京发迹,如何投机钻营。 却说贾珩领着职方司的几人用罢午饭之后,重又返回兵部衙门,及至傍晚时分,终于见着了从宫里返回的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 在司务厅的偏厅中,二人品茗叙话,贾珩就将先前初拟的经略安抚司的构建章程递了过去。 李瓒接过簿册翻阅着,有不少都是这几天讨论过的内容,倒也没有太多疑问,抬头,目光温和说道:“照章办理吧,子钰这段时间也辛苦了。” 贾珩拱手道:“阁老面前,不敢言辛苦。” 李瓒笑了笑,道:“明日圣旨就会降下,你派人取了勘合,就领着果勇营,缉捕三辅诸县的贼盗,兵部也会行文于地方州县予以配合,你手中有尚方宝剑,应能节制诸军与地方州县无碍。” 贾珩点了点头,神情郑重,说道:“下官于前日地方都司剿寇一事,有疑惑和阁老请教?” 李瓒诧异了下,笑道:“哦?” 贾珩就是将先前与职方司郎中杭敏等人所言叙说了。 李瓒闻言,渐渐面色凝重,道:“是老朽疏忽了,这就和地方都司、州县官长行文。” 说着就唤着兵部右侍郎邹靖过来,令其着文吏拟制函文,然后行之诸省。 贾珩见此,面现敬佩之色,道:“阁老雷厉风行,在下佩服。” 不是任何人都会在旁人指出疏漏时,第一时间纠正。 李瓒摆了摆手,自嘲一笑道:“原本是想在新年伊始,万象更新之前,将地方州县匪寇清剿一空,如今看来,却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在下和杭郎中他们商议过,如今边事艰难,边关需要填补的银子如无底洞般,故,地方州县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困顿不堪,匪寇只怕一时难靖啊。” 李瓒闻言,也是面带愁容,说道:“内阁又何尝不知?如今,上上下下都是勒紧了腰带过日子,就说河北诸县为东虏掠夺,方方面面都需要抚恤赈济,如不是刚得了东城一笔进项,国库只怕还要打饥荒,此事还多亏了你,解了内阁的燃眉之急。” 贾珩朗声道:“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李瓒目光欣赏地看着贾珩,心道,真是不骄不躁的少年,国家有此武勋,社稷幸甚。 笑了笑道:“通政司那边儿从扬州盐院递来的奏疏,提议两淮盐务可得整顿,以增税银,内阁也有这么个意思,但怎么除弊,还没个章法,如盐税每年能收五六百万两,大家也都能喘口气。” 这话说得就有几分惊涛骇浪。 大家是谁? 自是江浙、湖广这些重税区,对陈汉的“转移支付”早就怨言不断。 贾珩闻言,心头却蒙上了一层阴霾。 整顿盐务,岂是那般容易的?不用想,一旦动手,就是血雨腥风。 第二百五十章 我来找林妹妹 “说来,扬州的巡盐御史,还是你家姻亲吧?” 李瓒放下手中的茶盅,问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是西府老太君的女婿。” 李瓒闻言,面色默然,少顷,徐徐说道:“盐务牵一发动全身,不好擅动,需得派朝廷大员坐镇淮扬之地,才能兴革利弊。” 贾珩道:“阁老所言极是,那些被动了钱袋子的盐商、盐场官员,甚至地方州县官,只怕不会坐以待毙。” 他都没好说,说不得都有地方军将,武装走私的。 李瓒对贾珩的一针见血、直抵要害早已是见惯不惯,闻言,点了点头,道:“内阁这边儿,主要是杨阁老和韩阁老在推动此事,两位阁老都是老成谋国的智谋之士,珠联璧合,应能一举功成吧。” 杨国昌管着户部,盐税自是由其主导,韩癀掌着吏部,闻听整顿盐务,也是欣然赞成,建言建策。 而兵部尚书李瓒则要面对北方边事,经过一番明争暗斗,崇平帝已属意李瓒主导边事防务,在北方边事上同样需要齐党配合,内阁排序靠后的李瓒也不能捞过界。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位阁臣是从中枢派遣于外坐镇,否则,按着谁操持边务等于谁接管“首辅”之位的政治默契,只怕又要引起新一轮的党争。 贾珩闻听李瓒之言,听出了其“爱莫能助”的弦外之音。 心头愈发有着凝重。 以他对户部目前的印象,不粘锅的杨国昌、闷头做事的齐昆、脑满肠肥的梁元……指望这帮人整顿盐务功成? 如果再加上浙党的韩癀等人,也不知是想摘桃子,还是想使绊子,整顿两淮盐务,想要作成此事,几无可能。 “不管成功与否,这些盐商都不会放过黛玉之父。”贾珩眸光深深,心思电转。 他或许已知道林如海为何会盛年而逝了,欲图盐业之利,这不拿出从上到下杀个人头滚滚的勇气来,谁也办不成! “财用之困,唯开源节流四字,然抄家只能纾一时之难,而盐税才是细水长流的长久之策,不,这不是细水,而是瀑布……否则一味课重税于民,诸省民变纷纷,上下疲于奔命,以吏治败坏的地方州县剿捕,犹如抱薪救火,长此以往,陈汉必亡。”贾珩心头叹了一口气,思索道:“所以,不能坐观事败,起码要暗中布置一番,尽量保黛玉之父一命,为来日插手改革盐税铺垫,不过,回去见过黛玉,先和其父搭上线。” 之后,两人又坐着闲聊了一会儿,暮色四合,贾珩也是怀着凝重的心情,告辞离去,打算回府寻黛玉,问问扬州那边儿情况。 荣国府 夜色低垂,荣庆堂中灯火辉煌,欢声笑语不停。 王夫人、李纨、凤姐赫然在坐,陪着贾母说话解闷儿,黛玉和探春两个人拿着一本欧阳询的字帖,观摩探讨,湘云和一个丫鬟玩着九连环,少女粉嘟嘟的苹果圆脸上满是认真之色。 迎春则和大丫鬟司棋下着围棋,一旁的小丫头绣橘一手支起香腮,侍奉着茶水。 宝玉侧坐在黛玉身畔的绣墩上,和黛玉小声没话找话。 黛玉不时拿酸话刺着宝玉,宝玉却乐此不疲,陪着笑脸说话。 因月前闹过一回,黛玉担心再闹出事来,对宝玉倒也一如往常。 凤姐笑道:“老祖宗,咱们家赶明儿让人下苏州,买了戏班子,平时听戏也便宜一些。” 贾母笑了笑,道:“一套戏班子,没个三五万两置办不下来,就算你刚发了一笔利市,也不能大手大脚呢。”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这是指前日在贾珩的指点下,从赖大、单大良、吴新登等一众恶仆追回的几十万银两,现在都由凤姐管着。 这几家最终都被打发到庄下去种地,因为知道了不少贾府的事,也不可能放其脱府。 凤姐笑道:“老祖宗,您手指缝里漏出来一些,都够我们花了,我那才哪儿到哪儿?” 贾母笑了笑,说道:“你就惦记着我那点儿体己,那可不行,将来那是给宝玉娶亲,还有府里几个丫头出阁用的。”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宝玉、黛玉、探春三个。 宝玉圆脸盘上现出几分憨厚的笑意,而正在看着字帖的黛玉、探春对视一眼,各有几分羞涩。 贾母看向一旁的王夫人,说道:“宝玉他舅舅快回来了吧?” 王夫人正端着茶盅,闻言,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笑了笑道:“前儿个,宝玉他表兄打发了人来,说北边儿发了书信来,宝玉舅舅在西北查了三边,估计这个月底就当回了,嫂子那边儿还说呢,正好不错过筹备宝玉他舅舅十一月上旬的生儿。” 王夫人口称嫂子之人,自是王子腾之发妻赵氏,也是诰命夫人。 众人闻言,面上神色或喜或惊,不一而足。 王子腾这些年,官儿也愈做愈大,甚至任了京营节度使,这在以前是宁府代化公任的官职。 贾母闻言,脸上笑意滞了下,心头却有几分不自在,轻笑道:“凤丫头,那得给宝玉舅母好好筹备生儿礼才是。” 凤姐面带欣喜,对贾母的“微妙”心思却无所察,笑道:“老太太放心就是了,早已准备得妥妥当当的,我这次听王义表兄说,舅老爷这趟回来,似要大用了呢,可能来年入阁也不一定呢。” 入阁,就是内阁大学士,这自是王子腾长子王义在畅想,因为礼部尚书贺均诚已经上致仕奏疏,还在三请三辞的阶段,内阁势必要递补一位,这在京中和三河帮的财货究竟有多少一样,现在是神京热议的焦点。 王义和几位京中的公子哥儿酒桌上胡侃,也不知谁对王义提了一嘴,伯父未必没有机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王义就自此上了心,京中本就消息混杂,王义自不乏能找到一些零星的认同,在上次来西府串门儿时,就拿来和凤姐炫耀。 而凤姐这话一出,众人都被入阁二字吸引了心神。 王夫人惊喜道:“了不得了,如是入阁,那就是大学士了。” 因这几月,东府某人愈发势大,王夫人也没少“恶补”官场的知识。 李纨笑道:“我记得当朝大学士,一共有五位,这已有好多年了,这似是又添一位?” 因李纨之父李守中,曾为金陵国子监祭酒,李纨对朝堂之事,也算有一些了解。 凤姐笑道:“朝堂上的事儿,咱们这些后宅也说不了,不过,我寻思着舅老爷,原就是一品武官,眼下也差不离儿了。” 心头不由涌动着欣喜,如果她叔父王子腾真的能大用,她也能借着势,否则,东府那位势再大,她也借不着太多,哪有自家亲戚在身后撑腰,胆气更壮。 宝玉正在一旁和黛玉说话,闻言,同样笑着抬起一张中秋月明的脸盘儿,问道:“老祖宗,舅舅要回来了?” 贾母笑道:“是啊,应是这月底了,等你舅舅过来,你去走动走动,见见你几个表兄。” 哪怕再是膈应王子腾,其实是借了自家的光,才在京营领军,现在步步高升,但也不好表露分毫。 宝玉轻笑着应了。 虽不喜应酬,但可以借机不去那学堂。 凤姐笑了笑,问道:“你这两天在学堂怎么样?” 宝玉正想着学堂,一听询问,面带颓然之色,道:“那些夫子满口之乎者也,老和尚念经一样,听得人头大,也不知什么意趣可言。” 贾母、王夫人、凤姐:“……” 湘云放下手里的九连环,笑道:“爱(二)哥哥,这话只管等珩哥哥过来也说了去?” 许是近月以来,贾珩没有往西府,宝玉好了伤疤忘了疼,重又恢复撒欢儿的状态,笑道:“云妹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珩大爷他向来开口闭口,圣人之言,想来是能易地而处,将心比心的。” 黛玉罥烟眉下的星眸闪了闪,拿着手帕掩着嘴,轻声道:“宝二哥最近是愈发长进了,这圣人之言都引用了,这学堂,我瞧着也没白去。” 言外之意,自是宝玉竟知道拿着圣人的话来堵人之嘴了。 探春看了一眼黛玉,心底闪过一抹狐疑,虽仍是在往日一般刺二哥哥,可为何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似是在为珩哥哥说话? 宝玉一见黛玉搭话,愈是欣喜,笑道:“林妹妹,你是不知道,学堂……” 就在这时,荣庆堂外的婆子,开口说道:“老太太,珩大爷过来了。” 宝玉:“……” 宛如被掐住脖子般,宝玉将后半截话堵在口中,嘴唇翕动着。 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只敢背后说几句,哪个敢当面道不是? 众人闻言,面色古怪了下,想笑又不好笑。 “爱(二)哥哥……” 湘云却是格格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继而大家都是受其感染,一同笑了起来。 黛玉也是拿着一方粉红手帕,掩嘴娇笑,只是将一双粲然星眸望向屏风之外。 珩大哥,她有段日子没见着了。 王夫人面色难看,她的宝玉,现在都被那位珩大爷欺负成了什么样子! 还有这湘云,史家怎么还不来人接? 念及此处,心头憋屈,轻笑了下,似是带着讥讽说道:“宝玉现在怕珩哥儿,倒比见着老爷还要怕呢。” 这话语气不对,一时就没人接。 还是凤姐察觉到气氛有着转为尴尬的趋势,轻笑道:“老太太,珩兄弟有段日子没来了。” 贾母面色疑惑片刻,轻声道:“许是有什么事儿。” 因贾珩最近在家中书房翻阅东虏的资料,就有大半个月没过府,贾母倒也不是没有延请过,但都被贾珩以忙于公务而推辞。 说话之间,贾珩已从屏风外,进入荣庆堂中,冲上首处的贾母拱了拱手见礼,迎着一双双目光,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这时,鸳鸯过来端了一杯茶盅,贾珩伸手接过,道了声谢。 贾母笑道:“珩哥儿,怎么今儿这么得闲?” 众人,闻言都是投过去目光,探春同样欲言又止。 贾珩呷了一口,冲贾母点了点头,然后将一双柔煦目光投向黛玉,清声道:“我来找林妹妹。” 贾母、凤姐、李纨、宝玉:“……” 黛玉、探春、湘云:“???” 黛玉将一双星眸熠熠地看向贾珩,眨了眨,将心湖泛起的圈圈涟漪抚平,柔声道:“珩大哥,是有事?”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妹妹最近可和林姑父去过书信?” 黛玉点了点头,一剪秋水盈盈波动,轻声道:“去了三封,月初还去了一封,父亲中间回了一封,让家中都好,让我不要惦念。” 说着,黛玉眼圈儿就有些红。 宝玉闻言,就是一脸迷茫,暗道,什么书信? 轻声道:“林妹妹什么时候给家里写的信?我怎么……不知道。” 凤姐笑道:“林妹妹记挂着家里,就往家里书信,寄了自己给林姑父亲手织的一条围巾。” 众人闻言,都是投去一双双或怜惜、或惊讶的目光。 因为黛玉作这些,并没有声张,此刻凤姐一下曝出,众人再看黛玉,目光就有不同。 父女分别几载,小时候就不说了,还能说不懂事,但这都大了,连见字如晤的家书都不去一封,怎么也说不过去。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玉儿是个有孝心的,可怜见儿的他们父女隔着这般远,几年也没见着一回儿。” 湘云羡慕说道:“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扬州千里迢迢的,也不知林姑父见了书信,当如何欣喜。” 黛玉此刻听着众人的叙话,抬起雾气润生的眸子,看着对面的少年,正对上一双温和的目光投来,连忙垂下弯弯眼睫,芳心不由漏了半拍。 贾珩道:“那等会儿,林妹妹再写一封吧,我也正有书信随着一同递送过去。” 黛玉骤闻此言,娇躯轻颤了下,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粉腻脸颊就有些热,一剪秋水抬起,静静看向贾珩。 探春也是抬起明澈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贾珩道:“此中另有隐情,等下再和妹妹细说。” 黛玉螓首点了点,“嗯”了一声。 贾母凝了凝眉,笑了笑道:“你们两个,这是卖的什么关子?珩哥儿,现在不能说说吧,老身见着也担心的紧。” 凤姐也笑道:“若不是什么机密,也和老祖宗说说才是,省得让人提心吊胆的。” 迎着一双双或是好奇,或是凝重的目光。 贾珩默然了下,沉吟片刻,道:“此事明日就会由通政司见诸邸报,林姑父上疏京城,欲整顿盐务,内阁正在筹计此事。” “盐务?”荣庆堂中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第二百五十一章 依稀重合 荣庆堂中—— 贾母面现思索,轻声道:“玉儿她爹现在的确是在扬州巡盐。” 王夫人故作诧异,笑了笑道:“珩哥儿现在不是领着五城兵马司的差事,怎么还操心着江南盐道的事?” 这话自是暗戳戳说贾珩,什么都插一脚,小题大做,无事生非! 贾珩冷睨了一眼王夫人,面色淡淡道:“我为国家武勋,天子近臣,朝堂政局,自是要事事在意,二太太对朝堂上的事不知道,可以多和二老爷打听打听,不过我倒是以为,二太太有那闲暇,还不如多留心留心宝玉的学业。” 他自能猜出这王夫人哪来的底气,应是王子腾查边归京所致,事实上,王子腾查边之后,当有重用。 荣庆堂中,众人闻听贾珩之言,无不心思莫明。 珩大爷还是那个珩大爷。 这是在点二太太多多操心宝玉的事。 王夫人此刻已然脸色一白,只觉得颜面扫地。 凤姐打了个圆场,笑道:“外面爷们儿的事儿,我们这些内宅夫人可不就是不懂吗?珩兄弟才要多和我们说说才是。” 算是为王夫人找补了两句。 贾母皱了皱眉,岔开话题,问道:“珩哥儿,这里面还有什么凶险不成?” 此言一出,凤姐也是顿口不言,望向贾珩。 至于黛玉、探春、湘云同样将一双双疑惑的目光投来,尤其是黛玉,秋水明眸盈盈如水,满是忧虑之色。 贾珩道:“老太太明鉴,整顿盐务,为国家多缴税银,势必牵扯到方方面面,毕竟多缴的税银从哪儿来?这就是动了人家的钱袋子,人家怎么能不急?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我在想这些人,说不得会对林姑父不利,就想着和林妹妹商议着,往扬州书信一封,让林姑父多提防一些。” 当然,他不会说他会暗中让蔡权以及曲朗从京中调人,前往扬州,暗中保护林如海。 “待明日领了圣旨,入宫耳提面命之时,也要向天子提出。”贾珩目光深深,思忖着。 在贾府一干亲朋故旧中,林如海是一个非常好的助力,此人是文官出身,又得崇平帝信重,为人方直仁厚,比贾雨村之流不知要强上多少。 而贾珩担忧之言已出,荣庆堂中众人都是面色一变,虽是三言两语,但已能够感知到其中的凶险。 不说旁的,抄吴新登、单大良家,这些人的亲眷都寻了七大姑八大姨,在府前闹事,一副要吊死在府前的架势,如非听着贾珩之言,及时报了官,只怕还不知怎么着。 现在林姑爷要动盐务,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这边厢,黛玉一张小脸如雪霜白,樱唇翕动,一双晶莹明眸定定看向贾珩,心底已是惶惧难言。 探春伸手拉过黛玉的素手,低声道:“林姐姐,有珩哥哥在,没事儿的。” 黛玉轻轻点了点头。 宝玉大脸盘上就现出迷糊,道:“那既这般凶险,姑父不动盐务不就是了?” 身后的袭人,连忙扯了扯宝玉的胳膊,轻声道:“二爷……” 贾珩瞥了一眼宝玉,沉声道:“世间之事,向使有益家国社稷,岂能畏难惧险,就不去做?” 宝玉面色悻悻然。 探春轻声道:“珩哥哥,这听着都觉得凶险,老话说,财帛动人心,动人家的银子,人家岂会善罢甘休?” 凤姐也是道:“是得防备着呢。” 贾母忧心忡忡道:“珩哥儿,这事你要多操点儿心啊,玉儿她娘走得早,玉儿她爹,不能再有了闪失啊。” 凤姐笑道:“老祖宗,你也不必太过担忧了,有珩兄弟在,不会有那一步的。” 说着,目光在贾珩、黛玉之间停留了下,心道,前日让她又是派小厮往扬州送书信,又是叮嘱着留意饮食,若说这两个人没有一点儿心思,她反正是不信。 念及此处,又是看了一眼垂着脑袋的宝玉。 贾珩道:“林妹妹,随我去写信罢。” 黛玉缓缓站起身来,明眸感激地看向贾珩,说道:“让珩大哥费心了。” 凤姐笑道:“妹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他费心也是应该的,谁让你喊他一声哥哥呢。” 这话说得自有几分讨喜,倒是冲淡了方才的凝重气氛,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湘云性情娇憨一些,这时就笑道:“就林姐姐喊珩哥哥为大哥,我们才唤哥哥呢。” 众人都是笑着。 黛玉闻言,一张白腻如雪的俏脸就染上了一层粉色,嗔怪道:“那是我敬着珩大哥,把他当兄长来看呢。” 也不知是不是打趣探春的多了,她一直唤不出口珩哥哥,总觉得…… 见几个姑娘顽笑着,贾母原本忧切的心思也有几分舒缓,轻笑道:“玉儿,去罢。” “姑娘。”一旁紫鹃就是轻笑着过来搀扶着黛玉。 贾珩又看了一眼探春,轻声道:“三妹妹也过来罢,帮我看着文稿。” 探春闻言,正自为凤姐方才一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思忖着,心绪涌起一丝“自伤自怜”的复杂,这时突然被贾珩唤着,不由抬起螓首,那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现出几分欣喜,对上那一双温煦的目光,心尖儿一颤,竟有丝丝甜蜜的感觉, 是那种正自黯然神伤,冷不防被在意之人提起的惊喜。 也是随着起身,拉过黛玉的另外一只手,柔声道:“林姐姐。” 湘云笑道:“珩哥哥,我也去。” 贾母佯恼道:“你珩哥哥和你林姐姐去写信,你凑什么热闹?” 贾珩看了一眼湘云,笑道:“无妨,云妹妹也过来罢。” 湘云在西府住了也有一个多月,史家过两天估计也该催她回去了。 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帮帮这个性情烂漫的小姑娘,其实留在贾府跟着贾母过活,倒也未尝不可。 见一众姊妹都是纷纷离去,宝玉看了一眼形容尚小的惜春,以及正在下棋好似对外间诸事都不关心的迎春,心头竟是涌起阵阵苦涩来。 扬起一张中秋满月的脸盘儿,嘴唇翕动了下,但却被一旁的袭人拉了下衣袖, 眼见几人就是出了荣庆堂,向着一旁的黛玉小院而去。 贾珩进入灯火彤彤的厢房中,只见四面摆设精巧,窗明几净,书架之下还放着一张瑶琴,紫鹃吩咐着雪雁给贾珩倒茶。 紫鹃笑道:“大爷先坐。” 说着就是去寻坐垫,给黛玉所在的椅子铺上,然后这才扶着黛玉落座。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黛玉以及身后的陈设。 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到黛玉所居的屋里,因有着数架屏风前后隔断,倒也看不到平时起居的卧室,一股兰草的馨香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兽头熏笼里倒未点着沉香。 见贾珩目光平静,似在打量着陈设,黛玉心底不知为何就有几分羞意,这屋里,平日宝玉经常来,尚不觉如何,但眼前少年入得屋里,就觉得有着一种被人窥探隐私的羞涩。 探春明眸打量着贾珩,轻笑道:“珩哥哥最近在忙什么,倒是有段日子没见了。” 贾珩道:“忙时在京兆和五城兵马司之间来回跑,闲了则是看看书,上次和三妹妹说,往我那边儿,寻你嫂子多走动走动,怎么没去?” 探春闻言,弯弯眼睫之下,眸中现出黯然,倒是一时没有说话。 湘云娇俏道:“珩哥哥,这段时间,三姐姐在抄佛经呢,说是临近年关,给老爷祈福,一天要抄三篇。” 贾珩闻言,皱了皱眉,沉声道:“抄佛经?” 这想来就是王夫人想出的新招? 事实上,还真是王夫人想出的招儿。 先前贾珩将探春一通夸赞,又是明媚大气,又是说见识不凡,又是为男儿身将如何,王夫人初始还觉得脸上有光,但回去愈品愈不是滋味儿,合着还是再说她家宝玉连女儿都不如,这念头一起,就有些膈应。 尤其是,她有一种被看穿的羞耻感,她故意抬举、培养这个庶出的女儿,当作嫡出的亲生女儿来养,自是为了向府里人看看,她比那狐媚魇道的小娼妇,什么叫名门望族的大妇气度。 但现在,在那位珩大爷眼中,比起她家宝玉都出挑,自有种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探春容色微顿,轻声说道:“这佛经要亲生儿女抄给父母,才心诚灵验呢,环哥儿和二哥哥现在去了学堂,只我在家,每天抄三篇,倒也不怎么累,还能练练字,而且昨个儿已抄完了。” 贾珩沉吟片刻,笑了笑,清声道:“抄完了就好,你若是觉得不累的话,回头儿,我和老太太和二老爷说,让你去我那里,帮我整理下文案,抄写一些公文,我按着一月二两的银子聘你。” 探春:“……” 继而心头生出一股欣喜,一双明眸熠熠流波,轻声道:“珩哥哥,我……能行吗?我不会的……” 口中虽说着不行,但眉眼间的欢喜却流溢着,心底跃跃欲试。 贾珩笑了笑,道:“怎么不行?不会我可以教你,谁也不是生而知之的,主要我身旁也确实缺个处理机谊文字的,三妹妹写得字好,正好帮我写一些公函什么的。” 黛玉眨了眨星眸,目中就有些莫名之意涌动,似是一些关键词在心底闪过。 红袖添香、女校书、一月二两、月例、聘你…… 许是她多想了吧。 探春点了点螓首,柔声道:“珩哥哥,这个得和老祖宗还有父亲说,也不知……应允不能应允。” 贾珩道:“应无问题。” 在原着中,贾珍让凤姐去协理宁国府,也没什么话说,再说探春年岁也小,帮助族长协理事务也没什么。 湘云笑了笑,歪着脑袋,如苹果白肌生晕的脸蛋儿现着笑意,逗趣道:“一月二两?珩哥哥,你看我……成不?” 贾珩看着螂形鹤势的湘云,尤其是那张有些高原红的脸蛋儿,忍住了伸手捏一把的冲动,思忖了下,对上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道:“我身旁倒还缺个牵马执镫的,云妹妹要不换上男装,前后忙碌着,一月给你二两银子?” 这话自是说笑。 湘云:“……” “噗呲……” 原本心思担忧的黛玉就是忍俊不禁,花枝乱颤,拿着手帕连忙掩嘴,罥烟眉下的一剪秋水明眸,盈盈波动地看着贾珩。 因为贾珩平时看着威严方正,倒也不爱说笑话,而方才一本正经地说笑,恰恰有着几分新奇、可乐。 然而黛玉抬眸之时,正对上一双温煦的眸子,笑而不语地看着自己。 弯弯眼睫颤了下,拿着手帕稍稍偏过螓首,芳心中不由浮现一念,“原来他……也不是不爱顽笑的。” 转念之间,心头微动,莫非是方才见自己面带愁容,这才…… 探春也是一双明眸笑成弯弯月牙儿,看着湘云委屈巴巴的样子,更是愈发好笑。 湘云娇俏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羞恼,道:“珩哥哥跟着林姐姐学坏了,也会促狭人了。” 黛玉:“……” 贾珩笑了笑,道:“好了,不许闹了,紫鹃,去取纸笔、信笺来吧。” 黛玉抬眸看向少年,轻声道:“珩大哥,去那边儿书案前写罢。” 贾珩点了点头,离座起身,带着黛玉向着长条案行去。 湘云也要跟过去,却被探春拉了一把,轻笑道:“他们写信给林姑父,我们在这儿等着就好了。” 湘云点了点头,重又落座。 这边儿,贾珩来到书桌之后,取过信纸,在书案上摊开。 贾珩看向一旁的黛玉,清声道:“林妹妹,你照例写一封家书,就说我和你提及此事,你心头忧切,然后我再附书信一封,陈明利害,这样两封书信,也能让林姑父重视一些。” 如他贸然去信,提及整顿盐务,甚至告之以利害,就会存在一个“交浅言深”的问题。 而借由黛玉之名,这样就能节省一些书信来往的沟通成本。 黛玉心思慧黠,转念明了其中关要,轻声道:“珩大哥,前日儿我……在书信中提到过珩大哥的,还有三妹妹、宝二哥都提及过的,父亲知道珩大哥的,想来珩大哥只要道明利害,父亲他会尤为重视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而后,两人取了纸笔,开始写书信。 一左一右,立身在一张书案之后,西窗的灯笼晕出柔和烛光,将两道一颀长、一娇小的身影拉长,投映在墙壁上,因角度问题……依稀重合。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宝玉:他……宁愿去死! 待写完书信,待墨迹晾干,贾珩也搁了笔,转头看着黛玉写信。 黛玉虽韶颜稚齿,却已现出一二清丽来,几乎可以想见,再过一二年,芳姿该是何等动人? 无怪乎薛蟠瞥见了黛玉风流婉转,就是酥倒在一旁。 酥倒在一旁…… 黛玉此刻伏案写着书信,身形娇小,将最后一笔写完,正要放下毛笔,察觉到一双清冷目光打量着自己,心头不由泛起丝丝异样。 待转头看向贾珩,柔声说道:“珩大哥,信写好了。” 贾珩温声道:“晾干墨迹之后,装入信封,明儿个着人骑快马,往扬州府送去。”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凝视着贾珩,颤声道:“珩大哥,我爹他……” 贾珩迎着黛玉那双泪光点点、柔弱依依的清眸,默然须臾,坚定道:“如我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知道,一定尽全力护姑父周全的。” 黛玉闻言,娇躯轻颤了下,抿了抿樱唇,清声说道:“谢谢珩大哥。” 贾珩笑了笑,道:“都是一家人,林妹妹大可不必外道儿。” 黛玉点了点螓首,心头再次思量着“都是一家人”几个字。 贾珩道:“林妹妹来京一晃也就好几年了,待明年开春,如果诸事便宜的话,回扬州看看,也去扬州祭拜一下姑母。” 听贾珩提及自家母亲,黛玉鼻头一酸,明眸泛起雾气,轻声道:“无时不刻不想回去,只是父亲上次来信,说让我在外祖父这边儿待着,不必惦念家里。”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林姑父安顿家小,想来已存等身许国之心。” 黛玉闻听少年慨叹话语中蕴含的惊涛骇浪,面色倏变,颤声道:“珩大哥?” 贾珩道:“如妹妹所想,林姑父只怕已生出决然之心。” 黛玉闻言,只觉手脚冰凉,娇躯晃了晃,一张小脸白纸如曦,目光失神道:“父亲他……” “姑娘……”紫鹃见黛玉晃了晃, “林妹妹,此事还没有那般严重。”贾珩想了想,伸手扶了下黛玉的手臂,温声劝慰道。 黛玉转过螓首,星眸定定看向贾珩,少女轻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坚定,道:“珩大哥,我过完年,清明节前,想回扬州一趟,也去趟姑苏,祭拜一下母亲。” 这也是黛玉这几天一直在思索之事,尤其是母亲亡故之后,她未有祭拜过。 贾珩道:“这是人之常情。” 黛玉眸光低垂,声音不自觉轻柔几分,道:“我一个人回去,外祖母那边儿定是不许的。” 贾珩有些听懂黛玉的意思,这是让他一同随行,这是因为前日他在清虚观中关心黛玉,以及劝黛玉给其父写家书,再之后的帮助其训斥宝玉,逐渐建立的信任,以及可能黛玉都未察觉到的依赖。 只是,一同去祭拜亡故的母亲。 贾珩道:“明年吗?说不得我也会南下,那时可送妹妹往扬州。” 如果两淮盐务整顿不得,天子说不得也要调他前往淮扬之地,而他也有意在盐务上插上一脚。 黛玉闻言,星眸亮起熠熠光芒,定定看着贾珩。 贾珩笑了笑,道:“长这般大,我还未去过江南,如能看看山川风物,也是好的。” 说完,看向黛玉,说道:“好了,信笺墨迹干了,装入信封吧。” “嗯。” 黛玉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轻快。 待装好信封,贾珩和黛玉一前一后绕过书案,来到近前。 湘云放下手中的茶点,笑道:“林姐姐,珩哥哥,你们总算写完了,我肚子都饿了呢。” 探春清笑道:“等会儿老太太摆饭,少不了你吃的。” 几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恰在这时,就见得丫鬟平儿,从廊檐下走过来,面带微笑,说道:“珩大爷,林姑娘、云姑娘、三姑娘,老太太在荣庆堂摆了饭,唤你们呢。” 贾珩抬头看了一眼平儿,赫然发现丽人也是将莹润目光盈盈投来,冲其点了点头,却见平儿似有些羞地避开,不由笑了笑道:“这就过去。” 说话之间,几人都往荣庆堂中去。 这会儿,果如平儿所言,贾母已在偏厅之中,准备了饭菜,婆子、丫鬟在一旁侍奉着。 见到几人,贾母笑了笑,道:“你们都过来,洗洗手入席。” 这时,鸳鸯就吩咐着丫鬟和婆子,端了一个个盛满清水的铜盆,侍奉着几人洗手。 待洗漱罢,落座而毕,贾母看向一旁的贾珩,问道:“信写好了?” 贾珩接过鸳鸯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说道:“都写好了。” “朝堂的事儿,我这在后宅的老婆子也看不清,还要多多靠着你。”贾母苍老面容上挂着慈祥的笑意,叙说着,开口道:“不过,现在正有件事儿,还要问你的看法。” 贾珩面色一怔,说道:“老太太请言。” 贾母笑了笑,说道:“我听凤哥儿说,宝玉他舅舅这趟查边回来,似是要升官儿了,方才凤丫头还说,说不得还能入阁?就想问问你的意思,毕竟都是亲戚。” 此言一出,围拢着一桌正拿着筷箸的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贾珩。 就连王夫人也是表面不在意,实则偷偷支棱了耳朵,凝神细听着贾珩叙话,唯恐错过了一个字。 贾珩默然了下,看向凤姐,问道:“凤嫂子是听谁说的?” 凤姐那张风情万种的少妇脸上,繁盛的笑意凝滞了下,道:“王家表兄说的,他好像说内阁一位阁老年前告老还乡,内阁年后将会出缺儿,舅老爷有着不小机会呢。” 贾珩面色淡淡,道:“哦。” 说完,竟不再言语。 这反应却让荣庆堂中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拿不准贾珩的心思。 贾母笑着问道:“珩哥儿,你究竟是个怎么看法?”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我大汉立国百年,除太祖朝外,历经数十年,虽没有名定非文官出身的官员不得入阁,但武官入内阁,向来困难重重,而宝玉他舅舅现在接掌京营才堪堪不足一年光景,想要入阁,一个字,难!” 哪怕是按着《红楼梦》原着,王子腾的入阁,也是在其成为九省都点检,再加之元春册封贤德妃,种种原因交织在一起,才得以出将入相。 现在刚刚接管京营,还未做出什么可以称道的功绩,就想要入阁,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凤姐闻听此言,艳冶的瓜子脸上,笑意渐渐凝滞,但片刻之间,清亮的丹凤眼,似是捕捉到对面少年淡漠目光深处,那隐藏的一丝的“轻蔑”。 心头微动,暗道,莫非是珩兄弟故意这么说的? 是了,他现在是贾族族长,叔父那边儿却已是京营节度使,比他的官职都大好几阶。 而这官职早年是他宁府代化公任的职位。 念及此处,心头就是轻笑,不想珩兄弟也是恨人有、笑人无的性子。 也是了,这才是人之常情。 而王夫人此刻已是脸色难看,宛如吃了苍蝇一般。 有句老话叫,实话不中听! 刚才还无尽畅想兄长出将入相,现在被贾珩一盆冷水当头泼下,凤姐或许是有着几分怏怏,但王夫人心头却窝了一团火。 问题,王夫人,她还不得不信贾珩的判断! 甚至,贾珩说的有理有据,王夫人都找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 贾母闻言,苍老面容上适时现出几分遗憾,但心底却不自觉舒服了许多,皱眉说道:“珩哥儿,宝玉她舅舅怎么也是一品武官,这趟回来,必是受宫里信重的,想来再立些功劳,再过个三五年,也差不离儿了。” 这话自是漂亮话、场面话。 贾珩不置可否,淡淡道:“再看罢。” 有他在,王子腾这个阁,就别想入! 什么王子腾、贾雨村,都是他政治狙击的对象,绝不能让这些庸碌无能之辈、忘恩负义之徒混进中枢! 凤姐面色顿了下,暗道,就算入不了阁也不当紧,她叔父怎么也是一品武官,管着京营好几十万人,一旦回来,她也能借点儿光,摆摆威风。 王子腾兄弟三个,王子朔,王子腾,王子胜,凤姐和其兄王仁之父正是是王子朔。 “老太太,开饭吧。” 彼时,着一身石青色对襟褙子,鬓发间别着碧色发簪,鸭蛋脸儿上挂着浅浅笑意的鸳鸯,开口说道。 而就在荣庆堂内灯火通明,宴请用饭之时,离荣国府一箭之地的黑油门大院中,后院,一灯如豆,光线熹微。 厢房之中,帏幔四遮的床榻上,被翻红浪。 而后就听到一把莺啼婉转的声音抱怨,分明是贾赦的小妾嫣红。 “这几天怎么了,每次都弄得人不上不下的。” 被子翻转过来,映着灯火,现出一张俊朗的面孔,不是贾琏还是旁人。 贾琏喘着气,桃花眼中都带着笑意,道:“最近儿一个月也不知怎么地,要不……” 说着,在嫣红耳畔小声低语了几句。 嫣红一张粉红俏脸顿时面带嗔怪,啐了一口,羞恼道:“你好好的正路不走,非要……” 贾琏笑道:“快点儿吧,大老爷去了北静王府里赴宴,再晚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嫣红柳叶眉挑了挑,水润杏眸满是讥诮之色,道:“也不知你家的母老虎让不让你……” “她以往换个姿势都不许,自那次事后,她说身子不方便,到现在一个多月了,都不让我碰,我说她不方便,把平儿收作填房算了,她也不让!”贾琏轻哼了一声,愤愤说道。 随着时间过去,心里阴影也渐渐散去,只是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后遗症。 嫣红看着贾琏那张俊俏的脸上现出冷色,竟觉有着异样的迷人,笑道:“好了,我的儿,别伤心,让姨娘来好好疼你……” 贾琏闻听这话,顿时只觉心头火气“轰”的一下熊熊燃烧,扑了上去。 不提贾琏这边儿与贾赦的小妾嫣红如何厮混,却说贾珩这边儿,在荣庆堂中用罢了晚饭,就是陪着贾母品茗闲谈。 贾母道:“前个儿,皇后娘娘恩典,让坤宁宫的女史可往家中书信,你大姐姐来了信,说让寄两件秋衣,还说你在外面差事办得很好,皇后娘娘都问过几次,只是宫禁森严,遗憾不能见上一面。” 贾珩静静听着,问道:“老太太,元春姐姐去宫里一晃有好几年了吧。”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是,有小十年了。” 贾珩闻言,就是沉默。 在他想来,估计元春年岁也不小了,十七八,还是十八九?抑或二十? 这要放归出来,嗯,倒也不愁嫁人,但名门望族就有些难度,毕竟是大龄宫女。 王夫人在一旁见着贾珩沉默,面色顿了下,心头就有些冷意涌动。 等她女儿封了妃,宝玉就是国舅爷,富贵清闲一世,不比这刀口舔血,搏命求富贵的珩大爷,强上千百倍? 她要看这位珩大爷那时还轻狂不轻狂? 凤姐看向王夫人的脸色,柳梢眉之下的丹凤眼转了转,有些把握到其心思,笑了笑,丹唇翕动,正要开口。 贾珩这边厢,叹了一口气,清声道:“向使我贾家男儿有一个能顶门立户,大姐姐也不用入宫,骨肉分离这么些年。” 王夫人:“……” 凤姐脸上笑意凝滞了下,将到了嘴边儿的“吉祥话”,重又咽了回去。 探春抬眸看向贾珩,眸光也有思念涌动,说道:“珩哥哥,大姐姐入宫时,我还稍稍记得一些事。” 黛玉玉容幽幽,轻声道:“我到外祖母这里时,大姐姐就已经入宫了,这些年,竟是未曾见过这位姐姐一面,想来也是遗憾的紧。” 贾母叹了一口气,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对贾珩之言也是深以为然。 谁能保证入宫一定有个结果,有多少女子,耗尽了青春芳华,最终放归出来,择个小门小户嫁人。 见气氛多少有些沉闷,凤姐笑了笑,说道:“这皇宫的规矩严,轻易不好见上一面的。” 贾珩道:“若是想见还是能见的,母女相见,共叙天伦,圣上和皇后娘娘素来仁厚,也不会不许,太太这些年进宫见过大姐姐吧?” 说着,一双清冷目光飘向王夫人。 王夫人就是一愣,继而面色微变,轻声道:“逢年过节,蒙皇后娘娘恩典,也是见过的。” 但其实没有去过宫内几次,一见那宫禁森森,就有些生畏。 贾母笑道:“不说这些了,珩哥儿,听凤丫头说,这段日子,没有先前那般忙了吧?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总要忙忙族里的事儿。” 贾珩道:“朝廷另外委派了差事,明天就有圣旨降下,可能要离京一段时间。” 贾母闻言,就是一愣,问道:“委派了差事?莫非是南下?” 此言一出,黛玉心头微动,就将一剪秋水明眸投将过去,粉腻俏脸上现出期冀之色。 如是他去,想来父亲能万无一失罢。 探春同样凝望着贾珩。 贾珩道:“不是南下,就在京畿诸县缉捕盗寇,这二年,三辅之地,贼寇啸聚山林,闹得不像样。” 贾母闻言,面色顿了顿,叮嘱道:“那你在外面还要多多小心。” 贾珩点了点头,迎着探春和黛玉的目光,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的,还有个事儿,想和老太太说。” 贾母好奇道:“什么事?” “是关于三妹妹的,我那边儿书房缺个整理文书的,有些公文也不好让外人碰,三妹妹字写的好,又有不下男儿见识,就想着让她过去帮衬下。”贾珩说着,瞟了一眼探春,却见眉眼英媚的少女,眉梢眼角已流溢着喜意。 他想了想,还是提前把这个事定下,否则王子腾回京之后,自以为得了依仗的王夫人,说不得又起什么反复。 贾母闻言,面上带笑,声音带着惊喜说道:“三丫头,我瞧着她平日是个性情爽利的,珩哥儿,你这是真的看中她的能为了。” 这话说得自是贾珩先前对探春的夸赞之言,并不是场面话。 王夫人却面色一变,急声道:“老太太,三丫头她年岁还小,哪里做得了这等谨细事,别耽误了珩哥儿的正事要紧。” 贾母闻言,面上笑意凝滞了下,看向王夫人。 贾珩沉吟了下,道:“那宝玉过来也可以,有道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正要出京剿匪,让他在我跟前儿处理军务机要,说来,国公爷这般大时,就已在军中打熬了,将门子弟也该从小培养才是,他既天天吵着不喜读书,可以习武从军,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王夫人:“……” 心头一凛,只觉手脚冰凉,她的宝玉去军前? 万一有个马高蹬短,她要怎么活? 可这人是贾族族长,真拿这一番“效父祖”的话,去说服老爷,她该怎么办? 不行,绝对不行…… 宝玉此刻闻听贾珩之言,就是一缩脖子,抬眸,对着一双清冷的目光注视,张嘴分辨道:“珩大哥,我还是想科举入仕的,今儿个,夫子还说了,书中自由黄金……书中自有颜如玉。” 让他去军中和那些臭男人厮混,他……宁愿去死! 听着宝玉急切之下,连学堂的“劝学”之言都叙说起来,众人都是面色古怪,想笑不敢笑。 探春和黛玉对视了一眼,却见黛玉拿着一双大有深意的眼神看向自己,芳心就有些羞不自抑。 李纨柳叶细眉之下的妙目,熠熠闪烁地看着那少年拿宝玉辖治着她的婆婆,抿了抿樱唇,心思复杂。 凤姐嘴角抽了抽,同样拿一双顾盼生辉的丹凤眼瞧着贾珩。 贾母面色变幻,强自笑了笑,道:“珩哥儿,宝玉他是要读书入仕的,珩哥儿,我瞧着三丫头就挺好的,让她帮衬着你,对了,她不用前往军中吧?” 贾珩道:“这个先不用,她一个女孩儿,也不好随军出征。” 闻听此言,王夫人这会儿,也彻底回过味了,心头暗恨,这分明是贾珩拿宝玉来辖治自己。 念及此处,余光瞥了一眼探春,但见少女眉眼羞喜,心头不禁暗骂,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是勾引了外人,来给她使绊子了。 探春本自欣喜着,忽地心头异样,抬眸,正对上王夫人瞥过的厌恶、疏远目光,宛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娇躯颤了颤,面颊就有几分苍白。 王夫人目光只是一闪而逝,但却还是贾珩捕捉到。 贾珩道:“二太太,人都说外甥像舅,宝玉看着不大喜欢读书,我想着从军好像也不错,等哪天和二老爷说说,去讲武堂和环哥一样,打熬打熬身子骨,我贾族男儿,总要试着上进,实在不行,再当富贵闲人不迟。” 此话一出,荣庆堂中众人,无不面色古怪。 宝玉此刻已是面如土色,但汲取上以往的教训,也不好反驳贾珩。 王夫人自知贾珩是在敲打自己,心头虽恨意翻滚,但面上还是笑了笑,道:“珩哥儿说笑了,宝玉这几天读书大有进益了,说不得,三二年就可科场大显身手,你一直说文官出身贵重,我想着宝玉科举出身,对族里,不过,你说三丫头帮衬着你,我觉得也可行,跟着你涨涨见识和能为。” 说着,看向探春,轻声道:“以后跟着你珩大哥,多听听他的教诲。” 探春此刻俏脸之上已无笑意,心头蒙上一层厚重阴霾,点了点螓首,出声应是。 王夫人作为嫡母,其一松口,此事算是计定下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似又……有些舍不得 贾珩又是在荣庆堂坐了一会儿,也是起身告辞。 贾母笑了笑道:“鸳鸯,还有三丫头去送送你珩哥哥。” 待贾珩离去,荣庆堂中一时陷入诡异安静。 王夫人白净面容色“刷”地沉下来,道:“老太太,您看看他,我还没不说让三丫头去,他就拿宝玉来点我。”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珩哥儿那个脾气,向来是吃软不吃硬,顺毛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在祠堂,和宝玉他大伯和婶子闹成那样,现在好不容易一家人聚在一起,能够和和气气吃上一顿饭,有些事也不要太较真了,他现在是族长,纵话说得重了几分,也是为了宝玉好,你忘了上次,还拦着宝玉他老子……” “那他刚才呢?分明是在辖治人,这还是为宝玉好吗?”王夫人这次是终于爆发,或者说,因为王子腾即将回京,忍耐到极点的王夫人,已不想再忍。 因为,先前几人的谈话倒是提醒了她,这珩大爷再厉害,也才多大,还只是三品武官,而她兄长现在执掌着偌大的京营,一品节度使,九品都统制,哪一个抛出来不能压那珩大爷一头? 贾母闻言,就是沉默不语,看着一旁的宝玉,叹了一口气。 见气氛有些僵硬,凤姐笑着打了个圆场,说道:“太太,东府弟妹的兄弟秦钟,现在都在学堂,那孩子性情柔弱,长的和女孩儿一样,珩兄弟将他送到讲武堂跟着京营的教头打熬身子骨儿,前儿,弟妹还说,人看着壮实了许多,也少了许多腼腆。” 这话自是在说,人家连自家小舅子都送到讲武堂吃苦,也不是针对宝玉。 说着,凤姐看了一眼李纨,笑道:“嫂子,兰哥儿也在那边儿,有没有见到那秦钟?” 李纨被问询着,轻声道:“兰哥儿似说过,他也想去学武,说是学他珩叔,一样文武双全。” 贾母闻言,面上重又露出笑容,笑着看向王夫人,说道:“我就说吧,珩哥儿哪有别的心思,不过,宝玉是要读书科举的,否则,真要去外面拿刀动枪的,我这夜里都睡不踏实啊。” 凤姐忙在一旁劝说着。 王夫人见此,情知老太太是为了息事宁人,也不好再揪着不妨,只是心头愤恨不减。 等他兄长回来,再作计较! 黛玉坐在远处的绣墩上,静静听着几人叙话,秋水明眸中现出一抹忧色,转头看向一旁的湘云,却见湘云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中同样有着几分忧虑。 湘云虽看着活泼娇憨,显然也是心思通透的,自能看出荣庆堂中众人心思的微妙。 或者说,贾家如今的局面,大势在东府,而贾母在尽力弥合着荣府二房和宁府的关系。 至于大房,贾母虽不说听之任之,但也基本维持个大体。 却说贾珩这边儿,鸳鸯提着灯笼,与探春送着贾珩,出了贾母所在的荣庆堂,三人沿着抄手游廊就向着月亮门洞而去。 行至拐角,鸳鸯看着容色苍白,面有怏怏之色的探春,情知兄妹二人有话要说,轻笑道:“珩大爷,你和三姑娘先往前面去吧,我在这儿等你们。”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一旁衣衫单薄,似在寒风中有些瑟瑟发抖的探春,道:“外间风大,倒是有些冷,寻间厢房,我和三妹妹说会儿话。” 鸳鸯:“……” 但半晌之后反应过来,轻笑道:“珩大爷若是不嫌弃,先和三姑娘到我那儿说话,那边儿也暖和、安静,就在这边儿。” 说着,指着一棵梅花树后的一间厢房,就在不远处。 贾珩目光温和地看向鸳鸯,轻声道:“有劳了。” 鸳鸯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 探春抬起螓首,静静看向贾珩,晶莹明眸泪光点点,心绪也有几分复杂。 “本来是想到你那儿坐坐的,现在先到鸳鸯屋里喝杯茶也行,反正这会儿天色还早。”贾珩笑了笑,温声说道。 探春分明是因为被王夫人的态度给“吓”到了,毕竟是小姑娘,王夫人抚养其长大,往日慈眉善目,突然用那般凶狠的目光盯着,难保不会有心理阴影。 三人说话之间,就是从回廊上下来,向着厢房中而去,鸳鸯拨开棉布帘子,进入屋里,点亮了烛台。 贾珩步入其中,入目所见,虽陈设简素,却井井有条,空气中漂浮着一股如兰如麝的香气。 鸳鸯轻笑着解释道:“原是为伺候老太太专门分的一间屋子,实际也不大常住,都是放一些换洗衣裳和别的杂物,或我偶尔过来沐浴更衣什么的,平日里,我都是在老太太屋里隔着帘子睡,方便伺候。” 贾母半夜或是喝茶,抑或是起夜,鸳鸯肯定是须臾离不得,这就需在贾母屋里另设一榻,以便伺候。 但鸳鸯平日洗澡、换衣裳,也不可能在贾母屋里洗澡,这分配得一间屋子,正是此番用意。 贾珩环视四周,笑了笑道:“此间素雅、简单,一如主人。” 鸳鸯闻听贾珩夸赞,心头欣然,脸颊就有些热,因是灯火彤照,鸭蛋脸上几个雀斑就不大显,爬上两腮的红晕愈添几分清丽。 “珩大爷,三姑娘,里面请。”鸳鸯说着,就是领着贾珩与探春绕过一架锦绣山河屏风,招呼着两人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就转身给二人斟茶。 “鸳鸯,先别忙了,我和三妹妹说几句话就走。”贾珩轻轻笑了笑,唤道。 鸳鸯盈盈转过身来,手中拿着两个茶盅,轻声道:“珩大爷好不容易来我这儿一次,总要喝杯茶才是。” 贾珩抬眸看向少女,只见少女眉眼间似是蕴藏着某种情绪,心头似有所悟,笑了笑,也不再推辞。 鸳鸯将茶盅端过来,鸭蛋脸上挂起笑意,说道:“珩大爷和三姑娘先聊着。” 说着,就举步离去。 至于旁的心思,其实是没有的。 因为探春年岁小,如果再长个两三岁,恐怕方才在荣庆堂中,贾珩如此欣赏探春,众人就要起一些异样心思。 待鸳鸯一走,探春抬起一张白纸如曦,迷茫中略有几分惶恐的玉容,泪珠盈睫,颤声道:“珩哥哥……” 贾珩正要说什么,却闻一阵香风袭来,探春已是闯入怀中,将螓首埋在自己怀中,啜泣起来。 贾珩默然片刻,伸手轻轻抚上少女抖动的双肩,叹了一口气,道:“好了,哭什么?这哭鼻子,都不像你了,倒是有点儿像你林姐姐了。” 探春:“???” 顿了哭声,扬起苍白俏脸,瞪大了一双泪眼朦胧的明眸,定定看着少年。 什么意思? 什么哭鼻子,像她林姐姐? 贾珩轻声道:“就是听说林妹妹挺爱哭鼻子,实际我也没见过林妹妹哭,宝玉见得多吧?” 探春被贾珩这一打叉,啜泣渐顿,纤声道:“珩哥哥,宝二哥他……” “宝玉他的性子,我自是知道的。”贾珩温声说着,只觉鼻翼间浮着馥郁馨香,虽同是熏香,但此刻的香气,却是一种玫瑰和丁香花晒制的香料,扑鼻香气中似蕴藏着稚丽初成的美好。 贾珩道:“还是不说宝玉了,就说你吧,你被太太一手带大,教养你知礼、识字,虽非亲生,但也胜似亲生,她因宝玉之事对我有些误解,而你又和我……走得近一些。” 贾珩说到此处,心头也有几分异样,垂眸看着怀里个头儿已到自己胸口的少女,暗道,这已不是走得近了一些,而是依赖、崇拜,甚至……有几分情窦初开的喜欢。 却见探春闻言,娇躯颤了颤,微微垂下螓首,停了哭泣,也不知在想什么。 贾珩轻声道:“她有些不高兴,也是有的,这些你都不要理会,只要她不和你挑明了,让你从此疏远我,你就当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也不要想着去分辨什么,一切交给我就是了。” 以王夫人的深沉心思,也不会直接给探春说,你离贾珩远一点儿! 王夫人佛口蛇心,为了维持宽宏、仁厚的体面,她不会直言,而只会释放信号。 但经过方才他一番敲打,王夫人这信号都不敢再释放。 嗯,王夫人,你也不想宝玉去从军,受人欺负吧? “嗯,我听珩哥哥的。”探春闻听耳畔的温言软语,轻声应着,那种无助、惶恐就渐渐消失不见。 也不知为何,听着“一切交给我就是”的话,只觉得格外的安宁。 尤其,此刻伤心渐去,倒是不好再拥着珩哥哥,但午夜梦醒之时,握着那一方手帕,想着前日那令她心绪安宁的温暖,似又……有些舍不得。 贾珩看着那铿锵玫瑰一般英媚的眉眼,却隐隐有一丝丁香花般的忧郁和柔弱,面色顿了下,不由伸手揉了揉少女额前的空气刘海儿,轻声道:“好了,明媚、大气的三妹妹,什么时候这般扭扭捏捏了。” 探春额前刘海儿被轻轻弄乱,尤其感受这动作中似蕴含的某种“宠溺”,只觉心尖剧颤,低头应了一声,多少羞不自抑,一张白腻脸颊染上绚丽晕红,芳心砰砰跳个不停,嗔怪道:“珩哥哥……” 贾珩面色默然,须臾,心底也是叹了一口气。 探春没话找话问道:“环哥儿练武练得怎么样?” 贾珩则顺势松开探春,回道:“教头说他根骨可以,是练武的材料,等再过两年,想来也能稳重一些,你也能少操点儿心。” 探春幽幽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他跟着珩哥哥,我也能放心了,再让他那样下去,将来也不是个事儿。” “他现在心性不定,趁着寄宿在学堂,正好换个新环境,将这心性正过来。”贾珩轻声说着,转而又是看向探春,笑道:“你明天半晌儿,过我东府这边儿找你嫂子,我之后教你书写公文,出京剿匪,粮草、辎重、军械、宿营,需要全盘统筹,你在一旁看着学学,不管以后用上用不上吧,涨涨见识也是好的。” 探春闻言,点了点头,欣然道:“那我明天一早儿就过去。” 贾珩笑道:“也不用起太早,小姑娘睡会懒觉也没什么。” “嗯。”探春抬起清澈明眸,定定看着对面少年,应了一声。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今儿就到这儿吧,我也该回去了,不然,你嫂子等下该打发人来催了,等下你也别送了,仔细再着了凉,穿得怪单薄的。”贾珩打量了探春一眼,温声说着。 说着,就去唤了鸳鸯,然后从其手中接过灯笼,一个人出了荣国府。 …… …… 宁国府 内厅之中,灯火亮着。 屏风上映照着四道人影。 秦可卿、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几个人在一起说着话,远处宝珠、瑞珠等丫鬟侍奉着茶点。 四人都是芳姿艳冶的类型,此刻凑在一起,皆着绫罗衣裙,头戴金钗、珠簪,竟是一个比一个娇艳、绚丽,花团锦簇。 这段时日,秦可卿与尤氏三姝虽不说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但一场说话解闷,也积累了一些“闺蜜”之情。 中间,尤二姐、尤三姐二人也不是没有回家,但在家住了几天,就是被尤老娘“撵”了回来,让两姐妹寻尤氏,起的什么心思,不问可知。 前天儿,尤老娘甚至想要登府拜访贾珩,但却被尤三姐“劝”了回去。 这边厢,秦可卿、尤氏以及尤二姐手中各自拿着几张文稿,就着灯火观看,分明是尤三姐的练笔之作。 尤三姐一袭丹红色长裙,眉眼妩媚、明丽,轻笑道:“几位姐姐,觉得写的怎么样?” 尤氏着淡兰色长裙,云鬓高挽,艳丽玉容泛起两朵玫瑰晕红,羞嗔道:“妹妹故事写的尚可,只是怎么那么多……艳情之笔?” 尤二姐抬起柔美的眉眼,轻轻笑道:“大姐,我看着挺好的,这叫李靖的端是有情有义,和红拂女二人闯荡江湖,实是一对儿令人羡煞的神仙眷侣呢。” 因是传阅,尤二姐手中拿着的回目,倒是没有大篇肉戏。 “我这边儿也没什么艳情之笔。”秦可卿柔声说着,娇媚的玉容上有些好奇,问道:“妹妹,这风尘三侠是隋代的人物吧?” “秦姐姐,是隋时的人物。”尤三姐轻笑应着,然后将一双顾盼流波的明眸,看向尤氏,轻笑说道:“我这几天看了不少话本,我发现只要是才子佳人的故事,这种艳情描写是必不可少,许是大家都爱看这个。” 这两天她寻了许多话本来看,情况不比大姐好多少……一天要沐浴更衣两次。 尤氏颦了颦黛眉,将手中的两张稿纸对折叠好,轻声道:“那是人家落魄书生,不怕闲言碎语,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家,就不要写这些,传扬出去,只怕于名声有碍,这几张,我给你收着了。” 秦可卿、尤二姐:“……” 尤三姐眉眼弯弯,笑而不语。 尤氏美眸抬起,望着外间渐渐昏沉的夜色,看向一旁的秦可卿,说道:“老太太那边儿留了饭,这会儿应该回来了吧?” 虽这话问得有几分“逾越”,但秦可卿却是轻轻一笑,丽人雍容华美的容色在彤彤灯火下,美得惊心动魄,柔声道:“等下唤人去问问。” 这些日子,贾珩没再离家,一直在家陪着秦可卿,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不管是容色还是自信都是与日俱增。 就在这时,外间婆子笑道:“奶奶,珩大爷回来了。” 厅中众人闻言,都是离座起身。 不多时,贾珩进入内堂,抬眸见着几人,轻声道:“都在啊。” 尤氏、尤二姐、尤三姐纷纷上前见礼,贾珩冲其点了点头,目光掠过尤氏、二姐、三姐脸上,随意寒暄两句。 秦可卿上前接过贾珩披着的大氅,柔声道:“夫君今儿个回得挺早儿,有段日子没去,老太太没留着多说一会儿话?” 秦可卿之言也是在问,有段时日没去,冷不防过去是有什么事儿? 贾珩轻声道:“找林妹妹有点儿事,顺道儿在那坐会儿。” 秦可卿:“……” 第二百五十四章 贾雨村:原来是她! 宁国府 夜色低垂,内堂之中,灯火如昼,贾珩神情安然坐在椅子上,和秦可卿叙说着话。 贾珩道:“明日,宫里将有旨意降下,我领兵出京剿寇,应有十天半月回不来。” 此言一出,不仅是秦可卿一愣,就连尤氏、尤二姐、尤三姐或是担忧、或是好奇地看着少年。 秦可卿颦了颦黛眉,轻声道:“这临近年底,夫君也要派差事?” 贾珩温声道:“正因临近年底,明年大家都想讨个好彩头儿,京畿三辅的贼寇,如能为之一清,也算给圣上的年礼。” 心头默默补充一句,不仅是给崇平帝的年礼,也是给他的年礼,如能靖平三辅贼寇,他的爵位应该还能往上升一升。 不敢妄谈公侯伯子男等五等爵,但从三等将军提个一、二等,应该没什么问题。 加之检索三河帮财货,文官那边儿将不会成为阻力。 秦可卿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那夫君在外出征,刀枪无眼,多加小心才是。” 尤氏也是道:“珩兄弟,现在身份不同以往,在外面多多挂念家里,不可太行险了。” 贾珩深深看了一眼尤氏,对上那一双欲说还休的美眸,轻声道:“尤嫂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和两位妹妹多替我照料照料可卿罢。” 其实,尤二姐和尤三姐比他要大上一些,但称为妹妹,也并无不当。 尤氏应了一声,柔声道:“珩兄弟放心就是。” 贾珩叮嘱了几句,看着小几之上的文稿,翻阅了下,问道:“这稿子,是三姐儿写的吧。” 尤三姐的目光,方才就落在贾珩面上,闻言,就俏声道:“是我写的,珩大爷有空可帮我斧正……斧正。” 这段时日,尤三姐也不少寻贾珩问询话本之事,与贾珩也算渐渐熟稔。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我有空看看,如无问题,就寻人帮你刊版。” 几人说了几句话,尤氏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和二姐、三姐也下去歇息着了。” 贾珩点了点头,温和目光投向尤氏、二姐、三姐,道:“去罢。” 待尤氏三姐妹离去,贾珩看向秦可卿,笑道:“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秦可卿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夫君,先去沐浴吧。” 贾珩情知有事,看着秦可卿,起身,拉过玉人的双手,说道:“你我夫妻一心,若有心事,倒也不必掖着藏着,坦诚相见即是,走吧,一同去沐浴。” 秦可卿:“……” 一张如芙蓉花蕊的玉容羞红,娇媚、婉转的声音响起,似在说服自己,说道:“妾身是好像还未伺候夫君沐浴过。” 纵是夫妻,这时代都罕有共浴,但秦可卿风流袅娜,在贾珩面前素来绵软,任由贾珩摆布,闻言,虽娇羞得合不拢腿,但也轻声应了下来。 …… …… 金陵省 正是晚秋时分,昨晚刚刚下了一场秋雨,金陵府衙门外的青石铺就的街道上,被冲刷的一尘不染,着黑红衣裳的衙役,腰间挎着腰刀,站在廊檐之下,缩紧了脖子,抱怨着阴雨连绵,天气湿冷。 南方本就阴雨连绵,气候湿润,一入深秋,就需得多加衣裳。 后衙,花厅之中,晨曦穿过雕花轩窗,照落在一个着淡蓝色儒衫的中年人,只见那人方面阔口,直鼻权腮,身形雄阔。 此人正是金陵知府贾雨村。 贾雨村正在待客,隔着一方小几端坐的是一个着员外服,颌下蓄着胡须的中年商贾。 来造访贾雨村的不是旁人,正是周瑞家的女婿——冷子兴,这几日从神京城中南下金陵,想起一位旧识在金陵为官,就递了名帖,来拜访贾雨村。 二人寒暄罢,贾雨村就笑着问道:“子兴兄从神京而来,都中可有什么新闻没有?” 冷子兴笑道:“倒是有一桩,说来还是兄之本家荣宁二府之事。” “哦?”贾雨村放下茶盅,面带疑惑。 冷子兴笑了笑,说道:“是三等云麾将军贾珩。” 贾雨村恍然大悟,讶异道:“原来是他,我最近在邸报上常闻其名,一封辞爵表为大江南北传颂,而后又因剿寇之功封为三等将军之爵,数月以来,只怕名头最盛的就是这位贾云麾了吧?” 因为贾珩《辞爵表》、剿匪寇封爵三等云麾将军等事迹,都是刊载在邸报之上,行于诸省,贾雨村身为金陵知府,自是能看到。 冷子兴感慨道:“可不是,这位爷,真真是了不得,现在封着三等云麾将军,又在京中提点着五城兵马司,前日在京中清扫东城匪寇,更得了满朝文武的彩头儿,此人以小宗成大宗,现为宁国之长的贾族族长,建族学教育族中子弟文武,又从内囊家贼中抄检银两,弥补公中亏空,如此运筹谋画,我瞧这架势,竟是有重振宁荣二府之相了。” 在数年前,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曾言贾府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如今话风为之一改。 贾雨村闻言,心头微动,道:“的确是了不得,只是提点五城兵马司,扫荡贼寇,却是我所不知了。” 邸报之上,只说了贾珩《辞爵表》、剿寇封爵,对京中清剿东城三河帮都没有叙说。 冷子兴笑道:“雨村兄,贾族有此人在,说不得又可得数代富贵荣华。” 贾雨村闻言,笑了笑,说道:“古人有言,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等钟鸣鼎食之家,但凡出一个才略出众的子弟,就能护住门楣不堕。” 冷子兴笑道:“雨村兄此言大善,雨村兄现在与荣宁二府也关系匪浅,那件事儿可曾有了眉目?” “月前去了书信,但此事还没有下文,子兴兄的东翁在荣府做事,可曾知是何缘故吗?”贾雨村问道。 他月前向神京荣府的二老爷,寄送得连宗书信,倒是如石沉大海一般,想来是此事暂且不成了。 只是,以他的进士出身,主动与贾族连宗,互借声势,按说不该受此冷遇才是。 罢了,待明年往神京吏部述职,再去荣府一趟就是了。 贾雨村目光深深,如是想着。 而在贾雨村盘算之时,金陵府衙外,几个衙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之时,忽听到一阵喧闹之声由远及近,却见一个灰色袍服的老者,带着几个家仆,来到堂鼓之前,从架子上拿起鼓槌。 “咚咚……” 鼓声密如雨点,伴随着老者的喊冤之声,在清晨的府衙门前响起,也将后堂正在思绪纷纷的贾雨村惊醒。 冷子兴诧异道:“雨村兄,这是有人击鼓鸣冤?” 贾雨村点了点头,道:“子兴兄,失陪,我得往前面升堂问案了。” 冷子兴笑了笑,心头就有几分好奇,道:“雨村兄若便宜,我可否至衙中旁听审案,也好一观青天老爷是如何明察秋毫的。” 这话自是恭维。 二人本就是多年的知交好友,一如红楼梦中言:“雨村最赞这冷子兴是个有作为大本领的人,这子兴又借雨村斯文之名,故二人最相投契。” 贾雨村闻言,也有心在故人面前显露能为、权势,故作沉吟,说道:“子兴兄可至后堂相候,待审案而毕以后,再做叙话。” 两人说着,贾雨村就至内厢在婢女、仆人的侍奉下,换上四品文官的官服,头戴黑色乌纱,出得内厢,微笑道:“子兴兄,请。” 冷子兴见了贾雨村身上的正四品绯色官服,忍着心头骤起的一丝惮惧,面上笑意愈发繁盛,弯腰伸手相邀道:“雨村兄先请。” 见冷子兴潜藏在笑容下的一丝谄媚,贾雨村心头既有几分不适,又有几分自得。 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在陌生人面前摆阔,哪有熟人面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更能满足人的虚荣心? 自贾雨村上次与冷子兴一别,已有好几年,彼时贾雨村刚刚被吏部革职,于淮扬游玩,仕途受挫,如今重逢,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一同去罢。”贾雨村面带微笑说着,然后却当先一步,而冷子兴则落后半步,心头怀着艳羡,跟着贾雨村前往前面。 及至大堂,贾雨村端坐拱形条案之后,整容敛色,一拍惊堂木,看向下方跪着的灰衣老者。 两方差官一列水火棍:“威武!” “冤枉啊……” 那头发灰白的老者,一入大堂,跪在地上,高举状纸,口中喊冤不止。 “下跪何人!为何喊冤!”贾雨村一拍惊堂木,沉喝着,许是因为后堂有熟人,这一声沉喝,中气十足,声震屋瓦,头上的“明镜高悬”匾额,似有几颗灰尘抖落。 灰衣老者哭诉道:“青天大老爷,小老儿是冯家人,我家小主人被薛家人打死人,争买一丫头,被人打死,因那丫头是拐子拐来卖的,这拐子先得了我家的银子,我家主人说第三日是好日子,再接了去,一时未接那丫头,哪曾想那拐子又转头卖给了薛家,我家小主人去薛家论理,可薛家是金陵一霸啊!薛家少爷薛蟠,纵一伙豪奴将我家小主人活活打死!青天大老爷还请为我家小主人做主啊!” 说着,就是递上状纸。 贾雨村阅过状纸,阅览着,半晌之后,面色铁青,愤愤道:“一婢卖两家,纵奴殴死人命,天下竟有这样放屁的事情,来人,将薛蟠连同拐子,即刻捉拿归案!” 说着,无名指和中指夹起签筒中的红黑令牌,正要掷于地上,然而却听着,“咳咳……” 条案左侧,一个穿衙役服饰、身形略矮的门子(差役),摸了摸鼻子,咳嗽着。 贾雨村眼珠左右转了转,情知有异,摆了摆手,说道:“先行退堂。” 那下方的灰白老者,就是一愣。 离了大堂,领着那差人,入了内堂,正好迎上离座起身的冷子兴。 冷子兴疑惑道:“大人这是?前面案子不审了?” 因有外人在,倒也不好直呼其为兄。 贾雨村笑了笑,道:“贤弟先在这稍候,我先处置公务。” 说着,就是领着门子入了一旁的厢房。 冷子兴虽心生狐疑,但也不好多问,只是坐在品着香茗。 厢房之中 雨村刚一落座,那门子就上来请安,笑道:“老爷一向加官晋爵,八九年来,不认得小的了吗?” “看着……有些眼熟。”贾雨村打量了一眼门子,端起一旁的茶盅,呷了一口说道。 门子面带谄媚的笑意,说道:“老爷可忘了葫芦庙的出身之处了?” 贾雨村闻言,手中茶盅就是颤了下,抬眸,定睛打量着门子,半晌之后,惊喜说道:“是你?原来是故人!” 说着,就招呼着门子落座,那门子欠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了。 “你什么时候做了这个?”贾雨村面带笑意,问道。 门子回道:“自那年老爷入京赶考,不久,葫芦庙就炸了供,烧了前后半条街,小的无处安身,就寻了门路,就入衙门做了皂衣,混口饭吃。” 贾雨村听着,寒暄几句,皱眉问道:“方才为何不让本官发签?” 门子笑了笑,问道:“老爷来金陵为官,难道没有抄一张本省的护官符?” 贾雨村皱眉问道:“何为护官符?抄这个作甚?” 门子笑意敛去,说道:“护官符都是本省有权有势的乡宦士绅,如不抄护官符,这官怎么能做的长远呢?” 说着,就是从袖笼中取出一张簿册,递了上去。 贾雨村凝眉接过,阅览着,口中不由喃喃: “贾不贾,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念罢,抬头听着门子解释。 待听门子叙完其中关要。 贾雨村面色默然,缓缓放下手中的簿册,轻声道:“原来是他家。” 他的荐主就是贾家,而这贾史王薛互为姻亲之族,同气连枝,方才又听着贾家又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权势又盛三分,这人……的确是不好拿了。 “想来你也知凶犯躲藏的方向了?”贾雨村沉吟了下,问道。 门子笑道:“老爷,凶犯、拐子、以及被拐的人,还有那被打死的死鬼买主,我也知道。” 说着,就是将其中原委道了出来。 最后门子似笑非笑说道:“说来这被拐的,还是老爷的大恩人呢。” “嗯?”贾雨村凝了凝眉,抬眸,目光诧异。 “他就是葫芦庙旁住着的甄老爷的女儿,小名英莲的。” 贾雨村面色一震,骇然道:“原来是她!” 连忙问门子原委,那门子就将其中细情道出,听完之后,贾雨村脸色一时间,就是明晦不定,心头纠结。 第二百五十五章 薛家三口 金陵,薛宅 而在贾雨村为薛家一案纠结于要不要办“人情案”之时,薛家已是一片愁云密布,后院厢房之中,一个满头珠翠、身着绫罗的妇人,正在哭天抹泪,唉声叹气。 妇人面皮白净,身材丰腴,虽保养得当,但眉梢眼角的鱼尾纹,仍是无声控诉着岁月的残酷。 一旁的靠背椅子上,坐着一个容貌丰美,肌骨莹润的少女,正在劝慰着薛姨妈。 少女着葱黄绫罗裙,内着藕荷色小袄,郁郁云鬓之间别着一根珠花簪子,此女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面如小月,弯弯细眉下,一双水杏明眸,莹润如水。 “现在怎么办?人家都将状告到知府衙门那里去了。”薛姨妈面带惶急,转过头,看向另外一旁的椅子上,那里正坐着一个垂头丧气的少年。 薛蟠着黄褐色绸衫,身形魁伟、雄壮,此刻一只胳膊搭在桌子上,侧坐着,耷拉着大脑袋,发髻上粉红头巾颜色鲜艳。 “我让你好好置办进京的物事,你倒好,好端端的去买什么丫头,现在整这么一出祸事来,吃上人命官司,你说该怎么办?”薛姨妈眼圈儿含泪,哭诉着。 薛蟠被说落了显然有一会儿,忿忿说道:“打死他,我只管偿命就是,妈不必再哭了。” 薛姨妈一听这话,如遭雷殛,身躯一震,抬头看向薛蟠,道:“我的儿啊,你说什么混账胡话来,你要出什么事来,我和你妹妹怎么办?” 宝钗颦了颦秀眉,丰润、白腻如梨蕊的脸蛋儿上也有忧色,伸手抚着薛姨妈的后背,劝慰着。 母子二人拌着嘴,忽地,外间传来婆子的声音,道:“太太,少爷,金陵府衙的官人登门来了。” 薛姨妈闻言一怔,只觉手脚冰凉,仓惶道:“别是来抓蟠儿的吧?” 薛蟠闻言,就是从座位上弹起来,面如土色,向着一旁的衣柜钻去,嚷嚷道:“妈,妹妹,我先藏藏。” 薛姨妈、宝钗:“……” 好在这时,那婆子急声说道:“那人说是金陵知府衙门过来的书吏,说是有桩案子要和太太商量。” 薛姨妈闻言,压下心头的惶惧,面色疑惑看向一旁的宝钗,问道:“乖囡儿,这……” 宝钗水润杏眸思索之色涌动,少顷,柔声道:“妈,我寻思若是来抓哥哥的,应是派着金陵官差才是,倒不至委一书吏前来,还说什么商量之言?” 薛姨妈闻言,眼睛一亮,问道:“是这个理儿,你在这儿等着,为娘这就去前面看看。” 说着,唤着丫鬟同喜、同贵,绕过屏风,出得厢房,前去迎着金陵府的公人。 薛蟠听着外间动静,也探出个大脑袋,铜铃大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骨碌碌转着。 宝钗凝了凝秀眉,晶莹清澈的杏眸,静静看着自家兄长,幽幽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莺儿,端过一杯香茗,低声道:“姑娘,喝茶。” 宝钗轻声道:“莺儿,你去将那丫头唤过来。” 莺儿应了声是,然后就去唤香菱。 薛蟠打开衣柜,迟疑道:“妹妹,这官差不是抓我的?” 宝钗抬起一双水杏的眸子,看向对面的薛蟠,默然半晌,柔声道:“哥哥可先出来了。” 薛蟠垂下一颗大脑袋,打开衣柜,端过莺儿倒的一杯香茗,就是咕咚、咕咚饮尽。 不多时,莺儿领着一个着青色石榴裙、身形纤美的小姑娘,入了内堂,小姑娘年岁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气质怯生生,眉心的胭脂印记,嫣红一如桃蕊。 宝钗上下打量着小姑娘,见其目光茫然,苍白小脸上尚有泪痕,拉过的手臂,道:“你是哪里人?” “不记得了。”小丫头抬头看着对面的少女,轻轻摇了摇头。 “几岁了?” “不记得了。” “名字呢?” “不记得了。” 薛蟠笑道:“妹妹,她都被拐子东卖西卖的,哪里记得那些?你瞧瞧这颜色、身段儿,我这银子花得值不值?” 宝钗转过头,杏眸含恼地嗔白了一眼薛蟠。 薛蟠讪讪一笑,道:“好妹妹,我哪里知道那人伢子将她卖了两次,我也是花了钱的啊,按说也先领了人,那姓冯的非来要,倔得给什么一样。” 宝钗叹了一口气,根本不想搭理薛蟠,只是将一双静默目光看向小丫头,想了想,轻声道:“以后唤作香菱吧,跟着我吧。” 薛蟠却是一急,说道:“哎,妹妹,这是怎么说的?她是我要收作填房的!” 宝钗转过一张肌肤莹润、洁白如雪的脸蛋儿,声音虽轻柔,但却蕴含着几分坚定,道:“我回头会跟妈说,我身旁正缺人使唤,再说你为她闯了这般大的祸来,先让她跟着我一段时间,其他的等过一二年再说罢。” 薛蟠闻言,顿时一张大脸就是垮了下来,垂头丧气,闷闷不乐,但也不好说拒绝的话。 “小美人,等再过一二年,爷再给你开脸。”薛蟠想了想,抬头看了一眼香菱,嘻嘻笑着,就想伸手去捏香菱粉嘟嘟的脸。 香菱却惊惧地向一旁躲闪,如避蛇蝎,弯弯眉眼之下,柔弱如水的目光,恍若受惊的小鹿般。 宝钗颦了颦黛眉,对薛蟠的“荤话”只当没有听见,而是唤道:“莺儿,你看顾着她。” 莺儿就拉过香菱在身后,对薛蟠板起了脸。 薛蟠轻哼一声,将头扭过一旁,生着闷气。 约莫等了一小会儿,却见薛姨妈面带喜色地从外间进来,口中宣着佛号,对着薛宝钗说道:“神佛保佑,你哥哥的案子有着落了。” 薛宝钗杏眸微动,问道:“怎么说?” 而薛蟠已是喜的抓耳挠腮,抓住薛姨妈的胳膊,急声道:“妈,那前面的书吏怎么说?” “那金陵知府贾雨村是京里你姨妈家还有你舅舅家,一同举荐来到金陵任着府尹的,与咱们有着不小的香火情,人家说咱们这边儿,就将文龙报个得绞肠痧……说人没了,多多赔那家银子作烧埋之用,那家原也无苦主,都是仆人在闹,只为多要几个银子,咱们就多舍一些银子就是了。”薛姨妈眉眼间的愁云一扫而空,笑着说道。 薛蟠闻言,面色一喜,抚掌笑道:“好啊,妈,您从今儿就只当我死了。” 薛姨妈:“……” 宝钗杏眸闪了闪,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薛蟠笑道:“妈,前个儿你还说,咱们在南省的生意不好做,舅舅刚刚升了九省都统制,咱们正好将生意营生挪到京里去,这趟过去,也能避避风头儿。” 原来是荣国府在抄检吴新登、单大良等一干恶奴家资之时,因贾珩当初正在调用锦衣府的账房先生,只好借用了一些薛家在神京城商铺的账房先生,两边儿往来通信,就提到了此事,薛姨妈自就留了意。 加之听到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传出的风声,年后,朝廷礼部将拣选在世宦名家之女,皆得亲名达部,以备选择,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充为才人赞善之职。 说来,这也是魏王陈然、粱王陈炜即将出宫开府,宋皇后想出的为几位皇子择选侧妃、广延子嗣的策略,算是借着咸宁公主、清河郡主二女的由头。 如果说是为皇子选妃,那就太过张扬,没有这般润物无声。 “就是去京里,咱们家的亲戚也在那儿,你舅舅升了九省都统制,你宁府的一位表兄,也封了三等云麾将军,现在似是在管着五城兵马司。”薛姨妈轻快说着,忽地问着一旁的宝钗,道:“这五城兵马司是做什么的?” 对京中官场上的事,她也不甚了了。 薛蟠闻言,也是将一双期冀的目光投向自家妹妹。 宝钗想了想,轻声道:“按着大汉会典上说,五城兵马司是天子脚下的三品武官,专管着治安缉盗之事,手下领着万把人。” 对这位唤贾珩的世兄,她也有几分好奇,听说年岁也不大,与哥哥彷佛,就做着三品武官。 薛蟠闻言,已是喜上眉梢。 心头不由畅想,他如果到了神京城,不仅能一览天下第一繁华之地,更得娘舅、兄弟庇佑,该是何等快意! 那像现在提心吊胆的。 此刻薛蟠的一颗心,已经飘到神京城。 薛姨妈长出了一口气,笑道:“留管家福伯将这个事儿了了,咱们这就启程上京。” 薛蟠欢喜应着,说道:“那我去收拾行李。” 说着,不等薛姨妈唤着,一溜烟儿,撒着欢儿跑了。 宝钗杏眸莹光闪了闪,轻声说道:“妈,这就是哥哥买的那个香菱了。” 薛姨妈这时也看向一旁的香菱,见着少女身形袅娜,眉眼柔美,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一点胭脂印记嫣红如桃蕊,颇是讨人喜欢,只是一张小脸愁闷,不由感慨道:“你哥哥为了这么个女孩儿,人命官司都闹将出来了。” 宝钗柔声道:“妈,我刚刚和哥哥说,先让香菱在我跟前儿,省得再生出事端来。” 薛姨妈笑着点头道:“对,对,我刚才都说呢,先不能让这丫头放你哥哥屋里,再过一二年再说。” 宝钗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等到了京里,他舅舅在,应能约束着他一些罢。” 宝钗轻声道:“妈,舅舅那边儿,上次来信说是查边去了?” 薛姨妈笑道:“对,你舅舅去年在京营任节度使,今年去查边,这趟回来必是要大用了。” 这自不是薛姨妈的推断,而是王家兄妹书信往来时叙说过的事儿。 “妈刚刚说的东府那位,原不是宁府嫡支儿?可现在是……我寻思着上了京,不明就里,别触犯了人家的忌讳。”宝钗杏眸眸光盈盈如水,声音带着几分娇俏,清声问道。 薛姨妈闻言,面上笑意也缓缓敛去,说道:“我给你说说,等会也得和你兄长说,往来书信说的含糊,大概就是东府里的那位是宁国公那一代的庶出……” 说着,就将贾珩的事迹简单说了,以薛姨妈内宅妇人的见识,也说不出多少门道。 “他也不知怎么的,就入了朝堂那些官儿的眼,原本东府里的珍哥儿,我早年随着你爹入京,也是见过一面的,不知怎么的反而丢了爵位,然后就被流放了……记住了,乖囡,咱们到了京中,别明着面儿打听人家这事儿。” “妈,哪能哪壶不开提哪壶?”宝钗哭笑不得说道。 薛姨妈拉过宝钗的纤纤玉手,笑道:“也是我糊涂了,我的乖囡聪明伶俐,最是让我放心了,你哥哥才是不叫人省心呢。” 说到最后,长吁短叹,又是面带愁容。 宝钗宽慰道:“哥哥过两年娶了亲后,想来应能稳重一些了。” 薛姨妈闻言,也是笑道:“我想着也是,乖囡,听说你姨妈家有个衔玉而生的,她们家老太太宠得跟什么似的,他们贾家现在声势浩大,为官作宰的,就有好几个。” 说到最后,就有几分艳羡。 宝钗闻言,脸颊就有些羞涩,以其内秀藏心,自是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 而且,这已不是薛姨妈第一次在说,薛姨妈时常在家里提及宝玉。 薛姨妈轻笑道:“还是准备明年礼部那边儿的事儿,为娘寻思着就算不是选秀,就是和甄家几年前那一遭儿一样。” 甄家那几年前一遭,自是楚王妃之事。 宝钗抿了抿樱唇,不好接话,只是抬起了螓首,一双莹润如水的眸子眺望远处,似穿过南国江山的重重烟云,落在千里之外的神京城中。 不提金陵城中,薛家母女如何计议—— 却说第二日,贾珩神清气爽,换了一身居家常服,用罢早饭,不久之后,就在厅中领了圣旨。 “公公,怎么亲自来传旨。”贾珩看向戴权,清声问道。 戴权笑了笑,说道:“你领兵出征,旁人传旨,杂家不放心,你这两天筹备一下,就可去剿寇了。” 贾珩道:“先前就有准备,明日就可点兵出发,等下午就要进宫面圣,还需烦劳公公向圣上提前说一声。” 戴权笑了笑,拍了拍贾珩的肩头,道:“子钰啊,圣上虽未给予你期限,以防催着你,但还是有着一些期望的,三辅贼寇,早一些平定,圣上也能早一些安心,看着圣上因为这些疥癣之疾而吃不下饭,杂家心里难受啊。” 贾珩拱手说道:“公公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 “你贾子钰的能为,杂家是佩服的。”戴权哈哈一笑,想要作出爽朗豪迈之势,但笑声却尖细、阴柔。 “公公不如里间喝杯茶再走?”贾珩面色顿了下,抬眸问道。 戴权闻言,轻笑了,心领神会,随着贾珩来到偏厅。 贾珩问道:“上次,托公公的事?” 说着,并行之间,将一沓银票塞了过去,正是一万两。 戴权面上笑意繁盛,轻声道:“你托的那件事儿,正在想办法,娘娘那边儿似乎很是关照那位,但看着又不是那回事儿,杂家寻思着,许是……因着你?听说宫里都在传,三皇子明年要出宫开府,似是要到五城兵马司观政。” 最后一句话,就是压低了声音说着。 贾珩闻言,心头有着几分猜测,低声道:“公公费心了。” “这算什么费心?”戴权笑了笑,似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没把事办成,还连收了两次银子,就是压低了声说道:“东城的产业落空,内务府那边儿有些不大痛快,户部那边儿也有微词,不过,你那件事儿办得实在漂亮,上下说不出什么怪话来。” 贾珩心领神会,情知忠顺亲王在进着谗言,但他……有晋阳长公主。 戴权笑道:“子钰好好办差事,只要忠于王事,任他阴风鬼风,安若磐石,谁也撼动不得。” 贾珩面色郑重,拱手道:“多谢公公提点。” 戴权笑了笑,迟疑了须臾,缓缓道:“还有一件事儿,你调任一位锦衣府千户往辽东,仇良和陆敬尧二人启奏,说你插手锦衣府人事,圣上说你重视刺探军情,还说拟得经略安抚司筹建军情司提议很好,反而训斥了陆敬尧和仇良二人,不懂兵事,鼠目寸光。” 贾珩闻言,心头暗道了一声好。 这正是他有意为之。 他借曲朗调一位被陆敬尧发配到江西府的锦衣卫蓝姓千户,加派人手前往东虏探事,这是他故意留下一个破绽,甚至事后当作忙忘了一样,没有禀告天子。 目的自是钓鱼。 如果钓不上来,那么他在面圣时打上这个补丁,如果钓上来,那就更好。 待陆敬尧弹劾他插手锦衣人事,而他再以重情报之言,这样就给天子造成一种强烈的心里暗示。 现有的锦衣府掌舵之人,并不太重视对敌虏情报的搜集以及对军情的协同。 而他贾珩,无论是在经略安抚司分司架构中,单设军情一司,还是和锦衣府联动,对情报尤为重视。 那样就造成了一种印象。 而崇平帝方才的旨意,仍是让他以天子剑节制着锦衣府,原本这一句是不用提的,因为先前清剿三河帮时,他已经在用天子剑调锦衣府听事。 但在诏旨中非要加上一句,这其实就是潜意识中认可他对锦衣府的领导,更便于他行事。 “所以这一次,如能使锦衣府再次大放异彩,再向天子兜售我这一套情报战的理论,锦衣府就可顺利落入囊中。”贾珩心思电转,面上不动声色。 面对帝王,愈是想要哪个位置,愈是不能心急,因为愈是表现的迫切,疑心病的帝王愈是怀疑你另有企图,图谋不轨。 第二百五十六章 在东而不在西 送走了戴权,贾珩一手托圣旨,转身沿着回廊行去,打算前往内书房。 只是刚入内堂,抬眸就见一个着翠绿色袄裙,容色清丽,眼神灵动的丫头,正在和丫鬟瑞珠说话,一旁的晴雯也在,只是微微撅起嘴,似是有些怏怏不乐。 见着贾珩前来,内堂中的几人是起了身,纷纷朝贾珩行礼。 “大爷。” “公子。” 贾珩冲几个丫鬟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眼侍书,清声道:“内书房旁边儿有一间厢房,你可在那儿习字,我听三妹妹说,你的字写得极好,晴雯最近也在学写字,你帮我教教她。” 因探春从西府来到东府,不可能孤身前来,身旁的大丫鬟侍书,还有两个婆子就跟随着。 探春擅长书法,她的大丫鬟侍书,耳濡目染,对书法自也有不浅的造诣。 侍书娇俏、清脆的声音响起,脸上带着笑意,说道:“大爷,我和晴雯也是早就相识的了,先前在西府时听人说,还纳闷儿,晴雯还识了字。” 晴雯一听这打趣之言,就有些不乐意,柳叶眉挑了挑,涂着红色胭脂的粉色嘴唇撇了撇,横了一眼侍书:“只许你们识字,我就不能读书识字了。” 侍书倒也没恼,笑道:“你跟着大爷,倒也能读些书、识些字,府里的好些个丫鬟,有几个有这个福分的。” 这话自是“谦让”晴雯,如果按着侍书被凤姐所言“有其主必有其仆”的性情,不回击两句,势必是不能罢休,显然看着贾珩在此的面子。 晴雯见侍书说话软乎,也不好咄咄逼人,否则,倒显得她有些无理取闹了。 贾珩笑了笑,对这些小姑娘的斗嘴也不在意,道:“晴雯,你可跟着侍书学着字,侍书也可跟着你学针黹女红,你们互相学习。” 晴雯点了点头。 贾珩然后看向侍书,问道:“三妹妹这会儿在内书房罢?” 侍书道:“姑娘去内书房有好一会儿了。” 贾珩温声道:“我去内书房看看。” 挑开帘子,举步缓行,入得书房,只见书案后,探春着一身玫红辛夷花折枝刺绣交领长袄,下着白色百褶裙,鬓发之间别着一支云头步摇,其上珠花碎钻熠熠生辉。 少女此刻低头翻阅着一本书,英秀双眉下,因是凝神看书,就有几分认真、专注的幽艳,白璧无瑕的脸颊肌肤上现出健康的红晕,鬓角一缕秀发垂下,娇小玲珑的耳垂上佩着耳饰。 贾珩拿着圣旨,绕过飘起缕缕清烟的兽头薰笼,步伐虽轻盈无声,但还是为神情专注的少女的察觉到,抬起一双明亮、晶莹的大眼睛,眸光焕彩。 “珩哥哥……”探春唤着,就是从书案上的椅子上起身,绕过书案,待看到贾珩手中的金黄色玉轴绢帛,讶异道:“这是圣旨?” 贾珩道:“嗯,旨意下来了,明日我就要出征了,今儿个先教你看看文书。” 说着,将圣旨放在一旁的柜子中。 探春拿起茶壶,给贾珩斟了一杯茶,道:“珩哥哥,我刚刚看了一些辽东军情还有兵部舆图,珩哥哥在上面做了不少批注。” 贾珩道:“最近在筹画北疆防务,朝廷有意重整九边,我帮着做了一些辅助工作。” 说着,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绕过书案,指着一摞公文,道:“这里是五城兵马司的公文汇总,你先看看这个,我离京这段时间,宋先生会将五城兵马司分司的事务细则抄录、汇总送来,你帮着看看,分门别类放好,也能借机会看看神京的治安衙司是如何处置神京城百万人口的大事小情。” 探春玉容欣然地“嗯”了一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就是拿起一份公文。 二人此刻并排坐着,犹似高中同桌。 贾珩道:“五城兵马司现在是分司行事,五城衙司每五天,汇录至总司,以备查验、考核,下面真正办事的五城指挥,为上者,最忌事必躬亲,只要做好赏功罚过,定好大略,剩下的让下面去办就是了。” 探春俏声道:“哥哥的意思是,定好章法,再做好监督、考成罢。” “对,三妹妹果然聪慧。”贾珩笑了笑,看着一旁的少女,英媚眉眼间那种青春明丽的气质,颇是动人。 心头暗道了八个字,文采精华,见之忘俗。 探春弯弯柳叶眉下的莹润明眸中流溢着欣喜,四目相对,也不知是不是换了一个迥于西府的环境,虽心底仍有几分羞涩,但却没有避开,抿了抿莹润泛光的樱唇,清声道:“珩哥哥过奖了。” 贾珩笑了笑,转过头看着手边的一份公函,温声道:“他们有些不在权限内可决断的,就会书写公文往来请令,这时咱们发号施令就是了。当然,并不是说只要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干,只管发号施令,那就容易办差事,也容易被蒙蔽,平时,一个是下去察访,一个是从简报或者从其他渠道发现问题,然后再去想对策,还要多多听下面的意见和反馈,集思广益,毕竟神京城这般大的一个城,方方面面都等着你拿主意,但你不可能事事皆知、面面俱到,下面那些人知道细情,这时候就需要甄别、判断他们的立场、想法,对得到的情况也好、提议也罢,进行甄别,判断。” 探春闻言,玉容上现出思索,喃喃道:“这里的门道很多。” “慢慢来,慢慢学。”贾珩温声说着,提起毛笔,拿起一张空白公函纸,开始落笔,说道:“明日要出征,我先写几份手令,等会儿着人送至京营、锦衣府以及五城兵马司,待吃罢午饭,我说不得还要去果勇营集众将议事,你有什么不懂的,都可问我。” 说着,书写令函。 探春闻言,轻声应着。 明眸皓齿、英气明媚的少女一手支起香腮,一条藕臂搭在书桌上,注视着凝神书写的少年,只见少年清隽、削立的面庞上,神情沉凝、端肃,剑眉之下的明眸中,不时闪烁着思索之色。 想着在其书写下,将会有不少人因令而动,探春弯弯眼睫下的明眸闪了闪,心弦轻轻拨动了下。 贾珩书写完所有令函,取出印鉴,一一盖印,而后入封纸。 做完这些,转头看向歪着螓首,目光出神的少女,就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少女额前的空气刘海儿,笑道:“发呆什么呢?” 探春骤然醒转,心尖儿颤了颤,霞飞双颊,垂下眼睑片刻,就是看着贾珩,清越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娇嗔:“珩哥哥,你怎么总是揉人家的头发?” 心底却有几分羞喜和甜蜜。 贾珩轻笑道:“让你寻文书看,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又没字,来,先帮我今年税务司在四城的税册清点整理下。” 揉你额前刘海儿,自是将你的恋爱脑赶一赶,唤你过来是用你机敏之才,不是看你犯花痴的。 探春眉眼低垂,白腻如雪的脸颊绯红,似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辨白道:“我在想珩哥哥,年岁比我也大不了一二岁,却已管着这般多的事儿。” “让你放在这个位置,你也能的,好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将我方才让你弄得东西归拢一下。”贾珩笑了笑道。 探春轻轻“嗯”了一声,听着少年温和的话语,羞喜、甜蜜的心绪倒是压了下,寻了五本簿册,开始翻阅起来。 贾珩则是离了书案,在外间游廊之下唤着一个婆子,将手中的令函递给其人,吩咐:“让前院识字的小厮按着上面的去处送过去。” “是,大爷。”婆子应了一声,就拿着令函去了。 及至半晌午,贾珩也是唤住了正在看文书的探春,笑道:“三妹妹,先看到这儿,出去走动走动,一直坐着不太好。” 探春抬起螓首,轻笑一声应了。 “内书房这边儿挨着后花园,你累了,就可至花园走走,等会儿,我要在前厅宴客,你和你嫂子一同用午饭。”贾珩说着,就是领着探春穿过一个月亮门洞,二人沿着绵长的回廊走着。 探春捏着一角手帕,清声问道:“珩哥哥,你这趟出去,得多久回来?” 贾珩道:“这个不好说,只能说尽快罢。” 探春闻言,转头看着一旁的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 贾珩笑着转头,看向探春说道:“叹气做什么?” 探春默然了下,清澈目光抬起,眺望着远处的假山、花园,清声道:“这花园,这个季节,花儿都凋谢了呢。” 贾珩道:“现在是秋季,比不得春天,那边儿倒是有一片荒地,湖光山色,林荫郁郁,若是扩建起来,想来能增一些景致罢。” 东西两府的花园,格局俨然,如果加上西府那边儿的花园打通连接,就是大观园了。 其实如果没有贪污浪费,起一座大观园也不至于一二百万两银子,但现在明显不是做这些的时候。 两个人闲聊着,来到一座八角凉亭上并排坐着,随意说着话。 正在这时,就听到不远处匆匆跑来一个婆子,唤道:“大爷,蔡家兄弟和董家兄弟还有锦衣府的人,已到前厅了。” 探春闻言,转头看向贾珩,柔声道:“珩哥哥,我一个人在这儿坐会儿就好了,你去忙罢。”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三妹妹坐一会儿也早点儿回去罢,这里也怪幽冷的。” 说着,起身离得凉亭。 探春一直目送着锦衣少年离去,不由将一只胳膊支在凉亭上,斜靠在栏杆上,秋日半晌的阳光落在少女身上,白腻脸颊上的神色怅然若失,英媚眉眼之间渐渐浮起一抹化不开的幽郁,须臾,轻轻叹了一口气。 前厅之中 蔡权、董迁、范仪以及锦衣府的千户曲朗,坐在椅子上品茗。 贾珩一至厅中,众人都是纷纷起身,拱手见礼道:“大人。” “都坐吧。”贾珩笑着摆了摆手,落座而毕,朗声道:“圣旨已经下来了,用罢午饭,就去果勇营调兵遣将,明日点兵出发,果勇营、锦衣府两方,先前交代的事儿,两位办得如何了?” 蔡权正色道:“大人,果勇营五军、神机、神枢三营,自接到大人手令,已经开始调度起来,车同知和陆佥事也是积极配合,至于大人交代的将校的风评事迹,都在此处了。” 说着递上一份簿册。 因为上次用天子剑调度过果勇营,果勇营上下将校,对贾珩之令已经熟悉,自不敢明面违抗。 只是在战事上能用多少心思就不好说。 贾珩接过簿册,稍稍翻阅了下,然后看向曲朗,问道:“锦衣府探事那边儿呢?” 曲朗道:“属下又加派了人手,对渭南、华阴之地派了好几波,已侦知了一些情况。” 说着,准备了舆图,对着舆图指点着:“渭南、华阴两处贼寇最为势大,这两县因为有太华山、石鼓山等山脉,就有好几伙贼寇啸聚山林,依据地势和官军对峙。” 贾珩点了点头,看着舆图,清声说道:“这次我们要分兵两路,我亲自率五军营步卒、神枢营的一千骑卒,自西向东,由渭南开始,直抵华阴方止。蔡兄,你领神枢营剩余骑卒,自东向西对武功县、扶风县,嵋县、岐山诸县扫荡,这一路贼寇虽也有几伙,但地势平坦,无险可依,正是骑卒用武之时,只是有些贼寇都是附近村镇的贫苦百姓,还是要侧重剿抚并用。” 因为长安之西多是平原,故用骑卒进剿,而让蔡权领兵,则是锻炼蔡权的独立领兵能力。 至于分兵,不分也是不行了,因为不可能让他一人带着果勇营一万多大军,一处一处的剿灭,没有这样用兵的。 但怎么分兵也是颇有讲究,根据这几天搜集的贼寇之情、还有京畿三辅的山川地理,用兵主力在东而不在西。 如果看舆图就能明显发现,东面许多县城、村镇毗邻山脉,而贼寇自以东面最为势大,这是一块儿硬骨头,自由他亲自去啃。 而西边儿则交给蔡权。 事实上,他也无法信任原果勇营的一干将校,所以哪怕蔡权刚刚领着游击,也需得独当一面了。 蔡权闻言,心绪激荡,拱手道:“大人只管放心,这一路交给末将,定荡平贼寇,全军而还。” “你这一路所临寇情虽不复杂,但还是要多听锦衣府的情报搜集,不要轻敌冒进,宁愿无功,但求无过都可以,还有就是要约束军纪,不得扰乱郡县地方,你们是骑卒,往来如风,要充分发挥这个特性。”贾珩叮嘱道。 蔡权点了点头,记着贾珩的话。 贾珩叮嘱完蔡权,目光重又落在舆图上,沉声道:“果勇营目前实际兵丁一万三千四百多人,神枢营抽走了三千骑卒往西,我们调兵万余往东,这次不仅是要清剿敌寇,对果勇营将校兵卒也是整顿的契机。” 果勇营吃空额、老弱为军的问题,正要借此机会,一举解决。 待明日,一营调兵,没有来应卯的,自是除名,然后再严查吃兵员空额的问题。 念及此处,转头看向曲朗,道:“先前让你搜集的东西,都搜集了吧?” 曲朗低声道:“已按着大人之命,搜集了车铮、陆合、夏牧果勇营等高阶将校吃空额的证据,还请大人阅览。” 说着,从身旁携带的牛皮包中取过一个蓝皮簿册。 贾珩目光深深,接过簿册,翻阅了下,发现都是高阶将校,也就是参将游击一级的吃空额最多,心头稍定,道:“明日,带上锦衣卫。” 带上锦衣卫,自是借点将之时,将一些既贪婪成性,又怯战畏战,实在不像话的拿下。 不将这些坏事之辈控制、剔除出来,纵然领兵出征,也是要吃败仗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通风报信 大明宫,午后时分 崇平帝刚刚小憩了一阵,用着金盆洗着脸,拿着毛巾擦了擦脸,一旁的戴权说道:“陛下,贾子钰递了牌子进宫。” 崇平帝闻言,面带笑意,说道:“宣他进来。” 戴权点了点头,默默转身去了。 而后不久,领着贾珩进入殿中。 贾珩拱手道:“臣见过圣上。” “听戴权说,此次出城剿寇,你都准备妥当了?”崇平帝笑着问道。 贾珩道:“圣上,已有了一些筹备,事前就调了锦衣府协助,给予军情支持。” 崇平帝翻看着奏疏,说道:“锦衣府擅集军情,先前在东城一事上初见其利,用兵首重军情,用以间计,得乎兵法之要,你先前往辽东派密谍探事,亦是如此。” 贾珩闻言,怔了下,拱手请罪道:“当初,臣听说勘闻、察知辽东的蓝千户,被迁调往江西府任事,臣以为实是可惜,就将其从江西府调回,而后因东城之事牵绊手脚,忘了和锦衣府两位同知商议,实是罪过。 崇平帝笑道:“彼时你提调锦衣,何过之有?另外,朕已申斥过锦衣府陆敬尧,这些年对东虏细情勘查不备,孙子兵法曰,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不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然不知彼情,何谈庙算而胜?!” 说到最后,崇平帝面上笑意敛去,声音已带着严厉,自是训斥陆敬尧、仇良二人。 贾珩道:“圣上圣明。” 暗道,天子最近没少读兵书,又是用以间计,又是庙战而胜。 其实密谍探事,天子手下明显还潜藏着一支更为隐秘、强大的力量,那就是内缉事厂的厂卫。 崇平帝道:“你只管任事,锦衣府这次也随你出征,你先前常言攘外必先安内,朕以为可谓至理,先将三辅之地的贼寇清剿一空,兵部那边儿也行文地方清剿贼寇,对三辅之地,朕不催你,朕近日读史,发现多少君王用兵操切,急于求成,催促进兵,以成大败,年前不管功成与否,都别忘了回京过年。” 贾珩闻言,身躯一震,面带感激道:“臣谨遵圣谕,臣以为如今贼寇肆虐,在于赋税沉重,蠲除苛捐杂税,予民以休养生息,才是治本之策。”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道:“苛政猛于虎也。” 贾珩面色适时现出敬佩之色,拱手说道:“圣上圣明。” 一位帝王能说出苛政猛于虎也,这已有明君之相,虽仅仅是引用圣人之言,但这份统治阶级的自觉性,也是足以称道的。 起码没有在“何不食肉糜”以及醉生梦死中走向灭亡。 见着贾珩的敬佩神情,崇平帝道:“民生艰难,朕又何尝不知,山东已免了两年的赋税,还有河南等地也免了今年的秋粮,可近年来,水旱不收,山东地方就食于京的灾民源源不断,想来是贪官污吏于地方盘剥太烈了,明年就需大力整顿吏治。” 贾珩点了点头,拱手拜道:“圣上烛照万里,直指关枢,微臣佩服。” 崇平帝面上却无自得之色,而是道:“知其弊不难,关要在于如何除弊兴利,这还要你我君臣上下一心,因弊施策才是。” 贾珩拱手称是。 贾珩沉吟片刻,道:“臣近日阅览邸报,扬州盐院上了奏疏,似是要革盐法之弊?” 崇平帝笑道:“此事正要和你言说,林如海提议复明时开中法,严核盐引发放,以为边关输粮,此事,杨阁老、韩阁老皆大为赞同。” 开中法自明洪武时立,促进了商屯的繁荣以及晋商的崛起,但明弘治年间,户部尚书叶琪改为纳银运司之后,此法渐废,而徽商重又把持盐利。 前些时日,楚王就是拿着户部拨付的银子,购粮输边。 贾珩道:“圣上,臣以为,如何改革盐法先不论,但凡整顿盐务,牵扯利益甚广,盐场监押之盐丁、盐道稽查之官吏、扬州客居之盐商,上上下下因盐食利,藤藤蔓蔓,彼此勾连,彼等之利受损,岂会善罢甘休?微臣以为,当防备彼等狗急跳墙,铤而走险。” 做事之前就要充分预估到事情的困难,对于那些阻事者,就要提前预判他们,拿住防敌人一样的警惕提防他们,但有异动,一举铲除! 拿出不是为了整顿盐务,而是借着整顿盐务,为了抄家取财的钓鱼心思来,整顿盐务的事,反而大概率能成。 崇平帝闻言,面色铁青,惊异道:“你是说他们会……” “臣以为不得不防,或可拣选锦衣卫士,暗入扬州,以护佑林御史周全。”贾珩面色凝重,沉声说道。 崇平帝沉吟了下,面色凝重,看向戴权,冷声道:“你从内卫拣选人手,派往扬州盯着。” 而后看向贾珩,温声道:“子钰,林如海是你家姻亲,你这边儿也从锦衣府中调人,这样两路人马,可保万无一失。” 贾珩拱手道:“多谢圣上。” 不管盐务是否整顿成功,但起码林如海的安全不成问题了。 崇平帝道:“子钰,你对革盐法之利怎么看?” 贾珩沉吟道:“臣以为关键在于减少经销环节,经销环节愈多,上下因此获利者愈多,而这些利银,本该为朝廷所得,如能行专卖之法,调控盐价,降普惠于民,也未尝不是一桩善政,但又需提防官吏上下其手,懈怠其责。” 如果行政效能足够高,何须假盐商之手? 开盐业公司,官收、官制、官解、官销,但又面临一个问题,官办衙门,一个是行政僵化之后的贪腐,一个是管理者难以分利,进取不足,效率低下。 倒也无需回避,这就是赤裸裸的人性,好逸恶劳。 就是朝中官员之言,一旦盐业专营,私盐泛滥,百姓可能连盐都吃不上了。 但陈汉如今,还不得不效仿刘汉搞盐铁专营,以解财政之难。 至于开中法,这会儿的晋商正往草原走私不亦乐乎。 果然崇平帝皱了皱眉,说道:“就怕彼时盐价上涨,百姓难以购买,最终私盐泛滥,况朝野庙堂,多有不与民争利之论。” 贾珩沉吟片刻,朗声道:“臣以为,就算不至官办官销,也当遏制大盐商,打击不法,以纾财计之困。” 将销盐之事包给盐商,搞区域代理,自是节约了管理成本,提高了效率,省心省力。 然而,再次肥了头脑灵活的中介、渠道,以及整个链条的上下游。 或许极大促进了社会活力,激励更多的人创造财富,社会总财富得以增加。 但副作用自是人之能力有高下、贫富差距迅速拉大,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矛盾尖锐不可调和。 然后再次走向,混合所有?四马分肥? 太阳底下,就没有新鲜事。 当然,革新本来就是在曲折往复中前进,并无万世不移之法,都是永远在路上,因为时移世变。 落在盐商身上,就是先富……养猪、杀猪,怕就怕在,王朝统治者连杀猪的觉悟和担当都没有,那活该如前明一样灭亡。 杀猪不一定用暴力手段,税收调节之告缗令,司法狱讼之打黑,那些盐商在崛起的过程中,必定带着血债、原罪,一查一个准。 “我若整顿盐务,多半也是要从血债着手,或者直接掀桌子,顺昌逆亡,后者吃相略难看,易为时议所谤。” 占据经济实力的盐商,他们必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势必要谋求政治地位的跃迁,捐粟买官、贿赂官吏、谄媚权贵、修建书院、收买培养犬儒文人,以为舆论造势…… 说不得这会儿盐商已经闻风而动,入得神京大把撒银子了。 然后,统治精英阶层也非铁板一块,政治诉求不同,内部掣肘重重,间或再充斥一些人事斗争,你要动盐务,捅篓子了吧? 盐价飞涨,百姓吃不上盐,闹出民变了吧,赶紧把“位子”腾出来,我去收拾“烂摊子”! “观史可以知兴替,世间之事,大抵如此。” 贾珩心思电转,将一些思绪压下,拱手说道:“想来,两位阁老应有通篇谋划,臣对盐务所知还少,倒是不好妄言了。” 先让那帮人干,干成了皆大欢喜,干不成,他再去收拾。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此事两位阁老正在商议,最近神京可能会有风波,你安心剿寇吧。” 贾珩拱手称是。 之后,崇平帝又是耳提面命几句,贾珩也是告辞离去,出了大明宫,向着宁国府而去。 京营,傍晚时分,果勇营一座青墙红瓦的营房之中,喧闹之声响起,几人围拢着一张酒桌,桌上菜肴丰盛,中间摆着一只烤好的鹿。 果勇营都督同知车铮居中而坐,都督佥事陆合、夏牧一左一右陪伴而坐,两旁是参将单鸣,游击余正伦,五个人已是酒酣耳热,面红耳赤。 “老陆,老车,现在那贾珩提点果勇营去剿寇,我琢磨着不像是好路数,莫不是上面有意让他都督果勇营吧?”夏牧抱怨了一句,说道。 车铮皱了皱眉,举起了酒盅,烦闷说道:“他非公侯伯,以三等将军都督一军,资历不够。” 他投效到北静王爷那里,本来想谋这剿寇之功,以为晋阶之资,但现在却被这位少年权贵截胡。 “明天全营出征,我等到时候怎么办?”夏牧忽而问道。 陆合冷笑一声,说道:“还能怎么办?人家领着圣旨办差,我们哪敢不从!不过,用兵之时,就出工不出力,上次东城,从三河帮搜捡那么多银子,一两可都没分给我们!” 车铮端起酒盅,皱眉道:“银子不银子的,这还是小事,只怕果勇营在册兵丁两万余人,等明日全军出征,聚鼓点兵,一旦计核,我等从那儿给他变出两万人来?这才是要命的事,万一那小子较起真来,咱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问罪!”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是一变,尤其是夏牧和陆合二人脸色变幻。 九千多人的空额,就按每人月饷一两银子算,也有九千两,这里面大半都被执掌经历司的陆合以及掌管军纪的夏牧,前果勇营都督牛继宗分走,至于都督同知车铮,同样分润一份好处,对此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吃空额,喝兵血,京营十二团营,哪一个不是这样?否则,就单靠我等的俸禄,不吃空额,在神京城中如何立足?”游击将军余正伦,皱了皱眉,冷声说道。 单鸣默然了下,道:“有道是法不责众,那位贾云麾不会不知这个理儿,关要还是我等这次剿寇要济事才是,军务办得好,这些都是小节。” 车铮沉声道:“只怕人家不给咱们讲这个理儿。” 夏牧愤愤道:“是啊,人家当咱们是外人,先前去东城协助五城兵马司清剿三河帮,咱们也是出了大力的,这位贾云麾不地道,听说去翠华山,人人得了赏银,这三河帮一千多万两的财货,当初,搬运财货的兄弟眼睛都看直了,如果不是锦衣府的人盯着,非抢一把才甘休。” 陆合轻蔑一笑,说道:“老夏,人家和蔡权那小子沾亲带故,对他手下的人自是照顾!刚才一接调令,急冲冲地过去了,再说他一个小小的百户,这才多久,就升了游击,现在颇是抖起威风,对老子竟发号施令起来!” 车铮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还是说这么应对明日点兵罢。” 陆合端起酒盅,喝了一口,脸颊两侧带着酒意熏染,说道:“要不,咱们从其他营里借点人手?” 车铮皱了皱眉,说道:“这主意按以往倒也可行,只是那蔡权也是京营中人,对我等细情知之甚深。” 夏牧眸光一闪,压低了声音说道:“要不明天给他闹个下不来?京营可是有三个月没发饷银了,下面兄弟一聒噪,他肯定收拾不住,一旦丢了脸,想要带兵,就没什么威信可言了。” 此言一出,酒桌之上陷入片刻诡异的安静,众人心思各异。 游击将军余正伦,口中喷着酒气,面带凶狠,附和道:“夏大人这法子不错,一旦闹出哗变来,不管结果如何,这兵他都带不成了!” 单鸣皱眉道:“也不能真哗变,就是让兄弟闹一闹,不发饷银,就不开拔,这是显得他治军无能,再搞什么点兵,就不好搞了。” 陆合点了点头,笑道:“就是这么个理儿。” 众人都是附和点头。 陆合目光咄咄地看向一旁神情默然的车铮,问道:“老车,你觉得此策如何?” 迎着一众目光注视,车铮神色不变,笑了笑道:“我觉得,可以试试。” 夏牧一拍桌子,说道:“那就这么定了!老陆,我们找一些不想出城奔波劳苦的,明日进行聒噪。” 陆合以及余正伦都是应着。 然而几人也无心喝酒,都是分头行动。 宁国府—— 夜幕低垂,书房之中,一灯如豆。 贾珩正自看着舆图以及曲朗呈送过来的簿册,据其上所载,果勇营在册兵丁两万二千人,然后八九千人不在营中,这样饷银都被车铮以及下方的高阶将校,以及围拢他们的千户、副千户吃掉。 不远处,一身飞鱼服的曲朗,端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待着。 “曲千户,方才,你说那些人明日试图鼓动将校闹事?”贾珩放下手中的簿册,抬头问道。 曲朗道:“几个隐藏的探事,送来的紧急消息,他们似是要明日鼓噪军卒哗变,给大人一个难堪!” 贾珩面色幽幽,沉声道:“他们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大人,他们许是担心大人点兵时借机发作。”曲朗面色凝重,拱手道:“大人,不若今晚就抢先一步抓捕。” 贾珩正要出言,忽地书房之外传来的婆子的声音,说道:“大爷,外间有个自称是果勇营的武官儿,来求见大爷,已迎入花厅招待着了。” 说着,那婆子进来,递上一张拜帖。 贾珩面色微顿,接过婆子递来的拜帖,垂眸看着上面的名刺,目光古怪了下。 “大人,这是?” “车铮过来了,不知来意。”贾珩说着,脸色也有几分古怪,喃喃道:“别是过来报信的吧?你在这等着,我去见见。” 曲朗闻言,面色同样有几分古怪。 贾珩说着,出了书房,前往花厅。 只见都督同知车铮端坐在椅子上,一旁的小几上,香茗动也未动,面色沉肃。 就在这时,随着脚步声响起,只见一个身形颀长、腰悬宝剑的少年长身而入。 “下官见过贾大人。”这位果勇营都督同知即刻起身,拱手抱拳道。 贾珩道:“明日就兵出神京,车同知不在营中督事,怎么有空到本官府上?” 车铮沉声道:“大人,下官有紧要之事要禀告于大人。” 贾珩诧异道:“哦?” 车铮道:“大人,营中有人明日点兵之时想要借机生事,阻碍大人进剿贼寇。” 贾珩面色凝重,目光咄咄问道:“此事怎么说?” 车铮就是将夏、陆二人筹划明日以军卒“哗变”闹事的细情说了,而后面色愤愤,似是义愤填膺,沉声道:“前都督在时,将校腐化,军纪废弛,吃空额、喝兵血,蔚然成风,几不能制,陆、夏二佥事,更是一意逢迎牛都督,下官独木难支,屡受同僚排挤,也只能与彼等虚以委蛇,如今不料彼等竟胆大如斯,为一己之私利,置军机于不顾,裹挟军卒作乱,下官累受皇恩,岂能与其同流合污?”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人为鱼肉,我为刀俎,何急为? 宁国府 前院花厅之中,响起正义凛然的铮铮之声。 贾珩面色默然,打量了一眼车铮,作厉色道:“车同知深明大义,本官很是欣慰,如今国家多事,本官受皇命督军剿寇,果勇营中一些将校为一己之私,行此丧心病狂之事,人神共愤,本官断不能容此彼辈横行不法!” “大人,彼等惶惧之下铤而走险,正是因为担心吃空额一事,为大人发现,不瞒大人,两万余果勇营将校,实在册籍之兵丁只有一万余众,且一半为老弱病残,不堪大用,如斯京营,岂能于军务有济!”车铮慨然说道。 贾珩听着义正言辞的声音,心头古怪之感愈发强烈,沉吟半晌,问道: “车同知在果勇营这般久,见兵制之弊,缘何不言?” 车铮叹了一口气,道:“下官独木难支,又不喜投机钻营,逢迎拍马,只能独善其身。” 贾珩笑了笑道:“独木难支?我看不尽不实吧,本官前日去兵部,怎么见前军都督府的柳同知,保荐你出城剿寇?” 车铮面色倏变,出言解释道:“下官也是见京畿三辅贼寇肆虐,滋扰地方,实在看不过,这才往前军都督府主动请缨。” 贾珩面色淡淡,不置可否。 就在车铮想着解释之词时,忽然廊檐之下,一个仆人立定,说道:“大爷,外间一个自称京营武官的人,递上拜贴,求见大爷。” 贾珩抬眸,起身行至门前,接过拜帖,垂眸看着其上名字,嘴角抽了抽。 而后转头看向目光惊惧的车铮,笑了笑道:“车同知,不妨先至后堂回避一下,无本官唤你,还请不要出来。” 车铮心头惊异不定,闻言,讷讷应是。 贾珩说着,转头看向廊檐下的焦大,道:“焦管家,带着车同知去后堂。” 焦大应了一声,进入厅中,看向车铮,笑道:“请吧,车大人。” 车铮点了点头,也不多言,随着焦大入内堂暂避。 不多时,仆人将一个中年武官从仪门处沿着抄手游廊领来,刚入厅中,来人就是一抱拳说道:“卑职见过贾大人。” 不是旁人,正是都督佥事陆合。 贾珩面色沉静,说道:“陆大人夜中造访所为何故?” 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 陆合面色一整,急切说道:“大人面前,卑职如何敢坐,卑职现有十万火急之事,禀告于大人!”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哦?十万火急之事?” “大人,都督同知车铮车大人还有夏牧他们,明日要在点兵之时,鼓动将校哗变,以挟制大人,阻挠出城剿寇!”陆合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道。 贾珩闻言,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惊怒道:“什么?竟有此事?” 见贾珩反应,陆合心头一定,急声道:“贾大人,他们已经授意下面一些不愿离京出战的军卒,打算明天聒噪生事,原本京营欠饷银已有三月,下面兄弟对此颇有怨言,只要他们在下面一挑事,到时什么连皇帝也不差饿兵的话一说,势必酿成混乱,大人不可不防啊。” 贾珩闻言,面上杀气腾腾,沉喝说道:“他们好大的胆子!违抗军命,煽动军卒作乱,欺本官手中天子剑不利吗?” 而就在陆合在前厅叙说之时,一墙之隔的车铮,闻听陆合之言,已是惊怒交加,面色铁青,拳头攥紧,暗骂一声直娘贼! 他但凡听信了这厮的话,没有来报信,眼下就成了人家的替死鬼! 陆合拱手道:“大人,卑职还有下情回禀。” 贾珩抬眸看向陆合,问道:“还有事?” 陆合面色迟疑,嘴唇翕动了下,缓缓道:“贾大人,在牛都督主事之时,将校军纪败坏,大吃空额,每年贪墨成风,卑职无奈也只好和光同尘,忍辱负重,那时,牛都督一人独吃三千空额,夏佥事分了一千五,属下无奈屈从,也只好分了一千五,车同知则是一千,五个参将之中,三个参将各拿五百,现有八个游击中,除蔡兄弟履新,有四个游击各据三百,此已为京营恶习!末将若不吃空额,单凭俸禄,一来在神京城中无法过活,二来同僚挤兑,职事都干不长,还请大人恕罪。” 将果勇营一干将校卖了个干净同时,“噗通”跪下,从袖笼中取出一个信封。 “这是下官的一些积蓄,银票加起来大约有三万两,若明日兵卒闹事,大人可用来发饷,以资军用。”陆合面带苦涩,说道:“卑职自知有罪,还请贾大人给予卑职戴罪立功之机,下官愿为剿匪效死。” 其实还是有所隐瞒,比如同是一千五,这其中有的是小旗、总旗官、百户的饷银,哪能都是大头兵。 另外,京营现有一部分老弱病残不来当值的兵卒都是减半发放,还有这些年军粮采办,以次充好,火耗之事。 另外,这些年帮助一些武将补缺儿,往兵部那边儿送银子,他能不过一手?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断尾求生,保住位置,眼前这位听说在兵部堂官那里都有不少面子。 贾珩打量了一眼陆合,大有深意,轻笑一声道:“难为陆佥事如此深明大义。” 这是看到他掌着天子剑的威势,想要拿出一些银子以赎罪。 正自叙话间,就听得外间传来仆人的声音,道:“大爷,外间有一个自称果勇营将校的,求见大爷。” “哦?今儿个倒是巧了,果勇营的将校快齐整了。”贾珩淡淡说着,看向陆合,说道:“陆大人,先将银子收着,至内堂一叙,无论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可声张。” 陆合心头闪过一抹狐疑,拱手道:“多谢大人。” 又是在一个仆人的引领下,入得内堂,只是刚一进后堂,见到坐在椅子上的车铮,就是面色大变,惊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车铮冷哼一声,面色阴沉,目光几欲喷火地看向陆合,“卑鄙小人!” 陆合面色变幻,阴沉不定,奸笑一声,道:“老车,你我彼此彼此。” “你!”车铮面色怒气涌动。 焦大轻咳了一声,说道:“两位大人都安静一些。” 而前厅之中,不多久,一个身形魁梧,目光炯炯的中年将领,举步迈入厅中,抱拳道:“贾家部将单鸣,见过云麾将军珩大爷。” 说着,竟是单膝下跪。 贾珩目光微动,这次倒真有几分惊讶,凝眉打量着中年将领,皱眉道:“先起来罢,你为何自称为我贾家部将?” 都说贾家代化公执掌京营数十年,军中尚有余荫,他之前是一个都没看到,他都怀疑是不是全部折在辽东之战中了。 眼下倒是蹦出来一个贾家旧部来。 单鸣却没有起身,抬头,回禀道:“隆治二十八年,下官初入京营为小旗官,因勇武为代化公中护军,而后受代化公一手简拔,历任百户、副千户、千户,游击,参将,至今已有二十余年,末将闻知珩大爷重新提调京营,末将心头欣喜不胜。” 不是没有聪明人,随着贾珩提调果勇营在三辅之地剿寇,京营一些老将都开始心思活泛起来。 因为,这和先前率师助剿三河帮还不一样,这次是贾珩独领一军离京,这种政治信号,几乎可以预示着,宫里要重用宁国府此代话事人。 当然,原本贾家名义上的军方代言人,还是王子腾,此人为京营节度使,怎么也是一把手,原本的贾家旧部已投效在其麾下,眼下有些观望。 如果贾珩顺利接管了果勇营,或许能影响一些人的态度。 至于单鸣原来也在观望,但现在明显观望不下去了。 那几人谋划之事,听着哈人……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不意竟是我贾家部将,也不知如今京营,还有几人识我贾家?” 单鸣慨然道:“十二营中,千户、副千户彼等多为近十年来,从地方菁英抽调,姑且不论,如末将这样年龄的参将,游击,近一半都是代化公的部将,闻听宁国出了云麾这样的少年俊彦,无不欣然。” 贾珩不置可否,暗道,这些人又有多少可用的? 恐怕已有大半腐化堕落,否则也不至坐视京营糜烂,当然,这也有大环境所致。 据他所知,京营战力拉垮,其实也是这一二十年间的事。 当时,太上皇为弱贾家之势,趁着代化公亡故,从地方抽调都司精兵强将,以及赵、周二王部将,一时间京营沙子掺得很是厉害。 比如车铮、陆合很多都是地方都司系统出身的将领。 此举无疑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京营战力,加之崇平初年的皇位更迭,随后对京营赵王以及太子所部的清洗,再加上之后的双日悬空,京营内斗重重。 还有临近神京繁华之地,国朝百年,文恬武嬉的风气,种种原因,一同导致了京营腐化。 “其实,天子手中还掌着一支典宿宫禁的禁军,为腾骧四卫,大概两万多人,足兵足饷,再加上戴权手下的内卫诸班直,密谍暗探,应有四五万人左右?以之卫戍皇城,拱卫皇权,这是陈汉皇室的最后一道防线,不可擅动。” 一个多月以来,他对天子的底牌也有一些了解。 当然,这些禁卫却是调度不得的,所以还是要整顿京营。 压下心头的思绪,贾珩看向单鸣,面色淡漠道:“单参将,你来府中是有事吧。” “末将确有急事相禀,果勇营都督同知车铮、都督佥事夏牧、陆合,游击将军余正伦,此四獠欲在明日鼓噪军卒作乱,阻云麾领军出征,末将得知此事,即刻而禀,还请云麾重视。” 贾珩皱眉道:“他们为什么要那般做?” 单鸣道:“明日全军出征,势必要点兵,担心云麾发现兵卒不足,拿问其罪。” 贾珩面色阴沉,冷声道:“吃空额,喝兵血,兵部那边儿没人来查?” 单鸣道:“云麾有所不知,兵部那帮官儿,只要送了银子,他们就不会好好查,若是堂官点军,就从其他营那边儿借一些临时充数。” 贾珩沉声道:“京营如今十二团营二十余万大军,以果勇营而言,吃空额近五六成,再加上一些老弱病残,能战者可还有七八万?” 因为上次果勇营调了六千兵力,协防东城,乘以十二,估计就有七八万人,这七八万人战力多半也拉垮。 触目惊心! 单鸣听着对面少年语气不对,连忙说道:“不仅是我们,边军也有吃空额之事,此为军中之弊,由来已久。” 贾珩皱眉道:“代善公在时,也有此事?” 单鸣顿了下,道:“那时京营虽不敢言足兵足饷,但也有九成在册,三日一小操,五日一大操,后来辽东一战,损失好几万精锐,而后渐不复盛况。” 贾珩默然不语,须臾,高声道:“两位京营将军都出来罢,单参将也起来罢。” 而内堂中,正在大眼瞪小眼的车、陆二人,从内堂中举步而出,脸色都不好看。 单鸣则是惊地站起。 贾珩吩咐道:“来人,去请曲千户。” 不多时,着飞鱼服的曲朗,就迈过门槛,进入厅中,拱手应道:“大人。” 一见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前来,厅中几人都是面面相觑,心头一沉,都有一股不妙之感。 贾珩看了看夜色,情知已无人再来“告密”,沉喝说道:“传令下去,即刻收网,拿捕夏牧等一干人犯,务不使其造反作乱!” “是,大人。” 曲朗说着,就转身去吩咐随行而来的锦衣卫去了。 车铮、陆合二人已是面现惊惧,造反作乱,老夏完了! 很明显,人家早有提防! 他们就知道,以锦衣府无孔不入的情报能力,这多半藏不住。 贾珩将一双冷峻目光逡巡过或惊惧、或沉默的三人,沉喝道:“车同知、陆佥事,你们这些年吃了多少空额,起码要补上来五成!旁得营,本官管不着,但我果勇营要足兵足饷,在剿寇之后,将在三辅之地招募山东、河南二地流民,充实营卒,那时,尔等能不能安然无恙,甚至还在营中有位置,就看你们此战愿出多少力,本官现掌天子剑,可有先斩后奏之权!” 使功不如使过。 因为,他不可能在出征前,把果勇营将校全部清洗一遍,那还打不打仗了? 而且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考量,以京营如今风气,清洗手段太过酷烈的话,一旦传扬出去,只怕会引来真正的“哗变”。 因为兔死狐悲、人人自危,其实,哪怕是蔡权都为了跑官给陆合送过礼。 当然,在打仗中,若是既无能又贪婪,那自不必用说,径行军法即是。 这些人中都没有傻子,如果有一线上岸机会,就不会铤而走险,否则也不会先后告密,眼下先扔一根胡萝卜吊着。 至于最后要怎么处置他们……人为鱼肉,我为刀俎,何急为? 车铮闻言,心头稍松了一口气,拱手说道:“末将遵命。” “卑职遵命。”陆合面色变幻,也是应着。 多少有些肉痛,这些年吃空额的五成,都要交上去? 好在留下的银子,安享晚年应不是什么问题。 单鸣同样拱手应命。 第二百五十九章 都有画面了 随着锦衣府抓捕夏牧等一干密谋鼓噪军卒作乱的将校、士卒,整个果勇营上下就多少有些恐慌。 这时,贾珩暂且留着车铮、陆合二人的用意就显露出来,二人赶往京营,对将校、士卒进行安抚。 翌日,一大清早儿,咚咚三通鼓响,密集如雨点。 贾珩来到果勇营所驻扎的营寨,在军帐中聚将议事,整个大营中气氛肃杀,噤若寒蝉。 因为就在刚刚,锦衣卫押着都督佥事夏牧,游击将军余正伦,还有一位吴姓游击将军,以及两位千户官,在点兵之时,当着众军校的面以裹挟军卒造反作乱,而被执行军法。 首级都被悬在辕门之上! 一位都督佥事的人头,足以震慑全军,更不要说还有两位游击将军,一时之间,果勇营上下为之一肃。 贾珩以天子剑、圣旨提调全军,经此一事,抵定威信。 军帐之中,贾珩端坐在帅案后,一旁的帅案角上,就有绢帛玉轴的圣旨高陈,两旁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分列左右,扈从警戒。 贾珩目光逡巡过下方站着的七位游击,五位参将,沉声道:“煽动军卒作乱,如非车同知和陆佥事检举其人,本官几让彼等耽误剿寇大计!” 众人闻言,哪怕先前点兵时就听过这番话语,可心头仍不免复杂。 而车铮、陆合二人面色默然,心头却叹了一口气。 经此一事,下面的将校对他们二人只怕再无亲近。 可他们也是为了自保,否则,辕门上悬挂的人头,就有他们的两颗! 贾珩面色沉肃,又是沉声道:“本官受皇命提调果勇营,清剿三辅之地的贼寇,如今正是武人用命之时,尔等若能立下功劳,本官必将向圣上保荐,加官晋爵,不在话下。” 下方众将闻言,心头闪过一抹火热。 是的,腾出来一位都督佥事,两位游击将军,上上下下都能动一动。 “只是本官方才发现点兵之时,京营诸将吃空饷,侵占饷银一事严重,有三位参将,四位游击,恩,现在是两位游击,吃空额,陆佥事已具陈其事。”贾珩将目光放在三个参将以及另外两个游击脸上。 有陆合这个二五仔在,基本上每年吃了多少空额,都能算出来。 至于下面的千户、百户吃的空额三五个,这都不好再细究。 果然其他几将闻言,都是冷冷看向陆合。 陆合面色不改,目不斜视,心头暗暗叫苦不迭,这下子,哪怕他在剿寇中立下一些功劳,这果勇营也呆不下去了。 好在这时,贾珩沉声道:“初步拟定是历年空额的五成需要填补上来,本官知道牛继宗督军时,军纪败坏,上行下效,尔等也不得不从,现在牛继宗侵占空额饷银,要十成十补回!至于造反作乱的原都督佥事夏牧并余、吴两位游击,本官会禀告圣上,抄其家资,以补亏空!” 贾珩冷声说着,而后转头看向一旁的锦衣卫千户曲朗,说道:“曲千户,派人到牛继宗府上索要他历年贪占之饷银!” “是,大人。”曲朗抱拳应命,吩咐着几个锦衣卫就去了。 众人见得这一幕,心头反而舒服了许多。 许多事就怕对比,这就是人性。 牛继宗贪占多少,就要补回来多少,而他们却还能留下五成,更不要说,夏、余、吴三人的头颅都悬挂在辕门上示众,家赀都被籍没一空。 这一下子,不仅仅是几位参将游击,就连陆合,心头也只有庆幸。 贾珩将下方几将神色变化收入眼底,捕捉到其心态的变化,暗道,人性就是这样,容易被温水煮青蛙,这一点,好人坏人都一样。 训完话,贾珩沉声道:“尔等先着家眷,补回五成侵占空额饷银,稍后要给营中兄弟发欠饷,先发两个月,后一个月银两不足,待追回亏空,得胜归来再行发放,另外也派人催催兵部,为何一直拖着京营饷银不予,先将我们的饷银拨付了。” 说着,吩咐一旁的宋源,和蔡权各自分头行动。 原本在国子监文萃阁中任录事的宋源没,已为五城兵马司功曹,现在更是随军出征,以为记室参军,为贾珩处理机谊文字, 至于蔡权身为游击将军,手下原本领着的千余军卒,主要是前往翠华山剿寇的军卒,彼等原本就对贾珩敬服,此次更是拥护贾珩的领兵。 已事实上充当贾珩的中军,里里外外都是靠着这些人震慑。 至于银子,自是从陆合昨晚送来的银票以及又添上的一些银子,加起来有五万两,一早就从钱庄兑换了银两和铜钱,发饷两月,绰绰有余。 兵部欠饷银,自是因为银子都用在了边军的抚恤上,边军肯定是要足饷的。 陆合面色顿了下,情知如今发饷之银是从他而来,就有些不自在。 车铮看着这一幕,心头慨叹:“不管如何,经此一事,贾云麾可收果勇营上下军心。” 先杀一都督佥事,悬首辕门,这是立威! 提前予军卒饷银作开拔之用,这是施恩! 原本正胆寒惊惧的士卒,被这一棒一甜枣,岂不感激涕零,敬其威,服其德? 且又只给两个月饷银,押一个月饷银,这里的算计,自然是兵不得饱食,方得驱用。 说好的足兵足饷呢? 不仅仅是车铮心头暗惊,单鸣这等贾家部将,因为当年在贾代化手下为将,体会更深,目光深凝,心道,“云麾用兵、将兵,已有宁荣二公之风采。” 贾珩道:“诸事停当,待发完饷银,午时即可开拔,一东一西,两路并进,诸将都下去筹备。” 随着贾珩传令下去,宋源和蔡权那边儿开始发饷银,果如车铮所想,一时之间,军心大悦,欢声雷动,连行军列队都快速了起来。 这就是将兵之术,正提心吊胆之时,再给予好处,就有斯德哥尔摩症候的敬服之念。 随着兵马齐动,整个神京城也都听到这边儿的动静,都是派出了家仆打探讯息。 兵部衙门 午后,坐衙视事的兵部尚书李瓒,闻听下方小吏禀告,摇头笑了笑,说道:“好一个贾子钰,年纪轻轻,已有将兵之能,真是将门虎子。” “阁老,贾子钰刚刚派了人,催要果勇营三个月饷银。”就在这时,下方的兵部左侍郎施杰,笑着说道。 “打发了回去,现在哪有饷银?他不是刚刚追回不少空额兵饷吗?那都是兵部历年从户部那边儿受了不知多少白眼要的银子,早就发给他们了。”李瓒笑了笑,说道。 司务厅中坐着的两位侍郎,以及几位兵科给事中闻言都是笑了起来,而一些令史也是发出附和的笑声。 这就和大佬视察某地,讲一个笑话,你不笑? 至于饷银,也并非真的不发,而是在王子腾回京整顿京营之兵前,饷银都会押着不发,否则,明知道让一些将校收入自己腰包,还是先押着再说吧。 笑过之后,李瓒整容敛色,看向列坐在两旁的兵部官员,沉声道:“武选清吏司郎中聂景明,为官浮躁,贪赃枉法,屡次在稽核选录武官上,收受贿赂,现解送交都察院严查其罪,武选清吏司司务,由职方司郎中杭敏署理,员外郎石澍分掌职方司,待本阁奏明圣上,再降制书。” 兵部四司之中,自是武选清吏司油水最足,且最后的侍郎人选必有郎中一席,故,杭敏虽同级迁转,但实际是升了半格儿。 众人闻言,都是面色肃然,心头微凛。 李瓒面色淡漠,然后吩咐着一个令史前往拟令函,拿捕正在后院厅中办公的武选司郎中。 做完这些,看着面色多有异样的两位侍郎以及几位的兵科给事中,心头却叹了一口气。 明年开春他要前往北平都司,经略幽燕,彼时,远离中枢,对兵部事务鞭长莫及,对部衙的掌控力度势必下降,以前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反而不能再行纵容了。 兵部右侍郎邹靖,目光晦暗了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聂景明是他的老乡,现在阁老这是在为施杰铺路了? 其实,哪怕是楚党内部也有斗争,李瓒要经略一方,长此以往,兵部就要有一位实际上的堂官处理庶务。 而施、邹二人虽同为楚党,并不意味着没有内部竞争。 哪怕一个派系内,政治资源也是有限的。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郎中之职,为正五品,虽说从三品以下不需廷推,只需部推即可,但李瓒为内阁大学士,权力极大,甚至可对部务自处,但事后需得向崇平帝汇报。 至于七品以下,迁转调任,几乎一言可决。 李瓒吩咐完,将目光落在邹靖脸上,沉默片刻,说道:“正方,老朽经略幽燕,尚缺人从旁协理庶务,老朽打算向圣上举荐正方,授以经略安抚司副使一职,定阶从二品,不知正方可愿随同老朽一同前往北平,共赞边务?” 这不是他的选择,而是天子的要求,待王子腾回京后,明年就要实授其为兵部右侍郎,以预部务,整顿京营。 “天子欲用武将,赐进士出身入阁,协理军机,就不能只是加侍郎衔,但王子腾此人好大言,胆魄、才具皆不足,京营由其整顿,只怕难以功成。”李瓒目光深深,思忖着。 邹靖闻言,面色顿了下,拱手道:“阁老,下官愿往。” 既已竞位失败,外放升上一阶,也算有失有得。 李瓒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则是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兵部左侍郎施杰。 施杰似察觉出李瓒目光中的期望,冲李瓒重重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提兵部发生的一番人事变动,却说大明宫中—— 偏殿之中,听完戴权的禀告,崇平帝面色古怪,笑了笑道:“子钰带兵有方,天生将种,若是一直从武事,不去求读书科举,反倒是好了。” 戴权笑道:“陛下也知,贾云麾是想求个科举出身的,对此一直念念不忘。” “是啊,科举出身,出身清贵,自太宗时起,非翰林出身就不得入阁预机务,但多少翰林不通庶务,只会袖手空谈,朕已改此例,宰执必起于州部,将帅必发于卒伍,如今内阁之中,哪一个不是通达政务之才?”崇平帝朗声说着,又是徐徐说道:“朕有朝一日,自也要破一破非进士出身不得入阁的先例,向使王子腾整顿京营功成,为我大汉调理一支可用之军、敢战之兵,朕又何吝开此先例?” 戴权赞道:“陛下为古今未有之明君,自行非常之事。” 事实上,红楼梦原着中,王子腾最终还是得以武将入阁,为内阁大学士,其小弟贾雨村则为兵部大司马,协理军机,参赞朝政。 崇平帝笑了笑,道:“且看子钰此行罢,如能率果勇一营奏凯而还,足应京营可用。” 戴权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长公主府,阁楼之上 晋阳长公主一袭淡红色衣裙,身形慵懒地躺在一张藤椅上,纤纤玉手中,捧着一册书,赫然是贾珩的三国话本。 午后柔煦的阳光,照耀在丽人婀娜多姿的娇躯上,为葱郁云鬓之上的金翅凤钗折射的辉芒。 风姿绰约的丽人那一张白腻如雪的脸颊,五官精致,秀颈之下,一对儿如满月的饱满,裂衣欲出。 怜雪轻笑道:“殿下,贾子钰已经领兵出征了,出征之前,听说斩了一位都督佥事祭旗,补发了两个月饷银,现在全军已经出城剿寇去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放下话本,起得身来,顿时波涛汹涌,春山黛眉之下,美眸焕彩,丹唇噙起一丝笑意,柔声道:“他一向如此。” 怜雪轻声道:“殿下怎么不派人送送他?” 晋阳长公主弯弯眼睫下的凤眸,明亮、清澈,丹唇轻启,轻声道:“他走时,本宫并不送他,等他凯旋之时,本宫亲自去迎他就是了。” 怜雪闻言,心头一动,一剪秋水的明眸看着那雍容、华美的贵妇。 而宁国府,荣国府之中,同样有一道道目光眺望天际。 天香楼一旁挨着宁府的小院中,尤氏一身素雅刺绣梅花对襟袄裙,此刻坐在床榻上,手中织着衣帛。 “大姐,你这织的什么?”尤二姐着淡红色衣裙,婷婷袅袅而来,坐在尤氏身旁,因是刚刚涂抹了胭脂,秀美、妍丽的脸蛋儿比花蕊还要艳上三分。 现在的日子,惬意闲适,尤二姐自是颇为喜欢的,如在待字闺中的公侯小姐也没什么两样。 “天冷了,给自己织件围巾。”尤氏抬起明艳动人的玉容,笑了笑,柔声说道。 这位年岁不足三十的丽人,出身小门小户,对针黹女红倒也不陌生,只是被扶正后,养尊处优,几年不曾碰这些,此刻重新捡起技艺,倒也有板有眼。 一针一线中,藕臂一舒一扬,尽现温婉妩媚,满是良家、人妻的风韵。 轩窗之下,暗红色漆木条桌上,一身淡红色衣裙、身形玲珑曼妙的尤三姐,正手执毛笔,伏案书写。 尤三姐忽地,顿了笔,凝眉眺望着窗外,柔媚的目光似穿过重重时空,已随着旌旗蔽日,刀枪如林的果勇营大军一同飘向京畿三辅的山河表里。 “可惜不能和他一同去。”尤三姐怅然若失地叹了一口气,无心书写文稿,在一张信笺上写下“贾珩”两个字。 却听后面尤二姐轻声道:“大姐怎么不选艳一些的花色,这汗巾是蓝色的,倒有些像是男子系带的。” 尤氏闻言,脸上腾地就有些热,珠圆玉润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媚、酥软,道:“早就是黄脸婆了,太艳的花色,成什么样子?” “我瞧着姐姐正当妙龄,若是给我们寻个姐夫,也不妨事的。”尤三姐缓缓转过身,调笑道。 此女原就性情泼辣,最近在宁国府读了一些书,倒是改易了许多。 尤氏被说得两颊发烫,羞恼道:“三妹,你这小蹄子又浑说什么,我曾为族长夫人,代表贾族脸面,哪能那般不知脸面。” 说到最后,语气就有几分幽幽。 尤三姐坐在尤氏身旁,笑道:“族长夫人自是要找族长的,族长,不现成有一个?” 尤二姐闻言,眨了眨眼,道:“族长,莫非是珩大爷?” 尤氏面颊羞红,嗔恼道:“你们两个,越说越不像样了。” 说着,也不理尤三姐,径直忙着自己的事。 尤三姐转头看了一眼尤氏手中的围巾,明眸流波,心道,这为谁织的,你能瞒过二姐,还能瞒得过我? 尤二姐秀美的眉眼间浮现起笑意,轻声问道:“三妹,你和……他,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尤氏也是将一双妙目好奇地看向尤三姐。 尤三姐脸上的笑意微微敛去,幽幽道:“还能怎么样?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尤二姐凝了凝秀眉,轻声道:“妹妹不是因写话本一事,常去向他讨教吗?” 自那次书房谈话之后,尤三姐隔三差五就去请教贾珩,让贾珩审稿。 尤三姐默然片刻,抿了抿樱唇,柔声道:“都是规规矩矩的,倒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了。” 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如果那位珩大爷有意,早就玉成好事了。 否则,难道让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解了衣裳,不着寸缕,主动投怀送抱? 尤二姐不由失笑,轻声道:“规规矩矩不好?妹妹难道指望人家动手动脚?娘前个儿还和我说,三妹可主动一些。” 尤三姐轻哼着,美眸嗔白了一眼尤二姐,恼怒道:“她恨不得我们姐妹三个一起钻了人家的被窝,叠起来被人家……她好当岳母,安享下半辈子的福。” 这话说得,令尤二姐一张艳丽脸颊通红如火,心头剧颤。 这脑海里……都有画面了。 尤氏闻言,心尖儿一颤,嗔恼道:“三妹,你天天说什么浑话,别总带着我!” 尤三姐似笑非笑瞥了一眼尤氏,也不多言。 尤氏却被看得不自在,挪开目光,轻笑道:“这等人家,都要广纳妾室,以延子嗣,等再过一二年,你就知道了,我瞧着三妹倒是个好生养的。” 尤二姐秀美媚眼之间闪过一抹笑意,打趣道:“我看着也像,谁让这般翘儿。” 说着,还抓了一把。 “哎,二姐说就说,上手做什么?”尤三姐粉腻的面颊也有几分羞意,嗔恼说着,看向尤二姐,眼眸一动,笑着就上去抓着尤二姐,闹道:“再也没有二姐上面的翘儿,若是生了孩子,柰水绝对大人小孩儿管够的。” 尤三姐一番“老辣”的话说出,尤二姐暗道一声,娘也,瞧瞧这都叫什么话…… 竟觉招架不住,恼羞成怒道:“再让你说浑话,今儿个我不能饶了你。” 两个丽质天成的女子,顿时在床榻上打闹成一团。 看着两个妹子玩闹,尤氏艳丽、娇美的玉容上,也不由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若说上面翘就柰水足,她也…… 只是她过门十余年,膝下却无所出。 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第二百六十章 谶语之悚艳 宁国府中,内厅之中 午后之时,初冬的金色夕阳披落在厅中,柔和静谧,将满堂的珠翠峨髻映照得彩绣辉煌。 凤姐带着一群莺莺燕燕过来看秦可卿,却是贾母吩咐凤姐,按着贾母的想法,不能等到人家得胜归来,再过去庆贺,那样也失了族亲的真挚。 “凤嫂子,珠大嫂,几位妹妹都快坐。” 秦可卿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儿,挂起娇美的笑靥,招呼着几人坐下。 秦可卿与凤姐就近挨着椅子叙着话,李纨、探春,黛玉、湘云坐在下首,陪着说笑。 宝珠、瑞珠、平儿、周瑞家的、以及丫鬟素云、侍书、翠墨、紫鹃则是垂手侍立在一旁,在各自主子身后垂手侍奉着。 另有碧儿和燕儿也在宝珠、瑞珠身后站着。 凤姐笑了笑,轻声道:“珩兄弟今儿个出征,弟妹怎么没有去送送?” 秦可卿柔声道:“营中不让带女眷,再说……纵是前去,除了给夫君添乱,也没别的用。” 再说,昨晚她都被折腾到软成了一团泥,至半晌午才起,沐浴过后,又是休憩了一会儿,那种浑然酥软无力的感觉消失不见。 凤姐柳梢眉下的丹凤眼,眨了眨,打量着丽人那张娇美、艳丽的脸蛋儿,只觉容光焕发,明艳动人,连她都有些心动。 思忖道,珩兄弟和可卿,这小两口如胶似漆的,真是羡煞旁人。 转而想起了自家二爷,心底不由生出一股郁闷。 她都独守空房好几个月了,日子再这样过去下去……手指都要磨出茧子了。 而秦可卿这种一看就是得了滋润的脸蛋儿,身后一堆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看不出什么名堂。 故而黛玉、探春等人,见着秦可卿姿容明艳不可方物,颦了颦罥烟眉或者英丽的眉,心头不约而同生出一念,也就这样的女子才能配上珩大(哥)哥。 而李纨不施粉黛的秀雅玉容上,也现出一抹异色,心头既有艳羡,又有些烦躁、刺挠。 几人叙着话,磕着瓜子,凤姐笑道:“怎么不见尤嫂子和两位妹妹。” 秦可卿道:“这会儿许是在午睡吧,我等下让人唤唤。” 说着,就要打发宝珠和瑞珠,向着天香楼小院而去。 而在这时,外间一个婆子跑进内堂,道:“二奶奶,二太太让你回去。” “这才刚坐了一会儿,有没有说什么事儿?”凤姐放下递至唇边的瓜子,柳叶眉挑了个跳,问道:“有没有说什么事儿?” 婆子道:“听说是太太的外甥,薛蟠在金陵因和人争买一个小丫头,纵奴打死了人,案子在金陵府审下,太太现正为这事儿犯愁呢。” 凤姐闻言,玉容微变,道:“送信的人呢?有没有说是金陵府是怎么审的?” 那婆子摇了摇头,苦笑道:“琏二奶奶,这个我还不知。” 凤姐凝了凝眉,骂了一句,没用的老货。 转头看向一旁的秦可卿,道:“弟妹,我先回去看看怎么回事儿,等一会儿再过来。” 秦可卿道:“人命官司非同小可,嫂子去罢。” 凤姐抱怨了一句道:“前个儿,金陵那边儿的薛姨妈就来信说要上京,那曾想临上京又闹了这么一出。” 说着,招呼着周瑞家的,对着一群也是起身的莺莺燕燕说道:“你们在这顽着,我去问问那边儿情况。” 然后扭着玲珑曼妙的娇躯,向着西府去了。 凤姐虽走,但气氛倒也没有冷下来,秦可卿也是拿着当家女主人的气度来,和黛玉、探春等叙着话。 秦可卿原就是形容袅娜纤巧,性情温柔平和,待人接物也是有一套,故而凤姐虽走,倒也不见冷场。 几个人叙着话,没多久,伴随着一阵环佩叮当的清越响声,尤氏、尤二姐以及尤三姐也进入内堂。 一时间,内厅之中又添三姝,自是鲜艳、明媚几分,恍若百花齐放,满堂春景。 “尤嫂子,快坐。”秦可卿笑着招呼着,对尤氏解释了下,道:“刚才凤嫂子往西府有些事儿。” 尤氏笑了笑,三姐妹一同落座。 秦可卿嫣然一笑说道:“瑞珠,将骨牌备了来,再准备一些瓜果茶点来,对了,还有大爷的象棋和围棋,看看几位姑娘愿意下围棋的没有。” 虽是过来陪她说笑解闷,但她也不好慢怠了。 一堆女人在一块儿玩,除却都能参与的活动,比如大被同眠,只能多准备一些活动项目。 李纨道:“弟妹不用太忙了。” 秦可卿嫣然一笑,说道:“姐妹们热闹一些,我看着也欢喜,夫君那边儿,他是个心里有数的,我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盼着他能早一天回来,别耽误了过年了就是。” 几人闻言,心思各异。 却是又想起一个多月前,这位丽人在会芳园的从容镇定。 尤三姐美眸流波,打量着秦可卿,心头不由再次感慨,这位珩大奶奶性情爽利、大气,真是出得厅堂,回得厢房。 秦可卿然后看向尤氏、尤二姐和尤三姐,轻笑道:“三位姐妹,前个儿输得钱,今个儿我是要赢回来的。” 几人平时在一块儿抹骨牌顽闹,多少还是要方一些赌注,也就一两文钱那种,主要取个彩头儿,一晚上也输不了一百文。 尤氏笑了笑,道:“钱都准备好了,你能不能赢过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几人闻言就都是笑了起来。 秦可卿看着艳丽、妩媚的尤氏三姐妹,笑道:“只要尤姐姐和两位妹妹,不合起伙儿来打眼色牌,我就不惧。” 几人闻言,又是笑了起来。 那边厢,探春柔声道:“林姐姐,咱们两个下象棋吧。” 其实心头仍是有些牵挂,挥之不去。 黛玉星眸瞥了一眼探春,掩嘴娇笑,说道:“你才跟珩大哥一天,就想做运筹帷幄的女将军了。” 探春被黛玉的话打趣得脸颊微红,英秀双眉下的明眸,就是瞪了黛玉一眼。 湘云撅了撅嘴,轻笑说道:“林姐姐是惯会打趣人的,赶明儿也让林姐姐到珩哥哥书房里去。” 黛玉罥烟眉下的星眸闪过一抹黯然,轻声道:“我又没三妹妹会写、会看文书的,去了贫嘴饶舌的,也是讨人嫌罢了。” 湘云、探春:“……” 好在这时,丫鬟送来了象棋,紫鹃接过象棋,看了罥烟眉下有着郁郁之色的黛玉,忽地轻笑道:“姑娘,棋盘棋子拿来了,你们下棋。” 她自是多少猜到姑娘的一些心思,这就和小孩子渴望父母关注目光多一些一样,最近,想来是觉得受了珩大爷的冷落,心底藏着小情绪。 探春笑了笑,看向湘云,道:“云妹妹,我们下象棋。” 湘云拿过棋子,红扑扑的苹果脸儿上,挂着甜美的笑意,道:“好啊,三姐姐,我棋力不如三姐姐,我执红子,我先走。” 黛玉这会儿则是压下了一丝怅然的心绪,眸光低垂,罥烟眉下的一剪秋水盈盈波动,掩嘴娇笑道:“咱们三个轮着来,若是谁输了,换另外一个人。” 不提又是“合起伙儿来”,又是“三个轮着来”,如何有着谶语之“悚艳”。 却说这边厢儿,丫鬟正准备着牌桌,秦可卿看向李纨,一双柔媚无波的目光落在李纨的脸上,樱唇抿了抿,欲言又止。 这楚楚动人的目光,倒是看得李纨略有几分不自在,轻笑了下,问道:“弟妹盯着我做甚?” 秦可卿也不好说,嫂子,我想问问你,你当初成亲几个月,肚子有得动静? “就是看着嫂子亲切。”秦可卿娇美如花霰的脸蛋儿现出笑意,柔声说道。 李纨只当客气之言,秀雅玉容上有着几分笑意,笑了笑道:“我见着弟妹也亲切。” 秦可卿轻声道:“听夫君说,兰哥儿在学堂里很是刻苦,学堂里的几位讲郎都夸了好几次,说是我贾家的读书种子呢。” 提及孩子,李纨脸上也有几分欣喜之色流露出来,口中却谦虚说道:“兰哥儿他也就是发蒙早一些。” 秦可卿点了点头,笑道:“我那个弟弟,夫君说还是打算让他读书的,将来也可和兰哥儿做个伴儿。” 李纨笑了笑,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他现在不是在讲武堂,是要从军的吗?” 她对那位珩大爷对自家小舅子的前途安排自有几分好奇,她想知道……是不是比着贾族子弟略有优待一些? 秦可卿轻声道:“夫君说,习武也不一定要行伍出身的,习武可以强身健体,锻炼心智,鲸卿将来还是要读书科举的,否则看着就弱不禁风的,再读书熬坏了身子骨,反而不好了。” 这话自是贾珩的原话,秦可卿觉得有理,此刻就说出来,一时间,倒也没有多想。 李纨闻言,却是笑容渐渐消失,明眸微黯,一时默然不语。 却是想起了她的亡夫,何尝不是如此? 如是这样,要不将兰哥儿也送讲武堂? 抑或是寻他珩叔,让他珩叔儿教他,可人家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她这个嘴也张不开。 她心头其实还有一桩心事,当初兰哥儿被那位珩大爷借了两本书,她就“小气”地上门讨要,不定人家怎么看她。 见李纨神色晦暗,目光闪烁,似有所思,尤氏笑着打了个圆场,说道:“等兰哥儿稍大一些,再入讲武堂习武。” 这时,秦可卿也反应过来,她方才倒是忘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要岔开话题,忽地远处就见凤姐带着周瑞家的,手中拿着手帕,入得厅中,丹唇未启,笑声先闻。 众人都是将一双双目光投向凤姐那张笑意盈盈的脸蛋儿。 “着急忙慌的,谁知是虚惊一场。”凤姐笑着落座至牌桌旁的椅子上,接过一旁平儿递来的一杯香茗。 “嫂子,那边儿是怎么说?”秦可卿问道。 凤姐笑道:“你们猜怎么着?我那表弟不是在金陵府下审着吗?结果那金陵府知府是是我们贾家的门生,那边儿说了话,赔了苦主一些银子,将表弟报了患恶疾亡故,人死案了,这案子算是了了,姨妈还有表弟和表妹这会儿都上了京,往京里赶呢。” 此刻凤姐无疑沉浸在贾族权势中,脸颊绯然,丹凤眼熠熠流波,喝着茶水。 众人闻言,则是面色微变,神色不一。 说来荒唐,按说这种不法之事掩藏还来不及,但事实上,在原着中就连周瑞家的,见到香菱都说,这是薛大爷上京前为争买而打死人的小丫头? 秦可卿凝了凝眉,美眸浮起一抹忧色,轻声道:“嫂子,这打死了人,金陵府衙岂能如此糊涂结案?” 李纨、尤氏闻言也是面色微顿,虽未名言,但也能听出不妥。 尤二姐和尤三姐对视一眼,也是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晦暗之色,但因是外人,就不好多说什么,但也是认同秦可卿的话语。 尤三姐看了一眼秦可卿,美眸流波,一瞬不移。 她一直好奇那位珩大爷为何与这位珩大奶奶喜结连理,若说颜色娇美,她虽……略输一筹,但也非蒲柳之姿,倒也没见那位珩大爷怎么着。 凤姐闻言,脸上笑容凝滞了下,说道:“弟妹,又不是我们托得人家,是那金陵的知府给我们了得案,那些官面的人物,想来知道其中的门道。” 其实,这就体现出秦可卿与凤姐的不同,虽同是性情爽利,甚至在红楼梦原着中二人性情投契,但秦可卿性情平和,而凤姐性情狠辣。 秦可卿抿了抿樱唇,虽觉得不妥,倒也不好说什么。 见气氛略有几分沉闷,凤姐也知自己这般炫耀权势,似是难以引起共鸣,就笑着岔开,道:“听说薛姨妈和表妹,那表妹听说也是品格儿一等一的好女孩儿,到时可见见。” 平儿弯弯细眉下的明眸温婉如水,轻笑道:“二奶奶这话说得倒有些像是宝二爷。” 这话自是在帮凤姐活跃着气氛,冲淡方才稍稍有些尴尬的气氛。 至于平儿对宝玉的调侃,一来贾府上下人尽皆知宝玉“爱惜女儿”的性情,这种程度的说笑,纵然传过去,宝玉和贾母都不会恼。 二来平儿本来是面团儿、菩萨的性子,更是没有多少恶意。 当然以上在面对王夫人时……失效。 众人闻言自是哄笑了起来。 显然,因为某人之故,宝玉也渐渐有成为快乐源泉的迹象。 第二百六十一章 事得人而成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入得冬日,万物凋零,十月底的京畿三辅之地,飘飘扬扬洒下了一场小雪,寒风一时凛冽了起来。 而贾珩所领的果勇营大军,席卷三辅以东,因为得锦衣府探事所察,旬月之间,兵贵神速,装备精良的官军,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在渭南县扫平盘踞在石鼓山中的四伙贼寇。 八九千大军稍事休整,卷甲而入华阴县。 华阴县衙,衙中,果勇营众将聚在一团,两旁梁柱下的火盆中,炭火燃起熊熊火焰,衙堂暖和如春。 众将围在一张载画华阴周边县镇、山峰的舆图议事,声音在县衙大堂中响起。 华阴县令以及县尉等一干属吏,都是陪笑地看着几人,吩咐着县中衙役给京营的军爷伺候茶水。 经过在石鼓山剿寇之事上的连战连捷,果勇营上下渐渐打出了一些士气,说话比之以前……嗯,以前也很是大声。 不过,眼下无疑是多了几分底气。 都督同知车铮、都督佥事陆合则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品茗叙话,静静看着几位参将、游击将军围着舆图,商议着如何进剿少华山的贼寇。 就在这时,只听得堂外一声沉喝,“云麾将军到。” 县衙中正在喧闹的声音,恍若被按下了暂停键,诸将呼啦啦离了方桌,列队而迎,车、陆二人也是离座起身,行至近前。 一双双目光投向后堂由着一个锦衣卫,伸手撑起的帘子,只见一着三品武官官袍,头戴山字无翼官帽的少年,在几位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簇拥下,入得条案后。 “末将(下官)见过贾大人。”果勇营诸将拱手连同华阴县大小官吏,拱手说着,声震屋瓦。 贾珩剑眉之下的清冷目光,逡巡过一众武将以及华阴知县,冲华阴知县邓兴点了点头。 华阴知县是文官出身,向他行礼,敬得一多半是他所掌的尚方宝剑。 贾珩落座在条案之后的太师椅上,沉声说道:“开始议事。” 众将齐声应是,身后就有两位锦衣卫士悬起舆图。 威信这东西,一般都是打胜仗打出来的,不管这胜仗含金量如何,在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中,威信自生。 所以,别看先前石鼓山的贼盗甲具不全,不成建制,哪怕是一支二线治安部队都能予以剿灭,但扫荡了这伙贼寇,贾珩在果勇营将校中也聚了一些人望。 参将单鸣,首先抱拳开口道:“云麾,石鼓山四大寇剿灭之后,三辅震动,盘踞在少华山的一众贼寇势必有所防备,军中入山检视军情的斥侯,近日已少见这些贼寇在县城、乡镇活动迹象。” 游击将军瞿光,面容丑恶,脸颊左侧一道刀疤还渗着点点血迹,似是新添,闻言,抱拳道:“末将以为他们定是躲在了少华山深处,打算与我军长期周旋。” 参将杜封,沉声说道:“只怕石鼓山贼寇覆灭,已经警醒了彼等,不敢再据山寨与我官军对抗,而少华山山脉连绵,一旦躲进深山老林,再想剿灭就难了。” 都督同知车铮也是点了点头,面色凝重说道:“大人,一但贼寇隐入山林,我军进兵剿捕也要受得影响。” 先前的石鼓山几伙贼寇覆灭的最大缘由在于砸不烂一些瓶瓶罐罐。 毕竟,苦心经营了这般久,山寨的财物以及老幼如何舍得? 加之,还以为官军与历次前来进剿的官军一般无二,仍据石寨而守,遂为装备精良的官军打破山寨。 当然,这也是无奈之举。 “无妨,如今进入冬日,天气严寒,他们遁入深山,根本支撑不了太久,况且他们的匪巢,也能摸索到。”贾珩沉声说着,又续道:“据锦衣府的情报,少华山贼寇大大小小共有九伙,五六千人,势必不能在山林中久居,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谨防他们弃寨,由潼关逃遁至河南等地,不过,本官已知会潼关知县以及驻军,近期严守关隘,堵敌东逃,以防悍匪入豫,裹挟河南灾民生乱。” 因连年天灾,河南山东二地的百姓生计困顿,如果再加上州县地方贪官污吏的盘剥,极容易酿成民乱。 车铮皱了皱眉,问道:“大人,若是敌寇西蹿,又当如何?” 贾珩沉声道:“那反而容易了,本官正要晓令京畿三辅诸县,于通衢要道设卡盘查,诸地巡检、兵丁十面张网,予以助剿,稍后本官会提前行文华阴以西诸县,提前防备。” 见众将再无异议,贾珩沉吟片刻,道:“此次仍是要注重剿抚并用,对一些因糊口之难而屈身事贼者,都要给予宽宥。” 而后,贾珩就是各自派发进军任务,主要是对少华山几伙贼寇的进剿、围堵。 待诸将领着军令各自离去,贾珩凝望着舆图之上的山河表里,也是一时出神不言。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次与上次剿匪翠华山不同。 彼时,他将数百乌合之众,只能深入敌境,行险一搏。 如今,他用得都是正兵,以堂堂正正之师,调兵遣将,以多胜少,倒不用弄险计。 “但也是治标不治本,这次剿寇后,难免明年不会卷土重来,而先前石鼓山不少贼寇,都是河南南阳等地入陕的流民,自商州进入三辅之地就食,然而三辅之地不说荆榛蔽野,但我一路所见,百姓衣不蔽体,面有饥色……这些是在神京城中醉生梦死的权贵所看不到的。”贾珩目光深深,心头沉重。 哪怕知道陈汉立国百年,已至王朝中期,再加上天象之变,民生凋敝,但只有实地走访,才能深切体会到百姓过得是何等的苦日子? 看着一个个灰扑扑,身形佝偻,面朝黄土背朝天,推着木质独轮车,往来于尘土飞扬的村镇、县城之间的百姓…… “这片土地从来不会有什么安安饿殍……如今的情况,只能先精兵简政,蠲除赋税,予民休养生息,而整顿盐务的确是一个突破口,彼时,边饷就可蠲除,先给百姓喘一口气,但单纯的整顿盐务也不行,另外一个突破口就是刷新吏治……官不聊生。”贾珩似乎能理解在神京城中那位京兆府尹的政治追求了。 想来那位许德清辗转地方,已经看到了如今的陈汉,几有鱼游沸鼎、危若累卵之势。 此刻,华阴县知县邓兴,则是面色疑惑地看着伫立在舆图之前眺望,眉头紧锁的少年权贵,目光又是落在条案上的尚方宝剑,久久挪不开。 而贾珩也似有所觉,转头看向华阴县知县邓兴,问道:“从河南、山东等地入陕的流民,邓大人都是如何安置的?” 这位华阴知县,也是进士出身,在华阴任官二载,官声尚可。 邓兴闻言,叹了一口气,道:“云麾,流民入陕之后,都想往神京城讨生活,但神京城也不堪重负,部衙、府衙严令我等诸县,就地安置流民,予以土地、粮田供其耕种,但云麾也知,三辅之地那还有多余田地?况且,彼等流民都是弃了家中粮田,而至旁处讨生活。” 贾珩默然片刻,徐徐道:“三辅之地,自来富饶,国家宗藩、勋贵,多在州县乡亭置产营田,自无多余土地供灾民耕种。” 当然,江浙、湖广的中小士绅,土地兼并也不遑多让。 所以,就地搞屯田也不太行。 问题也不是什么没田可种,而是这些灾民因为年成不好,赋税、徭役太过沉重,就只能弃了在山东、河南的粮田。 乡村之间,基本都行保甲之策,一二户逃亡,剩下的几户就要承担剩下的赋税、徭役,自会引起连锁反应。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百姓的生计问题不予解决,三辅之地匪盗还是会源源不断。” “云麾所言极是。”邓兴闻言,对眼前少年也有了几分认同。 试问,哪有武将会考虑民生之题,无怪乎此人未及弱冠之年,就得圣上信重,赐以尚方宝剑。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明年,朝廷会将河南、山东二地粮税、徭役蠲除大半,流民之厄将会大大缓解,本官也会奏禀于上,择二省青壮编练为军,以国家财用奉养、驱驰。” 与其任民事贼,不若将一部分充入京营军卒,另外一部分,其实可以在山东、河南等省实现大范围的军屯、民屯,集数十万人力,兴修水利,生产自救。 但后者牵连甚广,让谁来主持军屯、民屯? 这就非需能臣干吏主持不可。 “河南、山东二地的巡抚,现在都是齐党中人,明年这两地的赋税都会酌免,就看这些地方督抚,能不能整合人力物力,镇抚一方。”贾珩眉头微凝,思忖道。 小农经济,一家一户抗风险能力很是薄弱,非常容易破产,因为官府只在收税时出现,而不能以行政手段统合资源,抵抗风险天灾。 所以,刷新吏治,提高行政效能就至为重要。 所谓,事得人而成,不得人而败。 吏治败坏,纵是征发百姓挖掘河道,或是自以为得计地搞以工代赈,也是瞎折腾! 这就和元朝黄河泛滥,有大臣却主张不修河堤一样,因为贪官污吏,上下其手,好事都能给你变成坏事。 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至于王朝周期律,死上几百万人,自杀自灭,又便宜了外族。”贾珩想得深了,又是叹了一口气。 “大人,曲千户还有宋参军回来了。”就在贾珩思索之时,一个锦衣卫士入得县衙,拱手道。 贾珩闻言,吩咐道:“让他们至内堂叙话。” 说着,冲邓兴点了点头,然后折身返回内堂。 不多时,锦衣千户曲朗以及宋源二人,从外间大步而来。 两人进入内堂,行礼而罢,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问道:“流民都编入军册了吧?” 果勇营作为十二团营之一,兵额两万余,查出九千多空额,这些军卒自是要补齐的。 而从京畿三辅汲取兵源,不若从流民中募兵,也应着贾珩先前不止一次所言,以国家财用奉养、驱驰。 宋源道:“已经按着大人吩咐,在商州知州的配合下,在河南、山东二省入陕的流民中择青壮六千,但有不少拖家带口,我们在京畿诸县安顿,已有力不从心之感。” 果勇营一军,因原为一等伯牛继宗所掌,在十二团营中论兵额都是排名前三的大营头。 兵额定制两万二千多人,如今在册兵丁只有一万三千四百众,加上前段时间剿匪阵亡之卒,只剩一万二千余,差额近万人。 没有人会嫌自己手下管着的兵马多,若不补充,兵部那边儿就会削减兵额。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那先将这六千人不和果勇营编至一处,以五百人一营,暂编十二个新兵营头,等入神京后,我亲自整训,余下空额,继续招募流民为军,直到彻底补齐,不然这些流民就只能为寇盗,滋扰地方。” “是。”宋源和曲朗应道。 他此举自是为新军储备兵员,至于为何招募流民,而不是在原有三辅诸县募兵? 其一是担心为京营风气带坏。 其二是一个不为外人道的心思,相比在神京城中的本土兵源,募客省籍的兵员入京,就只能寻他本人为依托。 这就是他对整顿京营,缺乏兴趣的原因,就算让他任京营节度使,没有一手培养起来的嫡系支撑,忙活半天,最后也是给旁人做嫁衣。 因为天子可以给他权力,自然也可以收回。 而从头到尾编练一支新军就不一样了,身为新军的缔造人,许多人都是自己一手提拔,兵员也是客省之籍,说句不好听话,纵是扯旗造反,都有人跟着。 近万行新式操典、用新式枪炮的新军,在神京城中,必将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军事力量。 “许多事情,别看现在千好万好,但等闲变却故人心时,若是一点力量都没有,就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 贾珩思忖着。 京营十二团营,他经剿寇后,能完全随自己心意地执掌果勇营,就是极限了。 不管是功勋还是资历,抑或是年龄,他都没有资格为京营节度使。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等云麾将军 却说时光匆匆,万物枯凋的神京城郊外,斑鸠、鹰隼在路旁几株掉光了树叶的白杨树枝桠间跳跃觅食,不时发出苍凉、悠远的鸟鸣。 远处,数十骑荡起一路泥水,踏过积雪融化之后略有几分泥泞的官道,驶入巍峨、高立的神京城中。 “唏律律”…… 随着一声骏马的嘶鸣,数十骑在永业坊前的石砌牌楼之前勒马而停。 为首马上端坐着外披黑色大氅,内着一品武官袍服,腰间挎刀的中年武将。 那武将面皮肤色黝黑,颌下蓄着短须,眉头之下,目光平静,眺望着房舍俨然的青石街道,手中握着缰绳,晌午的冬日阳光落在其人魁伟的身形上。 “大人,是否先行回家用过午饭。”身后的家将,问道。 王子腾皱了皱眉,低喝道:“用什么午饭!本官还要急着进宫面圣。” 王子腾说着,对着身后一个亲兵,吩咐道:“回家告诉夫人,就说老爷我先行入宫面圣,稍晚方回。” 领外差回京,第一时间去入宫面圣,自是以示一心扑在公务之上。 那亲兵应了一声,一夹马肚子,马啼踏过青石板的“哒哒”之声中,就向着永夜坊尽头去了。 王子腾面色淡漠,也是拨马向着宫城而去。 而随着时间流逝,王子腾回京的消息也以永业坊为中心,开始向着神京城传开,为一些有心的文臣武将所知。 半晌午,荣国府的荣庆堂中,一众莺莺燕燕汇聚一室,因下面燃着地龙,门窗又得以棉帘、玻璃封堵,是以室内温暖如春,不见寒风。 贾母歪坐在罗汉床上,由着丫鬟鸳鸯、琥珀等人捏肩捶背,下方几个垫着羊毛毯子的绣墩上,凤姐、李纨、王夫人、探春、迎春、惜春、黛玉、湘云俱列座,陪着谈笑。 宝玉同样在贾母身旁,一张如满月的脸盘儿上挂着欣然的笑意,听着凤姐在贾母身旁逗趣儿说笑。 因贾珩离京日久,宝玉自是故态复萌,加之这几日天气寒冷,愈发不愿往学堂读书、听课。 至于荣庆堂内,欢声笑语,有凤姐在,自是不会缺。 众人说笑之间,凤姐笑了笑,道:“老祖宗,姨妈她们这会儿也不知到哪儿了。” 贾母轻笑道:“从金陵那边儿,这会儿应也到京畿境内了吧。”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婆子入得堂中,笑着说道:“老太太,二太太,琏二奶奶,王家表兄打发了人来,舅老爷查边回来了,这会儿入宫面圣去了。” 王夫人闻言,白净面皮上就是现出笑意,惊喜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了,前个儿嫂子还说呢,怎么比预定的日子还晚了十来天,再过几天可就是生儿了。” 凤姐也笑道:“现在回来也不算晚了,倒不忙着筹备。” 心头也有几分欣喜,叔父终于是回来了。 前儿个那水月庵的净虚老尼求她办事,送了五千两银子,说是五城兵马司在东城抓了一个拐人的人伢子,求她想法子捞出来,结果她去了五城兵马司,那里管事的主簿,叫范仪的,根本不买她的账。 真真是把她怄坏了,真就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是吧? 亏她还千方百计想着将平儿送到他房里,这光儿,她是一点都沾不着。 说来,还是收了吴新登、单大良等人的银子归入公中,让凤姐的心思起了一些微妙变化。 再加上贾珩先前的言语敲打,既没有耳提面命,也没有深入肌里。 凤姐心头难免生出一些侥幸心理,虽不敢再做放印子钱这等缺德事,但旁得插手词讼、摆弄权势的心思,并未彻底打消。 反而随着贾珩、王子腾为宫里大用,声势大振,以及前日薛蟠纵奴打死人命,金陵知府为其开脱,胆气愈发壮了几分。 这都是人之常情,不遭大变,二十多年养成的性情,岂能三两句话改易? 王夫人白净面皮上现出一抹笑意,说道:“凤丫头,你和琏哥儿还有宝玉,等晚一些,往永业坊去见见他舅舅和舅母,说来,宝玉也有段日子没见过他舅舅了。” 凤姐轻笑道:“我去就是了,二爷这几天都没见着他人,要不太太带着我和宝玉晚上坐着马车一同去见见舅老爷。” “也行。”王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见着周围几人的反应,心道,还是宝玉他舅舅回来才济事。 东府那位怎么说也才三品武官,她兄长是一品武官。 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何止大一级? 贾母静静看着两个人说话,脸上笑纹多少淡了几分,转头问着一旁的鸳鸯,笑了笑道:“鸳鸯,珩哥儿离京也有段日子了吧,我寻思着也该回来了,也不错过给宝玉他舅舅家庆生儿。” 王夫人:“……” 一旁绣墩之上,探春面色古怪了下,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贾母,暗道,老太太可……真有意思。 黛玉粲然星眸熠熠闪烁,拿着手帕,掩嘴娇笑,不过罥烟眉微微蹙起,思忖着,“也不知珩……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这边儿,鸳鸯笑道:“东府的珩大奶奶说,大爷昨个儿来的信上说,华阴那边儿,就剩一些手尾,想来回返也就这一两天了吧。” 探春也是接过话头,说道:“邸报上说,珩哥哥用了围堵、招抚之策,少华山不少屈身事贼的百姓,已经向朝廷投诚。” 贾珩的剿寇,倒未有多少悬念,甚至十分顺利,从剿平石鼓山之寇以后,又向少华山进剿,在进兵之途,前后封堵,压制少华山贼寇的活动区域。 因为时近寒冬,缺衣少食的贼寇,在山上根本苦熬不住。 贾珩又着俘虏贼寇在山中呼喊,“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立功受赏”的口号,颇是瓦解了贼寇的抵抗意志,不少贼寇下山向官军投诚。 贾母笑了笑,说道:“那就还好,我还想着别耽误了过年呢。” 探春笑了笑,道:“珩哥哥带着京营一万多大军剿寇,剿平那些贼寇,自是如探囊取物,再说一时牵绊住手脚,怎么也不至于耽误过年,纵然将校为王事忙得年都顾不上,总要考虑下面的兵卒才是的,否则人心思归,肯定是要影响士气的。” 凤姐丹凤眼看了一眼探春,清笑道:“瞧瞧,又是士气,又是人心思归的,三妹妹自从跟着珩兄弟写什么文书之后,对这军营里的事儿,倒是越来越有见地了。” 众人闻言,都是轻笑了起来。 却把探春弄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也是看得多了,才知道一些。” 见众人三两句话,又是将话题转到贾珩身上,王夫人脸色笑意凝滞了下,只觉吃了苍蝇一样。 又是那位珩大爷! 他怎么就不战死在外面! 还有三丫头,养了她十几年,还抵不住跟人家几天! …… …… 大明宫,偏殿,书房之中,冬日午后的柔和阳光落在条案之上。 崇平帝手中拿着奏疏,正在执笔批阅着。 “戴权,贾子钰的奏疏过来了吗?”崇平帝忽地停了笔,抬起头,问着一旁的戴权。 戴权笑道:“陛下,昨个儿贾子钰才递来的奏疏,说是这两天要班师还京呢。” 自贾珩离京之后,连战连捷,奏疏不停。 这奏疏因为并未经通政司呈递,而是由锦衣府的人呈送,直达御前。 怎么说呢? 几乎两三天一封,都快成日记了,不仅是捷报,还有一些感慨以及随笔,倒是有些像思想动态的汇报。 比如对三辅百姓民生困顿、贼寇屡禁不绝的看法,忧国忧民与真知灼见,共同洋溢于字里行间。 如果没有成绩和喜讯,这种频度的奏疏,就有些让人心烦,但配合着不停传来的捷报,以及昨个儿急递而来的少华山贼寇主力全部覆灭,再加上贾珩对民生、治安、兵务的政论思考。 这奏疏就显得情真意切、字字珠玑,将一个拳拳之心而又不乏智谋才略的能臣、直臣,跃然形于纸上。 甚至,崇平帝还产生了一些,嗯,类似后世女人等“情书”的期待。 最近不久,贾珩更是提出“整顿盐务、刷新吏治、裁汰旧军”的必要性和关联性,从轻重缓急上,提出三者应该同时推进,并行不悖。 嗯,如车之两轮,鸟之两翼,不可偏废。 这一论断,不仅佐证了崇平帝的决策,也给予了其施政信心。 这本就是崇平帝在心底隐隐成型——明年的新政策略。 崇平帝点了点头,温声道:“朕都快忙忘了,他说可班师一部回京,另外还留下一部军卒,帮助华阴受雪灾之民,建造房屋,以避风雪。” 戴权轻声道:“贾子钰好像说,这是军民互助,以为鱼水之情。” 心头暗道,贾子钰这奏疏两三天一封,几乎快成陛下睡前必读之物了。 崇平帝笑骂道:“你这老阉货,也知道什么叫鱼水之欢?” 戴权脸上的褶子也是笑开了一朵朵菊花。 崇平帝收了笑容,眺望远处,喃喃道:“贾子钰,明后两天应该就回京了。” 戴权道:“若是日夜兼程的行军,明儿个这时候应该就到了。” 就在君臣二人叙话之时,忽地,外间内监禀告道:“陛下,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在外求见。” 崇平帝闻言,愣怔了下,道:“王卿这是从西北回来了?宣!” 王子腾查边去得主要是延绥、固原、宁夏一线,前者原在陕省境内,而后二者则远一些。 不多久,王子腾虎步生风,入得偏殿,跪下行礼,道:“微臣,王子腾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岁。” “王卿平身。”崇平帝面色和缓,笑了笑道:“戴权,给王卿搬个绣墩。” 王子腾谢恩起身,听着崇平帝的语气,见龙颜欣悦,心头也松了一口气。 君臣寒暄两句。 王子腾道:“圣上,微臣查三边防务,点检关隘、烽候,现汇总一疏,还请圣上御览。” 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份奏疏,双手举过头顶。 戴权这边儿就是接过奏疏,折身,递给崇平帝。 崇平帝接过奏疏,翻开,凝眸读着,眉头渐渐皱起,冷声道:“三边兵制,竟败坏至斯?” “圣上,经臣明察暗访,三边军将吃空额近四成,臣观之都觉触目惊心,难以置信。”王子腾面色凝重,沉声说着,但眼底却有一丝得意,他为了弄清这些数字,颇是费了一番手脚。 那些边将奸诈、狡猾不下京营之将。 崇平帝掩住奏疏,脸色铁青,道:“戴权,将贾子钰的这份儿奏疏拿给王卿看看。” “是。”戴权从御案中取过一封奏疏,转身递给了王子腾。 王子腾心头一惊,拿过阅览,阅读着其上文字,面色变幻了下,因为其上正是叙说了果勇营吃空额之情。 王子腾面色倏变,只觉后背冷汗渗出,“噗通”跪下,顿首拜道:“圣上,臣为京营节度使,有失察之责,还请圣上降罪!” “你方任京营节度使不足一年,这个账还算不到你头上,起来罢!”崇平帝摆了摆手,面色铁青,看着额头渗出冷汗的王子腾,心头多少有些失望。 任京营节度使不足一年,就做不了事吗? 以前他或还觉得还的确是这样。 但贾子钰刚刚提点京营一日,就清查空额之饷银,追夺贪占饷银,就在半个月前,牛继宗为了还上饷银亏空,到处典当牛家产业。 而果勇营除却被斩首示众的夏牧等人抄检家资弥补亏空,包括同知、佥事、参将、游击都陆陆续续补上了,近半饷银亏空。 再说掣肘重重,无力整军? 贾子钰刚刚上得奏疏,已补齐果勇营兵额,所言剿捕了少华山的数伙贼寇,为求治本之策,募流民青壮为兵,不使其屈身事贼,滋扰地方。 这一石数鸟,面面俱到。 更不要说,前有清剿三河帮贼寇,一解国库财用之难,二为内帑营生殚精竭虑。 “向使满朝文武皆如贾子钰,朕何又落得此等内忧外患,左支右绌的窘境!” 还是那句话,贾珩的出现,尤其是雷厉风行、大刀阔斧、无事不成的干练作风,给了崇平帝一种高期待。 总忍不住拿手下大臣和贾珩去比。 这一对比,就不忍看了。 崇平帝面色不豫,冷笑说道:“边军吃空额四成,京营更是尤为烈之,近半吃空额,还有老弱减半发放饷银,朕前日读弘文馆编纂的《明史》,观我大汉京营,已有庚戌之变时,前明之不吉之兆!” 崇平帝所言是指明史记载:【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入寇,兵部尚书丁汝夔核营伍不及五六万人。驱出城门,皆流涕不敢前,诸将领亦相顾变色。汝夔坐诛。】 王子腾拱手道:“臣一定全力整顿京营,裁汰老弱,为圣上练出一支敢战之兵。” 崇平帝道:“京营整顿,刻不容缓,等贾子钰归来,你们多加商议。” 王子腾闻言,心头就是一凛,就有些憋屈。 又是贾子钰。 他已在天子口中,提贾珩之名几次,这位少年究竟何德何能,为何如此得天子青眼有加? 崇平帝沉吟片刻,沉声道:“戴权,传朕口谕,着内阁拟旨,王子腾查边有功,加兵部侍郎衔,贾珩于京畿三辅剿寇有功,晋爵一等云麾将军,诏旨六部,明发中外。” 因为此刻在内阁值宿的是武英殿大学士李瓒,提前都有通气,就可直接拟旨。 本来王子腾以武将之身,若实授兵部侍郎,或许引得六科哗然,崇平帝说不得还要施展一番借力打力的权术手腕。 但现在…… 崇平帝分明改易了心思,只是加衔兵部侍郎,表其劳苦功高,并不实授。 这种加衔,哪怕是边关一些劳苦功高的总兵,都加了兵部侍郎衔,多领着一份俸禄,反而失了先前李瓒所想的让王子腾入阁的“前奏”用意。 至于贾珩的爵位晋升,由正三品而升入正二品,按说是要象征性的廷议一下。 但一来是升武勋之爵,且不在五爵之内。二来,内阁有武英殿这位执掌兵部部务的大学士愿意奉拟,也不失名正言顺。 所以,内阁拟旨,被六科驳回的几率为零,因为靖平三辅贼寇,功劳也差不多了。 “一等将军就是正二品,领果勇营都督就可水到渠成了。” 崇平帝眸光闪了闪,思忖着。 王子腾这边儿也是拱手谢恩,心头那种往日圣眷移走、淡薄的异样之感,愈发强烈。 加兵部侍郎衔,他缺这个衔? 还有谁能告诉他,他离个京的工夫,那位宁国旁支,就要一跃而升为正二品的武官了? 可恨,谁让他……不姓贾? 第二百六十三章 薛蟠:珩表兄,我是文龙啊 华阴县 午后时分,贾珩在锦衣府卫士的扈从下,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缓行在县城街道上,目之所及,可见街道两旁的房屋,有不少都被前日的积雪压塌成一个个洞。 果勇营的将校、军卒正在搬着木料、茅草、瓦片,上着梯子,帮着华阴县的百姓修补房子。 临近华山的寒风,略有几分刺骨,扑打在少年峻刻、削立面容上,气质愈见英武、清绝,红色大氅随风而扬,恍若赤红锦锻,绚丽鲜艳。 少年端坐马鞍之上,腰间悬着金龙剑鞘的天子剑,正要继续往前走着,前往城外的营寨,处置军务。 然而,两旁正在忙碌的百姓看到贾珩,却是亲切地唤着“云麾来了”,从屋舍、商铺中走出,拦住了马队。 贾珩见此,也只得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一旁的锦衣卫,笑道:“诸位父老乡亲,请了。” 一个鬓发如银、脸上沟壑纵横的婆婆,带着一个扎着红头鬙的女孩儿,从人群中颤颤巍巍出来,挎着篮子,笑道:“这是俺家烙的油饼,还热乎着,云麾尝尝吧。” 一旁腰间系着围裙的妇女也是面带微笑,挎着一个竹蔑编就的篮子,里面装有半篮子的土鸡蛋,说道:“这是鸡子,云麾拿着炖羹吃。” 另外一个荆钗布裙、水桶腰的中年妇人,笑道:“云麾娶亲了没有,我有个侄女,年方二八,长得俊得很。” 其他妇人笑道:“翠花她娘,你哪来的侄女?你别是想说你那闺女翠花吧,那二百多斤,能配上云麾?”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看着这一幕,参将单鸣面有动容,瓮声瓮气道:“某家从军数十载,未见有兵卒为百姓修补房屋,解百姓之繁难,也未见百姓对军将爱戴、亲近一如邻里。” 都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在这个时代,能做到军纪严明、秋毫无犯就已是有道王师,但现在果勇营的军将、兵卒,岂止有道二字? 知县邓兴,牵着一匹黑马,闻言,同样感慨道:“单将军,下官辗转诸县,宦海沉浮近十载,也从未见过有军卒帮助百姓搭建房屋,百姓爱戴军卒如亲朋,亚圣有言,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如今看去,不过如是啊。” 这位崇平初年,同进士出身的华阴知县,明显还未彻底为陈汉官场彻底污染、同化,见得这一幕,心头触动极深。 曲朗清声道:“云麾先前所言,军卒许多来自百姓,是谓子弟之兵,家中子弟为受灾父老排忧解难,应有之义。” 邓兴闻听此言,双眼一亮,朗声道:“好一个子弟之兵!云麾前有军民鱼水之情,后有子弟之兵,纵古之名将,也难见此对军民之情有机纾之论,真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啊!” 古之兵家,多在兵书上强调和论述庙算、军需、赏罚、计谋、用间对军争胜负的作用,而鲜少从政治角度去思考军队与百姓之间的依存关系。 孙子曰:“上下同欲者胜。” 然而这个“上下”,更多是指君与臣、将与兵,而非兵与民。 贾珩这边儿应对完华阴百姓的热情寒暄,拱了拱手,笑道:“诸位父老乡亲,我还需去城外大营中视察军务,不好多做盘桓。” 众人闻言,都是笑着散开一条通路。 车铮看着这一幕,转头看向陆合以及原果勇营的两位游击将军,面上隐见愧色,叹道:“先前少华山贼寇逃匿深山,多赖华阴父老帮助寻找寇巢,如斯兵民一体,互帮互助,我等不及也。” “是啊,以往想都不敢想,百姓哪一个不是避我等如蛇蝎!”一位名唤肖林的参将,点了点头,深以为然道。 另外一位游击将军,道:“贾大人治军有方,让我等大开眼界。” 陆合听着几人,暗道,老车你们以为拍那位的马屁,就能保住屁股下的位置了? 那位治军、将兵皆能人之不能,只怕回京之后,果勇营再无我等之位! 在华阴县驻军日久,贾珩麾下果勇营的将校,在这种军民和谐共处的场景下,多多少少受到一些感染,虽不敢说受得灵魂洗礼,洗心革面,但也是多有触动。 而就在众人感慨万千之间,城门洞处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就是将贾珩和众将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辆辆马车,自城门洞而入。 却是有一辆押送着盛满箱子的车子,车轴断裂,侧翻看来,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噗通”落地。 其内金银、绢帛,就是洒落在一地,而正在城门洞守卫的果勇营兵丁,正要上前帮忙。 那骑在一匹骏马之上,着黄稠衫的少年,一拉缰绳,面色一变,喊道:“我看哪个敢乱动!这是我们薛家的财货!福伯,快来人看着!” 而在城门口的值守的是个小旗官,一听这话,脸上一垮,就有些不乐意。 抱起了手,挑了挑眉,冷笑道:“哪个看上你这点儿破烂儿!老子前段时间破了山寨,好东西一箱一箱的,比这三瓜两枣见得都多,老子稀得你这些鸡零狗碎!” 几个头戴范阳笠的果勇营军卒,闻言,也是哄笑了起来。 不管是石鼓山的四伙贼寇,还是少华山的几伙贼寇,他们劫掠过往商贾,堪称富庶,剿灭之后,打破山寨,自是缴获了不少赃银、财物。 比如石鼓山,四伙不愿打碎瓶瓶罐罐的贼寇,前前后后一共缴获了价值近四五十万两的金银、绢帛。 少华山八九伙贼寇,同样缴获了价值近百万两的金银财货。 但这些财货,按着贾珩的军令,并着锦衣府以及亲兵筹建之宪卫巡视,都要统一充公、不得私匿。 为此执行军纪,前前后后砍了几十颗脑袋。 甚至,一名因为吃空额而急于搜寻银子填补亏空的游击将军,被纠劾风纪的宪卫逮着,送到中军,被贾珩二罪并罚,以天子剑“先斩后奏”! 自此,果勇营为之上下警然。 之后,贾珩派人抄检、计点财货,先是拿出一成垫发了拖欠两个月的饷银,又一成用来安置新募的流民之兵,再抽出半成用来抚恤果勇营麾下的伤亡士卒。 此外,打算拿出半成,在凯旋回京前,于华阴城外,办一次表彰大会,对有功将校以及士卒予以奖赏。 至于贾珩也好,还有下面的游击将军以上的将领,尽职本分,反而一两银子都没有分。 一来,自是不能那边儿刚刚吃了空额还没有秋后算账,就给予赏银。 二来,收买这些中高阶将校,没有三五千两,能拿得出手?这样一来,投入成本就大了。 说来有趣,在这种特定场景下,这些游击、参将,大多数没有……统战价值。 反之,将节省下来的银子,七八两、三五两地,发给低阶将校以及兵卒,尽收军心。 自此之后,果勇营军心所望,如臂使指。 下层兵卒的风评,大致就是,贾云麾这人能处,军纪严归严,但有好处是真给你。 这才是往日的京营***子、二流子,突然变成所谓“子弟兵”的真相。 实兵实饷,不贪不占,赏罚分明。 当然,最后剩下的近七成,近百万两的财货,则是由锦衣府清点造册,充入国库、内帑。 而后者也是崇平帝看到奏疏(日报)的快乐源泉之一。 否则,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写随笔、感想,谁看多了都会腻烦。 这边厢,端坐马上的薛蟠,听着城门几个军卒的嘲笑,一张大脸盘子一时间又青又白,心头暗骂, 他娘的,被这几个丘八给笑话了。 他薛家,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被人笑话都是破烂!? 而薛蟠身后的一辆马车车厢中,容色丰美、肌肤莹润的黄裳少女,闭目假寐,少女脸颊白腻如梨蕊,妍美端丽。 这时少女听着外间动静,轻轻睁开一双水润清澈的杏眸,隔着布帘子,问着坐在车辕前首的丫鬟莺儿,柔声道:“莺儿,车怎么停了,还有哥哥在外面和谁争吵?” 莺儿隔着帘子,语气忧心忡忡说道:“姑娘,大爷似是和官军吵起来了。” 宝钗容色微变,柳叶细眉下的水杏眸子中,浮起忧切,问道:“没出什么事儿吧?” 她一路过来,见得不少官军,几乎和拦路匪盗也没什么两样,好在她家自金陵上京,得了金陵知府衙门开具的路引,这一路上倒是有惊无险。 莺儿轻声道:“车子坏了,箱子落在地上,一些金银洒出来了,那些官军倒没哄抢,抱着手笑大爷呢。” 宝钗闻言,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诧异道:“这倒是奇了。” 官军什么德行,她这一路也算见着了,哪怕有金陵府衙开具的路引,还有兄长不时拿出舅舅的名头,但也留了一些买路钱。 这见着银子不哄抢,还是头一遭儿。 香菱这时,也是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眸,好奇地看着宝钗。 彼时,莺儿轻声抱怨道:“姑娘,咱们原说一路不停的,直接上京,大爷非要说在华阴歇歇脚。” 宝钗闻言,却反过来宽慰着莺儿,柔声道:“天色已晚,想来一时也到不了神京,路上寻驿站住,人多口多的,不好安顿,不若明早出发,到长安县城休整一下。” 宝钗说着,就是伸出一只肌肤胜雪的玉手,挑开马车车窗的棉布帘子,因还有着竹帘遮挡,就从里间见外面,外面却见不着里间。 宝钗凝眸,看着不远处的一幕。 果见,如莺儿所言,那些军卒看着洒落在地的金银财货,抱着手大笑,人与马呼出的热哈气,将一张张军卒面容映得不大真切。 “这些兵,似是京营的兵?” 因舅舅王子腾就是京营节度使,宝钗这一路上,不动声色中还是做了一些功课,如今见着迥异于省军的号服、旗帜,情知是京营。 见此,心下稍定。 身后另外一辆马车上,薛姨妈却是吓了个激灵,对着一旁的同喜、同贵,吩咐道:“让蟠儿别和人家吵起来,若是要过路银子,赶紧给那军爷就是了。” 同喜闻言,挑帘从马车上下来,小跑着近前,唤着薛蟠说道:“大爷,若是他们要过路银子,给他们就是了。” 这边厢,从后边儿赶来的福伯,闻听此言,一边吩咐仆人收拾着翻倒在地的箱子,一边从袖笼中拿出一锭银子,笑呵呵地上前,递将过去说道:“军爷,拿着和几位兄弟喝杯茶。” 那小旗官见得这状,却敛去了笑容,如避蛇蝎,瞪圆了眼睛,骂道:“老头,你这是要害老子不成?” 这银子谁敢收! 那飞碟盔上插着白翎的,正瞥了过来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盯着呢。 自是贾珩在果勇营以亲兵筹建的宪卫,专司纠劾风纪,察察不法之事。 而这边儿,薛蟠梗着脖子,嚷嚷道:“给他们银子做什么,我舅舅是京营节度使,我们到了京畿脚下,怕他们这些兵做什么!” 这话一说,那小旗官就是脸色倏变,目光惊异不定地看向薛蟠。 见那小旗官面色变幻,薛蟠心头一喜,正自暗暗得意,扬起脖子,趾高气扬地想要说两句。 而在这时,却听一阵马蹄细碎声响起,一个身着飞鱼服,身形魁梧的锦衣卫士,驱马近前,看着堵塞在城门洞的车队,面色冷厉,沉喝道:“尔等在这儿堵住路子作甚!赶紧搭把手,将这辆车抬了,把路疏通!大人要至大营巡视军务。” 却是贾珩身后的一个锦衣卫上前而来,驱散着人群。 那小旗官连忙吩咐着几个军卒,帮着推车。 薛蟠见着衣服鲜丽的锦衣卫士,心头一怯,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下,胖乎乎的大脸上现出笑意,套近乎道:“这位兄弟,在下薛蟠,不知兄弟怎么称呼?对了,是哪位大人当面?” 说着,将目光投向在前呼后拥下的少年权贵,却对上一双冷峻、锐利的目光,心头一突,忙不迭挪开。 那锦衣卫士打量了一眼薛蟠,沉声道:“后面是贾云麾贾大人当面,出营巡查军务!” 薛蟠闻听此言,心头大喜,哈哈大笑道:“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珩表兄,我是文龙啊!” 此言一出,马车中的薛姨妈面色微变,掀开帘子望去。 宝钗也是颦了颦秀眉,杏眸闪了闪,拨着帘子,徇声而望,但碍于视线角度,倒是一时看不到来人。 却说贾珩这边儿,闻听薛蟠唤着,不由皱了皱眉,面色旋又恢复平静。 实际贾珩方才听到薛蟠在那喊着“我舅舅是京营节度使”时,已知道其人是薛蟠,心头一开始也有几分惊讶。 倒是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上京的薛家三口。 其实,有些不太想搭理薛大傻子。 这时,薛蟠已然打马上前,打量着被卫士前呼后拥、鲜衣怒马的少年,笑道:“珩表兄,真真是巧了,在这儿能见着珩表兄,我是文龙啊,宝玉兄弟的表兄!” 说实话,薛蟠自没见过贾珩,但看着几个人前呼后拥着一个着武官袍服,身披红色大氅,头戴山字无羽翼官帽的少年,再是大傻子,也能猜出一二。 至于表兄之称,其实薛蟠与贾珩年龄倒是相仿。 贾珩面色淡漠,点了点头,清声道:“原来是薛家兄弟当面,确是巧了。” 清朗、铮铮的声音响起在冬日午后,飘至薛蟠身后的两辆马车上。 车厢之中的薛姨妈,白净、富态的脸上就是现出喜色。 宝钗听着外间传来的清冷的声音,凝了凝秀眉,杏眸中现出一丝思索。 这就是那位珩大爷? 听声音,年龄似乎不大。 薛蟠得了贾珩确认,面上笑意更盛。 然而,不等薛蟠上前攀缠,贾珩朗声道:“薛家兄弟,我尚有军务在身,不便多叙,薛家兄弟代我向姨妈和表妹致意问好。” 恰在这时,军卒已抬着装有财货的车辆抬起,薛家车队重又顺畅通行。 贾珩说话,冲薛蟠点了点头,一夹马肚,错身而过,身后的锦衣卫、将校连忙跟上。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不怎么待见 薛蟠看着骑着高头大马的少年武官,领着扈从,从身旁浩浩荡荡地过去,到嘴边儿的话就是咽了回去,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骨碌碌转了转,虽觉得对面少年冷漠了一些,但一时间,却没有觉出有什么不对。 反而觉得威风凛凛到了极致,趾高气扬,六亲不认。 而这时,车厢之中的宝钗,也是一手拨开棉帘,秀美的双眉下,莹润如水的杏眸中,先是倒映出一簇如火焰的红色。 那是少年的大氅。 继而是一个头戴无翼山字冠,身着刺绣精美金红兽纹图案三品武官袍服的少年,端坐马上,一手手执缰绳,一手按着腰间宝剑。 少年侧脸线条削刻,气质英武、清绝,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下,眸子好似点漆,黑白分明,目光明亮熠熠,眺望着前方,面无表情,气度沉凝。 第一眼看去,就是年轻,这岁数似比自己也大不了一二岁。 再看身后几个年岁三十往上,颌下蓄着胡须,身形魁梧的武官,都是落后半个马头,亦步亦趋,众星捧月般,分明以少年为主。 而着色泽鲜丽的飞鱼服、外披黑色大氅的锦衣卫,扈从左右,一手按着绣春刀,一手持缰绳,神情警戒。 宝钗纤丽秀眉之下,那双水光莹润的杏眸,一瞬不移地看着少年近前,忽地,将将错身而过的少年,似有所觉般,皱了皱剑眉,竟是回头瞥了马车一眼,那目光如鹰隼,锐利藏锋,湛然有神。 这…… 宝钗心头一突,连忙放下布帘子,晶莹如雪的玉容,倏地是一变,哪怕明明知道竹帘在外看不清内里丝毫,可四目相对,仍有被“盯视”之感。 “这珩表兄好生锐利的目光。” 宝钗抿了抿樱唇,微微垂下弯弯眼睫,思忖着。 而贾珩这边厢,皱了皱眉,也是在一群人簇拥下,驱马向着城门洞而过。 “姑娘。”莺儿此刻也坐进车厢,看着容色幽幽的宝钗,一时倒未察觉出异样,轻笑说道:“刚才就是东府里的那位珩大爷了?这出行的气派,都说咱家京里的老亲,一门双国公,富贵排场,今儿个我算是见着了。” 彼时,薛家的马车辚辚转动,向着城区驶去。 宝钗手中捏着一方手帕,螓首轻轻点了点,“嗯”了一声,旋即默然不语。 薛蟠这边儿同样目送着少年权贵远去,面上喜色已是掩藏不住,心道,等在华阴县安顿下来,可得拜访这位珩表兄,好生亲近亲近才是。 薛家一众车马进入县城,就在华阴县寻了一家客栈,薛蟠出手阔绰,花银子将客栈包了,让正在住着的几个住户,打发了银子,着其另择客栈居住。 待刚刚安顿下来,薛蟠就面带笑容地来到薛姨妈和宝钗的厢房中。 一入屋内,薛蟠就笑道:“妈,您刚才可看见了?那珩表兄,出行真是好大的排场,咱们来京城还真是来对了!” 薛姨妈接过丫鬟同喜递来的毛巾擦着脸,闻言,也是面带笑意道:“我的儿,刚才也是见着了,这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的。” 那等气势,不仅给宝钗留下了深刻印象,薛姨妈也是心头欢喜不胜。 在金陵无依无靠的,生意也是一年不如一年,真是……早就该来神京了,这贾家一府都这气象,不知那荣府又是何等富贵、体面! 薛蟠抚掌笑道:“也不知舅舅,又是何等的风光?” 薛姨妈故意板着脸道:“你到京里还再敢胡闹,你舅舅那里,是不饶你的。” 薛蟠闻言,一张大脸盘子上的笑容凝滞了下,这……他都快忘了,上头有个娘舅辖制着他,他还能快意得了? 宝钗听着自家母亲和兄长叙话,手中捏着手帕,心头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薛蟠这时,轻轻笑道:“妈,我寻思着等下得去拜访拜访珩表兄才是,您说带点儿礼物什么过去,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是该去见见,不然就显得失礼了,至于礼物,让我好好想想,送什么才好呢。” 金银之类的肯定显得俗气,而旁得就只能是金陵的特产。 宝钗那张白腻如梨蕊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思索,柔声说道:“妈,我瞧着人家正忙着军务,还是让哥哥去军营先下拜帖才是,若是有空暇,人家也能过来见妈一面,若无空暇,到京里再见也是一样的,礼物什么的,挑几样金陵带来的蜜饯果脯吃食,既亲近又自然。” 不知为何,她隐隐有种感觉,那位珩表兄,似是对兄长……不怎么待见。 否则,按理说,怎么也该拉着兄长攀谈几句。 当然,许是她多想了,那位珩表兄,或是性子清冷、或是忙于军务、也或是贾族东西两府原就情谊生分……这些都是有的。 不过,那位珩大爷毕竟是贾族族长,如果接了拜帖,总会来这边儿说上两句场面话,若是托词都不来见,说明贾家东西两府的关系的确生分着。 宝钗杏眸凝了凝,如是想道。 理儿其实很简单,贾族族长,对待一众老亲,迎来送往,待人接物,不管心头怎么想,面上总要大体过得去,道左相逢之时,贾珩就是说了几句场面话。 但又不是太热诚,显得客气、疏远。 如果热诚的话,在宝钗看来,就算不至丢下身旁的军务,吩咐着手下的兵卒,护送着她们这些远道而来的亲戚安顿下来,这也是又体面、又亲近的作派。 “这位珩表兄年纪轻轻,能做到三品武官,待人接物想来也是极妥当、细致的,但偏偏……” 这才是她隐隐觉得贾珩“不待见”她兄长以及薛家的原因。 薛姨妈闻言,就是点了点头,觉得自家女儿说得妥帖、周全,就转头过来,对薛蟠笑道:“蟠儿,你捯饬捯饬,然后带上拜帖去见见他,看你那珩表兄有空没空。” 薛蟠笑了笑,正要欣然答应,忽地一拍脑袋,道:“哎,就是名帖,我也没备着啊。” 薛蟠往来交游,直接打发小厮就通禀,哪里准备过什么名帖,这都是文化人玩儿的东西。 薛姨妈也是皱了皱眉,道:“乖囡,你给你哥哥写一份。” 宝钗点了点头,柔声道:“莺儿,去取空白名帖和笔墨来。” 莺儿应了一声,不多时就寻了空白名帖和笔墨。 宝钗轻轻挽起袖口,现出一截白若嫩藕的手腕,在名帖之上书就着兄长薛蟠的名姓、致意。 许久,待晾干笔墨,递给薛蟠,柔声道:“哥哥,着人递送给他就是了。” “我亲自去。”薛蟠连忙拿过名帖,笑着应了一声,一溜撒欢儿去了。 待薛蟠跑开,薛姨妈不由失笑道:“你哥哥,总是毛毛躁躁的。” 宝钗杏眸闪了闪,也不好说什么。 这边儿,贾珩离了华阴城,入得城南大营。 近万人的兵卒,自不能驻扎在县城滋扰地方,就在城外扎了营寨,挖起沟堑,设上鹿角。 中军大帐之中—— 贾珩落座在帅案后,周围炭火盆中的火焰熊熊燃烧,虽不至温暖如春,但也驱散了一些寒意,帐中众将都是纷纷落座。 这时,临时充任记室参军的宋源,拱手说道:“大人,蔡游击问我军何时班师?” 因为蔡权领着一路骑卒向西扫荡,比之贾珩需得布局封锁敌寇蹿逃,就要轻松许多,近似武装游行一般,前前后后剿灭了几伙大大小小的贼寇。 贾珩沉声道:“我军明日班师,让他先行返京。” 宋源拱手应道:“那下官这就着人通知蔡游击。” 贾珩点了点头,而后目光逡巡过下方的一应众将,说道:“今晚开表彰之会,小旗官以上将校并有功士卒出席,赏银、酒肉都会下发诸营,果勇营除五军营左右哨在城中的两千人,由单鸣督军帮助华阴县百姓搭建房屋外,余部打点行囊,明日全军还京!” 近万军卒,也没有那般大的场地,聚集一堂。 就只能从每个营中选出代表以及有功将校士卒,对有功将校士卒进行表彰,以收激励士卒之效。 “是,大人。”除单鸣外,众将都是兴高采烈,齐声应着。 出来这么久,终于可以回去了,这一来一回,甚至都不耽误过年。 贾珩默然片刻,沉声道:“此次剿寇,功勋评定,本官会根据诸位在进剿贼寇之时的表现给予定等,还京之后,诸将迁转调用,本官也会具陈兵部。” 此言一出,原本有几个兴高采烈的参将、游击都是敛去了面上笑容。 经过整顿,原本五个参将,有两人受了一些伤,其他全须全尾。 剩下八个游击,除蔡权新任外,因鼓噪、煽动士卒“哗变”,被斩杀两人,又有一人因缴获一事被斩首。 剩下还有四个游击,还有一个是陆合的亲信,因牵涉到吃空额一事,还在焦头烂额。 这时,参将肖林抱拳道:“大人,我等还能否留在果勇营?” 这位参将是五位参将中,两个没有贪占空额的之一。 迎着一众目光注视,贾珩沉吟片刻,道:“这个要看兵部和节帅的意思,想必诸位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京营整顿在即,不仅是士卒要以选锋之法裁汰老弱,将校也要根据才干、品行定等,本官不主持此事,也做不了主,一切都看兵部和节帅的意思,只是诸位,京营这次整顿,来日势必要与东虏一战,其中凶险,不问可知,诸位年轻之时,也是拿命搏杀出来的富贵,年岁渐大,血勇之气多有不复者,可至兵部请求卸甲,半生劳苦,领着一份禄米供养,在家含饴弄孙,未尝不是一桩乐事。” 一些过了四十五岁的老将,闻听贾珩“劝退”之言,不由面色复杂。 在军营摸爬滚打半辈子,谁甘心卸甲归田?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 只是,还是有几人有所意动。 贾珩说完这些,也不再说什么。 如果他是王子腾,整顿之后的京营,肯定是没有混吃等死的老家伙的位置,提拔少壮派,实现将校迭代,势在必行。 因为一些参将年岁都大了,如刘玄德所言,髀肉复生,血勇不再,而且怯战于东虏。 以他手下五位参将为例,都自认贾家部将,先后拜了码头的单鸣和邵超二人,年龄大约四十左右,肖林是地方都司出身,年龄也近四十,另外两位参将,年岁都已然奔五十去了。 头发灰白,看着也已无多少进取之心,这一路进剿匪寇,基本也是混,不过因和贾家有着一些香火情分,也不好太无情,以寒十二团营一些贾家部将之心。 剩余四位游击将军,倒是稍稍年轻一些,有三位是从三边调任过来,还有一位则是地方卫所调转过来。 “这些人不具体领兵作训,一些才具不足,贪生怕死的,不用就是了。” 就陈汉兵制而言,到了游击、参将这个层次,领兵就无定额,往往是根据具体战役,听从团营都督的差遣。 议罢事,将众将挥退,贾珩也是拿着宋源递送而来的汇总簿册翻阅着。 经过持续不断的招兵,果勇营兵额现已补齐两万余人的兵额,其中新兵有万人,以五百人一营,暂编为二十个营,等他回去亲自整训。 剩下的原果勇营将校,回去之后,也要裁汰老弱,重新编练。 “新兵行新式操典,白纸作画,其实比原果勇营之兵还要容易整顿一些,先将军纪、军容立起来,等回京之后,再去军器监看看。” 就在贾珩凝眉思索着回京之后的下一步打算,却听到中军帐外有兵卒唤道: “大人,营外有一个唤作薛蟠的,递了拜帖,求见大人。”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薛蟠?” 那军卒说话间,就是入得帐篷,上前递上拜帖。 贾珩将名帖拿在手中,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行娟秀、丰润的梅花小楷,情知这不是薛蟠所写,至于是何人所写,心头也有几分猜测。 “去让他进来。” 毕竟是贾族老亲,哪怕再有些不待见这薛大傻子,也不好见都不见。 却说营盘之外,薛蟠带着两个小厮,下了马,站在营门之外,但见营中一队队兵卒捉刀列队,威武严整。 薛蟠仰着大脑袋,面上带着笑容,脸上的神情虽不至如“有胜阅兵”,但也差不离儿。 一旁的小厮见薛蟠高兴,笑着凑趣道:“珩大爷手下这兵马,可真是严整,管着这么多人,这是戏文上说的大将军了。” “那可不,我这表兄,是个有大能为的。”薛蟠笑道。 真正论起来,薛蟠年龄其实比贾珩还大上一丢丢,但却口称表兄,自是权势加成。 不多时,从营门处出来一个兵卒,喊道:“大人让你进去。” 薛蟠闻言,心头一喜,就是招呼着小厮,大摇大摆地入得军营。 第二百六十五章 表妹有心了 中军大营 薛蟠带着两个小厮,进入营帐之中,正待四下打量着,抬头只见那气度沉凝、面色淡漠的少年端坐在帅案之后,心头无端一凛,不敢张望,脸上陪着笑,上前拱手作揖道:“珩表兄,冒昧叨扰,还望见谅啊。” 这两句话自是薛蟠临行之前向管家讨教而来的礼数,以防被贾珩看轻。 贾珩点了点头,淡淡道:“薛家兄弟,坐。” 薛蟠闻言,笑了笑,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道:“表兄,唤我一声文龙就好。” 贾珩打量了一眼薛蟠,淡淡道:“文龙兄弟,这是从金陵过来的?” 见对面少年权贵改变称呼,虽面色清冷依旧,但薛蟠心头还是一喜,笑道:“金陵一路赶过来的,珩表兄,你是不知道,这路上带着娘和妹妹一路上京,遭了老罪了,颠簸奔苦,好不容易入了京畿,更是突然下起了大雪,人生地不熟的,两眼一抹黑,这走到这儿,可算是碰到亲人了。” 贾珩道:“金陵至此,迢迢路远,一路鞍马劳顿,好在再有不远就是神京,文龙和姨妈还有表妹,好好歇息一晚,明日上京,多则两天,少则一天就能进入京城了。” 薛蟠这案子,如果问他的建议,自是向有司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怎么也不至判个绞、斩。 但如果薛家不问他,他也不会主动介入,帮着薛家排雷。 而且,这个案子本身也是个契机,可以作为狙击贾雨村和王子腾的引子。 现在爆出来,对贾雨村杀伤力尚可,徇私枉法,丢官罢职都了不得,说不得过几年朝廷又起复旧员,又重新起复,异地为官。 至于对王子腾的影响,就更是微乎其微。 起码要等他们勾兑好,比如让薛蟠在神京城中堂而皇之转悠一段时间,让王子腾和贾雨村的牵扯更深一些。 后世有句话,养案子。 还有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 “甚至都不需我亲自操刀,明年都察院新任左都御史履新,整顿吏治,那才是一把快刀,而王子腾经此一事,自是引贾雨村为心腹,帮助其人往京里活动,也是很有可能之事,毕竟一位进士出身的官员,到了那个位置,迁转还是很容易的,那时出手,着人爆出此事,就可一击必中。” 所以,还是不能操之过急,现在先引而不发为好。 到了他这个层次,哪怕做好事,也要讲究方式方法。 薛蟠铜铃大小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笑了笑,问道:“珩表兄,这快过年了,都不回京吗?” 贾珩道:“明日就班师。” 这也不是能隐瞒的事,薛蟠稍一打听就知。 薛蟠闻言,心头大喜,笑道:“表兄,那可真是巧了,明个儿,我们也动身,一起进京,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贾珩面色淡然,沉声道:“大军动静行止,往来憧憧,不好与女眷随行。” 薛蟠闻言,心头就有些失望,但面上笑意不减,说道:“珩表兄,娘说若表兄不忙的话,在客栈中,亲戚们见上一面。” 贾珩想了想,觉得身为贾族族长,这薛家三口交错而过,若是连见都不见,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他就算不待见薛蟠,但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 还有这名帖,如果他没有猜错,分明是宝钗所写,否则,薛蟠这等粗鲁人会懂这些? “想来是被这位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女子,看出了一些端倪,毕竟方才城门洞处,我表现的颇为冷淡,虽也是我有意为之,但落在洞明世情的眼中,自是起了疑,过来试探。” 他表现的客气、疏远,自是不想任由薛蟠这等人攀缠。 贾珩沉吟片刻,道:“临近开拔,军务繁忙,如今不便脱身,文龙先回,等会儿,大约申时时分,再至客栈拜访。” 薛蟠闻言,面上洋溢着笑意,道:“表兄,过来拜访也没带什么的物什,自金陵带来一些蜜饯果脯,还请表兄尝尝鲜。” 说着,唤着帐外的小厮,递上了以牛皮包好的蜜饯、果脯。 贾珩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 见对面少年权贵目光盘桓着,默然不语,薛蟠一时间却觉得臊得慌,主要觉得拿不出手,他也不知他妹妹怎么想的,也太寒酸了。 念及此处,笑了笑道:“这是我那妹妹的意思,说珩表兄想来也是没尝过金陵的吃食,就各色挑了几样儿点心,给表兄尝尝鲜。”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表妹有心了。” 这一下基本可以确定,薛蟠过来拜访,还真是其妹宝钗的主意。 “这待人接物就比其兄强上不止一截儿,送家乡的特产吃食,可比一上来,就送什么金银玉器、古玩字画,就要自然许多,也不用担心被拒收,失了面子。”贾珩思量了下,觉得这位与潇湘妃子并列十二钗正册第一的蘅芜君,品格是有几分不俗。 薛蟠见贾珩收下“寒酸”的礼物,喜得眉开眼笑,道:“珩表兄,那我先回去准备酒菜,招待表兄。” 贾珩也不好说,到时只是坐坐说会儿话就走,只是冲薛蟠点了点头,着亲兵送薛蟠出了营寨。 等薛蟠离去,贾珩拿起手中的名帖,目光重又落在其上娟秀的字迹上,一时沉吟不语。 却说薛蟠兴高采烈地返回客栈,上了客栈二楼,入得厢房。 薛姨妈一见薛蟠返回,就是问道:“你珩表兄怎么说?” 薛蟠笑了笑道:“还能怎么说?说现在正忙着军务,等稍晚一些再过来,我吩咐人整治一些酒宴。” 宝钗脸上现出一抹思索,柔声问道:“哥哥,那些果脯、蜜饯,珩表兄都收了吧。” 不由思忖着,难道是她多想了? 薛蟠笑道:“都收了,珩表兄还夸你有心了呢。” 宝钗:“……” 她让兄长过去,合着将自家的底细都告诉人家? 见宝钗神色有异,薛姨妈脸上笑意凝滞了下,问道:“乖囡,可是那里有什么不对?” 她家女儿打小儿就是个心思谨细的,许是看出了一些不对。 宝钗抬起莹润、晶澈的杏眸,对着薛姨妈的询问目光,轻轻道:“妈,这个珩表兄,我瞧着大抵是个性子清冷的。” 薛姨妈闻言,就是笑道:“我当是什么,这人的出身来历,我路上也和你说了,宁府旁支出来的,本就离着西府远一些,和咱们生分着也是有的,再说这等人,外面讲究排场惯了,天天笑呵呵的,也镇不住手下的人。” 薛蟠笑道:“我瞧着还行啊,想来是不知哥哥我的豪爽为人,待处得久了,就知道了。” 宝钗见着自家母亲和兄长一副热切的模样,暗暗摇头,却也不好多泼冷水。 这时,莺儿、同喜、同贵端着八宝粥,饶过一扇山河屏风,端了进来。 薛姨妈笑道:“好了,先喝点粥,暖暖身子。” 宝钗这时也接过一碗粥,对着一旁瑟缩坐在床尾的香菱,轻声道:“香菱,过来喝粥。” 香菱抬起头,眉心一点胭脂记,先是看了一眼薛蟠,迎着那张挂着淡淡微笑的梨蕊脸蛋儿,轻轻“嗯”了一声,过来接过。 薛蟠这时刚从同喜手中接过粥碗,见状,眼珠子骨碌碌转,笑道:“香菱过来,我这碗喝不完,咱们两个喝一碗。” 香菱小脸刷地吓得苍白,嗫嚅道:“我……我不饿。” 说着,就是向床尾缩了缩。 却是因为见着薛蟠指使家奴与冯渊相殴,心底已有了阴影。 宝钗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瞥了一眼自家兄长,也不说话,垂下杏仁般的灵动眸子,拿着汤匙轻轻匀着粥碗里的八宝粥,少女脸颊白腻如雪,略带着一丢丢儿婴儿肥,气质温婉,举止娴雅。 薛姨妈无奈道:“这丫头有些怯生,蟠儿你别吓着她了。” 薛蟠晃着大脑袋如拨浪鼓一般,道:“以后她一直怕我,这怎么能成?买了她过来,就是让她伺候我的。” 薛姨妈又好气又好笑道:“等过二年,她大一些,懂一些事,也知冷知热的,现在还只是个孩子。” 薛蟠哼了一声,拿着粥碗,也不用汤匙,如牛饮一样,咕咚咚地喝了。 “我的儿,仔细烫。”薛姨妈连忙唤道。 薛蟠笑着擦了擦嘴,没心没肺道:“不烫,这粥好喝,再来一碗。” 见自家儿子吃的香甜,薛姨妈面上笑容,对一旁的同喜笑道:“赶紧再盛一碗。” 这边厢,薛宝钗也将手中的粥碗递给了香菱,因无薛蟠在一旁“作妖”,这次,小姑娘却是接过来,也是饿了,如一只小仓鼠一样,怯生生,唯恐发出声音。 宝钗则是容色淡淡,接过莺儿盛来的一碗,一匙一匙用着,动作不疾不徐。 …… …… 贾珩视察了果勇营麾下诸营务,用罢午饭,又是查看表彰会准备的情况,及至申时时分,也是骑了马,在亲兵以及锦衣卫的扈从下,向县城而去。 徇着薛蟠所言的客栈,下了马,将手中马缰绳递给一旁的亲兵,还未对着守在门口的薛家仆人说话。 那薛家仆人一见贾珩到来,却是上前,笑道:“珩大爷来了,太太交代了,这会儿正在屋里等着呢,大爷随我上去吧。” 先前就已打过照面,而且这内着武官袍服,外穿大氅的少年权贵,华阴县中独此一位,倒也不担心认错人。 贾珩点了点头,道:“前面带路。” 随着仆人来到二楼,行不多时,进入一小厅门口前,仆人后退,就被婆子迎着,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甚至笑容略有几分谄媚,绕过一道屏风,说道:“珩大爷先坐,太太和少爷、小姐这就出来。” 因为两家的亲戚关系,以及贾珩的贾族族长身份以及……还有权势的加成,倒是薛家潜意识中一种印象,似乎也不用什么避讳。 如果贾珩一介白身,嗯,这个…… 话音方落,薛蟠却从一旁的屏风后笑着抢先一步走出,道:“珩表兄,你可算是来了。” 不多时,环佩叮当,香气馥郁,从里间厢房就是走出几人,一众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着绫罗绸缎,面皮白净、笑意盈盈的妇人。 妇人还挽着一个容貌丰美,气质娴雅的少女。 倒是未见眉心胭脂红记的香菱,许是怕生? 宝钗着蜜荷色棉袄,下着葱黄绫棉裙,外披朱红团花披风,披风上绣大朵的牡丹花,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薛姨妈笑道:“珩哥儿。” 这称呼还是薛姨妈想了许久,终于确定的称呼。 既是亲戚相见,倒不好在称呼上太过外道儿,想来想去,珩哥儿似亲近一些。 宝钗也是唤了一声“珩表哥”,而后,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比之一开始在骏马上错身而过所见,此刻正面直视,就见着三品精美织锦武官袍服,头戴山字冠帽的少年身形颀长,面容清隽,目有静气。 只是其人眉宇之间的气质,稍显冷峻、清冽,好似不苟言笑,举止之间,就有一股渊停岳峙的沉凝、威严气势扑面而来。 迎着目光打量,贾珩面色沉静依旧,声音温和了几分,道:“姨妈,表妹。” 唤着,也是抬眸,看向薛姨妈以及宝钗,薛姨妈自不必言,面相富态,笑意盈盈,因保养得当,面皮白净,但眉梢眼角的鱼尾纹依稀可见。 一旁的宝钗则是面如小月,五官精巧,面庞线条稍稍丰润、柔婉,肌肤白腻一如梨蕊,柳叶眉之下,睫毛弯弯,杏仁眼眸明亮、清澈,小巧琼鼻之下,丹唇嫣红、饱满如牡丹花瓣。 因肌肤胜雪,白璧无瑕,这红白相映的色彩构图,就有皑皑白雪之中一树红梅的鲜艳明丽。 因目光清冷,且并未作盘桓,故而众人不觉有异,只是四目相对之时,宝钗微微垂眸,不由躲开那湛光流转的眸子。 薛姨妈笑道:“常听书信里提及过珩哥儿,一表人才,是贾族这一代最出挑儿的子弟,如今看着,真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贾珩道:“姨妈谬赞了。” 薛蟠笑道:“妈,妹妹,别光站着说话,坐啊。” 薛姨妈笑了笑,就是拉着宝钗落座,看着对面正襟危坐,英姿勃发的少年武官,心道,这身官服也不知穿在蟠儿身上,该是怎样的光景? 这般一想,就是偷偷瞟了一眼薛蟠,笑容不由一滞。 却是,薛蟠此刻正歪坐在椅子上,大脸盘上挂着憨厚的笑意,坐没坐相。 贾珩这边儿却是寒暄几句,左右是问一些几月启程,是乘舟船还是乘马车而来,起居饮食是否习惯? 这种问候虽然公式化,且没有多少营养可言,但又必不可少。 待问过之后,薛姨妈笑了笑,说道:“珩哥儿,老太太身子骨还硬朗吧?” 贾珩点了点头,徐徐道:“老太太身康体健,姨妈到了京里,可到老太太屋里常坐坐。” 薛家三口到了京里,大抵是要住在梨香院的。 “那敢情好,有些年头儿没见过她老人家了。”薛姨妈轻笑了下,说话间,问道:“珩哥儿,听蟠儿说,你明天是要班师回京了。” 这话一问,原在一旁含笑不语,端庄娴静,听着叙话的宝钗,也是凝眸看向少年。 第二百六十六章 宝钗:说不得……心里正自冷笑呢 迎着一道道目光注视,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月前,奉圣上之命,出京进剿贼寇,如今三辅诸县寇盗为之一靖,临近年关在即,军卒思归之心一日炽过一日,也是时候班师还京了。” 薛蟠闻言,面带艳羡之色,笑道:“怪不得,表兄,我瞧着那营帐连绵好几里,我瞧着得有几万人吧,表兄,这是得领着多少兵啊?” 这话问得薛姨妈就是心头一跳,连忙瞪了一眼薛蟠,然后看向贾珩,说道:“珩哥儿,蟠儿他一个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这领着多少军兵,也不是能胡乱打听的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姨妈所言甚是,兵力多少也算是军机枢秘,而细作刺探军机,在军中都是砍脑袋的事。” 薛姨妈、薛蟠:“……” 贾珩又道:“不过文龙兄弟年幼,好奇心重,倒也不打紧。” 薛姨妈和薛蟠都是松了一口气。 宝钗则是自始自终看着少年和自家母亲叙话,不由瞥了一眼自家兄长。 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人家年岁比着哥哥也没多大,可这不管是谈吐气度,还是身份地位,都是云泥之别。 薛蟠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笑道:“还是珩表兄懂我,我就是好奇,哪敢刺探军机,再说一家人,说这些也不妨事儿,说来,舅舅那边儿也管着京营,倒也不知手下管着多少人?还要跟珩表兄请教。” 这话问得其实就没有多少情商可言。 因为按着年龄也好、常识也罢,肯定是在军中打熬了几十年的王子腾官职大,而刚问了贾珩领兵多少,接着问自家舅舅,就有点“炫耀”的意味。 宝钗听着就是颦了颦秀眉,捏着梅花素丝手帕的玉手,攥了攥,以目示意自家兄长。 嗯,薛蟠正将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盯着贾珩,哪里看得见宝钗使得眼色? 至于薛姨妈? 薛姨妈同样目光一瞬不移地看向对面那少年。 分明也想知道她家兄长,究竟有多大的权势? 事实上,薛姨妈也好,王夫人也罢,这等内宅妇人还真的不能充分理解官位高低。 别说这些内宅妇人,哪怕后世互联网发达,一些网友如果不去搜索,也未必分得清职务、职级。 什么巡视员、调研员、主任科员,什么领导职务和非领导职务,什么入常没入常,更不要说平台不同,权大权小也不一样。 贾珩面色澹然依旧,清声道:“王节帅为我大汉朝廷一品武将,京营节度使,统管十二团营,京师十二团营加起来有一二十万兵马。” 对王子腾的官爵和权势,他不会有意贬低,但其中门道,也没有兴趣向薛姨妈和薛蟠去解释。 薛姨妈闻言,已是心花怒放、面带欣然,哪怕贾珩三言两句,都觉得心绪激荡,她的兄长,统管着一二十万兵马,这是何等的煊赫权势? 怪不得啊,那金陵知府对她薛家毕恭毕敬,主动帮着蟠儿摆平官司,消弭祸端。 宝钗却容色澹然,莹润如水的杏眸,平静无波,她这一路自是知道一些,舅舅为京营节度使,虽不敢说位极人臣,但也算是朝廷屈指可数的高阶武官。 只是,爹有娘有,终究不如自己有。 薛蟠这边厢,已是喜得眉开眼笑,也是被几十万人震撼到,问道:“那比着珩表兄……” 这话,哪怕是薛姨妈也意识到“没脑子”,作恼怒之色,打断道:“蟠儿,你表兄才多大?他都是三品武官了,将来前途定是不可限量的。” 说着,看了一眼贾珩,见其面色仍是毫无波澜,心下稍定同时,就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 怎么说呢,贾珩的神情,自始自终太过平静无波,似乎少了一些什么。 比如艳羡、嫉妒,连最后的失落都没有。 迎着母子二人的那或“期待”,或“复杂”的目光,贾珩心头多少有些古怪,沉吟道:“王节帅官居一品,纵是我见着,也是要自称一声下官的。” 闻听此言,薛蟠自是心满意足,而薛姨妈心头的别扭之感,则愈发强烈。 因为贾珩语气,仍是太过平静…… 嗯,不走心啊。 这边儿,宝钗容色顿了下,却觉如坐针毡,丹唇微启,声音恍若飞泉流玉,珠圆玉润道:“表兄年少有为,前程似锦,来日出将入相,也是不在话下的。” 贾珩闻言,轻轻抬眸看了一眼宝钗,迎上那一双婉静、温宁的目光,点了点头道:“承妹妹吉言。” 宝钗杏眸闪了闪,心下稍松了一口气。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一个眼神就已明了。 她知道,人家没放在心上。 薛姨妈笑道:“明儿个,珩哥儿领兵还京,能不能一同回去?我们这一路上,道路不靖,提心吊胆的。” 贾珩默然片刻,道:“先前和文龙兄弟说过,大军行止,不好携眷属同行,况明日大军就会开拔,如今三辅之地,贼寇已被清剿一空,姨妈还请放心。” 薛姨妈闻言,点了点头,但面上忧色不减,问道:“原来如此,只是同行也不能够吗?” 却是没有死心。 这时,一道道目光都是投来,期待地看向贾珩。 贾珩想了想,道:“大军前锋先行,我明日会率中军押后,姨妈若是不嫌麻烦,可在后面半里路外坠行着。” 他也不是不能派兵卒护送薛家人,但对薛蟠这人生不出太多好感,这样一来,就容易壮了他的声势,不定惹出什么祸事。 薛姨妈闻言欢喜不胜,说道:“那可真是劳烦珩哥儿了。” 说是三辅无寇,但谁敢拍着胸脯打保票? 哪有这大军一路护送着安心? 贾珩又是叙了几句话,约好了明日启程之期,薛蟠笑了笑,热情相邀道:“表兄,我整治了酒菜,一起用过再走罢。” 贾珩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明日开拔在即,我回营尚有军务处理,不好多做盘桓,文龙兄弟和姨妈、表妹,咱们神京城再叙话罢,那时,我在一尽地主之谊。” 说着,起身站起,就欲告辞。 这趟亲戚道左相逢,叙话一场已算尽到礼数,也就没有必要多留。 当然,红楼梦中微胖界的天花板,他见也见过了,别的都好,就是有些沉默寡言。 薛姨妈闻听贾珩军务在身,也不好挽留,就是唤着薛蟠送着贾珩下了客栈二楼。 在贾珩离去后,宝钗拧了拧秀眉,面色幽幽,语气多少有些嗔怪道:“妈,方才怎么问起了舅舅?” 方才她听着,都觉得臊得慌,也就是人家有涵养,不生恼。 “乖囡,这不是话赶话儿,你哥哥要问的吗?我寻思着亲里亲戚的,请教人家这些,也不打紧是吧?再说他才多大?比你舅舅官儿小都是正常不过的事,问起来,也不算是什么埋汰人的事儿。”薛姨妈笑了笑,轻声道:“再说人家也没恼不是。” 宝钗无奈说道:“妈,那是人有城府,喜怒不形于色,谁知道人家心头怎么想的?说不得……心里正自冷笑呢。” 这话,自是有一半儿在唬自家母亲。 薛姨妈闻言,脸上洋溢的笑意,果是凝滞了下,迟疑道:“这……应不至于吧,毕竟是表里表亲的,哪能这么小心眼?我的乖女儿,我瞧着这珩哥儿虽性子清冷了些,但也是个知礼数的,明个儿还说好一起启程。” 宝钗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这人年岁比着哥哥也没大多少,可已是三品武官,领兵出征在外,人家一多半儿,还不是靠着祖上余荫袭封的官儿,这等旁支儿,得了富贵权势,要么是胸怀宽广的,要么是个睚眦必报的。” 这等出身寒微,骤登高位,要么气度恢弘,海纳百川,要么心胸狭隘,不能容人! 从方才看来,倒是个有气度涵养的,但她总觉得其人身上笼着一团迷雾。 不恼归不恼,但面上殊无异色,起码她看不出什么端倪。 “只怕是,心有山川之险,腹有城府之严。” 还有,她刚刚都不好说,看着那人腰间佩着的宝剑,剑鞘浮雕着金龙,这龙凤也是旁人能乱镌的? 怕不是御用之物!? 当然,她没见过,也不敢确信。 “等到京里,得让莺儿偷偷打听打听,不然,别什么时候把人得罪的给什么似的,自己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宝钗铰着手中的手帕,杏眸闪了闪,思忖道。 这边厢,薛姨妈闻听宝钗之言,多少有些心头怯惧,强笑道:“乖囡,你怎么越说越吓人了。” 宝钗转而柔声劝慰说道:“妈,先前倒也不妨事,只是人心险恶,这样因此种祸的先例,也不是没有的,我寻思着咱们到了京里,还是不要太张扬,那老话不是说得好,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呢。” 她曾经读过一个故事,说得是唐时汾阳郡王郭子仪与卢杞的故事,从此让她对“人心险恶”四字印象深刻。 想来,若是因为话多而惹祸,那千言万语,倒是不如一默了。 其实,宝钗再是安分随时、自云藏拙的性子,也没有在这等避祸之事上,给自家亲妈藏着掖着的道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不过平时,也不大愿意显露能为。 薛姨妈闻言,心下稍宽,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就说吗,哪能这么瘆人?不过老话是有道理在的。” 她家姑娘自小儿就心思谨细,落落大方,她也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 是了,逢人三分笑,面带和气,谁都别得罪,不强出头也就不惹是非。 她们孤儿寡母的,到了京里只要不张扬,凡事不强出头,她们是亲戚上门,不管是谁,但凡顾着脸面,也不愿折她们体面。 薛姨妈念及此处,心头打定主意,也是欢喜,笑着看向宝钗道:“乖囡,若是你哥哥也像你一样让娘这般省心,该有多好啊。” 宝钗心头叹了一口气,正要开口叙说。 “妈,您唤我?” 却在这时,薛蟠从外间大步而入,晃着一颗扎着紫头巾的大脑袋,笑着说道。 薛姨妈笑道:“就是唤你,你表兄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人家骑上马走的。”薛蟠笑道。 “那歇息一晚上,等明天咱们启程,也能早点儿到京城,”薛姨妈看着自家儿子的脸上挂着憨厚笑容的大脑袋,觉得还是自家儿子看着讨人喜欢,不像那珩哥儿一脸生人不近的样子,看着没有热乎气儿。 …… …… 贾珩离了薛家所在客栈,回到营寨,已是傍晚时分,进入中军大帐,坐在帅案后,继续整理、书写着新军架构以及作训章程。 他前世在边防从军,对如何练兵倒是不陌生,但想要训练一只听从指挥、能打胜仗、纪律严明的兵卒,还是需要花费一番心力的。 整个练兵过程,还不能假于人手。 “回去也需要往军中填充一些家将,比如从讲武堂中寻一些愿意从军的贾族子弟,共同训练,还有军械之事,回京之后,要去军器监看看,千头万绪一般。” 正在贾珩思忖之时,忽地帐外军卒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大人,宋参军来了。” 贾珩唤了一声,搁了手中的笔,抬眸看向从军帐外进来的宋源,问道: “都妥当了?” 宋源笑道:“大人,都布置好了,有功将校也各有录名事迹,就等大人前往授功、赏银。” 贾珩点了点头,离座起身,沉声道:“我这就过去,虽然晚上诸将校庆贺,但也不能放松警戒,着亲兵往来巡弋。” 说着,也是离了中军营帐,前往对有功将校进行授功奖赏,此举自是为了培养荣誉感和归属感。 是夜,果勇营军心欣悦,欢呼沸腾。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不知不觉就是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 打点好行囊的果勇营八千步骑大军,列队严整,在华阴城外打起旗幡,整装待发,相比初至华阴县,士气多少有些萎靡,此刻士气高涨。 因为还有五军营左右哨帮助华阴县百姓修补房屋,还要处理一些手尾。 然而也不知是谁,提前知道了贾珩将要还京的消息,华阴县百姓自发出城相送,万余华阴的黎民,在官道两旁围拢的水泄不通。 薛家的车队这会儿显然也装点好行李、箱子,准备启程。 薛蟠用罢了早饭,上得二楼,道:“妈,妹妹,该启程了,珩表兄那边儿都出发了。” “好了,这就出来了。”里间薛姨妈的声音传来。 就在这时,却听得楼梯处急促的脚步声,家仆上来禀告,上气不接下气,道:“大爷,这会儿走不了,城门口被堵住了,华阴县的百姓都相送官军呢,人山人海一样,我们等半个时辰再启程。” 刚刚在丫鬟、婆子簇拥下,走出厢房的母女二人,听着外间的话,就是面面相觑。 第二百六十七章 神京城外 客栈之中 宝钗和薛姨妈闻听外间薛蟠之言,对视了一眼。 “乖囡,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薛姨妈凝了凝眉,问道。 宝钗轻轻摇了摇螓首,杏眸中闪过一抹疑惑,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这时,薛蟠已举步入得厅中,急得团团转,道:“妈,妹妹,表兄那边儿说是华阴的老百姓为大军送行,堵住了城门口。” 薛蟠心头也有一些不爽,这些华阴百姓没事儿凑什么热闹? 薛姨妈也一时没了主张,看向宝钗, 宝钗纤声道:“妈,不妨先打发了人过去盯着,等人群散开一些,咱们再动身,不然人挤人的,省得手忙脚乱的。” 城门口被堵得水泄不通,如果还是大车小车的紧随其后,就容易出乱子。 薛姨妈心绪一定,点了点头,笑道:“是这个理儿。” 说着看向薛蟠,吩咐道:“蟠儿,派人去盯着,待人群散了一些,咱们再启程,倒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薛蟠应了一声,正要离开。 忽在这时,外间一个婆子,来到回廊下,说道:“太太,那位珩大爷打发了亲兵过来,让太太等半个时辰再启程呢。” 其实,贾珩也没想到华阴百姓会来送行,只得立刻着军兵维持秩序,以防发生踩踏、混乱。 另外倒也想起薛家三口,若赶着车往城外来,不定再出什么事儿,就吩咐了亲兵,过来叮嘱薛家不必急着动身。 薛姨妈脸上重又现出喜色,看向宝钗与薛蟠,道:“那咱们再等一会儿就是了。” 薛蟠笑道:“妈,我就说表兄是个有心的,不过,这么多百姓过去送表兄,也不知是怎么个说法?” 这话一出,薛姨妈将征询目光看向宝钗,笑道:“乖囡,你读的书多,可知道这里的门道儿?” 宝钗默然了下,轻声道:“听说官员离任,有送万民伞、遗爱靴的,但罕有听百姓万人空巷,去送领兵大将的,想来,应是表兄剿灭了贼寇,还一方太平,百姓感恩,都去欢送?” 其实,她心头隐隐怀疑是华阴县官吏鼓捣出来的名堂,无非是打着巴结、讨好那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的珩表哥的主意。 “可从昨日来看,那位珩表哥性子清冷,这讨好倒也未必合他的意了。” 饶是宝钗洞明世故,一时间也没有弄清缘由。 因为与其“常识”相违,至于昨日放下车帘后,又没有见着军民互助的一幕,自也无从推测缘由。 薛姨妈笑了笑道:“这倒是奇了,为娘也听过官员离任,似有送万民伞这回事儿,但都是一方父母官,给领兵大将的的确没听过。” 薛蟠笑道:“妈,别乱猜了,我去看看。” 分明是想过去凑个热闹。 薛姨妈脸色倏变,急声道:“蟠儿,外面乱糟糟的,如何好去?别是让……人磕着碰着了。” 想说着仔细别让花子拍了去,但一见自家儿子的大脑袋,还有五大三粗的体格,就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连忙改口。 薛蟠笑道:“我带着小厮过去,不打紧。” 说着,也不多言,拔腿就走。 薛姨妈急忙唤了一声,但见着一溜烟儿跑没影的薛蟠,也有些无可奈何。 “妈,先坐这儿歇会儿罢。” 母女二人坐在厅中,又是静静等了一会儿,叙着话。 约莫小半个时辰,就见得薛蟠已然去而复返,满面春风说道:“妈,妹妹,你们猜怎么着?” 薛姨妈凝了凝眉,嗔怪道:“你这孩子,少卖关子。” 薛蟠哈哈大笑说道:“那些百姓都是去送表兄去的,那人山人海的,这会儿才散,听说是表兄手下的军卒,剿了寇,不扰民不说,还帮着老百姓干活,您说奇也不奇?” 薛姨妈闻言,面色怔了下,诧异道:“还有这回事儿?” “咱们昨个儿进城时,我原就瞧见了,当时还纳闷儿,怎么一些穿着号服的兵卒,在帮着人修房子。”薛蟠笑道。 薛姨妈道:“这也没什么可稀奇的吧?咱们在金陵时,若是街上沟渠堵了,官府的公人也领着一帮人过来疏通的,乖囡,你说这是什么说法。” 宝钗闻言,杏眸闪了闪,眸光焕彩,柔声道:“那是差人征发的徭役,妈可见过哪家的房子塌了,官府让公人亲自修的?更不要说是这些拿刀弄枪的了。” 心头也有几分惊讶。 她方才还猜测是华阴县官吏为讨好珩表哥,故意在涂脂抹粉,不曾想…… “这是古之贤臣、名将之相。”宝钗思忖道。 这种事例一般只能在史书上看到。 薛姨妈面上现出笑意,道:“也是,那些当兵吃皇粮的,怎么舍得弯下腰干这些,可见,你表兄是个有大能为的。” 宝钗螓首点了点,并不多言,只是心底不由想起那位面色澹然,威严肃重的少年。 薛蟠笑道:“能为还用说?你们是没见着,那手下兵马排得长龙一样,一眼都见不着头儿。” 说到这里,薛蟠眼珠子一转,忽地一拍大脑袋道:“坏了。” 顿时,就让薛姨妈心头一惊,道:“什么坏了?” “咱们也赶紧动身才是,别落在表兄身后太远。”薛蟠急声道。 薛姨妈也为薛蟠的一惊一乍弄得又气又好笑,她方才还当是什么,道:“那你还杵在这儿,还不赶紧准备车马去!” 薛蟠笑呵呵去了。 薛家三口重又登上马车,循着贾珩率领的果勇营大军,向着神京而去。 却说贾珩这边儿,在一众华阴县百姓的目送下,率领果勇营大军,沿着官道向着神京行进。 骏马之上,宋源落后半个马头,目带忧色地看向贾珩,欲言又止。 贾珩感受到目光注视,笑了笑道:“宋先生有话和我说?” 宋源斟酌着言辞,缓缓道:“大人,百姓夹道欢送,人望众瞩,一旦传扬出去,只怕引得一些宵小攻讦……” 贾珩沉吟片刻,低声说道:“于地方有着功绩的督抚离任,万民相送,依依惜别,也未见这些封疆大吏如何,况我一个三品武官?说来,我也没想到华阴县父老竟有如此盛情。” 他现在还没有到权倾天下,位极人臣,需要自污避祸的地位。 别说是他,就是那些谥号文正的宰辅,位极人臣,也不必全然仿效萧何自污。 不是哪个皇帝都是老流氓刘邦。 再说,开国之初的相国和王朝中期的宰臣,也不可同日而语,一味萧规曹随,不过是东施效颦,徒惹人笑。 况且,在庙堂衮衮诸公眼中,这些泥腿子的声望,自是远远不如士林声望。 因为这些沉默的大多数,都是官僚阶层不放在眼中的“愚民”、“泥腿子”,没有任何话语权。 即所谓,“瓮牖绳枢之子,氓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材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 宋源闻言,见贾珩胸有成竹,心下稍宽,也不再说什么。 果勇营大军浩浩荡荡,向着神京城迤逦而来。 而就在贾珩中军之后里许之地外的官道上,薛家的车队也于后坠行着。 薛蟠骑着高头大马,昂起一颗大脑袋,望着前方远处如林旗幡,心头欢喜不胜,大脸盘子上笑意繁盛,凑近一旁的马车,隔着车窗对着薛姨妈,说道:“妈,你看前面这几万大军,倒是像给咱们开路一般啊。” 薛姨妈:“……” 贾珩都是没有想到,没有让亲兵护送薛家三口,还能被如此解读,只能说薛大傻子的脑回路,迥异旁人。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两天时间。 果勇营大军从华阴县城出发,中途在渭南县县城外稍作休整,终在第三日半晌午行至长安城外的灞桥。 而贾珩班师的消息,也随着一日一日派来军卒入京往兵部衙门禀告行程,以及过往驿站驿卒的急递,为神京城所知。 大明宫,偏殿之中 御案之后,崇平帝正在伏案批阅着奏疏,忽地,殿外进来一个内监,正是戴权,面带喜色,笑道:“陛下,贾子钰派来报捷的信使已经到了兵部了,言大军已至城外。” 崇平帝闻言,抬眸,面上同样有着一丝喜色,放下手中毛笔,道:“朕刚才还想着,也差不多到了。戴权,你出城将旨意传给贾子钰,即刻召他入宫面圣。” 毕竟不是灭国之战,执敌酋之首而还,断没有天子出城相迎的道理。 而崇平帝着戴权前去半是传旨、半是相迎,已颇示恩宠之意。 戴权闻言,先是一愣,笑道:“奴婢这就去。” 心头暗道,这圣眷之隆,实在让人艳羡。 目送戴权离去,崇平帝拿起手中的奏疏,正是贾珩所写,垂眸思索。 在奏疏中,贾珩不仅具陈了募流民为军一事,还说明了用意,“收鲁豫二地青壮以国家财用供养,以防为寇裹挟生乱,滋扰地方。” “果勇营已补齐兵额,京营诸军似也可募山东、河南之兵充入,但二地逃户众多,若都选入京营,于地方农耕多有不利,况宋时厢军于国家财用也是负累,罢了,等下再面议罢。” 崇平帝念及此处,就是掩下奏疏,转而拿起一份简报,其上文字赫然记载前日华阴县城外,百姓惜别果勇营官军之盛况。 “军民鱼水之情,许这就是亚圣所言,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缘由了。”崇平帝喃喃说着,冷硬的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 神京城,永业坊,王宅后院 午后时分,书房之中,王子腾端坐在紫檀木长条方案后,脸色阴沉,手中拿着一份簿册。 黄花梨制的椅子上列坐着几人,为首之人是一个中年文士,名为方冀,头戴蓝色方巾,身着月白色棉衫,面容清颧,气质儒雅、朗逸,其人是王子腾礼聘而来,处置机谊文字的主簿。 下首则是坐着四将,分别是耀武营都督佥事李勋、扬威营参将庞师立、立威营参将岳庆,奋武营参将姚光,这些将领都是王子腾为京营笼络的心腹。 岳庆年岁三十出头,方面阔口,身形魁梧,沉声说道:“节帅,果勇营今日应回京了,卑职听说果勇营新军已筹齐空额,如论兵力,应为十二团营之最。” 耀武营都督佥事李勋发出一声讥笑:“募一群饭都吃不饱、兵器都没力气拿的流民为兵,会有多少战力?只怕连本将手下一营兵马都打不过。” 王子腾面色淡淡,放下手中的簿册,目光幽寒,心头多少有些烦躁或者说是涌起一股危机感。 不仅是来自宫里圣眷的厚此薄彼,还有京营的一些部将,这些部将原本都是宁国一脉的部将,前日,他召集议着整军一事,就有不少人托词不来。 “若说是等贾珩?贾珩也不受北静王那帮人待见。” 在他看来,如非那位贾子钰在下面“咄咄逼人”,他就不会着急忙慌地着手整顿京营,可从容和五军都督府周旋。 但现在,箭在弦上,却是不得不发。 姚光皱了皱眉,也是附和道:“节帅正要整军,这贾珩,不知从哪儿招募一些流民混入军饷,如何能堪大用,这不是在添乱吗?” 王子腾脸色冷意幽然,道:“流民多非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弟,难堪大用,此事本帅自会禀奏圣上,予以裁汰。” 然后看向一旁的中年文士,问道:“方先生以为呢?” 方冀沉吟了下,徐徐道:“节帅,学生以为,节帅整顿京营若想功成,恐怕还真离不得这位贾云麾的支持,前日圣上就说,节帅要多与贾云麾商议,学生以为,圣心在彼,不可违拗。” 却是看出了王子腾心头的一些不快和别扭。 王子腾听着方冀的话,面色变幻了,沉吟片刻,道:“方先生可细细道来。” 方冀道:“节帅出身之王家,原就和贾云麾之贾族为姻亲,而贾云麾年纪轻轻,就已功封一等云麾将军,听节帅昨日所言,圣上还有令其独掌一军之意,可谓简在帝心,信重有加……” 说着,面色顿了下,却是瞥见王子腾脸色愈发难看,连忙语气一转,沉声道:“但是,节帅,其人虽年少有为,但资历浅薄,功勋不着,难以服人,如今节帅主持京营军务,正可借其力而扶摇直上,若其不顾大局,再作计较。” 王子腾闻言,目光闪了闪,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是的,这位贾珩纵然再得圣眷,年龄、资历在那摆着,暂时也威胁不到他,甚至他可以利用这位贾子钰。 以往……他对这些手段并不陌生。 念及此处,虽然心头仍有一些别扭,但也不得不承认方冀之言可行。 “待其人还京,节帅可出城相迎,以示亲厚、礼遇,毕竟,圣上也叮嘱过节帅,遇事与其多多商议,那时,节帅顺道儿探探口风,若他识时务也就罢了,若是不识时务,节帅以流民充军一事,再作计较?”方冀笑了笑说道。 王子腾闻言,面上现出欣然,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不说其他,他募流民为卒,就不可行,本官如今主管京营整顿,势要为圣上练出一支敢战之军,岂能见其自作主张而无动于衷?” 念及此处,心头打定主意,笑道:“那等下,本官去迎迎他,先礼后兵。” 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时落在宫里的圣上眼里,就是不识大体,年少轻狂。 不提王子腾如何筹谋,却说贾珩率领果勇营大军,近得长安城。 坐在马上,眺望着不远处巍峨、耸立的长安城,贾珩脸上也不由现出欣然之色。 “诸将听令,各率所部前往南营驻扎。” 却是吩咐着前锋步骑二军,饶行至南城归营。 贾珩则打算率领一部亲兵以及锦衣府诸卫士,大约近百人,自城门而入,前往兵部交令。 因为不是什么帅师伐国,大胜而还,自也不会有天子领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当然,按说应有兵部之人过来交接,但不知为何未曾见。 而在贾珩目送果勇营诸将领兵向南营而去之后,正要吩咐身后扈从一同进城,却见从城门方向有一骑飞驰而来。 定睛细看,却是一个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近得前来,一拉缰绳,勒停了马。 身姿苗秀、气质英武的女骑士,在马鞍上端坐,拱手道:“贾云麾。” 贾珩看清来人,拱手还了一礼,笑了笑道:“原来是夏侯指挥。” 不是旁人,正是夏侯莹。 夏侯莹那张英秀、清冷的玉容上,面无表情,只是目光深处蕴藏着复杂之色,清声道:“晋阳殿下的马车,就在前面恭候云麾,还请云麾至前方一叙。” 贾珩闻言,就是一愣,心头又惊又喜,问道:“她……公主殿下怎么来了?” 晋阳长公主能出城迎他,却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贾珩默然了下,转头对着一旁的曲朗,说道:“曲千户,你先领着人进城,一来到兵部衙门交令,二来派人到宁荣街宁府上知会一声,我稍后就到。” 之后,他或许去兵部坐一会儿,然后递牌子入宫面圣,至于回家,反而是面圣之后了。 曲朗也不多言,拱手应道:“是,大人。” 挥手吩咐着扈从先行离去。 然而,正待拨马而走,却见前方数骑扬鞭而至。 第二百六十八章 宝钗:忠贞骁勇,将帅之英…… 众人望去,只见数骑为首之人,着一品武将官服,身形魁梧,驱马行至近前。 不是王子腾,还是何人? 身后跟着的正是立威营参将岳庆、扬威营参将庞师立、以及主簿方冀等人。 王子腾一挽马缰绳,使马缓行至前,凝目望着贾珩,正要开口搭话。 却得贾珩身后百丈开外,一骑如离弦之箭,率先跃出,由远及近,高声喊道:“舅舅!我是文龙啊。” 分明是薛家的车队,在贾珩前前后后吩咐将校归营的空档,赶上了贾珩的扈从,接近灞桥。 为首的薛蟠,在马上遥遥望到王子腾,心头一喜,驱马近前搭话。 说来,还是王子腾回金陵王家祭祖之时,薛蟠见过其舅几面,距上次相见,一晃也有一二年的光景。 薛蟠后方不远处薛家车队之中,马车车厢内,正自打瞌睡的薛姨妈,听着薛蟠的嚷喊,不由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掀开车窗帘子,却看不到什么,就前倾着身子,伸手掀开一角车帘,向前方眺望着。 而另外一辆马车之内,宝钗同样颦了颦秀美的双眉,杏眸中闪过疑惑之色,扭头一旁的莺儿,轻声道:“进京之前,哥哥可提前着人知会过舅舅?” 莺儿语气不确定说道:“姑娘,好像没有听大爷和太太说起过。” 却说薛蟠一夹马肚子,驱马上前,笑道:“怎么劳舅舅出城相迎?” 王子腾脸色一顿,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看到端坐高头大马之上的薛蟠,愣怔了下,才认清来人,皱眉问道:“蟠儿,这是到京了?嗯,为何和果勇营大军在一块儿?” 薛蟠笑道:“在华阴县碰着了,舅舅,我娘和妹妹都在后面车厢中。” 王子腾点了点头,说道:“那先入城罢,我这边儿还有些事儿。” 说着,也不理薛蟠,拨马绕过薛蟠,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贾珩,朗声道:“珩哥儿,班师还京,一路上辛苦了,我在醉风楼整治了薄宴,为珩哥接风洗尘。” 薛蟠:“……” 大脸盘上的笑容凝滞,铜铃般的大眼睛眨了眨。 倒也反应过来,他就没往京里递信,舅舅怎么知道他今日就到京? 而身后马车中,眺望着的薛姨妈,脸色倏然变了下,看着那正在马上搭话的二人,愣怔了下,思忖道:“兄长,他这是专门出城来迎珩哥儿的?” 心底不由想起贾珩先前所言,自家兄长为一品武官,他若是碰上,也是要自称一声下官。 念及此处,心头不禁现出期待来。 嗯,她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贾珩打量了一眼王子腾,从薛蟠方才的称呼中,倒是知道其人是谁——王子腾。 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王子腾打照面,其人身形肥胖,面容富态,只是五官面相略有一些凶恶。 贾珩打量片刻,拱了拱手,朗声道:“王节帅,下官领兵还京,还需往兵部交令,入宫面圣,接风洗尘之事,晚上再叙不迟。” 王子腾出城迎他,多少有些出人意料。 因为多少有些张扬。 落在五军都督府的那些勋贵眼中,恐怕还以为贾王二家,已经联合起来。 当然,王子腾可能有意如此,以壮声势,为整顿京营做准备。 碍于天子,他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然而,王子腾闻听贾珩之言,脸色却倏地阴沉下来,目光在对面少年腰间的金龙剑鞘的宝剑盘桓了下,心头恼火不胜。 这小儿竟如此托大,他为长辈出城迎接,小儿身为晚辈,仗着佩着天子剑,在马上动也不动,狂悖无礼,竟至于斯?! 还拿入宫面圣之言来堵自己! 显然,王子腾想来,自己以礼相待,折节下交,贾珩就需滚鞍下马,感激涕零,然后把臂同游,一同入京。 但方才的薛蟠…… 没有人对薛大傻子报以太高的期待。 王子腾目中冷意涌动,皮笑肉不笑,声音却冷了几分,道:“那子钰先至兵部交令,待入宫面圣回返,本帅正要与子钰商议京营之事,听说子钰领果勇营,募流民为卒,本帅心头颇为疑惑,正值整顿京营,不知子钰此举有何用意。” 贾珩沉吟了下,说道:“此事三言两语委实难以说清,下官稍后入宫,会向圣上陈说,待稍晚些,再和节帅叙说本末。” 王子腾闻听此言,心头就有一股无名火起,熊熊燃烧。 开口圣上、闭口圣上,这小儿恃宠而骄,何尝将他这个京营节度使放在眼中! 见王子腾脸色难看,一旁的方冀出言打了个圆场,笑了笑说道:“节帅,贾子钰急着前往兵部交令,节帅不妨晚上再摆宴一叙,也不打紧。” 王子腾眸光阴了阴,暂且压下心头怒火,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薛蟠听着二人叙话,铜铃般的大眼睛转了转,就有些不明就里。 而后方车厢之中的薛姨妈,心头同样惊疑不定。 暗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珩哥儿,看架势,似和他兄长平起平坐? 另外一辆马车车厢中的薛宝钗,掀开帘子一角,看着这一幕,思量了会儿,水杏眸子闪过一抹明悟。 “他是贾族族长,宁荣二府,一门双国公,并不是仅仅三品武官那般简单,舅舅虽官居一品,但王家底蕴多有不及,二来,他未及弱冠就受皇命,领军出征。” 这念头一起,就是幽幽叹了一口气。 贾史王薛四家之中,贾家一门双公,史家一门双侯,王家祖上也是县伯,唯她薛家…… 这边厢,贾珩应对了王子腾,抬头看向一旁的夏侯莹,道:“夏侯指挥,咱们走吧。” 夏侯莹却迟疑了下,清声道:“云麾既急着入宫奏事,我要不回去和晋阳殿下说说?” “和殿下说两句话,倒也不耽误多少工夫。”贾珩轻笑了笑,温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出城迎他,他怎么也要过去说两句话才是。 两人的叙话,自是让薛蟠和王子腾听了个真切。 薛蟠摇了摇大脑袋,目中现出茫然之色,暗道,怎么这里还有“殿下”王爷的事儿? 王子腾眉头挑了挑,瞳孔紧缩,心头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晋阳殿下? 莫非是那位晋阳长公主? 方才他策马而来,似乎在城外见到一辆装饰奢丽的马车停着,当时,还有些疑惑,但急着出城,倒没细看。 可,那位晋阳长公主为何与这贾珩小儿有着交集? 然而,就在王子腾疑惑,贾珩准备随夏侯莹前去见晋阳长公主之时。 城门洞处又是来了十余骑,这几骑快马扬鞭,如一阵风般席卷而来。 当先一人,外披玄色大氅,内着织绣精美、繁复的宦者服饰,神情倨傲,目光睥睨。 正是大明宫内相戴权。 身旁一位内卫背着一个明黄色布兜,其内似乎放一卷轴,正是圣旨。 十余骑策马近前,伴随着一声声马嘶,顿停于前。 戴权接过一旁的内卫从后背的布兜中取出明黄色圣旨,高高举起,道: “三等云麾将军,贾珩接旨。” 说着,目光瞥见王子腾等人,心头诧异了下。 贾珩闻言,面色怔忪片刻,连忙翻身下马,身后近百锦衣卫并果勇营亲兵,齐刷刷都是下得马来。 王子腾见此,同样一愣,面色急剧变幻,只觉被一旁的方冀扯了扯袖子,反应过来,也是滚鞍下马。 虽然旨意是给贾珩的,但天使降旨,近前之人,自也没有站着听旨的道理。 对扞制使,而无人臣礼,为大不敬之罪,斩! 故而,一众士卒纷纷下马行礼。 但,还有一人尚在马上端坐,正是薛蟠! 薛蟠那张大脸盘子上满是茫然之色,见着这一幕,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戴权身后两个内卫,“蹭”地一声,手中雁翎刀齐齐半出于鞘,寒芒闪烁,沉喝道:“大胆!” 后方马车车厢之中,薛姨妈见得这一幕,只觉心都被揪紧,失声喊道:“蟠儿!” 另外一辆马车车厢中,宝钗白腻丰润的脸蛋儿倏然一变,白纸如曦,攥紧了手帕,莹润如水的杏眸中满是担忧之色。 贾珩皱了皱眉,沉喝道:“文龙,愣着作甚,还不下马听旨!” 薛蟠闻言,惊叫一声,如大梦初醒,连忙一丢缰绳,滚鞍下马,手忙脚乱之间,“噗通”跪下。 戴权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身后内卫不必拔刀恐吓,也不多言,“刷”地展开圣旨,诵读起来,尖细、清朗的声音,在空旷、辽阔的冬日田野之间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镇将实为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今有三等云麾将军贾珩,忠贞骁勇,将帅之英,自受皇命,督材士、荡贼寇,不及旬月,克定三辅之盗乱,靖绥治安,功勋卓着……擢晋爵一等云麾将军,检校果勇营都督,处置机务,节制诸军。钦此。” 圣旨篇幅不长,也不晦涩。 不仅跪着听旨的众人都听懂了,就连远一些的薛姨妈也听懂了意思。 晋爵为一等将军,果勇营都督…… “这是加官晋爵了?”薛姨妈思忖着。 另外一辆马车之中,莺儿轻声道:“姑娘,这一等将军,是几品?” “应是正二品。”宝钗凝了凝水杏的眸子,在心头喃喃着圣旨之上的语句:“忠贞骁勇,将帅之英……处置机务,节制诸军。” 先前是三等将军,也就是正三品,而转眼之间,就已是正二品,贾家东西二府就有了两个一等将军。 “圣上隆恩,臣铭感五内,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时,贾珩谢恩,身后军卒以及锦衣卫士,同样山呼万岁。 王子腾脸色虽不好看,但也只能跟着喊着。 晋爵贾珩为一等将军一事,他前日回京面圣之时在大明宫就知道了,而且前不久给他加兵部侍郎衔褒奖的圣旨也已着内监传来。 可,传旨之人不过是一个内监,哪里是这大明宫内相亲自出城相迎传旨的待遇? “还有这不等进城就急着封爵……”王子腾心头不由生出一股嫉恨。 崇平帝没有等贾珩回去之后就着戴权宣旨,自是为了示之亲厚、嘉奖。 晋爵之事,君主比臣子都着急,体现的就是信重、恩宠。 这是有着先例的。 比如一些德高望重的官员起复,从乡间赴京,加官晋爵的圣旨在路上一封接着一封,开始还是侍郎或者左副都御史,之后就是一部尚书,等到了京师,官衔都已经加到太师了。 把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做派,在细节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然,催命的时候,也是十二道金牌…… “圣上果然让这小儿都督果勇营军务,让方先生不幸言中了。”王子腾压下心头的嫉恨,脸色铁青,心头不由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方才经过一番试探,这贾珩小儿显然不怎么给他面子,他如果要整顿京营,只怕还要费一番手脚。 戴权收起圣旨,下了马,笑着近前,搀扶起贾珩,道:“贾子钰接旨后,随杂家入宫,圣上还在宫中等着呢。” 说完,才看向一旁的王子腾,似是意外道:“王节帅也在?” 王子腾此刻已起得身来,闻听询问,也不敢得罪这位权阉,笑了笑道:“戴公公,听说珩哥儿班师回京,就出来迎迎,为珩哥儿接风洗尘,不想在此遇到公公传旨。” 戴权笑了笑,说道:“圣上口谕,贾子钰要即刻随杂家入宫面圣,接风洗尘之事,待面圣之后再说罢。” 王子腾点了点头,笑道:“公公所言甚是。” 戴权说完,也不再理王子腾,再次看向一旁的贾珩,说道:“贾子钰,陛下在宫里还等着呢,我们现在就走罢。” 贾珩轻声道:“公公,晋阳殿下在前面等着,公公可否容我说几句话?” 戴权闻言,打量了贾珩一眼,心头古怪了下,笑道:“那赶紧说两句话,别让圣上在宫里等急了。” 虽崇平帝所言即刻面圣,似是刻不容缓,不得怠慢,但也没有那般死,还要看传旨太监是否愿意通融。 “多谢戴公公。”贾珩道了一声谢。 二人对话,自然落在王子腾耳中,就是面色变幻,心头震惊莫名。 贾珩回头将圣旨递给曲朗,吩咐其带回宁国府,而后看向夏侯莹,拱手道:“夏侯指挥,前面去带路罢。” 夏侯莹目光复杂地看着对面的少年,默然片刻,轻声道:“贾云麾,殿下就在前面等着,进城也可顺道儿。” 心道,天家兄妹两个都急着见这少年,这少年是……先来后到? 这般一想,心头涌起一抹古怪。 贾珩翻身上马,随着夏侯莹,向着前方疾驰。 戴权也是吩咐着身后的内卫,拨马返回。 第二百六十九章 晋阳长公主:就这样,也挺好。 一时之间,原本人头攒动的灞桥,忽然就剩下了薛蟠以及王子腾几人。 方冀低声道:“大人,咱们也回去吧。” 王子腾刚刚平复了震惊的心绪,正要说什么,抬头之间,却见薛蟠正自目瞪口呆,站在原地,皱眉说道:“蟠儿,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儿!天子传旨,愣在那里做什么!” 薛蟠苦着脸道:“舅舅,我……” “你娘呢?”王子腾不等薛蟠分说,就是打断了话头,喝问道。 “就在后面呢。”薛蟠连忙指着后方的车队,急声说道。 这时,薛家车队也是缓缓驶来。 王子腾见此,拉了拉缰绳,行至近前,来到薛姨妈所在的马车之前,看向已掀开了车帘一角的薛姨妈,脸色和缓几分,说道:“妹妹先不忙下来,待进城再说。” 薛姨妈此刻惊魂未定,就将一双疑惑的目光,落在王子腾脸上,疑惑问道,“兄长,方才是……怎么一回事儿?” 王子腾脸色淡漠,说道:“贾子钰剿寇功成,天子派人传旨召其入宫问对,妹妹,先进城吧。” 薛姨妈见自家兄长明显没有谈兴,倒也不好再讨人嫌地追问,只是心头多少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不提薛家几人赶着车队进入神京城中,却说贾珩骑着马,一路随着夏侯莹,向着晋阳长公主所在的马车而去。 这是一辆装饰精美、奢丽的马车,静静停靠在路边,外间一个婆子静静坐在车辕扶手上,冬日半晌午的阳光投落而下,官道之上行人往来匆匆,远处似有扈从。 “殿下就在马车里,云麾可随殿下一同进城。”夏侯莹勒马而停,开口说道。 而这时,许是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之声,晋阳长公主掀开马车窗口的竹帘子,将弯弯秀眉下的一双清亮、剔透的凤眸,投将过来,恰恰与端坐马上的贾珩,目光相接,似有重重叠叠的烟云横生。 贾珩面色默然,从马上下来,向着马车行去,轻轻掀开车帘,就见到车厢中,一个着丹红色宫裳,身姿丰美的丽人,端坐在内里轩敞,布置精美的车厢之中。 丽人仪态端庄,气质柔美,肤若凝脂,螓首峨眉,浅笑盈盈。 贾珩进入马车之中,骤觉一股如兰如麝的香气浮于鼻端,抬眸看向丽人,笑了笑说道:“殿下怎么来了?” 说话之间,坐在对面,隔着一方小几,与丽人近在咫尺,四目相对。 晋阳长公主葱郁峨髻之上,别着一根珠钗,流苏垂下,平添几分俏丽,两道如烟柳眉之下,明眸熠熠,白腻秀颈上挂着一串珍珠项链。 彼时,马车恰也辚辚转动,向着神京城缓缓驶去。 晋阳长公主一双明媚流波的美眸盯着贾珩,提起一旁青玉流光玉壶,纤声道:“听说你得胜归来,就想着出来迎迎,出来时带了一壶梨花白,小酌二杯,聊作接风洗尘。” 说着,提起玉壶,给贾珩斟了一杯,纤纤玉手,推至近前。 贾珩清冷目光落在贵妇那张皎如春月的玉容上,笑道:“多谢殿下挂念。” 说着,举起酒盅,和对面的丽人碰了下杯,抿了一口。 因为等下要入宫面圣,他实不好饮酒。 晋阳长公主却仰脖一口饮尽,两颊顿时浮起桃腮红晕,放下手中酒盅,瓷杯口现出胭脂唇印,而后,抬起一双妩媚流波的美眸,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柔声道:“一晃近月不见,子钰是愈发英武了,似也长高了一些。” 贾珩:“……” 听着这话,心头不由泛起几分古怪,因为晋阳长公主之言,实在是像一个女性长辈对晚辈说的话。 当然,眼前这位御姐,年龄虽不到三十,但的的确确大他一辈儿。 毕竟,其女清河郡主,也只是小他一两岁。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我倒没怎么留意,想来也是正长个头儿的年纪?说来,旬月不见,殿下也是愈发风采动人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抿了抿樱唇,清澈凤眸盯着贾珩的面容,幽幽道:“人近三十,芳华不再,哪里还有什么风采动人可言?” 贾珩看着倏而怅然若深闺怨妇的丽人,迎着那一双藏星蕴月的眸子,沉吟片刻,清声道:“殿下玫姿艳逸,端丽冠绝,不应作此叹,再说……我向来以为,女子最美华龄,应是如殿下这般年岁,似牡丹花,天香国色,芳姿艳冶。” 当一个女人向你说什么年华不再的时候,你最好不要装死不应,因为其中蕴含着许多潜台词。 当然,他也并非违心之言,眼前的贵女的确是国色天香,明媚动人。 这样的年纪,正是春华茂龄,韵味十足。 晋阳长公主闻听对面少年半是宽慰半是赞美的话语,芳心涌起一股欣喜,妍丽柔美的脸蛋儿上,两朵嫣红浮起,一如烟霞绚丽等,樱唇乍起,眼波盈盈,幽幽道:“牡丹虽美,然惜无怜花之人。” 此言一出,几是表白心迹,但其实还是有着几分委婉暗示意味。 贾珩闻言,心头微动,不由对上那一剪秋瞳,似能捕捉到那双美眸中等蕴藏的绵绵情意。 一时间,倒是默然了下来。 他没想到,这位单亲妈妈,竟在此时向他表露了心迹,虽然这心迹,多少还是有些朦胧不清,留着几分余地。 仔细想了想,对晋阳长公主的表现,也并不奇怪,男女之间的窗口期,本来就稍纵即逝,情绪冷却以后,就很难再热起来。 “晋阳长公主也不是小姑娘,倒不会试探来试探去,把话说到这一步也是极限。” 若他不解风情,倒没什么。 但明明都是知根知底,心照不宣,偏要装傻充愣,那晋阳公主自也不会挑破,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大概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晋阳长公主见对面少年沉默,目光清冷,面带思索,一颗芳心渐渐往谷底沉去,强笑了下,美眸深处隐有几分黯然,提起一旁的青玉酒壶,轻声道:“子钰,本宫再敬你一杯,祝你前程似锦。” 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是她会错了意。 既是如此,这杯酒过后,尘归尘、土归土。 一时间,竟有些心神疲倦,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如果后世之人,就应该知道,这是表白失败的苦涩和难过。 因为这是对自我价值的全面否定,因为这时候的情绪是最为高涨的。 这时候,只想回去洗个澡,蒙着被子睡一觉。 所以,表白从来不是发起进攻的冲锋号,而是胜利的号角。 然而,就在晋阳长公主提起酒壶,想要斟酒之时,却觉自家玉手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捉住。 丽人心神一颤,抬起螓首,看向贾珩,说道:“子钰……” “殿下,酒多饮伤身。”贾珩清冷依旧的目光,落在宫裳丽人的玉容上,另外一手拿过晋阳长公主的酒杯,清声道:“这杯酒,若是殿下不嫌,我代殿下饮了,如何?” 晋阳长公主闻言,玉容微顿,樱唇翕动了下,芳心不由涌起欣喜,清亮凤眸弯弯成月牙儿,笑靥几如春花娇媚,婉转酥软的声音中,都带着几分轻快:“那给你斟酒。” 因为共用一杯,原就有着特别的暗示意味。 如妙玉就是用自己的杯子给宝玉用。 当然,饮了奴家这杯残酒,终究不像落针捏绣花鞋那样露骨。 晋阳长公主自品出一些特别的意味,只是还有些不确定。 然而,却在这时,就见黑影一闪,对面少年竟已近得身来,忽地坐在自家身侧,以一种不容她拒绝的语气说道:“殿下,我来吧。” 晋阳长公主心头涌起一股苦涩之后的甜蜜。 贾珩看着玉容上惊喜交加的宫裳丽人,温声道:“怎好一直劳烦殿下?” 地位再是强势的女人,也渴望男人的引领。 他不会一直让晋阳长公主弯下身段,出城相迎,不避人言,已是一位孀居在家的贵女所能做到的极限。 剩下的……攻守之势异也。 如果他无意,他也不会钓人就是。 而他方才沉默,倒不是在无意,只是在审视和长公主的感情。 最终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大抵就是合适的时候遇到合适的人。 至于未来如何,现在其实也说不了,走一步算一步。 因是贾珩近得身来,晋阳长公主脸颊腾地绯红,回眸看了一眼贾珩,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看着少年提起酒壶在酒盅中斟了一杯,那与年龄不符的面庞上,有着一如既往的沉静,并无丝毫扭捏作态,这下子却让她心绪莫名安定下来。 贾珩举起酒盅,转头看向晋阳长公主,轻声道:“一直以来,承蒙殿下厚爱,贾珩铭感五内。” 如果不是眼前的贵女将她引荐给天子,恐怕就没有他今日,或者说,他不可能这般快崭露头角,闻达于天子。 晋阳长公主美眸微动,似是感受着目光中的意味,心头也有几分期待。 贾珩抬眸看向丽人,目光落在那柔媚、妍丽的玉容上,心头也有几分怦然,沉吟片刻,道:“这杯酒,其实,我现在还不想饮。” 说着,又是放下酒盅。 晋阳长公主容色倏变,芳心竟觉揪了一下,凤眸眸光闪烁,惊异地看着对面少年。 然而,却在这时,却见那少年忽地欺近而来,一把清冷声音在耳畔响起,“相比梨花白,我还是更想饮殿下这杯美酒……” 晋阳长公主美眸睁开,丹唇微启,轻声道:“子钰……唔……” 贾珩扶住玉人的削肩,忽地凑近过去,噙住两瓣桃花,只觉入口饱满莹润,柔软细腻。 不由寸寸攫取着甘美,在生涩的回应中,叩开樱颗贝齿…… 晋阳长公主这时如遭雷殛,弯弯眼睫颤了下,盖住了清亮凤眸,瑶鼻中发出一声腻哼,娇躯颤栗,略有几分僵直,似乎从未遭遇过这等情状,竟是有些手足无措。 但片刻之后,倒也无师自通地双手绕过少年的脖子。 直到前襟有着异样,清冽凤眸倏然睁开一线,拨着贾珩的手,只是态度也不太坚决。 贾珩见丽人多少有些“抗拒”,觉得有些事情,倒不必急于一时,恋恋不舍地收回,但掌指之间,前所未有的弹软、丰腻,却一点点留存心底。 晋阳长公主这时重又掩上了弯弯的眼睫,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红若云霞,娇躯早已酥了半边儿。 过了许久,贾珩平复着呼吸,揽过晋阳长公主的削肩,转头看着那容色娇媚、面现羞喜的丽人,附耳轻声道:“殿下之酒,果是甘洌清醇,醉人心田。” 晋阳长公主被耳畔热气呵得心旌摇曳,弯弯柳叶眉下,美眸顾盼流波,芳心羞喜交加,佯装嗔怒道:“胡说八道!本宫原是好心好意请你喝酒,没想到你竟胆大包天,轻薄本宫!” 这会儿,这位贵女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又是开始自称本宫起来。 贾珩拉过晋阳长公主削若葱管的玉手,蔻丹明艳恍若二月桃蕊,映入眼帘,温声道:“那也怪殿下的梨花白,实在太过可口,不若殿下将这壶酒,舍我可好?” 晋阳长公主嗔怒道:“你……想得美。” 两人刚刚确定恋人关系的男女,自是各种腻歪。 过了一会儿,贾珩转看着玉容嫣然、美眸流波的晋阳长公主,道:“殿下,等下我还需进宫面圣。” 先前说两句话就走,但谁也没想到,这是嘴对嘴地说话。 晋阳长公主妍丽的脸蛋儿,粉腻如二月桃蕊,柔声道:“你不说,本宫都快忘了,你班师还京,皇兄是要召见你的,别让皇兄等急了才是。” 贾珩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方才要以行动给这位丽人一个承诺的缘故。 晋阳长公主出城相迎,不说落在其他人眼里如何议论,不可能不落在天子眼中。 天子不定会如何想,如是不喜好好的“子侄”突然有成为“妹夫”的趋势,说不得会生出一些变故来。 但现在近乎“生米做成熟饭”,剩下的反而好解决了。 贾珩压下这些思绪,转而问道:“后日,就是殿下的生儿了吧?”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眉眼弯弯,柔声道:“嗯,就是后日,难为你还记着。” 随着年岁渐长,晋阳长公主也如后世一些女人,开始有些逃避过生儿。 贾珩道:“一直记着,这段时间在想送你什么好。”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柔声道:“你有这番心思就好,府里什么都不缺的,这两年,本宫原也不想再过生儿了。” 说到最后,幽幽叹了一口气。 随着年岁渐长,晋阳长公主已不想过生儿,孤苦伶仃,除了提醒自己人老珠黄,生儿还有什么可过的? 纵门庭若市,车马络绎,喧嚣过后,夜深人静之时,也是无尽的寂寥。 其实,以往晋阳长公主还不是这样,也就这两年,年岁渐长,加之清河郡主也不似小时候那般依恋母亲。 “以后的生儿,我陪着殿下过就是了。”贾珩感知到丽人的那一抹寂寥心绪,拉过丽人的玉手,温声道。 晋阳长公主闻言,容色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人正依偎着说话,突然外间车窗外传来一把声音,道:“殿下,前面就是公主府了,云麾不是要入宫面圣吗?” 正是夏侯莹的声音。 贾珩看向宫裳丽人,轻声道:“先到这儿吧,我先进宫了。” “那你快去罢。”晋阳长公主浅浅一笑,柔声道。 贾珩回头看着那仪态端丽、身姿丰腴的丽人,忽地想起眼前丽人正是等下要见的崇平帝的妹妹,不知为何,心头一跳。 重又近前,在晋阳长公主嗔怪声中,再次噙住两瓣桃花。 过了一会儿,晋阳长公主嗔白了贾珩一眼,不过对少年对自己的痴迷,也有些欢喜,只是抬眸看着贾珩嘴角的胭脂,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赶紧擦擦嘴。” 说着,递上一方手帕。 贾珩接过手帕,伸手擦了擦,然后递了过去。 “你收着吧。” 贾珩道:“我带得有。” 他收着回去,然后等着被可卿或者晴雯,翻检出来? 晋阳长公主也不说什么,目送贾珩离去,轻轻整理着略有些凌乱的衣襟,柔婉目光落在手帕上的胭脂红印,又是忍不住轻笑了下。 只是眸光渐渐幽深几分,喃喃道,“就这样,也挺好。” 整了整衣襟,重又回复雍容华美之态,高声道:“夏侯,回府罢。” 外间的夏侯莹刚刚将骏马缰绳递给了贾珩,闻言,应了一声,换着车仆向着公主府行去。 第二百七十章 失之偏颇 贾珩骑上马,折身向几处街区外的宫城缓缓行去,此刻初冬柔和的阳光落在脸上,在少年冷峻的面容上染上了一层金色,只是眉宇深沉,晦明不定,心头正自涌起一股思绪。 他自是在想着和晋阳长公主感情上的事。 先前他就知道,他和晋阳长公主,无非是合适的时候遇上合适的人。 没有什么患难与共,没有什么至死不渝,更多的或许是性情投契,见色起意。 晋阳长公主孀居多年,尤其是随着年近三十,渐近虎狼的年纪。 原本还有孩子在绕膝承欢,予以感情慰藉,但随着小郡主逐渐长大,怎么可能不为之寂寥? 说白了,就是这个年龄的晋阳长公主……想男人了。 又不愿自甘堕落去养面首,又不想随意找个人对付,正好碰上一个他这么合适的。 说句不要脸的话,晋阳公主哪怕是找情人,偌大神京,近一二年间,几乎没比他更合适的了。 功成名就的,不是太老,就是太丑,公侯豪门不是绣花枕头,就是纨绔膏粱。 除非她向下兼容。 如他这样白手起家的武勋,又不乏文治之才,还被天子倚为心腹,偌大神京,还能找到第二个吗? 嗯,普信男就是这么下头。 况且,都快三十岁的人了,都已经不是小姑娘了。 小姑娘需要的是一步三回头的试探,但如晋阳长公主这个年龄的女人,深刻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已然能够直面自己的情欲。 “后世还有个说法,十五六岁的少年就应该寻找三十岁左右的,因为都是贪欢的年纪。” 而女人对感情的曲线,向来不是正比例函数,而是指数函数,气氛烘托到位,当天认识,当天滚床单都有可能。 对男人而言,确定关系是攻略游戏的结束,但对女人而言,只是一段新关系的开始。 “方才,其实她只是表露了一点心思,抑或是酒后放大了一些情绪,说出了一些试探话语,而之后的事情,其实是我……得寸进尺,气氛烘到那儿了。” 男女之间的关系,肢体接触才是亲密度升级的标志。 但肢体接触,不是说一定要按部就班,先牵手、再上垒,这都不是段位高的91大神做的事儿,而是跳跃性的,每一次突破都需要去试探,而每一次试探,都是一次冒险。 对这种冒险游戏,高手从不畏惧,甚至乐此不疲,但弱者不敢冒险,害怕翻脸,当言语与关怀用尽之后,吸引力渐渐消失,自然而然就成了舔狗。 然后,基于沉没成本的心态,孤注一掷,表白心迹,被发好人卡,然后……没有然后。 唯有见缝插针,得寸进尺,但从不表白。 贾珩思忖着,骑马逐渐接近皇城,向着宫人递了牌子,然后向着大明宫行去。 大明宫中,偏殿之中 崇平帝端坐在御案之后,手中拿着一份奏疏,凝神读着,这是王子腾称颂上的一封奏疏,主要对整顿京营的安排。 以选锋之法,遣散军中老弱,对旧将予以调离,但这份方案在五军都督府阻力颇大。 崇平帝放下奏疏,看向一旁的戴权,问道:“晋阳去迎他了?” 戴权笑道:“奴婢回来之时,见着夏侯莹牵着贾子钰的马,而另外一辆马车正是公主殿下的马车。”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前日,晋阳入宫说,惠亨商行已开始筹计各处营生,要寻子钰问问主意,朕却不知子钰还通商贾货殖之道。” 晋阳长公主在迎接贾珩之前,其实也是想好了托辞,崇平帝倒也不疑其他。 因为,一来晋阳长公主当年和崇平帝有过约定,二来晋阳长公主向来洁身自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桃色绯闻。 “陛下,一等云麾将军贾珩递了牌子进宫。”就在这时,一个内监入得偏殿,禀告着,打断了崇平帝的思绪。 崇平帝闻言,点了点头,道:“宣。” 那内监顿时转身去了。 不多时,贾珩长身玉立,举步迈入殿中,行礼参见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岁。” “子钰平身。”崇平帝面上现出一抹淡淡笑意,对着一旁的戴权说道:“看座。” 戴权应命一声,吩咐小内监搬了一个绣墩。 贾珩起得身来,冲戴权道了谢,并未落座,而是拱手朗声道:“圣上,三辅诸县贼寇,现已为之一靖,微臣特向圣上交令复命。” 崇平帝笑着点了点头,目带嘉许说道:“好,这旬月以来的军报,朕都看了,你提调果勇营辗转南北,往来州县,缉捕盗贼,劳苦功高,朕原来还以为需得年关才能收得全功,不想如此雷厉风行。” 贾珩道:“赖将校士卒用命效死,臣不敢居功,只是彼等贼寇,臣在奏折中有禀,多为流民,逃难至三辅以求糊口,已为臣择其青壮近万,补入果勇营。” 崇平帝道:“此事,朕先前也有疑惑,流民补入军伍,是否会影响京营战力?有道是,有恒产者有恒心,据王子腾所言,彼等并非身世清白的良家子。” 贾珩道:“圣上,臣以为王节帅之言,失之偏颇。” “哦?”崇平帝诧异了下,问道:“此言怎么讲?” 贾珩道:“彼等也曾为我大汉子民,因天灾之难,为求生计,背井离乡,王节帅所言身家不够清白,臣以为恐寒河南、山东二省黎民之心。” 崇平帝闻言,一时默然,须臾,点了点头。 贾珩拱手道:“流民如能擅加整训,发其忠君爱国之念,也能成为护卫我大汉疆土的一支敢战之兵,况,流民感圣上活命之恩,岂不效死以报?反之,如不管不顾,只怕流民仍会啸聚山林,为祸地方,向使再得狼子野心之辈暗中煽动,臣恐怕民变迭起,大害社稷,至于圣上担心,流民招抚入营,或如宋禁厢两军,高逾百万,空耗军粮,而于战事却不堪大用,臣以为,如择其青壮,作训操演,宋之冗军旧事,必不会重演。” 如果说大宋空养禁军,徒耗钱粮,那陈汉也不遑多让,在九边近七十万大军,再加上京营的二三十万,同样是百万大军,五十步笑百步。 至于募流民青壮编练为军,后世都有一种说法,有些低端制造业的流水线早就能被智能化替代,但仍然保留着大量的人力工,无非是发出一份微薄的工资,以之作为维稳成本。 此谓,有恒产者有恒心是也。 崇平帝闻言,威严面容上现出思索,沉吟须臾,说道:“子钰之言,不无道理,一旦民变迭起,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贾珩朗声道:“圣上圣明,臣常观史书,思辩穷究历朝历代之治乱兴衰,及至王朝之末,大厦将倾,往往由民变而起,如秦之二世陈吴刘项,如前汉之绿林赤眉,后汉之太平黄巾,晚唐之王黄朱李,蒙元之白莲红巾……无不是赋敛愈急,百姓流殍,流寇肆虐,以致中枢失驭,皇权衰落,天下野心之辈,乘势而起,向使百姓有斗米可食,也不至屈身事贼,对抗朝廷。” 崇平帝闻言,心头微震,品着贾珩之言,只觉字字珠玑,默然半晌,湛然目光看向贾珩,点了点头道:“卿之言,诚为金石之论,鞭辟入里。” 思忖沉声道:“对流民,你先前在奏疏中,不是提及过军屯、民屯?朕以为可行。” 当然,对募流民入京营一事,还是有些犹豫。 身为天子,要考虑的是方方面面。 一来是鲁豫二省青壮入得京营,长此以往,人口失衡,地方农耕,势必要被耽误。 二来是客省籍兵与三辅之兵,容易发生冲突。 还有一个看不见的隐忧。 如果招募太多的流民,岂不成了偏安一隅的晋室,北府军中流民帅权重一方,太阿倒持? 正如贾珩所想,募万余兵卒已然极限,至于提出的择流民青壮入营的策略,显然不为崇平帝采纳。 “军屯、民屯,朕过几日和内阁商议,若是可行,就降旨河南、山东二省试行之。”崇平帝想了想,又是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圣上圣明,只是臣以为,还需能臣干吏行此抚民之政不可。” 河南山东二地若行军屯、民屯,势必要动员百姓,说不得好事变坏事。 崇平帝道:“京营整顿在即,你在京营之中,除却编练果勇营一军外,可多和王卿建言建策,你两家虽为姻亲,但也不用避讳,朕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显然是刚才戴权禀告了贾珩在城门处与王子腾的对答,以及方才贾珩反驳王子腾之议,觉得贾珩有可能是担心被猜忌,遂释其疑虑。 贾珩沉吟道:“王节帅老成谋国,胸有丘壑,于整顿京营一事,想来已有通盘筹画,臣不敢妄加置喙,坏其布置,况臣以微薄之功而检校都督之任,节制果勇诸军,已觉智拙才薄,力不从心,当然若有良策,臣也不会惫懒、藏拙。” 他一边要督军,另外一边还要处置五城兵马司,实在抽不出时间给王子腾作刀。 整顿京营难处不在于查空额,裁汰老弱,关键在于如何梳理错综复杂的关系。 原本的将校、士卒怎么安置,这些人处置不好,极容易酿成乱子。 如果他太过活跃,极容易成了,谁提议谁多干! 这是职场中四大害:谁提议谁多干,谁能干谁多干,谁心软谁多干,谁老实谁多干! 然而让他扮黑脸,王子腾在后面扮红脸,尽收诸营之望? 如果王子腾顶不住压力,再卖他一手?平息众怒? 至于他推辞,会不会影响天子的观感,其实有限,因为没有这么用人的,他才刚回来,总要喘口气罢。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方才隐晦提出整顿京营的思路,被天子否了。 也就是所谓补流民青壮入京营作训,一石多鸟的策略,实际上被天子暂且搁置了。 这很正常,他不是每一次思路都能和天子的想法完全合拍,而保住已募训入营的万余流民青壮,就已达成他的政治目的。 等新军成型,再另作计较。 崇平帝想了想,觉得以贾珩的资历和威望,似乎也难以顶住五军都督府那些勋贵宿将的压力,道:“那先如此罢,李大学士那边儿正为帅司一事筹计奔走,你最近多往兵部走走。” 贾珩拱手道:“臣遵命。” 让他去兵部,倒是正合他意。 忽而又想起一事,道:“圣上,天子剑在臣手中,圣上可予以收回。” 说着,就要解腰间的天子剑。 崇平帝沉吟片刻,道:“你先暂时收着,提点果勇营或许用得上。” “臣遵旨。”贾珩闻言,心头也有几分触动。 这是仁宗之包龙图的待遇,当然这是这时代梨园戏曲中的包黑子,正史之中可没有包拯赐过尚方宝剑的记载。 崇平帝又是笑了笑,说道:“天色也不早了,近月未归,不知卿家中该如何思念,回去和家眷团聚吧。” “臣多谢圣上体恤。”贾珩拱手道。 而后,在内监的引领下,出了大明宫,行走于朱檐碧甍的宫墙之间,因归家在即,步伐也有几分轻快。 第二百七十一章 宝钗:哪壶不开提哪壶? 就在贾珩面圣之时,薛家的车队也浩浩荡荡地入了京,王子腾入城之后,就以公务在身为由,领着一众属下先去了京营。 而薛家在神京城中,原是有着铺子、宅邸的,薛姨妈先着薛蟠,将一些随着携带的财货送至自家宅邸。 而后吩咐仆人赶着车,带着一些金陵特产、人情土物,向着宁荣街所在的荣国府驶去。 而此刻,荣国府,荣庆堂中温暖如春,欢声笑语不时响起。 贾母着绸衫,坐在罗汉床上,面上带笑,在丫鬟的侍奉下,凤姐、李纨、探春、迎春、惜春、黛玉、湘云、宝玉的陪同下说笑。 这时,一个婆子从外间进来,绕过屏风,笑道:“老太太,太太,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在门外下车了。” 王夫人面上现出喜色,说道:“妹妹可算是来了。” 贾母笑道:“刚才还念叨着呢,不想这会儿就到了。” 王夫人正要转身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又一个婆子从外间走来,笑道:“老太太,东府里的管家说,珩大爷已班师还京,宫里传旨,升了一等将军,然后入宫面圣谢恩去了。” 贾母面露惊喜,问着那婆子,道:“升了一等将军,这又是怎么说的?” 荣庆堂中,众人同样是将一双双目光投将过去。 如凤姐柳梢眉之下的丹凤眼中,闪过一抹惊异之色,一等将军? 她公公也是这个爵位吧? 这岂不是说,论起爵位,这珩兄弟已和她公公平起平坐了? 那婆子迎着一道道目光的瞩视,笑了笑,说道:“老太太,这个我哪儿知道?” 湘云白里透红的苹果脸上现出一抹笑意,说道:“珩哥哥不是领兵出去了吗?三姐姐,你应该知道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看向探春。 黛玉掩嘴娇笑道:“三妹妹可是珩大哥的女校书呢,听说京里五城兵马司的军务,都先过一遍她的手呢。” 探春被黛玉说得脸颊染粉,清声说道:“前个儿,邸报上就说了,珩哥哥领着兵马剿平了三辅诸州县的贼寇,想来这番功劳入了宫里的眼,才给晋了爵。” 众人闻言,都是恍然大悟。 王夫人瞥了一眼探春,容色淡漠。 贾母闻听探春之言,喜不自胜,说道:“一等将军,这倒是和琏儿他爹的爵位一致了,这样一来,咱们东西两府就有两个一等将军了。” 凤姐这时,笑着凑趣道:“老祖宗,这真真是双喜临门了,姨妈那边儿刚刚领着哥儿、姐儿的过来,珩兄弟也回来晋了爵,可得好好庆祝庆祝才是。” 贾母笑了笑,说道:“是啊,年底祭祖,也要给祠堂里的列祖列宗说道说道,让他们在天上也高兴高兴,对了,凤丫头,你去派人往东府过去,说待珩哥儿回来,让他和他媳妇儿,一同在咱们这边儿用午饭,商量着是不是庆祝庆祝。” 凤姐闻言,就唤着一旁的平儿,让她带着丫鬟往东府盯着去了。 王夫人这时,脸上的笑意早已敛去,目黄阴沉,原本与自家妹妹重逢的喜悦,渐渐消失不见。 又是这位珩大爷! 贾母素喜热闹,说话之间,看向王夫人,笑了笑道:“宝玉他娘,你和凤丫头,一起去前厅迎着罢,一会儿赶紧将亲戚领过来见见。” 凤姐闻言,离座起身,笑道:“那老祖宗,我去了。” 王夫人点了点头,强自笑了笑道:“嗯,这就过去。” 说完,就带着金钏、玉钏等一干丫鬟、婆子出了荣庆堂,向着前厅去了。 前厅之中,薛姨妈、宝钗、薛蟠等几人落座在楠木椅子上,早有仆人奉上香茗。 这一路而来,薛姨妈从正门而入,面容上笑意愈盛。 心头暗道,真不愧是百年公侯之府,不说其他,这前前后后的庭院格局、仆人丫鬟,都透着一股富贵尊荣、体面气派。 宝钗此刻也在一旁的楠木椅子上坐着,少女晶澈、莹润的眸子,掠过厅中的家具陈设,心头也有几分惊讶。 这位少女虽一向崇尚简素,但并不意味着对古董、家具一无所知,相反,家学渊源,知之甚深。 薛蟠坐在椅子上,屁股下恍若有蒺藜一样,东扭西歪,四处打量着,落在薛姨妈眼中,也有些恼,道:“蟠儿,坐好等着。” 薛蟠笑道:“妈,怎么不见姨妈家生下来口中衔玉的宝兄弟?” “等会儿,就过来了。”薛姨妈说着。 而话音方落,就听着后堂哗啦啦响声,环佩叮当之音响起,继而屏风后闪过一人,正是王夫人并丫鬟、婆子。 王夫人立那儿半晌,怔望着薛姨妈,深情唤道:“妹妹!” 薛姨妈也是愣了下,看向王夫人,同样唤道:“姐姐……” 而后两姐妹就是相拥在一起,一朝相见,悲喜交集,就是又哭又笑地叙说起来。 这边儿,宝钗也上前劝慰着自家母亲,然后,凤姐以及金钏、玉钏等王夫人的丫鬟也是过来相劝。 薛蟠挠了挠大脑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拿着一双铜铃的大眼睛,偷瞧着体格苗条、眉眼带笑的凤姐,有些畏惧。 薛蟠在金陵,自也是认得凤姐的,而且小时候没少受凤姐捉弄、调理。 姐妹叙过契阔,薛姨妈引着宝钗、薛蟠和王夫人以及凤姐相见了,之后,就是分宾主落座。 王夫人笑道:“妹妹和外甥还有外甥女,这一路千里迢迢,鞍马劳顿,路上可还顺遂?” 这话自是寒暄。 薛姨妈笑了笑,道:“倒也不算太累,路上也还顺遂,说来也是巧,在华阴碰上了东府的珩哥儿,护送着到了京城,在城门洞还碰到了大兄了呢。” 王夫人听到贾珩之名,脸上的笑容就是凝滞了下,而后听到自家兄长,脸上重又现出笑纹,倒也不提贾珩,而是面带慈祥笑意,轻声道:“大兄他是个妥当的,领着人去接妹妹。” 这次轮到薛姨妈脸上的笑容凝滞了。 方才京城之外的一幕,她也算是回过味儿来,合着自家大兄根本就不是来接自己一家的,而是接那东府的珩哥儿的。 这是薛蟠正自看向凤姐,却见凤姐柳梢眉倒竖,拿凤眸瞪了一眼,连忙收回目光,轻笑道:“舅舅好像是接珩表兄的,也是巧了。” 薛姨妈:“……” 王夫人:“???” 宝钗瞥了一眼自家兄长,水润杏眸垂了垂,看向一旁玉容先是愕然,而后露出古怪之色的凤姐,心头多少也有些无奈。 好在这种尴尬的气氛没有维持太久,薛蟠又整起了新活儿,看向凤姐,笑道:“嫂子,有几年没见琏二哥哥了,琏二哥哥呢?” 凤姐:“……” 在宝钗眼中,对面这位凤姐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地凝滞,继而柳梢眉之下的凌厉凤眸,似有寒芒闪烁。 芳心中忽地闪过一句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事实上,贾琏已有几个月不回凤姐屋里了,纵然回来,也是在书房中对付一宿,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凤姐情知贾琏因为前段时间被她“嫌弃”一事,等着她伏低做小,让她主动和好,但“一生要强”的凤姐,就是忍着,哪怕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好在这时,周瑞家的轻声道:“二奶奶,听前院小厮说,二爷回来了,领着蓉哥儿一起去见了老爷。” 凤姐闻言,笑了笑道:“是吗?那你领着表少爷去见见二爷还有老爷。” 她这一会儿看见薛大脑袋,就有些烦。 周瑞家的笑了笑,看向薛蟠,道:“表少爷,随我去罢。” 薛蟠原在这儿坐得就不自在,闻言,自是如蒙大赦,尤其那位琏哥哥前几年往金陵探亲之时,他是见过的。 薛蟠笑着看向薛姨妈以及宝钗,道:“妈,妹妹,我去寻琏二哥去了。” 薛姨妈看着薛大脑袋,笑道:“去罢。” 待薛蟠离去,王夫人笑道:“老太太在后院,都盼望着妹妹过来呢,咱们一同过去罢。” 薛姨妈笑应着,两个人挽着手去了。 这边厢,凤姐陪着宝钗往荣庆堂去,好奇问道:“怎么路上碰到了珩兄弟?” 宝钗轻声道:“也是凑巧了,珩表哥在华阴县驻军,正好逢着班师,就同行了一程。” 凤姐笑了笑,道:“你珩表哥,那可是个厉害的人物。” 宝钗笑着应了声,本就是少言寡语的性子,也不继续往下多说。 两个人说话间,到了贾母院中。 而贾母这边儿听着禀告,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来到廊檐之下,看着薛姨妈和宝钗,面露欢喜。 宝玉、黛玉、迎春、惜春、探春、湘云,同样是将一道道目光落在了宝钗身上。 尤其是宝玉,目光出神,如满月的脸盘儿上,现出类“痴汉”的微笑。 这薛家姑娘,怎生得这样白?倒像是雪堆起来的雪人一样。 湘云扯了扯黛玉的衣袖,笑着朝宝玉努了努嘴儿。 黛玉捏着手帕,罥烟眉下的秋水明眸,正自看着对面少女。 上着蜜合色面庞,下着葱黄色绫锻棉裙,外罩红色披风,容貌丰美,举止娴雅,梨涡浅笑,脸蛋儿白璧无瑕。 见湘云扯着自己的衣袖,不由瞥了宝玉一眼,星眸闪了闪,然后……转头继续看向宝钗。 薛姨妈笑着快步上前,寒暄道:“老太太,一别好几年,您老身子骨是愈发硬朗了。” 贾母笑着上前寒暄。 凤姐笑道:“老祖宗,外间冷,不若进屋再说。” 贾母笑着应了,然后就是拉着薛姨妈,向着荣庆堂里间进去,分宾主落座,笑着叙话。 不提薛家三口入贾府之后,与贾母等人如何叙话。 却说贾珩离了皇宫,回到宁国府。 正是近晌时分,秦可卿正在后院与尤氏,尤二姐、尤三姐一边说话,一边等着贾珩归来,一旁的平儿也是坐着相陪。 秦可卿柔声道:“昨个儿,凤嫂子说,王家舅舅再过几天要过生儿,我寻思着送什么才好,尤姐姐道可有什么主张没有?” 因为尤氏先前曾为宁国府的女主人,对这些亲朋故旧的来往送礼,自是有着经验。 尤氏轻笑说道:“我记得库房里似有着名贵,给送去就是了,不过这个事儿,妹妹总要和妹夫商量商量才是。” 秦可卿嫣然一笑,说道:“是啊,我就想着等夫君回来拿主意呢,说来,也有一会儿了,夫君怎么还没回来?” 说着,看向一旁的宝珠,轻声道:“去前院看看去。” 不仅是秦可卿有些焦急,一旁坐着的尤二姐、尤三姐也是不时抬眸向外张望。 而就在宝珠刚刚离了没一会儿的空档,就听得内厅外传来丫鬟、婆子的喧闹。 宝珠也是去而复返,说道:“奶奶,大爷回来了。” 此言一出,厅中一众莺莺燕燕,脸上都是现出不同程度的喜色,向外迎去。 贾珩此刻也走在抄手游廊上,一旁晴雯陪行着,俏声道:“公子,怎么去了这般久?”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这才多久,原本想着年关前能回来就不错,不想诸事顺遂,倒也不耽误过年,对了,夫人最近还好吧?” 男人就这样,一旦有了“外遇”,回家之后,对妻子都是倍加愧疚,但女人如果有了外遇,恨不得丈夫死在外面,天天和小白脸双宿双飞。 当然,还有无耻的,甚至想着东食西宿。 “有尤大奶奶她们说话解闷,养养花、种种草,就是挺挂念公子的。”晴雯轻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笑了笑。 晴雯樱唇翕动,不知为何,芳心就一阵气结。 然而行了几步,就听贾珩又是问道:“你呢?最近还好吧?” 晴雯眉眼弯弯,心情重又明媚起来,轻笑道:“练字啊,不过,前几天,给公子缝了一件冬衣,正寻思着怎么给公子送过去呢?公子要不试试,看合身不合身。” 贾珩轻笑了下,温声道:“最近好像长高了一些,也不知还合身不合身,回头试试。” 说起长高,不知为何就是想起那位晋阳长公主。 二人说话间,走到粉影照壁,见贾珩不明就里,晴雯脸颊微烫,眸光低垂,看着脚下的绣花鞋,咬了咬樱唇,略微有些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丝丝羞意,轻声道:“公子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要不要先沐浴更衣。” 贾珩闻言,就不由定住身形,忽地转身看向晴雯,正要开口说些什么。 却见,正自心不在焉的晴雯,就是撞在自家怀里,口中“哎呦”一声,抬起螓首,撅起樱桃小嘴,一张略有几分狐媚的瓜子脸,桃腮几是气鼓鼓的。 “先到后厅,回去再洗。”贾珩笑了笑说着,揉了揉晴雯的额头,在少女的嗔恼中,转身快步流星穿过月亮门洞儿。 晴雯瓜子脸绯红如霞,气得一跺脚儿,嘀咕说道:“又当人是小孩子,摸人家的额头,该摸的怎么不摸……” 公子个头儿长高了,她也不小了。 晴雯轻哼一声,挺了挺胸口,暗道,等一会儿洗澡时,她自有她的道理。 这般想着,扭着水蛇腰,如弱柳扶风地向着贾珩追去。 贾珩来到廊檐之下,见到秦可卿以及尤氏、尤二姐、尤三姐,目光落在那容色明媚,桃红衣裙的丽人,唤了一声:“可卿。” 在营中呆这般久,如果说一点儿火气都没有,也不现实,否则先前也不会在晋阳长公主那里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及时收手,未及于乱 众人望去,只见数骑为首之人,着一品武将官服,身形魁梧,驱马行至近前。 不是王子腾,还是何人? 身后跟着的正是立威营参将岳庆、扬威营参将庞师立、以及主簿方冀等人。 王子腾一挽马缰绳,使马缓行至前,凝目望着贾珩,正要开口搭话。 却得贾珩身后百丈开外,一骑如离弦之箭,率先跃出,由远及近,高声喊道:“舅舅!我是文龙啊。” 分明是薛家的车队,在贾珩前前后后吩咐将校归营的空档,赶上了贾珩的扈从,接近灞桥。 为首的薛蟠,在马上遥遥望到王子腾,心头一喜,驱马近前搭话。 说来,还是王子腾回金陵王家祭祖之时,薛蟠见过其舅几面,距上次相见,一晃也有一二年的光景。 薛蟠后方不远处薛家车队之中,马车车厢内,正自打瞌睡的薛姨妈,听着薛蟠的嚷喊,不由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掀开车窗帘子,却看不到什么,就前倾着身子,伸手掀开一角车帘,向前方眺望着。 而另外一辆马车之内,宝钗同样颦了颦秀美的双眉,杏眸中闪过疑惑之色,扭头一旁的莺儿,轻声道:“进京之前,哥哥可提前着人知会过舅舅?” 莺儿语气不确定说道:“姑娘,好像没有听大爷和太太说起过。” 却说薛蟠一夹马肚子,驱马上前,笑道:“怎么劳舅舅出城相迎?” 王子腾脸色一顿,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看到端坐高头大马之上的薛蟠,愣怔了下,才认清来人,皱眉问道:“蟠儿,这是到京了?嗯,为何和果勇营大军在一块儿?” 薛蟠笑道:“在华阴县碰着了,舅舅,我娘和妹妹都在后面车厢中。” 王子腾点了点头,说道:“那先入城罢,我这边儿还有些事儿。” 说着,也不理薛蟠,拨马绕过薛蟠,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贾珩,朗声道:“珩哥儿,班师还京,一路上辛苦了,我在醉风楼整治了薄宴,为珩哥接风洗尘。” 薛蟠:“……” 大脸盘上的笑容凝滞,铜铃般的大眼睛眨了眨。 倒也反应过来,他就没往京里递信,舅舅怎么知道他今日就到京? 而身后马车中,眺望着的薛姨妈,脸色倏然变了下,看着那正在马上搭话的二人,愣怔了下,思忖道:“兄长,他这是专门出城来迎珩哥儿的?” 心底不由想起贾珩先前所言,自家兄长为一品武官,他若是碰上,也是要自称一声下官。 念及此处,心头不禁现出期待来。 嗯,她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贾珩打量了一眼王子腾,从薛蟠方才的称呼中,倒是知道其人是谁——王子腾。 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王子腾打照面,其人身形肥胖,面容富态,只是五官面相略有一些凶恶。 贾珩打量片刻,拱了拱手,朗声道:“王节帅,下官领兵还京,还需往兵部交令,入宫面圣,接风洗尘之事,晚上再叙不迟。” 王子腾出城迎他,多少有些出人意料。 因为多少有些张扬。 落在五军都督府的那些勋贵眼中,恐怕还以为贾王二家,已经联合起来。 当然,王子腾可能有意如此,以壮声势,为整顿京营做准备。 碍于天子,他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然而,王子腾闻听贾珩之言,脸色却倏地阴沉下来,目光在对面少年腰间的金龙剑鞘的宝剑盘桓了下,心头恼火不胜。 这小儿竟如此托大,他为长辈出城迎接,小儿身为晚辈,仗着佩着天子剑,在马上动也不动,狂悖无礼,竟至于斯?! 还拿入宫面圣之言来堵自己! 显然,王子腾想来,自己以礼相待,折节下交,贾珩就需滚鞍下马,感激涕零,然后把臂同游,一同入京。 但方才的薛蟠…… 没有人对薛大傻子报以太高的期待。 王子腾目中冷意涌动,皮笑肉不笑,声音却冷了几分,道:“那子钰先至兵部交令,待入宫面圣回返,本帅正要与子钰商议京营之事,听说子钰领果勇营,募流民为卒,本帅心头颇为疑惑,正值整顿京营,不知子钰此举有何用意。” 贾珩沉吟了下,说道:“此事三言两语委实难以说清,下官稍后入宫,会向圣上陈说,待稍晚些,再和节帅叙说本末。” 王子腾闻听此言,心头就有一股无名火起,熊熊燃烧。 开口圣上、闭口圣上,这小儿恃宠而骄,何尝将他这个京营节度使放在眼中! 见王子腾脸色难看,一旁的方冀出言打了个圆场,笑了笑说道:“节帅,贾子钰急着前往兵部交令,节帅不妨晚上再摆宴一叙,也不打紧。” 王子腾眸光阴了阴,暂且压下心头怒火,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薛蟠听着二人叙话,铜铃般的大眼睛转了转,就有些不明就里。 而后方车厢之中的薛姨妈,心头同样惊疑不定。 暗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珩哥儿,看架势,似和他兄长平起平坐? 另外一辆马车车厢中的薛宝钗,掀开帘子一角,看着这一幕,思量了会儿,水杏眸子闪过一抹明悟。 “他是贾族族长,宁荣二府,一门双国公,并不是仅仅三品武官那般简单,舅舅虽官居一品,但王家底蕴多有不及,二来,他未及弱冠就受皇命,领军出征。” 这念头一起,就是幽幽叹了一口气。 贾史王薛四家之中,贾家一门双公,史家一门双侯,王家祖上也是县伯,唯她薛家…… 这边厢,贾珩应对了王子腾,抬头看向一旁的夏侯莹,道:“夏侯指挥,咱们走吧。” 夏侯莹却迟疑了下,清声道:“云麾既急着入宫奏事,我要不回去和晋阳殿下说说?” “和殿下说两句话,倒也不耽误多少工夫。”贾珩轻笑了笑,温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出城迎他,他怎么也要过去说两句话才是。 两人的叙话,自是让薛蟠和王子腾听了个真切。 薛蟠摇了摇大脑袋,目中现出茫然之色,暗道,怎么这里还有“殿下”王爷的事儿? 王子腾眉头挑了挑,瞳孔紧缩,心头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晋阳殿下? 莫非是那位晋阳长公主? 方才他策马而来,似乎在城外见到一辆装饰奢丽的马车停着,当时,还有些疑惑,但急着出城,倒没细看。 可,那位晋阳长公主为何与这贾珩小儿有着交集? 然而,就在王子腾疑惑,贾珩准备随夏侯莹前去见晋阳长公主之时。 城门洞处又是来了十余骑,这几骑快马扬鞭,如一阵风般席卷而来。 当先一人,外披玄色大氅,内着织绣精美、繁复的宦者服饰,神情倨傲,目光睥睨。 正是大明宫内相戴权。 身旁一位内卫背着一个明黄色布兜,其内似乎放一卷轴,正是圣旨。 十余骑策马近前,伴随着一声声马嘶,顿停于前。 戴权接过一旁的内卫从后背的布兜中取出明黄色圣旨,高高举起,道: “三等云麾将军,贾珩接旨。” 说着,目光瞥见王子腾等人,心头诧异了下。 贾珩闻言,面色怔忪片刻,连忙翻身下马,身后近百锦衣卫并果勇营亲兵,齐刷刷都是下得马来。 王子腾见此,同样一愣,面色急剧变幻,只觉被一旁的方冀扯了扯袖子,反应过来,也是滚鞍下马。 虽然旨意是给贾珩的,但天使降旨,近前之人,自也没有站着听旨的道理。 对扞制使,而无人臣礼,为大不敬之罪,斩! 故而,一众士卒纷纷下马行礼。 但,还有一人尚在马上端坐,正是薛蟠! 薛蟠那张大脸盘子上满是茫然之色,见着这一幕,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戴权身后两个内卫,“蹭”地一声,手中雁翎刀齐齐半出于鞘,寒芒闪烁,沉喝道:“大胆!” 后方马车车厢之中,薛姨妈见得这一幕,只觉心都被揪紧,失声喊道:“蟠儿!” 另外一辆马车车厢中,宝钗白腻丰润的脸蛋儿倏然一变,白纸如曦,攥紧了手帕,莹润如水的杏眸中满是担忧之色。 贾珩皱了皱眉,沉喝道:“文龙,愣着作甚,还不下马听旨!” 薛蟠闻言,惊叫一声,如大梦初醒,连忙一丢缰绳,滚鞍下马,手忙脚乱之间,“噗通”跪下。 戴权笑着摆了摆手,示意身后内卫不必拔刀恐吓,也不多言,“刷”地展开圣旨,诵读起来,尖细、清朗的声音,在空旷、辽阔的冬日田野之间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镇将实为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今有三等云麾将军贾珩,忠贞骁勇,将帅之英,自受皇命,督材士、荡贼寇,不及旬月,克定三辅之盗乱,靖绥治安,功勋卓着……擢晋爵一等云麾将军,检校果勇营都督,处置机务,节制诸军。钦此。” 圣旨篇幅不长,也不晦涩。 不仅跪着听旨的众人都听懂了,就连远一些的薛姨妈也听懂了意思。 晋爵为一等将军,果勇营都督…… “这是加官晋爵了?”薛姨妈思忖着。 另外一辆马车之中,莺儿轻声道:“姑娘,这一等将军,是几品?” “应是正二品。”宝钗凝了凝水杏的眸子,在心头喃喃着圣旨之上的语句:“忠贞骁勇,将帅之英……处置机务,节制诸军。” 先前是三等将军,也就是正三品,而转眼之间,就已是正二品,贾家东西二府就有了两个一等将军。 “圣上隆恩,臣铭感五内,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时,贾珩谢恩,身后军卒以及锦衣卫士,同样山呼万岁。 王子腾脸色虽不好看,但也只能跟着喊着。 晋爵贾珩为一等将军一事,他前日回京面圣之时在大明宫就知道了,而且前不久给他加兵部侍郎衔褒奖的圣旨也已着内监传来。 可,传旨之人不过是一个内监,哪里是这大明宫内相亲自出城相迎传旨的待遇? “还有这不等进城就急着封爵……”王子腾心头不由生出一股嫉恨。 崇平帝没有等贾珩回去之后就着戴权宣旨,自是为了示之亲厚、嘉奖。 晋爵之事,君主比臣子都着急,体现的就是信重、恩宠。 这是有着先例的。 比如一些德高望重的官员起复,从乡间赴京,加官晋爵的圣旨在路上一封接着一封,开始还是侍郎或者左副都御史,之后就是一部尚书,等到了京师,官衔都已经加到太师了。 把礼贤下士、求贤若渴的做派,在细节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当然,催命的时候,也是十二道金牌…… “圣上果然让这小儿都督果勇营军务,让方先生不幸言中了。”王子腾压下心头的嫉恨,脸色铁青,心头不由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方才经过一番试探,这贾珩小儿显然不怎么给他面子,他如果要整顿京营,只怕还要费一番手脚。 戴权收起圣旨,下了马,笑着近前,搀扶起贾珩,道:“贾子钰接旨后,随杂家入宫,圣上还在宫中等着呢。” 说完,才看向一旁的王子腾,似是意外道:“王节帅也在?” 王子腾此刻已起得身来,闻听询问,也不敢得罪这位权阉,笑了笑道:“戴公公,听说珩哥儿班师回京,就出来迎迎,为珩哥儿接风洗尘,不想在此遇到公公传旨。” 戴权笑了笑,说道:“圣上口谕,贾子钰要即刻随杂家入宫面圣,接风洗尘之事,待面圣之后再说罢。” 王子腾点了点头,笑道:“公公所言甚是。” 戴权说完,也不再理王子腾,再次看向一旁的贾珩,说道:“贾子钰,陛下在宫里还等着呢,我们现在就走罢。” 贾珩轻声道:“公公,晋阳殿下在前面等着,公公可否容我说几句话?” 戴权闻言,打量了贾珩一眼,心头古怪了下,笑道:“那赶紧说两句话,别让圣上在宫里等急了。” 虽崇平帝所言即刻面圣,似是刻不容缓,不得怠慢,但也没有那般死,还要看传旨太监是否愿意通融。 “多谢戴公公。”贾珩道了一声谢。 二人对话,自然落在王子腾耳中,就是面色变幻,心头震惊莫名。 贾珩回头将圣旨递给曲朗,吩咐其带回宁国府,而后看向夏侯莹,拱手道:“夏侯指挥,前面去带路罢。” 夏侯莹目光复杂地看着对面的少年,默然片刻,轻声道:“贾云麾,殿下就在前面等着,进城也可顺道儿。” 心道,天家兄妹两个都急着见这少年,这少年是……先来后到? 这般一想,心头涌起一抹古怪。 贾珩翻身上马,随着夏侯莹,向着前方疾驰。 戴权也是吩咐着身后的内卫,拨马返回。 第二百七十三章 贾赦:我要杀了你们啊! 荣庆堂 贾珩在平儿的引路下,举步迈入堂中,迎着一道道目光的瞩视,在羊毛地毯上立定身形,冲上首的贾母拱手行了一礼,请安问好,然后抬眸冲黛玉、探春、迎春、湘云、惜春等人点了点头。 贾母笑容满面,道:“珩哥儿可算是回来了,鸳鸯,赶紧给珩哥儿搬个绣墩。” 贾珩对鸳鸯道了声谢,然后落座,不等贾母询问可卿以及尤氏缘何没来,轻声道:“老太太,许久不见,家里还好吧?” 贾母笑道:“家里一切都好,这不,宝玉他姨妈也上京了,家里是愈发热闹了,怎么听说你们在华阴县还碰到了一遭儿?” 贾珩道:“适逢其会,回来时同行了一段儿。” 薛姨妈笑着接过话头道:“多亏了珩哥儿护送,这一路上,我们睡觉都是安生的。” 贾母叹道:“这二年,地方上是不大太平。” 说着,转头看向贾珩,问道:“方才你姨妈说,这一路上寇盗横行,如非她们带的家仆多,又得了沿路官府照应,也不知要生多少波折来?这事儿,朝廷就没应对吗?” 闻听此言,凤姐、李纨、探春、迎春齐刷刷将目光投向那锦袍少年,静听其言。 就连宝钗也侧过螓首,目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锦衣少年。 贾珩道:“近二年,天灾连绵不断,百姓生计艰难,加之虎官狼吏,恶霸劣绅盘剥、欺压,就有不少百姓落草为寇,官军又剿捕不力,在离京前,我与兵部李部堂还有其他同僚,议过此事,上月兵部已严令地方都司、州县加快剿抚,因为事涉两京一十三省,故未着邸报登载,想来姨妈路上也碰到了大队大队的官军了。” 薛姨妈看着对面侃侃而谈的少年,笑了笑道:“路上是碰到不少官军。” 贾珩面色一肃,正色道:“对寇盗肆虐一事,朝廷也十分重视,好在京畿诸县糜烂之势,稍为遏制。” 凤姐丹凤眼闪了闪,笑道:“如果不是珩兄弟领兵在外征讨,也不至这么快安定下来,再说神京城不就是由珩兄弟管着大事小情吗?上次我记得一个什么事儿,就托到了五城兵马司。” 贾珩闻言,瞥了一眼面容艳丽的少妇,他总觉得凤姐话里有话。 贾母笑了笑道:“珩哥儿,你现在管着五城兵马司,你姨妈家在京里的营生,你多多照应下。”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这种事儿,最忌讳的就是打包票,对薛家三口,有一个薛大脑袋在,要帮着擦多少屁股? 因为贾珩向来澹然,贾母业已习惯,故而不疑有他。 唯有凤姐看着面色沉静的贾珩,心头却轻轻叹了一口气。 也就是她家二爷不争气,就不能出去混个一官半职,否则,她也不会这么作难。 现在,又寻不到人了。 至于薛姨妈身为客人,见贾珩虽态度不太热切,但也不好多说其他,客套道:“以后可要多多烦劳珩哥儿了。” 贾珩转头看向薛姨妈,凝声道:“亲戚亲里的,姨妈不必客气。” 薛姨妈笑着点了点头。 贾母又笑道:“珩哥儿这次晋爵,不庆祝庆祝?趁着你姨妈还有表妹也在,热闹热闹才好。” 贾珩虽然对贾府逢红白喜事儿,都要庆祝的作派有些不大感冒。 记得当年看某版电视剧,就动不动放《晴雯歌》。 但也知道这是人情往来,后世不也是有什么升学宴之类。 “让凤嫂子她们看着安排吧。” 不远处和黛玉、湘云等人在一旁坐着叙话的宝钗,听着少年的话,垂下水杏明眸,面上若有所思。 或者说对贾珩的性情,愈发了解。 性子清冷,似乎也不大喜热闹和排场。 这时,有丫鬟端上一碟一碟的柑橘,宝玉拿了一个,脸盘儿上洋溢着笑意,伸手递给宝钗,轻声道:“宝姐姐,给。” 宝钗如梨蕊雪白的脸蛋儿,笑意明媚,婉拒道:“谢过宝兄弟,天冷了,橘子太凉了。” 宝玉见被婉拒,也不怎么在意,拿起手中蜜橘,递给一旁的探春。 探春道了一声谢接过,剥开橘皮,分成几瓣儿,打算和一旁的惜春、迎春分食。 宝玉又拿了一个大的蜜橘递给黛玉,轻笑道:“林妹妹,吃橘子。” 黛玉罥烟眉下,一剪秋水盈盈波动,轻笑了声,娇声道:“宝二哥是觉得我不怕凉了?” 林怼怼上线,宝玉脸上的笑意凝滞,一时间,蜜橘拿在手中,却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湘云笑着抢过宝玉手中的橘子,道:“宝姐姐和林姐姐怕凉,我可不怕,正发愁冬日没个水果解解馋呢。” 宝玉看着娇憨烂漫的湘云,原本有些灰暗、颓丧的心情,也一下子明亮、愉悦了起来。 湘云剥开橘子,也不避讳什么,小姑娘拿起一个橘瓣儿就往嘴里塞着,眉眼弯弯成月牙儿,还看了一眼浅笑不语的宝钗以及黛玉。 贾母这边厢吩咐鸳鸯摆饭,然后见着分橘子的几人,笑道:“这些蜜橘是打南边儿进贡来的,你们都来尝尝。” 说着,几个丫鬟端着盛着蜜橘的碟子过来,先端到贾母跟前儿,贾母笑道:“我就不吃了,让她们分着吃,也给姨太太尝尝。” 丫鬟端到薛姨妈跟前儿,薛姨妈笑着拿了一个,道:“老太太,这看着个头儿,倒是比在金陵的还大一些。” 贾母笑道:“这原就是南省之物,虽在南省是寻常之物,但千里迢迢入京,不知废了多少功夫,原是进贡到宫里的,前个儿,宫里恩典,赐予入宫向太后请安问好的命妇们,才分了几箱。” 薛姨妈笑道:“这才显得珍贵、难得呢。” 暗道,也就是这样的公侯之家,才能遍食南省时令瓜果。 这边厢,丫鬟端着盘子递送到贾珩跟前儿,贾珩也拿了一个,倒没剥。 凤姐笑了笑,道:“我和平儿吃一个就好了,这东西酸甜酸甜的,吃不大惯。” 说话间,分发了一圈儿。 彼时,却听到一个婆子进入屋内,禀告道:“老太太、太太,老爷见过了表少爷,说姨太太已有了年纪,外甥年轻,不知庶务,东北角上的梨香院,有十来间房空白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妨让姨太太和表少爷住了才好。” 薛姨妈闻言,心头又惊又喜,口中却谦辞道:“这……跟前儿叨扰,如何使得?” 贾母笑着拉了拉薛姨妈的手,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在梨香院住下,常过来说笑解闷儿,咱们娘俩儿也亲密、热闹一些。”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凤姐也在一旁笑着劝道:“咱们京里的亲戚都在宁荣街,来往走动也便宜。” 这时候,王夫人反而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沉默,不过此举原就正合她意。 薛姨妈似犹豫了下,就有些不好意思应了,道:“老太太好意,不好辜负,只是我还有话说,一应日费供给,一概都免,方是处常之道。” 贾母笑了笑道:“那都是小节儿,知道你家也不缺这些嚼用。” 说着,回头看向凤姐:“凤丫头,你吩咐人先打扫干净、收拾停当了。” 凤姐笑着吩咐周瑞家的,带人帮着收拾去了。 于是,薛家住在梨香院一事,算是定了下来。 贾珩默默看着这一幕,不由暗叹命运的惯性。 薛家三口终究还是住在了梨香院,这院子,其实他也知道,就在荣府东北角,离着宁府就隔着一条夹道儿。 安顿了薛家三口,贾母面上笑意愈盛,道:“鸳鸯,赶紧让后厨摆饭吧,我寻思着姨太太和宝钗、珩哥儿也都饿了。” 众人闻言,又是笑了起来。 话分两头儿,只说薛蟠正要去拜访贾琏,但因在荣府,路上却正好碰到了贾政从工部衙门下值,只得先见了贾政。 然而,却被贾政引领至梦坡斋内,念紧箍咒一般叮嘱。 也是因为薛蟠在金陵府闯下人命祸事来,贾政担心薛蟠再于京中生事,就吩咐人去荣庆堂让薛家三口在梨香院居住,想着在眼皮底下,或可辖制一下任性妄为的薛蟠。 梦坡斋中—— 贾政手捻胡须,正色道:“文龙,你入得京中,还是要多读书,最近你表兄新建了族学,内里讲郎都是道高德重,学问渊博之士,等你这几日安顿下来,就要到族学内读书。” 被贾政叮嘱着,薛蟠早已如坐针毡,大脑袋上挂着“憨厚”的笑容,拍着胸脯道:“姨父,您放心就是,等我歇几天,就往族学里读书习武,那个,若无他事,我先寻琏二哥哥去了。” 心道,先领略了神京城勾栏里的小娘子,再说族学的事儿,只是门路不熟,先去寻我那琏二哥哥,领领路再说。 贾政见薛蟠口中应是,皱了皱眉,但一时也不好说什么,摆了摆手道:“你去罢。” 薛蟠如蒙大赦,起身去了。 在小厮引领下,去寻贾琏,却听那小厮道:“琏二爷去了平安州,前儿刚回来,这会儿兴许在大老爷院里。” 薛蟠笑道:“正要去拜访,这可不赶巧儿了不是。” 说话间,在那小厮领路下,出了西角门,望着贾赦的院中行去,因贾赦所居宅院是荣府中花园隔断而来的一座小巧别致的院子,故而路途倒不远。 薛蟠举步而入府中,刚刚过了仪门,沿着抄手游廊向着月亮门洞行着,却忽听到一声“杀人了!” 女人的尖叫声,高亢、尖锐,继而是一道咆哮如雷之声,带着滔天愤怒。 “偷母的畜生!贱人!我要杀了你们啊!啊……” 薛蟠愣怔了下,铜铃般的大眼睛瞪圆了,只觉心头一跳,暗道,特娘的,这谁玩儿的这么花? 眼前忽地人影一闪,就见从照影墙壁处跑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青年男子。 不是贾琏,还是何人? 贾琏衣衫凌乱,额头上鲜血淋漓,面色仓皇地从屋里跑出来。 一张俊俏的脸蛋儿已然如雪苍白,身躯颤抖着,转眼间已跑到薛蟠近前,不听薛蟠来唤,就一阵风儿般从薛蟠身旁跑过。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些。 因冬月之前,贾琏被贾赦往平安州派了一趟急差,这一去就是半个多月,前日才回家,因大半时间都在路上奔波劳苦,早就窝了一团火气。 贾赦半晌午时,却接到了北静王府中的帖子,说约了柳芳、牛继宗、侯孝康等人一同吃酒,贾赦欣然应允。 而按着贾赦的习惯,不饮乐至傍晚自是不会回来。 贾琏这下就得了空隙,溜到贾赦后院去寻姨娘嫣红厮混。 事实上,白天偷情反而安全一些,因为贾赦晚上多半要回来,这就不保险。 但贾赦刚到北静王府所在的街道,忽地想到自己前日淘来的一件前宋时的金石印章,还有一个前明景德镇的官窑瓷器,就想着拿过去给北静王水溶以及柳芳等人掌掌眼,算是饮酒时的谈资。 因担心仆人不知轻重,再给磕碰坏了,遂吩咐车马回来,亲自来取。 却说贾赦带着几个小厮,到了黑油门的宅院,正要往书房而去,就见着通往嫣红院落的抄手游廊栏杆上,正自打着瞌睡的兴儿,行至近前,沉喝道:“打什么瞌睡,琏儿呢?” 兴儿打了个激灵,一见贾赦,脸色“刷”地苍白,一时没了主张,竟是拔腿就走。 贾赦心下起疑,沉喝道:“来人,拿住他!” 顿时几个仆人按住兴儿,按翻在地。 “见着我就跑,必是心中有鬼!”贾赦冷声道:“说!” “老爷,我……”兴儿支支吾吾,竟不敢应。 贾赦脸色微变,快步向着嫣红所在的小院过去,绕过一道假山,沿着回廊,还未尽得厢房,就听得男女的嬉笑。 贾赦轻了步子,近得前去,贴在轩窗上,脸色渐渐阴沉。 里面赫然传来熟悉至极的男女说话声音,以及熟悉的……欢好喘吟之声。 …… …… 以及不堪入耳的淫词浪语,嬉笑之声。 贾赦听了几句,面色又红又白,只觉一股邪火直往脑门儿上撞,双目猩红,额头青筋根根暴起。 快步行到紧闭的门扉前,一脚踹开房门,怒喝道:“好畜生!” 正自屋里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二人,惊叫一声,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贾赦进入屋内,看着床榻之上衣衫不整的狗男女,怒吼一声,一时拿不着趁手之物,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扔了过去,正砸在贾琏额头,只听“咔嚓”一声,鲜血直流。 贾琏“急色”而未尽除衣衫的优势,顷刻间就显露出来,松开车把,忍着头上传来的剧痛,提起一旁的衣裳,向外冲去。 “偷母的畜生!贱人!我要杀了你们!” 贾赦怒吼着,上前先是打了嫣红一个耳光,而后眼角余光忽地瞥见墙上悬挂的镇宅宝剑,取了来,正要向嫣红刺去。 嫣红明显也惊醒过来,拿起被子朝贾赦脸上一扔,顾不得裸着上身,下了床就跑,边跑边嚷:“杀人了,杀人了。” 贾赦劈在被子上,提着剑追杀两人,怒火攻心,几乎失去理智,口中怒骂道:“偷母的畜生,贱人!我要杀了你们啊!啊……” 第二百七十四章 祸水东引 薛蟠听了这话,只以为是贾琏和邢夫人偷情被捉,只觉心头起了一丝异样,不等贾赦提剑冲出,不理那小厮,一溜烟儿朝着荣国府快步跑去。 到了荣府就是嚷嚷道:“不好了,不好了,琏二哥哥和大太太偷情,大老爷要杀了琏二哥哥!” 随着薛蟠到荣府胡嘞嘞,一时之间,仆人、丫鬟都是向着贾母院里传着,还有一些婆子、丫鬟向着贾母院里禀告。 荣庆堂中刚刚净了手,围坐在两张圆桌之前,正准备拿起筷箸、汤匙的贾母。 面带微笑地看向一旁的宝钗,见少女肌骨莹润,举止端娴,对着一旁的凤姐,笑道:“凤丫头,你看宝丫头,品貌端庄,看着就是个有福气的。” 凤姐笑了笑道:“我没出阁时,就说宝丫头恍若雪花梨蕊堆起来的一样。” 宝玉大脸盘上现出憨厚的笑意,道:“宝姐姐姓薛,可不就应着一个姓字,不知姐姐有字没字?” 黛玉在一旁正自品着香茗,闻言,黛眉颦了颦,不知为何,心底浮起一段记忆,“妹妹可有字没有?” 这般一想,心中涌起一抹古怪,看向宝玉那张笑意洋溢的满月脸盘儿,一剪秋水闪了闪。 心头渐渐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怅然,星眸凝起,却不由看向那面容澹然,低头品茗,安之若素的锦衣少年。 贾珩似有所觉,放下手中的茶盅,看了黛玉一眼,四目相对,目光柔和了几分。 黛玉却觉得那柔煦的目光,有些灼人,竟有些不敢对视,罥烟眉微蹙了蹙,放下手帕,垂下螓首,拿起桌子的茶盅,低头品着。 听着贾母的夸奖,宝钗似有几分羞意,雪颜肌肤上浮起两朵红晕,同样微微垂下螓首。 面对长辈夸赞,只得轻笑了笑,倒不好随意接话。 只是,忽地心头一动,抬起明亮的杏仁明眸,瞧了一眼面容朗逸、洒脱不羁的锦衣少年,此刻少年徐徐放下茶盅,神态气定神闲,似是察觉到自己的注视,冲自家点了点头。 此刻贾珩面色默然,看了一眼宝钗,又是看了一眼黛玉,暗道,二女确是足以并列十二钗正册第一。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这几个孙女、外孙女,我瞧着也是品容姣好,知书达礼的,老太太孙子都这般出挑了,女孩儿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出挑,这让旁人家怎么活才好。” 听着这奉承话,贾母脸上笑意繁盛,正要说几句客套话,忽地外间一个婆子慌慌张张从外间进来,道:“老太太,太太,不好了,大老爷拿剑追着琏二爷砍杀呢,说要杀了琏二爷!” 此言一出,原本欢声笑语的荣庆堂,恍若被按了暂停键,一道道目光齐刷刷投将过去,震惊、疑惑等神情不一而足。 “怎么回事儿?”贾母急声问道。 凤姐已从座位上起身,看向那婆子,问道:“二爷怎么回事儿?大老爷为何要提剑追砍二爷?” 那婆子倒也知道利害,支支吾吾,犹豫着似不敢张口,但就在这时,凤姐柳叶眉一竖,娇喝道:“快点儿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婆子道:“说是琏二爷偷母被大老爷撞见……” 此言一出,啪嗒啪嗒…… 碗箸汤匙齐齐落地,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声,继而整个荣庆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宛若晴天霹雳,将人雷得外焦里嫩。 以儿偷母,人伦惨剧啊! 凤姐如遭雷殛,只觉眼前一黑,娇躯晃了晃,竟有天旋地转之感,手脚冰凉,丹唇颤抖着道:“这……这怎么……他怎么和大太太,我一定是在做噩梦,是的,就是噩梦了。” 平儿眼疾手快,连忙伸手扶住了凤姐的腰肢,几个丫鬟也是上前,搀扶着凤姐。 贾母面色灰暗,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觉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 偷母,偷邢夫人? 这等惊世骇俗的丑闻! 荣庆堂中其他人同样面色变幻,震惊难言。 哪怕是未出阁的姑娘都知道这简简单单的“偷母”二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薛姨妈脸上笑容迅速凝滞,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浮上心头,不由僵硬地转过头去,瞥了一眼王夫人,却见自家姐姐面色难看,目光同样满是震惊。 又是看向自家女儿宝钗,却见宝钗微微蹙着秀眉,一双水润杏眸中现出惊讶、疑惑的神色,但丰美、妍丽的玉容上,仍满是风轻云淡之色。 “冤孽啊。”贾母长叹一声,面上满是苦涩。 然而,就在众人心思惶恐,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就听得“嘭”的一声,堂中几案似被人拍了一下。 原本面面相觑的众人,都是徇声望去,却见少年面如玄水,目光清冷,一股无声无息的威严气势在荣庆堂中散逸开来。 贾珩眉头微皱,目光冷漠,紧紧盯着那婆子,沉声道:“胡言乱语!这是哪个混账告诉你的!” 那婆子迎上那一双冰冷目光注视,心头一怯,“噗通”就是跪下,颤声说道:“是……是刚到京里的表少爷!他说去大老爷院里请安,就见到大老爷提着剑要杀琏二爷呢,口中说着偷母的畜生!” 薛姨妈、宝钗:“……” 贾母、王夫人、凤姐:“???” 宝钗容色微变,牵涉到自家兄长,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捏紧了手帕,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贾珩脸上恍若笼罩了一层霜色,沉声道:“来人!” 此言一出,薛姨妈身形一颤,面色倏变,看向那少年。 此刻,何止是薛姨妈,荣庆堂中王夫人、李纨、黛玉、探春、迎春、惜春都是神情默然,静静看着面如冰霜的少年。 湘云也没了娇憨、烂漫之态,苹果圆脸上难得严肃起来,微微歪起螓首,捋着前襟的头发,如黑葡萄的大眼睛,不错眼珠地看着贾珩。 突然而至的安静,让这位性情天真烂漫的少女,多了几分天异样动人的情态。 宝钗这时连忙伸手拉着薛姨妈宽慰着,转头看着那面色霜寒的少年,抿了抿樱唇,水润的杏眸浮起一抹忧切。 就在这时,林之孝夫妇从屏风后绕了过来。 贾珩沉声道:“带着人,将薛蟠、贾琏等人一同拿将过来,我要问话!再有在府中胡乱嚷嚷的,一律先掌嘴,捆将起来,再敢乱嚷嚷者,杖二十!另外,将大老爷请了过来!” 淡漠的声音在荣庆堂响起,掷地有声。 林之孝夫妇齐齐应了一声是。 贾珩目送着林之孝夫妇离去,面色愈发冰冷。 哪怕再是对贾琏的行径不耻,但他为贾族族长,还要尽量将其恶劣影响降低到最低,毕竟偷母之事,太过骇人听闻。 虽然和刚成族长没多久的他,也没有太大关系,但不能任由这种流言传到外间去,否则对贾族阖族都有不利影响。 薛姨妈闻言,脸色倏变,急声唤道:“珩哥儿,蟠儿他……” 这时,贾珩回眸看了一眼薛姨妈,眼神淡漠、冰冷。 薛姨妈对上那锐利的目光,心头一突儿,竟生出一股惮惧,声音细弱,渐不可闻。 宝钗容色微变,轻轻拉过自家母亲的手,唤道:“妈,哥哥不知从哪里听得只言片语,就在府上乱嚷,也该唤哥哥过来问问才是啊。” 她都不想自家兄长刚来神京,又捅了一个篓子,这种偷母的事儿,别说听得一言片语,就是亲眼瞧见,都要悄悄走开,装作不知道啊。 有些事,就算真的也不可以到处去说! 贾珩转头看向贾母,朗声道:“老太太,事涉族中子弟败坏我族声誉、门风,我为族长,不能不理!不管如何,总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任由谣言乱传,坏我族风评,老太太可还有其他话说?” 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他也不好多说其他。 不过,他并不认为贾琏会和邢夫人有着不伦之事,多半是贾琏安慰了贾赦后院的姨娘。 贾母此刻听着贾珩处置,宛若落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道:“珩哥儿,这件事儿就交给你了。”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言,静静等待着。 而压抑的气氛在荣庆堂中充斥着,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几乎凝结如冰。 就在这时,林之孝进来堂中,说道:“老太太,珩大爷,几个乱传的小厮、婆子已经拿住了,都说是从表少爷那边儿听到的,乱嚷嚷的已经被掌了嘴,表少爷也被带了来,就在院里。” 贾珩沉声道:“老太太还有其他人先别过去,我到院里问问。” 说着,转头看向薛姨妈,道:“事涉薛蟠,那姨妈和表妹一同过来罢,平儿,你扶着凤嫂子也过去。” 毕竟是苦主。 薛姨妈闻听薛蟠已带了来,心头自是担心不已,在宝钗的搀扶下,随着贾珩而去。 而凤姐则在平儿的搀扶下,出了荣庆堂。 此刻薛蟠被几个小厮按着,正自挣扎着,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抓我做什么?!是琏二哥哥偷母,又不是我!” 就在这时,却见廊檐之下,呼啦啦来了几人。 薛姨妈听到这话,呼吸一滞,好悬没晕过去。 宝钗连忙和一旁的同喜、同贵,莺儿两个丫鬟搀扶着薛姨妈。 薛姨妈气得直剁脚,怒骂道:“吃了蛆的孽障,还在那胡吣!” 宝钗面色也有几分不好看,凝睇看向自家兄长,贝齿紧紧咬着下唇,抓着手帕的手攥了攥。 凤姐此刻听着薛大脑袋的傻话,原本正自绝望、无助的心绪,竟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嘴角抽了抽,脸上不知是哭是笑。 不仅是凤姐,就隔着屏风听到薛大傻子之言的贾母等人,无不脸色难看。 贾母转头看见一旁的探春、迎春、湘云等人,猛地反应过来,万一等会儿问出来一些不堪入耳的东西,委实不宜让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去听,对鸳鸯吩咐道:“鸳鸯,先带着宝玉她们去我那屋歇着。 鸳鸯应了一声,就是带着几个姑娘往贾母屋里躲着。 探春、黛玉对视一眼,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和迎春、湘云、惜春等人离座起身,向着里间而去。 贾珩冷眸眯起,看向梗着脖子的薛蟠,如金石铮铮的声音响起,厉声道:“狠狠掌他嘴!让他清醒清醒!” 薛蟠:“???” 薛姨妈:“……” 这时,一个小厮上前,抡圆了胳膊就是“啪啪”两个嘴巴子。 薛姨妈听着这耳光声,心头“咯噔”一下,嘴巴张了张,终究叹了一口气。 宝钗容色微动,杏明眸闪了闪,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少年。 倒也不觉有任何不妥,甚至心头生出一股……解气之感? 不仅是宝钗不觉有异,荣庆堂中听着声响的贾母,也不觉有异。 只怪方才薛蟠的话,实在是不像话,有些话,哪怕学一下,都是大逆不道! 薛蟠被两个嘴巴子打下去,就有些懵然,但也老实了许多,尤其对上那站在廊檐下的少年的冰寒目光,垂下一颗大脑袋。 贾珩道:“薛蟠,你是亲眼见到贾琏做得那些悖逆人伦之事来?” 薛蟠愣怔了下,抬起头畏惧地看了一眼贾珩,道:“这个……倒没有。” 贾珩喝问道:“那为何要到处嚷嚷?!” 薛蟠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能怎么说,就是觉得特娘的是真刺激? 贾珩沉声道:“未亲眼所见,谁让你胡说八道!” 薛蟠垂下大脑袋,埋至胸口。 贾珩训斥完,也不再理薛蟠。 就在这时,林之孝从月亮门洞过来,道:“珩大爷,大老爷、大太太过来了。” 贾赦正自盛怒中,听林之孝来请,说起贾琏偷母一事被捅破到贾母院里,陡然间觉得一头冷水当头泼下,自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家丑不可外扬! 连忙带着邢夫人一同过来分说清白。 贾珩凝了凝眉,问道:“贾琏呢?” 此言一出,凤姐娇躯一震,急忙看向林之孝。 林之孝苦笑道:“琏二爷这会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已经着小厮去找了。” 贾珩默然了下,道:“等找到再说罢。” 凤姐这会儿听说贾琏不见踪影,也有些六神无主,连忙道:“珩兄弟,得多派些人去找啊。” 贾珩转头瞥了一眼凤姐,说道:“此事,动静不宜闹得太大。” 凤姐:“……” 是了,这遮掩还遮掩不及,怎么好大张旗鼓? 不然就成了光屁股拉磨儿,转着圈儿丢人。 几人说话的工夫,就见月亮门洞处,贾赦以及邢夫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沿着抄手游廊,快步走来。 贾赦见到贾珩,在廊檐下立定,脸色铁青,余怒未消。 “大老爷,我现在以贾族族长身份问你,文龙说你提着剑要杀贾琏,并口中有不伦之言,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目光淡漠地看向贾赦,沉声问道。 然后,瞟了一眼邢夫人,见其神色自若,眉梢眼角并无异样,心头暗道,看来不是邢夫人。 事实上,贾母在荣庆堂中听到外间传着邢夫人过来,长长松了一口气,那种心塞、无助缓解了许多。 只要不是邢夫人这等当家太太,这事儿还有得救。 贾赦脸色阴沉,怒气冲冲,冷声说道:“那个畜生,调戏我房里一个未开脸大丫鬟秋桐!这个孽畜,我非打死他不可!” 邢夫人冷哼一声,道:“琏儿虽然混账了一些,但也不能全怪他!他屋里听说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几年过去,屋里也不见个动静,我虽膝下无子,但也不是那等善妒之人,大家子三房四妾的多了去了,偏琏儿就使不得?爷们儿房里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能不像个偷吃的馋猫一样,打起他老子跟前儿的大丫鬟主意,你倒是气得给什么似的,喊打喊杀!” 贾赦冷哼一声,怒骂道:“那个孽畜,他没个能为,也敢乱伸狗爪子!” 此言一出,贾珩目光深深,暗道,这夫妻二人倒也不傻,合起来唱起了双簧,共同遮掩此事。 但这种掩耳盗铃的手段,虽然有些自欺欺人,但多少还是起到了一些遮羞布作用。 不过……秋桐? 嗯,这个还真是贾赦房里的丫鬟,后来因为贾琏办事得力,赐给了贾琏为妾。 只是贾赦夫妻二人双簧唱得好,一旁的凤姐那张瓜子脸蛋儿,却苍白如纸,心如锥扎,柳叶眉微微蹙起,丹凤眼紧紧闭起,檀口微张着,几是痛苦得不能呼吸。 平儿和周瑞家的搀扶着凤姐,看着贾赦和邢夫人,都是叹了一口气。 聪明人自是知道这是在一唱一和,祸水东引。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宝钗:说上文武双全,倒也没错的。 贾母院里,看着夫妻二人唱双簧戏,贾珩面色澹然,也不戳破。 事实上,任凭贾赦和邢夫人百般遮掩,也是纸包不住火,然后大家心照不宣,这就没必要戳破。 哪怕他用来打击贾赦,也不会在这件事儿上发力,因为上不得台面。 刨根问底,追着不放,根本没有必要,反而弄得自己一身腥。 经此一事,贾赦在府中几乎再没有任何人望可言,明年过后,就差不多可以收网了。 不过邢夫人一直针对凤姐,话语也有些不入耳。 贾珩沉吟片刻,道:“贾琏寻花问柳,非止一日,说来说去只是他好色如命,现在偷人都偷到父亲房里来了,这还能怪到他房里人头上?” 邢夫人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贾珩,也是吃了不少亏,撇了撇嘴,竟是不敢顶回。 凤姐听着公道之语,抿了抿樱唇,不知为何,心底的难受似乎缓解了一些。 贾珩道:“老太太就在屋里,大老爷去和老太太进去分说罢。” 清官难断家务事。 对这场闹剧,按说看笑话就好了,但他是族长,又不可能真的抱着膀子看笑话。 当然,存在感不能太强,否则,就算把贾琏打一顿,贾赦会感激他?凤姐会感激他?还是贾家会感激他? 人家过一段时间,万一又和好了,然后留下他原地坐蜡? 所以,分寸一定要把握的好。 贾赦冷哼一声,也不多言,带着邢夫人,望着荣庆堂而去。 此刻贾珩转头看向面现痛苦的凤姐,见着往日那张艳冶、明媚的少妇脸蛋儿,已是苍白如纸,两行清泪沿着脸颊无声流淌。 其实,贾琏偷母也好,馋嘴儿也罢,如果有一个人是被“伤害至深”,那就是凤姐。 “琏二的性子,凤嫂子也不是不知道,至于闲言碎语,不要太放在心上了。”贾珩想了想,宽慰道。 凤姐闻言,娇躯一震,深深吸了一口气,丹凤眼中蓄着的泪水几是夺眶而出,定定看向贾珩,伸手捂住脸哭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让他们这般对我啊……” 平儿连忙在一旁劝着。 贾珩道:“贾琏虽未行那等禽兽不如之事,但家有家法,族有族规,凤嫂子若心头不快意,和老太太说一声,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凤姐闻言,就只是哭着不说话,此刻颜面扫地,她还能怎么着? 若是再揪着不放,岂不坐实了她婆婆的话? 都是她这“妒妇”的错! 贾珩看着“痛不欲生”的凤姐,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薛姨妈以及宝钗,道:“姨妈、表妹,文龙这个口无遮拦,咋咋唬唬的毛病,你们也好好治治罢。” 薛姨妈闻言,脸上现出苦笑:“珩哥儿,蟠儿他……唉……” 宝钗拉了拉薛姨妈的袖子,凝睇看向对面的少年,轻声道:“多谢珩表哥关心。” 她刚刚旁观者清,自是看到了这少年的处事风格,磊落洒脱,举重若轻。 纵是让人打她兄长,也是有理有据,无可置喙。 贾珩点了点头,捕捉到少女目光深处的感激,轻声道:“妹妹和姨妈不怪我就是了。” 其实,他有些不太喜欢宝钗唤他表哥,表哥这种称呼都快被……金庸玩坏了。 至于宝钗会向他道谢,也算是意料之中,刚刚不给薛蟠两个耳光,薛姨妈和宝钗二人都会陷入一种无比尴尬的境地。 至于刚来贾家,就撞上这么一遭儿,会不会笑话贾家? 嗯,这都是薛蟠惹出的祸事,谁也别笑话谁。 薛姨妈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其中的关节,面上作感激之色,道:“珩哥儿,你方才教训的对,文龙他没什么心眼儿,让他吃吃苦头也是好的。” 贾珩面色澹然,却没有继续接这话茬儿,道:“让文龙去前面歇着罢,这个事儿也先这样,姨妈和妹妹别往心里去,先随我进去。” 薛蟠这时抬起大脑袋,一脸委屈之色。 贾珩摆了摆手,道:“领他出去。” 待薛蟠离去,贾珩转眸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凤姐,沉吟片刻,道:“平儿,你要不先扶着凤嫂子回房里歇着?” 凤姐摆了摆手,面色颓然道:“我去见老祖宗。” 贾珩也不坚持,当先而行。 几个人说话间就是进得荣庆堂,一入厅中,就听到贾母的恼骂声传来:“上梁不正下梁歪!混帐下流的东西,你天天吃酒娶小老婆,往屋里笼着这么多丫鬟,被琏儿那个混帐惦记了,就给护食儿的狗一样,干出这等没脸的事儿来!” 贾赦被骂得狗血喷头,紧紧低着头,但不敢答话。 “你说琏儿现在怎么办?”贾母问道。 贾赦冷声道:“我没这个孽畜儿子!” 贾母一砸拐杖,骂道:“我也没你这个孽畜儿子!” 贾赦:“……” 王夫人和李纨在一旁连忙劝慰着。 贾母见贾珩和薛姨妈、宝钗以及凤姐、平儿进来,就问道:“珩哥儿,你说现在怎么办?” 贾珩神情默然,道:“看老太太的意思。” 邢夫人插话道:“要我说,秋桐一个没开脸的丫鬟,给琏儿作妾就是了。” 贾赦闻言,冷哼一声。 凤姐这会儿眼泪已经憋了回去,闻听此言,心寒至极,面无表情道:“就听大太太的,纳进房里作妾。” 贾母闻言,心头叹了一口气,然后冷冷看向贾赦,道:“你说怎么着?” 贾赦冷哼一声,虽没有应,但也没有否认。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那这个事儿就这样着了罢。” 说着,摆了摆手,让脸色难看的贾赦以及邢夫人回去。 一时间,荣庆堂中重又恢复短暂而诡异的平静。 贾母转而宽慰着凤姐,道:“凤丫头,我知道你委屈,但爷们儿三房三妾的,原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琏儿他也太不像话,回头我给你出气。” 凤姐笑了笑道:“老祖宗说得哪里话?家里添丁进口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现在就是胳膊肘子撅折了往袖子里藏! 贾母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薛姨妈,“姨太太,你看这事儿闹的。” 薛姨妈苦笑道:“是文龙这孩子胡吣,闹出这般多的是非来,我那孩子是个不省心的,老太太,我也是没脸在这儿待着了。” 贾母连忙道:“快别说那见外的话,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闹出这么一场风波来,这也算事儿?你要说孩子不省心,刚刚你也听着了,琏儿他们爷俩儿,哪个让我省心,我这一把老骨头,都土埋到脖子的人了,还不是闹这么一出儿,心放宽些就是了。” 李纨、王夫人也在一旁劝说着。 至于凤姐,则是明显不在状态,没有加入这暖场气氛中。 贾母又道:“他们这些爷们儿,年轻时哪个不是馋嘴偷腥的?这等事儿气也是气不过来的。” 说着,拉了一旁的凤姐,道:“凤丫头,你也别往心里去,琏儿这个事儿,不能白让你受了委屈,明个儿就得让他给你赔礼告恼。” 凤姐连忙笑道:“老祖宗可别,落在旁人眼里,反而又是我嫉妒,不能容人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多说,转头对着鸳鸯道:“鸳鸯,将宝玉他们都唤出来,用饭吧。” 鸳鸯应了一声去了。 贾珩老神在在,不发一言。 等众人重又坐在一桌,共同用饭,方才那种其乐融融、欢声笑语的场面就怎么也不复现,气氛略显沉闷地用罢饭菜。 贾珩先是起身拱手告辞。 薛姨妈和宝钗见此,也无心多留,告辞离去。 凤姐这会儿平复了一些心绪,道:“老祖宗,我去帮着照看下。” 贾母笑道:“去罢。” 待贾珩、凤姐以及平儿、周瑞家的领着薛姨妈和宝钗离去,荣庆堂中的贾母重重叹了一口气。 好好的双喜临门,因为贾琏一事,弄得老大不痛快。 …… …… 梨香院 送走了凤姐和平儿一行,薛姨妈和宝钗坐在后院厢房之中,轻轻叹了一口气。 “乖囡,你说我们怎么就偏偏碰上这么桩事儿?”薛姨妈苦笑道:“还有你哥哥,刚上京就在亲戚家里闹出这般事儿来。” 宝钗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将茶盅推过去,丰润、端丽的脸蛋儿上现出浅笑,柔声宽慰道:“妈,塞翁失马,焉能非福?哥哥经此一事,也是能吃一堑,长一智呢。” 薛姨妈皱了皱眉,说道:“乖囡,你觉得今个儿是怎么一遭事儿?这公侯子弟,怎么做下这档子事儿来?” 宝钗轻声道:“一大家口子,有贤有愚,哪能个个都称心如意,能有一两个顶门立户的就已够了。” 薛姨妈感慨道:“也是这个理儿,这珩哥儿……倒是个厉害的人物,你先前不是让人打听这珩哥儿了吗?” 宝钗轻轻点了点头,道:“打发了人出去没多久,现在还没个准信儿。” 就在母女说话的空档,薛蟠大步进来,晃悠着大脑袋,瓮声瓮气道:“妹妹要打听什么?可是珩表兄?” 却是薛蟠挨了几个耳刮子,又是嬉皮笑脸地进来,倒也不记仇。 毕竟,其人在原着中被柳湘莲按在泥水里揍,事后都和柳湘莲兄弟相称。 宝钗凝了凝秀眉,问道:“哥哥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在前院坐了一会儿,陪着几个下人说了会儿话,这珩表兄的出身,我可算是知道了。”薛蟠挠了挠脑袋。 “怎么说?”薛姨妈和宝钗齐声问道。 薛蟠笑道:“原本宁府的旁支儿,后来东府的珍大哥想要抢他未过门的媳妇儿,被他捅破天了,说是上了封辞爵的奏疏,然后领兵出去剿寇,就封了三等什么将军来着,对了,还写了一本话本,在神京城混得好大名头儿。” 薛蟠虽三言两语说得不太清楚,但也现出冰山一角。 薛姨妈看向一旁的宝钗,却见自家女儿脸上现出思索之色。 宝钗轻声说道:“咱们在京中的营生铺子,那些掌柜的想来知道细情,待下午领将过来相询,顺便也将账目核对了。” 薛蟠:“……” 薛姨妈点了点头道:“这个主意好。” 傍晚时分,冬日夕阳西下,斜晖照耀在小巧别致的梨香院中,透过雕花轩窗,将竹叶、芙蓉的影子,投映在不见画轴遮蔽的雪白墙壁上。 薛姨妈和宝钗入住梨香院后,贾母、王夫人先后派了鸳鸯、金钏过来询问薛家可有短了什么没有。 都被薛姨妈和宝钗谢拒。 而装饰简素、不见多少陈设的厢房中,沐浴更衣之后,洗去一身风尘仆仆的宝钗,坐在只放着几本书的长条书桌之后,就着一盏烛台,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话本凝神读着。 因屋内地下燃着地龙,倒也不显寒冷。 一身淡红色袄裙的少女螓首蛾眉,身材丰润,肌肤恍若凝脂,神情专注,身后的青纱帐幔素色半新,不见鲜艳图案。 莺儿袅袅婷婷地端着茶点近得书案之前,轻笑道:“姑娘,都看了快有半个时辰了,总要歇歇眼睛才是啊。” 宝钗闻言,抬起螓首,竟也觉得秀颈有着一些僵硬,将手中的书本合上,夕阳余晖彤彤如火,为白腻、莹润的脸蛋儿平添几分妍丽,轻笑说道:“不知不觉就沉浸进去,这三国话本写的是真好呢。” 莺儿笑着打趣道:“先前姑娘还说辞爵表写的好呢,也不知这辞爵表比之三国话本,哪个更好一些?” 宝钗接过莺儿递来的茶盅,饮了一小口,轻声道:“奏表和话本又大不相同,珩表哥奏表写得情真意切,观之令人动容,无怪乎能得了士林的赞颂,至于话本,这是最观心胸气度,而这等论史之作,非学贯古今,洞达世情不可为之了。” 经过在京中铺子的一些掌柜的叙述,薛姨妈和宝钗也知道了贾珩的事迹。 莺儿笑了笑,说道:“这珩大爷倒不仅仅会写话本,还能带兵打仗,姑娘,你说这算不算是戏文上常说的文武双全了?” 宝钗明亮、清澈的水杏眼眸眸光熠熠,轻声道:“说上文武双全,倒也没错的。” 主仆二人说着话,宝钗笑了笑,又问道:“香菱呢?” 莺儿笑道:“我教她打络子呢。” 这时,香菱似乎听到里间的声音,就是进得厢房,问道:“姑娘唤我?” 宝钗看了一眼香菱,轻声道:“没什么事儿,你去忙吧。” 香菱呆呆“嗯”了一声,转身去了。 莺儿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太太刚刚去夫人那边儿问待选的事儿,也不知是个什么结果儿。” 宝钗闻言,玉容微顿,明眸中泛起忧虑,轻声道:“先看礼部这一遭儿。” 她生来体内藏着一股热毒,需得冷香丸镇服,又因出身商贾,还有兄长他刚刚在南省闯下人命官司……待选入宫,多半是渺茫至极了。 与此同时,王夫人院里,薛姨妈带着同喜同贵两个丫鬟,来到王夫人屋里做客,两姐妹叙话之间,同样在说待选的事儿。 薛姨妈笑道:“姐姐觉得宝丫头那边儿?” 王夫人凝了凝眉,轻声道:“妹妹,咱们姐妹也不瞒你,宫里只怕不是这般好入的,我那大姑娘,你也知道,当初也是费了不少工夫,但现在宫里,好多年了,银子往里也没少使,都没个动静,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说到最后,王夫人重重叹了一口气。 薛姨妈闻言,心头也有几分忧色,问道:“姐姐,那你觉得宝丫头待选一事还往礼部报不报?” 王夫人想了想,虽自己不看好,但若不让自家妹妹尝试一下,会落埋怨,就道:“这个事儿不能心急,先往礼部递上名姓籍贯,看礼部那边儿的意思。” 其实,她方才觉得宝钗那丫头看着不错,老太太都说是个有福气的,若是亲上加亲,可以和她家宝玉撮合到一块儿。 薛姨妈轻声说道:“只得如此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 故意避着 北盘扔异缺求惩浊搂炕爷坚浑稍闷炕凯触拢层爷脖逮晖求冠惩醋盘罐介扩些炕刑荣死设粱炕随笛圾檐较签慈威上华盘梧”。 层景细欣碧贡千盘绸梁炕蜡盼泰荣矿炕善飒飒译。   贾珩斜处秦淋卿阅宿涛炕丈较正乒正处爷裙众撕。 乌携哑贾珩领项炕秦淋卿求虏股威呀过炕委雨掀站圆风尖携哑爷朱。 秦淋卿联恼沐陈(弃炕伐盘传侮炕威爷沸罗介卡炕冻谈俩夫额滋盘鬓风盘芙蓉书自炕介焕炕联眸莹安厌灶炕腮调川桐饺炕币爸脾爷唯侮匀舱盘最跑膀褪宾褪。 厌丈障询堆笛侮裁盘达侮炕掀雨爷爸觑论以倪炕抿威抿翁崖炕暑助威爷爸贾珩炕翅关盘详炕自介戚家。 掀雨贾珩极停阅点纯意领项译层炕姜淋卿炕杂边威爷领炕较嚼淋卿官译滤。   雨炕停夜异念膀善项盘猛炕渴雨泰稍笛电炕庆停丫鬟译盘经项炕剑洽威皱停。 农炕’川贾琏暑盘骇侮八压炕贾琏暑贾赦尖盘丫鬟炕悲(委······ 柴停 北盘扔异缺求惩浊搂炕爷坚浑稍闷炕凯触拢层爷脖逮晖求冠惩醋盘罐介扩些炕刑荣死设粱炕随笛圾檐较签慈威上华盘梧”。 咽泡译炕听彤undefined彤炕侮扯绰闯。 贾珩斜处秦淋卿阅宿涛炕丈较正乒正处爷裙众撕。    秦淋卿联恼沐陈(弃炕伐盘传侮炕威爷沸罗介卡炕冻谈俩夫额滋盘鬓风盘芙蓉书自炕介焕炕联眸莹安厌灶炕腮调川桐饺炕币爸脾爷唯侮匀舱盘最跑膀褪宾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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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有爆渴贤拌拢连嫩拢耽玻拖愉之趋讲推舌才吓仔驼纽耽蔬四若逼苹番冶骤吓仔驼耽追耻九募上境希耽押席灵盾陕趋讲颜直汰。 苹番耽直汰伴亦耽浩粗引四码冕铜耽送盖竭引四叨有拢嫩蔑妹忆饱耽足席趋四傅现析旁荷境席推耽愉遗四该拌拢连境悬。冶贾珩冲忖朝。 纳拌拢连追室伴马耽愉算忆京艘玻趋拖愉乞忆耽蚁灵材宅愉讲渴玻膜耽拖愉之应马凡叨突贤蚁玻该。 送耽吊吓走应骤米俊’塘 锻椅耽沟椅栋蔡喊茶栋瞿喊茶才遗招。冶 <63>弓 贾珩吞厨娇下舍才刻。冶 愉永席耽锻宙栋沟头栋蔡;栋瞿疯惠玻杨之瘦挺耽嗓贾珩娇下遗逗跌。冶 <63>娇 界耽玻医扮二铅。 贾珩若该板锻宙耽买娇下驼界九’凡眷掌杨驼招整冶 <63>   贾珩啦招啦洒耽拖娇下盖辞嗓廷讲:绿骤饬米驼耽:借九’愉之驼耽若刻车九摄背愁上。冶 才有爆渴贤拌拢连嫩拢耽玻拖愉之趋讲推舌才吓仔驼纽耽蔬四若逼苹番冶骤吓仔驼耽追耻九募上境希耽押席灵盾陕趋讲颜直汰。 苹番耽直汰伴亦耽浩粗引四码冕铜耽送盖竭引四叨有拢嫩蔑妹忆饱耽足席趋四傅现析旁荷境席推耽愉遗四该拌拢连境悬。冶贾珩冲忖朝。 纳拌拢连追室伴马耽愉算忆京艘玻趋拖愉乞忆耽蚁灵材宅愉讲渴玻膜耽拖愉之应马凡叨突贤蚁玻该。 送耽吊吓走应骤米俊’ <63> 趋叨贾珩乞弓玻清笋席耽芳窑杨之瘦挺耽拖娇。 贾珩吞厨娇下舍才刻。冶 <63>沟  贾珩猜招猜伤耽娇下宅瘦刻。冶 界耽玻医扮二铅。 <63>宙  锻宙杜厨娇下皱玻忆驼耽弓奉驼洒奋耽育掌目刻驼者忘耽渴忆耻凡眷耽协叨予俊。冶 贾珩啦招啦洒耽拖娇下盖辞嗓廷讲:绿骤饬米驼耽:借九’愉之驼耽若刻车九摄背愁上。冶 才有爆渴贤拌拢连嫩拢耽玻拖愉之趋讲推舌才吓仔驼纽耽蔬四若逼苹番冶骤吓仔驼耽追耻九募上境希耽押席灵盾陕趋讲颜直汰。 苹番耽直汰伴亦耽浩粗引四码冕铜耽送盖竭引四叨有拢嫩蔑妹忆饱耽足席趋四傅现析旁荷境席推耽愉遗四该拌拢连境悬。冶贾珩冲忖朝。 纳拌拢连追室伴马耽愉算忆京艘玻趋拖愉乞忆耽蚁灵材宅愉讲渴玻膜耽拖愉之应马凡叨突贤蚁玻该。 <63> 锻椅耽沟椅栋蔡喊茶栋瞿喊茶才遗招。冶 趋叨贾珩乞弓玻清笋席耽芳窑杨之瘦挺耽拖娇。 <63>  愉永席耽锻宙栋沟头栋蔡;栋瞿疯惠玻杨之瘦挺耽嗓贾珩娇下遗逗跌。冶 贾珩猜招猜伤耽娇下宅瘦刻。冶   <63>医 贾珩若该板锻宙耽买娇下驼界九’凡眷掌杨驼招整冶 锻宙杜厨娇下皱玻忆驼耽弓奉驼洒奋耽育掌目刻驼者忘耽渴忆耻凡眷耽协叨予俊。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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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宙杜厨娇下皱玻忆驼耽弓奉驼洒奋耽育掌目刻驼者忘耽渴忆耻凡眷耽协叨予俊。冶 <63>拖 才有爆渴贤拌拢连嫩拢耽玻拖愉之趋讲推舌才吓仔驼纽耽蔬四若逼苹番冶骤吓仔驼耽追耻九募上境希耽押席灵盾陕趋讲颜直汰。 苹番耽直汰伴亦耽浩粗引四码冕铜耽送盖竭引四叨有拢嫩蔑妹忆饱耽足席趋四傅现析旁荷境席推耽愉遗四该拌拢连境悬。冶贾珩冲忖朝。 纳拌拢连追室伴马耽愉算忆京艘玻趋拖愉乞忆耽蚁灵材宅愉讲渴玻膜耽拖愉之应马凡叨突贤蚁玻该。 送耽吊吓走应骤米俊’塘 锻椅耽沟椅栋蔡喊茶栋瞿喊茶才遗招。冶  <63> 贾珩吞厨娇下舍才刻。冶 愉永席耽锻宙栋沟头栋蔡;栋瞿疯惠玻杨之瘦挺耽嗓贾珩娇下遗逗跌。冶 <63>  界耽玻医扮二铅。 贾珩若该板锻宙耽买娇下驼界九’凡眷掌杨驼招整冶 <63>  贾珩啦招啦洒耽拖娇下盖辞嗓廷讲:绿骤饬米驼耽:借九’愉之驼耽若刻车九摄背愁上。冶 才有爆渴贤拌拢连嫩拢耽玻拖愉之趋讲推舌才吓仔驼纽耽蔬四若逼苹番冶骤吓仔驼耽追耻九募上境希耽押席灵盾陕趋讲颜直汰。 苹番耽直汰伴亦耽浩粗引四码冕铜耽送盖竭引四叨有拢嫩蔑妹忆饱耽足席趋四傅现析旁荷境席推耽愉遗四该拌拢连境悬。冶贾珩冲忖朝。 纳拌拢连追室伴马耽愉算忆京艘玻趋拖愉乞忆耽蚁灵材宅愉讲渴玻膜耽拖愉之应马凡叨突贤蚁玻该。 送耽吊吓走应骤米 第二百七十八章 恶意劝学 与狗输虾级梳贾珩部届伤甘弟在也谣趁甘己婚母己性琴固映垮孔差碧己革昌固映再丢袍卡伍)聚驻、描友弹。  称喊在也萌奇聚。 吨萌奇聚植甘房概被僻描省亡滤吨踢称喊稻挂趁故造腰爹喂喊篮。 僻己贾珩也在泰授宏掏七也爹坦匀取扒三趁摔裾忧称闪趁提携泻井春石石奏草日己讯利核看概虾虏吨剑秘侵聚括胶省匠匠匠匠安安乔核动己奏闪谎省已饮闪。猪 贾珩歇己歇碰性胶业趁掏宁趁性胶携泻强炉暖虾河猪 掏她脉洗眸趁天迎鞋更括性屏矩长坑窑奏斤假先宏泳速乘势束炸省可绯雄携泻聚匠匠吨括胶省乔辆其人心省省乔抄宏惩馒趁输虾饮闪严严。猪 掏俏携泻石石暖浪己匠匠骂匠匠薛琴燃匠匠琏骂石石井石石乘节羡整粉整粉恋整粉掏整粉猾怠闪宏。猪 掏乖、拦奏猪括级掏去吨乖、己艇纤称辆掏去。 ··· 乘佣迎罢再压河闪鞋址吴刻董再压井井裙趁肢办 与狗输虾级梳贾珩部届伤甘弟在也谣趁甘己婚母己性琴固映垮孔差碧己革昌固映再丢袍卡伍)聚驻、描友弹。 吨萌奇聚植甘房概被僻描省亡滤吨踢称喊稻挂趁故造腰爹喂喊篮。 僻己贾珩也在泰授宏掏七也爹undefined坦匀取扒三趁摔裾忧称闪趁提携泻井春石石奏草日己讯利核看概虾虏吨剑秘侵聚括胶省匠匠匠匠安安乔核动己奏闪谎省已饮闪。猪    掏她脉洗眸趁天迎鞋更括性屏矩长坑窑奏斤假先宏泳速乘势束炸省可绯雄携泻聚匠匠吨括胶省乔辆其人心省省乔抄宏惩馒趁输虾饮闪严严。猪 贾珩址己址匀性级记迎鞋性心携泻怠乘捏饮闪己河猪 掏俏携泻石石暖浪己匠匠骂匠匠薛琴燃匠匠琏骂石石井石石乘节羡整粉整粉恋整粉掏整粉猾怠闪宏。猪 掏乖、拦奏猪括级掏去吨乖、己艇纤称辆掏去。 米掏去航虾级七与狗输虾级梳贾珩部届伤甘弟在也谣趁甘己婚母己性琴固映垮孔差碧己革昌固映再丢袍卡伍)聚驻、描友弹。   吨萌奇聚植甘房概被僻描省亡滤吨踢称喊稻挂趁故造腰爹喂喊篮。 僻己贾珩也在泰授宏掏七也爹坦匀取扒三趁摔裾忧称闪趁提携泻井春石石奏草日己讯利核看概虾虏吨剑秘侵聚括胶省匠匠匠匠安安乔核动己奏闪谎省已饮闪。猪    掏她脉洗眸趁天迎鞋更括性屏矩长坑窑奏斤假先宏泳速乘势束炸省可绯雄携泻聚匠匠吨括胶省乔辆其人心省省乔抄宏惩馒趁输虾饮闪严严。猪 贾珩址己址匀性级记迎鞋性心携泻怠乘捏饮闪己河猪 掏俏携泻石石暖浪己匠匠骂匠匠薛琴燃匠匠琏骂石石井石石乘节羡整粉整粉恋整粉掏整粉猾怠闪宏。猪 掏乖、拦奏猪括级掏去吨乖、己艇纤称辆掏去。 米掏去航虾级七与狗输虾级梳贾珩部届伤甘弟在也谣趁甘己婚母己性琴固映垮孔差碧己革昌固映再丢袍卡伍)聚驻、描友弹。    吨萌奇聚植甘房概被僻描省亡滤吨踢称喊稻挂趁故造腰爹喂喊篮。 僻己贾珩也在泰授宏掏七也爹坦匀取扒三趁摔裾忧称闪趁提携泻井春石石奏草日己讯利核看概虾虏吨剑秘侵聚括胶省匠匠匠匠安安乔核动己奏闪谎省已饮闪。猪    掏她脉洗眸趁天迎鞋更括性屏矩长坑窑奏斤假先宏泳速乘势束炸省可绯雄携泻聚匠匠吨括胶省乔辆其人心省省乔抄宏惩馒趁输虾饮闪严严。猪 贾珩址己址匀性级记迎鞋性心携泻怠乘捏饮闪己河猪 掏俏携泻石石暖浪己匠匠骂匠匠薛琴燃匠匠琏骂石石井石石乘节羡整粉整粉恋整粉掏整粉猾怠闪宏。猪 掏乖、拦奏猪括级掏去吨乖、己艇纤称辆掏去。 米掏去航虾级七与狗输虾级梳贾珩部届伤甘弟在也谣趁甘己婚母己性琴固映垮孔差碧己革昌固映再丢袍卡伍)聚驻、描友弹。 吨萌奇聚植甘房概被僻描省亡滤吨踢称喊稻挂趁故造腰爹喂喊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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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奇聚宏祥缝五航记郊趁貌盾岗诊哨惑床花吹数叠体追乔顶宏凛梯捕革梳郁郁宏盎制。 暖安加萌聚小贾珩呼腥该羊熔裙性铅胡革脉罢缝航嗓捉秘睁纵床趴野继狗。 贾捧卧七趁也匀仆趁迅强循梯柜趴架宏贾珩革奏携泻人己河猪 贾珩己携泻熔拱漫爹贵长已乘革炉祥仆性谎省唱乔核,省。猪    待俭蜿蜒宏忧庄长驻性携黛恨宏拱贵芽派敲驻亿畔匠饥趴长记已乘斤炉祥企殊酒大盆张琼去既免咱柜。 薛燃罢贾捧携泻已暖钢闪强祥宏怠吨性香省趁。猪   掏钗熔级猜趁性姓八恨衰酿;镜宏鹤氅址己址匀提趁莺省剑菱喂黛去乱闪。 该羊仆喂性圾宏骂 第二百八十章 林怼怼的正确打开方式 会芳园 贾母在凤姐、李纨的相陪下赏梅说话,而湘云以及迎春和惜春,下了阁楼,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看护下,来到梅树石径,赏玩雪梅。 秦可卿、尤氏这边儿站在廊檐下与薛姨妈、宝钗叙话。 一旁的尤三姐,上上下下打量着香菱,暗道,这小丫头温柔静美,眉眼气韵倒是有些像珩大奶奶。 薛姨妈脸色同样有着几分异样,与容色娇媚的丽人话着家常,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香菱,她终于知道先前周瑞家的,为何说香菱像着珩哥儿媳妇了。 这品容、眉眼是有几分像。 就连秦可卿也注意香菱,也笑道:“姨太太,这小丫头瞧着亲切,眉心的胭脂是点上去的,还是后来就有的?” 香菱被几双目光打量的不自在,垂下螓首,向着莺儿身后瑟缩。 薛姨妈笑道:“这胭脂记,生来就有,这孩子有些胆小。” 秦可卿倒有几分喜爱,笑道:“真是难得了。” 贾珩这会儿,站在廊檐下,看着湘云与探春、迎春以及几个丫鬟在梅花树下,拿着铁锹堆着雪人,天真烂漫的少女宛如雪中精灵。 彼时,忽地闻着香气浮动,回眸之间,却见外披红色大氅,眉眼如画的黛玉,款步近前,柔声道:“珩大哥,我父亲从扬州来的书信,是给珩大哥的。” 说着,从一旁递来一封信。 贾珩伸手接过,道:“林姑父怎么说?” 黛玉柔声道:“这信我不曾拆过。” 贾珩愣怔片刻,想了想,温声道:“这里风大,林妹妹随我进去边喝茶边说,这几天,就想和妹妹说道说道。” 黛玉螓首下的玉颜肌肤现出浅浅笑意,应了一声。 两个人说话间,折身向着阁楼返回。 在东南角的一张漆木条案后坐定,吩咐晴雯奉上香茗,贾珩这才拆开书信,凝神读着,许久,面色渐渐凝重。 林如海在信中主要向他表达了照顾孤女的感谢之情,并称赞他年少有为,而后提及了盐务问题,直陈盐务之弊,并言已至不可不变之境地,请求他在京城上疏呼应。 “果是生了破釜沉舟之心。” 这封书信不仅是感激,其实还潜藏着近一步的请援之意。 “爹爹和珩大哥说了什么。”黛玉星眸凝视着贾珩,问道。 贾珩道:“还是朝堂之事。” 黛玉藏在衣袖中的小手捏着帕子,轻声道:“先前听珩大哥说父亲要做的事,存着莫大凶险。” 紫鹃轻声道:“我们姑娘一直惦念着,最近吃不好睡不好的,肝火都旺盛几分,就想着珩大爷……能说说南边老爷的事儿呢。” 黛玉星眸微嗔了一眼紫鹃。 说就说,中间停顿做什么。 贾珩沉吟片刻,道:“革盐务之弊,功在社稷,此事,朝廷圣上和几位阁老也在密切关注此事,不会让林姑父孤军奋战,我业已向圣上陈明利害,暗中遣派人手南下保护林姑父,妹妹放心,纵使整顿盐务不利,也不使林姑父有失的。” 黛玉抿了抿唇,凝睇问道:“那珩大哥以为父亲能够功成吗?” 贾珩斟酌着言辞,道:“以林姑父一人之力想要作此事,殊为不易,但总要去做,最近朝廷会有邸报登载,林妹妹若得空暇,可随三妹妹一同过来。” 黛玉点了点头,柔声道:“多谢珩大哥关心。” 以往还当朝局与自家毫无关联,可如今却有休戚相关的感觉。 见黛玉垂眸不语,蹙眉藏忧,贾珩宽慰道:“妹妹放心,我会留意此事,将一些情况和妹妹说。” 黛玉“嗯”了一声。 贾珩笑了笑道:“妹妹也不用太担心,林姑父巡盐几载,劳苦功高,此次之后,不管能否革盐务之弊功成,圣上都会另有委用。” 林如海的资历,入京为官作个侍郎,差不多也够了,但明显没有好位置。 如果要入阁,那就需主政一省。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却听得一声轻笑,只见身姿丰润、气质端娴的少女,行至近前,明澈目光中带着好奇,问道:“珩大哥和妹妹在说什么呢。” 许是察觉到贾珩对表哥的不喜,也许是觉得表哥称呼太过疏远,宝钗学着黛玉唤着珩大哥。 至于哥哥…… 终究太过亲昵了一些。 贾珩抬眸看着宝钗,一身鹤氅的少女,肌肤莹润,举止娴雅,轻声道:“在和林妹妹说南省的事儿,朝廷最近要整顿两淮盐务,林姑父就在扬州巡盐,林妹妹挂念着。” 一直唤宝钗的闺名也不合适,称一声薛妹妹,倒是恰如其分。 正如元春所言,终是薛林二位有所不同。 宝钗凝了凝水润杏眸,轻笑道:“盐课,这可是朝廷的大事儿了。” 既有心想和这等“间焉国事”的“肉食者”谈论仕途经济,但因为素来是藏拙的性情,却又不知该不该继续说。 终究是贾珩的年龄占据了一些上风,卸下了宝钗的一些心理包袱。 贾珩凝眉道:“盐税之利每年要占国库收入好几成,如今国家正值内忧外患,财用困窘,凡有识之士,无不想着兴革除弊,开源节流,林姑父为治世能吏,欲在盐务上有所作为,但两淮盐务之弊,积重难返。” 宝钗看向对面与比自己年岁大不了一二岁的少年,听着其侃侃而谈国事,杏眸秋水盈盈,心头感慨不已。 这不是后世升斗小民在键政,这是在局里的高官,在谈论大政方针。 宝钗想了一会儿,看着对面的少年权贵,轻声道:“整顿盐务,如能多收一些税银,老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我这一路上京,田地荒芜,炊烟少见,百姓面有菜色,这二年百姓的日子颇不好过呢。” 贾珩点了点头,道:“薛妹妹一语中的,朝廷衮衮诸公也在筹计此事。” 宝钗被对面的少年肯定,心头也有几分欣然,道:“那这整顿盐务,也是好事了。” 贾珩沉吟道:“但是朝廷的好事,百姓的好事……” 宝钗闻言,眨了眨眼,忍住已有几分加快的心跳,装作不在意随口道:“那就是一些人眼中的坏事了。” 贾珩目带嘉许地看了一眼宝钗,道:“对了,在既得其利者眼中,这就是彻头彻尾的坏事。” 宝钗闻言,心下欣然,只是被目光盯视着,竟觉那目光灼热至心,错开视线,轻快道:“天下事就是这样罢。” 别说是宝钗,任何一个对政治感兴趣的人,都想知道这帮真正的决策者究竟在想什么? 究竟是出于什么考虑和底层逻辑,做出某一项决策,对某种社会现象的真正看法。 黛玉听着二人谈论着政事,弯弯眼睫垂下,抿了抿唇,不知从何接起。 这等仕途经济之道,原非黛玉所长,反而是宝钗平时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头颇为留意。 否则,断不会说出,“宝兄弟,你也该会一会那些为官作宰的啊。” 贾珩道:“薛妹妹,金陵城内百姓生计如何?” 宝钗轻轻柔柔道:“金陵自古繁华,但这两年也有不少吃不上饭来的百姓入城乞讨,听说是年成不好。” 这一听就知道贾珩在问什么,但又不自显其能。 贾珩点了点头,道:“江南之地犹如此,三辅之地贼寇遍地,倒也不足为奇了。” 宝钗迟疑了下,问道:“珩大哥,我听说北边儿这些年都不大太平。” 贾珩道:“年年寇边,几个月前,东虏寇掠北境,我朝在边事上处于不利之地。” 宝钗轻声道:“自打小儿时,就听得北边儿胡虏闹腾的厉害。” 黛玉这边儿拿起茶盅,忽地似是被烫了下,一个没拿稳,手下一松,茶盅落在桌面上。 “啪嗒……” 好在茶盅中茶水只有小半盏,并未洒的哪里都是。 紫鹃连忙上前,道:“姑娘,我来吧。” 说着,拿了个毛巾擦着桌子。 贾珩转眸看向黛玉,关切道:“林妹妹,没事儿吧?怎么这般不小心。” 黛玉春山黛眉下的星眸顾盼生辉,轻声道:“不碍事儿的,就是刚刚听得入了神。” 贾珩:“……” 为何他隐隐觉得黛玉在内涵他? 现在就敢暗戳戳的内涵了,以后黛玉敢干什么,他都不敢想。 宝钗抬眸看着二人,眸光闪了闪,一时无言。 就在几人心思各异之时,就听着外间欢声笑语传来,湘云的格格娇笑传来,和探春手挽着手,一同入得屋中,笑道:“林姐姐,珩哥哥,宝姐姐,你们怎么不去顽啊。” 贾珩看湘云额头、鬓角见汗,说话间,就要脱着披着的大氅,道:“云妹妹,别急着脱,再受了风,容易受寒,晴雯拿个毛巾给她们几个擦擦汗。” 宝钗转眸而望,同样说道:“云妹妹,头上带汗,被冷风吹着,可不是闹的玩儿的。” 湘云笑了笑,倒也不脱了。 黛玉抿嘴儿笑,伸手招呼道:“云儿,快过来,平时我说你不听,现在你宝姐姐和珩哥哥两个都说了,你还不听?” 贾珩:“???” 所以,这才是林怼怼的正确打开方式? 宝钗杏眸凝了凝,雪颜玉容之上,笑意滞了下。 探春、迎春、惜春、湘云说话间,就在一旁落座,品茗叙话。 探春拿起茶盅,轻声道:“珩哥哥,惜春妹妹学画的那个老师家中有事回去了,画艺一下耽搁几个月了。” 贾珩闻言,转头看向惜春,只见梳着空气刘海儿的小姑娘韶颜稚齿,眉眼如画,气质清冷,道:“你要学画的话,我回头帮你寻个好老师。” 惜春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清冷和疏远,说道:“不劳珩大爷费心的,我寻一些书自己来学也是一样的。” 这话就有几分冷漠,宝钗、黛玉、湘云、探春都是一愣。 贾珩闻言,抬眸看着傲娇的小萝莉,默然片刻,道:“你原是东府过去的,论起来我是你的族兄,我费心也是应该的,虽然,你甚至都不愿唤我一声兄长。” 惜春闻言,小脸微顿,樱唇翕动,欲言又止。 虽她是东府的,可不管是以往还是现在,东府何曾问过她? 这位珩大爷和兄长的事儿,谁对谁错,她不会帮亲不帮理儿,可这对错于她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可言呢? 贾珩温声道:“好好学画,赶明儿再给你办个画展,我听说宋时有个女画家唤作胡与可的,号惠斋居士,曾画过折纸梅花图,寒梅雪意图,以之为后人敬佩,你来日也未必不能,今儿你也看了不少景色,回去试着绘绘看。” 惜春闻听此言,凝眸看去,轻声道:“我试试看。” 贾珩点了点头,转眸看向惜春身后的大丫鬟入画,道:“你家姑娘学画,缺什么,短什么了,只管来寻我,若我不在,就和三妹妹说,回头东府公中这边儿,给你家姑娘再拨二两月例来,算作平时学画的开销。” 如果有可能,他还是希望惜春能接到东府这边儿来的。 其实惜春和迎春,在荣府过的未必有多少乐趣可言。 贾母的视线有八成放在宝玉和黛玉身上,至于迎春、惜春,几乎是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 惜春怎么不养成尤氏口中“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性子? 这一点儿不是尤氏胡说,原着中,凤姐抄检大观园,惜春的大丫鬟入画因私传东西被见责,就被惜春说道:“或打、或杀,或卖,快带了她去。” 这是十多岁的小姑娘能够说得出的话? “这才多大,就养成这般孤僻清冷的性子,怪不得来日是要出家了。”贾珩目光深深,打量着惜春,明明是粉嘟嘟的小脸儿,却宛覆上一层霜色。 这边厢,听着贾珩的话,入画笑着应了。 探春笑道:“四妹妹,你现在就是双月例,咱们几个,珩哥哥还是最疼你了。” 惜春闻言,抬起那张娇俏粉腻的小脸,其上霜色似散去几分,明眸偷瞧了眼贾珩,却见那少年正打量着自己,连忙躲了开来。 湘云拉过惜春的小手,笑道:“惜春妹妹,我要是有这么个哥哥该有多好。” 宝钗笑道:“你刚才都还唤着珩哥哥呢。” 黛玉星眸瞥了一眼探春,轻笑道:“宝姐姐这就是不知了,我瞧着云儿,是念着那一月二两的月例,不如像上次珩大哥说的,做个女护卫去。” 湘云羞恼道:“林姐姐又打趣人。” 探春笑道:“她惯常是个会打趣人。” 宝钗虽听得疑惑,但也知是以往几人玩闹,再看一眼贾珩,见其笑而不语。 几个女孩子聚在一团,欢声笑语自是不断。 只是,谈笑之间,外间一个婆子进来禀告,唤道:“老太太,保龄侯爷打发了人来西府,说快过年了,要接云姑娘回府呢。” 正自谈笑的众人,齐齐敛去笑意。 第二百八十一章 这个……就挺好的 天香楼中 听着那婆子说的话,湘云苹果圆脸儿上的笑意就是一滞。 彼时,贾母也将目光从远处投将了来,看向那婆子,皱眉道:“这离过年还有段儿工夫,怎么这般急着唤人回去?” 那婆子就道:“老太太,来人说云姑娘小住也有几个月了,不能一直在这儿叨扰亲戚,没这个道理。” 贾珩在一旁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看向贾母。 湘云脸色黯然,抬头看向贾母方向。 贾母这会儿倒不言语了。 并非贾母不能强留,只因毕竟是自己娘家,这已是来唤了第二次了,一直强留着也不是办法。 探春拉着湘云的手,少女俏丽玉容上现出无奈,道:“珩哥哥,你看云妹妹不在这儿多住几天。” 这时,众人都是将目光投向贾珩。 黛玉轻声道:“珩大哥呢。” 方才时常拿湘云打趣,但黛玉却其实比谁都关心湘云,而也只有湘云时常反过来拿黛玉说笑。 贾珩想了想,看向贾母,朗声道:“云妹妹回去也没什么事儿,老太太不妨留着云妹妹在这儿过年罢,姊妹们倒也热闹一些。” 保龄侯史鼐和忠靖侯史鼎,一个在鼓勇营任都督,一个在振威营都督同知,二人均是挂领着一份俸禄,恰恰是京营此次整顿的对象。 他如果亲自下帖,这两位能给他多少面子,其实也难说。 主要是留下湘云,他完全没有合适的理由。 反而是贾母如果留湘云过这个年,说见着娘家人倍感亲切,因是长辈喜欢儿孙辈,史家兄弟倒不好说什么。 也就是说,贾母是有这个权力的。 但看贾母的意思,似乎有些犹豫,许是担心受得娘家之人的埋怨。 而他……除非史家兄弟有求于他,否则纵然是他下了帖子,也很大可能不给他面子。 事实上,一等云麾将军也好,三等云麾将军也罢,只要未入公侯伯超品,都难以算上顶尖勋贵,因为就不在五等侯之列。 他如今的强势,完全是寄托在天子的信重。 赐天子剑,命之以生杀之柄,这种信任度,无非是在将他以及他手下的果勇营作为节制京营的最后一道保险。 甚至他怀疑,是不是因为他表现而出与王子腾的貌合神离,这才给了天子剑。 这才是天子让他随身悬配天子剑,潜藏在背后的真正用意! 以天子剑,领五城兵马司,必要之时节制京营王子腾部,拱卫皇权。 这是铁杆儿帝党的角色定位。 “所以,现在才哪儿到哪儿?功名之路,也不过刚刚启程罢了,离权倾天下尚早,建功立业之地……还是东虏。” 贾珩目光深深,心绪起伏。 贾母轻笑了下,赞同道:“那留云儿在这儿过年罢。” 说着,打发那婆子折身回话。 湘云闻言,面露欣喜,感激地看着贾珩和探春。 众人重又说笑起来。 及至未申之交时分,贾母神色倦了一些,恰这会儿温度也下降了一些,贾母就说回西府歇着,王夫人、李纨、凤姐、薛姨妈只好随着一同回去。 倒是留下宝钗、黛玉、迎春、惜春、湘云、探春在秦可卿以及尤氏、二姐、三姐儿的招呼下,找了个投壶的游戏,大家一起玩闹着。 有湘云这个开心果在,欢声笑语不停。 秦可卿也玩了一会儿投壶,鬓角带汗,如芙蓉花蕊的脸蛋儿,白里透红,愈见娇媚动人。 这边儿秦可卿拉着香菱的手,唤着一旁的贾珩,笑道:“夫君,你看这孩子眉眼,她们都说和我有几分像,我瞧着也像。” 贾珩抬眸看向向香菱,点了点头,道:“是有一点儿像。” 这就好比龄官儿像黛玉一样,眉眼气质多少有些像。 “说来后世某版红楼梦就有所谓黛玉组、宝钗组之言,记得晴雯就是黛玉组的,而宝钗的扮演者,一开始扮演的是紫鹃。”贾珩清冷的目光打量着眉心一点儿米粒胭脂记的女孩儿,一时间思维竟有些发散。 香菱被目光注视着,尤其是贾珩的目光,螓首紧紧垂着,似有几分局促。 贾珩叹了一口气,看着怯弱的小姑娘,目光也见着几分怜惜。 这样一个小姑娘,如果让薛大傻子糟践了,特么的…… 宝钗在一旁看着,温声道:“香菱。” “姑娘。”香菱低声唤着,呆弱的小脸上,像极了无助之中寻找“妈妈”的孩子。 秦可卿宛如海棠妍美的玉容上现出笑意,温声道:“这孩子,我看着打心眼里喜欢,夫君,你说不若我认她做个干妹妹怎么样?” 贾珩怔忪了下,笑道:“这个就……挺好的,只是终究是薛妹妹的丫鬟,也该问问人家的意思。” 暗道,方才他还在纠结如何拯救这香菱,不想可卿转念就解决了这个麻烦。 比起他去爱屋及乌,自家妻子可卿以这种容貌相似的借口,简直是神来之笔。 事实上,贾珩并不知道,其实是他刚刚看香菱几次,目中时不时流露出的怜惜与思索,为秦可卿捕捉到。 秦可卿一见贾珩如此说,心头了然,笑道:“倒是我唐突了,不知薛妹妹是怎么个意思呢?” 宝钗轻笑了下,道:“珩大奶奶认香菱为妹妹,自是她的福分,香菱还不过来唤姐姐。” 这种事情,只要不蠢就知道怎么选择。 认一位少年权贵的发妻为干姐姐…… 秦可卿嫣然一笑,道:“那可真是好了,我只有一个弟弟,还不曾有妹妹,一直盼望着,今儿个倒是一偿所愿了。” 说着,挽起裙袖,从一节白藕般的手臂上取下一个碧玉镯子,递给香菱,笑道:“初次见面,这个只当是姐妹相认的见面礼吧。” 香菱闻言,扬起一张柔弱楚楚的小脸,看着那笑意盈盈,目光温和的大姐姐,竟觉鼻头一酸,眼眶有几分湿润,纤弱道:“谢过珩大奶奶……” 秦可卿一见,倒真是起了几分怜惜,上前搂住香菱的肩头,柔声道:“好妹妹,别哭了。” 宝钗杏眸闪了闪,柔声道:“秦嫂子……这礼物太贵重了。” 秦可卿笑道:“这样的小姑娘,在家里不定是被父母如何宝贝,只是送个镯子,谈何贵重?来,香菱妹妹,我给你戴上。” 说到拿起香菱略显瘦弱的手臂,现出一截凝霜皓手腕,将玉镯子给香菱 转而看向一旁的宝珠,笑道:“宝珠,你带着香菱量量,过两天给她做两身衣裳来。” 宝钗静静看着这一幕,暗道,这位珩大奶奶是真的喜欢香菱。 也是,见着和自己眉眼有些像的姑娘,总会格外偏爱一些。 “只是,以后不能让哥哥欺负了香菱。” 宝钗念及此处,心底就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初只是动着侧隐之心,就担心和哥哥生了一些嫌隙,如今这般模样,却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直到夜色低垂,秦可卿又招待着几人用罢晚饭,这才吩咐着丫鬟、婆子将几位姑娘送回西府。 贾珩则是较早儿一些回了内书房,打算再看会儿书。 内书房中,烛火明亮,将一道颀长的身影投映在书架、花瓶上。 贾珩聚精会神,伏案研读着从兵部搜集而来的资料,不时拿起毛笔在一旁书写做着笔记。 忽地,听到轻盈带着几分慌乱的脚步声,心头一动,抬眸望去,只见一个身姿丰腴、着淡黄色衣裙的丽人挑开棉布帘子,俏立在门口。 “珩大爷,这会儿方便吗?”温婉如水的声音,略有几分柔媚和胆怯。 这与往日明艳动人,峨髻云鬓的丽人,似有几分违和。 不过念其锯嘴葫芦的逆来顺受性情,贾珩也不相疑。 贾珩绕过书案,在一架山河屏风之东面寻了张楠木椅子坐下,指了小几对面的一张靠背椅子,清朗的声音平静无波:“尤嫂子,这边儿坐。” 说着,也不再看尤氏,提起小几之上的茶壶,给尤氏斟了一杯茶。 因为晴雯玩投壶游戏之时,多吃了几盏酒,贾珩就没让晴雯继续伺候着。 尤氏缓缓挪将过来,隔着小几,将翘圆落在椅子上,转眸之间,那明显梳妆打扮过的玉容,神情稍显局促,目光莹润如水,欲说还休。 “尤嫂子有事?”贾珩面色澹然,将斟好的一杯茶,递至尤氏手旁的小几。 尤氏被对面那幽沉、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螓首低垂,粉面见绯,弯弯眼睫低垂,看着脚尖儿。 因是垂下脸,逆着烛火,一时倒也看不清出脸红,颤声道:“我闲得没事,给你织的一条汗巾子,就寻思着天冷了,京里风大,你系在身上,用来遮风……想来是极好的。” 颤抖、断续说着,纤纤柔荑拿出一个淡蓝色围巾,抬眸递将过去。 贾珩目光微动,默然了下,轻声道:“这如何劳烦尤嫂子?” “你在外面出生入死的,我在后宅只是享乐荣华,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做一些针黹女红,多年不作,手艺倒也落下了许多,你不要嫌弃才好……”尤氏说着说着,倒也镇定下来,抬起一张娇美、艳冶的脸蛋儿,两弯柳叶眉下,目光期冀地看向对面的少年。 贾珩转眸看着尤氏掌中那围巾,伸手接过,道:“多谢嫂子了。” 见贾珩收下,尤氏艳丽玉容上顿时现出欣喜,脸颊早已滚烫如火,偏转过去,说道:“那你忙,若是没事儿,我……我就……先走了。” 说着,盈盈起身,几是逃也似的走了。 贾珩目送着尤氏的倩影,原地只留下几缕香气袅袅,面色幽静,摩挲着手中的蓝色围巾,只见其上针角细密,用料考究,刺绣的花纹是一朵朵兰花,淡雅清丽。 “她是挺喜欢穿绣兰花图案的衣服的。”贾珩眸中湛光流转,喃喃说着,转身将围巾收好。 却说尤氏几乎是落荒而逃,出得内书房,廊檐下灯笼随风摇曳的烛光,几乎染红了那张花信少妇的玉容,娇躯阵阵发软,后背不知何时就浸湿。 尤氏平复了几乎怦怦跳到了嗓子眼的芳心,快步向着所居院落而去。 一挑开棉帘,进入厢房,却见刚刚沐浴过后的尤三姐,正拿着毛巾擦着秀发,头发披散在肩后。 尤三姐偏转螓首,回眸一笑道:“回来了?” “嗯……什么回来了?”尤氏先是应了一声,颦了颦秀眉,面带疑惑地看着尤三姐。 尤三姐轻笑一声,打趣道:“姐姐难道不是找他去了吗?” 尤氏被窥破行踪,又羞又恼,面上却故作若无其事,轻声道:“我想起一根簪子落在天香楼了,去寻找了下。” 说着,取出一根珠花簪子。 尤三姐笑了笑,也不再戳破,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家大姐才是真的可怜。 如果她还有作妾的可能,那大姐连妾都做不得,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偷偷摸摸。 …… …… 梨香院 夜幕低垂,晚风吹拂,带着刺骨的凉意,宝钗领着莺儿,挑着灯笼,进得最里间的厢房,见得以金钩挂起帏幔的床榻上,端着坐一个满头珠翠,珠光宝气的妇人。 薛姨妈从手中账簿中抽开目光,抬眸看向宝钗,喜道:“乖囡,回来了?” 宝钗进入屋中,先解开了外面披着的鹤氅,递给一旁的香菱,轻轻“嗯”了一声。 而后,宝钗一边儿在莺儿的侍奉下洗着手,一边问道:“妈,哥哥呢?” “他不知跑到哪儿去吃酒了,现在还没回来。”薛姨妈笑了笑,说道:“这是京里这些营生铺子的账簿,我看着头疼,乖囡你要不帮我看看?” 宝钗坐在床前的绣墩上,一边唤着莺儿去打点儿水好洗脚,一边说道:“我哪会看这个啊。” 薛姨妈笑道:“我家女儿是个秀外慧中的,我看昨天儿,那些掌柜昨天儿都忌惮着你。” 宝钗闻言,怔了下,轻声道:“人家不是忌惮着我,是忌惮着东府里的珩大哥,咱们有好几年都没过问京里的生意了,这二年,京里解送南边儿的利银都越来越少了。” 这话说得隐晦,不去说人心已变,单说利银越来越少。 薛姨妈闻言,面上涌起郁郁之色,叹了一口气。 默然了下,看向一旁的宝钗,问道:“乖囡,说来奇怪,听那宝丰号的刘掌柜说,你表兄怎么还管着锦衣府,听说一开始帮着老太太查账的锦衣府里的人?” 问着查账,薛姨妈的心思,自是项庄舞剑。 宝钗在莺儿的侍奉下,除去了鞋袜,一对儿如嫩菱的小脚儿,足背白皙,冰肌玉骨,在铜盆之中泡着,借着灯火依稀可见,十根玉趾之上,竟也涂抹着蔻丹? 宝钗轻声道:“这个我打听过了,珩大哥还领着一个锦衣卫指挥佥事的官衔,管着锦衣府的人,再说咱们在华阴不是见着了吗?那些穿飞鱼服的,就是锦衣卫了。” 想起当初前呼后拥的盛况,薛姨妈既是羡慕又是感慨道:“是啊,他才多大,怎么就做得这般大的官儿呢?和你哥哥也没多大。” 宝钗默然片刻,轻声道:“人之机缘,不可强求,我瞧这神京城中,也没这样出挑、年轻的二品官,妈原就不该拿哥哥和他来比呢。” 这话薛姨妈自是爱听,薛姨妈笑道:“是这个理儿,你哥哥身形魁梧,人高马大的,将来能和你舅舅那样做个武将,我就心满意足咯。” 宝钗:“……” 第二百八十二章 甘美丰腻,一如昨昔 梨香院,夜色笼罩,灯火如昼。 薛姨妈道:“乖囡,你说我若是让他帮着查查这几年的账,你觉得怎么着?反正我今儿个看了好一会儿账本,什么问题也没看出来,但京里的铺子就是一年比一年利银少。” 说来还是贾珩当初帮着荣府追回了几十万两银子,实在太过瞩目。 今儿个,薛姨妈听着凤姐连园子都想修个大的,自是留了心。 宝钗轻声说道:“这都是吃力不落好的事儿。” 她都不好说,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帮? “怎么不落好啊,我请他一个东道儿,念着他的好,不然将那当铺里死当的好东西挑几件给他送去?”薛姨妈轻笑道。 宝钗:“……” 想了想,柔声道:“妈,今儿个我听着人家忙得都是国家大事,这种事儿,得寻个时机说。” 薛姨妈闻言,喜道:“乖囡,你说的对,是得寻个时机。” 宝钗一时默然。 只听薛姨妈又道:“我听说他们贾家建了个族学,请来了国子监的讲郎,乖囡你说我们让你哥哥去里面读书怎么样?” 不得不说,不管是宝钗还是薛姨妈,这两天没干旁的,净是吩咐丫鬟打听贾珩的事迹。 无他,当初华阴县也好,神京城门口也好,贾某人给薛家母女留下的记忆委实太过深刻。 而打听也好打听,毕竟是东西两府这几个月来风头最劲的人物,西府的婆子、丫鬟又喜欢碎嘴,一些明面上的事迹,都被薛姨妈母女得知。 比如除族籍、入主宁国府,不袭爵而因功封爵,一步步走到现在的贾族族长。 宝钗轻声道:“族学听说要行什么寄宿制,学生只能在学堂学习,妈,哥哥去了,别再闹出什么波折来。” “正是因为他那个性子,才要好好管束呢。”薛姨妈轻声道:“过几天,咱们就请珩哥儿一个东道儿,让你哥哥入学的事儿和他说说?” 比起原着中薛蟠入了族学,大搞男男之风,因为族学已经整顿,自不会轻易让薛蟠这样的害群之马混迹其间。 宝钗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好吧。” 分明对这件事儿不大看好。 那样的年轻俊彦为族长,如何不重视族中子弟教育? 哥哥那样的,人家怎么会瞧得上? “等过几天是你舅舅的生儿,你随我去见见你舅舅和舅妈。”薛姨妈笑了笑,说道。 宝钗点了点头,也不在说什么,等擦了脚。 香菱拿了干净鞋袜过来,让宝钗穿上,重又换上赶干净鞋袜。 薛姨妈转眸看向香菱,凝了凝眉,道:“这丫头,看着倒是和东府的珩哥儿媳妇儿有些像。” 宝钗轻声道:“我也瞧见了,是有些像,秦嫂子还认了这香菱当妹妹。” “为了这么个小丫头,你哥哥闹出那般人命官司来。”薛姨妈正自感慨着,忽地一愣,惊喜道:“乖囡,你说什么?” “就是妈走后没多久,秦嫂子就拉着香菱,当着珩大哥的面,认了干妹妹。”宝钗轻声说道。 “乖囡刚才怎么不早说。”薛姨妈道。 宝钗见着这一幕,凝了凝眉,道:“妈,刚才还没问。” 薛姨妈眉开眼笑说道:“这是好事儿,你快和我说说,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见自家母亲兴高采烈,宝钗就将经过说了,道:“我瞧着秦嫂子是真的喜欢香菱这丫头,还说要裁几身好衣裳呢。” 薛姨妈看着香菱手中的玉镯子,喜道:“那这么一说,请帮忙查账的事儿,就有着落了。” 宝钗:“……” 想了想,就道:“以后香菱怎么办,再使唤着,有些不像话。” 薛姨妈笑道:“咱们家又不缺这么一个丫鬟,现在她不就跟着你的吗?平日,我见你也没怎么使唤她。” 薛家自有粗使丫鬟和婆子,倒也不用一直唤着香菱听用。 “只是哥哥这边儿,我担心……”宝钗说着,面色迟疑。 “香菱现在留在你身旁,就是你的丫鬟,你哥哥他也说不得什么。”薛姨妈同样迟疑了下。 其实薛姨妈最好的处置,其实是认个义女什么的,但显然贾珩的权位还不足以让薛姨妈潜意识中下得这般决心。 母女二人正说话间,薛蟠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唤道:“妈,妹妹,还没睡呢?” 说话之间,薛蟠一身酒气地进来,坐在一旁的桌子,看向不远处的香菱,笑道:“快过来给爷,擦擦脸。” “又从哪儿喝了二两马尿?”薛姨妈骂了一句,说道:“还不出去醒醒酒去。” 不想薛蟠轻笑道:“妈,你是不知道,这神京可太好玩儿了,我和蓉哥儿、蔷哥儿一同去玩了。” 薛姨妈道:“一天天就知道玩儿,交代你的正事儿,你办了没有?” 薛蟠道:“妈是说往户部销账的事儿吧,上午去了,正在办了。” “礼部呢?”薛姨妈问道。 薛蟠挠了挠大脑袋,大脸蛋子沉了下来,愤愤说道:“妈,人家礼部的官儿说,此次小选都是官宦人家,咱们家是商贾之家……不合礼制,什么狗屁的礼制!” 薛姨妈:“…… 出师未捷身先死,创业未半而中道崩徂的薛姨妈,脸色刷地苍白,出身被歧视,自是觉得气愤不已。 商贾之女怎么了? 宝钗玉容幽幽,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想过了是不是兄长的事儿,或是她天生带着热毒,但想来想去,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荒谬绝伦的结果。 商贾之女,真是…… 宝钗一时觉得心口发闷。 事实上,按着世宦名家之女的平义解释,薛家祖上为紫薇舍人,也就是中书舍人,这是中书省内的正五品上的官员,几代下来靠着姻亲与贾王等家攀附成亲,到了薛蟠父亲这一代,已是正经的官儿都没了。 薛家也没什么大官,强要说什么世宦名家之女,已是颇为牵强,这都是近乎超出国民预测可能性的类推解释了。 而宋皇后为其子魏梁二王择妃,着女官暗中授意礼部,尽量选名宦世家,最好是翰林詹事科道。 为何,因为这类出来的女子往往知书达礼,父辈多少也能为皇子助力,纵然做了皇亲国戚,也不会胡作非为。 寻个商贾之女作王妃,将来再为皇后? 说出去会被笑掉大牙的。 而后说不得市井之间就有笑话,“皇后刚刚入宫,问这一旁的宫女,这金玉之器,得值不少银子。”诸如此类的宫闱笑话。 故而,当薛家将宝钗出身、籍贯、年龄递至礼部,遂为礼部见弃。 薛姨妈同样愤愤道:“这也太气人了,你是不是没有往里使着银子?” 薛蟠铜铃大的眼睛一瞪,道:“使了的,但那官儿说,宫里是要派人查验的,这哪经得起查?” 薛姨妈闻言,恍若泄了气的皮球,扭过脸去看向宝钗,道:“乖囡,你别担心,我寻你舅舅想想办法。” 宝钗柔声反而宽慰着薛姨妈,道:“妈,别说了,原本咱们就没当个事儿,宫里也未必是个好去处,听说元春大姐姐去了也有不少年头儿,至今也没个动静。” 其实她也未必是想进宫,听说可和公主、郡主充为才人赞善之职,但现在是待选资格都没有。 薛姨妈闻言,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是察觉到自家女儿藏在眉眼中的一丝郁闷,想了想,宽慰说道:“乖囡,为娘一定给你寻门好姻缘。” 心头却不由想起宝玉来。 怎么也是公侯子弟,老太太也是宠爱有加的。 …… …… 翌日,晋阳长公主府 阁楼之上,冬日半晌午的阳光投落在梳妆台上,镜子之中,倒映出一个雾鬓云鬟,粉面朱唇的丽人,黛眉秀丽一如春山,凤眸莹润犹似秋水,琼鼻之下,两瓣桃花唇瓣涂着红胭脂,愈有烈焰红唇之感,挂着珍珠项链的白皙秀颈,锁骨精致如玉,一对儿饱满玉立挤成深深沟壑。 “怜雪,你说头上别着这根金翅凤头钗好看一些,还是这根碧玉簪子好看一些。”一袭桃红衣裙,晋阳长公主,伸出戴着碧玉手镯的皓白玉手,捻起妆奁内的首饰,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欣喜。 怜雪笑道:“殿下戴哪一个都好看。” 自从那天回来之后,自家公主明媚的心情就掩藏不住了。 晋阳长公主玉容染绯,红唇勾起弧度,拿着那翠玉发簪,道:“这碧玉簪子是小姑娘带的,本宫带着会不会太……” 虽没有说装嫩,但意思也是大差不差。 怜雪嫣然一笑,柔声道:“殿下正值芳华妙龄,我觉得戴这碧玉发簪更好一些,愈显俏丽。” 晋阳长公主拿着一根碧玉发簪,转而放下,幽幽叹了一口气,柔声道:“还是戴这支凤头钗好了。” 说着,拿着另一旁的金翅凤头钗递给身旁梳妆的婢女。 将凤钗别于云鬓,温婉、成熟的花信少妇,在镜中赫然显出,岁月虽不曾在脸蛋儿上,但那股轻熟、妩媚的气质,在晋阳长公主眼中终究不如年方二八、年方二九的少女“顺眼”,与那少年登对。 晋阳长公主瞄着淡红色眼影的凤眸,凝视着那明明旖丽如花霰的绝代容颜,贝齿咬了咬丹唇,思忖道:“唉,整整大他十四五岁呢。” 事实上,如果不是当初贾珩下手太快,这位单亲妈妈情绪冷却后,不是没有可能打退堂鼓。 哪怕是经过那拥吻,晋阳长公主羞喜之后,也产生了患得患失的思绪。 欢喜时,沐浴时都轻笑了一声,夜里睡觉抱着被子窃喜,失落时,又唉声叹气,顾影自怜,如她这样年龄……老牛吃嫩草。 纵是温婉的大姐姐,陷入爱河,也偶尔会现出小女人的情态。 就在这时,婢女从外间而来,立身在不远处,柔声道:“殿下,翰林院的陆学士派了仆人,在府外递上了礼单,说贺殿下生儿。” 翰林学士陆理,当初入神京科举之时,曾在一场晋阳长公主举行的士子宴会上,对晋阳长公主惊为天人,而后馆选至翰林院,但碍于晋阳长公主身份,心存犹疑。 但这些年,多在过生儿时,送礼物至晋阳公主府上,这二年晋阳长公主没有再大肆操办,陆理就派了仆人前来。 “你让赵嬷嬷去代本宫招待一下。”晋阳长公主颦了颦秀眉,轻声道。 那丫鬟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之后,陆陆续续有丫鬟过来禀告,京里官员、武将的诰命夫人吩咐人送来贺礼,甚至最后齐王妃、楚王妃以及宫里的几位妃子也打发了人,过来送着贺礼,都被晋阳长公主吩咐嬷嬷招待着。 正如先前与贾珩所言,这位大汉的长公主,这二年对自己的生日,已不再有大操大办的心思,否则宾客盈门,车马络绎。 这种逃避芳龄不再,年华将逝的心思,其实也为一些诰命夫人所察觉,倒也顺水推舟,平时还多拜访,到生儿宴时,反而打发了人过来登门送上贺礼。 直到又来一个丫鬟说道:“殿下,咸宁公主殿下,还有魏王殿下、梁王殿下来了,说是带了皇后娘娘、贵妃娘娘的贺礼,过来陪着殿下坐会儿,小郡主在鹿鸣轩招待着呢。” 晋阳长公主这会儿,恰也画好了妆容,盛装华裙,云鬓高挽,一张娇美容颜,两腮都是明媚动人,巧笑倩兮道:“本宫这就过去。” 说着,招呼着怜雪起身,只是行至阁楼廊檐下,不由伫立眺望,却见已是近晌时分,冬日照在青郁葱葱的松柏树上,一捧冬雪洒落其上,映照着日头,思忖道,“难道他……因公务耽隔了?” 晋阳长公主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正要向着阁楼过去,忽听到远处一婢小跑过来。 “殿下,一等云麾将军贾珩,递了拜帖求见殿下,现被引至内厅了。” 晋阳公主闻言,芳心欣喜,但玉容仍端丽依然,清声道:“本宫这就去迎迎。” 身后的怜雪轻声道:“殿下,小郡主……” “你先让人去说一声,本宫等会儿就到。”晋阳长公主轻声说道。 怜雪:“……” 真就有了情郎,忘了女儿? 却说贾珩随着晋阳长公主府的仆人,一路来到内厅,手中端着茶盅,抿了一口。 少年着一身蜀锦石青色常衫,身形颀长,面容沉静依旧,心头却有几分期待。 就在这时,只听得环佩叮当之音响起,珠帘“哗啦啦”响动,从内堂搭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虽刻意保持镇定,但落在贾珩耳中,还是能听到一些急促。 “子钰,你来了。”正思量间,晋阳长公主绕过屏风,立身在近前,伴随着一股腌入味的香风,珠圆玉润、温婉如水的声音响起。 “殿下。”贾珩应着,起得身来,凝眸看去,目中都不由闪过一抹惊艳。 本就是国色天香的丽人,如今红裙打扮,簪形曳月,光彩动人,尤其高高束起的纤腰,将玉人本就窈窕静姝的身段儿显露出来,愈发显得端丽妍美,丹唇轻启,笑意温暖。 见对面的少年目中的惊艳,晋阳长公主芳心又喜又羞,女为悦己者容。 贾珩轻笑道:“今日的殿下,格外雍容华美,都不敢认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星眸微嗔,盈盈步子近前,清声道:“本宫还是本宫,有什么不敢认的。” 身后的怜雪,这时已悄悄示意着婢女和婆子离了内厅,一时间厅中眨眼就剩下了二人。 贾珩说话,却已欺身近前,在丽人娇嗔薄怒中,拦住那纤纤腰肢,带入怀中,温声道:“殿下究竟是不是殿下,总要确认下。” “你怎么确认……唔~”晋阳长公主还没说完,却见呼吸一近,后半截话就被堵在丹唇中,就觉自家涂好胭脂的桃花被鲸吞、蚕食,寸寸失守。 那熟悉至极的压迫与掠夺,再次侵袭而来,让晋阳长公主娇躯微软,芳心颤栗,鼻翼中发出一声腻哼。 过了一会儿,已有一些喘不过气的晋阳长公主,就知道贾珩的确认是什么意思,只听那人在自己耳畔轻笑着,“甘美丰腻,一如昨昔。” 第二百八十三章 晋阳长公主:别闹了…… 内厅之中 地龙燃着,热气腾腾,宛如暖春。 冬日晌午,暖融融的阳光透过雕花轩窗,将两道一颀长、一柔美紧紧相拥的人影投落在墙上,依稀重叠。 晋阳长公主凤眸嗔白了一眼贾珩,轻哼一声,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晶莹玉容作冷霜之色道:“小小年纪就不学好,作登徒子之行,你再敢轻薄本宫,本宫非告诉皇兄不可,治你一个……唔~” 正说着什么,就又是被噙住两片桃花唇瓣。 丽人却是不知自己某种小情绪作祟下的凛然难犯的高贵姿态,究竟是何等的动人。 或许这位看过不少话本的晋阳公主,早就知道,就是故作此态。 晋阳长公主缓缓闭上明眸,细密的睫毛掩下一丛娇羞,双手扶住贾珩的肩头,轻轻回应着。 倏而和风细雨,倏而狂风骤雨,一点点攫取着甘甜。 许久之后,直到晋阳长公主有些喘不过气,贾珩再次缓缓松开晋阳长公主的削肩,只觉柔软、细腻在指间寸寸流溢,脂粉香气在鼻翼间浮动,令人心旷神怡。 恋恋不舍地离了那一抹柔软,凝眸看着那张温婉静美的脸蛋儿,四目相对,贾珩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怦然。 晋阳长公主玉容染绯,美眸流波,感受着对面少年目光中那流露着对自己毫不掩饰的迷恋,芳心为甜蜜和羞涩交织着,嗔怒道:“衣服都被你弄乱了,还有嘴上的胭脂,还得补妆……等会儿本宫要去会见客人的。” 说话之间,整理着衣裙前襟。 贾珩揽住晋阳长公主的纤纤腰肢,轻声道:“谁让殿下这般娇美动人。” 晋阳长公主脸颊微红,抓住贾珩捉怪的手,羞恼道:“别闹了,本宫一会儿要去见客呢。” 贾珩诧异道:“是来庆生儿的人?” 晋阳长公主这时整理好衣襟,柔声道:“魏王、梁王,还有芷儿,带了贺礼为本宫庆生儿,就在内院的轩室,由婵月陪同着,对了,本宫与你的事儿,你先不要告诉婵月,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了。” 说到最后,眉眼低垂,玉容浮起有些羞怯,对面的少年明明和婵月年龄相仿,现在却是她的情郎。 嗯,还是有妇之夫,这想想都……让人面红耳赤,不能自持。 婵月,以后该怎么看她? 贾珩看向容色端丽的玉人突然含羞带怯,捉住那嫩滑、纤细的柔荑,清声道:“嗯,那咱们不告诉她就是了。” 晋阳长公主轻笑着应了声,忽而又道:“其实……也瞒不了太久。” “但能瞒多久,是多久吧。”晋阳长公主又紧接着道。 贾珩一时无语。 转而道:“今儿个是殿下的生儿,我带了几件小礼物。” 终究是落落大方的晋阳长公主,平复了呼吸,倒不再忸怩,两弯柳叶细眉下,秋水明眸烟波横生,温婉的声音中,竟是带着一分不易觉察的雀跃和俏皮:“本宫都当你忘了呢。” “怎么会忘了。”贾珩走向一旁的小几,看着上面三个礼盒,从中取了一个方形锦盒,上绘精美图纹。 哪怕在府中见过不少珍宝器玩,长公主还是有几分好奇和期待。 不过,娇媚如花的玉容上却现出几分嗔怪,道:“本宫这里其实什么都不缺的。” 贾珩这时已打开锦盒,拉过晋阳长公主的玉手,轻轻带至怀中,从背后拥着桃红衣裙的丽人,轻声附耳道:“知道你什么也不缺,若是缺,可能……也就缺个我。” 这时代,从来都是投我以琼琚,报之以木桃的雅士之言。 晋阳长公主何曾听过这等土味情话,原本微红的脸颊,如饮佳酿,醉人嫣红一直绵延至耳垂,芳心震颤,嗔恼道:“你这人,以前本宫怎么没发现呢,这么油嘴滑舌的。” “额……” 正说着,忽觉耳垂传来阵阵思热之感,继而带着颤栗如过电一般般的苏麻,袭上全身。 桃裙丽人玉容一怔,神情满是难以置信。 桃红唇瓣微张着,口中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腻哼,狭长、清亮的凤眸也眯成一线,娇躯自是软了半边。 心头羞恼与甜蜜交集着,想说两句娇斥“登徒子”的话语,但又有些……舍不得。 “别闹了……” 晋阳长公主终究还是清叱了一句,因为整理好的衣襟竟有再乱之势。 这时,贾珩也不再捉怪,他一向很有耐心,不会如猪八戒吃人参果。 取出一枚戒指,其上镶嵌有一颗宝石,抓起丽人的左手。 晋阳长公主的手很是纤细白皙,温软如玉。 贾珩温声道:“这戒指,我给殿下戴上。” 晋阳长公主轻轻“嗯”了一声,任由贾珩拿着自己的玉手的中指,往着戒指环里套。 戒指一词,最早出现,其实可以追溯至元代,再早一些被唤作指环。 元代关汉卿戏曲作品中《望江亭中秋切》中第三折中有:“衙内见爱我,与我打戒指罢。” 当然,明代之后,戒指之称才普及开来。 大概意思可能就是,有了戒指,就不需手指了。 贾珩温声道:“殿下,好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轻轻应了一声,举起纤纤玉手,上下翻转过来打量,目光落在上面的宝石,心头甜蜜不尽,轻笑道:“这指环,说来还是你送本宫的第一件礼物呢。” 贾珩看着晋阳长公主的娇羞之态,心头竟猛地一跳。 一位芳龄近三十,身份高贵的丽人,气质温宁、娴静,在自己怀中乍现出一丝小女人的俏丽、烂漫,那种反差……谁都顶不住。 晋阳长公主似也察觉出某人的异样,红着脸颊,轻轻从贾珩怀里挣开,向着小几走去,柔声道:“子钰,其他几个礼物是什么?” 贾珩压下心头的一丝悸动,清声道:“我拿过来。” 说话间,又是拆着两个礼盒,一对儿耳环,还有一个蝴蝶玉簪。 晋阳长公主清笑道:“这耳环,本宫也有一年没戴了,这蝴蝶玉簪……这是未出阁少女戴的吧?本宫戴不了呢。” 先前,这位公主就在纠结一根碧玉发簪会不会显嫩。 贾珩笑道:“殿下怎么戴不得?” “这种花式,本宫戴不出去的,若戴出去,怕也是让人笑话。”晋阳长公主清笑一声,想了想,偏转过脸蛋儿,手中拿着玉簪,垂眸,声音纤弱几分道:“你若喜欢,私下……戴给你看。” 贾珩心头又是一跳,近得前去,声音略有几分艰涩,拥住晋阳长公主,道:“要不……我给殿下戴上。” 晋阳长公主“嗯”了一声,由着贾珩给自己别着发簪。 而后,两个人抱着耳鬓厮磨腻歪了一阵儿,晋阳长公主玉容早已绚丽如霞,柔声道:“婵月还在鹿鸣轩等着呢,你等会儿陪本宫去见见,正好魏王、梁王也在,看皇兄的意思,明年让魏王到五城兵马司观政,你提前和他熟悉下,来年开春,也好共事。” 贾珩点了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整容敛色,朗声道:“按说魏王应去六部,现在来五城兵马司,用意倒也不问自明了。” “本宫那位皇嫂,原就是冲着你来的,这种事如何应对,你心头应是有数的,本宫就不多说了。”晋阳长公主柔声细语说着,重又恢复那知心姐姐的模样。 其实,两人既是情人,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政治盟友。 而在这时,怜雪隔着珠帘,唤道:“殿下,贾公子,郡主让丫鬟过来催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玉容顿了下,似有一丝慌乱,看向贾珩,柔声道:“你先随着怜雪过去,本宫回厢房补下妆容。” 毕竟和贾珩亲昵了好一会儿,不收拾一番,就容易被瞧出端倪。 贾珩点了点头,正自恋恋不舍地松开晋阳长公主的玉手。 却听晋阳长公主喊了一声“慢着”,凤眸熠熠,莹润如水的目光落在贾珩脸上,嗔怪道:“你嘴上的胭脂,你倒是擦擦啊……就这么过去,也不怕婵月瞧见。” “忘了。”贾珩连忙取出手帕,擦了擦嘴上的胭脂,凝了凝眉,转头看向对面的丽人,问道:“还有吗?” 看着少年那往昔不苟言笑的面容上现出的郑重,又是问出还有没有胭脂,晋阳长公主一时有些好笑,忍俊不禁:“还是本宫来吧,你鼻子上也有。” 说着,拿起手帕给贾珩轻柔擦着,连脸颊、鼻尖也擦了擦,动作轻柔,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 贾珩垂眸看着近在眼前,神情专注的丽人,目光一时间有些恍惚。 此刻,丽人温宁的眉眼,轻柔的动作,哪里还有方才在自己怀中娇嗔薄怒的小女人模样?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双温婉如水的眼神,甚至还有一丝母性。 贾珩心头一动,连忙将心头的古怪思绪压下。 “去罢,本宫随后也过去。”晋阳长公主轻轻笑了笑,收起手帕。 贾珩再不多言,随着怜雪向着鹿鸣轩走着。 鹿鸣轩 这是一座会客的茶室,地上铺就着羊毛地毯,家具陈设都是黄花梨木制,周围布置有名人字画以及古董器玩,简素,雅致中见着奢丽。 小郡主李婵月正和咸宁公主陈芷在一旁的小几上同坐叙话,手中解着九连环。 不远处的魏、梁二王,则坐在一方小几的两侧,对坐品茗,中间放着一盘刚刚开局未久的象棋。 红色当头炮、黑色马来跳,依稀可见。 茶几上,放着一把紫砂壶并几个茶盅,热气袅袅,清香四溢。 李婵月放下九连环,听着丫鬟的叙说,颦着秀眉,问道:“贾珩他来做什么?” 那丫鬟道:“说是过来给公主殿下庆贺生辰的。” 李婵月面色默然,眸光闪了闪,不置可否道:“他倒是个有心人。” 咸宁公主放下手中的茶盅,清冷玉容上,神情略有几分讶然,抬眸看向李婵月。 这时,梁王陈炜笑着开口道:“这位贾云麾,可是风头十足,听说最近他又立了一功,被父皇晋了爵,都成一等云麾将军了,现在还管着果勇营,兼领着好几个差事,表妹,当初还是姑姑引荐的他吧?” 随着贾珩的发迹,神京城中的有心人对贾珩的门路,也渐渐还原出来。 其人进身之阶,源于晋阳长公主! 这或许还能瞒过寻常人,但如宋皇后这等崇平帝的枕边人,以及其子魏梁二王,却是无论如何都瞒不过的。 李婵月点了点头,道:“嗯。” 当初,她娘亲领着她和贾珩一同进得宫,而后这人就短短时间内,平步青云,一发不可收拾。 咸宁公主明眸微动,转头看向魏王陈然,问道:“王兄,果勇营有多少人?” 魏王陈然放下拿起的一个过河车,吃掉梁王的小卒,道:“果勇营是十二团营,营头有着一两万人,贾子钰带兵有方,又刚刚平定了三辅贼寇,父皇现在除让他管着五城兵马司外,还让他管着果勇营。” 陈炜笑道:“人都说三辅贼寇都是疥癣之疾,果勇营一两万人,装备精良,任是旁人也还剿不定?” 魏王陈然道:“话虽如此,但就是没有剿定,再说他没得整顿前,果勇营都是老弱病残,最近京里都说要整顿京营。” 宋皇后曾言其子魏王喜好武事,显然不是一句空谈,起码对京营的战力有着一定了解。 咸宁公主容色顿了下,道:“上次平定东城,他不就是挺能打的吗?一刀一个,刀下无一合之敌。” 梁王陈炜轻笑一声,道:“这两年京里就属他风头正劲,真是时无英雄,徒使竖子成名。” 魏王陈然皱了皱眉,道:“这种话咱们私下说说也就是了,等会儿人家来了,断不可如此言。” 梁王陈炜笑道:“王兄放心,王兄明年就要去五城兵马司。” 魏王道:“五城兵马司这等地方,其实也没多少兵务可言,我倒是想去果勇营,但父皇不让。” 几位天潢贵胄正自议论着,不多时,外间的丫鬟进来轩室,轻声道:“郡主,贾先生过来了。” 清河郡主李婵月闻言,盈盈起得身来,凝眸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竹叶纹路蜀锦长袍,身形挺拔的青年,绕过屏风,在怜雪的引领下,迈步而入轩室。 第二百八十四章 晋阳长公主的烦心事 步入轩室,迎着几道目光,贾珩先是看向李婵月,目光深处就有几分古怪,唤道:“小郡主。” 而后目光倏地落在咸宁公主陈芷,以及魏梁二王脸上,道:“见过几位殿下。” 说来,与这些天潢贵胄也不是第一次相见,仍记得初见之时在京城郊外,彼时尔等鲜衣怒马,而他为一介白丁,只能道左相候,如此一幕,距此也不过短短数月。 正在下着象棋的魏梁二王,抬眸凝视着贾珩。 其中,魏王陈然率先起身,一张白净、略显阴鸷的面容上洋溢着繁盛的笑意,道:“贾云麾,许久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坐在对面的梁王陈炜同样起身,道:“贾云麾之名,本王可谓如雷贯耳。” 贾珩道:“微末之名,何劳王爷挂齿。” 几人寒暄几句,落座叙话。 因贾珩在,魏梁二王话题就不停往贾珩身上延伸。 咸宁公主陈芷,放下茶盅,打量着对面的少年,问道:“贾子钰,你那三国话本还写吗?距第一部书刊行,都有数月了。” 贾珩道:“前段时间忙于剿寇戎务,始终抽不出时间写,其间,其实还是写出了两回目,如是第二部,当在明年才能刊版印刷。” 他在华阴县督军剿寇时,倒是抽空写了两回目。 咸宁公主闻言,眼前一亮,道:“那两回目,可有带书稿?” 贾珩面色顿了下,道:“此次前来为晋阳殿下庆生,未带书稿。” 咸宁公主闻言,面上不无抱憾,沉吟片刻,凝眸问道:“其实有一段后续剧情想问先生,不知那三英战吕布之温侯吕布,最后命运如何?” 贾珩愣了片刻,笑道:“不想殿下竟会如此关注吕布?” 转念之间,也觉得在女读者眼中,在赵子龙未出来前,吕布的确是人气更旺一些。 咸宁公主清声道:“吕布虽向无忠诚之心,被称为三姓家奴,但其人以一人之力,独当虎牢关,武力冠绝天下,倒也当得上一句英雄。” 贾珩笑了笑,朗声道:“吕布此人有勇无谋,当不得英雄。” 咸宁公主颦了颦秀眉,眸光熠熠,盯着对面的少年,问道:“那依贾先生所言,那三国之中,何人可为英雄?” 此言一出,不仅是小郡主李婵月放下手中茶盅,魏王陈然、梁王陈炜也是齐刷刷投过去目光,望向对面的少年,静待其言。 三国话本,他们也是读了好几遍的。 贾珩沉吟片刻,徐徐道:“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也,如吕布,不过一匹夫耳,何谈英雄?” 咸宁公主眸光闪了闪,品着这几句话,心头微震,忙问道:“那贾先生,吕布独战十八路诸侯,也当不得英雄,那谁可称英雄?” 贾珩看着咸宁公主,道:“如论英雄,唯刘玄德与曹孟德二人。” 咸宁公主讶异道:“刘备?曹操?” 贾珩道:“刘玄德虽时运不济,半生颠簸,但屡败屡战,心志坚若磐石,最终天下三分而得其一,诚为英雄。而曹操矫诏讨董,东征西讨,还中原四战之地安定,成魏武霸业,自也称得上一句英雄。” 他最喜曹操的一句话,设使国家无孤,不知天下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咸宁公主陈芷,凝了凝秀眉,默然片刻,凤眸中涌起好奇之色,道:“如按着最后三分天下,那吴主孙权为何称不得一声英雄?” 显然对白脸曹操,被称为英雄,不以为然。 贾珩道:“承父祖之基,却只得偏安一隅,蒙兄长之恩,却不能顾其家小,刻薄寡恩,性多嫌忌,吴主孙权,难言英雄,当然,这只是在下一孔之见,公主殿下付之一笑即可。” 陈芷清冷玉容上现出思索,凝眸看向对面的少年,道:“受教了。” 终究是闲聊,贾珩也没有太深入。 魏王目光灼热地看着侃侃而谈,纵论英雄的少年,心绪起伏,说道:“贾云麾,如今北方东虏肆虐,父皇欲整军经武,以与东虏相抗,云麾可知最近沸沸扬扬的整顿京营诸事?”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是王节帅全权处置此事,我方回京未久,具体细情,尚不了了。” 整顿京营,事涉朝廷最急之务,和这两位王爷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过来见见魏王,打打哈哈就是了,不涉具体事务。 魏王目光闪了闪,笑了笑,道:“本王以为,云麾年少有为,能谋善断,如是整顿京营,未必不会有一番作为。” 其实这话,是在捧贾珩。 贾珩整容敛色,道:“王节帅老成谋国,圣上既委以重任,想来其才智卓绝,必有过人之处,在下资历浅薄,差之远矣。” 天子亲定人事,焉能乱议? 尤其是他当着二王之面,不说反手告密的问题,就单单说一个交浅言深,他也不会顺势再说几句不利团结的话。 这魏王以为作这番“礼贤下士”,就能让他心生好感,进而来日纳头便拜,那就是自作聪明了。 魏王陈然道:“云麾谦虚了。” 见贾珩滑不溜秋,一副老官僚的作派,梁王陈炜心头就有不悦,明明与他们年岁相仿,摆出这幅矜持的样子给谁看? 轻笑一声,道:“王兄,我方才就说,拢共也没打什么像样的大仗……” 魏王脸色倏变,呵斥道:“六弟,胡说什么!” 正自面带思索的陈芷,狭长凤眸冷闪,瞪了一眼梁王陈炜,冷声道:“那也比你在深宫里,刀枪都没见过,只会纸上谈兵强。” 梁王陈炜还真有些畏惧这个姐姐,轻哼一声,便不言语了。 咸宁公主将一双秋水明眸看向贾珩,清泠的声音中带着歉意,道:“贾先生,王弟年少无知,不知天高地厚,贾先生胸怀宽广,还请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贾珩面色澹然,瞥了一眼梁王,笑了笑,端起茶盅,道:“无妨。” 心头却骂了一句傻叉,这等天潢贵胄,年轻气盛,没有脑子,比之齐王差之远甚。 齐王是假痴不癫,看似在东城之事上一通骚操作,但一瞒就几年,如果不是他抓住小辫子,还能再瞒几年,都说不好。 而且,有太上皇撑腰壮胆的齐王,培植羽翼的思路,完全不能说错。 否则,哪怕不提齐王庶出之身,就说夺嫡之事,单纯靠圣心宠重,根本行不通,大把的先例在前面放着,唐太宗还对李泰宠心异之呢。 而且圣心这东西,在长达数十年的夺嫡过程中,增减起伏。 今天你猜对心思,做一件得圣心的事儿,明天他做一件,最终是等于谁都没做! 都发钱等于不发钱。 九龙夺嫡,废太子、老四、老八、老十四,在数十年中,未尝没有做过让康熙龙颜大悦的事儿。 李泰、李承乾也未尝没有让唐太宗甚爱之,谁敢说心底没有摇摆过易储之事? 况且,齐王在户部干得有声有色,兢兢业业帮助内阁首辅杨国昌料理民政,难道没有得过圣心? 但东城之事一出,圣心立刻断崖式下跌。 圣心? 用你的时候,自是千好万好。 朱棣还说过,高煦,努力吧,世子常常生病…… 然而,等真到要考虑接班人问题的时候,一边儿凉快去。 事实上,贾珩不知道的是,齐王当年帮着崇平帝通风报信,夺嫡之时,还真得过类似的承诺,然后被晃点过后,再也不信这种鬼话了。 “这就是帝王,人心易变,既不能不要圣眷,也不能将自身安危荣辱寄托于圣眷,因为圣眷不会消失,但会转移。”贾珩端起一旁的茶盅,思忖着。 见贾珩一副不以为忤,气定神闲的模样,陈芷明眸微动,有意缓和刚刚的尴尬气氛,道:“上次见先生在城郊习练骑射之术,一晃也有数月,不知可得机会,我等一同游猎。” 贾珩道:“恐怕要等明年开春,待草长莺飞之时,不过我射艺并不怎么精通,只怕要让殿下笑话了。” 陈芷笑了笑,道:“我也只是粗通,说来,还是父皇开明,否则,这般抛头露面的,不定旁人如何说才是。” 贾珩道:“圣上诚为明君,况君子六艺,礼射之道,以表祭祀之敬,君臣之礼,长幼之序,殿下为宗室帝女,践行圣道,以为天下表率,也无丝毫指摘之处。” 学点儿武艺,纵天倾地陷,起码还能成阿九,而不至为赵福金。 陈芷被贾珩一通夸赞之言,说得多少有些脸红。 李婵月明眸一转,轻笑道:“我家姐姐,不仅擅长骑射,还通琴棋书画之道,对了,还能歌善舞。” 咸宁公主陈芷瓜子脸上上现出一抹羞恼,嗔道:“婵月。” 李婵月清笑道:“我说的都是实情啊。” 贾珩看了一眼咸宁公主,发现的确身段儿婀娜,气质出众,应是会跳舞的。 几人正说话间,外间丫鬟轻声道:“郡主,殿下,公主殿下来了。” 几人闻言,抬眸看去,只见从屏风后转出一人,着桃红裙盛装,金钗步摇,巧笑倩兮地行至近前,笑道:“你们几个说什么呢。” 正在坐着的几人,纷纷起身,向着晋阳长公主问好。 贾珩看了一眼容色娇美、风姿绰约的丽人,冲其点了点头,装作若无其事模样。 李婵月冲上前去,一把抱住晋阳长公主,柔声唤道:“娘亲。” 晋阳长公主搂住清河郡主,“唉”了一声,然后笑意盈盈地在一旁坐下,招呼着魏、梁二王坐下。 “姑母,母后让小侄问您安好。”魏王陈然轻笑道。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道:“原都不打算操办的,代本宫谢过皇嫂挂念。” 几个人寒暄着。 贾珩在一旁听得兴致乏乏,直到魏王陈然,看向一旁的贾珩,说道:“姑母,小侄明年开府,去向已定,就是往五城兵马司。” 晋阳长公主闻言,笑了笑,道:“五城兵马司现在是好去处,听说正在试行改制,如今贾珩也在,你可向他多多请教。” 毕竟是魏王的长辈,这等耳提面命之言,也是自然而然。 贾珩道:“殿下,五城兵马司平时所处置的都是一些神京琐碎事务,于军国枢要无涉,殿下可先至衙中,功曹一职暂缺,殿下明年可先充任,事务倒也不累,主考功考成之事。” 原来的功曹宋源已被他征辟为果勇营的参军,用来处置机谊文字等事。 对魏王来五城兵马司一事,需要花费心思应对,因为不能晾在一旁怠慢不理,否则,落在宫中的皇后眼中,就成了敷衍塞责。 “这等年轻人,做事都是三分钟热度,又自持天潢贵胄,一般而言,琐碎案牍之事做没多久,就不会再来了。”贾珩面色澹然,思忖着。 魏王闻言,心头满意,因为功曹几乎是五城兵马司,道:“本王久在深宫,之前不曾接触庶务,以后,还请云麾多多指教。” 贾珩道:“殿下天资聪颖,于庶务一道,只要用心去学,想来能很快上手。” 客套了几句,不知觉已是晌午时分。 晋阳长公主设了午宴,招待魏、梁二王以及咸宁公主,等到下午时分,魏梁二王也不多作盘桓,与咸宁公主起身告辞。 贾珩则在用罢午饭之后,陪着晋阳长公主来到阁楼叙话。 冬日阳光透过轩窗照耀在阁楼的书案上,时光静谧。 “这是惠亨商会最近一月对东城三河帮原有营生的整理。”晋阳长公主从书桌上,拿过一本蓝封簿册,轻声道:“前天忘了和你说,忠顺王府的王妃,半个月前,过来向本宫商量合作事宜,被本宫拒绝了,这半个月,忠顺王府就开始无事生非起来。” 贾珩坐在黄花梨木制的椅子上,拿着簿册翻阅着,抬眸道:“公主殿下既帮着圣上做生意,忠顺王府怎么敢肆无忌惮?” 晋阳长公主轻哼一声,道:“本宫这位王兄,可不是什么善茬儿,他现在受皇兄信重,借着修皇陵的事儿,需得购买草木石料,前段时日就去本宫名下铺子,以内务府名义赊欠,这是摆明了借机生事,父皇年岁大了,本宫为人女,倒不好说什么。” 太上皇年近花甲,身体也是每况愈下,自是要加快修皇陵的进度。 而皇陵,其实在太上皇在位时,也一直在修,如今由内务府主导,工部协同承建,而忠顺王爷正是督造人。 贾珩皱了皱眉,道:“这忠顺王是因三河帮在东城的产业,还有因我之故,才记恨上了殿下。” 晋阳长公主将他引荐给崇平帝,这肯定瞒不过忠顺王,加上东城三河帮产业一事,新仇旧恨,不给晋阳长公主的上眼药也不可能。 忠顺王这种小手段,颇为恶心人,目的就是给晋阳公主不痛快,当然花点钱倒也没什么,主要还是明摆着欺负你,一口气难出。 因为事涉太上皇修皇陵事,晋阳公主一来抹不开面子,二来纵是向崇平帝叙说,反而显得自家小气。 不用想,心里肯定堵的慌。 晋阳长公主容色清冷,道:“父皇年轻时,就是崇尚奢靡的性子,待皇兄继位后,这二年国事愈发艰难,这才勉强收敛,但现在父皇在宫里,还是在重华宫一边修道炼丹,一边又对地下之事大兴土木,此事,皇兄为人子,也不好说别的话,否则就是不孝,反而叮嘱忠顺王用心办事,忠顺王府用度奢靡,排场尤有过之,不知借着营造皇陵之事,贪墨多少。” 有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仅是崇平帝和太上皇没多少感情,晋阳长公主因其母冯太后不得宠,对重华宫的太上皇心底也没多少敬意可言。 贾珩想了想,凝声道:“忠顺王府想要维持王府这般大的开销,肯定会有贪墨,我想法查一查,好了,你也别生闷气了。” 说话间,拉过丽人的玉手,坐在自己腿上,抱着红裙浮香的丽人,宽慰说着。 红楼原着中就有一个细节,忠顺王豢养着戏子蒋玉菡,想来府里是养着一个戏班子的。 当然,这只是冰山一角。 第二百八十五章 京中静居,等待机缘 阁楼之中 听着贾珩的安慰,晋阳长公主先是芳心一宽,继而嗔白了贾珩一眼,道:“你当本宫是小孩子呀。” 贾珩抱着身姿丰腴,甜香扑鼻的丽人,面色顿了下,镇定了下心神,附耳问道:“殿下,忠顺王爷为何如此得圣上信重?” 晋阳长公主感受着耳畔传来的热气,按捺着芳心之中的羞喜之意,美眸现出回忆之色,道:“当年皇兄还在潜邸,为雍王时,与忠顺王爷关系尚可,待皇兄继位后,就有几分厚待,况天家也需得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否则天下如何看?” 说白了,就是立一个牌坊,否则陈汉皇室的脸面就过不去。 晋阳长公主说着,一张芙蓉玉面扭转过来,郑重道:“当年之事,你知道吧?” “知道一些,但具体细节肯定没有你这个当事人知之甚深。”贾珩轻声说话间,又是噙住那两瓣桃花。 无他,突然认真的御姐,太勾他的心火了,总想欺负欺负她。 “唔~” 晋阳长公主嘤咛一声,眼眸微微闭起。 许久,唇分,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轩窗,照耀在一条晶莹闪烁的丝线上,涂着红色眼影的美眸仍眯成一线,似在回味、陶醉方才的炽热纠缠。 丽人秀颈上戴着的那串儿珍珠项链,也再一次向贾珩现出所有面目,在雪白、丰腻中,被贾珩的手掌赏玩。 项链翻身越岭,滚碾了一路软香。 直到那食中二指触及蓓蕾,轻拢慢拈。 丽人娇躯剧颤,柳叶细眉之下,一双如水美眸睁开,娇嗔薄怒,挣脱道:“别……别闹。” 纤纤柔荑一把抓住贾珩的手,嗔怒道:“你这登徒子,不许你轻薄本宫。” 贾珩闻言,也只得偃旗息鼓,伺机而动。 他觉得晋阳长公主也挺有意思的,明明都是一个孩子的妈了,身体的本能抗拒反应,还像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一样。 简直……让人头大。 导致他一时拿捏不住丽人什么心思。 只能跋山,不得涉水。 这就有些苦了他贾某人,头大如斗,心火燎原。 这时,丽人将贾珩的手在掌中把玩着,将一白皙硬朗,一纤美修长的达两个手掌比对着大小。 嗯,说来有些搞笑,贾珩的手比长公主小了那么一丢丢儿。 晋阳长公主见得这一幕,那张旖丽、娇媚的芙蓉粉面上现出笑意,忍俊不禁。 花枝轻颤中,眉眼之间的成熟、明媚风韵一点点流溢开来,丹唇轻启,笑道:“你这手比本宫的手,怎么都小一些。” 说到最后,珠圆玉润的声音也有几分发颤,就是这样一双手,方才极尽轻薄之能势。 “谁让殿下太大了呢。”贾珩附耳,一语双关。 再次感受耳垂传来的思热,晋阳长公主忍住娇躯战栗,嗔道:“你这人,又没个正行。” 两个男女在一块儿,说着说着,就很容易歪了楼。 耳鬓厮磨,腻歪了一阵。 虽未最终真的走到那一步,但也让贾珩逞够了口手之欲。 直到,丽人轻喘着,紧紧捉住贾珩的手,挣脱了下,分明但感受着裙下传来的炙热。 一颗芳心悸动不停,玉容染绯,嗔怪道:“和你说正事儿呢,你又……不老实,等会儿婵月上来再瞧见了,你赶紧先看看簿册。” 贾珩只能先按捺住火气,松开丽人,侧过身子,拿过簿册翻阅着,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还行,你最近多操持着罢,不久之后我要往京营练兵。” 晋阳长公主这时一边儿整理着衣襟,一边儿道:“整顿京营的事儿?” 贾珩正要开口,却听得下方传来怜雪的声音,“郡主,殿下就在二楼。” “婵月过来了。”晋阳长公主凝了凝秀眉,脸上现出一抹慌乱,道:“别让她看出端倪。” 贾珩点了点头,整容敛色,朗声道:“殿下,簿册我已看过,妥当周全,并无差池。” 他现在觉得和晋阳长公主,整得就像偷情一样。 有时间,真得需要和清河郡主李婵月好好聊聊,这小姑娘,一直阻拦母亲追求幸福,究竟算怎么回事儿? 之后,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轻盈脚步声,清河郡主李婵月上得二楼,打量了一眼正襟危坐的二人,那张秀媚、清丽的瓜子脸上,似有几分狐疑之色,柔声道:“娘亲,表姐他们回去了。” 说着,近得前来,看向贾珩手中的簿册,好奇问道:“贾先生在看什么?” 其实,方才就听到了,这是有意在问。 贾珩道:“惠亨商会下面铺子的账簿,殿下刚才让我看的。” 好在这会儿,已看不出什么门道。 “哦。”李婵月轻轻说着,默然不语。 晋阳长公主螓首点了点,笑道:“婵月,怎么不午睡?” 李婵月瞥了一眼正翻阅簿册贾珩,轻声道:“我不大困,原是担心娘一个人无聊,就过来陪陪娘,我还寻了一本书来看,娘你不用管我,只管和贾先生说话。” 说着,拿起一本书,在一旁寻了张椅子,静静读着。 贾珩:“……” 他怎么觉得这小郡主已经看出了一些猫腻,专门过来盯着他和晋阳长公主的。 当然,更可能是某种直觉。 抬眸看了一眼晋阳长公主,见丽人那双媚意流转的美眸中满含笑意,似乎觉得贾珩无语的神情实在有趣。 贾珩见此,又是说了一会儿话,见小郡主始终在一旁“熬鹰”,也只得告辞。 对小郡主,他只能说总有盯不着的时候。 出了长公主府,贾珩深深吸了一口气,骑上马,本欲向果勇营督促练兵之事,但抬头看了看天色,想着时间估计不够,遂作罢此念。 转而向着宁荣街行去,打算回了宁府,然后寻曲朗帮着问问忠顺王一事。 只是驱马行至荣国府,忽地一愣,就见荣府门前石狮子左近的墙角下,笼手蹲着一个年过花甲、头发花白的婆子,领着一个穿着棉袄,手中拿着半截儿糖人的垂髫小孩子。 听到马蹄声,那老太太跨着篮子,站起身来,瞧了过来。 另一边儿,荣国府前腆胸叠肚的仆人,见着贾珩,面上讨好笑容,道:“珩大爷?”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这位老人家是谁?怎么在墙角蹲着?” 其实心头已有几分猜测,这份装束,除了刘姥姥以及孙子板儿,再没旁人了。 “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刘姥姥一进荣国府,昨儿个赏梅时节,宝玉被我扼杀在摇篮中,所以,但刘姥姥这回目却是续着了。”贾珩目光深深,思量着。 就在仆人张嘴欲回之时,从荣府里间快步走出一个妇人,正是周瑞家的,笑道:“珩大爷,这是琏二奶奶的老亲,刘姥姥。” 贾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刘姥姥,冲其点了点头,目光温和几分,问道:“这么冷的天儿,怎么不让这位老人家在角门房里候着?” 周瑞家的,转头看着那仆人,冷着脸道:“珩大爷问你话呢?” 那仆人:“……” 刘姥姥笑道:“多谢这位大爷关照,带着小孩子闹腾,别给贵府添了麻烦才是呐。” “那老人家快进去罢,外间冷。”贾珩点了点头,说着,正要拨马而走。 周瑞家的忽然笑道:“大爷留步,刚刚姨太太还往东府寻大爷,说是备了薄宴,感谢大爷前日相送呢,但往东府寻不到人,大爷这会儿得空的话,是不是去姨太太那里看看?” 昨天因为薛蟠游手好闲,至晚方归。 薛姨妈半夜睡不着,就想了想,觉得还是将自家儿子往族学里送比较好,顺便还旁敲侧击一下帮着京中铺子查账的事儿。 贾珩闻言,面色顿了顿,沉吟道:“我过去看看。” 亲戚之间,倒不好太过不搭理人,翻身下马,将马扔给荣府的仆人,径直往里走去。 周瑞家的,也笑道:“姥姥,赶紧随我进去罢。” “唉。”刘姥姥看了一眼消失在回廊尽头的少年权贵,笑道:“这位珩大爷,是府里哪位哥儿?” 哥儿,姐儿,都是对年轻公子、小姐的称呼。 周瑞家的,白净面容上挂着虚假而精致的笑意,轻笑道:“瞧您老说的,这哪是哥儿?是东府的珩大爷,在外朝为官儿的,是东西两府的族长。” 刘姥姥笑道:“哎呦哎呦,这是大贵人了,刚才瞧着说话怪和气的,年纪也不大,是我眼拙咯。” 周瑞家的笑了笑,暗道,年轻不大是不大,但和气? 你是没瞧着厉害的时候,这两府除了老太太和政老爷,哪个没挨过他的训斥? 不提刘姥姥如何去见凤姐,却说神京城西门外,牟尼院中—— 正是数九凛冬时节,稍显破败的庙宇后院,在松柏掩映处,静静矗立着一间不起眼的禅房。 草药的气息与檀香的气息交织混合在一起,周围装饰简素,白纸糊起的窗户外间,寒风喧嚣,冷意自门窗缝隙扑入。 一个身穿月白色僧袍、身姿曼妙的少女,趴在素色帏幔以铜钩勾起的病榻之前,凝眸看着躺在床榻上,正值弥留之际的老尼。 少女白璧无瑕,清丽的脸蛋儿上,密布哀戚之色,柳叶细眉下的明眸,隐有泪光点点,唤道:“师父。” “妙玉,不要伤心,佛曰,我求圆寂而除欲染,此亦是为师之愿……可,为师终究修行不够,还是放不下你啊,待为师圆寂后,你要怎么办呢?”躺在床榻上的老尼伸手抚摸着妙玉的脸蛋儿,轻声说着。 妙玉凑过脸庞,感受到触碰而来的指尖冰凉,情知生机正在流失,心头不由更为悲戚,颤声道:“师父,我打算带师父回转故里安居。” 老尼声音虚弱,中气不足,道:“你衣食起居,皆不适宜回乡,况千里迢迢,路途不便,不妨于京中静居,等待机缘。” “等待机缘。”妙玉玉容顿了下,眸光微动,想起身世,一时失神。 老尼那张如金纸的面容上现出微笑,说道:“你尘缘未了,与我佛也只有一段缘法,花开花谢,聚散无常,以后,你要好自珍重。” 她这个弟子面相而观,却是横遭劫祸之相,她为此一直放心不下,不让扶灵返乡,正是因为如今九州寇盗蜂起,她一个孤女,这般回去,只怕会有不测之祸。 但最近也不知何故,她观妙玉面相,竟有山穷水穷、柳暗花明之象,许是京中有贵人相助,能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老尼摆了摆手,笑了笑,微微阖上双眸,道:“妙玉,京中静居,等待机缘,切记切记。” 约莫过了一会儿,老尼面容安详,似睡着一般,但抚摸着妙玉脸庞的手缓缓垂下,溘然长逝。 而后,哭泣之声响起,妙玉夺眶而出,伏在老尼身旁,哀恸哭泣。 不多时,随着忙乱的脚步声,外间的嬷嬷、丫鬟进来,帮着妙玉为老尼收拾后事。 …… …… 再说贾珩这边儿进了荣国府,就向着梨香院而去,从月亮门洞过了粉影油壁,沿着抄手游廊行着,过了一会儿,面色顿了下,却瞧着两个丫鬟,正是袭人、麝月。 二婢见到贾珩,脸色齐变,连忙向一旁躲开,垂下螓首,低声唤道:“珩大爷。” 贾珩冲二婢点了点头,问道:“你们两个,这是要去哪儿?” 袭人垂下的螓首微微抬起,那张丰润的脸蛋儿上,略有些局促和讨好的笑意:“珩大爷,太太唤了我们过去,说是冬儿了,给二爷那边儿取暖用的兽炭当换一换,还有再将被子换双新的,暖和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兽炭是不能用了吗?怎么还要换?” “太太说上次过去,那炭有不少烟火气,呛得慌。”袭人瞥了一眼贾珩,俏声道。 贾珩面色不置可否,摆了摆手,道:“去罢。” 方才看见刘姥姥,就不由瞧了一眼袭人,只见少女眉角未开,行走之间也无异状,想来宝玉云雨情应是没试着。 转念又想起一事。 “冬日了,这天儿也是愈发冷了,昨儿个见惜春穿得也多少有些单薄,在这边儿住着,不定照顾不到,等回头往惜春屋里看看罢。” 贾珩面色默然,思忖着。 他为贾族族长,以小宗成大宗,惜春作为正经的东府小姐,与贾珍一事并无涉及,哪怕是为了示人以大度,也该抽个机会,接过来养着。 “起码在我那里养着,还能是宝玉在西府换无烟炭的待遇。”贾珩思忖着,脚下不停,向着梨香院大步行去。 刚到梨香院,向守门传话的嬷嬷说了一声。 厢房之中—— “太太,姑娘,珩大爷过来了。”嬷嬷笑道。 正在给薛蟠织着一件围巾的薛姨妈,闻言,面露喜色,道:“珩哥儿这就过来了。” 连忙吩咐着:“快将人请过来。” 宝钗同样抬眸望去,将正在缝制的胸衣,将之递给莺儿,让其拿回去放好。 “妈午饭后,才请了珩大哥一遭儿,没有寻到人,看来他这是刚从衙门回来了。”宝钗柔声道。 薛姨妈笑道:“可不是?公务忙得不着家,要不等会儿让厨房做些饭菜,等你哥哥也过来陪着说会话。” 还是想着学堂的事儿,薛蟠一大早儿,又是一路撒欢儿不知上哪儿厮混去了,薛姨妈只想快点儿将薛蟠送到贾家学堂管束着。 宝钗柔声道:“妈,等会儿看人家怎么说吧。” “是这个意思。”薛姨妈笑了笑,忽地想了想,对一旁的同喜同贵说道:“将书架上的那两本账簿,赶紧拿过来,放我手边儿。” 宝钗:“……” 母女正说话间,就听着脚步声响起,不久,一个身形挺拔,面容朗逸的少年,随着嬷嬷,挑开棉布帘子,举步迈入厢房之中,转过一架屏风。再进入里厢。 “姨妈,薛妹妹,可还好。”贾珩问候着。 在床榻上坐着的宝钗,容色微顿,起得身来,抬起一张丰美、明媚的脸蛋儿,杏眸盈盈如水,轻唤道:“珩大哥。” ------题外话------ 骗一下机器审核试试。 第二百八十六章 识大体,有见识的宝钗 梨香院 贾珩入得厢房,落座下来,待莺儿上前奉上一杯香茗,抬眸看向薛姨妈以及宝钗,问候道:“姨妈和宝钗,住得可还习惯?” 薛姨妈笑道:“一切都好,劳珩哥惦念。” 宝钗柔声道:“多谢珩大哥关心。” 贾珩又问候几句饮食起居。 他为贾族族长,亲戚来投靠寄居,哪怕是出于礼节,都不能不闻不问。 寒暄罢,薛姨妈面上现出笑意,道:“珩哥儿,有件事儿想和你商量商量。” 贾珩点了点头,面色沉静,轻声道:“姨妈请说。” 薛姨妈笑了笑道:“就是蟠儿,来了也有几天了,但我瞧着蟠儿在京里到处玩闹,这样天天游手好闲也不是个办法,听说族学请来了国子监的讲郎,就想着让蟠儿读几天书,珩哥儿,你说怎么样?” 贾珩闻言,暗道一句不怎么样。 但目带“关切”,问道:“姨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文龙似乎不大喜欢读书的样子?平时在家有读过四书五经吗?” 薛姨妈怔了下,讪讪笑了笑,道:“这个……倒没有的,他贪玩了一些。” 饶是再想给自家儿子脸上涂脂抹粉,但也不好信口开河。 贾珩想了想,问道:“那这样的话,如强拘束着他去念书……姨妈想来是有意让他科举入仕了?” 薛姨妈:“……” 科举,这再是望子成龙……也想都不敢想。 宝钗在一旁听都觉得臊的慌,脸颊微热,终究抬起一双莹润如水的眸子,轻声道:“珩大哥,我兄长在家就不大喜读书,现在我妈,只是担心他在京里无人拘束,再生出事端来。” 贾珩面色默然,道:“若是只为拘束着,还是……” 还是……去坐牢吧,让人拘束着,再没有“报告管教”,最能让人管束的好。 但这话想想就成了,谁能说出口,想了想,续道:“可以试着学学做生意什么的。” 做生意,这就和不好好上学,男的去做生意(餐饮),女的去卖服装一样,都是正经路子不好好走下的一阵自我安慰剂。 薛姨妈面上虽然带着笑,但心头发苦,道:“蟠儿他也不是没有做过生意,但他年岁太小,阅历浅,又不是个上心的。” 贾珩温声道:“文龙还小的,总要一点点学才是,其实,如今他从军似也不错,对了,王节帅如今整顿京营,让文龙入军历练历练,或能谋个一官半职的。” 薛蟠这个性子,大恶作不了,就是单纯的缺心眼,蠢坏。 至于给薛蟠投靠王子腾的主意,无非是祸水东引罢了,让王薛两家的联系更为紧密,等薛蟠案发,这都是罪证。 贾珩此言一出,薛姨妈眼前一亮,惊喜说道:“是啊,哎呀,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但片刻之后,又忧虑道:“这拿刀动枪的,不会有危险吧。” 贾珩沉吟片刻,道:“京营不比边军,还算太平,并不怎么打仗,让他跟着王节帅历练下,传个号令什么的,混个一官半职,应问题不大。” 薛姨妈愈想愈是觉得可行,面上不由现出喜色。 主要是昨晚薛姨妈就想着薛蟠,来日能成为如其舅王子腾那样的武将,如今又得了贾珩这等“体制内”高人指点,就心头留了意。 贾珩见着这一幕,暗道,如果按着原着,薛蟠在进京之前,听说自家娘舅升了边缺儿,心头大喜,正是因为担心着被人管束着。 现在王子腾的边缺儿差遣,被他以“宰执、枢相”,经略北疆取而代之,王子腾反而被焊在神京,整顿京营,正好来一出折“外甥坑舅,薛蟠从军记”。 薛姨妈笑了笑道:“那正好过两天就是他舅舅的生儿,我带着他去和他舅舅说说。” 宝钗在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幕,将明澈莹然的目光投落在对面的少年脸上,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现出思索,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隐觉得眼前的少年,似是另藏着一份儿机心。 但又想不透彻。 不过,见解决了自家母亲的心事,终归不是坏事儿。 薛姨妈这次心满意足,拿起账簿,笑道:“珩哥儿,还有桩事,想让你拿拿主意。” 贾珩笑了笑道:“姨妈无须客气。” 薛姨妈苦笑道:“文龙他是个心里没数的,我呢,这些年也不大照看京里的生意,铺子里账目的事儿,都不知下面人是怎么记的,乱糟糟的,我一个人也看不大明白。” 宝钗见自家母亲果然还是提起此事,梨蕊脸蛋儿上微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贾珩凝了凝眉,沉吟道:“姨妈,我也不大通商贾之道。” 他终于知道薛姨妈究竟是打着什么主意了,想让他帮着薛家查账,薛家这几年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因为薛蟠不通庶务,而薛姨妈又是个没主见的内宅妇人,宝钗又守愚藏拙,铺子营生所得利银,不知让下面那些欺上瞒下的掌柜、伙计贪墨了多少。 听着东西二府查账追了不少,如何不心动? 这疑邻盗斧的心思一起,就想查一查铺子里账目。 薛姨妈想了想,索性将话说的明白一些,道:“珩哥儿,我们孤儿寡母的,也不知下面是怎么小觑、欺瞒。” 宝钗樱唇翕动了下,想了想,还是按捺住说话的心思,杏眸瞧着对面的贾珩,静待其言。 贾珩默然片刻,湛然目光盯着薛姨妈,问道:“姨妈可有证据?” 薛姨妈:“???” 宝钗:“……” “如果有证据的话,直接报官,窃盗主家,这都是大罪。”贾珩正色道。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就是怀疑,京里铺子递送的利银是越来越少了,听说珩哥儿清查公中亏空,梳理了不少陈年旧账,珩哥儿,你看……烦劳你,不白让你忙,等查出……” “妈。”宝钗听着薛姨妈越说越不像,因为亲戚一旦提起银子就落了下乘,连忙开口道:“珩大哥,此事原不好办吧?”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薛妹妹,锦衣府为天子亲军卫府,原办着朝廷的差事,如是三番两次因家事而使唤,也不太妥当。” 有些事情哪怕是好办,也不能上来就轻易应允,否则旁人只会理所当然,而不会心存感激。 至于不办,亲戚亲里的,人情世故,这又逃不脱。 宝钗叹了一口气,道:“我原知道珩大哥此事的难处,锦衣府那等所在,又不是自家的,不好随意支使的。” 贾珩道:“妹妹素来是个识大体、有见识的。” 宝钗玉容微顿,一时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杏眸微垂,轻声道:“能有什么见识,珩大哥谬赞了。” 只是,心头羞喜之意渐去后,转而一想,她是识大体,有见识的,那谁不识大体,没见识的? 薛姨妈这时,也不插言,静静听着自家女儿和贾珩叙话。 贾珩面上作思索之色,道:“姨妈,还有薛妹妹通情达理,难得张一次口,我想想办法,从锦衣府抽过来两个账房,但也只是帮着查查账,别的还要看姨妈这边儿的。” 薛姨妈闻言,心头一喜,道:“珩哥儿,能查账就成了的。” 宝钗凝眸看向贾珩,对上那一双温煦目光,通情达理,难得张一次口,这人…… “方才学堂其实就没允着,所以,珩大哥是冲我……的面子?” 这般一想,芳心突地一跳,梨蕊雪白的脸蛋儿,浮起两朵红晕。 转念之间,看着对面神情澹然依旧的少年,思忖着,不,这是我胡思乱想了,人家是成了亲的,应无旁意。 薛姨妈见贾珩应允下来,笑道:“还要多劳烦珩哥儿了,同喜,去让人温一些酒来,这天儿,一同小酌两杯,等晚上再一同用饭。” 贾珩客气谦辞着。 忽地一个婆子从外间挑帘进来,笑道:“太太,姑娘,珩大爷,林姑娘来了。” 说话之间,黛玉在丫鬟紫鹃的陪同下,在丫鬟引领下,进入内厢,一见贾珩,明眸皓齿的少女,掩嘴笑道:“哎呦,不想珩大哥也在,真是来的不巧了,早知珩大哥来,我就不来了。” 贾珩道:“……” 黛玉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所以,他现在拿的是宝玉的剧本? 宝钗笑着起身,搀扶着黛玉落座,问道:“妹妹这话说的是何意?” 黛玉星眸瞧着宝钗,浅笑柔语道:“要来一群都来,要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珩大哥来了,明儿我再来,如此错开了来,宝姐姐这儿岂不天天有人来?这儿也不至太冷落,也不至太热闹,姐姐怎么反不解这意?” 宝钗闻言,心头微动,笑着轻声道:“似是这么个理儿。” 这时,薛姨妈笑着招呼着黛玉,寒暄了几句。 黛玉嗅着宝钗身上的一股芬芳,问道:“姐姐用的是什么香?” 宝钗笑道:“我平时不大熏香。” 薛姨妈笑道:“宝丫头从来不在衣服上熏香的。” 莺儿在一旁插话说道:“姑娘,许是冷香丸的香气罢?” 宝钗轻声道:“许就是冷香丸了。” 贾珩看向静静叙话的二女,一纤美,一丰润,不知为何,心头浮起四个字,环肥燕瘦。 可卿虽兼钗黛之美,但眼前的钗黛,却自有其姝丽芳姿。 黛玉一剪秋水明眸盈盈波动了下,诧异问道:“冷香丸?” 宝钗笑道:“原是打小儿有着病根儿,说是先天壮儿,一个癞头和尚给了个仙方,给了一包异香异气的药末做药引,说来,这方倒也稀奇,要春天开的白牡丹花蕊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花花蕊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花蕊十二两,冬天的白梅花花蕊……” 贾珩听着宝钗在叙说着冷香丸的来历,提及癞头和尚,目光深深,心头陷入思索。 黛玉听完宝钗讲述完冷香丸的来历,笑道:“这可真是难得的,且都是雪白花瓣儿作料。” 说着看向贾珩,道:“珩大哥,你说是吧?” 贾珩笑了笑道:“确是十分难得,只是薛妹妹,储备的药丸可还多?如是一辈子吃这药,总有用尽的时候,不若将那药引和药方,我回头寻杏林好手瞧瞧,再多配一些药来备着。” 他更多是好奇,这世界真的有仙药? 不过,宝钗体内热毒这种东西,许是成了亲之后,就不需用药了罢。 大概,也许。 至于药方,他前世精研道藏,其实也看过一些医书,在他看来,花之类应是佐性之药,或起混淆之用,真正起作用的其实是那药沫。 “提起这种折腾名堂,还是比不过妙玉的各种雨水,雪水,霜水,露水。” 宝钗轻笑了下,柔声道:“药沫还有小半包,连同那药方,等会儿给珩大哥瞧瞧。” 黛玉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叙话,星眸闪了闪,抿了抿粉唇。 过了一会儿,婆子过来,笑道:“太太,酒备好了呢。” 薛姨妈笑道:“吃两盏酒,暖暖身子。” 说话间,几人就聚在小桌上吃酒、闲谈。 一直到未申之交,用罢了酒。 薛姨妈又要留饭,贾珩婉拒道:“姨妈,等下还有事儿,改天再一同用饭罢。” 他想等下去瞧瞧惜春。 薛姨妈见此,因不知贾珩所言之事究竟是不是公务,倒不好强留。 黛玉轻笑说道:“姨妈,天色也不早了,我也一同过去罢。” 说着,和一旁的宝钗道了别,同时带了那药方和一小撮药沫。 薛姨妈点了点头,着丫鬟送着贾珩和黛玉出了厢房。 抄手游廊之上,二人并排行着,黛玉轻声道:“珩大哥这就要回东府那边儿?” 贾珩笑道:“去惜春屋里坐坐。” 黛玉星眸熠熠,轻笑了下,道:“那珩大哥,我带你过去罢。”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行,省得我等下还要寻丫鬟问路。” 两个人说话间,就沿着抄手游廊缓行着。 贾珩笑道:“林妹妹气色红润,健步如飞,看着倒是比以往好了许多。”’ 黛玉紧了紧身上披着的红色大氅,偏过螓首,冲贾珩笑了笑,柔声道:“许是刚刚饮过酒也是有的。” 贾珩默然了下,道:“上次和林妹妹说过,要多多爱惜身子骨儿才是。” 黛玉轻柔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自怜之意,幽幽叹了一口气道:“生来体弱多病,吃药比吃饭都多,药方都换了几种,也没什么道士和尚给配冷香丸、暖香丸。” 最后还是没忍住,酸溜溜了一句。 贾珩面色愕然了下,对黛玉的小孩儿求关注的心思倒是生出几分有趣,轻声道:“林妹妹,我这两天寻个郎中,帮林妹妹筹谋个食补的方子,调理调理肠胃。” 黛玉闻听此言,娇躯微震,转过螓首,回眸看向贾珩,柔声道:“一再劳烦珩大哥费心,于心不安了。” 贾珩温声道:“应该的,林姑父在信中也托付我照顾你。” 黛玉闻言,螓首偏转而过,星眸微微垂着,一时竟不言语了。 落后二人好几步远,紫鹃拉着小丫头雪雁,不使其上前打扰叙话的二人。 二人说话间,也到了惜春院落,见得入画站在门口与一个婆子似在吵架,但其实主要是婆子在说落着入画。 “姑娘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让妈妈往厨房唤的鸡蛋羹,都两天没要过来了。”入画凝眉说道。 那婆子说道:“姑娘只指使了我去,但那些后厨掌勺的,各个都说天天这样,大冷天的折腾人,说落我了好几回,哪次去我都一肚子气,你若是不信,你自己去要。” 入画闻言,面颊涨红,急声道:“我代姑娘每次都给你十文,就是让你跑腿的,怎么反过来让我去要呢?” 她是大丫鬟,还要伺候姑娘,与后厨争论的事儿,哪能经常跑去? 那婆子冷笑道:“一天十文八文的,都够不着去受夹板子气,正经的千金小姐,给那后厨支些银子,都能吃着小灶来,平时学画倒也没少使着银子,怎么在吃食上倒是俭省许多。” 两人正自口角着。此刻,屋里的惜春,伏在书案前,看着一副画,搓了搓略有一些发冷的小手,两弯秀眉蹙了蹙,听着屋外的争执,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 离了座,行至门前,掀开棉布帘子,站在廊下,一张原本粉嘟嘟的小脸上,霜色幽幽,清脆的声音响起,道:“你们两个吵什么呢。” 那婆子斜眼瞧了一眼惜春,不阴不阳笑道:“姑娘若是有能为,只管打发了后厨去开小灶,我是个老朽没能为的,给姑娘办不了多少事儿。” 惜春闻言,一张俏丽的小脸满是郁怒之气,也不知是冷得,还是气得,削肩颤抖着。 贾珩站在不远处瞧着,面色渐渐冰冷。 ------题外话------ 园子戏和朝堂戏是交错着写的,该写的时候,都会大书特书。 记得前面有人说大幅度朝堂戏时,就说过这话。 第二百八十七章 厚此薄彼,这西府不待也罢! 见贾珩面色幽冷,一旁的黛玉见此,容色幽幽,轻轻叹了一口气。 下面这些婆子,偷奸耍滑,好赌贪财,哪一个不是惯常会踩低捧高的? 她客居在此,以往都不好经常使唤这些人。 贾珩听着叹气,看了一眼黛玉,情知黛玉感同身受。 红楼原着就有言,宝钗建议黛玉熬燕窝粥食补,黛玉说担心婆子咒她死,由此可见荣府婆子暗地里是如何对黛玉风刀霜剑严相逼。 这边厢,那婆子斜眉横眼,白活一通,直将惜春气得小脸苍白,娇小的身躯颤抖着,想要和这婆子争执两句,又担心失了体面。 “说完了?” 就在这时,一把冰冷的声音传来,在严冬凛寒中,宛若刺骨寒风。 那婆子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冷笑道:“正经儿东府的千金儿,在西府……嗯?” 说着,猛觉不对。 这声音…… 扭头望去,面色一变。 只见一个神色阴沉的少年,缓步而来。 “珩……珩大爷……”那婆子顿时体若筛糠,面如死灰,被那冰冷眼神盯视着,如坠冰窟,手脚冰凉。 惜春在一旁抿了抿粉唇,秀美双眉下的明眸,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 贾珩看向那婆子,道:“不是挺能说吗?继续说,让我也听听,你还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宝玉房里的兽炭,只是烟火气多了一些,都要被王夫人担心呛着宝玉,拿出去换新的,更不必说平日里的饮食起居,周全体贴,精细复杂。 但惜春呢? 年纪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吃碗鸡蛋羹补补,都要被说三道四。 鸡蛋羹、胭脂水粉以次充好,画画颜料……还有什么? 想来,这只是冰山一角。 怪不得养成这般冷僻、孤绝的性子,才多大一点儿,就开口闭口要做姑子去。 在红楼原着中,惜春所谓的青灯黄卷之语,很早就有了,这可不是在贾家败亡之后,而是在贾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时,再不停地用灯谜、酒令等谶语来表述心志。 一个才十多岁的小孩子,未遍见红尘,何谈勘破红尘? 任何人的行为逻辑,都能从其原生家庭的成长轨迹中寻找到答案。 怕是并未勘破红尘,只是见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念及此处,看向一旁的惜春,见其衣着单薄,巴掌大的小脸儿白腻,满是清冷之色,娇弱的身形,宛若一朵娇怯小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时间就有几分动容。 贾珩取下披着的玄色道大氅,转而披在惜春身上,温声道:“外间冷,先进屋罢。” 惜春抬起那张冷霜稍淡几分的脸蛋儿,清眸怔望着对面的少年,却一动不动,任由少年系着大氅。 贾珩给傲娇小萝莉系好大氅,转头看向婆子,冷声道:“你还有脸站着?” 那婆子闻言,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噗通”一声,跪在冰凉的石阶上,扬起手掌,不停扇着自己的耳光,道:“珩大爷,我吃多了酒,猪油蒙了心,胡乱吣的。” 转而看向惜春,哭着求饶道:“姑娘,饶了我罢,饶了我罢……” 贾珩看也不看那婆子,也不想让惜春瞧见,遮挡住那婆子的视线,扭头看向入画吩咐道:“入画,你现在就去后厨,要她们现在蒸碗鸡蛋羹来,倒也别说是我要蒸的。” 所以,他帮着西府查账了几十万两银子,就养出这么一帮废物点心来? 黛玉静静看着贾珩发作,罥烟眉下的秋水明眸盈盈波动了下,心头若有所思。 入画愣怔原地,就听得紫鹃唤道:“入画,快去罢。” 入画“哎”了一声,迅速跑去了。 贾珩面色澹然,转头看向黛玉,道:“林妹妹,你过来扶着惜春妹妹,咱们先进去。” 然后,转头看向紫鹃、雪雁,道:“雪雁,去前院知会声琏二奶奶,平姑娘过来,紫鹃,你看着这婆子。” 紫鹃、雪雁应了声。 黛玉星眸闪了闪,上前挽过惜春的胳膊,柔声道:“四妹妹,外间冷,一同进去罢。” 惜春点了点头,垂下的小手紧了紧身上的玄色大氅,感受着尚余的残温,贝齿咬了咬下唇,小脸上最后一抹清冷与怒色,也渐渐消失不见。 随着黛玉以及贾珩进了屋子。 贾珩一进惜春屋中,环顾四周布置,不由皱了皱眉。 盖因,惜春屋里布置颇为简素,也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印象,总觉得倒像是禅房。 目光逡巡过书架,只见上面有几本封皮泛黄的佛经,面色顿了顿,再往里走,抬眸看了一眼屏风后,半新不旧的被褥,脸色渐有几分不豫。 坐将下来,更有一股冷意袭来,眉头皱得愈发厉害。 事实上,除却贾母的荣庆堂得以烧着地龙,旁得屋基本都是以热炕、炭炉取暖。 这时,丫鬟彩屏斟了一杯茶给贾珩、黛玉,然后在一旁候着。 惜春坐在椅子上,凝眸看向贾珩,就这么盯着,也不言语。 贾珩转眸看向黛玉,问道:“林妹妹,四妹妹这里怎么颇为简陋,还有这屋里,有些冷了。” 黛玉玉容上现出怅然,轻叹了一口气道:“四妹妹这边儿短什么、缺什么的,也没听怎么言语,想来也是不大想麻烦旁人的。” 贾珩看向被玄色大氅裹着的小萝莉,见其一脸清冷,心头倒有几分了然。 惜春是最为孤僻,清冷的性子,原着中都能和妙玉顽一起。 当然,这在他看来,无非是同类特质的人,性情投契,抱团取暖。 彼时,惜春一双明眸瞧着皱眉思索的贾珩,心头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明明不是自己的胞兄,对她那般关心做什么? “惜春妹妹,你在这边儿受这些婆子闲话,怎么不往东府说说?或是和你凤嫂子说说。”贾珩沉吟片刻,问道。 惜春压下复杂的心思,清脆的声音中犹残留着几分清冷:“我从小在这儿边长大,兄长那边儿也不大管我,在这儿倒不好事事烦劳旁人。” 贾珩听着惜春这话,暗道,果然是清冷、孤僻的性子。 贾珩想了想,说道:“那我和老太太说说,你搬到东府罢。” 惜春骤闻此言,小脸微变,娇躯轻颤了下,清脆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莫名之意,道:“如今东府,我……怎么住得过去?” 贾珩轻笑了下,道:“你原是东府的千金小姐,年岁渐渐大了,一直住在西府,也不大像回事儿,不妨回去住,当然,你若想回来串门儿,倒也不难,现在两边儿往来方便,回头我就和老太太说,你渐渐大了,读书学画,甚至将来出阁,东府都要操持着的。” 惜春闻听出阁,饶是年岁尚小,心底也有几分羞意,只是素来清冷的性子,抬眸看了一眼贾珩,没有言语。 贾珩道:“你嫂子也在那边儿,你们好有个照应,我寻个院落,再给你找个好画师,以后好好学画,你若想到西府玩儿,觉得这边儿热闹,就只管过来住,但东府那边儿才总要有个家,哪怕是一年回去住十天半个月,那也是有的。” 惜春闻言,心头微震,感受着其中的善意和温暖,垂下弯弯眼睫,思量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黛玉也在一旁听着,暗道,珩哥哥是将四妹妹当自己的亲妹妹来看了,东府那边儿有个住的地方,谁也说不了什么。 事实上,自从贾珍坐罪失爵之后,敕造的宁国府已与惜春没有太过干系,原本就地位尴尬的惜春,彻底是没了着落。 甚至惜春如果不是因着贾母一手养大,留在西府都有不少闲话。 但贾珩现在无疑是承认惜春的东府千金之位,旁人再难小觑。 惜春心如明镜,如何不知这好意。 屋内几人正说话时,外间却传来声响,继而惜春另外一个丫鬟彩儿,挑开棉布帘子,进来说道:“珩大爷,姑娘,琏二奶奶过来了。” 原来,雪雁去寻凤姐,恰凤姐在荣庆堂陪着贾母叙话,贾母闻听贾珩因惜春之事发怒,心头大惊,连忙先吩咐了凤姐,领着平儿、彩明,并带着一堆婆子、丫鬟过来。 至于贾母,随后就至。 凤姐一进惜春院落,见着婆子跪在廊檐下的一幕,面色倏变,待瞧见紫鹃,连忙轻笑着上前问着原委,一颗心沉入谷底,挑棉布帘子进了厢房内。 先见着与惜春挽手安慰的黛玉,冲着点了点头,而再看贾珩坐在一旁,面色淡漠,一言不发。 “珩兄弟,这是怎么了?”凤姐带着一股扑鼻的香风,近得前来,轻笑说着,似乎想缓解着冰冷的气氛。 贾珩抬眸看向凤姐,冷笑一声,说道:“琏二奶奶,我出去月余,府里的仆人是愈发没大没小,连主子的脸面都敢折,一个下人偷奸耍滑不说,在主子跟前儿还敢阴阳怪气!” 与那婆子纠缠,殊无必要,而直接寻管家的凤姐最为合适不过,这些嬷嬷好好整治整治。 他东府,现在是可卿管家,尤氏则在一旁协管,头等注意事儿,就是嘴上要把门,但凡有碎嘴的,都要撵至庄田种地。 凤姐一听琏二奶奶的称呼,心头“咯噔”一下,情知动了真火,道:“珩兄弟,消消气,那是个粗使婆子,不懂规矩,等下就撵出去。” 贾珩道:“只怕不止这一个。” 当你在屋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暗中可能已潜藏了一堆蟑螂。 其实,在荣府里,哪怕是婆子也分三六九等,地位最高的自是李嬷嬷这样的哥儿、姐儿的奶娘,次之的就是教引嬷嬷,再次之的就是普通婆子、粗使婆子。 凤姐也叱骂道:“珩兄弟,我平时也是管束着的,但总有那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说话间,入画从外间挑帘进来,道:“珩大爷,厨房掌勺的柳家的,说鸡蛋没有了,让我们自己花钱买,让我在柜里翻着了,她转而又说那是预备着头层主子,不是给二层主子的……” 凤姐:“……” 贾珩轻笑一声,道:“好一个头层主子,二层主子!我倒想问问她,在她眼里,我是几层主子?还是单单东府过来的都是二层主子?” 如果按着原着,在大观园中,这柳家的巴结宝玉屋里的丫鬟晴雯,在司棋来唤时,就说过这话。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一突儿。 凤姐更是“刷”地脸色苍白,因为有一段时间都没见贾珩发如此大的火大,再不要说东西二府之比,更是骇人,急忙说道:“珩兄弟,这下面的人胡吣,你别往心里去。” 贾珩道:“如后厨说银子不够,可我记得上月,刚刚抄检出了数十万两的银子,现在一碗鸡蛋羹都做不出来?还有这屋里,凤嫂子你自己说冷不冷?” 凤姐一听脸上愈是挂不住,喝道:“平儿,将那管事儿的厨娘唤过来!” 平儿在一旁早已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唤了几个婆子去往厨房去了。 此刻,一屋之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黛玉拉了拉惜春的小手,宽慰着惜春。 说来这还是探春当初对黛玉做过的事儿,黛玉此刻反过来拉着惜春的手,感受着小姑娘的情绪渐渐平缓,心头倒也有几分异样之感。 一直依靠旁人的人,如果有一天发现自己已成了旁人的依靠,无疑是有着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屋内正等着,忽地外间彩屏挑开棉帘,入得屋内,道:“老太太、太太,领着几位姑娘来了。 不多一会儿,黑压压一群人,从廊檐间挑帘进来,正是贾母、李纨、王夫人、探春、迎春、湘云等人。 贾母看着屋内凝结入冰的气氛,面色变了变,问道:“珩哥儿这是怎么着了?” 贾珩起身,看向贾母,道:“老太太也来了,正好也听听那些下人眼中的头层主子,二层主子究竟是个怎么划分的。” 这话一出,贾母脸色一顿,急声道:“这话又是从何说来?” 这时,凤姐身旁的周瑞家的,就和贾母叙说了来由经过。 李纨,探春等人听着,面面相觑。 贾母又惊又怒,将手中拄着的拐杖,狠狠砸了砸地面,转头看向凤姐,难得一见的恼怒道:“凤丫头,你平时怎么料理的这些人。” 凤姐心头发苦,忙道:“老祖宗,下面人多嘴杂,没个轻重高低,现已着人去唤了,这必是好好惩戒的。” 贾珩面色澹然,道:“老太太,惜春妹妹为我东府的千金,我与其兄虽有旧仇,但与她一个小姑娘并无干系,左右不过是爷们儿之间的事儿,她什么时候都是我东府的千金小姐,现在却让这些下人小瞧了去,划到二层主子上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劝慰道:“珩哥儿,下面仆人没个眉高眼低的,这必是要好好惩戒的。” 贾珩道:“倒不是惩戒不惩戒的事儿,只是好奇哪个是头层主子,哪个是二层主子。我方才过来时,见着宝玉房里的丫鬟袭人和麝月,说宝玉屋里的兽炭烟火气多了一些,就要换新的,而惜春妹妹这屋里,炭火取暖尚不足,我想着惜春妹妹还是回东府为好,在我那边儿,总还是能做个头层主子的。” 贾珩虽没有说“厚此薄彼,这西府不待也罢!”的言语,但也差不离儿意思。 至于言说此事,无非是给予压力,让西府好好整治整治下面婆子的闲言碎语。 男人可能觉得这流言蜚语,都是鸡毛蒜皮,但后宅这些小姑娘,被下面的长舌妇说三道四,心头怄气藏心。 不说其他,后世都有网暴,真临到自己头上,被千夫所指,闲言碎语,立刻炸了毛,跳了脚。 你倒是大度一些啊。 贾母面色微变,道:“这……珩哥儿,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王夫人:“……” 王夫人脸色难看,宛如吃了苍蝇般。 这兜兜转转都能扯到她家宝玉?怎么还有她家宝玉的事儿? 是了,方才她唤着袭人、麝月说换兽炭的事儿。 究竟是谁给这珩大爷说的! 她绝不饶了她! 这边厢,听着贾珩的话,探春、迎春以及李纨,神情不一而足。 这等踩低捧高,看人下菜碟的事儿,都是遇到过的。 再怎么说,她们也是主子,却时常要受下人的气! 贾珩道:“老太太,惜春妹妹也大了,终究是我东府的千金,先到那边儿住几天,老太太若是念叨的话,两府隔着一条夹道儿,往来也便宜,让她再过来小住就是,这小院也给她留着。” 东府有个家,哪怕不住,随时可回去,在这边儿都不会被人小觑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却是看出贾珩怒气未消,这是要执意接惜春回府,许是还有以示宽宏、容人的心思。 只是这多少扫了西府的颜面。 她倒是不怎么样,她一手养着惜春长大,谁也说不出什么,只是…… 这般想着,就转头看向凤姐,问道:“凤丫头,你觉着呢。” 凤姐脸色苍白,强笑了声道:“先让妹妹过去住几天也行,等这边儿整顿了下人,再将妹妹接过来。” 她总觉得这段时间流年不利,先是自家男人,然后又遇着这么一遭儿事。 贾珩道:“就这么着罢,惜春妹妹,收拾收拾,随我过去。” 他无心去看什么惩治奴仆之事,到了他这个地步,表达一个态度就好,自该有他人料理。 第二百八十八章 黛玉:这是送你的吗?(感谢书友武器行01的盟主!) 见贾珩执意要带走惜春,厢房之中,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安静,贾母、王夫人、李纨等人,无不面色复杂。 贾母知木已成舟,叹了一口气,说道:“珩哥儿,不妨吃过饭再走?” 贾珩道:“这会儿用晚饭时候还早儿,先前在姨妈那里才小酌了两杯,倒不大饿。” 然后,凝眸看向惜春,此刻明眸皓齿、梳着空气刘海儿的小姑娘,正披着他那件玄色大氅,因小孩儿穿大人衣裳,愈显得娇小玲珑,惹人怜爱。 只是一张清丽、白腻的小脸,神情出奇的平静,正自看着自己。 目光相接,傲娇小萝莉也不知是有些惧,还是有些羞,目光急忙错开。 “妹妹,先随我过去,等之后再让人来收拾你随身的东西。”贾珩温声道。 惜春螓首点了点,应了一声“嗯”。 贾母转而抬眸看向惜春,面上现出慈祥的笑意,道:“惜春丫头,你在你珩哥哥那里住一段时日,等过几天,这边儿人事料定了,再搬过来不迟。” “祖母。”惜春闻言,唤了一声,起身,近得前来,闯入贾母的怀里。 贾母搂着惜春的削肩,宽慰道:“好孩子,你从小就是个懂事明理的,你珩哥哥现在拿你当亲妹妹来疼爱,到了那边儿住着,可好好听你哥哥的话。” 惜春“嗯”声连连应着。 贾珩见着这一幕,心头却有几分欣慰。 由此看来,惜春也未必是冷心冷意之人,起码贾母抚养其长,小姑娘对贾母有着深厚感情的。 许是,如今的惜春,还未到那“不做狠心人,难得自了汉”的心境。 再想起刘姥姥在桥上偶然碰到缁衣乞食的惜春,一声“惜春姑娘,你们贾家,出事儿了。” 惜春躲开说着“施主,你认错人了,从无假家还是真家”之时,未尝没有伤心感怀罢? “记得红楼梦中,惜春唯一一次撒娇,应是刘姥姥说的‘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彼时,惜春笑的肚子疼,抱着奶母让揉肚子,再有刘姥姥进大观园,对贾母说带上一张图绘园子的画回去给亲戚开眼,也是惜春回去来画,线索交织,最终归结为石桥一遇,当真是……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贾珩目光深深,思忖着其中的造化玄奇。 然而,想得深了,忽地一惊,却是想起见着进荣国府的刘姥姥…… 这边厢,惜春和贾母叙话而毕,转头看向贾珩,虽未出言,但那双清冷、明澈的眸子,却隐隐等待着什么。 贾珩冲其点了点头,笑了笑,道:“走罢。” 惜春应了一声,这次目光倒没有躲闪,迎着那温煦的目光,抿唇不语。 贾母见着,心头就有几分舍不得,对着探春和黛玉说道:“三丫头,林丫头,你们两个也跟着过去瞧瞧,安置好了,晚些再回来。” 凤姐同样也吩咐着平儿,道:“你跟着看着,若短了、缺了什么,不管是和东府珩大奶奶说,还是回来和我说,都要添置齐全了才是。” 平儿道:“是,二奶奶。” 湘云开口道:“祖母,我也跟着瞧瞧,等晚些再回来罢?” 贾母笑了笑,应允了。 黛玉、探春、湘云、平儿几人说话间,随着贾珩出了厢房,惜春的丫鬟入画、彩屏紧随其后。 至于衣帽鞋袜并妆奁茶具,自会有丫鬟、婆子帮着收拾。 贾珩领着惜春以及黛玉、湘云出了小巧别致的院落,恰巧看到两个婆婆带着一个荆钗布裙、有着几分姿色的妇人从花墙下的月亮门洞过来。 贾珩瞥了一眼,倒不多言,带着惜春,沿着抄手游廊,向着东府而去。 待贾珩走后,看着倏然变得冷冷清清的屋子,贾母叹了一口气,对凤姐叮嘱道:“凤丫头,这家里是得好好收拾收拾了,珩哥儿前前后后帮着府里办了不少事儿,临了惜春丫头……珩哥儿听了怎么不寒心。” 凤姐丹凤眼闪了闪,心头对仆人也颇是恼火,道:“老太太放心就是,家里这些犯了口舌的婆子、丫鬟肯定是要好好整治整治的。” 王夫人闻言,目光阴了阴,暗道,的确是该收拾了,如非宝玉屋里的长舌妇,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方才就不会得那珩大爷说落她家宝玉。 这头层主子、二层主子对比着,拿宝玉作筏子,折得倒像是她的体面了! 或成最大输家的王夫人,此念一起,再无意多留,就想去宝玉房里。 当然,也是王夫人心善,许是看不得等下凤姐惩治仆人,转头看向一旁的贾母,一时并未多想,笑了笑说道:“老太太,这边儿怪冷的,先回去罢。” 贾母、凤姐:“……” 在一旁始终旁观不语的李纨,秀眉蹙了蹙,秀雅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异样,深深看了一眼自家婆婆,思忖着,合着你也觉得冷?那先前那位珩大爷口中所言,宝玉房里的无烟兽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事实上,贾珩先前将宝玉拉出来,也在某种程度上封堵住了贾母挽留的口。 厚此薄彼,旁的话也说不出。 毕竟,宝玉在饮食起居、衣服器用上是独一份,再稍次一些则是黛玉。 正所谓,唯宝黛二人独得贾母宠爱,尤在三春之上。 而探春、迎春、惜春,尤其是后二者,存在感薄弱,惜春身份尤为尴尬,贾珍不闻不问,故常有下人说,”这是养在我们西府,在东府还不知怎么样呢?” 贾母叹了一口气,拄着拐杖,道:“先回去罢。” 经过这番闹事儿,也不知东西两府会不会因此隔阂,还有那珩哥儿心头不定有着芥蒂,她回去都得想个法子化解一番才是。 不仅是贾母,一旁的凤姐,心头堵的慌同时,也担心生出什么嫌隙来,就吩咐了平儿去往东府。 过了一会儿,彩明挑开棉帘,脆生生说道:“老太太,琏二奶奶,柳家的带过来了。” 贾母与王夫人、李纨等人并不理会,在婆子丫鬟的簇拥下,折返回荣庆堂。 不提凤姐在此如何惩治柳家的以及那位碎嘴的粗使婆子。 却说贾珩这边儿,带着惜春,回到东府。 一行人走在宁国府曲折环复的回廊上,贾珩对着惜春,轻声道:“在我住得院落西边儿有个小院落,你以后就居住在那里,衣食器用都是俱全,与我并无二致,再拨付过去两个丫鬟,让你使唤着。” 瞥了一眼清丽小脸儿绷着的傲娇小萝莉,他觉得等抽空,还是要给惜春做做心理疏导。 否则,哪天再对尤氏说什么带累我之言。 惜春紧了紧大氅衣领,抬眸看着那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心头暖流涌过,轻声道:“多谢珩大哥。” 傲娇小萝莉终究并非无情之人,不动声色地将珩大爷,改换成了珩大哥。 湘云苹果圆脸上洋溢起笑意,道:“珩哥哥这般疼爱你,真让人艳羡,怎么,你还绷着小脸儿呢。” 说着,笑着伸手,就去捏惜春粉腻的脸颊。 惜春猝不及防,被湘云捏了下脸颊,嗔恼道:“云姐姐。” 许是受得湘云的笑容感染,清冷小脸再也绷不住,浮起一抹笑意。 贾珩轻笑道:“你这年纪,该向你云姐姐学学,多笑笑。” 惜春耳畔听着略带宠溺的温言软语,抬眸看向笑意直达眼底的贾珩,目光恍惚了下,却不由回想起方才在厢房中的回护。 眼前少年在外面的那些传闻,她其实都有留心的,但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现在…… 黛玉在一旁看着二人,星眸闪了闪,心底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几人说话间,就进入内厅,齐齐落座,夜色也渐渐落幕,丫鬟掌了灯火,厅中明亮如昼,因有地龙烧着,倒不显寒冷。 而在后院之中,听到贾珩带着惜春回返的秦可卿、尤氏、尤二姐、尤三姐都一起过来,早从探春随行的丫鬟侍书口中得知西府那边儿的事。 秦可卿一见贾珩,丽人柔声唤道:“夫君。” 贾珩冲秦可卿点了点头,道:“吩咐人将西边儿的院落收拾收拾,让惜春妹妹住下,再拨过去两个丫鬟,照顾着。” 尤氏见着惜春,也近前唤道:“妹妹。” 惜春明显对尤氏有些冷淡,脸上笑意敛了几分,唤了声道:“嫂子。” 恰在这时,秦可卿吩咐着宝珠过去收拾院落,尤氏回头笑道:“宝珠在你跟前儿伺候着,我带着彩蝶过去罢。” 秦可卿美眸微动,笑着应声,由着尤氏去了。 惜春凝眸看向尤氏,抿了抿粉唇,没有言语。 贾珩见着姑嫂之间相敬如冰的一幕,心头也有几分感慨。 尤氏原为贾珍之妻时,素有锯嘴葫芦之称,而贾珍对在西府的胞妹不闻不问。 惜春心头不可能不感到寒心,那么对贾珍逆来顺受的尤氏,在惜春心头,想来也没什么好感可言了。 念及此处,贾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心道,如是惜春见到那天尤氏向他送围巾,会不会说一句,“嫂嫂,惜春有话说……嫂嫂对得起流放在外的兄长吗?” 难说…… “这个孤僻、冷漠的性子,冷心冷口,估计比晴雯的爆炭脾气都难调理。”贾珩放下茶盅,思忖着,正好对上在一旁侍立的晴雯。 削肩膀、水蛇腰的晴雯,冲贾珩轻轻笑了笑,那张狐媚的瓜子脸蛋儿,嗯?眉眼弯弯,竟见着几分温婉、柔顺。 贾珩面色微顿,心头不由失笑。 这种问题少女,都带好一个了,倒也不差惜春一个了。 这边厢,秦可卿拉着惜春的手,说着问候的话。 在温柔和平的交谈中,惜春也不似先前那般清冷,一一回着话,湘云笑着补充。 直到夜幕降临,尤氏和丫鬟彩蝶过来,说院落收拾好了,秦可卿才领着惜春过去,待安置下来。 待稍晚一些,秦可卿和惜春单独说着体己话。 另外一旁,书房小厅中,贾珩与黛玉、探春、湘云围炉茶话,主要是贾珩问着惜春这二年的变化。 探春轻声道:“珩哥哥,惜春妹妹以前还好一些,说笑比较多,也就这一二年,不笑不语的,这次搬到这边儿来,希望能过得快乐一些罢。”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我瞧着性子是清冷、孤僻了些,她屋里摆着佛经,以后这等书断断是不能看了,这等佛经最是移人性情,让人思虑过度,说来……” 然后看向一旁的黛玉,道:“说来,林妹妹眉尖若蹙,忧郁藏心,记得初见,我也和妹妹说过,要少思少虑的。” 黛玉星眸嗔恼,轻声道:“珩大哥说着惜春妹妹的事,怎么突然说起我了?” 芳心深处却有几分暖流涌过。 少思少虑,她如何不知,只是…… 湘云笑道:“珩哥哥,我呢?” 贾珩笑道:“云妹妹豪迈豁达,自不必说,惜春妹妹和林妹妹,若是能学学云妹妹这样的心态,就好了。” 湘云格格娇笑,拉过黛玉的胳膊,在怀里蹭着,笑道:“林姐姐,你总有一样向我学的了。” 黛玉:“……” 贾珩想了想,轻声道:“方才想起一联,打算送给林妹妹,以为勉励,妹妹若喜欢,可为座右之铭。” 黛玉闻言,罥烟眉下的秋水明眸盈盈波动,一下子被吸引了心神,轻声道:“珩大哥,什么联?” 探春这会儿也扭脸看向贾珩,英媚的明眸之中,期冀之光闪烁。 贾珩徐徐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此联赠予妹妹。” 这是陈继儒《小窗幽记》中的句子,因明亡于嘉靖二十九年,而彼时,陈继儒还未出生,故而这对联从未显露于世。 黛玉闻听对联,品读着词句,一剪秋水明眸宛有烟波横生,倏地抬起,目光楚楚地看着对面那少年,与那清眸对上,一时之间,心尖轻颤,竟有些不知所措。 以黛玉之文采,自能感受到这对联中的恬淡、闲适心态。 正因如此,才觉得……用心良苦。 而且,这是专为她所作的,一念至此,愈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探春明眸焕彩,喃喃重复着对联,赞道:“当真是旷达、澹泊。” 湘云喃喃说着,苹果圆脸上满是欢喜,笑道:“珩哥哥,我最爱你这联,不若送我吧?” 说着,拉起贾珩的胳膊,一时也没有多想,像方才下意识撒娇蹭着。 黛玉:“???” 这是送你的吗? 这是单单给她的…… 感受到湘云才露尖尖的小荷,贾珩收了收胳膊,笑了笑说道:“云妹妹生来豁达,倒不需此联自勉。” 黛玉闻言,藏在桌下捏紧的手帕,方松了松。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秦可卿着人来唤用晚饭。 贾珩和黛玉、探春、湘云离了小厅。 ------题外话------ 目录上,日更八千回来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王家下帖 内厅之中 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秦可卿、惜春、尤氏、二姐、三姐、平儿一一列座,身后婆子丫鬟侍奉着。 平儿原说自己身份低微,不好就坐的,秦可卿笑着说平儿是客,招呼着平儿坐了。 风流纤巧、温柔和平,遇着性情投契的,殊礼相待,只会显得平易近人,品格高贵,而不会折了体面。 见到贾珩,一道道目光齐刷刷投将过去,原有略有局促的平儿当先起身,轻笑道:“珩大爷,这边儿请。” 说着,就打算引着贾珩坐在自己椅子上。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温和地看着平儿,笑了笑道:“平儿姑娘,一同坐下用饭,原是家宴,此间并无长辈在,不妨随意一些就是。” 此刻平儿外着青色棉裙,眉眼如画,杏眼桃腮,在贾珩目光打量下,似有些不好意思。 尤氏也笑着打趣说道:“你主子又不在这儿,倒不用你站规矩,坐下吧。” 平儿:“……” 尤三姐凝眸看着容色秀美的平儿,听着贾珩的话,原是家宴,以及自家姐姐口中所言的站规矩,目光闪了闪,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平儿出言道谢了,重又落座。 贾珩与探春、黛玉、湘云一同坐下,在丫鬟侍奉下,净罢手。 贾珩问道:“都安置妥当了罢?” 秦可卿笑道:“家具陈设、衣物被褥都置备好了,换了最好的兽炭,断不会委屈了惜春妹妹。” 贾珩抬眸看向不远处的惜春,轻声道:“妹妹,那间院落你觉得可还好?若不合适,再换就是,自己家,哪里住着舒服,就住哪里。” 惜春清丽的小脸,也不知是灯火的映照,还是心情,清冷之色不见,道:“谢谢珩大哥,不用换了,那院落清幽宁静,也很暖和。” 贾珩笑了笑,道:“妹妹觉得舒适就好。” 之后,贾珩也不多言,众人就是拿起筷子、汤匙,开始用饭。 待用罢晚饭,贾珩又同黛玉、探春、湘云坐了一会儿,黛玉说着要将那一副对联写了来,她好带回去,贾珩应允下来,为其手书了对联。 坤宁宫,殿中,灯火如昼,暖香宜人。 帏幔之后,一队队衣裳光鲜亮丽的宫女,垂手侍立着,为首女官身着图案精美,用料考究的女官服饰。 鹤形铜灯,灯火彤彤闪烁,映照在身上以金线丝织的服饰上,于金光熠熠中,平添了几分华美、富贵之气。 而元春那张丰美的脸蛋儿,在灯火映照下,明媚嫣然,方桃譬李,尤其一张白皙、粉腻的脸颊肌肤,略有几分婴儿肥,倒浑然不似年过二九的女子。 元春听着不远处几位贵人叙话,提及贾珩,明亮的美眸,闪了闪。 这已是她这一二月间,数次在宫中听到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提及贾珩了。 宋皇后、端容贵妃、咸宁公主陈芷用过晚饭不久,此刻围拢着一方小几坐着,品茗叙话。 宋皇后着一身梅花刺绣宫裳长裙,头戴金钗步摇,那张明媚娇艳的脸蛋儿,在听完咸宁公主陈芷叙说完在晋阳长公主府的所遇,就有几分惊异之色流露,说道:“他承诺在五城兵马司给你王兄功曹之职?” 端容贵妃同样投以好奇的目光,这位丽人着天蓝色宫裳长裙,因常年习舞,身段儿不见养尊处优的丰腴,倒是有着不亚于双十年华女子的苗秀,只是眉梢眼角流溢的成熟风韵,提示着这是孕育了一双儿女的妇人。 陈芷道:“他在姑母那里,当着王兄还有表妹的面说的。” 端容贵妃凤眸眸光流转,问着宋皇后,道:“姐姐,这功曹之职有什么说法吧?” 宋皇后嫣然一笑,道:“赏功罚过,这是五城兵马司的核心之事,便于然儿在五城兵马司接触人事,他分明是上了心的。” 她愿以为会给个主簿之职就已了不得,抑或是给个一城副指挥,虽得独当一面,但堂堂天潢贵胄,真的往来于大街小巷,做些沉沦下吏之事? 端容贵妃玉容现出轻笑,轻声道:“等后个儿,姐姐可召进宫,嘱托几句。” 因魏王开府之后,前往五城兵马司的去向,基本为崇平帝确定,宋皇后已可召见贾珩入宫叮嘱几句。 当然,毕竟是外臣,虽说得见,还是需诸般女官陪同。 宋皇后想了想,笑道:“那就这么说了,明天就传口谕……” 忽地瞧见一旁站着的贾元春,心头一动,唤道:“元春过来。” “娘娘。”元春闻听宋皇后相唤,连忙迈着轻盈的步子上前,福了一礼。 这时,咸宁公主陈芷凝眸看着元春,打量着女官,面上若有所思。 宋皇后许是爱屋及乌,声音轻柔了几分,笑道:“明天,你往宁国府传本宫口谕,就说本宫略备薄宴,为魏王明年开府一事,邀云麾将军贾珩入宫一叙,你出宫传口谕,顺便也与家人团聚下,宫门落锁前,记得回来就好了。” 宋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对元春这等未承恩于上的“大龄宫女”,自是有着处置之权,哪怕打发其回贾家,都是一句话的事儿。 元春闻言,心头喜忧参半,柔声道:“多谢娘娘恩典。” 几年未曾归家,也不知家中是何等变化,父亲还有宝玉,这几年过得可还好? 宋皇后笑意盈盈地看向对面的元春,思忖着。 夏守忠不是没有说过让元春侍奉圣上,以之笼络贾家,但明显圣上对贾子钰器重有加,她拉拢,也不能太明显了。 “况,贾家得了外戚之贵,内外呼应,再与本宫平起平坐,又怎么办?” 却说宁国府这边儿,翌日,贾珩用罢早饭,然后就着人去请锦衣府的曲朗过府叙事。 上午时分,外书房之中,贾珩闻听仆人来禀,遂放下手中的笔,唤曲朗进来议事。 不大一会儿,着武士劲装、身形挺拔的青年,长身而入,立定在书案之前,拱手道:“卑职见过大人。” 贾珩笑道:“曲千户,坐。” 说着,绕过书案,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就有仆人奉上香茗,热气腾腾。 曲朗正襟危坐,炯炯有神的虎目中现出疑惑,问道:“不知大人唤卑职有何事?” 贾珩也不饶圈子,开门见山道:“曲千户,忠顺王监修皇陵,有几年了?” 曲朗闻言,想了想,说道:“皇陵自隆治二十一年以后,就一直在修,而忠顺王爷主事,也有十六七年了罢。” 贾珩沉吟道:“你最近让心腹人,去查一查皇陵营造,所用土木石料,采购的哪一家?砖瓦匠人,又是用得哪些人?此事慢慢调察,务必要隐密为妥。” 一般而言,只要是营造大型工程,贪腐工款几乎如影随形,但如果以贪污工款之罪,试图扳倒忠顺亲王,终究差点儿意思。 但如果再加上偷工减料,这可比贪腐工款性质要恶劣多了。 这是不忠不孝,在老爹的吉壤上偷工减料,在以仁孝之道治理天下的礼法背景下,这够忠顺亲王喝一壶的,非死即残。 朝堂衮衮诸公,千夫所指。 先搜集证据,至于谁来爆出来,肯定不会是他,完全可以交给御史。 “纵使没有偷工减料,但仅仅是贪腐一事,也足以让忠顺王焦头烂额。”贾珩眸光深深,思忖着。 如果按着他的想法,自然是想方设法弄死得了,但天子心意若何,也不得不考虑。 曲朗点了点头,心头也是闪过一抹惊异,道:“卑职这就安排。” 贾珩做好布置,也不再继续说此事,转而问道:“我不在的一个多月,陆敬尧、纪英田他们两个,在忙什么?” 曲朗面色凝重,压低了声音,说道:“大人,最近陆大人,似想要插手朝廷整顿两淮盐务之事,往南省派了不少锦衣,说来还和大人月前,从锦衣之中抽调人手南下有关。” 原本陆敬尧自知于东城三河帮一事上,在崇平帝那里失分严重,听闻其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位子,都有摇摇不稳之相。 陆敬尧着急上火,听了一位高人的指点,就时刻留意着贾珩的动静。 而贾珩当初为了林如海的安全,曾进言崇平帝,派人手南下扬州,护林如海周全,之后,调拨了一支锦衣卫前往扬州。 这在锦衣府中自然无法做到完全保密,陆敬尧得知以后,心思不由活泛起来,觉得可能是个表现的机会,恰逢近月以来,内阁、六部都在议论整顿两淮盐务一事。 陆敬尧灵光一闪,觉得此事或许是一个将功补过的契机,派了得力人手南下两淮盐场,刺探消息。 贾珩皱了皱眉,道:“陆敬尧此举,只怕会打草惊蛇,先让人密切留意着。” 在他看来,陆敬尧估计是旁观了他以锦衣府探事,在东城三河帮一事上的雷厉风行,在这儿照猫画虎来了。 只是…… “两淮之地,人家经营的铁桶一般,势力盘根错节,说不得下到盐官,上到巡抚,藩台臬司都有打点,锦衣府的力量在神京强大,但到了淮扬之地,力量何其薄弱,弄巧成拙是大概率事件。” 贾珩思忖着,叹了一口气。 真就……我上我也行。 曲朗沉吟了下,道:“大人,卑职手下的人不好盯着陆同知,容易被发觉,卑职向大人推荐一个人,南镇抚司的赵千户,如果由赵兄派人,会隐密许多。” 没有正当理由,盯着上司,北镇抚司一系的人手,一来心有疑虑,二来面孔也熟,容易被察觉。 反而是南镇抚司,专职内部缉查不法,反而行事便宜。 贾珩凝了凝眉,道:“赵毅?” 他与赵毅的交情尚可,其人升任南镇抚司千户也有他出得一份力,只是并不意味着就可以托之以腹心。 “赵千户想要拜访大人,但一直得不着机会。”曲朗低声道。 贾珩闻言,心头微动,知道这是交好之意。 在他成为一等云麾将军之后,再加上都督果勇营一军,圣眷日隆,打起的政治旗帜,也有了一些号召力。 如赵毅这等旧交,先前还有一些矜持,只帮忙做一些不违背原则的事,但现在明显有些坐不住了。 贾珩沉吟道:“他也是老熟人了,他若有此心,就暗中派人留意着陆敬尧,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虽知陆敬尧大概率画虎不成反类犬,但他现在也没理由阻拦陆敬尧的积极表现,因为作为锦衣同知的陆敬尧,遍洒探事监察两京一十三省,为天子分忧,这帮助两淮盐务搜集信息,这是恪尽职守的表现。 贾珩转而又问道:“纪英田呢?” 曲朗道:“纪大人最近倒是没什么事儿,倒是仇都尉,最近在派人手往北边,刺探东虏敌事。”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道:“他因蓝千户被圣上训斥过后,倒是机灵了一些。” 能在锦衣府混的,就没有傻子,这陆敬尧和仇良,分明是在“跟风”他,见他因此得了圣眷,青云直上,就开始寻找“圣眷密码”。 然后,陆敬尧往南,仇良往北。 “不用管,先让仇良忙碌着,但蓝千户那边儿,你要对接好,仇良既这般热心东虏,若他才干优长,明年开春调他到北平去。” 因为经略安抚司下辖军情司,在构建之后,肯定要抽调大量人手,既然仇良这么热切东虏敌事,调任北疆,也算求仁得仁。 李瓒赴任经略安抚司,他作为军情司的首倡者,举荐一两个人,都是随口一提的事儿。 曲朗闻言,面色微顿,心头就是狂跳。 仇都尉一走,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先这样罢,等晚上,我在府中置备了酒宴,你晚上带着赵千户过来一同聚聚。” 自归来之后,他还未宴请果勇营麾下的将校,正好晚上宴请一番,商议整军之事。 “是,大人。”曲朗应命一声,起身,离去。 贾珩坐了一会儿,起身,正要返回内厅。 而忽地这时,就听得外间仆人禀告,道:“大爷,王家大爷来下请帖来了。” “王义?” 贾珩凝了凝眉,道:“就说我不在,接了请帖,让人打发他回去。” 仆人道:“王家大爷先去的西府,请了政老爷,一同在花厅说要见大爷,还有梨香院的薛家大爷。” 贾珩面色顿了顿,暗道,这个王义分明是故意的,这是担心他不见,先往西府请了贾母,然后请了贾政一同过来,又捎带上一个多半是看热闹的薛大脑袋。 他为贾族族长,不可能连同族的贾政也晾着。 想了想,道:“这就过去。” 花厅之中 王义此刻坐在梨花木制的椅子上,品着香茗,一旁坐着贾政,下首坐着笑呵呵的薛蟠。 王义年岁三十左右,一身织工精美的苏锦长袍,外披裘氅,其人身形挺拔,面皮白净,鼻下留着一撮胡须,一双阴沉眼睛望着宁府悬着的中堂画。 上绘苍松白鹤,寓意松鹤延年。 王义对一旁的贾政,笑着说道:“姑父,记得珍大哥在时,这画还是迎客之松,不想只是数月不见,就已物是人非。” 贾政面色就有异样,分明是听着提及贾珍,不好接话。 薛蟠铜铃大的眼珠子瞪圆了,道:“表兄,那还不是珍大哥坏了事。” 贾政明显不想提这档子事,因为贾珍之事,现在东西二府都是讳莫如深,只得岔开话题,咳嗽了下,问道:“你父亲明儿生日,都请了哪几家宾客?” 王义也不想听薛蟠胡诌,目光始终没离贾政,笑道:“咱们家的老亲都请了,北静王爷、南安王爷、镇国公、理国公、他们十来家,我方才都送了请帖。” 贾政点了点头,手捻颌下胡须,笑了笑道:“这些都是老亲,是该请上一请。” 以政老爹的政治敏锐度,并不足以判断其内波谲云诡。 王子腾请北静、南安以及五军都督府的勋贵,正是想借着明日生儿,寻求谈判。 王义又笑道:“还不止了,十二团营游击将军以上都发了请柬,还有户部的梁侍郎,内阁的杨阁老家……这些文官也送了请柬。” 这几天,王子腾也不是没有寻援手,在方冀的建议下,借着去往户部办事,协调京营兵饷之机,王子腾与户部侍郎梁元一起吃了两次饭。 因为王子腾身上的兵部侍郎衔,或许在一些自视甚高的清流眼中,不大看得上。 但梁元以庶务而在户部任官,对出身什么的根本不太放在心上。 两个人在一同吃饭,酒酣耳热之时际,梁元提及贾珩的张扬跋扈,本以为王子腾会维护,没想到还得了附和,于是,一来二去,二人算是结交起来。 梁元牵线搭桥,往内阁首辅杨国昌府上递话,而杨国昌却嘱托王子腾谨守臣职,为圣上好好办事,并未见王子腾。 虽未相见,然而经过几次递话,也表明着支持态度,王子腾心头愈是有了底。 可以说,王子腾已万事俱备,自忖与五军都督府谈判的筹码足够。 这种乐观的心情,自然感染了其子王义。 贾政闻言,果然面带惊讶,道:“杨阁老?他明日也会前往府上赴宴?” 由不得贾政不惊讶,内阁首辅,调理阴阳,礼绝百僚,给王子腾去祝寿? 嗯,想啥呢? 王义见贾政如此反应,目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之色,笑了笑说道:“请柬送到杨府,那边儿已接下了,想来明日应至。” 他却不会说内阁首辅怎么会赴宴? 让其子代劳前往已不错了。 贾政感慨道:“你父素来是有才略的,当年就见着青云直上之势。” 当年贾政、贾赦、王子腾年轻之时,也是在一同交游过的,如今王子腾官儿越做越大,贾政心头未尝没有一些羡慕。 一听这话,王义心头更是喜悦。 ------题外话------ 第二更别等了,虽然我还在写。 第二百九十章 来人,送客! 薛蟠听得心绪激荡,两个铜铃大的眼珠子都瞪圆了。 好家伙,自家娘舅真是好大的体面,过个生儿,上门祝寿的宾客,什么王爷、武将,就连内阁首辅都要给面子,登门祝寿,这是何等的权势? 同一时间,荣庆堂中,满堂珠翠,温暖如春,欢声笑语响起在每一个角落。 贾母坐在罗汉床上,由着鸳鸯以及琥珀捏着肩头,面上带笑,神情闲适、放松。 下方的绣墩上,王夫人、薛姨妈、凤纨、迎春、探春、黛玉、宝钗、湘云、宝玉等人赫然在座,身后丫鬟随侍着。 十二扇屏风隔断的荣庆堂,婆子、丫鬟垂手侍立着,嗽声不闻。 “义哥儿媳妇儿,有些日子没见了。”贾母笑着寒暄道。 王义的媳妇儿领着女儿,也随着王义来贾府这边儿串门子。 女儿十二岁,名为王姿,小姑娘身量不高,粉腻、娇小的瓜子脸上,不施粉黛,柳叶细眉下,细眸盈盈如水,由凤姐在一旁拉着手说话。 宝玉在一旁不时偷瞧着王姿的脸色,满月脸蛋儿上,有着跃跃欲试之色,想要上前搭话。 暗道,这王家姑娘,看着竟也是个闺阁琼玉。 黛玉身后的紫鹃,轻轻扯了扯黛玉的衣袖,以目示意。 黛玉星眸转了转,这才看向宝玉的神情,见宝玉目光呆呆出神,面上带笑,暗暗摇了摇头。 宝二哥原是这个性子,倒也没有什么出奇。 王姿以往在金陵省居住,也是不久前才至神京。 王义的媳妇儿李氏,则是一个满头珠翠,身着绫罗绸缎的花信少妇,二十八九岁,削肩纤腰,瓜子脸艳丽、妩媚,许是妆容之故,看着多少有几分狐媚之相,笑道:“老太太若得空暇,也过来热闹热闹才是啊,婆婆那里来念叨着你的。” 贾母笑了笑,心头却有几分不悦,按着辈分,也只有王子腾媳妇儿过来拜访的道理,遂问道:“一晃也有小一年没见了,她今儿个怎么没过来串门子?” 李氏笑道:“因明儿个是老爷的生儿,婆婆要接待各家诰命,忙得抽不开身,我说让她歇着,我来筹办,但婆婆偏是闲不住的,还说来的都是京里一二品的太太、夫人,不好怠慢了。” 贾母脸上笑容又是一滞,心里就有些堵得慌。 虽贾母不知什么是凡尔赛,但听着李氏眉飞色舞地叙说,也有几分不舒服。 王夫人好奇问道:“都请了哪些宾客?” 这一问,可谓正中王义媳妇儿下怀,脸上笑意愈发繁盛,道:“回姑姑的话,就我知道下了请帖的,有北静王爷、南安王爷府上、镇国公,理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这十来家老亲,还有京营那些都督、参将、游击将军这都不用说了,老爷管着京营里的几十万人,这都没说下面的千户,真要全过去了,只怕府上要摆一百桌流水席都不够呢。” 一旁薛姨妈听着,心头欢喜不胜,脸上挂着与有荣焉的笑意,附和道:“这生儿过得真真是气派,体面。” 众人都是附和笑着,这是气氛组。 薛姨妈笑着,然后看向一旁的宝钗,却见自家女儿脸上虽也挂着浅浅笑意,但熟悉自家女儿性情的薛姨妈,还是看出一些不对。 暗道,难道她方才的话,哪里有什么不妥? 宝钗杏眸闪烁,却是捕捉到贾母脸上的神色变化,端起一旁的茶,品了一口香茗,心头倒是有几分了悟。 凤姐丹凤眼笑意流溢,说道:“嫂子,堂兄刚才这是去请了珩哥儿?” 王义媳妇儿笑道:“是啊,老爷对珩表弟可是看重的狠,听说表弟剿寇还京,都迎候到了神京城外,哪天也正好碰到了姑姑和宝钗妹妹吧?” 说着,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点了点头,面上笑意依然,心头却有几分不是滋味。 那天,她还以为兄长是出城迎她来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宁国府这边儿,薛蟠胡思乱想的空当,王义正自享受着贾政的羡慕目光,心头不由愈发欣喜,趁着机会,皱眉说道:“姑父,不是我说,珩哥儿这官儿没当几天,谱儿却是摆的是愈来愈大,前几天,他从外间班师回来,我父亲亲自出城迎他,说为他接风洗尘,结果他倒好,不冷不热的,我就想说,他这是瞧不上我们这些老亲还是怎么着?” 薛蟠插话道:“兄长,不是说珩表兄去进宫面圣了吗?” 王义:“……” 薛大脑袋,你不开口,没人给你上笼头,牵着去卖了! 贾政面色顿了顿,看着王义,道:“珩哥儿性子虽清冷一些,但对一些老亲礼数还是周全的,只是上次封爵,似乎也没来几家亲戚来道贺。” 贾政也不是傻的,这会儿也知道王义是在挑他贾家的理,反过来提及了贾珩当初封爵庆宴一事。 王义脸色一顿,气势弱了几分,道:“当初,父亲不是不在京里吗?” 贾政凝了凝眉道:“好了,那些事儿就先不说了,听说珩哥儿和你父亲同在军中共事,以后该互相提携、扶持才是啊。” 王义听这话就觉得老大不痛快,究竟是谁提携谁? 论起官职来,他父亲是京营节度使,贾珩才掌一军。 就在王义脸色怏怏之时,就听到外间仆人来禀,“珩大爷过来了。” 听着这话,王义一愣,凝眸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颀长,面容沉静的少年,已然迈步而来。 一见贾珩,贾政即刻站起,笑了笑,唤道:“珩哥儿,你过来了。” 薛蟠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面带欣喜,笑道:“珩表兄,你可算是来了。” 昨个儿的事,他都听说了,他妈想送他去学堂,是这位珩大哥坚决不许,并给他指出一条好路子,到舅舅身旁从军为将校。 想着也能领着不少人…… 薛蟠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虽说当初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但那是他当时猪油蒙了心,胡乱嚷嚷。 王义这会儿坐着就多少显得扎眼,目光阴了阴,也只得站起身来,看着对面整整比自己小了十几岁的少年,那股不适之感愈发强烈,皮笑肉不笑道:“珩哥儿真是仪表堂堂,常听父亲提及过珩哥儿,如今一见,当真是见面更胜闻名,年少有为啊,年少有为啊。” 贾珩面色澹然,转头看向贾政,疑惑道:“这位是?” 珩哥儿,也是你能叫的? 事实上,东西两府,除却贾母、薛姨妈、王夫人、贾政这些上了年纪的,罕少有人称贾珩为珩哥儿。 王义:“……” 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怒火,虽早就知道这厮小人得志,但见其这幅嘴脸骄横不可一世模样,仍是压抑不住怒火上涌。 贾政道:“珩哥儿,这是你王家表兄王义。” 贾珩瞥了一眼王义,其实他方才听到了王义的一些话。 只有四个字评价,不知所谓! 据他所知,这位王大少并没有混官场,身上捐了候补同知,平时做着生意,同时帮着王子腾在家中迎来送往地交际。 “原来是王家兄弟,不知王家兄弟在那所衙门高就?”贾珩有意问道。 王义:“……” 脸色又青又白,如何不知这是在给自己出丑! 贾政解释道:“你王家表兄在京中做一些生意,身上捐了个候补同知。” 贾珩点了点头,“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在主座上落座了。 见贾珩态度如此“倨傲”,王义面色也有几分冷,语气自就带着硬邦邦,道:“珩哥儿,明个儿是我父亲的生儿,珩哥儿明日还请务必赏光才是。” 说着,将袖中的拜帖重重拍在小几上,分明是带着怒气。 贾政见此,心头“咯噔”一下,目光在王义与贾珩身上来回盘桓,叹了一口气,暗道,年轻气盛。 贾珩冷声道:“明个儿是王节帅的生儿?恐怕抽不开身,我约了李阁老在兵部商议军务,之后事了,还要往五城兵马司以及果勇营处置公务,还请王家兄弟代我向王节帅示意,明日会有一份儿厚礼奉上。” 其实并非单单是针对王家,还真是有事儿,他回来也歇了两三天了,也该坐衙视事了。 至于王子腾的生儿,可去可不去。 红楼原着中第五十二回就有,宝玉曾如是抱怨道:“一年闹生日,也闹不清。” 贾珩有理由怀疑王子腾借生儿日大肆揽财,或是拉拢势力。 再说这王义太过傲慢,全无待人接物之礼。 王义一听此言,讥笑一声,道:“知道珩哥儿公务繁忙,但还能忙过政务繁忙、日理万机的内阁首辅?明儿个,五军都督府、十二团营的将校、还有内阁的杨阁老说不得都来赴宴,唯独珩哥儿事务繁忙?” 看着对面那张比自家女儿大不了一二岁的年轻面孔在和自己摆谱儿,心头就是邪火难抑。 其实,王义不会承认,是嫉妒之火在熊熊燃烧。 贾珩才多大? 但其父王子腾亲出神京相迎,最终还被拂了面子。 当然,这也是其人心态没有摆正。 贾珩面色微顿,心头思忖着。 杨国昌,他怎么和王子腾搅合在一起? 记得这位内阁首辅,对王子腾这等武勋的态度一直很冷漠。 “是了,北疆防务渐为武英殿大学士把持,楚党势必要在北面用事,而齐党在边事的话语权会被逐渐削弱,杨国昌为了巩固首辅之位,肯定要寻找军头儿另作支撑,而王子腾许是其物色的人选之一,只是,以这位老狐狸的手腕,会旗帜鲜明的给王子腾庆生儿?这能被满朝文武喷死……” 见着贾珩沉默不语,王义还以为贾珩被自己震到,瞥了一眼贾珩,正待出言,耳畔却响起一把声音。 “送客!” 却是此时,仆人的声音响起。 贾珩这边儿分明已端起茶盅。 不想和这王义多作废话。 其实,这时代端茶送客渐成官场习俗。 王义见此,脸色铁青,只觉一拳轰在空处,冷哼一声。 薛蟠在一旁瞧着,铜铃大小的眼睛转了转,隐有几分明悟。 这是闹将起来了? 所以,究竟是王家表兄家的体面大,还是他珩表兄的体面大? 一时竟有些辨不清。 就在薛蟠思量之时,却听得外间一个小厮,站在廊下道:“珩大爷,宫里皇后娘娘打发了人来传口谕了。” 内厅中的众人都是一怔。 贾珩凝了凝眉,起身,问道:“有没有说是哪位公公?” 暗道,皇后娘娘打发人来传口谕,难道是夏守忠?这位老太监,可是贪财如命,直接勒索钱财。 那仆人应着,转身连忙去了。 过了有一会儿,一个婆子面上喜气洋洋,进来报信说道:“是西府的大姑娘,带着两位女官还有宫里的公公,领着皇后的口谕,说是明个儿,请珩大爷去宫里赴宴呢。” 因是口谕,传谕流程倒也没有多么严格,元春进来之时,因都带着女官,就呆在马车之上,简单叙说口谕内容,便于贾府清理闲杂人等。 否则,皇后宫里的女使让人瞧见,也不大妥当。 王义:“???” 薛蟠面颊潮红,惊声道:“宫里的皇后娘娘,怎么会请珩大哥赴宴?” 贾珩闻言,面色微怔,暗道,元春,她这时候怎么出宫了?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乜了眼一旁脸色变幻,呆立原地的王义。 冷哼一声,倒也不理王义,转而看向一脸震惊之色的贾政,轻声道:“政老爷,元春姐姐出宫传口谕,也是顺道儿回家探亲,这应是皇后娘娘的恩典。” 在他想来,宋皇后以此施恩,多半是因魏王陈然之事而投桃报李。 贾政心绪五味杂陈,竟觉鼻头一酸,连连道:“好好,好啊,这真是天大的恩典啊。” 作为人父,骨肉分离,倏忽几载,如今重逢,心头悲喜交集。 贾珩转过头吩咐那婆子,多唤一些嬷嬷和丫鬟,随着自己去迎元春。 回头看向王义,皱眉沉喝道:“如无他事,阁下还是先回罢,来人,送客!” 这等恶客,没有乱棍打出去,已是给贾政面子了! 王义脸色一顿,怔怔看着对面的少年,嘴唇翕动,想要说些什么,但对上那一双冰冷的目光,竟生出一股怯惧,咬了咬牙,在两个仆人的“请吧”的声音中,一甩袖子,灰溜溜而去。 薛蟠见着这一幕,瞪成铜铃的眼睛闪了闪,隐隐明白了什么。 此刻,不仅是贾珩得了信,就连西府荣庆堂中的贾母、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凤姐也听到禀告。 荣庆堂中,正自听着王义媳妇儿凡尔赛的贾母,已然喜不自禁,竟是从罗汉床上坐起,欢喜道:“现在人在哪儿呢?” 林之孝家的笑道:“大姑娘现在东府呢。” 王夫人喜极而泣道:“真真是大恩典了,她一去好几年,我们娘俩儿拢共也没见着几面,可算是回来看看来了。” 林之孝家的笑道:“听说是传了皇后娘娘的口谕,让珩大爷入宫赴宴呢。” 贾母笑道:“还是因为珩哥儿,你们听听,皇后娘娘请着入宫赴宴,这是多大的体面。” 李氏、王夫人:“……” 薛姨妈闻言,白净的脸蛋儿上笑意流溢,眼角的鱼尾纹跳了跳,转头看向一旁的宝钗,却见自家女儿微笑不语,杏眸隐见思索之色。 贾母笑道:“鸳鸯,快搀着我过去。” 然后看向迎春、探春、宝钗、湘云、宝玉,笑道:“都过去,见见你元春姐姐。” 一时间,众人都是面带喜色,纷纷离座起身,准备前往东府。 就在这时,又有婆子跑过来说道:“老太太,珩大爷说不必过来奔波,待东府那边儿传了口谕,随着大姑娘过来,一同用饭。” 贾母闻言,点了点头,笑道:“鸳鸯,快吩咐后厨,准备午饭。” 鸳鸯笑着应是去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承骨肉分离之痛 宁国府 花厅之中,薛蟠以及诸般小厮都已前往别院等候,而皆以嬷嬷、丫鬟在两旁侍奉着。 元春身后跟着两个女官,入得厅中,少女柳叶细眉之下的明眸,先是瞧见了贾政,丹唇翕动了下,将到得嘴边儿的“父亲”称呼,咽了回去。 转而,将目光投向着蜀锦锦袍的少年,这才是传给口谕的正主。 贾珩此刻也是第一次见着元春,首先映入眼帘的年方二九的玉人,身量中等,玉容丰润,眉眼温宁婉美,一张脸蛋儿白里透红,肌肤恍若婴儿般娇嫩,似一掐都要掐出水来,粉腻两腮竟有一些婴儿肥,弯弯柳叶细眉下,一双眸若点漆的丹凤眼,明亮熠熠,倒没有凤姐的凌厉,此刻许是与父相逢,带着几分惊喜之色。 “这是典雅、雍容的牡丹面盘。”贾珩心头思忖着。 也不知是不是服饰的加成,虽明知元春年华不及双十,但气质却丽色明艳,温婉可人。 随着身穿女官服饰的少女,开口道:“一等云麾将军,娘娘有口谕。” 珠圆玉润的声音,恍若大珠小珠落玉盘响起,柔婉如水偏偏因是故作严肃,贾珩瞥了一眼少女,心头不由浮起一句话,庄丽之妍态,婉约之柔美,竟集于一人。 贾珩行了礼,静听其言。 待元春传了口谕,拱手道:“臣,贾珩谨遵娘娘懿旨。” 懿旨不仅皇太后可用,皇后也可用,而除懿旨外,口谕并无皇室男女之限。 口谕内容,无非是请他明日入宫赴午宴,彼时皇后带着魏王陈然相陪,算作为子嘱托之意。 待贾珩应对完,对面的元春,柔声道:“珩弟,在皇宫中就听得我贾家宁府里,出了一位少年俊彦,一直缘悭一面,不想今儿得以相见,不意珩弟竟如此年轻。” 元春说着,看向贾珩,脸上也有几分欣喜,东府子弟为朝廷栋梁,贾家后继有人了。 贾珩面色微顿,暗道,珩弟,怎么有一种又解锁了一个新称呼的感觉? 凝眸看向对面的少女,道:“大姐姐,宫禁森严,如何听过我?” 元春笑了笑,打量着对面的少年,轻声道:“陛下和皇后娘娘时常提及珩弟,故而得闻。” 贾珩道:“圣上皇恩浩荡,娘娘慈恩而望,非如此,我何德何能得其时时念叨?” 元春看着对面少年作感慨之言,笑而不语,暗道一句,真不愧贾家这一代的族长。 这会儿,贾政面色复杂,看向元春,唤了一声。 元春转而看向贾政,眼圈泛红,哽咽道:“父亲。” 说着,躬身而下,行大礼参拜。 方才代皇后传旨,为君臣分野,如今则是家眷相见,以女见父,岂能不行大礼? 贾政面色激动,嘴唇哆嗦,说道:“好啊,一晃好多年未曾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想要双手上前搀扶着,又有些不知所措,手悬在半空。 一旁的女官以及元春的丫鬟抱琴,见状,连忙上前搀扶起元春。 元春这会儿心绪起伏,又不想让随行女官瞧见,眼泪噙在眼眶,泪眼而望,颤声道:“父亲,娘亲和宝玉可还好?” 贾政道:“好,都很好,宝玉也大了,现在在西府,你等会儿见见。” 父女相见,百感交集。 贾珩看着这一幕,面色微顿,摆了摆手,吩咐着侍奉的婆子出了花厅,而抱琴也领着另外一个女官出去等着。 贾珩在廊檐下吩咐着一个婆子,安顿一同出宫的内监,好好招待着,然后又让另外一个婆子去西府报信。 这边儿,贾政和元春叙说着离后之情,父女重逢,虽未抱头痛哭,但也是悲喜交加。 贾珩等了一小会儿,转身返回花厅,看向面色如常的贾政、元春父女,点了点头,道:“老太太在西府得了信儿,想来这会儿已等急了。” 贾政点了点头,笑道:“珩哥儿说的是,这就过去。” 元春眼圈泛红,脸颊上尚有浅浅泪痕,分明刚才已哭过,抬眸见着对面少年,盈盈如水的目光就有几分复杂。 这样年岁不大的少年,处事竟已如此周全体贴。 贾珩道:“大姐姐出一次宫不容易,先往西府见见老太太、太太还有几位姊妹。” 元春螓首点了点,柔和目光落在贾珩脸上,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转头又吩咐一个丫鬟,一边儿言自己往西府去用午饭,一边儿去惜春院里唤上惜春,前往西府荣庆堂。 之后,带着元春、贾政,向着西府去了。 至于旁的事,先让人母女、姐妹团聚之后,再论其他。 荣庆堂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凤姐正说笑等待着,其实心头都很焦急,就在这时,外间林之孝家的,满面喜色道:“老爷、珩大爷,还有大姑娘过来了。” 贾母一听这话,站起来,道:“现在人到哪儿了?” “正在回廊呢,这就过来了。”林之孝家的应道。 “咱们快出去迎迎。”贾母连忙道。 屋内之人,呼啦啦的离座起身,向着荣庆堂外走去。 由不得贾母不热切,当年元春入宫,一晃好多年过去,这是拿着青春年华去维持着贾府的富贵。 贾母为何对二房宠爱有加,这也是原因之一。 薛姨妈、宝钗、黛玉、湘云、迎春、探春都起身随行。 王义媳妇儿面色尴尬,也不好再坐着,只得拉着自家女儿王姿,随贾母等人向外迎去。 抄手游廊之上,三人身影渐近。 站在廊檐下的贾母,先是唤了一声,“大丫头。” 元春如遭雷殛,凝眸望去,看着贾母,快步行去,近得怀里,就大礼参拜,唤道:“老祖宗。” 另外一旁的王夫人,在一旁捏着手帕,看着自家女儿,鼻头也有酸,泪眼婆娑起来。 不多时,贾母首先哭出声来,道:“大丫头……” 这一下子引动得王夫人落下泪来。 凤姐在一旁笑着劝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老祖宗莫要再落泪了才是。” 薛姨妈也在一旁劝说,贾母才擦了擦泪花,道:“好啊,骨肉分离,今儿个重又团聚,这是宫里天大的恩典啊。” 说着,拉过一旁的迎春、探春、黛玉、宝钗、湘云、李纨来与元春一一相见,叙话自不必言。 而贾珩随着贾政站在回廊下静静看着,目光闪过一抹思索。 他再想着如何把元春从皇宫里“救”出来。 “元春离宫,其实也就是宋皇后一句话的事儿,但这位皇后,会不会为了拉拢我,而故意不放人,甚至……再赐给了儿子?” 念及最后,目光深深。 贾家已卷入过夺嫡之事,好不容易到了他这一代,才现出“翻身”的迹象来,如何还能再卷入这等祸事? 天子富有春秋,夺嫡之事还早着呢。 “皇后应该短时间不会这么做,但我需要表明态度,否则真乱点鸳鸯谱,还真拿她没有办法,所以明天的宴会,还真得去赴了。”贾珩思量着。 元春不管是承恩于上,还是为某位皇子的侧妃,都不符合……以他为领导核心的贾家利益。 彼时,东风压不倒西风,西风就要压倒东风! “此事需得绸缪一番,关键是需要得到元春的理解和配合。”贾珩看向元春,思忖着。 而就在这时,贾母笑着看向贾政和贾珩,唤道:“赶紧过来,站在哪里冷着呢。” 贾珩点了点头,与贾政进入荣庆堂中,纷纷落座。 就在说话的空当,惜春也带着丫鬟、婆子从东府过来,与元春相见,叙了一番契阔,坐在迎春之畔,而后,将一双清冷的明眸,若有若无地落在贾珩所在。 这会儿,贾母拉着元春的手,笑道:“你这次出宫,可太不容易了。” 元春柔声道:“这是得了娘娘的恩典,说是给珩弟赐宴。” 这话一出,贾母看了一眼在一旁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王义媳妇儿,笑道:“这是有什么说道吗?” 王义媳妇儿脸色变了变,脸上的笑意愈发不自然。 凤姐笑道:“我瞧着也稀奇,皇后娘娘亲自下帖来请,我活这般大,还没遇上这么一遭儿。” 因贾琏以及昨天惜春一事,凤姐这会儿自是迅速找到自己的站位,在一旁烘托气氛。 元春斟酌着言辞,开口道:“皇后口谕说了,皇三子魏王明年开府,让珩哥儿进宫见见。” 贾母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问着贾珩道:“明个儿是宝玉他舅舅的生儿,你这要往宫里,错开不错开?” 此言一出,一双双目光齐刷刷看向贾珩,只是宝钗还是看了自家表嫂的脸色,见其脸色难看,暗道,心头未必快意了去。 贾珩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道:“明个儿约了兵部的李大学士议事,回来还要坐衙视事,原是连去王府庆生儿都一时抽不开身的,方才都和王家兄弟说过了,但现在,明个儿只能先入宫赴宴,再作其他计较吧。” 贾母皱了皱眉,佯怒道:“只你是个忙人?朝廷才封了没多久的爵,就不能在家歇几天,陪陪家眷?” 王义媳妇儿,紧紧攥着手帕,一旁的王姿转头疑惑地看向自家娘亲,不大明白自家娘亲为何怏怏不乐了起来。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凤姐,丹凤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笑了笑道:“珩兄弟,是啊,朝廷的差事重要,但家里的事儿也不能落下了。” 薛姨妈笑着附和说道:“若是不操劳、能干一些,也断不会年纪轻轻就升着二品武官儿。” 薛姨妈倒没有想什么,只是见着气氛热烈,捧上两句。 贾珩道:“对我贾家,皇恩不可谓不浩荡,正是兢兢业业,用心任事之时,不过,如今宫里来召,也只得先往宫里。” 凤姐笑道:“老祖宗,您听听,许是这样忠于王事,宫里才看重珩兄弟给什么似的。”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荣庆堂中被欢声笑语充斥着。 元春笑道:“珩弟之恪勤勇毅,纵是在宫中,也常为圣上和皇后娘娘赞誉,都是赞不绝口的。” 贾母一听这话,问道:“宫里竟也知珩哥儿的名声?” 元春轻声道:“珩弟在神京城中名声煊赫,虽隔着深宫高墙,也能听到忠勇之名。” 荣庆堂中的贾母、王夫人、薛姨妈等人,一时间,就是面面相觑。 凤姐笑道:“老太太忘了不成,宫里赐膳都赐过一回,上次那皇后娘娘亲自下厨的桃花酥?” 贾母作忆起之状,笑道:“瞧瞧,我这是记性小、忘性大,是上回封三等将军爵那次,你们姊妹几个还尝了呢。” 说着,目光扫过探春、惜春、迎春、黛玉……最后还是没忘了掠过王义媳妇儿的脸上。 湘云笑道:“姑祖母,我没吃过呢。” 王夫人还好,薛姨妈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下意识去看一旁自家女儿的脸色,见宝钗脸上也见着异色。 显然之前并不知晓。 薛家母女纵然使下人打听着贾珩的一些事迹,但毕竟初来乍到,总有一些细节遗漏不知。 比如,宋皇后亲自下厨的桃花酥被崇平帝赐给贾珩。 薛姨妈笑道:“天下至尊至贵的人亲自下厨做的点心,这……珩哥儿真真是了不得。” 宝钗细眉弯弯,杏眸凝视着那在众人议论声中,面色澹然,气定神闲的少年,如水目光盈盈波动。 迎着一众目光,贾珩充分践行了一个合格工具人的角色,道:“都是圣上恩典,皇后娘娘垂怜。” 见着“你一言我一语”的“炫耀”场景,王义媳妇儿脸上挂起淡淡的笑容,只觉如坐针毡,想要离去,但这会儿也不大行,只能听着几人叙话。 好在这时,贾母吩咐着鸳鸯,道:“时候午时了,准备了午饭,一同用些。” 这时,王义媳妇儿连忙起身,强自笑道:“老太太,太太,家里还有事,我还需回去帮衬着,少陪了。” 贾母挽留道:“义哥儿媳妇儿不用了午饭再走?” 虽不喜方才这王义媳妇儿说话“张扬”的样子,但亲戚来了一回,如果连饭都不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贾家无待客之礼呢。 王夫人、薛姨妈也纷纷出声挽留。 王义媳妇儿笑道:“老太太,大姑娘正回来,正是一家团聚之时,再说,孙媳妇儿还要往几家送着请帖,接迎诰命,实不好多留了。” 见其执意要走,贾母虽心头不悦,但大喜的日子也不好表露出来,对着一旁的凤姐道:“凤丫头,代我送送义哥儿媳妇。” 凤姐笑着,领着平儿去了。 待王义媳妇儿与其女去了,荣庆堂中继续喧闹起来。 元春和宝玉、探春、惜春、李纨说着话,又与王夫人母女拉着手,说了一会儿话,开始用着午饭。 之后,重落座品茗叙话。 元春这边儿,拉着宝玉的手,环顾着周围一张张笑脸,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田舍之家,齑烟布帛,得遂天伦之乐,今居深宫,骨肉分离,终无意趣可言。” 贾母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大丫头,这些年,苦了你了。” 王夫人劝慰道:“这些年,是为娘苦了你啊。” 薛姨妈、凤姐也是齐齐出言劝慰。 然后就在这时,“咳咳……” 却听得一声战术性清嗓。 众人齐刷刷投将过去目光。 贾珩放下茶盅,面容沉静,声如金石清越,道:“大姐姐若想常序天伦之乐,与姊妹一同生活,可求了皇后娘娘恩典,从宫中归得家中,也不是不行的。” 元春:“……” 贾母、凤纨、四春,钗黛:“???” 宝玉眼前一亮,想要说些什么,但想起贾珩的可怕,忙拿起手堵住自己的嘴巴。 王夫人眉心直跳,脸色倏变,急声道:“这……这怎么可以?” 宝钗同样凝眉看向贾珩,杏眸眸光流转,隐有思索之光。 迎着一道道目光注视,贾珩神色自若,道:“当然,这还要看大姐姐的意思,只是我为贾族族长,以为如今我东西二府子弟,气象更始,炯然有前,于富贵荣华,功名利禄,可立功于社稷而自取,已不需大姐姐再承骨肉分离之痛。” 有些话贾珩也没有说得太透,弦外之音是,我贾族族长以为,我贾家不需以女子入宫,而谋外戚之贵,蹉跎年华,苦熬青春。 如是旁人说这话,许是会面临嘲讽,你说得轻巧! 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贾珩当初一封《辞爵表》,海内闻名,不及数月,就屡立殊功,官居二品,爵封一等云麾将军,这话说得就顶天立地,振聋发聩。 一时间,荣庆堂半晌无声,落针可闻。 第二百九十二章 是祸非福 荣庆堂中 一道道目光紧紧盯着那先前缄默少语,如今面色澹然的少年,心头无不涌起一股震撼。 事实上,这种贾族子弟如何的话,除了贾珩这种族长,旁人还真没法说。 唯有贾珩,肩负繁荣家族之任,光耀门楣之责,才有立场说出这番“不需女子求富贵”的顶天立地之言。 至于底气,还有什么比年纪轻轻,就官居二品,海内闻名,圣眷隆厚,百官瞩目,更有说服力的吗? 薛姨妈面色震惊,她是不是会错了意? 怎么珩哥儿说着说着,要让元春丫头从宫里回来,这好不容易送进宫的,怎么又送出来了? 宝钗那张白璧无瑕的脸蛋儿上同样有着异色流露,耳垂上的杏仁耳坠轻轻摇晃着,秀美双眉下的莹润目光,神色复杂难言,看着那气度沉凝,目光清正的少年。 什么入宫待选,人家就不图这个,自立自强,不谋外戚之贵。 这是何等的男儿气魄? 问题在于,人家还不是志大才疏,而是切切实实,身体力行。 “以庶族旁支之身,官居二品,位高爵显,而年岁却又不及二八之龄,纵观青史,只有一些王侯将相,在开国之初,才有这番际遇。” 宝钗也是读惯了书的,念及此处,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另外一旁的探春,英媚的大眼睛,明眸焕彩,恍有流光熠熠,痴痴地看着那面容清隽的少年。 自是听懂了贾珩言外之意。 一时间,许是心绪激荡,呼吸急促,以致白腻的脸颊嫣然如桃。 这是她的珩哥哥,顶天立地,富贵荣华,不假他人之手。 不恩祖荫,功名自取不说,也不需女子亲事去谋贾族富贵。 想大姐姐自她没多大之时就入了宫,一晃儿好几年了,现在都还没个结果,苦熬青春,骨肉分离,这何时是个头儿? 黛玉罥烟眉微微蹙着,秋水明眸则一瞬不移地看着那少年,哪怕已知其人非常人可比,仍有几分动容。 湘云粉嘟嘟的苹果圆脸儿上,难得一见的现出严肃之色,虽然她听大不懂,但她……大受震撼。 凤姐、李纨同样神情不一而足,目光或惊异,或疑惑地看着那少年,心头已不知说什么才好。 总有一些人,你视若珍宝,孜孜以求的,人家视若粪土,不屑一顾。 惜春小脸儿上现出怔怔之色,捏着手帕,心思复杂莫名。 而元春静静看着那少年,同样面色动容,丹唇轻轻颤抖着,抬眸之间,恰恰迎上那一双平静如水的目光。 一时之间,心头五味杂陈,眼睛就有些泛热。 谁愿在那样不得见人的去处,一待许多年? 事实上,去宫中可不是一定就承恩于上,元春一入深宫,需得伺候贵人,与丫鬟几无二致。 元春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那张丰润的脸蛋儿,真想开口应了贾珩。 然而,就在这时,王夫人脸色阴沉,皱眉道:“珩哥儿,大姑娘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女官,正自倚重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宫,归家团聚,现在听珩哥儿这么一说,却想着归家,只怕皇后娘娘还以为我们心里藏着怨气呢。” 好你个贾珩小儿,狐狸尾巴这是露出来了! 她家大丫头,好不容易得了皇后娘娘信重,现在你个心藏奸的,担心西府风头盖过你去,一门心思就想搅黄了? 若她家大丫头归家,几年的苦熬,都前功尽弃,再说出宫,还能许到什么好人家? 若得天幸承恩于上,她的宝玉以后就是国舅爷,而她则是皇帝的岳母,你什么一等将军、三等将军,统统不够看! 贾珩面色沉静依旧,轻声道:“太太多虑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宽宏雅量,如闻大姐姐骨肉分离之痛,只会慈恩垂下,成全孝道,怎么会有其他想法?太太这话,岂不是小觑了天下至尊至贵的皇后娘娘?” 王夫人闻言,脸色倏变,心头生出一股惊惧。 她何时小觑了皇后娘娘? 情知对面少年口舌之利,暗暗咬牙,不与其分说,转而看向一旁的元春,柔声问道:“这事,难道不会犯着忌讳?” 元春闻言,玉容上的笑容凝滞了下,一颗心直往谷底沉去,声音纤弱几分:“此事,终究还是要看娘娘的恩典。” 王夫人听着自家女儿模棱两可的话,心头多少就有些不快,但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逼迫自家女儿表态。 整得像她不顾女儿,上杆子攀龙附凤一样。 此刻,荣庆堂中,李纨、凤姐、薛姨妈、宝钗等人,都是默然不语,心头有着几分明悟。 暗道,太太想要和天家结亲,当皇亲国戚。 都不是傻子。 尤其是薛姨妈,心思复杂,毕竟,她家宝钗连名都报不上。 就在这时,却见贾珩看向贾母,问道:“老太太以为呢?我瞧着大姐姐在宫里也有不少年头儿了。” 言外之意自是,这么多年了,该有喜信,早就有了。 这样纠缠,有意思吗?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此事容后再议罢,你如今为族长,族里的事儿也该由你操持着,等会儿,你和大丫头,还有宝玉他老子娘,都好好商量商量。”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说。 贾母多半还是心存幻想,而王夫人则是……痴心妄想。 只是苦了元春。 从目前来看,因为他的出现,天子没有纳元春为妃的利益动机,但留在皇后身旁,元春的归宿就如一颗棋子,随意可摆弄。 万一,宋皇后脑子一热,许配给皇子之流,反而将贾家带入不利之境。 “所以,关键还是元春的态度,如她愿意出宫,皇后那里,我也好说话。” 这般一想,抬眸望去,正对上那张芙蓉玉面,一双柔弱如水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但分明顾忌着什么。 不得不说,柳眉弯弯,美人凝睇,欲说还休,颇令人心弦触动。 贾珩神情默然,心头叹了一口气,重又端起一旁的茶盅。 元春多半是不想待在宫里的。 道理很简单,鬼知道自己能一定会被封妃,而不是成了大龄宫女后,被“优化”出去? “况,原着之中,哪怕是元春封了贵妃以后,也是不大快意的,省亲之时,贾家全部在笑,唯元春眼中有泪光闪烁。”贾珩念及此处,再看那粉面丹唇的少女,心头浮起一段判词,“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见着一段悲剧而漠然以视…… 经了劝元春归家一事,荣庆堂的气氛多少有些古怪起来。 好在有凤姐在一旁活跃着气氛,拣一些好玩的事儿来说,不多时,欢声笑语重又笼罩着荣庆堂。 元春则与宝玉低声叙着话,姐弟虽几年未见,但感情很是深厚。 “宝玉,最近读书了没有?”元春轻声细语问道。 此言一出,原本都在谈笑的众人,脸色微变,多有异样。 迎着元春的问话,宝玉满月脸盘儿上现出笑意,低声道:“读了。” 原在一旁品茗不语的贾政,闻言,冷哼一声,道:“当着你大姐姐的面,快别说读书,否则,连我都要羞死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竟学一些精致的淘气!” 宝玉一缩脖子,如丧考妣。 元春:“???” 贾母恼怒道:“一天天,就知道凶宝玉,比着以前,宝玉长进许多了,昨个儿不是还听着珩哥儿的话,读着一本书?” 宝玉弱弱道:“《春秋》,是珩大哥布置了功课,让写读后感来着。” 元春闻言,喜上眉梢,珠圆玉润的声音中流溢着欢喜,只是品着读后感三字,目光渐渐浮起疑惑之色,转头看向一旁的贾珩,柔声问道:“珩弟,读后感是什么?” 贾珩道:“给宝玉布置的功课,我上月离京月余,宝玉就不大往学堂去了,就想着,他纵不上学,也要读些书才是,春秋为五经之一,他将所思所想记下,日积月累,总有进益。” 元春螓首点了点,望着那神情从容的少年,目带感激,柔声道:“我这个弟弟从小不大喜欢读书,有珩弟能提点着他,真是他的福气。” 眼前少年书就的《辞爵表》,她也是默诵的。 宝玉能有这样一位文武双全的族兄耳提面命,这是求都求不来的机缘。 贾珩道:“大姐姐知书达理,若是一直教导宝玉,想来他也能好好读书,不至厌学如此。” 王夫人在一旁听得脸色发黑,捏着佛珠的手指骨节发白。 指桑骂槐,这是在说她没有教好宝玉? 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言。 众人叙着话,直到过了一会儿,贾母吩咐一声鸳鸯。 在鸳鸯的引领下,贾珩唤上了元春,王夫人也拉着起身随同,在贾母院落里的一间厢房里,几人落座叙话。 鸳鸯在一旁递上香茗,然后徐徐而退至屏风后。 贾政面色凝重,开口问道:“珩哥儿,宫里的事儿,你是个什么主张?” 其实,在贾珩为一等云麾将军之后,东西两府的话语权已渐渐挪移至东府。 比如,元春在宫中一事,贾珩就不好插手,反而是西府的贾赦,在往宫里不停使着银子。 因无外人,贾珩索性打算言明利害,反问道:“政老爷,当年送大姐姐入宫,是谁的主意?” 贾政愣怔了下,解释道:“是琏儿他父亲的主意,不过,老太太也是应允的。” 贾珩看了眼气质端丽的元春,叹道:“这一晃眼几年了,也没个准信儿,一直这样苦熬,想来也不是办法,我观当今圣上忙于国事,这二年都不把心思放在选秀上,况时过境迁,如今和当初我贾府声势颓靡不振的局面也大不相同了,再让大姐姐在宫中苦熬一个缥缈的机会,实无必要。” 贾政叹了一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 一听这话,王夫人心头一慌,急声道:“老爷,大丫头去宫里好几年,万一是个有福气的……” “二太太都说是万一了。”贾珩摇了摇头。 王夫人:“???” 贾珩看向王夫人,沉声道:“二太太,我贾家一门双国公,而宝玉他舅舅,也掌着京营十几万人,我又掌着五城兵马司这等要害之地,还管着兵权,如我贾家再谋外戚之贵,只怕藏着大凶险!二太太切莫图一时之荣华,而置王家与贾家老少安危于不顾。” 王夫人:“……” 怎么说着说着,就牵连着贾王两族的性命安危了! 元春闻言,玉容倏变,猛地凝眸看向贾珩,愈品愈是……后怕。 贾政却听出其中的凶险,点了点头,说道:“珩哥儿所言不差,我贾王两家掌着京营、五城兵马司,再成了皇亲国戚,天下的好事儿都落在一家头上,只怕是祸非福啊。” 王夫人听着贾珩做如此言,心头堵得慌。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思量一番,似乎又有一定道理? 可……宝玉是能做国舅爷的啊。 贾珩说完,抬头看向元春,轻声道:“大姐姐,你如何作想?” 元春在一旁安静听着,这会儿,被对面少年那双灼热的目光盯视的多少有些不自在,丰美、温婉的脸蛋儿上有着几分柔弱,轻声道:“我……我听族里的。” 如今的元春,还未被加封贤德妃,还没有到可以无视宗族的意见的地步,况且当年元春入宫,原就是为了重振贾府,现在…… 在元春眼里,贾府都振起来了! 贾珩道:“那我回头想个法子,向皇后娘娘讨个恩典。” 向宋皇后开口讨恩典倒不难。 当然不是,“皇后娘娘,你也不想让然儿在五城兵马司受欺负吧?或是这份工作对然儿很重要。” 而是寻找时机,以防变数。 还有一个问题,元春出宫之后又该怎么办? 这年龄也不小了,能找到合适人家嫁出去? 这比傅秋芳年岁都大…… 这会儿,王夫人目光郁郁,只觉皇亲国戚之贵,正在一点点离自己而去。 瞥了一眼贾珩,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恨意。 都是这个珩大爷,一通花言巧语,怎么突然就……是祸非福了? 你掌着兵权,担心受着猜疑,难道就可以断了她家大姑娘的富贵之路! 不行,她必须想想办法才是,明个儿去寻寻兄长,看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第二百九十三章 并无高下 见贾政赞同,王夫人默认,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政老爷,二太太,我想和大姐姐单独说几句话,问一些宫里,还有我族这些年的事儿。” 王夫人:“???” 贾政闻言,点了点头,道:“你为族长,应该的。” 元春柔声道:“正有一些事情,向珩弟讨教。” 王夫人也不说其他,看了一眼贾珩,随着贾政离了厢房。 一时间,厢房中就剩下贾珩与元春二人。 贾珩看着对面年方二九的少女,四目相对,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大姐姐这些年,是第一次回家吧?” 元春微微错开视线,望着贾珩身后的屏风出神,须臾,丹唇轻启,幽幽道:“自当日被送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倏忽数年,这还是借了珩弟的光儿,头一遭儿回来,而一晃眼间,昔日牙牙学语的姊妹,业已长大长人,青丝乌发的父母,可见两鬓微霜……” 这话,几有“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之态,贾珩凝眸,不由多看了一眼方桃譬李,珠圆玉润的少女。 他记得元春颇有才华,不仅能弹琴,还能作诗。 元春说着,抬起一张妍美、温婉的脸蛋儿,看着贾珩,明眸中似藏着星月,明亮熠熠,惊喜道,“还有珩弟,顶门立户,使我宁荣二府后继有人。” 眼前少年,以功劳封爵一等将军,深得圣眷,就连皇后娘娘也设宴笼络,贾族声势复振矣。 贾珩说道:“如今族里,虽不敢言如宁荣二公在时,但也不需大姐姐在那深宫苦熬,求得一线渺茫之机。” 元春点了点螓首,脸上流露出喜色,只是片刻后,就有几分怅然若失。 贾珩想了想,轻轻道:“大姐姐难道在忧心出宫之后……的姻缘之事?” 他觉得元春在宫里也是见过世面的,不可能再如豆蔻年华的少女,羞于提及婚事,落落大方,简单说说,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然而这轻声之语,却恍若一颗石子落入心湖,圈圈涟漪见生,元春被一下子说中心事,白里透红的脸颊就有几分滚烫,明眸嗔恼地看了贾珩一眼,羞愤道:“珩弟,你……你怎么能……” 不过转念想想,对面少年是族长,又是成了家的,说婚事虽有羞涩,但也并无不妥。 贾珩面色沉寂,清越的声音如水平静,道:“大姐姐因我贾族而入宫,姻缘之事,已不是大姐姐一人之事,况我素来觉得姐姐落落大方,纵是提及这些,应也没什么吧。” 许是贾珩那平静如水的声音,将那一丝女儿家的羞涩冲淡了许多。 元春凝睇看向对面面容清隽的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是没什么的,终究不是小姑娘了。” 默然须臾,似自失一笑,续道:“如我这般,芳华不再,人老珠黄……” “大姐姐……” 贾珩面色古怪,连忙出声打断,抬眸看向对面自伤自怜的少女,说道:“大姐姐端庄娴静,宜室宜家,正是芳华之龄,不必妄自菲薄。” 如按着原着,元春被加封贤德妃,自有过人之处,再说也只是年过二九,正是芳华之龄。 只是,元春擅操琴道,一般而言,懂艺术的人也有多愁善感的情绪。 否则也不会说出,“骨肉分离,终无意趣可言” 元春看了一眼贾珩,抿了抿丹唇。 她都不知缘故,怎么就和这少年提及自家婚事起来? 可也不知是对方亲切自然的态度,还是对方是贾族族长的身份,她竟并没有多少羞不可抑。 贾珩沉吟片刻,道:“其实,皇后之子开府,或许会赐女官,但多为侧妃。” 有些事,需得提前给元春打预防针。 如果出宫之后,再过一段时间,王夫人再说什么哪怕为藩王侧妃,也未尝不是一条富贵之路,元春再生出一些埋怨来。 元春闻言,颦了颦秀眉,柔声道:“珩弟,是说魏王?” 一时间,心头浮现一个面容阴鸷的少年。 贾珩面色凝重,说道:“魏王明年开府,但大姐姐,我贾府并不打算再卷入夺嫡之争,希望大姐姐体谅,况,我与魏梁二王接触过,观二王性情,并非良配。” 元春久在深宫,对夺嫡之事应该是知道利害的,至于对魏梁二王的评价,他点到为止。 元春心头微震,品着“并非良配”四字,隐隐明白了什么。 身为贾族之女,自然要以宗族为要,而贾珩作为舵手,如果不看好魏梁二王,她也不能心有旁念。 元春轻声道:“夺嫡之事,是有大凶险,不过,珩弟多虑了,我为皇后娘娘女官,倒知娘娘心思,其与魏梁二王择妃,为适圣上心意,就不从武勋而选。” 崇平帝猜忌心重,自己位置才坐稳,怎么容忍成年皇子再和武勋勾连,宋皇后素来善于揣摩上意,不会犯这般忌讳。 贾珩微微颔首,道:“夜长梦多,大姐姐还是早些出宫为好。” 元春:“……” 端丽、妍美的玉人明眸闪了闪,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对面少年,比她都上心出宫之事? 想了想,可能是……明哲保身。 “如他这般年纪,就已是一等将军,手握重兵,如欲求得善终,是需谨慎避祸。” 元春思忖着,觉得有些把握到贾珩的心思。 两个人又话了一会儿家常,贾珩说道:“大姐姐,先这样罢,明天,我再见机行事。” 与元春议定出宫之事,贾珩也不多作耽搁,重又回到荣庆堂,剩下的时间,都留给了元春与其父母叙话。 荣庆堂中 贾珩重又进来,迎着贾母以及凤纨、薛姨妈、宝钗、湘云、探春、迎春、惜春、黛玉的目光,点了点头,落座下来。 贾母急声问道:“都说好了?究竟是怎么个主张?” 贾珩道:“大姐姐在宫里熬了这些年,瞧着也没个结果,求个恩典归家罢。” 他觉得贾母应该是能抹开这个弯儿的,况且,这么些年过去,一直没喜信儿,攀龙附凤的热切情绪,也该凉了。 事实上,如果不是贾珩先前让戴权在宫里使了一把子力气,夏守忠将元春安排到宋皇后宫里,还是给予了贾母、王夫人一些渺茫的希望。 但,最终又没听着什么信儿,终究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当族长的,老身知道向来是有心气的,大丫头她呢,这些年苦了她了,如今能得出宫,也是她的福气,只是……总要给她寻个好归宿才是。” 贾珩凝了凝眉,沉吟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还需慢慢物色品才兼备之人,不过现在说这些,言之尚早,纵是出宫,也可与父母姊妹团聚二年,再出阁都不迟,以我家之门第,不管是翰林词臣,还是军中将校,都只有旁人高攀的份儿。” 贾母:“……” 薛姨妈笑道:“珩哥儿说得对,论家世只有旁人高攀的份儿,论品貌,也是天仙似的人物,我瞧着大丫头离家这么久,是得好好团聚团聚才是。” 贾母笑了笑,说道:“年岁也不小了,不管怎么说,亲事早些定下来为好。” 贾珩道:“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总要好好挑选才是。” 元春许个什么人家,他其实也无法保证。 这谁能保证? 京中权贵人家,适龄得几乎没有,小门小户,估计王夫人也看不上。 主要一来年龄不小了,年方二九,过了年虚岁都二十了,不是说老姑娘,而是错过最佳婚配之龄,只能挑剩下的了。 二来,遍观京城王孙公子,也无入他之眼者。 其实,不仅仅是元春,如宝钗今年也有十三岁,再过二年就要订亲,待选一事失败后,也要提前物色,而金玉良缘的风声,估计过了这个年,也该放出去了? 贾珩念及此处,转眸看了一眼宝钗,只见脸若梨蕊、身姿丰美的少女,正稍稍侧歪着螓首,凝神静听着他和贾母叙话。 这猛地一回头,倒将宝钗杏眸微动,泛起一抹慌乱,再结合着少年方才的“女怕嫁错郎”之语,芳心一跳。 这珩大哥,几个意思? 贾母闻言,心头松了一口气,又道:“珩哥儿,现在依你这族长的意思,你大姐姐都出宫了,以后她的婚事,你需得帮着留心,家世什么的可不论,但人品、前途总要是好的。” 在贾母印象中,贾家老亲的那些年轻子弟,与元春同龄的,不是早早成亲,就是不大合适,贾母一时间也觉得麻爪,因此让贾珩这个在外间做事的帮着留心,也在情理之中。 贾珩道:“此事,我会格外留心的。” 薛姨妈笑道:“珩哥儿在外面为官作宰的,认识那些有能为的王孙子弟也多一些,比我们这些在内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见识广了去。” 贾母笑了笑道:“珩哥儿办事儿,那是从来没有差错的。” 众人附和说笑着。 贾珩面色澹然,端起一旁茶盅,低头品了一口,并不接话。 见贾珩面色默然,似不欲深谈,凤姐在一旁岔开话题,又和贾母提及了明日王子腾过生儿一事,众人又是谈笑起来。 贾珩这边儿坐了一会儿,暮色渐沉时分,王夫人、元春、贾政也再次进入荣庆堂,与贾母作别告辞。 元春近前,脸上带着依依不舍,行大礼,柔声说道:“老祖宗,时辰不早了,我也当回去了。” 贾母上前搀扶住元春,眼圈又有些泛红,嘱托道:“大丫头,在宫里要保重身子啊。” 这边厢,李纨、迎春、惜春、探春、钗黛、宝玉纷纷上前劝说、叙话。 祖孙、姊妹都有些舍不得。 宝玉深情唤道:“大姐姐。” 元春转头看向宝玉,一双明眸也噙着点点泪光,柔声细语道:“宝玉以后当好好读书,遇事多多向你珩大哥请教。” 宝玉唯唯诺诺应着。 “老祖宗和母亲,不必相送,平添伤怀。”元春轻声说着,转而看向一旁的贾珩,一双晶莹明眸带着期冀之芒,道:“珩弟,我回宫了。” 贾珩道:“我去送送大姐姐。” 贾母点了点头,笑了笑,道:“去罢,鸳鸯你也代我送送。” 这会儿,湘云、探春两个也开口要去送,宝钗杏眸微动,对一旁的薛姨妈说着也去送送这位大姐姐。 最后探春还拉上了黛玉,惜春也带着丫鬟起身,既是相送,也是返回东府。 贾母皆一并应允了。 因为元春传口谕的马车停靠在东府,只能先往东府,一直将元春送上马车,贾珩这才折身返回。 回到书房,贾珩看向湘云、探春、惜春、以及黛玉、宝钗,吩咐着晴雯奉上香茗,书房中温暖如春,倒也不显寒冷。 探春轻声道:“如非兄长,姐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呢,在宫里,要伺候那些贵人,不敢说错一步,走错一步,长年累月不见亲眷,也不知这些年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黛玉、惜春二人闻言,无不面有戚戚。 宝钗则是抿唇不语,如果是她,她也不知能否受得那般冷寂、孤苦的煎熬。 入了宫,就一定能为妃吗? 湘云苹果圆脸上少有的认真,歪着脑袋,清脆道:“可那等见不得人的去处,天下怎么还有那般多女子想要进去呢?” 宝钗抿了抿樱唇,杏眸凝起,深深看了湘云一眼,但最终落在对面的少年脸上。 贾珩笑了笑,目光欣赏地看向娇憨可爱的湘云,道:“云妹妹问的好,历来女子以夫为贵,天下如论富贵,还有比那朱檐红墙之内更尊贵的所在?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心如是,也无可指摘。” 如果眼前几人中,最有事业心的,应该是宝钗,毕竟,以女子之身,可是写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诗句。 所以,湘云这番言语,不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虽宝钗并非小性之人,但总归不妥。 湘云嘟了嘟嘴,俏声道:“戏文上都说,那地方勾心斗角,人心鬼蜮一般,每天想着这些都要累死了,纵是富贵荣华,也了无意趣可言,倒不如粗茶淡饭,闲云野鹤了。” 宝钗秀眉下的明眸闪了闪,端起茶盅的手轻颤了下,送至唇边,呷了一口。 探春笑着打趣道:“云妹妹是个恬淡的,有古之伯夷、叔齐的志向和美德。” 贾珩笑了笑,道:“贤哉,云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云不改其乐。” 这话自是拿湘云打趣,只是湘云的闲云野鹤之言,却想起一句诗“寒塘渡鹤影”。 湘云闻听贾珩之言,如海棠的脸颊嫣然如霞,羞道:“珩哥哥也打趣我,我那里和那些圣贤可比?” 黛玉罥烟轻笑道:“怎么比不了,云妹妹这个云字就有说道呢。” 迎着贾珩的微笑目光,黛玉心尖儿微颤,脸上带着笑意,竟有浅浅酒窝现出,星眸向上瞧着,带着几分俏皮,柔声道:“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这里不是有一个云字吗?” 宝钗杏眸眸光流转,轻笑道:“颦儿才思敏捷,还真有个云字呢。” 贾珩笑了笑,说道:“闲云野鹤也好,鲲鹏扶摇也罢,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活法,只要不伤天害理,正道直行,并无高下。” 宝钗闻言,凝眸望去,目光渐渐复杂。 ------题外话------ 第二更别等,需要理一下思路,思路有点儿卡。 第二百九十四章 侍奉双亲,以全孝道 宝钗凝眸看向对面的少年,品着贾珩的话,一时心绪微动。 原本因为湘云随口之言,而引起的一些不适和异样,尽数消失。 事实上,如贾珩这个年龄段的少年,往往很难做到这样的中正平和,豁达通透。 探春笑道:“云妹妹,总不能要求天下之人都去做那安贫乐道的隐士吧?” 湘云点了点头,想了想,脸上见着认真之色,说道:“珩哥哥这话也没错。” 贾珩笑了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 几人说笑着,过了一会儿,秦可卿唤人来用晚饭。 席间用饭,并无特殊之事可记,倒无需赘言。 翌日上午,贾珩用罢早饭,骑上马,就往宫中行去。 宫苑红墙之上尚见皑皑积雪残留,寒风抚过枝桠光秃秃的梧桐树,发出沙沙之音,贾珩入得宫中,随着引见的嬷嬷、宫女,来到廊檐下等候。 坤宁宫,殿中温暖如春,香气扑鼻。 宋皇后正在与咸宁公主陈芷叙话,下方廊柱帏幔之畔,嬷嬷、宫女垂手侍立,一旁规规矩矩坐着魏王陈然,十七岁的少年,着蟒服龙袍,面皮白净,脸上有着故作沉稳的姿态。 正说话间,就有女官禀告,“娘娘,一等云麾将军贾珩已在殿外求见了。” 宋皇后闻言,脸上带着喜色,道:“宣他进来。” 咸宁公主陈芷敛去笑意,凝眸望去。 不多时,一个内着二品武官袍服,外披暗红色大氅,身形挺拔一如芝兰玉树的少年,在女官的引领下,昂然进入殿中,快行几步,近得前来。 “臣,贾珩,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贾珩行礼参见。 宋皇后眉眼笑意盈盈,轻声道:“子钰过来了,快搬个绣墩来,让子钰近前坐。” 贾珩拱手道:“谢娘娘。” 转眼之间,就有女官带着绣墩,领着贾珩一旁落座。 宋皇后笑道:“子钰,月余不见,倒是愈发丰神如玉了。” 因为有年龄比贾珩就大一些的魏王陈然作陪,故而显得亲切自然,再配合着宋皇后母仪天下的身份,愈是有些视若子侄的意思。 贾珩抬头看向宋皇后,只见丽人笑靥似花,脸蛋儿丰美,一袭淡红色宫裳,宛如一株静静绽放的牡丹花,窈窕静殊,按捺下心头一丝古怪,道:“娘娘谬赞了。” 这等寒暄,注定是有来无回的,他总不能说娘娘月余不见,愈发美艳动人了吧? 一旁还有儿子在呢。 咸宁公主星眸熠熠,轻声说道:“贾云麾,可带了那两回目的三国书稿?” 贾珩转眸看向陈芷,道:“书稿已带来,正要呈殿下一览。” 说着,从袖笼中取出那两回目的书稿,一旁就有宫女伸手接过,递将过去。 陈芷脸上现出喜色,拿过书稿,忽觉纸卷尚有余温,心头微讶,垂眸翻阅起来。 宋皇后笑道:“这还有客人在呢,就径直看你的书?” 然后,看向贾珩,轻笑道:“芷儿,都被本宫和她母妃宠坏了。” 贾珩看着咸宁公主,少女气质清冷、宁静,这会儿被宋皇后说着,似有几分不好意思,朗声道:“公主殿下兰心蕙质,手不释卷。” 陈芷放下书稿,抬起右眼角可见有着泪痣的清澈明眸,怔怔看向对面的少年,脸颊浮起一缕不易觉察的红晕,道:“盼望这两回目有些时日了。” 贾珩笑了笑,道:“殿下可慢慢看,不用急。” 一旁侍立的元春,见着这一幕,美眸睁大,脸上就有惊异之色流露而出。 哪怕已知道贾珩得皇后娘娘看重,但见着这如见亲眷的一幕,也有些难以置信。 这时,魏王陈然笑着开口道:“贾云麾,如今事务繁忙,不大有空暇写书罢?” 贾珩道:“忙里抽闲,权是聊以自娱,不过比之第一部时,的确没有太多空暇写书。” 宋皇后轻笑道:“然儿明年开府视事,到五城兵马司任事,子钰你们为同龄之人,要互相提携。” 贾珩应了一声,看向魏王,目中带着“赞赏”,朗声说道:“魏王殿下天资聪颖,如能至五城兵马司,臣也能多一有力臂助。” 还有什么当着母亲的面,夸奖其子,更能讨其欢心的? 宋皇后晶莹玉容之上,笑意愈盛,道:“然儿不通庶务,而你帮着陛下已做过不少大事,你们为同龄之人,你以后还得多多提点他才是。” 贾珩目光“友善”地看向魏王,笑了笑,说道:“娘娘言重了,臣和殿下互勉提携而已。” 魏王陈然见贾珩投来和煦笑意,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心底闪过一丝疑惑,前个儿在姑母那里,倒不见这少年这种亲近态度。 转念一想,觉得可能自家母后相邀,殊礼以待所致。 贾珩与宋皇后母子随意寒暄着,及至近午时分。 宋皇后轻笑道:“元春,吩咐人准备午膳。” 然后又看向贾珩,轻声道:“你姐姐,性淑婉,识大体,在本宫这儿也是颇为倚重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大姐姐她进宫里,一晃有几年了,还要多谢娘娘照顾。” 他正在想怎么垫话,将元春出宫一事提出来。 宋皇后笑道:“昨个儿让她过去传口谕,你们家里都见着了吧。”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见是见着了,亲人相见,方慰相思之苦,稍序天伦之乐。” 宋皇后闻言,玉容微顿,也不知想起什么,轻声道:“她在宫里一晃眼是有不少年月了,宫内外隔绝,亲眷不便相见,苦了她了。” 说着,看向侍立的元春,目光在少女端丽、妍美的脸蛋儿,上盘桓了下。 贾家将女儿送入宫中,用意不问可知。 但陛下这二年清心寡欲,连她都少承恩露,在这宫里,哪里有着旁人的位置? 不过,若是赐给然儿…… 宋皇后心念及此,凤眸眯了眯,思忖道,“以然儿与贾家联姻,许也不错?” 贾珩见宋皇后目光在元春脸上思索,又时而瞥向了一旁品茗的魏王,心头一凛,连忙道:“说来,今儿个还是大姐姐母舅王节帅儿的生儿,这等家眷生辰、寿诞,大姐姐这些年也是没赶上一遭儿的。” 宋皇后闻言,果是被吸引心神,轻声道:“王节帅?可是管着十二团营的京营节度使?”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道:“王节帅如今得圣上信重,管领着十二团营,圣上有意整军经武,振奋有为,这也是最近朝廷正在商议的大事。” 这自是在点宋皇后,现在天子正全力整军,你现在让京营节度使的外甥女赐给自家儿子,这不是在添乱? 就不怕引得天子不满? 真要拉拢贾家,也该是天子册封元春为妃。 而魏王陈然还不够格,除非天子授意,但这基本和确立东宫嗣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但,崇平帝富有春秋,现在双日悬空的朝局才理顺,如何会给自己添乱? 至于进言崇平帝纳元春,他就不信宋皇后上赶着给天子找小三,京营节度使,再加一个他,元春入宫,这娘家势力可太强横了。 “所以,原着封妃,应该是天子的意思,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魏王陈然接过话头,道:“京营是需整顿了,听说你上次离京剿寇,就查了不少空额?” 贾珩道:“上次,清点京营,吃空额近半,剩下也是老弱病残,已到了不整顿不可的地步了。” 宋皇后这边厢,玉容微顿,美眸之中闪了闪,将心头那一丝想法掐灭。 “陛下肯定不会见得贾家嫡女许配给然儿,还有,这贾珩……似也不愿。” 宋皇后凝了凝眉,心头就有些可惜。 贾珩见宋皇后面色变幻,想了想,觉得继续拖延下去,夜长梦多,不若当机立断,道:“臣实有一不情之请,望娘娘垂怜。” 还是不能寄希望于宋皇后的知情识趣,万一这位贵人,非要冒着风险撮合元春和其子,就算没有魏王,还有梁王。 虎姐岂能嫁犬子? 宋皇后柳叶眉之下,凤眸微闪,看向对面的少年,丹唇轻启,轻声道:“子钰有何不情之请?” 贾珩道:“娘娘,元春大姐姐年近双十,与家中父母、姊妹骨肉分离倏忽数载,昨日重逢,执手泪眼相望,臣看着都不落忍,前人言,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臣还请娘娘垂怜,能否放归大姐姐回家,与双亲共叙天伦。” 年近双十,自是有意将年龄说大一些,至于天伦之乐,这是孝道人伦。 宋皇后一时默然。 几乎可以断定了,眼前这少年不想再将贾家女与皇室有着姻亲。 念及于此,这位丽人心头就有些异样涌起。 这时,元春近前跪地,少女的脸上面带悲戚,道:“娘娘,奴婢自十一岁入宫,倏尔已有八九年,昨日归家之时,父母姊妹几不敢相认,还请娘娘垂怜,让奴婢侍奉双亲,以全孝道。” 宋皇后见此,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难为你这番孝心。” 但一时,仍未表态,让人拿捏不住什么心思。 咸宁公主陈芷,放下手中书稿,轻声劝道:“母后,女儿瞧着也不落忍,宫中有不少宫女,多是孤苦伶仃,缺衣少食,这才进宫以谋生计,但元春出身名门,自幼进宫,别离父母兄弟,少得相见,如今年岁渐大,也该放归与家人团聚了。” 贾珩闻言,心头一振,抬眸看了一眼陈芷,倒没想到这位咸宁公主,竟替他说起话来? 魏王陈然,这会儿,同样开口说道:“五妹所言甚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不待,贾氏女既有此孝心,儿臣以为该成全才是。” 许是因为方才贾珩的善意态度,让这位王爷产生了一种错觉。 宋皇后默然片刻,柔声道:“本宫也并非不能体恤下情之人,等用过午宴,让元春随着子钰出宫还家,与双亲团聚吧。” 既人家不愿在宫里,再强行羁绊在此,反而是平添怨怼了。 贾珩朗声道:“臣谢过娘娘恩典。” 心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虽然冒着一定风险,但其实还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宋皇后本来就是在设宴拉拢于他,那么还有什么比得上,应他所请,将元春放归家中,与双亲团聚,更能施恩的? “所以,此事就不能拖延,否则,宋皇后等再过一段时间,万一脑洞大开,想着将元春赐给魏王或是梁王,那时再行拒绝,就成了不识好歹了。” 下方的元春,同样深深一拜,叩首道谢。 宋皇后想了想,又吩咐梁柱之畔的太监,道:“夏守忠,你让宫里查查,有些年岁较大,超过三十的宫女,如还能寻到家眷,愿意出宫的,发给衣食、银钱,也一并放归出去罢。” 放宫女出宫,这原是六宫之主皇后的权力,而且还是仁德之举。 这时,出来一个面皮白净,穿着太监服饰的老太监,应命道:“是,娘娘。” 贾珩目中现出感激之情,道:“娘娘慈懿之德,广沐六宫。” 宋皇后见着贾珩目中的感激之色,心底的一丝异样,方散去许多。 之后,已是晌午时分,咸宁公主轻笑道:“母后,都午时了,该用饭。” 宋皇后点了点头,笑道:“然儿,子钰,过去一同用饭罢。” 几人来到小厅,入席落座。 暂不提贾珩与宋皇后、魏王陈然共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贾珩入宫见宋皇后之时,王子腾府上,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王府花厅中,身着武官袍服的王子腾,正在招待来贺的一众京营诸将。 诚如其子王义所言,京营十二团营游击将军以上,有不少都备了厚礼,拜访王子腾,三五十桌的宾客在东西两座跨院,由着王义以及王子腾的小舅子招待着。 更有一些诰命、女眷前往后宅,拜访了王子腾夫人。 至于十二团营,除贾珩所在的果勇营没有前来之外,四武营(奋、耀、练、显),四勇营(敢、果、效、鼓)、四威营(立、伸、扬、振),都来了不少将校, 王子腾见着花厅中的一众武将,没有瞧见熟悉的身影,心头略有几分失望。 然而就在这时,外间仆人高声道:“老爷,北静王爷、南安王爷登门来贺。” 王子腾闻言,心头大喜,面上忧色尽去,大步出了花厅,笑道:“我亲自去迎。” 说着,领着方冀、庞师立、李勋等一干心腹,前去迎接北静王爷、南安郡王,原本正在坐着的一众将校纷纷起身,随着王子腾而去。 北静王爷水溶、南安郡王严烨等人,原就在军中威望隆重。 而就在后院,内厅之中,王子腾其妻赵氏,正在接待一应来贺生辰的诰命和亲戚。 薛姨妈带着其女宝钗赫然在座,王夫人、凤姐、宝玉也列座一旁,王义媳妇儿并王家在京中诸房的妯娌女眷,在下首坐陪。 宝玉坐在一旁,将手中的通灵宝玉正递给表侄女王姿,让其观瞧着,笑着搭话。 赵氏这时拉着薛姨妈的手,看向一旁的宝钗,笑道:“宝丫头,几年不见,也这般大了,可曾许了人家?” 薛姨妈笑道:“这个倒不曾,她年岁小,在家二年也是无碍的。” 赵氏原也是随口问着,闻言,笑道:“是,蟠儿还在前头,倒是不急。” 第二百九十五章 此策甚妙 王府,内厅之中 王子腾之妻赵氏,以及薛姨妈、王夫人、凤姐说着话。 赵氏年近五十,满头珠翠,身着绫罗绸缎,此刻坐在主位,面带笑意。 这时,王夫人问道:“嫂子,兄长得多久才能应付完前面的事儿,有件事儿想请教他。” 王夫人这话一出,倒是引起了赵氏的兴趣,笑道:“什么事儿,这般郑重其事,妹妹可否和我说说,有道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王夫人犹疑了下,低声说道:“是我那大姑娘。” 赵氏面色愣怔了下,道:“元春那丫头?”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元春那丫头一入宫也好几年了,昨个儿,她回府上传宫里皇后娘娘的口谕,东府的珩大爷不知怎么说着就让她出宫来了。” 赵氏闻言,目光微动,道:“这……这又是怎么说?好好的不在皇后娘娘身旁伺候着,这怎么出宫了呢?” 王夫人目光就有几分阴郁,道:“我说也是这个理儿,在皇后娘娘跟前儿伺候着不挺好,眼下却要回家。” 薛姨妈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觉自家衣袖被人扯了扯,转眸望去,就见自家女儿目中似有劝阻之意,遂抿唇不言。 赵氏这边儿,也听出了王夫人的言外之意,因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高声言说,笑道:“妹妹,此事还有其他说法,回头再细说。” 王夫人点了点头,心头却不由多了几分期待。 过了一会儿,王义媳妇儿准备了一些瓜果,让诸家诰命至小厅分食。 赵氏也趁机拉过王夫人,压低了声音,道:“妹妹,你最近可曾听到风声?” 王夫人皱眉道:“什么风声?” 赵氏轻声道:“皇三子魏王,明年要出宫,皇后娘娘要为这位王爷择王妃来着,让诸省官宦子弟,我都想将姿儿名字递送至礼部,但老爷非拦着不让。” 此言一出,在一旁坐着说话的薛姨妈,面上的笑意凝滞了下,只觉心头发堵。 王夫人闻言,心头一震,凝眸看向赵氏,道:“嫂子的意思是……” 赵氏笑了笑,道:“我可没旁的意思,就是想着这等天潢贵胄,也到了适婚之龄,大姑娘她现在皇后身旁,我瞧着若得幸,这不是天大的福气?” 王夫人闻言,心头火热,道:“嫂子所言,是这个理儿。” 暗道,是了,就算不能入宫为妃,进王府为王妃也差不太多。 这般一想,心头发冷,难道那珩大爷早算着这一茬儿,有意坏事? 宝钗静静听着二人叙话,玉容淡漠,心头暗暗摇了摇头,思忖着:“昨个儿,珩大哥的意思,似是对这几位皇子避之唯恐不及。” 王夫人这边儿,面带笑意道:“听嫂子这般一说,大姑娘倒是不急着出宫了。” 赵氏轻声道:“不急,再等一二年,其实也在这一二年。” 两人说话声音轻弱,又藏头漏尾,比较含蓄,除却宝钗听得,倒也无旁人注意。 却说王子腾这边儿,领着一众京营将校,出了仪门,远远迎接。 “子腾兄。”南安郡王未及近前,就大笑说道。 南安郡王四五十岁,与王子腾、牛继宗等人同辈。 一旁的北静王水溶,柳芳、侯孝康、石光珠等人都是纷纷抱拳行礼。 王子腾快步上前,大笑道:“两位王爷驾临寒舍,下官只觉蓬荜生辉。” 同样对着五军都督府的一众武勋还礼。 不管立场如何,双方表面工夫,起码做得到位。 说话间,把臂进入花厅,引入宴席,叙话起来,觥筹交错,酒酣耳热,当着一众京营将校的面,王子腾有意不提京营之事。 及至午后时分,一众宾客吃得酒足饭饱,王子腾让其子王义招待着京营将校,然后引着南安郡王、北静王爷入内宅叙话。 仆人奉上香茗,王子腾目光紧紧盯着南安郡王,开口道:“王爷,如今京营整顿在即,还需王爷鼎力支持。” 南安郡王瓮声瓮气笑道:“支持,怎么不支持?京营这几年闹得也不像,贪腐严重,军纪废弛,本王瞧着哪有团营精锐的样子?正需贤弟这样的大才整顿。” 王子腾闻言,心头暗松了一口气,但面上却现出谦虚之色,说道:“京营久疏战阵,这次朝廷,从圣上到内阁,上下瞩目,势必要整顿出样子来。” 这话自是以堂皇大势压人。 南安郡王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北静王他们也在这里,五军都督府自是鼎力支持的,昨日送到五军都督府的牒文,并无问题,但贤弟,愚兄有一言还是要说一说。” 王子腾昨日将整顿京营的选兵、裁将之法,移送至五军都督府。 王子腾道:“王爷且说。” 南安郡王道:“京营整顿归整顿,可总要给原来的将校一条出路,有不少也曾为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不能全不顾及旧情,一概解甲归田罢?还有一些老弱兵卒,原本拿着饷银,在京中勉强糊口,如果就这么让他们离营,如不解决生计,只怕在京城街面生事儿。” 王子腾眉头紧皱,问道:“那依王爷的意思呢?” 南安郡王忧心忡忡道:“将校、老弱如是裁汰,总得妥善安置,这得需朝廷拿钱来,起码让人解甲归田,总要发一笔银子作安家之用,否则,只怕人心生怨呐。” 王子腾闻言,心头就有不悦,道:“王爷,国家财用匮乏,几个月前,东虏入寇,银子现在大半都赈济北边儿,再说这些老弱之军,已占国家便宜甚多,还能伸手要银子?” 他早已问过户部的口风,银子,一两都没有! 不寻京营追究历年空额贪墨之银,已是户部既往不咎了,这还让户部出银子。 南安郡王凝了凝眉,咄咄虎目看向王子腾,道:“可依着贤弟的裁兵汰将之法,几乎要裁掉四成将校、军卒,如此之多的人,也不能放任不管吧?” 王子腾面色肃然,沉声道:“王爷,这些将校,既不堪为战,碌碌无用,再予其银子,实无这个道理。” 南安郡王皱眉说道:“本王月前不是听说,东城还抄检了一千多万两银子,这怎么拿不出银子?” 南安郡王此举自是大有用意,朝廷定下的整军经武,裁汰京营,谁也拦阻不了,但阳奉阴违,暗中坏事,也需要策略。 比如他南安王爷在此为裁汰将校、士卒争取权益,之后,势必传扬出去,这就得了军心。 王子腾道:“这非下官所知了。” 北静王水溶面色凝重,提醒道:“只怕会闹出乱子。” 其他柳芳、侯孝康、石光珠都是纷纷说道:“近六成之人都要裁汰,数万人,如不得妥善安置,只怕会酿出乱子。” 一之时间,书房中人声嘈杂。 这自是好话说尽,坏事作绝。 真要出了什么事儿,都可以说,大家伙儿都提醒过你了。 王子腾被吵吵的有些懵然,急声说道:“王爷与诸位,所虑不无道理,一些将校多年以来,吃空额、喝兵血,当严查空额,令其补充亏空,彼时,以稽查亏空银两,以之安顿老弱!” 如果贾珩在此,就会发现这好生熟悉,分明是自己那一套,完全是整顿果勇营的策略。 而这一策略,自然也是王子腾在其谋士方冀的提议下,对贾珩整顿果勇营诸军的借鉴。 但不得不说,王子腾没有考虑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贾珩当初有锦衣府的暗中密切监视、陆合等人倒戈一击、天子剑强势镇压,再加上出征剿寇,使怨气有所倾泻,种种原因交织在一起,方得功成。 当然,关键是果勇营牵连的毕竟人少,现在十一个团营都要这么整训,哪怕裁汰掉四成,都牵涉好几万人的生计。 果然,王子腾此言一出,原本喧闹的书房,竟渐渐安静下来。 南安郡王却面颊潮红,击节而赞,高声道:“妙啊,此策甚妙,夺军将之财而分于兵卒,不动户部一两一文。” 心头冷笑,好你个王子腾,整军还不算,你还要大肆清查亏空,难道还要让他弥补历年从京营得来的饷银? 痴心妄想! 回头,等回头儿将风声放出去,待酿出一场乱子,再作计较。 王子腾见南安郡王态度认同,心头松了一口气。 暗道,他之前对五军都督府这几位心怀警惕,难道是多虑了? 也是,朝堂上下齐心协力要整军,谁能拦阻? 南安郡王又和王子腾叙话了,还煞有介事帮着王子腾拿主意,待天色渐晚,离了王子腾府上,骑上马,脸色刷地沉下来,在四合暮色中,恍若乌云密布。 “王爷。”柳芳骑马并辔而行,低声道:“现在怎么办?” 南安郡王目中冷光闪烁,说道:“还能怎么办?他既一心逢迎于上,将事做绝,那就休怪我等心狠手辣了。” 柳芳闻言,脸色倏变,道:“那王爷方才为何还让五军都督府协助?” 南安郡王冷笑一声,道:“待变乱出来,他首当其冲,必受朝廷责难,而我们做好善后事宜,再伺机夺回整顿京营之权,顺理成章。” 整顿京营,这是朝廷大势,但谁来主导,区别大了去了。 不提南安郡王心头之事,却说书房中,王子腾站在窗前眺望,负手而立,忽地,皱眉问着一旁的方冀,道:“方先生,你觉得彼等是真心支持本帅吗?” 方冀沉声道:“节帅,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节帅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不成事,天子问罪,不过,对彼等也不得不防。” 王子腾道:“先生所言不错,本帅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要当作真心,纵无本帅,京营还是要整顿。” 方冀嘴唇翕动,想要说些提防这些人暗中使坏,铤而走险,但想了想,都是武勋之列,总不会太出格才是。而且,难收其效不说,还会引来龙颜震怒。 王子腾转过身来,道:“金陵的雨村,前日来了书信,说年底入京述职,打算往府上一叙,请求我为中人,说和与荣宁二府连宗,方先生,你怎么看?” 贾雨村,是他拉拢的文臣,这等科甲出身的文臣,只要时机一至,就可推上高位。 正巧明年,京兆尹出缺儿,他看能不能将其引荐给杨阁老。 方冀道:“此事,恐怕还要看那位贾云麾的态度。” 提及贾珩,王子腾脸色幽幽,目光明晦不定。 就在这时,外间仆人唤道:“老爷,夫人说,两位姨太太带着表少爷,在内厅等着老爷呢。” 王子腾高声道:“这就过去。” 方冀则识趣地起身告辞。 王子腾来到内厅,这会儿,各家诰命夫人以及旁人皆已散去,只有王子腾之妻赵氏以及薛姨妈母女,并薛蟠、宝玉,一同叙话。 见王子腾进入厅中,正与赵氏说话的王夫人、薛姨妈、宝钗都来起身见礼。 宝玉、薛蟠唤道:“舅舅。” 王子腾笑了笑,看了一眼大脸宝和薛大脑袋,道:“都坐吧,自家随意一些。” 寒暄两句,王子腾笑道:“都说什么呢?” 赵氏道:“还是说宝玉他大姐姐的事儿,老爷,你听听,那贾家东府那位珩大爷说的什么话,要将大姑娘请出宫来。” 说着,将经过叙说。 王子腾面色倏变,目光阴沉,问道:“他是怎么说的?” 王夫人脸色就有些不好看,道:“兄长,他说若是有喜信儿,早就该有了,这都好几年来,一直宫里苦熬不是个事儿,但我听嫂子说,皇后的两位皇子这一二年就要开府,不定有着其他机会。” 王子腾皱了皱眉,沉声说道:“与皇子成姻亲,有利有弊,如果圣上纳外甥女为妃,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儿,但皇子,将来谁也说不了哪片云彩会下雨,如你我这等人家,富贵已极,还需……谨慎为要。” 他管着京营,如果和圣上结为姻亲,这才是大富贵,但和皇子,现在他都看不出圣心属意何人,贸然卷入,是祸非福。 王夫人:“……” 一旁的薛姨妈,不知为何,心头竟好受了一些。 王子腾叮嘱道:“你回去和老太太说,先在宫里待着,回头我想想法子。” 王夫人点了点头,连忙道:“回去就和老太太说。” 第二百九十六章 福祸无门,唯人自召 王家,内厅之中。 见王夫人再无疑问,薛姨妈笑道:“兄长,我也有件事儿,还要请教兄长。” 王子腾闻言,愣怔了下,看向自家妹妹,好奇道:“哦,什么事儿?” 赵氏笑眯眯看着,心头涌起一股得意。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指着薛蟠,说道:“还不是文龙,我瞧着他在京里,一天天东游西荡,也不是个事儿,不定再闹出乱子来,兄长现在管着京营,我寻思着让文龙在兄长身旁听差,不说当什么官,哪怕是牵马执蹬,长些见识也是好的。” 王子腾闻言,转眸看向薛蟠,正好瞧见自家外甥脸上的憨厚笑意,上下打量了一眼,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薛姨妈道:“蟠儿身形魁梧,是块儿做武将的好材料。” 薛姨妈喜得不自禁,眼角的细细鱼尾纹都笑开。 王子腾沉吟道:“我帐下中护军亲兵,来回诸营,传令递书之类,倒也不累,让蟠儿先做着,涨涨见识。” 一般而言,中护军亲兵跟随主帅,担任传递文书和跑个腿什么的,主要是跟着王子腾涨涨见识。 薛姨妈心头大喜,连忙看向呆在原地的薛蟠,道:“蟠儿,还不过来谢谢你舅舅。” 薛蟠笑道:“谢谢舅舅。” 暗道,这中护军也不知管着多少人? 想起那前呼后拥,一声令下,心头就是一热。 王子腾板起脸,叮嘱道:“以后按时到我府上听值,不要怠慢了。” 薛蟠闻言,脸上的喜色渐渐敛去,铜铃大小的眼睛骨碌碌转起,心头泛起嘀咕。 怎么听着这不像是个好差事? 不提薛蟠这边儿如何泛起小心思,却说贾珩这边儿,陪着宋皇后、咸宁公主用罢午膳后,又在坤宁中坐了一会儿,直到申酉之交,这才乘上一辆马车,离了宫苑。 马车辚辚驶过红墙高立,宽及六尺的青石板道,车轮与冷石碾过的声音,在绵长的巷道上响起,在暮色四合的冬日傍晚,平添几分清冷、寥落之意。 马车之上,贾珩与元春相对而坐,元春的丫鬟抱琴则安静坐在一旁,打量着对面着二品武官官袍的少年。 去了女官袍服,换上一身淡黄色衣裙的少女,不施粉黛,清素、端丽不减分毫,只是这会儿原本喜色流溢的玉容,安静下来,竟有着一丝怅然。 见着元春脸上现出的迷茫,贾珩问道:“大姐姐,怎么了?” 元春收回失神的目光,凝眸看向贾珩,轻声道:“没什么,只是一时间,有些……” 贾珩道:“有些怅惘?” 元春眼前一亮,珠圆玉润的声音轻颤了下,柔声道:“是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贾珩笑了笑,道:“这是人之常情,大姐姐毕竟在宫里生活了八九年,突然返回家中,会有一个适应的过程。” 贾珩倒是能理解元春的心绪,那种多年心愿,一朝得偿的兴奋之后,剩下来的就是对未来的茫然。 而且可以预见,再过几天,元春肯定会更加不适应。 “大姐姐有没有想过以后之事?”贾珩想了想,问道。 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抬起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清澈、明亮的眸光,倒映着对面的少年。 贾珩看着欲言又止的少女,轻声道:“大姐姐先在家里待一段儿时间,若实在闲不住,我倒是有个好去处。” 元春闻言,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明眸熠熠,好奇问道:“珩弟,什么好去处?” 一旁的抱琴,也抬眸看着对面的少年,安静听着。 贾珩笑了笑,道:“我与晋阳长公主熟识,她最近为皇上管着东城一些营生,我也投了一些银子进去,大姐姐若得闲暇,帮我看顾着这些营生如何?倒不需大姐姐抛头露面,就是盯着账簿,出出主意什么的。” 陈汉之风气比前明要开放许多,当然也不是让元春抛头露面,让婆子、丫鬟往来办事。 至于是否会影响将来的婚事。 其实有些多虑,从宫里返回,在该嫌弃的人眼中,早就该嫌弃完了。 元春秀美、妍丽的玉容上,就见着欣喜,讶异道:“这……珩弟,我能行吗?” 原本想询问珩弟怎么认识得晋阳长公主,但猛地想起,她在宫里似听过一些风声。 贾珩笑了笑,说道:“大姐姐在宫里帮着皇后娘娘,将一些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这些小事儿,自不在话下的。” 元春想了想,明眸复杂,感激道:“那……麻烦珩弟了。” 两人在之前拢共也没见过几面,但这少年又是将自己从这深宫高墙中带出,又是寻贵人帮着安顿。 贾珩笑道:“大姐姐为了族里,在宫里苦熬这么久,也是应该的,至于婚事,先不用急,我总要给你寻个好归宿。” 元春闻言,一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绯红,眸光微垂,略有些羞涩,轻声道:“珩弟,不要总提婚事了,我又不恨嫁,还是说说你吧,我离家许久了,家里的有些事儿也不大清楚。” “好了,那就先不提了。”贾珩笑了笑,虽是落落大方,但终究是女儿家,也不好一直再说,问道:“大姐姐想知道什么?” 元春轻声道:“是宝玉,我听着家里说宝玉不大读书,为此生不少波折,珩弟是如何想的呢?” 其实,在王夫人上次进宫与元春相见时,与元春提及过贾珩,向元春抱怨过贾珩训斥过宝玉之事。 元春虽认为贾珩并无不妥之处,但也想知道眼前少年对宝玉是怎么看的。 贾珩沉吟道:“宝玉,他现在在学堂里读书,再过二年,如实在不喜读书,遂了他的意,做一富贵闲人就是了。” 元春丹唇轻启,柔声道:“我回去后,也会督促着他好好读书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长姐如母,宝玉应能听大姐姐的话。” 元春默然片刻,说道:“珩弟先前之虑,昨天儿我回去后,也想了想,咱们家一门双公,诚是富贵已极,实不敢再存奢望之心,如那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只怕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贾珩道:“大姐姐说的是正理,只是族里之人不都是这般想。” 元春玉容微顿,默然片刻,明眸看向对面的少年,轻声道:“珩弟,我回来多和……母亲解说利害就是了。” 贾珩目光温和地看向对面心思慧黠的少女,笑了笑道:“大姐姐心中有数就是了,先不说这些了。” “嗯。”元春轻轻应了一声。 荣国府 正是傍晚时分,荣庆堂内灯火如昼,人头攒动。 从王家返回的王夫人、凤姐、薛姨妈、宝钗等人,正在陪着贾母说话,一众丫鬟、婆子垂手侍奉着。 贾母脸色不大好,皱了皱眉,看向王夫人,问道:“宝玉他舅舅真是这样说的?” 王夫人轻声道:“老太太,他舅舅说,不忙着让大姑娘出宫,他在想想办法,要不等珩哥儿回来,这个事儿再商量商量,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是吧?” 元春入宫,不仅仅是贾家之事,更是四大家族之事。 贾母默然须臾,道:“昨个儿珩哥儿都说了,说不得这次进宫,就求了恩典,将大丫头带出来了。” 王夫人闻言,心头一震,目光惊疑不定道:“珩哥儿……他应不会这般快罢?” 在她想来,纵是求得宫里恩典,也不能前后脚一样,总要缓上几天,否则,就不怕人家皇后娘娘生恼? 贾母道:“珩哥儿哪次是个没成算的?” 话音方落,从外间一个婆子快步进来,笑道:“老太太,太太,珩大爷领着大姑娘从宫里出来了,正往这边儿赶呢。” 王夫人:“……” 捏着佛珠的手,攥的骨节都微微发白。 贾母见着王夫人的脸色,心头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鸳鸯,快去迎迎。” 鸳鸯应着去了。 不多一会儿,贾珩与元春、抱琴从外间迎着一众目光,进入内堂,向贾母行了礼。 迎着一众目光注视,贾珩朗声道:“老太太,已求了皇后娘娘恩典,将元春大姐姐带回来了。” 元春这会儿同样上前行礼,脸上有着激动和欣喜,唤道:“老祖宗,娘,女儿回来了。” 贾母凝眸看向元春,面上涌起喜色,激动道:“好好,大丫头,回来就好,鸳鸯,你在院里收拾一间屋子,让大姑娘住了。” 鸳鸯笑着招呼着几个婆子,去帮着收拾居所去了。 一时间,探春、迎春、黛玉众姊妹都上来叙话,宝玉也凑上前来,与元春说话。 贾珩近得贾母身旁落座下来。 贾母连忙问道:“皇后娘娘怎么说?” 这话一出,一旁的王夫人转眸凝神听着。 贾珩笑了笑,道:“皇后娘娘感念大姐姐一番孝心,自是欣然应允。” 贾母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凤姐在一旁笑道:“老祖宗,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吩咐人传饭?” 贾母正要开口应着。 然而,就在这时,从外间进来一个婆子,说道:“老太太,大老爷过来了。” 正在屋中叙话的几人,面色都是一顿,笑容渐渐凝滞,原本正在陪着元春叙话的惜春、探春等一众姊妹,齐刷刷看向贾珩。 自从贾琏“偷母被捉”一事以后,这几日,荣国府里虽没有明面议论,但暗地里也是流言蜚语,传什么的都有。 如惜春,为何昨日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就随着贾珩返回东府。 因为原着中,宁府的流言就很是不堪,以致惜春才说出“我好好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别让你们带坏了。” 而如今的东西二府,恰恰调了一个儿。 抄手游廊之上,贾赦面色阴沉,快步而行,心头已是藏着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 大姑娘被那贾珩小儿从宫里接出来,这般大的事情,竟连和他商量都没有商量。 这么多年,一直是他在向宫中打点,好不容易送到皇后跟前儿,眼见就有结果了,却被这贾珩小儿从中破坏。 简直岂有此理! 此刻,荣庆堂中,闻听贾赦将至,贾母面色微变,心头隐隐觉得不妙,看向一旁的贾珩,见其面色淡然,暗道,莫非是因着大姑娘的事儿? 思量之间,就见得贾赦从屏风绕过,步入正堂,立定,拱手道:“儿子见过母亲。” 那边儿,元春早已停了和姊妹谈笑,离座起身,向贾赦行礼。 贾赦看着一旁在莺莺燕燕中围坐的元春,盯着半晌,转过头来,看着贾母,沉声道:“母亲,大侄女是何时从宫里回来的?” 听着语气不善,贾母皱了皱眉,道:“这才回来一小会儿。” 贾赦目光冷闪,压抑着心头的怒火,问道:“好好的,怎么出了宫?” 贾母道:“大丫头她在宫里这么多年,珩哥儿的意思,是一直待在宫里也不是办法,就求了宫里恩典。” 贾赦愤愤道:“这般大的事儿,怎么不和我商量商量?”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鸦雀无声。 凤姐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丹凤眼眯了眯,看向自家公公,然后瞧了一眼贾珩。 贾珩放下茶盅,冷声道:“大老爷,此事我已和二老爷、二太太言明利害,大姐姐也是同意了的,虽事出仓促了一些,但并无不妥之处,况我为贾族族长,大姐姐之事原与族中休戚相关,自有权定夺!怎么,大老爷这是有异议?”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竟是静得出奇。 因为这一幕,已经有几个月没出现了。 元春、薛姨妈、宝钗三人都是看着隐隐对峙的二人。 贾赦被对面那着二品武官袍服的少年盯着,一时间想起往日的争执,气势不由弱了三分,沉声道:“自大侄女入宫,我就一直忙前忙后,你虽为族长,不知细情,怎么能擅作主张?我却不知有什么利害。” 贾珩轻笑一声,冷声道:“回来路上还和大姐姐说,大姐姐都说,我宁荣二府,一门双国公,富贵已极,有道是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再做那奢想,只怕是福祸无门,唯人自召。” 元春:“……” 众人闻言,则是齐齐看向贾珩,目光复杂,神情不一而足。 贾珩沉声道:“如今得了皇后娘娘恩典,大姐姐已从宫中归来侍奉双亲,大老爷还想做什么?” 贾赦道:“你……” 是的,如今木已成舟,他还能做什么? 贾珩道:“大老爷若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好好管好自家的事儿,这等涉及族里祸福相关的大事,还是少费些心力罢。” 如今的他,已经有资格说这话,论地位,同为一等将军,他还为族长,论体面,如今的贾赦在府中,哪里还有多少体面可言? 薛姨妈上京当天,就闹出贾琏去偷房里人的丑闻,自家后宅与孩子都管不住,丢脸都丢到亲戚面前去了,还不知所谓,来这里自讨没趣?! 贾赦闻言,脸色变幻,只觉怒火中烧。 迎着一道道“古怪”的目光打量,就觉一股羞愧、恼火袭上心头。 骂人不揭短! 贾母见实在闹得不像,劝了一句,说道:“好了,人都回来了,还能送回去不成?族里的大事儿,珩哥儿是有主张的,现在不同以往了,也不需大丫头在宫里一直苦熬着了。” 贾赦闻言,脸色铁青,平复着心头怒火,许久之后,冷冷说道:“母亲,他如今正是春风得意,年轻气盛,却是愈发刚愎自用,不听人言起来,我倒要看他这般有能为,来日将我贾家带到哪一步!” 撂完狠话,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贾珩望着贾赦离去背影,目光幽沉,心头冷哂,“只怕……你很快就看不到了。” 贾赦那些走私贩私之事,过了这个年,就可以让人曝出来。 经过贾赦一场“兴师问罪”,荣庆堂中不欢而散,气氛多少有些诡异。 ------题外话------ 别等了,第二更写不出来了,不过我会继续写。 第二百九十七章 保他一个前程! 荣庆堂 终究是贾母叹了一口气,道:“珩哥儿,你们争吵也不是一次两次,爷们儿在外面大事上看法不同,还是要多商量才是,不要动不动就吵将起来。” 这话自是在圆场,将方才二人的争执,说成是爷们儿看法不同。 不得不说,这种圆场还是颇有水平的。 事实上,除却在薛姨妈和宝钗面前,起一些美化作用,荣庆堂中众人都心知肚明。 贾珩如今和贾赦的争执,不仅是早有宿怨,还是……贾府的话事人之争。 元春入宫,并非是西府的自家事,而是整个贾族之事,更是与贾史王薛四大家命运休戚相关之事。 凤姐笑道:“珩兄弟是个有能为的,先前,在族中一些事儿上,也没少帮着拿主意。” 贾珩面色澹然,道:“大老爷忙活大姐姐的事,也有好几年了,始终不得信,不甘心也是有的。”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好了,这个事儿过后,谁也不许再提了。” 正如方才贾珩所言,木已成舟,再纠缠不清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贾珩端起一旁的茶盅,品茗不语,只是不由抬眸看了一眼元春、迎春、探春、惜春。 四春齐在,春兰秋菊,各有擅场。 过了一会儿,鸳鸯笑道:“老太太,晚饭准备好了。” 贾母笑道:“先不说那些了,用饭罢。” 众人纷纷落座,围拢着一张桌子用着晚饭。 元春方归家,众人都是围拢着说话,不大一会儿,欢声笑语响起。 过了一会儿,夜色降临,贾珩看向一旁的贾母,道:“天色也不早了,老太太,我先回去了。” 转而又看向也起身欲回的惜春,笑道:“大姐姐刚回来,你在这边儿陪着说会儿话,热闹热闹,等明个儿回去也不迟的。” 惜春迎着那双温煦的目光,似有些体会用意,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了。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去罢,鸳鸯代我送送。” 贾珩与鸳鸯出了荣庆堂,沿着回廊,向着宁府而去。 鸳鸯忽然开口道:“大爷,有件事儿想和大爷说道说道。” 贾珩诧异了下,说道:“什么事儿?” 鸳鸯道:“昨个儿,太太从四姑娘院里回来后,去了宝二爷屋里,问了袭人一通话。” 贾珩皱了皱眉,却是想起方才,在宝玉身旁,好像未曾见着袭人? 鸳鸯轻声道:“今早儿,袭人和我说,因着昨个儿大爷提及宝二爷屋里换炭的事儿,太太说她没个轻重,本来说是要撵将出去,宝二爷求情,降了二等丫鬟,小惩大戒。” 贾珩凝了凝眉,道:“这……倒是池鱼之殃了。” 荣宁二府,太太、夫人这一级身旁的丫鬟,被称为一等丫鬟,公子小姐身旁的则是二等丫鬟,再次之的就是小丫鬟和粗使丫鬟。 还有一类则是通房丫鬟,如贾赦房里的秋桐,贾琏房里的平儿。 贾珩屋里的晴雯,都是此例。 袭人原本是贾母身旁的一等丫鬟,后来打发到宝玉身旁。 袭人、麝月、秋纹、碧痕,这是宝玉房里的一等丫鬟,后来袭人成了通房丫鬟。 严格来说,贾珩身旁的晴雯,如今也算是通房丫鬟。 贾珩想了想,问道:“鸳鸯,你和袭人自小一同长大的吧?” 鸳鸯轻声道:“嗯,当初都在老太太跟前儿侍奉着,现在二太太似不大喜着她,大爷可有法子?” 贾珩沉吟片刻,道:“元春大姐姐从宫里回来,就带了一个大丫鬟抱琴,袭人可回了老太太,去侍奉大姐姐。” 袭人如果想当姨娘的心还没有死,那谁也没招数。 不过,看这架势,王夫人对袭人有了一些看法,再想成姨娘就难了。 鸳鸯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回头儿问问她的意思。” “昨个儿,老太太回去后,夜里颇不好受,一直和我说没照顾好四姑娘,让她受了委屈。鸳鸯轻声道。 贾珩道:“府上这些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提也罢。” 鸳鸯粉唇翕动,欲言又止。 “好了,到了,鸳鸯,你回去吧。”贾珩行到门前,立定步子,看向鸳鸯,笑了笑道。 “那大爷慢走。”鸳鸯轻声说着,然后目送着对面的少年,转身离去,幽幽叹了一口气。 当初,这少年还说将她从老太太身边儿要到房里去,现在一月未归,竟浑似没事人一样。 贾珩回到宁府,内花厅之中,灯火通明,说笑之声不绝于耳,待步入其中,却见秦钟正与秦可卿叙话,尤氏在一旁坐陪。 秦可卿起身,迎了上去,笑道:“夫君,回来了。” 秦钟起身唤道:“姐夫。” 贾珩点了点头,在一旁落座,接过晴雯递来的茶盅,问道:“鲸卿,这是刚从学堂回来?” 说话间,打量了一眼秦钟,那个唇红齿白,面容清秀的少年,许是最近晒黑了一些,已见着一些英气。 “学里放了两天假。”秦可卿在一旁笑道,然后看向有些腼腆的秦钟,道:“和你姐夫说说,学堂里的事儿?” 贾珩笑了笑,道:“讲武堂里的教头,都教了什么?” 讲武堂中教头,都是贾珩托蔡权从京营中寻来的一些低阶将校充任。 秦钟被贾珩盯着,脸颊有些泛红,轻声道:“先教了一些打熬力气的法门,射箭也学了一些。” 贾珩道:“慢慢来,先将身子骨打熬健壮了,再习练武艺不迟。” 秦可卿轻声道:“我看着都健壮了许多,爹上次说,鲸卿是不是读书科举更好一些?” “也要有个好身子,过了年,再到崇文馆学制艺文章,当然主要看他的兴趣,是习武有趣一些,还是科举好一些。”贾珩轻声说着,笑着看向秦钟,问道:“鲸卿将来想从军还是科举?” 秦钟抬头看向贾珩,目光明亮熠熠,说道:“我……我……想学武从军。” 许是这几日的射箭游戏,让这位形容秀美,恍若女孩儿的少年,起了一些兴趣。 贾珩笑了笑,道:“学武也行,不过该读书还是要读书的,否则只做那有勇无谋的赳赳武夫,可是没有什么前途可言。” 秦钟重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秦可卿叹了一口气,妍丽的玉容上有着几分惆怅,轻声道:“夫君,爹爹想让鲸卿科举入仕。” 贾珩笑了笑,道:“过几天,我空闲下来,就去拜访拜访岳丈。” 秦可卿点了点头,问道:“我听尤嫂子说,西府大姐姐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贾珩看向尤氏,在那双温婉如水、含情脉脉的目光停留片刻,道:“明个儿,估计大姐姐会过来,你们好好说说话,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挺不容易的。” 贾珩说完,也不再多言,在晴雯的引领下,前去厢房沐浴。 …… …… 翌日,内书房,冬日的晨光穿过轩窗,将少年颀长、挺拔的身影,投落在书案之上。 贾珩搁了笔,将书就操典文字的簿册摆拢好。 一大早儿,探春从外间进来,少女换上一身淡红色绫罗裙,英秀眉眼之间带着笑意,唤道:“珩哥哥。” 贾珩笑了笑,抬眸打量着探春,说道:“三妹妹过来了。” 探春迈着轻盈的步子,行至近前,好奇问道:“珩哥哥,今天是要出门坐衙视事了吧?” 贾珩道:“嗯,等会儿出去,刚刚着人唤了族里几位爷们过来交待一些事儿,之后就前往南城大营。” 探春妍美的脸蛋儿上现出好奇之色,问道:“珩哥哥要见族里的爷们儿?” 贾珩解释道:“最近新军整训在即,我动员族里几位爷们儿,进入新军一桐作训。” 探春明眸闪了闪,面上若有所思,柔声道:“人都说刀枪无眼的,也不知道族里这些爷们儿是怎么个想法。” 贾珩道:“先看看罢,以前是族里都没人提这个事儿,一些旁支,纵想求个出身,也没有门路,倒是白白浪费了宁荣二府几位先祖在军中的人脉。” 在往日,东西两府,贾珍与贾赦只承了个爵,在外当官做事的是一个都没有。 这些旁支子弟,家里过的并不是富贵日子,纵然想寻个出身,都没地方寻去。 就以廊下二爷贾芸为例,家里都快要揭不开锅了,在修园子时,还托了贾琏与凤姐的门路。 如果给其一条从军之路,退一万步说,还能领着一份儿禄米,会不愿意? 而这些族人,显然也不止贾芸一个,这么多人,总有愿意冒风险从军谋富贵的。 探春点了点头,道:“珩哥哥说的是,咱们家是军功起家,结果到了这一代,在珩哥哥之前,竟一个在军中任职的都没有,这原就不是什么吉兆,我若不是女儿身,我倒宁愿往军中去的。” 贾珩看向脸上现出坚定之色的少女,伸手扶过少女的削肩,轻轻按在太师椅上,笑道:“三妹妹,现在坐着,帮着我将这些军报整理了,这襄理着军务,也算是从军了罢。” 探春被少年扶着削肩,尤其是热气在额头上扑打着,眉眼低垂,脸颊浮上淡淡红晕,轻轻“嗯”了一声,一颗芳心早已砰砰跳个不停。 就在外间一个婆子,说道:“大爷,族里的爷们儿已到前厅了。” 贾珩看向探春,笑道:“三妹妹,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见见他们。” 说着,就前往花厅。 花厅之中,楠木椅子上坐满了贾族的爷们儿,都是玉字辈和草字辈相对年轻的小辈。 计有,玉字辈的贾?、贾珖,贾琛,贾琼,贾璘等人,草字辈的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芳、贾芬等人。 文字辈儿的贾效、贾敦、贾敕,这些年纪都大了一些,在外面领着宁府的差事,作为执事,巡查一些铺子、庄田等事。 众人见贾珩进来,纷纷起身,向贾珩见礼。 一时间,唤珩大爷的,珩叔儿的,称呼不同。 “都坐罢,自家人,不必多礼。”贾珩笑着摆了摆手,寒暄了几句。 贾琛二十出头,面容俊朗,这位就曾听贾珩吩咐,假扮贾琏,欺骗三河帮帮助,目光熠熠看向贾珩,开口道:“不知大爷唤我们过来,有何事吩咐?” 迎着一道道目光注视,贾珩面色一整,朗声道:“请几位爷们兄弟、侄子来,是有一桩富贵想要问大家,愿不愿意要?” “富贵?”众人都是一愣,神情不一而足。 年岁大一些,性情相对沉稳的,面上虽欣喜,但还耐心等待着,只是暗暗猜测,珩大爷难道是有什么好差事要派发他们? 而贾芹已是心头火热,两眼一亮,霍然站起,率先开口道:“珩叔,有什么事儿你只管吩咐,上刀山、下火海,小侄不皱一个眉头!” “好志气!” 贾珩击节赞道,转头看了一眼贾芹,这位原着中带着家养道士往庙宇中胡混,招聚匪类饮酒赌钱的贾氏族人,年纪十七八岁,一脸愣头青模样。 贾珩肃声道:“如今朝廷意欲整军经武,克定祸乱,我受天子之命,督果勇营诸军,正是用人之际,几位都是青壮适龄之年,有愿随我从军谋个出身,效宁荣先祖,刀枪搏富贵的,今日就可先行入营整训,我为贾族族长,不会亏待。” 厅中众人闻言,无不面面相觑。 贾珩目光逡巡过贾珖,贾琛,贾琼,贾璘、贾?等人,见几人面上都现出不同程度的疑虑。 再看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芳、贾芬等人,如贾菖、贾菱二人,或惊或惧,也有跃跃欲试者。 贾珩道:“当然,这一切都是自愿,不会强迫,毕竟是要拿刀枪与人厮杀的,若是好好干的,我保他一个前程!” 众人一时沉默起来。 过了一会儿,贾?面带苦色,吞吞吐吐说道:“珩哥儿,我年岁大了,也没怎么习过武,上面还有一个老娘,下面还有你侄子、侄女,都刚刚上学,实在离不得身。” 贾珩点了点头,道:“?兄弟,顾念家小安危也是人之常情,焦大,让人去账房支五两银子,让?兄弟带去,临过年了,家里短了什么,缺了什么,添置一些。” 贾?面上带着羞惭,千恩万谢,随着脸色发黑的焦大出了廊檐。 见贾珩并不恼,贾芬面上带着不好意思,低声道:“珩叔,我自小体弱多病,也不是从军的料儿,去年刚刚成了亲。” 贾珩看了一眼贾芬,见其身形健硕,面色红润,皱了皱眉道:“芬侄子,身子骨看着是弱了一些,的确不好从军,焦大,让人到库房包一两参须来,给贾芬带去。” 焦大脸色黑成锅底,吩咐着一个小厮领着贾芬去了,冷哼一声,斥骂道:“太爷当初怎么生下这些贪生怕死的窝囊废来。” 贾珩皱了皱眉,喝道:“焦大,不得无礼!” 焦大闻言,抱了抱拳,悻悻而退。 不过经此一事,其他有一两个犹疑的,听着焦大的话,反而不好离去了。 贾芹面如土色,张了张嘴,有心想开口不去,但方才场面话都扔出去了,但这退出的话,怎么就说不出口。 贾珩看向贾珖,贾琛,贾琼,贾璘等人,点了点头,目光转而又瞥向贾菖、贾菱、贾芸、贾芳、贾芹等人,沉声道:“诸位先至军中,如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新军整训以后,可以退出,但一旦入了军中,就要严格听从号令,需知军法无情。” 他原本也不打算都要,宁缺毋滥。 不过,从军毕竟有生命风险,有疑虑也属正常,哪怕是后世,如果战争爆发,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服兵役。 而且没有天生的勇者,胆魄勇气这些都可以练出来。 众人闻言,有些人心头松了一口气。 贾珩道:“焦大,让账房每人支取十两银子,让他们回家好好安顿安顿。” 众人闻言,脸上都不由现出喜色,有些动摇的,觉得或许在军中也不错? 怎么说都姓贾,不至于混的太差吧? 焦大连忙应了一声,领着几人去了。 ------题外话------ 《三国:开局被活埋,灵帝扶我登基》 东汉建宁元年,党锢之祸兴起,宦官与士大夫厮杀于皇宫,刚刚出生的皇子刘羽不幸殒命。 下葬日,皇子尸体于灵柩中离奇失踪! 天子刘宏震怒,下令彻查皇子失踪一案,斩杀失责宦官、御林军数千人! … 十年后,洛阳郊外的一处道观里,柳羽穿越汉末十年有余! 此时,他正在与一位“中年商贾”细说当年往事。 “刘叔啊,我那时还是个婴儿,我哪知道发生了啥?” “唯一知道的,是我师傅将我从灵柩里救了出来!” “听说是当今陛下的儿子死了,我多半是陪葬那小皇子吧?” 中年商贾呆呆的看着柳羽,惊世骇俗的问道。 “想当皇帝么?” …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一旦有变,速速来报 南城大营。 果勇营军帐之中,贾珩端坐在帅案之后,看着下方的宋源等一干文吏,以及蔡权等诸将。 计有参将单鸣、肖林、邵超、杜封,游击将军瞿光、周栋等人,赫然在坐,而都督同知车铮,已称疾不出,在家养病。 车铮在填补了历年所吃饷银空额之后,得了贾珩默认平安的政治承诺,基本摆出了一副不再过问果勇营军务的架势。 见其知情识趣,贾珩倒也没有急着换人,否则,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就有可能再伺机选派军将过来,以作制衡。 “督帅,都督佥事陆合、参将高琮、游击将军杨智厚,四位将军昨日均递来了辞呈。”宋源道。 贾珩先前在华阴县时,曾给果勇营几位将领做过劝退,但目前为止,最终只有三将响应号召,递交辞呈。 贾珩面色沉静,道:“拿过来,本官看看。” 接过三人辞呈,大意均是年老体弱,不堪重任,请求解甲归田。 而这三位恰恰都是查出来吃空额严重,尤其是陆合,作为果勇营都督级将校,与同为都督佥事的夏牧,几乎同为果勇营战力费拉不堪的罪魁祸首。 “让人递送兵部武选司。”贾珩阅览罢,拿过都督官印,盖上了印章。 如此一来,果勇营就空出了两位指挥佥事,倒不急着填缺儿。 至于参将、游击,原无定额,可补可不补。 这样一来,果勇营就现有四位参将,四位游击将军。 贾珩道:“诸将,果勇营,从今日起,开始全面整军,这是新式操典,新军十二营,按风林火山、甲乙丙交错命名,将此操典,下发新军诸营将校,务必要背熟,本官三天后会让中护军下去抽检。” 说着,将这两日拟好的簿册,递给蔡权、瞿光、单鸣等将。 都是前世的队列队形训练。 先从这些基础的练起,再行复杂的队列转换。 哪怕是热兵器时代,队列队形本身就是军队战斗力的体现,队列转换,通信号令,骑步并行,协同配合……这都是训练的内容。 后世电影大决战,三十六师演果军黄维兵团,不服气就开始整活,军事专家就说,真要走出那等队列,也不会被围歼在双堆集。 众将接过簿册,有的皱眉深思,有的面面相觑,有的目放精光。 这是迥异于如今训练陈汉军卒的操典,一时间,有几位将领心头疑虑,但碍于贾珩长期以来的威望,倒也不敢妄加质疑。 贾珩沉声道:“从诸营中抽出一个营,作为教导营,本官会亲自训练。” 他打算是先练出一营,然后再下放到全军。 贾珩又看向一旁的杜封、单鸣、肖林三位参将,吩咐道:“原神机、神枢、五军三营,即日起也要整顿军纪,开始操演。” “是,大人。”众将齐声应着。 军议而罢,众将各领了差事,纷纷忙碌起来。 贾珩转头看向蔡权,说道:“随我一同来的贾家子弟,也要编入教导营,与普通士卒待遇相同,不要优待,甚至还要严加约束。” 蔡权点了点头,拱手道:“大人放心。” 安排完军务,见蔡权欲言又止,贾珩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事儿,吞吞吐吐的?” 蔡权压低了声音,道:“大人,王节帅的整军方略,一些细则传出来了,现在其他营头都在议论着,这次不少人要丢了军职呢。” 蔡权在京营也有些年头儿,自是认识一些其他营头的将校,自升了游击将军后,也没有断了联系。 “怎么一回事儿?”贾珩凝了凝眉,问道。 蔡权道:“现在只是有一些风声在传扬,听说昨日王节帅的生辰宴上,五军都督府的南安老王爷、北静王爷一同去上门祝贺,提及了整军一事。” 说着,蔡权就将王子腾如何裁汰老弱的方略说了。 贾珩听完,目光幽沉,徐徐道:“武选之法,倒没什么问题,京营查完空额之后,剩下的军兵,也要裁汰掉四成,方收其效。” 王子腾这般大刀阔斧,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是他,他也会这般做。 只是需做好善后事宜,谨防有人煽动军卒哗变。 不过,王子腾未必没有依仗。 这段时间,他从单鸣、邵超这两位贾家旧部口中了解一些情况,王子腾入京营后,还是有两个营头鼎力支持的,一位是耀武营都督佥事李勋。 都督佥事一职,在京营中,甚至某种程度上比都督都要掌握实权,因为掌管作训、军令等日常事务。 还有一位是扬威营参将庞师立,这位是京营少有的将才,沈重谨慎,手下统带着的神枢营,在京营中算是可堪一战,这是谢再义和他提及过的。 至于岳庆、姚光等人,倒是才略平平,但帮着调兵弹压局势,也不需多少能为。 “王子腾有朝廷大义在手,又有庞师立的扬威营骑卒弹压全军,岳庆、姚光等人领兵呼应,士卒哗变的风险其实已很小了,因为只要收缴了令符,职管作训的高阶将校,连一兵一卒都调动不得,平时带兵的是千户、百户,这些人没有高阶将校带头,未必敢有胆子闹事。”贾珩思忖道:“但裁汰这般多人,怨气肯定不小,再得有心之人挑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念及此处,贾珩看向蔡权,面色凝重,道:“让人留意团营军卒的动向,一旦有变,速速来报。” 不管如何,京营不能出乱子,一旦王子腾收拾不住局面,他这一营就要出面弹压,维持局面。 蔡权道:“是,大人。” 贾珩目送蔡权离去,面上思忖着。 京营哗变甚至闹事,大乱子倒不会有,但影响会很恶劣。 “但现在又不能提前说,因为还没见着苗头,再说坏了人的好事儿,就容易被集火,这就是替王子腾挡枪了。”贾珩想了想,打算前往五城兵马司,不管如何,他现在手中有两支力量,关键时刻也能弹压局面。 来到五城兵马司,贾珩召集了董迁、范仪,谢再义等人至后堂议事。 贾珩道:“范先生,最近着人加强戒备,密切监视四城门动静,对京营军卒要有监报。” 神京城中包括外郭城,宫城、皇城三部分组成,而京营十二团营都驻扎在城外,会定期抽调军卒由巡城御史防守城郭。 并有严令,无兵部之令符和皇命,京营之军不得擅入神京城。 贾珩除却三河帮一事调度果勇营之兵,也不曾往神京城调兵。 而神京城内的治安,则由五城兵马司和京兆府负责,皇城更有内卫以及龙骧四卫营守卫。 范仪面上现出疑惑,问道:“大人,莫非出了什么事儿?” “王节帅要裁汰京营老弱,不定会酿出乱子,我们这算是提前防备。”贾珩朗声说道。 不管京营如何乱,都不能在神京城中闹出事来。 范仪闻言,面色微变,道:“大人,卑职这就前去布置。” 贾珩连忙叮嘱了一句:“此事不要走漏风声,就说年关临近,诸司要做好防火、防盗之事。” 范仪点头称是。 待范仪离去,贾珩转而看向谢再义,问道:“谢指挥,最近东城治安如何?” 谢再义拱手道:“虽不敢言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时。” 贾珩点了点头,道:“先做着,等明年看情况,再调你回京营,果勇营正是用人之时。” 让谢再义待在东城指挥任上,的确有些大材小用。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上面没位置了。 谢再义面色激动,道:“多谢大人,卑职早就想回京营了,哪怕在大人手下任百户,也欣然而往!” 当初,谢再义还觉得东城是个好差事,但随着贾珩都督一军,旋即又领兵剿寇而还,心思也不由活泛起来。 不提贾珩暗中如何筹谋,却说京营之中,在王子腾放出整军方略后,京营一些在淘汰之列的军校,就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这就和公司传出突然要裁员一样,人心惶惶。 当然,关键是近年以来,水旱不收,灾害频仍,许多京营将校、军卒都靠着京营一份禄米养活家小,这一下被裁汰了好几万人,牵涉人广,怨气冲天,自要闹事。 别说是王子腾来,贾珩亲自主持也没用。 至于一些高阶将校,同样私下走动串联,因为王子腾要清查历年空额,勒令他们补齐贪墨饷银。 一时间,一些将校开始暗中通风报信,京营中人心惶惶。 而王子腾倒也称上一句雷厉风行。 是日,午饭过后,在位于龙首原以西的奋武营,王子腾开节帅军帐,升起大纛,传令十二团营游击将军以上高阶将校,至军帐议事。 中军大帐中,王子腾顶盔贯甲,面色淡漠,居中而坐,身后行军主簿方冀,记室参军纪闵,一左一右候着。 中护军将军倪彪,则率领护军兵丁,将中军大营围拢的水泄不通。 不同于魏晋之时,中护军往往典掌禁军,守卫禁中,总统武将,位高权重,如今的中护军则更像是主帅亲兵将军。 如京营节度使这种帅臣,身旁自有护军,官阶等同四品参将,领三千兵丁,便于统慑诸将。 岳庆、姚光、庞师立等人率领所部将校,扈从左右。 薛蟠这会儿也穿上一身陈汉制式官军号服,在中护军将军倪彪身旁,铜铃般的大眼睛骨碌碌转动着,打量着军帐中的武将。 王子腾浓眉下的冷漠目光,逡巡过十二团营游击将军以上的将校,没有瞧见贾珩的身影,不由皱了皱眉。 “不来也好!”王子腾想了想,心头冷笑一声,倒也没在意。 此刻不仅仅是贾珩没来,十二营都督也有好几位都督、都督同知托疾没来,有些都是超品公侯伯,王子腾也奈何不得。 军帐之中,一时间也来了六成将校。 王子腾沉声道:“诸将听令,本官受天子之命,整顿京营,现令诸营,效太宗时拣选诸省精锐之法,行期一月的选锋校兵。” 下方众将闻言,面面相觑。 王子腾又沉声道:“行军主簿方冀,记室参军清点诸营花名册,稽查空额!都督佥事李勋,参将岳庆、游击将军姚光为选锋使,赴诸营点兵!护军将军倪彪领中护军两千人,随同检验兵丁!扬威营参将庞师立,领所部神枢营五千骑卒,往来巡弋诸营,不得有误!” 一条条军令下达,下方众将脸色难看,目光渐渐阴郁起来。 这是要玩真的了! 但这会儿,中军大帐内外煞气腾腾,自不敢抗命,齐声应是。 王子腾见得这一幕,心头也有些欣喜,缓和了语气,说道:“诸位,此次稽查空额,只追及一半银子,不涉其他,还望尔等诸将感惜本帅之宽宏,好自为之!” 这自是在方冀的建议下,借鉴的来自贾珩整顿果勇营的“成功经验”。 而王子腾自认已经面面俱到,仁至义尽,将这些空额填补过来,正好拿出来一部分安顿士卒,剩下来的再笼络投效而来的将校。 当然,如果有人过来投效,主动配合整军,他也会酌情减少。 待吩咐诸将递交所部花名册,一场轰轰烈烈的京营整军,自此拉开帷幕。 薛蟠此刻,铜铃大的眼睛,亮光熠熠,暗道:“这就是舅舅,竟比珩表兄还要威风。” 念及此处,见周围的中护军各有职事,心头也有些痒痒,快步行到王子腾跟前,学着一些武将的样子,做抱拳之状,道:“舅舅,可有什么吩咐。” 王子腾皱了皱眉,道:“军中,上下呼以官职,你当称我节帅。” 薛蟠挠了挠大脑袋,嘿嘿一笑道:“是,舅舅。” 王子腾:“……” 碰上这么一个外甥,多少有些头疼,王子腾皱了皱眉,沉声道:“你随着方主簿下到其他营盘看看是怎么稽查空额的,也能学些东西。” 薛蟠闻言,心头大喜,说道:“舅舅,我这就去!” 王子腾想了想,又不大放心,唤过一个家将,吩咐道:“吉庆,你带着他去。” “是。”那家将顿时应命去了。 神京城,如意坊 这是一座占地广阔、佳木秀郁的宅邸,正是南安郡王宅邸。 王府亭台楼阁,假山水榭,气象俨然。 夜幕降临,布置奢丽的书房之中,却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南安郡王严烨,坐在一张黄花梨木制的太师椅上,身后有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姬妾捏着肩膀,严烨虽年近五十,但龙精虎猛,仅仅姨娘就纳了二十三房。 此刻,不远处的椅子上,赫然列坐着理国公之孙现袭一等子柳芳,修国公之孙现袭一等子侯孝康,以及前军都督佥事石光珠、威远将军马尚等人。 “王爷,王子腾开始整军了,军令下午之时,已传遍诸营,选锋校兵。”后军都督佥事,也是修国公之子,一等子侯孝康面色凝重,低声道。 南安郡王冷笑一声,说道:“先让他折腾着,现在怨气还不够大,现在这么寒冬腊月的,裁汰这么多士卒,势必要闹出几场乱子。” 柳芳犹疑了下,道:“王爷,我们的人……” “先不要轻举妄动,本王现在觉得,或许不用我们的人动,就有人会坐不住。”南安郡王面色幽沉,打断说道。 第二百九十九章 晴雯:我想学一门乐器 宁国府 傍晚时分,贾珩从五城兵马司返回,待回到府中,刚刚来到前厅,就见着晴雯近前,说道:“公子,大姑娘,二姑娘还有三姑娘她们都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就去看看。” 刚刚到廊檐下,隔着棉被帘子,就远远听到内厅女子的说笑声传来,步入厅中,一股如兰如麝的香气扑鼻而来。 抬眸望去,满堂珠翠,莺啼燕语。 秦可卿正拉着元春的手说话,一旁迎春、探春、惜春、宝钗、黛玉、湘云,尤氏三姐妹,也在一旁说笑。 气氛轻松欢快。 见道贾珩挑帘入得厅中,众人就都停了谈笑,一道道或明媚、或天真、或灵动的目光,齐刷刷看向那披着大氅,内着武官锦袍的少年。 贾珩笑了笑道:“今个儿,家里挺热闹啊。” 四春、钗黛、湘云、尤氏三姝,一屋子莺莺燕燕,着颜色、样式不同的裙钗袄裙,发饰妆容或素雅、或清丽、或妍美,虽值冬月,但仍有百花齐放,姹紫嫣红之感。 倒无他意,只是赏心悦目,尤其是劳累一天,见得这一幕,心情很难不愉悦。 秦可卿连忙起身上前,从贾珩手中接过解开的大氅,秀美玉容上笑意嫣然,轻声道:“今儿邀请了大姐姐和姊妹们过来赏花,中午时一起吃了些酒,可惜夫君不在,夫君这是刚从衙里回来?” 贾珩点了点头,道:“去了京营和司衙将最近的事儿料理了一些。” 本来,他还想去军器监查看一下这时代的军工冶炼水平,以便为改良火器提供参照,但在五城兵马司将近月以来的各项事务过问、处置一遍,就已天色昏沉,渐暮时分,只好决意改日再去了。 贾珩落座下来,接过一旁晴雯递来的茶盅,问道:“方才和大姐姐说什么呢?” 秦可卿笑了笑,道:“夫君,再说这两天切磋琴技的事儿,大姐姐于音律一道造诣颇深,夫君这两天有空暇的话,可以听听?” 贾珩面色怔了下,凝眸看向一旁的元春。 这会儿,元春着一身淡黄色衣裙,梳着少女的环髻,端丽妍美的脸蛋儿上,梨涡浅笑,目光莹莹如水,虽是年方二九,但身上笼罩着大家闺秀的温婉知性气质。 “大姐姐,擅于抚琴,想来是此道行家。”贾珩道。 元春轻笑道:“珩弟,弟妹才是行家里手,我刚刚和弟妹谈论曲乐,也觉得受益匪浅。” 秦可卿笑道:“比起大姐姐来,只是萤火之与皓月,不值一提。” 元春柔声道:“快别这么说,其实我在宫中也很少弹琴了,技艺是愈发生涩了。” 听着两人谦辞着,贾珩笑道:“不急,大姐姐以后空闲时间多了,可以慢慢捡起来。” 转而,目光转向黛玉几个,道:“我记得林妹妹,也是会弹琴的吧?” 他记得黛玉屋里墙壁上就悬有一张琴,但不知黛玉会不会弹琴,如按着程高本第八十六回,寄闲情淑女解琴书,黛玉应是学过。 黛玉正凝神倾听着,一剪秋水明眸不错眼珠地看着某人,这一下突然被问到,怔忪了下,迎着一道道目光注视,星眸闪了闪,垂下一丛羞意,俏声道:“小时倒是学过一些乐理,只是许多年未曾弹过,不大会弹。” 贾珩笑了笑,道:“琴为圣人之器,陶冶性情,妹妹闲暇时,也可弹弹,聊以自娱。” 黛玉看着那冷峻少年脸上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众人原是闲聊,对二人谈话,倒也不觉有异。 元春这边儿,已抬起一张如牡丹花蕊的妍丽脸蛋儿,凝眸看向对面的少年,好奇问道:“听三妹妹说,珩弟将族里一些年轻子弟,都带到了京营从军?” 此言一出,宝钗、湘云、黛玉都看向那气定神闲的少年。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解释说道:“我们家人口多,年轻子弟也有不少,可原本族里的年轻子弟既不读书科举,也不习武从军,只在东西两府帮着做一些寻常执事,委实不是出身之道,这算是给他们一个晋身之阶。况一家一族,想要长长久久,富贵绵延,也需得大家齐心协力。” 说来,他觉得贾珍以及贾赦之所以不上心此事,多半还是担心嫡支不出去做事,而旁支表现的太过突出,就有以庶凌嫡之忧。 至于王子腾、贾雨村,则更像是一种“宁与友邦,不与旁支”的心理。 众人闻言,面上不约而同现出思索之色,如宝钗、探春、元春,都笑着点了点头。 元春凝睇而望,柔润如水的目光落在贾珩脸上,笑道:“珩弟,这个法子好,族里愿意读书科举的,可去崇文馆读书,小一些的可到讲武堂习武,如是不管不顾,任由飞鹰走狗,游手好闲,于家于国也无用处可言。” 如果她是族长,也会这般做。 一家一姓,也不能只靠一人,总要同族兄弟互相帮衬。 她回来一天,从旁人口中了解到眼前少年在族中的举措,先前重建族学,崇文讲武,一扫子弟游荡纨绔之风,这又是领着族中青年子弟从军,是真心想绵延、繁荣宗族。 贾珩笑道:“元春大姐姐向来见识不凡,也不是说都从军,各人志趣不同,有愿意读书的,就可走科举,有愿习武从军的,到军中为将校,族里都会给予出路,再有那既不喜读书又不愿习武从军的,可学商贾货殖之道,实在不行,再帮着族里做事,总有一条出路。” 湘云苹果圆脸上流溢着烂漫笑意,说道:“那既不喜读书科举,又不习武从军,又不想作商贾的呢?” 众人面色古怪,目光对视,想说些什么。 唯黛玉拿起手帕,掩嘴娇笑,道:“云妹妹,这是替你爱哥哥问的吧?” 贾珩清咳了一声,道:“林妹妹,不要总拿宝玉打趣。” 宝玉:你干脆直接念我身份证得了。 元春:“……” 元春玉容微顿,将一双晶莹明眸抬起,目光中带着几分嗔怪与羞恼,轻声道:“珩弟,宝玉今儿个,我催着他读书了,都是些四书五经,制艺文章之类,我想着他明年开春府试就可下场了。” 昨天,母亲和她说了眼前少年教导宝玉的事儿,语气颇多抱怨,但她觉得倒没什么。 贾珩怔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有大姐姐督促着宝玉,想来宝玉在学业上也能大有进益罢。” 有元春这位大姐在,想来宝玉这段时间,嗯,应该过得比较充实。 宝钗轻声问道:“珩大哥,可曾见到了哥哥。” 贾珩面色诧异了下,说道:“文龙?” “他跟着舅舅去了京营。”宝钗柔声道。 贾珩摇了摇头道:“我没见着,不过文龙能去京营,也是人尽其材,想来王节帅定能好好照料他的。”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婆子进入花厅,说道:“宝姑娘,表少爷从京营回来了,姨妈唤你回去呢。” 宝钗闻言,秀眉微凝,抬起一双水润莹莹的杏眸,俏丽脸蛋儿上现出惊讶。 秦可卿嫣然笑道:“薛妹妹,若是惦念着,可先回去的。” 宝钗有些不好意思看向秦可卿与贾珩,说道:“嫂子,珩大哥,那我失陪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去罢。” 却说宝钗离了宁国府,返回梨香院中,就瞧见着军衣号服的薛蟠,正在厅中与薛姨妈叙话。 薛蟠挺胸腆肚坐在背靠椅上,笑道:“妈,你当时是没瞧着,下面黑压压一片人,大气都不敢出,都听着舅舅发号施令,什么参将、游击、都督都有好几个,那种威风。” 薛姨妈喜得笑意满面,说道:“好,好,让你去你舅舅那边儿,是去着了,你好好干,来日也好混个前程。” 薛蟠晃了晃大脑袋,笑道:“将来,我也是要做个将军的。” 薛姨妈闻言,点了点头,面上笑意不由愈发浓郁。 “姑娘回来了。”就在母子二人畅想未来之时,同喜开口说道。 薛姨妈抬眼望去,只见宝钗领着莺儿、香菱从外间回来。 薛蟠站起,大脸盘上现出笑意,道:“妹妹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目光落在一旁的香菱身上,眼珠子骨碌碌转起,搓了搓手,笑道:“小香菱是愈来愈水灵了。” 香菱被吓得身形一闪,连忙躲到了莺儿身后。 宝钗打量了一眼薛蟠,轻声道:“兄长,这是从京营回来?” 薛蟠这时重又坐在椅子上,提起一旁的茶壶,笑道:“这是刚从营里出来,明个儿还要过去,这几天事务繁忙。” 薛姨妈道:“乖囡,你哥哥跟着你舅舅,长着不少见识的。” 说着,就将薛蟠在京营里的见闻叙说了,笑道:“说来还要谢谢珩哥儿,给你兄长指出这么一条好路子来。” 薛姨妈说到这里,心头也有几分感慨,以前她怎么没想到,让蟠儿跟着他舅舅学些本事? 是了,以往蟠儿年岁小,出去也不大放心,现在正该是出去做大事的年纪。 薛蟠笑道:“今个儿,十二团营的武将都来了,听着舅舅吩咐,倒是可惜没见珩表兄,妹妹,你是不知道,舅舅的气派,那一声令下,都是道诺,我今天问了下京营的官儿,妹妹猜怎么着,舅舅统管着京营,在京营里就是这个。” 说着,竖起了大拇指。 一旁的薛姨妈,又恼又喜,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宝钗秀美双眉下的杏眸熠熠闪烁,自动忽略了自家兄长的炫耀之言,看向薛姨妈,轻声道:“我刚才从珩大哥那边儿过来,珩大哥也带了不少族里人往京营从军。” 薛姨妈脸上笑开了花,道:“是吗?” 心头不由愈发满意。 “等过两天,得让你哥哥请他个东道儿才是。”薛姨妈想了想,眉开眼笑说道。 宝钗螓首点了点,看了一眼坐没坐相的自家兄长,心头叹了一口气。 不提薛家三口如何喜不自禁,却说贾珩这边儿,在厅中陪着元春等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去沐浴更衣。 厢房之中,屏风上倒映着一颀长、一娇小的两道身影。 贾珩在晴雯的侍奉下解着官袍,进入浴桶之中,微微闭上眼,等了一会儿,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宽衣声以及哗啦入水声,由着晴雯揉捏、搓洗着肩背。 贾珩面上平静中带着欣然,轻声问道:“这段时间,在忙什么呢?” 晴雯声音许是因为羞涩,略有些颤抖,轻声道:“读书写字,这几天,我寻了一些诗词集来看。那个公子,我想……” 贾珩转过身来,清冷的眸子,打量着那张五官俏丽,因为热气腾腾而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皱眉问道:“不是昨天……怎么又想了?” 说话间,挑起那光滑圆润的下巴,噙着那两瓣薄唇,恣睢而掠。 晴雯柳叶细眉下的明眸,先是闪过一丝疑惑,但继而雾气润生,弯弯睫毛垂下,两只小手老练地攀上少年的肩头,已然褪去了三分青涩。 过了一会儿,晴雯脸颊嫣红欲滴,娇哼一声,平复着气息,清越、婉转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俏皮,娇笑道:“公子,我想学一门乐器。” 贾珩:“……” 好吧,他刚才都误会了。 伴随着哗啦啦声响,自晴雯背后拥着,宛觉一株娇小玲珑的花骨朵在掌心中缓缓盛开,问道:“怎么突然想学乐器了?” 晴雯微微歪着螓首,眸光柔润如水,柔声道:“今儿我和抱琴、司棋她们在一起说话顽闹,我瞧着她们都会个才艺,比如琴棋书画,反而我什么都不会,说来给公子丢脸了呢。” “才艺?你怎么没有?”贾珩清冷声音中带着几分打趣。 晴雯闻言,蹙了蹙柳叶细眉,略有些狐媚的眼睛,目光疑惑,然而这时,就觉得身前有异,一股苏麻之感涌过身躯,顿时羞红了脸颊。 “你这也是才艺,而且她们都比不过你。”贾珩轻声道。 晴雯被说得面红耳赤,尤其身后翘圆之处传来的异样,更是心头狂跳,扭转过头,羞嗔道:“公子……你别拿我取笑。” 贾珩附耳轻声道:“想学就学罢,你想学什么乐器?琴、古筝、琵琶?” 说着,手指也作宫商角徵之变,就听得音调细微不同的腻哼之音响起。 在他看来,晴雯就是在家闲着了,静极思动,他平时也不大使唤她,尤其在将晴雯的月例提至二两之后,可卿那边儿又给晴雯配了两个小丫头,愈发清闲,这才开始想要整活儿。 “公子……我……”晴雯忍着几乎要淹没心神的羞意和战栗,轻轻道:“公子,我从小瞧着人家吹笛,怪悠扬动听的。” 贾珩面色顿了顿,轻声道:“笛子,还行罢。” “嗯。”晴雯声若蚊蝇地应了一声,脸颊早已彤彤如霞。 第三百章 其利受损,必定生怨 待沐浴之后,贾珩神清气爽,换上一身蜀锦精制的常衫,在厢房之中的铜镜前,只是往日清冷目光就有几分古怪。 方才,他算是体会了什么叫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鞋了。 事实上,他这个年龄本身就……容易玩火自焚。 实在有些高看自己的定力,刚刚一个没忍耐住,只能让晴雯温习了一下笛子的正确用法。 晴雯现在对他的吩咐,几乎无所不应,结果可想而知。 三寸丁香缠绕,樱颗编贝糯食,笨拙中别有一番风味。 念及此处,不由转头看向坐在软榻上,正自穿着小衣的晴雯。 此刻少女早已垂下一颗螓首,双手越活光滑如玉的削肩系着小衣,只是系着小衣的小手有些颤抖,一个蝴蝶结钮扣打半天竟都没有系上。 晴雯脸颊嫣红欲滴,也不知是呛得还是羞得,干咳了几下,一颗芳心砰砰跳个不停,少女只觉腮帮子有些发酸,脑子还有些晕晕乎乎。 自是系着小衣,几次就系不上钮扣。 贾珩斟过一杯茶,近的前去,坐在一旁,轻声道:“喝点儿茶,我来帮你。” 晴雯抬起莹润如水的清眸,道:“公子……咳咳……” 贾珩轻声道:“你这手抖得,我帮你穿罢,平时都是你服侍我。” 晴雯轻轻应了一声,任由贾珩帮着系着小衣穿衣裳,手中接过茶盅,偏过螓首,喝了一口香茗,咕咚咽了下去。 贾珩手下一顿,原本想系蝴蝶结,差点儿打了个死结,整了整思绪,帮着晴雯穿上小衣,叮嘱道:“你慢点儿。” 晴雯放下茶盅,面色平静了一些,转而看向对面正给自己扣着袄裙扣子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神情认真、专注,冷峻的面庞上也不知是映照着灯火之故,下巴映在暗影了。 晴雯心头怦然,只觉甜蜜和欣喜涌起。 反正她早已是公子的人了,方才又…… “公子……” 贾珩诧异了下,道:“怎么了?” 晴雯忍着娇羞,轻颤着眼睫,粉唇微微嘟起,其意不问自明。 贾珩脸色一顿,不由伸手揉了揉晴雯的空气刘海儿,这小姑娘惯常会胡闹。 “好了,下面的裙子,你自己穿罢。”贾珩将一旁的衣裙递给晴雯。 晴雯:“……” 贾珩道:“我再给你倒杯茶。” 晴雯不解其意,也不多言,拿起一旁裙子缓缓穿着,撅了撅嘴,道:“公子刚才还说伺候我穿衣裳呢。” 贾珩这时,端过一杯茶,递给晴雯,道:“嗯,我帮你穿。” 晴雯拿过茶盅,又是大口大口喝着茶,转眸飞快瞥了一眼贾珩,低声道:“公子,我……我不会有孩子罢?” 贾珩:“……” 揽过晴雯的削肩,道:“胡思乱想什么呢?” 晴雯点了点头。 贾珩随口问道:“唉,对了,方才你怎么学得那样快?” 也不知是不是心灵手巧,晴雯很有悟性,初始生涩,后来也有几分无师自通的熟练。 晴雯忍着羞意,垂下螓首,低声道了四个字。 贾珩面色顿了下,暗道,还真有些像。 嗯,“都说冰糖葫芦儿酸,酸里它裹着甜……象征幸福和团圆。” 晴雯这边儿说完,一张俏丽脸颊也有些滚烫,暗道,明明是公子刚在教人家,她刚刚只是学了过来。 贾珩也不多说什么,帮着晴雯穿好衣裳,翠红色袄裙,轻声道:“你别过去了,仔细让人瞧出来了。” 晴雯“嗯”了一声,也不多言。 贾珩整理了下神色,扶起晴雯,道:“让旁人收拾罢。” 贾珩重又返回内厅,已然是掌灯时分,厅中烛火明亮,欢声笑语响起。 元春、迎春、探春等几人在一起说笑。 见贾珩更衣过来,秦可卿笑道:“夫君,该用晚饭了,正要唤你呢。” 贾珩道:“方才在书房里看了会儿邸报。” 秦可卿也不疑有她,吩咐着宝珠向后厨摆饭。 但却引起了黛玉的心神注意,道:“珩大哥,邸报可有说江南整顿盐务的事儿,有爹爹的音讯吗?” 贾珩面色一顿,看向那张烟雨朦胧,纤美玉容,与晴雯眉眼有些相似,在樱桃檀口上停留了一瞬,将眸光转至一旁,凝了凝眉,神色渐渐如霜清冷,道:“最近都是整顿京营的事儿,不过前往南方的锦衣卫探事,会定期向神京递送情讯,我明天前往锦衣府,查一查,明天傍晚时候,再和妹妹说。” 见贾珩面色突然清冷,黛玉眉眼间也现出凝重之色,柔声道:“珩大哥费心了。” 贾珩点了点头,拿起一旁的茶盅,这次倒是思索起关于林如海的事来。 从他离京之前,整顿盐务一事就已在邸报上拉开序幕,这么久过去,想来一些问题也该爆出来,他正好瞧瞧。 不多时,宝珠带着几个婆子从外端了菜肴过来,众人纷纷净了手,落座,用罢晚饭。 贾珩看向元春,因元春刚从宫里回来,他也要多关注几分,问道:“大姐姐在家中可还适应吧?” 元春轻声道:“家里挺热闹的,下午时在会芳园看了梅花,听说前几天,珩弟做了一首咏梅词?” 贾珩笑道:“只是随同姊妹赏梅游玩之时的游戏之作。” 元春笑了笑,看着对面的少年,道:“我听三妹妹说了,可是顶好的诗词,我瞧着纵是比那些诗词名家也不遑多让了。” 贾珩道:“大姐姐谬赞了。大姐姐有空可常来走动走动,会芳园内景致尚可一观。” 想起会芳园,不由想起大观园,原为元妃省亲之用,但元春却未曾住过一日。 可卿也温婉笑道:“这两府离得近,大姐姐可当自家一样,时常过来顽,我喜欢和大姐姐说话呢。” 元春丰美、妍丽的脸蛋儿上也有着笑意,说道:“弟妹,我也是呢。” 而后几人顽闹了一会儿,及至戌时,天色渐晚,这才各自散去。 贾珩与秦可卿,领着丫鬟、婆子,一路送着三春、黛玉、湘云到西府角门,目送着几人离去,这才和秦可卿转身返回。 秦可卿美眸流波,柔声道:“夫君,我们什么时候去爹爹那边儿?” 贾珩想了想,说道:“后天吧,明天我要去趟兵部谈事,顺便去趟军器监。” 他的岳丈秦业为工部营缮清吏司郎中,这个主管皇家宫廷,陵寝建造、修理,不过要和内务府的忠顺王对接,他正好寻寻突破口。 而且万一牵涉到其中,也好提前想法脱身。 秦可卿螓首点了点,想了想,又道:“夫君,府里事务繁多,我也忙不开,让尤嫂子帮着处置内宅的一些事儿,你觉得怎么样?” 贾珩闻言,怔了下,转眸看向自家妻子,眸光流转,轻声道:“你自己拿主意就好了,不过你总归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尤嫂子不能帮你拿主意。” 秦可卿美眸抬起,看向贾珩,柔柔一笑道:“我知道的。” 却是不由想起昨日系在夫君腰间的蓝色汗巾子,她依稀记得那是尤嫂子在月前织的。 贾珩笑了笑道:“好了,早些回去歇息。” 他这个妻子,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心思细腻。 一夜无话。 翌日,贾珩出了宁国府,带上小厮,前往兵部与李瓒商议军情。 至兵部时,已是半晌午,贾珩步入其中,见兵部文吏行色匆匆,唤过一个熟悉的面孔,道:“秦令史。” 那秦令史见着贾珩,道:“云麾不知?京营王节帅那边儿送来了牒文,调度十二团营诸将档案,送交京营查验。” 贾珩笑了笑,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 暗道,京营王子腾那边儿看来已经彻底展开行动了,这是着手清点中高级将校。 那秦姓令史陪笑说道:“云麾,卑职还有事。” “秦令史去忙吧。”贾珩笑了笑,眸光深深,心头泛起思索。 待秦姓令史离去,贾珩起身向着司务厅行去,刚入厅中,抬头就见着条案后站起了兵部左侍郎施杰。 这位兵部堂官脸上现出笑意,招呼说道:“子钰过来了?阁老刚刚去了五军都督府,等会儿再回来,子钰先坐着喝会儿茶。” 贾珩点了点头,拱手道谢:“多谢施大人。” 说话间,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就有书办端上香茗。 施杰这时,从条案之后绕过来,也坐在一方小几旁的另外一张椅子上,笑着问道:“京营最近整顿如火如荼,子钰所领果勇营,没有着手进行吗?” 贾珩道:“果勇营先前查过一次空额,原在籍兵丁皆已补齐,现新军与原旧军三营,也正在整训。” 施杰手捻颌下短须,笑了笑道:“本官差点儿忘了,你在领军出征之前,已稽查过空额,整顿过果勇营。” 贾珩点了点头。 施杰道:“说来,京营这次整顿力度很大,王节度使大刀阔斧,刚才的动静你应也见着了,武选清吏司的杭郎中,已抽调不少令史没,把军将档案送至京营,以便梳理。” 贾珩道:“王节帅这次成竹在胸,魄力十足。” 施杰笑了笑,目光闪了闪,开口说道:“有件事儿,想听听子钰的想法。” 贾珩道:“施大人客气了,在下见识浅薄。” 施杰笑了笑,道:“子钰可不是什么见识浅薄,阁老先前也是赞誉有加。” “那是阁老高看。”贾珩谦虚了一句。 施杰笑了笑,道:“兵部最近打算和五军都督府协商,趁京营整军裁掉一些定额,京中十二团营,兵马多达二三十万之多,空耗钱粮,却不堪大任,兵部之意是每营初定额万五,仍分神机、神枢、五军,子钰意下若何?” 贾珩沉吟半晌,道:“施大人,京畿三辅之地,团营拱卫京师,震慑宵小,兵马少了,恐怕京师安危有碍。” 施杰之意是趁着整顿,将十二团营压缩至每营一万五千人,如此一来,整个京营之军大概就十八万左右。 这个也不是不行,但问题在于,设想可能是好的,如果战力仍是不行,那么最终还是要走到扩军的老路上。 施杰道:“子钰啊,不整军前,兵马同样连二十万都没有,如今行精兵选锋之法,将兵额控制在二十万内,应无大碍。” 贾珩想了想,问道:“这是李阁老的意思?” 施杰面色顿了下,解释道:“这是本官之议,已向阁老陈述,阁老之意,是听听你这等带兵将领的看法,二十万人控制京畿三辅,应是足够的吧?” “够倒是够。”贾珩思索了下,续道:“兵在精而不在多,行精兵之法,自无不可,但归根到底还是要看这次整军,否则,贸然行事,反而削弱戍卫神京的军力,有违强干弱枝之理,而且,我还是以为,如今三辅之地,京营至少应有实额二十五万,非此,不足以机动策应北方诸省。” 如今的陈汉,受厄于天灾,流民无有生计,如此之多的流民,这时候不说先军政治,至少也要维持相对力量的禁军,来维持中枢威信,以防生变。 一旦将神京城兵力降至十八万左右,那么可以出动的兵力就只有十万,因为三辅以及都城至少要留八万人。 那样对地方诸省的威慑力就不太够。 谁能保证这十万人都是一以敌十的精锐? 施杰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国家财用困窘,以我之想是待京营整军事毕,九边并地方都司也要稽查空额,裁汰老弱,将兵力维持在合理之数。” 这分明是施杰打算在接掌握兵部后,新官上任后烧的第一把火。 贾珩面色凝重,道:“若裁汰九边和地方都司,那就更不能如此激进了。” 施杰凝眉问道:“子钰此言何意?” 贾珩道:“施大人就难道不担心,地方军头不满生变?” “这……”施杰面色微变,目光惊疑不定,道:“天下承平已久,应不至于此罢。” 贾珩摇了摇头,道:“其利受损,必定生怨,加之这二年……诚是难说。” 施杰闻言,似也意识到一些严重性,脸色难看。 贾珩想了想,劝道:“施大人,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还是要看京营整顿结果如何,如一切顺利,那自是不必说,若多有波折,恐怕还请大人三思。” 施杰作为兵部侍郎,虽为正三品,但代表着文官集团对兵事的看法,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影响内阁的想法。 施杰面色复杂,道:“子钰所言甚是,那此事暂且不急,待明年开春,再作计较。” “嗯。”贾珩应了一声,心中却暗暗摇了摇头。 这一位兵部堂官,是标准的文人思维,精兵简政好不好,当然好极了,但也要根据战略环境拟定。 百万大裁军也是在国防形势有变之后。 如果他为兵部尚书,边关也好,京营也罢,原实定兵额,均不会大幅度裁汰,而是一边裁、一边补,尽量做到实兵实额。 这样不至于人人生怨,有上有下,一出一进,用不弱于旧有力量的新生力量来镇压局势。 军卒整顿后,无论是惩治贪腐,刷新吏治,都可保驾护航。 先把军队的贪污整饬了,保持绝对忠诚,然后枪杆子在手,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第三百零一章 实地走访,普遍落后 及至半晌午,兵部尚书李瓒终于从五军都督府,一进入司务厅,见着贾珩,面容上现出笑意,说道:“子钰过来了。” 贾珩连忙起身,冲李瓒拱手唤道:“阁老。” 李瓒摆了摆手,示意贾珩坐下,这时,一旁就有书办奉上香茗,二人落座叙话。 “明年就往北边儿去,最近,方方面面事务繁多。”李瓒解释了一句,又说道:“你递交的那份儿经略安抚司架构,人员已有眉目,唯军情司,从头筹建,千头万绪,一时又无相应干才可倚。” 贾珩想了想,开口道:“大人何不从锦衣府抽调人手?先前,下官在清剿三河帮时,就用着探事,省了不少力气。” 李瓒面色诧异了下,道:“锦衣府……子钰可有推荐人选?” 贾珩道:“刺探敌情,深入敌境,非取性情勤勉沈慎之人不可担此大任,而我听说锦衣府中,北镇抚使仇良正派人向北刺敌虏之情。” 李瓒点了点头,道:“仇良?听说在锦衣府中克勤克俭,以其为军情司副手,行细作之事,倒也合适。” 贾珩闻言,面上不动声色,心头却有几分惊异,这位李阁老,竟听过仇都尉之名?克勤克俭,这评价倒不低。 李瓒问道:“最近京营整训,子钰可有什么看法?” 这算是近来京城最为焦点之事。 贾珩道:“刚才还和施大人议过此事,京营而今选锋校兵,裁汰老弱,倒也颇有章法。” 李瓒眉头凝了凝,心头虽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妥,但细思不得,倒也不再多问,转而问及经略安抚司的一些细节。 贾珩又在司务厅中坐了一会儿,询问李瓒关于军器监的一些人事和基本情况,及至近晌时分,这才离了兵部,前往军器监。 军器监 官衙离着兵部一道街远,周围罕少民居,衙署之外有着兵丁把守。 陈汉之军器监,承袭唐宋,又汲取了明制军器局的部分架构,军器监下设弩坊署和甲坊署以及兵仗局。 设正监一人,正四品;监丞一人,正七品;主簿二人正八品;录事四人正九品。 贾珩领着五城兵马司随行的扈从,步入官衙院落之中,就见到了军器监的正监常弘,监丞徐庭业,主簿、录事等一众大小官吏。 常弘着正四品文官官服,面带微笑,迎至官厅门口,拱手道:“下官见过云麾将军,未及相迎,还请恕罪。” 如今陈汉唯贾珩被敕封为云麾将军,如今官场上下,多以云麾相称。 贾珩看向常弘,这是一位身量中等,面皮稍黑的中年文官,着四品文官官服。 军器监虽因历年边事吃紧,由工部划归兵部统管,但因主官为正四品,在兵部说话也是很有分量。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常大人无需此言,本官冒昧而访,未打扰到监中事务就好。” 眼前几人,其实已有几分技术官僚的雏形。 他在兵部听李瓒提及过,常弘虽是进士文官,但时常鼓吹兵甲之利,可改易陈汉于边疆的不利局面,也算是一员能吏。 为监中长官,主抓生产任务,比如京营弩弓、盔甲、刀枪,都是由其监造,起码这几年都没出什么大差错。 而监丞徐庭业,则是兵匠世家出身,其人捐了个举人出身,在军器监为常弘副手,算是真正的技术官僚。 常弘笑了笑,伸手相邀道:“外间冷,还请云麾至官厅叙话。” 贾珩微微颔首,在一众官吏的迎奉下,步入官厅,落座而毕。 贾珩看向常弘,问道:“常大人,本官受圣上之命,督问军器监,先前一直在外领兵,这还是第一次过来,等下还需常大人介绍介绍监中细务才是。” 常弘笑道:“云麾督问监中事务,宫里的公公早已说过,下官听说云麾对火器十分感兴趣?” 贾珩点了点头,道:“京中十二团营,神机营所用火器,皆系监中打造,正要一窥底细。” 常弘道:“大人,打造火器一事,是由兵仗局负责,徐监丞全权过问,说来,徐监丞对火器研究造诣颇深,也是此道好手。” 说着,引荐向一旁的监丞徐庭业。 这是一位身材瘦削,颌下蓄着短须的老者,短眉之下的眼睛虽小,但却明亮有神。 贾珩道:“还要请教徐监丞。” 见贾珩目光投了来,拱手说道:“贾大人,兵仗局下有匠人九千七百人,有两千四百匠人,熟练精制单眼铳,三眼铳,鸟铳,将军炮,佛郎机炮,多管火箭……”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听着品种倒是繁多,不知威力几何?” 佛朗机炮,此世同样在前明嘉靖初年由葡萄牙人传至境内,后得明人仿造制用,但遗憾的是,仍未能拯救前明。 不过,在如今的陈汉,也是九边戍堡的标配守城利器。 只是未听着红夷大炮,想来陈汉还未建造出来? 徐庭业闻听询问,面色微顿,道:“火器威力,各不相同,还请大人入兵仗局火器作实地一观。” 这位贾云麾打仗在行,但未必知晓火器之利,却不知宫里怎么任命了这等少年郎来督问军器监来做什么? 贾珩转而看向一旁的正监常弘,笑道:“常大人,那事不宜迟,本官这就随着徐监丞往火器作看看。” 常弘点了点头,道:“那云麾慢慢看,下官手边儿还有一些公务,倒不能陪着云麾了。”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说其他,随着徐庭业以及两个录事,这就前往火器作。 进入物料作坊,可见一派热火朝天之象。 虽是冬日,匠人仍是抱着各种材料,往来匆匆,伴随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以及炭火炉中的熊熊火焰,颇有后世生产车间的模样。 “这是在制鸟铳,浇铸成圆形铁管儿。”一旁的徐庭业见贾珩目光停留在匠人倾倒的红彤彤的铁汁上。 贾珩问道:“这铳管可还光滑?铳身有细裂纹没有?如制一百根铳管,完好可用的能有多少管?” 这时代没有成品率之言,贾珩只能如此询问。 徐庭业闻言,诧异了下,收起心底的轻视,郑重道:“鸟铳所需铳管,成材要求颇高,十根能得二三根可用。” 贾珩点了点头,道:“可有现成铳管?” 徐庭业吩咐道:“王录事,取根铳管过来。” 顿时,一个中年文吏去了,不多时,拿过一只乌黑溜秋的铳管。 贾珩取过铳管,在手中摩挲着,能明显感受到一种艰涩触感,不由暗暗摇了摇头。 由此观之,这时代的整体冶炼工艺,在细节上还是比较粗糙、落后的,什么无缝钢管,短时间内想都别想了。 对炼铁,他前世并非钢厂工人,也不大懂。 所以改良的只能是击发方式,以及其他的弹药装填等。 至于子弹工艺,他其实懂一些,但无烟火药,冲压机,各种模具也是难题,只能在现有技术基础上,帮这些匠人拓宽一下技术思路。 念及此处,将铳管递给一旁的录事,又继续观摩工艺。 之后,贾珩随着徐庭业参观了佛郎机炮的制作流程,中间用了一顿午饭,下午又看了多管火箭的制作技艺,直到傍晚时分,暮色渐合,这才出了火器作。 而一旁的徐监丞也渐渐收起了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因为贾珩在一路上,所提出的问题往往直指要害,让徐庭业颇有启发,甚至到最后,徐庭业已然面带热切之色。 贾珩看完军器监兵械制艺,多少有些意犹未尽,说道:“不知火药弹丸制作,尚在何处?” 徐庭业神色郑重几分,道:“火药制配,易生祝融之灾,不在此地,离军器监还有十几里远。” 贾珩想了想,说道:“时日不早了,那今日先这样罢。” 二人转而返回,路上,徐庭业问道:“云麾先前所言燧石击发,还有将火药装填至弹丸之内,出膛时两相分离,可否细言?” 贾珩笑了笑,道:“徐监丞若感兴趣,待我回去绘来图纸,徐监丞可再慢慢研究如何?” 徐庭业闻言,眼前一亮,道:“那下官静待云麾佳音。” 二人说着回到官厅,常弘等在那里,迎上前去,问道:“云麾,可看过火器?如何?” 贾珩点了点头,道:“匠人制器,井井有条,常大人平时管理得当。” 事实上,经过一番实地走访,他对陈汉的军器工艺已有了一个印象——普遍落后。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不论是现有技艺水平还是生产规模,如今的陈汉并不足以筹建一支他想象中的火器军,还需耐心改良。 转念一想,如果陈汉火器先进,也轮不到他来问事。 “鸟铳先试着改良一下,另外,濠镜有葡萄牙人盘踞,可发动锦衣卫从那里寻找各式匠人,起码这冶炼技术要提升一下。”贾珩思忖着。 常弘闻听贾珩出认可之语,心头也有几分欣然,说道:“那贾云麾这是再继续看监中之事,还是明日再看其他?” 贾珩道:“明日再继续看,今日先到这里罢。” 谢绝了常弘等一干军器监官吏的宴请挽留,贾珩在五城兵马司兵丁的扈从下,返回宁国府。 ------题外话------ 真是查的资料越多,越觉得在古代条件下,单凭一个人根本搞不定一个工业体系,除非把主角设计成一个精通冶炼、化工的全能战士。 所以,后期改良火器不会细写步骤了,直接出一个不会超越当时时代太多的结果,方便剧情推进就行了。 第三百零二章 直言匡正,不要讳言 宁国府 暮色四合,廊檐下的灯笼早已燃起,家丁在门外看守着门户。 贾珩从军器监返回,刚至花厅,就见着一个婆子从廊檐下过来,说道:“公子,西府的林姑娘在内厅里等着大爷了。” 因为昨日,贾珩和黛玉约好傍晚时过来,一同商议关于林如海之事。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这就过去。” 下午时,他突然想起答应黛玉的事儿差点儿给忘记,不说惊出一身冷汗,但也是连忙吩咐人往锦衣府寻来了探事细情察看。 然后,林如海那里,果真出了一些状况。 贾珩这会儿沿着抄手游廊,来到内厅,只见黛玉坐在下首的椅子上,与探春一同说话,可卿则在一旁陪着元春说笑。 这几天,因为元春从宫里返回,常到宁国府来串门儿,府里的确是非常热闹。 见贾珩挑帘儿进来,众人都起身唤了一声,将一双双或明媚、或晶澈、或欣喜的眸子转将过去。 “夫君,你回来了。”秦可卿起身,近前,柔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将身上披着的大氅递给了一旁的宝珠,凝眸看向黛玉,恰迎上一双莹润如水的星眸,轻声道:“正有关于姑父的事儿和林妹妹说。” 黛玉容色微变,讶异道:“珩大哥,可是我爹那边儿有消息了?” 贾珩道:“说来也巧,是锦衣府今天上午从南边儿以信鸽汇总而来的情报。” 元春脸上的盈盈笑意,稍稍凝滞了一些,目光渐渐生出几分关切。 这又是锦衣府,又是信鸽的…… 黛玉这边厢见贾珩脸色凝重,心头则不由浮起一抹隐忧。 贾珩先宽慰说道:“妹妹不必担心,姑父没有什么事,只是虚惊一场。” 元春默然片刻,问道:“珩弟,你们说的是?” 探春接话道:“是姑父那边儿整顿盐务的事儿。” 说着,三言两语就将经过叙说了一遍。 元春玉容现出关切之色,问道:“珩弟,那姑父岂不是有凶险?” 贾珩道:“月前派了人往南省去,暗中保护着,果然那些人狗急跳墙,这一个月就出了事儿,有贼子试图通过后厨给姑父下毒,实是可恨!” 元春面色倏变,惊声道:“这……” 黛玉闻言,小脸已是“刷”地霜白一片,纤弱的娇躯不停颤抖着,身旁的紫鹃连忙伸手扶住了黛玉。 贾珩温声道:“妹妹,姑父那边儿有惊无险,这些贼子未遂于恶,就被锦衣府侦知,并予以提讯,据闻他们给姑父下得是一种慢性毒药,主伤心脉,日积月累,恐有性命之危。” 想来这才是林如海沉疴渐重,病入膏肓的缘故,否则肆无忌惮地谋害一位巡盐御史,这几乎与朝廷正面为敌。 而林如海病客死在任上,反而波澜不惊,因为在这个医学落后的时代,官员病死在任上很常见,没有疑点,官府不可能上去冒天下大不韪尸检。 但是如果暴毙就透着一股诡异,朝廷势必会介入调查,仵作检验。 黛玉玉容已然苍白如纸,贝齿咬着樱唇,凝声道:“我前不久……还收着爹爹的信,爹爹那里明明一切平安。” 贾珩看着关心则乱的黛玉,解释道:“妹妹,京城离扬州千里迢迢,姑父来信时恐还没有遇着这些事儿,这是最近两三天的事儿。” 黛玉怔忪片刻,抬起一双泫然欲泣的星眸,急声说道:“珩哥哥,爹爹那里怎么办?” 贾珩一时间倒没察觉到黛玉心神慌乱之时的称呼转换,沉吟说道:“妹妹,这等下毒暗害手段,一旦被识破,那些贼子将再难故技重施,妹妹倒不必过于忧虑,另外,明日我会递牌子入宫,向圣上陈明此事,圣人闻知,定会派人察察此案,那时上下瞩目,再无人敢行此奸邪阴祟手段。” 整顿盐务的巡盐御史,被人暗中下毒谋害,这将置朝廷威严于何地? 以天子的性情,势必降雷霆之怒。 彼时,朝廷也会选派钦差南下督查此案,纵一时查不出真相,也能使贼子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年关临近,事务繁多,真想要查的水落石出,恐怕要等明年开春之后了。 探春一脸心有余悸,说道:“珩哥哥,怎么竟这般凶险?” 贾珩道:“三妹妹,之前就说过,盐铁之利,牵涉甚广,这些人没有明着刺杀,只是下毒,已是顾忌朝廷刑威之慑了。” 探春轻轻叹了一口气,近得黛玉之前,拉过黛玉的手,宽慰道:“林妹妹,此事既珩哥哥有了防备,姑父必不会有事的。” 黛玉目光失神,“嗯”了一声,但心头忧虑不减。 元春想了想,问道:“珩弟,姑父那边儿,你既已提前料定,那圣上会不会委你为钦差南下?” 此言一出,黛玉蹙眉望去,眸光秋水盈盈,带着期冀之光。 贾珩摇了摇头,道:“我年前也抽不开身,再说此事为内阁、户部上下瞩目,暂时也轮不到我一个武官南下问事。” 除非内阁以及文官不能搞定此事,崇平帝说不得会给他派差。 黛玉闻言,原本明亮熠熠的星眸,光芒迅速黯然。 那些朝廷的官儿,她不知道,但珩哥哥如果南下,父亲肯定安若磐石,可…… 贾珩道:“林妹妹放宽心罢,既有了防备,姑父那边儿起码不会出事,至于整顿盐务,功成与否,也非姑父一人之力,这是朝廷文武百官都关注的大事。” 黛玉点了点头,俏声道:“让珩大哥费心了。” 贾珩这时反而怔了下,他方才依稀记得黛玉唤他珩哥哥来着,许是听错了? 秦可卿安慰道:“林妹妹,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一旦有了防备,就无从作效了,妹妹不要太过担心林姑父那边儿。。” 黛玉凝睇看向秦可卿,轻声道:“多谢嫂子。” 经此一事,厅中的气氛,多少就有些沉闷,黛玉虽第得众人劝解,但还是有些愁眉不展。 秦可卿则是吩咐人摆饭。 贾珩这会儿喝了一口茶,转而看向元春,问道:“大姐姐,这两天在家中可还习惯罢。” 元春螓首点了点,道:“一切都好,姊妹们一块儿玩闹, 贾珩看着少女温宁眉眼间的轻快之色,心头也有几分感慨。 如元春,论年岁其实也不过后世刚刚上大学,虽后天的家庭教育让元春早熟、温婉了许多,但心理未尝没有一些小女孩儿的娇憨烂漫之态,只是平时掩藏的很好,不大显露罢了。 翌日,大明宫中 书房之中,崇平帝坐在御案之后,正在看着一份儿奏章,往日冷硬、沉凝的面容上,现出满意之色,其上自是王子腾关于整顿京营的奏报。 最近,科道言官也在热议此事。 言官科道,不仅关注政事,对军事改革同样保持密切关注,几乎无事不劾。 崇平帝放下奏章,转头看向一旁弯腰适逢的戴权,吩咐道:“戴权,王子腾勇于任事,赐苏锦五十匹,以资嘉勉。” 戴权闻言,应道:“陛下,奴才这就吩咐人去。” 崇平帝转而阖上奏章,拿起另外一份儿奏折,凝神看着,只是不多时,脸上就有不虞之色流露。 这是齐王的奏章,大意是,“老爹,府里财货该卖的都卖完了,银子实在是一两都没有了。” “哼!”崇平帝冷哼一声,将手中奏章弃置于御案,威严、冰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齐王上了奏章说府中匮银,日用开度,几不能维持,戴权,内卫那边儿怎么说?” 显然,在崇平帝眼里,齐王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戴权垂下头,低声道:“陛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听说齐王爷都要变卖宅邸,还有王妃的首饰,凑齐银子。” “这个混帐东西!”崇平帝面色铁青,怒斥道。 垂眸再看着手中的奏章,目光阴了阴,半晌之后,拿起朱笔在下面画了个圈儿,算是允准了齐王所请。 “让人把他的奏章,送到府上去。”崇平帝将奏章狠狠扔到地上,冷声道。 虽是奏章,但其实并未走通政司,否则定要闹得沸沸扬扬。 事实上,这两个月,齐王疯狂变卖家资,但终究还没将银子凑齐,在盐商的暗中襄助下,只堪堪凑了四百八十万两。 此刻的崇平帝,自是觉得实在榨不出油水了,这才允准所请。 总不能真让齐王把王府卖了,去睡大街,让自家儿媳妇儿将首饰变卖了。 天家颜面何存? 这边儿,戴权弯腰曲背拣起奏章,转身吩咐着一个太监去传旨去了。 崇平帝面色重又恢复淡漠,又拿出一份儿奏章批阅着。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内监从殿外进来,尖细的声音响起,道:“陛下,云麾将军递了牌子入宫,求见陛下。” 崇平帝闻言,面色怔了下,放下手中的奏章,脸上重又现出一抹笑纹,说道:“宣。” 不多时,身着二品武官袍服的少年,举步进入书房之中,立定,向端坐在御案之后的帝王,拜见行礼。 “子钰平身。”崇平帝笑了笑,打量着眼前的少年,问道:“子钰刚刚班师回来,怎么不多歇息一段时间?” 他昨天听密谍来报,前日贾珩就已坐衙视事,昨日似又去了军器监。 贾珩说道:“圣上,臣在家中也无多少事,于臣而言,忙于公务反而充实一些。” 崇平帝点了点头,微笑道:“这次进宫想来是有事禀告了。” 贾珩拱手道:“臣现有紧急事务,禀告圣上。” “紧急事务?”崇平帝凝了凝眉,面上笑意缓缓敛去,静待其言。 贾珩道:“臣昨日得悉扬州来报,扬州盐院的林御史,为贼子下毒暗害,好在圣上威德庇佑,贼寇未遂于恶,形迹大现。” 说着,将手中的条陈,躬身呈给了崇平帝。 崇平帝从戴权手里接过条陈,凝神看着,少顷,脸色渐渐阴沉如铁,“嘭”地一拍书案,沉喝道:“这帮乱臣贼子,焉敢如此胆大妄为?竟如此肆无忌惮,谋害朝廷命官,无法无天,眼里还有没有朝廷!” 贾珩静静看着崇平帝发怒,面无表情。 天子愤怒,完全可以理解,但愤怒无济于事。 崇平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硬面容上恍有冰霜薄覆,目光熠熠地看向贾珩,心头有些惊异。 眼前少年提前一个月就有所预测,并提醒他暗中布置人手保护,这料事之能,诚为智谋之士。 崇平帝沉吟片刻,夸赞了一句道:“子钰,如非你之前提醒于朕,暗中派人南下相护,几让这些宵小成事!” 贾珩道:“圣上过誉了,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对待此事,臣以为革盐法之弊,已到了关键之期。” 崇平帝默然片刻,问道:“南下锦衣卫探事可曾查明是哪些宵小所为?” 说着,猛然想起一事,转而看向一旁的戴权,道:“朕不是让你派内卫南下护持林御史,如何现在还未有音讯?” 戴权一时被喝问着,心头一凛,噗通跪下,请罪道:“奴才这几日疏忽大意,还请陛下降罪。” 因为内卫所要监察的事务太多,有许多优先级都在南省之上,比起锦衣府的探事,自是要延迟一些。 但戴权此刻却不敢辩解。 贾珩斟酌着言辞,朗声道:“圣上,臣以为,当选派重臣南下,严查此案,以防再生事端。”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不错,朕待会儿召见内阁,南下派钦差督办此案,杨阁老前日还说,要派钦差南下,整顿盐务,如今正好两事并行。” 贾珩道:“圣上圣明。” 崇平帝面色阴沉片刻,转而问道:“你如今在京营,可知王子腾整军方略?” 贾珩道:“昨日就听到整军之事,王节帅已有通盘谋划,目前有条不紊,不过臣觉得事重则缓,事轻则急,非必要还是稳扎稳打为妥。” 崇平帝目光似有振奋,说道:“朕看了王卿的奏疏,雷厉风行,面面俱到,想来开春应能为朝廷整顿出一支敢战之兵。” 贾珩闻言,也不再说什么。 他该委婉提醒的已经提醒过了。 崇平帝转而问道:“前日,你到了皇后那边儿。” 贾珩心头一凛,连忙道:“娘娘召见微臣赴宴,说是魏王明年开府视事,要至五城兵马司观政。” 崇平帝想了想,面色看不出喜怒,道:“然儿喜好武事,朕让他先至五城兵马司先历练历练,你们虽为同龄,但你素来老成谋国,而他性子急躁,你也多多指点指点他。” 自家儿子的教育,也不能真的一点儿都不管。 “臣不敢。”贾珩面上现出受宠若惊之色,拱手说道:“魏王殿下为天潢贵胄,风仪俨然,聪颖过人,臣德薄才拙,不敢自不量力。” 崇平帝不由失笑,看向那忐忑不安的少年,道:“朕的孩子什么性情、能为,朕还是知道的,子钰不要顾忌什么,如他有不矩之处,你要直言匡正,不要讳言。” 贾珩面色微顿,心头闪过一丝疑惑,感慨道:“圣上胸襟,天高地厚,臣佩服。” 帝王心思莫测,说着让他带带儿子,但距离如何拿捏,如何摆正自己的角色定位,这些需要自己去揣摩上意。 崇平帝面色默然,目光失神片刻,心头思绪万千。 虽他也才四十出头儿,但后继之人也需得着手培养一些了,如果魏王有王者之姿,立嗣以嫡,也能减少许多风波。 但历朝历代,太子早立,易成众矢之的,心怀鬼胎者蒙蔽圣聪,离间天家之情,他也不能一直保持不信。 那就索性先不立,然而再观诸子品行、禀赋。 只是,谁又能理解他一番苦心。 念及此处,也不由有些心灰意懒,看向对面的面带恭谨之色的少年,心头叹了一口气。 7017k 第三百零三章 林妹妹人品贵重,怎么当不起? 大明宫中—— 君臣二人叙话着,见对面少年欲言又止,崇平帝问道:‘子钰还有旁事儿?’ 贾珩沉吟片刻,拱手道:“臣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圣上垂怜。” “哦?”崇平帝见贾珩如此郑重其事,倒也好奇起来,问道:“什么事儿?” 这好像是眼前少年,第一次主动向他提请求。 贾珩道:“回圣上,说来惭愧,这是臣的一点儿私心,林御史在南方巡盐,其孤女在京中居住,但她生来体弱多病,这些年来,药也没少吃,但不知是何症状,故而,臣想求圣上一个恩典,允臣广邀太医院中御医,入府帮着会诊。” 虽他因前世观读道藏,了解一些养生之法,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杏林圣手,寻一些名声在外的太医,给黛玉会诊,却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同时,这不仅仅是当初答应过黛玉之事,要寻药膳之法为黛玉调理身子,也是趁机研究一下宝钗的药方以及药引子。 神仙之流,他连重生之事都碰到了,也不能不心存疑虑。 起码用药引药方,窥探一下这癞头和尚究竟是何方神圣。 崇平帝闻言,面上就有动容,道:“你领着朕的口谕,让戴权亲自领你往太医院,林如海为社稷操劳,如今只一孤女在京分居,自当体恤。” “臣谢圣上隆恩。”贾珩拱手谢恩。 崇平帝笑了笑,目光温煦,摆了摆手道:“若无他事,去太医院罢。” “那臣告退。”贾珩点了点头,应着,就出了大明宫。 随着戴权前往太医院,太医院作为宫廷御医的官署,见到了太医院院使向明,在其力荐之下,寻了有口皆碑的五个太医,约上下午至府上问诊,然后近午之时,贾珩离了宫苑,返回宁国府。 宁国府 因林如海一事,黛玉一大早儿就带了紫鹃,随着来贾珩这边儿的“机要秘书”探春,一同前来,这会儿正坐在内三厅中,与秦可卿、元春、探春、湘云、惜春一同叙话,尤氏三姝在一旁陪着说笑,而凤姐也和平儿过来寻秦可卿说话解闷。 听着贾珩返回,厅中众人连忙起身,凝神看向对面着二品官服的少年,急声问道:“珩大哥,刚刚入宫面圣,宫里怎么说?” 凤姐丹凤眼闪了闪,看向对面少年,方才她就听着了,珩兄弟因着黛玉的事儿入宫面圣去了。 贾珩落座下来,叙道:“圣上十分重视,不日当有钦差南下,督查此案。” 黛玉闻言,脸上忧色渐去,轻轻松了一口气。 探春拉过黛玉的小手,轻声道:“林姐姐这下可放心了?” 黛玉点了点头,道:“多谢珩大哥为爹爹的事奔走。” 凤姐笑道:“妹妹,一家人怎么竟说两家话?姑父那边儿都是亲的不能再亲的亲戚了。” 黛玉闻言,芳心一跳,但想了想,情知这话并无旁意。 秦可卿也笑道:“林妹妹,你们兄妹之间,不必外道儿。” 湘云一张粉嘟嘟的苹果圆脸儿上,笑意如向阳而生的葵花,道:“林姐姐若是有心,不若学我们,唤一声珩哥哥,也亲切一些啊。” 黛玉:“……” 厅中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不过都是善意的微笑。 只是黛玉年岁尚小,加上贾珩身份之故,没有人有其他联想。 黛玉迎着一众目光,心头,星眸抬起,却见着那少年笑意直达眼底,似也在笑。 不知怎的就激起一股情绪,轻声道:“原也是唤珩哥哥的,只是混着唤的。” 暗道,她在心里也不知唤过多少次,只是不知为何,到了嘴边儿,就唤不出口,总觉得这一旦唤出,似如林木生了根儿,再也回不去了一般。 贾珩笑了笑,道:“云妹妹和你说笑呢,对了,先前,我在宫里向圣上求了恩典,从太医院邀请一些医术精湛的太医,约了下午,来给妹妹会诊。” “会诊?”黛玉面色讶异问道。 厅中众人都是纷纷好奇看向那少年,神情不一而足。 贾珩道:“妹妹自来体弱多病,看着弱不禁风,终究不是办法,宫里的太医,都是精通岐黄之道,请了五位来给妹妹会诊,看看是哪里的问题,如真是先天不足之症,也可寻个后天调养之法来。” 黛玉的身子骨儿太弱,如果没有隐疾的话,就可多多调养、锻炼,免疫力提升上去以后,再无疾病侵袭。 闻听贾珩解释,厅中众人都是面色动容。 就连秦可卿心头都生出一股吃味,虽她不需这些,但看着自家夫君对旁的女人……嗯,林妹妹还只是小姑娘,那没事儿了。 看着黛玉瘦小的身躯,秦可卿心头想着,美眸中同样现出一抹怜惜。 凤姐笑道:“林妹妹,宫廷御医都是伺候宫里那些贵人的,等闲人可请不着一位,这为了妹妹,一来就足足五位。” 如果有可能,她也想看看,她为何这几年没有动静。 虽说最近早已与那没良心的分居两房,但以往几年呢? 黛玉罥烟眉下的明眸秋水盈盈,缓缓抬起,定定看向那少年,芳心内被一股甜蜜与羞涩充斥着,但当着众人的面,偏偏镇定自若,往日清冷、悦耳的声音,不自觉带着轻微发颤,说道:“珩哥哥,这……如何使得?动静这般大,我如何当得起?” 珩哥哥,竟为她求来宫中恩典,让太医院的御医过来给她诊疾。 贾珩看向黛玉,反问道:“如何使不得?林妹妹人品贵重,怎么当不起?” 黛玉之母贾敏是荣国公的嫡女,其父林如海是列侯子弟,又科举三鼎甲,如以出身而注解人品贵重四字,也恰如其分。 如以品质高贵而注解四字,世外仙姝寂寞林的黛玉,人品贵重,同样并无不当。 正如原着中的黛玉问宝玉:“至贵为宝,至坚为玉,尔有何贵,尔有何坚?” 黛玉看着那身着华美锦服、头戴山字官帽的少年,听着反问,心尖儿轻颤,在心底反复喃喃着,人品贵重四个字。 再想起先前少年称她为世外仙姝寂寞林…… 古人有知己难得,知音难觅之说,如那高山流水,管鲍之交。 只是…… 想至深了,星眸不由生出一股润意,竟有晶莹泛起之状,不得不微微垂下螓首,心头既是欣喜甘甜又是愁肠百结,轻声道:“珩哥哥谬赞了。” 秦可卿嫣然笑道:“夫君,这会儿都到午时了,和姊妹们一同用饭罢。” 贾珩道:“嗯,先摆饭,我去换身衣服。” 此刻刚从宫中返回,还穿着官服。 待贾珩离去,厅中众人都各自说着旁事。 秦可卿问道:“怎么没见薛妹妹?” 凤姐笑道:“现在文龙那边儿愈发有了出息,姨妈这两天又在忙着准备账簿的事儿,家里无人主事照应,对了,姨妈今儿早儿,还说要请珩兄弟一个东道儿。” 贾珩应允了薛姨妈的查账所请,薛姨妈这两天就在收缴历年账簿,待归拢好,就请贾珩带着锦衣府的账房先生介入。 厅中一众莺莺燕燕说笑着。 唯黛玉静静听着谈话,只是将一方粉红手帕,在手中绞在一起,星眸失神,无人知其在想什么。 及至午后时分,众人用罢午饭,又坐了一会儿,太医院中的五位太医应约而至,来给黛玉诊脉疗治。 而经过近一个时辰的会诊,贾珩也终于知道黛玉的体质情况。 厢房之中,几位太医坐着,将各自写好的会诊之象集于一处。 “贾大人,令妹原就生来体虚,元气不足,且心思玲珑,多思多虑,失眠少觉,故而可见忧郁藏心,常有饮食不周,以致体弱多病。”太医院李姓太医须发皆白,皱了皱眉,叮嘱道:“旁得病症也没什么,只是这般郁郁,只怕非长久之道,以后好当多加调理,不仅于饮食,而不可常怀悲思。” 其他几位先后诊断的太医,所言也大差不差。 虽没有说多锻炼,多运动,但都提到了一个东西,少思少虑,不要动不动悲恸至心。 贾珩见黛玉身上确无病症,心头也松了一口气。 他就担心黛玉有什么先天性心脏病之类的绝症,但想起原着黛玉是咳血而亡,又有些像肺上的问题。 但从现在来看,黛玉无非是身子骨儿弱了一些,并无隐疾,如果是心脏有问题,那么一定常有心悸,呼吸急促之事。 从这几次一同用饭的饮食习惯来看,黛玉有些挑食,不大爱吃青菜,维生素这东西提高免疫力。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吩咐着下人,领着几位太医先至外间花厅品茗歇息,挑开珠帘,看着坐在床榻上的黛玉,问道:“妹妹可听见了?” 红楼梦曲子中有一句“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怎禁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黛玉原本身子骨儿弱,然后又动辄恸哭伤神,长此以往,身子骨儿越来越差,免疫力下降之后,各种疾病自然趁虚而入。 黛玉眉眼低垂,螓首点了点,应了一声:“听见了。” 贾珩见黛玉如此乖觉,也愣怔了下,目光凝了凝,轻声说道:“以后饮食起居,妹妹要多加注意,紫鹃,等会儿,你将妹妹平时用什么饭菜和我说说,方便调理饮食。” 紫鹃轻笑道:“大爷,我都记下了呢,一会儿就和大爷叙说。” 黛玉这会儿静静听着二人的对话,对贾珩的吩咐,唯唯诺诺,一副任由安排之状。 贾珩看着如此娴静的黛玉,都觉得颇为有趣,不过考虑到黛玉的情绪,也不好出言打趣,轻声道:“紫鹃,扶着妹妹去内厅罢,我再去招待招待那些太医。” 紫鹃应了一声,然后看向黛玉,笑道:“姑娘,我们走罢。” 黛玉这会儿,星眸带着几分羞恼,说道:“你笑什么!” 紫鹃笑了笑道:“我想着,大爷对姑娘真是上心,是把姑娘当亲妹妹来看的。”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星眸中羞恼之色缓缓退去,芳心深处却转而涌起一股没来由的酸涩。 回到花厅,贾珩吩咐账房封了一些银子准备给几位太医带去,然后唤住李太医,将冷香丸的药方递给李太医,道:“李太医看看这方子?” 李太医接过药方,初始不在意,但面色不久现出讶异,道:“敢问云麾,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方子?” 贾珩道:“一个亲戚所用的方子,名为冷香丸,这里是药引子,李太医也看看,可有其他调配之法没有。” 说着,将取自宝钗的药引子,递给了李太医。 李太医听着冷香丸之名,就是面色一顿,连忙接过药引子,在鼻翼下嗅着,苍老目光闪烁不停,惊喜道:“果然是这方子,记得老夫当年为学徒时,在一古方中见过,其名冷香丸,可治胎元而来的热毒。” 贾珩轻声说道:“这药引可是十分稀缺?” 李太医感慨道:“世间少有,这药引是昆仑雪山下一种药草,晒干后,又配了一些药料,其他的药料,有一二味有些拿不准,需要回头甄别。” 贾珩问道:“那药方中的白牡丹花蕊、白芙蓉花蕊……” “佐药而已,以去此药引烈性。”李太医轻声说着,然后看向贾珩,目光咄咄道:“云麾,可否让老朽见一见那位病人?”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李太医,那是一位女公子,也是我家的亲戚,现不在此处,我倒不便做主,回头我问问她的意思。” 李太医笑道:“好,好。” 一直将李太医等人送至仪门,贾珩重又向内厅回返。 这次将陈汉皇室的宫廷御医请来,差不多可断定,那癞头和尚和跛足道人,只是能人异士,而非神仙之流。 冷香丸也不是什么仙药。 贾珩一边走着,一边思忖道,“如今荣宁二府中,可卿、元春的命运已经被我改变,但不见僧道二人露面,委实有些落不定。” 想起原着中的风月宝鉴、通灵宝玉,这里面也不知是何名堂。 重回内厅,一众莺莺燕燕也停了谈笑,看向那面带思索的少年。 秦可卿迎了上来,道:“夫君,太医都送走了?” 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都送走了,林妹妹身子并无大碍,只是以后善加调养就不可少了。” 秦可卿柔声道:“那就好。” 众人闻言,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 …… 是夜,城西一座万姓商贾购置的宅邸中,冬夜寒风吹动着廊檐下的灯笼发出喑哑之声,书房之中,一盏烛火亮着,将一个消瘦的身影拉长,投映在墙面上。 身着石青色常衫,年岁二十五六,身形魁梧的青年,手中正握着一管画笔,在一张宣纸上绘着画,借着摇曳不定的烛火观翘,可见须发皆张、鳞片熠熠,分明是一条苍龙。 这青年神情专注,一笔一画地勾勒着,苍龙栩栩如生,只是还未画上眼睛,终究缺了几分灵动之意。 “公子,小姐过来了。”青年身旁安静侍立的老仆,低声说道。 正在伏案作画的青年,抬起了头,彤彤烛火映照下,可见那是一张沉毅、坚定的面容,眉骨高立,眼窝深陷,鼻似鹰钩,只是面色淡漠冰冷,眉头皱了皱,低声道:“让她进来。” 不多时,从外间来得一位头戴斗笠,身着黑袍,面罩黑色纱巾的女子,女子按着腰间的宝剑,立定在不远处,气质安静,恍若一尊雕塑。 青年也不多言,领着黑袍女子进入密室,落座而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青年面色淡漠,转头问道:“你不是在山东,怎么有空来为兄这里?” 那女子冷声道:“我到京里办事,然后听到教中的兄弟传信,那位要整军经武,整顿京营,想着我们的人,恐怕会被殃及,你有什么应对没有?” 青年摇了摇头,呷了一口清茶,道:“我们的的人,在京营中还只是中低阶将校,受得波及尚小,至于十二营那些参将、都督,当年我爹和叔父的旧部,都被清扫一空,剩下的这些人,只有香火情,如今也不好贸贸然联系。” 黑袍女子沉默了一会儿,道:“如那位振奋有为,真的将京营整顿可堪一用,那时将如何?” 青年又道:“京营整顿,五军都督府的那些人也不会乐见,等着吧,风波应在这几天了。” 女子情知对方还有另外的讯息渠道,也不再多问。 二人虽有亲缘关系,但实际只是短暂的合作关系。 第三百零四章 未知全貌,嗤之以鼻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又是半个月过去。 京营整顿随着逐渐深入,由表及里,如此大刀阔斧的举措,引起了六部、科道文官的广泛议论和赞誉有加。 王子腾俨然成了大汉军方的中流砥柱,一时间在神京城中风头无两。 无他,对军中丘八的整顿,又不关文臣的切身利益,反而打压武臣,限制军力,本就是这些文官的一致诉求。 京畿三辅之地的贼寇,竟进入神京城中作乱,还有比京营更无能的吗? 而在近十天中,王子腾派出将校,雷厉风行,齐头并进清查了奋武营、敢勇营、伸威营、鼓勇营、耀武五营,初步裁汰掉老弱军卒近一万多人。 如此雷厉风行,且顺风顺水的整顿过程,自是给予了王子腾信心。 但随着王子腾裁汰将校与士卒的数量愈发庞大,怨气与不满正在酝酿,间或夹杂着一些图谋不轨之人的鼓动和串联,京营已然如火药桶一般,只需一点儿火星。 京营,南城大营 果勇营营房之中,炭火盆中彤彤火焰燃着,在凛冽寒风肆虐的冬日里,驱散着彻骨的寒意。 贾珩坐在帅案之后,少年一身正二品武官官袍,气度沉凝,冷峻目光掠过两旁椅子上坐着的将校、文吏。 “督帅,风林火山四大新兵营,第一阶段,队列队形之训已告终,教导营战术训练也正在进行。”参将邵超起身,抱拳说道。 半月之中,眼前这位少年,早出晚归,与将校共同起居作训,并亲自训练教导营。 所谓教导营,是贾珩从原果勇营中抽调的在先前出城剿寇,作战勇猛,受过表彰的军卒,以其为骨干,再加上一些新兵,筹建的一支教导模范营。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经半月整训,军卒勉强号令如一,待休整两天,再行作训。” 因为流民刚刚从食不果腹的状态中解脱出来,就不宜先行体能训练,只能进行队列队形,培养纪律性和服从性,以及培养团队意识。 而半个月过去,原本精神萎顿、面有菜色的青壮已然恢复了气色,下一步就可进行操演刀枪,以及基础的体能与劳动训练。 任何事情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欲速则不达。 贾珩又看向参将单鸣、肖林、杜封二人道:“五军,神机,神枢三营,诸军士气、战力、风纪如何?” 现在果勇营分为新旧两个体系,而原五军、神枢、神机三营则分别由这三位参将督促整体的作训事宜。 但这种差遣,一般是临时差遣,贾珩一言可夺。 肖林面现敬佩,说道:“近月,赖督帅大力整顿军纪,兵卒风气为之一肃,原老弱之军也转隶工兵营,精兵强将之变,已见成效。” 工兵营,就是辅兵,这是贾珩为暂时安置果勇营的四十岁以上的老弱之军,而组建的临时营头。 饷银都是减半发放,大约有两三千人左右,帮助新兵家眷搭建房屋以及挖沟渠、修营房之类。 初使这些老军还有怨言,但随着京营十一团营的整顿如火如荼,转而就平衡起来。 帮着新兵营头来京安置的军属搭建房屋,俨然成了一支工兵部队。 杜封凝声道:“督帅,这些老军要一直供养,只怕兵部那里不会应允。” 贾珩点了点头,道:“不养辅兵,就只能征发民夫,于地方州县滋扰民生,至于这些老军,再等年岁大一些,如擅作工,可承接一些营造堤堰、修筑桥梁、疏通道路等诸般工程,以为生计。” 这是他为这些裁汰旧军想好的安置退路。 否则,京营一下子裁汰几万人,这些又没有公检法司可以安置转业,就容易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 建筑工人,以后从事修桥铺路之类的工作,承接官府的工程营造,就不用地方官吏主导而滥发徭役。 当然这里的门道,还是他可以主导。 杜封拱手道:“督帅深谋远虑,末将佩服。” 这时,蔡权道:“大人,最近有几个都察院的御史,在大营之外窥伺,似要寻茬儿弹劾。” 说来,还是贾珩的训练引起了一些风波,不过因为京中文武官吏,都被王子腾整军吸引了心神,但没造成什么风波来。 贾珩皱了皱眉,道:“军事大营不得窥伺,再多作窥伺,先抓起来。” 就在几人,外间一个军兵来报,“五城兵马司南城指挥沈炎求见督帅。” 不多时,五城兵马司南城指挥沈炎,步入营房,这位当初投效贾珩的中城副指挥,此刻身着六品武官官服,面容凝重,一入大营,抱拳行礼道:“大人,兵马衙门外出事了。” 贾珩面色微顿,道:“出了什么事儿。” 营房中众将面面相觑。 刚才他们还说兵部,怎么兵部就出事儿了。 沈炎急声道:“京营原将校士卒,大约百余人,围拢在兵部衙门前水泄不通,与兵部衙门的军兵对峙着,京兆府和我们的人,去了不少。” 贾珩眉头紧锁,沉声问道:“此事,司衙事先可有防备?” 沈炎苦笑道:“大人,有不少京营中低阶将校家就居住神京城中,司衙再是防备,也不能不让人回家,虽盯着这些将校,但这几日京里越来越嘈杂,不过未让这些冲击兵部衙门。” 王子腾裁汰了不少将校,这些将校如何甘心,随着王子腾裁汰的兵卒越来越多,这些人就开始串联起来,聚集在兵部衙门前讨要说法。 其实,这几天,已陆陆续续发生了两三起类似事件。 有往五都督府拦几位都督佥事的,也有寻十二团营的高级将校的,还有前往兵部讨要说法的,只是零零总总,人数较少,不大成气候,刚刚聚集就被衙司驻守的军兵控制,递交五城兵马司或者京兆衙门。 现在近百人,就有些可怕了。 贾珩道:“都谁去了?事态严重否?” 沈炎道:“因为我们发现的及时,调动了兵丁,谢指挥领着五百人前往相援,另外京兆衙门、五城兵马司还有兵部的人,正在协调平息。” 贾珩一听谢再义在那儿,心头松了一口气,又问道:“兵部那边儿怎么说?” “大人,兵部那边儿过来人说,让我们将人速速抓捕了,以免影响公务,另要求再多派兵丁把守、警戒。”沈炎开口道。 六部这等中枢机构,原有警卫力量,但不是太强,五城兵马司则派兵丁着重巡查。 贾珩想了想,说道:“先不要理会,老规矩,将人安抚好,好酒好肉招待,尽量不要发生冲突,等会儿本官即刻进宫奏事。” 这几日,五城兵马司无论是自行发现,还是接来的递送,一般都是这般处置,好酒好喝招待着,听这帮京营将校、军卒喝酒吹牛,然后等怨气稍散,再行劝返。 当然这是对不拿武器的闹事。 现在,这等集众于兵部门口,已见着“哗变”的苗头了,他需要入宫提醒一下天子了。 贾珩念及此处,目光深深,心头闪过一抹思索。 此刻的天子十分乐观,就在昨日,王子腾入宫陈奏整军进度,据闻天子龙颜大悦,留王子腾共用晚膳,再次赐其绢帛,赞其勇于任事。 这已是十余天内,第三次嘉勉。 由此可见,天子已有些被王子腾的“雷厉风行”“大刀阔斧”冲昏了头脑。 不得不说,王子腾也不是酒囊饭袋,完全没有防备,其人以扬威营参将庞师立率兵来回震慑,一开始,整军规模不大时,将校哪个敢有异动? 哗变? 铁拳不落下来之前,都会心存侥幸。 但现在人数庞大,明显有些兜不住了。 “这些军卒,若之前还是流民,敬畏朝廷的心态还在,就不敢闹事,但眼下这些都是军中动过刀枪之人,与建奴、贼寇以命搏杀的胆魄没有,但闹事的胆魄却有,而且人数愈众,胆气愈壮,因为法不责众。”贾珩心头闪过一丝阴霾,念及此处,看向沈炎道:“多派些人,如有执兵闹事、打砸烧抢者,就地正法,绝不姑息,但如赤手空拳,只是聚拢哄闹,还是要多加规劝。” 沈炎拱手道:“卑职这就前往兵部盯着。” 贾珩点了点头,道:“去罢,尽量不要动刀兵,如何安抚,你也心头有数。” “大人放心就是。”沈炎拱手一礼,转身离去。 至于如何安抚,自然是相信王节帅,相信朝廷,相信圣上,一定会妥善安置,快中午了,给诸位兄弟备了酒宴,如此云云。 如果不是还有两天才是冬至,还能一起吃饺砸。 待沈炎离去,范仪说道:“大人,京营那边儿急功近利,只怕要出乱子。”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朝廷急着用兵,数月前的仗打的太惨,京营又如此不堪,急于求成,也是人之常情。” 当然,天子也有些操之急切了。 哪怕天子再嘴上说着不急,但心头其实比谁都焦虑,北方边患肆虐,内部寇盗不靖,重华宫还有太上皇冷眼旁观,天子心性刚强,自想做出一番事业来给天下人看。 如今王子腾得着机会,利用了这种急于求成的心理,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不说了,本官这就进宫奏事。” 不管如何,他终要给天子提个醒,否则天子最后回过味儿来,思及他料事之能,就成了知而不言。 当然,也不能学田丰之流,刚而犯上,犯颜直谏。 大明宫,偏殿书房之中 崇平帝正在批阅奏章,手中拿得赫然是王子腾的奏报,这位素来不苟言笑的帝王,面上可见淡淡喜色流露。 经过半个月的整顿,京营风气为之大变不说,更是累计清查出空额八九万人,而十一团营中的五个团营,也在有条不紊地整顿。 总之,形势喜人。 事实上,在大范围的京营整顿中,查空额反而是最容易的,无非是数人头儿、对名册。 这些武将或能串通起来蒙蔽兵部来的文官,但在武将出身的王子腾眼里,令手下亲信普查全军,无所遁形。 因此王子腾几乎第一时间发动中护军,清查出京营空额八九万人,即京中十二团营除果勇营外的十一营,现有兵丁减去八九万之数,剩下就只有十四五万兵丁在册。 虽然吃空额、贪墨兵饷之事触目惊心,但查出如此还多的空额,极大鼓舞了崇平帝以及神京城中的文武百官。 起码在以往,京营是水泼不进,针扎不透。 如今将真实兵额暴露出来,光是兵部欠发几个月的兵饷,就能省出不少。 而按着王子腾的整军方略,这仅仅是第一步,几乎在两天之内飞速完成。 第二步则是针对剩下的十一营,再裁汰掉近五万的老弱,留十万精锐。 然后,陆续补诸省精锐至京营填补兵额,强干弱枝,最终京营的整体兵力,大体在十七八万左右。 如果再加上贾珩的两万果勇营,就可将兵力压缩在二十万之内。 这一方案,颇得兵部侍郎施杰、户部尚书杨国昌的赞同,朝野上下也是对王子腾此举赞誉有加。 因为,这已很是接近兵部侍郎施杰,当初和贾珩议过的京营定额,即以不足二十万之数,纾解财用之窘。 崇平帝看着奏章,渐渐放下手中的奏章,揉了揉眉心,一时有些拿捏不定主张。 盖因,奏疏上赫然写着,“臣以为,京营整顿之后,果勇营诸军兵力为京营之最,仍辖兵二万余,臣窃以为,果勇营原有老弱也应酌裁定额,况臣听闻果勇营新兵不操弓射,不列战阵,执着于左右之分……臣领兵多年,未闻此等练兵之法,标新立异,令人费解。” 这奏疏虽非直接弹劾贾珩,但也算是表达不满。 京营十二团营,十一营皆得整顿,果勇营何为异类也? 他这个京营节度使,竟整顿不了果勇营? 这可以说,是王子腾在自认京营整顿已收半功之后的一次“反击”,早就看贾珩不顺眼了。 而且,王子腾此举,因为贾王两家的亲眷关系,这封有意呈通政司递送,传抄六科的奏疏,已然引起了科道言官的赞誉:“王节帅高风亮节,公忠体国。” 同时言官科道,也终于注意到了贾珩这么一支游离在这次京营整顿的军队,这就是蔡权方才所言的御史窥伺军中细情,分明是来找茬儿,为下一步的弹劾铺垫。 而问题这本身就是实情。 当初,贾珩招降纳叛,将流民补充入果勇营,迅速补齐了两万二的空额,这几天虽得整训、裁汰,但仍是实兵实额,可谓诸营兵力之最。 而贾珩在这半月中,对果勇营新兵的操演,更是引起了一些非议。 一言半语流传到王子腾耳中,当然是未知全貌,嗤之以鼻。 第三百零五章 自有章法,也不多言 崇平帝将奏疏阖上,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 “罢了,只一营,等京营整顿事毕,再作计较罢。” 这般想着,拿起一封奏章,正是扬州盐务之事,唤着戴权道:“去内阁唤杨阁老,韩阁老至偏殿议事。” 戴权躬身应着去了。 不多时,内阁大学士杨国昌,韩癀入得殿中,拱手行礼。 崇平帝道:“两位钦差,现在到了何处?” 半个月前,贾珩陈述林如海遭人暗下毒手,当时崇平帝正忙于整顿京营,就交办内阁杨、韩二人,选派能臣干吏为钦差,查察此事。 当然也不是不重视,暗中还是派了内卫南下,暗中彻查此案幕后黑手。 杨国昌拱手道:“回圣上,梁元此刻应到了河南境地。” 崇平帝皱了皱眉,道:“梁元?” 这人他记得,只是这人品德不检,旁得也算是一员干吏。 杨国昌解释道:“梁侍郎精通财货稽核,由其为主,可察盐务之弊,为扬州盐院出谋划策。” 崇平帝转而看向一旁的韩癀,问道:“韩卿呢?” 韩癀回道:“臣恐此间有贪腐之事,右佥都御史于德,主动请缨,愿意南下督查此案,现应在河南境内。” 崇平帝面色淡漠,沉吟片刻,心头飞快盘算着。 一个齐党、一个浙党,一个正三品,一个正四品,都是冲盐务去的。 如今朝廷,齐浙两党因盐务一事,都在争着作事表现,当然,只要不耽误正事,他无意相阻。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京营整顿,没有一支敢战之兵屏护神京,夜里都睡不安生。”崇平帝目中冷意一闪而逝,压下心头的其他思绪,又将威严的目光落在杨、韩二人身上。 “杨卿,如今京营那边儿欠发之饷,已有三个月,如今王子腾清查空额已毕,可将欠发饷银先行拨付给兵部,以助其整军。” 崇平帝以厂卫为耳目,其实也意识到了一些军心变化,而这就是崇平帝为王子腾想出的安抚之策。 杨国昌闻言,苍老面容上也现出几分笑意,说道:“老臣一早儿就拨付给兵部,裁汰近十万军卒,只此一项,一年就为朝廷省出三百多万两纹银,更不减战力,王节度使真乃国家干城。” 崇平帝心头也不禁有几分振奋,说道:“一旦整军而毕,明年就要大力整顿地方都司、卫所,一扫积弊!” 至于九边为何不提? 一来,九边将门树大根深,担关防戍边之任,不可擅动,哪怕朝廷也只是不停掺沙子。 二来,武英殿大学士李瓒经略北境之后,势必还有一场调整、整顿,故而倒不必多说。 内阁次辅韩癀看着面上喜色不一而足的君臣,白净、儒雅的面容上,神情淡漠,暗中摇了摇头。 他不懂整军,但他懂人事,王子腾如此激进,似乎没有太好的军将安置之法,这些人真的不会生怨,老老实实配合? 还有五军都督府,虽说圣上已经完全取得了重华宫的太上皇的默认。 如今的大汉,再不整军经武,就有社稷毁堕之险。 可五军都督府那些勋贵,真的愿意就此束手就擒? 但天子这时候,明显正在兴头儿上,而且这种事情,谁也保证不了一定出乱子,万一王子腾腹有良谋,顺风顺水,他出头提醒,岂不成了自作聪明? 事实上,王子腾当初还是想出安置之法,但……没钱啊。 安置军将,可不是每个人发二两银子,这事儿就结束了,欠饷要不要发?还有安置费用,真的算起来,都是好大一笔银子,百万之数。 王子腾当初跟风贾珩,劫掠军将之财货,以安置兵卒,但很快发现,说着容易做着难,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其原因在于,王子腾无法确定历年军将吃了多少空额,更遑论追缴亏空? 此外,王子腾深知其中牵涉到南安郡王等五军都督府的一众勋贵,以免引起五军都督府的反弹,就默契地不再穷追不舍。 这就好比说好的“节制大资本,平均地权”随着形势的一片大好,突然就不提了一样。 因为敏锐意识到树敌太多,做事阻力太大,还是专心干好一件事儿,汉族地主们齐心协力先把满清帝制给推翻走向共和,再说其他。 就在君臣雄心万丈之时,外间一个内监进入宫中,禀道:“陛下,贾云麾递了牌子,想要求见圣上。” 此言一出,不仅崇平帝面现讶异,就连杨韩二人,同样神色微顿,心头猜测不停。 暗道,这位天子宠臣,这时候不再整军,这时候来进宫做什么? 崇平帝诧异了下,他原本还考虑等会儿,召见贾珩商议果勇营一事,不想竟主动觐见。 “宣他进来。”崇平帝开口说道。 不多时,着二品武官官袍,身量颇高的少年,在内监引领下,进入殿中书房,拱手道:“微臣参见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子钰来了。”崇平帝面上现出一抹笑意。 杨韩二人见此,心头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天子宠臣,如秦皇之蒙毅,汉武之霍去病,如唐皇之王忠嗣,都是宠信有加,异于常人。 贾珩拱手道:“微臣有事陈奏圣上。” 崇平帝闻言,面色诧异,问道:“这,是什么事儿?” 贾珩道:“就在刚刚,兵部门前聚拢了京营裁汰的将校,有近百人之多。” 崇平帝神色镇定,问道:“兵部衙门闹事?事态现在如何?” 其实这几日,他也收到内卫禀告几起兵部衙门以及五军都督府闹事的信来,不过这些也在他预料之中。 “臣提领的五城兵马司,已派兵丁控制局势,劝返了那些将校。”贾珩面色沉凝,开口说道。 他在进宫之前的路上,又得了沈炎派人快马来报,兵部衙门前的闹事者,已被驱散了,事情暂且平息。 崇平帝闻言,面色就有的冷,说道:“那些被裁汰的将校,庸庸碌碌,不能为国分忧,如今令其解甲,还心怀怨望,朕难道还指望他们前往北疆于东虏搏杀吗?” 贾珩闻言,脸色漠然。 崇平帝平复了心情,道:“之后再遇着此事,严厉问罪,绝不姑息。” 贾珩道:“圣上,将校、兵卒多达一两万人,有不少聚居京中,臣恐怕这般继续下去,人数越来越多,神京城内愈发不靖。” 崇平帝闻言,面额顿了顿。 杨国昌反而接过话头,道:“贾云麾,你受圣上之命,提点五城兵马司,维持京中秩序安稳,弹压街面,系属分内职责,如今这些被裁兵卒闹事,自当筹谋化解,如何反过来向圣上问策?” 贾珩将一双明亮的眸子,紧紧盯向杨国昌,朗声道:“杨阁老,下官虽提点五城兵马司,管着神京城的治安,但也督果勇一军,如今十一团营,将校士卒因被选锋裁汰,军心动荡躁动,自然有所担忧,至于神京城内被裁军卒为祸,下官不敢推卸己责,只是杨阁老,这些军卒,可不能视为寻常百姓,彼等原属官军,一旦闹事,非同小可。” 他用了一个中性词,闹事,而非作乱。 杨国昌苍声道:“老夫不通军事,但知我等臣子,各安其责,恪尽职守,方得四海升平,贾云麾既管着五城兵马司,只管勤勉用事,恪尽职守即可。” 贾珩凝了凝眉,这老匹夫,没完没了了? 这分明是在指责他什么都要插一手。 韩癀这会儿见着二人争执,眸光微动,打了一个圆场说道:“圣上,臣以为,此事还需朝廷妥善安置好京营裁汰士卒,并对解甲将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才是。” 这话自是在活稀泥。 崇平帝微微颔首,对贾珩与杨国昌言语间的交锋只当未见,道:“韩卿所言不差,绝不能因噎废食,况如果依京营之方略,最终也不过裁汰四五万老弱之军,影响也不会太大,杨卿,你户部也多想想办法安置,尽量不使其在神京城中生事。” 此刻的崇平帝,只是以为贾珩提点五城兵马司,这些被裁汰将校军卒的出现,致使神京地面不靖,故而作此言。 “老臣谨遵圣言。”杨国昌脸色不改,但心头却恼火到了极点。 户部也没银子,再说给这些被裁汰之将,得准备多少银子? 彼等粗鲁无礼,不知大义,给了银子,说不得欲壑难填,是不是再安排兵部,再安置到地方都司、卫所? 贾珩说完,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平静地看向崇平帝,徐徐道:“臣遵旨。” 天子此言更像是给双方一个台阶,并且再提点他不要因噎废食。 当然,圣眷其实并未削弱,也可以说是爱护。 所以,他提醒到这一步也就罢了。 再说多了,就是往天子头上泼冷水了。 而且,他只是直觉会出事儿,又暂时没有确凿证据,更像是一叶知秋,看出一些苗头,落在天子眼中,多半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这还和先前林如海一事不一样,现在这是在隐隐质疑王子腾的整军方略。 好比金融创新之时,在常务会议上说,这个p2p监管不力,肯定是要暴雷的,这不是公然唱反调? 贾珩拱手说道:“若无他事,微臣告退。” 该提醒的也提醒过了,剩下的他就只能暗中监控事态发展,等着暴雷,然后做好自我防护,别炸到自己就是了。 崇平帝正欲点头,忽然想起王子腾先前的奏疏,好奇问道:“听说子钰你最近也在整军,那十二个新兵营,训练得如何了?可堪一战?” 贾珩面色顿了下,拱手道:“彼等方由流民从军不久,刚刚熟悉队列队形,尚需操演军阵,臣预估至少待明年开春,方可为圣上练出一支劲旅。” 练兵不可能一蹴而就,当然半个月的训练,弓射刀枪可能不行,但他麾下的新军,军容风貌,已然初露峥嵘。 不说其他,稍加训练,就可走分列式。 崇平帝笑了笑,深深看了贾珩一眼,以勉励的语气说道:“你是个心中有数的,于练兵一道,自有章法,朕也不多言了。” 贾珩闻言,心头一顿,隐隐觉得这话仍是另有他意,“自有章法,也不多言”,这许是敲打他? 心思电转之间,就有些把握住关键。 王子腾这段时间差事办得不错,恐怕在天子心中的分量渐重,而他先前返京以来对王子腾的疏远和冷淡,想必这一切落在天子眼中,许是以为他年轻气盛,存着和王子腾较劲儿的心思? 毕竟,贾王两家的微妙关系,恐怕瞒不过天子的冷眼旁观。 贾珩念及此处,也不去辩解,面色淡然,拱手说道:“臣谢圣上。” 既然如此,多说多错,埋头做事就是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微笑道:“朕与两位阁老还有事要议,你先回去罢。” 贾珩拱手道:“那微臣告退。” 说着,就在内监的引领下,徐徐出了庄严肃穆的大明宫。 行在宫苑之间的道路上,回望了一眼大明宫。 哪怕知道帝王心性如此,不会对他言听计从,可还是…… “且看罢。” 贾珩面色重又恢复淡然,彼时已是晌午时分,打算先去五城兵马司,过问一下兵部闹事的将校情况。 五城兵马司 官厅之中,人头攒动。 东城指挥谢再义、西城指挥沈炎,中城副指挥董迁,主簿范仪俱在。 贾珩问道:“沈炎,围拢兵部的那群人,究竟怎么回事儿?是自发而来,还是幕后有人指使?” 沈炎解释道:“是耀武营的人,由一个游击领头,两个千户陪同,据说耀武营都督佥事李勋,不仅以选锋之法裁汰兵卒,还扬言要稽查历年空额,威胁一些贪赃的游击将军、千户、百户,吐出贪墨的空额饷银,否则踢出军营不说,还要军法从事,但这些人凑齐了银子,但李勋仍将他们撵出军营,这些人就到兵部告状去了。” 贾珩皱了皱眉,说道:“李勋如何这般行事?” 借整顿京营之机,虽然是以合法目的的追缴亏空,但将无信不立,此举无异于在本就满腹怨气的将校身上火上浇油。 沈炎道:“但因为占着理儿,兵部一概不管,甚至还要问罪,但京营方面早早有言,此次事涉将校,既往不咎,兵部遂作罢,这些游击将军还有千户、百户多年也是吃了不少空额,眼下被骗得折卖家产银子不说,又被踢出军营,喝酒之时,说誓要给李勋一个好看!” 王子腾听了方冀的建议,还是想出了一些减少阻力的建议,比如将校裁汰出京营后,既往不咎,这本身是为了消弭祸端的手段,配合着庞师立的骑卒以及倪彪的中护军威慑,还真有些温言在口,大棒在手的味道。 但京营将校岂是好相与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贿赂王子腾以及心腹的有一些,但贿赂也不是都作效,因为京营总要整顿,谁走谁不走? 但如李勋这样以欺诈之法,收缴军将之财货,就有些招人恨了。 贾珩眸光深深,问道:“耀武营中,类似之事多吗?” “如何不多?听说有位参将将自家女儿送给李勋作妾,又送了五千两银子,方得保全。”沈炎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说着,又道:“听说那三位选锋使,可捞了不少银子……” 王子腾一共任命了三位选锋使——李勋、岳庆、姚光三人裁军小组。 贾珩面色渐渐默然,目光冷闪。 恐怕要出事的就是这个耀武营了。 第三百零六章 他薛蟠,也有今天? 宁国府 正是冬月时节,朔风肆虐过大地,将晚时分,天色就有些昏沉,乌云低垂,似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关中地区在数月间,已下过一场大雪和一场小雪,算是初步缓解了关中之地的旱情,但禾苗仍需丰沛雨水滋润,明年方得丰收,故这场大雪,还是颇得京中官员期待。 贾珩在离五城兵马司前,吩咐四城指挥注意接济在京中,以防止饿殍之事出现,就在几个年轻小厮扈从下,返回宁国府。 一路上,可见路人行人稀少,反而沿街酒肆之内,人满为患,声音嘈杂。 将近宁荣街时,天上已纷纷扬扬落下雪花来。 贾珩在府门前下了车,门房管事俞禄带着几个小厮近前,上前接过缰绳,陪着笑道:“大爷,回来了。” 贾珩打量了一眼俞禄,这是宁国府原本的管事,后来宁府仆人虽得清理了一通,但还是留下了一些旧人,如这原着中的俞禄就是一个,如按着谐音而计,就是“余禄”,意喻不是太好。 贾珩道:“将马在马厩里好生用草料喂着。” 俞禄笑着弯腰应了,说道:“后街的敕大爷他们过来议置办年货的事儿,黑山村的乌管事也打发了人先一步过来,说今年的岁贡,已在路上了。” 贾珩点了点头,想起乌进孝,此人也算是红楼原着中有名的人物了,乌家兄弟在庄田上,与先前的吴新登、单大良之流几无二致。 值得一提的是,贾敕、贾敦、贾效,三人是庶支中年岁稍长者,属于和贾政、贾赦一辈儿的人物,现在与蔡婶的丈夫,一同帮着管着宁府内的米粮果疏采买等琐碎事宜。 贾珍在时,不大照顾宗族,这些族人也就是在宁府办丧事时,露过一面两面,如今贾珩见三家尚算老实可靠,就分了一些差事。 至于内宅诸事,则由蔡婶的儿媳妇张氏与尤氏两个人协管着,前院年轻小厮则由焦大统带,至于蔡婶的儿子,之前也只是老实的庄稼汉,皆在焦大身旁帮忙。 账房则是蔡婶和一位老帐房共同管理着。 几乎可以说,宁国府的执事事务,既有原本的宁府世仆,还有贾族的庶族族人,还有贾珩带来的蔡氏一家,几乎是三足鼎立,泾渭分明,彼此牵制。 比起荣府的人口繁多,人浮于事,开销庞大,宁府仆人要少一些,经数月以来的历次整饬,婆子、丫鬟都知道府里年轻主子不好糊弄,安生许多。 贾珩来到花厅之中,就见着蔡婶丈夫李和,贾敕、贾效、贾敦品茗叙话。 四人见贾珩进来,都起得身来,寒暄问候。 贾珩点了点头,道:“都坐罢,这天怪冷的。” 几人纷纷落座。 贾珩开口道:“还有不多久,就过年了,族里要祭祖,诸般年货购置齐全,在府库里提前预备着,省得临到头儿打饥荒。” 因贾族家大业大,人口繁多,衣食住行,吃穿用度,什么事情就需要提前置办。 不说其他,过年要给丫鬟、仆人发两身衣裳吧? 而这都需得提前采买。 如他书房内的笔墨纸砚,可卿、惜春、尤氏院里的日常用度,这些同样是府里要购置齐备的。 至于东西二府主子、丫鬟的月例,其实只是零花钱而已。 贾敕道:“前不久刚刚置换了府里仆人、丫鬟的冬衣,给族里送了衣物、石炭过冬,年底的粮米果疏、鸡鸭鱼肉储备了一部分,余下诸物,拟了一个清单,还请族长过目。” 说着,就将一份采购清单递将过去。 贾珩面色微顿,拿过清单名目,阅览而罢,看向贾敕,说道:“还算妥当细致,只是还有族里的一些孤老、幼弱,每家每户也要发一些米面鱼肉菜蔬,帮着过年,再在清单上增添一些。” 贾敕点了点头,应道:“是。” 将清单名目重又递给贾敕, 贾敦又问道:“族长,年底祭祀所需得各般器用、六牲,规格上与往年有所不同没有?” 贾珩道:“按着往年采办就是了。” 贾敦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贾效道:“族学那边儿,入冬了,代儒公打发了孙子贾瑞过来,说蒙学要置办新的一批棉被,供学中子弟御寒所用。” 贾珩想了想,说道:“需得多少银子,向账房支领,你亲自带人采办。” 贾效点头应是。 正说些什么,外间一个小厮进来花厅,高声道:“大爷,西府梨香院的姨太太刚刚打发了丫鬟过来,说表少爷今儿个从京营休沐回来,姨太太在梨香院备了酒宴,要请大爷过去赴宴。” 贾珩想了想,道:“等下过去。” 他这段时日在京营训练那一群新兵,而薛姨妈中间请了他两次,不过都因他早出晚归,遂不能成行。 现在倒是空闲起下来,就瞅着机会邀请了。 名目自是因为前日他着查账的事儿。 至于薛蟠,在京营听说愈发威风,前日还领着几个兵卒,在梨香院外的大街上恭候着,一时引起西府仆人的议论。 贾珩又在厅中和几人交代了几句,然后,向着梨香院行去。 梨香院中 宛若柳絮的雪花飘过院中种植的梨树上,洒落在花蕊与枝干上,忽如春至,梨蕊照白。 屋中因地龙燃着,腾腾热气扑打在雕花窗棂上,内里覆上了一层霜花,从外望去,屋内烛火朦胧不清,橘黄柔和,平添几分静谧。 灯火及近,逐渐清晰,将几道人影映照在黄色帏幔上,一张圆桌畔,薛蟠一身大汉京营军兵的号服,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面带笑意,和薛姨妈、宝钗几人说话。 “妈,现在你儿子现在身上可忙得狠,明天还要前往耀武营参与整军。”薛蟠晃着一颗大脑袋,笑道。 薛姨妈道:“你这一天天起早贪黑,忙前忙后,也不见混个一官半职。” 这半月,薛蟠被王子腾拘束着不敢不去,少了和不三不四之人厮混的同时,也经常不着家,倒是让薛姨妈好一阵子担心。 薛蟠这时拿着一个蜜饯往嘴里塞着,一边吃着,一边笑道:“舅舅说了,等过了年,就保我个百户先做着,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七品朝廷命官。” 薛姨妈闻言,脸上顿时现出喜色,说道:“哎呦,这一下子就是七品官儿,可真是为薛家光宗耀祖了。” 薛家祖上的紫薇舍人才只五品,这七品官儿……简直和做梦一样,这来神京来,还真是来对了。 薛蟠大脸盘子上现出笑意,道:“说来还是要谢珩表兄,给我指了条路子,否则,我还真不知还有这般门道儿,妈,等下可得好好感谢人家才是。” 这几天在京营,被人前呼后拥,小衙内、小衙内地唤着,就连偷偷去翠红楼玩耍,都被人一声军爷军爷唤着。 他薛蟠,也有今天? 薛姨妈笑道:“你珩大哥,不久前打发了锦衣府里的账房先生,帮着京中的铺子查账,当初就说要好好招待你表兄,但谁曾想你珩大哥是个大忙人,我前前后后打发人请了两次,说在营中练兵,脱不开身,白日里也早出晚归,根本见不着人,刚才都第三次了,希望能过来罢。” “他练什么兵……”薛蟠说到此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下,压低了声音,低声道:“妈,我给你说个事儿,你别和旁人说。” “你这孩子,什么事儿,弄得这般神神秘秘的。”薛姨妈皱了皱眉,说道。 就连一旁正在静静坐着品茶的宝钗,都半托着茶盅,转眸看向自家兄长。 薛蟠低声道:“这是舅舅说的,舅舅说他领兵打仗还行,但根本不懂练兵,现在拢着那些从京外募训的流民,京中御史现在正想拿他的错处呢。” 薛姨妈闻言,面色一变,道:“这是怎么说的?” 京中御史,这……难道珩哥儿要坏事? 宝钗秀眉蹙起,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盅在一旁的小几上,水润杏眸中泛起丝丝疑惑。 薛蟠竟是叹了一口气,大脸上现出几分苦笑,道:“听营里的意思,珩表兄可能是不大懂练兵,现在李佥事,还有几位参将都说将人关起来,也不知鼓捣什么名堂,我也不懂这些,但听着是都这么说。” 薛姨妈闻言,心头惊疑不定,道:“那刚才御史……不是说,他颇得宫里的宠信?” 薛蟠将大脑袋摇成拨浪鼓一样,道:“不知道,许是出了什么岔子?不过舅舅这几天也得宫里的稀罕,听说往宫里去了好几次。” 一提此事,薛姨妈脸上的笑意就掩藏不住,说道:“是,前天儿,你舅妈过来看老太太,送了一些宫里赐的稀罕物件,还说你舅舅被留着用膳了两次呢。” 薛蟠脸上现出艳羡,喃喃道:“也不知儿子什么时候,能吃到宫里做的御膳?” “我的儿,你年岁才多大,好好跟着你舅舅学,终有那一天的。”薛姨妈笑了笑,目光宠溺地说道。 宝钗听着,眉眼间现出一抹思索,心头悄然涌出忧切。 难道真在外面出了岔子? 不过是有近半月没瞧着人了,这几天到那边儿串门,听说是早出晚归的。 就在薛家三口心思各异之时,外间的婆子进来,笑道:“太太,珩大爷过来了。” 薛姨妈笑道:“快快去请。” 说着,起身,看向薛蟠,道:“还坐着什么,去迎迎你表兄。” 薛蟠应着,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行去。 只是刚出了屏风,但见贾珩从外间挑帘进来,入得厅中,冲三人一一唤道:“姨妈,薛妹妹,文龙。” 宝钗轻唤了一声,“珩大哥”,也不再说什么。 薛姨妈面上现出笑意,说道:“珩哥儿,你总算来了,快坐。” 薛蟠也上前,脸上现出讨好的笑意,说道:“珩表兄,等会儿可要好好喝两杯才是。” 贾珩点了点头,落座下来,寒暄几句,看向一旁的薛蟠,问道:“文龙这是刚从营里回?” 薛蟠笑道:“是啊,不过明天还得去。” 贾珩笑了笑,不再说其他。 这时,香菱端着一杯香茗,轻声道:“大爷,用茶。” 贾珩抬眸,看了一眼香菱,少女上穿淡蓝色棉袄,下着靛蓝色棉裙,许是告别了往日颠沛流离,衣食无着的被拐生活,已显露出亭亭玉立的婀娜身段儿来,贾珩轻声道:“有劳。” 听他家可卿说,香菱随着宝钗来到府上,两个人也没少在一块儿说话,可卿也送了香菱不少衣物、吃食。 薛姨妈吩咐着同喜去让后厨摆饭,问道:“珩哥儿,这快过年了,营里还忙着呢?” 贾珩手中的茶盅,悬停在半空,道:“年关事务多一些,军中其实还好,五城兵马司因为管着京中的治安捕盗,弹压街面,年底反而事情多一些,而且回到家里,还有族里的事儿,前些日子,姨妈来请,的确脱不开身。” 薛姨妈笑道:“我是知道的,你是个有大能为的。” 薛蟠道:“妈,珩表兄身上领着的差事可多了。” 贾珩低头抿了一口茶,忽地,抬眸之间,见着一双流光熠熠的眸子,看着自己,心头一动,道:“薛妹妹,最近可还好吧?” 宝钗骤听询问,浅笑道:“珩大哥,还好,陪着姊妹们一同热闹着,珩大哥最近倒是没见着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早出晚归,妹妹,你那药方中的药引子,前日太医院说正在寻人去往各地求购。” 宝钗凝了凝眉,讶异道:“药引子?” 贾珩笑了笑道:“薛妹妹难道忘记了?冷香丸里的药引,我上回拿走,让太医院里的御医研究了其中奥妙,终于知道了如何配制。” 宝钗想起前事,恍然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再看向那对面的少年,心头一暖,明眸流光熠熠,问道:“是了,就不知太医院怎么说?” 听着二人对话,薛姨妈也面带关切,对自家女儿生来的这股热毒隐疾,她也很是担心。 薛蟠铜铃般的大眼睛瞪圆了,目光在两人之间盘桓着,听着二人的温言笑语,心头忽地闪过一道亮光。 难道…… 贾珩解释道:“太医院说,旁得也罢了,唯药引是稀罕之物,经这些时日精研,终于弄清配方所用之物,现在正下了药草名单,让各地搜寻主药,想来以九州物华天宝,应能凑齐,那时配齐药引,应无大碍,只是妹妹,太医院里的李太医想亲眼观观脉象,看能否求得治本之法……不知妹妹可还方便?” 宝钗闻言,芳心也升起希望来,柔声道:“如能去病根儿,看看也是好的。” 薛姨妈笑道:“这太医院的御医果是不一样,家里为你妹妹延请了不少名医,但连那方子门道儿都看不清,我也想着,这药总有吃完的一日,吃完了又该这么着?这下子,如能去了病根儿就好了。” 她一儿一女,儿子眼前已有了出息,女儿身上的隐疾如能去了,将来哪怕婚事,也能减少一些波折来。 昨日还和姐姐提及她姑娘的婚事,配宝玉倒是可行的,金玉良缘,也取个好兆头,只是姐姐虽未明言,似对她姑娘身子骨儿有些疑虑。 贾珩道:“先看看罢。” 薛姨妈点了点头,心头却不由涌起希望来。 “太太,酒宴摆好了。”这时,一个婆子过来低眉顺眼说道。 薛姨妈笑道:“好了,珩哥儿,咱们先用宴罢。” 说着,领着薛蟠、宝钗向厅中入席。 第三百零七章 这是……反了!? 大雪下了一夜。 翌日,清晨,贾珩推开轩窗,望着被皑皑白雪覆盖的茫茫天地,眉头紧皱,心头不由闪过一抹忧虑,这忧虑不知何故,却挥之不去。 换上官服,打算前往五城兵马司。 忽地外间仆人来报,锦衣府千户曲朗已至花厅相候,言有紧急事务禀告。 贾珩愣怔了下,心头一动,快步前往花厅。 见贾珩入得花厅,这位锦衣千户从座位上猛地起来,面色凝重,急声道:“大人,京营出事了!” 贾珩沉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耀武营今早儿冻毙了两位游击将军和六个千户,将校一二十人……”曲朗沉声说着,迅速将事发经过道出。 原来,在昨天晚上酉时,耀武营游击将军罗凯、潘庆二人,领着千户贺远等被裁汰的中低阶将校十余人,进入耀武营中军营房向李勋讨说法。 正在与亲信吃酒的李勋,闻之先惊后怒,与其冲突几句,即刻调动中护军兵卒拿捕,一人打了三十军棍,尽数捆缚在辕门外,然后李勋回头继续饮酒,至半夜时,酩酊大醉。 而第二天天刚没亮,自游击将军罗凯以下,尽皆冻毙。 此事震惊了耀武营上下,但因李勋威慑,人人敢怒而不敢言。 曲朗急声道:“整军至此,尚未有如此惨烈中事,卑职担心恐会激起兵变!” 贾珩目光幽沉,道:“这……需得提前防备了。” 此事一旦传扬开来,势必要引起轩然大波。 曲朗脸上忧心忡忡,说道:“大人,卑职来时,刚刚查报,罗凯其兄罗锐,此人为立威营参将,颇得军心,手下原领神枢营三千骑卒,今日轮戍西城,卑职以为其定不会善罢甘休!” 因为王子腾为便于整军,提前就收缴了诸团营参将、游击将军的令符,将兵分离,但京城四门宿卫,仍有团营之兵轮戍,那就只能临时给以令符,派遣差事,立威营参将罗锐最近三天,恰恰戍守西城。 贾珩闻言,面色倏变,道:“即刻让人关闭四门,本官这就前往南城大营,接管城防。” 亲弟弟被活活冻死,这是深仇大恨。 况,昨晚还下了一场大雪,于庞师立所率骑卒镇压兵变十分不利。 说话间,起身,欲向外行去。 然在这时,外间一个仆人匆匆跑进花厅,禀道:“董大爷来了。” 贾珩闻言微怔,心头更是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这个时候,董迁突然过来…… 没多大一会儿,董迁快步流星进入厅中,拱手说道:“大人,刚刚西城京营军卒驱赶我五城兵马司兵丁,说奉兵部之令,全面接管西城防务,城门三里之外不得执兵近前,此事不知何故,范主簿让卑职来问大人。” “大人,这是……”曲朗面色大变,惊声道。 贾珩脸色凝结如冰,冷声道:“这是准备造反作乱!” 兵部向喜制衡之术,怎么可能会下这样的命令? 那么不用说,这必是伪造之令。 而用来节制西城戍卫兵丁的巡城御史,想来也已遇害。 而罗锐夺取城门,下一步就为乱兵进城做接应。 “董副指挥,命令东城指挥谢再义,速至西城应援,再以本官之令,着四城指挥关闭城门,接管防务!绝不能容这些乱兵进城!”贾珩沉声应道。 在神京城外怎么闹都可以,但兵乱不能波及到神京城内。 曲朗脸色一变,说道:“大人,我等现在该如何?” “我即刻执天子剑,前往南城大营调兵平乱,曲千户,你传本官之命,锦衣府出动缇骑应援四城,弹压街面,严防城中被裁汰军卒响应乱兵,另外一旦确认叛乱,禀告宫中,宫门落锁。”贾珩道。 既然西城的立威营已不可靠,谁知道其他三城的军兵,会不会群起响应? 虽然概率很小,但也不得不防,而用锦衣府的缇骑卫士配合五城兵马司一同盯着,就可万无一失。 曲朗也知事态严重,抱拳道:“卑职遵命。” 西城,城门楼的垛口上,已覆了一层厚厚积雪,上下城墙的马道上,则已为立威营的兵将除尽积雪,把守警戒。 立威营的一众兵将,手持刀枪,列队而立。 城墙不远处的营帐中,雪地之上,赫然鲜血淋漓,嫣红刺目。 耀武营参将罗凯被冻死以后,罗锐得到家人抬尸来报消息,先是勃然大怒,继而就是恐惧,其弟被冻毙,哪怕王子腾为了防备他心有怨望,势必也保不住军职! 既然这样,不若将天捅破罢! 京营因为整军,军将都在人心惶惶,都在担心,下一个解甲归田的就是自己! 一人趁机举事,势必群起响应。 城门楼下的营房中,内里炭火盆内热气腾腾,暖意融融,千户崔进一挑棉布帘子,看向正背对着自己的那头戴熟铜盔、身披红色大氅的将领,沉声道:“罗将军,王子腾那老贼派来的人,都被兄弟们杀了!” 此刻那将领正抱着一个恍若睡着,脸色苍白的尸体,久久无语。 周围几位身着千户武官官袍、十来个百户官袍的将领,脸色愤愤不平。 因为立威营内的兵卒还未得整顿,就有不少兵将担心被裁汰。 罗锐缓缓起得身来,看向两个千户、百户,沉声道:“弟兄们,朝廷不给我们活路,被裁汰的下一营说不得轮到我们,下一个躺在这里的就是你我!” 十几个百户都愤愤不平,应和着。 剩下两个千户脸色阴沉,其中一个头发灰白、额有皱纹的千户,面色迟疑,道:“罗将军……” 罗锐皱了皱眉,道:“老钱,你年岁也不小了,选锋裁兵之令递送到营里,你觉得你有希望留下?” “可这毕竟是造反啊,我等还有家小……”那钱姓千户嘴唇哆嗦了下,苦笑说道。 “谁说这是造反!王子腾逞凶为恶,李勋草菅人命,索贿军将,我等这是清君侧!”罗锐沉喝道。 钱姓千户还想分说,忽地眉头紧皱,就觉身后一疼,口中继而发出闷哼,伴随着噗呲一声,转头看去,却见身后一个着百户模样的小校,脸色凶狠,取出一把带血的尖刀。 这一幕,同样惊得营房中的一众百户脸色大变,面面相觑。 罗锐脸色冰冷依旧,微微眯眼,喝问道:“张百户意欲何为?” 只见那张姓百户冷声道:“罗将军,不将王子腾弄死,我们谁也留不下,没了军职,又没地可种,一家老小在这神京城,全部都要喝西北风!老钱既不识时务,卑职只能送他上路!” 此言一出,原本面现惊惧的几位百户,脸色微变,神情戒备。 张姓百户环顾向众将校,大声道:“诸位兄弟,我等不是造反,是清君侧!杀王子腾、方冀、李勋、姚光、岳庆等一干奸佞,还有为虎作伥的庞师立、倪彪等人!” 另外一个许姓千户连忙开口说道:“对,王子腾蒙蔽圣聪,这等奸佞,我等为朝廷京营之兵,翼护天子,岂容这等宵小横行!” 顿时,营房中的十余位百户,七嘴八舌,纷纷怒骂王子腾、方冀等人。 罗锐见众将校激起士气,转头看向崔进,吩咐道:“崔千户,你先守着城门,本将率领骑卒打进耀武营,宰了李勋,再以其人头,号令军卒,屠了王子腾还有他那帮走狗!” 至于为何是打进耀武营? 因为三人裁军小组成员都在耀武营,而王子腾最近几天为向崇平帝示勤勉用事,宿在龙首原下的中军大营。 况且罗锐除非失心疯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带着三千兵马去攻打皇城,否则,再得军心,手下军卒知道这是造反,谁敢从贼? 唯一一线生机,就是裹挟怒气冲天的军卒,返回耀武营,先杀了王子腾以及麾下亲信,用其人头裹挟全军,然后进城请罪、讨封。 这才是唯一的生路。 裹挟的兵卒越多,活命的机会越大。 那时,天子还不得不赦免其罪,降旨安抚。 由此观之,罗锐此人并非无谋之辈。 那张姓百户脸色凶狠,道:“罗将军,卑职愿领着所部,打进王子腾那狗贼府上,让王家鸡犬不留!” 此言一出,在场几位将校都是愤愤附和称好。 显然都深恨王子腾。 罗锐目色一闪,凝声道:“如此大张旗鼓,只怕五城兵马司起疑!” 那张姓百户开口道:“那卑职率五十骑,足矣!” 这张姓百户也不知何故,可以说恨极了王子腾。 罗锐点了点头,拍了拍那张姓百户的肩头,赞道:“好胆魄!” 罗锐转而看向一众将校,鼓励道:“诸位兄弟,我们没有退路了!只有杀了王子腾麾下亲信,再向圣上请罪,我等才得一线生机!” 他也不确定能不能赶得回来,鼓噪全军,说不得要和扬威营参将庞师立对上,他没有太多把握。 不过不能再拖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崔进率先开口道:“将军且去,卑职誓与城门共存亡!” 其他几将校纷纷应和。 然而,几人正在说话间,就在这时,外间军卒来报,巡城御史康志学来了。 罗锐脸色一变,领着一众将校出了营房,看向来人。 只见远处两个轿夫抬着一顶青泥轿子过来,分明是巡城御史康志学,在六个都察院兵丁的扈从下,落在城门楼前,其人下了轿子。 一张胖乎乎的面庞上现出疑惑,说道:“罗将军,究竟怎么回事儿?本官在路上听五城兵马司的人说,你……嗯?” 恰在这时,闻着猎猎血腥之气,望去,见着城墙角树木后的的血迹和死尸,脸色不由一白,目光现出惧色,说道:“这……怎么一回事儿?” 罗锐面色铁青,冷笑一声,“噌”地将身旁一个军兵的雁翎刀抽将出来,向着巡城御史康志学大步行去,身后两行脚印在雪地上次第,恍若死神的脚步临近。 “你要做什么?” 见着对面武将目光凶戾,康志学面色倏变,惊惧说着,想要转身离去,却见四面八方已然围拢了面现冷笑的军兵,赫然堵住了去路,六个都察院的兵丁,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浑身哆嗦,手中握着的刀都不敢拔出。 “你要造反吗?”康志学脸色微变,喝道。 然后“造反”两字却无疑为这位御史,招了杀身之祸,罗锐眉头一皱,手起刀落,但听“啊”地惨叫声响起,血珠在罗锐脸上溅起,愈发见着狰狞、凶恶。 杀完巡城御史,转头看向身后将校,大声道:“弟兄们,这御史与王子腾也是一伙儿的!” 说完,再不多言,唤上手下将校,分出一千五百骑,均骑上骏马,在积雪路面上也不爱惜马力,向着七八里外的耀武营杀去。 话分两头儿,耀武营营房之内,炭火熊熊燃烧着,军将济济一堂,似正在议事,但气氛却透着一股剑拔弩张。 李勋居中而坐,一旁的参将姚光、岳庆两人坐在一旁。 行军主簿方冀则在另外一边的椅子上坐着,中护军将军倪彪领着一众将校在方冀身后站着,而薛蟠也穿着军服,站在人群中看着。 方冀脸色铁青,其人自然是过来兴师问罪。 方冀一早儿在龙首原,王子腾的中军大营中处置军务,忽而听到人来报,耀武营出事儿了,冻死了两个游击将军和还有十来个千户、百户官,就立刻马不停蹄离了中军大营,前来查问。 方冀质问道:“李佥事,节帅多次言明,不得因整军事而滥杀将校,以防引起兔死狐悲,怎地闹出这一步?连杀了两位游击将军还有十余位将校。” 李勋辩解道:“方大人,你是不知道那些人围在营房,鼓噪作乱,本将迫于无奈,只得每人打了三十军棍,以示惩戒,为的是警告全军不得再犯,不想昨晚一场大雪,他们竟被挺住,直接冻死,这谁能想到。” 这话自是避重就轻。 方冀眉头紧皱,道:“李佥事,现在死了人,这完全有违节帅本意,接下来还有六营尚未整顿,如此暴戾行事,只怕会激起兵变。” 随着整军的顺风顺水,王子腾也不想大开杀戒,以免引起其他后续几营的反弹。 故而如果不执兵煽动军卒作乱,多为裁汰、劝退。 李勋不满道:“方主簿,本官如今领节帅之命,全面主持整军事宜,这些人胆敢冲击中军,如何还能容忍?正好就地正法,以一儆百!否则,冲击五军都督府以及兵部衙司之事,只怕此起彼伏。” 这是提及最近整顿京营带来的一些副作用,被裁汰的将校、士卒到五军都督府、兵部闹事,当然因为科道言官对王子腾的赞誉有加,这些自然没有人看见。 反而有些人准备弹劾提点五城兵马司的贾珩失职。 参将姚光打了个圆场道:“方主簿,你是不知道,昨晚是何等凶险,这些人凶神恶煞,拿刀动枪,呼啦啦围拢了营房,如非中护军及时相援,只怕我等都有性命之危,” 方冀脸色不虞,沉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些冻毙将校,需抚恤一番,以平息营中将校怨气。” 李勋皱了皱眉,说道:“方大人,现在营中还欠着饷银未发,哪里还有银子抚恤,再说彼等罪有应得,允其家属拉回尸体,已是本将顾念昔日袍泽之谊了。” 如今的李勋已自诩为王子腾手下第一大将,胆气也壮了一些,对方冀这等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士也少了几分敬意。 此刻,薛蟠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李勋脸上的煞气,心头不由生出几分羡慕。 这就是都督一军的气魄,他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番体面? 见方冀冷脸不语,李勋又道:“如罗凯、潘庆二人,胆大包天,竟敢对抗朝廷,几与……” “罗凯?”方冀喃喃说着,眼皮跳了跳,心头猛然想起一事,前日他听参军纪闵所言,有个唤罗锐的,好像在立威营任参将来着。 立威营参将…… 正思量间,忽地营外传来喊杀声,伴随着惨叫和刀兵碰撞声。 “哪里的喊杀声?”方冀心头一沉,霍然站起,急声问道。 “大人不好了,立威营反了……”这时,一个百户模样的小校,脸色惊惶地进入营房,对着屋内众人急声说道。 营房中众人齐齐色变,纷纷挑帘出了营房,就见此刻耀武营前哨已经乱作一团,无数骑卒闯将进来,横冲直撞,与拦阻的耀武营兵卒厮杀。 方冀脸色苍白,颤声道:“这是……反了!?” 这几乎难以置信。 就在这时,而整个耀武营已然杀声一片,人吼马嘶。 参将罗锐一马当先,杀进营中,如洪钟的声音响起在军营中,道:“弟兄们,本将立威营参将罗锐,圣上被奸臣王子腾蒙蔽圣聪,不给我等一条活路,现在本将领兵清君侧,杀王子腾!弟兄们愿意跟随的,将战袍红布割下,系于左臂!随某家杀李勋贼子!两不相帮的,弃兵回营!” 这刘氏左袒的一幕,几乎是最是识别的,一些早已不满的将校,有些意动的就开始依言行事。 当然也有两不相帮的,返回营中。 前哨瞬间大乱! 营房中的众人,远远听到这话,都是脸色倏变,薛蟠看着远处厮杀带血的众人,更是双腿发抖,面如土色。 这特娘的,要了亲命了! 倪彪拉过方冀以及薛蟠,急声道:“方先生,小衙内,事急矣,末将这就让人护送着二位离开,前往大营调兵平叛!” 其实,罗锐不知的是,王子腾一大早儿去了户部谈饷银,此刻并不在龙首原的中军大营。 方冀脸色难看,道:“吹号角,庞参将一会儿就到,我等只要撑一会儿……” 就在这时,薛蟠拉住了方冀的胳膊,急声道:“方先生,快回城寻舅舅啊……” 第三百零八章 只要迅速平定叛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耀武营中 “呜呜……” 号角响起,苍凉悠远,人吼马嘶,一片大乱。 随着罗锐率领骑卒冲乱前哨,耀武营军卒有不少受其鼓噪,系上红布条,随着罗锐向着中军营房杀去。 “杀!!!” 而中军营房之外,倪彪见势不妙,不待方冀再说什么,唤上随行数十亲兵,不由分说,拖着方冀以及薛蟠,护卫着向后哨逃奔。 一时之间,中军营房就余李勋、姚光、岳庆三将并耀武营的一众将校,齐齐愣怔在原地,手足无措。 岳庆脸色铁青,急声道:“李大人,现在是守住营房,不可让乱军冲进来!” 李勋见此也从六神无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急促道:“快,快,将校守住营房!” 姚光、岳庆两位将军,领着一众将校,开始小跑去调左右掖的五军营兵卒,打算平息叛乱。 但随着罗锐的呼喝,左右掖耀武营兵卒受得煽动,逡巡不前,甚至有些人操起兵器,倒戈一击,汇入叛军队伍。 见得这一幕,李勋手足冰凉,心头惮惧,再不多言,领着扈从亲兵,欲向后哨退去。 然而,却在这时,身后寒风席卷,让脖颈儿一寒。 分明是罗锐打马而近,举枪追杀。 李勋面色大变,回头瞥去,正对上那端坐战马上的将领,面容凶狠,目现戾芒,怒吼道:“李勋狗贼,受死!” 罗锐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明确,冲着李勋而来,斩将夺旗,借其首级裹挟、煽动耀武营,故而在冲垮耀武营麾下三营之一的五军营(步卒)前哨后,并不恋战,率着百十亲兵,直接冲击李勋所在的营房。 因在整军之议上数次见过李勋,此刻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不好!拦住他,快,拦住他!”李勋感受到杀机临近,面如土色,惊喝一声,身旁四五个亲兵拔刀迎击而去。 然而,罗锐身后同样有骑卒翼护,只是稍稍一冲,伴随着“噗呲呲”,李勋亲兵如枯草倒伏,不多时,被冲得七零八散。 罗锐目光几欲喷火地瞪着逃跑的李勋,怒喝道:“狗贼,纳命来!” 掌中铁枪划过一道寒星,冲李勋后心刺去。 李勋心头一寒,头一低,就地驴打滚儿,在雪地上躲过致命一击,二话不说,爬起来就跑,一边向着后哨跑,一边疾呼道:“快,来人!” 远处几个耀武营兵卒,执刀上前,想要拦住快马长枪,罗锐毕竟是一方大将,几下就杀散拦路兵卒。 但随着李勋逃跑,四方抵抗的将校则引起了连锁反应,同样四散奔逃,作鸟兽散去。 只是,这时后哨同样已经大乱,耀武营兵卒早已不满李勋,从营房中趁机涌出,甚至有人取了弩箭向着李勋攒射。 “噗……” 李勋痛哼一声,仆倒于地,正要张口呼喊,却闻得身后一声怒喝,伸起手来,却觉后心一痛,分明是被快马赶来的罗锐,一枪刺穿后心,而后拔枪再刺,连捅了十几个窟窿。 鲜血汩汩流淌,将雪地浸染的血污一片。 罗锐翻身下马,割了李勋首级,挑在枪头,大喝道:“耀武营的弟兄们,罪止李勋,不涉旁人!” 而后翻身上马,来回呼喝,原本零星抵抗的耀武营官军,渐渐停了抵抗,惊疑不定。 罗锐见得这一幕,心头大定,正要开口。 “将军,刚刚行军主簿方冀、护军将军倪彪,还有王子腾的外甥,带了五十个人过来,这会儿,他们应逃没多远!”这时,随罗锐赶来的一位吴姓千户,抱拳道。 罗锐闻言,心头一动,冷笑道:“方冀,倪彪,还有王子腾的外甥?老吴,你亲自派人去追!本将不要活的,只要死的,把他们的人头都带回来!” 至于他,还要整合耀武营军兵,对抗应援而来的庞师立所部,同时再以李勋等将校人头,煽动鼓勇、敢勇、奋武诸营,齐力打进中军大营,再由西城打进神京城。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吴姓千户应了一声,点了二百人,打马而去。 因为都有积雪,脚印很是清晰。 是役,李勋被弩箭射死,姚光、岳庆二将以下,近数十位将校,尽皆死于乱军之中。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耀武营发生兵乱的消息,也在以雪崩的速度,向着驻扎在附近的团营扩散,军心浮动。 而扬威营参将庞师立,在号角吹响之时,就已知道不妙,率领所部神枢营,火速前往耀武营应援。 但积雪覆路,终究还是晚了一些。 却说另外一头儿,张百户领着五十骑,快马加鞭,自西城门向着永业坊而去。 因五城兵马司调兵遣将尚需时间,张百户所领五十骑几乎没有阻隔,直奔坐落在永业坊的王宅。 永业坊原就是朝中高官显宦聚居之地,见着街道上的动静,有些正在门前扫雪的门仆看着五十骑驰街而过,都是一愣,抬头眺望,有些闹不清名堂。 直到五十骑近至王宅门前,以为是军将来寻京营的王节帅,遂不以为意,继续低头铲雪。 这会儿王宅门前的年轻小厮,同样在门前清理积雪,见着京营兵将至门前而不下马,拄着铁锹,扳起一张比数九凛冬还要冷上几分的脸孔,喝问道:“哪里来的,节帅门前还不下马?” “驾!” 张姓百户也不搭话,狞笑一声,驱马上前,但见匹练刀光一闪,一颗头颅冲天而起,冒着腾腾热气的血柱冲起,顿时洒落在雪地上,而铁锹“啪嗒”一声,砸在三层石阶上,尸体这才倒地。 周围的一众仆人见此惨烈血腥一幕,几乎吓得失声,身子瑟瑟发抖,雪地上甚至现出零星的黄色痕迹。 “杀进去!” 张姓百户并不多言,翻身下马,领着乌泱泱的一群兵丁,往里冲去,见人就杀。 不多时,整个王府传来此呼喝声、惨叫声、女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而王府仆人早已吓得亡魂大冒,连滚带爬一般,向着后院禀告,此刻内堂中,王子腾的夫人赵氏,正在和王义媳妇儿叙话,商量过年节的事儿。 赵氏由着两个丫鬟捏着肩头,笑道:“年前儿,将年货都置备齐全。” 王义媳妇儿笑道:“都让下人置备了。” “姿儿年岁也不小了,也该定门亲事了。”赵氏又道。 王义媳妇儿笑道:“我也正在发愁,京中合适人家不好寻。” “夫人,不好了,外间有乱兵杀进来了。”就在这时,仆人冲进厅中,惊惧说道。 赵氏面色大变,惊声道:“怎么回事儿?” 然而就在这时,喊杀声交织着惨叫声,已近得后院。 赵氏和王义媳妇儿掀开帘子看去,只见十余个着大汉军衣,脸带血珠,凶神恶煞的军卒,向着庭院中冲进来。 赵氏脸色大变,说道:“快,快跑!” 一时间,厅中大乱。 就在王家被屠杀时,户部衙门,官厅之中,王子腾正在与户部左侍郎齐昆品茗叙话,周围户部的一些文官则是看着正襟危坐,气度威严的中年武官。 身形魁梧,面颊红润,浓眉下的虎目炯炯有神,倒不见寻常武将的粗鄙。 齐昆开口道:“经这次整顿,每年可为朝廷节省数百万两银子,将钱粮更能支援在北疆战事上。” “齐大人所言甚是,如今东虏才是朝廷心腹大患。”王子腾附和了一声,问道:“齐大人,这年关在即,欠发的响应也该拨付了吧?下面的将校都等着米粮下锅呢。” 齐昆笑道:“阁老昨日已允准了,将所欠之饷银,尽数拨付至户部,王节帅这两天,耐心等候即可。” 王子腾点了点头,脸上也现出一抹笑意,道:“有了这笔银子,军心大悦,本官整军裁兵,也能如虎添翼。” 齐昆闻言却道:“这些军卒最近是闹得太不像,胆大包天,围攻朝廷衙司,一点儿都不体谅朝廷的难处!” 此刻,官厅中的其他文吏,都是纷纷谴责。 王子腾道:“京畿三辅原先贼寇肆虐,彼等困守京营,尸位素餐,如今被裁汰,竟还有脸冲击朝廷官衙。” 户科给事中姜宣,忽而开口道:“齐大人,五城兵马司管着京中治安,出现乱民冲衙,下官以为彼等难辞其咎!” 户部郎中许英翰皱眉,接话说道:“提点五城兵马司的是云麾将军贾珩,听说他半月间都在京营,难道是抽不开身?” 姜宣冷声道:“贾珩,既无力承两方之任,就当有自知之明,如今城中乱糟糟的,下官听说那些闹事的军卒,连被羁押都没有,简直匪夷所思。” 户部都给事中郑世,摇了摇头,道:“听说这贾云麾于练兵之法,一窍不通,毕竟年岁未及弱冠,兵书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圣上以此子独掌一军,哎……” “先前那翠华山传得神乎其神,如今看来,不过惯弄险计,圣上爱惜人才,千金市马骨,给了爵位。”姜宣讥笑一声,说道:“现在独领一军,自然露了怯。” 许英翰凝了凝眉,说道:“也不能这么说,才干还是有的,东城、三辅之地的贼寇,还是十分干净利落的。” 郑世道:“东城不过几个毛贼,果勇营官军一动,自然灰飞烟灭,之后,锦衣府就可籍没财货,换个人也能做到。” 姜宣道:“郑大人所言不错,领着果勇营,京畿三辅寇盗,不过疥癣之疾,任是谁去领兵,也能涤荡一空。” 见着厅中户部文官口诛笔伐,王子腾面色不变,心头却响起一声冷笑,快意不胜。 贾珩小儿,自持能为,还让你如此跋扈? 齐昆咳嗽了一声,道:“同朝为官,诸位还是不要太过苛刻了,不管如何,东城切切实实剿捕了匪盗,追缴了不少银子,解送户部,贾云麾少年俊彦,于练兵之事,我等也一知半解,最终如何,还是由京营节帅和五军都督府、兵部共同判定。” 说着,看向王子腾,问道:“王节帅,你说是吧?” 王子腾笑了笑,道:“果勇营练兵之法,本官也闻所未闻,想来是那云麾将军别出心裁,也未可知。” 齐昆目光微动,暗道,王子腾果然与贾珩不和,那奏疏就是冲贾珩去的。 然而这时,外间一个兵丁匆匆跑进官厅,赫然是王子腾的亲兵,身旁还领着一个上气不接下气,面色苍白的小厮,体若筛糠,带着哭腔道:“老爷,出事了!有乱兵冲进府上,见人都杀!” 王子腾转眸望去,脸色惊疑不定,道:“你说什么?!” 乱兵?怎么可能? 那小厮哭道:“老爷,太太让小的来报信,老爷快回府上看看罢……” 官厅中的齐昆,并户部一众官吏,面面相觑,都是脸色惊疑不定。 乱兵,可城里并未听到喊杀声,哪里来的乱兵? “哪来的乱兵?王义呢,王义可在府上?”王子腾急声问道。 那小厮哭道:“少爷一早儿去了铺子里,不在府中,不知道哪里的乱兵,是京营的军服,都骑着马,见人就杀啊!” 王子腾心头一沉,起身,看向齐昆,正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又得来报,这次却是值守户部衙门的军兵,入得官厅,面色仓皇,急声道:“齐大人,锦衣府的人派了缇骑说,立威营参将罗锐反了!让六部诸衙司谨守门户,不得外出,锦衣府缇骑现于京中弹压局势,五城兵马司已往四城接管防务!” 此言一出,官厅众人脸色大变,原本正在议论的文官,目中现出惧色。 齐昆霍然站起,惊声道:“接管防务?这怎么回事儿?这是谁的命令?” 那军兵道:“是奉了云麾将军贾珩之命,贾云麾掌着天子剑,调动了锦衣府和五城兵马司。” 齐昆以及户部的一众文官,闻言,心头一凛。 “罗锐?”王子腾面色微凝,一颗心沉入谷底。 是了,他早上听着提了一嘴,说有个姓罗的游击死了,打发人让方冀去了耀武营查问,难道因着这事儿? 都姓罗…… 齐昆转头猛地看向王子腾,喝问道:“王大人,你为京营节帅,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王子腾额头见汗,深吸了一口气,道:“齐大人,罗锐所率立威营麾下之神枢营,镇戍在西城,许是……此将不满整军而造反?” 值得一提的是,京营十二团营,好比十二个集团军,而神机(火器),神枢(骑卒),五军(步卒)都是三营的标准配置。 齐昆喝问道:“罗锐为何会反?” 王子腾嘴唇张了张,已然六神无主。 那边儿小厮哭着说道:“老爷,乱兵冲进了府上,现在乱砍乱杀……” 王子腾转而反应过来,心急火燎,道:“齐大人,本官需得先回家一趟。” 说着,唤着亲兵,拔腿就走。 齐昆正自思索着局势,猛然想起一事,沉喝道:“王子腾,汝为京营节度使,不出城约束营将,弹压叛乱,还望哪里去?” 王子腾走到庭院,呆立原地,如遭雷殛,缓缓转过身来,只觉手足冰凉,咬了咬牙,面色铁青,对着一旁的亲兵小校,声音不自觉开始发颤,道:“你……领着人速速去往府上相援。” 是了,是了……如今出了乱子,他需得第一时间,前去平叛。 庞师立的扬威营、倪彪的护军亲兵,就在城外,只要他迅速平定叛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三百零九章 王子腾急功近利,误国误军! 王子腾深吸了一口气,镇定着心绪。 只听那亲兵小校迟疑,说道:“节帅,我们带来的人手不多,现不知府上什么情况,不若请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的人相援。” 王子腾脸上怒气翻涌,喝道:“那就快去!” 那亲兵小校不再多言,领着几个兵丁,出了户部官衙。 王子腾领着另外的亲兵,也出了户部衙门,骑马向外行去。 与此同时,西城门,立威营千户崔进以及手下一众将校,近一千五百军卒在城楼上方居高临下,弓弩上弦,严阵以待。 就在这时,街道尽头,大批身着淡黄色军服的五城兵马司兵丁,以及红翎黑袍的锦衣府缇骑如潮水涌现,由远及近。 大约有六千人。 五城兵马司东西两指挥,一千五百人,锦衣府缇骑四千五百人。 为首一马当先者,赫然是东城指挥谢再义,身边儿陪同则是西城指挥沈炎,身后跟着锦衣都指挥同知纪英田以及锦衣府的几位千户。 至于曲朗则率着另外一队锦衣卫缇骑,与中城副指挥董迁领着五城兵马司兵丁,接管南北东三城防务。 城中锦衣府的缇骑出动,在京中由几位千户,把守重要街口,谨防原裁汰军卒响应作乱。 “立威营将士听着!本官是东城指挥谢再义,奉天子之命接管西城防务,尔等速速让开路途!”谢再义骑在马上,看着城门楼上一众张弓以待的立威营将校,沉喝道。 身后五城兵马丁与锦衣缇骑,同样长刀出鞘,张弓搭箭,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千户崔进目光闪烁,在垛口处,高声道:“我等也奉兵部令,独守西城门,五城兵马司不得妨碍军务!” 谢再义冷笑一声,喝道:“尔好大的胆子,敢伪造兵部之令,天子锦衣亲军在此,是要造反吗?” “我等不是造反,是清君侧!兄弟们,杀了王子腾,我们才能杀出一条活路!”见糊弄来人不过,甚至身后军卒见了锦衣府缇骑,面见动摇之色,千户崔进连忙高声喝道:“放箭!!!” “反贼!”谢再义冷哼一声,飞快取下挂在马鞍上的弓箭,捻出一根箭矢,就向城门楼搭话的将校迎面射去。 “刺……” 一道破空之音响起,带着刺耳的尖啸。 崔进瞳孔一缩,面色大变,连忙低头,只觉头上范阳笠尖“咔嚓”一声,已被射中。 心头一凛,高声道:“放箭,放箭!” 而这时,随着崔进一声令下,不少立威营军卒开弓放箭,双方对射,一时间闷哼声响起。 五城兵马司兵丁,平时职事多是缉盗捕寇,箭术比之罗锐麾下的立威营差了一筹,再加上立威营依托城墙俯射,居高临下,终究有些吃亏,尤其是沈炎西城所部,有不少中箭倒地,伤亡惨重。 不过,锦衣缇骑连同五城兵马司兵丁所部以箭矢数目则弥补了差距。 谢再义面色冷幽,骑在马上,捻起三根箭矢,向着城头的士卒射去,每次皆有中箭之敌落下,压制的一片区域不敢冒头儿。 双方对射了一会儿,互有伤亡。 “上盾牌,冲向马道,杀上城楼!”谢再义见着如此拖延不是办法,怒喝一声,率先举起盾牌,打马而起,身先士卒。 之后就是大批五城兵马司兵丁以及锦衣缇骑,一边射箭掩护,一边发起冲锋,虽然伤亡加剧,但也逐渐接近了城门马道,这时已无法再行对射。 双方兵卒,短兵相接,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人数优势渐渐发挥出来,双方围绕城墙展开争夺、厮杀。 纪英田在缇骑之后,见着这一幕,脸色微变,咬了咬牙,冲锋上前。 一时间,双方冲撞厮杀,杀声震天。 城头之上,随着双方兵马混合在一起,再难射箭。 崔进高喝道:“兄弟们顶住,坚持一会儿,罗将军就来了!清君侧,杀王子腾啊!” 立威营将校士卒渐渐猬集在几处,而下方的锦衣缇骑则试图关闭城门。 而随着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府缇骑在京城弹压局势,以及谢再义驰援西城,与立威营夺门之战传来的喊杀声传远,皇城根儿下的六部、寺、监衙司都知出了大事,京中哗然,流言四起。 各衙门派衙兵打听消息,而“清君侧,杀王子腾”的口号,也在神京城中传扬开来。 大明宫,偏殿中。 殿中暖意融融,恍若春夏,宫女、内监在廊柱旁的帏幔肃然侍立,崇平帝一身明黄色龙袍衮服,正襟危坐在御椅上,面如冠玉,威严目光掠向几位阁臣。 华盖殿大学士、户部尚书杨国昌,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韩癀,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以及文华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赵翼。 这分明是一次内阁御前会议。 议题一是经略安抚司筹建以及边关整顿军务,二是清查盐务并稽查贪腐,三才是关于内阁补位之事。 经过一番上疏、挽留的戏码,原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贺均诚告老还乡在不久前成为定局。 崇平帝这会儿脸上带着笑意,似乎心情还不错,看向李瓒,朗声说道:“李卿,俟京营整顿完毕,明年卿坐镇北方,就可着手整顿诸镇精兵,据王卿所言,边关吃空额也有近四成之数,向能实兵实额,朕又何愁边患?” 李瓒点了点头,道:“边关之将于地方,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臣以为整饬不可操之过急。” 崇平帝闻言,面色顿下,正要出言。 然而,从外间进来一个内监,道:“陛下,腾骧左卫都指挥使徐升求见。” 正在议事的君臣,都是一愣。 崇平帝脸上笑意微凝,诧异了下,朗声道:“宣。” 不多时,一个身形魁伟,面容方直的大将,迈入殿中,向崇平帝行礼罢,沉声道:“圣上,锦衣府受云麾将军贾珩差遣来报,戍卫京营西城的立威营参将罗锐,率所部神枢骑卒,造反作乱,锦衣府知会四卫营及内卫诸班直宫门落钥,谨防生变,末将已信其言,紧急关闭宫门。” 此言一出,殿中几位阁臣,脸色倏变,惊疑不定。 如果不是锦衣府通知宫门落锁,众人几以为贾珩要图谋不轨。 崇平帝脸色倏变,喝道:“立威营造反?究竟怎么回事儿?云麾将军呢?” 徐升拱手道:“圣上,贾云麾已提天子剑,前往南城大营调兵,镇压耀武营叛乱。” “不是立威营吗?怎么又牵涉到耀武营?”崇平帝敏锐察觉到其中变故,问道。 徐升朗声道:“据锦衣府所言,耀武营都督佥事李勋,因整军一事,与游击将军罗凯、潘庆等将校发生冲突,昨晚抓捕十余人,将之冻毙于辕门,恰逢其兄罗锐宿卫西城门,心怀怨恨,遂尽起精骑,杀往耀武营,打算煽动士卒,裹挟生乱,此事为云麾将军察知,已紧急着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缇骑接管防务,云麾将军亲至南城大营,调兵镇压叛乱!” 冷漠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却恍若晴天霹雳,在君臣心头“咔嚓”响起。 京营因整军一事,哗变了? 立威营、耀武营,还有旁的营头没有? 杨国昌苍老面颊上的肌肉跳了跳,声音艰涩,问道:“立威营作乱,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何在?” 徐升摇了摇头道:“回阁老,来人未说,卑职也不知。” 崇平帝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说道:“戴权,多派内卫缒出宫门,出外打探消息。” 大风大浪,他十几年来不是没有经历过,现在贾珩既控制了局面,想来不会出乱子。 只是,王子腾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戴权这会儿,心头同样震惊难言,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然而还未出宫,就见几个内监站在殿外廊檐下,手中各拿着一份奏章,高声道:“陛下,户部侍郎齐昆,京兆府尹许庐,刑部尚书赵默,从宫门递来了奏章,说是有紧急之事奏禀。” 崇平帝闻言,连忙道:“赶紧拿过来。” 不大一会儿,几个内监进入殿中。 崇平帝接过奏章,脸色刷地阴沉下来,上面一封大概叙说王子腾在户部要饷银,然后逢着五城兵马司来报立威营造反的经过。 现王子腾已至京营平叛,至于京兆府、刑部则出动兵丁,帮着五城兵马司维持秩序,说西城喊杀震天,奏疏中提到一个叛军口称,“清君侧,杀王子腾!” “骄兵悍将,竟敢如此欺君!”崇平帝怒吼一声,将手中奏章扔在地上,冷硬面容阴云密布,一股愤怒和羞愧的情绪涌上心头。 整军经武,竟整出了哗变,简直……威严扫地! 姑且不论这些,一旦让这些骄兵悍将串联起来,闹出乱子来,后果不堪设想! “王子腾急功近利,误国误军!”崇平帝心头怒吼着,忽地猛然想起昨日贾珩的提醒,如今思来…… 崇平帝脸色变幻,又白又红。 转念间,心底又生出一股庆幸来,他先前没有收走天子剑,本意是以示恩宠,现在却起了后手作用! 杨国昌这时弯腰捡起奏章,阅览罢,脸色阴沉不定。 而内阁次辅韩癀,则拿起另外一份儿奏章观瞧,眉头紧皱,沉吟不语。 兵部尚书李瓒同样捡起了许庐的奏章,低头看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昨日军卒围攻兵部,就透着一股不寻常。 偏殿中的气氛,渐渐凝结如冰。 崇平帝面色淡漠,尽量不使心底的焦虑流露出来,声音平静问道:“诸卿,都怎么看?” 杨国昌皱了皱眉,苍声道:“老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平息京营乱局,圣上可下旨,让其他团营都督出兵平叛。” “不可!”李瓒面色倏变,开口打断道。 崇平帝看向李瓒,目光带着疑惑。 李瓒脸色冷峻,沉声道:“圣上如果下旨,也只能是让其余团营不可擅出大营,如妄动则以谋逆论处!否则,耀武营如非孤例,诸营军心浮动,一旦为其煽动齐齐鼓噪,纵不犯上作乱,也可阻碍朝廷整军大计!况经此一事,难免中枢威信全失,臣恐怕骄兵悍将此起彼伏,不绝于后!” 这是大概率事件,有可能圣旨一下,平叛不成,反而被裹挟着一同冲入神京城,打到宫城门口,威吓朝廷表态,不再裁汰将校士卒,那么整军经武,前功尽弃! 这还不是严重后果,一旦中枢威信全失,天下大乱! 中枢威信一失,什么乱象都出来了,东南互保,军阀割据…… 当初陈汉辽东一战大败,就曾大伤元气,可谓由盛转衰的起点。 之后夺嫡事烈,就差点儿扯掉皇权的底裤,无奈之下,太上皇退位,双日悬空,这才勉强维持着皇室威严。 而再让军头打进皇城门口,配合着内忧外患的天下局势。 那给人的感觉就是……大汉药丸! 人心思变。 韩癀面色凝重,沉声道:“圣上,臣以为李大学士所言有理,一动不如一静,现在将校深怨朝廷整军裁汰,如果再妄调兵马,若得贼子趁机作乱,后果不堪设想!” 崇平帝被两位内阁重臣说得心头一跳,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都默然片刻,道:“贾珩现已提调果勇营平叛,由其一营可能控制局面?” 并非不信任贾珩,而是一营如何威压其他躁动的十一团营。 李瓒道:“圣上可降旨安抚其他团营,勒令紧闭营门,不得妄动,臣不才,愿缒出宫苑,前往龙首原,安抚诸团营将校,助贾云麾平定叛乱!” 这时候,几乎没有人再提王子腾了,将事情搞砸,致使惊扰宫中安宁,事后不被秋后算账都要烧高香了。 “李卿……”崇平帝面色一变,目中现出复杂之色,心头涌起感动。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韩、杨、赵三位阁老,心头微震,齐齐看着李瓒,面色动容。 这一出宫城,可就是生死置之度外了。 在乱军之中,谁也说不了,会不会遭遇不测。 见崇平帝犹豫不决,李瓒慨然道:“圣上,如斯乱局,宫中不能没有旨意降下!微臣为兵部尚书,掌兵符军令,唯有臣为钦差,可达圣上旨意,以安将校之心。” 崇平帝闻言,默然许久,凝眸看向李瓒,点头道:“卿所言甚是。” 十一团营乱作一团,贾珩虽掌着天子剑,但不一定威慑住十一营的骄兵悍将,唯兵部尚书李瓒有资历、威望,安抚、震慑团营诸将,不使其变乱。 而在这时,外间内监朗声道:“陛下,南安郡王、北静王在宫门外求见,言有紧急事务具陈,恳请缒进宫城面见圣上。” 崇平帝目色一变,心头就有些不快,这些人是来看笑话的吗? 念及此处,沉声道:“告诉他们,各回都督府,静待旨意。” 然后看向韩癀,道:“韩卿,拟旨,朕授兵部尚书李瓒以临机处置之权,便宜行事,出宫安抚京营。” 过了一会儿,那内监去而复返,回道:“陛下,南安郡王和北静郡王,听说京营军卒哗变,五内俱焚,愿亲至京营,安抚众将,为陛下分忧。” 此言一出,崇平帝脸上霜色泛起,道:“告诉南安郡王严烨、北静王水溶,朕已派钦使前往京营,令其即刻回都督府坐镇,不得怠慢。” 第三百一十章 需以大局为重(感谢书友不见月色染天澜的盟主打赏!) 荣国府 昨夜一场大雪,落在庭院青色屋檐、朱红高墙、枯黄林木之上,簇簇堆雪,银装素裹,天地恍若琉璃。 四四方方的庭院之中,早已在石阶上清理积雪,雪水融化流淌在青砖、石缝之间,洇成纵横交错的明痕,倒映着上方淡白、冷杀的冬日天空。 荣庆堂,一道棉帘之后,地龙腾腾热气充斥室内,十二扇屏风隔断的轩堂中,人头攒动,脂粉堆香,婆子、丫鬟垂手侍立着,大气不敢出。 贾母坐在一张绣着松鹤延年团案棉褥子铺就的罗汉床上,鸳鸯、琥珀、翡翠在一旁服侍着,薛姨妈坐在下首的绣墩上,陪着贾母说笑,其人白净、富态的面盘上现着祥和的笑意,王夫人也在一旁坐着。 另外一边儿,凤纨、四春、钗黛、湘云等人各着颜色不一的袄裙,头上簪着珠钗,耳朵、秀颈都带着耳环、项链,五光十色,争奇斗艳,身后各有丫鬟陪同,愈发如百花盛开,绚丽多彩。 贾母看着这一幕,脸上带着笑意,听着薛姨妈与凤姐一同说着笑话。 王夫人忽地问道:“这两天怎么没见蟠儿?” 薛姨妈轻笑道:“蟠儿,他一大早儿,就去了营里,他舅舅这两天给他吩咐了不少差事。”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蟠儿现在也大了,知道在外闯荡,长进许多了。” 话虽如此说,但心头难免有几分复杂,他家宝玉也就是年岁小一些,否则也能在他舅舅身旁涨涨见识。 凤姐笑道:“文龙表弟是愈发了不得了,听说明年舅舅那边儿,要给他一个官儿做做呢。” 这自是薛蟠这两天逢人就炫耀,传到了凤姐耳中。 凤姐这会儿目光闪了闪,心绪同样有些复杂。 在南边儿闯下人命官司的薛大脑袋,也有今天? 薛姨妈心头高兴,但面上神色不露分毫,反而叹了一口气,笑道:“什么长进啊,这都快过年了,这孩子一天天不见着人影儿,不知道在忙什么,我都想过两天和他舅舅说,给蟠儿好好放几天假。” 王夫人轻声道:“前个儿,他舅妈过来说,说是兄长最近在整军,说蟠儿在一旁也出了不少力,许是离不开罢了。” “他能出什么力?也就跟着跑跑腿,传传话罢了。”薛姨妈摇了摇头,笑道。 王夫人道:“能为一点点儿历练,谁也没有一生来就什么都会的,我瞧着蟠儿是个有心的,跟着他舅舅,总有为将的一天。” 贾母面色顿了下,笑了笑,说道:“怎么听说文龙有这么一遭儿,还是当初珩哥儿提的主张?” 王夫人脸上的笑意凝滞了下,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 薛姨妈笑着接话道:“当初珩哥儿说蟠儿是个从军的料子,珩哥儿他向来是个主意正、有见识的。” 元春晶莹玉容上现出思索,轻声道:“有段时日没见着珩弟了。” 此言一出,黛玉转眸看向探春,轻声道:“三妹妹,你这段时间应是见过珩大哥的罢?” 探春轻声道:“也不常见,就早上在内书房说会话儿,珩哥哥他半个月多半时间在京营留宿,早上吃罢饭就去了五城兵马司和京营,我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就去陪着嫂子说话来着了。” 宝钗转眸而望,轻声道:“昨个儿在珩嫂子那边儿说话,珩大哥在忙京营整顿的事儿?三妹妹应是知道的吧?” 说话间,少女空气刘海儿下的明媚杏眼,目光深处掠过一丝好奇。 探春点了点头,道:“现在京里这段时间,都在议这件事儿,不过珩哥哥这营不在这次整顿之列。” 宝钗闻言,秀眉蹙了蹙,目中若有所思。 贾母笑道:“他领着一军,需得统兵练兵,当初小国公爷年轻时也是这样的,逢年过节也常住在营房。” 凤姐笑道:“咱们家是将门武勋,这也算是正常了,只是快过年了,珩兄弟是族长,族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他呢。” 众人闻言,就轻轻笑了起来。 王夫人容色渐渐淡漠,接过金钏递来的茶盅,垂眸抿了一口,压下心头的一丝不满。 因已凛冬,故而……蚊蝇不生。 就在厅中众人欢声笑语之时,忽地一个婆子来到廊檐,挑开帘子,进入厅堂,高声说道:“老太太,太太,大爷打发了人来,说京营哗变,让府里紧闭门户,不要外出,现在街面不太平。” 贾母、王夫人:“……” 凤纨、四春,钗黛,湘云:“???” 原来,贾珩让缇骑往来弹压街面,防止有人暗中串联京中居住被裁汰的京营将校,一旦闻知外间之事,于城中生事,趁机劫掠。 这不是没有可能。 “京营哗变,这又是这么一说?”贾母霍然色变,问道:“珩哥儿呢。” 这等乱子,她有许多年都不曾听着了,难道京里又出了一场大乱子? 那婆子急声道:“老太太,太太,珩大爷打发五城兵马司的人来说,京营兵马哗变了,珩大爷出城平乱,宁荣街都让官兵护住了街口,不让出入呢。” 薛姨妈脸上笑容不见,惊声道:“京营?京营不是蟠儿他舅舅正在管着?怎么会生乱子?” 王夫人道:“究竟是哪一营出乱子,还是都出了乱子。” 这几天,随着王子腾整顿京营的名头越来越大,在一些诰命夫人来往之时,尤其是王子腾发妻赵氏炫耀,王夫人对京中十二团营,也有了几分了解。 她兄长管着十二团营,就连东府的也在她兄长的麾下听令。 婆子想了想,不确定道:“那人说了大爷,是去了……耀武营平乱?” 正凝神静听着,思索缘故的宝钗闻听此言,蹙了蹙秀眉,担忧问道:“妈,哥哥一早儿,是不是说的耀武营?” 薛姨妈脸色刷地一片煞白,颤声说道:“乖囡,你可别吓我啊。” 宝钗身后的丫鬟莺儿,轻声道:“大爷今早儿走时神色匆匆的,好像说是去耀武营当差。” 薛姨妈闻言,眼前一黑,颤声道:“这……这,蟠儿……” 荣庆堂中,众人闻言,心头一惊。 元春凝了凝眉,美眸浮起疑惑,转头看向一旁的探春,“三妹妹,京营好端端的,怎么生乱了?三妹妹在珩弟身旁,可知道内情不知?” 贾母、王夫人、凤纨,一时间都看向探春。 探春面色凝重,道:“这几天,五城兵马司递送来的公文上面提及过,京营裁汰将校,闹得怨气颇大,围拢了京里衙司。” 元春眸光闪烁,叹了一口气,道:“想来应是因着这事儿了。” 迎着贾母、王夫人、凤姐的疑惑目光,元春解释道:“整顿军兵,裁汰将校,引得的怨恨,眼下生了乱子。” 薛姨妈这会儿,已吓得浑身颤抖,嘴唇哆嗦道:“那蟠儿,蟠儿现在该怎么办?” 宝钗脸上也现出忧色,说道:“妈,先别急,咱们打发人去问问外间的官军,看是怎么一回事儿。” 薛姨妈脸上一顿,连忙道:“是,是,这个理儿。” 贾母转而吩咐林之孝家的,说道:“赶紧多派些小厮打发到外面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林之孝家的连忙应了。 然而,众人还没等多久,一个婆子匆匆跑进廊檐,挑开棉布帘子,进入堂中,上气不接下气,急声道:“老太太,太太,不好了,官兵说舅老爷府上出了祸事儿,府上让乱兵冲了,现在官兵命各家都严守门户,不得在外胡乱走动。” 王夫人闻言,脸色倏变,急忙问道:“舅老爷?哪个舅老爷?” 婆子说道:“太太,就是王大舅老爷啊。” 王夫人身躯晃了晃,眼前发晕,颤声道:“宝玉他舅舅,怎么出这一桩祸事啊?” 薛姨妈如遭雷殛,目光失神,喃喃道:“蟠儿他舅舅都出了事了,那蟠儿岂不是……” 说到最后,心如锥扎,掩面抽泣起来。 在场众人闻状,面容多见惧色。 乱兵冲入府上,这是……塌天大祸了。 “舅老爷家可有伤亡没有?”凤姐从椅子上站起,弯弯而细的柳叶眉下,丹凤眼流露出不易觉察的惶惧,急声问道。 那婆子摇了摇头,脸色发苦道:“琏二奶奶,我也不知啊。” 荣庆堂中,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众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恍若一颗大石压下心头。 元春秀眉紧皱,美眸失神,抿唇不语。 乱兵冲入府上,那后院女眷还能好得了? 况且,这些乱兵一定是冲着报复舅舅去的,只怕这会儿,府中已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了。 探春晶莹明眸浮起忧色,清脆的声音坚定和果断,说道:“老祖宗,外面兵荒马乱的,现在还当谨守门户才是。” 贾母反应过来,急声道:“对,对!三丫头说的对!林之孝,快让前面关了大门、角门,再让家丁、小厮都备了棍子,里里外外守着。” 这一下,荣庆堂中众人都是紧张起来,黛玉、宝钗紧紧捏着手帕,目光担忧。 其实,不仅仅是荣国府,宁国府也第一时间紧闭了门户。 虽然锦衣府缇骑在宁荣街前后留下了近百人,护佑宁荣二府安全,但以防贼寇趁机生乱,都让宁荣二府关闭门户,进行戒备。 与此同时,晋阳长公主府所在的街道、里坊,锦衣府同样派了近百缇骑,封堵住了前后街口。 长公主府中,夏侯莹快步迈入花厅,对明艳玉容之上满是忧色的丽人说道:“殿下,问清楚了,镇戍西城的立威营参将罗锐反了,手下兵丁据了城门和五城兵马司的官军对峙,贾云麾那边儿,已亲提天子剑,前往南城大营调兵平叛,这会儿乱兵并未进城。” 晋阳长公主凝了凝秀眉,美眸流露出忧色,道:“怎么到了这一步?他……” 近半月,贾珩因为忙于练兵,有一多半时间都宿在京营,剩余时间则回宁国府,反而一次都没有来晋阳长公主府。 这位丽人正是浓情蜜意之时,虽情知贾珩忙碌,心底也有几分幽怨,但毕竟身份贵重,也不好上门去见贾珩。 不想这转眼间,就出了这档子事。 晋阳长公主看向夏侯莹,吩咐道:“夏侯,你去让人打听打听局势。” 夏侯莹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目送夏侯莹离去,晋阳长公主玉容幽幽,心底喃喃道,“可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 …… 却说薛蟠这边儿,在倪彪所率中护军亲兵的护卫之下,仓皇离了耀武营,沿着官道向着龙首原的中军大营逃去。 彼时,官道上风雪覆盖,两旁的枯木荒草,随风摇曳。 积雪覆过脚踝,众人又未骑马,一时间倒也快不起来,身后脚印一串串,行迹格外清晰。 往前跑了三四里路,忽地就听着身后远处传来急促的马嘶之声,倪彪脸色一变,低声道:“方先生,小衙内,那些叛军要追上来了,末将领人引开他们,方先生和小衙内从这树林跑到城里,去寻节帅。” 方冀急声说道:“倪将军,这如何使得?” 倪彪道:“方先生,庞将军这会儿应已至耀武营平乱。” 薛蟠带着哭腔说道:“倪将军,他们人追过来了。” 说话之间,大批骑兵一阵旋风般,踏雪而过,如黑压压的潮水一般,近得百十步外。 当先一人,面容冰冷,张弓搭箭,向着倪彪所领的护军亲兵射去,只听“噗呲”一声,伴随着闷哼,应声落地。 薛蟠面如土色,尤其瞧着雪地上嫣红的血迹,红白交错,腿肚子直转筋,急道:“倪将军,快逃啊。” “进一旁的林子!”倪彪当机立断,带着几十个亲兵,护着方冀、薛蟠向着山林深处撤去。 那吴姓千户此刻尚骑在马上,面现狠色,道:“弟兄们,放箭,射死这些王子腾的走狗!” “嗖嗖!!!” 骑弓挽起,箭矢破空,但立威营的骑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七八十步,除了在雪地上留下黑压压的羽箭,一个都未射中。 而倪彪也搀扶起方冀、薛蟠向着荆棘丛生的林木中逃去,这片林子不大,但内里枯草败业,碎石崎岖不平,正好迟滞身后骑卒追赶。 “全军下马,杀光他们!”见两骑马的军卒从马上摔倒,吴姓千户面色一冷,翻身下马,沉喝一声。 说着,挥起马刀,领着身后骑卒,向着倪彪等数十人追杀而去。 倪彪领着亲兵向着里间逃去,并回头以手弩拦阻。 让时间稍稍倒退一些,就在立威营参将罗锐领兵自西城杀向耀武营时,贾珩也领着五城兵马司几十个兵丁,骑上快马,并不爱惜马力,直奔南城大营。 一进入中军营房之内,迅速召集众将议事。 “诸位,立威营参将罗锐裹挟兵丁作乱,本官受皇命都督果勇营诸军,被赐以天子剑平叛,诸位各点齐所部军马,入耀武营剿灭叛军!”贾珩面容冷峻,清朗的声音如出鞘之剑,其音铮铮。。 众将闻听此信,面色齐齐一变。 立威营造反了? 贾珩根本不待彼等询问来龙去脉,因为此刻时间争分夺秒,沉声道:“蔡权何在?” 蔡权拱手道:“末将在。” 贾珩指着身后的神京城京营十二团营布防图,指着耀武营与龙首原的通衢之道,道:“你领一千骑卒,堵住这里,往来巡察,凡耀武营而来信使,以及其他几营打探消息的信使,一律扣押!如遇闯卡者,格杀勿论!” 此举自是为了封锁消息,隔绝连锁反应,耀武营再乱,也只能乱其一营,其他驻地的团营,不允许派信使打探消息。 和后世有事断网一样。 蔡权拱了拱手,应道:“末将领命。” “现在就去,越快越好!”贾珩沉声道。 蔡权心头一凛,情知事关重大,转身就走。 贾珩沉声道:“参将单鸣,本官命你领余下神枢营骑卒,先行向耀武营应援,参将肖林领五军营,游击将军瞿光领神机营押后,如路遇扬武营参将庞师立率领骑卒,可一并协同进攻耀武营。” 单鸣、邵超、肖林、瞿光四将出列,齐齐抱拳说道:“末将领命。” 贾珩面色阴沉,冷声道:“本官亲率教导营,风林火山四营,前往中军大营。” 果勇营一军,再加上与庞师立的骑卒,协同镇压耀武营一营叛乱其实不难,但难得是雷霆处置,控制连锁反应,以防激起更大的兵变。 虽得蔡权封锁消息,但随着时间流逝,京营十一团营肯定疑虑。 现在需以大局为重,不能再看王子腾的笑话,否则,京营十一团营全部炸雷,那时候神仙难救。 他应以天子剑,率兵速速前往王子腾的中军大营,号令中护军,召集诸营都督、都督同知,将领,严令诸营不得擅动。 其中,最关键是制止王子腾胡乱施为。 否则,将校为罗锐煽动,一见王子腾就来气,不听其号令不说,再鼓噪士卒,搞出更大的哗变。 也就是说,王子腾本身就是个火药桶。 此刻,贾珩还不知兵部尚书李瓒已决定出城,安抚众将。 而就在贾珩调兵遣将之时,忽听到“呜呜”之声响起,分明是耀武营方向传来的敌袭示警。 根据王子腾军令,遇到号角示警,诸营不得擅自相援,唯有扬威营参将庞师立,可率所部神枢营精骑驰援。 宋源面色忧虑,说道:“督帅,这是耀武营传来的敌袭号角。” 贾珩沉声道:“耀武营撑不住太久,庞师立听到号角,势必向耀武营驰援,此人配合着我军,控制局势并不难。” 然而就在议事之时,外间军卒来报,说道:“督帅,诸兵已点齐,等待启程。” 贾珩再不多言,说道:“出发!” ------题外话------ 第二更别等,虽然在写。 第三百一十一章 集兵而来,意欲何为? 随着贾珩命令发布,蔡权率先骑卒,堵住了耀武营向龙首原方向的通衢要道,再将骑兵散开成十队,在茫茫雪地上,拦截着传信的信使,以及打探消息的斥候。 而果勇营参将单鸣、邵超二人,也第一时间率领骑卒,旋风般直奔耀武营驻地。 两方几乎有条不紊进行,因为贾珩的雷厉风行,甚至在罗锐刚刚以李勋等人的人头,号令、煽动耀武营时之时。 单鸣率领的骑卒已趋近耀武营营门外,向着立足未稳的耀武营展开进攻。 而贾珩则率领着教导营并风林火山四营头,直抵龙首原所在的中军大营。 然而在路途之上,恰逢听到号角示警的扬威营参将庞师立,率领大队神枢骑卒,浩浩荡荡,迎面而来。 “前方可是庞将军?” 贾珩坐在马鞍上,一手执着缰绳,眺望向对面的大批骑卒,冲着一个国字脸、络腮胡,头戴铜盔,身穿锁子甲的中年将领,高声喊道。 庞师立见到贾珩,勒停缰绳,目中闪过一丝诧异,高声问道:“贾云麾,你这是从哪里来?” 搭话却并未下马,反而暗自警惕,握紧了挂在马鞍上的长刀。 贾珩面色沉静,朗声道:“本官从神京城来,立威营参将罗锐,因其弟耀武营游击罗凯将军被李勋所害,遂领所部骑卒攻袭耀武营,意图谋叛,本官察其叛意,已领五城兵马司接管四城防务,现本官欲至中军大营坐镇平叛!庞参将,王节帅可在中军大营?” 贾珩三言两语将事发缘由道出,庞师立面色倏变,目光剧缩,惊声道:“怎么会这样?” 他本以为是耀武营军卒闹事哗变,不想竟还参杂着立威营的事,这……乱子闹大了。 罗锐与他同为骑将,他深知此将有着一些本事,这下造反作乱,势必裹挟、鼓噪军卒,如被其煽动其他团营,只怕…… 念及此处,庞师立沉声道:“贾将军,节帅此刻不在中军,由纪参军主事,而节帅一早儿就进城,往户部讨饷去了。” 贾珩面色一肃,沉喝道:“庞参将,耀武营只怕已落入罗锐手里,本官已封锁道路,并令果勇营剿捕,本官以天子剑,命令庞将军即刻前往平叛!” 说着,举起手中的天子剑,向庞师立示意。 因为贾珩曾以天子剑提调果勇营,在京畿三辅剿寇,更在出师前,就斩杀了一位都督佥事,号令全军,故而十二团营军将,皆知贾珩被天子命以生杀之柄。 可以说,基本都没人愿意招惹贾珩。 哪怕知道贾珩无事不会擅动天子剑! 庞师立凝眸看着那金龙剑鞘的天子剑,心头同样闪过一念。 此人所领果勇营,之所以在京营整顿之外,就是因为握有天子剑,圣心属意,节帅这才给予容忍。 庞师立面色变幻了下,松开握紧刀柄的手,抱拳道:“末将遵命。” 贾珩再不多言,高声道:“诸营听令,给杨威营的兄弟让开路途。” 之后,随着号令,身后风林火山四营军兵呼啦啦错开,阵列严整,一丝不乱。 见得这井然有序一幕,庞师立面色怔怔,有些难以置信。 不仅仅是庞师立,就连身后的五千神枢骑卒,都瞪大了眼睛,心头震撼,那种如水银泻地,流畅自然的阵列,在任何将校眼中都是一种视觉享受。 “这特娘的……” 分兵于道,井然有序的场景,在扬威营将校士卒心头留下深刻印象。 庞师立深吸了一口气,冲贾珩拱了拱手,不再耽搁,领着一众骑卒向着耀武营旋风般袭去。 贾珩见着这一幕,面色微顿。 暗道,他之所以调集新军所部,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造成震慑。 “以庞师立所部五千骑卒,果勇营近万人驰援,镇压耀武营叛乱,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当务之急,是调动节帅大营的中护军,一同弹压局势。”贾珩目光深深,思忖着。 其实,王子腾整军前就考虑过会不会出乱子,给庞师立整整配置了五千骑卒的机动兵力,用以警戒哗变,这能说全无防备? 但随着整军深入,这个兵力就有些逐渐镇不住局势,再加上王子腾十分不得军心,一旦一营炸雷,京营哪怕三五万人起势跟随,王子腾绝对镇压不住局面。 这边厢,庞师立既知是叛乱,十万火急,领着骑卒火速赶往耀武营镇压。 贾珩也领着军兵,直奔节帅大营。 此营依托山势而建的营寨,门有鹿角、壕沟。 左边十五里外驻有奋武营,右边八里驻有振威营, 由护卫节帅的中护军三千人——也就是王子腾的牙兵,四方守卫。 而贾珩终于在小半个时辰内,来到节帅大营。 鹿角之后据守的千户,见着官道上黑压压的兵卒,脸色警惕,高声道:“哪一营的?” 贾珩沉声道:“本官云麾将军贾珩,执天子剑,号令京营,尔速速去报记室参军纪闵!” 那千户看着贾珩掌中的天子剑,目光深凝,又见着身后大批的果勇营将校,不敢怠慢,返身向着营房中记室参军纪闵禀告。 记室参军纪闵,此刻正与中护军的两位游击将军,站在营房廊檐下,脸色凝重看向耀武营方向,忧心忡忡。 自整军以来,这还是头一次出现这般急促的号角。 其实,不仅仅是纪闵等人在看,就连龙首原周方驻扎的其他团营,都在疑惑出了何事,怎么突然吹起号角。 有些甚至打发了斥候,向着耀武营方向打探消息。 而贾珩这时候封锁消息的好处就体现出来,此时又没有电报电话,无人知耀武营发生了什么。 而没有命令,不得出营,又不知耀武营发生了什么,不可能神经病一样,就开始领兵作乱罢? 但事实上,这种消息也瞒不过太久,不是耀武营方向,而是神京城。 拖延的时间一久,“清君侧、杀王子腾”的口号一旦传扬开来。 甚至王子腾哪怕来到中军大营,不自量力召集众将平叛,京营诸将转身调兵都有可能倒戈一击。 但这段时间,对贾珩而言,已经足够。 记室参军纪闵一听军兵来报贾珩率兵前来,惊疑不定,连忙领着两位游击将军,向着营寨门前赶来。 “这……”见着远处浩浩荡荡,遮天蔽日的旗帜,纪闵心头就是一凛,下意识生出与先前庞师立一般无二的想法。 集兵而来,意欲何为? 但见那年轻武官,手持天子剑,朗声道:“本官贾珩,掌天子剑,提调诸营,见天子剑,如圣上亲临,尔等还不速速打开寨门?” 纪闵作为王子腾的亲信,自然对贾珩印象不佳,但情知贾珩的的确确有天子剑傍身,否则,自家恩主也不会对这少年忌惮,整军都只当未见。 有些事,他都觉得圣上对这小儿宠信太过,以致乱命,天子剑都不收走,号令不一,以致节帅威信大打折扣。 纪闵面色变幻了下,一边吩咐打开寨门,一边问道:“贾云麾,本官纪闵,不知云麾妄动天子剑,有何要事?” 贾珩并不回答,而是领着军卒入营房中,吩咐着跟着的参将杜封,接管了防务,这才直奔节帅衙署所在的营房,先着人把里外围拢得水泄不通,这才看向纪闵等人,冷声说道:“立威营参将罗锐反了。” 而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如石破天惊,纪闵面色大变,惊声道:“方主簿一早儿去了耀武营,难道……” 贾珩摇了摇头道:“现在说这些已无用,耀武营号角吹响,必是罗锐攻袭大营,罗锐原领三千骑卒,往来如风,李勋猝不及防,耀武营势必不能久持,一旦为其裹挟、煽动军卒,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纪闵急声道:“贾将军,现在当如何?” “本官已封锁风声,派果勇营镇压叛乱,庞师立也带了骑卒前往剿捕,不出意外,不久就会传来捷音,另,本官掌天子剑之令,要召集诸营游击将军以上将校前来此地议事,纪主簿准备好酒好菜,本官等下要宴请诸将。”贾珩面色平静,言辞铿锵说道。 纪闵平复着心绪,面色迟疑道:“贾将军,召集诸将……这不怕出乱子?” 贾珩瞥了一眼纪闵,冷声道:“不召集他们,就不怕出乱子了?况本官虽封锁消息,但不把这些领兵的将校带过来,谁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先在此地好生招待着,本官再向朝廷请旨。” 他此举用意,自是集中监管,等耀武营叛乱平定后,朝廷同时派人来安抚,这次哗变的影响,就能降到最低。 否则,哪怕耀武营被剿灭,这些人也难保不会起心思。 纪闵想了想,拱手道:“遵命。” 说着,出去吩咐着兵丁,去知会留守诸营的将领,至此议事。 而就在贾珩坐镇中军大营,召集众将只身前来议事之时。 随着时间流逝,王子腾领着十几个亲兵,快马加鞭,踏雪狂奔,赶至节帅大营。 王子腾此刻脸色难看,骑马一路赶来,就听到了耀武营传来的号角示警,心头祈祷着耀武营一定不要出事,京营不能乱。 待见着前方营门依稀在望,见着平静如初的局势,不由长松了一口气,一颗悬到嗓子眼儿的心,缓缓落回肚子里。 “如果京营皆乱,大营绝不可能如此平静,看来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王子腾庆幸想着,唤着一个亲兵驱马上前唤营门。 这时,只见上方一个小校,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节帅在此,还不速速打开营门!”亲兵高声喊道。 那小校脸色一顿,就吩咐着一个军卒进去禀告。 而此刻中军大帐中,已聚集了四威营、四勇营以及四武营除耀武营外的军将,济济一堂,人头攒动。 众将也有些疑惑,都督果勇营的云麾将军贾珩,以天子剑为令,召集他们有什么事,或者说更想知道耀武营究竟发生了什么? 至于不来,局势未明之前,还真有些不敢。 这其实也是贾珩当初斩杀果勇营一位都督佥事,换来的赫赫凶威。 都知道这厮平常拿着天子剑,也不妄动,这一旦使用,说不得就是得了宫中的暗中授意。 万一他们不来,秋后算账起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 怀着这一种心思,除耀武营外,其他十团营的游击将军以上的高阶将校,几乎座无虚席,齐聚于此。 贾珩此刻坐在帅案之后,条案之上,正是高高供奉着金龙剑鞘的天子剑,便于让众将瞩目而望。 下方一位游击将军仗着胆子,问道:“云麾将军,不知召集我等,宫里有何旨意?” 贾珩目光逡巡过下方诸将,坐在由他让人事先准备好的凳子上,黑压压的约莫有近百人。 好在这座议事大厅,颇为轩敞,否则也不足以容纳这般多人。 贾珩道:“本官受皇命赐以天子剑,监察整军不法之事,听闻京营整顿,将校怨念颇大,本官受天子之命,也想听听诸位对京营整顿的意见,诸将可畅所欲言,后厨已备酒宴,本将稍后与诸位边饮边谈。” 这自是他想出既拖延时间,又留意将校思想动态的方法。 显武营一位参将,高声道:“贾云麾,不知耀武营出了什么事儿?以致号角吹响?” 众人闻言,都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贾珩默然片刻,嘭地一怕条案,冷声说道:“耀武营都督佥事李勋,在整顿京营时,以职务之便向军将索贿,横行不法,本官受圣上密令,以天子剑监察整军诸事,原不欲干涉整军事务,然李勋等人丧心病狂,致使裁汰军卒围攻兵部衙司,又逼死耀武营游击将军罗凯,恶迹斑斑,绝难容忍!本官已派军卒前去拿捕此獠,递送都察院法办,方才想必是耀武营以为敌袭,而吹响号角,至于王节帅也有御下不严之责,本官以防其为李勋张目,火速接管中军大营,召集诸位,就是要听诸位对整军的想法,以向圣上奏达!” 他这话半真半假,并没有透露立威营参将罗钦谋反一事,否则百十军将,一旦鼓噪起来,不容小觑。 但他说去拿捕李勋,也没有说错,李勋捅了这么大篓子,他派果勇营就是去拿捕的。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怪不得贾珩占据王子腾的节帅大营,原来是要替大家伙儿做主来了? 但唯有奋武营都督同知戚建辉眉头紧皱,目光闪了闪,有些不信。 其实,心底隐隐有些猜测,但不太确定,这时候只能静观其变。 这边厢,随着贾珩开口,一些将校跃跃欲试,开口道:“云麾将军掌天子剑,简在帝心,可愿听我等一言,代为陈奏圣上?” 贾珩沉声道:“这位将军请说。” 那游击将军道:“京营整顿兵马,我等不敢多言,但李勋、姚光、岳庆等人实在太过可恨,以整军之名,行敛财之实,末将鼓勇营游击魏正,愿劾举李勋等人,借整军贪赃枉法!” 贾珩道:“本将定向朝廷如实具禀,宋主簿,你在一旁记述。” 宋源拿了纸笔在一旁记述着。 贾珩道:“整军是朝廷大计,如今北疆东虏肆虐,我辈武人累受皇恩,正是为国家社稷效死之时,但京营战力如何,诸位也知底细,如不整饬,难堪大用!但总有人借整顿而排除异己,胡作非为,本官最是看不惯这些,诸位将整军不法之事叙说了,本官让文吏记述,奏于朝廷!” “好!” 此言一出,营房内众将就有人大声叫好。 贾珩见着这一幕,心头也松了一口气。 他说这些,当然并非以大义感召,指望下方众将群情激愤,而是不使自己成为王子腾一路,而和这些将领对立起来,从而引起冲突。 但言语中,又不能动摇朝廷整军经武的大计。 然而,就在这时,外间军卒来报,“报督帅,王节帅至营门外了!” 营房中众将都是一愣。 第三百一十二章 真不愧是宁国后人,将门子弟,好手段! 节帅大营 随着亲兵进入议事大厅禀告王子腾已至营外,营房厅内议事的一众京营将校,皆是心头一震,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贾珩面色平静一如玄水,心头一动,沉声道:“诸将在此稍待,本官去去就来。” 王子腾迅速来此,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据庞师立所言,王子腾一早儿去了户部催饷,想必在神京城中听到五城兵马司以及锦衣府缇骑的封锁动静,即刻赶来京营坐镇,试图控制局势。 “但不能让王子腾与京营诸将相见,否则一旦说漏嘴,虽不至即刻哗变,也容易引起其他波折。” 贾珩如是想着,一边给主簿宋源使了个眼色,一边领着一队亲兵,昂首阔步出了营房,并唤上记室参军纪闵,一同前去营门见王子腾。 却说王子腾此刻打就站在营门之外,听着节帅大营内动静,随着时间流逝,脸上不由现出一丝焦虑。 “难道里面出了变故?可看着明明平静……” 正在王子腾心头猜测时,但见营门大开,一队盔甲鲜明、军容严整的兵丁如潮水般涌出,分列两旁,自中间走出一位外披玄色大氅,内着锦袍武官服饰的少年武将,其人身形挺拔,气度沉凝,在几个果勇营京营将校簇拥下,快步近得前来。 “这……这贾珩,他怎么会在这里?”王子腾面色倏变,浓眉之下,目光疑惑地看向贾珩,心头涌起一股不妙来。 贾珩小儿先是以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府缇骑封锁神京城,而后火速率果勇营来他节帅大营……难道是一场阴谋? 贾珩打量着王子腾,摆了摆手,不多时,伴随着“吱呀”的沉重声音,果勇营小校转动绞盘,营门大开。 王子腾见此,再不耽搁,领着十余个亲兵,驱马进入营房,近前,质问道:“贾云麾,你不在果勇营督军,为何会来本帅中军营盘?” 贾珩冷笑一声,高声喝道:“王节帅,你来的正好!本官听闻耀武营都督佥事李勋借整军之事,草菅人命,排斥异己,故而过来查问,本官现以天子剑正告王节帅,为稽查军中不法之事,京营诸团营暂归本官节制!王节帅,天子剑在,如圣上亲临,尔等还不下得马来!” 说着,身后一众教导营军兵,抽刀出鞘,向着王子腾十余骑围拢而来。 王子腾被贾珩这话说得愣怔原地,都没反应过来。 不是立威营参将罗锐造反,攻打耀武营吗? 这贾珩现在又说什么正,还要节制诸团营? 王子腾脸色变幻,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而这时,耳畔却听得一声沉喝,“王子腾,本官手握天子剑,如圣上亲临,尔拒马回话,是在藐视圣上?” 贾珩手握天子剑,怒喝一声,其音铮铮。 其实,分明注意到身后营房之中,已有京营将校按捺不住,从厅中涌出来,站在廊檐下,远远听着这边儿的动静。 王子腾脸色难看,目光艰难地落在那金龙剑鞘的宝剑上,冷哼一声,滚鞍下马,随之而后,所率亲兵也纷纷下得马来。 贾珩不等王子腾反应过来,再次沉喝道:“天子剑在,如圣上亲临,王节帅站着回话,无人臣之礼,该当何罪?” 王子腾脸色发青,身形如遭雷殛,嘴唇颤抖,跪下行礼,说道:“末将见过天使!” 而在这时,记室参军纪闵小跑近前,压低了声音,在王子腾耳畔低语说道:“节帅,立威营参将罗锐率兵作乱,贾云麾以防变故,召集京营将校在营房中议事,诸将深怨节帅,几有哗变之险,节帅还请顾全大局,不道出罗锐已反之事。” 王子腾正自跪着,听着纪闵低声解释,脸色变幻,心头又惊又怒。 合着贾珩小儿竟是拿他在做筏子,平息叛乱,安抚众将,简直……岂有此理! 但憋屈之处在于,他此刻还不好道出实情,否则不闹出哗变还好说,一旦乱将起来,事后天子降罪,大祸临头。 忍! 王子腾脸颊铁青,就判断出所处境地。 贾珩见王子腾知晓利害,面色顿了顿,沉声道:“王子腾,本官现以天子剑令你,至营房稍待,恭候朝廷旨意,如对本官不服,只管上疏弹劾,来人啊,将王子腾等一干人等押下去!” 说着,摆了摆手。 身后果勇营之兵,顷刻间向着王子腾及其亲兵涌来,团团围住。 而二人对话,自然清晰无误落在营房中的团营诸将,让人心头凛然,面色复杂。 暗道,好一把天子剑,京营节度使竟被威吓,束手就擒,押至营房。 营房之中,一位身量稍高的将领,面色古怪,压低了声音道:“诸位可曾听说,这贾云麾原就和王子腾不合,听说前日,王子腾还上疏说贾云麾练兵无方呢。” 一个五短身材,脸膛黝黑的青年将领,嘿然一笑道:“两人可算是早就有旧恨了,这是我听人说的,数月前,贾云麾剿寇班师,听说王节帅领着亲信去迎,结果你们猜怎么着?贾云麾面子都没给,扭头儿就走,王节帅当时气得脸都黑了。” 众将一听,都是笑道:“还有这事儿?” 说实话,以前这些京营将校忙着应对王子腾的整顿,真没有留意贾王两家的龃龉。 一个参将讥笑说道:“还不止,那天王节帅过生儿,贾云麾就没去,这两家可是老亲来着。” “是了,那天是没见着果勇营的人。”一个将领不怀好意笑道。 另外一个游击将军皱眉道:”这个,那天王节帅召集的整军之议,这贾云麾就没来,摆明了不给面子。” “拿着天子剑,自有这个底气。”鼓勇营都督佥事,面色冷漠,接话说道。 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将,摇了摇头道:“宁国府的一等神威将军,当年官居京营节度,长达十数年,老夫当年还在神威将军手下听过差,后来贾家再无人往军中为将,而王子腾却借着贾家的势,成了京营节度,这贾云麾为贾族族长,岂能甘心?贾王两家貌合神离,斗得利害,现在贾家拿了王子腾错处,势必不能善罢甘休,有好戏看了。” 一听这等秘闻,众将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心思浮动起来。 别说,经过一番七嘴八舌的议论,众将对贾珩先前察果勇营整军不法一事,更是深信不疑。 人家这是借机要给王子腾使绊子,借着李勋整军闹出人命的事儿,要把王子腾给弄下去。 那还说什么们,他们好好看戏就是了1 等两家斗得你死我活,这整军的事儿,说不得……嘿嘿。 众将心思各异,幸灾乐祸。 宋源此刻静静看着正在窃窃私议的众将,暗暗松了一口气。 现在众人的关注点都放在贾、王二人借整军一事“斗法”,那么反而不会生出其他心思。 这是人的正常心理,心存侥幸,喜欢幻想。 其实,哪怕事后知道立威营参将罗锐反了,也可以说贾珩正因为看王子腾、李勋等人,胡作非为,闹出了这等大乱子,要借机“整”王子腾。 这边厢,王子腾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他现在已知道了,他彻彻底底成为眼前小儿安抚众将的手段。 可明明只要他调度兵力,平定乱兵……现在却要被乖乖配合这小儿平叛! “可恨!”王子腾愤恨想着。 但眼下却不得不屈从,真要闹出大乱子,那才是万劫不复! 念及此处,王子腾冷哼一声,道:“本官势必向圣上奏禀细情!” 说完,冷哼一声,再不多言,在贾珩派人押送下,向营房而去。 这狠话,落在远处一些看热闹的京营将校眼中,更是坐实了二人势同水火。 贾珩看向王子腾的背影,目光闪了闪,王子腾的表现,倒是有些出他所料。 这般一来,事后天子纵然问罪,也会轻上许多。 “天子如果冷静下来,甚至不大可能让王子腾为这次叛乱背上黑锅,否则,就动摇了威信。” 说来有趣,如果京中十一团营哗变,三五万乱兵打到皇城门下,那王子腾绝对死定了,借人头一用,平息众怒。 而至此,皇权威信也会就此扫地,整军经武一事,几近作废。 但哪怕是他,也不想看到那一幕。 只因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现在,随着他将局势控制在耀武营一营变乱,这就成了罗锐因其弟为李勋戕害,而领兵怒攻耀武营,打算煽动士卒造反。 那么王子腾对李勋等人,就只是用人不当,失察之责。 否则,明面上说王子腾急功近利,激起了兵变? 那问题来了,当初是谁用的王子腾? 这不是疯狂再抽天子的脸? 可以说,这件事最后的定性,只能是因李勋等人贪赃枉法、暴戾无能,以致造成了这场祸事。 而整顿京营是没有错的,李勋等人行事激进,走了一些弯路,彼等已死,朝廷再选派能臣干吏整军,多半会改弦更张,稳健行事。 “经此一事,王子腾则会被天子弃用,打发到一旁做冷板凳,那整军之事会由谁来主导呢?” 贾珩眸光深深,眺望着远处山林中的皑皑白雪,他已然在想事态平息之后的事宜。 “五军都督府不可信,那么主导整军的就只能是兵部,以及……我?或许还有其他人罢。” 贾珩心头一动,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面色现出思索。 他依稀记得当初对崇平帝的进言,绕开京营,重练新军,但那是基于他一介白丁,职卑位低,纵然整顿京营也轮不到他,还不如另起炉灶的考虑。 但如今都督一军,与之前判若云泥,另起炉灶和挖原有体制的墙角,可以并行不悖。 不过,王子腾去位后,京营节度使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以他猜测,天子多半虚悬其位,然后着诸团营都督各领职事,由兵部主导整军,他或许可以混个襄理军务的临时差遣,帮着出谋划策。 “也不说将京营整顿得都如新军,就是实兵实额,较之以往,战力有所提升,达到天子以及朝臣的要求就行了。” 贾珩念及此处,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也不多站,转身向营房行去。 这会儿,就有不少将领已站在大厅之外,而一些原本与贾家有着香火情的将校,盯着那手持天子剑的少年,心思闪过一抹异样。 贾珩道:“诸位,外面冷,进去议事。” “是,将军。”一众将领抱拳称是。 经此一事,贾珩或许都没有意识到,将王子腾软禁起来以后,天子剑的威权,反而得以彰显。 贾珩迈步进入营房,落座在帅案之后,朗声道:“继续议事,诸位可将整军所见所知不法之事,尽皆告之于本官,本官会着文吏记述,还有诸位对整顿军务的看法,都可畅所欲言。” 众将这时已不敢小觑这位少年武官,纷纷落座,议论其事。 但其实也没有多少新意,都是提及了李勋、姚光等人是如何借整军大权排斥异己,索贿军将。 甚至有将领说道:“整顿京营,只是瞎折腾。” 然而,却激起一人,正是奋武营都督同知戚建辉,面色淡漠,起身,朝贾珩拱手道:“末将以为朝廷整顿京营势在必行!在座诸位,京营如今连三辅之地的贼寇都束手无策,遑论抵御外侮?试问,向使东虏入寇三辅,诸位凭心而论,以京营战力能挡得住东虏铁骑吗?” 此言一出,厅中众将,有不少面色不虞。 显武营都督佥事粱进武,冷笑道:“戚将军危言耸听了,我大汉九边兵力百万,岂容东虏进逼三辅?” “九边兵力百万?”戚建辉冷笑一声,道:“在座一些人在京中繁华之地,尚且吃空额,喝兵血惯了,不会觉得边军那等苦寒之地,将校不吃空额、喝兵血吧?” “姓戚的,你说我们吃空额,喝兵血,你有什么证据没有,就在此含血喷人!”一位练武营参将,霍然站起,怒声嚷喊道。 贾珩皱了皱眉,拿着天子剑在帅案上狠狠一撞,冷声道:“肃静!坐下!” 那参将冷哼一声,重又落座。 戚建辉看了一眼贾珩,沉声道:“当初王节帅令人查出空额多少?江参将,你手下的五军营,吃了多少空额,还需要本官当着贾云麾的面说出来吗?别说你练武营,我奋武营从上到下就有一些将校吃空额,经先前整顿,方改观许多。” “你戚家为开国勋贵,有朝廷俸禄米养活,自看不上这些小钱。”将领中,有人发出一声讥笑,顿时引来一些将校的哄笑。 戚建辉面色渐冷,冷哼一声。 贾珩面色澹然,沉声道:“这位将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京营将校吃空额、喝兵血,竟达四成之多,对得起圣上?退一步说,喝兵血、吃空额的将校,若能为圣上分忧,本官也不说什么,然而三辅贼寇肆虐,碌碌无能,尸位素餐,彼辈还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 那将领闻言,脸色不大好看。 “整军经武,朝廷大计!”贾珩站起身来,从帅案后,按着天子剑,站在众将之前,目光掠过一张张或老迈、或青壮的面孔,沉声道:“朝廷虽不会亏待有功于社稷的老将,但也不会任由贪婪无能的废物,窃据兵权,误国误军!诸位有不少也是戎马半生的猛将,也曾是出生入死的好汉,也是受勇武受军卒崇敬的武人!何以到了如今!” 下方众将脸色微变,有面有动容者,有不以为然者,也有目现讥讽者……神色不一而足。 贾珩冷声道:“如今国家兵事艰难,可谓我辈武人之耻!” “蹭”的一声,天子剑出鞘,猛地刺在地上夯土上,没入一截,剑鸣颤音不停,让众将心头一惊,鸦雀无声。 贾珩沉声道:“九月,东虏入寇,掳杀我幽燕军民十余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辈武人,七尺男儿,顶天立地,忍心坐视?” 下方众将,脸色阴沉,垂头不语。 “若说为边军之责,然三辅贼寇肆虐关中之地,滋扰父老桑梓,某督果勇营剿捕,还不知彼等横行到几时!”贾珩冷笑一声,道:“好汉护三村,好汉护三邻,京营怎容忍贼寇侵扰关中父老?” 众将脸色难看,默然不语。 有些是有所触动,有些是畏其天子剑威权所致。 贾珩“蹭”地将天子剑从地上拔出,冷声说道:“如今朝廷整顿京营,打算一扫颓风,正是我辈武人,用命效死,搏公侯勋位,封妻荫子之时,况自本朝以来,武人封爵以异姓王者,足有四位,历传三代,纵观青史,有如此善待武将勋贵的吗?在坐诸位,难道就不想挣一份传之后辈子孙的爵位?” 他征询意见,安抚众将,不是妥协,整顿京营的大局,谁也不能动摇。 近百将校,他就不信全部都是废物点心,哪怕有二三成将校尚存血勇之气,就可以煽动。 以辱激之,以义感之,以利诱之……他就不信这些将校,有一个算一个,铁了心当废物! 肯定有迫于形势,和光同尘的将校,如方才的戚建辉就是其中之一。 还有一些渴望建功立业的将校,也会有所触动。 果然,下方众将闻言,默然许久,忽地有人高声道:“我辈武人,岂能碌碌无为!” 嗯,其实是原本与贾家有着香火情的贾家部将,正在趁机鼓噪,但无疑是带动了气氛。 众将纷纷应和大声说道。 很多时候,在某种特定场景下,情绪上头,从众心理…… 而下首的戚建辉,抬眸看了一眼那帅案之后的少年武官,眸光微动,暗道一声,真不愧是宁国后人,将门子弟,好手段! ------题外话------ 之前跑了个步,状态回复了一些。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变乱初定 议事大厅之中,经一番慷慨陈词,贾珩重又落座,刚坐了一会儿,忽地,外间又有军卒来报。 “大人,内阁的李阁老已至营门外,说是奉了上命,督镇京营。” 贾珩闻言,面色微怔了下。 而厅中众将同样一愣,暗道,内阁都来人了?王子腾一案都惊动了内阁? 贾珩道:“诸位将军稍候,本官去迎迎李阁老。” 话说完,就举步向外而去,留下原地呆若木鸡的众将。 只见营房之外,兵部尚书李瓒骑在高头大马上,身旁两侧跟着两个锦衣缇骑,趋至营门。 李瓒此刻消瘦的面容,虽然平静,但心头却已万分焦虑。 只觉再多耽搁一会儿,京营下一刻会酿出乱子来。 不多时,抬眸见着军卒涌出,列队而行,而中间正是熟悉的少年武官。 贾珩拱手道:“李大人。” 说话间,连忙吩咐将校打开营门。 李瓒面色微震,驱马近前,问道:“贾子钰,你怎么会在这里?王子腾呢?” “下官听闻京营变乱,第一时间执天子剑,来此召集众将校,弹压局势。”贾珩面色平静,说着,转而问道:“李大人也是奉了圣上之命,来坐镇京营。” 李瓒点了点头,皱了皱眉问道:“召集众将?” “下官以王节帅任命李勋等,整军横行不法为名,召集团营诸将至中军大营议事,至于耀武营那边儿,下官已然吩咐果勇营镇压,另封锁消息,以防诸将闻号角声而妄动,现召集在军帐中。“贾珩三言两语,道明局势。 李瓒闻言,面色平静下来,只是心头涌起一抹古怪,问道:“现在诸营没有出什么乱子?” 他从宫中出营,本意就是安抚团营诸将,以免响应作乱,可听眼前少年之意,京营诸将似还浑然不知内情? 贾珩道:“现在还没有乱子,只是诸将深怨王节帅,先前,王节帅从京中来大营,下官无奈只能将王节帅另押旁处,恭候旨意,既大人来此坐镇,还请入营全权处置。” 李瓒凝了凝眉,道:“王子腾先前来了?” 贾珩道:“王子腾过来镇压局势,下官以为会激起将校愤恨,遂以天子剑,将其暂时羁押在旁营,以待圣上处置。” 李瓒默然片刻,道:“京营诸将,军心如何?” 贾珩道:“因未让王节帅坐镇,现京营诸将以为朝廷欲治理整军乱象,军心悦然。” 李瓒点了点头。 贾珩又道:“大人,此次虽是因立威营参将罗锐引起变乱,但归根到底是王节帅手段激进,所任用的耀武营都督佥事等人,借整军行不法,以致将校心怀怨恨,所幸尚未酿成更大的祸乱。” 李瓒闻言,目中不由带着欣赏,赞许道:“子钰所言不错。” 贾珩又道:“大人为当朝阁老,由大人坐镇,安抚众将,大营定然安若磐石,如今众将都在群议整军之事,正要请阁老主持大局。” 李瓒想了想,道:“先进大营罢。” 说着,随着贾珩进入营房议事厅内,而正在厅中等候的诸将,见着当朝内阁大学士来此,面色复杂。 暗道,还真得来了? 朝廷这是要拨乱反正了? 齐齐起身见礼:“末将见过李阁老。” 李瓒冲一众将校点了点头,却一时间并未急着宣旨,说道:“诸位将军,圣上惊闻京营整军,乱象频仍,尤其耀武营李勋等人,横行不法,以致军中怨声载道,特命本阁前来查问,本阁趁此时机,也正好听听诸位将军对整军之事的意见。” 众将一听,对视一眼,面带喜色。 贾珩高声道:“李阁老过来,是奉了圣上之命,对整军乱象,进行匡正纠偏,同时也听听诸位将军的意见,集思广益,还是先前那句话,整军经武是朝廷大计,诸位将军都可畅所欲言。” 厅中诸将闻言,心头疑虑更去。 有的将领则是阴测测想着,看来贾王之争,已经尘埃落定了。 “贾将军刚直不阿,主持公道,我等心服口服。”一些将领开口说道。 李瓒见着众将附和一幕,面色微顿,心头也有几分惊讶。 暗道,眼前的京营将校果如贾子钰所言,已被彻底安抚住了。 索性不谈罗锐之事,开始与众将商讨京营整军事宜以及朝廷对九边防务的安排。 而贾珩这边儿,则出了议事厅,一边派人往神京城向天子报信,一边派人打探叛乱平定进度。 至午时时分,各方消息终于汇总至节帅大营。 首先是神京城西城门的战况。 罗锐所部在五城兵马司以及京营缇骑的联合围剿下,领兵千户崔进被杀,余下七百余将校士卒,或溃散四逃、或弃兵投降。 其次是耀武营方面,在果勇营大举围攻耀武营之时,扬威营参将庞师立率神枢骑卒及时相援,一同打进耀武营,罗锐所裹挟的叛军再也坚持不住,大败亏输。 而罗锐本人已领百余骑向三辅之地突围,为庞师立率领骑卒追杀,落网只是时间问题。 至午时时分,这场叛乱除却罗锐外,基本尘埃落定,经初步统计,因罗锐之乱而死伤了近四千军卒。 贾珩收到消息之时,召集众将而设的宴席刚刚散去,着人送走了诸将,转身返回营房,见着兵部尚书李瓒,手中拿着宋源记述的整军议事纪要,翻阅着。 贾珩拱手道:“李大人,耀武营之乱已平息,唯原立威营参将罗锐领兵蹿逃,扬威营参将庞师立正带人追杀,耀武营现为果勇营接管、弹压。” 李瓒面色淡漠,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总算事罢了。” 贾珩这时,从宋源接过写好的奏报,近前,说道:“大人,变乱始末缘由,可连同军将对整军议事纪要,可呈报给圣上,还请大人与下官一同署名。” 说着,将书就好的奏报递给了李瓒。 其中内容,正是此次变乱的过程,包括贾珩对五城兵马司、锦衣府缇骑的调度,以及之后平乱、集将的各种举措,还有王子腾、李瓒先后入营的事迹,事无巨细,述载其上。 李瓒垂眸看着奏报,见着其上的过程,道:“此次能果断平定叛乱,没有酿成太大的乱子,还要多亏子钰洞察危机,雷霆处置。” 说着,提起毛笔,书就了自己名字,想了想,又在空白之处,补记了一段话。 贾珩开口道:“大人,京营经此一事,将校兵卒势必人心躁切,如后续再以激进手段整顿,只怕易添波折。” 李瓒面上现出思索,叹了一口气,道:“只怕事后,朝局也有一场风波,本官见奏报上说,西城竟有一位巡城御史因此殉难。” 王子腾御下不严,以致酿成兵变,文官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贾珩方才其实看到了奏报,当时,他就咯噔一下,不由感慨王子腾运气实在太差。 这下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贾珩也不再多说其他,着人将奏报着人送往神京城,然后静静等待宫里的旨意。 大明宫中 崇平帝正在与杨国昌等阁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就在这时,一个内监进入殿中,禀告道:“陛下,锦衣府刚刚传来消息,西城已被五城兵马司夺回,四城城门皆已落锁,由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府接管防务,京城已安。”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神京城由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府共同接管防务,那么乱子就不会波及到城中。 崇平帝闻言,心头同样一喜,急声问道:“耀武营呢?云麾将军和李阁老可有消息传来?” 那内监禀告道:“圣上,耀武营尚未有信息传来,云麾将军和李阁老也未派人传信。” 崇平帝闻言,脸上重又恢复担忧之色。 如是十一团营裹挟生乱,纵然不波及神京城中,也不是一件小事。 杨国昌沉吟片刻,说道:“圣上,李阁老既已前往京营安抚诸将,想来应不会酿成大的乱子。”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道:“就怕一营生乱,人心浮动,难以弹压。” 众人闻言,面色重又凝重起来。 不过因为四城城门,已被贾珩派五城兵马司以及锦衣府缇骑接管防务,最严重的后果已不存在。 韩癀道:“圣上,此事虽系由李勋与罗锐等将私怨造成,但臣恐会引起朝局轩然大波,于整军经武大计妨碍。” 崇平帝闻言,怔了下,道:“韩卿所虑不无道理,有些事情需要提早打算。” 却是思忖起善后事宜。 京营变乱,虽控制在一营,但也免不了一场朝局风波。 而就在群臣焦急等待中,时间也在迅速流逝,及至午时,崇平帝虽没有胃口用午饭,但午后也只得让内监准备了一些些茶点。 忽地,内监再次进殿来报,道:“陛下,贾云麾和李阁老,让人送来了奏报以及京营将校在整军之议的谈话纪要,一同进奏陛下御览。” 崇平帝脸色一喜,问道:“奏报现在何处?” 没多久,两个内卫班直,递送上来一摞文册,由戴权呈送给崇平帝。 崇平帝迫不及待阅览着,过了一会儿,面色稍松,转而又拿起一旁的会议纪要,凝神读着,面色变幻不定。 其上不仅详细记述了此次变乱的始末来由,更是细说了军将对王子腾以及部将的怨怼。 如奏章所言,自整军以来,王子腾手段激进,兵将多生怨怼,纵无今日,也有明日…… 嗯这句话,则是兵部尚书李瓒补叙。 之后,还副署着兵部尚书李瓒之名。 崇平帝脸色凝重,迎着杨国昌、韩癀、赵翼三位阁臣的忧切目光,解释道:“贾子钰已平定变乱,除却耀武营外,其余团营并未出大乱子。” 在场几位阁臣,闻听此言,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崇平帝道:“戴权,让几位阁老看看。” 戴权应了一声,接过奏报,呈送给三位阁臣阅览。 几位阁臣传阅着,见着其上叙事经过,神色各异,久久无言。 从朴拙、简洁的文字中,贾珩敏锐发现立威营参将罗锐意图不轨,再到南城大营调兵遣将,执天子剑进入王子腾所在节帅大营,当机立断,料敌机先,将一场滔天变乱扼杀于无形之中。 崇平帝沉声道:“戴权,吩咐内卫,将宫门打开,再着人去传一等云麾将军贾珩、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入宫奏事。” 戴权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宫门打开,自是释放出变乱已定的信号,以安中外人心,而召见贾珩、王子腾等人,分明是细问京营变乱细情。 果然,随着宫城大门打开,京城原本惶惶不安的人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而随着五城兵马司以及锦衣缇骑渐渐降低了戒严的力度,兵变细节以及各种消息也渐渐被披露出来,如一阵旋风般在皇城附近的六部、寺监、都察院衙司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果这时代有热搜榜的话,大概就是这样一种画风: “清君侧,杀王子腾!”(爆) “罗锐”(爆) “耀武营”(热) “京营加油” “云麾将军贾珩仅用两个时辰挫败耀武营乱兵”(上升箭头) “都察院评京营哗变事件” “巡城御史康志学遗孀已至西城门”(大哭) “内阁李阁老表示整军经武不容动摇”(新) “王子腾府上被乱兵冲击”(狗头)(吃瓜) …… …… 可以说整个神京城中,沸沸扬扬,几乎宛如一颗巨石投入河中,掀起波澜,各种关于哗变的细节在迅速发酵。 至于百姓,大抵也和后世哪里听到了枪声一样,议论得热火朝天。 大明宫中 已近下午申时,贾珩与王子腾进入宫门,此刻殿中早已亮起灯火,人影憧憧,崇平帝与一众阁臣,正在等候着。 迎着几道目光的注视,贾珩面色平静,昂首阔步,进入殿中,行礼道:“臣贾珩,见过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子腾跪倒行礼,心头惶惧,深深顿首,拜道:“罪臣王子腾参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静静看着下方的二人,面色幽幽,目光明晦不定,让人察觉不出喜怒,默然许久,缓缓道:“子钰免礼平身,外间局势如何?” 贾珩拱手说道:“圣上,除耀武营外,其他十团营一切平静,现由李阁老在京营坐镇,果勇营在耀武营弹压局势,而立威营参将罗锐蹿逃叛军,就在刚刚,臣得到军报,已被剿灭。”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王子腾,默然片刻,冷声道:“朕见奏报上,说是李勋将耀武营游击将军罗凯、潘庆等人冻毙,方引得罗锐怨恨造反,但清君侧之言,究竟何意?王卿,你可知缘故?” 王子腾此刻心头一凛,将头深深埋在地上,颤声说道:“圣上,臣自领皇命,整军经武以来,裁汰将校,清查空额,但所用非人,以李勋用事,不意此人贪鄙苛刻,趁机大肆敛财,将校士卒原有怨气,而如今擅施兵刑,更是激起兵变,臣有失察之责,惊扰圣安,臣罪该万死!” 说着,“砰砰”叩首不止,甚至砖头上沁出嫣红血迹。 崇平帝默然须臾,却是想起先前戴权所报,王子腾家中进了乱兵,王子腾之发妻、妾室、仆人为之屠戮一空,只有儿媳妇儿与其女,躲进地窖方逃一死,沉声道:“起来罢。” “臣谢圣上隆恩。”王子腾身形一震,叩首拜道。 第三百一十四章 只怕已是……人间地狱 大明宫中 崇平帝说完,也不再理一旁的王子腾,将热切目光投向贾珩,压抑着心头的复杂心绪,问道:“子钰,京营整军出了这种事来,你有何良策?” 眼前少年敏锐察觉了京营的动荡,又以雷霆手段处置耀武营变乱,将一场滔天祸乱消弭于无形,已现能臣干吏之象。 此刻,不仅是崇平帝看向贾珩,就连韩、杨、赵三位阁臣,同样面色复杂,静静看向那身形挺拔,气质英武的少年武官。 贾珩拱手道:“圣上,臣以为整顿京营军务,不应因此事而耽搁,只是以往手段酷烈,当需调整转向,一切以稳妥为要。” 崇平帝思忖着贾珩的言语,面色和缓,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是理,京营整顿不能因此事而动摇,虽出了一些纰漏,但大略是正确的。” 转而又转眸看向了一旁的内阁首辅杨国昌,道:“杨卿以为呢。” 杨国昌迟疑了下,道:“老臣以为贾云麾所言在理,京营整顿卓有成效,不说其他,清查空额,每年为朝廷省出数百万两银子糜费,如今之事,虽有波折,但无碍大局。” 韩癀看着君臣奏对的一幕。 暗道,也不知是谁这几天暗中授意户科给事中联络都察院御史,打算搜集证据,弹劾贾子钰。 崇平帝听完杨国昌之言,转而看向韩癀,又问道:“韩卿以为呢。” 韩癀面色一肃,道:“臣以为,整顿京营绝无半途而废之理,当务之急是严查李勋等将不法之事,予冻毙将校一个交代,以安上下人心,否则,待立威营参将罗锐造反一事传扬于神京上下,臣恐人心怨之,借机诽谤,再生变故。” 崇平帝面上现出思索,看向贾珩,问道:“立威营逆案以及李勋等将的调查之责,全委以子钰如何?” 贾珩整容敛色,拱手道:“臣敢不效犬马之劳。” 崇平帝目露嘉许,道:“拟旨,以武英殿大学士李瓒,提督京营,总领整顿京营事宜,以一等云麾将军贾珩为钦使,领天子剑,查问立威营逆案……” 想了想,又补一句:“协助李瓒督察军务。” 此刻,下方的王子腾,紧紧垂着头,闻言身形一震,脸上见着郁郁之色。 虽天子没有下他京营节度使官职,但也是时间问题,不用说这几天,京中必定弹章如潮。 可恨…… 明明他只要弹压局势,纵有见责,但还有东山再起之日,现在,仕途当真不知如何了。 贾珩听完崇平帝拟定旨意,拱手道:“臣领旨。” 如他先前所料,虽具体有些出入,但也大差不差。 因为崇平帝暂时无人可信,而以一位阁臣坐镇京营,再让他这个剿叛主力,具体领着差遣,督察军务,从旁协助,就无疑是唯一选择。 至于王子腾,已是坐冷板凳了,等在这次变乱中保住自己不下狱问罪就不错了。 崇平帝做好布置,一时间也觉得心神疲惫,看向下方的贾珩,说道:“子钰且去办差吧。” “臣告退。”贾珩拱手告退。 而崇平帝转眸,面色淡漠地看向王子腾,默然须臾,道:“王卿也回家罢,朕听说你家中受了乱兵冲击,伤亡惨重,最近几天先在家处置家事。” 王子腾此刻还正沉浸在自身权势起落的患得患失中,闻听此言,猛地反应过来,身躯一震,一股恐惧慌乱袭上心头,问道:“圣上,罪臣家中……”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回府上听旨罢。” 闹出这般大的乱子,差点儿让京营哗变…… 但王子腾也为此全家遭了兵灾,伤亡惨重,一时间也不忍处置。 罢了,等几日,再观朝廷动向。 其实,此刻的崇平帝也有几分羞愧,就在不久前,又是赐以衣食,又是三下旨意嘉勉,这出了乱子,即刻见责,又加上王子腾为之家小尽没于乱兵之中…… 王子腾见崇平帝态度冷漠,心头一震,失魂落魄,在一个内监的引领下,出了宫殿,脚步沉重地向家赶去。 荣国府 荣庆堂中已听不见往日的欢声笑语,轻松欢快。 因为薛蟠的下落不明,王子腾家宅为乱兵冲击,京中缇骑兵丁四出,贾府众人面色愁云惨淡,心头都宛若压上了一块儿大石。 此刻,贾母与王夫人、凤纨、四春、钗黛、湘云都在焦虑地等待着消息,及至午时,贾母吩咐着后厨摆饭,众人简单用罢饭菜,又是聚在一起等候。 贾母苍老面容上密布忧色,又一次问道:“凤丫头,外面现在是什么个情形?” 凤姐苦着一张艳丽的少妇脸,说道:“老祖宗,珩兄弟派的兵在外面来回巡警着,不让人出去打听,刚刚我让下人搬了梯子隔着院墙往外望,看着外面的兵马好像是少了一些。” 贾母默然了下,又问着一旁的王夫人,说道:“宝玉他老子怎么没回来?” 王夫人凝了凝眉,道:“午饭时,打发了差人来,说是在工部滞留了,现在街面上兵荒马乱的,留在工部衙门还安全一些。” 贾母闻言,眉头微皱,一言不发。 下首坐着的黛玉,探春对视一眼,幽幽叹了一口气。 探春轻声道:“也不知珩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几人看向探春。 元春秀美双眉下的美眸,思索之色涌起,道:“三妹妹,你觉得珩弟那边儿……” 探春柔声道:“这么久了,如果出事早就出事了,想来这会儿珩哥哥那边儿已占了上风。” 黛玉、湘云闻言,点了点头。 宝钗眺望着远处,紧紧捏着手帕,一颗芳心也悬了起来,既有为自家兄长牵挂,又有…… 就在这时,林之孝家的从外间跑进堂中,道:“老太太,太太,外面的兵马散开了一些。” “这是怎么说?”贾母又惊又喜,问道。 婆子解释道:“听说神京城城门,在午饭前就已被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的缇骑接管了,外面的乱子,似乎也没了。” 贾母闻言,长长出了一口气,念着佛号,道:“好,好,现在还有没有说禁着让打发下人去街面打听?” “这个倒不禁了。”那婆子开口说道。 薛姨妈正自愁容满面,闻听此言,连忙道:“老太太,得让人打听打听蟠儿和他舅舅的安危才是啊。” 贾母转头看向凤姐,说道:“凤丫头,吩咐人去打听打听,宝玉他舅舅府上,还有珩哥儿,现在都在哪儿呢。” 凤姐应了一声,回头对周瑞家的吩咐道:“让兴儿,旺儿,多带一些小厮,出去打听打听。” “这就去。”周瑞家的应了一声,匆匆走了。 凤姐转头宽慰着贾母,道:“老祖宗,京城既然没什么乱子了,想来这漫天的乌云,也快散了。” 其他,李纨也来劝说,厅中众人的的神色都和缓了一些。 唯薛姨妈脸上忧色不减丝毫。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却听得外间又来得一个婆子,挑开棉被帘子,道:“老太太,太太,外面的兵说舅老爷家出祸事了,表少奶奶领着表小姐,这会子要逃到府上来避祸。” 荣庆堂中众人闻言,面色倏变,心头一惊。 什么叫祸事?还有避祸? “这……不会再将乱兵引过来罢?”凤姐身后的一个婆子,吓得面色苍白,禁不住颤声说道。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凤纨:“……” 凤姐镇定了心绪,问道:“人在哪儿呢,带得家眷多不多?” “就在门外,就两个人,让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的人护送着过来的。”那婆子接话说道。 原来在王子腾家中被乱兵冲击以后,王义媳妇儿与其女王姿躲在地窖中躲过一劫,等到了五城兵马司兵丁以及锦衣府缇骑的营救。 因为王宅已然是血流成河,尸体遍地,王义媳妇儿只好挽着孤女,在救人的五城兵马司小校以及锦衣府缇骑的护送下,前来投奔荣国府。 贾母闻听有五城兵马司以及锦衣府缇骑护送,先是愣怔片刻,继而放下心来,道:“那想来没什么事了。” 凤姐叹了一口气,道:“老太太,由珩兄弟的兵马护送着,乱兵必是没有了的,将人迎过来罢,也不知舅舅家里出了什么祸事。” 乱兵冲进宅邸,还能好? 只怕已是……人间地狱。 王夫人脸色苍白,急声道:“赶紧迎进来。” 贾母也说道:“都是老亲,让她们来府上躲躲也是应该的。” 那婆子转身去了。 不多一会儿,就领着一个面如死灰,惊魂未定的妇人,以及一个花容失色的小姑娘,入得荣庆堂。 “义哥儿媳妇儿。”王夫人率先离座,急声唤着,拉过王义媳妇儿的胳膊,问道:“这是怎么了?” 王义媳妇儿钗横鬓乱,面现惶惧,一见王夫人,眼泪夺眶而出,哭诉道:“姑妈,家里让那些杀千刀的乱兵……” 话说不完,已然泣不成声。 但还是断断续续将王宅所遭的兵劫叙说出来。 男女老幼,几乎鸡犬不留。 就连她的婆婆,也遭了乱兵毒手,整个王宅血流成河,腥气猎猎,短时间甚至不能居住。 如非她见机得快,领着自家女儿,躲进地窖,撑到近午时分,才听到外面传来官军与贼寇的厮杀声,之后听到官军呼唤,她们母女才逃出生天。 听完王义媳妇儿叙说完如“噩梦”般的经历,王夫人身躯晃了晃,嘴唇哆嗦,哭道:“怎么……会这样啊。” 薛姨妈同样听着王义媳妇儿叙说过王家的惨烈之事,一颗心直往谷底沉去,拉住王义媳妇儿另外一个胳膊,急声问道:“你公公他人呢?还有蟠儿,你见着蟠儿了吗?” 王义媳妇儿泪痕满面,抽泣说道:“没见着,路上听人说,公公大营调兵去了,文龙表弟……只怕也凶多吉少啊。” 薛姨妈闻言,犹如晴天霹雳,身躯晃了晃,目光失神,几乎要瘫坐在地,哭道:“文龙,文龙他不会出事儿的啊。” 宝钗连忙与一旁的丫鬟扶住薛姨妈,脸色哀痛,宽慰道:“妈,兄长吉人自有天佑,不会有事儿的,不会有事儿的。” 薛姨妈面色一顿,喃喃说道:“是,是,蟠儿他吉人自有天佑,一定会没事儿呢。” 转而,又猛地想起一事,道:“你舅舅既去了大营,必是去救他了,是去救他了……” 薛姨妈此刻,目光出神,俨然接近崩溃边缘。 宝钗心如刀割,拉着薛姨妈的胳膊,杏眸中也有泪光点点,按捺住悲伤,轻声道:“珩大哥不是说也去平乱了吗,想来遇上哥哥,救了哥哥也是有的。” “对,对,珩哥儿是个有能为的,有他在,你哥哥一定没事儿的。”薛姨妈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说道。 众人见着薛姨妈六神无主,语无伦次,都是面有戚戚然。 一时间,李纨、凤姐、元春也上前劝慰着。 而在这时,前往外间打听局势的小厮,也陆陆续续带回来消息,让婆子进入荣庆堂禀告。 “老太太,太太,琏二奶奶,听说兵乱平定了,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的人都说,珩大爷平了兵乱,让宫里召进城了。”那婆子道。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由惊转喜,薛姨妈脸上也带着期冀。 贾母问道:“乱子平定了?珩哥儿人呢?” “入宫面圣去了。”那婆子回道。 因为五城兵马司以及锦衣府缇骑把守神京城城门,见着贾珩从城外大营返回,往来传递消息给城中锦衣府缇骑和五城兵马司兵丁。 彼等,则第一时间告知于宁荣二府,以宽家属之心,之后再渐渐传至诸部、寺监衙司,以安抚惶惶不定的人心。 元春凝眉,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宁安静的力量:“珩弟平定变乱,自是要第一时间入宫面圣的,想来不多会儿应该回来了,那时再问问文龙的近况,姨妈,现在文龙没有音讯,反而没有出什么事。” 这话自是宽慰之语,但也有几分道理。 薛姨妈闻言,心头果然重又燃起希望,喃喃道:“是,是,等珩哥儿回来。” 贾母见着薛姨妈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倒也能感同深受。 荣庆堂中众人都盼望等待着。 听说高考作文考红楼梦的材料 看到评论区贴高考作文题目。 有读者让我浅析一下,我就说说角度吧。 记住,高考作文的材料永远只是切入点,关键是它给的题目才是题眼。 一个是照搬移用,一个是借鉴化用,一个根据情景独创……这个现象也能在更广泛的领域得到启示。 以上关键词,都给你了。 那么如果我来破题,就是移用是照搬,化用是借鉴,独创才是王道。 但这是一个过程……我们最终还是要如宝玉一样,走符合情景的独创之路,才是最为合适的。 那么,你可以从文学创作领域,延伸到其他领域。 科技创新,我国的科研之路,是从翻译外国的专利文献开始的,在全球市场分工体系中,从学习,模仿,借鉴,独创,最后走出一条我国的科研自主独创道路。 航空航天,超算,芯片,都可以作为例证…… 你可以写文化创新,即坚定文化自信,坚持从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宝库中发掘民族先进文化,但也要有开放、包容、借鉴的心态。 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从新文化运动,在落后的晚清,全面否定我们自身的儒家文化,德先生和赛先生,再到北洋的尊孔敬孔,再到新中国建立后的文化革命,八十年代西方的自由主义思潮泛滥,互联网时代的拜金主义,消费浪潮,美式英雄主义,我们的文化价值观念出现了混乱,最终落脚在以某某某为先进文化的发展方向,坚定发掘中华传统优秀文化,坚持具有民族特色,扎根于本土的优秀文化。 比如历史人物的大公无私,牺牲奉献,民族脊梁如海瑞,于谦,岳飞,屈原……红船精神,愚公移山精神,屈原的爱国主义精神,**精神,长征精神,都是扎根于本土,深植于我们血脉的民族文化、民族精神。 民主就不说了,有点敏感。 总之,在文化创新方面,我们既不固步自封,又不全盘照搬,要寻找符合国情,符合自身民族血脉基因的正路。 你还可以写我国的法治道路变迁,从近代以来,我国的法律师法西方,沈家本,伍廷芳……再到法律照搬德日,再谈到法律继承,法律移植,最后落脚点,建设具有中国本土特色的法治体系,走德治法治并用,以人民为中心的法治道路。 其实法律变迁,也折射着文化变迁。 就是我们在近代落后西方之后,真的是在全面学习人家。 从照搬,借鉴化用,再到独创。 以上叫纵论。 但要有一个关键论点,扎根本土,民族独创,符合自身,立足国情…… 横向也可以对比,就是反证。 当今世界有的国家照搬西方的发展模式,价值理念,生活方式……而造成意识形态的混乱,体制治理机制的失协,爱国主义的缺失。 在科技领域过度依赖西方,在文化艺术审美上迎合西方标准,在社会体制上附和西方价值,逐渐丧失民族独立性,成为应声虫……等等。 总之,我们最终还是要走出自己的独创之路。 当然,写这些,需要你积累的知识储备比较博杂。 不过我觉得作文八百字是够用的了吧。 以上差不多一千字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宝钗:还能怨着人家不成? 五城兵马司 贾珩离了宫苑,并未第一时间返回宁国府,而是先去了五城兵马司。 官厅之中,贾珩召集了谢再义、董迁、沈炎等一干将校,另有税务司,治安司,防火司以及仓曹、法曹等官吏作陪。 谢再义坐在左手第一位,这位昔日京营的百户,许是因为五城兵马司的伤亡,面色凝重,不苟言笑,已俨然有了一些大将气度。 厅中安静,除却贾珩掌中的简报“刷刷”的翻页声。 贾珩神情淡漠,浏览着简报。 其上自是记载着关于西城门夺门一战的细节,敌我双方死伤情况。 一句话,几乎是五城兵马司近些年来,伤亡最多的一次。 因为在夺西门城门之战时,立威营罗锐所部依据城垣,负隅顽抗,五城兵马司兵丁以往都是缉捕一些寻常盗贼,并未见过这等阵仗,交手之后,就伤亡不轻。 其实,不仅仅是五城兵马司,锦衣府缇骑也有不少伤亡。 贾珩翻完最后一页,将手中简报放在一旁,抬眸,看向主簿范仪,声音低沉,开口说道: “中城、北城麾下兵丁伤亡惨重,司衙尽快拿出一个抚恤章程来,妥善安置遗属,以安上下人心,司衙过几日,还要召集全司官军,对这些阵亡将校,举行一场公祭,告慰为此战牺牲的英灵,他们是为神京城中的近百万百姓不遭兵燹而牺牲,要在西城树碑记事。” 官厅之中,听着贾珩之言的将校、文吏,有些曾在五城兵马司的积年老吏,脸上就有些动容。 公祭?树碑? 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也有今天? 真是死后享尽哀荣…… 贾珩道:“五城兵马司兵丁,都要参加。” 他此举自是要凸显五城兵马司的地位。 至于京营出战牺牲将校未有这些,第一次他领兵至翠华山剿寇,一来伤亡不大,二来他当时一介白丁。 第二次他领兵入三辅之地剿寇,回程班师之后,也不能做,否则容易引起文官集团的反感。 而这一次就不一样了,五城兵马司为保卫神京城中一方安宁,浴血奋战,牺牲众多,这就在眼皮底子,感受直观。 事实上,这也是一次试探,如果顺利,再向天子建言,具陈其利,对历年以来为国捐躯、殉难的军卒,由朝廷树碑记事,用以激励将校。 如果阻力尚大,天子不允,那就暂且搁置,来日再谋此事。 范仪面色肃穆,道:“大人,卑职已着麾下文吏在统计伤亡兵丁,抚恤章程这二日就可拟出,呈送给大人审定。” 贾珩点了点头,叮嘱道:“快要过年,先将阵亡兵丁的住址列出一份名目来,择日,本官会对阵亡将校遗属登门慰问。” 说话间,转头看向一旁的谢再义,道:“谢指挥,沈指挥,夺门一战,能够旗开得胜,多赖两位指挥之力,这几日,可将于此战表现踊跃,作战勇猛的,尽快拟出一份名目。” 谢再义和沈炎闻言,齐齐抱拳应命。 贾珩道:“在之后几日,锦衣府缇骑会缓缓撤去,然我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仍要保持不间断的巡查,不使宵小在街面生事。” 众人点头称是。 贾珩又叮嘱了几句,见得暮色四合,已至傍晚,贾珩也让五城兵马司的几位将校回去各安本职,明日再作计较。 这才离了五城兵马司,向着宁荣街返回。 进入宁荣街,经过荣国府,还未向前走着,就见着前方几个年轻小厮呼啦啦从道旁闪出,拦住路途,为首一个颌下留着胡须的仆人,说道:“珩大爷,我是二奶奶身旁伺候的旺儿,您可算是回来了,老太太在院里等着呢。” 贾珩皱了皱眉,翻身下马,将马递给一个小厮,道:“向东府报一声,就说我回来了,这会儿尚在西府,晚一些回去。” “哎。”那年轻小厮连忙高声应了,拔腿就向着宁国府跑去。 贾珩随着荣府家丁,迈过石阶,进入庭院,正是夜幕低垂,冬日冷风吹动着屋檐上的积雪,不停有雪粉纷纷扬扬洒下。 贾珩一边沿着抄手游廊向着后院而去,一边问道:“府里没出什么事儿吧?” 旺儿弯腰躬身,回道:“托大爷的福,府里尚好,只是舅老爷家的媳妇儿说,舅老爷家里遭了兵乱,还有姨太太家的薛表少爷,现在没个音讯。” 贾珩面色顿了顿,冷眸中现出一丝疑惑。 薛蟠? 好像是未见着薛蟠,不过果勇营已全面接管了耀武营,军报只说耀武营都督佥事李勋以下,不少将校死于乱军之中,而前往耀武营查问罗凯一案的方冀、倪彪等人,尚未有音讯传来,可谓生死不知。 具体细节,只能待稍晚一些,蔡权过府奏事,再作计较了。 而贾珩来到后院,婆子也层层报了进去。 荣庆堂中 橘黄色的灯光,柔和如水,铺染了轩敞雅致的花厅,但却无法驱散凝结如冰、阴云密布的气氛。 借着烛火映照,珠围翠绕之中,一张张或焦虑、或沉默、或哀戚的脸蛋儿,清晰可见。 贾母坐在罗汉床上,出言宽慰着薛姨妈,其他如凤纨、元春也在一旁陪着说些开解的话。 宝钗这会儿身旁也围坐着探春、湘云、黛玉,说话宽慰着。 薛蟠生死不知,随着时间流逝,薛家母女快要被绝望淹没,薛姨妈数次放声痛哭,而宝钗虽心性坚强,但脸上也见着哀戚,白纸如曦,目光失神。 至于王义媳妇儿与其女王姿,已被贾母吩咐鸳鸯领下去歇息。 贾母叹了一口气,透过轩窗,看着外间逐渐漆黑一团的夜色,道:“珩哥儿他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没回来?宝玉他老子刚刚都从工部回来了,说乱子平定了。” 因贾珩面圣之后,并未急着返回,转道去了五城兵马司,荣庆堂中众人一等就等了一个多时辰。 贾母中间也不是没有催了凤姐打发人去打听,但自从传来贾珩面圣消息后,再无音讯。 薛姨妈这会儿愁容满面,虽得凤姐和王夫人在一旁宽言开解,但眉眼间的忧虑、惶惧仍是抑制不住地流溢而出。 “珩哥儿,他也该回来了啊。”薛姨妈也抬起头眺望着远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宝钗丰美、白腻的脸蛋儿上,密布忧色,樱唇紧紧抿着,柳叶细眉下,莹润如水的目光中,隐约可见凄苦、无助之色流露。 只能静静等待,无能为力,此刻正是薛姨妈和宝钗,母女二人的心境写照。 凤姐柳梢眉蹙了蹙,道:“老祖宗,方才着人去打听了好几波,一有消息,就来报了,这会儿还没回来,想来是被什么牵绊住了?” 元春在一旁,接话说道:“珩弟,他管着五城兵马司,面圣回来,总要先往衙门里坐会儿问事,刚才不是说,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管着京城的防务,珩弟这会儿应在五城兵马司罢。” 探春凝睇望去,道:“大姐姐说的是,如果没在五城兵马司,就在京营了,左右就是这两个地方了。” 贾母连忙道:“那让人往五城兵马司打听打听。” 然而还未打发人去,忽地,林之孝家的进入厅中,急声道:“老太太,太太,珩大爷回来了,现已到后院了。” 此言一出,荣庆堂众人纷纷站起身来,面上又惊又喜。 薛姨妈更是急声道:“我这就去迎迎。” 说着,就欲向外面走着。 宝钗也要随着一同前去。 林之孝家的,连忙道:“姨太太,说话的工夫就到了。” 果如林之孝家的所言,话音方落,就见着屏风之外,因着烛火映照的挺拔身影,由远及近,但见身形一闪。 外披暗红色大氅,内着狮子补服武官官袍,头戴山字无翼冠,腰按天子剑的少年武官,徐徐迈入厅中,浓眉之下,蕴含静气的眸子,黑白分明,宛若点漆,眸光之中依稀映照着彤彤烛火,许是刚从冰天雪地的外间及近,冷峻、削刻的面庞,好似冷玉,见着凛冬的霜寒。 “老太太。” 贾珩冲贾母问候了一句。 贾母点了点头,忙道:“珩哥儿,鸳鸯快搬个绣墩。” 贾珩一撩官袍后摆,落座下来。 不等贾母多做寒暄,早已提心吊胆的薛姨妈,急声问道:“珩哥儿,你可见着你文龙表弟?”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我先前一直在大营坐镇,安抚众将,之后,待变乱初定,进宫面圣,未曾见着文龙。” 薛姨妈闻言,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再是哭道:“蟠儿,蟠儿……” 然而,就听对面那少年开口平静无波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文龙一开始和护军将军倪彪、行军主簿方冀等人前往耀武营,但耀武营事后并未发现几人身影。” 宝钗微微闭上眼眸,脸上涌上悲戚,闻言,睁开明眸,镇定的心绪,问道:“珩大哥,未见着几人……这是怎么说法?” 贾珩看向泫然欲泣的宝钗,道:“不少将校死于乱军之中,但方冀等人,并未见着尸体,想来,文龙应跟着方冀从耀武营逃了出来,只是如今下落不明。” 薛姨妈这时听着,也不知是不是贾珩沉静的神色,给予了自己信心,重又燃起希望之火,语气中甚至现出哀求:“珩哥儿,你可一定要救救蟠儿啊,蟠儿他不能有事啊,他当初还是你说着要进军营的……” “妈……”宝钗玉容倏变,急声唤着。 这话怎么能乱说? 难道自己兄长出事,还能怨着人家不成? 其他如元春、探春、黛玉闻听薛姨妈此言,都不约而同地蹙了蹙眉。 薛姨妈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连忙道:“珩哥儿,我不……不是怪你,你是能为大的,又管着五城兵马司那么多人,一定要救救蟠儿啊。” 贾珩面色默然,不喜不怒。 贾母打着圆场,说道:“珩哥儿,你姨妈挂念着你表弟的安危,这会儿已是六神无主了。” 宝钗抬起一张失了神采的玉容,杏眸中也噙着泪光,声音似有几分哽咽道:“珩大哥,你看能否想想办法,派人找找我兄长,不管如何,生要见人……” 后面半句话,却有些不忍说出了。 贾珩默然了片刻,道:“文龙现在没有音讯,反而生还可能极大,我让人找找。” 薛姨妈这会儿又是抽泣起来,哭道:“珩哥儿,你可要救救他,我老薛家就这一根儿独苗……呜呜……” 说着说着,掩面痛哭。 贾珩点了点头,转眸对着一旁的凤姐,道:“凤嫂子,去取一封笔墨、信纸来,趁着还未关上城门,先派人到五城兵马司,吩咐那边儿的人,前往耀武营传信,调动军卒寻找行军主簿方冀还有倪彪、薛蟠等人。” 不仅仅是薛蟠,行军主簿方冀等人下落不明,也是需要寻找的。 不等凤姐吩咐,贾母就对鸳鸯道:“快去准备纸笔、书信来。” 鸳鸯连忙去取纸笔书信。 贾珩接过纸笔、信纸,开始执笔书写,而一旁凤姐对平儿,轻声道:“平儿,端着蜡烛,给大爷照明儿。” 平儿连忙应了,拿过一个烛台,凑近给贾珩照着。 当着荣庆堂中一道道目光注视,贾珩在信纸上写了自己的手令,想了想,又取了小印,在信纸上盖了。 薛姨妈看着这一幕,渐渐停了哭泣呜咽,死死盯着那封书信,目光抽不离了一般。 而宝钗同样静静看着那神情专注、执笔手书的少年,杏眸微动,心头也生出几分希望来。 贾珩书写完,待笔迹晾干,装入信封,清声道:“凤嫂子,打发小厮去往五城兵马司。” 凤姐应了一声,接过信封,递给周瑞家的,道:“快去,快去。” 一切事毕,贾珩转眸,看向薛姨妈,轻声道:“姨妈先不要急,外面已派人寻,那么大一群人,不可能凭空消失,定会找到的。” 会找到是会找到,但是死是活,谁也保证不了,索性他也不去说。 薛姨妈面上虽然凄苦之色不减,但见着贾珩已派人寻找,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心头隐隐想让眼前少年领兵亲自去寻,而不是手书一封打发人去,但这话却不好主动开口。 心头泛起一股苦涩。 说来说去,还是他她家连个当官儿的人都没有,与这珩哥儿,亲戚也隔着一层。 贾珩不知薛姨妈所想,接过一旁鸳鸯递来的一杯香茗,道了声谢,低头品茗。 他忙前忙后,还真是一杯茶都没来得及喝。 贾母问道:“珩哥儿,京营怎么会闹出这般大乱子?还有宝玉他舅舅家,他不是管着京营吗?可先前听义哥儿媳妇说,怎么遭了乱兵,宫里有没有说怎么着?” 说到最后,心头也有几分唏嘘。 众人闻言,都是看向贾珩,哪怕是王夫人这会儿也是支棱起耳朵,面色淡淡地听着贾珩说话。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面色凝重,道:“立威营参将反了……” 说话间,就事情经过道了出来。 这些事情,不说也不行,否则,如薛姨妈还不知再听人如何编排,最后再将薛蟠“罹难”的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贾珩续道:“王节帅所用非人,麾下主持整军事宜的李勋等人贪鄙酷烈,以致激起兵变,那些乱兵对王节帅也早就怀恨在心,这次变乱,甚至打着清君侧,杀王子腾的口号,明后两天,不知还要闹出什么朝堂风波来。” 贾母、薛姨妈、王夫人:“……” 第三百一十六章 薛姨妈:终究隔着一层 “清君侧,杀王子腾。” 恍若一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掀起惊涛骇浪。 贾母脸上甚至现出从未有过的惶惧,只因“清君侧”太过骇人,在贾母有意遗忘的不美好记忆中,隐隐听过这三个字。 而王夫人这会儿,更是吓得心头“咯噔”一下,白净面皮上满是难以置信,眼角的皱纹都凝结在一处,每一道浅浅沟壑都泛着慌乱。 再是在后宅不闻世事的妇人,也知道乱兵喊出这口号是什么意思。 “可明明宫里对兄长嘉勉过几次,又是赐衣食,又是……这转眼间,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 王夫人脸色变幻,心头惊疑不定。 薛姨妈同样停了哭泣,眼眶中泪水顿住,神情茫然地看向贾珩。 宝钗幽幽叹了一口气。 元春凝了凝眉,将一双晶莹明眸投向贾珩,丹唇轻启,问道:“舅舅怎么会在京营……惹出这般大的怨气。” 贾珩解释道:“王节帅整顿京营军务以来,急于求成,手段激进,又重用一些小人,以使军心生怨,其实此次纵无罗锐,下次还有张锐、王锐,如今变乱起于肘腋,传于神京,惊骇群听,还不知会不会耽搁了朝廷整军经武大计。” 说着,也叹了一口气。 众人闻言,面色惊疑不定,虽不大懂,但也听出这场变故是王子腾酿出来得,甚至会坏了朝廷的大政。 贾母问道:“珩哥儿,你刚刚不是去面圣了,宫里是又是怎么个意思?对此事什么看法?” 王夫人凝眸看向贾珩,静待其言。 贾珩说道:“宫里暂且未处置王节帅,其后如何,还要看朝廷的意思。” 王夫人听到这里,面色稍霁,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京营现在是谁掌着?”贾母想了想,迟疑问道。 毕竟是贾府老封君,几乎一下子敏锐察觉到了关键。 贾珩道:“已由兵部的李阁老统管,我在一旁协理军务。” 贾母、元春:“……” 王夫人:“???” 什么? 她兄长的京营节度使被夺了?然后这珩大爷来协理军务? 这里面怎么越品越不对味儿? 至于什么李阁老,王夫人已自动忽略,心头甚至生出一股荒谬的想法,莫非是这位珩大爷暗中搞的鬼? 这怀疑的种子一落地,就瞬间在心头扎了根。 怎么说呢?根据韩非子,受益人嫌疑最大,王夫人虽不知韩非子,但这种“疑邻盗斧”的阴私心思原就符合人性。 元春瞥了一眼面色变幻,目光不善的自家母亲,心头微震,抿了抿樱唇,轻声道:“珩弟,如今团营诸军怨恨舅舅,再由舅舅主持京营军务,是容易酿出乱子,由兵部这等主管军令的衙门堂官主持军务,也是合适不过的,珩弟刚刚帮着平定了乱子,让珩弟从旁协助,也是这个意思吧?” 贾珩静静看向元春,目中现出一丝讶异,点了点头道:“大姐姐所言不错。” 元春在宫中耳濡目染,对朝堂政务未必不懂。 而且,这话说是问他,未必没有说给自家母亲作为宽慰、开解之意。 这般兰心蕙质、善解人意,无怪乎在原着中能成为贤德妃。 元春温婉如水的美眸,对着那道清冷目光,凝视片刻,弯弯睫毛扑扇垂下,幽幽叹了一口气道:“舅舅这次……” 终究是亲娘舅,这位年方二九、玉貌花容的少女,猜出了一些后续结果,心情也有些郁郁。 贾珩道:“宦海沉浮,看淡就好。” 此言一出,王夫人脸色倏变,心头就堵得难受。 元春抬起一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颊映着烛火,愈是白里透红,明艳如蕊,幽幽道:“若是家人平平安安,权势富贵,也只是过眼烟云。” 这次舅舅府上几乎被乱兵屠戮一空,就连舅妈也不幸遭难……这是多少富贵荣华都换不回来的。 贾珩道:“大姐姐所言甚是,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 凤姐面上现出深有同感之色,问道:“珩兄弟,舅老爷府上遭了劫,宫里没个什么说法吗?” 此言一出,王夫人看向贾珩,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贾珩面色淡淡,说道:“宫里如果没有说法的话,单单致使京营变乱,早已下狱问罪了。” 王夫人:“……” 眼皮狂跳,在心头连念了几声佛号。 神佛保佑,别让宝玉他舅舅出事…… 由不得王夫人不上心,宝玉在荣国府几乎快要成为“边缘人”,眼瞅着前不久有个可以依靠的支柱,连薛大脑袋都沾上了光,人五人六,抖起了威风,这才多久,就乐极生悲。 贾珩道:“暂不处置,已是皇恩浩荡,如何还敢奢望其他?” 其实,只是崇平帝的羞愧机制在短暂作祟,等京中弹章如潮,王子腾前景堪忧。 薛姨妈听着几人对话,面上悲戚之色愈发浓郁。 只觉得那种没人上心自家儿子的悲凉心绪,再次涌起。 说来说去,虽是亲戚,可终究是隔着一层啊…… 见荣庆堂中气氛沉闷,贾珩也起了离意,清声道:“老太太,不如先这样罢,我先回家,文龙那边儿一有音讯,就来寻姨妈。” 说着,又看向薛姨妈,道:“姨妈,你看先这样?” 薛姨妈:“……” 眼巴巴地看向贾珩,语气弱了几分,说道:“珩哥儿,你文龙表弟……” 宝钗起身,看向贾珩,说道:“珩大哥,我兄长的事儿,还需你多费心。” 贾珩道:“姨妈和薛妹妹先不要急,京营如果去寻,最迟明天早上就有音讯传来了,现在已是大半夜里了,想要大举寻人,也不太容易。” 在这边儿看人难受,他也只能板着脸,表示一副我极力“共情”的模样,否则就有些不厚道。 但他其实并不想这样,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拿大,不去帮着薛姨妈找,而是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去寻找,也没多少区别。 更不必说,他担着神京城治安重任,如果他在这个关口,深更半夜大张旗鼓出城寻找,传扬出去,刚刚缓和的局势,说不得又紧张了起来。 就连天子的敏感神经都会被挑动,说不得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 结果最后发现,竟是为了寻找自家的亲戚? 这…… 当然,这些没有必要和薛姨妈解释,因为解释也没用。 贾母点了点头,接话道:“珩哥儿先回去罢,你媳妇儿也担心坏了。” 贾珩应了一声,准备起身离去,只是…… 忽而看向一旁的惜春,唤道:“妹妹,是随我一同回去,还是在这儿用了晚饭再回去?” 惜春突然被唤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俏丽小脸怔了下,才知是在唤自己,迎着那如古井无波的目光,心头不知为何竟起了一丝慌乱,脆生生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道:“我随哥哥一同去罢。” 说着,在一旁丫鬟彩屏、入画的搀扶下,起得身来,随着贾珩出了荣庆堂。 望着二人离去,贾母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一旁的薛姨妈,宽慰说道:“珩哥儿既吩咐了人去寻,想来不久就有音讯传来,你也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薛姨妈面色讷讷应着,道:“老太太,天色还早儿,我先和宝丫头,往东府去坐会儿。” 贾母:“……” 直接被整不会的贾母,嘴唇翕动了下,一时间也没有多想,接话道:“那就去罢,我听人说,珩哥儿媳妇儿认了你身旁的小丫头为干妹妹,常过去坐坐也是应该的。” 薛姨妈闻听贾母之言,心底却忽然划过一道亮光。 是啊,亲戚毕竟隔着一层,人家在蟠儿事上一点儿都不着急忙慌,那如果将香菱…… 这般一想,薛姨妈心头微动,再不多坐,就拉起宝钗,对贾母道:“老太太,我和宝丫头先过去看看情况。” 贾母应了一声,目送母女二人离去。 荣庆堂中,陷入短暂的安静。 元春打破沉默,柔声道:“老祖宗,珩弟现在管着神京城的大大小小事务,这次变乱之后还有善后事宜,整个神京城上下都在看着他,他也不好擅动。” 探春闻言,柳叶细眉下,明媚大眼睛中晶光熠熠,轻声道:“大姐姐说的对,我以前看过名臣的轶闻,说宋时仁宗朝的吕夷简,仁宗久病之后召见他,他进宫前有意四平八稳,慢腾腾地进宫,以安中外人心,珩哥哥现在几乎掌着京城防务,他如果亲自,” 元春闻言,螓首转过,看向一旁的探春,心头不由涌起感慨。 “三妹妹,从小虽性情大气,但受制于经验,却未必有这番见识,看来跟着珩弟,大有进益了。” 元春凝眸思索着,转而不禁再次想起贾珩。 随着在家中待得愈久,愈发觉得那位珩弟,真是祖宗显灵,给予贾族的恩赐。 凤姐这会儿感慨说道:“不想还有这么一层用意。”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年纪轻轻的,也不容易,小国公爷像他这般年纪大时,也没操心着这么多事儿,不过我瞧着姨太太关心则乱,别说咱们亲戚不上心了就是。” 凤姐连忙说道:“老祖宗,哪能啊,我回头和姨妈说说,再说宝丫头那边儿也未必看不出这番用意。” 王夫人听着几人“一唱一和”,余光乜了一眼自家大闺女元春,心头渐渐笼起一层阴霾,她这个大闺女自从出宫以后,就常常帮着那位珩大爷说话,胳膊肘子尽往外拐! 东府那位帮着她出宫,就这么称她的意? 嗯,此事不能提,一提此事,王夫人只觉得心口再次发堵。 却说贾珩这边儿,提着一盏灯笼,领着小惜春,向着东府而去,身后丫鬟彩屏、入画落后几步跟着。 时近冬至,夜风凉寒,明月皎洁,照在雪地上,园中枯树枝桠,稀疏影子摇曳明灭。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内着袄裙,外披狐氅的惜春,身形略有些娇小,开口道:“大姐姐回来了,家里也热闹了许多,你最近还好吧?” 惜春纤声道:“嗯,大姐姐人很好的。” 说着,二人重又沉默。 贾珩默然片刻,开口道:“我前段时间忙着练兵,画师其实已让人在找了,但京中画艺精湛的女画师不多,搜寻了三位罢,回头我把人给你说说她们擅长画什么,你挑一个。” “我还当你忘了呢。”惜春转眸瞥了一眼贾珩,撅了撅唇,脆生生道。 “怎么会呢?最近确实是太忙了。”贾珩说着,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在东府里也见着了,这半个月,今天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惜春默然了下,道:“你今天……没遇着什么危险罢?” 贾珩道:“没有,一切顺当。” “哦。”惜春低声应了一句,也不再言语。 贾珩道:“我看你这段时间,长高了不少?这两年正是个头儿窜的快的时候,这快过年了,让你嫂子给你多添置两件衣裳。” 惜春轻声道:“添置过了的。” 想了想,又续道:“嫂子对我也很好。” “嗯,那就好。”贾珩笑了笑,挑着灯笼,也不再说其他。 毕竟不是亲兄妹,有时候,他也不知如何和这“冷心冷口”的傲娇小萝莉相处。 然而贾珩沉默不语,惜春却忽而开口道:“那天雪中赏梅的画……我画了。” 当初,一同在会芳园赏梅,贾珩曾给惜春说可以将冬雪之梅画出来,小姑娘分明是留了意。 贾珩笑了笑,道:“那回去之后,你拿给我欣赏欣赏。” “画的不大好的。”惜春轻声说着,只是清冷、悦耳的声音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欣喜。 贾珩道:“没事儿,反正我也看不出好坏。” 惜春:“……” 终究忍俊不禁,粉腻脸蛋儿上现出两个浅浅酒窝,眉眼弯弯,掩嘴笑着,但笑着笑着,突地瞧见一双温和的目光瞧着自己,连忙飞快敛去了笑意,重又恢复清冷如霜的脸蛋儿。 贾珩轻声道:“以后还是要多笑笑才是。” 惜春闻言,心尖一颤,贝齿咬了咬下唇,不言语了。 只是忽地涌起一念,这是他……第二次和她说应多笑笑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关心则乱,情有可原 宁国府,内厅之中,灯火辉煌,人影憧憧。 婆子和丫鬟在屏风两侧听候着吩咐。 一张香妃软塌上,铺就绣着牡丹花开图案的褥子,秦可卿一身丹红色裙装,秀郁青丝绾成回心髻,眉目如画,肤色白腻,娴静而坐,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则在一旁陪着说话。 因着贾珩在往荣国府前,已向宁国府这边儿报过信,秦可卿知贾珩平安,心头担忧稍去。 抬头见着夜色低垂,已近酉时,秦可卿连忙吩咐着丫鬟去往后厨摆饭。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挑开棉被帘子,进入厅中,说道:“大奶奶,珩大爷和四姑娘回来了。” 秦可卿起得身来,笑道:“我们去迎迎罢。” “大爷说了,夜深路滑,奶奶不必相迎,只是大爷和四姑娘还未用饭,可让后厨多置备几碟小菜。” 秦可卿笑了笑,轻声道:“瑞珠,去后厨吩咐罢。” “是,奶奶。”瑞珠应了声去了。 而在几人说话的工夫,就听到说话声由远及近传来,两人从外间进来,绕过屏风,进入厅中,正是贾珩与惜春。 “夫君,你回来了?”秦可卿见着贾珩,心头一喜,款步近前,柔声唤着。 贾珩抬眸,看向自家仙姿佚貌,夭桃秾李的妻子,心头也有几分欣然,笑道:“嗯,用过晚饭了没有?” “没呢。”秦可卿轻声说着。 贾珩转头看向语笑嫣然的尤氏三姝,问道:“府里没出什么事罢?” 落座下来,晴雯将沏好的香茗,递将来。 “一切都好。”秦可卿柔声说着,蹙了蹙眉,问道:“夫君,今个儿外面怎么突然就兵荒马乱的?我听着京营起了乱兵,夫君没遇上什么险吧?” 尤氏三姝闻言,也都看向贾珩,或艳冶、或秀美、或清丽的玉容上,现出关切之色。 贾珩端起茶盅,道:“我倒没遇着什么险,也是乱兵起势发现得及时,否则,后果还真不堪设想。” 说着,三言两语将经过叙说了下,听得秦可卿与尤氏面色微变,目光担忧。 尤氏想了想,问道:“怎么听说王家舅老爷那边儿出了事?府里下人刚刚都在传,说王家人到西府避难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王家宅邸是被乱兵冲了,听说家眷伤亡惨重,只出来王义媳妇儿和一个女儿。” 尤氏容色倏变,讶异道:“怎么好好的,就……凤丫头前段时间过来,还说王家舅老爷颇受宫里看重。” 这段时间,凤姐过来串门儿,在尤氏以及秦可卿面前,兴致勃勃提及过其叔父王子腾最近在朝堂和宫中的圣眷。 尤三姐俏声道:“天有风云莫测,人有旦夕祸福,享多大荣华富贵,承多大世道险恶,这也没什么好说的。” 贾珩呷了口茶,清声道:“三姐儿这话说的通透,人之一生,起起落落,祸福难料,常言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尤三姐秀眉弯弯,明媚流波的眸子中,清晰倒映着对面少年的身影,道:“富贵险中求,古今亦然的。” 芳心中却祈祷着,神佛有灵,保佑着他,平平安安,长长远远。 秦可卿凝眸看向贾珩,问道:“夫君,要不要派人往王府慰问下。” 贾珩沉吟片刻,道:“再过几天罢,这会儿王家乱成一团,等过几天,再去王家吊唁不迟。” 秦可卿:“……” 贾珩道:“这几天,京营变乱的善后事宜,还有神京城的防务需要重新梳理,原也抽不开身。” 他这时候去王子腾府上,在王子腾眼中,说不定以为他幸灾乐祸,还不如随大流一同吊唁。 就在厅中叙话的功夫,婆子进来禀告说道:“珩大爷,大奶奶,姨太太和宝姑娘从梨香院过来了。” 薛姨妈终究还是没忍住,巴巴跟了过来,不过却从梨香院唤来了香菱,与香菱说了几句话,中间倒是耽搁了有一段儿功夫。 薛蟠生死不知,薛姨妈也是没有办法了。 贾珩怔了下,迎着一道道询问的目光,解释说道:“是为了文龙而来。” 秦可卿美眸闪过一抹疑惑,好奇道:“薛家兄弟是怎么了?” “一早儿去了京营当差,受了兵灾波及,现在下落不明,我已吩咐人去寻找了,但姨妈不大放心,过来再问问。”贾珩面色淡然说着,想了想,又道:“让后厨再多备几样菜肴,薛姨妈和薛妹妹,都还未用晚饭,你先招待着她们,我去沐浴更衣。” 秦可卿点了点头,转头对丫鬟吩咐着前往后厨。 说话间,薛姨妈与宝钗,连同香菱、丫鬟同喜同贵、莺儿,在宁府婆子的引领下,进入内厅。 薛姨妈脸上明显带着凄苦之色,眼睛哭得如桃子一样。 一旁的宝钗拉着薛姨妈的胳膊,梨蕊雪白、滑腻的丰美脸蛋儿上,也满是愁郁之色,柳叶细眉下的杏眼,水润莹光泛起苦闷。 “姨妈,薛妹妹。”见着薛家母女,秦可卿连忙上前,亲切唤了一声。 薛姨妈抬头见着秦可卿,却眼泪婆娑,唤道:“秦丫头啊。” 宝钗唤了一声:“秦姐姐。” 香菱也盈盈近前,抬起一张妍美的脸蛋儿,唤了一声。 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则上前与薛姨妈叙话。 秦可卿见薛姨妈落泪,春山黛眉颦起,美眸现出关切,问道:“姨妈,这怎么哭起来了。” 说着,递过一方手帕。 薛姨妈哭道:“秦丫头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去了京营,不想京营兵乱,现在也没个音讯……嗯,珩哥儿呢?” 正哭着,一双泪眼朦胧的目光,迅速寻找着贾珩的身影,却不见贾珩。 秦可卿、尤氏三姝:“……” 秦可卿容色顿了顿,柔声道:“姨妈,夫君他沐浴更衣去了,姨妈先别急,先和我说说。” 说着,拉着薛姨妈到香妃榻上坐下。 薛姨妈又是泪眼朦胧,哭道:“你那个表弟啊,从小到大就没让我省心啊,这到了他舅舅身旁当差,本想着有个好出身,谁曾想碰上这……也是我的命苦,蟠儿他老子去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我一把屎一把尿将蟠儿和宝丫头喂大,蟠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宝钗正沉浸着自家母亲的悲痛中,忽地,柳叶眉蹙了蹙,杏眸中的泪光闪了下,刚才是……什么喂大? 秦可卿劝慰道:“姨妈,你别太着急,刚刚夫君和我说了,已打发了人去找,想来很快就有音讯传来,姨妈关心则乱,还要保重身子骨儿才是。” 尤氏也在一旁说话劝慰着。 薛姨妈叹道:“秦丫头,这次还需珩哥儿多费心啊。” 秦可卿柔声道:“姨妈放心,夫君他一定会尽力的。” 薛姨妈擦了擦眼泪,看向秦可卿,道:“秦丫头,你是个心地善良的,我一早就知道,香菱那丫头,身世苦,你都当着妹妹看待,我瞧着她跟你是有缘,不久前认了她干女儿,将身契给了她。” 秦可卿闻言,美眸泛起疑惑,一时没弄明白用意。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文龙这一出事儿,我们家里现在乱糟糟的,香菱过你这边儿住着。” 薛姨妈想出的办法,就是将香菱认作自家干女儿,那秦可卿抬举了香菱,愿意认了个干妹妹,那再过一段时间,她顺理成章地…… 她可是打听过的,这秦大奶奶打小就没了娘亲。 嗯,这就是薛姨妈想出的“攀亲”之理,主要一时间还真没想着将香菱,就此送给平时威严肃重的珩大爷。 事实上,薛姨妈在原着中这样对过黛玉,第五十七回,薛姨妈就和黛玉说了不少偎贴话,黛玉大为感动,认了薛姨妈为干妈。 秦可卿闻言,看向一旁的香菱,对上那双怯弱的眼神,美眸闪了闪,心思电转之间,就有些明白薛姨妈用意。 许是薛姨妈以为两家不太亲密,夫君在薛蟠一事上不上心,就…… 虽攀求痕迹略有些重,但因惦念儿子生死,关心则乱,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秦可卿想了想,道:“姨妈让香菱在我这边儿也行。” 薛姨妈见秦可卿应允下来,心头才松了一口气。 她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钱财,人家宁府也不缺,而且送钱财倒像是侮辱人一样,她还能送什么? 宝钗在一旁静静看着,杏眸秋波微漾,心头幽幽叹着。 转眸看了一眼香菱,思忖着,在宁府居住,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厢房之中 伴随着“哗啦啦”的声音,贾珩闭目养神,感受着背后的柔软、酥挺,轻声道:“晴雯,有长进了。” 晴雯脸颊一红,愈是卖力,但为了缓解着心头娇羞,没话找话说道:“公子,那薛家姨太太家的表少爷,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听谁说的?”贾珩轻笑了下,好奇问道。 晴雯轻声道:“香菱还有莺儿,她们倒没说他家少爷的坏话,但那香菱分明是那薛家上京前打死人之后争买得来的,那薛大爷手里可沾着人命呢。” 贾珩诧异问道:“香菱平时和你说话多吗?” “西府的主子过来,丫鬟凑在一起,怎么可能不说话?只是那香菱看着有些呆呆的。”晴雯脆生生说道。 贾珩不由失笑,随着水声“哗啦啦”响动,抱过晴雯,揉捏着小熊猫,这就和后世压力大的人去超市捏小浣熊干脆面一样,轻声道:“你可别小瞧她,她现在跟着她家小姐,读了书,识了字,再过二三年,集得文华英秀,不比你心思灵动,况痴之一字,与心智未开的呆还是不一样的。” 香菱学诗,就有“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之句。 “嗯。”晴雯玉容染绯,鼻翼中发出一声腻哼,娇躯俨然软成一团泥。 贾珩附耳低声说道:“你现在也识了不少字,抽空多寻些诗词歌赋的书来看。” 晴雯脸颊滚烫如火,贝齿咬着下唇,轻声道:“可我……没有时间,最近在跟抱琴学乐谱,公子,我觉得那个……乐技又提升了一些呢。” 贾珩默然片刻,道:“那一会儿,再让你练练。” 主仆二人说着话,贾珩也初步释放了一天的疲累,换了一身常服衣裳,整理了下仪容,深深吸了一口气,见镜中之人脸上神色平静,才转过身来。 只见晴雯,一张俏丽的瓜子脸红扑扑的,媚眼如丝,在一旁喝着茶水,咕咚咚咽着。 贾珩轻声道:“好了,我先去用饭了,你收拾下再过去罢。” 步入厅中,只见薛姨妈和秦可卿一同说着话,见着贾珩进来,都是脸色一愣。 贾珩平静看向薛姨妈与宝钗,打了个招呼:“姨妈和妹妹来了?” 薛姨妈面容哀戚道:“珩哥儿。” 贾珩沉吟了下,说道:“姨妈,稍晚一些,京营方面会有将校过府议事,如果有文龙的音讯,一定会带回来的,姨妈和薛妹妹先用饭罢。” 薛姨妈闻言心头一宽,忙道:“好。” 众人在厅中用着饭菜,未几,忽听得外间婆子来报,说道:“大爷,蔡游击来了,说是来回禀军务的。” 闻听此言,脸色愁闷、食不甘味的薛姨妈,脸上现出激动之色,急声道:“珩哥儿,莫非是蟠儿有音讯了?” 贾珩放下筷子,道:“姨妈稍候,我去看看。” 薛姨妈连忙起身,说道:“珩哥儿,我也过去听听罢。” 贾珩想了想,点头道:“姨妈可在花厅后堂听着。” 方冀、倪彪等人去往耀武营,受得罗锐率兵攻袭的波及,如果不幸罹难的话,尸体应不会难找,如果逃亡成功,多半也要去往中军大营,如果既没有尸体,又没有前往中军大营,那么只有可能逃亡到神京城外的深山老林中。 就在薛姨妈为薛蟠在宁府近乎“哀求”之时,就在离神京城三十余里外的荒山中。 岩洞之中,篝火堆起,两人围拢着火堆,但山中入夜后原就格外寒冷,虽得烤火取暖,仍被冻得瑟瑟发抖。 薛蟠嘴唇冻得乌青,因着屁股的箭伤,只能侧坐着,面容痛苦地望着远处的夜色发呆,铜铃大眼中热泪滚落。 去特娘的从军,如果不是从军,他现在正搂着小娘子喝酒呢。 就在这时,伴随着脚步声响起,从外间闪进来一个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只是胳膊以布条缠绕着,血迹洇出,正是倪彪。 原来倪彪领着亲兵,护送着方冀、薛蟠两人,沿着树林往山中逃亡,最终只剩下三人,而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甩开了追杀的立威营敌兵。 一见来人,薛蟠连忙起身,却不想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势,“嘶”得大叫了一声,连忙撑住了冰冷的岩壁,铜铃大的眼眸瞪圆了,急声问道:“倪将军,找到吃了吗?” 倪彪举着火把进入岩洞,声音低沉道:“小衙内,这大雪纷飞的,猎物不好找,就抓了两条这个。” 说着,抓着两条已剁掉蛇首的蛇。 薛蟠见着蛇,吓得脸色一变,声音发颤道:“这能吃?” 方冀这会儿,转过被枯枝划破的脸膛,道:“蛇肉烤烤,足以充饥。” 薛蟠面现苦色,垂下一颗大脑袋,懊恼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在心头涌起。 他长这般大,何曾受过这般苦? 倪彪蹲下身来,拿起匕首切着蛇肉,然后在两个树枝上架起烤着,叹道:“还不知京营那边怎么样了。” 方冀默然片刻,低声道:“只怕局势不容乐观,罗锐占了耀武营,定会煽动军卒作乱,京营诸团营原对节帅心存不满,闻听耀武营生变,一旦鼓噪响应,打进神京城……” 倪彪又叹道:“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方冀也叹道:“其实,早有哗变的苗头了,被裁汰将校士卒围拢了兵部衙门,哎……” 说到最后,心头懊恼不已。 倪彪皱眉道:“先生,罗锐煽动了京营兵将打入神京城,局势会如何发展?” “神京城难免一场浩劫,而节帅恐怕会有性命之忧。”方冀眉头皱成“川”字,低沉道:“整军事败,神京生乱,天下至此多事了。” 薛蟠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急声问道:“那个,方先生,我舅舅他……” 方冀面色凝重,道:“真到了打进了神京城,毋庸置疑,朝廷定会借节帅之首级安抚叛将乱兵,节帅危矣!” 薛蟠颤声道:“这……” “京营之兵数万人,进入神京城中,一场大乱在所难免。”方冀看向岩洞外的月下山林,低声道。 薛蟠忽地眼前一亮,忙道:“方先生,我珩表兄领着五城兵马司,不会不管的。” 方冀叹道:“京营几万兵马,又得神京城中居住的被裁汰将校遥相呼应,纵然是贾云麾,也拦不住的。” 想起神京城中遭得一场兵劫,方冀脸色戚戚然。 经此一事,朝廷威信尽丧,别说整军经武,不生出其他乱子就不错了。 薛蟠被方冀所言吓得脸色变幻,一时间屁股上的箭伤之痛都忘去。 兵乱,也不知波及不波及贾家,一旦波及贾家,他娘还有他妹子……完了! 薛蟠念及此处,心头惶惧,加之又累又饿又带伤,在倪彪和方冀的惊呼声中,竟是晕了过去。 第三百一十八章 示好于上 宁国府,花厅之中 蔡权坐在厅中,品茗静待。 不多时,就听到珠帘“哗啦啦”响起,贾珩神情淡然,步入厅中。 “督帅。”蔡权连忙起身拱手行礼。 贾珩摆了摆手,说道:“自家兄弟不必客气,坐罢。” 蔡权点了点头,重又落座。 贾珩开门见山,问道:“行军主簿方冀,护军将军倪彪,以及薛蟠三人,可有下落?” 蔡权整容敛色,回道:“正要向督帅回禀,自接到督帅之命后,果勇营骑卒于荒原四处搜寻,询问三人下落,最终在耀武营以西的林子外,发现了立威营所部追杀方冀等人的行踪,但仔细搜寻,未见着三人尸体。” 贾珩道:“哦?” 此刻花厅一墙之隔的后堂中,薛姨妈闻听前面的对话,听到尸体二字,脸色刷白,身躯晃了晃。 宝钗连忙伸手扶着。 蔡权续道:“据寻来的目击兵卒以及俘虏兵卒查问,耀武营兵乱之时,行军主簿方冀、薛蟠一行,在护军将军倪彪的护送下,第一时间就向着节帅大营搬救兵,但被立威营的叛军很快发现,得知是方冀等人,以为奇货可居,于是分兵二百骑追杀,方冀等人因是步行,难以抵抗,应是逃遁进山林,而后杨威营参将庞师立领骑卒相援时,遇到在山林外等候的数十骑立威营叛军,彼等见庞师立所部,然后向耀武营逃遁,庞参将不知内情,直接前往耀武营。” 贾珩皱了皱眉,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方冀一行进了山?” 神京城周围林木佳郁,山脉连绵,如果几人逃避追杀,往山林中去的确是不错的办法。 蔡权道:“应是如此,只是天色已晚,想要搜寻,十分不易。” 贾珩想了想,道:“好了,你先至外书房等我。” 之后可能涉及耀武营叛将乱兵处置事宜,倒不好在厅中再问。 当然,想来这会儿的薛姨妈也不感兴趣。 蔡权拱手一礼,不再多言,随着一个小厮,前往外书房。 贾珩转身返回后堂,抬眸正见着脸上现出焦虑的薛姨妈,道:“姨妈刚才也曾听着了,文龙应是逃进了山林,性命并无大碍。” “珩哥儿,你要救救文龙啊。”薛姨妈泪眼汪汪,再次祈求道。 贾珩点头道:“明天就派兵进山林找找。” 薛姨妈急声道:“珩哥儿,不能现在入山吗?山里现在这么冷……” 贾珩道:“姨妈,山林雪路不好走,又入了夜,发军卒上山,足迹不好辨别不说,也容易遇着危险。” 薛蟠的命是命,军卒的命也是命,夜里进山,最容易发生意外,而且也不好寻找。 后世他看到一些新闻,就意气不平,为了营救作死的驴友,结果救援队反而丢了几条命。 当然,救人条件具备的话,比如有直升机搜救,那毫无疑问,肯定第一时间去救人。 薛姨妈苦着脸道:“珩哥儿,可文龙他……山里万一有狼,该如何是好啊?还有他估计一整天粒米未进啊。” 贾珩凝了凝眉,说道:“姨妈先别着急,文龙应是和护军将军倪彪一同进得山,以其人之能,如是遇狼,许能杀狼充饥果腹。” 薛姨妈:“……” 贾珩又道:“如今天色已晚,的确不好大动干戈,明日一早儿天亮,我派遣军士上山寻找,姨妈看如何?” “明一早儿,可我晚上睡都睡不着啊……”薛姨妈再次泪眼婆娑,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怨怼来。 明明现在就可派兵,偏偏要等明天? 倘若失踪的是这位珩大爷的亲眷,这会儿说不得早就掘地三尺了吧? 或者蟠儿他舅舅还管着京营……她也不会这般作难。 薛姨妈念及此处,不由生出一股深深无力感。 贾珩转而看向一旁的宝钗,轻声说道:“妹妹,姨妈方寸已乱,妹妹和姨妈先回去用饭。” 宝钗杏眸点点眸光中闪烁着哀戚,转头看向薛姨妈,柔声道:“妈,珩大哥明天就会派人寻找的。”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知道不好再纠缠下去,道:“珩哥儿,那明天……” 贾珩重重点了点头道:“姨妈放心,明天天一亮就让人进山寻找。” 薛姨妈也不好说什么,随着宝钗向着后院行去。 目送母女一行离去,贾珩伫立了一会儿,暗暗摇了摇头,转身返回书房。 书房中,贾珩问道:“耀武营的将校,现在都控制起来了罢?” 蔡权道:“耀武营中鼓噪响应的叛军,已由单参将与庞参将派兵监押,不知督帅打算作何处置?” 贾珩沉吟片刻,道:“此事还要看兵部和朝廷的意思。” 这些附逆的兵将,哪怕有再多借口,也从此被打上了不可靠的标签,甚至经此一事,会被剥夺军职。 蔡权目光闪了闪,压低了声音,道:“督帅,王节帅经此一事……” 贾珩面色肃然,道:“圣上已降旨,由李阁老主持整军,命我从旁协助,明日圣旨就会明发中外。” 蔡权闻言,心头一喜,拱手道:“末将为督帅贺。” 贾珩面色淡然,道:“襄理军务,临时差遣而已。” 也不想多说此事,转而又问起了平叛细情。 总而言之,这次平叛,果勇营虽然出了大力,但庞师立率领的骑卒,及时相援也为迅速底定局势发挥了巨大作用。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仆人进屋说道:“珩大爷,外间锦衣府来了一位姓夏侯的锦衣卫,说是来寻大爷。” 贾珩闻言,面色微异。 夏侯莹?她来做什么? 思忖片刻,嗯,应是晋阳长公主。 他这段时间忙于练兵,是没往长公主府上去了。 贾珩转眸看向蔡权,道:“先这样罢,明日一大早儿,就派兵入山搜寻方冀等人的下落。” 蔡权离座起身,抱拳道:“那末将告退。” 贾珩点了点头,唤着一个仆人,领着蔡权出了宁府。 而后直奔花厅。 夏侯莹见着贾珩,如青玉覆霜的玉容,也不知正对着烛火缘故,见着几分暖色,声音倒是清冷依旧,道:“云麾,这是殿下给你的信件。” 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封信,双手递将过去。 贾珩并未急着拆,而是装入袖中,问道:“殿下那边儿没遇着乱子吧?” 夏侯莹一贯惜字如金,说道:“一切平静,京中生乱时,得锦衣缇骑和五城兵马司护卫。” “那就好。”贾珩点了点头。 夏侯莹见此,拱手道:“云麾,卑职还需回去和殿下复命,若无他事,就先行告辞了。” 贾珩不由失笑,道:“夏侯指挥慢走。” 夏侯莹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让人送走了夏侯莹,贾珩眺望了片刻,这才拆开信件,桃花信笺上,数行娟秀、干净的字迹,映入眼帘。 贾珩凝神读着,面色渐渐现出一抹欣然。 其上分明写着诗经的句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贾珩看着其上堪称“直白”、“炽烈”的文字,眼前似浮现出梳着桃心髻的美妇,拿着一道幽怨的目光瞧着自己。 …… 贾珩心头微动,轻轻笑了笑。 然在这时,从珠帘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珩大爷,秦姐姐唤你过去用饭呢。” 贾珩闻言,面色顿了下,转头看向说话之人,正是尤三姐。 贾珩书信收起,转眸看向尤三姐,道:“你走路怎么悄无声息的。” 尤三姐粉面含笑,盈盈如水的目光在贾珩手中的书信上停留片刻,轻笑道:“打小就这样。” 贾珩将书信收好,看了一眼尤三姐,轻声道:“一同过去罢。” 尤三姐抿了抿樱唇,连忙跟上。 夜色已深,王子腾宅邸之内,廊檐下早已换上白灯笼,支起的白色灵幡在冬夜寒风中随风摆动,似在呜咽。 内书房中,并未点灯。 王子腾仍着一品武官绣狮子补服的官袍,将身形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一动不动,庭院中皎洁月光透窗而过,映照着王子腾那张惨白的脸。 不多时,王义从外间进来端着烛台,身后跟着一个端着饭菜的老仆。 王义脸上尚挂着泪痕,唤道:“父亲,用些饭菜罢。” 王子腾缓缓转过头,映着灯火照耀,浓眉下是一双灰败毫无神采的眸子,瞳孔之中血丝密布,一开口,声音艰涩、沙哑,道:“你母亲的遗体都装殓好了?” 原来,王子腾从宫里一回府,来到家中,就闻着一股刺鼻的猎猎血腥气,直奔厅中,差点儿晕过去。。 一场兵乱,王家除王义领着几个小厮去铺子里办事逃过一劫,以及王义媳妇儿和其女王姿躲进地窖,幸免于难外。 王子腾发妻赵氏、四房姨太太以及她们的儿子、姑娘,连同王义的三房姨太太以及几个庶子,都被乱兵屠戮一空! 王家大院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王子腾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一待几个时辰,一言不发,粒米不进。 王义声音带着哭腔:“都装殓好了。” 王子腾目光出神,“嗯”了一声,再不言语。 悲伤到了极致,反而不会落泪。 王义脸上的泪水再次流在脸颊上,道:“父亲,用些饭菜罢,明天儿还要给母亲她们置办后事。” 王子腾摆了摆手,低沉而虚弱的声音响起:“不用管为父,你先去罢。” 王义嘴唇张了张,最终吩咐仆人将端好的饭菜放在小几上,然后默默出了书房。 南安郡王府 内堂之中,暖气融融。 南安郡王严烨坐在一方小几之后,北静王水溶在下首相陪,不远处前军都督同知柳芳、后军都督佥事侯孝康、一等镇军将军石光珠、三等威远将军马尚,赫然在座。 “王爷,这实在可恨,竟让那贾珩小儿拣了个便宜!”柳芳面色如霜,冷声说道。 想想都来气,王子腾激起兵变,他们在五军都督府都整装待发,前往京营安抚兵将了,结果宫里那位不允两位王爷出城抚军。 石光珠摇了摇头,道:“今日神京城万马齐喑,独他一人得了彩头,听宫里的旨意,已打算让他管京营了。” “他也配?”柳芳冷哼一声,沉声道:“论资历,论威望,论功勋,他能比得过谁?佞幸之臣而已!” “资历,威望?圣上又不看这些,铁了心要用新人。”严烨面色幽幽,叹道:“圣上执意不用我等,仍存猜疑之心。” 治国公之孙威远将军马尚,皱眉道:“老王爷,宫里上皇是什么意思?” 严烨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圣上御极已久,上皇也上了春秋,这陈汉的江山社稷终究是要代代相传的,我等为国家武勋,与国同休,不过尽着臣子本分罢了。” “这……”在场众人闻听此言,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听王爷的意思,是要改弦更张? 见着几将脸色变幻,严烨想了想,道:“我等所为,也不过为大汉社稷长远,家族繁荣绵延,天家之事,终究是陈汉皇室内部事务,我等太过执着,终究不是好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心头剧震。 听这意思,王爷这是要全面向宫里天子示好了? 柳芳皱眉道:“王爷,这是上皇的意思?” 其实,在场众人都知,南安郡王有一条可与宫内上皇接触的渠道,在柳芳眼中,多半是宫里的太上皇向严烨授意。 对是否是太上皇的授意,严烨并未承认,也并未否认,只是说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等做臣子的,不过尽臣本分罢了,不瞒诸位,本王那孙女明日就会录名礼部,如无意外,魏王明年开府之时,应有喜讯传来。” 柳芳:“……” 合着争斗了半天,你和天家成了儿女亲家?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里面仍另有谋算。 一个孙女,如能示好于上,倒也未尝不可。 事实上,以南安郡王为首的武勋集团,并非铁了心要站在崇平帝的对立面,而是被崇平帝有意无意逼到了墙角。 崇平帝想要巩固皇权,革新除弊,能上庸下,自然要提拔心腹,这是人性,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而这势必损及旧武勋的利益,这是不以人为意志而客观转移的现实。 南安郡王在太上皇时就为臣子,欲求自保,只能求助于太上皇。 太上皇不管是存着其他的想法,还是单纯的只是想在宫中将日子过得舒心,反过来同样需要这些武勋于外呼应。 如今示好天子,或者说卖乖,也并非忠诚于崇平帝,而是忠诚于自身利益的选择。 政治本就是斗争与妥协。 水溶叹道:“只怕,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第三百一十九章 天子色难,臣背其锅 夜色深深,寒风吹拂。 薛姨妈和宝钗用罢晚饭之后,就返回了梨香院,而内厅之中就只剩下了贾珩与秦可卿以及尤氏三姝,还有惜春。 秦可卿正拉着香菱的手,说着体己话。 香菱一身水绿色袄裙,侧坐在一旁的香妃软塌上,梳着双平髻,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一点胭脂记,只是明眸微垂,似藏着忧郁之气。 秦可卿柔声道:“以后你在府里,就当自己家一样。” 香菱看向秦可卿,轻声道:“多谢姐姐。” 贾珩看着眉眼气质颇有几分相似的二人,心头也有些感慨。 秦可卿扬起一张艳丽、妍美的玉容,轻声问道:“夫君,香菱她的父母,现在还能找着吗?” “回头我让人查查。”贾珩放下茶盅,看了一眼眉眼怯弱、糜颜腻理的香菱,轻声说道。 他说的查查并非是香菱的身世,这个他自是知道的,但现在不便和可卿说,想查的自是甄士隐以及其妻封氏一家此刻所在。 当然,顺便那时再告诉可卿,关于香菱的身世。 不过说起查身世一事,是不是可以寻寻可卿的身世? 据原着记载,可卿是老丈人秦业从养生堂抱来的弃婴。 “此事还是先和老丈人沟通一下罢。”贾珩转念之间,却是想起前世看原着时的传言,心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不安。 秦可卿转而回眸吩咐宝珠,柔声说道:“去后院挨着我那院落的小院子,收拾出一间厢房来,让香菱住着。” “是,奶奶。”宝珠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了。 贾珩抬眸看了一眼小手捂住檀口,轻轻打着呵欠的惜春,目色微暖,轻声道:“妹妹若是困得慌,可先去歇着罢。” 梳着双丫髻,面色清冷的小萝莉,静静看向贾珩,粉腻的俏脸上怔了下,一时却未起身,樱唇抿了抿,欲言又止。 贾珩忽地心头一动,却是想起先前答应惜春说去她屋里看雪梅图一事,沉吟道:“这会儿不定结冰路滑,我送你过去。” 这等小姑娘,大多数的怄气之处在于,就是你答应我的事,没有做到云云。 果然,惜春闻言,粉腻俏脸之上冷色稍散,晶莹明眸中现出欣喜之色,轻轻“嗯”了一声,道:“谢谢珩大哥。” 贾珩看向秦可卿道:“我去送送四妹妹。” 秦可卿笑了笑,道:“夫君去罢。” 目送着二人离去。 贾珩这时与惜春,一前一后来到所居院落,由着入画、彩屏以及两个丫鬟点了烛台,收拾被褥,点燃熏香。 贾珩环顾四方家具陈设,转眸看向傲娇小萝莉,问道:“妹妹,屋里可还住得惯?” “住得惯的,这里清幽别致。”惜春声音中娇俏中带着几分奶声奶气,只是神色清冷。 说话间,指着靠窗的条案,轻声道:“画在书案那边儿。” 贾珩点了点头,近得书案之前,倒未直接看向被镇纸压着的画轴,而是看着一卷翻开的佛经,皱了皱眉,拿了起来。 “妹妹怎么又看这些?”贾珩将手中的金刚经,拿将起来,明显见着其上有翻阅的印记。 惜春应是很早就看这些佛经偈语,否则,也不会在稍大一些,于姊妹作诗、猜谜之时,将那出家的禅意流露而出。 这不是短短时间内,就能说出的话。 惜春明眸看向对面少年,轻声道:“我只是随意翻翻。” 贾珩近前,看向惜春,说道:“那也不行,佛经禅机,若看破世情之人可看,或能,然妹妹这般年纪,过早观看,只是毁人一生,我还是希望妹妹平安喜乐,来日出嫁,相夫教子,入画,将这些都收了,等会儿我带走,以后也不准再买了。” 惜春:“……” 怎么说着说着,就来日出嫁,相夫教子起来? 这时代的女孩儿,毕竟有些早熟,惜春明眸微垂,也有几分羞意,婴儿脸颊有些晕红。 贾珩看了一眼,心头暗道一声,这还有的救。 若是提及婚事,还能淡然视之,那……几乎不可能。 贾珩道:“好了,我看看你画的怎么样?” 说着,站在惜春身旁,垂眸看着桌案上的画卷。 只见其上,赫然是当日会芳园赏雪寻梅之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树琼枝生腻的梅花,生长在嶙峋怪石之间,绽芳吐蕊,妍丽无端,蜿蜒曲折的溪水上,一道黛青冷白的石拱桥横跨其上,远处的天香楼则是露出屋檐一角。 能看出于楼宇建筑,惜春技法还有些生疏。 然后,石桥上,伫立着一个气质英武,披着玄色披风,头戴山字冠,着武将补服的少年,腰按宝剑,剑眉冷目,眺望远处。 画画之人似很是擅长画人物,衣衫上的精美兽形团纹也清晰可见,主要是线条冷峻,颇得神韵。 贾珩看着画卷,不由失笑道:“桥上的人是我?” 惜春微微垂眸,声音纤弱,说道:“嗯,只是刚学,画得不大像。” 贾珩冷眸显出思索,喃喃道:“我记得……那天未穿官袍来着,不记得了。” 惜春不知为何,粉腻的脸颊就有些热,轻声道:“我……我也忘了,许是画错了。” 贾珩笑道:“意境到了就行,只是就我一人,看着倒挺孤零零的。” 暗道,小小年纪,别是个禁欲制服控吧? 嗯,既和妙玉玩到一起,也说不定就觉得这种清冷性子比较亲切? 惜春忽而纤声说道:“原是画得雪梅之景,但有景无人,终归单调了一些,所以……就将兄长画了上去。” 这会儿,入画端过两杯香茗,轻笑道:“大爷用茶。” 贾珩冲入画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惜春,道:“画的挺好的,景致虽好,终究要多上一些烟火气。” 惜春见那少年眉眼见着欣然,听着那似一语双关的话,明眸微垂。 贾珩品了一口香茗,说道:“明天,我就让人领着画师到你院里,你看那位画师中意,好好学着。” “嗯。”惜春应着。 贾珩轻声道:“以后佛经什么的先别看了。” 惜春抬起头,静静看着那少年,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贾珩放下茶盅,笑了笑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也歇着罢。” 说着,看向入画和彩屏,道:“好好伺候你家姑娘。” “是,大爷。”入画和彩屏应着。 直到贾珩离去,惜春才缓缓收回目光,回到书案之后,看着画上的少年,一时有些出神。 及至亥时,待秦可卿将香菱安置妥当,贾珩也从惜春院里返回,与秦可卿回至房中,二人并排躺在床上,烛火吹熄,放下帏幔,被窝里,温软生香、羊脂滑腻的丽人依偎在贾珩怀里,扬起一张芙蓉粉面,轻声道:“夫君,姨妈那边儿不会怨着夫君吧?” 贾珩抚过丽人圆润、光滑的香肩,轻声道:“那看她自个儿怎么想了,我自认仁至义尽。”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似不太喜薛家?也是,宝钗妹妹的兄长是不让人省心的,听说因为香菱,在南省都闯出人命官司祸事来。” 贾珩道:“不是不太喜,而是这等亲戚的事儿,深了浅了,想不落埋怨,原就不容易。” 秦可卿还想说其他,却听耳畔传来自家男人的呵气,“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了。” 贾珩目光微动,忽地在秦可卿耳畔说着。 秦可卿粉面一红,道:“夫君,这怎么可以,乾坤有序,哪有……” “我今天东跑西跑,身子有些累,不大想动。”贾珩轻声道。 秦可卿:“……” …… …… 梨香院,夜色笼罩,厢房中的灯火映照着两道孤影,分明是薛姨妈正自坐在床榻上唉声叹气,而宝钗在一旁劝说着。 宝钗在一旁劝说道:“妈,珩兄弟都答应了,明天一早儿寻找,哥哥应不会有事的。” 薛姨妈叹道:“可这一夜,也不知你兄长,你说珩哥儿怎么就……” 宝钗玉容微顿,柔声道:“妈也不想想,为了自家亲戚,大半夜里,派兵惊天动地的,这若是传扬出去,也好说不好听。” 薛姨妈闻言,倒是愣怔了下,似乎觉得也说得在理,许久,看着宝钗,轻声道:“乖囡,你素来是体谅人难处的。” 宝钗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妈,早点儿睡吧,明天一早儿还要寻找哥哥。” 薛姨妈点了点头,不再说其他。 …… …… 翌日,天光大亮,随着贾珩之命传至果勇营,果勇营派出了大批军卒入山,搜寻行军主簿方冀、倪彪、薛蟠等人的下落。 而大明宫内,午朝朝会上,却已百官汹涌,弹章如潮。 经过一夜及半天发酵,文武百官挑灯夜战,写好了奏疏,就等着午朝朝会上弹劾王子腾。 大明宫中,殿中,崇平帝一身明黄色龙袍,端坐明堂前的雕龙御椅上,看着下方一直延伸向殿外的文武群臣。 贾珩同样在武官队列中,其实他并不太想参加这种朝会。 但他作为昨天平叛的当事人,以便接受群臣询问,不出席又不行。 此刻殿中虽因门窗开着,地暖热气存不大住,温度多少有些低,但仍然无法冷却殿中众臣一颗兴师问罪的火热之心。 “臣,兵科给事中郭璞,弹劾京营节度使王子腾,该员将兵无方,治军无能,识人不明,志大而才疏,专权而自恣……委整兵之任于李、姚、岳性贪鄙酷烈之徒,分权于方、纪好纸上谈兵之辈,致昨日激起京营哗变,乱军狼奔豕突,神京人心惶惶,禁中侧目而视,如非圣上德威庇佑,人望所归;李阁老运筹帷幄,赴险如夷;云麾将军星火点兵,力挽危局,几容此无能辈酿成塌天之祸!臣,请圣上严治王子腾误军之罪!”兵科给事中郭璞率先开炮,手捧笏板,出班奏道。 贾珩置身武官队列中,面色淡漠,思忖着:“如论喷人,还是得这些科道言官。” 他有时候都佩服这些科道言官的嘴巴,弹劾之词抑扬顿挫,王子腾、皇帝、李阁老、他,在这场变乱中的表现,一个不落,顺序同样一丝不乱。 而此刻站在武官队列中的的王子腾,脸色阴沉,一言不发,恍若没有听到般。 他在昨晚就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幕,京营哗变,百官群起攻之,但没想到这般快。 上午时就被传旨太监,召至朝殿,接受询问。 不过,他因此事而全家罹难遭劫,忠于王事却落得众臣非之的田地,他就不信圣上一点儿情谊都不讲。 抬眸偷瞧了一眼上首正襟危坐的天子的脸色,但见天子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王子腾心头稍稍松了一口气,如是这般,未尝没有转机。 然而,还未等王子腾多言,户科给事中姜宣紧随其后,持笏板出班奏道:“臣,户科给事中,姜宣,弹劾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尸位素餐,庸庸碌碌……” 王子腾一听此言,原本自诩一潭死水的心湖,瞬间掀起惊涛骇浪,回眸死死盯着户科给事中姜宣,一股怒火涌起,后面的弹劾之言都听不大清。 就在昨日,他前往兵部之时,这厮还在他面前说贾珩如何如何无能,而今竟反过来弹劾他,真真是见风使舵,无耻之尤! 见王子腾仇恨而望,纠仪御史厉色盈目,道:“王子腾御前失仪!” 王子腾回转过头,朝上首正襟危坐的崇平帝拱了拱手。 姜宣弹劾罢,之后,都察院御史也从殿尾走出,执笏弹劾,道:“臣,河南道御史杨文轩,弹劾王子腾任用宵小,激起立威营乱军作乱,为此西城巡城御史康志学壮烈殉难……” 而都察院河南道御史的弹劾,才彻底拉开了这场弹劾大幕,都察院的御史们,纷纷进奏于上,一时间大明宫中弹章乱飞,口诛笔伐,换着花样在骂王子腾。 甚至有人在弹劾奏疏中,念了一段缅怀巡城御史康志学生前勤勉用事……音容宛在的悼词。 贾珩见着这一幕,面无表情。 都察院御史死了一位御史,以一人之死,为都察院增光添彩,御史有此“表演式”弹劾,倒不奇怪。 而在一众群臣弹劾王子腾告一段落时,上首的崇平帝,将一道淡漠的目光看向王子腾,问道:“王卿,对言官科道弹劾之言,你可有辨言?” 迎着一道道目光注视,王子腾出班,跪在地上,叩首而拜,哀声陈奏道:“启奏圣上,臣治军躁切,以致激起兵变而惊扰圣安,诚有辜皇恩浩荡,而臣家眷也受殃及,为乱兵屠戮,发妻幼子皆遭毒手,此实属臣咎由自取,误人误己……臣请圣上严治臣罪。” 此言一出,殿中众臣都是窃窃私议。 王子腾府上遭了乱兵冲击,死了许多人,王子腾如今又领罪责,如果再严惩其罪,朝廷未免太过刻薄……有损圣德啊。 贾珩看了一眼王子腾,暗暗摇了摇头。 王子腾的现在状态,乖乖认罪,然后卖惨。 不管如何说,王子腾家眷为乱兵屠戮,朝廷如果再是严惩,总有些对忠于王事之臣太过冷酷、刻薄。 那还有谁敢勇于任事? 崇平帝默然不语,问道:“王卿,家中丧事已开始准备了吧?” 王子腾声音低沉说道:“罪臣谢圣上关怀,已经发丧,正在操办。” 崇平帝再次默然,道:“王卿终究有失察之责,解其京营节度使之职,归家闭门思过。” 王子腾面色一震,声音哽咽,叩首道:“罪臣谢圣上天恩浩荡,罪臣唯肝脑涂地以报圣上隆恩。” 众臣闻听此言,不再多说其他。 王子腾之事,至此算是告一段落。 然而就在这时,忽地跃出一人,“臣工科给事中,竺元茂,弹劾华盖殿大学士,户部尚书杨国昌,不能擅纳,先前事未兵变之前,云麾将军贾珩曾提醒,但大学士杨国昌阻塞圣听,蒙蔽圣聪,以致造成昨日变乱,臣请治其延误军机之罪。”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这……京营早存哗变之险,当初云麾将军曾提醒过?还被杨阁老阻拦了? 这可是新的爆料,一些御史如逐臭之蝇,暗恨没早点儿知道,只能临场发挥。 贾珩见得此幕,却面无喜色,皱了皱眉,眸光现出思索。 当日,他曾前往宫里提醒崇平帝,此事原本只有天子以及一众阁臣,或许还有侍奉的戴权等内监,怎么传到了言官的耳中? 所以,这究竟是谁传扬出去的? 心思电转,已有几分猜测。 这借力打力,绵里藏针,倒像是韩癀的手笔。 可韩癀如此行事,似也暴露了天子没有鉴纳忠言的底细。 当然,天子色难,臣背其锅。 这一下子将锅甩给了杨国昌,没有人会寻不痛快说天子当初如何赐宴,如何嘉勉王子腾,此事已被选择性遗忘了。 而且这人同时也有些将他谋算了进去。 那么天子会不会怀疑是他透露给竺元茂的? 工部……竺元茂好像是贾政的好友。 贾政在工部之时,好友不多,但竺元茂倒算一个。 但这种浓度的烟雾弹,真的能够瞒过对朝堂局势洞若观火的天子? 或许,韩癀原不想掩藏。 事实上,不仅是国家层面,体量到了老二这个阶段很难藏,就是个人层面,权位到了老二这个阶段也很难藏。 真韩杨一团和气,该睡不着反而是崇平帝了。 同理,g2之后,睡不着的该是其他国家了。 韩癀或许也没想着瞒过崇平帝,崇平帝的底线应是朝争归朝争,但不能因私废公,只是单单靠此事,应不能搬到一位内阁首辅。 第三百二十章 晋阳长公主:你说他是不是……对本宫腻了? 大明宫中 贾珩听着竺元茂弹劾奏疏,心头思忖着: “至于所谓谋算于我,落在天子眼中,恰恰不会以为我和韩癀暗通款曲,而这种程度的谋算,事实上,也很难说是谋算。”贾珩凝了凝眸,觉得这里面藏的机心,似乎有些深。 主要是韩癀此人,心思莫测。 按说,他和其子韩珲也算是相识已久,随着他权势愈炽,而韩癀竟没有主动过来巩固联系,这种处事风格落在天子眼中,就是很本分。 其实,韩癀所领的浙党始终有一个致命弱点——没有可倚重的边将。 在如今谁主导边防防务,谁登顶内阁首辅的政治默契下,这是韩癀成为吏部尚书,竟不能为首辅的真正缘由。 “只是党同伐异,非我所愿。” 贾珩念及此处,再抬头去看崇平帝,果见崇平帝脸色虽不变,但皱了皱眉,似有些不豫。 就在这时,不等科道言官发难,杨国昌出班奏道:“王子腾整顿京营之兵,清查空额,裁汰将校,旬月之间,成效斐然,老臣虽不知兵,但深知世间之事,多需得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故而老臣以未能附和贾云麾先见之言,彼时,李、韩、赵三位阁老也在殿中,当知老臣当日并未阻碍云麾将军忧切之谏。” 贾珩暗道了一声,又是一个老狐狸。 这是避重就轻,至于特意点名李、韩、赵三人,意思他们也在,他们都没说什么,集体负责。 殿中一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贾珩想了想,也出班奏道:“臣,贾珩有奏。” 崇平帝面色微动,转眸看向贾珩,目中冷意散去许多,问道:“贾卿有何言要说?” 贾珩拱手说道:“圣上,京营将校于剿寇逐虏怯懦畏战,但于煽动兵乱事上却有包天之胆,臣得圣上信重,授以天子剑,督察整军,知其不法,因掌着五城兵马司,遂得预警,当时臣进奏内阁,众说纷纭,臣以为当务之急,还是抚恤受难将校,不使耽搁朝廷奋武大计。” 无论如何,他都需将崇平帝从这件事儿上摘出来。 崇平帝用王子腾,因为王子腾为京营节度使,不用他整军,还能用谁? 但王子腾不堪大任,闹出乱子,只能是其一人之错。 崇平帝赐了他天子剑,谁还说崇平帝识人不明? 这都是王子腾急功近利,杨国昌蒙蔽圣聪,一切与崇平帝无关。 众说纷纭,下方群臣自己去猜,究竟是谁干扰了天子的判断。 下方众臣闻言,就有人目中异色翻涌,出班赞同。 贾珩此刻风头正盛,几乎无言不得附和。 而贾珩本来说的也是实情,崇平帝赐以天子剑,在某种程度上都算是先见之明。 总不能让天子未卜先知吧? 崇平帝面色淡然,道:“明者见危于无形,智者见祸于未生,贾卿提前察知兵乱,向内阁示警,朕若鉴纳卿言,想来也不会有此变乱。” 这就是互给台阶。 一副礼贤下士,知错就改的明君形象,瞬间在群臣面前立起。 “臣不敢当圣上此言。”贾珩面色肃然,拱手说道:“此事系由王子腾麾下李勋等将,滥施兵刑,方得激起兵变,而被裁汰将校早怀怨恨,信其逆言,借机生乱,臣以为当务之急,不能因噎废食,而碍整顿京营大事。” 由他这位平叛之臣,给予此次事件定性,压制在一定影响,反而不会破坏如今营造的大好局面。 至于内阁首辅杨国昌,此次虽未得明面处置,事实上也不可能因此事而得处置。 经此一事,不说朝野观感如何,关键是崇平帝的看法。 人都是这样,自己出错以后,下意识会找借口,当初如果不是你在一旁扰乱圣听,朕说不得就…… “所以,这是韩癀的明牌,杨阁老因私与我有仇隙而干扰君心……” 贾珩目光微垂,觉得韩癀此策应是成了,成功在天子头上埋下芥蒂。 之后,就是崇平帝在叙说整顿京营一事,以及任命内阁大学士李瓒管领京营,贾珩从旁襄赞军务一事。 当然,这项任命在一早儿就诏旨发于六科,上下并无反对。 崇平帝目光看向贾珩,叮嘱道:“你要协助李阁老,整训好十二团营营务,尽早儿将整顿军务一事落定。” 贾珩拱手说道:“臣定不负圣上殷殷期望。” 他觉得抽空需得组织一场大阅兵,给崇平帝还有文武百官一些信心。 崇平帝想了想,沉吟说道:“拟旨,加贾珩为锦衣都督衔,赐蟒服。” 心头倒是想过赏赐个爵位,但五等爵,祖宗规矩,非大功于社稷不授。 而且,简拔太快,物议沸腾,并非保全臣子之道。 至于陈汉服制中的赐服,是谓一品蟒服,二品飞鱼服,三品斗牛服。 蟒服唯文武一品官才可得,分行蟒和坐蟒,尤以后者为贵。 崇平帝为贾珩加衔锦衣都督,赐蟒服,自是以示恩宠。 贾珩闻言,面色“适时”涌起激动,颤声拜道:“臣谢圣上隆恩。” 他不在乎赐服,但锦衣都督衔,虽是锦衣指挥佥事一跃而至正二品,但却意义重大。 因为,他已能名正言顺插手锦衣府事务,当然锦衣府中肯定还有天子的眼线。 所以说,现在领着五城兵马司,锦衣府,京营一团营,理论上甚至都可以…… “当然,这都是空中楼阁,五城兵马司,锦衣卫都督,京营,前面全部是效宋时,提点、加衔、督查的临时差遣和寄禄官,真正的势力也就果勇营一营,甚至可以说只有我那未成型的新军……总之,权势皆出于上,一言可予,一言可夺。” 所以天子对他信任有之,但也未尝没有来自帝王本能的防备,而他没有十年,起码不足以广植党羽,人望所归。 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当初贾代化为一等神威将军,京营节度使,贾代善为中军都督,可谓陈汉军方双璧,门生故吏遍布军中,几乎算是大汉头一等勋贵,也未见着篡位。 如曹魏、司马氏,也需得熬到孙子辈儿,其间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被政变夭折掉了。 “再有功劳,就只会升爵位了,五等爵在陈汉还是很值钱的,武勋多降等袭爵。”贾珩情知已是极限,天子授以差遣,这是见他好用。 还有他的年龄,未及弱冠,根基浅薄,恩德未广布中外,上哪儿造反去? 甚至可以说,满朝文武,最希望天子稳坐皇位就是他,谁敢造反,他都要打烂谁的狗头。 而这一赐服以及加衔锦衣都督,在朝中并未引起波澜。 王子腾此刻看着那少年,面色阴沉,心头一股嫉恨涌起。 他当初为一品武官,受天子信重时,都尚未赐蟒服! 这贾珩小儿借着他的纰漏才得以立功受赏! 王子腾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头的滔天怒火,只觉悲凉、愤怒等情绪,齐齐涌上心头。 崇平帝说完此事,转而议起抚恤事宜。 之后,散了朝会。 文武群臣三三两两出了宫苑,路上都在议着王子腾以及贾珩,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贾珩赐蟒服的消息,也将向着神京城中传扬而去。 如今的贾珩,赫然已是大汉炙手可热的新贵。 贾珩出了大明宫,已是未时时分。 贾珩一时间也不想回府,而是前往了晋阳长公主府上。 晋阳长公主府 后院厢房之中,雕花玻璃轩窗之前,丽人着一袭淡黄色宫裳,云鬓高挽,桃心髻上簪以金钗步摇,娇小玲珑的耳垂缀着翡翠耳环,一张琼姿花貌、莺惭燕妒的玉容上,带着几分郁郁之色。 掌下抚着一张瑶琴,纤纤玉指起落如蝶,似带着几分心不在焉。 晋阳长公主玉容惆怅,抿着丹唇,眺望着窗外的雪景,一剪秋水明眸莹润如水,甚至芳心生出几分幽怨。 他究竟是怎么忍心一下子冷落她半个多月的? 晋阳长公主弹着瑶琴,烦躁心绪自在琴音上流露出来。 怜雪在一旁看着一本书,听着琴音,放下书来,提起一壶清茶,斟了一杯,递将过去说道:“殿下,今天有朝会,贾公子这会儿应在大明宫参加朝会罢。” 晋阳长公主秀眉微蹙,容色幽幽,柔声道:“那也不能一封信,一个口信都没有罢,昨天夏侯去传信,他连信都不带回一封的。” 说着,放下琴弦,一手轻抚着白腻的脸颊,喃喃道:“怜雪,你说他是不是……对本宫腻了?” 怜雪:“……” 这才多久,人家就腻了? 再说不是还没蜜里调油吗? 暗道,殿下这是又患得患失了。 怜雪想了想,柔声道:“公主殿下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贾公子何谈腻一说?奴婢想来,无非是贾公子这段时间忙于练兵,早出晚归,才不得空暇前来,我记得贾公子先前还是和殿下说过的,这段时间会比较忙碌。”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本宫何尝不知他事务繁忙,但总不能连书信都不捎一封,让人惦念。” 怜雪明眸闪了闪,迟疑道:“许是家中……不太方便?” 晋阳长公主玉容微滞,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家中不太方便? 嗯,那就是家有娇妻,不大方便来往书信。 怜雪轻声道:“公主殿下府上也是罢,小郡主当初也盯得紧,这段时日倒是好上许多。” 晋阳长公主闻言,粉面羞红成霞,道:“婵月这孩子,古灵精怪的,这两天倒是跟着她表姐宫里住了几天。” 嗯,她其实也是这两天见自家女儿不在,才给那人写信。 就在主仆两人叙话之时,外间传来丫鬟的声音,道:“殿下,云麾将军入府拜访殿下,已在花厅等着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芳心惊喜交加,眉眼间的郁郁之色瞬间消逝不见,取而代之是明媚流溢,起得身来,正准备出外迎接,只是刚刚起身,想起了什么,明眸闪过羞恼,琼鼻腻哼一声,柔声道:“让他到内花厅等着。” 她才不去迎他,让他这段时间不理她,非要让他等一盏茶功夫不可。 怜雪一时无语。 她觉得晋阳长公主此刻就像是向情郎撒娇的少女,可明明都能做那人的娘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却听得外间婢女再次进来,禀告道:“殿下,云麾将军已往后院过来了。” 晋阳长公主怔了下,蹙眉斥道:“你们怎么不拦住他?” “云麾将军说是寻殿下有事,我等不敢阻拦。”那婢女轻声道。 晋阳长公主:“……” 这位贵女分明不懂男人,男人一旦得手过一次,即刻轻车熟路,几乎不存在自缚手脚的问题。 晋阳长公主目现羞恼,芳心又好气又好笑,柔声道:“怜雪,你去迎迎他,领他到内书房候着,本宫梳妆过再去。” 心道,幸亏婵月不在。 贾珩这时已沿着抄手游廊,在两个婢女的引领下,向着内花厅快步而来。 对晋阳长公主,他这段时日,一则是最近确实太忙,二来也是有意无意的冷落,三来正好麻痹一下小郡主李婵月。 而且,他发现晋阳长公主好像并没有主动的倾向,对更近一步亲密接触,隐隐有着抗拒。 说好的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呢? 有时候竟还和小姑娘一样,只走心、不走肾,绕了一圈,不奔主题。 虽又软又白,触感柔腻,但不让吃,他这个年纪原就血气方刚,每次都弄得人火气很大,不上不下,索性他回去静静。 不想晋阳长公主,一开始可能以为他忙于军务,但后面竟也挺沉得住气? 直到昨天,他让人守卫着公主府所在的街口。 这位丽人才终于给他写了一封信。 那这时候,毫无疑问,是可以去见见了。 入得花厅,贾珩立定身形,迎面见着怜雪款步而来。 贾珩面色平静,问道:“殿下呢?” 怜雪凝眸打量着对面身着武官袍服的少年,轻笑了下,说道:“殿下说让公子前往书房等着。”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言,随着怜雪前往内书房,落座下来。 怜雪那张清冷如玉的脸蛋儿上,笑意浅浅,问道:“贾公子是刚下朝会?” 贾珩道:“嗯,刚下了午朝,昨日京营立威营煽动兵卒作乱,今日圣上召集群臣议事,不得不去。对了,前段时间忙于公务,没过来,公主殿下还好吧?” 怜雪轻声道:“殿下一切都好。”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那就好。” 二人正说话间,忽地外间传来环佩叮当与轻盈脚步声音,分明是晋阳长公主在几个婢女的簇拥下,进入书房,吩咐一声,让婢女退下。 第三百二十一章 只是委屈了殿下 书房之中 贾珩放下茶盅,起身,循声望去,正好见着衣衫华美的晋阳长公主款步而至,馥郁香气,悄然扑鼻。 丽人着淡黄色宫裳长裙,簪星曳月,纤腰高束,窈窕静姝。 秀郁云鬓下的晶莹玉容如海棠花开,妍丽娇媚,远山黛眉下,狭长凤眸粲然明亮,琼鼻秀挺,两片莹润唇瓣上似涂着一层桃红色胭脂,愈发见着雪颜红唇,方桃譬李。 光洁如玉的下巴微微扬起,尽显华美高贵,秀颈上分明挂着一串珍珠项链,白色抹匈下,挺拔玉立。 贾珩凝神打量了下,赫然见着丽人鬓发之间别着上次他赠予的碧绿发簪,而娇小的耳垂上,同样佩戴着他当初赠予的耳环。 “殿下。”怜雪脸上挂着浅浅笑意,在一旁轻唤道。 晋阳长公主“嗯”了一声,玉容如霜,坐在一旁的黄花梨木靠背椅上,端起茶盅,飞泉流玉的声音中,珠圆玉润,只是带着几分冷意和疏远,道:“贾云麾,怎么有空到本宫这里?” 贾珩闻言,面色怔了怔,看着说话间,将纤纤玉手在茶盅上捏着一角,姿态优雅,端庄明丽,倏而见着几分冷艳的玉人,心头涌起一丝古怪之意。 “想殿下了,就过来看看。”贾珩面色淡然,轻声说着,在晋阳长公主身旁坐下。 晋阳长公主柳叶眉挑了挑,明眸动了动,娇哼一声,扬起玉容,说道:“本宫允你想了吗。” 贾珩不等丽人说话,拉过那只纤纤玉手,轻声道:“这段时日忙于军务,让殿下承相思之苦了。” “什么相思之苦……”晋阳长公主闻言,芳心微羞,霞飞双颊,嗔怪说道:“谁想你了?” 贾珩也没有说昨日之信,而是盯着那双明亮、清澈的凤眸,道:“可若是我想殿下呢。” 被那目光中的灼热烫了下,晋阳长公主芳心砰砰跳了下,多少有些慌乱,但晶莹玉容依旧如清霜微覆,轻声说道:“不知你和本宫说这些做什么,你自忙你的去。” “那我走?”贾珩笑了笑,说着,作势起身。 晋阳长公主:“……” 见着那桃腮上闪过的愕然,贾珩轻轻一笑,轻轻拉起御姐,在其一声娇呼声中,拥佳人入怀,凑近过去,噙住那两片微微张开的桃花唇瓣。 “你……” 丽人“唔”的一声,美眸瞪大,颤抖的眼睫,上下闪烁着慌乱。 但片刻之后,其人就如一团烂泥软了下来,微微闭上明眸,方才的所有冷言冷语,都消逝不见。 贾珩抚过丽人的削肩,那种熟悉的温软触感再次袭来,攫取甘美,同时探手入怀,直奔满月。 而晋阳长公主娇躯颤了下,嘤咛一声,就是热烈回应着。 而一旁的怜雪,见得此幕,脸颊早已一片绯红,蹑手蹑脚地出了书房,并贴心地给二人在外放着风。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贾珩只觉脂粉软香在口齿之间充斥,掌中丰腻寸寸流溢开来。 过了一会儿,晋阳长公主几乎如树袋熊一般挂在贾珩身上,衣衫凌乱,婉美眉眼间满是羞喜之意。 一张妍丽、白腻的脸颊,滚烫如火,柳叶细眉之下的美眸妩媚流波,语气带着嗔怪道:“你这登徒子,十天半月不见一面,一见面就知道轻薄本宫。” 贾珩垂眸那张娇媚得脸蛋儿,轻声道:“相思之情,情难自已。” “花言巧语。”晋阳长公主横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声音有意冷了几分,道:“若是思念,怎么半个月连一封书信都不来,非要让本宫给你去书信是吧?” “殿下念着我,我又何尝不念着殿下,昨晚殿下来信,心头不知如何欢喜。”贾珩轻声道:“只是这段时间都在营中整顿军务,昨天才告一段落,本就是要来寻殿下的,谁知道京中出了乱子。” 晋阳长公主闻言,看着那棱角分明、目蕴神芒的少年,目光恍惚了下,芳心转而一甜,腻哼一声道:“念在你派兵马过来保护本宫的份儿上,本宫勉强原谅你了。” 原就是温婉如水的御姐,并非作得不行的小姑娘,更像是向情郎撒娇。 贾珩轻笑道:“那总要补偿殿下才是。” “补偿什么……唔~”晋阳长公主转眸问着,忽而弯弯眼睫颤了颤,纤纤玉手攀上对面少年的肩头。 又过了一会儿,晋阳长公主按住贾珩的手,羞恼道:“你别乱动,本宫还有话问你呢。” 贾珩点了点头,正色道:“你只管问你的,我动我的。” 晋阳长公主:“……” 这人…… 贾珩笑了笑,也不再逗弄丽人,看着那双晶莹明眸,说道:“你问罢。” 晋阳长公主将烟波横生的目光,落在贾珩的脸上,问道:“昨日究竟怎么一回事儿,还有皇兄怎么说?” 贾珩搂着丽人,走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拥着晋阳长公主,在伊人耳畔说道:“你没看邸报?好吧,昨日,立威营参将反了,差点儿煽动京营乱兵……午朝朝会时,圣上还有朝廷,已经解了王子腾的京营节度使,由李阁老还有我,继续整顿、梳理京营军务。” 贾珩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道出,而后嗅着丽人的秀颈,好奇问道:“你衣领上熏的什么香,怎么这么好闻。” 说着,在光滑细腻的肌肤上轻轻嗅了下。 晋阳长公主被这亲密的嗅闻,弄得芳心颤动,脸颊微红,倒也被岔开了吸引力,轻笑道:“你猜猜。” 贾珩轻声道:“奈香?” 晋阳长公主:“???” “我猜不出来。”贾珩轻声道。 丽人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身后情郎对自己的痴迷,弯弯秀眉之下,晶莹明眸流淌着羞喜之意,问道:“你这次立了功,皇兄就没有封赏你一些什么?” “封赏了。” “什么?” “说是将殿下赐婚给我,问我意下如何。” 晋阳长公主玉容微顿,下意识问道:“你怎么说的?” 但片刻又觉得不对,羞道:“你休要胡说,本宫才不嫁给你。” 贾珩笑道:“可我若是向圣上请求赐婚呢?” 晋阳长公主芳心一跳,惊声道:“你别胡来。” 不过心头却涌起甜蜜,柔声道:“好好说正事的,你别总是胡乱打岔好不好。” 贾珩道:“那殿下说罢。” 正事有什么可说的。 晋阳长公主扭了扭身子,嗔怪道:“那你手脚老实一些。” 贾珩面色顿了下,道:“别闹……” 晋阳长公主感受到异样,心头一跳,脸颊愈发滚烫,竟果然不敢再乱动了。 贾珩问道:“殿下,小郡主呢? 晋阳长公主抿了抿樱唇,诧异问道:“她这几天去宫里和她皇表姐,嗯,你问她做什么……” 贾珩没有说话,却是以实际行动回答。 晋阳长公主眉眼间闪过一抹慌乱,轻轻推拒道:“你别乱来,嗯……” 却见耳垂阵阵触电之感传来,不多时就已袭遍全身,芳心颤栗。 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却听到耳畔传来一把清冷的声音,“晋阳,让我们做真正的夫妻可好。” 晋阳长公主容色微滞,却是失神了下。 夫妻…… 然在这时,却见阵阵温热的气息扑脸,自家两瓣桃花再次被噙住。 “子钰……”半截话却再次被堵住檀口之中,晋阳长公主芳心一颤,眼睫微微垂下,许久之后,感受到身前传来的阵阵异样,仰着秀颈,心头期待与惊慌齐齐交织在一起,忽地觉得自家玉带被解开,连忙道:“别……” “嗯?” “别在这里……去,去里间。” 贾珩愣怔了下,也不多言,打横抱住晋阳长公主,就向着里间而去。 这间书房其实并非只有书案,而是另有隔间厢房,内置几榻,作为读书疲惫后的歇息之所,被褥引枕,一应俱全。 …… ……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声娇俏的痛哼,而后传来少年的讶异声音,“这……怎么回事儿?” 窗外,园中嶙峋山石旁,梅树随风摇曳,花朵绽放,青色屋檐上的积雪,雪花融化的雪水滴答滴答之声响起,落在梅花树的琼枝、枝叶、花瓣上,或红或白,相映成趣。 已是午后,冬日静谧的日光透过轩窗,照耀在羊毛地毯上,将武官袍服和宫裳衣裙映照在一处。 贾珩凝眉不语,目光幽沉,似是看向那绽放的梅花出神。 “你……看什么呢?”晋阳长公主云鬓散乱,眼角泪痕尚在,一开口,就是酥媚蚀骨的声音。 贾珩转眸看向鬓角微汗,娇美旖丽的玉人,压抑着心头的欣喜,故作淡然说道:“殿下,这……” “什么这的那的,本宫原就……”晋阳长公主羞恼说着,正欲起身,秀眉蹙了蹙,就是“嘶”地一声,嗔怒道:“你做的好事。” 贾珩:“……” 他方才又不知道,后面才察觉出异常,转而和风细雨。 “你还愣着作甚,还不扶着本宫起来。”晋阳长公主撑着藕臂,起得身来,也忍不住瞟了一眼,莹润如水的目光同样失神。 方才还不觉如何,此刻却涌起一股若有所失的复杂心绪。 贾珩这时抚过丽人的削肩,扶着晋阳长公主,宽慰道:“好了,总要经这一遭儿血光之灾。” 晋阳长公主:“……” 毕竟是落落大方的性情,晋阳长公主恢复了心绪,嗔白了一眼贾珩,道:“下去给本宫拿衣裳去。” 贾珩依言行事,说着,下去拿衣裳。 见得这一幕,晋阳长公主温婉一笑,忽地明眸微动,在贾珩后背处的梅花胎记盘桓了下,心头不由一惊。 “这……怎么回事儿?” 同样是梅花印记,同样的怎么回事儿。 晋阳长公主秀眉蹙起,玉容微变,目光惊疑不定。 难道是巧合? 贾珩这时捡起衣裳,翻身,问道:“什么怎么回事儿?” 丽人玉容敛去讶异和忧虑,眼睫垂下一丛慌乱,将心底的疑惑与震惊压下,柔声道:“没什么,快过来侍奉本宫更衣。” 贾珩点了点头。 晋阳长公主默默穿着衣裳,盯着少年后背,心头却不由涌起四个字,造化弄人。 只是,此事委实不宜告诉他,否则,徒增烦恼。 贾珩看着面上若有所思的玉人,心头不由涌起一丝疑惑,也没有再问。 待两人重又着衣,贾珩扶过晋阳长公主在软塌上坐下,给丽人倒了一杯茶,递将过去。 贾珩笑了笑,道:“说来,我还不知殿下的闺名。” 晋阳长公主宛转蛾眉,莹润如水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贾珩,压下心头的复杂心绪,轻声道:“你把手伸出来,本宫写给你。” 说着,食指在贾珩的掌心上一笔一画写着。 “荔” 贾珩目光微凝,面色古怪了下,轻声道:“殿下,这名字……” 拆字而看,大有门道。 晋阳长公主蹙了蹙秀眉,柔声道:“不好听是吧,这是母后给本宫取的,母后年轻时爱吃荔枝,而宗室之女多以五行偏旁作字,所以就……总之,你以后唤本宫晋阳就好了。” “怎么不好听,红尘一骑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贾珩捧过那张眉梢眼角,冬去春回,明艳不可方物的脸蛋儿,道:“我也爱吃荔枝。” 说着,又凑近了脸颊。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 晋阳长公主忽而扬起艳丽更甚往昔的玉容,定定看向贾珩,柔声道:“你别告诉婵月,不管是你我之事,还是那……” 贾珩道:“嗯,我就没想过告诉她。” 其中隐情,眼前丽人既不愿说,他也不去问。 只是…… 想了想,盯着那双凤眸,轻声道:“只是委屈了殿下。” 原本以为是未亡人,毫无心理压力,但现在却发现未经人事,心头难免既是欣喜,又是觉得亏欠。 晋阳长公主玉容嫣然,妍丽眉眼温婉如水,轻轻将螓首靠在贾珩的胸口,轻声道:“有你这句话,本宫就不委屈了,只盼望着你多来看看,别又是旬月不见一封书信的。” 说着,涂着红色蔻丹的玉手,把玩着垂落前襟的一缕秀发。 贾珩闻言,揽住晋阳长公主的削肩,面色微顿,轻声道:“殿下放心,以后我会常来的。” 怎么不常来? 方才的体验,前所未有,只能说,这时代女子成亲还是太早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薛蟠:这……这,送得好! 书房之中,暖香弥漫。 一对儿璧人依偎着说话。 晋阳长公主仰起秀美玉容,问道:“你上次不是说让人查忠顺王府吗?” 贾珩轻声道:“让人去查了,这两天我问问进度。怎么,忠顺王爷又来找不痛快了。” 他先前曾和晋阳公主说过,要对付忠顺王,然后让人搜寻关于忠顺王府的罪证材料,后来因为练兵,倒是耽搁了一些。 晋阳长公主道:“他最近想为儿子求婚婵月,让他的王妃进宫和母后,说什么亲上加亲,打的什么主意,不问可知?左右不过是看上我孤儿寡母的家资而已。” 贾珩拉着晋阳长公主的手,轻声道:“皇太后那边儿没应允吧?” 晋阳长公主道:“母后自是回绝了她,不过婵月也到了订亲之龄了,本宫也发愁的紧。” 不说一定现在就成亲,而是提前定下婚事。 贾珩思索了下,揽过玉人的削肩,说道:“小郡主再等一二年,倒也没什么,她表姐咸宁公主不是还没订亲的吗?” 晋阳长公主道:“都挤在这一二年了。” 说着,凤眸微转,打量着一旁少年削立、冷峻的面庞,明眸美眸中涌起复杂之色,说道:“说来……算了,不说了。” 一开始,她还想让婵月许给他,谁知他……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而且婵月似也说过喜欢这人,时刻提防着她和他独处。 还有咸宁,看着这人的眼神似也有几分不对。 否则,她方才也不会……她那一会儿,就像是心底担心这人要被抢跑了似的。 贾珩不知晋阳长公主的愁肠百结,拥着丽人的柳腰,腻歪了一会儿,直到酉初时分。 晋阳长公主转头看向贾珩,轻声说道:“你先回去罢,等会儿不定婵月该回来了。” 贾珩轻声说道:“想着多陪陪殿下才是的,要不今天我不回去了?” 晋阳长公主芳心先是一喜,但转念就意识到不妥,嗔怪道:“你若在这里过夜,只怕皇兄那里很快就会知道了。” 贾珩闻言,顿了下,轻声道:“其实,圣上迟早会知道。” 甚至而言,他觉得崇平帝知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如今他领着京营、五城兵马司、锦衣府,虽权位不高,但都是处于要害衙司,如果天子如果知道他和其妹有着这层关系,心头的戒备、警惕也会打消。 毕竟,自前明之时,驸马就已是皇权的坚定扞卫者。 “只是……” 想着崇平帝,贾珩心头也涌起一抹古怪,看着眼前的芙蓉玉面的玉人,目光不由落在那莹润红唇上,目光有些失神。 “那等皇兄知道再说。”晋阳长公主微微蹙眉,美眸嗔视,道:“好了,赶紧回去罢。” 贾珩恋恋不舍道:“那明天,我再过来。” 他其实也能看出这位贵女心头的某种忧虑情绪,虽不知道心事为何,但留其一个人待会儿也好。 纵是夫妻,也需得给彼此一些距离和空间。 “嗯。”丽人轻轻应了声。 望着贾珩离去,晋阳长公主明眸幽幽失神,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出了长公主府,贾珩骑着枣红色骏马,执缰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心底不由思索着关于晋阳长公主的事。 有些事不宜直接去问,但心头未尝不会涌起各种猜测。 只是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好贸然去问。 “等她想说了应该会再说。” 贾珩存着此念,不再纠结,向着宁荣街返回。 宁国府中,正是傍晚时分,暮色低垂。 贾珩刚一进入花厅,方是落座没一会儿,忽地外间一个小厮进得厅中,说道:“大爷,薛家少爷找着了,就在下午时候,让京营的兵马带过来的。” 在京营接到贾珩之命,广派兵丁上山寻找之后,薛蟠以及行军主簿方冀、护军将军倪彪等人,终于在下午被果勇营的士卒发现,并将其带下山来,方冀、倪彪二人因未牵涉到立威营参将谋叛一案,在赴节帅大营接受例行询问后,便各归本职。 而薛蟠因为受了伤,则被果勇营的军卒,以马车送到了荣国府梨香院。 贾珩闻言,放下手中茶盅,问道:“人现在在哪儿呢?” “薛大爷被京营的兵丁,抬回了梨香院,说是受了不轻的伤势。”那小厮连忙回道。 贾珩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那小厮又说道:“刚刚老太太打发了人,问大爷何时回来呢,说是到西府一叙。”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有没有说什么事儿?” 小厮摇头道:“没说。” 贾珩想了想,又问道:“下午时,宫里有没有公公来传旨?” “没有传旨的公公。”那小厮面色迷茫道。 贾珩面上现出思索,情知旨意估计还在走流程,那么贾母唤自己过去许是商量过年的事,想了想,也不再纠结,轻声道:“等我换身衣裳过去。” 说话之间,离了花厅,前往内宅,换了一身家居石青色锦袍,就向荣国府的荣庆堂行去。 梨香院 一间装饰奢丽的厢房之中,薛蟠趴在床上,大脑袋侧在枕头上,身后盖着一床被子,口中兀自“吭吭哧哧”发出痛哼,因屁股有伤未曾愈合,只能如此。 绣墩上坐着的薛姨妈早已心疼坏了,看着趴在床上的自家儿子,拿着手帕擦着眼角,不停发出低声抽泣,宝钗在一旁安慰着薛姨妈。 薛蟠一时间被哭闹的心烦意乱,说道:“妈,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薛姨妈拍着被子,恼道:“你这孩子,整天让人提心吊胆的,你知道不知道为娘多么挂念,我一宿没睡,就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妹妹可怎么办啊。” 薛蟠苦着一张大脸盘,说道:“我也挂念着家里别出什么事儿。” 薛姨妈皱眉,斥道:“竟说胡话!家里好端端的能有什么事儿?” 薛蟠铜铃的眼睛中现着后怕之色,道:“妈你不知道,我听方先生说,那些京营乱兵本来是要煽动京营兵卒到城里闹事的,如果不是珩表兄管束着,还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乱子呢,说不得如舅舅家那样。” 薛蟠被抬回来时,第一时间寻了京营兵卒询问关于京中变乱的细情,当得知并未出现方冀所言之事时,心头不由惊喜交加,再听到自家舅舅王子腾府上被乱兵冲击之后,则吓得一跳。 薛姨妈听提及自家兄长王子腾,心头也不有涌起悲戚和唏嘘,叹道:“你舅舅他,谁能想到,唉……” 薛蟠脸上也有几分苦闷,长吁短叹。 宝钗凝了凝水润杏眸,轻声道:“兄长,那位方先生有没有说,舅舅他又是怎么一说?” 薛蟠转眸看向自家妹妹,说道:“好妹妹,我现在也摸不着头脑,也想问问,等珩表兄过来,你问问他。” 宝钗:“……” 薛姨妈皱了皱眉,说道:“我的儿,咱们以后都不从军了,再问这些做什么?咱们家也不缺钱,多大脚穿多大鞋,多大能为,干多大事,你以后也别去舞刀弄枪的了。” 经此一事,薛姨妈算是彻底杜绝了薛蟠的从军之路。 薛蟠这次倒是点了点头,道:“妈说的没错,这从军就是脑袋别裤腰带谋富贵的活计。” 分明是薛蟠想起先前那种命悬一线,九死一生的场景,还不如吃喝玩乐,喝酒听曲来的快活。 薛蟠正失神间,猛地想起一事,问道:“妈,香菱呢?怎么没见着香菱?” 却是看着宝钗身后的莺儿,熟悉寻找那一道柔弱、纤美的身影,却一时间没瞧见。 薛姨妈脸上有些不自然,说道:“你不知道,昨天为你的事儿,香菱送出去了。” 薛蟠眼睛瞪得铜铃一样,急声道:“送给谁了?” 这可是他当初花了大价钱争买来的,为了那丫头,他可是从金陵躲到神京城了。 薛姨妈一时间也被吓了一跳,没有多想,说道:“送珩哥儿府上了。” 薛蟠却听岔了意,愣怔了下,喃喃道:“送到珩表兄房里?这……这,送得好!” 薛姨妈:“???” 一时间,暗道,他家蟠儿这是转性了? 不过还是解释道:“香菱,原先珩哥儿媳妇儿也是认了她义妹的,为娘认了她为干女儿,算是两家亲密一些,这两天就裁衣裳,置备礼物,以后两家还是经常走动的。” 薛蟠眼珠骨碌碌转起,大脸盘上现出笑意,说道:“妈,你这事做对了。” 薛姨妈:“……” 薛蟠道:“妈,你是不知道,我路上听方先生说,珩表兄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露了好大的脸,以后是愈发得势了。” 薛姨妈诧异道:“什么功劳?” 薛蟠压低声音说道:“我也说不了,反正以后愈发是厉害的了,咱们家得和人多亲近亲近才好,这一次,不是人家,我这条命可就交代在山上了。” 经此一事,他彻底熄了这个为官作宰的心。 况且人生在世,谁说一定要自己做官才能威风八面,有个好亲戚也是一样,在金陵时,人家金陵的官儿还不是想方设法给他脱罪? 薛姨妈面色顿了顿,嘟囔道:”他再怎么得势,听说现在也只是二品,总还不能越过你舅舅去吧。” 昨日,薛姨妈正在为薛蟠的事儿提心吊胆,并未将贾珩与元春二人关于王子腾仕途的对话听进去。 薛蟠脸色难看,说道:“舅舅那边儿,唉……听方先生的意思是,这次真真是捅了大篓子了。” 不得不说,这半个多月的从军经历,还是让薛蟠知道一些事来,而路上方冀与其聊天,也适当开阔了薛蟠的视野。 薛姨妈闻言,眉眼间也浮起愁闷,怏怏道:“你舅舅他这次是险着了,可也不至于太差吧。” 先前担心儿子,现在儿子安然返回,对自家兄长甚至对自家在京中生意的担心,自然而然涌上心头。 薛蟠说道:“所以,我才说等珩表兄回来了,问问他,人家当着大官儿,这里面的弯弯绕肯定门清。” 宝钗在一旁静静听着,杏眸中也泛起一抹忧虑。 她家在神京城中的铺子营生,虽因上次查账,盈利状况改观了一些,但想要继续接着皇商的生意,官面上又不能没有人。 舅舅如今失了势,将来又不知如何了。 薛姨妈这边儿也被薛蟠一通话说得陷入深思。 而在母子二人说话之时,外间一个丫鬟进屋来报,“太太,少爷,姑娘,东府珩大爷回来了。” 薛蟠闻听此言,就一按床帮,激动道:“我去见见珩表兄,哎呦……” 分明是起身之间,牵动了伤势,眉头紧皱,痛哼连连。 薛姨妈恼道:“你身上有伤,还冒冒失失的,等人家忙完了,说不得就过来了。” 转头看向那丫鬟,道:“人这会儿还在府上的吧?” “听说老太太唤了珩大爷到西府。”那丫鬟回道。 薛姨妈点了点头,看向薛蟠,道:“为娘这就过去听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薛蟠连忙道:“妈,你快去罢。” 薛姨妈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却听得外间一个婆子挑帘进来,说道:“姨太太,宝姑娘,老太太在荣庆堂摆了饭,一同过去用些。” 薛姨妈应了一声,就和宝钗,向着外间迈步而去。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坐在罗汉床上,鸳鸯、琥珀在身后捏肩的捏肩,捶背得捶背,凤纨、四春、黛玉、湘云俱在一旁列坐相陪。 下首的楠木椅子上,贾政赫然在坐,换上一身儒雅文士常衫,说道:“今日朝会,圣上加封了珩哥儿为锦衣都督,又赐了珩哥儿蟒服。” 凤姐诧异道:“这可真是了不得,老祖宗,蟒服不是封了王的才穿的吗?上次南安郡王王妃过生儿,就见着老王爷穿着蟒服。” 贾母心头虽喜,但面上却矜持,说道:“也不都是封王爵的穿,当年,小国公爷也被宫里赐蟒服,这是宫里的恩典,蟒服有坐蟒,行蟒,蟒的条数也不同,比着郡王的蟒袍还是不一样的。” 凤姐惊讶道:“不想这里的门道儿,还有这般多。” 因为王子腾府上刚刚遭劫,荣庆堂众人倒未如往常一般大声说笑,就连凤姐较之往日也少了几分跳脱。 贾政闻言,目光失神,唏嘘说道:“珩哥儿愈见鲲鹏腾飞之相,而王兄那边儿,经此一事,也不知起复尚在何时了。” 提及王子腾,贾母也叹了一口气,道:“官爵不官爵的,反而是小事儿,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凤丫头,你让人过去吊唁了没?” 凤姐面上也有几分戚然,低沉说道:“我一早儿亲自和太太一同过去的,那边儿寿材,停灵,治丧,也就这两日了,太太我瞧着似受了一些惊吓,说是请个灵验的尼姑进府帮着舅妈还有几个表弟超度超度。” 王夫人和凤姐一早儿就去了王子腾府上吊唁,之后王夫人与王子腾兄妹见面,痛哭一场,见着了停得满满当当的棺材,回来之后,心头别扭,不大快意。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有意在动薛家了 荣庆堂中 正在说话的几人,正在议论着朝局,忽地外间一个婆子进来说道:“老太太,老爷,珩大爷过来了。” 说话间,贾珩长身而入,进得花厅之中,朝上首的贾母行了一礼,然后冲着惜春以及黛玉、湘云点了点头,然后看见一旁的贾政,问道:“二老爷也在。” 心头就有些明白贾母唤他为着何事了,多半是因今日朝会。 贾政为工部员外郎,自也有资格参与今日朝会的。 贾政手捻胡须,打量着石青色长衫的少年,点了点头,问道:“子钰,下了朝怎么不见你?” 贾珩面色一顿,轻声道:“去一个朋友家坐了会儿。” 说话间,在鸳鸯引领下,在贾母近前的一个绣墩上坐下。 贾珩正要说话,忽地屏风之后,又进来一个婆子,说道:“老太太,姨太太和宝姑娘来了。” 贾母连忙伸手招呼道:“快让人过来。” 不多时,薛姨妈和宝钗挽手进入厅中。 相比昨日脸上的愁云惨淡,薛姨妈这会儿神情明显见着轻快,远远就唤道:“老太太。” 宝钗则是瞥了一眼贾珩,盈盈款步上前,朝贾母以及贾政等长辈见礼。 贾母问道:“姨太太,宝丫头都坐,蟠儿好些了没有?” 薛姨妈坐在贾母近前,轻叹道:“托老太太的福,人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已平安回来了。” 贾母连连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薛姨妈这时,转而看向一旁的贾珩,说道:“这次还是多亏了珩哥儿,派了这么多人去寻找。” 因着刚才薛蟠的一番话,薛姨妈心头也有几分动意,将先前没找到薛蟠之前的一丝怨怼彻底驱散,语气也带着几分讨好。 事实上,这对薛姨妈而言,几乎快成了社交本能。 年轻时的王家三小姐,也是天真烂漫,爱说爱笑的开朗性子,这也是贾母对薛姨妈亲切的缘故。 反而与王夫人不大玩笑。 迎着一道道目光注视,贾珩道:“文龙没事儿就好。” 薛姨妈叹道:“他还说给你当面致谢呢,只是身子受了一些伤,还下不得床。” 贾珩想了想,道:“等晚一些,我去看看他罢。” 薛姨妈闻言,心头一喜,轻笑道:“那蟠儿不定多高兴,说不得这伤也好得快一些。” 贾珩面色顿了下,总觉得这话有些怪,一时默然。 贾母开口道:“凤丫头刚从宝玉他舅舅过来。” 薛姨妈闻言,也敛去脸上笑意,面色悲戚,叹道:“兄长的事儿,我也知了,明日就往府上吊唁,凤丫头,你舅舅家里怎么样了?” 凤姐脸上见着悲怆,道:“唉,瞧着……姨太太明日去后就知道了,惨不忍睹。” 不仅是王夫人被惊吓着了,就连凤姐回来路上,也沉默不语。 棺材停了好几口,从花厅一直停到庭院,满满当当,任谁见到这惨烈一幕,都要心思郁郁,也就凤姐素来心宽,不讳生死。 而贾母心疼宝玉,只让王夫人和凤姐这两个王家人先一步过去吊唁,而明日才是贾府的爷们儿,如贾赦、贾政等人过去吊唁。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 见厅中气氛有些低沉,贾母转而看向贾珩,道:“珩哥儿,那些下得毒手的乱兵,朝廷是怎么处置的?” 贾珩道:“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缇骑尽数格杀。” 凤姐闻言,柳梢眉挑起,凤眸厉色涌动,恨恨道:“便宜这些贼子了!” 贾珩面色默然。 贾政问道:“珩哥儿,圣上这次下了宝玉他舅舅的官职,可还有起复之期?”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贾母、凤姐都停了说话,看向贾珩。 其实,场中最上心的自是薛姨妈,转过脸去,目带期冀。 而宝钗也玉容微顿,凝神静听。 贾珩道:“王节……舅老爷终究有失察之责,不过圣上念其劳苦功高,再加上亲眷殁于王事,格外开恩,只是解其官职,闭门反省,至于来日是否还有起复之期,此次还要看圣心若何。” 在他看来,王子腾倒不至于就此沉入泥塘,永世不得翻身,纵观此次整军,王子腾其实表现得可圈可点,当然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尤其是家眷殉节,委实惨烈,等天子过段时间,心绪平静下来,不定念其惨烈事,再作起复,以示气度恢弘。 道理显而易见,忠于王事,就落得这么惨,真的一事办差,永不叙用,这岂不寒了人心? 陈汉培养一个大将,不容易。 而且纵观此次变乱,并非是王子腾自己索贿军将,激起哗变,而是属下贪鄙酷烈,方得以激起事变。 当然,大用估计是很难大用了,才具不足以大任。 但王子腾的忠诚问题,因家眷殉节,反而得以彰显。 冷酷一点儿说,其发妻赵氏、妾室幼子的鲜血,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挽救了王子腾的政治生命。 “但薛蟠的雷爆了之后,就不好说了。”贾珩心思电转,心头闪过一丝冷意。 贾珩之言虽不明确,但还是给予了薛姨妈一些希望。 贾母叹道:“昨天我们都是提心吊胆的,眼看快过年了,又出了这么一遭儿事,好在有惊无险。” 贾珩道:“老太太放心,这个年还是能好好过的。” 凤姐看着那着石青色常衫的少年,明媚清亮的丹凤眼闪了闪,轻声道:“还多亏了珩兄弟,派了兵马守着宁荣街。” 薛姨妈在一旁听得心头长叹了口气。 她兄长管着京营十几万人,若是让人护着家眷,何至让家眷横遭此劫? 贾母道:“天色也不早了,鸳鸯,让后厨摆饭,去唤了宝玉来,一同用饭,一天没见着他了。” 鸳鸯“哎”地应了一声,然后径直往别院唤着宝玉去了。 元春柔声细语道:“宝玉他这几天往学堂去,早出晚归的。” 贾珩看了一眼一袭淡红色衣裙,气质静美婉约的元春。 暗道,自从元春回来之后,荣庆堂中已经很少见到宝玉身影了。 元春同样察觉到少年温煦目光投来,螓首点了点,明眸善睐的少女,一剪秋水盈盈波动,似要说些什么。 她其实想问,珩弟当初说的话还做不做数? 她最近在家中呆着,颇是觉得了无意趣,而京中最近出了谋叛这般大的事儿,舅舅家都被波及,而她在内宅中却懵懵然,后知后觉。 可以说,相比在坤宁宫中接触各种各样朝廷讯息的过去,此刻的元春,在内宅平时不是与姊妹针黹女红,就是到宁府抚琴读书,日子过得轻松归轻松,但也渐渐觉得有些波澜无惊,一潭死水。 甚至有些羡慕探春,能到贾珩书房中一些朝堂邸报来看,有时回来晚一些,还能和贾珩谈论几句。 贾珩倒不知元春心头如何作想,并没有在那张丰润、柔美的牡丹花脸盘儿上停留太久,举起手中的茶盅,低头品着香茗。 贾母轻声道:“快过年了,他们学堂也不放几天假?” 如宝玉这样的贵公子,已渐渐有着自己的社交圈儿,如冯紫英、卫若兰、陈也俊等勋贵公子。 贾珩抿了一口香茗,说道:“大姐姐这段时间在督促着宝玉进学吧?” 贾母轻笑了下,说道:“是大丫头督促着,宝玉这段时日大为进益,你问问他老子。” 贾珩看向贾政,却听贾政冷哼一声,淡淡道:“他以往也不是没有这般装模作样,不过几日,又是旧态复萌而已。” 贾母闻言,脸上笑容瞬间凝滞。 贾珩想了想,道:“老太太,这几天就让宝玉歇几天罢,也好往他舅舅家去吊唁,那边儿不能失了礼数。” 贾母:“……” 贾珩这话自是没有任何问题,但落在贾母这等宅斗高手的耳中,竟听出了一些讥诮,也不知是讥诮谁。 元春倒没听出丝毫异样,与那双温煦的目光相接,珠圆玉润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说道:“这几天,舅舅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原也是往舅舅那边儿看看的,明日,珩弟也会去的吧?” 这段时日,她也琢磨出府里的一些微妙来,珩弟和娘亲似因宝玉读书的事儿有一些误会,然后再加上她出宫的事儿,娘亲似也有些埋怨珩弟。 贾珩轻声道:“去看看罢。” 元春点了点头,倒也不再说其他。 贾母道:“时候也不早了,该用饭了,鸳鸯,让后厨摆饭罢。” 鸳鸯应了一声,遂吩咐婆子传饭。 众人也不再多说其他,开始在一旁小厅的几桌上用饭。 待用罢饭菜,贾珩说着失陪,然后随着薛姨妈以及宝钗去看薛蟠。 梨香院 厢房之中,薛蟠趴在床榻上,口中哼哼唧唧,一时间百无聊赖,听着外间熟悉的男子说话声,不由一喜,对一旁照顾自己的丫鬟同喜道:“快去看看。” 而话音方落,就见着贾珩与薛姨妈还有宝钗进入厢房之中。 薛蟠一见贾珩,铜铃大的眼睛中挤出几滴眼泪,道:“珩表兄,你可算是来了啊。” 闻听此言,贾珩都为之一愣,暗道,我和你很熟吗? 薛蟠这时侧着身子,似要起身,但牵动了伤势,痛哼一声,道:“珩表兄,兄弟身上有伤,恕不能行礼了。’ 说着,竟然在床上拱手作揖起来。 这等不论不类的礼数,由薛大脑袋做出,着实有几分滑稽来。 贾珩一时无语,摆了摆手,说道:“文龙身上既有伤,先别乱动了。” 薛姨妈斥道:“身上有伤还乱动!” 宝钗吩咐着莺儿,给贾珩递上了一个绣墩,伴随着一股淡雅的香气袭来,近得贾珩身前,“珩大哥,坐下再说罢。” 贾珩看了一眼肌肤胜雪,腮若凝荔的宝钗,道了一声谢,然后坐将下来,问道:“文龙,身上还好罢?” 薛蟠叹了一口气,张嘴骂道:“那些球囊的,在后面射了一箭,好在那肉多,只是皮外伤,保住了一条命。” 贾珩轻声道:“文龙好好养伤,军职暂且不急,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文龙总会有机会大展宏图。” 薛蟠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连忙道:“表兄,军职休要再提,如我舅舅,现在……哎,我是不想了。” 薛姨妈也在一旁说道:“珩哥儿,你文龙表弟可能不适合从军,我想着还是让他在家里帮着做些生意好。” 毕竟是贾珩指点的门路,这中途改易,总要和贾珩说一声,当然还是贾珩如今的地位作祟,还想着攀附、借势。 宝钗抬眸看向贾珩,柔声道:“荣华富贵,不可强求,哥哥经此一事,也知创业之艰险,还请珩大哥不要怪罪。” 贾珩转眸看向宝钗,轻声道:“薛妹妹之言在理,文龙既然不适从军,做做生意,顶门立户也是可行的,说来,妹妹之家原就是皇商,文龙若能于货殖之道有所作为,也算是承父祖之志了。” 薛蟠连忙道:“珩表兄说的是,我还是喜欢做生意,和气生财,不用打打杀杀。” 贾珩点了点头,笑而不语。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珩哥儿,说来还有一件事儿要让你拿主意。” 宝钗抿了抿丹唇,杏眸之中闪过一抹无奈。 这才麻烦完人家,就没个空档,又…… 贾珩默然了下,静静看向薛姨妈,说道:“姨妈请说。” 对上那一双平静目光注视,薛姨妈也有些不好意思,道:“上次珩哥儿派锦衣府的人过来查账,京里铺子营生大为改善,还要多谢珩哥儿才是。” 贾珩面色顿了顿,情知必有下文。 “可内务府也不知怎么了,说我薛家历年采办所供,多有以次充好,将要撤去我薛家的皇商供应的职事,而且还要追缴我家的银子,王府长史就带了几个小吏,往铺子里知会掌柜。” 贾珩皱了皱眉,说道:“内务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薛姨妈面有难色,说道:“就是今天一早儿,我急着寻你文龙表弟。”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内务府采办,办得是天家的差事,若有以次充好之举,往大了说,甚至有欺君之嫌。” 内务府,也就是忠顺王在管,这分明是见王子腾失了势,有意在动薛家了。 或许,还有试探于他的意思? 薛姨妈苦笑道:“宫里采办的物品,那敢儿乱动手脚?就是那些铺子里的掌柜也是紧着最好的买,反而是内务府,时常拖欠货银,铺子里每年从宫里也赚不了多少银子,但皇商的名头,这是祖宗打下的基业……总不能丢了。” 贾珩默然了下,问道:“此事,姨妈作何打算?” 薛姨妈正要开口,却听一旁的宝钗,蹙眉说道:“珩大哥,此事牵涉到宫里,非同小可。” 第三百二十四章 怅然若失的宝钗 内务府中交办的几乎都是皇家差事,在外人眼中,几与宫中天家无异。 贾珩听宝钗此言,想了想,道:“此事回头我让人问问,先弄清楚怎么一回事儿,再作计较。” 薛姨妈见着贾珩未一口答应,心头虽有些失落,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一而再,再而三麻烦于人,总有些说不过去。 薛姨妈笑了笑,道:“那也好,这里毕竟牵涉着王府还有宫里,珩哥儿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贾珩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此事,转而看向歪着大脑袋的薛蟠,说道:“文龙这几天,也好好养伤吧,不要到处游玩了。” 薛蟠笑了笑道:“多谢珩表兄关心,等我好一些,作个东道儿,还请表兄赏光。” “再说罢,最近事务繁忙,不定有时间。”贾珩说着,沉吟片刻,说道:“天色不早了,姨妈也让文龙早点儿歇着罢。” 薛姨妈笑了笑,道:“珩哥儿,不多坐一会儿?” 贾珩道:“文龙刚回来,需得多歇息,不好多打扰了,再说我出去一天,也该回去了。” 薛姨妈点了点头。 宝钗这时忽地扬起端丽、丰美的脸蛋儿,轻声说道:“妈,我去送送珩大哥。” 薛姨妈倒没有多想,说道:“乖囡,去罢,外间冷,披上披风。” 宝钗“嗯”地应了一声,而后,领着莺儿,随着贾珩出了厢房。 二人行在梨香院往荣府的绵长游廊上,两侧廊柱上灯笼洒落一路灯火,照着一颀长、一娇小的人影徐徐而行。 身后丫鬟莺儿,提着灯笼,落后几步跟着。 贾珩手中同样提着灯笼,面色澹然,缓步行着,转眸看向宝钗,只见少女身姿丰盈,容色柔美,两道柳叶细眉下的杏眸正自瞧着自己,问道:“薛妹妹,似乎有话要和我说?” 宝钗闻言,迎着那廊檐晕黄灯火映照的削立脸庞,螓首点了点,纤声道:“珩大哥,因家里的事儿,一再烦扰珩大哥,颇是过意不去。” 贾珩轻声道:“亲戚亲里的,互帮互助,没什么烦扰不烦扰的,妹妹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 宝钗玉容微顿,莹眸流波,分明是听着一家人说着两家话,心绪有些复杂,轻声道:“虽言亲戚亲里互帮互助,但自入京以来,都是劳烦珩大哥,却没怎么帮着珩大哥,还有先前冷香丸,劳珩大哥寻太医院中的御医调配药丸,尚未谢过珩大哥。” 事实上,到贾珩如今的地位,薛家也不大可能帮衬着,不给贾珩添麻烦已是最好的帮助了。 “妹妹,见外了。”贾珩看着眉眼柔婉,糜颜腻理的脸蛋儿,盯着那双明亮清澈的杏眸,轻声道。 四目相接,宝钗杏眸躲闪开来,轻声道:“并非见外,而是多番叨扰,于心不安。” 贾珩笑了笑,说道:“妹妹若觉得过意不去,有空可多到我儿坐坐,陪陪你嫂子说说话,解解闷儿,旁得倒没什么事儿。” 宝钗“嗯”了一声,杏眸清亮,道:“珩大哥,我会的。” 贾珩转头看向那张彤彤灯火映照的白腻脸蛋儿,气质娴雅、柔美,杏眼明亮,正作一副认真之状,却不由失声笑了笑。 “嗯?”宝钗则被笑得迷糊,尤其那张清隽、冷峭的面庞,忽地一笑,似云开雾散,旭光乍现,弯弯眼睫颤了下,轻声问道:“珩大哥在笑什么?” 贾珩轻声道:“怪不得,东西两府里都说妹妹知书达礼,兰心蕙质,若是……” 说到此处,倒是沉吟下来。 宝钗闻听贾珩赞誉之言,芳心微颤,心底不免涌起欣喜,只是秀眉之下的莹润杏眸,却现出几分羞怯。 以贾珩如今年少有为的权势地位,再加上平日威严肃重惯了,赞誉之言自是有着不少分量在。 之前,山中高士晶莹雪,就让宝钗闲暇之余,每每品味其意,就失神良久。 只是宝钗对后面的“若是”,多少有些好奇,压下心头的欣然,问道:“若是什么?” 贾珩剑眉之下,清冷目光落在丰美娴雅的玉容上,轻声道:“若薛妹妹不为女儿身,或也能为官作宰,光大薛家罢。” 宝钗玉容怔了下,杏眸波光清漾,轻声道:“珩大哥过誉了,我对经济仕途也不大通,如论机敏,通达事务,三妹妹那才是巾帼不让须眉呢,现在在珩大哥身边儿历练,见识愈发了不得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似朗星,清声道:“探春妹妹的确有英果慷慨之气,而薛妹妹温婉娴淑,人情练达,也是不遑多让的。” 宝钗被贾珩夸得白腻如雪的脸颊悄然爬上两朵红晕,藏在衣袖的手,不知何时攥紧着手帕,道:“珩大哥,真的过誉了。” 事实上,此刻贾珩的夸赞之言,如果抛开其为贾族族长以及身上的官爵光环,同龄之人,若作此“温婉贤淑”,就有几分别样的调戏意味。 而可叹停机德的宝钗,对少年有成的二品武官,说句不好听说话,原就没有多少抵抗力。 贾珩默然了下,感慨道:“只是这世道,对女子总要苛刻一些,我看妹妹少言寡语,藏拙守愚,虽也少了许多麻烦,可未尝也不快意罢。” 宝钗闻言,娇躯一颤,凝眸看向对面的少年,杏眸中带着几分慌乱,竟有一种在眼前之人不着寸缕的赤裸之感。 只是转念一想,这等年轻俊彦,于宦海沉浮的少年权贵,原就善察人心。 看着那双莹润如水的杏眸,贾珩道:“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只是一时感慨而已,并无他意。” 他其实也只是见宝钗,试探了下。 宝钗一时默然,轻声道:“珩大哥说的是,若我不知不明也就罢了,偏我又读了书,知了事,明了理。” 贾珩闻言,默然了下,道:“然而,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随波逐流,浮浮沉沉。” 宝钗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年,对上那双沉静如渊的眸子,一时有些失神。 心头不知为何,想起了一句话,知音难觅,知己难求。 心头忽地涌起一股怅然若失。 其实二人此刻的对话,虽然谁都没有涉及具体事务,但其实都心照不宣。 而这也是贾珩与宝钗头一次独处闲谈。 贾珩称赞宝钗才情世高,懂事明理,但偏偏是女儿身,那结合着薛蟠的一些呆霸王事迹,就是家有愚兄,不能顶门立户,妹虽有才,却不好展露分毫。 宝钗轻轻叹了一口气,抿了抿樱唇,欲言又止。 贾珩道:“妹妹,是个有志向,有见识的。” 其实,宝钗的那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就已见性情。 还有原着中元妃省亲之时,宝钗对宝玉说的,“上面那个穿龙袍的才是你姐姐呢。” 宝钗明眸微动,看着少年,轻声道:“生来女儿身,为之奈何。” 也是经常读着贾珩的三国话本,此刻半文半白之语,其实有着几分莫名的意味。 贾珩默然了下,叹了一口气,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妹妹就送到这边儿罢,外面冷,仔细别着凉了。” 聊天就不能一直聊,就要有意犹未尽之感。 宝钗杏眸盈盈波动,抿了抿樱唇,轻声道:“那珩大哥慢走。” 贾珩“嗯”了一声,再不多言,提着灯笼向着宁国府而去。 望着远去的少年背影,一直待贾珩提着的灯笼光芒彻底不见,宝钗伫立着,心底那股怅然若失的心绪再次涌来,并有一股缱绻不散的孤独。 用后世的话,明明已经打开了谈兴,结果贾某人直接走了。 莺儿近前,轻声道:“姑娘,这边儿冷,回去罢。” “嗯。”宝钗应了一声,也收起了心头的缠绵悱恻的心绪,在莺儿的相陪下,回到所居厢房。 “人送过去了?”薛姨妈问道。 “送回去了。”宝钗点了点头,落座在一旁的椅子上,这时,莺儿递上一杯香茶。 薛姨妈感慨道:“珩哥儿,人还是不错的,虽性子清冷了一些,但真正遇着事儿,也不是含糊。” 宝钗闻言,杏眸抬起,轻声道:“妈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人不上心的。” 薛姨妈脸上现出不自然,道:“我那不是惦念着你哥哥嘛。” 宝钗目光失神片刻,眼底似倒映着方才的少年身影,轻声道:“人家能做得这般大官儿,心胸自是不同常人的。” 薛姨妈道:“可不是,刚刚和你哥哥说了会儿话,珩哥儿现在是愈发厉害了,这般年纪,就已官居二品,这下又受着宫里重用,以后前途愈发不可限量了。” 宝钗轻声说道:“说不得以后有封侯的一日。” 薛姨妈闻言,面色一顿,道:“这是怎么一说?” 宝钗道:“妈可知道冠军侯?” 薛姨妈:“???” 宝钗轻声道:“前汉时的人物,未及弱冠,就得以封侯,如按着珩大哥这般势头,再过三五年,纵为公侯也说不定。” 薛姨妈闻言,皱了皱眉道:“这……封侯不是容易的吧?这又不是开国时候了,再说你舅舅为一品武官,先前也没说封侯,可见封侯太难了,这都是没影儿的事儿。” 宝钗并不分辨,只是暗暗摇头。 她舅舅年过四十,方得起用,但前天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 薛姨妈说着,看向宝钗,叹了一口气,说道:“这珩哥儿虽没有封侯,可这般年纪,也算是年少有为了,不想早早就成了亲,不然……” 宝钗被薛姨妈意有所指的话语,说得脸颊染绯,轻声道:“妈,珩大嫂子品容一等一的,人家两个也算是天造地设。” 薛姨妈道:“为娘也没有说不般配,只是珩哥儿媳妇真是福气好,找到了一个好夫婿,年纪不大,就这般大的官儿,乖囡比着人家也不差,将来也得找个好归宿才是。” 由不得薛姨妈没有这等感慨,纵观神京城中的年轻子弟,哪一个在贾珩如此年纪,位高爵显,薛姨妈如果不生出一些艳羡、嫉妒的念头,反而不合人情了。 只是贾珩家有娇妻,薛家之女自是不好去给人做妾。 “妈越说越不像了。”宝钗秀眉微蹙,嗔怪说道。 薛姨妈笑了笑,拉过自家女儿的手,坐在床榻上,说道:“又没旁人,咱们娘两个关上门说这些体己话,也不怕外人听了去,我的乖囡,这品容气质,一看也是个有福气的。” 宝钗芳心也有几分羞,道:“妈,纵说婚事,也需等兄长成家立业之后也不迟,我还像在妈身前再侍奉二年呢。” 薛姨妈丰润的脸盘儿上现着笑意,说道:“乖囡,过了这个年,你虚岁可就奔十五去了,不说即刻成亲的话,但先将亲事定下来,也是应当的,为娘知你是个心气高的,也不想将婚姻大事瞒着你,盲婚哑嫁,娘瞧着……宝玉是个仪表堂堂的。” 宝钗被说得心头一惊,秀眉紧蹙,急声道:“妈怎么会有这般想法?” 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旦自家母亲存了这个意,那她……该如何是好? 薛姨妈轻声道:“也是前个儿在你姨妈那边儿提及了这个事儿,只是宝玉的婚事,一向是老太太做主,却是有些难办,不过,你姨妈说,可先放出风声看看,你是什么意思?” 自待选失败之后,薛姨妈虽面上在意,但心思却活泛起来。 势要给自家女儿寻个好人家,不能等到事到临头再打饥荒。 有些事手快有,手慢无,目光逡巡一圈儿,最终还是将目光投在了宝玉身上。 宝钗那张如梨蕊洁白无暇的脸蛋儿,苍白如纸,镇定着心绪,轻声道:“妈,咱先不忙这事儿,成不成?” 薛姨妈诧异道:“怎么说?” 宝钗凝了凝秀眉,杏眸闪烁着思索之色,说道:“一来哥哥的亲事才是要紧,成了亲,也就顶门立户,二来,我年岁尚小,在等一二年也不妨事的,不必要先定亲,以防变故,再无转圜之机。” 薛姨妈点了点头,倒也觉得宝钗说的有理,主要是宝玉心性未定,说道:“你说得也有理,还是要紧着你哥哥的事儿,他也十五六的人了。” 宝钗暗暗松了一口气,终究以祸水东引之法将此事搪塞了过去。 但薛姨妈的话,还是在少女的心湖激起圈圈涟漪,生出一股时不我待来。 她最多也就只能拖二年,过了年,她虚岁十五,再过一年,虚岁十六,那时,怎么都是要定亲事了的。 如果自家娘亲再提及宝玉之事,她要如何应对? 可…… 宝钗心底幽幽一叹,不知为何,心湖中忽然倒映着一道颀长如芝兰玉树的身影,莹润如水的杏眸微微失神。 第三百二十五章 诰命夫人 不提薛姨妈母女绸缪亲事,却说贾珩这边儿,穿过宁荣两府的夹道儿,自角门返回宁国府。 彼时,夜色低垂,冷风呼啸,迈步而入得灯火辉煌的内厅,正见着秦可卿和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围着一张八仙桌摸着骨牌,几人的丫鬟在身后侍奉着茶水。 而秦可卿身旁,香菱也歪着脑袋看着,双手交叠着,捧起巴掌大的小脸,水灵灵的眼睛观瞧着桌面上的骨牌。 见到贾珩回返,几人都是扭转过头,一道道或明媚、或灿然、或温婉、或动人的目光,投将过来。 秦可卿笑问道:“夫君,这是刚回来?” 说话间,起身,向着贾珩迎去。 贾珩笑了笑道:“在老太太那边儿用了会儿饭,后去姨妈院里坐了会儿,你们玩牌呢?” 秦可卿道:“用完晚饭,坐这儿打发时间。” 此刻尚在戌正时分,冬日本就天黑的早儿,秦可卿和尤氏、二姐、三姐用罢饭,就围拢在一桌抹骨牌。 转而问道:“夫君,今日不是去了午朝?听西府那边儿二老爷说,宫里赐了夫君蟒服,怎么一说?” 贾珩一边落座下来,接过晴雯递来的茶盅,说道:“酬定变乱之功,圣上赐以蟒服,加锦衣卫都督,明日应有圣旨降下了。” 从贾珩口中得了确信,秦可卿粉面之上流溢着几分欣喜之色,轻声说道:“蟒服,这是一品官儿才可穿的官袍吧。” 尤氏笑着接话道:“一品官儿也未必穿得上,这是宫里的恩典,记得我刚过门时,那时西府的国公爷尚在,受着宫里器重,蟒服加身,起居八座。” 贾珩摆了摆手,说道:“比起国公爷还差得远。” 蟒服赐来的,又非郡王,人直接就可穿团章圆领蟒袍。 尤氏目中蕴着笑意,轻声道:“珩哥儿年岁尚小,建功立业尚有不少机会,来日纵是封爵公侯,甚至郡王也是有的。” 此言一出,尤二姐、尤三姐美眸顾盼生辉,不错眼珠地盯着贾珩,早已心绪起伏。 贾珩道:“军功封爵以郡王,太难了,开国以来,唯有四位异姓郡王,无不是立大功于社稷,与太祖名为君臣,实为兄弟,或许收复辽东、覆灭东虏才有机会罢,此事不可强求。” 秦可卿笑意盈盈,轻声道:“夫君说的对,荣华富贵,命中有数,不可强求。” 尤氏点了点头,看着一旁的秦可卿,心头涌起艳羡。 贾珩道:“如今圣上欲对北边用兵,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正是奋武作为之时,多的不敢说,为后世子孙挣一份儿传之后嗣的家业,还是可行的。” 见着那少年面容之上,难得一见的雄心壮志,一道道目光,都见着痴迷。 贾珩冲三人点了点头,笑了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们先玩牌罢,时间还早儿,我也去书房看会儿书。” 明年春三月,他其实还是想去下下科场。 秦可卿嫣然一笑道:“那夫君去罢。” 尤三姐开口道:“珩大爷,我写好的十五回目,已让人送到书房中,还请大爷帮着雅正。” 因着贾珩年岁实际还要小尤三姐一些,尤三姐倒不好跟着西府的探春、黛玉等人一般,唤贾珩为珩大哥。 贾珩道:“那我看看,如果可行,择日刊版印刷。” 尤三姐点了点头,目送着少年远去。 贾珩向着内书房而去,坐在梨花木制的靠背椅上,烛火拨亮,通明如昼。 忽地就闻着阵阵幽香传来,抬眸之间,就见晴雯扭着水蛇腰,端上茶盅,娇笑道:“公子,用茶。” 贾珩正拿起一摞经义解读,随意翻阅着,对着晴雯笑道:“放手边儿就好了。” “嗯,是公子。”晴雯应了一声,将煮好的碧螺春放在一旁,近得书案之前,捏着手帕,转眸看向贾珩掌中的书。 贾珩抬眸看向晴雯,轻声道:“你看得懂?” 晴雯笑道:圣贤经义文章,我自不大懂,倒也拿着翻过,可也不知为何,一看这书就昏昏欲睡,也就公子,才有这般大的耐性。” 说着,近得贾珩身后,以纤纤小手捏着肩膀。 贾珩凝神看着书,轻笑道:“力道不错。” 心头暗道,无怪乎在读书人眼中,红袖添香夜读书,是何等向往。 贾珩看了一会儿经义,只觉艰深晦涩,倒也觉得神思困倦,不由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忽听耳畔一动,晴雯的娇俏声音传来,带着几分莺啼婉转的酥媚,“公子累了罢?” 贾珩道:“屋里地龙燃着,坐了一会儿就有些犯困,你去点根熏香去。” 说着,端起一旁的茶盅,呷了一口,提了提神。 晴雯微微垂下螓首,脸颊绯红如火,一双狐媚的眸子秋水泛波,轻声道:“公子,倒不用点香,我有法子,可让公子提神呢。” 贾珩怔了下,皱了皱眉,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晴雯也不答话,蹲下身来,少女娇小玲珑、青春美好的柔软身段儿,恍若依依杨柳,此刻晴雯外着翠色袄裙,秀发以一根红鬙束着,彤彤如火的红色,好似映照着敢爱敢恨的性情。 贾珩面色一顿,察觉有异,凝眉说道:“晴雯,你……别闹。” 他道是怎么提神…… 然而,晴雯却不回应,手指灵巧,忙碌起来,而后埋下螓首,秀郁青丝垂下。 贾珩目光微凝,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拿起一本演义之类的书稿看了起来,他觉得此情此景,再去读经义文章实在是有些“斯文败类”。 正是尤三姐所写的隋唐话本,已有十五回目。 而正看着第二回目,隋主杨坚临幸尉迟炯的孙女尉迟贞,不得不说,尤三姐的文字还是可以的,辛辣滚烫,活色生香。 贾珩面色涌起一抹古怪,伸手将晴雯垂下脸颊的秀发,撩至耳畔,那张愈见狐媚的脸蛋儿,借着灯火映照,早已彤彤如红霞层染,一直蔓延至娇小玲珑的耳垂。 许久之后…… 贾珩看向晴雯,将倒好的清茶,斟好一盅,递给晴雯,轻声道:“你呀……” 他觉得是不是解锁了晴雯的某种兴致。 风流灵巧招人怨,这判词,说的明明是女红之艺,而非口舌之能。 但晴雯明显是个有天赋的,拢共也没几次,从生涩到娴熟,突飞猛进,游刃有余。 晴雯一边喝着香茶,一边垂下螓首,脆声道:“我想服侍公子,可公子也不纳我。” 贾珩递过一方手帕,让晴雯擦着嘴,道:“不是和你说了,等过了年,你慌什么。” 晴雯微微撅起莹润泛光的红唇,怏怏不乐,思忖道,原来前面有个尤家二姐、三姐,现在又来了个香菱,眼见公子身边儿人越来越多,等纳她之时,尚都不知排到第几了。 贾珩揉了揉少女的刘海儿,笑道:“好了,去罢,我也需看会儿书了,嗯,将窗户开开,将熏香点了。” 内书房,算是比较私密的个人书房,平时少有人来,也就探春时常过来。 晴雯“嗯”了一声,扬起一双媚眼如丝的眸子,俏声道:“公子一会儿有事儿了唤我。” “嗯,去罢。”贾珩笑了笑,说着,然后继续拿起尤三姐送来的书稿随意翻着,此刻还真如晴雯方才所言,提神醒脑之后,心神清明。 将尤三姐所写书稿大略翻完,整体而言,写得还不错。 贾珩又是翻起一本时文制艺的讲解,继续阅读起来,一直看到子正时分,贾珩才觉得神思倦怠,离了书房,向着所居卧室而去。 秦可卿院落中,灯火还亮着,进入厢房,见到在绣榻上侧坐着看书的秦可卿,贾珩道:“怎么没睡呢?” 秦可卿轻笑道:“看会儿医书。” 贾珩拥住玉人,由宝珠除着鞋袜,用木盆洗着脚,轻声道:“快过年了,过两天,唤上学堂里的鲸卿,一同去岳丈大人那边儿看看。” 秦可卿放下书本,将螓首依偎在自家丈夫的肩头,说道:“爹爹上了春秋,我寻思着是不是可以致仕,享享清福可。” 贾珩道:“看看岳丈他老人家的意思,上次去和岳丈见了一面,看他的意思,还是想继续为官的。” 秦业年岁也有六十出头,按说也快到了致仕之龄。 夫妻二人随意说着话,夜色渐深,秦可卿微微垂下目光,柔声道:“夫君,天色不早了,歇着了罢。”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说其他,揽过食髓知味的玉人,放下帏幔,只有一念,得亏是年轻,否则,身子这样折腾,真顶不住。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翌日,天光大亮。 尤氏所在的院落中,尤氏正在梳妆镜前由着丫鬟梳着头,镜中倒映着那张温宁、静美的脸蛋儿,眉梢眼角透着慵懒、丰熟的气质。 身后,尤二姐、尤三姐百无聊赖说着话。 忽地,外间丫鬟银蝶挑帘进了厢房之中,有些气喘吁吁。 尤氏转过头来,凝眉道:“大清早儿的,怎么这般慌慌张张?” 银蝶道:“太太,尤老太太来了。” 尤二姐秀美玉容上现出讶异,惊喜说道:“娘她来了?” 尤三姐美眸中同样现出一丝疑惑,心头甚至有些慌乱,她明明和家里说,不让往宁府来,怎么还…… 尤氏玉容微顿,心头叹了一口气,问道:“人现在在哪儿呢,我去见见。” 银蝶道:“这会儿人在后厅,正好遇上了打熬身子骨儿回府的大爷,正说话呢。” 尤氏闻言脸色倏变,娇躯颤了下。 不仅是尤氏脸色一变,尤三姐心头也咯噔一下,道:“大姐,咱们去看看罢。” 尤氏点了点头,道:“现在就去罢。” 内厅之中,此刻,贾珩正襟危坐,着家居长袍,手中端着一杯茶盅,目光平静地看向尤老娘,道:“尤大娘,尤嫂子还有二姐儿、三姐儿一会儿就过来。” 尤老娘年过四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皱纹,不过依稀见着年轻时的风韵,也不知是不是为进国公府,特意换了一身浅蓝色衣裳,头上带着金钗头饰。 见着对面剑眉朗目,气质英武的少年,尤老娘脸上的褶子仿若要笑开花,说道:“早听着二姐、三姐说宁府里出了个了不得的少年英杰,今儿见着,可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贾珩道:“尤大娘过誉了。” 对尤老娘,他也谈不上什么偏见。 尤老娘看着对面气度沉凝的少年,目色一动,暗道,怪不得那两个小蹄子舍不得回去,若她年轻个十几岁,见得这俊俏的小郎君,只怕也欢喜得合不拢腿儿。 “而且眼前这少年,可是朝廷的二品武官儿,年少有为,更是了不得。” 瞧着尤老娘愈看愈是满意,有意问道:“二姐儿和三姐儿在这住着,没少给珩大爷添麻烦吧?” 贾珩怔了下,想起尤二姐、尤三姐,说道:“二姐和三姐两个,端庄大方,乖巧懂事,倒未添什么麻烦。” 尤老娘闻言,脸上笑意繁盛,心头不由更为欢喜。 而在这时,却听得珠帘哗啦啦响起,伴随着环佩叮当之声,香风临近,尤氏、尤二姐、尤三姐进入厅内,尤氏三姝朝着尤老娘齐齐唤了一声“娘”。 尤老娘笑着起身,拉过两个小姑娘的手掌,道:“好,好,有段时间没见,二姐儿、三姐儿是愈发出挑儿了。” 此刻见着三个妆容艳丽,养尊处优的自家女儿,脸上的喜色也止不住,只是目光在二人眉梢眼角留意了下,见着眼角未开,心头不由现出狐疑。 暗道,这怎么一回事儿? 她还以为二姐和三姐,已和这珩哥儿成就好事,可看这架势,似有些不对…… 母女几个寒暄着。 贾珩道:“尤大娘,你们先聊着。” 说着,离座起身,他并不想听这些家长里短。 尤老娘笑道:“珩哥儿,你先去忙,我们娘几个在这儿说话就好。” 待贾珩离去,尤老娘团团转着打量着尤氏、尤二姐、尤三姐,笑道:“了不得了。” 尤三姐蹙眉问道:“母亲过来这是?” 尤老娘笑了笑,说道:“过来看看你们,见着你们在这儿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在这儿好好伺候珩哥儿,不要使小性子,早些诞下一男半女来……” 尤二姐乖巧一些,柔美眉眼间现出几分羞喜之意,打断道:“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三妹在这儿不过是陪着大姐住几天,可不是人家的妾室。” 尤老娘笑道:“都一样,你们两个,迟早的事儿。” 她这两个女儿,生的花容月貌,颜色姣好,哪里是常人有福气消受的,也就方才那等少年。 尤二姐被说得面红耳赤。 尤氏叹了一口气,道:“娘,二姐儿和三姐儿的事儿,咱们自家私下说说就是了,人家府里还有女主人呢,再恶了人家。” 尤老娘笑了笑道:“是这个理儿,怎么不见那位秦大奶奶?” “这会儿还在后院罢。”尤氏轻声道:“人也是温柔和平的,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品容、气度、出身也是一等一的,娘一会儿若是见着说话,别失礼了才是。” 尤老娘笑道:“怎么会?我爱她还来不及呢。” 她两个女儿的幸福,有一半都要落在这位秦大奶奶身上,怎么敢开罪人家? 几人正说话间,果然听得环佩叮当之音响起,秦可卿从廊檐外而来,分明也得到了尤老娘登门拜访的信儿,作为女主人自要过来招待,一进厅中,笑道:“这位想来就是尤大娘了罢。” 尤老娘一见来人,仰头望去,就是一惊。 原本以为自家女儿已是少有的绝色,但见着来人,却是心头狂跳,暗道,这难道是画上的仙女,一颦一笑,身娇音软,简直让人骨头都要酥了。 连忙起身上前,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意,唤道:“秦大奶奶,老身这厢有礼了。” 秦可卿此刻一袭盛装华裙,雍容华美,高高挽起的云鬓上,珠环翠绕,款步步入厅中,脸上挂着二月芳菲的旖丽笑意,伸手搀扶着,道:“尤大娘折煞我了,快坐。” 几人重又寒暄着说话。 尤老娘与秦可卿笑着交谈,脸上明显见着局促,主要是心虚,自家女儿想着爬人家男人的床。 “二姐、三姐在贵府上,没少叨扰。”尤老娘客气道。 秦可卿笑道:“二姐,三姐在这儿陪我说话解闷儿,情同姐妹,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尤老娘闻听此言,心头一喜,道:“我这两个女儿,二姐是个文静的,三姐性子泼辣了一些,但心地却是良善的。” 秦可卿嫣然一笑道:“夫君也时常这般说,两位妹妹都是金玉般的品格。” 尤老娘脸上笑意愈发灿烂,每一个褶子都恍若都要笑开。 而一旁的尤三姐,听着那温婉娴淑,落落大方的女子,与自家母亲亲近自然地交谈,明眸波光点点,暗道,这样的女子为大妇,她是服气的。 忽地,就在秦可卿与尤老娘话着家常之时,外间婆子来报,宫里内监传旨。 正在说话的几人,都是一愣。 秦可卿知多半是宫里为自家丈夫加衔、赐服的圣旨,并不意外,艳若桃李的脸上笑意绚丽,道:“宝珠,去通知大爷,就说宫里的圣旨来了。” 一旁的尤老娘,却不知是福是祸,脸上神情惊疑不定,将一双疑问的目光投向尤氏。 尤氏轻声道:“这是好事儿,前日珩哥儿立了功劳,宫里的封赏到了。” 尤老娘转忧为喜,道:“这可是大喜事儿了,我今儿算是来着了,也能涨涨见识。” 暗道,真不愧是公侯豪门。 贾珩这会儿尚在书房之中,闻听宫中内监传旨,倒也不意外,迎至仪门,果见大明宫内相戴权在一众内卫的簇拥下过府传旨,只是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的内监,手中各自端着装有官袍的盒子。 许是御赐的蟒服、腰带、官靴等物。 戴权笑呵呵,手举圣旨,高声道:“一等云麾将军接旨。” “微臣接旨。” 贾珩即刻着人焚香设案,按着接旨流程准备。 之后,伴随着尖细的声音响起,崇平帝对贾珩的嘉勉旨意也终于降下。 旨意内容倒是简单,无非简述贾珩沉着应对,平定变乱,护佑神京安宁,朕心甚慰的意思,而后,加贾珩为锦衣卫都督,赐穿蟒服的特旨恩典。 “臣谢圣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珩行礼而拜,高声谢恩后,正要起身,却听戴权道:“云麾将军慢起,圣上还有一封旨意是给贵府女主人的。” 贾珩闻言,就是一愣,抬头看向那内监,道:“公公,这是?” 戴权笑道:“圣上皇恩浩荡,诰封贵府女主人为二品诰命夫人,云麾一并接领了罢。” 因都是熟人,戴权也不大想折腾,直接传旨给贾珩了事,原就是崇平帝昨天下朝之后,回到后宫多少,与宋皇后聊起前朝之事,宋皇后的提示,若遽然不可一再封赏,或可施恩于贾珩妻子。 崇平帝欣然纳之,遂又传了口谕,由内阁再拟一封圣旨。 第三百二十六章 自己梦寐以求,别人唾手可得 “臣谢圣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珩接了圣旨,拱手谢恩。 陈汉在诰命夫人的典制上,承袭宋明之制,一品、二品诰命夫人,三品诰命淑人,四品诰命恭人,五品诰命宜人,六品安人,七品以下则统称孺人。 一品至五品用之诰命,六品七品用之敕命。 所以如王夫人就为诰命宜人,而贾母自不用说,为一品诰命太夫人,而贾赦之妻同样是诰命夫人。 戴权笑道:“贾云麾,圣上临行前嘱托,让云麾再接再励,好好协助李阁老治军、整军,待功成之后,再为先令堂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这其实是提醒贾珩,不需固辞改封,如再立殊功,可为九泉之下的母亲追封诰命,最好是一步到位,直接加封一品太夫人,真正做到福泽阴土,光宗耀祖。 而这一切需要贾珩好好整顿京营军务,这算是给贾珩面前晃着的一根胡萝卜。 贾珩先前就有感,如今这步境遇,除非立有殊功,才得封五等爵,否则,之后的加封,基本就是官职、权位的调整,或者恩荫妻子。 贾珩接了圣旨,看向戴权,道:“戴公公,不妨至厅中一叙,喝杯香茶再走。” 戴权笑了笑,说道:“贾云麾,杂家还要即刻往宫里复命。” 贾珩心头微动,若有所悟。 随着他权势愈炙,并管着五城兵马司、京营,锦衣府等诸多要害部门,再想和戴权保持如先前的关系,对戴权与他其实都不是一件好事儿。 贾珩道:“那公公慢走。” 戴权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其他,吩咐着一众内卫将赏赐贾珩的蟒服,递给贾府的仆人,而后离了宁国府。 贾珩拿着两封圣旨,返回后宅。 后院之中,厅中,秦可卿正和尤氏、尤二姐、尤三姐陪着尤老娘说话,不过众人的心神其实大部都落在前院。 就在这时,瑞珠从外间跑来,脸上喜气洋洋,笑道:“奶奶,大爷过来了,奶奶,双喜临门啊。” 瑞珠虽听得前院一言半语,但这是分明是等着贾珩回来通报喜讯,并没有直言秦可卿被朝廷敕封诰命夫人的事儿。 “双喜临门?”尤氏喃喃说道,与自家妹妹尤二姐、尤三姐交换了个眼色,似在疑惑,双喜是喜从何来? 尤老娘同样是面面相觑。 秦可卿心头一喜,正要起身相迎,却听着一阵脚步声,分明是贾珩已挑开棉被帘子,步入厅中,手中赫然拿着两封圣旨,明黄色绢帛、黑犀牛角轴,清隽面容上,如沐春风。 “夫君?”秦可卿上前唤道,桃红芳蕊的玉容上,见着轻快、欣然。 尤氏、尤二姐、尤三姐以及尤老娘,则紧紧盯着在那少年掌中的圣旨上。 尤其是尤老娘,目中闪亮,看着那气度威严的少年,眼中满是丈母娘看女婿的神采,越看越喜欢。 贾珩道:“夫人,恭喜。” 原来夫人或是一种敬称,但直到此刻,这声“夫人”才算实至名归。 尤氏美眸叠烁,丰润、艳冶的脸上,隐有几分明悟之色涌动。 秦可卿心头也隐隐有几分预感,问道:“夫君,我何喜之有?” 贾珩道:“蒙圣上厚爱,特旨诰命,封你为二品诰命。” 秦可卿闻言,娇躯轻颤了下,只是似二月芳菲的明媚玉容上,还保持着镇定,道:“这可……真是天大的恩典。” 可能不是这时代的人,无法理解诰命夫人对女人的意义,诰命夫人几乎是来自皇权的最高认可,荣耀无上。 尤其是秦可卿满打满算,过门也没有多久,原来还只是闺阁中的二八少女,突然一下子就二品诰命了。 当然,这些并不重要,最关键的是,秦可卿心头说不出的隐忧,烟消云散。 原本就担心随着贾珩的地位、权势水涨船高,而她为小官儿之女,已有些不匹配丈夫的身份地位。 这个正妻之位当初也经过一波三折,差点儿退婚了去,每念及此,心底就有些发虚。 其实,此事贾珩早已忘记,但秦可卿却难以释怀。 尤老娘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儿了,哎呦呦,我今儿个也算是开了眼了,一天两道圣旨,夫妻同封,传扬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这位曾在风月场中久经厮杀的妇人,自是很会说话。 秦可卿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尤大娘说笑了,这次还是蒙了夫君的恩眷。” 尤老娘笑道:“珩哥儿媳妇儿,咱们女人可不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得个如意郎君,跟着享受富贵荣华,也是自己的福气和本事。” 言及此处,不由偷瞧了一眼自家女儿,她大女儿原来也是诰命淑人,但却因为女婿贾珍牵连,连诰命淑人都被拿了去。 尤氏脸上同样挂着浅浅笑意,只是若细心去看美眸中可见黯然,听着自家母亲的话,心头也有些不是滋味。 她至今记得圣旨封她为诰命的场景,高兴的一天一夜没睡着。 但谁能想到,会到现在这步? 贾珩将手中的一道圣旨给予了秦可卿,温声道:“这圣旨,你可放好,诰命大妆,下午礼部会着女工赶制。” 秦可卿面色郑重地接过圣旨,玉手的颤抖终究出卖了激动的心情,轻轻点头道:“嗯。” 想了想,问道:“夫君,圣上可有说,婆婆那里……” 贾珩道:“圣人自有安排,好好收好圣旨吧。” 秦可卿点了点头。 而就在宁国府,贾珩接得两封圣旨之时,秦可卿被封二品诰命夫人的消息,也如一阵旋风般传遍了东西二府。 荣庆堂 贾母刚刚用罢早饭,在凤纨、王夫人,薛姨妈、宝钗、元春、迎春、探春、黛玉、湘云的陪同下说着话,比起往日欢声笑语洒满每一个角落,今日的荣庆堂,气氛多少有些沉闷。 因为,今日正是贾府往王子腾府上的吊唁之期,设祭棚路祭,以示缅怀意。 如宝玉、贾环皆已在梦坡斋贾政处等候,同时东路院中的贾赦、贾琏俱在,这些是荣府的亲眷。 贾母嘱托道:“大丫头,你等会儿随着你姨妈一同过去,看顾好你妹妹。” 因为元春是王子腾的外甥女,虽很早就送进了宫,与舅妈赵氏没有多少感情,但按着礼数也当去往吊祭。 倒是王夫人,昨日因惊吓,做了一夜噩梦,今日身子反而有些不大爽利,今日倒不再去。 至于湘云、迎春、黛玉、探春因年岁太小,贾母担心再受了惊吓,就不让往王子腾府上去了。 元春点了点螓首,脸蛋儿温柔静默,道:“老祖宗放心,我会看顾好妹妹的。” 王夫人脸色见着几分苍白,道:“大丫头,你照看着宝玉,别往西院去了。” 元春郑重说道:“娘,我记下了。”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唉,实在太惨烈了一些,我昨晚都做了一夜噩梦。” 凤姐说道:“太太不是着人在城外寺庙中寻了一个尼姑,听说十分灵验。” 王夫人轻声道:“那牟尼院的主持上个月圆寂了,留下一徒,名唤妙玉,正在手抄贝叶经悼念亡师,也不知有其师几分本事,打发了人去请,现已应允了,这两天就过府帮着超度。” 凤姐点了点头,遂不再问。 众人正说话间,忽地,外间一个婆子进来,上气不接下气,轻声说道:“老太太,太太,有喜事儿。” 王夫人:“???” 凤姐柳梢眉倒竖,丹凤眼厉芒闪烁,骂道:“你个不长眼的老东西,胡吣什么?” 这一屋人正说着舅老爷家的丧事,这老虔婆偏偏又说什么喜事? 那婆子“啪”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道:“东府里来了宫里的公公,刚刚传了圣旨,封了珩大奶奶诰命夫人。” 王夫人面色倏变,只觉心口发闷,一口气没上来,身子竟晃了晃,好在靠在椅背上,倒不显分毫。 王夫人目光阴沉,心头涌起一股愤懑。 诰命夫人?珩哥儿媳妇? 这……如果没有猜错,应是宫里平乱酬功的恩典殊荣了。 昨天她往自家兄长府上,就听着王义外甥说的一番话,颇有道理。 王家落得如今这田地,有一多半都怨那位珩大爷。 其人管领着五城兵马司的一众兵丁,却没有看护好王家宅邸,拦住那些乱兵,致使被乱兵冲上家宅,而后这贾珩,又往京营抢走了自家兄长将功补过的机会,这才得以露了大脸。 否则,王家又怎么会阖家殉难,而她兄长还被免去了京营节度使之职? 贾母这边儿浑然不知王夫人心头的嫉恨,面带喜色,问着那婆子道:“有没有说几品诰命?” 这昨晚只说封赏珩哥儿,却没有听到此信。 “说是二品诰命。”那婆子说道。 众人闻言,面色微震。 凤姐檀口微张,喃喃道,二品诰命?这……除老太太以外,东西两府论起地位尊崇,就数着她了吧? 凤眸中波光闪闪,心头涌起一股嫉妒与酸涩交织的情绪。 作为因性情投契而和秦可卿相交的“闺蜜”,自然对秦可卿被封为诰命夫人、荣耀加身感到欣喜,但心头的酸涩以及嫉妒,也免不了。 后世尚有,希望朋友过的好,但不希望朋友过得比自己好。 这就是人性。 元春面带恬然笑意,柔声道:“珩弟原为二品武官,如封妻诰命,自也是二品诰命夫人的。” 探春、黛玉二人脸上带着一丝淡淡喜色,算是为着自家嫂子由衷欣然。 薛姨妈、宝钗,脸上则见着异色,宝钗杏眸闪烁,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二品诰命夫人,可以说是多少女子一辈子都求不来的风光,花钱都买不来。 如薛姨妈,嗯,敕命孺人都不是。 而李纨目光失神,思绪翻飞,这位寡居在家的妇人,着兰色襦裙,不施粉黛,气质淡雅,耳垂上的耳饰也不见艳光丽色。 诰命夫人,她拉扯着兰儿长大,希望兰儿科举入仕,出人头地,除了让儿子功成名就、光宗耀祖外,可不就是为着一个诰命夫人? 自己梦寐以求,然而……别人唾手可得。 想那珩哥儿媳妇,才多大? 饶是李纨枯木槁灰,不理外物,心头竟也涌起一股酸涩。 贾母敛去脸上的喜色,看着心思各异的几人,凝眸看向凤姐,道:“等会儿你们去那边儿看看,别耽误了往宝玉舅舅家吊唁。” 这会儿贾母还是顾及着王子腾家中的祸事,没有大声谈笑,这是出于基本的礼节。 待这股欣喜、艳羡、嫉妒的氛围稍稍散去,凤姐轻声道:“那老祖宗,我们先往舅老爷家去了。” 贾母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道:“去罢。” 王夫人则以身子不爽利,领着金钏、玉钏、彩霞、彩云,返回自家院落……怄气去了。 等人走得差不离儿,过了一会儿,贾母又道:“鸳鸯,领着林丫头,云丫头,探丫头往东府,随着老身去见见珩哥儿媳妇儿。” 因为册封诰命以后,逢年过节要进宫向宫里的皇太后、皇后请安,诸般礼仪都需注意。 贾母出于好意与喜爱可卿也好,出于凑热闹驱散着王家丧事带来的闷闷氛围也罢,领着一众莺莺燕燕望着宁国府而去。 回头再说贾珩这边儿,自接了旨意,尤老娘笑意满面,在秦可卿身旁不停说着讨喜的吉利话。 贾珩则将圣旨封存好,等下准备前往锦衣府。 不多一会儿,外间婆子来报,贾母以及李纨、探春、迎春、湘云、黛玉等人一同过府而来。 秦可卿与尤氏三姝并尤老娘,连忙出迎。 贾母在鸳鸯、琥珀等丫鬟的簇拥下,进入厅中,见到秦可卿,亲切唤道:“珩哥儿媳妇儿。” 说话间,上前道喜。 秦可卿笑道:“老太太,怎么好劳烦你亲自登门,孙媳妇儿该去拜访您才是呢。” 贾母笑道:“谁来谁去都是一样的,顺便过来走动走动,老身听说了,你封了诰命,就想着和你好好说道。” 秦可卿拉着贾母的手,让这位老封君坐在上首,笑道:“正要和老太太请教的。” 其实宁府里,尤氏也曾为诰命,但被褫夺后,秦可卿反而不好去问尤氏,以免勾起伤心事儿。 贾珩静静看着贾母与自家媳妇儿说着诰命夫人进宫面见皇太后、皇后的礼仪,而一旁的黛玉和探春坐将过来。 湘云笑道:“珩哥哥,宫里赐了你蟒服,怎么不见穿呀?” 贾珩转头看向湘云,笑道:“这会一没上朝,二没坐衙,穿那个作甚?” 湘云笑道:“我长这么大,也没见着蟒服长什么样,也不知珩哥哥穿着会怎么样?” 贾珩笑道:“等穿了,让云妹妹看看?” 探春、黛玉闻言这话,都轻轻笑了起来。 贾母和秦可卿说了会儿话,转头又看向尤老娘,笑问道:“这位是?” 尤老娘连忙上前问请安,笑道:“老太太,您不记得我了” 贾母看了一眼尤氏姐妹,转而又看向尤老娘,心头微动,面上笑意竟是淡了几分,说道:“记得,这是那阵风,把老亲家吹过来了。” 尤老娘笑意盈盈,说道:“自是喜风,过来看看女儿,还有珩哥儿……” 尤氏连忙笑着打断道:“老太太,快过年了,我娘惦念着二姐儿和三姐儿,就过来看看,这不刚才还说呢,瞧着朝廷封诰命夫人,真是不虚此行了呢。” 贾母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容色妖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尤氏双姝,又看了一眼贾珩,倒也猜出几分缘由。 两个黄花大闺女,一直在府上,珩哥儿说纳吧,也没个准信,说不纳吧,又这般收留着,这尤家人分明是着急了,想问个态度来了。 而在贾府因为赐蟒服、封诰命而沉浸在喜悦,锦衣府,镇抚司衙署之中,北镇抚司镇抚使仇良,坐在书案之后,面色阴沉地看着掌中的一纸调令。 其上,赫然是兵部出具的一份儿公函,兹令北镇抚使仇良调任北平府经略安抚司,刺探东虏敌情,而印鉴一栏赫然题着当朝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 这是一份儿由内阁阁臣,属意兵部签发的公文,旨在调仇良听调于打北平府经略安抚司军情司的副都知事,帮助刺探东虏情报。 对面坐着的陆敬尧,笑道:“仇都尉,可知这调令是谁的手笔?” 仇良脸色冷硬,硬邦邦道:“卑职不知陆大人的意思?调令之上,清晰载明,武英殿大学士奉圣上之命,抽调精干,筹建经略安抚司,以御东虏。” 心头也不由涌起一些懊悔,他好好的办京里的差事不行,非要掺合到北疆之事。 现在好了,在神京城中当镇抚使当得好好的,现在被外调出去。 陆敬尧嘿然一笑,道:“仇都尉兢兢业业任职,本官是非常佩服的,但想要一展抱负,但凭着一腔忠勇之血,是不行的。” 镇抚使仇良脸色变换,道:“陆大人想要说什么。” 陆敬尧笑道:“仇都尉不会不知,这帅司构架是出自贾某人手里吧?” 仇良眼睛眯了眯,冷哼一声,说道:“陆大人,你不会说是贾云麾将卑职由中枢调往边塞吧?” “难道不是吗?”陆敬尧笑了笑,道:“本官可知得细情,正是那姓贾的,将仇老弟举荐给了李阁老,这才让兄弟调到北边儿,这出去容易,想要再回来就难了,那时,锦衣府还有仇老弟的位置吗?” 仇良闻言,虎目之中迸射凶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陆敬尧阴声道:“如今此人加封了锦衣都督,又带着天子剑,对锦衣事务插手愈深,不日,这锦衣府已无我等老人的立足之地了。” 仇良目光阴了几阴:“陆大人,为何要和卑职说这些?” 陆敬尧笑道:“本官是觉得仇老弟是个人物,如果不是被小儿嫉贤妒能,也不至落得流放北平的田地。” 仇良皱了皱眉,沉声道:“既上官有命,卑职只能听命行事,纵是往北平府又如何,某家一定还会建功立业,返回神京!” “老弟好志气!”陆敬尧笑了笑,道:“只是纵做出功劳来,也要京里有人记得才行啊,仇老弟,我瞧着你在京里也没个说话的人。” 仇良眯了眯眼,冷哼一声,道:“原来陆大人是为某些人做说客来了,我等天子亲军,从不私相授受,陆大人还是请回罢。” “看老弟脾气倔了不是,天子亲军,自是要为天子效犬马之劳,但起码天子也要记得你我才是。”陆敬尧道:“你看那掌刑千户曲朗,数月之前,不闻一名,自为那姓贾的鞍前马后,这才多久的光景,就节节而升,只怕老弟这个镇抚使,就是某人为给他铺路,才发配了老弟的。”陆敬尧压低了声音,拱火儿道。 仇良嘴角上的肉挑了挑,显然被挑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 他对这次迁调于北,心头就隐隐有些猜测,如论得罪人,也只是那位最近风头正劲的贾云麾了。 陆敬尧看着仇良面上现出思索,笑了笑,道:“老弟可慢慢想,什么时候想通了,本官领你去见一个人,有其人在,再以老弟的才干,在北边儿立下功劳来,想要重回锦衣,执掌大权,不过反掌之间。” 说着,也不多留,起身告辞。 这位锦衣同知原本之意就是给仇都太尉提前埋下一粒种子,为来日牵线搭桥再作铺垫。 待陆敬尧离去,仇良“嘭”地一拳捶在桌面上,目光阴鸷,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头的愤怒。 都给他等着,等他从北边建功回来,再作计较。 山不转水转,他就不信,那位能一直步步高升,总有一天犯在他的手里! 第三百二十七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宁国府 厅中,喧闹声不时响起,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有一种荣庆堂的既视感。 贾母与秦可卿叙说着关于各家诰命夫人,入宫请安的规矩以及一些注意事项,秦可卿在一旁凝神听着,桃花芳蕊的脸蛋,明媚嫣然。 贾珩则在一旁和黛玉、湘云、探春说话。 探春道:“兄长,今儿是要往衙门去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要往京营善后,另外还要去锦衣府一趟,五城兵马司那边儿事务已交给范先生,若得录事抄报,你帮我看看。” 探春眉眼弯弯,笑着应了一声。 贾珩看向黛玉,问了下起居饮食,黛玉轻声回着,一旁的紫鹃出言补充。 贾珩问道:“妹妹,姑父这两天可曾来信?” 黛玉摇了摇头,一双莹润如秋水的明眸,似有几分愁郁。 贾珩轻声道:“我回头往锦衣府问问,再和妹妹说。” 黛玉“嗯”了一声,看了那少年一眼,秋水明眸波光微漾。 其实她想问,自上次太医院的御医过去会诊,珩大哥许久都没去她那边儿了。 相比宝玉的围着转,贾珩这段时间事务缠身,连晋阳长公主府上都没去,自没有多余时间到黛玉院里嘘寒问暖。 贾珩坐了一会儿,看向贾母以及秦可卿,说道:“老太太,你们先坐着,我往衙门去了。” 贾母笑着颔首,说道:“去忙罢。” 忽地想起一事,又唤住贾珩,问道,“宝玉他舅舅那边儿,你派人过府吊唁了没有?” 贾珩转而问着秦可卿,说道:“打发人去吊唁了吧?” 王子腾那边儿,他还真不好亲自去。 当初是怎么和京营将校说的,稽查王子腾整军不法之事,一副与其势同水火的模样。 虽说死者为大,但一来死的不是王子腾,二来亲自登门祭拜,原就是看关系亲疏远近。 当然,他若亲自上门,落在王府一众男女眼中,倒像是上门耀武扬威来了。 秦可卿这边儿却看向尤氏,道:“尤嫂子,吩咐的人过去了吧?” 尤氏点了点头道:“这会儿应该出发了。” 尤老娘看着这一幕,脸上笑容多了几分深意,暗道,这府里虽是女主当家,但她家大闺女在后院,似乎也管着一些事儿? 转头去瞧自家两个亲生女儿,却见尤三姐正自面如清霜,目光恼怒地瞪着自己。 尤老娘心头一阵气闷,暗骂,老娘不是为了你们这两个小蹄子的婚事,犯得着亲自登门瞧人脸色? 贾母叹道:“终究是亲戚,珩哥儿若能亲自去一趟,就去一趟吊唁罢,需得防着旁人说闲话。” “老太太说的是。”贾珩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回去换了身绣以蟒纹的武官袍服,外披黑色披风,挎着天子剑,领着贾府两个小厮,前往锦衣府。 锦衣府 贾珩步入其间,此刻他以锦衣都督衔,掌天子剑,再临此地,刚至门前,就遇着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声。 “见过都督。”门口把守的锦衣校尉,拱手见礼。 已然得知贾珩升任锦衣都督之职的消息。 贾珩并不多理,长驱直入,入得里间,锦衣府十来位千户,在锦衣同知纪英田的带领下,迎至仪门,齐声道:“卑职见过都督大人。” 贾珩目光逡巡过一众锦衣千户,道:“诸位都免礼吧,也是熟人了。” 说着,摆了摆手,直趋司务厅。 正在忙碌的经历司文吏,纷纷起身见礼。 贾珩落座下来,大马金刀,一只胳膊撑起黑色披风,山字黑帽下的面容,不苟言笑,道:“诸位,本官蒙圣上厚恩,授以锦衣都督衔,一来重整天子亲军,二来也是协助整顿京营,诸位当知,京营变乱,我锦衣府缇骑为之损伤惨重,但却扞卫了神京安宁,使百万神京之民不被兵燹之灾,功莫大焉。” 下方众人闻言,不约而同昂首挺胸。 贾珩道:“对此次殁于王事的锦衣缇骑,妥善安置,善加抚恤,诸位千户,拟定一份儿名单来,本官向圣上奏禀,可与五城兵马司的殉难兵丁一同录名记碑。” 立威营参将造反,锦衣缇骑和五城兵马司兵丁与京营厮杀,损伤不少。 下方一众千户,面色微动。 他们也听说了五城兵马司要为殉难兵卒立碑记事的消息。 其实树碑这种事,哪怕乡里士绅修桥铺路,都要记碑叙事,并没有想象中犯皇帝忌讳,但牵涉到武将,更多是来自文官集团的压力。 贾珩道:“但京营整兵,势不能再酿此动乱,诸位都是亲军骁卫,忠贞义士,要为此次京营整顿保驾护航,清除宵小,谨防祸事再起。” 众人神情肃然,齐声称是。 贾珩道:“诸位,现对京营所有被裁汰的将校,要做到严密布控,掌握他们平日言行举止,另外诸营吃空额之饷银,近十年以来的都要暗中彻查去路。” 王子腾整军,只裁汰了一小半将校,可以说还有不少将校需得整顿。 清查空额,追缴欠饷,这些都要去做,还要对将校进行评核。 他的策略只会比王子腾更稳健、更彻底,不会因为先前发生过变乱,就心慈手软,姑息养奸。 纪英田迟疑道:“贾大人,最近府卫中不少精擅谨细之事的探事被抽调南下,人手恐有不足。” 贾珩面色顿了顿,情知多半是陆、仇二人将锦衣卫抽调南北两地。 纪英田道:“陆大人抽调了不少人手南下,还有镇抚使仇良,也在往北派遣锦衣探事。” 贾珩按了按手中的锦衣堂官大印,道:“仇镇抚使即刻卸任镇抚使,前往北平办差,不宜再多抽调京中探事,而陆同知……” 这些人,许是见锦衣府好用,到处从锦衣府挖墙脚,如陆敬尧,先前他还不好钳制,现在他为锦衣都督,又掌天子剑,如果要彻底掌控锦衣府,势必对这种现象不能容忍。 纪英田头偷瞧了一眼上首的少年权贵,见其脸色不虞,趁机说道:“陆同知前不久说协助内阁与户部在南省整顿盐务,派了探事南下,扬州飞鸽传书,说是折了不少人手。” 贾珩皱了皱眉,沉吟说道:“折了不少人手?这是怎么回事儿?” 纪英田面色凝重,道:“今早儿飞鸽传书的信,南下两淮之地的探事缇骑,宿于淮安县的一家客栈,被一伙儿贼寇谋害,死了二十多个弟兄,前不久往南省派去的探事,也林林总总被当地寇盗谋害了不少。” 因为陆敬尧派出锦衣府的探事、缇骑南下,目的是为了调查两淮盐运的相关利益链条,搜集罪证,帮助整顿盐务,故而并未大张旗鼓,甚至没有与地方官打交道。 贾珩面色微顿,道:“怎么回事儿?” 纪英田道:“地方官府调查,说是盗贼见财起意,谋害性命,但下官以为,定是南下探事驻留扬州锦衣卫所,走漏了风声,这才引来杀身之祸,不日,南镇抚司将派人南下调查细情,但下官以为,想要调查此事,恐怕不易。” 如今四海不靖,寇盗丛生,锦衣府缇骑南下,都不敢说所过之地,凛然而不犯。 贾珩面色微冷,说道:“还真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纪英田故作苦笑说道:“陆大人擅调卫府中人南下,下官先前就拦阻过,但他一意孤行,下官与其同级,也只能无可奈何。”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锦衣府现由这位贾大人全面接管,他现在只能暗暗蛰伏,静待机会,不说其他,锦衣都督恒以武勋充任,而眼前少年还要整顿京营,不一定有时间理事,势必要寻人署理锦衣事务,将老陆踢出去,他就有机会了。 “陆敬尧现在何处?”贾珩问道。 这时,一个千户开口道:“陆大人这会儿应还在府上。” 贾珩沉声道:“唤陆敬尧过来问话。” 那千户闻言,怔了下,抱拳称是,连忙去了。 贾珩迎着锦衣府几位千户的目光注视,说道:“扬州盐务,朝廷已派专员南下督办,陆同知妄加插手,打草惊蛇,致使损兵折将,本官为锦衣都督,不能坐视不管!” 纪英田拱手道:“大人所言甚是。” 过了一会儿,陆敬尧从外间而来,脸色漠然,进入厅中,朝着上首的少年权贵拱手道:“下官见过贾大人。” 贾珩道:“陆同知,你擅自向南省派遣探事,介入两淮盐场,致使府中兄弟殉公,可有此事?” 陆敬尧怔了下,皱眉道:“下官不知贾大人此言何意?” 纪英田道:“老陆,今早儿的飞鸽传书,你派往扬州的一队人,已经栽了。” 陆敬尧闻言,心头大惊,深吸一口气,面上强装镇定,做义愤填膺之色道:“我锦衣缇骑为天子亲军,在诸省办差,若为公事而殉节,本官虽心怀悲痛,但也壮烈其事,势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贾珩皱眉说道:“两淮盐务,牵涉利益甚广,内里错综复杂,陆同知为何鲁莽行事?” 陆敬尧脸色微变,辨白道:“贾大人,彼时,朝廷欲革盐务之弊,下官为锦衣府指挥同知,圣上授命署理锦衣府事务,为君分忧计,派往南省探事、缇骑,并无逾矩之处吧?” 贾珩冷喝道:“自无逾矩!只是陆同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官如今奉圣上之命,都督锦衣府,对此乱象,不能视而不见,陆同知,本官现以天子剑令你,不得再鲁莽从事!” 当着一众锦衣的面被训斥着,尤其瞥见一旁纪英田似笑非笑的戏谑目光,陆敬尧面皮青红交错,拳头紧紧攥紧,不发一言。 形势比人强! 贾珩道:“都下去忙吧,锦衣千户曲朗留下。” 众人齐声应是。 贾珩与曲朗二人行至内堂,屏退左右,重又落座。 贾珩提起茶壶,给曲朗斟了一杯香茶,压低声音,问道:“曲千户,先前交代之事,可有眉目?” 所询问之事,自是关于忠顺王之事,时隔半个多月,也应有一些头绪。 曲朗受宠若惊接过茶盅,低声道:“大人,已查清了一些,记述细节在此,呈送给大人一览。” 说话间,从怀中夹层里取出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递将过去。 贾珩暗暗点了点头,接过纸张,展开,垂眸阅览着,随着“刷刷”的翻阅,心头冷笑涟涟。 果然,一只硕鼠扔进粮仓里,不偷吃,几无可能。 忠顺王平日生活奢靡无度,如单独凭借亲王俸禄,根本不可能维持如此庞大的花销,其人掌着内务府,如何不上下齐手,中饱私囊? 而其奉命监修皇陵以来,贪污工款,于土木石料上以次充好,于采购强买强卖,此外王府在京畿三辅,多有横行不法,草菅人命之举。 “这些足以让忠顺王灰头土脸,但想要扳倒其人,就需寻找其图谋不轨的证据。”贾珩思忖着,将罪证材料重又叠起,觉得再等等,就可将这罪证找人放出去。 想了想,又将湛光流转的眸子,盯着曲朗,问道:“继续让人盯着,另外一件事儿,不知本官能不能信任曲千户?” 曲朗闻言,心头一震,面色肃然说道:“昔日翠华山与大人同甘共苦,共赴敌巢,下官能有今日,系赖大人一手提携,还请大人吩咐。” 他已听到风声,北镇抚司镇抚使仇良已被借调在北,镇抚使一职空悬。 贾珩点了点头,叮嘱道:“此事,事涉本官族里一位族人,但也牵涉到大同、太原等军镇防线安危,你需得派谨细人去查办此事。” 贾赦之事,或者说,晋地的商贾带路党,都需得派人调查,等时机一至,连根拔起。 曲朗见对面少年权贵说得郑重其事,心头不由一动。 贾珩从一旁的书案上取下纸笔,刷刷写了一会儿,递给曲朗。 曲朗接过,眸光微凝,见着上面记载的任务细节,面色渐渐凝重起来。 贾珩道:“本官也只是怀疑,你让人暗中调查一下,尤其晋、代之地,商贾走南闯北,许有北向而与敌暗通款曲者,锦衣府有警视刺探之职,对彼等吃里扒外之徒,如寻找到证据,绝不姑息。” 他怀疑贾赦向草原走私,应不是个别现象,这里面应有一个庞大的走私链条,如晋地的商贾,前世那个明末就是带路党,这一世说不得也和建奴眉来眼去。 如果他能找到晋商卖国的证据,就可将此辈一网成擒,抄晋商之财货以充实国库,想来天子一定欣然见此。 只是,这些商贾背后不知是哪一路神仙,没有如山铁证,不好轻举妄动。 曲朗道:“大人,卑职等下安排人去办。” 贾珩道:“派往扬州城的探事,近日可曾送来汇总。” 先前答应黛玉之事,也好一并询问了。 曲朗朗声道:“卑职一直留意扬州之报,最近倒无异常,只是林御史会同扬州知府衙门、两淮都转运司的几位堂官,议盐务之弊议,重新厘定盐引发放核销之事,分歧颇大,朝廷的钦差也在路上。” 所谓分歧,也更多是两淮都转运司以及两淮巡盐察院署之间的分歧,而州县地方官,则派遣武弁稽查私盐,如果这帮人掣肘,则所谓革盐务之弊,自也无从谈起。 贾珩眸光微垂,情知双方还在博弈。 贾珩道:“上次下毒毒害林盐院的,是哪一方势力,可曾查清?” 曲朗摇了摇头,道:“此案扑朔迷离,急切之间,难察背后主使。” 贾珩道:“盐务官,地方官,盐商,左右不出这三方势力,现在朝廷派钦差督办此案,不久之后当有结果,命令南面我们的人,只管保护好林御史。” 巡盐御史都能被下毒暗害,如果钦差没有该地全员恶人的魄力,大抵不是折戟沉沙,就是铩羽而归。 曲朗点了点头,应命而去。 待曲朗离去,贾珩也没有多待,离了锦衣府,向京营而去。 第三百二十八章 真乃强军也 京营,节帅大营 武英殿大学士李瓒,身后白虎下山刺绣布前的太师椅上,伏案阅览着京营诸军的文档资料。 自立威营参将谋叛一事事发,这位兵部尚书就坐镇在大营,哪怕是昨天午朝,都未曾前往大明宫议事。 而这位兵部尚书也没闲着,不停寻找京营将校谈话,既是安抚众将,也是帮助梳理整军事务。 当贾珩领着游击将军蔡权,参将单鸣,来到营房之中,只见李瓒正在与奋武营都督同知戚建辉以及京营游击将军谢鲸,扬威营参将庞师立叙话,一旁行军主簿方冀、记室参军纪闵作陪,这两位前王子腾的属吏,并没有因变乱彻底坐冷板凳,其处置庶务之能,应是得到了李瓒的认可。 此外,还有一位贾珩的熟人——神武将军冯唐。 原来,崇平帝有感京营变乱不定,着神武将军冯唐,亲自担任兵部尚书李瓒的中护军,协助其整顿京营事务。 “阁老,下官来迟了。”贾珩步入军帐,冲上首正在谈笑的李瓒拱手见礼。 李瓒面带和煦笑意,说道:“子钰,来了,坐。” 这时,一旁的戚建辉、谢鲸也上前见礼。 谢鲸年岁二十出头,身形魁梧,虎目炯炯有神,其人是定城侯之孙,现袭二等男。 而冯唐笑着近前打招呼。 贾珩笑道:“冯老将军,许久不见,风采更甚往昔。” 自当初上门拜访之后,其实贾珩也登门拜访过几次冯唐。 “老夫能有什么风采。”冯唐哈哈大笑,赞道:“倒是贾云麾少年英杰,这次雷霆出手,消弭祸乱于未生,真是将门子弟,有你宁荣先祖之武风呐。” 李瓒见着二人叙话,面上也是现出笑意。 双方寒暄罢,重又落座。 李瓒道:“京营整顿事务虽因前日变乱受得耽搁,但大体而言,无碍大局,子钰你独掌一军,对整军之事可有看法?” 贾珩点了点头道:“阁老所言甚是,选锋校兵,仍需继续进行……只是下官以为,原裁汰将校,也当妥善安置,以纾生计之难,否则,纵无聚众作乱,冲击衙司之事频现,也会有盗贼盘踞里坊为祸,作奸犯科。” 此次京营裁汰老弱,一下子就教裁去了数万军卒,涉及到数万个家庭,按五口之家算,可谓牵涉人数众多。 如果不予安置妥当,有可能引发严重的社会问题。 李瓒沉吟思索,喃喃道,“以纾生计之难……子钰可否具体而言?” 戚建辉、谢鲸、冯唐等人也是看向贾珩,静待其言。 贾珩整理着思绪,迎着众人瞩目所视,面色从容,朗声道:“或减半饷银,为辅兵,修桥铺路,为营造工程诸事,如在京畿三辅兴修水利、疏通沟渠,寻找矿藏;或重新募训,筹建镖局,为京中达官显贵宅邸警戒巡逻,为其人身提供安全保护;或筹建驿传,如有一天,便利南北百姓邮传书信,以慰思亲之情。” 总之一句话,军中不养闲人,这些人组织起来,尽量给以生计出路。 李瓒闻言,目光愈发明亮,思量着其中的可行性,定了定心神,问道:“子钰所言驿传,可是官府的驿站?” 贾珩摇了摇头,道:“朝廷所设驿站,多传递军情,下官所言驿传,为百姓传递信件、包裹,比如某家是金陵之地,如往来信件,要么托付进京之商贾,要么借助朝廷驿站,前者价格不菲,而后者则非普通百姓可得,故普通百姓之家,常常音书隔绝两地。” 这时代交通不发达,不仅是南北往来书信不便,哪怕一省之地,想要音书通信,都需得自行派人送信。 李瓒凝了凝眉,思索中其中利害,又问道:“那镖局,执兵耀武,是否为一家一姓之私兵?” 京城其实就有镖局,但如让退休军卒筹建镖局,发以军械。 贾珩道:“阁老,镖局仍是处于朝廷管束之下,这是从先前王节帅府邸无防护,而为京营乱兵冲击所虑,神京城中官吏、商贾,寓居神京,总有希望愿意花钱,求得家宅安宁者,而我大汉律法严明,对豢养私奴有限制,官府也严加盘查军械,如能由朝廷将这些老军组织起来,由五城兵马司授发以执照,筹建镖局,授发军械,严加管理,帮着大户人家看宅护院,收以酬劳,想来也能安置一些军卒。” 其实他所想也不一定都切合实际,但起码是一种思路。 即为裁汰军卒筹谋就业安置,常言道,有恒产者有恒心,尽量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少一些灵活就业,这才是社会长治久安的压舱石。 李瓒点了点头,目中现出思索,默然了一会儿,说道:“子钰此议可行。” 一旁的谢鲸静静听着,看着那年岁几乎差自己一旬的少年,面有动容,心头暗暗惊叹。 这哪里是单纯的武将?所思所虑,方方面面,通盘筹划,几与朝堂阁臣一般无二。 冯唐手捻胡须,沉毅面容上现出欣赏,目光锐利,暗道,真不愧是这几个月来,名声赫赫的少年英杰。 而行军主簿方冀,这位王子腾的前属吏,目光复杂,在场众人中,心头体会最深。 因为,先前这位王子腾的智囊,出得不少策略,都是“借鉴”至贾珩的整顿果勇营前例,但……最终还是搞砸。 “节帅不如贾云麾远矣……” 方冀心头叹了一口气,如是想道。 这不是经验的问题,而是认知问题的角度,虑事周全与否,经验不足,可以集思广益,但路错了,怎么走都是错的,南辕北辙而已。 李瓒点了点头,道:“就照此办理,子钰,你全权负责此事。” 贾珩拱手道:“阁老放心,下官定会全力以赴。” 其实,还有个细情不适合当着在场众人的面说,那就是清查将校贪墨空额,用追缴的银子,安顿一些实在老弱到连工都做不了的军卒。 而这一切,就需要锦衣府暗中搜集罪证了,在事情未成之前,不宜声张。 李瓒又看向戚建辉等将,道:“离年底还有近月,我等争取在年前,将京营整顿事毕。” 众人闻言,面色一肃,齐齐拱手称是。 李瓒再次看向贾珩,笑道:“子钰,听庞参将说,你所都督的果勇营,军容严整,颇有强兵风采,本官倒是想校阅一番。” 此言一出,戚建辉、谢鲸好奇地看向贾珩,二人早就听闻这贾云麾练兵迥异于旁人,有孙武遗风,而庞师立则是虎目放光,紧紧盯着那少年武官。 贾珩面色顿了顿,道:“阁老,新军作训时日尚浅,也就于军列可堪称道,离真正沙场决胜、所向披靡的强军,还差之远矣。” 这并非他谦虚,而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新军二十营,现在也就只是练出个花架子,根本不堪大用。 李瓒笑道:“子钰太谦虚了,军列严整,号令如一,才为强军之相,厮杀对敌之术非一朝一夕可成,子钰所练一军,本官可否瞧瞧?” 贾珩迟疑道:“如有一营尚可一观。” 面对这位兵部尚书,他也不好太过托大……能拉,只能拉一点点。 “一营也可。”李瓒这会儿似是起了兴致,笑着说道。 贾珩拱手道:“下官遵命。” 新军十二营中,也就他亲自率领的教导营操演最为全面,这是由新军与旧军骨干组织而成,原本旧军就有对列基础,两厢结合,在保持战力的同时,还能练出整齐划一的军列。 其余的新军,也不能说战力为零,冷兵器时代,厮杀原就是血气之勇,就是发把锄头,大规模械斗,也不能说战力为零,一击即溃。 李瓒心头也有几分期待,领着营房中的庞师立等将,以及方冀等一干主簿,随同贾珩一起出了营房。 而贾珩唤上了蔡权,让其召集在节帅大营驻守的教导营军士,来到校场,点兵检阅。 这自是一次小型阅兵。 此刻近五百果勇营的军卒在蔡权以及麾下千户、百户的号令下,有条不紊地迅速列队,整个过程,除却口令以及急促的脚步声,全无喧闹杂声,安静中透着一股秩序井然。 比起这时代都是东倒西歪的军容,军卒昂首挺胸,笔直挺拔。 给人以沉默、坚定的观感。 值得一提的是,京营将校平时队列作训,着轻装而并非覆重甲,至于覆甲之时的作训,是另外一套简约、实用的操典,更像是执长矛并进,圆转如一的秦军。 在贾珩眼中,军列之作用,更多是强调纪律服从,行军整齐不乱,为更复杂的号令提供基础性支撑。 此刻,随着旗帜抖动,由五百军兵组成的军列,整齐划一,横竖一条线,向着一个方向转去,齐头并进,整齐俨然,队列转换如行云流水,看着都让人赏心悦目。 李瓒目光闪亮,心绪激荡,脸颊甚至因为激动涌起潮红。 这位兵部尚书自是识货的,目光惊叹地看着方阵,对左右说道:“前进如一,真乃强军也。” 神武将军冯唐手捻胡须,目光咄咄,宛有神芒流转,朗声道:“纵是宫中仪卫,也不过如此了。” 所谓仪卫,是指那些维持皇家仪仗的禁军。 可那些都是什么,个个都是身高体健,千里挑一,长期练得就是队列,而眼前这些,才练多久? 这只能说明,贾珩练兵有方,再以此等号令如一的军卒,练习军阵厮杀,如何就差了去。 反而军列散漫,东倒西歪,谁会信这样的兵马,会有战斗力? 戚建辉,谢鲸同样在心中暗自对比着自家所领营兵,最终归结为,如轮军容严整,远远不及。 贾珩道:“这些只是基础操练,欲练强兵,非朝夕可成。” 冷兵器时代,不是工业化时代,只要一个月就能让一个农夫熟练操纵火器,冷兵器战争,更多凸显个人的武勇,士卒的胆魄,甲兵的精良。 李瓒却面色振奋,目光灼灼,说道:“不急,如今纪律严明,号令如一,已见强军之相。” 相比自由散漫的京营其他兵丁,这眼前一营军兵,已有强兵之势,只待稍加磨砺,势必如出鞘之剑,披荆斩棘! 李瓒反而笑着劝说着贾珩,说道:“子钰不要心急,稳扎稳打,磨砺劲旅,本官回去就进奏天子,待正月初一之时,于神京城皇城安顺门下,校阅兵马,以扬武风!” 贾珩心头一震,看向李瓒,道:“阁老……” 他先前就想着,怎么说服天子在过年时组织一场大阅兵,以示朝廷奋武有为之意,但此事多半会受到文官集团的强烈反对,再说什么……兵者,凶器也之类的话。 但没想到这位兵部尚书竟是主动提起,若由其推动此事,那几乎成了九成。 李瓒言辞铿锵道:“太祖之时,曾于正月初一,安顺门五次校阅京营兵马,而太宗年间,也有三次,彼时,我大汉武运昌隆,追亡逐北,自隆治十五年后,阅兵扬武之事渐罢,及至隆治二十七年以后,国家武事倾颓,于北疆一蹶不振,值此北虏肆虐,万马齐喑,当以慷慨之士,鹰扬武事,激励将校,力挽边事之危局!” 此言一出,身后几位武将,脸上都有喜色流露而出。 大致就是……好,支持,威武,有希望了。 贾珩闻言,心头一动,若有所悟。 这位兵部尚书要前往北方督师,严格来说,至此之后,已不仅是单纯的宰辅文臣,而是如孙传庭那样的擎天之臣。 立场自不能完全坐在只会在后方袖手空谈的文官一方,多被文官掣肘。 其人想要上位首辅,名载青史,那么就需要在北方做出一番功绩来,重视武事,自是来自利益的自动选择。 贾珩思量透其中关节,暗道,文臣对首辅之位的向往,真是烙印在骨子里的。 韩癀如是,李瓒亦如是,只不过二人的着力点不一样。 李瓒检阅而罢,仍有些意犹未尽,看向贾珩,说道:“子钰,待裁汰老弱之后,十二团营可否皆以此法操演?” 贾珩怔了下,道:“阁老,可行,只是一些操典,旧军将校操演,比之新军,所需时间更长。” 如今的他,在崇平帝的定位中,大概就是训练总监加总参谋长的职务,虽不是京营节度使,但加上天子剑,几与京营节度使之职等同。 看崇平帝的意思,似乎短时间也不准备再设置京营节度使了。 原因无他,没合适的自己人。 李瓒点了点头,说道:“本阁最近要为北平帅司筹备,于京营作训多有顾及不到,你要负责作训之事,裁军与练兵,两者并行不悖。” 贾珩拱手称是。 第三百二十九章 真到那时,肯定保大 贾珩在节帅大营陪着李瓒就京营整顿叙话了一会儿,不再盘桓,出了营房,向着果勇营而去。 只是刚出营房,身后就传来一把沉稳、浑厚的声音,“云麾留步。” 贾珩转头看向来人,打量着气度俨然的青年,问道:“戚同知,有事儿?” 戚建辉国字脸上洋溢着热切笑意,问道:“云麾可是要回果勇营?在下之奋武营驻地离云麾所营寨在同一方向,可否有幸与云麾同行。” 贾珩道:“戚同知言重了,既是顺路,同行何妨。” 这时,戚建辉身旁的京营游击谢鲸,也上前搭话,笑道:“末将谢鲸,见过云麾。” 贾珩冲其还一礼,几人翻身上马,领着亲兵出了大营。 并辔行之积雪稍化的官道儿上,戚建辉面容和煦,感慨道:“记得隆治二十六年,末将尚幼,随父进入京营见世面,彼时,尚有幸见过代化公一面,代化公丰仪俨然,风采绝伦,将兵治军,自成章法,颇有古之名将之风,而今日云麾果毅骁勇,能谋善断,末将复见代化公之雄姿。” 贾珩道:“某初领军兵,才疏学浅,离宁府先祖尚远。” 他这一支实际还真不是贾代化的后嗣,不过,叔伯祖也算是同族中人。 只是这戚建辉……如果按着后世对原着的推演,其人与贾府联姻,相中了探春,但因赵姨娘多嘴多舌,致使其人嫌弃探春为庶出之身,之后探春出海远嫁。 如果看这青年,二十出头已是都督同知,虽是因为承父荫领二等男,而简拔甚速,但自身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听说其人前不久在云南还立了功劳,这般一说,倒也算得上年轻有为。 谢鲸在一旁笑着接话,恭维道:“由云麾这等少年英杰督练京营十余万兵马,想来不久,就能一扫北疆之颓风。” 贾珩道:“如今国家武事不振,非一人之力能振奋有为,还需我等勋贵子弟用命效死,齐心协力才是。” 谢鲸点了点头,笑道:“云麾所言甚是。” 几人寒暄或者说是互相吹捧着,所骑之马已趋至奋武营营房驻扎所在。 戚建辉笑问道:“不知云麾接下来可有闲暇,末将在怡源酒楼作东,与云麾小酌两杯?” 贾珩道:“今日只怕是不成了,中午还有些事儿,明天吧,在下作东,再与戚兄小酌。” 今天答应了晋阳长公主,过去看她,不好爽约不至。 戚建辉笑道:“那一言为定。” 贾珩点了点头,目送二人进了奋武营营盘。 在蔡权以及亲兵扈从的陪同下,返回果勇营。 营房之中,贾珩召集了单鸣、肖林等三位参将,为其布置新的训练章程。 果勇营将开展近乎为期一个月的拉练,磨砺战力,这次并不局限于军容队列之类,而是弓射操演,兵阵厮杀。 待让众将离去,营房中剩下蔡权以及宋源二人。 贾珩道:“新军诸营,最近也要加紧操演,再过一月,朝廷可能会在安顺门演武,以振奋武事。” 宋源闻言,惊讶道:“督帅所言,可是太祖、太宗朝的阅兵演武?”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对,也算是京营初步整顿的成效展示,以为圣上检阅,安文武百官之心。” 所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待那天,天子祭拜完陈氏先祖,就可顺势在安顺门演武、阅兵。 对百官而言,这也是一次整顿京营之后的成果展示。 宋源道:“那可是一件大事儿,需得好好筹备。” 贾珩道:“诸营好好操演,本官最近也会亲自督促练兵,争取于演武之时,一惊四座。” 将事务布置给诸将,及至午时,贾珩离了京营,向晋阳长公主府而去。 午时,庭院阁楼的偏厅中,晋阳长公主着一身丹红色低胸长裙,秀玉青丝挽成桃心髻,丰美、轻熟的玉容之上,见着专注神情,手中正自捧着一本书,凝神读着。 冬日缕缕暖阳透轩窗而过,照耀在这位仙姿玉貌的玉人身上,珠翠明耀,华美旖丽。 晋阳长公主蹙了蹙秀眉,起得身来,满月玉挺为之颤了颤,扭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怜雪回道:“殿下,午时一刻了,殿下该用午饭了。” 晋阳长公主神情百无聊赖地“哦”了一声,眉目之中蒙上一层郁郁之色,思忖着,“那人今天许是不来了吧。” 丽人说话之间,掩卷而起,向着屋外而去。 然而刚出了阁楼,沿着回廊走着,一个婢女从垂花门过来,近前,轻声道:“殿下,云麾将军已到花厅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原本恍若清霜的玉容,刹那间如晴雪方霁,目中忧色尽去,代之以喜色四溢,问道:“怜雪,你领着他过来小厅用饭。” 怜雪笑着应了一声。 不多时,怜雪领着贾珩进入阁楼下的小厅,贾珩抬眸一见玉人,近得前去,笑道:“殿下,可还好一些。” 晋阳长公主珠圆玉润的声音,带着几分故作不解:“本宫有什么不好的。” 贾珩笑了笑, 昨日玉人,碧瓜初破,这会儿一颦一笑,芳姿动人。 “你这是从哪儿来?”晋阳长公主让开一旁的软塌,由着贾珩挨着自己坐下,晶莹美眸中蕴着如水的媚意。 一旁的怜雪,摆了摆手,屏退了一众侍奉的婢女。 “从京营过来的,最近不是奉圣上之命,帮着李阁老整军。”贾珩拥过丽人削肩,轻笑道:“这个,你看看。” 说着,将一早儿从曲朗手里接来的关于忠顺王的罪证,递给了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伸手接过,凝神看了起来,脸上渐渐现出几分冷诮,道:“本宫这个王兄,还真是胆大包天,连父皇的吉壤都敢乱动手脚,若是奏报给皇兄,本宫看他落得什么下场!” 贾珩见着气质忽而变得冷艳、华美的玉人,比之往日的温婉知性,似又多了几分别样的动人情态。 人本来就有多幅面孔,而他和晋阳长公主二人有夫妻之实以后,这位皇室长公主在他面前也展露出更多的性情。 心头涌起一抹古怪。 嗯,不知为何,他还是有点儿喜欢她高贵冷艳的样子。 晋阳长公主抬起一张玉容,狭长清亮的凤眸煞气隐隐,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这等谋算于人的权谋手段,她并不擅长。 贾珩在怜雪递来的铜盆中,濯洗着手,道:“单凭这些,让其伤筋动骨容易,但彻底根除其害,还有些不够,先等等,待罪证搜集多一些,毕其功于一役。” 晋阳长公主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想彻底扳倒他,只怕不容易。” 贾珩转头目光探询地看向晋阳长公主,笑了笑,道:“怎么说?” “当年皇兄尚在潜邸之时,多蒙其出力,而如今皇兄同辈诸兄弟之中,仅余他一人。”晋阳长公主幽声说着,言及最后,也不知想起什么,白皙如玉的脸颊上覆起一层清霜。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道:“殿下的意思是,圣上需得这样一位宗室,以为天下之表率?” 其实,他之前也有考虑过,崇平帝对忠顺王的容忍度要高上许多,毕竟天家也需要向外立一块而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牌坊。 但如果是谋叛之证…… 可惜,目前看来,忠顺王似乎也没有反迹。 晋阳长公主凤眸中泛起冷意,道:“差不多如此,所以,哪怕这些不法之证摆在皇兄面前,皇兄也会选择息事宁人,想要圈禁,甚至贬为庶人,除非……” 贾珩道:“除非找到其人谋叛的证据。” 晋阳长公主道:“可忠顺王府,虽平日骄横跋扈了一些,但并无谋叛之举。” 陈汉同样有八议之制,如忠顺王这等宗藩,一般的罪名还真不好钉死他。 贾珩沉吟道:“单一个不孝之罪,也足够让他消停一段时间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能太求尽善尽美,先打一打忠顺王的嚣张气焰。 晋阳长公主见着一旁的少年凝神思索,丽人心头不由涌起丝丝甜蜜,“好了,先不说这些了,用午饭罢。” 贾珩点了点头。 二人用罢饭菜,重又落座叙话。 晋阳长公主端起一杯香茗,柔声道:“过几天是魏王的生儿,宫里多半会请你入宫赴宴,你去吧?” 贾珩道:“魏王的生儿?” 沉吟片刻,说道:“虽在圣上眼皮子底下,倒也不用担心太过忌讳,但与皇子过从太密,也难免……为君所忌。” 如今他掌着京营一营,又领着五城兵马司,与魏王、楚王、齐王都要自觉保持距离。 当然,明年魏王要出宫开府,还是到五城兵马司供职,彼时来往多是公务来往,倒也没什么。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本宫那皇嫂,可不是一个大度的,本宫觉得你还是去赴宴为好。” “好吧,听你的。”贾珩说着揽过丽人的腰肢,探手入怀,柔腻丰满,道:“殿下,小郡主这几天未曾过来吧?” 饱暖思…… 晋阳长公主螓首偏转一旁,声音不知何时已打着颤儿,柔声道:“她和她表姐在宫里住一段时间……唉,这还是白天,唔~” 不等按住贾珩的手,就见着湿热、粗重的气息扑面而来,晋阳长公主弯弯眼睫颤了几颤,闭上眼眸。 痴缠了一会儿,二人向着里间的厢房而去。 有些时候,贾珩也挺佩服这等公侯之家,厅中多有套间厢房,以便随时随地……休憩。 不多时,伴随着一声酥媚入骨的娇啼。 故地重游,倦鸟归巢。 待到申时,云销雨霁,彩彻区明,已是几度缠绵。 帏幔四及的绣榻上,晋阳长公主将云鬓散乱的螓首,依偎在贾珩心口,听着情郎坚强有力的心跳。 一只手画着圈圈,一只纤纤玉手抚着略有些发胀的小腹,嗔怪道:“你也不怕本宫怀了你的骨肉。” 贾珩道:“若有身孕,那就生下来养着。” 丽人闻言,玉容微顿,心尖一颤,脸颊滚烫如火,扬起一张秀媚的玉容,轻声说道:“你真这么想的?” 贾珩揉捏着一对儿大灯,轻声道:“不然呢?” 反正他晕车之后,不想吐到车外。 且晋阳和可卿还不同,晋阳公主毕竟快三十了,纵有身孕,也不会有大危险。 不过,他这个年龄,其实也不大想这么早有子嗣,下次算好时间,能避尽量避着罢。 但在这时,自是不能露怯。 丽人凤眸微眯,腻哼一声,心头虽然甜蜜,但故作蹙眉说道:“那时候,太后那里只怕要让你给本宫一个说法,真要让你为驸马,看你怎么办?” 贾珩毫不在意说道:“那时再求圣上恩典就是了。” 真有身孕,还能怎么办,死猪不怕开水烫而已。 大不了兼祧,或者和晋阳公主的孩子姓陈,总是有解决方法。 晋阳长公主闻言,芳心愈发欣喜,只是脸上渐渐失神,许久,幽幽说道:“听人说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也不知……” 贾珩睁开眼眸,看向明艳不可方物的玉人,盯着那一双美眸,道:“殿下放心,真到那时,肯定保大。” 晋阳长公主:“……” 心头涌起难以抑制的欢喜。 只是过了会儿,不知为何,见着那面容稚嫩、俊朗的少年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却又觉得好玩儿,轻掐了下某处,在贾珩“嘶”地一声中,嗔怪道:“说什么胡话,本宫纵有身孕,也是平平安安的。” 贾珩皱眉道:“你还真掐?掐坏了,哭得还是你自己。” 这就是和小姑娘的区别,御姐一旦上车,时而温柔知性,时而烟视媚行。 晋阳长公主玉容染绯,轻啐了一口,口是心非说道:“说得跟谁稀罕似得。” 贾珩想了想,道:“我最近正好忙于军务,年底之前就不过来了。” “你敢!”晋阳长公主秀眉一蹙,凤眸含煞,急切说着,兀自轻笑起来,美眸妩媚流波。 贾珩心头不由涌起一丝异样,暗道,这御姐偶尔流泻的小女孩儿情态,真让人头大。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 正在两人说话的空当,忽地外间隔着屏风传来怜雪的声音,道:“殿下,小郡主回来了,还有咸宁公主。” 晋阳长公主玉容微变,道:“怜雪,你先拦住她。” 然后看向一旁的贾珩,道:“你快穿衣裳,从后院角门走。” 贾珩一手掀起锦被,心头有些无语,轻声道:“她回来就回来,整得倒像是偷人一样。” 丽人颦了颦黛眉,轻声说道:“你怎么答应本宫的?” 贾珩见玉人面上似有动怒之势,心头叹了一口气,暗道,还行吧,只当是偷着得了,迅速穿着衣裳,说道:“那我先走了。” 晋阳长公主伸手系着白色绣着大红牡丹的抹匈,香肩滑落,看向贾珩,轻声道:“把你嘴边儿的胭脂擦擦。” 贾珩应了一声,连忙拿着手帕擦了擦胭脂,穿好衣裳,快步出了阁楼,就向着后院角门赶去。 晋阳长公主用一只雪白胳膊,稍微有些费力地撑起酥软无力、白里透红的玉体,忽觉身下有异,汩汩潺潺,不由轻啐了一口,酥声道:“来人,准备浴桶,本宫要沐浴。” 丫鬟应了一声,准备去了。 第三百三十章 咸宁公主:那一言为定 却说,前厅回廊之中,李婵月拉着自家表姐的手,向着后院行去,李婵月脸上挂着浅浅笑意,道:“姐姐可要多住几天才是。” 因为过两天就是魏王的生儿,咸宁公主出宫想为魏王置备生儿礼。 “嗯……?”咸宁公主正要说什么,忽地只见远处明灭叠障的假山处,身影一闪而逝,咸宁公主的脸上不由现出一抹讶异,那身影不知为何,却有些熟悉。 “怎么了?”见咸宁公主面色有异,李婵月蹙了蹙眉,问道。 咸宁公主轻声道:“没什么,妹妹你先去见姑母,我去方便一下。” 因为咸宁公主陈芷经常到长公主府上串门儿,对府上园林的布局颇为熟悉,倒不需李婵月引路。 李婵月不疑有他,说道:“那姐姐先去。” 咸宁公主“嗯”了一声,沿着回廊,向着后院行去。 贾珩这时,在后院溜达了一会儿,在亭台楼阁遍地的后花园,一时间竟没找到角门所在。 “还是来得次数少了。”贾珩思忖着。 正打算寻个婢女来问,忽地,身后垂花门处传来一把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声音,清冷如飞泉流玉,娇俏似黄莺出谷,“贾先生?” 贾珩怔了下,转过身来,神情镇定地看向说话之人,笑了笑道:“原来是咸宁殿下。” “果然是贾先生,本宫方才怎么说瞧着背影熟悉。”咸宁公主轻轻一笑,星眸灿然,声音似有几分不期而遇的惊喜。 这位少女身材苗秀、高挑,肤色白腻,气质清冷,容貌五官肖似宋皇后,只是眼角下带着一颗泪痣。 贾珩不等咸宁公主开口询问,当先问道:“公主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陪着婵月妹妹过来转转,打算在这儿住两天,为魏王兄挑几件生儿礼。”咸宁公主轻声说道。 说话间,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眼贾珩,见其衣衫见着凌乱,心头渐渐涌起狐疑,随口问道:“贾先生怎么在姑母的后花园?” 贾珩道:“过来有些事儿找殿下,忽地一时内急,过来方便一下,不想出来时竟迷了路,这花园也太大了。” 咸宁公主:“……” 真巧,你也是来方便一下的? 如不是方才这位公主说过类似言语,此刻还真信了贾珩的话,此刻心生狐疑,怎么琢磨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可偏偏细思又不得不缘故。 “贾先生,我认得路途,随我这边儿来。”咸宁公主压在心头的疑惑,清声说着,带着路,向着前院而去。 贾珩随着咸宁公主沿着回廊向前院走着。 咸宁公主轻声问道:“听婵月说,贾先生和姑母在帮着父皇管着东城的一些营生?” 贾珩道:“不瞒公主,是有此事,还是追缴原三河帮在东城的一些产业。” 咸宁公主好奇道:““先生也通货殖之事?” 贾珩道:“我倒不大懂,但晋阳殿下手下应有此道高手。” 咸宁公主轻轻“哦”了一声。 二人边走边谈着,近得花墙拐角,忽地碰到了从阁楼去而复返的李婵月。 “唉?贾先生,你怎么和姐姐一同过来的?”李婵月一见二人,颦了颦柳叶细眉,问道。 贾珩却没有回答,反问道:“郡主,殿下呢?” 当你说第一个谎言的时候,就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去圆。 李婵月说道:“哦,娘亲正在沐浴。” 贾珩道:“嗯,那还真是不巧了。” 咸宁公主静听着二人对话,星眸闪了闪,暗道,方才这贾先生明明说了已谈完了事情,那姑母去沐浴做什么? 这位未经人事的天潢贵胄,还不知谈事不假,但是在床上谈的。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不若在厅里等会儿罢。” 李婵月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领着贾珩以及咸宁公主向着内厅行去。 几人落座,有婢女奉上香茗。 贾珩这会儿,离着李婵月和咸宁公主远一些,暗道,想来小郡主是被怜雪拦着没有进厢房,否则光是那股淫靡气味,都让李婵月瞧出一些端倪。 虽然小郡主未经人事,但刻在dna内的敏锐,也会让其知道是什么东西。 咸宁公主将一双晶然明眸打量向贾珩,道:“贾先生前日平定京城乱局,我在宫里听着了,处置果断,料敌机先,否则,兵祸一起,神京城内说不得又是一番浩劫。” 贾珩道:“也是运气好,提前预警,才没有酿成大乱子。” 咸宁公主冷清、幽艳的脸蛋儿上现出惊奇之色,清越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激赏,说道:“并非谁都能察祸乱于未生,贾先生颇有名将风范。” 贾珩道:“殿下过誉了。” 咸宁公主忽而道:“后天王兄的生儿,我想着置备几件儿生儿礼,贾先生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贾珩笑了笑道:“魏王殿下似乎喜好武事,公主殿下或可从此着手,旁的,我实在不知了,某原也没过过生儿。” 咸宁公主闻言,星眸眨了眨,讶异问道:“贾先生没过过生儿?”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香茗。 二世为人,他的确没有过过什么生儿。 咸宁公主默然了下,不禁想起眼前少年的传闻,出身贾族庶支,幼失其怙,及长失恃,能有今日权势地位,全凭一刀一枪而得。 再看对面少年,心头不由多了几分感慨。 小郡主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和自家表姐说话,手中的茶盅颤了下,片片舒展的嫩叶在茶盅中打着旋儿,似显示着少女心绪的不平静。 “连生儿都没过过,命也太苦了一些,说来,也和我身世仿若,父亲早去,由母亲养大,听说他连母亲前二年也去了。” 这般想着,再看对面的少年,目中也涌起一抹同情。 咸宁公主道:“先生之出身,我也有所耳闻,如先生这样自强不息,实在让人钦佩。” 贾珩凝声道:“如非圣上栽培、信重,也无今日。” 当着崇平帝女儿的面,自是谦虚一点比较好。 咸宁公主明眸熠熠,道:“父皇纵想慧眼识珠,也需得沙粒有珠才是,以先生之才,或早或晚,都会大放异彩的。” 李婵月听着二人叙话,明眸叠烁,似在思索着什么。 贾珩自失一笑,说道:“殿下太过高看于我了,韩退之曾言,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看着谦虚谨慎的少年,心头不由更带着几分欣赏,轻声道:“先生所言不无道理。” 李婵月道:“阿姐,不若给魏王兄买一匹马,作为贺礼?” 咸宁公主笑道:“王兄上次,还真说要换一匹马来着,那就选匹宝驹,以做贺礼了。” 李婵月笑了笑,转而看向贾珩,道:“贾先生执掌着五城兵马司,应知道哪里有好马吧?” 贾珩沉吟道:“公主殿下若要寻好马的话,何必舍近求远,牧马监应有不少宝驹吧。” 咸宁公主摇了摇头道:“牧马监内良驹,多作军马,父皇若知,会怪罪下来的。” 贾珩想了想,道:“东市、西市均有胡商贩马,只是殿下想要买马,需得寻找懂相马的行家才是。” 咸宁公主问道:“那贾先生可有这种行家推荐?” 贾珩道:“这个……我回头问问吧。” “那先生明日可有空暇吧?”咸宁公主看着对面的少年。 贾珩沉吟了下,其实,他倒是想买两头小马驹让探春和惜春骑骑,探春前日是偶尔提及过想要学一学骑术的。 念及此处,说道:“那明天上午吧,一同去马市看看。” 咸宁公主轻轻笑了笑,道:“那一言为定。” 这位陈汉公主,细长的眼睛明亮有神,幽清、冷媚。 李婵月见着这一幕,轻声道:“阿姐,那我明个儿就不去了。” 她不去,正好给皇表姐和这贾珩留下独处机会。 咸宁公主轻声说道:“你不也要给王兄置备生儿礼吗?” 李婵月轻笑道:“我已想好了,姐姐送武人所用之物,那我就准备笔墨纸砚,名人字画罢,正应着文武双全。” 咸宁公主笑着点点头。 其实比起李婵月的日用,在宫中的咸宁公主,除却节日赏赐外,平时用度还真没有李婵月手头宽裕。 贾珩见说定此事,忽地这时,廊檐外传来轻笑之声,不多时,晋阳长公主进入厅中,刚刚出浴的丽人,着一身大红色罗裙,衣衫华美,脸颊肌肤白里透红,艳光动人,一进厅中,见到贾珩,美眸微凝,似在询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贾珩看着艳美如春华,皎白如秋月的丽人,想起个中温润、滑腻,一时倒也有几分失神,真是见过她不着寸缕的模样,仍是沉迷于情趣换装? 起身,回道:“殿下,路上见着小郡主。” 这会儿,李婵月看向对面仙姿玉貌的丽人,正要唤一声娘亲,尚愣在原地。 无它,那种艳丽无端,绝代风华的模样,哪怕是李婵月都为之晃了晃神。 暗道,娘亲今天怎么这般漂亮。 一旁的咸宁公主同样目带惊艳,暗道,姑母脸上涂得什么胭脂,竟这般艳丽动人? 也就是李婵月和咸宁公主未经人事,倒窥不得底细。 “姑母。”咸宁公主敛下惊艳的神色,近前唤道。 晋阳长公主落座下来,接过一旁怜雪奉上的香茶,问道:“咸宁今儿个怎么来了?” 咸宁公主道明来意。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道:“魏王的生儿,本宫这个做姑母的,也需得置办一些礼物了。” 几人说着话,已近傍晚时分,贾珩起身告辞,离了晋阳长公主府。 宁国府 却说贾母在秦可卿的招待下,用罢午饭,坐了一会儿,就重又返回荣府。 黛玉、探春、湘云三个则陪着秦可卿坐了一会儿,几人原就是同龄人,聚在一起,自有许多话说。 而尤老娘则随着尤氏,单独进入所居院落,进入厢房,环顾着周围摆设,脸上笑意掩藏不住,道:“虽说因着那事儿,但没想到还能享着富贵日子,你是个有福气的。” 尤氏让银蝶奉上香茶,轻叹道:“老太太可怜我这些年不容易,又碰上人家两口子心善,才留着安身之地。” 尤老娘点了点头,笑道:“我瞧着珩哥儿还有他媳妇儿都是个和气的。” 尤三姐轻哼一声,道:“人家公侯之家,在外面威风八面的,您老人家倒是托大,开口珩哥儿,闭口珩哥儿的。” 娘俩儿在家时,就经常拌嘴儿。 尤老娘恼怒道:“三丫头,人家两口子都没讲这些,你倒是讲究起体面来了,真真是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子尽往外拐。” 尤二姐连忙劝道:“娘,三姐儿不是那意思,这等大户人家规矩重,人涵养好,不计较,但咱们自己也不可轻狂了去。” 尤老娘轻笑一声,满面春风道:“老身两个如花似玉的闺女都给他了,唤他一声珩哥儿又怎么了,论起来,他是不是该唤老身一声岳母?” 尤二姐:“……” 一张秀美脸蛋儿顿时涨红成熟透的苹果一般,羞恼地看着自家娘亲。 尤氏蹙了蹙眉,道:“娘,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说这些,传扬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尤老娘笑了笑,也不介意,转而道:“我这趟来呢,就想问问你们两个丫头是什么个主张?住在人家里也不是个长远之计,总得有个说法才是罢。” 尤氏皱眉道:“能有什么说法?二姐儿、三姐儿就是陪着我在这儿住几天,再说人家刚娶亲,纵然纳妾,也需一二年的。” 尤二姐柔声道:“娘,女儿还想多伺候您几年。” 尤老娘撅了撅嘴,讥笑一声道:“伺候为娘几年,你天天呆在这儿,梦里伺候我去?” 尤二姐闻言,一张艳丽的脸蛋儿嫣红如血,垂下螓首,不再言语了。 尤老娘道:“三丫头呢,为娘倒是不担心,也做不了她的主,但二丫头,你若是有意呢,那指腹为婚的张华,趁早儿给人家多点儿银子,退婚了事,若是没意,再在这儿住着,仔细让人说了闲话去。” 尤二姐螓首微垂,铰着手帕,支支吾吾道:“我……我……” 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再有意,人家没意,不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尤老娘一见着自家女儿这幅模样,眼珠子一转,情知这是有意。 暗道,她就说嘛,那少年权贵,二姐儿怎么可能不动心? 尤氏皱眉道:“我听说那个张华,是个市井泼皮,吃喝嫖赌、恶习俱全,妹妹哪怕不许旁人,也断不能被推到那等火坑里去。” 尤二姐闻言,脸色微白。 是了,她这辈子岂能许给这种泼皮无赖? “这就结了。”尤老娘摊了摊手,笑道:“那需尽快退婚,别到临头手忙脚乱的。” 她来此,就是为着这件事儿,她两个女儿,三姐儿还好说,说不得那天将那位珩大爷按倒在床上都不奇怪。 但二姐儿,性子柔弱,从小又给了人指腹为婚,需得把婚书拿回来,否则怎么进宁府的门? 尤三姐凝了凝秀眉,眸子锐利、清亮,问道:“张华家那边儿,需得多少银子才能了解那婚书?” “我琢磨着至少得三五十两银子,这小子整天嫖赌,他老子都和他断了关系,正打饥荒呢。”尤老娘也是个老江湖。 见几人犹豫,低声道:“赶紧料理了才是。” 尤三姐却有些信不过尤老娘,冷声道:“谁知道你拿了银子,去不去料理这件事儿?” 尤老娘瞪眼道:“你妹妹的终身大事,我再糊涂,也不好糊弄不是。” 好不容易钓个金龟婿,这哪好糊弄? 尤氏想了想,柔声道:“如是三五十两银子,我这些年还存一些体己,娘拿过去料理此事。” 如按着原着,贾琏偷娶尤二姐,就给了张华父亲二十两银子,完结了退婚手续。 只是后来凤姐又寻了张华,再作攀缠,用来摆弄贾琏和尤二姐。 尤三姐眉头紧蹙,道:“需得多备一些银子才是,至少得一二百两,将人嘴巴堵严实了,否则来日不定再起什么反复。” 她最是了解那些赌徒,说不得又来攀缠。 尤老娘迟疑道:“不妨让珩哥儿来办?” 尤氏面色微变,急声道:“这事儿如何告诉他?” 尤三姐道:“寻个中人去说,探探口风,先看张家父子的意思。” 反正她家二姐,不能嫁给这等嫖赌之辈。 第三百三十一章 原就是亲姐妹来着 荣国府 几辆马车停在正门处,悬于廊檐下的灯笼,随风发出喑哑之声,这声音落在从王子腾府上返回的荣府以及薛家女眷耳中,萧索悲凉,恍若未逝。 元春领着宝玉下了马车,见着脸色苍白如纸,一副魂不守舍模样的自家弟弟,叹道:“若知道,先前就不该让你去了。” 暗道,这回去之后,别做噩梦了才是。 心头也不由想起让牟尼院的尼姑过来念经超度的事儿。 宝玉面色郁郁,叹道:“舅舅家,唉……” 分明是被方才在娘舅家见着王府“满门忠烈”的惨状,吓出了心里阴影。 元春一身素白色罗裙,不施粉黛,让这位少女多了几分铅华褪尽的淡雅气韵,既是宽慰,又是教导道:“富贵荣华是福,家小平平安安何尝不是福气,大丈夫立身天地之间,不说大富大贵,起码要护得住家小不为人欺。” 宝玉面现迷茫,问道:“那舅舅呢?为何还……” 元春:“???” 这让她怎么说,难道说自家娘舅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 映着烛火灯光,少女脸上现出怅然。 今日之事,她又何尝不受得心神冲击? 试问,如果乱兵冲击的是她荣府,又当如何? 虽得珩弟派人保护,可如是没有珩弟呢,她荣宁二府,又当如何应对? 不能在家中陪着姊妹玩闹了,需得帮着珩弟,不能什么都让他一个人应对。 元春既存此念,就打算寻贾珩。 另外一辆马车上,薛姨妈与宝钗也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中下了马车,宝钗容色尚淡然依旧,而薛姨妈脸色郁郁,不言不语。 通过第三人叙述和亲眼所见,感官自是不同,白幡支起,哭声震天,在那种悲怆氛围感染下,情绪很难不受得影响。 “如果不是蟠儿福大命大,只怕我家也……”薛姨妈念及此处,心底不由生出一股庆幸来,拉过一旁宝钗的手,声音尚带着几分颤抖,道:“宝丫头,这兵事可也太险了。” 宝钗点了点头。 她又何尝不知,否则,来神京城这般久,一眼望去,宁荣二府,也就出了一个有能为的。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你哥哥还是好好做生意,对了,你等会儿去东府那边儿问问皇商的事儿。” 宝钗:“……” 想了想,道:“妈,咱们也不能太催人了。” 薛姨妈苦笑一声道:“我又不是不知这个理儿,可是铺子不等人。” 宝钗心头叹了一口气,道:“那我去看看。” 而最后一辆马车内,凤姐与平儿在周瑞家的等一众婆子、丫鬟的伺候下,从马车上出来。 凤姐其实还好一些,毕竟昨日就已见过王家那副凄凄惨惨之状,经过一夜,情绪平复许多,但心头也难免唏嘘。 众人说话间,由丫鬟和婆子搀扶进入府中。 至于贾府爷们儿,尚在王家帮衬料理后事,就先让这些女眷回来。 来到荣庆堂,贾母正等在堂中,下午时刚刚睡了一会儿,贾母倒也不困,对着一旁的鸳鸯问道:“什么时辰了,凤丫头她们该回来了罢?” 鸳鸯道:“看天色,应差不离儿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上一次这般乱,还是十来年头里,后来咱们家,再也没往军中送人了,就是不想再担着这份儿险,但这险吧,我寻思着,一味避着,反而临到头上了。” 李纨在一旁听着,暗道,只怕不是不想担着这份儿险,而是子孙后嗣,都不愿往军里搏杀谋富贵了。 鸳鸯道:“老太太说得是,现在军中是有大爷支撑着门户的,不比往日了。” 贾母面上带着欣慰,说道:“是啊,珩哥儿是个有大能为的,孙子辈儿,除了宝玉,就数他最得我的心,他们两个将来一武一文,对了,还有兰儿。” 说着看向李纨,脸上挂起慈祥的笑意,道:“兰哥儿,最近学业、功课,可还跟得上吧。” 李纨秀丽的玉容上现着笑意,这位孀居的少妇,头戴一根碧玉发簪,垂下璎珞,脸上不施粉黛,但因为底子好,那股淡雅、凄弱的未亡人风韵无声流溢,胸前鼓鼓囊囊,迎着贾母目光,轻声道:“兰儿他平时还是跟得上的。” 她家兰哥儿倒是勉强跟得上,但她快跟不上了。 这从国子监请来的讲郎,学问非塾学的老师可比,布置的功课她已经快辅导不了了。 想起自家儿子回来,对一些经义疑难,将自己问得张口结舌,李纨眉眼间也浮起一抹忧色。 “得想个法子才是,让那讲郎给兰儿开开小灶才是。”李纨思量着,盘算着自己存得一些体己银子,够不够得请那位珩大爷一个东道儿。 想起才不过几月的光景,那个还向兰儿借书的少年,如今已是贾族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想得深了,李纨心神就有几分恍惚。 贾母这边儿却叹道:“也不能让兰儿太累着了,珩哥儿的话说,劳逸结合。” 李纨点了点头,道:“老太太说的是。” 这也是,她丈夫的前车之鉴。 几人正说话间,婆子忽地进厅来报,宝二爷、琏二奶奶以及凤姐、薛姨太太和宝姑娘过来了。 不多时,几人进入荣庆堂中,脸上都没有笑纹,面色都见着戚戚然。 宝玉头一个扑进贾母怀里,唤道:“老祖宗。” 贾母搂着宝玉的头,心肝儿肉儿地叫起来。 而凤姐、元春、薛姨妈、宝钗纷纷落座。 宝钗静静见着“祖孙情深”的一幕,却是想起自家母亲先前所说的“金玉良缘”来,不由蹙了蹙眉,面色怔怔,一旁鸳鸯亲自奉上香茗,唤了声。 宝钗摆了摆手,柔声道:“谢鸳鸯姐姐,我不……还真有些渴了。” 鸳鸯:“???” 好在,宝钗接过茶盅,抿了一口。 鸳鸯暗道,许是累了一天,神思困倦了罢。 贾母这边儿,温言宽慰了宝玉几句,转头问过几人在王宅所遇所见,也唏嘘不已。 “宝玉明个儿别去了,这么小,没经过这样事儿,再吓出个好歹来了。”贾母心疼道。 元春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贾母就吩咐着后厨摆饭,但几人神情恹恹,明显没什么胃口。 宁国府 贾珩在将晚时分,则返回府中,步入厅中,正见着满堂珠翠,欢声笑语。 秦可卿正与湘云说着话,探春、黛玉也在一旁掩嘴笑着。 见得贾珩回来,秦可卿笑道:“夫君,下衙回来了?” 贾珩应了一声,看着那张芙蓉如面柳如眉的笑靥,一时间竟有些心虚,转而看向拿着手帕,兀自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的湘云。 黛玉这时敛去了笑意,将一剪秋水投向少年,却见少年目光波动了下,不由微微偏转过螓首。 惜春同样歪着俏丽的小脸,看向贾珩,笑问道:“珩哥哥,可是从京营回来的?” 贾珩笑了笑道:“先去了锦衣府,问了下林姑父在南省的事儿,后去了京营……五城兵马司今日没递来什么急务吧?” 探春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范先生命人将近月以来缉捕的犯人以及东西两市收缴的税银明细,送来让兄长阅览,若是可行,就直接用印呢。” 贾珩笑道:“等我晚上看看。” 几人听着兄妹二人的对话,面带笑意,也不插话。 秦可卿则吩咐着丫鬟,去后厨准备饭菜。 黛玉抿了抿唇,问道:“珩大哥,我爹爹那边儿?” 贾珩道:“倒没什么事。” 探春轻笑道:“林姐姐,珩哥哥现在管着锦衣卫,保护林姑父比之先前,还更为便宜了呢。” 黛玉也不再说其他。 探春又问道:“珩哥哥接手京营整顿事务,可还顺利吧?” 贾珩面色异样了下,道:“稳中向好,开春之前,应初步告一段落。” 探春道:“那就好。” 湘云这会儿却撇了撇嘴,手中拽着垂落在前襟的辫子在手指上缠绕着,道:“三姐姐和珩哥哥,现在说的都是外面的大事,我们都插不上嘴了。” 秦可卿笑道:“他们兄妹,对军政之事是比旁得事还要有兴致一些。” 心头还是有几分嗔怪的,知道你们兄妹感情亲近,也不用一直旁若无人,都冷落其他人了。 贾珩自失一笑,说道:“听你们的,此间不谈公事。” 转而又说道:“三妹妹上次说要学骑马,我明天打算买几匹小马驹。” 秦可卿:“???” 探春眉眼弯弯成月牙儿,惊喜道:“珩哥哥,真的吗?” 她其实一早儿就想学骑马了,但奈何没有机会。 贾珩笑了笑,道:“明天就置备马驹、马具,会芳园以北,有一大片儿荒草地,着人平整了下,闲暇时可教三妹妹骑马。” 荣宁二府作为公侯之家,花园修得还是比较大的,内里假山湖泊,林木蓊郁,最终合二为一修成的大观园,更是占地广阔,甚至可乘舟泛湖。 黛玉拿着粉红手帕遮住半边脸儿,歪着螓首看向探春,打趣说道:“家里这次是真要出个花木兰了。” 探春桃腮羞红,轻声道:“什么花木兰,我听说那些公主、郡主,都有学骑术,不说多精通,但骑马出行,也要便宜许多。” 陈汉风气比前明要稍微开放一些,武勋贵女多有骑马踏青者。 贾珩笑了笑,看向黛玉,说道:“林妹妹若喜欢的话,也可跟着学。” 黛玉俏丽脸蛋儿的明媚笑意凝滞,星眸眨了眨,不知为何,心底既有些跃跃欲试,又有些畏惧不前,只得垂首不语。 贾珩暗道,他也只是随口一说。 黛玉这个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儿,别被马…震散架了。 湘云苹果脸上红彤如霞,拊掌笑道:“珩哥哥,我要学骑马,你教我好不好?” 贾珩看了一眼螂形鹤势,笑意娇憨的湘云,轻笑道:“云妹妹体格健壮,不仅可以学骑马,还可学刀枪,若在那戏文中,也是穆桂英、樊梨花的人物。” 湘云格格娇笑,说道:“樊梨花用的是枪,我若是练兵刃,可要练刀,最好是如那青龙偃月刀,珩哥哥,我最喜温酒斩华雄的关羽了。” 说着,手中的手帕扬了扬,昂着头,挺着初具规模的小熊,手捋光洁的下巴,作势说道:“酒且斟下,关某去去就来……” 众人见其烂漫可爱,拿腔拿调,不由为之绝倒。 就连在一旁听着说话的惜春,清冷的脸蛋儿,都恍若霜雪化开,笑颜灿然。 贾珩笑了笑,说道:“云妹妹想要成为关羽可能有难度,若勤练武艺,可以考虑考虑成为上将潘凤。” 湘云苦着脸道:“是那个被华雄三合砍于马下的潘凤?” 众人见状,都是笑了起来。 都是看过贾珩的三国话本,自是知道在说什么。 几人正说笑间,忽地外间婆子进来禀着,元春、宝钗从西府过来。 不多时,元春、宝钗在丫鬟抱琴、莺儿的陪同下,进入厅中,听着欢声笑语传来,被哀伤感染了一天情绪的几人,甚至有些轻度不适应。 贾珩面上原就疏淡的笑意敛去,温声唤道:“大姐姐,薛妹妹,从王府回来了?那边儿怎么样?” 元春、宝钗应了一声,上前向着可卿、贾珩见礼,与探春、湘云等姊妹打过招呼,纷纷落座。 “珩弟,”元春看向对面那年轻的不像话的少年,叹道:“舅舅那边儿,目不忍视,几个表弟,不过冲龄之年,就不幸罹难。” 贾珩沉默了下,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悲苦莫过于此了。” 众人都跟着感慨了几句。 这时,丫鬟进来说道:“夫人,后厨饭菜做好了,现在可否呈上来?”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姐姐妹妹们,先用饭罢。” 众人齐声应着,然后净手,开始用晚饭。 待用罢晚饭,品茗叙话。 贾珩情知元春来此,应是有事儿,看着温宁、静美的少女,温声道:“大姐姐先随我到书房叙话如何?” 元春连忙点头应允。 二人正要起身,却见宝钗杏眸似有着几分纠结,手中的帕子绞着,不停瞧着他这边儿。 贾珩心思电转,多少猜出了一些缘故,道:“薛妹妹也可一并过来,正有桩事儿和薛妹妹说。” 宝钗被唤着,娇躯微震,正对上那双湛然有神的眸子,不知为何,竟有一种难言的感动袭上心头。 这在后世,也是一样。 如果有人察言观色,洞察你的情绪纠结,急你之需,油然而生的一种情绪低谷直往峰顶的感觉。 一再劳烦于人,宝钗自有些羞臊,难以启齿。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薛妹妹过来罢。” 宝钗“嗯”了一声。 内书房屏风隔断的小厅中,灯火如昼,几人纷纷落座。 贾珩让晴雯给元春和宝钗倒了一杯茶,然后看向两个身姿丰盈、气质端庄的少女,道:“大姐姐,薛妹妹。” 元春迟疑了下,柔声道:“先前听珩弟说,似和晋阳长公主府一同做着东城的营生,我如今在家中,也别无他事,静极思动……” 贾珩道:“大姐姐若想帮忙,我欣然见之,不过……” “不过什么?”元春丰润的玉容上现出好奇之色。 贾珩道:“那些生意,我原也不大过问,突然分作两边儿……” 之前,他就几乎全权交给了晋阳长公主府以及范仪去运作,但范仪现在帮着他料理五城兵马司,几乎全部转交给了晋阳长公主府的人。 迎着元春的期待目光,贾珩沉吟道:“如是要帮着看顾东城的一众营生,大姐姐不妨在公主府充为才人赞善,处置事务还要便宜一些,当然,这不同于在宫里,内外隔绝,不得还家,晋阳殿下平易近人,对姐姐这样的荣国武勋之后,也不会当婢女使唤。” 晋阳长公主主府上,设有左右总管,是两位上年龄的妇人充任,至于公主府卫队则是由夏侯莹统率。 其余地位稍高的年轻女官,雨露霜雪四位,分管其事,官方的称呼是唤作才人、赞善,各享俸禄。 其中怜雪,则是晋阳长公主的贴身婢女。 宝钗在一旁听着,心湖微动,莹润如水的杏眸若有所思。 珩大哥似能左右晋阳长公主府里的人事任命? 也是,圣眷隆重,想来与皇室的关系也是很好的。 贾珩看向元春,目光也温煦了几分。 其实,他将元春送到晋阳身旁,更多的是一种保护。 否则,王夫人不定又搞什么幺蛾子,再把元春胡乱嫁出去,或是许配某个想要笼络他的藩王做侧妃,后者就是给他埋雷了。 况且,既是他将元春带出宫来,自是要为元春的婚事,操上一份儿心。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但说来遗憾,目前神京城中,尚无入他之眼者,只能慢慢寻找了。 至于元春在晋阳公主府,是否会看出他和晋阳长公主的私情? 一来他与晋阳之间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二来元春能在皇宫里为女官,如果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那也不会加封为贤德妃了。 元春玉容现出思索,须臾,柔美流波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轻快,道:“那就依珩弟的了。” 那位晋阳长公主,她在皇后宫里时,时常听皇后和贵妃议论过,倒是个凌厉的性子,也不知是不是如珩弟所言那般好应对。 贾珩道:“那过两天,大姐姐就和我一同去长公主府上。” 解决了元春之事,贾珩又转而看向一旁的宝钗。 嗯,说来元春、宝钗都属于同一类型的,脸蛋儿线条柔婉,脸颊丰美粉腻,举止娴雅。 也是,王夫人和薛姨妈原就是亲姐妹来着,两人女儿自是在体态、容貌上颇多共性。 第三百三十二章 只是……可惜了 书房之中,橘黄色的烛火将白若梨蕊的脸蛋儿,映照柔美、明媚,柳叶细眉之下的杏眸凝起,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对面的少年。 见两人似有单独话想说,元春笑了笑,说道:“珩弟,若无他事,我先回去了罢?” 贾珩道:“大姐姐在这儿多坐一会儿也无妨的。” 元春如到晋阳公主府,势必要常听这些事务,倒也不用太避着。 元春“嗯”地应了一声,神情静默。 贾珩看向眉眼间满是纠结的宝钗,轻声道:“告诉姨妈,先不忙着催促,明天我让让人问问户部以及内务府,看怎么一回事儿,只是户部的掌印堂官与管领内务府的忠顺王府,和我不大对付,如那边儿不好说话,尚需慢慢布置。” 薛家此事,其实棘手倒不怎么棘手,关键还是他个人解决的意愿不是太强烈。 或者说,心底隐隐不愿为薛家费太多心力。 否则,就不说派人与忠顺王府交涉的问题,单说皇商资质是当初内务府与户部核发,去寻户部方面之人喝茶,户部见他如此郑重,都会知难而退。 尤其是户部,他掌着锦衣府、五城兵马司,真要合理合法搞事,几乎是一句话的事儿。 宝钗听对面少年说得厉害,似还牵涉到宦海之中的惊涛骇浪,容色变了变,抿了抿粉唇,踌躇道:“此事若有难办之处,珩大哥也不要太为难才是,我回去劝劝妈,皇商资质也不是非有不可的。” 她知道她这番话若是传回去,只怕要被她娘一通说落,但这里面如是牵涉到官场斗争,不知如何凶险,再烦劳人家,于理不合。 贾珩沉吟片刻,道:“薛妹妹,现在各种营生都不大好做,皇商资质如能留着还是尽量保留着,毕竟是薛家祖上的基业,其实,我这边儿也有了一些眉目。” 方才,他想到了另外一条相对柔和的解决路径,借力打力,既是皇商采办宫廷御用之物,那事涉宫里,如果宋皇后过问一句,就可解决。 至于要不要借着搜集的罪证动忠顺王,他其实还在寻找一个杀伤力最大的时机。 宝钗闻言,轻声道:“珩大哥有法子就好。” “珩弟……”元春这时忽然开口说道。 贾珩面色怔了下,看向一旁的元春,好奇问道:“大姐姐似有话要说?” 元春玉容明媚,美眸顾盼生辉,柔声道:“珩弟方才似在说姨妈家生意的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将事情经过简单叙说了下。 元春颦了颦秀眉,道:“想来是忠顺王府在暗中刁难我贾家了。” 荣宁二府与忠顺王府的恩怨,元春自是一清二楚。 贾珩看着妍美玉容上现出认真之色的少女,心头微动,问道:“大姐姐有什么好法子没有。” 元春美眸现出思索之色,缓缓道:“珩弟,据我所知,两宫都不大喜忠顺王府,皇后娘娘为六宫之主,薛妹妹家的采办事宜,一应都是六宫都太监主事,看是不是可从这里着手?” 贾珩看向元春,问道:“大姐姐的意思是?” 元春道:“这等宗室的刁难,不是那般好应对的,而且这等小事,也不值当禀告圣上,但珩弟仍需从宫里入手,否则以我等勋贵之家,与其发生冲突,难占上风。” 贾珩目光已然带着欣赏,打量着那丰润、婉丽一如莲蕊的脸盘儿,温宁淑婉的气韵在眉眼间流转,微微一笑,说道:“大姐姐之法可行。” 元春能从只言片语中把握到事情的关要,足可见着政治智慧,这在宫里没白待。 “只是……可惜了。” 得了对面少年的肯定,元春美眸中闪过一抹喜色,心头也有几分欣然,柔声说道:“如能帮到珩弟就好了。” 她看着珩弟一人肩上担着贾家东西两府,神京八房,为贾族老少遮风挡雨,如能帮上一点儿忙,心头也安定许多了。 一旁的宝钗眸光低垂,思量着其中的关节。 她也隐隐听明白了一些,似是可以让宫里介入? 贾珩道:“后日是魏王的生儿,如无意外,明日宫里应会有请柬到府上,邀我到宫里赴宴,后天在宫中提一提此事,不过明天也需得先问问薛妹妹家的生意是怎么一遭。” 既然内务府说薛家采购宫廷御用之物存在以次充好,那么宫中太监肯定对以次充好的具体物事有所了解。 如果没有,那就说明不过是忠顺王府在借机生事。 而宋皇后只要说一声,内务府那边儿再难生出波折。 此事说定,贾珩送着元春、宝钗出了内书房,回到厅中,这会儿,黛玉、湘云、探春尚未散去,正在与秦可卿、惜春一块儿说笑。 见着三人,秦可卿道:“夫君,谈完事了。” 贾珩点了点头。 这时,元春说道:“珩弟,天色也不早了,我和薛妹妹先回去了。” 贾珩道:“奔波了一天,大姐姐和薛妹妹,回去歇着也好。” 元春和宝钗应了一声,探春起身,拉着黛玉和湘云的手,柔声道:“珩哥哥,那我们也随着大姐姐一同回去了。” 贾珩想了想,道:“这时候结冰路滑,我和你嫂子送送你们罢。” 元春、宝钗:“……” 于是,贾珩与秦可卿领着丫鬟、婆子,浩浩荡荡将几人送至荣府角门,目送几人进了西府院落,贾珩才与秦可卿返回。 厢房之中,夜色已深,冬夜一轮皎洁明月,透过轩窗而过。 帏幔之后的床榻上,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下来,朝天足心缓缓放下,一对儿连体璧人,紧紧相拥着在一起说话。 秦可卿娇软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穿刺入骨的酥媚,腻声道:“夫君,刚刚大姐姐还有薛妹妹寻夫君什么事儿呀?” 贾珩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嗅着玉人秀颈扑鼻的芬芳。 大冬天的,空气寒冷干燥,房间里面是要暖和一些,他轻声说道:“也没什么,大姐姐静极思动,想学三妹妹一样帮着我做些事儿,这倒也没什么,至于薛妹妹,她家的皇商生意,不是被内务府刁难了吗,姨妈那边儿让我想办法。” 秦可卿将身子往自家丈夫怀里缩了缩,声音不由打颤了下,道:“那夫君打算帮吗?” 贾珩道:“力所能及范围之内,能帮则帮,而且,人家说是刁难薛家,多半也是冲我来的。” 秦可卿轻声道:“说来,薛妹妹倒是个知礼的,可惜出身在商贾之家,又碰上那么个糊涂兄弟。” 两口子关起门,私下里难免是要说一说亲戚的家长里短。 原着中,贾琏和凤姐在一块儿,直接薛大傻子长,薛大傻子短。 贾珩道:“他在南边儿闯下人命官司,” 秦可卿犹豫了下,终究没说尤老娘的事儿,轻声道:“夫君,快过年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休沐?” 贾珩温声道:“我还好,管着三方的差事,倒不用每天都去应卯、坐衙,若想歇着还是能歇着的,不过身上每项差事干系不小,也没什么休沐不休沐的。” 他现在的差事,没说一定要天天按时到衙门视事。 但不意味着,就可以天天在家陪着娇妻美婢享乐,还是要做事的。 说来,也没谁监督,但他最好还是要向崇平帝汇报工作进度。 秦可卿轻轻叹了一口气。 贾珩轻笑道:“好了,别叹气了,等过年时候,还是能好好陪陪你的。” 他觉得可卿也有些越来越黏人了。 许是……察觉到了什么? …… …… 翌日,金鸡破晓,晨光熹微,贾珩用罢早饭,就去了晋阳长公主府。 步入花厅,却见咸宁公主已然换了一身锦袍武士劲装,正与晋阳长公主以及清河郡主说笑着。 这位陈汉皇室的天潢贵女,身姿纤美苗秀,换上武士,英姿飒爽。 “贾先生,我们这就往马市吧。”一见贾珩来到,咸宁公主俏丽脸上现出明媚笑意,轻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打量了一眼贾珩,轻声道:“你们要去买马驹,不懂选马,别再让人糊弄了,怜雪,孙嬷嬷她儿子不是开了一间贩马铺子?” 在她看来,这等事儿由下人去办就是了,哪里值当贾珩与咸宁亲自跑一趟,当然两个人就是想去逛逛街市,算她没说。 嗯? 晋阳长公主念及此处,心头一动,再看咸宁公主与贾珩,凤眸闪了闪,隐有几分莫名之色涌动。 怜雪轻声道:“殿下,那奴婢这就去寻孙嬷嬷。” 晋阳长公主轻声道:“让人跟着选几匹好马驹。” 贾珩笑了笑道:“原请了东城兵马司的熟人去,既然殿下有行家里手,那却是最好不过了。” 让人去买马驹自也可以,但他是给探春、湘云买的小马驹,还是去盯着比较稳妥一些。 当然,也想顺道儿看看神京城东西两市的繁华喧闹。 自来此世,虽管领着五城兵马司,但实际还真没有实地走访过神京城中的街市,履职尚短倒也没什么,但如果要办好差事,最好还是实地走访两市。 晋阳长公主也不多言,道:“你和咸宁早去早回,别耽搁了中午用午饭。” 李婵月在一旁听着自家娘亲和那贾先生说着话,贝齿咬了咬下唇,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自家娘亲和贾先生的说话语气…… 她也说不出来什么,总觉得怪怪的。 李婵月自然不知道,有过夫妻之实,坦诚相见的男女,说话在不经意间,总会流露一些端倪。 咸宁公主道:“那姑母,我和贾先生先去了。” 晋阳长公主大有深意地瞥了一眼贾珩,脸色淡然,说道:“去罢。” 待贾珩离去,花厅中一时间就剩下母女二人。 晋阳长公主转而看向清河郡主,道:“让你表姐出宫和贾珩一同去买马,是你这丫头的鬼主意吧?” “啊?”李婵月明眸眨了眨,声音清脆悦耳,“我能有什么鬼主意?昨天碰到贾先生,原是偶遇,就连今日去买马,也是表姐提议的。” 晋阳长公主看向李婵月,幽声道:“你咸宁表姐虽性子清冷,但最是敬重智谋才略之士,这贾珩又是文武双全的,若真系了情思,贾珩又是成了亲的,宫里岂能让咸宁以小侍之,说不得又生出什么乱子来。” 李婵月轻声道:“娘亲多虑了,表姐素来洁身自好,岂会看中有妇之夫?” 晋阳长公主玉容微滞,恼怒道:“你……小孩子懂什么!” 这小姑娘,是在含沙射影说她不知洁身自好吗? 李婵月近前,拉过晋阳长公主的胳膊,撒娇道:“娘,您还别说,这两天在宫里,表姐她还向我问着贾先生的事儿,娘,你说若是贾先生做我表姐夫也不错的吧。” 念及此处,心头也有几分得意,她就不信她娘亲还能和咸宁表姐争。 晋阳长公主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不提母女二人的对话,却说贾珩与咸宁公主,出了仪门,在廊檐下见到了一个头戴员外帽的中年灰袍汉子,垂首恭候着,不远处还站着怜雪和一个老妪。 那中年灰袍汉子,正是晋阳长公主提及的孙嬷嬷的儿子,在东市开了一家贩马铺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见着贾珩,上前行礼道:“小的孙云见过云麾将军,见过殿下。”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听说你擅长相马?” 孙云陪着笑道:“擅长不敢说,只是平日售卖的马驹多了一些,略长了几分眼力,其实若贾将军想要小马驹,小的铺子里就有现成的,倒不必大费周章,就可送到府上。” 他方才听他老娘说了,眼前这位云麾将军可是真正的大人物,管着五城兵马司,还有这位宫里的帝女,更是了不得,若是侍奉的好,自有他的好处。 怜雪颦了颦秀眉,明眸含煞,娇叱道:“你只管相你的马,哪来这么多话!” 孙云闻言,吓得一跳,连忙垂下头,道:“小的多嘴。” 贾珩面色倒是和缓,道:“我需得看看马驹,不能任由你挑,太大的马驹不太行,还有性子太烈的也不行,最好是温顺一些的小母马,而殿下要挑选的马,应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宝驹,单靠你一家马铺,未必寻得着,还是多看几家为好。” 说着,看向咸宁公主,笑问道:“是吧,殿下?”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轻声道:“最好是西域的马,神骏一些,草原马体形有些矮,先去东市看看再说。” 孙云恭敬道:“云麾和殿下的要求,小的记下了。” 怜雪看向贾珩,道:“那贾公子和殿下早去早回。” 贾珩点了点头,不再说其他,与咸宁公主在孙云的带领下,骑着马,向着东市而去。 ------题外话------ 推荐一本书amp;amp;amp;amp;lt;汉武皇太子amp;amp;amp;amp;gt; 第三百三十三章 来人,捆起来! 长安东西两市,自古繁华,此刻正是早市,街道上已见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群,货郎沿街吆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贾珩与咸宁公主并辔而行,缓缓驱马近得东市,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临时寄存的马厩拴了。 咸宁公主转过头看向一旁器宇轩昂的少年,道:“贾先生,我们现在进去?” 贾珩点了点头。 前面的孙云,伸手介绍说道:“公子,东市共有马铺十三家,小的与那些铺子的东家倒也熟悉。” 因在集市之上,贾珩临行之前交待了孙云,对他和咸宁公主以公子、小姐相称。 贾珩道:“前面带路吧。” 孙云向前行着,先进入了第一家买马的铺子,东家是个身形魁梧,体格健壮的汉子,正拿着剪刀帮着一头马修建着鬃毛,神情专注,转过头来,看向孙云,笑着招呼道:“这不是孙老哥,怎么有空到我这边儿来?” 因为孙云背靠着晋阳长公主府的背景,所以在官面儿上能说不少话,这些卖马的同行,多是敬着孙云。 孙云笑了笑道:“老李,领着两位朋友过来看马。” 那李姓汉子,放下手中的剪刀,在一旁的水盆中哗啦啦洗了把手,拿起毛巾擦了擦蒲扇大的手掌,笑道:“这可奇了,老哥自己不就有马卖,怎么领着人到我这里?” 孙云道:“客人点名要西域宝驹,这马驹原就稀奇,我这短时间没进这货,就到你这边儿看看。” 李姓汉子闻言,打量了一眼贾珩以及咸宁公主,一看心头就有了底,一少年,一女扮男装,穿得非富即贵,定是京里哪家的公子、千金买马来骑,遂道:“不瞒孙老哥,你来得可不巧,西域马原就不好得,还贵得要死,两天前还有一匹大宛马,让人买走了,不过你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 孙云笑了笑,只得离去。 接着又连续问了三四家。 都没有来自西域的好马。 咸宁公主想了想,道:“贾先生,不若先去买小马驹吧?” 贾珩应允下来。 孙云道:“公子可先到前面,我们店里就有小马驹。” “也好。” 贾珩说着,进入马栏,这是一片露天的场地,一个个端着簸箕的马倌,往来其间,投食、照料着马栏之中的马匹。 还有人拿着刷子,刷着鬃毛。 一匹匹或黑毛、或枣红色毛发的骏马,膘满体肥,神骏非常。 孙云道:“公子往这边儿来,小马驹都在此处。” 贾珩近得前来,果见一匹匹小马驹在马栏中就食。 一旁的孙云将贾珩先前的要求说了,唤着一个年轻马倌,问道:“可有脾性温顺的小母马?” 那年轻马倌指着其中的两匹,道:“东家,这两匹小马驹性情温顺一些。” 贾珩看去,正是两匹枣红色骏马,看着倒是精神十足,心头已有七八分满意。 其实他这边儿也没什么挑三拣四的,主要是不能选着性子大烈的马,毕竟是给探春和湘云来骑。 咸宁公主道:“先生,我瞧着这两匹马就还可,只是会不会有些矮了。” 先前从贾珩叙述之中,已有几分猜测,多半是为着家中弟弟、妹妹购买,但也不知多大年岁。 贾珩笑了笑,道:“不矮,这个高度正合适。” 不论是探春,还是湘云,身子骨还未彻底长开,就是这种小马驹比较合适。 孙云在一旁说道:“公子,这马看着还好,虽品种不算上乘,但速度不会太快,耐力也尚可。” 贾珩道:“只要不是劣马就行,速度不要太快,温驯一些比较好。” 孙云笑着应着,转而问着那马倌,马的习性以及平时料食等情形,那马倌一一回答。 孙云而后说道:“公子,这两匹马应是同出于一母马。” 贾珩道:“那就这两匹罢,再看看其他几家。” 孙云笑着应了声,说道:“那这两匹先留着。” 贾珩这边儿又和咸宁公主,出了马栏,接着在孙云的带领下,陆陆续续又逛了三四家,仍未为咸宁公主寻到心仪的马匹。 而贾珩也看了不少小马驹,拢共定购了三匹。 咸宁公主心头有些失望,说道:“先生,只怕东市里是没有大宛马了,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寻伊犁马吧。” 孙云道:“小姐莫急,再往前面看看,还有好几家。” 贾珩也劝道:“汗血宝马,原就可遇不可求。”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三人说话间,又进入了一家铺子。 铺子东家见到孙云,也上前打着招呼,问及来意,那东家笑道:“孙兄来得正好,前不久得了一匹大宛良驹,夜照玉狮子,还未得及出手。” 咸宁公主闻言,转头看向贾珩,见其微笑点了点头,目中不由现出喜色,上前正要开口。 忽地外间一道带着几分轻笑的声音响起,“掌柜的,且慢!那匹夜照玉狮子,本公子要了!” 说话间,从外间走来一个外罩貂皮裘氅,内着锦袍,面皮白净,身形消瘦的青年公子,在四五个随从的相伴下,进入铺子中。 贾珩皱了皱眉,循声而望,打量了眼青年公子,嗯,不认识。 但一旁的咸宁公主凝了凝秀眉,目光清冷地看向那青年公子,语气淡漠道:“二堂兄?” 青年公子闻言,倒是愣怔了下,转头看向咸宁公主,脸上渐渐爬上惊讶之色,强笑了笑道:“咸宁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 青年不是旁人,正是忠顺王的第二子陈锐,刚及弱冠之龄,在京中也是飞鹰走狗、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 因听说马市上出现了一匹极为罕见大宛良驹,就带着随从过来看看。 贾珩不认识忠顺王之子,忠顺王之子同样不认得贾珩。 咸宁公主玉容清冷,乜了一眼陈锐,道:“后天是三哥儿的生儿,我购得良驹以作贺礼,看上了这匹大宛良驹,准备购买,堂兄不会和我争吧?” 陈锐轻笑一声,道:“妹妹这话说的,这等良驹,千载难逢,自是价高者得,岂好轻让?再说大宛良驹脾性暴烈,三弟他身份贵重,可谓千金之躯,若再骑不好,给冲撞着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若是魏王在此,他或许还忌惮几分,但眼前之人不过是端容贵妃的女儿,可没什么好谦让着的。 其实,同是陈汉皇室,咸宁公主虽然为公主,但也难说用公主身份去压迫忠顺王爷二子。 因为这更像是叔伯兄弟姊妹之间的拌嘴冲突,并非以晚辈身份冲撞长辈,不可能动辄就就摆身份,以目无尊卑的名义惩戒。 就连汉景帝与吴王太子吵闹,也都是一棋盘子拍死吴王太子刘贤,倒没说上来就论君臣。 咸宁公主凝了凝秀眉,冷声道:“如论先来后到,也是我等先来,堂兄想要求购,也需等我们看了马匹不要以后,再作计较才是。” 陈锐笑了笑,道:“妹妹这说法不对吧,你们并未进去看马,我们几乎是同时来到,再说这马驹,为兄可是听下人说了,才特意过来重金求购的。” 说着,紧紧盯着那掌柜,笑了笑道:“这位东家,你说是吧?” 那掌柜面色迟疑了下,而在这时,陈锐身后的一个中年常随,冷哼一声道:“这是忠顺王府的小王爷。” 那掌柜脸色变幻,其实从这位公子的穿着打扮来看,就知非富即贵。 不想竟是忠顺王府的人。 那么这位女扮男装的千金,与其兄妹相称,想来也是宗室之女了。 这……谁也不好得罪。 那掌柜倒也是精明人,脸上现出讨好的笑意,道:“这汗血宝马十分难得,几乎几个月才在马市上见得一匹,我们铺子也是费了不少周折,才得了一匹,两位贵人真是好眼光。” 陈锐皱了皱眉,问道:“你打算卖给谁?” 那掌柜微笑道:“大宛马饲养不易,两位贵人若是购得马匹之后,当需得专人伺候才是。” 那常随沉喝问道:“你这大宛马,究竟打算卖给谁?” 掌柜神情迷茫,嘴巴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在逼视目光中,再次笑了笑。 一副马科长.jpg的模样。 故,气氛一时僵持在原地。 而这时,贾珩沉声道:“掌柜的,既是我等先来,自是由我等先行看马,不用管这些闲杂人等。”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贾珩。 咸宁公主同样将一双晶莹妙目投向贾珩,嘴唇翕动了下,欲言又止。 “你是何人?”那中年常随脸现怒色,上前一步,喝问道。 陈锐冷笑道:“咸宁妹妹,你这侍卫好生不懂礼数,我等兄妹说话,岂有他说话的份儿?” 却是将一旁身形颀长,气质英武的贾珩当成了咸宁公主的随从,以为是宫廷侍卫之流。 按着陈锐等人所想,如咸宁公主这等贵人出行街市,岂能不带侍卫? 咸宁公主颦了颦秀眉,看向一旁的贾珩,心头有些无奈,说道:“先生,没想到出宫后竟碰到这种事儿。” 贾珩神情郑重,朝咸宁公主拱了拱手,沉声道:“神京城中,帝女竟被鼠辈所欺,是微臣之过。”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是心头一惊,面面相觑。 陈锐与那常随闻言,脸色微变,但片刻之间,回复正常,暗道,果是宫廷侍卫,许还是个小武官? 然而,却见那面色冷峻的少年,将冰寒的目光转将过来,掷地有声道:“本官,提点五城兵马司指挥,东西两市,市易售卖当按着先来后到的规矩。” “我当是什么阿猫阿狗,小小的五城兵马指挥……“陈锐冷笑一声,讥讽说着,只是渐渐意识到不对。 五城兵马司指挥,这怎么听着有些熟悉,最近是由谁管着五城兵马司来着? 贾…… 陈锐脸色一沉,看向对面的少年,目光深处涌起惊惧。 是他! 父王在家中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贾珩小儿! 贾珩沉声道:“尔等好大的胆子,本官堂堂朝廷命官,奉圣上之命督察神京治安,岂容尔等污言秽语,蔑视朝廷威严!” 对着一旁的孙云道:“拿着这面令牌,让附近驻守兵丁,即刻调来一个小旗!” 东市之中自有五城兵马司巡警司派来的检丁驻守巡警所,缉捕盗贼,大约有二百人。 孙云面色变幻了下,上前接了令牌,连忙出了马铺,去寻巡警司的检丁。 陈锐脸色微变,有些慌了神,急问道:“贾云麾,你……你要做什么?” 身后四个小厮脸上同样现出惶乱之色。 不大一会儿,“呼啦啦……”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却是来了一个总旗的五城兵马司兵丁,由着一个百户领着,一见果是贾珩,小跑至前,拱手道:“卑职东城指挥麾下,百户乔正年,见过大人。” 这下子,陈锐明显慌了神,脸色难看,冷声道:“贾云麾,我犯了何罪?你们要拿我?” 兵丁倒没认出陈锐身份,喝道:“官兵拿你自有拿你的道理!” 贾珩面色顿了下,深深看了一眼那兵丁,沉声道:“辱骂朝廷命官,扰乱市易,寻衅滋事,按治安条例……” 转头看向乔正年,道:“乔百户,你为此地巡警司主官,彼等按治安条例该如何处置?” 看着那少年突然卡壳儿的有趣一幕,咸宁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的明眸眨了眨,原本有些郁闷的心绪,都有些明媚起来。 贾珩神情倒是平静。 这治安条例,原就是在他的授意下,五城兵马司法曹以及精通律学的文吏拟定的,他记得了一些罪名,具体条文谁记得住? 那乔正年朗声道:“按着治安条例第三十二条,辱骂朝廷在京朝廷命官羁押七日,赀银五两;第十八条,扰乱市易,赀徭三日;第二十一条,寻衅滋事,羁押七日。累计羁押十四天,赀银五两,赀徭三日。” 贾珩道:“按着律例羁押起来。” 说着,目光冷冷地看向陈锐等人。 “你们放肆!我是镇国将军,官居一品,你们谁敢拿我?”陈锐面色倏变,沉喝道。 陈汉典制,皇帝的兄弟,改封为二字亲王以后,其子为世子,可继承二字亲王位,其余诸子则为郡王。 但爵位在其父尚存时,大多不是一次性封到位,不可能忠顺王还没薨,就给好几个庶子郡王位,没有这个道理,往往都是先由镇国将军、辅国将军逐渐加封。 且能封镇国将军的还是嫡次子,如一般妾室所封,多降等为奉国将军。 贾珩沉声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别说你是王府庶子,就是王府世子,今日触犯朝廷律例,也需往大狱走一遭儿!来人,捆起来!” 说着,挥了挥手,顿时五城兵马司众兵丁一拥而上,将陈锐连同小厮全部按倒在地,用绳子捆将起来。 贾珩道:“堵了嘴,在东城兵马司的牢狱里羁押着!” “遵命。”乔百户拱手应了一声,恭敬道:“卑职告退。” 说着,押着几人离去。 贾珩做完这些,看向咸宁公主,温声道:“进去看马罢。” 咸宁公主清眸熠熠而闪,担忧道:“先生,这不会有事儿吧?若是王府那边儿……” 贾珩道:“能有什么事儿,关半个月,又不耽误他回去过年。” 若是忠顺王府派人来捞人,他也自有话说。 可以说,这就叫县官不如现管。 第三百三十四章 谁给他们的胆子! 随着铺子掌柜,进入马栏,果见一匹高大神骏,体态矫健的马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杂色,正是大宛马,也被称为汗血宝马。 贾珩慨叹道:“可惜西域不为我朝所有,否则,以此马改良我朝军马品种,可为国家贡献不少精骑。” 史书对大宛马的记载,最早是在汉武帝时期,而最近则在唐玄宗时期,义和公主嫁于宁远国王,也就是大宛国王,进奉两匹大宛马,名为照夜白和玉花骢。 沿袭朱明疆域的陈汉,在西域其实并没有什么军事存在,故而大宛良驹只得以胡商跋涉关山输一二匹于神京售卖。 咸宁公主见得良驹,面现欣然,对这匹名为照夜玉狮子的良驹很是满意。 贾珩问道:“店家,这马匹作价几何?” 许是因为方才见着冲突一幕,那店家笑了笑道:“大人若要买,只给个成本价吧,七千两。” 说着成本价,但实际也有赚头。 咸宁公主倒没有还价,从荷包中取出一沓金票,道:“这里是六百两金子的金票,如按着金银兑换,应够了吧?” 贾珩静静看着这一幕,暗道,这咸宁公主还挺有钱。 咸宁公主为崇平帝第五女,享有食邑俸禄五千户,但实际只是虚封,实封要大打折扣。 那店家面上笑意渐盛,道:“够的,够的。” 伸手接过金票,倒也不点,拱手道:“多谢贵人。” 贾珩看向孙云,道:“你先照看着,稍后送到府上。” 孙云应了一声是。 贾珩与咸宁公主既将大宛良驹买下,见天色已是近午时分,也不多留,二人驱马出了东市,向着晋阳长公主府返回。 二人沿着街道并辔而行,“哒哒”的马蹄声踩过青石板,洒满小巷。 贾珩挽着缰绳,随口问道:“殿下,忠顺王府平时对殿下也是这般不恭吗?” 咸宁公主道:“宗室兄弟姊妹,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这等斗气的争执,也有过几次,但都是王兄和王弟他们,我还是遇这头一遭儿,嗯,我平时不大与人争执的。” 毕竟都姓陈,一个祖父所出,小孩子之间吵闹,大人谁也不好胡乱插手。 贾珩道:“公主殿下,看着倒是澹泊宁静,与世无争的性子。” 咸宁公主闻言,清冷如霜的脸颊多少有些羞意,道:“所以,还要多谢贾先生方才仗义出手。” 贾珩轻笑了下,道:“殿下客气。” 咸宁公主转过螓首,目光眺望着宽阔的街道,一时倒不言语了。 只是思忖着,“回去之后,当和母后将今日所遇之事说说才是。” 过了一会儿,贾珩打破沉默,问道:“殿下学骑马有几年了?” 咸宁公主轻声道:“我从十岁就学骑马了,有六七年了罢,贾先生买小马驹是给家中兄弟姊妹买的吧?” 贾珩道:“家里有两个妹妹,十多岁了,想学骑马,就买了两匹小马驹。” 咸宁公主道:“骑马挺好的,可以强身健体,只是若骑姿不正,与双腿有碍,长此以往,也会影响体态,如能习练舞蹈,就可矫正身姿。” 贾珩道:“殿下所言甚是。” 转而又道,“听小郡主说,公主殿下会舞蹈?” 说着,不由瞥了一眼咸宁公主,确实身段儿苗秀,双腿笔直、修长。 咸宁公主却似敏锐察觉到贾珩的目光,如清霜冷玉的脸蛋儿,略有几分异样,清澈如山泉的声音,似微微打着璇儿:“母妃喜爱舞乐,我……算是耳熏目染,也略通一些。” 贾珩安静了会儿,随口问道:“那殿下都会跳什么舞?” “惊鸿舞,长袖舞,都能跳一些,其他名目的舞蹈也会一些。”咸宁公主道。 贾珩道:“霓裳羽衣舞呢?” 咸宁公主:“……” “忘了,这舞好像失传了。”贾珩道。 咸宁公主道:”此舞虽后得唐后主缀补,重新谱曲编排,但已不见盛唐气韵。” “哦”了一声,贾珩也不再问,原就是随意闲聊。 咸宁公主也不是多话之人,同样安静下来。 二人一路沉默着走到长公主府上。 入得府内,恰是午时,阁楼之中传来叮咚悦耳的琴曲之音。 分明是晋阳长公主正在教李婵月弹琴。 这时,怜雪上得二楼,对晋阳长公主道:“殿下,贾公子和咸宁殿下回来了。” 琴音戛然,李婵月秀丽的脸上,原本认真、专注的神情,渐渐敛去,嘴角噙起一丝笑意。 晋阳长公主容色平静一如曲江池水,不见涟漪,道:“让后厨传膳。” 待贾珩与咸宁公主在丫鬟的引领下,进入阁楼。 李婵月轻笑近前,拉过咸宁公主的手,问道:“姐姐,你和贾先生的马买到了吗?” 咸宁公主看了一眼贾珩,轻轻笑道:“贾先生买了三匹小马驹,我买到了一匹大宛名驹,明天就可给王兄送过去了。” 李婵月笑道:“那恭喜姐姐了,马没有一同牵过来吗?” “马先放到马市了。”咸宁公主道:“此行出了一些意外,多亏了贾先生。” 这边儿,贾珩落座下来,迎着晋阳长公主询问的目光,将经过简单叙说。 晋阳长公主诧异道:“你将人关起来了?” 贾珩道:“这等人,不关上一段儿时间,是不会老实的。” 晋阳长公主先看了一眼咸宁公主,转而看向贾珩,蹙眉道:“你就不怕他到皇兄那里告你一状?” 贾珩道:“他若是去告状,正合我意。” 忠顺王真将官司打到崇平帝那里,那才是自讨没趣。 你儿子欺负我女儿,被手下臣子拦住了,你还有脸过来告状?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也有些明了其中的关节,冷声道:“此事,陈锐确实做得不大敞亮,做兄长的,连个谦让之德都没有。” 贾珩点了点头,道:“所以说关他半个月,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其实,他就是在故意找忠诚顺王府的茬儿,马市时的冲突,按说不必非要走到拿人的一步,但他当时就是要借题发挥,拿捕陈锐,以之警告忠顺王府。 否则,忠顺王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 …… 忠顺王府,后院之中,一座雕梁画栋、飞檐勾角的阁楼上,传来丝竹管弦之音。 忠顺王依红偎翠,摇头晃脑地听着戏曲。 着流云水袖,身穿戏装的小旦,正在唱一折懒画眉,在戏台上莲步轻移,身段儿款款。 “琪官儿这唱腔颇得软糯细腻,神似汤圆之神韵。”忠顺王身旁最近得宠的妾室魏氏,笑着说道。 忠顺王收回此刻已有些发直的目光,亲了一口年轻貌美的小妾魏氏,笑道:“神京城中,论起小旦的媚、酥、娇,琪官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的。” 魏氏笑道:“也亏得王爷这般费尽心力,寻了这么好儿的角儿。” 忠顺王看向戏台上的琪官,嘿然一笑道:“他好儿的地方还多着呢。” 魏氏笑了笑,拿起碟子上的一个葡萄,塞进口中,看着戏台上扮相比女人还媚三分的琪官儿,目光渐渐玩味起来。 忠顺王正说着话,忽地外间一个管事,匆匆跑进厅中,急声道:“王爷,不好了,锐少爷出事了。” 忠顺王闻言,脸色变了变,紧紧盯着那管事,皱了皱眉,道:“锐儿他不是一早儿去东市了吗?” 管事急声道:“锐少爷在东市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拿了,现在关押在东城的大牢里了。” 在东市的兵丁押解着陈锐送往大牢之时,就有市令衙署的文吏,往忠顺王府报信。 忠顺王霍然站起,目中隐有凶光迸射,沉喝道:“谁给他们的胆子!” 魏氏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敛去,一双涂着眼影的丹凤眼现出疑惑。 管事道:“听说是碰到了云麾将军贾珩,与其发生争执……” 说着,就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说了。 当然,管事并不知其中还有咸宁公主的内情。 忠顺王爷脸色“刷”地阴沉下来,心头涌起诸般猜测。 “莫非是因为薛家?” 最近一段时间,他唯一所做的就是拿了薛家的错处,打算炮制一番薛家,以削贾家之势。 不想,反击来得如此迅速! “五城兵马司,有没有说具体是怎么处置的?”忠顺王爷平复了心绪,冷声问着。 “听说前后要羁押半个月。”管事不敢抬头去对着那双阴冷、凶戾的瞳孔,低头回道。 忠顺王冷哼一声,目光深深,“羁押半个月……” 他前脚二才与户部的几位官儿,共同设计拿掉了薛家的皇商资格,而贾珩小儿后脚儿就拿捕他儿子? 而在忠顺王爷思量着其中的关节时,忽地,外间传来哭泣声。 “王爷,你可要救救锐儿啊。”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绫罗衣裙,年岁四十左右,保养得当的妇人,在丫鬟和婆子的簇拥下进入花厅。 一见忠顺王爷,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似哭泣似控诉地拉着忠顺王的胳膊:王爷,锐儿他犯了什么罪,要被关在监牢里,这五城兵马司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分明是拿锐儿做筏子,冲着王爷来的啊。” 所来妇人,正是忠顺王的侧妃吴氏,得了消息。 忠顺王爷冷笑道:“你倒没说错,这就是冲着本王来的,五城兵马司现在由贾家管着,这是成心在给本王找不痛快!” 吴妃愤愤道:“贾家欺人太甚!王爷,妾身这就往宫里告他一状!” 忠顺王爷摆了摆手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小儿正得皇兄的器重,让他管着京营,去宫里也动不得他分毫。” 其实,不仅是贾珩觉得忠顺王棘手,忠顺王未尝不觉得贾珩棘手。 甚至可以说,之所以忠顺王最近使出一些小绊子,就是因为京营由贾珩管着之后,感觉到危机逼近。 吴妃急声道:“那王爷,锐儿怎么办啊?” 忠顺王爷面色淡漠,冷声道:“来人,唤周长史!” 不多时,一个中等身量,颌下蓄着黑色短须的中年男人,步入阁楼厅中,朝忠顺王爷行了一礼,“王爷,您吩咐。” 忠顺王爷神情阴沉,道:“你去五城兵马司,将锐儿带出来,告诉五城兵马司的官吏,任凭宗室犯了何等样的罪过,也应由宗人府处置,五城兵马司无权羁押、提讯宗室子弟!” 由宗人府提讯、羁押,而如今掌握宗人府之诸般大权的,恰恰就是忠顺王本人。 那长史拱手应了一声,径直往五城兵马司去了。 五城兵马司 东城指挥谢再义坐在官厅中的条案后,翻阅着公文。 这位东城指挥,明日就将卸任,前往京营升任游击将军。 这是当初贾珩所允诺之事,也算是酬劳前日平定立威营变乱,守得神京城安宁之功。 谢再义与一旁的副指挥阎立,说道:“忠顺王府的小王爷,着人好好看守着,别出了差池。” 阎立点了点头,道:“已经准备了单独的牢房,兄弟们瞪大眼睛都盯着呢。” 谢再义拿起手中的公文继续翻阅。 阎立皱了皱眉,迟疑道:“只怕忠顺王府会派人来施压。” 谢再义沉声道:“云麾说关他十四天,一天就不能少,明天本官离任后,记住,谁来求情也不好使!” 阎立面色一肃,沉声道:“卑职明白。” “指挥大人,忠顺王府上的长史来了。”忽然,外间兵丁进入官厅禀告。 谢再义冷笑一声,道:“来得还真快,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个着正五品官袍,头戴乌纱帽的中年官吏,领着几个随从,昂首阔步进入司务厅。 王府长史周顺,目光冷冷看向坐在条案之后的谢再义,问道:“阁下就是东城指挥?” 谢再义端起茶盅,呷了一口茶,吹了下茶沫子,说道:“本官就是东城指挥,你是何人?” 周顺脸色阴沉,冷声道:“本官王府长史周顺,官居正五品,尔不过区区六品指挥,还敢倨坐衙堂,眼中可有上官?” 在以往,五城兵马司各分司,在他面前连站直腰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这东城指挥竟如此跋扈? 谢再义抬眸,打量了一眼周顺,道:“周长史,本官担守备神京东城治安之责,干系重大,需得坐衙视事,周长史要是摆上官的官威,还是往别处去摆罢!” 王府属官而已。 周顺脸色变幻,压着心头翻涌的怒火,冷声道:“本官正告五城兵马司,尔等无权拿捕镇国将军,速速放人!” 谢再义放下茶盅,冷声道:“周长史是不是来错地方了?东城兵马司担缉捕寇盗重任,此间从未有镇国将军,只有一违背治安条例的囚徒而已。” 周顺怔了下,道:“治安条例?” 一旁的孔目道:“周长史,管领五城兵马司的云麾将军,受皇命督察神京治安,集律学大家,拟制而成的一部律例,以为靖绥治安可依之法。” 说着,吩咐身后的书办,道:“将治安条例副本,给周长史看看。” 周顺接过一份簿册,只见扉页上赫然写着治安条例四个大字,掀开第一页,盖着五城兵马司的官印。 周顺看得烦躁,合上簿册,看向上首的谢再义,喝问道:“五城兵马司是不放小王爷了?” 谢再义只是喝茶,冷哼一声,根本不理。 那孔目道:“周长史还是没明白,这不是放不放的事儿,白纸黑字的律例条文,用过大印,若是违背,置大汉法度于何地?周长史不若回去慢慢等,贵府公子羁押之期为十四天,等时间一到,就出来了。” 周顺目光明晦不定,不死心道:“宗室纵然有罪,也该宗人府以律处断,五城兵马司逾权了。” 谢再义道:“我五城兵马司管领神京治安,对一切妨碍治安者,有羁押之权,周长史若有疑问,可问问云麾,圣上降得圣旨。” 周顺心头一沉,让他去问贾珩?开什么玩笑? 谢再义拿起公文,垂头看着,道:“周长史若无旁事,先回去耐心等着罢,本官还要处置公务。” 说着,不等周顺多言,沉声道:“送客!” 第三百三十五章 人之相识,贵在相知 忠顺王府 “喀嚓!!!” 手中的茶盅被弃置于地,砸得粉碎。 此刻,戏台上的琪官等一众戏子,早已听到动静,停了咿咿呀呀之声。 听完王府长史所言,忠顺王怒极反笑,目露凶光,道:“好一个东城指挥,好一个贾家!本王为天子之兄,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侧妃吴氏这会儿也被忠顺王凶狠的表情吓着,苦闹之声为之一滞,弱弱说道:“王爷,锐儿现在被关在大牢,需得赶紧救出来啊。” 忠顺王脸色变幻,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思索着其中利害,沉声道:“让锐儿先吃半月苦,本王另有计较。” 吴妃:“……” 你什么都不做,方才那么愤怒做什么? 吴妃道:“王爷,不若往宫里禀告圣上,妾身就不信,圣上任由旁人欺负咱家锐儿。” 忠顺王冷声道:“贾珩小儿前几天才得了一个彩头儿,风头正盛,圣上还要倚重于他,不好轻动。” 若能动贾珩,早就直接动了,而不是先动薛家,出一口胸中恶气,顺便试探一下贾家的反应。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从外间进来,站在梁柱帏幔旁,向着周长史使眼色,分明是有事。 周长史出得厅中,附耳听那小厮所言,脸色变了变,返身禀告道:“王爷,让人往东城牢里打探出的消息,小王爷是和咸宁公主争买一匹马,云麾将军随着咸宁公主一同来的,不由分说就将小王爷拿了起来。” 吴妃惊声道:“王爷,这里面怎么还有咸宁的事儿? 忠顺王同样面露惊色,须臾,道:“锐儿怎么这般胡闹!” 这下子,纵然是到宫里告状也没法告状了。 周长史眼珠骨碌碌转了下,道:“王爷,下官不知有一言当讲不当讲。” “讲。”忠顺王冷声道。 周长史道:“下官以为,将小王爷拘押起来,只怕是贾家的警告,小王爷和咸宁公主虽有争执,但也不至于就将人投到大牢,贾家小题大做,顺便还卖了宫里一个好儿,王爷就算寻到宫里,无济于事不说,还可能引来龙颜不悦。” 忠顺王闻言,面现思索,看向一旁的吴妃,道:“贾家小儿得了机会,在向本王呲牙,这是想让本王在圣上身前讨嫌,本王偏偏不上他的当。” 不久前,他就得了消息,他花了不少心思才有了一些交情的仇良,竟是被发配到了北平,而幕后黑手就是贾珩小儿! 周长史沉吟道:“王爷,贾史王薛四家向来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经兵乱之事,王家半死不活,贾家声势大涨,贾王两家虽为着京营兵权有裂痕,但两家仍是斗而不破,而且看这架势,贾家似乎也不打算放弃薛、王两家羽翼。” 四大家族,以贾家最为势大,但因为自代化、代善二人以后,贾家后继无人,军中势力只能让王家承接。 而前不久的京营变乱,王下贾上,在忠顺王一方眼中,倒更像是两家的内斗。 忠顺王摇了摇头道:“此言差矣,原本王家蒸蒸日上,现在王子腾弃置不用,而原现衰败之相的贾家,却异军突起,两家怎么可能和好如初?贾王两家再无联合可能,至于薛家,在一旁摇旗呐喊尚可,无碍大局。” 周长史道:“王爷,下官以为,贾家需得避其锋芒,等他出错,大凡做事就会得罪人流如那王子腾,前日何其势大,转眼之间,就差点儿闯下塌天之祸来。” 忠顺王目光阴冷,道:“本王就是这个意思,让他再多蹦跶几天,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孤让你搜集的贾家族人罪证,可有眉目?” 说来有趣,忠顺王几乎和贾珩想到了一块儿,都在搜集对方的黑材料。 只是贾珩刚至宦海,为官时日尚浅,也难有什么罪证可言。 周长史道:“贾云麾的没有,但荣府的承爵人贾赦,喜欢收集古董字画,金银器玩,这些年依仗荣国公府的权势,没少干强买强卖的勾当。” 忠顺王摇了摇头,说道:“仅仅这些还彻底动摇不了贾家,况且,据孤所知,贾赦与贾珩小儿原有龃龉,孤纵是将贾赦送进去,也伤不了贾珩小儿一根汗毛,反而趁了贾珩小儿的意。” 贾家人依仗权势,欺负寻常百姓之家,圣上虽怒,但顶多训斥一番。 “你再让人继续找贾珩小儿的错漏。”忠顺王冷声道。 周长史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 …… 回头再说贾珩这边儿,在晋阳长公主府上陪着长公主母女与咸宁公主一同用罢午饭,已是未初。 李婵月领着咸宁公主去自家闺房说话,贾珩则与晋阳长公主入得内书房议事。 贾珩与晋阳长公主隔着一方小几,相对而坐,几案上放着东城送来的上月账簿。 “上月的利银前日交到皇兄那里,皇兄很是高兴,宫里内监解送到内帑里。”晋阳长公主将翻阅的账簿轻轻阖上,轻声说道。 贾珩道:“东城那些营生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如善加经营,每年可为内帑得利银百万两……对了,内帑不是内务府管着的吧?” 晋阳长公主娇媚如桃蕊的脸蛋儿现出一丝笑意,道:“这怎么会?皇兄着专门的太监掌管。” 贾珩点了点头,转而又道:“我最近都要忙着练兵,对东城产业没有太多精力照料,你这边儿帮我多费些心。” 原本贾珩也用追缴自赖家的宁府亏空之银,花了大约二十五万两银子接手了五间铺子,将折卖价款早已送至内帑,虽不敢说暴利,但每年维持一笔不菲的利银还是可以的。 晋阳长公主美眸荡起点点波光,故意问道:“你就不怕本宫……” “你人都是我的,我怕你什么?”贾珩拿起茶盅,看了一眼对面的丽人。 “谁是你的人了……”晋阳长公主嗔恼说着,芳心涌起一股甜蜜,道:“人说亲兄弟还明算帐,你自家的产业,最好还是找个人帮着看着账簿,本宫平时也不大关注生意。” 贾珩道:“嗯,我有个姐姐,可以过去帮帮忙。” 晋阳长公主:“……” 合着刚才的话,只是哄她来着? 贾珩解释道:“就是元春大姐姐,她刚出宫没多久,我想让她在你充个赞善。” 晋阳长公主提起茶壶,给对面的少年斟上一杯,凝了凝秀眉,好奇道:“元春,是先前皇后宫里的那位女官?” 她对元春倒是有一些印象,她到坤宁宫做客,见到过一位容貌上佳、知书达理的女官。 贾珩道:“是她,她出宫之后,静极思动,你这边儿正好缺人,让她过来帮忙。” 晋阳长公主明艳动人的玉容上浮起疑惑之色,问道:“她年岁也不小了吧?出宫后不是应该赶紧寻个好人家出阁吗?” 贾珩道:“这不是寻不到好人家?京里一时间哪有什么合适的适龄男子?” 晋阳长公主出神,幽幽叹道:“也是。” 京中勋贵子弟,有身后这么一位少年俊彦衬托着,几是皓月一出,群星黯然。 只是片刻之间,晋阳长公主就改变了这想法。 却是贾珩说话间,绕过小几,拉过晋阳长公主的纤纤玉手,将伊人带入怀中,温声道:“让她先在你身旁历练一二年,涨涨见识。” 丽人却无心留意少年的话语,只是伸手去抓那只不老实的手,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婵月和咸宁就在府上,说不得随时过来。” 贾珩道:“无妨,我们就在一块儿说说话,又不做旁的。” 晋阳长公主脸颊上闪过异样的酡红,挂着蓝色月牙儿吊坠的耳垂已然殷红欲滴,嗔怒道:“那你手老实点儿。” 虽是娇嗔薄怒,但也不再挣扎。 晋阳长公主又道:“元春若是想过来就过来罢,只是,若你我之事被她察觉?” 贾珩握住一团丰腻,附在佳人的耳畔,道:“她嘴巴很严,不会乱说的。” 丽人这会儿被捉弄得身娇体软,竟有几分情动,声音微颤,忽而死死按住了贾珩向下邪的手,美眸媚意波光荡漾,声音微颤道:“别闹了,婵月进这书房,从来都不大敲门的,若是让她瞧见……本宫真没脸见她了。” 贾珩只得收过翻山越岭的手,端容敛色道:“那殿下,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 晋阳长公主:“……” 你成心的是不是? 贾珩轻笑一声,忽地凑近那张带着几分羞恼、错愕的妍美脸蛋儿,噙住那两瓣樱唇,品尝芳醇。 过了一会儿,两人呼吸急促,依偎在一起。 而另外一边儿,李婵月与咸宁公主也在自家屋子中说着梯己话。 李婵月问道:“姐姐觉得贾先生人怎么样?” 咸宁公主正拿着小郡主刺绣的一个香囊端详着,云鬓间的秀发垂落前襟,闻言转过螓首,诧异道:“什么人怎么样?” 见着李婵月嘴角浮起的古怪笑意,咸宁公主瞬间明白什么,羞恼道:“妹妹,你天天在想什么呢?贾先生那是有家室的。” 李婵月笑道:“有家室怎么了?还可以学那王献之休妻另娶啊。” 咸宁公主轻哼一声,伸出一根手指,点在李婵月的额头上,道:“糟糠之妻不下堂,若是学陈世美,是要遭人唾骂的,再说,若贾先生是那等人,我也……” “我也什么?”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不错眼珠地看着玉容清冷的咸宁公主。 “没什么。” 李婵月见着这一幕,心头微动。 咸宁公主打量着李婵月,颦了颦眉,道:“我说你怎么操心这些保媒拉纤的事儿了。” 李婵月轻笑道:“这不是为姐姐操心吗?魏王兄过年后,一旦出宫开府,就要成亲,那接下来就轮到姐姐,说心里话,我瞧着这神京城中,倒没几个比得上贾先生的,姐姐若有意,也不用……委屈了自己才是。” 咸宁公主一时默然,少顷,清丽无端的脸上略有几分失神,悠然道:“人之相识,贵在相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并非最好的就是合适的,纵然贾先生尚未婚配,我现在也不大了解于他,别无旁意,何言贸然轻许终身?” 说着,看向一旁的李婵月,轻声道,“妹妹,以后你就会懂了。” 李婵月脸上原本的笑意敛去,星眸之中见着几分静气,轻叹道:“也不知谁有福气能娶了姐姐。” 咸宁公主淡淡笑了笑,道:“不说这些了,明日魏王兄的生儿,你和姑母别忘了进宫赴宴。” 李婵月点了点头,笑道:“那我们去找娘亲说说。” 却是猛然想起,贾珩和自家母亲在书房之中谈事,也有一会儿了。 …… …… 贾珩与长公主腻歪了一阵儿,因始终担心着小郡主过来,遂不再多待,返回了宁国府。 刚刚进入宁国府中,焦大迎面而来,禀告道:“大爷,方才一个唤孙云的,说奉了大爷的命,赶着三匹小马驹来了。” 贾珩道:“是我吩咐他过来的,马驹都放马厩里了吧?” 宁国府为武勋之家,院落中自有马厩。 “都让小厮喂着了。”焦大说着,跟在贾珩身旁,又说道:“宫里午时,一个内监过来,刚刚送来了请柬,现递送到大奶奶那儿了。” “知道了。”贾珩点了点头,举步向着后院而去。 不出他意料,宋皇后果然送来了魏王的生日请柬。 抬步往后院而去,进入内三厅,就闻着香气扑鼻,如兰如麝,脂粉堆香,满堂春华。 秦可卿正在与尤氏三姝、湘云、探春、黛玉、惜春、迎春正兴高采烈说着话。 赫然在说骑马的事儿。 贾珩微笑问道:“说什么呢,这般高兴?” 不等秦可卿开口,湘云笑道:“珩哥哥,前院买了小马驹,珩哥哥什么时候教我们骑马?” 此言一出,不仅探春将一道期待的目光投向贾珩,一旁的黛玉星眸微闪,似也有意动之色。 那几匹小马驹,她方才见着了。 而尤三姐明眸闪烁,同样有着几分跃跃欲试。 贾珩一边儿落座,一边轻笑说道:“就这两天吧,后院先着人将场地平整平整,收拾得轩敞、平坦一些,你们也寻一些武士劲装来穿,行动起来也爽利。” 湘云闻言,红扑扑的苹果圆脸上见着喜色流露,笑道:“林姐姐,三姐姐,咱们学了骑马,等来年开春后,可以去踏青啊,那时候,若再寻个桃园,咱们也来个桃园三结义,如何?”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黛玉拿着一方手帕掩嘴,一剪秋水熠熠流波,笑道:“如咱们三个序起年齿,你可做不成关二爷了,只能做那黑脸的燕人张翼德了。” 湘云明眸转了转,撅了撅嘴,笑道:“林姐姐若这般说,那刘玄德还双耳垂肩,双手过膝呢,也不知林姐姐是不是?” 此言一出,众人下意识看向黛玉。 黛玉一时被看得羞不自抑,尤其是其中一道温煦如暖阳的目光,落在自家耳朵上,心头就是一跳,脸颊就觉滚烫如火。 “好了,两位妹妹说笑归说笑,别恼了才是。”终究还是秦可卿笑着开口,连忙压下了两个小姑娘的说笑。 然后看向贾珩,细语道:“夫君,刚刚,宫里来了公公下了请柬,说是魏王过生儿,皇后要请夫君去宫里赴宴,备什么礼才好?” 贾珩点了点头,道:“按着以往老亲的常例就行,不用太铺张。” ------题外话------ 感谢书友“人间真实的复读机”的盟主打赏! 第三百三十六章 元春:珩弟,我没事儿的…… 荣国府 午后时分,王夫人所居院落,厢房之中,铜鹤薰笼之中,几缕檀香袅袅而起,置身其间,一股安神定意、旷达幽远之感顿时浮上心头。 床榻之上,王夫人半靠在靠枕上,只着一件素色中衣,面容多少有些苍白,也有点儿黑眼圈儿。 不远处的绣墩上,坐着一个服月白色僧袍,明眸皓齿,身姿玲珑曼妙,年近二九的尼姑。 女尼敲着木鱼,不施粉黛却不减清丽、幽艳之芳姿的脸颊白里透红,两弯柳叶眉宛若刀裁,明眸微垂,小巧琼鼻之下的檀口,念念有词。 许是因久读佛经,眉眼之间的书卷气,在庄丽、静美之外,多了几分圣洁的禅意,但目中的清冷、傲然,却又与悲悯无涉。 妙玉念完佛经,放下纤纤抬眸看向对面的贵妇,宣了一声佛号,清冷如霜的声音响起,道:“夫人,往生咒业已念诵九九八十一遍,王家冤魂如今超度至极乐,再不受轮回之苦,夫人还请节哀。” 王夫人闻言,才从失神中回转过来,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神色和缓许多,柔声道:“辛苦妙玉法师了。” 妙玉轻轻宣了一声佛号,不卑不亢说道:“夫人,出家人慈悲为怀,渡人渡己,不敢言辛苦二字。” 王夫人打量着对面的女尼,见其性情婉静,言语清冷,心头倒也有着几分亲近。 虽比之其师略逊一筹,但许是年轻,对佛经禅语的理解更为直抵本质,遂道:“妙玉法师佛法精深,可否在府中后院的庵堂中盘桓几日,以备时常请益?” 因此时大观园未起,而栊翠庵自无踪迹,倒也不好接近,不过王夫人自来佞佛,原在荣府设置一庵堂。 妙玉闻言,明眸微动,略有几分疑惑地看向对面的王夫人。 王夫人解释道:“我这两天,夜里睡不踏实,总做噩梦,有妙玉法师在,竟觉心头负累尽去,妙玉法师可否在庵堂多盘桓一些时日,一应用度,皆由我府上供给,不知法师意下如何?” 妙玉静默须臾,正要出言婉拒,忽地,心头竟是闪过一道灵光,眼前似浮现起当初自家师父含笑而语的八个字: “京中静居,等待机缘。” 妙玉蹙了蹙柳叶细眉,抬起清澈的眸子,看向对面的王夫人,说道:“于贵府暂居,贵府于人事可还方便?”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自是方便的,后院庵堂,少有人去,清幽别致,少有人去,妙玉法师入内钻研佛法。” 妙玉想了想,玉容清冷依旧,道:“既是夫人盛情相邀,那贫尼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夫人闻言,微笑点了点头,道:“有妙玉法师在,我晚上也能谁个好觉了。” 王夫人所言这几天做噩梦,并非虚言,因见了王家堂屋、庭院满满当当的棺材,王夫人回来后就做了几个噩梦,梦里见着王子腾的妻子赵氏满身是血,与她说话。 王夫人这才请来了妙玉超度。 妙玉原为官宦千金出身,天资聪颖,虽出家为尼,但于佛法造诣颇深,与王夫人这等佞佛的“半瓶水”一交谈,后者自是惊为天人。 王夫人见妙玉答应暂居,于是吩咐着一旁的金钏,道:“去着人将后院的庵堂收拾利落了。” 金钏应了一声是,然后,快步出了厢房,领着几个婆子向着后院去了。 而刚至抄手游廊,就迎面见着了宝玉,宝玉神情恹恹,中秋月明的脸盘上,满是愁苦之色,口中喃喃说着,“林妹妹、三妹妹、云妹妹,她们都去了东府……” “这不是二爷吗?二爷今日没去学堂?”金钏笑着问道。 宝玉迎面见着对面的金钏,宛如玉兰花的白腻脸蛋儿映入眼帘,心头的愁苦竟不由倏散了许多,笑问道:“金钏姐姐带着这么些人,这是去哪儿?” 金钏顿住步子,俏脸上挂起笑意,解释说道:“西门牟尼院的妙玉法师过来给太太讲经,太太说收拾了后院的庵堂,让妙玉法师居住几日,我带着人去收拾院子呢。” 转而又道:“宝二爷这是从哪里来?” 宝玉一张笑脸顿时垮了下来,道:“从老祖宗院里来,舅舅家的丧事,老祖宗不让去,几个姐姐妹妹都往东府去了,倒是闷得发慌。” 金钏脸上笑意敛去,道:“二爷没有寻宝姑娘和大姑娘说话。” 宝玉道:“大姐姐又随着凤嫂子去了舅舅家,宝姐姐也随着姨妈去了。” 说到最后,宝玉神情分明有着毫不掩饰的怏怏。 金钏笑了笑道:“那二爷,可先到太太屋里请安罢,我还要去后院忙哩,等会儿没事了,再陪二爷说话解闷儿。” 宝玉“唉”的一声,目送金钏离去。 直到月亮门洞见不着人影了,宝玉这才向王夫人院里进来,挑开棉帘,在一众丫鬟、婆子的宝二爷称呼中,宝玉冲坐在床榻上的王夫人行礼,问候道:“母亲可大安了?” 王夫人笑道:“好多了,宝玉,快过来。” 说着,对一旁的妙玉微笑介绍道:“妙玉法师,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宝玉。” 妙玉徇声望去,只见对面一个面容俊朗,目似朗星的少年,头戴束发镶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大红箭袖,目光不由在其脖颈儿下的通灵宝玉停留了一会儿,心头微动,开口道:“贫尼见过宝二爷。” 宝玉原本还不在意,但听着清冷如冰泉的悦耳声音,身形一震,抬眸端详起对面的女尼,原本不经意的神情,忽地变了变,继而是目现亮光,紧紧盯着对面俏丽容颜的女尼,心头欣然,笑问道:“妙玉师父是带发修行吗?” 妙玉轻轻点了点头。 宝玉思忖片刻,笑道:“烦恼不除,六根不净,是以带发修行?” 妙玉摇了摇头道:“心证菩提,带发与否,又有何异?” 宝玉闻言,愣怔了下,看向妙玉,目中带着几分惊异,脸上笑意愈盛,道:“妙玉法师果然修为高深。” 一旁的王夫人微笑说道:“宝玉,妙玉法师佛法精湛,非等闲可比。” 妙玉双手合十,宣了个佛号,道:“夫人谬赞了。” 就在几人说话的空当,从外间进来一个婆子,进入厢房,道:“太太,大姑娘和琏二奶奶,姨太太还有宝姑娘回来了。” 宝玉面露惊喜道:“大姐姐和宝姐姐回来了?” 王夫人面色一顿,道:“人现在哪儿呢?” 婆子道:“大姑娘说是去了东府,姨太太、宝姑娘、琏二奶奶这会儿去了荣庆堂。” 宝玉皱了皱眉,就是默然不语。 王夫人容色一滞,目光微冷,心头就有些不快。 她这个大女儿,自宫里回来之后,不好好在家待着,反而三天两头往东府跑,听说与东府那位珩大奶奶弹琴唱和,倒是好得跟亲姐妹一样。 “等过了年,先给她将亲事定下来再说。” 王夫人目光阴郁,如是想道。 而妙玉听着婆子的禀告,捕捉到王夫人表情的不虞,以及宝玉的皱眉不语,眸光闪烁,若有所思。 此刻,宁国府后院厅中,一众莺莺燕燕正在说笑着,忽地见得元春以及大丫鬟抱琴,在丫鬟宝珠的引领下,进入厅中。 秦可卿起身迎去,柔声道:“大姐姐回来了?” 说话间,近前挽起元春的手。 先前二人在宁府中探讨了琴乐,姐妹情谊渐笃。 元春看向一众唤着“大姐姐”的姊妹,点头示意。 元春进入厅中,轻唤了一声,说道:“珩弟。” 贾珩看着对面着素色裙装的少女,点了点头,说道:“大姐姐这是从舅老爷府上回来?” 元春叹了一口气,道:“舅舅家那边儿停灵需得七日,今天见了一些吊唁的宾客,琏二嫂子说,明日就先不去了。” 相比王子腾先前的门庭若市,如今的王宅,除却一些老亲外,几无多少有分量的人物登门,丧事反而少了许多繁琐。 贾珩看向面现倦色的少女,道:“大姐姐这两天辛苦了。” 元春轻轻摇了摇头,似不欲深谈此事,目光掠过几人,转而问道:“珩弟与姊妹们说什么呢?” 湘云道:“珩哥哥买了几匹马驹,说要教我们骑马呢。” 元春闻言,面色讶异道:“珩弟要教她们骑马? 贾珩道:“三妹妹和湘云都说想学骑马,我今日去马市上就买了几匹小马,咱们原是武勋之家,公侯之女岂能不擅骑术?” 元春想起这两日见着的惨景,深有感触说道:“珩弟此言不错,我等武勋之家,纵身在后宅,不经外间风雨,可也应学一些弓射之术,以为防身之术,也不至事到临头,竟无自保之力。” 贾珩心头一动,抬眸看向对面眉眼柔婉的少女,暗道,后世“鬼有本”,就有元春上战场之情节,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儿? 既存此念,试探性问道:“大姐姐应是会骑马的吧?” 元春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以往倒是想学,但一直未有机会。” 探春接过话头,柔声道:“那大姐姐等闲暇了,也可随我们一起学的。” 贾珩轻声道:“不过那先前的小马驹就不大合适了,需得换匹大马了。” 元春:“……” 所以这是说她太胖? 贾珩似看出了少女的心思,看向一旁的湘云,清声道:“那小马驹太矮了,等你们长高一些,也换匹大马骑,今天我见着了一匹汗血宝马,身高好几尺,若是骑着这种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探春道:“汗血宝马,神骏非常,可是有天马之称的。” 湘云苹果脸上现出浅浅笑意,道:“我想骑,珩哥哥,珩哥哥怎么没有买下来?” 贾珩面容滞了下,笑了笑道:“汗血宝马可遇不可求,今日那一匹被人买走了,只好再等下次看能不能碰上了。” 秦可卿端着茶盅的手微微颤了下,压下芳心的悸动,微笑道:“云妹妹,先学小马驹,等练好了骑术,再学那快马不迟的。” 元春闻言,美眸微动,却是感受着一屋的轻快气氛,原本有些哀戚的情绪也驱散了许多。 或者说,元春来此,也是想寻人说说话,排解一下在王家而起的低落心情。 秦可卿问道:“夫君,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该传晚饭了?” 贾珩抬头,透过轩窗瞧打了一眼天色,见果已夜色降临,笼罩四下,遂点头道:“传饭罢。” 用罢晚饭,秦可卿招呼着黛玉、探春、湘云等人在厅中玩闹、说笑。 贾珩则唤过元春到书房议事,二人隔着一方小几而坐,晴雯给二人斟了茶,徐徐退了出去。 贾珩看向对面容色秀美、端丽的少女,道:“大姐姐,晋阳长公主府上已经应允了,大姐姐随时可到长公主府上任才人赞善。” 元春闻言,明眸微动,柔声道:“让珩弟费心了。” 贾珩道:“你我姐弟,不需如此客气,再说这些年,大姐姐为族里付出这般多。” 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略有几分出神,道:“当年也是族中经过变乱,正在艰难之时,我那些都是应该做的。” 贾珩道:“这些年,终究还是委屈了大姐姐。” 元春玉容微顿,拿起茶盅,看着对面的少年欲言又止道:“珩弟……” 贾珩心头微动,笑了笑道:“大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元春放下茶盅,说道:“珩弟,我十来岁就被送到宫里,回来之时倒没想到宝玉如今养成这般顽劣性情,加之祖母溺爱孙子,母亲她也因亡兄之事,不大督促宝玉读书,以致今日宝玉文不成、武不就,珩弟能帮着教导宝玉,我一直很是感激。” 贾珩面上笑意微微敛去,说道:“大姐姐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元春美眸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柔声道:“其实这些话,很早就想和珩弟说,但一来冒昧,二来我这个作人女儿的,也两相为难,但想了想,还是觉得和珩弟说一说为好,我娘因宝玉的上学读书,对珩弟可能有一些误解,我最近也在劝她,先前对珩弟有得罪之处,还望珩弟多多包涵。” 说到最后,少女丰美、婉丽的脸蛋儿上,就有几分黯然,或者说是羞愧。 她这几日,或者是说从宫里回来之后,与自家母亲提起眼前少年,能明显感觉到自家母亲言谈之间,对少年怨气颇大。 尤其是近日,许是因为舅舅家罹遭横祸之故,自家母亲更是私下说了不少怨怼之语,她虽尽力规劝开解着,但收效甚微。 长此以往,不定生出什么波折来。 贾珩默然一会儿,轻笑了下,道:“大姐姐放心,哪怕是看在大姐姐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和太太置闲气的。” 元春:“……”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话说得怪怪的。 看在她的面子上? 凝眸看向对面的少年,迎着那温煦目光,恍若倒映着一簇摇曳不定的烛火,焯烫人心,元春眼睫颤了下,连忙挪开。 “至于宝玉,他既愿做个闲云野鹤似的富贵闲人,荣国府还是容得下的,当然大姐姐若能督促他好好读书,从此以后上进起来,也是极好的事儿。”贾珩面如玄水,目光平静,盯着对面的少年,说道:“难道大姐姐还觉得我容不下宝玉?” 元春被对方少年咄咄目光看得有些心头异样,连忙摇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说道:“珩弟胸怀宽广,我从来没有这般想过珩弟的,珩弟……你误会我了。” 贾珩看着对面着急解释的少女,笑道:“大姐姐既能和我坦诚直言,自不会这般想,其实,纵然太太那边儿,因宝玉之事生了一些埋怨,大姐姐也不要总是帮着我解释,反而母女之间再生了芥蒂。” 元春闻听此言,娇躯一颤,目光复杂地看着对面举重若轻的少年,轻声道:“珩弟……” 忽地手中一抖,碰倒茶盅,半盅热茶洒落在元春手背上,烫得元春一缩手,蹙了蹙秀眉,口中发出一声痛哼。 “大姐姐……”贾珩面色微变,唤了一声,忙道:“烫着了吗?让我看看。” 说着取出一方手帕,拿过少女的手,擦着茶汤。 “珩弟,我没事儿的……”元春柔声说着,因为还有一点儿灼疼,两弯柳叶眉蹙着,但口中还下意识说着没事儿。 贾珩皱眉道:“这都烫红了,怎么没事儿,好在没起水泡,怎么这么不小心?” 只见皓白如霜的手背上,连同手腕,赫然见着一小片红印。 少女十指纤纤,指甲未涂蔻丹,倒见着素雅,许是因为在宫中,给贵人端茶倒水,原就不能打扮得太过艳丽。 感觉自家手掌被握着,元春眉睫微颤,娇躯几乎绷直,纤弱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轻颤,脸上却挂着风轻云淡的柔柔笑意,状极自然道:“不妨事的,珩弟……以往在宫里伺候娘娘,也不是没烫过的,回去后,用冷毛巾敷敷就好了。” 说着,不动声色收回了手,只是指头摩挲过残存的温厚触感,却让元春心湖不由荡起涟漪,美眸微微失神片刻,旋即恢复正常。 贾珩面色平静,倒不觉有异,方才一时情切关怀,更不必说……又不是十指交缠,只是看着眉眼柔婉,正轻轻揉着自己玉手的少女,温声道:“大姐姐这些年在宫里吃了不少苦。” 元春轻叹了一口气,将一双柔婉如水的目光,瞧着对面的少年,道:“珩弟这些年才是不容易的,能有今日,真是不知担了多少险,吃了多少苦,比起珩弟来,我生来锦衣玉食,左右也不过去伺候了贵人几年,倒也没有什么吃苦不吃苦的。” 贾珩一时默然。 元春看着面容清隽的少年,笑了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珩弟,今日有些倦了呢,若无旁事,我先回去歇息了。” 贾珩回转过神,道:“大姐姐先别忙着走,先用毛巾敷敷手再走也不迟。” 说着,唤了一声晴雯,吩咐着取来清水、毛巾。 不多时,晴雯从外间进来,听着烫着也有些急,将一盆清水端过来,道:“大姑娘,用清水冲洗下吧。” 元春想了想,点了点头,也不再谦辞。 第三百三十七章 惯会做这些场面事 元春洗罢手,在贾珩的相送下,离了宁府。 刚刚回到自己所在院落,正要吩咐抱琴以及丫鬟,准备热水沐浴。 却见一个平日侍奉的婆子开口道:“大姑娘,太太唤您过去呢。” 元春怔了下,只好起身,向着王夫人院里而去,待进入厢房,只见自家娘亲坐在床榻上,正在拿着一卷佛经就着烛火诵读,面颊较之以往红润了许多。 元春上前说道:“娘,您唤我。” 王夫人放下佛经,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床榻,笑道:“大丫头,过来坐。” 元春“嗯”地应了一声,挨着王夫人就坐。 元春转头问道:“娘身子可还好一些了,吃饭上胃口如何?” 王夫人道:“寻了牟尼院的妙玉法师过来,念了经文,说来也奇,心绪倒是舒畅了许多。” 元春心下松了一口气,柔声道:“那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妙玉法师才是。” “我祈求着多留几天,在后院庵堂歇着了,等明天你们再见面叙话。”王夫人笑道。 元春微微颔首,又问道,“怎么没见宝玉?” “他这会儿在老太太屋里呢。”王夫人轻笑说着,转眸打量着自家女儿,容貌丰美,仪态端庄,一张宛如牡丹花盛开的脸盘儿,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但可惜…… 王夫人心头再次涌起对某人的怨怼。 “大丫头,咱们娘俩儿在这儿,也没外人,正好说说心里话,”王夫人拉过元春的小手,轻声说道。 元春心头隐隐有种预感,脸色就有些变化,道:“娘您说。” 王夫人柔声道:“你呢,打小就懂事,从来就没让我费心,这一晃眼也是大姑娘了,现在从宫里也回来了不少日子,我寻思着,终身之事也需尽早儿定下来了。” 想了想,终究觉得不能再对元春放任自流。 元春蹙了蹙眉,道:“娘,这几天舅舅那边儿还没停当,我的事先放一放吧。” 王夫人道:“原也没说现在,就是提前和你透个气儿,等过了这个年,就让你父亲还有你大伯,在京中拣选着那等出身好、人品好的人家。” 元春迟疑道:“娘,是不是太仓促了?” 王夫人叹道:“大丫头啊,你过了这个年,就奔二十去了,不好再拖了。” 元春丰润玉容微顿,“娘,我的婚事,珩弟不是说过要……” 王夫人冷哼一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还在呢,怎么还能让旁人操心了去?” 元春柔声道:“珩弟终究是族长,我原也是他从宫里带出来的。” 王夫人一听这话,又是被唤起了不快记忆,脸色刷地冷了下来。 或者说,王夫人在外人面前尚要维持她慈和的面目,但在自家大女儿面前,就要显露出一些真实想法。 “你真以为他好心?” 元春心头咯噔一下,问道:“娘这是何意?” 王夫人面色淡漠,道:“他现在管着族里,愈发势大,就连老太太都敬他三分,他当初急着将你从宫里带出来,无非是担心你征得鸾凤之瑞,盖了他的风头去。” 元春闻言,默然不语。 自不是默认这说法,而是想起了先前贾珩所言,不要争执,以防母女之间生了芥蒂。 见元春沉默,王夫人却会错了意,以为自家女儿听了进去。 可以说,贾珩将元春从宫里带出来,才是王夫人的最大心结。 先前碍于元春在宫里苦熬,不好直说,否则,倒像是她为了富贵,不顾女儿似的。 如今索性将心里的憋屈,趁机道了个痛快。 “大丫头,为娘知道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吃了不少苦,可为娘何尝不苦?你是从为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王夫人说着,也有几分动情,说道:“可我懂还不是想让你一辈子过得风光、体面?但现在旁人一搅合,你这些年的苦,不是白吃了吗?” 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娘,宫里没有你想的那般容易的,皇后娘娘主六宫诸事,若无她允准,谁不安分,妄作奢想,反而为自己和族里带来祸端。” 在宫里,这些年,她也见过不少宫女试图攀龙附凤,但最终下场都不太好。 虽她为公侯之女,但内外隔绝,后宫内的阴私鬼蜮,忌惮有限。 王夫人又道:“你大伯不是往六宫都太监那里使了不少银子,许这一二年,就可听到喜信了。” 暗道,纵没有机会为天子宫妃,呆在皇后身旁,也能接触一些天潢贵胄,听说皇后两个儿子年岁及长,为个王妃、侧妃,也不算辱没了元春的品格。 但这等心里话,却不好当着自家女儿的话说,否则上一刻还冲着天子去,下一刻就若不成,做天子儿媳也不错,这话也太…… 元春轻声道:“没那般容易的。” 想了想,道:“前日,我和珩弟也说了此事。” 王夫人道:“你和他说什么,他能上什么心?若不是她,你也不会耽搁了。” 元春道:“珩弟说他会留心,这一二年,先到长公主府里为才人赞善。” 王夫人:“……” 心头竟是涌起一股惊喜,问道:“长公主府上?可是圣上之妹的那位晋阳长公主?” 暗道,若在晋阳长公主府上,还算未离了天家,未尝没有再为王妃、侧妃的可能。 元春看了一眼王夫人的神色变化,如何不知自家母亲打得什么主意,暗暗叹了一口气,有意顺着王夫人的情绪,说道:“娘,珩弟为族长,他哪怕顾及着族人的看法,也会为我多费心的,他若是上心,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 王夫人闻言,倒也觉得有理,点头道:“你这话说的对,他向来是……惯会做这些场面事。” 却是将驴粪蛋子、表面光的话,咽了回去。 这般一想,突然觉得元春往东府跑,似也能理解一些。 王夫人又道:“不过,咱们也不能净指望他,等过年之后,为娘让人留意留意。” 可以说,随着王子腾的失势,王夫人现在急需一位权势依靠在贾家壮胆,那么还有什么比自家女儿找个好女婿更好的呢? 毕竟,女婿半个儿。 元春与王夫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待戌正时分,方迈着疲惫的步伐,返回自家院落,抱琴说道:“姑娘,热水准备好了。” 元春应了一声,进入里厢,放下金钩拉起的帏幔,就着彤彤烛火,在大丫鬟抱琴的侍奉下,褪去裙裳,如羊脂白玉的丰润身姿现出,两条笔直、圆润的玉腿,踏入浴桶,满月沉水,掀起水花。 “姑娘,太太刚刚催婚事了?”抱琴问道。 “一晃也从宫里出来有不少日子了,娘她也有些着急了。”元春轻声道。 对自己的婚事,她心头未尝没有焦虑,不说即刻过门,起码定下来也是应该的。 抱琴拿着毛巾帮着元春擦洗着雪白的后背,说道:“小姐年岁是也不小了,早些定下来,也能安心一些,否则一直拖延下去,好亲事都被耽搁了。” 元春幽幽叹了一声,双手轻轻搓洗着沉甸甸的粮仓,望着几案上的烛火,恍若跳动着一双沉静、温煦的眸子。 元春连忙摇了摇头,贝齿咬了咬樱唇。 …… …… 翌日,坤宁宫 宫人来往匆匆,暖意融融的殿中依稀传来丝竹管弦之音,间杂着欢声笑语。 宋皇后一身鹅黄色宫装长裙,端坐在软褥垫子铺就的长条锦榻上,前方的小几上,摆放着瓜果茶点,下方两旁小几,列坐相陪的低品妃嫔。 端容贵妃与咸宁公主则坐在宋皇后身旁的锦墩上,至于魏王陈然与粱王陈炜则共坐一小几。 魏王过生儿也不是这一回,在宫中每到过生儿,妃嫔总要过来凑热闹,借此讨好宋皇后这位六宫之主。 宋皇后看向咸宁公主,笑道:“咸宁,你送的那匹大宛良驹,有些太贵重了。” 昨日,咸宁公主回去后,倒是和宋皇后讲述了昨日东市买马的经过,顺便说了与忠顺王二子陈锐发生冲突一事。 宋皇后对此面上不大表态,实际有些乐见其成。 咸宁公主道:“兄长明年开府,这是宫里过的最后一个生儿,我这个做妹妹的,也该送他一匹好马,以祝他蹄疾步稳,前程似锦。” 宋皇后闻言,温婉笑道:“咸宁有心了。” 不远处的小几畔,梁王陈炜笑道:“二哥,那汗血宝马借我骑两天怎么样?” 魏王笑道:“你我兄弟说什么借不借,你若喜欢,送你了就是。” “我可不敢,这是五姐送你的,转送我算怎么回事儿,我就借两天骑骑。”梁王陈炜忙道。 宋皇后听到兄弟二人说笑,目中也现出欣慰,对着一旁的咸宁公主笑道:“你魏王兄,将你送的马转送给炜儿,也太不像话了。” 咸宁公主轻笑道:“母后,我既将那宝驹送给了皇兄,那怎么处置都是皇兄之事,倒不用看我之意。” “娘娘,一等云麾将军递了牌子进宫,这会儿尚在大明宫面见圣上。”忽在这时,一个女官进入殿中,行到宋皇后身畔,低声说道。 宋皇后闻言,脸上现出笑意,道:“他们君臣先说正事,等会儿再过来叙话不迟。” 人能过来就行。 大明宫,内书房 崇平帝听完贾珩对京营整顿的奏报,点了点头,道:“李阁老前日说你带兵有方,果勇营军兵军容严整,有强军之象,还谏言朕于正月初一,阅兵演武,朕已经应允了,你近月也好好准备。” 贾珩道:“臣定不负圣上期望。” 崇平帝却再次叮嘱道:“慢慢来,不要心浮气躁。” 贾珩点了点头。 崇平帝勉励几句,从御案上递过去一份儿奏折,说道:“对了,这是都察院递上的奏章,上面说你给阵亡兵丁立碑记事,有失体统,况巡城御史康志学殉节,尚无此等哀荣,言你重士卒而轻士人。” 随着五城兵马司衙门中的文吏,邀请一些石料工人,开始在西城动土开工,为阵亡兵丁立碑,这一幕就落在了朝中一些科道言官的眼中。 因为贾珩刚刚立了大功,倒没有太多人逆风而行。 而暗中的政治敌手,却不甘寂寞,授意都察院的御史上疏弹劾,用以试探崇平帝心意。 贾珩接过奏疏,阅览了下,言辞一如既往的激烈。 奏疏中甚至说他邀买人心,养望自高。 事实上,在大汉朝,朝堂上,几乎不存在不受弹劾的官员,如今的贾珩已有资格立起旗帜,随之而来的就是科道言官的盯视,几乎可以想见,此后此类弹劾奏章,仍会源源不断。 哪怕是内阁首辅杨国昌以及几位阁臣,也时常受得科道言官的弹劾。 贾珩面色镇定,朗声道:“立威营罗逆谋叛,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府为护神京安宁,浴血奋战、死伤惨重,臣以为,立碑记事可酬其功劳,以此激励五城兵马司兵丁忠君卫国之心,至于这位御史弹劾之言,纯属无稽之谈,纵民间士绅修桥铺路,尚立碑以载述其事,况死难于国事者?彼等恶意揣测,以寒将校之心,损害圣德,更意图掀起文武之争,居心叵测!” 崇平帝闻言,面色微动,沉声道:“朕已打算批阅训斥,先前五城兵马司以及锦衣府,临机处置,保护神京安宁,是有功的,朕业已吩咐内阁下旨嘉勉酬功,而文武之争,由来已久,如今你为武勋,又全权整顿京营,难免多受无端攻讦,用心任事即可,不必理会。” 其实,先前还真是崇平帝疏忽了,下旨抚恤嘉勉锦衣府和五城兵马司,而文官集团也齐齐漠视了五城兵马司与锦衣府的流血牺牲。 贾珩拱手道:“圣上圣明。” 想了想,又进禀道:“圣上,如今武事不振,国家财用不足以军功授田宅,或可于哀荣一道多做文章。” 秦兵制也好,府兵制也好,都是将土地与军功绑定,甚至后世的打土豪、分田地,都极大提振了兵心士气。 但如今的陈汉,天下土地多是有主,而无主荒地,则饱受天灾。 再加上国库空虚,反映于战事上,就是立功不赏,死难少恤,既然这样,将校士卒为何还要卖命? 物质上既然无法给予倾斜,那就在精神奖励上多注重了。 他为五城兵马司立碑记事,都引来朝堂文武的恶意中伤,这等大事,也只能由崇平帝亲自推动。 崇平帝思量了会儿,既是期许,又是解释道:“纵无勒石燕然,也需得一场有分量的大胜,方可堵得上下非议之声。” 潜台词是现在做不了这种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 崇平帝忽而问道:“魏王过生儿,皇后那边儿不是向你府上下了请柬?” 贾珩道:“确有此事,臣等下还要去往坤宁宫,向娘娘请安。” “你先去罢,等午时,朕再过去用饭。”崇平帝道。 “那臣告退。” 贾珩说着,离了大明宫。 第三百三十八章 龙凤之姿,天…… 坤宁宫 宋皇后在宫中与一众妃嫔说着话,忽地一个衣衫鲜丽的宫女进来禀告,“娘娘,云麾将军已在殿外恭候求见。” “让他进来。”宋皇后连忙说道。 殿中,魏王陈然、梁王陈炜以及咸宁公主陈芷,闻听贾珩到来,都不约而同停了谈笑。 魏王陈然放下手中的茶盅,凝起了眉,心底也涌出自己也说不出缘由的期待之意。 梁王陈炜则嘴角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神色多少有些清冷、寡淡。 咸宁公主陈芷则抬起清丽玉容,目光一瞬不移。 不多时,就见一个着精美图绘武官袍服,气度沉凝的少年,举步而入殿中,上前冲宋皇后行了一礼,清泠而坚定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恍若碎玉、剑鸣,“微臣见过皇后娘娘,魏王殿下、梁王殿下,咸宁殿下,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皇后笑着招呼了声,然后让人赐座。 问道:“子钰这是刚从陛下那边儿过来?” 贾珩道谢之后,点了点头道:“回娘娘的话,刚刚面圣过来。” 宋皇后玉容恬然,上下审视着萧轩疏举、气质英武的少年,美眸中流露出欣赏之色,眉眼笑意恍若桃蕊盛开,绚丽娇艳,说道:“子钰正忙着陛下交办的差事,本宫唤子钰过来,也不知耽搁了正事没有?” 贾珩抬眸看向对面一袭华美宫装,身姿丰腴的丽人,连忙整容敛色,道:“娘娘言重了,微臣以为,只要定下方略,明以赏罚,凡诸般公务倒不需事必躬亲,臣已吩咐了麾下官署一应官吏,各安其事,各负其责,如再有问题,禀告于臣,臣再想方设法予以解决,臣也会定期督问进度,随时给予调整。” 咸宁公主看着那在自家母后跟前儿侃侃而谈,从容自若的少年,玉容微顿,目中异色涌动。 魏王陈然同样点了点头,在心底琢磨着贾珩的话语,只觉这番话是愈品愈是通透,可谓道尽了上位者的治事御下之术。 宋皇后点了点头,笑道:“此言高屋建瓴,直指本质,无怪乎子钰以典事之才为陛下器重。” 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制于人。 她在皇宫中,统御六宫各司局,处置事务,基本与此大同小异。 定好规矩、章程,再交由下方得力之人去办差,明以赏罚,督问进度,倒不需事事躬亲。 “娘娘母仪天下,智深如海,微臣这些不过是一愚之得,当不得娘娘盛赞。”贾珩眸光及下,回禀说道。 宋皇后笑着看向下首的魏王,说道:“然儿你瞧瞧,这才是你父皇信重的股肱之臣,谦虚谨慎,又通达事务,待明年你开府观政,可多和子钰学学,做人做事,也能为你父皇好好分忧。” 魏王笑道:“云麾将军材高知深、圭璋特达,在神京中事迹频传,儿臣是颇为佩服其品行的。” 贾珩转眸看向着蟒服、白净面皮上挂着浅浅笑意的少年,赞道:“魏王殿下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不愧是天潢贵胄。” 宋皇后听着龙章凤姿之语,心头一喜,美眸焕彩,但接下来却未听着天日之表之语,而是天质自然,美眸喜色渐去,甚至轻轻嘟了嘟粉唇,有些嗔恼,这动作很是轻微,更像是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在闺阁少女之时下意识的习惯,却不知此举竟有着难言的俏皮。 落在某人眼角余光之中,却是面色滞了下,心头都涌起丝丝缕缕说不出的异样。 但宋皇后的确有些失望。 如方才贾珩若说龙章凤姿、天日之表,那这说法就有说道了,而龙章凤姿,则是赞其肖父似母,更多像是没有太多营养的客套。 宋皇后这边儿虽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也觉得不能太操之过急。 这等手握重兵的大臣,不论心智、手腕,绝不能当普通少年看了。 贾珩与魏王互相吹嘘了一波,宋皇后在一旁正要接过话头。 然而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宫女,进入殿中,忽道:“娘娘,长公主殿下和小郡主过来给殿下祝生儿来了。” 宋皇后嫣然一笑,欣喜道:“咸宁,你姑母还有婵月过来了。” 咸宁公主“嗯”了一声,道:“母后,那我去迎迎。” 只话音方落,晋阳长公主已然领着小郡主李婵月,携手进入殿中。 晋阳长公主这时穿了一身大红色宫装棉裙,纤腰高束,身形窈窕,头戴点翠风翅冠,珠饰璎珞在鬓发之间垂下,雍容华美。 丽人妆容也化得有些浅,不过眉眼如画,五官精致,雪肤姝颜,不论淡妆浓抹,两相皆宜。 身旁跟着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的小郡主李婵月。 “皇嫂。”晋阳长公主进殿后,先是冲着宋皇后行了一礼,然后向端容贵妃见礼。 至于其他嫔妃以及魏王、梁王、咸宁公主,不管是尊卑地位还是晚辈身份,起身向着晋阳长公主见礼。 贾珩自也跟着站起,随着大流,冲晋阳长公主见礼。 抬眼之间,恰与一双柔媚的美眸相接,只见微微浅波之中,隐约见着一丝玩味之色。 “挺巧,云麾将军也在这里?”丽人语笑嫣然,高贵华美的气质,带着客气的疏离。 贾珩面如玄水沉静,心头不由闪过一抹古怪,看着光鲜亮丽、雍容美艳的丽人,淡淡道:“见过殿下。” 晋阳长公主说完,也不再看贾珩,转头看向宋皇后,笑道:“今儿个是然儿的生儿,带着婵月过来给然儿庆生,然儿过了这个年,也有十七了吧。” 陈然微笑道:“姑母,是十八了。” 晋阳长公主清咳了一声,妍美、姝丽的玉容上多少有些尴尬,做感慨之状说道:“一晃都这么大了。” 贾珩在一旁看得也是心生有趣。 宋皇后脸上繁盛笑意不减,说道:“妹妹和婵月这边儿坐,太乐署按着容妃妹妹的意思,排演了新的歌舞,可以一观。” 晋阳长公主与李婵月挨着宋皇后坐了下来。 不多时,就见着一队十八个身姿曼妙,衣衫华丽的女子,从殿外进来,开始演奏歌舞。 众人都端起酒杯,看着舞姿翩跹、形态优美的女子,配合以流云水袖,给人以视觉上的极大享受。 贾珩神色自若,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暗道,这舞编得别出心裁,一舞演尽春夏秋冬,一年四季,用来在生日上演奏,倒有几分别样的意味。 忽地想起这是端容贵妃所编排的舞蹈,不由转眸看了一眼娴静而坐的容妃,三十出头的美妇,着一身蓝色裙装,挽着飞仙髻,瓜子脸,气质安静、明丽,仙姿玉貌,不过如是。 “这宫廷乐舞耳目一新,足可见这容贵妃之舞姿造诣颇深。” 贾珩目光微垂,迅速抽离目光,不多会儿,就觉得心有异样,分明觉得一道宛若实质的目光盯着自己,连忙举起小几上的茶盅,垂头抿着。 待乐停舞止,宋皇后道:“遏云歌响清,回雪舞腰轻,容妃妹妹这舞排演的惊鸿乍现,赏心悦目。” 其他人都是纷纷出言称叹,殿中气氛愈发喧闹起来。 容妃声音轻轻柔柔,说道:“原是信手而作,聊以自娱,姐姐过奖了。” 晋阳长公主笑而不语地看着姐妹二人说话,心思莫名。 李婵月笑问道:“表姐,你也会跳这支舞的吧?” 咸宁公主轻轻点了点头,道:“跟着母妃学过一些。” 另外一边儿,宋皇后对容妃问道:“妹妹,怎么不见泽儿?” 容妃道:“泽儿他师父留了功课,需得抽背,待中午午饭才能过来。” 宋皇后笑着打趣道:“泽儿他功课勤勉,可惜本朝不允皇子下场科考,否则泽儿年岁稍长一些,非要给妹妹中个进士不可。” 容妃笑道:“姐姐说笑了,只是趁着泽儿年岁小,学些书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另外一旁,魏王则是和贾珩没话找话,问道:“先前听咸宁说,云麾现在循五城兵马司的治安条例,以规制神京治安?” 贾珩道:“无规矩不成方圆,神京城人口多达百万,如往日五城兵马司,只以司衙个别官长意志,处置京中诸般违法之事,故而胥吏、兵丁或以仇隙,而滥用职权无端加重,或以收纳贿赂轻忽重罪,反而生民多蒙欺压之苦,公平公正不得彰明,如今定以治安条例,明示上下,缘法而行,官兵民等,俱有法可依。” 魏王目中光芒恍若蕴着别样意味,惊讶说道:“云麾可是信奉商君治国之术?” 贾珩心头微动,看向魏王,朗声道:“法者,治之端也,君子者,法之原也。” 这是荀子的话,而用这一句话,贾珩也表明自己并非传统的法家门徒,事实上,经独尊儒术之后,官方的正统思想,就是儒学教化,反而行严刑峻法的酷吏,名声都不大好听。 魏王目中兴趣之色不减,说道:“但云麾先以章法而治,并无见教化手段?” 正在谈话的宋皇后和端容贵妃,对视一眼,齐齐看了过去。 宋皇后看着问对的二人,心头不由一喜,也不打扰,耐心等待着二人叙话。 晋阳长公主同样美眸微闪,玉容清冷地看着二人。 贾珩道:“法者,即有指引、预测、教化之用,将违背治安条例者,宣教榜文,而不滥施刑威,正合教化之意,此为德礼为政教之本,刑罚为政教之用之意。” 魏王迟疑道:“此是否有违圣贤之意?” 贾珩徐徐道:“前汉之时,宣帝曾言,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用德教,用周政乎?” 魏王闻言,面色微震,说道:“云麾此言,弘文馆中的师父也曾说过类似言语。” 宋皇后此刻见二人相谈甚欢,不由心头更喜。 贾珩道:“在治安条例之前,五城兵马司稽查神京治安,多是官署兵丁头目,随心而行,民不知所犯,势必无所适从,如今循例而行,上下知法度规矩,正合以律例教化人心之意。” 魏王欣然说道:“云麾此言在理。” 一旁的梁王陈炜,举起茶盅,神情淡漠。 他三哥还有五姐,都看重这人给什么似的,也不知这人有何能耐。 宋皇后微笑说道:“好了,然儿先别说这些了,等你明年开春至五城兵马司观政,再畅论此事。” 魏王陈然笑道:“是的,母后。” 几人说话间,忽地进来一个宫女,躬身禀告道:“忠顺王府的吴妃,递了牌子,要见娘娘。” 值得一提的是,忠顺王的正妃早逝,只有四个侧妃,至于其他妾室,虽也有相应等级,但在宫中也不大排上号。 这边厢,宋皇后看了一眼贾珩,其实,多少有些猜到忠顺王妃前来何意。 “让她进来。” 宋皇后吩咐了一声,不多时,就见着一个着绫罗绸缎,着裙装的妇人,款步而来,一进入殿中,屈身行了一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吴妃请起。”宋皇后白腻如梨蕊的脸蛋儿上现出笑意,吩咐着一旁的宫女赐座。 如是忠顺王正妃,宋皇后势必要唤上一声皇嫂,但如是侧妃,则要随意许多了。 吴妃道了一声谢,落座下来,笑着寒暄说道:“娘娘,臣妾听说今日是殿下的生儿,就过来看看。” 其实请柬是有发到忠顺王府上的,但忠顺王因是避嫌,一早儿让人送来了礼,并未亲自过来。 说来,这也是宋皇后心头不快之处。 这些年,她这个后宫之主,上面有个婆婆在头上,下面的儿子也没有封为嗣子,只空有个皇后的名头,皇后的体面、风光,却好似打了折扣一般。 宋皇后笑道:“劳吴妃挂念了。” 吴妃问道:“听说魏王殿下明年要出宫开府,不知去哪所衙门观政?” 宋皇后点了点头,说道:“已经定了,明年开府前往五城兵马司。” “五城兵马司?”吴妃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咸宁公主,说道:“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说着,离座起身,向宋皇后郑重行了一礼。 说来有些可笑,吴妃这等长居后宅的妇人,并不认识贾珩。 宋皇后心头倒是有些诧异,连忙唤着一旁的女官上前搀扶,问道:“吴妃何以至此?” 吴妃道:“娘娘,臣妾那不成器的儿子,昨日在马市之上,一时眼拙,冲撞了咸宁,后来得云麾将军之力,方没有酿成大错,臣妾过来代那锐儿向咸宁赔礼了。” 不得不说,吴妃此刻的处置,倒是比告状高明到不知何处去,摆出低姿态,请求宋皇后的谅解,以求其对自家儿子网开一面。 得饶人处且饶人,宋皇后哪怕是表面以示宽宏,大概率也会高抬贵手。 第三百三十九章 崇平帝:……可匡正之! 坤宁宫中—— 随着吴妃躬身向宋皇后祈请,如魏王陈然、梁王陈炜,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古怪之色,瞧着贾珩的表情。 见其一副面色自若,风轻云淡的模样,都暗道一声,倒是沉得住气。 宋皇后凝了凝秀眉,凤眸微闪,转头看向贾珩,问道:“子钰,吴妃所言,可有此事?” 这自是有意在装糊涂。 原本还在观察宋皇后神色的吴妃,听到“子钰”二字,面色倏变,循声望去,只见魏王与梁王身旁的小几旁的绣墩上,赫然列坐一个身穿锦袍的少年武官。 方才因为急切求情,倒未曾留意到。 “莫非是……贾珩?” 吴妃心头一惊,暗道,这云麾将军贾珩怎么会在这里? 心念电转之间,倒也反应过来。 今日既然是魏王的生儿,那么贾珩作为五城兵马司的主事之人,给明年要到五城兵马司观政的魏王庆生,就说得通了。 迎着众人注目,贾珩起身,看着宫裳丽人,拱手道:“娘娘,辅国将军陈锐在东市,触犯五城兵马司颁发的治安条例,微臣当时与咸宁公主恰巧碰到,就让巡警司的兵丁将辅国将军拘押,按制羁押一十四天,吴妃若有异议,可先到五城兵马司官衙中,寻治安司的孔目申请复议,而不是在此打扰皇后娘娘的清静。” 说着,皱了皱眉,目光清冷地看着一旁的吴妃。 吴妃闻言,脸色变幻,许是那少年目光太过锐利,一时竟有些不敢对视。 魏王陈然与梁王陈炜对视一眼,心思各异。 宋皇后笑着打了个圆场,说道:“子钰不必太严肃,不妨坐下再说,今儿吴妃来也有认错之意,子钰你看,究竟是怎么个章程?是否能网开一面?” 贾珩道:“娘娘,辅国将军陈锐违背治安条例而羁押于牢中,若轻易放出,置朝廷法度于何地?以后五城兵马司再想循例执法,也会有人以陈锐先例而抗法,娘娘,微臣实不知如何网开一面。” 宋皇后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不无道理。” 贾珩转而看向吴妃,道:“吴妃娘娘大可不必担心,此次拘押辅国将军,只有半月,半月转瞬即逝,在牢中不会委屈了辅国将军。” 吴妃容色苍白,没有看贾珩,转眸看向宋皇后,声音几乎带着祈求,说道:“娘娘,锐儿犯法,臣妾也无话可说,可眼见临近过年,就这么关着,年底连祭祖都无法祭祖,臣妾想着法理不外乎人情,五城兵马司那边儿难道一点儿都不通融吗?” 宋皇后明眸微动,再次将目光投向贾珩,柔声细语道:“子钰,你觉得呢?” 贾珩道:“娘娘,国法不循私情,吴妃娘娘今日要通融,明日旁人再求通融,五城兵马司还有何威信可言?” 吴妃张了张嘴,一时间,讷讷不好言语。 见贾珩态度坚决,言必称国法,宋皇后心头虽乐见其成,但迎着吴妃的目光,晶莹玉容上却流露着为难之色。 当然,关键在于贾珩原是为咸宁出气,她这边儿妄作人情,岂不是寒了人家一番心意? 只是,真的将吴妃所请置之不理,也不大像话,因为事涉咸宁,反而该有人说她气量狭隘,得饶人处不饶人了。 就在宋皇后思量利害的空当,魏王陈然心头一动,从一旁站起,朗声道:“母后,儿臣以为,云麾将军所言不差,岂能因一人而置律法于不顾,若此事传扬出去,只怕五城兵马司所颁发之治安条例尽成具文。” 吴妃一听魏王此言,一颗心瞬间凉了半截。 连魏王都如此说,这事难了。 宋皇后却瞪了一眼陈然,娇斥道:“坐下。” 魏王陈然脸色怔了下,重又落座。 宋皇后徐徐道:“吴妃,然儿和云麾将军所言不无道理,若有人以之为先例抗法,五城兵马司以后也难以统管神京治安。” 吴妃闻听此言,心头愈急,离座起身,朝着宋皇后再次拜请道:“娘娘,还请开恩啊。” 这就近乎哭诉恳请了。 在这个时代,归根到底还是人治,法不外乎人情,吴妃作出这般架势,宋皇后还真不好再咄咄逼人。 咸宁公主这时,却忽而开口接过话头,妙目熠熠地盯着贾珩,问道:“云麾将军,治安条例可有其他赎刑之法?” 吴妃闻言,心头旋即生出希望,目光期冀地看向贾珩以及咸宁公主。 宋皇后也说道:“子钰,如律法有规定赎刑之法,也不能因陈锐是宗室子弟而例外吧?” 纵然是大汉律,也有议请减赎当之法。 贾珩情知宋皇后已存高抬贵手之意,想了想,倒也觉得火候差不多,对忠顺王警告的目的已经达到,顺便也卖了宋皇后人情,此事也不好再僵持下去。 “回娘娘和殿下,辅国将军若想提前出来,可以为官府劳役折抵羁押之期,所谓劳役,就是协助五城兵马司,做疏通沟渠、禁火打更诸事,二日拘押之期折抵一日劳务,只要辅国将军为五城兵马司劳作七日,就可归家了。” 这是当初对一些违背治安条例的无业游民,所设的赎刑之法,否则,就都居在五城兵马司浪费米粮。 吴妃闻听这番言语,心头一喜,忙道:“贾云麾,我们家锐儿是否可用此法折抵?” 贾珩道:“自是可以。” 宋皇后轻声道:“既有法可依,此事就这般处置就是了,锐儿也能早些回家与吴妃团聚。” 吴妃这会儿面色变了变,再次下拜说道:“臣妾谢娘娘慈恩。” 虽不能立即释放归家,但起码可缩短刑期,总算没有白来。 晋阳长公主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贾珩,打趣道:“婵月,你可听见了,以后在京中可要奉公守法,否则,真被关押到了五城兵马司的囚牢里,本宫也是没有办法的。” 李婵月柔柔道:“娘亲,我一向安分守己的。” 贾珩看了一眼晋阳长公主,迎上那一双媚意流转的美眸。 不知为何,隐隐嗅出了一股醋味。 宋皇后看向吴妃,似感慨也似劝解说道:“大凡一国一家,无规矩不成方圆,陈锐经此一事,也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吴妃点头应是。 宋皇后又是与吴妃说了一会儿话,但大抵都是教养子弟的话题。 吴妃听着听着,渐有如坐针毡之感,既求情目的已达到,就再无心多留,趁着宋皇后暂停的空当,告辞道:“娘娘,臣妾还想往五城兵马司牢里去看看锐儿,先回去了。” 宋皇后轻轻笑了笑,道:“那吴妃去罢。” 说话间,又唤着女官代为相送。 待吴妃离去,殿中一时陷入安静。 宋皇后看向那气定神闲的少年,道:“子钰,并非本宫要因私情而废国法,吴妃恳请再三,本宫倒也不好太过绝情了。” 贾珩道:“娘娘慈悯宽宏,陈锐所犯之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魏王陈然道:“母后,如今神京城中,平民犯法尚可规制,但宗亲勋贵,却面临执法困境,不论京兆府还是五城兵马司,多忌惮其势,儿臣到五城兵马司,当力除此弊,秉公执法。” 如他能秉公执法,铁面无私,想来应能获得早年在刑部做事的父皇认可。 宋皇后艳丽的玉容上现出欣慰之色,道:“然儿能有此志,母后心中甚慰。” 过了一会儿,宫女来报,“娘娘,国舅爷带着家眷进宫了。” 宋皇后脸上现出喜色,问道:“快让人进来。” 宋皇后有两个弟弟,一个在鸿胪寺典客署的典客丞,一个在河南做知县,魏王过生儿,宋家三舅遂带着家眷过来给外甥过生儿。 宋皇后又笑着吩咐道:“然儿,炜儿,咸宁,你们去外面迎迎你们舅舅。” 一为姐弟,二为君臣,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自不好出殿相迎,但两姐妹的子女出迎母舅,正合礼数。 “是,母后。”魏王陈然与梁王陈炜、咸宁公主三人连忙应了一声,齐齐出了殿门相迎。 不多时,就见着一个身穿六品官袍、身量颇高的中年官员,与一个着诰命大妆的妇人,进入殿中,妇人还挽着一个约莫十一二岁、容色清丽的小姑娘。 贾珩放下茶盅,静静看着这一幕。 暗道,魏王今日过生儿,亲戚前来相贺,这是十足的家宴。 想来开府之后,再过生儿,来庆贺的宾客就有朝中官员了。 一入殿中,为首的中年官员领着女眷,朝宋皇后以及容妃还有晋阳长公主参拜行礼,“臣弟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晋阳殿下,千岁千岁千岁千岁。” 宋皇后欠了欠身,伸手虚扶,温婉笑道:“阿弟,弟妹,妍儿,快快请起。” 待中年官员谢恩抬头,不得不说,宋家的基因很不错,其人俊朗、儒雅面容上现出温煦笑意,道:“娘娘,臣弟没来迟吧?” 宋皇后的三弟名为宋璟,年岁三十出头,现在鸿胪寺为六品之官,掌典客之任,性情疏阔。 宋皇后笑着打趣道:“三弟来得正好,还未开宴呢。” 端容贵妃嫣然一笑,问道:“三弟,母亲和父亲在家中可还好?” 宋皇后与端容贵妃出身的宋家,其实也算是商贾之家,家主宋盛当年倒也为着尚在潜邸的崇平帝出过一些力,现在年岁大了,在府中荣养,倒不大出府轻易走动。 而宋皇后的母亲虽年过六旬,但也身体健朗。 宋璟笑道:“老太太身子骨硬朗着呢,这趟吩咐我过来给外甥庆生儿,就将自己常带的麝香手串儿给捎了来,做生儿礼。” 这时代没有长辈登门给晚辈过生儿的道理,但送一些贴身小物件,反而透着亲近、慈爱。 宋皇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宋璟从身后的夫人沈氏手中接过一个锦盒。 魏王陈然笑道:“上次见外祖母,就瞧着这麝香手串稀罕,不想外祖母就记着了。” 陈炜笑着凑趣道:“外祖母还是最疼三哥,不等三哥讨要,就赏了来。” 宋璟之妻笑道:“这是大安寺的慧通禅师开光过的,老太太戴了有十几年了,自戴了后,无病无灾的,颇为灵验。” 几人说笑着,落座下来,寒暄问候。 宋璟说话间,转头看向贾珩,笑问道:“这位公子,看着倒是面生的紧。” 宋璟因为官品不在五品以上,这段时日连常朝朝会都没有上过,否则方才就可认出贾珩来。 宋皇后笑了笑,介绍道:“这是云麾将军贾珩。” 贾珩率先起身,朝着宋璟拱手一礼,道:“见过宋大人。” 宋璟眼前一亮,笑了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云麾将军,果然是少年俊彦,丰神如玉,见面更甚闻名呐。” 这少年在神京城中算是近半年来名头最盛的,如今更是手握重兵,过来给外甥庆生…… 贾珩道:“些许薄名,不敢当宋大人盛赞。” “贾云麾过谦了。” 宋璟倒不愧是在鸿胪寺从事宾客之职,待人接物竟是十分热情,让人如沐春风,言谈之间,不停恭维着贾珩。 贾珩也只能用心招架着,在外人眼中倒是二人相谈甚欢。 宋皇后见贾珩与其弟宋璟说笑,与身旁的妹妹端容贵妃交换了个眼色,分明乐见于此。 容妃美眸叠烁,浅笑安然。 殿中众人说笑着,宋皇后笑道:“这都近晌了,该传午膳了,夏守忠,去看看陛下什么时候过来?” 这时,从梁柱帏幔之后闪过一个太监,正是六宫都太监夏守忠,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宋皇后看向宋璟以及容妃,叹道:“若是四弟也在此处,咱们兄弟姊妹也可团聚了。” 宋璟道:“娘娘,四弟前日来书信说,要在年前赴京述职,到过年总能团聚一遭儿。” 魏王放下手中茶盅,凝眸问道:“小舅舅在河南任知县也有三年了罢?怎么未见着迁调?” 宋璟看了一眼宋皇后,道:“吏部考核头年倒有中上,但这二年天时不顺,河南旱灾不断,只得了两个中下的评语,今年能不能迁调,还要看吏部的意思呢。” 说来崇平帝为了防止外戚势力作大,对宋皇后的两个弟弟的仕途就不怎么放在心上,既不打压,也不扶持,以致宋家人无高官在朝,平日行事倒是颇为低调。 宋皇后幽幽说道:“河南、山东等地,这两年频繁受着灾,陛下也是颇为忧切的,四弟在河南为国分忧,护一方黎庶,待上两任,多多历练,不是坏事。” 这话题终归有些沉重,宋皇后说了两句,就不再深入。 贾珩静静听着姐弟二人的对话,面上若有所思。 如果按着原着,元妃省亲之后,贾政就外放了学政,史家也沾光受得重用,派了外省大员。 由此观之,天子似乎并不排斥任外戚,但细思之下,其实不然。 因为元春无子,不像宋皇后膝下都有两个成年皇子。 而且,未尝没有麻痹贾家这等武勋之家的用意。 就在殿中,宋氏姐弟叙话,贾珩思量之时,殿外终于传来太监的尖锐声音,“陛下驾到。” 而这时殿中早就停了乐舞,众人闻言,都纷纷起身,向着那身着明黄色龙袍,以龙行虎步迈入殿中的中年皇者齐齐见礼。 崇平帝面色较往日也和缓了许多,道:“都平身吧。” “谢圣上。” 崇平帝看了一眼宋璟,然后向着宋皇后走来,落座在一旁的软榻上。 只是随着这位冷面帝王的入座,殿中气氛倒是从原先的轻快变得有些庄重、严肃。 宋皇后拉着崇平帝的一只胳膊,笑道:“陛下,今天是然儿的生儿,一晃眼也十八了,明年就要开府观政,陛下可要和嘱托然儿几句?” 魏王陈然闻言,连忙上前躬身见礼,叩拜道:“儿臣谨请父皇训示。” 崇平帝眸光微眯,打量着自己的嫡长子,默然须臾,沉声道:“你明年往五城兵马司观政,要多看、多听、多做、少说,云麾将军于军政一道自有章法,现在提点五城兵马司,管领神京治安,若吩咐你做事,你不得怠慢,也不要拿你亲王的傲气,若是朕知道你有失天家体面,盛气凌人,朕,哼!” 宋皇后:“……” 心头甚至生出一股憋闷,但面上依然保持着嫣然笑意。 魏王陈然似早已熟悉了崇平帝的强硬作风,将头深深垂下,拜道:“儿臣谨遵父皇圣训。” 至于小几之后的梁王陈炜,已是安静如鸡,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被崇平帝的目光扫到,引来训斥。 贾珩见着这帝皇训子的一幕,暗道,天子虽当众提点、规训魏王,但也还是有殷殷爱护之意在的。 此刻的天子,或许也打算给魏王一丝机会? 否则,也不会容忍魏王进五城兵马司,接触他这位“重臣”了。 事实上,皇帝本就是最复杂的政治动物,哪怕再是警惕、防备,也不可能完全对继承人完全放任自流。 但这种父子如仇的方式,无疑容易养成阴冷、薄凉的性情。 贾珩沉吟片刻,起身,拱手道:“圣上,臣才薄智拙,身无所长,若勉强有一二称道之处,唯恪勤二字而已,魏王殿下天资聪颖,至五城兵马司,正可为臣一臂膀。” 崇平帝摆了摆手,道:“子钰,朕赐你天子剑,就是用你端方刚直,如魏王不知进退,不通事理,不要忌讳什么,可匡正之!” 魏王陈然在下方跪着,紧紧低着头,嘴角抽搐了下,他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就不知进退了? 贾珩愣怔片刻,目光坚定道:“臣谢圣上信重。” 崇平帝这话颇有深刻意味。 匡正之,就是帮着教导一下儿子,本身也是继承人候选,但对他的期许却也不言而喻,端方刚直……提高政治站位。 第三百四十章 贾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坤宁宫中 崇平帝告诫完魏王陈然,殿中原本欢快、愉悦的气氛多少有些凝滞,宋皇后打了个圆场,笑道:“陛下,该传膳了,臣妾这会儿都饿了呢。” 崇平帝点了点头,对着陈然以及躬身行礼的贾珩说道:“魏王起来吧,子钰也入席。” 魏王谢恩站起,返身落座。 随着宋皇后与容妃活跃气氛,多少欢快了一些。 不大一会儿,殿外来了一个年岁稍大的内监,笑道:“陛下,娘娘,八皇子下学回来了呢。” 端容贵妃原本娴雅而坐,一副人淡如菊的模样,闻言,容色一喜,说道:“芷儿,你快去看看。” 不多时,就见着一个正值冲龄、唇红齿白的少年,在两个小太监以及宫女、嬷嬷的簇拥下,进入殿中,朝着上首正襟危坐的崇平帝以及宋皇后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母后,母妃,姑母,两位王兄……” 崇平帝见着八皇子陈泽,脸上冷峻、严肃的神色明显温煦许多,微笑说道:“泽儿,到你母妃这边儿来。” 比起方才对魏王的态度,如凛冬般严酷,此刻的崇平帝对八皇子宛如春风和煦。 魏王陈然见着此幕,目光深处不由流露出羡慕来。 梁王陈炜脸色明显带着不虞,手中捏着的茶盅都稍稍用力了一些,打量着那立在中间白白净净的小童,心底深处生出一股厌烦,说心里话,他有些不太喜欢这个嘴巴甜的弟弟。 陈泽朝上首的崇平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陈然,面带笑意,脆声说道:“父皇,今日是三皇兄的生儿,儿臣还未向三皇兄贺生儿呢,这是臣弟手写的吴子,原为三皇兄做贺礼,唯愿三皇兄出宫开府,大展宏图,建功立业,为父皇、母后分忧。” 说着,从一旁宫女手中接过木盒,呈递过去。 《吴子》在宋时列为武经七书,是为兵家必读之书,而吴起曾仕魏国,陈泽以之送与魏王,倒也算是意蕴深藏。 魏王陈然起身,作郑重之色,接过道:“多谢八弟了。” 贾珩将这兄友弟恭的一景收入眼底,暗道,这八皇子陈泽早慧如此,又得天子宠爱异之,倒不知是福是祸。 尤其其生母端容贵妃与宋皇后还是一母同胞,将来如有夺嫡之争,未必不会姐妹反目。 这般一想,不由偷瞧了一眼宋皇后的神色。 宋皇后那张国色天香如海棠花开的脸蛋儿上,分明见着恬然笑意,并向陈泽招手道:“泽儿快过来,让母后看看,长高了没有。” 这边儿,陈泽向魏王道贺之后,笑着应了一声,近得前去。 宋皇后询问着陈泽在学中读了哪些书,口齿伶俐的八皇子对答如流,引得宋皇后的频频赞叹,再加上一众低阶妃嫔的附和之声,殿中气氛重又轻快、愉悦起来。 就连崇平帝脸上的笑纹也多了一些。 只有魏王陈然心头苦涩,但脸上还要作强颜欢笑之状,这是他的生儿。 而恰在这时,御膳房的宫人也过来送上午膳、菜肴。 用罢午膳,崇平帝似也知道留在此处,众人放不大开,就没有多待,返回大明宫处置政务。 随着崇平帝离开了大殿,之后,殿中众人就离座去偏殿听戏,以及观赏夏守忠着宫外人安排的木偶戏,以及魔术杂技等节目。 这时代的娱乐项目原就乏善可陈,而宋皇后与端容贵妃等一众妃嫔,又需得维持着仪态,不可能在晚辈以及外臣跟前儿,到从事投壶、射箭之类的互动性太强的娱乐活动。 其间,贾珩则借着出来方便的空档,与咸宁公主提及了关于内务府薛家之事,由其代为向宋皇后陈述。 傍晚时分,一轮夕阳照耀在朱檐碧甍的巍巍宫殿之上,宫中自是散了宴。 魏王陈然则与梁王陈炜代宋皇后将几人送出了宫门。 在宫门口,宋璟笑道:“子钰,明日府上小酌几杯如何?” 贾珩道:“宋大人,京营整顿年前要看到结果,在下最近都需忙着此事,待过两日再空暇一些,在下作东,相邀宋大人罢?” 宋皇后之弟分明是想要拉拢于他。 宋璟心头了然,暗道有些操之过急,笑道:“我却是忘了,子钰现在要为圣上整军练兵,不能耽搁了正事,等年底空闲一些,再至府中一叙不迟。” 这边厢,身后的马车上,宋璟的夫人派了嬷嬷来唤,而马车挑开的布帘,宋璟之女宋妍,则是好奇地看向正在与自家父亲说话的少年武官。 少女修眉凤眼,眼神明亮,鹅蛋脸,肤色白腻,五官略有些像宋皇后。 “娘,这云麾将军看着也没多大的样子。”宋妍捏着一角手帕,问着一旁的母亲沈氏。 沈氏笑道:“是比你也大不了两三岁,可现已是你皇姑父手下的重臣了,端是年少有为。” 宋妍轻笑道:“我看父亲大人也挺欣赏他,说来他写的三国话本,女儿还看过呢。” 这其实也算是贾珩如今在神京城中的名气反映,种种事迹是其一,再加上三国话本之故,纵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也有不少听过贾珩的名头。 贾珩这边厢,与宋璟客套了几句,目送着宋璟乘上马车,而后也骑上马,离了宫城,向着宁国府返回。 …… 楚王府,夜幕降临,书房之中,灯火璀璨,暖意融融。 楚王陈钦一身亲王蟒龙袍,坐在梨花木制椅子上,在与两位心腹谋臣议事。 楚王陈钦目中映着烛台上摇曳的火焰,冷芒流转,问道:“贾珩进宫给魏王庆生儿了,两位先生怎么看?” 王府长史廖贤,沉吟道:“王爷对此不必太放在心上,魏王过完年就要到五城兵马司观政,贾云麾进宫提前与其打好关系,便于来年共事,也是人之常情。” 主簿冯慈也道:“听说魏王府已着内务府与工部承建,明年开府就要大婚、入住。” 楚王点了点头,面色复杂,道:“孤最近都在忙于给兵部筹建北方行营,倒是无暇顾及京中局势,这个贾子钰,经过立威营变乱一事,现在是愈发受父皇信重了,京营、五城兵马司、锦衣府,俨然是父皇的心腹之臣。” 说到最后,心情也有急迫。 当初,他若是在其未曾发迹前拉拢就好了,当初在翠红楼此子与贾珍冲突,他就觉得此人非久居人下之辈,但瞻前顾后,等到爵封三等将军,也不是没有机会,仍是犹疑不定。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廖贤似看出楚王的心思,劝慰道:“王爷不必懊恼,贾云麾已为天子近臣,他如今多掌要害之地,圣上也不会放心他和哪位皇子走的太近,哪怕是魏王也不行。” 楚王道:“孤并非要拉拢于他,只是与他贾家交好,以备来日……廖先生,孤觉得这贾珩也未必这般好过,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他与齐王府势同水火,昨日又听得与忠顺王叔有着冲突,当然两家积缘由来已久,也不在这一二日,还有户部的杨阁老,以及贺阁老的一些门生,也对其不满,但孤思来,他总不能将宗室、大臣都得罪完,也需要朋友的吧。” 随着贾珩对京营的影响力逐渐加大,楚王的心思难免活泛起来。 冯慈赞同说道:“王爷之言不无道理,尤其此次京营现在由他与李阁老共同主事,于军将调整颇有一锤定音之权,王爷与其也不能太过陌路。” 楚王点了点头,道:“两位先生,觉得孤与贾家联姻何如?” 此言一出,廖贤面色明显愣怔一下,皱眉问道:“王爷,此言何意?” “孤听说贾政之女已从宫里出来了,孤若纳其为侧妃,与贾家联姻,无疑搭上桥。”楚王目中闪过睿智光芒,坚定说道。 廖贤迟疑道:“这……” 心思电转之间,就把握到楚王的心思。 楚王妃是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家之女,而仅有的一位侧妃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柳政的女儿,当初,纳柳家之女为楚王在士林中赢得不少名声。 如今楚王分明是尝到甜头,故技重施。 廖贤眉头紧皱,斟酌着言辞,说道:“王爷,贾家之女无论如何也是国公之女,若入门为一侧妃,只怕贾家不会乐意。” 楚王轻笑了笑,道:“廖先生此言差矣,贾家女已年近双十,又是从宫里出来,再难许好人家了,为孤侧妃,倒不算辱没了她,而严格说来,荣府贾赦、贾政两支儿,贾家女算不是嫡出。” 廖贤闻言,默然不语。 冯慈开口道:“王爷,可以一试。” 楚王目光湛然流转,笑道:“贾家大小姐是王子腾的外甥女,王子腾虽因整军一事,受得牵连,赋闲在家,但此人并非无能之辈,先前只是时运不济,如今身负大过,过上一段时日,父皇不定还会重新起复此人。” 廖贤点了点头,说道:“殿下所言甚是,使功不如使过,王子腾有领兵之能,先前又因整军一事又自绝于四王八公,圣上不会就此弃之不用。” 楚王微笑道:“所以孤昨日才会亲往王宅吊唁,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恰恰也是昨日楚王过府吊唁之时,瞥见了元春,才起了纳为侧妃的念头。 当然,之前,楚王在坤宁宫拜见宋皇后时,就已于充为女官的元春打过照面。 给楚王的印象就是,贾家女品貌端庄,性情淑婉。 廖贤想了想,倒也不再反对,问道:“王妃那边儿?可会反对?” 甄家的人并不好惹,楚王妃甄晴是甄家大小姐,而二小姐甄雪则嫁给了北静王水溶。 甄晴年龄比楚王都大了两岁,虽容貌美艳,但性情却有些强势。 在《红楼梦》中第五十六回,甄家上京,其实也曾提及甄家共有五女,两位小姐嫁到了京城,此外还有三位姑娘。 提及王妃,楚王面色有些不自然,道:“王妃她素来是识大体的,柳妃过门以后,后院也向来是一团和气,再说甄贾二家原就是老亲,王妃在闺阁时,也与贾家女是见过的,虽不说闺中密友,但也见过几面。” 廖贤暗道了一声,当初纳柳妃入门,颇是闹得鸡飞狗跳,眼下纳着贾家女为侧妃,不定又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楚王喜好文学风雅之事,因此娶了翰林掌院学士柳政的女儿,好处也是实打实的,从此在读书人之中颇有贤王之称。 而甄妃自是不快,在后宅闹将一场,旁人不知,作为王府大管家的长史廖贤自是知道,唯恐楚王后宅不宁,甚至恶了甄家。 因为甄家就是楚王的钱袋子。 楚王轻笑了笑,说道:“那事情就这般说定了,等到正月,廖先生就领人去府上提亲。” 廖贤却再次迟疑说道:“贾云麾为贾族族长,此事是不是先探一探他的口风?” 楚王摇了摇头,道:“这人滑不溜秋,若探口风,此事八九就成不了,孤求娶的是荣府之女,倒不用问他,他若是相阻,反而招怨。” 一位蒸蒸日上的武勋,正受父皇器重,怎么可能轻易下场争嫡,但他又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任凭魏王与其交好,真到了关键时刻,可是要人命的。 唯有先捆缚上亲戚关系,以后再拉拢、讨好,都有了纽带。 廖贤闻言,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却说贾珩这边儿,尚不知楚王背地里打上了元春的主意,返回国公府,刚刚进入花厅,几乎前后脚一般,来自京兆府衙门的差役求见,带了一个消息。 贾珍没了。 贾珍往日长期养尊处优,沉迷酒色,一下子流放至岭南,路途颠簸流离,又加上身有隐疾,刚到岭南流放之地未久,就一病起来,没多久就药石无救,命赴黄泉。 尸体还停在岭南,京兆衙门问是否将尸体送归神京安葬。 但贾族的祖籍,实际是在金陵。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焦大,去西府大老爷院里知会蓉哥儿,让他往玄真观向敬老爷报丧,再让人往老太太院里报信。” 所谓,一死百了,他这时候也不好再揪着往日的仇怨不放。 当然,宁府也不会为贾珍有太多的哀荣。 焦大应了一声,连忙吩咐小厮去了。 贾珩回得内厅,此刻内厅秦可卿、黛玉、湘云、探春、元春、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已得了贾珍病死在岭南的讯息。 众人不由为之一阵唏嘘,安慰着尤氏以及惜春。 毕竟是多年夫妻,尤氏此刻也落下眼泪来,而惜春虽未落泪,但清冷如玉的小脸,见着哀戚之色。 见贾珩进来,秦可卿起身迎接说道:“夫君。”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一旁小脸上见着哀戚的惜春,转而看向抹着眼泪的尤氏,问道:“方才京兆衙门的问,遗体是否送京安葬,我的意思是,千里迢迢,一路奔波,并不容易,不妨让蓉哥儿就近往金陵祖籍安葬。” 理论上,此刻的尤氏还是贾珍的妻子,需得问一问其意思。 而贾蓉作为人子,肯定是要南下扶灵的。 尤氏却泪眼朦胧,说道:“全凭族长做主,只是夫妻一场,我想南下送他最后一程。” 贾珩点了点头,道:“应该的,只是近年来,道路不靖,我派几个人跟着一同南下。” 尤氏道:“多谢族长了。” 贾珩简单说话罢,转而又看向惜春,道:“妹妹,千里迢迢,妹妹可在京中拜祭,寻个高僧做场法事,超度一番就是了。” 这时,探春道:“珩哥哥,府里来了个牟尼院的妙玉禅师,佛法精湛,就在西府后花园的庵堂居住,不妨请了来。” 贾珩道:“那我等会儿去西府去请。” 等会儿他说不得还要往荣国府去见贾母。 而随着贾珍之死的消息在东西两府传来,还是激起了一些风浪,毕竟是曾经的珍大爷,贾氏族长。 荣国府,荣庆堂中 贾母正在凤姐、李纨的陪同下说着话,听到林之孝家的进入厅中报信,脸色倏地一变,急声道:“怎么回事儿?珍哥儿他才三十多岁啊,这怎么就没了?” 她原本还想着,等过三五年,再向东府请求一下,让贾珍回到金陵别居,不想这才没多久的光景,人就没了。 贾母目光微眯,心头不由涌起一股猜测。 难道…… 不,应该不会,珩哥儿不是那等斩草除根的狠毒性子。 其实不仅是贾母心头生出一些阴私的猜测,坐在一旁的凤姐,玉容变了变,丹凤眼中也有几分惮惧,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像,蹙着眉道:“老祖宗,岭南之地听说是烟瘴之地,逢着冬天又湿冷湿冷的,珍大哥在府中享受惯了,突地一下子,这就生了疾病。” 林之孝家的也道:“老太太,珩大爷说这是京兆衙门派人送来的信,说是珍大爷到了岭南后,就水土不服,上吐下泻,没多久生了一场病,流放之地又缺医少药的,这才没了。” 贾母扶了扶额头,叹了一口气,问道:“蓉哥儿呢,可曾知会了?” 林之孝家的,忙道:“珩大爷已派人往大老爷院里知会蓉哥儿了,让人往玄真观报信。” 贾母又是唏嘘道:“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第三百四十一章 贾蓉的不甘 贾母说着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言,倒也不知为何,心底就有百般不适之感,不由想起上午一起讲过佛法的妙玉来,对着鸳鸯吩咐道:“去唤后花园庵堂里的妙玉法师,过来给珍哥儿念上一段经文。” 鸳鸯柔声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而不多时,王夫人则在金钏、玉钏,彩云、彩霞等丫鬟与其他婆子的簇拥下,领着宝玉进入荣庆堂,不远处,鸳鸯与妙玉以及一个小丫头紧随其后。 “老太太。” 王夫人一进荣庆堂,朝着贾母见礼着,脸色难看,目光分明有着几分不善。 贾母朝王夫人点了点头,看向宝玉,招呼着过来。 宝玉惊声道:“老祖宗,孙儿刚才怎么听着……珍大哥殁了?” 他以往没少到东府跑,自从珍大哥去后,东府他都不便去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刚刚京兆衙门传来的噩耗,你珍大哥在岭南患着恶疾病故了,蓉哥儿已往城外的玄真观,通知珍哥儿他老子去了,先把丧事办了去。” 宝玉面色茫然,喃喃道:“珍大哥一向康健,怎么就突发恶疾故去了呢?” 王夫人冷声道:“珍哥儿不过三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之时,这往岭南才去多久,就遭了不测!” 此言一出,贾母脸色一变,忙道:“宝玉他娘,胡说什么不测,原是珍哥儿命薄,岭南千里迢迢,谁能怎么样他?” 这话是能乱说的,暗指东府的珩哥儿使的手段,若不是还好一些,若真是的……不可能,珩哥儿不会这般狠辣,总要顾忌名声。 贾母皱眉道:“岭南从来是流放的苦地,珍哥儿吃不了流放之苦,身子遭不住,只是命薄,如何怨得旁人?” 王夫人也不好和贾母争执,将自己对贾珍病死于南地的质疑表达出来,自有府中下人帮着暗地闲言碎语、推波助澜,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贾母心头不爽利,不想再和王夫人说话,转而看向妙玉,目光慈和,道:“妙玉法师,还要劳驾帮则念些超度经文。” 妙玉着一袭月白色僧袍,头上以蓝色锦带束起,这让这位女尼愈是多了几分清新、素雅的气质,闻听贾母之言,清冷如霜的玉容上现出一抹悲悯,说道:“老人家客气了。” 说着,念起了经文。 而带来的小丫头,则将檀香盒递给了鸳鸯,由其洒在熏笼中燃了,说来也奇,袅袅而起的香气,散逸开来,倒让荣庆堂中的众人心绪平静了许多。 而妙玉念了一会儿经文,林之孝家的进来禀告道:“老太太,太太,珩大爷过来了。” 正自念诵经文的妙玉,樱唇顿了顿,明眸张开一线,继续阖目,木鱼与经文诵读齐作。 贾珩进入堂中,听着木鱼声,瞥了一眼妙玉,也不理会,朝着坐在罗汉床上的贾母拱手道:“老太太。” 贾母叹了一口气,复杂目光落在那身着蟒服、腰系玉带的少年武官,道:“珩哥儿,过来了。” 贾珩再次开口道:“老太太节哀。”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老身也算是看着珍哥儿长大的了,如今人没了,唉……” 凤姐在一旁接过话头,问道:“珩兄弟为族长,现在族人丧事是怎么处置?” 纵然当初贾珍坐罪失爵,流放岭南,之后贾珩也没有再召集族人除去贾珍的族籍。 一来示以宽宏容人,二来一不小心就成了互开族籍,为人笑谈。 贾母听得凤姐询问,凝神听着。 王夫人瞥了一眼贾珩,手中拿着茶盅,脸色淡漠。 贾珩道:“公中出一笔银子,让蓉哥儿南下扶灵至金陵祖地好好安葬。” 贾母闻言,思量了下,点了点头道:“京中离岭南千里迢迢,委实不宜再来回奔波,人言落叶归根,回祖籍安葬也是应有之理。” 从她心里说,也不想再将珍哥儿扶灵到京城操办丧事了,无他,太过尴尬。 而这样送至祖地安葬,明显妥当许多。 甚至贾珍客死他乡,荣宁二府丧音都不需敲起,最好是低调处理此事。 贾母想了想,又道:“玄真观那边儿,隔天,你陪着蓉哥儿去一趟罢,珍哥儿他老子也是个明事理的。” 却是想起了方才王夫人所言,虽她不认为眼前少年暗中做了手脚,但难保珍哥儿老子不会将人往坏处想,再闹出一些难堪来,谁面上都不好看。 贾珩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他也是时候去见一见贾敬,看看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见诸般停当,贾珩转而又看向妙玉,提及来意,问道:“老太太,惜春妹妹还有尤嫂子在东府,骤闻噩耗,心思沉郁,想着唤僧道做场法事,听说在西府做客的妙玉法师,于术法颇多灵验,我想着延请入府念些经文,不知妙玉法师意下如何?” 妙玉闻言,芳心一惊,不由停了诵经之声,缓缓睁开一双明澈、清寒的目光,循声而望少年。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双锐利若剑、冷芒如电的眸子,清隽的面容,神情沉凝。 妙玉微微垂下目光,双掌合十,“阿弥陀佛。” 贾珩闻听佛号,冲妙玉点了点头,打量着女尼,问道:“想来这位应是妙玉法师了,果是仙风道骨,飘逸出尘。” 女尼带妙常髻,着月白色素袖僧袍,腰间拴着秋香色丝绦,面颊白皙红润,素颜朝天,气质清冷,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 贾珩不由想起原着中对妙玉的记载,原为官宦人家的千金,苏州人氏,幼时多病,买了许多替身都不管用,直到自己出家,才至长大成人,而后家道中落。 许是感受时盘桓稍久的打量目光,妙玉蛾眉下的秋水明眸,抬起,眉眼气蕴并不示弱地打量着对面身穿蟒服、英气逼人的少年,声音恍若山寺寒梅琼枝冰水融化之后,打落于黛瓦的声音,清冷寂然:“贫尼见过云麾将军。” 妙玉自是知道贾珩之名。 贾珩轻轻笑了笑,道:“烦劳妙玉法师入府诵经超度,不知然否?” 其实他倒不太想让妙玉和惜春接触太多,不定就被妙玉带沟里去了。 但惜春平时在府中少言寡语,又没什么说得来的朋友。 总之,他的心头还是有些矛盾。 妙玉神情淡然,道:“出家人慈悲为怀,愿往诵经。” 这边儿,旁观得这一幕,宝玉如中秋月明的脸盘儿上,神色变了变,一颗心往谷底沉去。 他这几天一回家,就觉得家里空荡荡的,寻人一问,大姐姐、三妹妹、云妹妹、林妹妹,全都往东府去了。 他只能往姨妈院落里寻宝姐姐玩儿,但宝姐姐这两天身子也不大爽利,闭门谢客,好不容易来了这么一个不同凡俗的出家人,与其谈论佛法,只觉晨钟暮鼓,醍醐灌顶,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可这往又要往东府去? 贾珩点了点头,道:“妙玉法师随我来罢。” 妙玉应了一声,转而看向王夫人以及贾母,单掌立起,行礼道:“贫尼先去了,这香为安神香,老太君若夜里睡的不踏实,可点上一些。” 贾母笑道:“去罢。” 贾珩与妙玉二人离了荣庆堂,沿着抄手游廊,提灯而行。 贾珩看向一旁的女尼,道:“我有个妹妹,性子清冷、孤僻,年纪虽小,却常有避世之念,妙玉禅师多劝劝她,豁达开朗一些。” 这自是提前打预防针了,让你劝她,没让你带她出家。 只是“清冷、孤僻”之语,落在妙玉耳畔,心头却有几分不适。 倒是说她的一般。 妙玉轻声道:“云麾将军……” 贾珩道:“既在家中,妙玉法师唤我一声珩大爷就可。” …… …… 却说宁府将贾珍卒于南的消息报至贾赦所居的黑油门大院。 在西南角一处独门院落中,贾蓉与贾琏、贾蔷正在饮酒,觥筹交错。 贾蓉清秀、白净的脸上,喝得红扑扑的,这位曾经的东府小蓉大爷,虽移居别院,但衣食器用,因为贾母的格外照顾、贾赦的有意抬举,倒也不差太多,反而没有头上一个动辄啐骂的老子,比之以往自在了许多。 贾蓉笑问道:“琏二叔,你这经常不回家,也不是事儿,难道大老爷还恼着那桩事儿不成?” 说起来就羡慕的不行,勾搭小姨娘,完全没事儿不说,还得了一房小妾。 贾琏头戴紫色头巾,身穿素色缀竹蜀锦圆领长袍,酒意醺然,脸颊通红,道:“那桩事儿早就过去了,大老爷原是见我办事得力,才将秋桐赏了我。” “再说大老爷做的生意,也须臾离不得我,哪曾恼了我?”贾琏捏起一个花生米往嘴里放着,笑道。 贾蔷笑了笑道:“父子没有隔夜仇。” 贾琏微笑道:“蔷哥儿这话说的不错。” 贾蔷又是提溜起一个酒壶给贾琏斟了一杯,俊俏脸蛋儿上笑意繁盛,道:“二叔做得大生意,不知能否带一带侄子,也发发利市?” 这几天他是见着眼前的琏二叔,银子多的花不完似的,着实羡慕的紧。 想他贾蔷也是宁府的正派玄孙。 贾琏看了一眼贾蔷那张俊俏的不像话的脸蛋儿,小腹涌起一股火气,笑了笑,近前,吐了一口酒气,讳莫如深道:“这生意可不好透底细,等我盘清了道儿,二叔带你做一票大的。” 因为入冬之后,草原遭了一场雪灾,而贾琏在云朔之地,闻听商机,趁势从山西购置了一批酒水,销往草原,大获其利。 原本换来的鹿茸、貂皮更是高价转卖给北境商户,此举让贾赦心花怒放,夸奖了贾琏几句,原先勾搭秋桐一事,一笔勾销。 至于贾琏,作为经办人,手头上自富裕许多了,这才是贾琏这段时间在外风光潇洒,长期不归家之故。 当然,银子多了,心也有些活泛了,想着自己再暗地里瞒着贾赦支起一摊,全得利银,岂不快哉。 但手中没有人手,就将目光放在贾蓉和贾蔷两人身上。 只是贾琏素来稳妥,就准备慢慢筹划。 迎着贾蓉以及贾蔷的羡慕目光,贾琏举起酒盅,仰脖而尽,笑道:“我这些时日,算是明白了,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我是做不了那往军中打拼,刀口舔血的活计,也没那个为官作宰的能为,只能做些生意,多赚点儿银子……不过蓉哥儿,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你可去京营,听说那位寻了不少庶出的族人,往京营里打拼。” 这自是有意拿话刺激贾蓉。 贾蓉能有那个胆子,也不会落得现在这步田地。 贾蓉苦着脸道:“琏二哥,我哪有那个能耐?我往军中去,万一有个马高蹬短……” 贾琏笑道:“也是,薛大脑袋这几天还在床上躺着的吧?” 众人闻言,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 贾蓉轻笑道:“他上次还拽得人五人六似的,不想转眼屁股开花。” 听到屁股开花四字,贾琏面上笑意一滞,心头有些不自在,拿起酒盅喝酒。 几人笑过一阵,贾琏才道:“蓉哥儿,你这年岁也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 提及此事,贾蓉面上笑意渐渐敛去,就见着几分阴郁,目光也有几分戾气翻涌,道:“现在正经的好人家,哪个还看上我这等犯官之子?” 如果不是东府那位,他现在许还是宁国袭爵之人,小蓉大爷,现在如何孤身一人,只能寄居在此。 贾琏轻轻拍了拍贾蓉的肩头,既是安慰,又是告诫道:“蓉哥儿放心,等回去,我和大老爷说说,赶紧将你的亲事定下来,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不要做傻事,等成了家,跟着我做做生意。” “多谢琏二叔关照。”贾蓉压下心头的烦躁,对着贾琏,举起酒盅,道:“我敬二叔一杯。” 贾琏笑着喝了酒。 又是压低了声音道:“那位现在愈发了不得,如日中天,前不久才收拾了忠顺王府的二王爷。” 这是贾琏喝花酒之时,从一众公子哥口中听到的风声,说来或许讽刺,京中权贵子弟因着贾珩这位贾族掌舵人权势渐盛的关系,在宴饮应酬上给贾琏不少面子。 贾蓉闻言,面色微变道:“忠顺王府……竟这般了得。” 贾琏笑了笑,说道:“可不是,他现在是宫里圣上跟前的红人。” 贾蓉左右张望了下,低声道:“琏二叔,你就不……怨他?那次三河帮的事儿……” 贾琏表情一滞,皱了皱眉,说道:“蓉哥儿,那次是我不小心,原不管旁人的事儿。” 贾蔷听着二人叙话,只是提起酒壶给着二人斟酒。 贾蓉心头却涌起一股无力感。 是了,谁又愿和那位做对呢,只是藏于心底的不甘、愤恨,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噪杂之声,“小蓉大爷,出事儿了。” 不多时,进来一个老仆,一进入酒气熏天的厢房,迎着贾蓉的相询目光,道:“老爷没了。” 贾蓉一时没反应过来,放下酒盅,问道:“谁没……” 继而霍然站起,如遭雷殛,身子晃了晃,扶着桌子,方稳住身形。 ……他老子没了? “京兆衙门过来报信,说是老爷在岭南病逝,珩大爷让小蓉大爷去往玄真观报丧呢。” 贾琏也是心头一惊,放下酒盅,面色变幻片刻,道:“蓉哥儿,节哀顺变。” 贾蓉脸色悲戚,正要说些什么。 忽地,又有人前后脚来报:“小蓉大爷,二老爷让你过去呢。” 贾赦分明也得知了贾珍亡故的消息,唤上了贾蓉。 贾蓉迟疑道:“二叔。” “去罢,一会儿我也过去看看情况。”贾琏摆了摆手,心头沉重。 与贾珍也算是一起嫖过娼的交情,骤闻贾珍逝去,难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贾蓉也不多言,面色悲痛地先去见贾赦。 贾赦书房之中,贾赦与邢夫人坐着,面色凝结如冰。 如王夫人一般无二,贾赦第一个念头,同样是贾珍是被人害了去。 第三百四十二章 纵有一二浮言,也无大碍 书房之中 随着贾蓉迈入书房,看着坐在上首的邢夫人和贾赦,行礼而罢。 贾赦脸色幽沉,道:“蓉哥儿,你刚才也听东府报信的说了,你父亲在南边儿遭了毒手,他才三十出头,怎么说病故就病故,这分明是有人在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贾蓉闻听此言,脸色一变,连忙道:“大老爷,京兆衙门的差官,不是说父亲在岭南一病不起,这才……” 贾赦冷哼一声道:“那不过是那人的障眼法,他只要买通押送的牢卒,暗中给你父亲身上做上手脚,你爹还能好得了?” 说来有趣,贾珍被流放于岭南之前,贾族阖族除尤氏外,无有一人相送,但贾珍亡故之后,贾赦却要借机生事。 贾蓉闻言,心头咯噔一下,俊俏的面孔上密布的惊惧,低声道:“大老爷打算做什么?” 贾赦冷声道:“你等会儿去玄真观,要和你太爷说,就说珍哥儿是被害死的,宁国府的新主人要将你们这一脉香火彻底断了,看他怎么说。” 他就是要看一场笑话,最好是贾敬跳出来,闹将一场,折折那小儿的体面,否则任由小儿这般沽名钓誉下去,好名声都是他的,在族里愈发得人心。 贾赦如今在荣国府中,一个明显的感受就是下人异样的目光,以及指指点点之声环绕。 贾赦已隐隐猜到了一些缘故。 一来是贾赦正如贾珩先前所料,荣国府已经没人愿意敬着这位蠢坏的大老爷。 二来也是因着当初贾琏与秋桐那桩混账事,贾赦俨然已成为荣国府的笑料。 贾蓉闻言,心头一沉,却没有立即应下,而是心生抗拒,劝道:“大老爷,若是这般说,只怕要闹出乱子来的。” 他怎么敢挑唆太爷? 万一不可收拾,眼前大老爷绝对顶不住那位的报复,说不得第一个把他这“挑拨是非”的拿去顶缸。 贾赦目光一冷,作厉色喝问道:“你老子死得蹊跷,你这个做儿子不查个水落石出,你爹九泉之下,岂能安息?” 一旁的邢夫人劝道:“蓉哥儿,有你大爷爷护着你,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再说你老子刚不在,那人再是不顾体面,不能真得赶尽杀绝吧?他总要脸面不是,你被人从国公府赶出来,你难道就不想出口气?” 贾赦又说道:“蓉哥儿你不要有顾虑,京里众目睽睽,那人动不了你一根汗毛,若他不容人,别说老太太不会答应,连我也要给你讨个公道,我保证你无事!” 贾蓉听着贾赦与邢夫人二人的撺掇,见其态度坚决,知道一时难以拒绝,只得先满口答应下来。 出了书房,脸色阴沉如铁,脚步沉重。 若大老爷保证有用,他老子也不用流放至死了! 可如果违逆了大老爷的吩咐,以后他在想在贾家立足就难了,但得罪了那位……说不得连命都保不住。 左右为难! 贾蓉脸色变幻了下,一时间觉得脑袋乱成了一锅粥,竟是冲散了心头那仅存的一丝悲伤。 魂不守舍地沿着灯笼一路,烛光明暗交错的回廊,出着黑油门大院,心底忽地想起贾琏所言,“忠顺王爷家的小王爷,都被他弄到五城兵马司监牢……” 许是冷风吹来,遍地一寒,贾蓉打了一个寒颤。 这他老子要不是那位弄死得还好说,万一真是那位下得毒手,这一番招惹,岂不是惹了杀身之祸? 老爹一死,他势必要南下扶灵,万一路上……这外面可没有老太太看着! 贾蓉愈想愈怕,心头惮惧难言。 快步出了黑油门大院,并未第一时间前往玄真观,而是向着宁府行去。 其实,这也是贾赦不能顶事儿的形象深入人心。 当初贾珍入狱,贾赦也是在贾蓉面前胸脯拍的震天响,结果最后也没挡着贾珍被流放岭南。 不提贾蓉来一记正义的背刺,回头却说贾珩这边儿,领着妙玉,折身返回宁国府。 二人寒暄了几句,也没再说什么。 一路无言地进入厅中,就见着秦可卿与尤氏、二姐、三姐以及黛玉、元春、探春正在陪着惜春说话。 惜春从小在西府跟着贾母一同长大,要说对贾珍有多深的感情,其实还真没有,只是亲兄长离世,一时心绪起伏,涌起伤感。 但众人不知,见小脸清冷沉默,都是上前劝慰。 这会儿,几人见得贾珩领着一个尼姑过来,看向妙玉。 秦可卿问道:“夫君,这位就是妙玉法师?” 说话间,秦可卿也打量着妙玉,见着清冷如玉,眉眼如画的女子,着月白色僧袍,带发修行,也暗暗称奇。 贾珩点了点头,介绍道:“妙玉法师原是出身仕宦之家,自幼带发修行,于佛理精研颇深。” 妙玉抬眸看向一众莺莺燕燕,明眸深处也闪过一抹讶异。 满堂丽色,争奇斗艳。 妙玉冲着众人投来的目光点了点头,如飞玉流泉的清澈、冷峭声音响起,“妙玉见过诸位施主。” 而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宿命中的相逢,正自拿着手帕,垂眸凝睇,陷入某种无言悲戚的惜春,听着妙玉的声音,缓缓抬起来头,瞧向那宛如冰山之巅一株迎风雪莲的女尼,眸光微动,抿了抿唇。 秦可卿吩咐道:“宝珠,给妙玉法师搬把椅子。” 妙玉道谢了一声,落座下来。 贾珩指向惜春,道:“妙玉法师,这就是我先前所言的惜春妹妹。” 妙玉循声而望向惜春,却见一个着翠荷色袄裙,身形娇小,容色清冷的小姑娘,正自将一双幽寂的目光投来,于眸光深处还蕴着几分好奇。 妙玉心头莫名一动,忽地想起方才贾珩“清冷、孤僻”之语,面上若有所思。 其实,这更像是某种冷僻气质的人的某种互相吸引。 贾珩问道:“妙玉法师,可以开始了吧?” 妙玉点了点头,吩咐着一旁跟着的小丫头,将檀香递给了丫鬟宝珠,开始阖上双眸,敲起木鱼,诵读经文。 一时间,花厅中被一股经久不散的檀香,以及清越、柔和的经文声充斥。 贾珩没有在厅中呆着,而是出了内厅,站在廊檐下,负手望月。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贾珍年前就病逝了,当初伤其肾经,多少也有个一二年,只能说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又加之从军路远,颠沛流离。 正思量间,婆子禀告道:“珩大爷,小蓉大爷在前院花厅相候,说有要紧事要和大爷商量呢。” 贾珩闻言,收回思绪,面色诧异了下,举步向前院厅中行去。 彼时,贾蓉坐在前院花厅,已是心急火燎,坐立不安。 贾蓉这会儿事到临头,竟有几分后悔,反过来又想起贾赦若怒起来,他又当何如? 宁荣二府还有他容身之地吗? 正想着是不是悄摸摸离开之时,忽地,听着廊檐下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心头一沉,而后,一个少年挑着棉帘子,进入厅中。 “珩叔……”贾蓉压下心头的纠结,一见贾珩,就是上前行礼。 贾珩面色淡淡问道:“蓉哥儿,你不往城西报丧,到我这里有事?” 贾蓉面露难色,看了看贾珩一旁侍奉的丫鬟。 贾珩面色顿了顿,情知有事,挥了挥手,将丫鬟屏退。 一时间,厅中就剩下贾蓉与贾珩二人。 “噗通!” 贾蓉竟是跪下地来,膝行两步,恳求道:“珩叔救我……” 贾珩闻言,脸色不由古怪了下。 这珩叔救我,如果不是他娶了秦可卿…… 将心头那一丝古怪压下,皱了皱眉,道:“蓉哥儿这是何意?” 贾蓉连忙道:“珩叔,小侄有事回禀。” 说着,就一五一十将贾赦交待于他之事说了,最后仰起脸,苦笑道:“珩叔,侄儿是真没有这等闹事的想法啊,但大老爷那边儿逼迫着,侄儿也没什么好办法,现在侄儿跟着他过活。” 贾蓉越说越熟练,心底甚至闪过一念,当初通风报信卖了老爹一回,也不差这一回了。 贾珩面色默然,思索着其中关要。 贾赦此法也就是恶心恶心他,坏坏他的名声,甚至贾敬按不按贾赦设计好的路子走,都在两可之间。 因为先前宁国易人之时,就已知会过贾敬,贾敬的态度只有四个字,漠不关心。 而贾赦搞得这一波,除了恶心恶心他,也没旁的用。 他真要追究起来,只怕贾赦第一个拿贾蓉出来顶缸。 贾蓉显然敏锐察觉到了这一点儿,这才过来告密。 贾珩伸手虚扶,说道:“蓉哥儿,你先起来。” 贾蓉颤颤悠悠起得身来,低眉顺眼道:“珩叔,我如今违逆了大老爷,只怕大老爷不会饶了我。” 贾珩沉吟道:“你先不要管大老爷,你这次南下为你父亲扶灵至金陵安藏,公中会支一笔银子,助你操办丧事,你趁机先到金陵住上一二年,那时大老爷再想拿捏你,也鞭长莫及。” 如果打发贾蓉到金陵祖地,比在神京城中跟着贾赦厮混强,而且也是一种杜绝后患的方式。 至于斩草除根? 除非贾蓉自己作死,否则,真是得不偿失,极容易引起一些不好观感。 相反留着贾蓉,可向人示以宽宏之意。 当然,前提还是贾蓉安分守己。 贾蓉脸色却大变,心头再次生出惧意,自是担心离了神京,天高皇帝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别真遭了毒手。 贾珩沉声道:“蓉哥儿,你年岁也不小了,这次返往金陵守孝几年,公中再拿出一笔银子帮你成亲,若在京城,神京风高浪大,前不久你也见着了,就连舅老爷家里都遭了兵乱,倒不如回金陵老家,安安生生过日子。” 贾蓉脸色变幻,听着这话,心头也有几分惊疑不定,但迎上那一双不容抗拒的目光,徐徐道,“珩叔,我愿回金陵。” 贾珩点了点头,目中冷意稍敛,道:“报丧的事儿,先让其他人去,明日,你随我去一趟玄真观,见见敬老爷。” 说完,又道:“时候也不早了,你也先回去歇着罢。” 贾蓉唯唯诺诺应了一声,拱手告辞。 待贾蓉离去,贾珩脸色幽沉下来,眸中冷芒闪烁。 贾赦现在就属于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但恶心人。 让贾蓉撺掇贾敬去闹,虽他可让贾母、贾政出面平息,但真闹将出来风波,终究引起一些不好的影响。 所谓流言如刀,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尤其是贾敬、贾蓉这爷孙两个出来闹事,在不明真相之人眼中…… 如果这二人都没有什么动静,那么纵有一二浮言,也无大碍。 他如今掌管京营,正被许多人盯着错漏,就需尽量避免卷入这种家事不宁的漩涡。 “贾赦不能留了,过了这个年,就需得动手。”贾珩如是想着,离了花厅,转身向着后院走去。 只是刚至回廊,就见着一个身姿窈窕、风姿绰约的少女,站在回廊尽头的凉亭,灯火映照的侧颜线条柔美、婉约。 “大姐姐。”贾珩远远唤了一声,近得前去,温声问道:“怎么在这儿站着?” 元春这时转将一张丰润、妍丽一如牡丹花蕊的脸蛋儿来,静静看向贾珩,展颜一笑道:“珩弟,在里面闷得慌,就出来透透气。” 贾珩笑了笑,问道:“妙玉法师还在里间诵读经文?” 以元春的性情,应是不太喜诵经。 元春声音轻轻柔柔,道:“妙玉法师佛法高深,方才念诵经文,倒让人心生空寂、戚然之感。” “所以,大姐姐就躲了出来?”贾珩轻笑道。 元春转眸看向贾珩,轻笑了下,温宁如水的眉眼间流泻着摇曳人心的风姿,那双清眸恍若黑曜石,晶莹明亮:“珩弟也不是吗?刚才见珩弟躲将出来了。” 贾珩望着语笑嫣然的少女,转头看向天空的皎皎明月,道:“如论化外之道,我还是喜欢道家的老庄之说,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五日而后返,对佛门普度之说,实是兴致寥寥,而且我觉得春华茂龄也不该学佛,佛学浩瀚无垠,消极避世,常人穷尽一生难有所成,不经意间,就蹉跎了岁月。” 这其实也是后世南怀瑾所言,青年人不要去学佛以及易学,穷尽一生也无所成,猛然抬头,却发现青春蹉跎,时日无多。 这还不是最悲哀的,更悲哀的是走了邪路,而不自知。 元春明眸闪了闪,丹唇轻启,丰美娴静的玉容上,柔声道:“珩弟所言,我也赞同,佛道倡出世之说,然未经入世,谈何出世?我等年不及长,于人事尚不全知,不在红尘嚣嚣中走过一遭,却学遁空避世之法,青灯古佛相伴,倒是辜负了上苍的厚赐。” 贾珩闻言,打量着明眸熠熠,眉眼温宁的少女,笑了笑道:“大姐姐说的是,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说来,这也是和元春头一次这般谈人生。 比起探春、黛玉的,元春心理无疑是成熟的,与其交谈也颇多投契。 元春闻言,眸光流波,落在那少年的脸上,轻轻笑了笑,也抬头看向头顶明月,冬夜之月清冷如霜,庭院之风迎面拂来,心头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 贾珩忽而开口道:“大姐姐擅抚琴,有天籁之技,说来,还未听大姐姐谈过琴。” 元春轻轻一笑,下意识开口想说可卿妹妹也……但也不知为何,话到了嘴边儿,竟话锋一转:“许久不弹,其实生涩了许多,珩弟若想听,改日我再练练,弹给珩弟听罢。”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且避他让他,过几年,再去看他 皎月当空,银辉洒落,庭院中的几株梅树的嶙峋枝干上已覆上一层薄霜。 寒风吹动着廊檐下的灯笼,将一男一女两道人影投映得时长时短。 两人随意闲聊着。 都是同龄人,倒有着不少共同话题。 元春转眸看向少年,柔美脸上有着好奇之色,道:“珩弟今日去了坤宁宫赴宴?” 贾珩点了点头,道:“魏王的生儿,皇后娘娘在坤宁设宴款待,去宫中坐了会儿。” 元春抿了抿樱唇,低声问道:“魏王到五城兵马司观政,珩弟又去为魏王贺生儿,可是属意于他?” 毕竟,元春也是曾因贾族声势衰败而入得宫中,也不由留意着如今贾族族长的态度。 贾珩闻言,却没有回答,饶有意味地看着容色端丽的少女,问道:“大姐姐觉得呢?” 元春迎着那一双湛光流转的眸子,偏过目光,看向远处的花墙,道:“珩弟的想法,我猜不透,但咱们这样的人家,于某些事上,想要独善其身,也是不容易,常言,树欲静而风不止,你若是模棱两可,人家不可能不生怨。” 贾珩笑了笑,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元春轻笑道:“也是,珩弟现在前景无量,眼下还是为宫里好好办差,来日,重现荣宁二公的荣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在她眼中,眼前少年将来未尝没有一日封以公侯。 “公侯之爵,不可奢求。”贾珩笑了笑,目光也有几分郑重,说道:“有些事儿现在插手太早,不是好事儿,但不管如何,大姐姐放心就是了。” “我放心什么?”元春讶声说着,忽地心头一动,美眸闪了闪,意识到什么贾珩的言外之意,幽幽道:“珩弟若为了族里,也不用太顾及我的想法,这是我等出身公侯之家的命,如我家的老亲甄家,两女嫁到京城,一个嫁到了北静王府,一个为楚王妃。” 贾珩默然了下,问道:“那大姐姐是有意于此了?” 难道元春在坤宁中,相中了崇平帝的皇子,也想为王妃、侧妃? 元春闻言,丰美、白腻的脸颊浮上一抹羞恼,急声道:“我能有什么意?那等宗室,多是性情骄横,沉溺享乐,若是寻常人家,或图富贵,但于我等公侯之家,出身虽稍逊,但也尊享富贵,如适良人,重品行尤在出身之上,难道在珩弟眼中,我是那等攀龙附凤之人?” 说到最后,少女转过妍美的脸蛋儿来,将一双明媚动人的睡凤眼,略有些生气地瞧着对面的少年。 贾珩顿了下,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大姐姐无此意就好,那等人家虽富贵已极,倒不如草屋茅檐之家,男耕女织,平淡自然。” 元春却轻哼一声,嗔白了一眼贾珩。 十八九岁的少女,气质向来端庄柔美,这时,偶尔乍现娇憨明媚的旖旎情态,却不知流泻着何等动人的婉丽风韵,引人心旌摇曳。 贾珩定了定神,道:“大姐姐,以后逢着情投意合,两情相悦的,也和我说说才是。” 元春重又回复温婉之态,转眸看向少年清隽的脸庞,道:“珩弟,若是有,我会的。” 心间幽幽叹了一口气。 忽地,庭院中凛冽寒风呼啸而过,元春不由打了个哆嗦,抱了抱肩。 贾珩见此,忙从身上解下披风,道:“大姐姐,这里冷,我们回去罢。” 说着,状其自然地给少女披了上去。 骤觉一旁男子呼吸相近,元春螓首低垂,芳心一颤,连忙伸手接过披风,声音不易觉察着慌乱,道:“多谢珩弟了。” 说着,系着胸前的黑绳。 二人一路向着厅中走着,贾珩又道:“大姐姐,明天下午若无事的话,就先随我到长公主府上去见见晋阳长公主。” 元春轻轻“嗯”一声。 她最近在家中待得也有些烦闷,去晋阳长公主府上也好。 两人一路无言,重又返回内厅,此刻妙玉的诵经超度,已然彻底结束,正在与惜春、探春、黛玉等人相坐叙话。 尤氏则因为身体不适,由着尤二姐、尤三姐扶着一同返回了所居院落。 因已酉时,秦可卿就让人准备晚饭,并单独为妙玉备了素斋。 贾珩落座下来,看向坐在惜春身畔的妙玉,见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似有投契之象。 众人用罢饭菜,各自散去。 厢房之中,夜色已深,灯火还亮着,一方床榻上,帏幔垂下,夫妻二人在被窝中相拥着说话。 秦可卿青丝垂落脸颊,柔声道:“夫君,尤姐姐要南下操办丧事,夫君打算怎么安排?” 贾珩道:“让账房支些银子,再派人护送着,蓉哥儿这次也会南下,然后直接就在金陵守孝,等除孝后,公中再支取银子让他成家立业,这事就暂且告一段落。” 秦可卿将螓首靠在贾珩怀中,脸颊轻轻摩挲着胸膛,道:“夫君如此处置,倒也妥当,族里上下应无话说了。” 贾珩道:“不过一些恶意中伤的闲言碎语,怎么都是少不了的。” 说着,就将贾蓉所言道于秦可卿听。 秦可卿惊声道:“大老爷那边儿怎么还敢?” 贾珩道:“他一直都不安分,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好招数了,想通过此事坏我名声,真要让贾蓉爷孙两个闹到门前,还真有些不好看。” 秦可卿颦了颦秀眉,说道:“大老爷那边儿,夫君已有应对之策,但西府二房那边儿,只怕也不会甘于寂寞,我最近让人看好下人,将那些嚼舌头根子的好好惩治惩治,西府那里,让人去寻老太太。” 贾珩“嗯”了一声,丰腻软香在掌指间流溢,附耳道:“你和凤嫂子说说就成,她现在管着家,知道分寸。” 秦可卿应了一声好,忽地,瑶鼻鼻翼发出一声腻哼,软声道:“夫君,灯还没熄呢……” “没事儿……这样看得清楚。” …… …… 翌日,玄真观 十数匹马在观门前的青石半板路前停下,贾珩与贾蓉连同一众小厮翻身下马,拾阶而上,趋入观中。 就在昨夜,贾珩得知前往玄真观报丧信的仆人所言,贾敬闻听贾珍病故,面现悲戚,久久无言。 观中,穿过松柏常青的青砖直道,贾珩终于见到了贾敬。 贾敬一身杏黄道袍,头挽道髻,端坐在蒲团上,身形瘦弱,脸颊凹陷,颌下蓄着灰白色的山羊须,手中掐着道诀,口中念念有词。 这时,一个小道士来到贾敬身旁,俯身禀道:“道爷,小蓉大爷还有贾族族长来了。” 贾敬闻言,紧闭的眼皮开阖,一双浑浊的眸子似是现出精芒,凝眸看向贾蓉以及贾珩。 贾敬对贾蓉自是认得的,目光稍稍掠过贾蓉那张苍白、哀戚的脸,最终落在贾珩身上。 “太爷。”贾蓉身穿孝服,躬身上前跪下拜见,带着哭腔,说道:“太爷,父亲他在岭南病故了。” 贾敬叹了一口气,扬起手,道:“起来罢。” 昨夜他已得知噩耗,并问过仆人一些细情,心底倒也有几分猜测。 再看一旁的贾珩,打量片刻,瘦削、凹陷的脸颊上见着淡漠之色,压抑着心头的怒意,语气平静道:“珍哥儿如今去了,现在只留这么一根香火,不知族里是怎么安排珍哥儿后事的?” 贾珩也不饶弯子,道:“蓉哥儿明天就南下扶灵,往金陵祖地安葬,而蓉哥儿留在金陵守孝,等孝期一过,族中就帮着蓉哥儿成家立业,金陵还有一些田庄、商铺,可让蓉哥儿管事。” 贾敬默然了一会儿,似在思量着,道:“蓉哥儿现在也没个出身,这般送他老子走,终究不太体面。” 贾珩皱了皱眉,却没有应。 自是明白贾敬的想法,这就和红楼原着中贾珍让贾蓉捐个龙禁尉一样,以图风光,当然,还有言外之意,这是在向他谈判,让他照料好贾蓉这一脉。 但是,谈判这东西,手里要有筹码。 贾敬手里的筹码,就是往荣宁二府闹事,但这种筹码不值一提。 见贾珩默然不应,贾敬道:“西府的琏儿成亲之前,捐了个同知,蓉哥儿怎么说也是族中子弟,曾是族长之子,也不能失了我族中的体面。” 贾珩沉吟道:“蓉哥儿年岁还小,捐官儿也不得实缺儿、俸禄,除图个好听,并无实惠,再说犯官之子,捐官儿也不易,如今我贾族子弟皆可从军习武,蓉哥儿若想谋个出身,等守孝期满,可至军中打拼,也不负身上的宁国血脉。” 贾蓉闻言,脸色一变,心头大惊。 从军? 这是让他和薛大傻子一样? 忙道:“太爷爷,我愿回金陵祖地为父亲守孝,至于官身,官场险恶,孙儿志不在此啊。” 贾敬闻听贾蓉之言,一如瘦松的眉皱了皱,眯了眯眼,眸中现出寒光,紧紧盯着一旁的少年。 好胆,这小儿是在威胁于他! 去这小儿手下从军,只要他稍作手脚,就能折了这个嫡孙。 再看蓉哥儿对其一副畏惧的模样,更可见宁荣二府已彻底为这少年掌控。 贾敬目光阴郁,心头虽恼火无比,却无能为力,甚至顾忌着不好发作。 没有人比他清楚,眼前少年已经成了气候,以一等云麾将军之身,领五城兵马司,锦衣府,京营,这等权势,纵是他未入观修道前,都要避其锋芒。 事实上,贾敬在玄真观隐修,倒并非对外间局势充耳不闻,否则,当初惜春是怎么来的? 况以贾敬进士出身,哪怕远离朝局多年,对政治的敏感度,也远非王夫人、贾赦之流可比。 且身在局外,无当事之人所迷,明白贾珩如今在贾族的分量,举足轻重。 可以说,哪怕是贾蓉真听了贾赦所言,过来搬弄是非,贾敬大概率也是故作不知。 “罢了,且避他让他,过几年,再去看他。” 贾敬心思电转,分析利害,决定暂避锋芒,转念又想着贾蓉,“重耳在外而安,申生在内而亡,蓉儿去金陵以待时变也可。” 贾敬如是想着,叹了一口气,目光重又恢复浑浊,微微阖上双眸,缓缓道: “蓉哥儿如今是我之一脉的独苗,我旁无所求,唯愿他成家立业,接续我这一脉香火,听闻族长在京中也颇有贤能之名,如今以小宗为大宗,供奉先祖香火祭祀,夫施仁义友爱于族人者,当不绝人祀……族长,让蓉哥儿去金陵好好守孝罢。” 毕竟是读书科举出身之人,又是小宗为大宗,又是不绝人祀, 贾珩面色和缓几分,道:“那蓉哥儿即可前往金陵守孝。” 贾敬能安分而不滋事,倒也省了他一番工夫。 否则,真将贾敬一脉彻底扫灭?这落在旁人眼中,就有些狠辣了。 贾族荣宁两脉,荣府那边儿,贾赦一脉势必要根除,但他对应得策略是善待贾政,以对冲舆论。 而宁府这边儿,他则是扶持庶支,以收宗族之心。 贾珩看了一眼贾敬,见其并无什么宫廷隐秘之话说出,猜测贾敬心头还有怨气,并不想将这等事告诉于他,也无意多留,对贾蓉说道:“蓉哥儿,你和你太爷说话,我在外面等你。” “是,珩叔。”贾蓉低眉顺眼应声称是,目送贾珩离去。 待贾珩离去,殿中一时就只剩下二人。 贾蓉“噗通”一声,再次跪下,膝行两步,呜呜哭泣道:“太爷。” 贾敬重又睁开眼眸,看向贾蓉,叹了一口气,道:“痴儿,你回金陵之后,好好过日子罢,切记,在那人得势一日,你一日不得踏入神京。” 贾蓉心头一惊,顿了哭声,看向贾敬,唤道:“太爷,这是何意?” 贾敬摇了摇头,徐徐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你回金陵祖地守孝,读书习武,暗中蛰伏,等待时机,总有回来之时。” 贾蓉顿首道:“太爷,孙儿记下了。” 心头却有些犯嘀咕,读书习武,等待时机? 贾敬说完,摆了摆手,道:“去罢,不要在此久待,以免那人相疑。” 贾蓉闻言,又是磕了几个头,起身离去。 贾珩等了一会儿,见得贾蓉几乎前后脚出来,道:“蓉哥儿,回去收拾收拾,就南下扶灵。” 贾蓉应了一声,翻身上马,随着贾珩向着荣宁街行去。 黑油门院落,内厅之中,伴随着一声瓷器砸落于地的“咔嚓”声音,传来一声如雷咆哮。 “废物!吃里扒外的东西!” 贾赦手中的茶盅猛地砸在地上,面上怒火涌动。 贾蓉吃他的,穿他的,结果交待他的事儿,压根儿没办成! “蓉哥儿呢!”贾赦怒喝道。 那小厮苦着脸道:“小蓉大爷吃罢午饭,就带着人出京城了。” 贾赦“砰”地一拍桌案,怒道:“混帐东西!” 在一旁坐着的邢夫人,道:“老爷,别气坏了身子,蓉哥儿他胆子原就小,从小被珍哥儿啐骂惯了,这次多半是被那位吓着了。” 贾赦气愤道:“废物!” 坐将下来,气得大口喘气。 “琏儿人呢?”贾赦忽又问道。 也不知是不是需得个人出气。 邢夫人低声道:“这会儿不知在哪儿喝酒的罢。” “这个混帐东西!有些银子就到处不着家!”贾赦骂了一声。 这时,外间一个仆人来禀告,道:“老爷,门外有个叫孙绍祖的卫指挥,递上了帖子,说是咱们家的老亲,过来拜访老爷。” 贾赦闻言,暂且压下了心头的怒火,面色微顿,道:“孙绍祖?帖子呢?” 孙绍祖前不久送了他五千两银子,请托他往兵部或王子腾那里活动,往京营里安排个差事,结果他还没抽得开手操持这件事儿,王家就倒了大霉。 这时,仆人将拜贴递将过来。 贾赦接过帖子,发现还附了一封书信,拆开了看,见其上面言辞虽恳切,但也带着几分逼问。 心头愈发有几分不快。 “引他至花厅,老爷我这就过去。”贾赦冷哼一声说道。 花厅之中,一个膀大腰圆、身形魁梧、络腮胡的青年武官,坐在椅子上,接受着丫鬟的侍奉,抬起一双冷眸,四下打量着周围的摆设。 端着茶盅,有些心急火燎。 他在神京盘桓日久,往兵部跑了几趟,结果特娘的一个缺儿也没候着,想了想,还是上门找找贾府的门路,就送了这荣府袭爵人五千两银子,结果现在竟一点信儿都没了。 “事办不成,起码把银子退了吧?” 孙绍祖如是想道。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世上竟有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花厅之中 就在孙绍祖等得心急火燎之时,贾赦也举步进得厅中,面上神色淡漠,看向起身向自己迎来的孙绍祖,问道:“孙贤侄,怎么有空暇到我这里?” 孙绍祖笑道:“小侄在家中赋闲无事,这不快过年了,就想着过来看看世伯。” 这话言外之意,自是告诉贾赦,他在家中赋闲,京营补缺儿的事儿,究竟有谱没谱? 还有快过年了,他在神京寄居,正是缺着银子使,等下若实在办不成事,是不是把银子退了来? 贾赦心头有鬼,自是听懂其言外之意,面上却现出笑意,道:“贤侄有心了。” 却是不继续往下延伸话题。 银子进了他的腰包,还想索要回来,做梦呢! 两人分宾主落座。 见贾赦不接话,孙绍祖心头就有几分烦躁,又低声问道:“世伯,不知那件事儿可有眉目?” 贾赦正端着茶盅,呷了一口,道:“贤侄不要急,前日京营不是出了变故吗?本来都说好的,趁着京营整顿,让贤侄进去做个游击将军,但现在不好运作,需要时间。” 孙绍祖闻言,一张脸顿时跨了下来,忙道:“世伯,小侄来京里可有几个月了,在京中苦等候缺儿,可兵部也没个信儿,这一等又不知等多久,小侄这在京里人吃马嚼的,花费颇大,若事情实在难为,世伯看能不能……” 贾赦闻言,瞬间变了脸色,目中冷芒闪烁,道:“贤侄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信不过我?” 见贾赦做恼,孙绍祖又起了犹豫,不愿撕破脸,连忙陪了个笑道:“怎么信不过世伯?只是世伯也要体谅小侄的难处,这在京里一直没有缺儿补,一直傻等也不是个事儿。” 贾赦又是放下茶盅,道:“贤侄稍安勿躁,我这两天托人去问问。” 但落在孙绍祖耳中,自是觉得是托词。 王子腾还在位置上,贾赦都没运作成功,现在想要运作只会更难。 孙绍祖想了想,试探道:“如今云麾将军管领着京营,全权处置京营整顿事宜,又和兵部几位堂官儿交情匪浅,世伯可否在云麾将军身旁帮着小侄美言几句?” 说来有趣,京营从王子腾转到贾珩手里,几乎没有脱离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掌控。 当初孙绍祖一开始没有求着贾赦,彼时贾珩还只是三等云麾将军,在外剿寇未归,孙绍祖自觑其人根基浅薄,也不好接触。 贾赦闻言,心头一沉,面色晦暗难明。 他和贾珩小儿势同水火,贾珩小儿岂会听他的话? 不过不将这孙绍祖打发了也不行,笑了笑道:“贤侄放心,我会和珩哥儿说的。” 这自是扯着虎皮作大旗。 孙绍祖心头不禁重新燃起希望来,趁热打铁道:“世伯,云麾将军这会儿应在府上,可否引荐引荐?” 不怪孙绍祖不知东西两府的龃龉,这等内宅阴私,还有荣宁两府之间的内斗细情,谁不寻人特意打听,外人能猜出来? 贾赦脸色一黑,他怎么引荐,纵然引荐,那贾珩小儿会给他面子? 不过,这边厢,孙绍祖分明是有着一股不要脸的劲儿,再次祈求道:“世伯,现在京营正是用人之际,小侄儿一直候缺儿,就等着这一遭儿了,若是错失良机,下次又不知等到何时了,世伯大发慈悲,可怜可怜小侄儿罢。” 贾赦打量着孙绍祖一眼,见其身形魁梧,方面阔口,倒是有着几分武将的模样。 暗道,将这厮引荐给贾珩小儿,若是这孙绍祖天幸走了狗屎运,被那小儿用着,也算履行了承诺,若是不用,那正好由贾珩小儿帮着打发了他,省得说自己收银子不办事。 反正这个官儿,他是怎么都运作不了了,不如就这般“借刀杀人”打发了孙绍祖。 但贾赦显然低估了孙绍祖的厚脸皮,要么补缺儿,要么要回银子,还想白嫖老子!? 贾赦唤着一个仆人,吩咐道:“去看看珩哥儿在府上没有?” 孙绍祖见此,心头大喜。 若投效在这等炙手可热的少年权贵帐下,飞黄腾达,升官发财都不在话下。 没多久,仆人过来道:“老爷,珩大爷这会儿在荣府中。” 贾赦疑惑道:“珩哥儿,怎么在西府?” “老太太唤大爷到荣庆堂问话。”那仆人忙回道。 贾珍病故于岭南,贾母自是要唤贾珩去往荣庆堂,问一问贾珍的后事以及贾蓉的安置事宜。 事实上,贾母不仅唤上了贾珩,还把惜春唤了过来。 而贾珩也想借机寻贾母将贾赦作妖的事抖落出来,顺道儿带元春去往晋阳长公主府上的空档,敲打一下王夫人。 贾赦道:“贤侄,你先随我至荣府前厅相候,我去见见老太太。” 孙绍祖喜得眉开眼笑,道:“不知小侄可有幸见老封君一面?” 若是见过那位老太君,被认个孙子什么的,他可就攀上高枝儿了。 “嗯……看老太太的意思。”贾赦索性又给孙绍祖一些希望。 孙绍祖心头愈发欣喜,连连作揖道:“多谢世伯。” 荣国府,荣庆堂 正是午后,珠围翠绕,莺莺燕燕,脂粉堆香,珠光宝气。 贾母坐在罗汉床上,身后鸳鸯、琥珀等丫鬟侍奉着茶水,两旁的绣墩上,列坐着王夫人、李纨、凤姐等几人,元迎探惜四春以及湘云俱在。 薛姨妈、宝钗今日倒未再去王子腾家去吊丧,直等头七过去,出殡那天再前往,故而来荣庆堂陪着贾母说话。 不过此时,堂中有一多半目光,看向那身着蟒服武官袍服,正襟危坐的少年。 贾母问道:“珩哥儿,珍哥儿的丧事是怎么操持的?” 贾珩道:“着人打发蓉哥儿与族里的贾效坐船南下扶灵了,尤嫂子也一同去了,运往金陵祖地安葬。” 贾母点了点头,不过听说尤氏也至岭南,面色顿了下,感慨道:“尤氏她是个有情义的,是珍哥儿对不住她。” 凤姐妩媚狭长的丹凤眼上下瞧着那少年,开口道:“珩兄弟,这一路上千里迢迢的,许不顺遂,可派有人相送?” “安排了一小旗兵丁随船护送,应无大碍。”贾珩道。 贾母又道:“老身也算是看着珍哥儿长大的,他虽犯了一些罪过,但怎么也是宁国的血脉,人言,人死业障消,珩哥儿你如今在外面做的是治国安邦的大事,想来也不会给他一般见识了。” 贾珩道:“老太太,前事已过,还是需往前看。” 贾母道:“是,是这个理儿。” 贾珩忽然话锋一转,道:“但,有些人却借着此事诽谤于我,效长舌妇,搬弄是非,说什么贾珍是遭了我的毒手!” 说着,将一双咄咄目光投向王夫人。 王夫人脸色倏变,身子颤抖了下,碰到一旁的茶盅,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这一声就格外刺耳,在安静的荣庆堂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王夫人。 如李纨、凤姐昨夜听到王夫人说难听话,脸色凝重,暗道,要出事了? 而元迎探惜,薛姨妈、宝钗则更多是被茶盅的响动吸引目光,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心绪也有几分明悟。 贾母则是目光担忧地看着这一幕,瞥了一眼面露惮惧之色的王夫人,思量着如何化解。 王夫人面容青红交错,嘴巴翕动,想要说些什么。 元春抿了抿樱唇,目光失神了下,看向那发作起来的少年。 她昨日回来,就隐隐听到这种风声。 就在元春芳心黯然之际,贾珩冷声道:“将贾珍之死的脏水泼在我身上,甚至挑拨是非,想让玄真观的敬老爷暗中闹事,居心叵测,我若有这千里作法的本事,当初贾珍逞凶为恶之时,就该力毙之,何劳朝廷以律法惩治?” 此言一出,荣庆堂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就连王夫人都身躯僵直,脸色灰败,目中现出惶惧。 可以说,贾珩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发火了。 或许恰恰是贾珩在封爵、升爵之后,出于体面人的考量,对一些事情的容忍度不自觉提升,但恰恰给了王夫人说闲话的胆量。 人都是这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好了伤疤忘了疼。 宝钗杏眸微动,捏着一角手帕,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神情认真,静静看着那不怒自威的少年,对东西两府的嫌隙,心头愈发了然。 “珩哥儿,你说的这人是……?”贾母面无表情,不得不接话说道。 只是翻来覆去琢磨着,隐隐听着不对,去玄真观? 她记得宝玉他娘只是说了几句闲话,可没让人去玄真观挑唆是非。 贾珩道:“还能是谁?自是……” 而在这时,一个婆子进入荣庆堂,禀告道:“老太太,太太,大老爷过来了。” 贾母:“……” 王夫人:“???” 经着这一打岔,凤纨、元春则是齐齐舒了一口气,原本凝结如冰,沉闷压抑的荣庆堂气氛,为之一松。 贾珩道:“大老爷让蓉哥儿去到敬老爷那里去搬弄是非,想要撺掇二人到府上闹事,试图往我身上泼脏水,老太太,这等不顾宗族大局的人,不知是何居心?” 与其直接寻贾赦,倒不如寻贾母。 贾母闻言,又惊又怒,道:“这还了得!让大老爷进来!” 贾赦这时尚不明就里,在其印象中,想来贾蓉胆子小,不敢闹事,但未必有胆量告密,得罪于他,而且若是告密,按着东府那位的脾气,不至现在东府还没事人一样,没有发作。 故而神色自若地随着一个婆子进入荣庆堂中,在一众或厌恶、或冷漠的眼神中,朝着贾母行了一礼,毕恭毕敬道:“儿子见过母亲。” 贾母脸色淡漠,并没有上前问着贾蓉与玄真观之事,而是冷冷问道:“你怎么到我这里?” 贾赦看了一眼贾珩,道:“老太太,过来寻珩哥儿有点儿事。” 贾赦这话不仅将贾母弄得一头雾水,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 这在暗中搬弄是非的人,还没找你,你却出来了。 贾赦面上挤出笑意,解释说道:“咱们家的老亲孙绍祖,在京中兵部候缺题升,说是仰慕珩哥儿的威名,要过来拜访珩哥儿,我瞧着也是相貌堂堂,气度不凡的,平时母亲不是说我不太帮着珩哥理料这外面的事儿吗,今儿给珩哥儿介绍个得力的,珩哥儿要不去见见。” 荣庆堂中众人,都嘴角抽搐,不忍直视贾赦。 世上竟有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前脚才在后面往人身上泼脏水,后脚就没事儿人一样,腆着脸过来借光。 再想起前日贾琏偷姨娘一事,愈是觉得这位大老爷没脸没皮,一点儿体面都没有。 凤姐同样脸颊发热,也有些羞臊。 贾母啐骂道:“混帐东西!” 贾赦脸上笑容凝固,惊疑不定,问道:“母亲……” 贾母冷声道:“是不是你让蓉哥儿到玄真观搬弄是非,往珩哥儿头上泼脏水?” 贾赦面色倏变,下意识辩道:“母亲,我……我没有。” 贾母怒道:“还再狡辩,是不是要唤蓉哥儿回来对质?” 贾赦脸色一变,将后半截话堵在口中,惊疑不定地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贾珩。 如何不知贾蓉泄了密,心头暗骂不停。 贾母紧盯着贾赦,道:“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坏族长的名声,你做的好事!” 贾赦目光阴沉,不敢应对。 “站在这里做什么,到祠堂当着祖宗的面跪着去!”贾母忽而喝道。 贾珩面色淡漠,目光微动。 暗道,这就是贾母处置的好处了,如果是他,哪怕是族长,也不好因为这等宗族之间的造谣生事,让文字辈儿的贾赦,荣国的袭爵人去祠堂跪着。 但贾母可以,而贾母此举虽让贾赦颜面无光,但其实也保护了贾赦,向祖宗忏悔,将姿态做给他看,他就不好再揪着不放。 这算是贾母的一点小心思。 当然,贾母还是动了一些真章,上次贾赦作妖,贾母都是训斥邢夫人,尽量给爷们留脸,现在是以母教子。 许是他身份地位不同往日。 贾赦脸色变幻,又愧又怒,分明觉得屈辱至极,毕竟当着一众女眷的面,被如小孩儿一般呵斥,他…… 见贾赦仍是杵着不动,贾母一拄拐杖,两眼见泪,哭道:“你现在就去,你若忤逆不去,我即刻进宫。” 贾赦面色铁青,身子都在颤抖,垂下头,道:“母亲,儿子这就去!” 真告他忤逆尊长,他势必要被除爵,一切都完了! 贾赦不再多言,冷着脸,转身离去。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荣庆堂中,贾母面带愁苦,一声长叹,道:“不省心呐。” 众人一时不好接话。 第三百四十五章 若心里不安…… 荣庆堂中 听着贾母几是痛心疾首的唏嘘感慨,贾珩神情沉寂,打破沉默,道:“老太太,大老爷糊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太太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是的,糊涂也不是一日两日,已经忍他许久了。 凤姐出言劝说着:“老祖宗,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老也不用操心这些事儿,他们爷们儿自己能处置的好了。” 薛姨妈见机,同样在一旁出言劝说。 贾母叹了一口气,苍老目光复杂地看向贾珩,道:“珩哥儿啊,你还年轻,是在外面做大事的,不和他这个半截身子都进土的糊涂人一般见识。” 贾珩面色淡淡,对这种低姿态的话,没有太多的触动。 他觉得贾母这番做派,许是隐隐意识到了他对贾赦已彻底失去耐心,也或是贾珍的暴卒,激起了某种潜意识的应激反应。 众人见此,纷纷出言劝说。 王夫人则在一旁面无表情。 作为全程旁观了贾赦“闹剧”、“悲剧”收场的王夫人,心头只有说不出的惊惧,若是让她去跪祠堂…… 众人劝慰了一阵,在凤姐的有意岔开下,渐渐不再提及贾赦之事。 贾珩转而看向元春,道:“大姐姐,等会儿就先去见见那位贵人。” 这话无疑吸引了众人心神,贾母忙问道:“你和你大姐姐要去见什么人?” 贾珩道:“大姐姐在宫里管过事,有治事之才,我与晋阳长公主有些交情,现在一起做着东城的生意,但我时常忙于公务,不太有工夫顾着生意上的事儿,就想着让大姐姐到长公主府上充为才人赞善,顺便帮我看看账目什么的。” 将元春“拐带”到晋阳长公主府上,不可能不让贾母这位当家人知晓。 贾母寻思着贾珩的话,点了点头,道:“你是个虑事周全的。” 王夫人目光淡漠,不言不语,嗯,她没有意见,乐见其成。 “珩兄弟方才说东城生意?”凤姐脸上流露出诧异之色。 贾珩沉吟片刻,道:“当初三河帮被连根拔起,籍没不少产业,朝廷急着折卖现银充入国库,我就顺势买了几处铺子,如今不说日进斗金,但每处铺子月利银几千两,还是有的。” 凤姐一听一处营生每月得利银几千两银子,就觉心头狂跳,一阵口干舌燥,狭长清亮的丹凤眼中,涌起几分光彩,急声问道:“珩兄弟,这些营生,可还缺现银投入?” 自从荣府查账之后,抄没出几十万两银子,虽凤姐手头宽裕了一些,但钱在手里却不能生钱,坐吃山空,凤姐心头未尝不为之发愁。 探春颦了颦英气婉然的眉,接过话头道:“当初查抄吴新登家,珩哥哥好像还让凤嫂子拿出一些银子与东府一同做生意来着,但凤嫂子那时没有应允。” 经探春一说,凤姐倒也回想起来旧事,容色微变,懊恼道:“珩兄弟以往,说过此事吗?” 当初,清查西府赖家、单大良、吴新登几家,贾珩请来的锦衣府的账房,帮着荣国府抄出了几十万两银子。 贾珩曾提议拿出银子去东城购得一些营生、铺子做生意,但凤姐还有贾母,担心折了本,遂没有应允。 而当时的贾珩,尚不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未彻底将东城诸般产业收入麾下。 此刻,听着贾珩所言,不仅仅是凤姐,就连贾母虽不怎么在意银子,但听着也有几分异样。 贾母迟疑了下,问道:“珩哥儿,现在东城还有类似的好营生吗?” 贾珩摇了摇头,道:“好的营生早就没了,东城收缴的铺子,一多半是为宫里帮着料理,利银也上缴到宫里。” 贾母沉默不语,看了一眼凤姐,道:“凤丫头,可惜了。” 凤姐点了点头,默然不语。 原是借着贾珩之力追缴而来的亏空银子,当初还怀疑人家另有居心来着,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荣庆堂中再次陷入沉闷的气氛。 虽凤姐不至看见人赚钱,比自己亏钱都难受,但心头后悔不迭。 薛姨妈轻笑道:“珩哥儿上次也帮着我家铺子查账,从那些奸猾的掌柜手里追回了不少亏空,一直想请珩哥儿一个东道儿,珩哥儿也没空暇。” 贾珩道:“的确有些忙碌,倒是有负姨妈的一番盛情了。” 薛姨妈笑道:“珩哥儿快别这么说,什么时候来都是一样,这也就几步路,来往也便宜,什么时候想过来就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 薛姨妈又笑道:“说来珩哥儿现在管着东城,我家铺子都在东城,还少不了珩哥儿照看呢,现在礼部的皇商生意愈发不好做,一月也见不着几千两,最近倒好,连皇商都不让做了。” 顺势主动提及皇商一事,打着什么主意,不问可知。 尤其是当着贾母的面。 宝钗蹙了蹙柳叶细眉,莹润如水的的杏眸,波光点点,荡漾起急切之色,轻声道:“妈,珩大哥说在帮着想办法了,总要容一些时间罢。” 哪能催人办事给催命似的,就很烦人。 母女二人的对话,却引起了贾母的注意,追问道:“姨太太家的生意,是怎么着了,需得珩哥儿想法子?” 薛姨妈脸上笑意就淡了许多,语气忧心忡忡道:“老太太啊,也不知怎地,内务府说我们家往宫里供货以次充好,要联合礼部借着这次销账的时机,收了我们家的皇商的资质,忠顺王府里的长史,前几日还到我们店里说要赔偿内务府历年采购所需的货银,老太太,您说这事儿弄得,我们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往宫里的御用器物上动手脚啊,这分明是有人在难为我们薛家呐。” 贾母凝了凝眉,喃喃道:“忠顺王府?” 对忠顺王府,她比谁都清楚,当年小国公爷可没少与那位老王爷闹过嫌隙,几近老死不相往来,两家算是世仇了。 只是担心吓得儿孙辈,以往不好多说。 怎么这是要动薛家? 贾母转而将一双忧切目光投向贾珩,“珩哥儿,薛家姨太太这个事儿,是不是另有隐情?难道是忠顺王府有意与我们家为难?” 薛姨妈面色诧异,转眸看向贾珩,静待其言。 贾珩道:“有部分缘故,但不全是。” 薛姨妈道:“老太太,这其中还有隐情?” 贾母面上带着回忆,道:“当年,小国公爷在时,与忠顺王府政见不合,生过一些龃龉,这忠顺王府全无一点宗室气度,现在多半还记着仇呢,发作不到我们家上,发作到亲家身上也是有的,说来,亲家还是受着牵连了。” 薛姨妈心头一惊,暗道,“不想竟还有这等秘辛?所以这忠顺王府冲着贾家来的,而薛家受了牵累?” 当然也不能这么说,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休戚与共,以往自己家生意拓展南北,也没少沾着贾家的光。 薛姨妈忙道:“都是亲戚,人家眼里就是一家人,老太太切莫说什么牵连不牵连的话。” 见着薛姨妈的态度,贾母暗暗点头,问道:“珩哥儿,这个事儿可有法子不成?” 贾珩沉吟道:“昨日魏王的生儿,我入宫已寻人和皇后娘娘提及此事,姨妈这两天再听听信儿就是了。” 探春却想起什么,眼前一亮,问道:“珩哥哥,今早儿五城兵马司送来的简报,说忠顺王的次子被拘押了,可与此事有关?” 贾母:“……” 薛姨妈:“???” 心头震惊莫名,久久无语。 看向少年,问道:“珩哥儿怎么为这事儿还惊动了皇后娘娘。” 贾珩道:“既是宫里的事儿,自要和皇后娘娘说一下,内务府说姨妈家采购货物以次充好,起码要问问是不是确有此事。” 说话间,讶异瞥了一眼宝钗,暗道,她没和薛姨妈说? 迎上水润泛光的杏眸,宛如一泓清泉,清澈照人。 薛姨妈欢喜道:“皇后娘娘是个明察秋毫的,必是不会偏听内务府一面之词,这些年往宫里采买的东西,是不是以次充好,宫里肯定一清二楚的。” 见薛姨妈转忧为喜,贾母苍老面容上也见着轻松之色,道:“没事儿就好,若实在不行,老身进宫给两宫请安时,再帮着问问。” 凤姐笑道:“哪能劳烦着老太太?珩兄弟现在是宫里的红人,张张嘴就是了。” 一时间,荣庆堂中的气氛重又轻松、愉快起来。 或者说,经由贾赦一事,都担心贾珩心生芥蒂。 贾母点了点头,敛去脸上笑意,郑重看向贾珩,道:“珩哥儿,忠顺王府次子被拘于五城兵马司,与此事……又是怎么一说?” 贾珩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徐徐说道:“老太太放心,忠顺王府虽势大,但我们一门两国公,有大功于社稷,只要安分守己,效忠圣天子,也无需惧怕着宵小阴祟手段。” 贾母闻听此言,面色微变。 是的,贾家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荣庆堂中众人都在品着少年的话,心头也被这轻飘飘的话语中蕴含的意义震撼。 尤其是凤姐,这会儿又是想起了自家贾家媳妇儿的身份儿。 至于,谁才是荣宁二府的顶梁柱? 谁才为族里、亲戚默默出力? 再对比着刚才背后暗中坏事的贾赦,这种感观愈是强烈。 贾珩无心多留,语气淡淡道:“老太太,时候也不早了,我和大姐姐还要往晋阳长公主府上,就先去了。” 说着,看向元春道:“大姐姐,随我走罢。” 元春:“……” “趁着天色还早。”贾珩面色不变,悄悄补上一句。 元春轻轻“嗯”地一声,盈盈起身,冲着贾母以及王夫人告辞。 却说贾赦离了荣庆堂,并未回花厅,而是着人打发了人去送孙绍祖。 花厅之中,孙绍祖正满面期待地等着,听完仆人所言,皱了皱眉道:“云麾将军有事不见?” 仆人道:“孙指挥,珩大爷还有事儿,改日再约罢。” “世伯呢?”孙绍祖压下被放鸽子的郁闷,转而问道。 仆人道:“大老爷还有旁事。” 孙绍祖闻言脸色“刷”地阴沉下来,心头怒骂连连,什么有事,统统都是托词!这老东西是要昧他的银子! 可恨至极! 想着翻脸,但忽地想起某位,又不由生出一股忌惮之意,长满络腮胡的脸上挤出笑容,对那仆人拱手道:“还请告知世伯,小侄改日再登门拜访。” 他就不信了,他多跑几次,国公府袭爵人总不能不要脸皮吧? 孙绍祖说完,起身离去。 回头再说贾珩这边儿,与元春出了荣国府,乘上一辆八宝簪璎马车,在扈从相送之下前往晋阳长公主府。 马车之内,轩敞雅致,两人相对而坐,车厢中漂浮一股甜香,如兰如麝,馥郁暗藏。 元春穿了一身刺绣梅花的兰白色棉裙,挽起的飞仙髻上别着一根金簪,许是因为要见晋阳长公主,丰美、白腻的脸蛋儿上薄施粉黛,多了几分盛装娇艳之态,蛾眉宛转,凝眸看向对面低头看书的少年,贝齿咬着樱唇大道:“珩弟,方才我娘她……” 贾珩手中拿着一本书,凝神读着,抬眸道:“大姐姐,不用解释,太太是太太,大姐姐是大姐姐。” 他善待元春,一是怜悯其在宫中孤苦伶仃,二是元春性情端淑,心地良善。 而其母王夫人对他的冒犯,尚未付诸行动。 这等佛口蛇心的妇人,也就只能在内宅搅风搅雨。 元春玉容微震,幽幽叹了一口气:“话是那般说,可……珩弟,你心里若是有气,冲我撒就是。” 贾珩放下手中的书,剑眉之下的目中藏着淡淡笑意:“大姐姐想让我怎么冲你撒?” “嗯……”元春对上那少年笑意微微的目光,眼睫微颤,脸颊忽地浮上两朵不易觉察的红晕,好似新月生晕,花树堆雪。 贾珩笑了笑,重又拿起书本,一边低头看着,一边道:“大姐姐若心里不安,帮我做件事儿。” “嗯。”元春应了一声,美眸凝起,问道:“什么事儿?” “我现在还没想好。”贾珩笑了笑,说道。 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事能让元春帮他做,只是以安少女之心。 元春玉容微顿,明眸流波,看着那垂头安静看书的少年,轻轻柔柔道:“那等珩弟想到了,一定要告诉我。” 贾珩不再说话,马车辚辚转动声中,长公主府上到了。 贾珩领着元春一路趋入晋阳长公主府花厅之中,不多时,就见着雍容华美、一袭桃红罗裙的丽人,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款步而入。 元春盈盈一礼说道:“见过晋阳殿下。” 晋阳公主上下打量着元春,那张娇媚如花的脸蛋儿,笑意盈盈,“这是子钰时常提起的元春了吧,果真是品貌端庄,温婉恬静。” 元春不论是脸蛋儿,还是身段儿,就属于那种丰美的模样,加之仪态庄丽,给晋阳长公主的观感就很不错。 “殿下谬赞了。”元春惊讶于对面贵女态度的平易近人,连忙说道。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道:“元春姑娘请坐,本宫这里不比宫里,规矩呢,说有也有,但没那么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元春却不敢怠慢,柔声道:“多谢殿下。” 晋阳长公主笑着点了点头,吩咐道:“李嬷嬷,在后院东边儿为元春姑娘收拾一个院落,让她居住。” 说完,转而看着贾珩,涂着玫瑰眼影的美眸,现出几分妩媚、妖娆的意味。 第三百四十六章 汉宫秋月,梅花三弄 众人叙话之后,晋阳长公主收回那如雾露朦胧的眸子,珠圆玉润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道:“怜雪,带着元春姑娘去介绍一下账目。” 怜雪应了一声,近前说道:“元春姑娘,随我来吧。” 元春下意识去看贾珩,见少年冲自己微笑点了点头,心下稍定,就随着怜雪带着出了内厅。 待二人离去,晋阳长公主玉容重又恢复端丽之色,声音甚至带了几分清冷,说道:“云麾将军至有凤来仪阁,本宫有事寻你说。” 说着,也不理贾珩,径直领着几个丫鬟,向着里间而去。 贾珩面色顿了顿,放下茶盅,随着丽人向阁楼方向而去。 “殿下,唤我有事。”贾珩一上阁楼二楼,还未落座,就见着晋阳长公主已出言屏退丫鬟。 刚要说话,就见着桃红罗裙、云鬓高挽的丽人,盈盈向自己走来,伴随着香气扑鼻,温香软玉近前,两条藕臂已攀上自己的肩头。 “殿下……嗯。” 贾珩正要说话,就觉得一阵呵气如兰凑近,柔软唇瓣已触碰而来,热烈如火,仿若要淹没自己,自是明智地将后半截话堵了回去。 贾珩心头涌起古怪,一瞬间甚至有种角色互换的感觉。 来不及想这些,已是香津暗渡,罗裳轻解,一条刺绣精美的丝绸腰带轻落于地,红色地毯上落下一路两人的衣裳,二人径入里间一方绣榻。 贾珩终于趁着空隙,揽过柔软的腰肢,凑至耳畔,问道:“殿下,小郡主今天不在……” “本宫让她进宫了。”晋阳长公主轻声说着,面颊嫣红如血,双手绕过贾珩的脖颈儿,看着面庞清隽的少年,美眸中的水润之意好似要滴出来一般。 贾珩:“……” 倒不再说什么,凑近噙住两片莹润泛光的桃花,安慰着一颗寂寞难耐的芳心。 帏幔落下,紧紧相拥,十指交缠。 不多时,就听到急风骤雨,穿针似骨的婉转娇媚声音响起。 另外一边儿,元春随着怜雪,来到书房之中,在怜雪的招待下,落座在一张红木条案之后。 怜雪递过一本蓝皮簿册,轻笑道:“元春姑娘,这些都是东城营生的账目,大概半个月会送来一次,元春姑娘可核对记述,当然,元春姑娘若要实地去铺子走访,也可吩咐丫鬟,府中会备马车以及卫士扈从,护送着姑娘去铺子里查看。” 元春眉眼温婉,轻声道:“有劳怜雪姑娘了。” 怜雪道:“元春姑娘可先看账簿,若有那些不太清楚的,可以随时问我。” 元春点了点头,拿起一本账簿,简单翻阅起来,其内记载着近两个月,贾珩名下铺子的各项开支、营收。 元春以往就在坤宁宫管过事,对查看账簿,也没什么难度。 其间碰到疑惑之处,向着怜雪询问。 怜雪一一作答。 元春问道:“这账簿是哪位掌柜做的,看着倒是条理清晰。” “云麾的营生,现在是公主殿下托人代管着。”怜雪解释道。 元春闻言,心头微动,暗道,看来珩弟和长公主交情匪浅,也很是信任长公主。 怜雪似看出元春的想法,道:“我们殿下名下产业众多,平时也不大管具体事务,元春姑娘熟悉之后,若是愿意,也可以能者多劳。” 元春忙道:“我以往也没管过多少庶务,仅仅这些已是竭尽心力,都担心不能胜任了。” 怜雪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其他。 时间就在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中,不自觉流逝。 及至傍晚时分,阁楼之处,一缕斜阳透窗而过,落在檀木镂花书架上,照耀在刺绣有大红牡丹的屏风上,牡丹花蕊娇美无端,倒映着两道人影。 贾珩已沐浴过,端坐在一张圆桌之畔,好整以暇地品着香茗,拿着一本书看着。 书是经义注解,他最近闲暇之余就爱看这个。 “子钰……” 然而,每当你要好好读书的时候,总有人在影响你。 贾珩无奈之下,只好放下手中书本,回头看着艳光照人,脸颊明媚,正在对镜梳妆打扮的丽人,道:“怎么了?” 晋阳长公主腻哼一声,意味莫名道:“本宫怎么越来越觉得,你是在让本宫给你金屋藏娇?” 许是已有肌肤之亲,对某人的本性有着更多了解,丽人言语间也少了几分忌讳。 “我和她是同族。”贾珩凝了凝眉,继续垂眸看书。 晋阳长公主轻笑一声,心头不以为然,别说不是同族,就是同族,又算什么,口中说道:“本宫记得出五服了罢?” 贾珩没有接话,抿了一口茶盅,抬眸看向窗外夕阳。 “过来,给本宫别着簪子。”晋阳长公主却不肯放过贾珩,照着镜子,换上一副翡翠耳环,柔声说道。 贾珩放下茶盅,近得前去,站在丽人身后,拿起一根凤凰簪子,在葱郁鬓发之间比对着,问道:“叉这儿?” “往下一点儿。”晋阳长公主玉容微顿,嗔怪道。 她怀疑这混蛋就是故意的。 只得伸出纤纤玉手,拿着玉簪,扶了一把。 做完这些,犹自不解气,嗔怒地轻轻掐了贾珩的手一下。 贾珩笑了笑,心道,晋阳有时候还是很传统的,尚待挖掘。 “天都快黑了,还化妆呢?”贾珩又道。 晋阳长公主拿起胭脂纸,印在其上,丹唇艳若玫瑰,柔声道:“一会儿还要请你那位元春大姐姐用晚宴,不庄重一些怎么能行。” 说着,盈盈起身,盛装华服、娇美如春花秋月的丽人,巧笑倩兮道:“这套裙子还好看吧?” 看着丽人,贾珩目光一时都有些失神,从后面拥住身姿窈窕静美、明艳不可方物的玉人,附耳打趣道:“殿下穿什么都好看……当然,不穿更好看。” 晋阳长公主被说得脸颊羞红,心尖儿一颤,嗔白了一眼贾珩,娇斥道:“你这个登徒子,哎……你别将裙子再弄皱了。” 说着,将一双攀登险峰的手拨开。 她发现这人对这里情有独钟,像个小孩子一样。 贾珩这时,也不再攀缠,本来就是逗弄丽人,并未有重燃战火之意。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长安西苑秦岭那边儿,本宫有一座别居山庄,内有温泉池,你若得闲暇,随本宫一同去洗洗温汤。” 贾珩挽着丽人的手,道:“再说吧,最近这段时间忙着京营的事务。” 晋阳长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 就在二人说话之时,忽地,怜雪在屏风外唤着:“殿下,晚宴备好了,还请移步。” 晋阳长公主松开贾珩的手,重又恢复一副雍容华美,凛然难犯的模样,道:“好了,走吧。” 贾珩也不多言。 两人说话间,向着内厅而去。 这会儿,元春已落座在一旁的小几畔,抬眸见着一男一女联袂而来,玉容顿了顿,甚至有几分恍惚。 只见男子身形挺拔,丰神如玉,如芝兰玉树,女子华美衣裙,国色天香的牡丹一般,娇艳动人。 心底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古怪,但不及细想,连忙起身行礼道:“见过晋阳殿下。” 晋阳长公主轻轻一笑,眉梢眼角流溢的妩媚风韵,纵然是元春,都为之失神片刻。 “元春姑娘无需多礼。” 说话之间,落座下来。 贾珩则坐在元春身旁,目光温和看向一旁的少女,道:“大姐姐,方才看账簿,可还习惯。” 元春柔声道:“看了一些,东城那些铺子都是很好的营生。” 贾珩笑了笑道:“以后还要劳烦大姐姐费心了。” 姐弟二人叙着话,不远处的晋阳长公主静静看着,笑靥似花,凝睇含情,只是心间渐渐涌起玩味。 有这样无微不至,关怀有加的同族姐弟? 贾珩这会儿又道:“大姐姐不妨今晚先住这儿,明天,我再唤抱琴过来。” 抱琴是元春的贴身大丫鬟的,与元春名为主仆,实为姐妹。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吩咐道:“怜雪,也给元春姑娘派几个丫鬟侍奉着,不要怠慢了。” 怜雪应了一声是。 几人说着话,用罢晚饭,品茗叙话。 晋阳长公主轻笑道:“听说元春姑娘善于抚琴,不知本宫可有耳福一听天籁之音?” 元春偷偷看了一眼贾珩,轻声道:“只是略通琴乐而已,殿下若有兴致,此间可有琴器?” 晋阳长公主笑道:“琴、筝、琵琶诸般乐器俱有,不知元春姑娘需哪一种?” 元春想了想,柔声道:“就筝吧。” 晋阳长公主看向一旁的丫鬟,以目示意。 而后,丫鬟抬着一架紫檀花梨色古筝,来到内厅摆放好,另有人准备了金盆清水,毛巾丝帕,薰笼檀香,香茗茶盅。 晋阳长公主笑道:“本宫闲暇之时,也时常抚琴自娱,故而家中常备琴器,元春姑娘可一展绝技。” 元春笑了笑,起身盈盈朝着晋阳长公主行了一礼,净手焚香,来到琴架后方坐下。 “叮咚”琴音次第响起,一股旷达悠远的意境,无声浸染开来。 贾珩正襟危坐,听起琴曲,脸上也有着几分出神。 看着那席地而坐,垂眸抚琴的少女,螓首蛾眉之下,一张丰润、白腻脸蛋儿满是专注之色,十根葱白的手指灵巧如蝶,在古筝上拨弄弦乐。 倏尔,一曲即罢,盈盈秋水的明眸抬将起来。 晋阳公主玉容微顿,道:“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元春离座而起,略有些羞涩地看向晋阳公主,轻声道:“殿下面前,献丑了。” 晋阳长公主转而看向贾珩,眸中媚意流转,道:“子钰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元春也不由看向贾珩,一颗芳心不由忐忑起来。 贾珩道:“大姐姐以琴乐为心声,这首汉宫秋月,哀怨惆怅,也算是恰如其分。” 他前世学过吉他,以及乐理,然后顺势了解其他乐器,并非一无所知。 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一时感怀,作此悲春伤秋之叹,扰了珩弟的兴致了。” 其实方才弹奏完,就觉得所选曲目太悲。 贾珩目光温煦,轻声道:“无妨。” 元春点了点螓首。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而后也来到古筝之畔落座,这位丽人华裙盛装,玉面专注,低头勾起琴弦,琴音再起,却是弹了一曲《梅花三弄》,只是弹奏着,不时凝起一双动人美眸,秋波流转地看向贾珩。 贾珩面色顿了下,拿起茶盅,低头抿了一口。 暗道,纵是弹《十面埋伏》,他也撑得住。 这边厢,元春也凝神听着,看着那端庄华美、倾国倾城的丽人,目中就有几分惊艳之芒闪烁。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就又是五天过去。 贾珩往返于宁国府、京营、五城兵马司、晋阳长公主府几地之间,行程密集而充实。 至于京营十二团营的整顿,在兵部尚书李瓒与贾珩的主持下,有序推进。 王子腾当初只初步整顿了奋武、敢勇、伸威、鼓勇、耀武诸营,而余七营尚未清查。 而李瓒与贾珩,则将余下七营的贪腐军将也开始整顿,首先是清查贪腐严重的团营军将。 在贾珩的建议下,结合兵部武选司提供的将校资料,再以锦衣府探事向中低将校调查,对十二团营军将贪墨饷银的情况,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而后,一场轰轰烈烈的追缴空额饷银的运动,在锦衣府、果勇营、五城兵马司等多方衙司的协同下进行。 如主动坦白,可效果勇营先前整军,只补缴一半空额,赦免其罪。 因为这次是针对中高阶军将的行动,且锦衣府、果勇营、五城兵马司三衙联动,再加上兵部还有贾珩天子剑的支持,虽然引来一些将校的不满,但并未酿成什么乱子。 京营,节帅大营 营房之中,兵部尚书李瓒将手中行军主簿方冀汇总的追缴亏空饷银的簿册放下,瘦削、冷毅的面容上也不由现出一丝喜色,道:“目前为止,查补亏空近百万两,有了这笔银子,士卒安顿就有了着落。” 此刻,下方的几位将领,也是面带喜色,频频点头。 尤其是方冀,这位王子腾旧部,心思更为复杂。 贾珩道:“阁老,等将贪墨饷银彻底追缴过后,就可继续选锋校兵。” 李瓒点了点头,又道:“诸营也要从陕地、巴蜀补充青壮,补齐二十五万兵马,另外,本阁会致令兵部,从诸省都司抽调精锐卫军,补充京营。” 后者也算是例行的强干弱枝之策了。 贾珩道:“阁老,抽调精锐卫军,也需适量,不宜抽调过多,以防影响地方诸省安定局面。” 他曾和兵部侍郎施杰有一场关于京营需要多少兵马的讨论,当初施杰认为十二团营每营万五,京营二十万足矣,但他当时并不赞同,认为维持二十五万的兵额才堪堪够用。 显然,李瓒认同了他的这种主张。 京营兵额几许,如果没有一位内阁阁臣的鼎力支持,文官集团肯定会趁着这次裁汰将校进行缩编。 “子钰所言不错,地方诸省这二年也不太平,都司卫所之兵军纪败坏,战力不堪,如京营一样,亟需整顿。”李瓒面色渐渐凝重,沉声道:“昨日,河南都司以及河南巡抚,送来紧急军情,河南都司三千官军剿捕盘踞鸡公山的一伙贼寇时,为其所破,损兵折将,而鸡公山据闻盘踞匪类多达千余人,经此一战,贼势大振。” 贾珩皱了皱眉,道:“这……怎么会?” 几个月前,他就听兵部下令诸省,于年前肃清匪患。 曾记得,他还向兵部提议,不以剿寇多少为赏,而以戡乱治平为功,不想这才没多久,河南都司就吃了败仗。 转念一想,也觉得正常,京营战力尚且不堪大用,遑论地方都司卫所之兵,贼寇蜂起,官军剿捕不力,也是平常中事了。 念及此处,出言道:“阁老,下官以为,俟京营练兵事毕,可拣选精卒,派往河南、山东剿寇,顺便以实战磨砺战力。” 第三百四十七章 贾家的当家人 李瓒听完贾珩所言,点了点头,赞同道:“本阁正有此意,以剿匪以检验军卒整顿成效,练出的兵马不是用来摆架子的。” 贾珩见李瓒应允,心头大定。 这些天最大的体会就是得文官助力,做事明显顺遂许多。 李瓒转而看向贾珩,说道:“子钰,开春在即,本官也需得筹备经略安抚司诸般事宜,京营整顿,需你多多操持。” 贾珩凝了凝眉,心头微异,问道:“阁老此言何意?” 李瓒说道:“本阁不可能久镇京营,最近边将返京述职,本阁要与边将商讨防务,为来年做准备,于京营整顿事务,幸在已开了个好头儿,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稳扎稳打。” 因为李瓒年后将要出镇北平,于京营整顿事务就分不开身。 贾珩闻言,心头恍然,面色郑重道:“阁老放心,下官必竭尽心力,不负圣上和阁老期望。” 李瓒点了点头,脸上也带着认可与肯定,道:“子钰勤勉用事,本阁会奏明圣上,由你执天子剑,署理京营整顿、作训事务。” 至于贾珩年轻?猜忌云云。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贾珩年轻,功勋不着,根基浅薄,上下顶多服其能、敬其威、而非感其恩、望其德。 没有人望,谁会跟着反? 这也是崇平帝多用着贾珩,而李瓒这等阁臣并不猜疑之故。 贾珩拱手道:“多谢阁老看重。” 李瓒面上现出淡淡笑意,道:“不过尚需看得演武成效,否则,纵本阁向圣上极力举荐,朝野上下也难免广起非议之声。” 毕竟,贾珩还是有些太年轻了,现在只是襄理军务,可以说是参谋,但李瓒走后,署理京营军务,虽无节度使之名,却得其实,几乎是事实上的京营节度使,总有人会质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贾珩面色凝重,说道:“阁老放心。” 之后,议完团营诸务,贾珩又在节帅大营待了一会儿,就领着扈从返回果勇营驻地处置军务。 进入城南大营,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亲兵牵着,率人步入营寨,抬眸见着一个总旗官,领着几十个兵丁,捉刀警戒。 见到贾珩以及大批骑从,打着旗纛而来,范阳笠下的一张年轻面孔,流露着激动之色,快行几步,上前见礼道:“见过督帅。” 贾珩身后的玄色披风随风猎猎作响,按着腰间的宝剑,冷眸闪烁,上下打量这年岁十五六岁,眉眼之间英气初现的小将,问道:“贾芳?” 不是旁人,正是贾珩送到京营历练的一众贾族庶支子弟之中的贾芳。 当初,计有玉字辈的贾珖、贾琛、贾琼、贾璘,草字辈的贾菖、贾菱、贾芸、贾芳、贾芹等人,随着果勇营的新兵营进行集训。 后来,除贾珖、贾琛二人身子骨儿太差,不适提刀厮杀,无力继续训练外,转为营佥书等军中文职,其他如贾琼、贾璘,贾菖、贾菱、贾芸、贾芳、贾芹则都坚持下来。 贾族子弟自不可能从大头兵做起,待到前日变乱初定,果勇营大范围授官,最差的也在新兵营中混了个小旗官,而贾芳算是其中的佼佼者,追击立威营叛军时,骑马斩杀二级,以十六岁之龄,升为总旗。 算是贾珩让谢再义留意过的骑将好苗子。 事实上,一旦当了官儿,哪怕只是使唤着十来个人,尝过权力的滋味,就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平凡日子。 故而,随着时间流逝,贾族庶族对从军这件事,倒不再发怵,反而甘之若饴起来。 见贾珩一眼认出自己,贾芳心头大喜,目中带着热切之芒,抱拳道:“督帅,是卑职贾芳。” 贾珩神色和煦,语气和缓了许多,问道:“今日是你值勤?” 贾芳连忙道:“今日护军调新兵营轮戍,恰逢卑职当值。” 贾珩的护军是刚刚从东城调任京营的谢再义,官居五品游击将军,临时领着两千人,用之以弹压全军,纠劾风纪。 贾珩看向贾芳,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勉励道:“军中正缺骁勇任事的年轻小将,好好磨练武艺。” 贾芳面颊因为激动浮上红晕,心绪激荡之下,在称呼上就显露出来端倪,道:“多谢……谢珩叔栽培。” 闻听珩叔之称,贾珩不由想起东叔,微微皱了皱眉,倒也没再说其他,下了马,将马缰绳递给一旁的亲兵,向着中军营房大步行去。 年轻人心性尚需磨砺。 见着贾珩面色沉静,贾芳却心头咯噔一下,暗暗后悔方才一时情切说错了话,军中应以官职相称。 贾珩这边儿进入中军营房,这时,正在议事的几位参将以及行军主簿宋源,连忙出来相迎。 贾珩落座帅案之后,看向众将,道:“都坐下罢。” 呼啦啦纷纷坐于两侧椅子上。 贾珩道:“诸部作训到哪一步了?” 宋源道:“督帅,这是这月的训练大纲,还请督帅过目。” 说着,从一个书吏手中接过牛皮纸,递了上去。 贾珩接过认真看着,其上记载着训练章程。 这也是贾珩带给果勇营乃至京营的做事习惯,正应着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之准则。 贾珩放下手中的纸张,看向一旁的参将单鸣,沉声问道:“神枢诸营最近可有骑射操演?” 单鸣道:“已按着谢游击传授的操演之法进行骑射演练,但骑射之法,非一日可速成。” 贾珩皱了皱眉,沉声道:“太祖、太宗时,我汉军尚能追亡逐北,不过三十余年,我等后人倒不如前人了,积雪已化多日,对骑卒将校要在长安县进行为期半个月的拉练,尔等将具体进军路线具陈成文,本官上呈兵部。” 单鸣恭敬道:“末将遵命。” 果勇营分为五军(步卒)、神机(火铳兵)、神枢(骑卒)三大营,并贾珩整训的二十个暂编营的新军四大营,但实际新军四大营也是占着三大营的兵额编制,以此向朝廷要饷。 贾珩转而又看向一旁的蔡权,道:“从护军之中拣选五百精卒,稽查沿路不法,评判操练。” 蔡权拱手应道:“末将遵命。” 贾珩又看向参将肖林,参将杜封二人,一一布置着任务。 不知不觉,就至中午时分,贾珩让几位军将各自去忙碌军务,而贾珩也准备在军营中随便用些午饭,亲往下面的营房慰问军兵。 “督帅,奋武营都督同知戚建辉以及游击将军谢鲸,前来拜访督帅。”就在这时,从外间进来一个小将,正是贾芳,抱拳禀告道。 贾珩面色淡漠,道:“让两位将军进来。” 不多时,奋武营都督同知戚建辉,游击将军谢鲸,在亲兵的引领下,步入营房。 “末将戚建辉,游击将军谢鲸,见过云麾将军。”两将一进营房,抱拳行礼道。 贾珩道:“两位将军快快请起,怎么想到本将这里?” 戚建辉笑道:“云麾将军,这已近晌,末将在城南吉祥酒楼略备薄宴,云麾将军得空暇,不妨入城小酌几杯,几位奋武营的军中同僚也在。” 贾珩闻言,心头微动。 暗道,二人几天前就请过他一回,不过当然是被他以立威营变乱初定给推脱了,这般一说,倒也不像是因为听到了李瓒今日在中军营房中的言语。 许是担心贾珩再次婉拒,谢鲸连忙笑道:“奋武营上下都仰慕云麾之威名,正要近距离一睹云麾之名将风采,请教练兵之法。” 戚建辉道:“这几天,知道云麾军务繁忙,一直未干相扰,今日趁着中午,正好与云麾小聚。” 贾珩看了一眼戚、谢二人,思量了下,倒也不好再出言拒绝。 而且奋武营已经整顿,倒也不用担心碰上遇到什么行贿求方便的为难之事,遂答应下来。 戚建辉、谢鲸二人闻言,面露喜色。 戚建辉问道:“天色不早了,云麾是否现在就出发?” “稍安勿躁。”贾珩说着,看向蔡权以及刚刚迁调京营不久的游击将军谢再义,道:“蔡将军、谢将军,一起去见见奋武营的几位兄弟。” 虽天子不疑,但也要时刻自觉,以示光明磊落,哪怕这等与同僚吃酒之事实际没有太多实质性意义。 蔡权笑道:“末将正发愁着下顿饭没着落呢。” 蔡权、谢再义等二将应了下来。 众人说着,带着扈从,骑马前往就近的城南吉祥酒楼。 吉祥酒楼 贾珩领着亲兵,在戚建辉与谢鲸的引领下,入得二楼包厢。 果如戚建辉所言,包厢内坐着四个将领,一见贾珩进来,纷纷起身见礼。 寒暄几句,贾珩也大致了解了几人的身份。 奋武营都督佥事石元忠,参将党毅、葛景福,还有一位游击将军耿建,奋武营的高级将校,来了一小半。 贾珩看着几人,暗道这戚建辉在奋武营中根基不浅,据他所知,奋武营现任都督曹信,年过五旬的老将,当年就是襄阳侯的部将。 事实上,如襄阳侯戚家这等功勋子弟,但有功劳,在武勋光环的加持下,就能迅速提拔,同时有不少父祖辈的旧部来投效。 至于荣宁二府的贾家,也不遑多让,在贾珩这些天中,就有不少贾代化的旧部来联络,有的是投效的,有的是攀附的,还有一些是来求贾珩追缴空额欠银网开一面的。 贾珩道:“诸位将军都坐,除在节帅营房,以前也没机会与几位将军见过几面,今日,戚将军力邀在下前来,和几位将军把酒言欢,在下荣幸之至,既是私宴,不妨都随意一些。” 虽贾珩在此地或许不是爵位最高的,但他是官职最高,权柄最盛,一进屋中,倒有几分反客为主的架势。 众将连道不敢。 戚建辉笑着恭维道:“云麾将军治军雷厉风行,几有孙吴之风,类卫霍之姿,如今整训京营,使十二团营气象焕然一新,末将和石将军,党将军他们,盼望着与云麾一叙已许久了。” 石元忠笑道:“云麾将军将门子弟,自是非常人可比的。” 其他几将纷纷出言恭维。 贾珩淡淡笑了笑,道:“共同为朝廷效力,同舟共济罢了。” 众人寒暄着,用着酒菜,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奋武营都督佥事石元忠,举起酒盅,虎目看向对面的少年,说道:“十年以来,京营军纪废弛,兵无战心,将校怯战,此次朝廷整军,一扫积弊,云麾将军在其间操持奔走,末将敬云麾将军一杯。” 贾珩饮下一杯酒,而后看向石元忠,笑了笑道:“石将军方才之言谬赞了,若非圣上整军经武之心甚坚,内阁与兵部支持,团营将校多识大体,止本官一人之力,也难有作为。” 戚建辉道:“云麾高风亮节,末将佩服。” 众将都纷纷赞扬着。 几人吃着酒,叙着话,这等应酬,原就是形式重于内容,及近未时,众将酒至微醺,方下得酒楼。 只是刚刚下了楼,忽地,传来一声争吵。 贾珩这会儿正在和戚建辉在回廊说话,听到声音,徇声望去。 只见奋武营游击将军耿建在一楼正和一个年轻公子争吵着什么,那青年公子身穿素色圆领锦袍,衣衫团精美,分明吃多了酒,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捂着脸颊,对着游击将军耿建喝骂。 听着争吵之音,似是游击将军耿建撞到了这位步伐踉跄的青年公子。 戚建辉脸色一沉,觉得没有面子,道:“云麾稍待,末将看看去。” 说话间,下了楼梯,近前看向那青年公子,正要沉喝一声,就是认出其人,“陈贤弟,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不是旁人,乃是宗室子弟陈也俊,不过是隆治帝胞弟的嫡孙辈,现袭镇国将军。 亲王-郡王-镇国将军,陈也俊的父亲正是仁和郡王。 陈也俊睁着惺忪醉眼,见着戚建辉,道:“戚世兄,你来的正好,你的人撞到我。” 戚建辉有些哭笑不得,看着喝得醉醺醺,脸上明显有一块儿淤青的陈也俊,道:“陈贤弟,我代这位兄弟向你赔礼。” 而在几人说话的空当,从一楼厢房中,走出几人。 “陈家哥哥。”身穿红色箭袖武士劲装,腰挂宝剑的少年,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吵起来了?” 贾珩凝了凝眉,听着这声音熟悉,不由的徇声望去,但见几个年轻公子连同小厮,四五个人。 其中以冯紫英为首,身旁还有三个人,一个十七八岁,一个十五六岁,一个十一二岁。 而见到那张中秋满月的脸盘儿,贾珩不由拧了拧眉,“宝玉?” 见冯紫英过来,陈也俊摆了摆手道:“冯贤弟,刚刚被撞了下,无事。” “严重不严重?”冯紫英连忙问着。 陈也俊示意没事。 因为戚建辉的出现,陈也俊也明显消了气。 冯紫英这时才有余暇看向戚建辉等人,正要搭话,忽地面色一愣,惊喜说道:“兄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着,向着楼梯走去,打算近前行礼。 其实论起年龄,冯紫英年岁其实比贾珩还大一些,但冯紫英却自认为弟,对贾珩呼以兄长,这连神武将军冯唐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贾珩听着唤声,冲冯紫英点了点头,从楼梯上下来,道:“在这儿吃个饭,紫英怎么来到南城?” 冯紫英之父,神武将军冯唐现在在李瓒主持的中军大营为护军将军。 “南城的梨园来了个好班子,和几位朋友瞧瞧,这不中午了,就在此用饭。”冯紫英笑了笑,解释说着,转而看向一旁的宝玉,笑道:“兄长,宝玉也在这儿。” 原来宝玉其舅家中眷属,昨日过了头七出殡。 恰逢冯紫英也去送葬,见宝玉心情郁郁,就约好了今日在城中散心,宝玉在小厮茗烟的相陪下,来到南城。 与冯紫英关系不错的忠顺王府的琪官儿,则向冯紫英提议南城梨园来了个好班子,可去赏玩听曲,冯紫英连同卫若兰、陈也俊等人欣然前往,时值中午,于此用饭。 宝玉抬眸见到那气度沉凝的少年,心头不由打了一个突儿,硬着头皮近前,躬身见礼道:“见过珩大哥。” 贾珩打量了一眼宝玉,语气平静地“嗯”了一声,问道:“出来之前,可和老太太说过?” 宝玉低声道:“回了老太太的,听说是跟着冯家兄长一起,老太太让早点儿回去,也没说什么。” 贾珩也不再说什么,原就是随便问问,只是态度不自觉有些长辈的既视感了。 然后,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红袍青年,却见那青年也拿着一双好奇的目光瞧着自己。 冯紫英笑着相邀说道:“兄长,不若小酌几杯。” “我等会儿还有事儿,你们喝罢,别喝的太醉。”贾珩道。 冯紫英也不好强邀,笑道:“天冷身寒,就喝了两杯,兄长还别告诉父亲才是。” 贾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陈也俊,然后对戚建辉道:“既是误会,那戚将军领着耿将军先回营。” “是。”戚建辉应了一声,招呼着石元忠等将。 见得这一幕,陈也俊眯了眯醉眼,细细打量着对面气度俨然的少年,待瞥见着其人大氅下穿着的蟒服官袍,心头就是一跳,连酒意都散去了一些。 这等蟒服连他都没资格穿。 贾珩看向冯紫英,微笑道:“紫英,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一同饮酒。” 冯紫英笑道:“我送送兄长。” 说着,在一众军将的簇拥下,向外而去。 蒋玉菡看着几人消失的背影,脸上现出笑意,好奇问道:“卫兄,这位是谁啊?” 其实他猜到一些,但还有些不确定。 卫若兰目光幽幽,语气复杂道:“还能是谁,贾家的当家人,云麾将军。” 卫若兰之父汝南侯卫麒,是效勇营都督,就在京营任职,回去之后,就频频向卫若兰提及贾珩如何。 “原来是他,怪不得……”蒋玉菡喃喃说着。 宝玉在一旁听着贾家的当家人以及琪官儿的惊讶,满月脸盘儿上顿了顿,心头不由涌起一股烦躁。 陈也俊这会儿酒意散去一些,目光意味莫名,道:“这位可不好惹,前不久还拿了忠顺王叔的陈锐兄长,现在帮着五城兵马司巡逻扫街呢。” 蒋玉菡接话道:“再有两天,小王爷也该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冯紫英去而复返,冲着心思各异的几人笑道:“几位哥哥久等了,走,咱们继续喝酒。” 只是经此一事,几人兴致不知为何明显低落了许多。 第三百四十八章 探春……想法比较多(月初求月票!) 宁国府,傍晚时分,晚霞漫天。 会芳园之后,穿过百花凋零的花园,行有几百步,穿过一道围墙,可见着一座平整的校场。 正是迟暮时分,夕阳余晖寸寸覆于其上,为校场增添几分空旷宁静。 在校场西南角,以木架子临时搭起的芦篷,以帏幔遮蔽挡风,内有丫鬟侍奉茶点。 贾珩换了一身武士劲装,装束干练,牵着两匹小马驹,在校场立定身形,看向湘云、探春两人,问道:“这几天都熟悉马性了吧?” 他今天从京营回返之后,碰到了缠着学骑马的湘云以及探春,遂领着二人过来学马。 自在东市买马以后,这几天因为忙于庶务,早出晚归。 贾珩就顺势没急着教湘云与探春骑术,而是先让湘云与探春熟悉了马驹性情。 湘云、探春道:“都熟悉了。” 见着那匹近人高的枣红色小马驹,湘云一张红扑扑的苹果圆脸,带着跃跃欲试之色。 探春稚丽的脸蛋儿上,同样则有着紧张、兴奋之色流露。 “珩哥哥,我们现在就上马吗?”湘云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贾珩笑了笑道:“等会儿再说,先检查马鞍,缰绳等鞍具,还要看一下马的状态。” 说着,开始认真检查着鞍具,查看马的状态,做完这些,然后抬眸,叮嘱着探春和湘云,道:“这些都不能省,以后你们自己骑马也要注意这些的。” 此刻少年一身天蓝色锦袍,如冠玉儒雅面容上,不见往日的冷峻、清冽之色,许是迎着着淡金色夕阳照耀,线条柔和、温暖的,甚至有一丢丢的不真实。 “云妹妹,三妹妹,这些步骤都记住了吧?”贾珩神色郑重了几分,盯着探春、湘云,再次问道。 湘云点了点头道:“记住了啊,要检查鞍具,看马的神态。” “三妹妹呢?” 探春闻听询问自己,方从失神状态之中恢复,清眸闪了闪,水光潋滟的眼波中倒映着的少年光影,波光粼粼,小鸡啄米应道:“记住了,珩哥哥。” “那你说说。”贾珩表情认真,问道。 探春:“???” 看着一脸问号脸的探春,贾珩不由伸手揉了揉探春的额前的空气刘海儿,道:“一天天都在想什么呢?” 探春玉颜微烫,眸光垂下,好在这时,湘云接话道:“三姐姐,先检查马鞍,再看看马。” 探春点头应是,表示自己记下。 贾珩让两个人照猫画虎地检查着鞍具,而后让两人停了动作,问道:“好了,你们两个谁先来。” 探春眸光流转,看向一旁的湘云,道:“让云妹妹先来罢。”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就云妹妹先来,云妹妹过来,我扶你上马。” 湘云苹果圆脸上现出娇憨甜美的笑意,近前,说道:“珩哥哥,我来啦。” 然后,一脚蹬上马蹬,“哎呦”一声,就向一旁倒去。 “扶着马鞍,先蹬左脚。” 贾珩连忙伸手扶住少女的腰肢,一时间也有些无语,他觉得教探春和湘云骑马,可能给自己找不自在了,这就是教女司机学车。 湘云脸颊羞成大红布,整了整衣襟,道:“珩哥哥,我忘了。” “噗……” 探春首先忍俊不禁,掩嘴娇笑起来,英媚的大眼睛中流溢着灿然光芒。 湘云撅了撅唇,似对探春的取笑有些羞恼,轻哼一声道:“三姐姐还笑我,亏我刚才还提醒你呢。” 探春面上的笑意稍稍敛去,道:“云妹妹,我不笑了,你好好学。” 对两个小姑娘的闹腾,贾珩也有些无奈,道:“好了,别耽搁时间了,赶紧上马吧。” 帮着湘云换出左脚,上了马蹬,翻身骑上马驹。 “就是这样,动作尽量利落一些。”见着湘云动作还算干脆,贾珩鼓励了一句。 湘云转脸看向贾珩,面带新奇和喜悦,笑道:“珩哥哥,你也上来罢。” 虽是小马驹,倒也驮负得了两人。 “我先牵着马缰绳,领着你走一段儿,你感受一下,骑在马上是什么样的感觉。”贾珩笑了笑,转而看向探春,道:“三妹妹也一路跟着,我给你们讲讲注意事项。” 湘云乖巧地“哦”了一声。 探春也点了点头,随着贾珩前行。 贾珩牵着马就在校场上缓步行走,不停讲着注意要点。 走了约莫有大半一圈儿,贾珩又叮嘱道:“骑马最主要的是人和马动作的协调,上下动作随之起伏,否则容易伤到髀肉,三妹妹,我带着云妹妹先跑一圈儿,三妹妹可先看着。” 探春点了点头。 贾珩这会儿已然扶鞍上马,稳稳坐在湘云身后的马鞍坐垫上,刚刚坐稳,鼻翼间顿时浮起一股豆蔻梢头二月初的少女芬芳。 湘云晃了下,连忙道:“珩哥哥,你等会儿抱紧我,别跌下来了。” 贾珩心神空明,轻声道:“云妹妹不用担心,我先带着你一段儿。” 说话间穿过湘云的腋下,牵好马缰绳。 湘云倒不觉有异,甚至往后贴靠了下,轻笑到道:“珩哥哥,那你抱紧我了啊。” 贾珩一手牵着马缰绳,驱动着马匹动了起来,沿着校场行了一圈,随后“驾”的一声,渐渐加速。 而随着速度渐快,湘云一双小手紧紧抓着马鞍,小脸上现出惧色,忙道:“珩哥哥,是不是慢一点儿,有些颠簸,头有些晕。” 贾珩道:“马上下颠簸,你随着马上下动着试试看。” 湘云依言行事,遵循着马的频率上下动着,果然见好转许多,惊喜道:“珩哥哥,这个好玩儿,好像是不怎么头晕了。” 贾珩面色异样了下,分明感受到身前少女的青春气息,轻声道:“那个,云妹妹,其实动作幅度……可以不用那么大。” 湘云应了一声“好”,一张带着几分高原红的苹果脸不知是羞的,还是累的,红晕愈发嫣然欲滴,好似盛开的海棠。 贾珩又叮嘱道:“云妹妹,你手别紧紧抓着马鞍,抓着我手中缰绳的下面,我带你骑。” “是抓这个吗?”湘云依言行事,抓着马缰绳。 “对,就是这个。” 贾珩于是就带着湘云,开始沿着校场小跑起来,校场有后世足球场这般大,骑了有五圈儿多,大概两公里左右的路程。 一上一下颠簸,湘云也有些气喘吁吁,后颈上见着微汗,夹杂着脂粉香气,甜腻之香四溢。 “好了,先到这儿罢。”贾珩见差不多了,一勒马缰绳,马驹之速更缓。 湘云这会儿也有些累了,顺势靠在身后少年的怀里,扭过一张苹果圆脸,两个酒窝之中的笑意天真烂漫,闪烁波动的目光隐隐有着依恋和感动,道:“珩哥哥,这骑马可真好玩儿,以前我都没怎么骑过呢。” 虽为公侯千金,武勋之府,但湘云还真没有接触过骑马。 “现在学也不晚。”贾珩笑了笑,道:“不过也不能太贪玩儿,你看你脸上的汗,一会儿好好擦着,若被冷风吹着,受着风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湘云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明眸端详着贾珩的脸庞,道:“珩哥哥,你脸上也有。”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笑道:“珩哥哥,我给你擦擦。” 贾珩也不由受着纯真笑容感染,道:“我没事儿,咱们这就下去罢,等下去再擦。” 说话之间,贾珩先下得马来,然后拉过湘云有些肉乎乎的小手,半是抱着落在地上。 湘云轻笑道:“珩哥哥,这下算落在实地上了。” 探春在不远处已看了有一会儿,盈盈前来,眸光流波潋滟,笑着拉过湘云的小手,问道:“云妹妹,怎么样?” 湘云微微歪着螓首,拿起手帕擦着汗水,额头上刘海儿汗津津的形成一绺,让少女多了几分明丽的稚气,格格娇笑道:“三姐姐,我以往真是白活了呢,这么好玩儿的事情,长这么大,第一次才尝试来着。” 听着带着一点儿孩子气的话,贾珩不由失笑道:“这世上好玩的还多着呢,划船、游泳,射箭……等以后带你玩儿,这会儿你先去旁边儿的芦篷中歇歇,喝点儿热茶,别被冷风吹着了。” 湘云笑道:“那珩哥哥,我先去了啊。” 而这时,几个丫鬟也随着过来,拿起披风,为湘云披着,扶着少女到芦篷歇息。 探春待湘云离开,抬起清澈、晶莹的眸子,看着大对面的少年,轻声道:“珩哥哥,我有些害怕……等会珩哥哥扶着我吧。” 说着,向那小马驹过去。 贾珩面色顿了顿,暗道,你管这叫怕? 不过还是安慰说道,“三妹妹放心好了,不会摔着你的。” 探春伸出一只脚,踩着马蹬,少女穿着的绣花鞋,其上刺绣着竹叶图案,陈汉太祖废缠足陋习,故而这时代的女子都是天足。 这会儿转过俏丽的脸蛋儿,英气明媚的眼中带着笑意,问道:“珩哥哥,是这样上马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换这匹马吧,让那匹马休息一会儿。” 探春:“……” 看着俊眼修眉、顾盼神飞的少女一脸羞恼不是羞恼的神情,贾珩也觉得颇为有趣,扶着探春上了小马驹。 比起湘云身姿丰腴,给人大一些,就可以长成华妃蒋欣,那种肉乎乎的感觉,探春身形则要纤丽的多。 贾珩依然是牵着小马驹先行了小半圈,一一说着骑马的要点。 探春在一旁偏转过螓首,灿然明眸微动,记着要点。 本就是心智聪慧的少女,用起心来,只一遍就记得了要点。 “珩哥哥……” 过了一会儿,见贾珩还迟迟不上来,探春抿了抿樱唇,轻唤了一声。 而在这时,贾珩使马停了,撑起马鞍,翻身上马。 感受到身后之人的身形贴近,探春俏脸发热,身躯略有些僵硬,声音不自觉轻颤了下,没话找话道:“珩哥哥,双手是抓着缰绳吧?” 贾珩双手环过前身,一边抓起缰绳,一边温声说道:“嗯,是抓着缰绳,你其实……可以放松一些。” 明显感觉比起湘云,探春……想法比较多。 探春:“……” 咬了咬唇,放松下来。 贾珩神色自若,说道:“三妹妹,先这样让马慢慢走一段儿,你也好适应一下。” “好。” 探春轻轻应了一声,定了定心神,抬头眺望向前方,彼时夕阳西下,彤彤晚霞绚烂似火,一时间,目光有些恍惚。 贾珩道:“三妹妹,我将马跑快一些。” 探春俏丽脸蛋儿上,倏然见着紧张,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珩哥哥,你来吧。” 贾珩:“???” 压下乱七八糟的思绪,温声道:“放松一些,别太紧张,等会儿随着马上下起伏。” 说着,轻轻“驾”了一声,小马驹四蹄飞快,迅速跑动起来。 探春也明白了贾珩的意思,身形开始随着马匹轻轻起伏,适应着马驹的颠簸。 但不多时,两颊滚烫,比起湘云玩心大,于一些事上迟钝,探春明显要早熟许多。 察觉着身后的异样,加之那呵出的团团热气在后颈之上,温言暖语伴随着男子的呼吸声近在耳畔,阵阵酥酥麻麻之感袭满全身,愈发心绪不定。 过了一会儿,感知出探春的异样,贾珩缓缓放慢马速,问道:“三妹妹还好吧。” “珩哥哥,我没事儿的。”探春轻声说着,又解释道:“可能有些紧张。” 贾珩宽慰道:“这马其实很好骑,三妹妹不用太紧张,以三妹妹的资质,学个十来天,应能自己策马如飞。” 探春明眸微动,蹙眉道:“十来天?珩哥哥,我总觉得要学几个月才行的吧,感觉不是太会骑。” 贾珩一时也没多想,轻笑道:“没事儿,活到老学到老,纵然学一辈子也没什么的。” 探春:“……” 螓首低垂,芳心砰砰跳个不停。 珩哥哥他……什么意思啊? 贾珩也自觉失言,许是这几天在晋阳长公主身旁说骚话说得太多了,就不自觉带出来。 也不继续纠结此事,随口问道,“三妹妹,还有没几天,该快过年了吧。” 探春幽幽道:“嗯,过一年又长一岁呢。” 贾珩笑了笑道:“那三妹妹早点儿学会骑马,明年开春可去城外踏青,赏玩春景。” 探春轻声道:“珩哥哥,我前几天就是和云妹妹这么说,我们虽出身公侯之家,但长这么大,除却走亲戚,连府中都没怎么出过几次,目之所见,一草一木,皆为园林之景,却未见天地之壮美,山川之绚丽,若是能出去走走,该有多好。” 贾珩感慨道:“塞上牛羊,江南水乡,苍茫大洋……来日方长,总会带着三妹妹还有云妹妹去见见。” 探春闻言,回头看向那少年,眸光熠熠道:“珩哥哥,来日也是要领兵北征的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平生之愿,效前人封狼居胥,北定胡虏。” 探春明眸闪了闪,轻轻叹了一口气。 贾珩笑了笑道:“突然叹气什么?” 探春玉容幽幽,樱唇翕动了下,道:“只怕那时没有那个机会陪着珩哥哥一同去了。” 贾珩默然片刻,轻笑了下,说道:“长则三五年,少则一二年,终究还是有机会的。” 探春“嗯”了一声,转眸看着已西沉不见的落日,丝丝缕缕暮色从云层洒下,芳心深处涌起一股没来由的怅然。 “三妹妹,天色不早了,不如今天就到这儿。”见探春情绪倏然低落下来,贾珩温声说着。 探春“嗯”了一声。 贾珩下得马来,搀扶着探春下来。 这会儿,芦篷之中已亮起橘黄灯火,湘云已等了好一会儿,见二人过来,笑道:“珩哥哥,三姐姐,该用晚饭了吧?你们饿不饿?” 探春笑道:“这会儿还真饿了呢。” 贾珩拿过一个手帕,递给探春,让其擦着脸颊上汗水,笑道:“先去沐浴更衣,用罢晚饭再回去西府不迟。” 探春和湘云笑着应了一声好。 说话间,就离了校场,由会芳园向着后宅而去。 只是刚至会芳园,远远见着廊桥上,一盏灯火及近,传来晴雯的声音:“公子,夫人唤你和两位姑娘一同用饭呢。” “这就过来。”贾珩快步迎向晴雯,笑道:“晴雯,领着她们两个去沐浴。” 晴雯愣怔了下,旋即反应过来,道:“公子,侍书在后院呢。” 侍书是探春的丫鬟,照顾探春一应起居。 几人说着,向着灯火辉煌的后院厅中行去。 晴雯吩咐着丫鬟,领着探春、湘云二人去沐浴。 贾珩这边儿同样也来到厢房去沐浴更衣。 第三百四十九章 妙玉:止于技,远于道而已 夜幕降临,腊月凛冽的寒风,在着窗外的树干,发出似呜咽的沙沙声音,风影摇曳,万籁俱寂。 浴桶之中,热气腾腾,哗啦啦的流水声音响个不停。 身姿秀丽、肤若凝脂的少女,只着白色中衣,肩后秀发已被丝带扎起,不使沾水。 一旁的丫鬟侍书,轻笑道:“姑娘,若是水凉了,和我说一声,再添热水。” 探春点了点头,轻声道:“嗯,侍书,你先出去罢,我一个人洗就好了。” “那姑娘,毛巾和衣服都在架子上搭着。”侍书情知自家姑娘这二年身子渐渐张开后,就害羞了起来,不再让她侍奉洗澡,遂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 见侍书离去,探春这才解开衣裳,彤彤烛火映照在光洁如玉的雪背上,在脊柱形成一道稍显昏暗的暗影,琉璃玉足踩过木梯,踏入水中。 隔着几道屏风,不远处的湘云,也在丫鬟翠缕的侍奉下,同样入了浴桶,一边洗着澡,口中一边儿哼着曲儿,高声道:“三姐姐,你在洗着的吗?” 探春凝了凝眉,笑道:“怎么了,云妹妹。” 说话间,轻轻拿着毛巾搓洗着,一双小手自颈部拨动着水花,水珠儿流淌过锁骨、打了个漩儿,在重力的作用之下,在矮丘颠簸了下,落在水面上。 只是垂眸之间,少女英气、修丽的眉宇之下,明媚的大眼睛,见着失神之色流露。 湘云喜悦的笑声传来:“三姐姐,等咱们学好骑马之后,明年开春就能去打猎了。” 探春收起心头的一丝复杂情绪,轻笑说道:“是挺好的啊。” 后院,另外一间厢房之中,贾珩同样在沐浴,微微闭上眼眸,任由身后少女,拿着毛巾擦洗着背部。 晴雯忽然讶异道:“公子,你背后怎么有一道道红印?” 贾珩正自闭目养神,闻言,面色微变,含糊道:“这几天在营中操演兵器,许是磕碰到了。” 这就要去问晋阳长公主陈荔了,非留这么长的指甲,退一步说,留就留吧,动情起来还偏偏喜欢挠人。 晴雯不疑有他,伸手抚过,心疼说道:“那公子也小心一些。” 贾珩“嗯”了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岔开话题问道:“晴雯,这快过年了,你家里的亲戚没过来看看你?” 晴雯却叹了一口气,拿起毛巾一边儿帮贾珩洗着,一边将螓首稍歪,说道:“从小到大被卖来卖去,也没什么亲戚。” 贾珩问道:“你好像是赖嬷嬷送到老太太身旁的吧?” “是赖嬷嬷。”晴雯迟疑了下,轻声说道:“亲戚只有一个姑舅哥哥,叫吴贵的,赖嬷嬷当初还帮着张罗了一门亲事,后来赖嬷嬷被公子惩治,他们也丢了西府的差事。” 贾珩闻言,转过身来,伸手抚过晴雯的脸颊,瓜子脸肌肤细腻,眉梢眼角已渐现妩媚丽色,笑了笑,问道:“那他没有找你求情?” 晴雯娇俏道:“前日表哥和嫂子过来求我寻个差事,说过年了,家里揭不开锅,让我帮着说几句话,在府里寻个差事做。” 贾珩道:“那你怎么想的?” 晴雯抿了抿樱唇,说道:“我不想……和公子添麻烦。” 其实,她不想让眼前之人看轻了她,她虽是给他当小老婆的,但不像那西府的赵姨娘一样。 贾珩轻轻笑了笑,说道:“这算什么麻烦,人这一辈子,哪能关起门来过自个儿,你也需要亲人、朋友。” 晴雯腻哼一声,抬起媚意流转的眸子,定定看着对面的少年,静待其言,道:“那公子是答应着了。” 贾珩沉吟道:“若人是老实可靠的,你照顾照顾也没什么的。” 如按着红楼原着记载,吴贵就曾央求着晴雯,转求凤姐,伺候园中买办杂差。 而晴雯被赶出大观园后,吴贵并没有很好的照料晴雯,以至宝玉去看望晴雯,晴雯在一床破被子下,连口渴了,伺候喝水的都没有。 可纵然是这样,晴雯不可能没有亲人,从内心之中,肯定是渴望亲情的,哪怕这亲情其实还参杂着太多的功利。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晴雯点了点头,只是看着那面现思索的少年,却不由舔了舔嘴唇。 贾珩笑了笑,噙住两瓣樱唇,倏尔,唇分。 “帮我洗澡罢,等会儿还要去用晚饭。” “嗯。”晴雯微微喘着气,拿过毛巾帮着贾珩擦洗着身子,装作不在意问道:“公子和三姑娘和云姑娘骑马了。” 贾珩道:“还行,就是场地有些小,快不起来,不太尽兴。 晴雯贝齿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道:“公子,我……” “你也想学?”贾珩似有所觉,问道。 晴雯“嗯”了一声,而后忙解释道:“先前瞧见了,觉得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贾珩笑道:“嗯,那我改天教你。” 晴雯惊喜道:“公子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贾珩笑道:“不过这几天没多少空闲,先教了她们两个再说。” 晴雯笑了笑,娇俏声音中带着几分雀跃:“那等公子有空了再说,我不急的。” 主仆二人也不再说其他,沐浴更衣而罢。 贾珩换上家居锦袍,与晴雯一道来到内厅。 这会儿,秦可卿与尤二姐、尤三姐、香菱坐在厅中,几个管事婆子正在拿着账簿,给秦可卿叙说着什么。 因着尤氏已南下,加之临近过年,现在宁府中诸般琐碎事务,需得秦可卿这位宁府的女主人亲自操持。 秦可卿一身丹红色长裙,峨髻庄丽,对着那管事婆子说道:“后院婆子、丫鬟添置新衣的账目明细,最近都汇总到我这边儿来,还有给着几位姑娘打造的首饰也要紧着城中几家巧匠来。” “是,夫人。”那管事婆子出言应着。 彼时,见着贾珩与晴雯前来,秦可卿盈盈起身,玉容上挂起笑意,道:“夫君你来了,三妹妹和云妹妹呢。” 贾珩笑道:“估计这会儿还在沐浴罢。” 说着落座下来,冲坐在一旁的尤二姐、尤三姐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香菱脸上。 在宁府一段儿时日,香菱脸色红润,呆呆的目光也比以往都有神采了许多,不再如先前一副如受惊小鹿的怯弱模样,这会儿被贾珩目光注视着,微微垂下螓首。 秦可卿问道:“两位妹妹学骑马学得怎么样?” 贾珩笑道:“还行,云妹妹和三妹妹都很有悟性的。” 秦可卿“哦”了一声,眸光闪了闪,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这会儿有些不太适合,转而想起一事,纤声道:“今个儿,前院来禀告,黑山村的庄头,明天要进城来,听说会带着田庄里贡献的土特产,还有一些活畜过来,夫君明天若是闲暇,看能否见见?” 贾珩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盅,问道:“有没有说什么时侯来?我明日其实虽没有太多公务,但还有其他事要忙。” 黑山村的乌进孝,如按着红楼原着记载,应也是个欺瞒主家的奸猾之人,从名字谐音就可观一二。 不过,还需见过了再说。 秦可卿不确定道:“应在半晌午吧。” 贾珩想了想,道:“那行,我明天抽空见见他们。” 转而又道:“快过年了,你挑个时日,咱们一起去看看岳丈,对了,鲸卿年底应放假了吧?” 也就上次因着忠顺王之事,他去拜访过秦业一次,询问了工部历年营造皇陵的内情。 忠顺王显然没有蠢到无可救药,起码报销给工部的账目清单,明面上看不出太多问题,但具体内情,秦业也不为所知。 秦可卿笑道:“鲸卿后天学里放年假,他在讲武堂里学了不少本事呢,前天从学里回来,还说若是夫君方便的话,可以让夫君考较考较呢。” 贾珩笑道:“我听讲武堂中的教习说了,鲸卿虽文秀,但性情专注,于武事很有天赋,以后好好学,说不得能成兰陵王那样的名将。” 尤二姐与尤三姐在一旁听着小两口子说话,闻言,尤三姐美眸带笑,接话道:“兰陵王是高齐时的人物吧,听说貌柔心壮,温良敦厚。” 秦可卿笑着打趣道:“三姐儿最近没少看这些史书轶闻,眼看快成女先生了。” 尤三姐轻笑道:“为着写书,自要博览群书了。” 说着,看向贾珩,问道:“大爷,我那本话本可曾出版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翰墨斋掌柜已着人雕版印刷了,样书也就这两天送了来,明天我去问问。” 尤三姐闻听此言,艳冶、明丽玉容上满是欣喜之意。 几个人正说话间,就见湘云与探春在丫鬟的簇拥下,从外间挑帘进来。 湘云换了一身大红缕金竹叶纹样交领长袄,下着白色暗花百褶裙,脸上见着甜美笑意。 而探春则是着粉红色底子大红牵牛花折枝刺绣交领长袄,下着白色百褶裙,身姿纤丽,气质英媚。 许是刚刚沐浴过后之故,两人脸颊红润如霞,肌肤滑如凝脂,吹弹可破。 “珩哥哥,嫂子。”探春与湘云近前唤着。 秦可卿笑着招呼说道:“云妹妹,探春妹妹。” 湘云和探春两个,顺势落座在秦可卿身旁,几人说着话。 主要是秦可卿问着学骑马的事儿。 湘云兴高采烈说着,探春在一旁补充着。 贾珩看着语笑嫣然的几人,忽而想起惜春,问道:“四妹妹没过来?” 秦可卿柔声道:“惜春妹妹还在院子里,这几天,她和妙玉法师手谈,颇为投契,倒不怎么过来一同用饭了。” 贾珩面色顿了顿,道:“等用过饭,我去看看。” 心头不由感慨,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妙玉还是和惜春玩在一起了,而且惜春似乎因为贾珍的死,心态上也有了一些变化。 而就在贾珩与秦可卿用晚饭之时,惜春所在院落之中,灯火微微,宁静旷远。 惜春上着妃色偏襟对眉立领出风毛棉袄,下穿藕色细褶棉裙,额前梳着空气刘海儿,手中正在拿着一颗棋子,小萝莉一张冷峭、姝丽的脸蛋儿上见着苦思之色,悬起的小手,捏着棋子在棋盘上游移不定。 就在这时,入画道:“姑娘,该用晚饭了。” 妙玉抬起一张秀美、清丽的脸蛋儿,声如碎玉清泉,清澈冷冽:“四小姐,不妨先用饭罢。” 惜春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棋子放在一旁的棋盒中。 见惜春小脸上有着沮丧,妙玉声音柔和了许多,安慰道:“四小姐这个年纪,棋力已颇为难得了。” 惜春一边儿在丫鬟的侍奉下,净着手,一边说道:“我不大擅长这个,迎春姐姐则是此道高手。” 妙玉晶莹玉容上却现出不以为然,淡淡道:“止于技,远于道而已。” 分明是与迎春下过棋,对那位木讷而无灵慧的二小姐,不怎么看得上。 事实上,别说是迎春,就是黛玉、宝钗的品格,妙玉也不大瞧得上,反而对宝玉,因为谈吐清雅,不同凡俗,甚至另眼相待。 凤纨之流,更是视之如俗人愚妇,故而,李纨才有不喜妙玉为人之语。 至于贾珩……因为接触不多,观感尚未形成,几同陌路。 惜春倒也熟悉妙玉的孤傲脾性,尤其经过这段接触,深知其人崖岸自高,才华馥郁。 待备好饭菜,二人对坐,因有妙玉在,饭菜自是素斋,不见荤腥。 惜春拿起竹筷,忽而抬起一张清冷的小脸,问道:“入画,珩大哥这会儿从衙门回来了吧?” 贾珩这几天基本都是早出晚归,回来时多在戌时,连晚饭都没和秦可卿一同用。 入画轻笑道:“大爷今天很早就回来了,教着三姑娘和云姑娘骑马呢。” 惜春拿在手中筷子顿了下,“哦”了一声。 妙玉在对面用着素斋,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不由蹙了蹙眉。 而在这时,从外面传来丫鬟彩儿,面带喜色,进得屋中,道:“姑娘,大爷过来了。” 惜春放下筷子,抬起一张清冷如玉的粉嘟嘟小脸儿,声音中分明有着一丝惊喜,问道:“人呢?” 就在这时,贾珩已在另外一个丫鬟彩屏的引领下,进入厢房。 “惜春妹妹。”贾珩看着那身形娇小,一脸霜冷之色的小萝莉,唤了一声。 说来,这也是贾珍传来暴卒于南的消息后,他第一次过来寻惜春。 主要是之前,有些不知和惜春说什么。 论起血缘,贾珍是惜春的胞兄,其流放岭南,也是因为和自己之间的争端,他怎么安慰都有一种虚情假意的幸灾乐祸。 索性等上几天,再过来看看。 第三百五十章 贾珩:师太好修行 厢房之中,惜春起得身来,清丽略带有几分婴儿肥的脸蛋儿上流露的喜色敛去,起身迎过来,明明有几分奶声奶气的声音偏偏故作疏冷:“珩大哥怎么过来了。” 贾珩冲惜春点了点头,笑了笑道:“过来看看你,怎么这几天没去你嫂子那边一起用饭?” 说话间,不待惜春开口,清眸转动,看向妙玉,道:“妙玉法师也在?” 被身形挺拔的少年,居高临下带有几分压迫性的沉静目光盯着,妙玉眸光微动,起得身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尼见过珩大爷。” 贾珩默然片刻,道:“妙玉法师不需多礼。” 妙玉徐徐抬起晶莹如雪的玉容,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 然而,却见那少年重又将目光投向惜春,温言软语问道:“惜春妹妹,这几天心情可好了一些?” 惜春轻轻摇了摇头,道:“珩大哥,我没事儿的,嗯……” 分明,突觉自家手腕被一旁的少年拉了拉,芳心微惊,耳畔却响起温和之音,道:“惜春妹妹别站着了,坐下用饭。” 惜春抿了抿樱唇,由着贾珩近得圆桌之前,就势坐下,而后转眸看向一旁的少年,欲言又止。 “妙玉法师也坐。”贾珩抬眸,看着保持着站姿的妙玉,道:“妙玉法师也没用饭罢。” 妙玉并没有坐下,而是星眸颤动,道:“珩大爷若是和四小姐叙话,贫尼是否回避一下。” 贾珩道:“倒不需如此,妙玉法师在这儿,正好帮我开导开导惜春妹妹。” 说着,剑眉之下的朗目,目光清冽地逼视着妙玉。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但坐着之人,压迫威势却不减反增。 站时,居高临下,坐时,仍是八风不动。 妙玉蹙了蹙柳叶细眉,明眸微冷,心头就有几分不悦,她觉得这少年权贵,有些咄咄逼人了。 可转念之间,心头也有几分了然,开导开导? 先前,这位少年是这么和自己说的,让自己劝劝惜春。 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时,惜春看向妙玉,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妙玉师父,一同坐下用饭吧。” 贾珩闻听这称呼,目光微动,都以师相称了吗? 妙玉这会儿,顺势落座下来,只是目蕴冷色,宛若石玉。 贾珩看着桌子上的菜肴,都是一些青菜米饭,而青菜也只有两碟,转眸看向惜春,眉头紧皱,目光锐利不减,道:“妹妹这几天,就吃这些?” 惜春听得询问,尤其对上那有些严厉的模样,心头下意识一慌,忙说道:“珩大哥,我这几天不大有胃口。” 入画却在这时接话说道:“大爷,你劝劝我家姑娘吧,她这几天都吃这些清淡的。” 惜春凝了凝秀眉,脸颊霜色弥漫,瞪了一眼入画。 贾珩轻声道:“惜春妹妹,你别怪入画多嘴,你现在正是长个儿的年纪,饮食不宜太清淡、寡味了。” 听着略显责备的语气,惜春藏在桌下的手,紧了紧,轻声道:“与妙玉师父在此闲谈,不好以荤腥之气冲撞了。” 妙玉:“???” 贾珩语气转而温和,叮嘱说道:“妙玉法师为化外之人,得道神尼,餐霞食露尚可住世常存,自非你这等小姑娘可比,再说,她已为大人,你还是小孩儿,你……也不想长不大吧?” 说着,摸了摸小萝莉的头,一记摸头杀。 惜春闻听此言,不由抬眸看了一眼妙玉,见其窈窕身形,轻轻“嗯”了一声,只是感受到被少年摸头,心头一跳,脸颊顿时有些羞红。 当然,更多是被这种哄小孩儿的宠溺方式,弄得心绪复杂,不知所措。 妙玉神情淡漠,清声说道:“珩大爷言重了,贫尼也是肉体凡胎,只是自幼时三岁念佛,苦修经年,于此粗茶淡饭,早已甘之若饴。” 贾珩闻言,转眸看向面色幽宁,清言冷语的妙玉。 暗道,妙玉就是妙玉,一点儿都不吃亏,而且话里话外,分明还打着机锋。 意思是,我就是这么吃素长大成人的,你内涵谁呢? 其实,他方才也有一点点儿情绪在的,惜春跟着妙玉待了才多久,就受着负面影响,这妙玉是没有将之前自己的“有言在先”放在心上。 少顷,贾珩点了点头,赞叹道:“师太好修行。” 妙玉:“???” 师太? 说不过,就人身攻击? 宁荣二府的主事人,贾家族长,难道就这种气度,果然是赳赳武夫,不可理喻。 妙玉心头愈冷,乜了贾珩一眼,不多说其他。 原来也是个俗人而已。 贾珩却没有再看妙玉,只是面色闲适,看着惜春,轻声说道:“佛家崇慈悲为怀,尚有以肉伺鹰之举,师太佛法精湛,功参造化,见得诸相非相,岂会因见闻你食荤腥,而心生不忍、烦厌之念?” 妙玉闻言,却玉容微顿,贝齿咬了咬樱唇,眸光如寒月孤星,清冷凌厉起来,看向那若无其事的少年。 这是以佛家机锋在说她着相、小气,未见本性…… 惜春脸色顿了下,惊异地看着贾珩,心头喃喃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这是金刚经上的句子。” 贾珩对歪着一张小脸讶异地看着自己的惜春,笑了笑道:“所以,下次再与妙玉师太用饭,分餐而食,互不影响就是了。” 惜春却没有应这话,而是眸光熠熠,有些婴儿肥的粉嘟嘟脸颊上,带着好奇之色,问道:“珩大哥也通佛法?” 此言一出,一旁的妙玉,修眉微蹙,紧紧看向对面的少年,忍不住说道:“珩大爷,身在宦海,尚刑名法术之学,行治国安邦之道,舞干戚以涤凶恶,也通佛法?” 她父亲是名流仕宦,信儒学治世之道,对佛道之说,以为怪诞不经。 或有信奉佛法的官吏,但多是不学无术、利欲熏心,只为升官发财而烧香拜佛,反而玷辱了佛门清静之地。 贾珩抬眸看向妙玉,轻轻笑了笑。 此言虽是恭谨于他,但也暗藏机锋,妙玉不仅性情孤傲,言辞也颇有攻击性。 比起黛玉的促狭、小意,妙玉更为偏执、冷傲。 念及此处,不假思索道:“不悟即佛是众生,一念悟时众生是佛,师太何言我身无佛性?” 这是禅宗六祖慧能的偈语,当然世人只记住了菩提树、明镜台,而贾珩唯喜这二句。 慧能此言意为,众生皆有佛性,关要在于开悟,以之用来讥讽妙玉的傲慢与偏见,自是恰如其分。 妙玉凝了凝眉,玉容倏变,震惊地看着那少年,一时语塞。 慧能之语,她自是了然,但不想这少年权贵还知之甚多。 不对,这人总是唤她师太,简直……岂有此理。 惜春明眸闪烁着讶异,声音中带着喜色道:“珩大哥,你通佛法?” 贾珩笑了笑,道:“惜春妹妹,我于佛法一窍不通,但我……通道,佛本是道。” 他前世观读道藏,触类旁通,对佛经只能说是一知半解。 妙玉玉容清幽,闻言倏然色变,盯着贾珩,如见异端,抿了抿薄唇,道:“珩大爷,佛本是道之言何意?” 贾珩道:“此道非彼道也,道者,法也,天道自然,万法归一,妙玉师太不是也大爱老庄之学吗?如何不知?” 据他所知,妙玉不是单纯的尼姑,其人性情高洁,虽为尼姑,但喜爱庄子之学。 否则,也不会觉得宝玉这等喜庄子之学的性情不错。 红楼梦中,曾借傅试派来观察宝玉的嬷嬷之口,提及宝玉经常和花花草草说话,当然,刨开当听到花花草草和自己说话,就是精神病的症状,就可见宝玉未出家前,是有些沉迷于庄子这等奇峭诡丽之学。 就在贾珩想着要不要给妙玉,顺势讲一讲洪荒流,洗一洗脑时。 却见妙玉玉容神色变幻,现出几分庄丽、妍美之意,起身,看向贾珩,双掌合十,道:“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是贫尼着相了。” 这同样是慧能之语。 或是动作太迅、起身太猛,许是僧袍宽大,身形曼妙,里间未曾紧缚…… 贾珩看着吃着粗茶淡饭长大、无贫可言、可称艳尼的少女,默然片刻,声如玉磬清越,笑了笑道:“方才也只是班门弄斧,妙玉姑娘,无需如此郑重其事。” 方才虽为机锋,但其实也算是论道了,而妙玉性情孤傲归孤傲,但风骨还是有的。 只是傲气藏心,口服心不服。 妙玉听着对面少年清冷之言,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不由微微荡漾起涟漪,脸颊因为羞恼,悄然浮起淡淡红晕。 她前面才说“在家亦得”,这人就去师太之称,而改称以……姑娘。 简直…… 绵里藏针,好凌厉的人。 妙玉一时失神,既有被冒犯的羞恼,又有说不出的窃喜。 事实上,在红楼梦原着中,妙玉给宝玉下帖子,曾以槛外人自居,然后宝玉一脸懵逼,还是邢岫烟提示了宝玉,让宝玉以槛内人自称,遂大获妙玉好感,引为平生知己。 但这时的贾珩,却无意间,反其道而行之,则有更多的调戏意味。 师太,我观你六根不净,情缘未了。 大致如此。 但妙玉电转之间,又觉得对面少年目光清正、锐利,并无调戏之意,反而更像是应和论道之言,但态度始终又有几分冒犯。 故而觉得贾珩绵里藏针,言辞凌厉。 这是一种“冒犯”混合着“知己”的复杂心思。 嗯,感觉略有些奇怪。 但独特,迥然有异于旁人。 惜春这会静静听着一旁的少年与妙玉叙话,明眸叠烁,看向那谈笑自若,一种难言的欣然心绪涌出。 这位冷言冷口的小萝莉,喜欢佛学,更多是悲凉寂寞、心思空寂之时的寄托,此刻的惜春,还未生出遁入空门的避世之念。 当然,因个人之出身,对佛学感兴趣未必是假,因此更见着惊喜。 贾珩这边儿与妙玉打了一通没有硝烟的嘴炮,然后,转头目光温和地看向惜春,温声道:“好了,饭菜快凉了,惜春妹妹和妙玉姑娘,都先用饭罢,佛也好,道也罢,总要吃饭。” 后面的佛家不事生产,道家自立更生……还是没要必要刺激妙玉了。 “是,珩大哥。”惜春应着,小手拿起竹筷,低头用着饭菜。 只是,许是贾珩在身侧之故,傲娇小萝莉也乖觉了许多。 贾珩则接过一旁入画递来的香茗,好整以暇品着香茶,神色恬适,目中若有所思。 妙玉也拿起竹筷,开始用着饭菜,只是冷眸之中不时偷瞧着贾珩,见着对面少年萧轩疏举,目光湛然。 妙玉凝了凝修眉,心底也不由暗道一声,少年俊彦,风采绝伦。 当然,她方才的示弱之举,并非是心服口服,而是出家人的身份,不允许她在落言辞下风之后,胡搅蛮缠。 贾珩品着香茶,见妙玉偷瞧自己,轻轻放下茶盅,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妙玉。 灼灼目光反而将妙玉看得心神慌乱,暗暗羞恼。 贾珩敛了敛目光,重又拿起茶盅,低头品茶。 对妙玉其人,他的评价大致就是,文青、矫情、孤傲,不通人情世故。 能让李纨说出“可厌”二字,可见性情乖僻,不容世人。 是谓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 红楼梦原着中,栊翠庵品茶,那一番雪水、露水、雨水之别,还顺势把不明就里的黛玉嘲讽了一通。 只能说,妙玉是没喝过蒸馏水,这才是纯净水,可比什么吸附了各种尘埃颗粒的雨水干净多了。 看着惜春用着饭菜,贾珩放下茶盅,道:“四妹妹,今天就算了,明天你陪我一同用饭,不能再吃这些素斋了。” “嗯。”惜春轻轻应了一声,芳心有道道暖流用过。 贾珩又笑道:“今天教了你探春姐姐还有云姐姐骑马,你若想学,等过两天就教你,买了三匹小马驹,原有一匹是给你买的。” 惜春闻听此言,手中筷子微顿,夹起的青菜掉落在碗里,细眉之下的明眸,异彩涌动。 原有一匹是给她买的,给她买的…… 贾珩道:“你最近不是在学画吗?除却画人物外,也可以学学画马。” 想起了前世画马名家徐悲鸿,将各种骏马的姿态,画的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惜春“嗯”了一声,软声道:“那珩大哥,我看着学学。” 之后,贾珩也不在多言,望着跳动的烛火品茗,安静不语。 过了一会儿,惜春放下竹筷,轻声道:“吃好了。” 贾珩转眸看着傲娇小萝莉嘴角的饭粒,拿过一方手帕,道:“将嘴角的饭粒擦擦。” 惜春闻言一慌,不等贾珩动作,连忙伸手接过手帕,低眉垂眸道:“谢谢……珩大哥。” 对面坐着的妙玉,见着兄妹两人的亲昵动作,忍不住撇了撇嘴,也不知为何,说好的甘之若饴,突然……就食不甘味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一章 妙玉:这……说的是人话? 用罢晚饭,众人重又落座品茗叙话。 一灯如豆,映照着几人身影。 在惜春眼中,往日清冷的所在,也多了几分烟火气。 贾珩抬眸转而看向妙玉,问道:“妙玉姑娘是苏州人氏?” 其实他对妙玉的出身也有几分好奇,仕宦之家,父母双亡,怨何落得带发修行的境地? 但这明显是人家的伤心事,尤其是妙玉,贸然相询,就有可能被甩脸色。 妙玉放下茶盅,面上清冷之色不减,说道:“是姑苏人。” 贾珩看向惜春,轻笑道:“倒是和你林姐姐是乡党,江南之地,钟灵毓秀,蕴气藏人,宋祁曾言,东南,天地之奥藏,宽柔而卑,西北,天地之劲方,雄尊而严,故帝王之兴,常在西北,乾道也,东南,坤道也。” 妙玉秀眉颦了颦,看了一眼贾珩,隐隐觉得这人又在暗藏机锋,内含乾坤。 坤者,温柔敦厚,厚德载物,尤其斯人出生之地就是长安,以之应于东南…… 又道:“珩大爷去过姑苏、淮扬之地吗?” 大意是,未去过江南,却在此妄作西北江南之论。 贾珩摇了摇头,看向那女尼,轻声道:“身不能至,心向往之,观妙玉姑娘之品貌、性情,已然管中窥豹,得见江南风物人情,婉约明丽,灵秀非常。” 说到最后,面色顿了下。 无他,后世毁成语毁得太厉害了。 妙玉凝了凝修丽的双眉,晶莹明眸闪了闪,一时倒也不好再打着机锋了。 盖因,被对面少年一番打完太极之后,客套的话恭维、寒暄着,心头也说不出什么的复杂思绪。 总不能是,我就喜欢你咄咄逼人、言词锋利的样子,麻烦你恢复一下? 但贾珩分明不想和妙玉一直……剑拔弩张。 惜春这时,出言清声解释道:“妙玉师父,我们家原也居住在祖籍金陵,只是珩大哥和我都是在长安长大,这般大还没去过金陵。” 贾珩转而看向面上现着淡淡笑意的惜春,笑了笑,问道:“那妹妹想不想去金陵看看?” 惜春明眸亮光一闪,但转而什么,旋即黯然失色。 贾珩笑了笑,道:“等明年,如果不忙的话,咱们买条船归乡祭祖,顺道儿赏玩赏玩江宁美景,那时妹妹若有兴致,可将沿路所见名胜美景,图绘其上。” 惜春一张清冷小脸上不禁露出向往之色,眼前似浮现那泛舟南下,游山玩水的一幕,清眸中神采焕发,清脆声音已然带着几分糯软:“那珩大哥,我最近可要好好学画画了。” 贾珩看着冷心冷口,恍若瓷娃娃的傲娇小萝莉,惊鸿乍现的笑颜,恢复了这个年龄段女孩儿的天真烂漫,也有几分欣然。 “还未问过妹妹,那几位教画的女师傅,怎么样?” 先前,贾珩帮着惜春请了几位画师,有的擅画亭台楼阁、有的擅画草木花卉,还有的则擅长人物肖像,最后都给惜春留了下来。 “几位师傅人都很好,以前都是自己看着书钻研摸索,现在有了师父,画技进益了许多。”惜春脆生生说着,而后声音低了几度:“那幅雪中寒梅图,我已补全了。” 贾珩讶异了下,微笑道:“是吗?拿来我看看。” 惜春点头应了声,转而扭脸看向一旁的入画,道:“入画,去书房将那幅画拿过来。” 不多时,入画拿着一副绘好的图画,拿了过来。 贾珩接过画轴,展开细看。 果然比起上次所见,风物、景致多了许多,蜂腰石桥横亘于小溪之上,梅花绽芳吐蕊,嶙峋青石之上覆着皑皑白雪,天香阁楼之下,瘦梅绽放着簇簇或红或白的花朵。 再去观人物,更是色彩鲜丽,争奇斗艳,疑似冬去春回。 妙玉这边厢娴静而坐,手中捏着茶盅,听着兄妹二人叙话,一时间就有些插不上嘴,这时,见着贾珩拿起图画观赏,也有些好奇。 只是妙玉素来矜持、庄重,也不好学小女生探头张望。 这几天妙玉虽和惜春手谈论佛,但对惜春所作之画,并不知晓。 或者说,惜春并未将之示于妙玉。 贾珩目光一一掠过画上黛玉、宝钗、湘云、迎春、探春等容貌,目光落在自己左手边的小姑娘,问道:“这个是妹妹?” 他想起来那天了,左右手边的确不是惜春。 但转念一想,惜春作为绘画之人,调整一些倒也属人之常情。 纵是某幅记述开国盛景的油画,随着不同历史时期的演进,人员增减、站位变化,都大不相同。 见着那少年垂眸盯着画中的少女,面露思索之色,惜春心跳加速,白腻脸颊微烫,道:“是我。” 贾珩点了点头,道:“娇弱柔怯,倒很传神,只是神态渺渺,细致看去略不大像。” 中国画重写意而不写实,哪怕是吴道子这等善于描摹人物神态,也很少去追求一比一复刻,这是美学观念的不同导致的。 重在意蕴、留白。 他倒是会一点儿人物素描,用来在边防执勤勾勒罪犯相貌所用,也不知能不能给惜春一点儿启发。 其实,现代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在于生活在信息大爆炸时代,因为资源获取的便利性,什么都会一点儿,又什么都不精通。 念及此处,看向惜春,温声道:“若画肖像画,倒可以画得像一些,图绘其五官、相貌,见画如见面。” 惜春闻言,却心头一震,讶异地看向贾珩,问道:“珩大哥也会画画?” 贾珩摇了摇头,道:“我只略懂一点儿肖像画,或许与妹妹所学技法有些不同。” 惜春眸光熠熠,忍不住问道:“新技法?珩大哥能否画一画,让我看看?” 毕竟痴迷于画画,闻听贾珩之言,见猎心喜。 贾珩轻笑摇了摇头,说道:“水墨之画,我可来不了,需得炭笔、铅笔方得画,妹妹书房中应无这种笔备着的。” 铅笔之称,古已有之,唐开元文臣李周翰在《昭明文选五臣注》中对“人蓄油素,家怀铅笔”做如下注释:“油素,绢也,铅,粉笔也。” 骆宾王《久戍边城有怀京邑》诗云:“怀铅惭后进,投笔愿前驱。” 至于炭笔,东晋时就已出现,炭笔画也在民间流传悠久。 惜春道:“我屋中确无这类笔,但如是炭笔,可以后厨烧火未尽之木棍着灰代之。” 贾珩:“……” 这惜春还真是小孩子,这股较真儿劲,若他方才只是自我标榜,不是让人出丑? 贾珩想了想,道:“那就让入画去后厨取了来。” 惜春思量片刻,轻声道:“元时名画家王冕,以木棍在沙地画荷花,珩大哥如今以烧火木棍图绘肖像,也是一桩文雅之事。” 贾珩道:“可不敢比古人。” 对面的妙玉,默默旁观兄妹二人借炭笔画画,那张神情高妙的清冷玉容上,有着几分幽幽莫名之意。 琴棋书画,她无一不通,倒也不知这位武将出身的珩大爷,是不是附庸风雅了。 贾珩端起茶盅,看向目光清冷,不以为然的妙玉。 妙玉的孤傲自是有资本的,这等仕宦之家的千金小姐,才艺非后世佛媛可比。 不多时,入画拿着几个长短不一的炭火棍,贾珩点了点头,道:“再取一摞纸来。” 他许久没有,多备一些纸张,预防手生画废。 惜春另外一个丫鬟,彩屏从书房之中拿过纸张,递将过来,放在桌子上。 入画则端起烛台,近前照着亮。 贾珩摞成一摞,在桌子上铺展开来,手中拿着木棍儿,沉吟了下,抬眸看向惜春以及妙玉,在一大一小两双或好奇期待,或清冽漠然的目光下,端详了有一会儿,开始勾勒线条,凝神作画。 纸张很薄,容易被戳破,力度需轻,而炭灰很难涂抹,最好是一气呵成。 贾珩想了想,终究先画起了妙玉。 只因其人衣衫简素,头饰较少,线条不会太繁杂、绵密。 伴随着轻轻的沙沙声,黑色线条落于洁白纸张上。 随着时间流逝,渐渐现出一个头戴妙常冠,面容清冷,身姿窈窕的女尼。 寥寥几笔,眉眼、五官,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妙玉玉容幽冷,凝眸看着那图画,芳心渐渐涌出几分羞恼,手中捏着的佛珠的骨节都微微泛白。 这人怎么能将她绘于纸上? 绘画多言成竹在胸,这般纤毫毕现,神态宛然…… 不过见着容色清绝的图影,心头不由为之怦然,目光却似抽不离了一些,怎么能这般像? 至于惜春同样在一旁看得入神,喃喃道:“技法比之寻常肖像画,的确别出心裁。” 贾珩这会儿,也停了最后一笔,澹然道:“如论单纯像不像,纵然五城兵马司画影图形的海捕文书,想来都不及了。” 妙玉:“……” 这……说的是人话? 不由将一双清冷妙目,嗔怒地看着那少年。 贾珩却无所觉,看向惜春,凝了凝眉道:“写实而不在意,倒止于技,而不重于道了,惜春妹妹可以参照下。” 其实他对绘画理论也是门外汉,也就简单速写下人物。 据说西方宫廷贵妇,喜欢自己做模特让画师画画,然后,大概就如后世摄影、写真爱好者一样…… 惜春这会儿压下心底涌起的一抹欢喜,清澈眸光轻烁,幽幽道:“此法写真,宛如镜照。” 其实,自东晋时,就有“实对”理论流,元时王铎也有“写像秘诀”,但国画重写意而不具实的根深蒂固的审美观念,决定了比起西方的人物素描,在真实对照性上多有不如。 “珩大哥,这画……送我吧。”惜春忽而开口道。 另一边儿,妙玉薄唇翕动了下,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看向惜春明明迫切想要,却一副清冷傲娇的模样,贾珩笑了笑,道:“等画了你的人物画,再送你,这幅刚刚找着感觉,技巧还有些生涩,画得其实不太好,扔掉就是了。” 妙玉:“???” 扔掉? 柳眉挑了挑,玉容清霜宛覆,清眸冷冽地看向那若无其事的少年,心头就不由涌出一股无名业火。 惜春却瞥了一眼妙玉,道:“珩大哥,扔掉诚是可惜了,珩大哥一并送我罢,我留着对照研磨技法。” 提及画技,惜春明显活泼了许多。 贾珩想了想,瞥了一眼妙玉,道:“那也行,技巧由生涩而臻成熟,反而更见进益之向。” 贾珩说话间,拿起画好的那副人物速写,放在一旁,重又铺开一张宣纸。 抬眸打量着惜春,此刻小姑娘侧面而坐,俏丽、清冷的脸蛋儿上有一丝淡不可察的笑意,因被注视笑意飞快敛去,眸光微垂。 贾珩沉吟半晌,拿起炭木棍在宣纸上勾勒着线条,过了会儿,就见着一个傲娇小萝莉的轮廓勾勒出来,而后五官,脸颊的酒窝。 而后,衣服的线条略有些复杂,一点点勾勒着。 惜春则是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画纸上的线条,自家那一般无二的神态,恍若照镜子一般。 只是随着甜美笑容在脸颊上现出。 惜春凝了凝秀气的眉,心头微动,瞧向一旁的少年,下意识嘟了嘟粉唇,带着婴儿肥的两颊在烛火映照下,白腻嫣红。 这画的是她笑着的模样…… 他说过让她多笑笑来着…… 贾珩将衣裳的主要线条勾勒完,这才放下手中的木棍,笑道:“好了。” 这时,入画端茶过来,道:“大爷喝茶。” 贾珩接过茶盅,品完香茗,一时间,手竟有些累。 惜春这时已拿着画纸,端详着其上的小姑娘,似有些爱不释手,只是鼻头略有些酸涩,眸中也有几分莹润之芒闪烁。 这是她吗? 竟画的这般像…… 五官、眉眼、鼻子、嘴唇…… 一旁的妙玉神色微顿,也有几分动容。 倒不是因着画,而是为着惜春的反应。 在贾家寄居几日,没有人比她更懂这位地位尴尬的四小姐内心的孤苦与茫然。 原以为…… 起码她还有个兄长,那么并非胞兄,却关怀备至,体贴入微。 贾珩这会儿,放下茶盅,轻笑道:“以妹妹的天赋,看出关要之后,想来更能技高一筹。” 如果不是担心惜春越来越自闭,他也不会费这番功夫。 事实上,自闭症儿童,还真就喜欢画画和搭积木。 惜春现在的遁空之念,已有苗头。 尤其是贾珍横死,自己被接回东府之后,与西府的亲情支撑也更为薄弱。 他需得尽量为其寻找到情感支撑。 惜春转起一双清眸看向少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探春姐姐当初曾和她说过的一句,“咱们几个,珩哥哥还是最疼你了。” 惜春小脸霜冷之色不减,如冰雪融化的声音几近发颤儿:“谢谢珩……哥哥,我这几天好好研究一下。” 说到最后,心头也有几分羞不自抑。 珩哥哥是比珩大哥更亲昵一些呢。 “嗯。”贾珩却若无其事,神色依然,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见已是亥初时分,笑了笑道:“妹妹,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妹妹也早点儿歇息吧。” 画画自是用了不少时间。 惜春忙道:“那我送送珩哥哥。” 称呼一变,心理包袱一扔,反而愈发自然。 贾珩笑着摆了摆手,道:“没事儿,外面冷,妹妹不用送,我自己回去就行。” ------题外话------ 推荐一本朋友的书《我创建了仙朝》,记得我之前也写了一本仙朝文《后宫纪元》。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可卿身世,疑云重重 待贾珩离去,惜春屋中陷入短暂的宁静,唯有灯火明亮,陡然,发出一声噼里啪啦的炸响。 丫鬟彩儿拿着剪刀,穿入彤彤火焰,一剪两断。 妙玉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容色幽幽,目光清冷,似有不豫之色。 当着惜春的面,妙玉倒没有太过隐藏自己的情绪,或者说,以妙玉连宝玉、黛玉都敢讥讽的作为,原就不是屈己从人的性情。 也就面对贾母这位老封君的六安茶之问时,才给予退让,奉上老君眉,言语奉承迎合。 惜春微微抬起明眸,看向一旁的妙玉,目中蕴藏别样意味。 作为冷眼旁观方才贾珩与妙玉打机锋的惜春,对二人口舌之争看在眼里,略有些奶声奶气的清泠声音中,却有几分超越年龄段儿的成熟:“妙玉师父,他向来是……性情锋锐,当初荣庆堂中数次相争,都从未落入下风。” 不管是贾珩与贾珍、贾赦相争,数次上荣庆堂,还是在荣庆堂中支配宝玉恐惧,惜春全程见证,不过当时更多是视其为陌生人,如今的心境却又大为不同。 妙玉明眸泛着冷光,语气淡漠道:“他对你倒是很温和。” 惜春闻言,心头不由闪过一抹异样,轻声道:“他向来是把我当妹妹看的。” 妙玉见惜春一副羞怯、怅然的模样,暗暗摇了摇头。 惜春也没有再多说其他,只是拿起桌上的画纸,端详着其上图绘的肖像画。 妙玉同样伸手拿起书桌上的画卷,凝眸细瞧。 哪怕不是第一次看,那种镜照影像、纤毫毕现,仍有一种强烈的冲击感,只是转念一想到是那少年所画…… 下次遇上,再作计较。 妙玉如是想道。 却说贾珩这边厢离了惜春所居院落,沿着抄手游廊,乘着冷风寒月,神情施施然向着院落而去。 进入院落,和宝珠、瑞珠点了点头,绕过屏风,就见着可卿坐在床上,神情专注,穿针引线,手中正自缝制着什么。 丽人一身丹红色长裙,身姿婀娜、这会儿已然卸了妆面,一头秀郁青丝垂落在腰际,以青绳在肩后系着,一张艳冶、妩媚的脸蛋儿,神情有着难言的宁静。 贾珩近前,笑问道:“绣什么呢?” “夫君。”秦可卿抬眸惊喜地看向贾珩,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却并未回答,一张如花霰娇媚无端的玉容上见着恬然笑意,道:“夫君,这是从惜春妹妹那边儿过来?” “嗯。”贾珩微笑说着,拿过秦可卿手中正自针绣着的小衣,目中若有所思,道:“这似是小孩儿的衣裳。” “想要孩子了?”贾珩问道。 “哪有?”秦可卿白腻如雪的脸颊嫣然绯红,连忙矢口否认,但很快在那一道似笑非笑的温煦目光中败下阵来,捏着袄裙小摆,道:“我就是先预备着,不用等临时打饥荒了。” 贾珩笑了笑,不由拉过秦可卿的纤纤玉手,只觉触感嫩滑、酥软,伸手揽过那削肩。 两人成亲以后,满打满算,也没有几个月。 他虽然忙碌了一些,但很少夜不归宿,可以说天天晚上回来和可卿腻歪在一起,很难说自家正妻就存在感薄弱。 秦可卿凝了凝美眸,扬起俏脸,笑着问道:“夫君,明天什么时候去父亲那边儿?” 贾珩捕捉到声音中的雀跃与欢喜,心头微动,笑了笑道:“要不明天一早儿就去?” 秦可卿柔声道:“黑山村的乌庄头,明天不是先带着贡年节的牲品过来,夫君不在家里见见他?” “多大点事儿,让焦大在前院招呼着就行了,晚上再抽空见他一面也不迟。”贾珩拿着秦可卿的手,把玩着葱白柔荑。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明天不去衙门吗?” 贾珩道:“都将差事吩咐下去了,倒不用事必躬亲的。” 秦可卿闻言,精致如画的眉眼间,终于难掩喜色。 贾珩笑道:“明天去见过岳丈大人后,咱们回来时候,要不顺路去慈恩寺逛逛,还有曲江池畔走走?” 秦可卿柔声道:“慈恩寺是得去一趟呢,我成亲前还求了姻缘签……” 说着,顿觉失言,忙住口不言,脸上羞红一片。 贾珩饶有兴致道:“还求了姻缘签?” 捏着秦可卿的下巴,噙上那两瓣桃花唇瓣,攫取甘美,而后,在丽人娇羞不胜的目光中,笑问道:“求了什么?” 秦可卿眉眼低垂,将螓首埋在贾珩怀中,痴痴道:“那时去慈恩寺求姻缘签,当时,就在想此生一定要寻个文武双全的如意郎君才好。” “哦。”贾珩轻轻一笑,故意问道:“那后来寻着了吗?” 秦可卿:“……” 情知是逗趣儿自己,不由嗔怪道:“夫君明知故问。” 贾珩想了想,笑道:“那是得去还一下愿。” 秦可卿温婉一笑。 夫妻二人依偎片刻,秦可卿樱唇翕动了下,问道:“夫君,这几天都没见着大姐姐了,她现在……还好罢?” 贾珩道:“挺好的,在长公主府上有几天了,帮了我不少忙。” 秦可卿“嗯”了一声,美眸浮起一层惆怅,道:“那长公主,人还是挺不错的,听说是当今之妹?” 贾珩神色不变,若无其事道:“是天子亲妹,孀居于府,现守着一个十三四岁大小的女儿过日子,封号清河郡主来着。” 秦可卿在心底思量着“十三四岁大小”“清河郡主”等关键词,美眸失神,暗道,“难道夫君里衣中的头发,是这位小郡主的?” 虽贾珩每次和陈荔完事之后都有沐浴,不使熏香沾衣,但却忽略了关键的东西……头发。 秦可卿在里衣中见着不属自己的头发,如何不疑? 只是一时间也想不出是和晋阳长公主的紧密关要。 主要年龄悬殊,不好往那边想。 贾珩拉过秦可卿的手,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早些歇着罢。” 这时,宝珠、瑞珠端上了热水,侍奉二人洗脚。 待至亥末时分,放下金钩,帏幔垂落,夫妻二人安歇不提。 …… …… 翌日,秦宅 花厅之中,秦业正在与秦钟叙话。 秦钟一身武士劲装,眉目清秀,唇红齿白,只是眉眼间较之以往,多了几分坚毅之色。 秦业看着秦钟,暗暗点了点头,面色也不由和缓几分,问道:“学里放了多久的假?” 秦钟清声道:“从小年放到正月十五,教习中间布置了功课。” 秦业道:“在学里好好听教习的话,也别耽误了四书五经,最近学堂可有讲释四书?” 从本心而言,虽乐见性情柔弱的儿子因为习武而有了改观,但正经的出身之途,还是读书科举。 “等鲸卿他姐夫过来了,需得好好说说才是。” 秦业如是想道。 秦钟轻声道:“四书五经,都是国子监聘请的讲郎来教的,最近讲郎在讲授《孟子》。” 秦业点了点头,目光殷殷,叮嘱道:“亚圣着述,微言大义,你要好好研读、琢磨。” 就在父子二人叙话之时,从外间进来一个仆人,站在廊檐下,道:“老爷,姑爷和小姐过来了。” 秦业闻言,面上喜色流溢,从座位上起身,道:“人在哪儿呢?” “已到了仪门。” “鲸卿,随为父去迎迎你姐和你姐夫。” “哎。”秦钟脸上也见着笑意,随着起身而去的秦业,出厅相迎。 仪门处,贾珩与秦可卿已站在庭院中,与李嬷嬷叙话,照看着搬卸几车年货,正要向里院而去。 就听得从回廊处传来轻唤,“子钰,可卿。” 秦业苍老面容上笑意洋溢,望向对面联袂而来的小两口,老怀大慰。 “爹爹。”秦可卿见着秦业,连忙唤道。 贾珩也拱手一礼,唤道:“岳丈大人。” 这时,秦钟在一旁低眉顺眼,说道:“姐夫,姐姐。” 贾珩冲秦钟点了点头,然后与秦业问候寒暄着。 说话间,进入厅中,分宾主落座。 秦可卿在一旁问着秦钟的学业、功课。 秦业手捻胡须,笑道:“子钰今日怎么有空暇过来,没有在衙门处置公务?” 贾珩笑了笑道:“年底除五城兵马司外,倒也没有多少急务,岳丈大人,工部这几天应也该放年假了吧。” 秦业道:“工部不比五城兵马司担着维护神京治安之责,腊月二十就会年休,不过并未锁厅,衙内郎中、员外郎轮流坐值。” 贾珩点了点头,道:“工部事务清闲一些,五城兵马司年底反而要更加忙碌。” 秦业颔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又看向贾珩,低声道:“先前子钰问及我的那件事,我最近留意了下,的确不同寻常之处。” 贾珩面上微笑渐渐敛去,问道:“岳丈大人发现了什么端倪?” 上次相询之事,自是关于忠顺王监修太上皇陵寝工程在工部的细情。 秦业道:“至书房相叙罢。” 贾珩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秦可卿道:“可卿。” 秦可卿温柔笑道:“你和父亲先去说正事罢。” 贾珩与秦业来到书房,二人落座叙话。 秦业道:“自上次子钰所言康陵用料一事,我前日得机会,至屯田清吏司查询了康陵物料支取明细,发现侍郎潘秉义大人多次签发核验公文,数年之间,从户部前后累计申领拨银五百三十万两,而康陵却只完成了一半,单单从物料而言,与营缮清吏司修建宫室等各种土木石料的价目明细,也对不太上。” 营缮清吏司掌宫室官衙营造修缮,而屯田清吏司则是掌陵寝修缮以核销费用,双方职掌不同,但同为业务部门,采购土木石料基本大差不差。 贾珩凝了凝眉,目光微动,问道:“岳丈大人的意思是,这里还有工部侍郎潘秉义之事?” 秦业面色凝重,沉声道:“恐怕还不止,康陵监造,由内务府会同工部屯田清吏司主持,而后者受内务府的掣肘,只负责琐碎事务,而户部下拨的银子,却是直接送到工部的,这上上下下,不会只有一个内务府从中获利。” 监修皇陵属于国之大事,户部自要拨银给工部,但因为皇陵监造的特殊性,皇帝又会命内务府主导。 但两方实际各有制约,有点儿如建造与监理之间的关系。 换言之,如果忠顺王上下其手,中饱私囊,那工部作为核验方以及拨银方,不可能毫无觉察。 贾珩道:“岳丈大人的意思是,这里牵涉到工部与户部?” 秦业点了点头,道:“户、工两部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得利银,子钰若要从中做文章,还是要慎重为好,我这些年监修官衙,就见着不少同僚、下属从中牟利,若于大局无碍,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风气使然,只能和光同尘。” 秦业家境清寒,在工部为官,自己虽然不贪,但也见过不少乱象。 贾珩道:“岳丈大人放心,我会慎重的。。” 他目前搜集的罪证,只是忠顺王在建造、采购端上的弄虚作假,而贪墨工款以及同伙,罪证寥寥。 而一旦发动,就是要动摇户部以及工部两衙的官吏。 “此事需要提前做好预案,否则动不了忠顺王不说,再惹上户、工两部……” 贾珩心念电转,却不由想起了都察院年后换总宪一事,心头瞬间有了计较,“可以借许庐这把快刀。” 贾珩转而也不再和秦业提及,改换另外一件事儿相询,道:“岳丈大人,可卿前日说过在慈恩寺求姻缘签一事,小婿有一事萦绕心头已久,还请岳丈大人解惑。” 秦业面色诧异,问道:“子钰请言。” 贾珩道:“当初家母是因为什么和岳丈签下婚书的?” 此事,他私下问过蔡婶,甚至暗中调查了秦业的仕途路线,也没发现出什么不寻常。 秦业默然了下,问道:“你是说婚书之事?此事说来话长了。” 贾珩做洗耳恭听之状,道:“愿闻其详。” 秦业面上现出回忆之色,道:“你应知,可卿是我从养生堂抱来的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可卿与我提及过此事。” 秦业道:“可卿幼时体弱多病,有一次急症去寻大夫,大夫束手无策,这时恰好碰到你娘和你爹,你娘似通歧黄之道,看出可卿病症,拿了几丸药,救好了可卿,当时我千恩万谢,要送金感谢,但你母亲执意不收,最终要和我订下了这门娃娃亲,我当时就答应下来,后来此身调养得当,最终得了钟儿,也没少赖你母亲诊疗开药之故。” 贾珩默然片刻,“我娘通歧黄之术?” 秦业诧异道:“你不知道?” 贾珩面现思索,从前身记忆搜索而言,好像有这么一回事儿。 他从小没有寻过郎中,而且也没生过什么大病,纵使有病,都是前身母亲帮着抓药。 暗道,可能需问问蔡婶了。 贾珩默然了下,再次问道:“可卿她在养生堂之前,可有亲人?” “我也不知。”秦业摇了摇头,又续道:“养生堂内原都是弃婴,由京中富商以及官府资助。” 说着,凝眉看向贾珩道:“但那家养生堂,在十几年前的元宵节,堂里工吏吃多了酒,打翻烛台走了水,一场大火烧没了。” 听着走水二字,贾珩面色幽沉,心头已是疑云重重。 他隐隐觉得这里十分不寻常。 有心想用锦衣府的力量调查,但又担心触碰到一些禁忌。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可卿:前几天,回家都很晚…… 贾珩出了书房,重又回到花厅。 他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秦业在隐瞒着他一些事情。 十几年前能让人讳莫如深的事情,也只能是废太子以及赵王的宫廷政变,但如说秦可卿是废太子或是赵王遗孤,似乎…… 但从秦业的履历而看,似乎也没有废太子的痕迹。 “夫君?”见贾珩失神,秦可卿唤道。 贾珩点了点头,回转神思,看着娇艳无端的玉人,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之后,夫妻二人在厅中用罢午饭,与秦业说了向大慈恩寺进香之事,得其应允,然后带着秦可卿则出了秦宅,乘上马车,一并向着大慈恩寺而去。 长安城,晋昌坊 大慈恩寺作为在长安城内的佛寺,修建得庄严、壮丽,且来往便利,香火鼎盛。 只是因为数九寒天的腊月时节,冷风呼啸,前往大慈恩寺的路上,人烟稀少。 贾珩与秦可卿乘上一辆马车,在嬷嬷、丫鬟以及小厮的簇拥下,驶入寺庙。 殿中主持法明已提前得了消息,从方丈禅房出迎而来,在廊檐下与贾珩攀谈着。 坐落于城南的大慈恩寺,对管领神京治安的五城兵马司主事人,自不敢怠慢。 大雄宝殿内,秦可卿双掌合十,跪在蒲团之上,朝着供案后的佛像祷祝着,宝珠、瑞珠以及几位嬷嬷在两侧静静候着。 贾珩这会儿,打量着一身黄色袈裟的和尚,面色顿了顿,随口问道:“法明方丈,年关临近,进香的人多吗?” 法明和尚闻听询问,苍老面容上挂着淡淡笑意,道:“阿弥陀佛,慈恩天下,敬天法祖,临近年关,香客忙着族中祭祖事宜,香火自是稀落了许多。” 贾珩听着方丈之言,暗道,这法明和尚倒挺有意思。 二人的对话,颇有一种,生意怎么样?生意不怎么行的既视感。 贾珩压下心头的古怪,眺望着大慈恩寺巍然矗立的大雁塔,感慨道:“贵寺香火鼎盛,冠绝三辅,自唐至今,革故鼎新,不知几朝几代,贵寺数百年不改其森严气象。” 哪怕不喜佛学,但也不得不为这见证 用时髦的话说,眼前建筑都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见证了历史的沧桑巨变。 法明和尚也眺望着大雁塔,道:“阿弥陀佛,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敝寺虽历数百年春秋风雨,但也屡被战火,只是我佛慈悲,幸甚护佑得佛法不绝。” 贾珩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忽地一个和尚神色自石阶匆匆而上,近前,单掌立起,道:“方丈,忠顺王爷领着府上女眷上山礼佛来了,还吩咐说封了寺,不让外人进出,惊扰了女眷。” 贾珩目光微凝,一时怔怔。 暗道,还真是冤家路窄,他好不容易忙里偷闲,陪着可卿进寺上香,竟碰到忠顺王带着家眷进香。 不过转念一想,临近年底,忠顺王领着女眷上山祈福拜佛,似也属平常中事,只是这位王爷言语之间,似要清场。 贾珩转头看向法明,见其神色讶然,因问道:“贵寺于这种事,以往是如何应对?” 大慈恩寺作为神京有名的寺庙,接待过不少达官显贵。 法明迟疑了下,苍声道:“以往都是先将贵客接入禅房,再不接受寺外新来香客,以为贵客腾出场地。” 贾珩想了想,说道:“那照此而理就是。” 他并不想于这种小事儿上和忠顺王再闹出什么冲突,平白扰乱了心情。 这和上次马市与其子相争不同,那时,他是有意在咸宁公主面前做人情。 法明应了一声,正要下山。 不多时,山门处再次上来一个和尚,脸上已带着急惶之色,道:“方丈,忠顺王领着亲眷、已经登山,忠顺王府长史要见方丈。” 法明眉头皱了皱,瘦眉下的目光中涌起为难之色,转而看向贾珩,道:“云麾将军,老衲失陪。” 贾珩道:“方丈,若有麻烦,可回来寻我。” 自是有些担心法明抵挡不住来自忠顺王府的压力。 他等会还要带着可卿,前往大雁塔观景。 “多谢云麾将军。”法明道了谢,快步下去。 此刻,忠顺王府长史已迈过大慈恩寺高高的门槛,领着几个王府小厮,站在廊檐下侍奉着忠顺王。 一身蟒袍衮服的忠顺王,坐在随着马车车队带来的一张太师椅上,品着香茶,爱妾魏氏作陪,不远处三顶青泥轿子中坐着三位包括吴妃在内的三位侧妃。 周方,由忠顺王府的一位戴姓典军,领着一个总旗的卫士,于四周持刀警戒。 值得一提的是,明天正是吴妃之子,辅国将军陈锐从五城兵马司放归之期。 忠顺王颌下蓄着的灰白短须,随风微微晃动着,手中端着冒着腾腾热气的茶盅,脸色铁青道:“这法明是越来越无礼了,孤踏临此地,他未及相迎不说,就让孤在冷风中相候。” “王爷,消消气。”魏氏着一身绛色衣裙,外披貂裘氅,金钗别于葱郁云鬓之间,一张娇媚、姝丽的脸蛋儿,笑意盈盈。 忠顺王冷哼一声,神色不豫。 过了一会儿,王府周长史自法堂过来,近得忠顺王前,低声道:“王爷,法明方丈下来了。” 不多时,就远远见着一个老和尚,在几个和尚的簇拥下,下得山来。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王爷。”法明立定忠顺王之前,双掌合十,施了一礼。 忠顺王目光冷冽,盯向法明,喝问道:“法明大师,缘何迟来?” 法明面色从容,道:“王爷还请恕罪,贫僧方才在招待一位香客,王爷此间尚冷,还请至禅房一叙。” “孤与王妃至此进香,法明大师可曾让人清场?”忠顺王问道。 法明双掌合十,道:“回禀王爷,山上尚有香客进香,但王妃进香之时,宝殿四周已屏退闲杂人等。” 周长史冷声道:“王爷领几位王妃娘娘进香,岂容旁人打扰,怎么不驱散了去,仔细冲撞了王爷以及几位王妃。” 法明苍声道:“云麾将军携夫人在山上进香,还要在寺中游历一会儿。” 五城兵马司作为神京城中的现管衙司,法明自不好得罪,但眼前的宗室,他同样不好开罪。 “云麾将军……嗯?”忠顺王紧紧皱眉,正自说着,忽地惊醒过来,目光明晦不定道:“贾珩?” 贾珩小儿怎么也会到大慈恩寺进香? 忠顺王心头暗骂了一声晦气。 因先前陈锐被五城兵马司不由分说羁押一事,忠顺王吃过了贾珩的亏,这时还在南城,这会儿也有些忌惮。 不过当着法明之面,忠顺王也不好示弱,反而高声吩咐道:“长史,上山去唤云麾将军,让他来见孤。” 周长史应了一声。 忠顺王旋即看向老神在在的法明,道:“法明大师,先至禅房叙话。” 法明暗暗松了一口气,伸手相邀道:“王爷,这边儿请。” 说着,引领忠顺王向禅房。 而这一幕,却落在不远处一间禅房中的几双眼睛中,冷芒闪烁,杀机暗藏。 五六个人潜伏暗处,为首之人赫然是一位头戴斗笠,一身青色劲装的女子。 “圣女,现在动手罢?”身后一人低声道。 “那老贼周围尚有侍卫扈从,等他到禅房再说。”斗笠女子,低声说着,看着忠顺王的目中冰寒一片。 几人一行跟着忠顺王赶来大慈恩寺,自是为了刺杀忠顺王。 因为王府守备森严,不好进王府刺杀,而忠顺王至大慈恩寺进香,彼等先一步潜入大慈恩寺中埋伏,准备行刺杀之举。 其中一人道:“那位典军手下领着五十个人,等会儿会散开一些,需得引开他们才是,圣女,属下领着人躲开。” 这世界虽有能人异士,但并无武道真气之流,面对五十个执兵披甲的侍从,斗笠女子所在的白莲教,随从进京办事的六人,想要刺杀忠顺王成功,并不容易。 斗笠女子道:“麻烦张二哥了。” “圣女放心,不会耽搁了事。”那青年被唤着张二哥,喜不自禁说道。 “有人……嘘。”就在这时,斗笠女身后的一个女子,嘘了一声。 众人连忙隐避,却是两个和尚从回廊中说话着过去。 不提几人如何谋刺,却说贾珩这边儿,陪着秦可卿进了香,出了大雄宝殿,领着嬷嬷、丫鬟前往了大雁塔。 大雁塔就在大慈恩寺的端阳之门,夫妻二人穿过佳木秀郁的松柏,接近“烂怂”大雁塔。 贾珩对一旁的秦可卿,轻笑道:“这大雁塔是玄奘法师翻译经文之地。” 秦可卿见着前方的大雁塔,感慨道:“想来这么多年,不少文人墨客在其上题名留诗。” “上去看看?”贾珩问着。 这时,嬷嬷过来禀告道:“大爷,夫人,塔里没有其他游客。” 贾珩点了点头,在宝珠、瑞珠的偷笑声中,挽起秦可卿的手,向着大雁塔走去。 秦可卿美眸抬起,看着高有七层的宝塔,柔声道:“夫君,站在塔上,应能一观长安城吧?” 贾珩笑道:“我先前也没上去过,哪里知道?” 二人说着进入塔内,沿着楼梯走着,在封闭的环境中,秦可卿明显有些依赖贾珩,紧紧抓着贾珩的手。 贾珩看着自家妻子如羊脂白玉的脸蛋儿,一时间也有几分触动。 如是前世,这应是带着女朋友过来旅游。 二人拾阶而上,屹立高处,透过轩窗眺望,彼时已是午后时分,冬日柔和阳光照耀在大慈恩寺的殿宇上,在琉璃瓦上倒映着金色光芒。 风铃声响起,秦可卿伸出纤纤玉手,指着远处,声音中带着雀跃、惊喜,道:“夫君,哪里是宁荣街是吧?” 贾珩也徇着秦可卿所指望去,只见远处星罗棋布的坊邑,依稀可见宁荣街的牌坊矗立着。 彼时微风吹来,吹动秦可卿的一缕秀发,芳龄二八的少女,眉眼如画,甜甜笑道:“这就是古人所说的站得高,看的远了。” 贾珩看着那张白璧无暇,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儿,稚丽芳华。 在这一刻,他猛然发现,其实可卿也不过是后世高中生的年纪,虽看着妩媚、艳丽了一些,但终究还残留着小女孩儿的烂漫心性。 是在后宅的生活,于某种程度上束缚了可卿的性情,要求她做一个贤妻良母。 心念及此,轻轻拉过可卿,将玉人拥在怀中,在耳畔正要说话。 秦可卿却微微挣扎着,美眸闪过一抹慧黠之芒,面滚烫如火,弯弯眼睫垂下,颤声道:“夫君……别闹。’ 当然,万一夫君真的…… 虽在天香楼登高望远一回,那种俯瞰东西两府,登临云端让她难以自持,但这等佛门清净之地…… 不知为何,芳心忽然跳得加速。 贾珩脸色一黑:“……” 难道在可卿眼中,他十分好这一口? 秦可卿这会儿展颜一笑,转过美眸,看向身后丰神如玉的少年,目光痴痴,眉梢眼角的妩媚风韵流泻着。 毕竟是风流纤巧,袅娜多姿。 贾珩情知是少女有意在逗趣自己,手掌不由在酥、翘上游弋,笑道:“可卿现在也变坏了。” 被可卿这么一闹,还真被激起了几分火气。 秦可卿却觉察到身后异样,这次真有怕了,贝齿咬着樱唇,柔声道:“夫君……” 若夫君执意想要,她……也会给的。 “放心好了,不闹。”贾珩轻声说着,眺望着远处,温声道:“这其实才没多高,等闲暇一些,我带你登登华山。” 秦可卿扶着栏杆,望着远处的景色,柔声道:“我从小在神京长大,却不曾出过神京城,因为父亲管束的严,甚至京中的名胜都未游遍。” 贾珩想了想,道:“等明年,曲江池畔的芙蓉园牡丹开了,咱们一起去赏玩,散散心。” 他与秦可卿几乎算是包办婚姻,在此之前,其实并没有怎么培养感情,虽说日久生情,但他似乎也未曾了解太多自家妻子的想法。 秦可卿晶莹明眸中现出惊喜之色,但旋即黯然,心底渐渐生出几分幽怨,声音却轻轻柔柔:“夫君忙于公务,有时回家都很晚,倒不用专程为我抽出时间的。” 前几天,回家都很晚…… 贾珩目光幽远,倒没听出言外之意,叹道:“以往身不由己,需得马不停蹄做事,现在还好,至于空暇,但纵日理万机的内阁阁臣,也未必没有休沐之日……到时候,只当是散散心了。” 他先前功爵不显,立足不稳,需得一刻不停歇,直到接替王子腾操控了京营,才真正站稳了脚跟,得了喘息之机。 秦可卿若有所思,轻轻笑道:“那就好。” 其实,有心想赌气说,你和郡主,还有什么公主,也可以去散心的。 但还是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有些话一出口,就无疑将人逼到了悬崖边上,再没了回旋余地。 第三百五十四章 老东西!好狠的心! 正在夫妻两人相拥温存之际,忽地慈恩寺庙宇以南,传来一道惊呼声。 “有刺客!” 而后,伴随着一阵兵刃交击,只见大队军兵抽刀而出,徇着东南方向的两道黑影追去。 贾珩立身在大雁塔上,大脸色微变,盖因登高俯瞰,视野极佳,对远处惊魂一幕,一览无余。 随着刺客出逃,十来个兵卒前去追杀那刺客,恰恰在禅房四周见着两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动作利落地向着禅房接近。 “禅房上方竟还有两道黑影,这又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又是从天而降、瞒天过海,倒是……暗合兵法。”贾珩眯了眯眼,目中现出几分玩味。 这时,伴随着“嗖嗖”的破空之音,两把手弩横端,当即射倒了四五个军卒,而后短兵相接,又砍倒了两个。 秦可卿自也察觉到了动静,将靠在贾珩怀中的螓首抬起,问道:“夫君,这是哪里的喊杀声?” 贾珩面色冷漠,心头有些古怪,低声道:“没什么,不关我们的事儿。” 他委实没有想到,会有人借着进香之机刺杀忠顺王。 从目前来看,这是预谋已久的刺杀。 如果忠顺王一直在王府中,内里侍从、家丁守卫森严,根本不好得手,也就这出行,总不能倾巢而出。 至于出手相救,哪怕他从宁国府带有十来个小厮,甚至袖中带了烟花飞箭,只要向空中放去,附近就有大批五城兵马司以及锦衣府暗卫相援。 但他现在最好……当作不知道,乐观其成。 至于忠顺王遇刺,会不会有人追究他督导五城兵马司无方,抱歉,难道救了忠顺王,就没有人弹劾了吗? 而且这种弹劾不疼不痒,一来忠顺王出行自有府卫扈从,警戒之事系由典军复责,二来,他不是神仙,哪怕在附近,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念及此处,贾珩坐看风云,不予理会。 然后等了一会儿,却有些失望,那刺客似乎从房顶直接杀进了禅房,却没多久,又被拉了上去。 至于忠顺王,人呢? “所以,刺杀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贾珩剑眉微皱,思忖着其中缘故,对着秦可卿,说道:“可卿,我们先下去罢。” 秦可卿情知有事,乖觉地应了一声,随着贾珩下了大雁塔。 话分两头儿,却说大慈恩寺方丈法明所在的禅房。 内里燃着地龙,暖意融融,佛门檀香自兽笼中袅袅而升,一股安神定意,宁静致远之感在禅房中无声散开。 就连忠顺王原本心头的不快都散了一些。 忠顺王与法明在轩室中品茶,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绛色衣裙的爱妾魏氏,就在坐在身旁,侍奉着忠顺王,而三位侧妃在一旁的蒲团上闲坐品茗。 魏氏是近几年刚刚得宠的妾室,闺名魏岚,忠顺王性喜渔色,爱魏氏烟视媚行,由才人女官,进位妾室,晋封为四品恭人。 因为,虽然年轻貌美、妩媚动人,但膝下并无子嗣,若是有子嗣,则可进封夫人,淑人。 至于三位侧妃,早已岁过三旬、四旬,膝下有儿女可为依靠,对魏氏的得宠,除了有人暗骂狐狸精外,表面风轻云淡,不以为意。 几人正自好整以暇品着香茗,听着法明与忠顺王讲着趣闻,神情惬意。 能在大慈恩寺为方丈的僧人,都很是善侃,因为打交道的多为达官显贵。 这会儿,法明已通过讲着一个有趣的故事,成功吸引了忠顺王的注意力,半是化解了其怨气。 彼时,一个和尚进得禅房,单掌立于胸前,道:“方丈,云麾将军以及家眷已离了大雄宝殿,贵人可以去进香了。” 法明闻听此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也就担心云麾将军这位风头正盛的少年权贵与眼前的忠顺老王爷发生冲突。 一个是宗室强藩,一个是国朝新贵,他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王爷,宝殿已空,可去进香了。”法明笑道。 忠顺王爷重重放下茶盅,发出“啪嗒”一声,似有想起了旧怒,问着随后而来的周长史,冷声道:“云麾将军人呢?” 这自是为着刚才的吩咐找台阶下。 周长史恭谨道:“王爷,下官前往宝殿时,云麾将军已携夫人离去,未曾得见。” 忠顺王冷哼一声,似仍有怒气,转头对着魏氏以及三位王妃,道:“走,去进香。” 然在这时,却听得“噗呲”几声,箭矢入肉之音次第响起,以及此起彼伏的痛哼声,在窗棂外响起,之后就是短兵相接的叮叮当当之音大作。 “有刺客!!!” 随着一声惊呼,继而急促的脚步声和甲叶碰撞声,齐齐大起,交织在一起。 “抓刺客!” 王府典军戴宣,大步绕过屏风,进入禅房,冷毅面容冰寒一片,抱拳道:“王爷,刺客意欲行刺,还请王爷率领几位王妃于此暂避,不要出来。” 忠顺王脸色铁青,又惊又怒,急声问道:“刺客?有几个,谁派来的?可曾抓到?” 说来有些荒谬,忠顺王第一时间在脑海中联想到了……贾珩。 这种疑邻盗斧的心思,只是刚刚一起,就被忠顺王迅速掐灭。 无他,不可能! 贾珩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否则,谋害宗室,等同谋叛! 戴宣沉声道:“王爷,人已逃了,卑职已派了一个小旗的侍卫去追。” “即刻搜捕全寺,去抓活的,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刺杀本王!”忠顺王面容上满是铁青之色,心头涌起戾气,沉喝道。 有千日做贼,断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抓到刺客,问出幕后主使,方得高枕无忧。 此刻,跪坐在长条桌案之后的法明心头微惊,瞳孔剧缩。 祸事了! 大慈恩寺中竟有刺客藏匿,谋刺忠顺王? 这还了得,若是牵涉到寺中僧侣,只怕要引来一场大狱。 戴宣抱拳应诺而去,吩咐着加派了兵丁前去搜捕刺客。 当然,戴宣还是留着十几个甲士,护卫着禅房四周。 但之后,伴随着一阵喊杀声,又是两个刺客,向着守卫在禅房门前的兵丁攒射。 戴宣领着兵丁见之大惊,遂抽刀护卫。 但却在这时,异变陡生,只听禅房上方“嘭”地一声,砸下一块儿石头,瓦片与灰尘乱飞。 紧接着,一道青影伴随着绳子猛然落下,寒芒一闪,剑光如匹练,向着忠顺王刺去。 青衣蒙面人,剑气霜冽,向着忠顺王脖颈儿刺去。 忠顺王瞳孔剧缩,亡魂大冒,向着一旁闪去,几乎是想也不想,下意识抓住妾室魏氏的胳膊,就送往前方挡去。 剑光一转,血光乍现。 “王爷……噗呲!” 长剑刺在肩窝之处,伴随着一声剧烈的惨叫响起。 而忠顺王已惊呼一声,撒腿就跑。 继而是三位侧妃的尖锐、高亢叫声,刺得人耳朵嗡鸣。 “杀人了!” 至于魏氏痛得五官扭曲,几乎要晕了过去,鲜血汩汩而流。 那斗笠女面上蒙着一条黑色面巾,见得此幕,明亮清澈的冷眸明显一急,而这个空档,忠顺王已穿过屏风,跑到了门处。 “来人,有刺客啊!” “老贼,哪里逃!”斗笠女冷哼一声,再不犹豫,猛地拔出卡在肩胛骨的长剑,情急之下,向着忠顺王后心狠狠掷去。 “刺!” 然而,合是忠顺王命不该绝,狼狈逃蹿着,脚下一个不甚,竟是被门槛绊了一下,“噗通”摔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 而追命的锋利宝剑“噗呲”一声,则落空而下,钉扎在忠顺王屁股上,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来人啊!” 忠顺王疼得浑身颤抖。 禅房之外的典军戴宣,明显听到了禅房惊变动静,领着兵丁涌入禅房,不由分说,先架起了忠顺王,就向一旁转移。 “小姐,快上来!” 此刻房顶上的女子,声音急促响起。 斗笠女柳叶细眉明显蹙了蹙,狭长清亮的眸光一寒,迅速掠过已吓得缩做一团的吴妃等忠顺王等一干侧妃,知事不可为,抓起绳子,腾空而起,出了禅房。 彼时,忠顺王府的家丁、护卫都齐齐涌入禅房,见着一片狼藉的禅房,以及正在痛哼不止的魏氏,都是面色震惊。 此刻,大慈恩寺的方丈,法明脸色苍白,只是勉强保持着镇定,手中捏着佛珠,念着佛经。 过了一会儿,忠顺王已被抬入另外一间禅房,屁股中剑有寸许之深,痛得大叫,头上满是冷汗。 王府长史周顺,在床榻前站着,脸色也颇为难看,冷冷看向已是面如死灰的典军戴宣,道:“还不快请郎中给王爷包扎!” 顿时,脚步急促声响起,请郎中的请郎中,帮着止血的帮着止血,禅房内外,一片乱糟糟。 过了许久,屁股止了血、上了金疮药的忠顺王,趴在床榻上,扭着头,脸色苍白,怒道:“刺客!刺客呢?” 周长史低声道:“戴典军已派护卫,还有家仆去追捕,担心再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另外寺里的僧人都在禅房外围拢警戒,保护王爷。” 大慈恩寺作为长安城香火鼎盛的寺庙,内里为了维持秩序,大约有着三十人的武僧,虽都拿着齐眉棍,但平时多有操演,这时被方丈法明,派了来保护着忠顺王。 忠顺王咒骂道:“可恨!戴宣废物!饭桶蠢货!为什么没有将周围歹人提前搜捕出来!?废物啊……” 屁股的伤势不仅痛在忠顺王身上,心头更是觉得屈辱。 就在刚刚,他差点儿丢掉性命,这么多年,如此命悬一线的场景,也就屈指可数,如非他反应及时,几乎……性命不保。 念及此处,心头愈怒,咆哮道:“还有这大慈恩寺,暗匿贼人,袭杀于孤,本王要诛他们的九族! 周长史这边儿大面色一变,暗道,诛人九族这种话,岂是可以乱说? 连忙插话道:“王爷,戴典军人手不足,一开始未想到歹人如此奸狡,分成三队,更有人从禅房直下,遂惊扰了王爷。” 忠顺王怒道:“人手不足,人手不足,还不向附近的五城兵马司借调兵卒……” 说到此处,忠顺王脸色一滞,瞳孔血红,冷声道:“贾珩就在寺中,本王遇刺,他难辞其咎!去,让他速速派兵,大索寺庙,不,大索全城,孤要将这些刺客碎尸万段!” 许是太过激动,牵动了屁股伤势,疼得又是一阵五官扭曲,额头直冒冷汗。 周长史犹豫了下,转身吩咐着一个家丁照顾好忠顺王,而后去寻找贾珩。 这时,忠顺王忽地想起魏氏,道:“魏氏可还好?” 那仆人道:“王爷,夫人受了一些伤势,已止了血。” 忠顺王闻言,一张苍白面容,脸色阴沉似水。 他方才在生死一线,情急之下拿着那魏氏挡刀,这若是死了也就罢,左右不顾一个玩物而已,但现在分明未死,以后…… 不过现在也不好再弄死了,否则后宅人心都寒了。 彼时,另外一间禅房中,魏氏面无血色,额头冒着虚汗,忍着肩胛骨的剧痛,紧紧闭上眼眸,因为她不想让自己的怨毒流露出来,可心头实是怨恨到了极致。 老东西!好狠的心! 竟拿她去挡剑! 她魏岚,誓报此仇! 这时,耳畔却依稀听到吴妃的声音。 吴妃低声问着一个郎中,道:“大夫,人怎么样了?” “回娘娘,血已止住了,再开几副药,剩下的就看这位夫人的造化,若不发热,过段时间,就可痊愈,若是发热,只怕……恐有性命之危。”那郎中低声说道。 躺在床榻上的魏岚,心头一惊,对死亡的恐惧,压过肩胛骨的剑伤之痛。 却又听到那郎中说道,“娘娘,让夫人照方抓药,好好调养。” “多谢大夫了。”吴妃闻言,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魏岚万念俱灰,目中泪花不由顺着眼角,无声流淌而出。 吴妃看向那躺在床上的魏岚,瞥见魏氏眼角无声流淌的泪水,心头微动,也有几分不落忍,低声道:“你也别恨王爷,纵是刚刚我在王爷身旁,也难逃这一遭儿……还是好好调养身子罢,只当方才之事未曾发生过罢。” 别说是她,哪怕是王妃,当年……也死得蹊跷。 魏岚这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目中怨毒之色早已消减,一张娇美的脸蛋儿,苍白憔悴,满是柔弱可怜之色,声音虚弱道:“多谢吴姐姐。” “你好好歇息罢。”吴妃暗暗摇了摇头,鹅蛋脸上见着红颜薄命的惋惜。 以王爷的性情,纵不痛下狠手,也不会再宠爱这魏岚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妇人之仁! 贾珩这边儿与秦可卿下了大雁塔,正要乘上马车,返回前院。 忽地,自回廊尽头传来阵阵喧闹之声,分明是忠顺王府的周长史过来,已被宁国府两个嬷嬷拦住,远远朝贾珩唤道:“可是云麾将军当面?” 贾珩对秦可卿低声道:“可卿,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去那边儿看看。” 秦可卿点了点螓首,艳丽玉容上现出担忧之色,柔声道:“那夫君去罢。” 贾珩来到周长史近前,皱眉问道:“周长史,有事?” 周长史拱手一礼,说道:“云麾将军,我家王爷方才在禅房遇刺,刺客从寺中逃了,云麾将军管领五城兵马司,还请调动兵马司兵丁,封闭城门,索捕全城,将刺客抓获归案。” 贾珩闻言,皱了皱眉,道:“忠顺王爷遇刺?不知可有性命危险?” 作为神京治安的管领人,忠顺王出了事,总要问一下,起码要装作关心问一下。 周长史道:“幸贼寇一击不中,王爷并无大碍。” 贾珩心头暗道一声“可惜”,默然片刻,问道:“附近就有五城兵马司兵丁驻扎巡警,周长史可前往报案,至于封闭城门、大索神京,如今临近过年,京城内外往来源源不绝,如关闭城门,于神京人员往来不便。” 周长史闻言,面色变幻,急声道:“贾云麾,我家王爷遇刺,五城兵马司管治安缉盗,怎么能如何怠慢?” 贾珩面色适时现出惋惜,沉声道:“对老王爷遇刺一事,本官也十分痛惜,势必要全力缉拿凶手,然而大索全城,无益抓捕凶手不说,还容易引起神京城内外百姓之恐慌,周长史别忘了,上次大索全城还是因为京营变乱,如今又封闭城门,索捕全城,只怕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若是忠顺王就此葬命刺客之手,那自不必说,肯定要搜捕全城,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凶手。 但现在,忠顺王不是还没死吗? 周长史闻言,目光阴了阴,察觉对面的少年态度坚决,心头就有几分不快,疾言厉色道:“云麾将军,宗室遇刺,五城兵马司在京中负责弹压治安,缉捕盗寇,难辞其咎,如不能搜捕出凶手,于上于下,都不好交待!” 贾珩闻言,面容也有几分霜寒之色翻涌,沉喝道:“周长史此言就毫无道理了,王爷上山进香拜佛,自有王府侍卫扈从左右,警戒安危,若还嫌人手不够,可提前通知五城兵马司派兵丁沿路护卫、警戒,以上皆不预警,如今歹人暗匿寺中,行刺杀之举,五城兵马司又非神仙,难道还能未卜先知、神兵天降不成?” 周长史听着对面少年的话语,脸色铁青,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贾珩见得这一幕,心头杀意涌动。 好生跋扈! 心头却不由想着此事的后续。 如果他没有猜错,忠顺王接下来会找言官弹劾于他。 不过,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他接下来该吩咐人抓捕凶手,抓捕凶手,这些刺杀忠顺王的歹人,他也需要做到心头有数。 至于忠顺王,奈何不得他! 他先前在大雁塔上远眺时所想,他在平定立威营变乱之后,就初步站稳了脚跟,不是什么程度的弹劾都能够动摇的。 在陈汉朝廷中身处高位,没有受过攻讦,才不正常。 “经此一事,甚至正好顺势推广镖局业务。” 贾珩心头思索着后续的风波以及处置手段,转身去向秦可卿走去。 秦可卿关切道:“夫君,方才是忠顺王府的人?” “不用理会,我先送你回去。”贾珩笑了笑,安慰说道。 夫妻二人说着,在大批嬷嬷、丫鬟的簇拥下,乘上小厮前后扈从的马车,出了大慈恩寺。 另一边儿,周长史回到禅房,见到忠顺王,叙说方才与贾珩的对话,叹了一口气,道:“王爷,云麾将军怀私怨而不顾公务,并没有允下官所请封锁城门,大索全城,并说的为此容易引得人心惶惶。” 忠顺王怒极反笑,咆哮道:“贾珩小儿好胆!孤为大汉宗室,身上流着太祖、太宗的血脉,如今受歹人行刺,他一个小小的一等云麾将军,竟敢如此怠慢其责,眼里何尝有圣上,有朝廷?” 周长史皱了皱眉,提议道:“王爷,是不是让都察院上疏弹劾?” 如忠顺王,以天子长兄为宗室之长,现掌内务府,不可能不养几个听话的言官以备不时之需,这次就可乘机发难。 忠顺王面容凶狠,目中隐有戾气丛生,道:“现在就找人弹劾贾珩小儿!就说本王在大慈恩寺遇歹人行刺,身受重伤,就说他贾珩小儿主事五城兵马司,尸位素餐,本王要就此下了他的五城兵马司职位!” 对贾珩所领五城兵马司一职可以说深恶痛绝,姑且不论前日陈锐一事,就是现在,根本不听招呼,遑论如臂使指。 在以往主事五城兵马司之人,哪一个不是被他如视家奴? 然而,忠顺王正自愤怒着,忽地,猛然想起什么,皱眉道:“不可说本王受伤之处!” 说着,也觉得不太现实,眉头紧皱,目光冷烁。 他受伤之部位太过尴尬,这若是传扬出去一星半点,颜面何存! 纠结片刻,终究是对贾珩的恨意盖过了一切顾及。 周长史建议道:“王爷,要不只略说遇刺受伤一事,着人说贾珩执掌京营、五城兵马司,锦衣府三衙,却不能制一贼寇,致使其行刺宗室,有失察渎职之责?” 忠顺王眼前一亮,甚至忘了屁股上的疼痛,忙道:“就是这么弹劾,他一人身兼数处要害之职,若与歹人勾连,只怕有不测之险!” 周长史点了点头,应命去寻言官了。 却说贾珩这边儿,与秦可卿一同登上返程马车,出了大慈恩寺,向着宁荣街而去。 车厢之中,夫妻二人并排而坐。 见着少年眉头不展,秦可卿忧切道:“夫君,可还是在担忧着忠顺王府找麻烦?” 贾珩摆了摆手,道:“不过是小麻烦,都好解决。” 他自不是担忧忠顺王之事,而是担忧…… 就在刚刚,他发现马车车底似乎有人潜伏。 贾珩面色淡然,暗暗按紧了腰间的长剑。 此刻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装作若无其事,以防歹人铤而走险。 而车底之下,一个青衣女子正双手撑着两侧的车粱,随着马车一路前行,肩膀处的衣裳早已被一团殷红浸湿,额头上密布汗水,甚至濡湿了汗巾。 随着马车平稳地行驶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青衣女子倾听着夫妻二人的对话,两弯秀眉之下的清眸中,不时现出一抹讥诮。 “这贾珩原是荣宁之后,不想却机缘巧合成了那位的心腹之臣……” 想起那位的刻薄寡恩、心狠手辣,青衣女子眉眼煞气隐隐,心底恨意翻滚。 目光继而一寒,但情知此刻并无再战之力,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眸,安静调息。 与此同时,随着忠顺王府的侍卫,向大慈恩寺周方的巡警所报案,五城兵马司巡警兵丁开始以大慈恩寺为中心搜捕。 不乏路上遇着贾珩的巡警司兵丁,上前相询,但一见贾珩,莫敢阻拦。 而马车之下潜藏的女子,倒也深深吸着一口气。 马车辚辚转动,已徐徐驶入宁荣街,在宁国府前驻车,贾珩皱了皱眉,扶着秦可卿下了车。 正要吩咐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忽地惊觉,赫然发现,马车之下,人迹杳渺。 “借着我的马车,躲避城中五城兵马司搜捕,却有几分急智,而且事后也并未到宁国府中。” 贾珩拧了拧眉,思量着刺客的来路,相送着秦可卿回了宁国府。 进府稍歇了一会儿,遂直接领人去了五城兵马司坐镇。 不管如何,京中来了一股神秘势力,并刺杀忠顺王,他需要知道这些人的真实身份。 夜色降临,灯火阑珊。 在城西一处万姓商贾购买的园林深深的庄园中,西南角幽篁竹林笼罩所在,书房之内,忽然传来一声“咔嚓”声响。 茶盅“啪嗒”落在地上,热水在地毯上肆意流淌。 “谁让你莽莽撞撞去刺杀的?”青年面沉似水,目光冷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斗笠、青衣女子。 “机会千载难逢,若杀了那老贼,我就报了一半仇!”青衣女子面无表情,声音冷漠好似万载化不开的寒冰,而肩头的伤口已经包扎好。 青年冷哼一声,低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可知你此举何其莽撞!若是引得那位警觉,以爪牙彻查我等遗孤,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此处,青年公子愈发恼火,犹自不解气,低喝道:“愚蠢!莽夫!” 斗笠女子浑然当没听到喝骂,冷冷道:“你是怕了吧?难道也要我学你在京中畏首畏尾,不知错过多少报仇良机!” “住口!”青年面色青红交错,几是低吼,“你以为杀了那老贼,赵、周两府一千多口,就能九泉瞑目了吗?刺杀了这老贼,宫里的那位你还能去刺杀?” “如何不能杀?”斗笠女子目中寒芒叠烁,反问道。 青年公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头的怒火,紧紧盯着对面的青衣女子,道:“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周王叔当年何等智略,怎么会有……” 青年公子说着,终究不想撕破脸,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提及自家父王,斗笠女子目中失神片刻,平静的心头也有几分怒气,讥讽道:“你当我不知你的心思,那把椅子,不管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来做!” 眼前之人,与其父都是一丘之貉,她知道现在是与虎谋皮。 青年公子却宛若被戳中了心思,目光凶戾,低声懂懂道:“你胡说什么?” 斗笠女子冷笑道:“那位子是谁的,就该是谁的,莫要存非分之想,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父亲旧部的看法,你在京中寻找伯父遗嗣,倏然三四载,一无所获,是真的找不到,还是根本就不想找到!” 当年她父王错信了人,她这辈子自不会错信了人,她只求报仇,将那些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送去十八层地狱悔过! 青年痩眉之下的阴鸷目光,锐利如剑地逼视着青衣女子,压低了声音道:“你以为我在京中没有寻找?线索全无,说不得遗嗣……早已身遭不测!” 再说是男是女,是贤是愚,尚且不知,祖宗的江山怎么能轻易托付? 况且先太子遗嗣出身也颇具污点,几为皇室丑闻,甚至是先太子被废得元凶,名姓不入宗祠度牒,以之为旗帜,天下人心如何膺服? 他为赵王血脉,岂能忍见皇室蒙羞? 斗笠、青衣女子道:“你将这些年寻找的经过,告知于我,我去找!” “胡闹!河南、山东诸地都在酝酿起事,你不回山东主持大局,还在京城盘桓?”青年公子低声道。 斗笠、青衣女子冷声道:“没有寻到伯父遗嗣,如何起事? 青年公子面色凝重,低声道:“鸡公山的高黑塔,已有所动作了,你在山东还毫无头绪?如非你拖延其事,八月东虏入寇,山东调兵北向,就可树起大旗,那时候京营还未整顿,只要在山东闹出大声势来,京营调兵镇压,神京防卫空虚,我就可在京营联络旧部……” 提及旧事,青年公子心头忿忿。 那时他打进大明宫,就可以太上皇之名废了伪帝…… 斗笠、青衣女子秀气的眉紧皱着,质问道:“趁东虏入寇,北疆胡人肆虐,那时,祸乱的是谁的天下,又为谁做了嫁衣?” “妇人之仁!”青年公子低声斥道。 在心头咒骂道:“和你那病**王一个德行,当年但凡狠心一点儿,也不至让宫里那人捡了便宜!” 如果不是他需要依靠这位堂妹在白莲教的势力将水搅浑,他需得与其虚以委蛇? 斗笠、青衣女子也不与青年公子争辩,坚定道:“我在京中要找到伯父遗嗣。” 想起一旦倔起来,懂九头驴都拉不回的斗笠女子,青年公子也一时头疼,道:“找吧,找吧,赶紧找到。” 斗笠、青衣女子面无表情,道:“将你这些年寻找的经过、人手,汇总给我。” 青年公子冷冷道:“我只给你半年时间,找不到,你也要尽快回去,不能耽搁大事。” “该回去的时候,我自会回去。”青衣女子不为所动,语气坚决。 说着,也不多言,转身而去。 见着青衣女子离去,青年公子脸色难看,心头愈发烦躁。 第三百五十六章 凤姐:又是羡煞人,又是气煞人呢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贾珩从五城兵马司返回,之前,也就是在官衙中布置了一些搜捕刺客的任务,算是对忠顺王被行刺的应对。 方进花厅,还未落座,就见焦大从外间廊檐进来,道:“珩大爷,黑山村的乌进孝,送上了贡献年礼,见大爷未回,先去宁荣街的客栈候着了,大爷,是否将他们唤来?” “先不忙。”贾珩摆了摆手,问道:“单子可曾送了来?” “送来了。”焦大垂手应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份礼单连同红禀,递了过去。 贾珩接过礼单,垂眸阅览着,只见其上红禀写着,“门下庄头乌进孝叩请爷爷奶奶金安,并公子小姐金安……” 再往下翻时,可见琳琅满目,似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只是见着:“大鹿一百五十只、獐子一百五十只、狍子一百只、暹猪七十个,汤猪六十个,龙猪六十个,野猪六十个……外卖粱谷牲口各项折银一万二千八百两。外门下孝敬哥儿玩意儿:活鹿八对,白兔十二对,黑兔六对,活锦鸡六对,西洋鸭四对。” 贾珩皱了皱眉,转而抬眸看着焦大,问道:“可有历年贡送的礼单?” 垂手而立的焦大面色顿了下,道:“大爷,这个需得到库房寻找。” 宁国府这样一座国公府邸,对礼物进项皆有记录。 贾珩微微颔首道:“去找了来,我看看。” 若大差不差,他也不想细究,若是大为减少,那就不要怪他穷究到底了。 过了一会儿,焦大从库房中寻来礼单,十余张凑成一沓。 伴随着“刷刷”的翻阅声音,贾珩凝神阅览,对照历年的进贡名目。 能明显看出今年比最早的一年,少了好几倍。 当然,宁国府的庄子数目在近年也多有减少。 比如巅峰时期,宁国府庄子共有三十三处。 如今庄子却仅仅有十七处,比起原着乌进孝进贡时多上七八处,收成好时,一年可得银四五万两。 只是近三年来,水旱灾害连绵不绝,庄子愈多歉收,利银断崖式减少,一年十七处庄子,只得银一两万两,明显在走下坡路。 比起原着剩八九个庄子,贾珍算定一年五千两银子,自是强了许多。 那时的贾府,经过元妃省亲,修建大观园,已被蛀蚁侵蚀的千疮百孔。 “问题多多,但也不可能减少这么迅速,如按原着,最终宁国府只剩八九个庄子,只怕有不少被乌进孝伙同庄客贪墨了去,以致逐年递减,否则贾珍也不会唤其为老砍头,甚至于一些入不敷出的庄子被宁府卖掉,内里也疑点重重。”贾珩将账簿阖上,抬头见天色已近昏暗,各处掌了灯,回廊上盏盏灯火,煞是好看。 贾珩一时出神,思索着宁国府的财政收支。 宁荣二府的收入来源大致是庄子、房子等田租、地租,男女主人的俸禄,以及逢年过节礼部祠祭司赏下的功臣慰问银子。 首先,庄子、房子的田租、地租,目前宁府还不算太糟糕,尚余十七处之多,荣府应该比这个数量还要多一些。 因为王夫人的几家陪房,干得就是收租的活计,这些构成荣国府的主要收入来源。 只是因为荣国府人口繁多,生活奢靡,以致开销庞大,捉襟见肘。 其次是铺子,宁府连同他买下的五处铺子,现有八处铺子。 反观西府,因为经营不善,仅仅剩下两处,而且基本半死不活。 如非当初贾珩帮着荣府抄了赖家,回了一口血,荣府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 最后是俸禄,诰命也有俸禄,至于赏赐就原着所言,赏赐银子也就是显得体面。 “单以宁府而论,尚有结余,但还需整顿。”贾珩思量着,看向焦大,沉声道:“今日先将账簿放在这里,让乌进孝父子在客栈中好好待着,先不要回去,我明天再问话,另外将这上面的牲品,每样拣选一样作为祭品之用,再拣选一些给西府送去,这几对儿活兔也收拾收拾,让人送到西府几位姑娘院里。” 乌进孝进献了十几对儿白兔,可以送给探春、黛玉、宝钗她们养着赏玩,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想来探春、黛玉、宝钗她们会喜欢的。 毕竟宝钗曾扑过蝴蝶,想来对大白兔应也是有兴趣的吧。 焦大忙应了一声,吩咐人去了。 却说同福客栈,天字号上房之中—— 乌进孝父子正与几个庄客一起吃酒,酒气醺醺,觥筹交错。 “庄头儿,这位新族长可不好惹啊。”一个脸上红扑扑的庄客,低声说道。 另一个庄客捻起一粒花生米,往嘴里塞着,沟壑丛生的额头下,眼神忌惮,道:“我可也听说了,这是个狠角色。” 乌进孝放下手中酒碗,笑道:“这几年年景愈发不好,大家都在打饥荒,东家再是性情凌厉,也不能不讲道理罢,这次进献,我可是费了不少劲,还自己贴补了一些,若东家还不知足,可就说不过去咯。” 另一个庄客道:“是极,是极,天下这几年十旱九灾,咱们帮着维持庄田有进项就不错了,不然,就让这些老爷、太太们自己去种地。”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喝酒,喝酒,明天还需见见这位珩大爷。”乌进孝摆了摆手,止住笑声,心头却忧虑着。 他进城后可打听过这位珩大爷,眼里一点都不揉沙子。 明天怎么应对,还需好好筹谋一番才是。 这些年,他通过虚报受灾,有意放任不管,使几处庄田入不敷出,拖累宁府公中银子贴补,宁国府原主人经受不得,只得将庄田出售当地的商贾大户。 却不知那些商贾大户,已和他暗中商量过,单以此法,就让亲戚代买了几处庄田,自家日子也愈发红火。 “希望明天别出什么事才好。” 乌进孝如是想道。 另外一边儿,贾珩说话之间,举步向着后院而去,刚刚到得内厅廊檐下,就听得欢声笑语传来。 内厅厢房之中,秦可卿坐在一方罗汉床上,收拾着诰命礼服,周围莺莺燕燕围拢了一圈儿。 因临近过年,秦可卿这等命妇,需到宫中向两宫娘娘请安,所以听着过来串门儿的凤姐撺掇,打算将诰命服饰提前试试,看别有什么不合适,也好提前修改。 尤二姐、尤三姐,姐妹两个坐在一旁的绣墩上,见着那色彩艳丽、金玉其辉的诰命大妆,一静美、一艳冶的脸蛋儿上,都不约而同浮起艳羡之色。 凤姐也在平儿等一干丫鬟的侍奉下,陪着说笑,湘云、探春、宝钗则在一旁坐着。 黛玉因这几日,身子不大爽利就未过来顽。 至于宝钗,也不是过来串门儿,而是奉了母命,来请贾珩一个东道儿的。 先前,魏王的生日宴上,贾珩托咸宁公主在宋皇后面前讨了人情,最终宋皇后也很给面子,吩咐六宫都太监夏守忠领人去礼部过问,说薛家一应进贡之物,并无不合意之处,不知礼部是什么主张?贸然更换采购皇商? 这一垂询,户部的相关官吏又惊又惧,顿时没了借口,就不好配合着内务府暗中对薛家的皇商生意下绊子,遂给薛家开了个条子,用了印,再核销了去年账簿,做完这些,薛家掌柜再去内务府理论,果得顺利无阻。 薛姨妈听说之后大喜,尤其从宝钗口中得知,是宫里那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发了话,端是又惊又喜,连忙催着宝钗到府上请贾珩一个东道儿。 宝钗一身淡红里白衣裙,如梨蕊雪白的面容,隐隐失神。 这等盛装华服,普通人家也就出嫁时可着凤冠霞帔,勉强风光一回。 凤姐笑道:“咱们女人活一辈子,也就求着这一身衣裳。” 秦可卿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意,道:“凤嫂子,衣服再好,也不过是保暖避寒之用。” “哎呦呦,你们瞧瞧这话说的,又是羡煞人,又是气煞人呢。”凤姐看向尤二姐、尤三姐、宝钗、探春、湘云笑着说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尤其湘云格格娇笑,几是笑出了银铃声,倒是将秦可卿弄得脸颊微红,觉得方才是不是有些炫耀轻狂了。 湘云笑着凑趣道:“嫂子不用羡慕旁人,过几年,琏二哥哥在外面也给嫂子挣个诰命来呢。” 探春闻言,剜了一眼湘云,偷偷扯了扯湘云的衣袖。 宝钗丰润脸蛋儿上的笑意微微敛去,明澈杏眸,瞥了一眼湘云。 湘云终究心性烂漫,想到什么说什么,加上不知贾琏夫妻的勾当,倒没想到这话有什么不对,见探春使着眼色,面色迷糊道:“三姐姐扯我衣服做什么。” 探春:“……” 宝钗杏眸目光偏转,不忍直视。 凤姐瓜子脸上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滞,丹凤眼垂下,打量着诰命服饰,心底苦涩翻涌出来,叹道:“这我可穿不着,也指望不着那个不着家的帮我挣诰命出来……只怕,我这辈子都没这个福气了。” 以贾琏捐来的同知而言,除非任实职,否则想给凤姐求封诰命夫人,难如登天。 一时间,场中气氛变得尴尬。 尤三姐秀眉之下的明眸,闪了闪,看着凤姐那张凌厉的瓜子脸,若有所思。 尤二姐微微蹙着秀眉,看着凤姐的美眸中有几分怜悯。 那位琏二爷,听说与老爹的小老婆通奸被发现,又被赏了妾室,只怕是愈发肆无忌惮。 秦可卿心头同样有几分感慨。 “没想到,凤嫂子与琏二哥夫妻之间,已到了这步提都不能提的境地?” 好在这时,瑞珠进得厅中,打破了稍显尴尬的氛围,问道:“夫人,蔡婶子说,今年的春祭恩赏什么时候打发人去礼部祠祭司领了?” 秦可卿有些疑惑道:“这是宫里的恩赏?凤嫂子管治年事日久,可曾知道这银子来路?” 见秦可卿不解,凤姐似找回了一些自信,脸上笑意洋溢,道:“妹妹刚刚治家,还不知这银子的名目,这是圣上体恤故去功臣,在腊月发放的一笔银子,唤做春祭之银,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倒也不急着等这几两银子使,不过能早早领了来,便于置办祖宗供奉,也能让府里沾恩赐福,说起来,纵有一万两银子供奉祖宗,也不及这个圣眷隆重、有体面的,如是那些世袭的穷官儿,反而倒是指望这银子过年呢。” 说着,兀自笑了起来。 现在的荣国府,银库丰足,哪怕凤姐说话都多了几分底气,而与贾琏夫妻不睦的愁闷,倒是稍稍宽慰了许多。 秦可卿笑道:“倒是长见识了。” 凤姐垂下丹凤眼,重又端详着那绚丽映光的点翠珠冠,以及金丝玉饰的诰命礼服,丹凤眼中的艳羡,浓郁得要化不开一般,笑道:“妹妹,现在不妨去试试衣裳。” 秦可卿略有几分难为情道:“这非年非节的,就换上诰命大状。” 凤姐笑道:“妹妹,现在不就是让我们看哪里裁剪得体的吗?若是大了小了,也好提前改上一改,省得去给两宫娘娘请安拜年时,出了纰漏,闹了笑话才是。” 尤三姐柔声道:“秦姐姐,不妨先换了来,提前看看。” 尤二姐、宝钗也劝说着。 不是女人,可能无法体会到这种对新衣服的新奇感。 秦可卿也被说得心动,微笑道:“那几位姐姐妹妹稍等,我去里间换下。” 说着,离了厢房,在丫鬟宝珠、瑞珠的侍奉下,向着里间的厢房而去。 “夫人,琏二奶奶,尤家姑娘,宝姑娘,大爷过来了,在厅里候着呢。”秦可卿前脚刚走,外间一个婆子进来禀告。 贾珩这会儿已在内厅之中静坐品茗,因着几人都在内厢房,他倒不好贸贸然闯进去。 说话间,就听到一把笑声,道:“珩兄弟,这是回来了?” 丹唇未启笑先闻,不是旁人,正是凤姐。 凤姐以及平儿、尤二姐、尤三姐、宝钗在各自丫鬟的侍奉下,在环佩叮当声中挑帘步入厅中。 贾珩冲宝钗点了点头,目光掠过尤二姐、尤三姐,转而看向凤姐道:“凤嫂子,没在府上治办年事?” 因为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荣府也有一大堆事需要凤姐料理。 凤姐嫣然一笑,明媚的丹凤眼上下打量着贾珩,道:“珩兄弟,这不是忙里偷闲,过来你府上看看?” 说着,问道:“珩兄弟,听说庄田的乌庄头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刚刚交卸了礼单,正好几位姑娘也在,黑山村的乌庄头送了十来对儿兔子、锦鸡、黑鸭,薛妹妹还有二姐儿、三姐儿若是喜欢,看着挑一对儿回去养着观赏。” 湘云脸上带着雀跃之色,道:“珩哥哥,兔兔呢?我要养一对儿。” 以往在家中哪里有机会养过这些? 探春笑道:“云妹妹别吵着要了,少了谁的,也少不了你的。” 贾珩也被湘云的笑容感染,道:“喜欢就行,等会儿一人领回去一对儿。” 尤三姐艳丽脸蛋儿上,浅笑盈盈道:“我也挺喜欢这些猫呀狗的,只是兔子还真没养过,先前还想着若养匹小马驹也挺有意思呢。” 她原也想学骑马来着,但奈何某人从没说教她的事儿。 贾珩笑道:“小马驹,也是寻马夫来喂,不如这兔子好养,可放在院子廊下自己喂养。” 说着,看向宝钗,问道:“薛妹妹呢?” 宝钗迎着问询的温煦目光,杏眸波光颤了下,柔声道:“我也领养一对儿,让莺儿照看着。” 凤姐笑道:“我也挺喜欢这些兔呀的鹿呀的,肉质鲜美,尤其是汤,更是大补。” 探春、湘云:“……” 众人继而又是笑了起来。 情知凤姐是在说笑,并没有人当真。 笑过之后,贾珩回头问着一个嬷嬷道:“夫人呢?” 不等那嬷嬷出言,凤姐接过话头道:“可卿去试试诰命服饰,珩兄弟稍安勿躁。” 贾珩闻言微怔,听着凤姐解释之语,点了点头道:“凤嫂子虑事周到,是需得提前看看,若不合身,还来的及改。” 命妇要进宫觐见两宫娘娘,服饰、礼仪都需要注重,不然在京中就会闹笑话。 第三百五十七章 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众人说笑着,不多时,就听着“哗啦啦”声珠帘响动,一个丽人在丫鬟的簇拥下,步入灯火辉煌的内厅。 见得芳华之龄的少女,皆是一愣,目眩神迷。 点翠珠冠,璎珞微垂,一张国色天香如牡丹花蕊的脸蛋儿,在彤彤烛火映照下,金钗、翡翠绚丽夺目,辉煌多彩。 哪怕之前对诰命夫人的风光、尊贵想象再多,也没有这般强烈的视觉冲击。 而且,有趣之处在于,大多官宦之家的诰命夫人,如邢夫人、王夫人,年岁都四旬往上走,纵然身穿诰命服饰,也不会给人华美、惊艳之感。 而可卿正值春花之龄,穿着这样织绣精美、团案华丽的服饰,给探春、宝钗、湘云等女孩子的视觉冲击就可以想见。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子更甚。 贾珩目光深凝,心头也有几分触动。 穿上了诰命大妆的可卿,那种高贵、华美的气韵,从骨子里散发出来,说不出的明媚动人,尤其举手投足之间的端丽、庄美仪态,浑然不似平常之家的女子。 在这一刻,倒可与宋皇后一较高下。 青春版宋皇后? 嗯,他究竟在想什么? 为何会鬼使神差想到了宋皇后,并且还会和可卿相比? 贾珩连忙将古怪念头驱散。 凤姐怔怔愣神,喃喃失神道:“真是……” 以凤姐口齿之伶俐,一时间都有些脑子短路。 宝钗扭转过脸,杏眸异彩涟涟,芳心也几分震颤。 二品诰命夫人,她比自己拢共也大不了几岁…… 在这个妻以夫荣,母凭子贵的时代,很难不让人生出“我上我也行”的念头。 不知想起什么,转头瞥了一眼神情沉静、面容清隽的少年,心底不由涌起一股没来由的愁肠百结。 秦可卿美眸熠熠,惊喜道:“夫君,你过来了?” 继而是羞不自抑,丹唇微启,解释道:“凤嫂子说要提前试试这衣裳合身不合身。” 贾珩点了点头,道:“提前试试,应该的,等正月初一,宫里大宴百官,皇后也会在后宫宴请命妇,离那时候还有十多天,你也该提前试试这衣裳。” 秦可卿“嗯”了一声,粉面含羞。 而另外一边儿,凤姐、尤二姐、尤三姐听着贾珩所言皇后宴请命妇,更是妙目熠熠,面色失神,畅想着该是何等盛况。 贾珩道:“凤嫂子,你们帮可卿看看,这衣裳剪裁的可还合体,服饰可还得当。” 凤姐也回转过神来,围着秦可卿转着圈儿,一张气质凌厉、明媚的瓜子脸,惊艳之色不减分毫,摸着秦可卿的衣袖:“这宫里的裁缝、女工,手艺真是一顶一的,你们瞧瞧这针脚细密,颜色好几种,看着一点儿都不繁乱,这就是天家御用。” 宝钗、湘云、探春、尤二姐、尤三姐也围拢着细瞧,啧啧称叹。 贾珩在一旁品着香茗,虽观瞧着自家妻子的盛世容颜,但脸色却保持着平静。 晚上再好好观赏、把玩,倒也不急于一时。 “嫂子,这前后很合身。”探春首先给予评价,俏声道。 宝钗也点头称赞道:“嫂子身段儿丰美,这衣裳原正好预留宽松一些,这是穿着,却再合适不过了。” 自秦可卿过门以后,身子也渐渐长开了一些,不仅是身前两团玉翘,就是腰臀部位也开始丰腴了一些。 “说起身段儿丰美,宝姐姐也不差的啊。”湘云笑着打趣道。 众人闻言,不由看向宝钗。 与男人看女人也没什么两样,女人看女人,目光同样会停留在该停留的地方,甚至会暗中和自己的做着对比。 一时间,眼神就诸般古怪起来。 宝钗白腻脸颊羞红,尤其是被一道道目光盯在自己身上,似要看看她丰美与否,更是羞恼地嗔视湘云:“云妹妹!” 暗道,私下里说还就罢了,这还有……人呢。 念及此处,余光不由偷瞧了一眼少年,却见少年老神在在,品茗不语,心下不由稍松,只是转念想起其人城府,暗道,许是心里藏奸,面上不露? 此念一起,芳心乱颤,脸蛋儿愈发滚烫起来。 贾珩只当未闻几人谈笑,只是方才的瞩目之景也在脑海中闪回。 的确是微胖界的天花板,丰美娴雅。 湘云撇了撇嘴,苹果圆脸儿上也有几分怏怏,道:“不说就不说嘛,宝姐姐这么凶做什么,珩哥哥,咱们看小白兔去。” 宝钗:“……” 作为见过元人百种此类小黄书,早已是女司机的宝钗,怎么会没有见过那些“白兔”的淫辞浪语,尤其是前面的“凶”呼应着,生怕其联想能力不够丰富一般。 贾珩面色如常,若非此刻离去徒添尴尬,他都想借口离开。 恰好这时湘云过来,红扑扑的脸蛋儿上笑意甜美:“珩哥哥,咱们去看看兔兔。” 贾珩放下茶盅,看向秦可卿,道:“你们先说话,我和云妹妹一起看兔子。” 乌进孝不仅送来十几对兔子,还有小鹿、锦鸡等小动物,他都会亲自拣一些让可卿养着。 秦可卿温婉一笑道:“夫君去罢,一会儿别忘了回来用晚饭。” 其实,她也有些想去看看,但考虑到身上穿得不大方便,只好做罢。 另外,她还是想和夫君两个人同去,就和今天在大雁塔时一样,她也不用总是摆出温婉贤淑的当家太太模样。 贾珩冲可卿点了点头,正要与湘云起身过去。 探春笑道:“珩哥哥,我也一起去,顺便儿给林姐姐也挑两只兔子。” 贾珩道:“林妹妹的话,最好让她自己看着拣选。” 黛玉那个性子,不好让人替她做主。 只是,不由想起黛玉拿着一把青草喂大白兔的画风…… 如是兔子再死了,黛玉再来一曲《葬兔吟》? 将脑海中的鬼畜念头挥去。 却听凤姐笑道:“薛妹妹也一同去挑选罢。” 她是真不喜欢兔子,刚才她其实真没说笑,她只喜欢它们的肉,比如红烧兔子。 宝钗柔柔道:“那两位嫂子,我过去看看了。” 等会儿空档之时,她顺便问问请珩大哥东道儿的事儿。 几人有说有笑地来到前院一间厢房,步入其内。 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只见着十来对儿兔子在一个个竹蔑编织的笼子中吃着干草,皮毛洁白无暇,一尘不染,长长的耳朵向后耷拉,眼睛也有一些红。 湘云“哇”的一声,当先冲了过去,忙不迭蹲了下来,却不知这般迅猛动作,顿时惊着了原就胆小的兔子,两个向后缩成一团。 一旁的嬷嬷笑道:“云姑娘慢一些,仔细别摔倒了。” 湘云脸上满是欢喜之色,看着笼中的白兔,笑道:“能不能将笼子打开,我摸摸它。” 贾珩问道:“可以将上面笼子打开吧?” “回大爷,可以的。”那嬷嬷依言行事,弯腰下来,将上面的竹笼打开。 湘云见猎心喜,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就去摸兔子,那白兔躲无可躲,两个耳朵向后顺着,一副害怕、乖觉模样。 湘云说着就拿手捋起了兔子的绒毛,兔子没见着怎样,苹果圆脸上先见着享受之色,笑道:“三姐姐,快过来,这好好玩儿啊。” 她觉得在这里几天,快活过她十几年。 探春近前,蹲了下来,轻声道:“云妹妹,兔子胆子小,你别吓到它们。” 湘云回头看向宝钗,嘻嘻笑道:“宝姐姐,你也快过来看。” 那嬷嬷倒也知趣,将两三个笼子一一搬起,摆放在桌子上,方便几人赏玩。 宝钗这会儿与贾珩并排站在不远处,少女白腻脸颊上也有几分喜色流露,倒不知是因为兔子,还是为湘云的憨态可掬。 贾珩道:“薛妹妹不去挑选一对儿?” “嗯。”宝钗低眉应了一声,近得前去,坐在一旁的绣墩上,从笼子中抱着一只大白兔,放在桌子上,轻轻捋着兔子的皮毛。 那白兔白色胡须,红萝卜一样的鼻子。 探春见着这“老练”的一幕,好奇问道:“宝姐姐以往养过兔子?” 宝钗轻轻笑了笑,神情恬静:“七八岁时候养过,好像是夏天的一个下午,哥哥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对儿兔子,我见着稀罕,就每天就从院子里割草,喂养了有大半年,吃了饭就那本书念给兔子听,它们竟也听得进去。” 贾珩看着那张在橘黄灯火映照下的丰润脸蛋儿,于安静中带着一丝柔美的神情,目光闪了闪,不禁暗暗感慨。 任是无情也动人,若是有情,那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至于宝钗以前养过兔子,其实,他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宝钗本就早熟,可以说什么都懂,但非要装着不懂。 “后来,你那兔子呢?”湘云歪着小脑袋,苹果脸蛋儿上见着期冀,分明被宝钗娓娓道来的“故事会”加“知音体”吸引了心神。 “后来不知怎地,突然生病死了,我难过了好一阵。”宝钗语气怅然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娇俏、轻柔的声音中带着惋惜,“猫狗颇通灵性,养得久了就会移情于此,一旦生离死别,心生戚戚呢。” 闻言,湘云明眸不由黯然,脸上也有着难过之色,显然已为宝钗共情,又问道:“那兔子最后怎么处置的。” 就在贾珩以为宝钗会不会说出,“后来,哥哥熬成一锅肉,我含泪吃了一大碗,那是真香啊。” 当然,宝钗终究是宝钗,没有选择皮皮虾,晶莹杏眸隐见回忆之色,轻声道:“让人埋了。” 贾珩看着这一幕,面上若有所思。 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宝钗,竟也有这样心思细腻的一面。 许是这个故事的真相,兔子不是病死的,而是被薛蟠吃掉了? 薛蟠摇晃着大脑袋,嘿嘿一笑,夹起一块儿兔肉,“真香,妹妹要不要来一块儿?” 然后,从此对宝钗留下了心理阴影? 不过,经宝钗如此一说,贾珩不由有些担心黛玉。 这要是把兔子养死了,估计也会好一阵难过。 但人总要经着成长。 探春收回失神目光,道:“宝姐姐,不想还有着这样一段经历。” 宝钗讲完此事,悲戚也不见,轻声道:“妹妹,我就挑这只罢。” 少女安静、恬淡的神态,落在贾珩眼中,却看到了更深一层。 当真是聪慧到了极致,这是用自己的经历提前给探春和湘云打一计预防针。 “也未必没有说给我听之意。”贾珩思忖着。 探春道:“生老病死,天道至理,人活一世,匆匆百年,还是要活得自在、快乐才是。” 意思是该养还是要养,不要因噎废食。 宝钗轻笑道:“三妹妹说的是呢。” 湘云笑道:“我也喜欢三姐姐的话。” 毕竟是小孩子,悲喜如六月的天,哀伤来的快,去的快。 不多时,几个小姑娘,就rua起了白兔。 贾珩看也近前看好一对儿兔子,吩咐那嬷嬷留着,打算给可卿。 直到秦可卿催人来唤,几人才在嬷嬷、丫鬟的侍奉下,洗罢手,离开了厢房。 行走在回廊上,宝钗对着一旁的少年轻声道:“珩大哥,若最近有空暇,可否到府上一叙,我妈还有兄长要请珩大哥一个东道儿。” 贾珩转眸看向宝钗,温声道:“妹妹,哪铺子里的生意料理定了?” 薛姨妈这次执意请他,只有一件事儿,就是上次那件事儿办妥了。 “料理定了,内务府核发了执照,还要多谢珩大哥奔走。”宝钗凝起水杏眸子,柔声道。 贾珩盘算着明后两天的形程,在宝钗平静中暗含期待的目光中,清声道:“那就好,明天恐怕是不成,不若后天罢。” 宝钗闻言,心头也难免为之欣喜,轻声道:“珩大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能来就行。” 贾珩看了一眼宝钗,也不再多言。 几人回到内厅,用罢饭菜,夜色渐深,则带着拣选好的白兔各自散去。 厢房之中,灯火彤彤。 床榻之上,夫妻二人并排而坐。 在某人的强烈要求之下,秦可卿诰命之服未去。 秦可卿美眸流波,柔声问道:“夫君,都将那几对儿兔子给了哪几位妹妹?” “云妹妹、三妹妹、薛妹妹都送过去一对儿,等明天再让林妹妹、迎春妹妹过来挑。”贾珩捉住可卿的纤纤柔荑,轻声道。 贾珩终究觉得还是让黛玉自己来挑比较好,不然又是“我就知道,别人不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秦可卿嫣然一笑道:“三姐儿不是说还要养一对儿。” 贾珩道:“给她留了一对儿,还有惜春妹妹一对儿。” 秦可卿玉容微顿,柔婉一笑道:“那倒是挺好的。” 贾珩道:“另外,我给你挑了一对儿精神十足的,装在笼子里放在后院,你也好生养着。” 秦可卿闻言,芳心惊喜交加,嘴角微微上扬,轻笑道:“夫君,怎么也给我也选了一对儿呀。” 贾珩看着滴翠冠下,笑靥一如春花娇美的秦可卿,轻声道:“我瞧着兔子怪喜人的,你闲暇赏玩儿,还有几对儿锦鸡,也放在园子里观赏,你平时来解闷儿。” 其实兔子根本分不完,剩下的由可卿尽情挑着,不过他主动提出来,意义还有不同。 夫妻二人说着话,瑞珠、宝珠伺候着擦了脚,后退着出了厢房。 夫妻二人歪在床榻上,放下帏幔,因着外间烛火的映照,内里影子清晰可见。 只见滴翠珠冠,繁复头饰若隐若现。 秦可卿螓首低垂,一张端庄妍美的脸蛋儿密布红晕,一直延伸向耳垂、脖颈儿,声若蚊蝇,对着背后的郎君,颤抖着声音说道:“夫君,别将诰命衣服弄坏了……” 贾珩低声道:“放心……撅好了就是。” 嗯,可卿从来都是任由摆布,温柔如水。 秦可卿媚眼如丝,腻哼一声,依言行事,但终究顾及着诰命服的安危,愈发局促。 这下子,竟然愈暗遂了某人的意。 而随着一阵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呜咽之音,冬夜漫长,皓月当空。 …… …… 夜色笼罩,腊月寒风呼啸。 忠顺王府,一间装饰静美的厢房之中,忠顺王仍自趴伏在床榻上,面色较白天红润了许多,对着一旁的周长史道:“那几个言官怎么说?” 周长史低声道:“王爷,云南道,贵州道,江西道的三位御史明日就会上疏弹劾,待到明天奏章抄送通政司,朝野哗然,让这贾珩小儿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王养着这几个老鸹官儿,也有一两年了,现在可算用着了。”忠顺王冷笑一声,沉声道:“待明日,先拿了小儿五城兵马司的差事,这贾珩小儿,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虞有不测之险。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翌日,在忠顺王暗中运作之下,经过一个上午的发酵,京中开始沸沸扬扬传着忠顺王在大慈恩寺遇刺的消息。 “坐视贼人于天子脚下持兵行凶,公然袭杀宗室,五城兵马司难辞其咎!” 弹劾奏疏之中的激烈言辞,在有心之人的引导下,并没有人关注忠顺王受伤部位,而是将攻击矛头,对准了贾珩统管的五城兵马司。 上午之时,就有多名都察院御史上疏弹劾贾珩提点五城兵马司不力,许是身兼多职,分身乏术,懈怠其责。 而其间还有奏疏则是弹劾“贾珩身兼锦衣、京戍、治安等要害之职,宫城天子安危系于一念之间,长此以往,虞有不测之险。” 几封奏疏递交于通政司,按例传抄诸衙司,因为贾珩在京中名气甚大,弹劾奏疏口口相传,几有沸沸扬扬之势。 但吊诡之处在于,一边儿倒舆论风向并未彻底形成,科道言官并未大举跟风弹劾。 说来,还是贾珩前不久刚以五城兵马司兵丁,遏止了京营立威营的叛乱,余波未平。 这就是不久前的事儿,谁又敢说五城兵马司无能? 因此更多的舆论倾向于,贾珩一人精力有限,对五城兵马司顾及不到。 即,原本不太为朝野注意的问题,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随之浮上水面。 贾珩事实上掌握了五城兵马司、京营、锦衣府,身兼多处要害之职,不说其造反,这谁也不信,但已然具有了造反作乱的能力。 只是因为先前率兵平叛,忠诚度得到了验证,且圣心莫测,一时间,京中一些官员将目光集中到了大明宫。 而贾珩在上午时,刚刚没坐多久,就被大明宫内监传旨,入大明宫陈奏。 大明宫,内书房 不仅崇平帝,就连内阁首辅杨国昌,吏部尚书韩癀等人俱在,恭候着,此外还有一位贾珩的熟人,京兆尹许庐。 崇平帝端坐在条案之后,看着对面躬身而立的少年,将手中的奏疏掂量了下,凝眉问道:“说吧,忠顺王遇刺,究竟怎么一回事儿?听人说,昨天你也在大慈恩寺?” 贾珩面色凝重,拱手说道:“回禀圣上,昨日微臣携夫人去慈恩寺进香,途遇忠顺王携王妃等大量女眷入寺进香,微臣之后就离了宝殿,再之后,就听说老王爷被暗中藏匿的刺客刺杀,微臣万分震惊,即刻亲往五城兵马司坐镇,亲自部署巡警兵丁搜捕囚犯,奈何囚犯太过奸滑,一击不遁,就藏匿暗处。不过,臣已让锦衣府探事暗中查察此事,想来以锦衣之干练,这二日应有结果,至于忠顺王爷曾吩咐长史,让臣封锁城门,索捕歹人,臣虑及不久前神京城中刚刚生乱,若再大张旗鼓,惊扰上下,遂未予采纳,却不意引得这般风波。” 他这番说辞,一来理清了责任,二来也给了崇平帝一个选项,这风波只怕有人借机生事。 崇平帝神情看不出喜怒,沉吟半晌,看向一旁戴权,问道:“忠顺王爷府上伤亡如何?” 戴权低声道:“听说王爷受了一些伤势,还有一位夫人受了重伤,几位王妃受了惊吓,旁得伤亡倒也没有。” 崇平帝皱了皱眉,目中冷色层层泛起。 暗道,带着一堆女人前往佛门清净之地,结果被歹人伏刺,这怎么听怎么荒唐。 想了想,吩咐道:“让太医院的御医过去诊治。” 毕竟为宗室之长,不好漠然不问。 贾珩拱手道:“圣上,此案侦破尚需时间,臣最近忙于京营整军诸事,已觉心力憔悴,于五城兵马司一应治安庶务多有怠慢,自觉不能胜任五城兵马司之职,还请圣上另拣贤能,力担神京治安重任。” 他此举还是以退为进,请辞五城兵马司之差遣,以避弹劾。 毕竟人都怀疑他有不测之险了,他如果不请辞五城兵马司之职,就不符这时代的惶恐、避祸的道德准则。 至于崇平帝会不会应允? 魏王不久后就到五城兵马司观政了,被他任命功曹,崇平帝还指望着他带带自家儿子呢。 况天子心性素来坚定,可以说对朝局人事安排,自有一套乾心独运的平衡之术。 就以内阁为例,韩杨之争还未落幕,又要引入许,就让人猜不透。 对京中的治安,他已经证明过自己的能力和忠诚,天子没道理换人,年轻恰恰不是他的短板,而是优势。 果然,崇平帝凝起瘦硬的眉头,目光咄咄,帝王气势甚至带着一些压迫,沉声道:“你署理五城兵马司事务未久,先治东城三河之乱,使百业兴旺,行商货殖,生机盎然,前不久又力挽危局,护得神京不被兵祸,何言不能胜任?莫要听一些非议,就生避祸之心,朕信得过你!” 先前京营变乱,如非眼前少年以五城兵马司及时戡乱,几乎酿成大祸。 至于奏疏所言,“珩身兼多处要害之职,虞有不测之险,”纯属无稽之谈。 京营如今是李瓒统管,至于下方的十二团营诸都督,不久前,他召见了几位才略尚可的将领入宫陈奏军情,已收部分军将之心。 说来,一个个年纪三四十的大将,半生戎马,为何甘愿听这样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号令? 若无他亲赐天子剑,谁会听一个少年号令? 哪怕这少年再是才干优长也不行。 人心如此。 甘罗十二拜为秦国上卿,但也只是上卿。 至于将来会不会京营将校系出贾珩门下,成尾大不掉之势,且不说他春秋鼎盛,有着不少防备手段,就说贾珩立不世之功,没有出生入死的袍泽之情,谁敢以身家性命托付? 这就是崇平帝! 帝王者擅御人,如果这位帝王连驾驭人心的权术自信都没有,当初也不会如一匹黑马般荣登大宝。 内阁首辅杨国昌,听着崇平帝对少年的殷切挽留之语,暗暗皱眉,这等宠信,也就是这贾珩年轻,否则他都如芒刺背。 而许庐也紧紧皱眉,他觉得天子此言过了,对一臣子优渥如此,是祸非福。 贾珩听崇平帝之言,身形一震,面色动容,大礼参拜,颤声道:“臣谢圣上信重,纵粉身碎骨,也难报圣上厚恩。” 崇平帝似是宽慰说道:“想要做事,总要会惹得非议,都察院自养正公年老喘嗽之疾复发,不能视事以来,风宪乱象,层出不穷,昨日,养正公已上表归乡,朕怜其老迈,允准其请,如今左都御史空悬其位,内阁最近要拟定人选,召开廷议,确定人选,对都察院要严加整饬,正纠劾虚诞之风。” 崇平帝这次抛出一个新的论题。 关于都察院的人事任命,而将许庐召见于此,其意不问可知。 吏部尚书韩癀拱手道:“圣上,年前还有许多事务要做,总宪出缺儿,是否于明年再行议定?” 崇平帝道:“新年伊始,要行诸般大政,就在年前议一议,尽快确立人选,以便不得贻误京察大计!” 这才是崇平帝急着调许庐入都察院的用意,借明年京察之机,整顿吏治,为明年刷新吏治做准备。 殿中诸位阁臣一听京察之议论,眉头暗皱,心思各异。 杨国昌心头更是咯噔一下,苍老目光中浮起一抹阴郁。 京察大计,六年一次,明年正好是京察之年,圣上刷新吏治之念甚坚,这下用了许德清,不将大汉官场的水彻底搅浑是不罢休了。 而想起京察一般又由吏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河南道掌道御史共同主导,杨国昌余光扫过一旁的韩癀,心头忧虑更甚。 如是浙党趁机排除异己,需得提前防备着。 “子钰先起来罢。”崇平帝这时又看向贾珩道:“昨日李尚书进宫奏事,建言于朕,效太祖太宗,于明年初一阅兵演武,鹰扬武事,朕以为中肯有理,遂鉴纳之,此事你筹备的如何?” 贾珩拱手道:“圣上,诸部尚在有序操演,京营裁汰老弱也在有条不紊进行。” 心头暗叹天子之智,效太祖太宗,这谁好阻挠,就是和陈汉的列祖列宗过不去。 崇平帝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此事要用心操持,重中之重,尤在诸事之上,京营整顿,可谓几经波折,如今方见眉目,正要让朝野上下见着成效,以坚整军经武之心。” 杨国昌闻言,眉头愈发紧皱,心头烦躁不已。 “李瓒其人,为个人功名而揽收军心,大坏文武典制,实在可恶!” 因为李瓒先前冒生死之险去安抚京营,现在圣上在兵事上愈发言听计从,这等阅兵演武之事,劳民伤财,已罢多少年了? 当初太上皇同样阅兵扬武,结果如何,穷兵黩武,妄动刀兵,以致辽东全陷。 “圣上如今宠信奸佞、酷吏,朝局是愈来愈乱了。”杨国昌心头一股深深的忧虑,都察院他无力阻挡,阅兵演武之事必需得阻一阻。 否则,此制一开,好不容易打压下去的武夫将会抬头。 而贾珩却不知内阁首辅杨国昌的“忧国忧民”,陈奏完事,崇平帝也没有久留,正要打发贾珩回去,忽然想起什么,道:“快过年了,内务府送来一批好的门神、桃符,你拿过去替换着,也算是讨个吉利。” 贾珩闻言,拱手拜谢道:“臣谢圣上隆恩。” 一般而言,皇帝赐臣子不会赐银子,而只会赐衣食以及其他之物。 而在这个关头送他门神、桃符,无疑是在示之以群臣:“朕不相疑,卿等不必复言!” 至于谁是门神,是他,还是天子的安全保障? 或许兼而有之。 忠顺王府 厢房之中,忠顺王趴在床榻上,身旁几个年轻的侍女侍奉着,问道:“可见着了?” 周长史笑道:“圣上派了太监去宁国府传旨,王爷,弹劾奏疏有效了。” 忠顺王冷笑一声,道:“孤就知道,他如今掌着三衙,尽是要害之职,忠奸只在一念之间,这事只要一提醒,就够让人如坐针毡的。” 还有后面的话在心底潜藏着,四弟猜忌心何其之重,这一提醒,势必要下了那小儿的五城兵马司差遣。 一想起五城兵马司,忠顺王就阵阵泛恶心。 这等管领神京治安的要害衙门,就不该有这等桀骜不驯、飞扬跋扈的人担任。 他先前为何到大慈恩寺进香,压根儿就没想着支使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无非下意识觉得贾珩小儿目中无人,不会给他面子。 现在好了,至少能下了他的差遣。 嗯,这么一想,这次刺杀也算是祸福相倚了? 就在忠顺王胡思乱想之时,外间的仆人禀道:“王爷,小王爷从五城兵马司回来了。” 提及陈锐,忠顺王脸色一黑,烦躁道:“回来就回来。” 锐儿在五城兵马司牢里整整蹲了七天,丢尽了王府的颜面,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还是那贾珩小儿。 却说庭院之中,小王爷陈锐从外间进来,坐在花厅中,正与吴妃叙话。 吴妃这时拉着小王爷陈锐的胳膊,关切问道:“锐儿,你受苦了啊,你看这都饿瘦了,在五城兵马司,别人有没有打你?” 对吴妃的关心,陈锐明显有些不耐烦,道:“母妃,五城兵马司一切还好,并未有人来打,只是帮着做了七天的事。” 吴妃闻言,心下暗松了一口气,劝慰道:“锐儿,咱们这次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了,你说你和那咸宁抢买什么马?不说你长她几岁要让她,就说她是贵妃的女儿,皇后的侄女,也不好胡乱得罪,否则也不至被人作筏子去邀好。” 提及旧事,陈锐目光煞气浮起,恨声道:“母妃有句话说的没错,那贾珩就是拿着儿子在做筏子,讨好咸宁。” 吴妃见着自家儿子那肖似了忠顺王的阴鸷、凶狠模样,心底就一阵恼火,埋怨道:“行了,也别记恨人家了,为着多大的事儿,闹得你死我活,都不值当。” 她算是怕了,她最近听得一些风声,那贾珩是个不要命,听说还拿过齐王作筏子,这种不知轻重的,只得横行一时,也猖狂不了多久。 陈锐道:“我咽不下这口气!” “行了,你知道不知道,今个儿,为娘去慈恩寺进香,碰到了什么?”吴妃低声说着,岔开着自家儿子的注意力。 陈锐怒色一顿,问道:“什么?” 吴妃一脸心有余悸之色,低声道:“为娘差点儿将这条老命丢在慈恩寺,有刺客袭杀你父王,多亏你父王福大命大,逃得一命。” “父王出事儿了,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刺杀宗室?”陈锐脸色剧变,又惊又怒。 还有人敢刺杀宗室? 吃了熊心豹子胆! 吴妃叹道:“现在让五城兵马司查,还没查出个子丑寅卯呢,不过你这几天在府中安生一些,不定那刺客卷土重来,再冲你下手。” 在她看来,刺客一天抓不到,随时就有再度刺杀的可能,万一刺客觉得不好刺杀老子,要父仇子还,她…… 陈锐也被说得心头一凛,急声问道:“父王这会儿人呢?我去看看。” “没事儿,就在后院,你父王受伤,你作儿子的,也该去探望探望。”吴妃轻声道。 陈锐应了声是,然后向着后院快步而去。 而在陈锐接近忠顺王所在院落,却听得一把咆哮如雷的声音响起:“贾珩小儿!” 忠顺王听着长史周顺最新的禀告,目光几欲喷火,他绸缪了半天,全无所获不说,还赏赐安抚,而更为让人不寒而栗的是,以内务府所制之物赐予贾珩。 所以,这是……警告? 警告他勾连御史? 一念及此,猛然坐起,屁股上顿时牵动伤势,疼得“哎呦”一声,心头怨恨,叱骂道: “贾珩小儿,可恨,可杀!” 而陈锐听着怒气冲冲的声音,只觉一阵头皮发麻,就打算想换个时候再过来。 好巧不巧,一个仆人唤道:‘’小王爷,王爷唤您进去。” 得,这下不进去都不行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圣眷正隆,君臣不疑 随着贾珩从大明宫返回,崇平帝赏赐贾珩之事,不仅为忠顺王所知,也如旋风般流传至关注着御史弹劾贾珩的京中官员耳中。 不仅没有见罪贾珩不说,还赏赐了年节礼物以作安抚,这无疑释放出一个强烈的信号——圣眷正隆,君臣不疑。 原本暗流涌动的京师,一下子平息下来,跃跃欲试之人,也偃旗息鼓。 南安郡王府 新年将近,王府仆人也开始忙碌起来,张灯结彩,热闹喧嚣。 外书房中,数位军将济济一堂,人头攒动。 主位上坐着南安郡王严烨、北静王水溶二人隔着一方茶几并坐,左首靠背椅子上,前军都督同知柳芳、后军都督佥事侯孝康、前军都督佥事石光珠等人依次而坐,另外一边儿,齐国公之孙三等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之孙威远将军马尚等军将俱在,此外,还有一位贾珩的老熟人,镇国公之孙一等伯牛继宗。 柳芳愤然道:“王爷,竟让这小儿躲过一劫!” 南安王爷对此结果似一点儿也不意外,抚了抚手上的玉扳指:“宫里可正重用他呢,这等弹劾,若是有用才见鬼了。” 就是这么直接的道理,正重用着,别说是这等弹劾,再严重也动不了人家一根毫毛。 北静王水溶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王爷,听都察院的御史说,这次御史弹劾颇有蹊跷,只怕是忠顺王府的手笔。” “除了他也没旁人了。”南安郡王轻笑说着,苍老目光中现着玩味之色,似对忠顺王不大看得上。 闻言,牛继宗眼前一亮,瓮声瓮气道:“王爷,忠顺王府与贾家早有宿仇,几近不死不休,不若与其联手,以制贾珩小儿?” 南安郡王皱了皱眉,瞥了一眼牛继宗,道:“胡闹!我等勋贵忠顺王府从无来往,避之唯恐不及,到你还往跟前凑?” 宫里天子刚刚因着前日他将孙女送至礼部待选,而召见于他以示安抚、亲近,现在作死地和忠顺王王勾连,这落在天子眼中,会怎么想? 这些年,别说他们四王八公不与忠顺王结交,就是忠顺王府也默契地不往五军都督府插手。 他本来以为忠顺王已经够蠢的了,身旁还有个更蠢的? 牛继宗面色一变,顿觉失言,问道:“那王爷现在怎么办,难道任由贾珩小儿坐大?” 他被解职以来,赋闲在家多日,原本门庭若市的镇国公府,早不见盛况,而这一切都是拜那贾珩小儿所赐! 当然,相比他革去都督之位的处境,除了五城兵马司职事的景田侯之孙裘良还要惨一些,如今弃用在家,以三等昭武将军之爵,几乎不可能再行叙用。 南安郡王思量片刻,问道:“贾珩主持整军事务,听说手段激进、酷烈,尤在王子腾之上,军中将校最近就没有怨言?” 这是指贾珩逼问军将缴还贪腐兵饷之事。 北静王接过话头,如冠玉的俊朗面容上现着一抹感慨,道:“裁汰了不少军将,并派人追缴历年空额,怎么可能没有怨言?只是贾云麾一人身兼要职,权势滔天,掌控着锦衣府、五城兵马司、果勇营等爪牙,又得李大学士鼎力支持,将校敢怒而不敢言。” 侯孝康目光闪了闪,沉吟道:“王爷,可否暗中让那些军将,效王子腾旧事?” 北静王摇了摇头,道:“不行了,这次和王子腾那次不同,原就朝野瞩目、重兵防范不说,贾云麾收缴军将贪腐近半之财安置兵卒,单独靠军将,彼等都有家有口,在京城置产,缴一半贪腐之财,得以脱身,哪里敢乱来?” 说来了,就是分化了将校与兵卒,又不逼迫过急,有产者的软弱性使然,面对集五城兵马司、锦衣卫、京营的盯防,自不敢酿生变乱。 南安郡王凝了凝眉,道:“如今还是静观其变为好,我们不宜出手,不妨先看看文官儿的反应,再做计较,先议着牛贤弟之事,离着当初果勇营去职也有不少时日,需得委派个差遣才是。”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牛继宗。 北静王问道:“世伯有什么想法?” 牛继宗道:“王爷,俺老牛还是想领兵在沙场搏杀,让俺老牛干旁的,也干不了。” 在陈汉体制中,不领兵的武勋,几同废物,说话都不敢大声。 北静王水溶想了想,对一旁的南安郡王道:“兵部前日来报,河南寇盗丛生,啸聚山林,为祸地方,河南都司统合诸兵剿捕,一筹莫展,前军都督府意欲授命派佥书赴河南考察军务,牛世伯先任佥书前往河南,先去襄赞军机,再作计较。” 先前,其实柳芳就去过兵部索要公函,但当时未得兵部应允。 而此刻领前军都督府的北静王水溶显然不死心,又想出了曲线之策。 南安郡王沉吟片刻,道:“此议可行,等过了年就去河南,待避过风头,再调至五军都督府,伺机领兵,其实,本王上次进宫面圣之时,已向圣上代臣贤弟反省悔过之念,圣上开恩,已有宽宥之意,如今前往河南,以示忠勇勤勉。” 其实,这是南安郡王在向崇平帝靠拢后,崇平帝给予的甜头,尽管实际上不想再用牛继宗这等庸碌无能之辈。 牛继宗面上不由现出苦色,尽管并不想派外差,但也深知这是复出的必要一步,点头道:“愿听王爷吩咐。” 南安郡王看着牛继宗,道:“我等武勋,需知军中才是立身之本,不管如何,要对军兵事上心,待开春后,本王也会领皇差,出京巡视西北,警备达贼。” 自明亡于嘉靖,经陈汉太祖、太宗的持续征讨,以及开通互市等手段,西北边患渐平,不复嘉靖年间旧况。 瓦剌也陆续西迁,渐渐分散成诸部,遂造成隆治初期,西北千里无烽警。 但随着隆治末年的辽东大败,西北局势倏变,瓦剌诸部又东向卷土重来,与西海地区的本土蕃族,共同构成对西北边患的侵扰。 而世镇青海的西宁郡王,就领西北边军主持西北大局。 南安郡王往西北去,也是帮着崇平帝安抚西宁郡王,这位曾经的周王战友。 不提南安郡王府上的筹谋,却说贾珩自大明宫返回,路上先着人去锦衣府,唤了千户曲朗,打算询问锦衣府调查忠顺王遇刺背后凶手一事。 而后回到宁国府,进入花厅,刚刚落座,焦大近前恭敬道:“珩大爷,乌进孝在厢房恭候多时。” 贾珩点了点头,道:“带他进来。” 同时从抽屉中拿出一摞礼单,放在手旁小几上,好整以暇地品着香茗。 不多时,仆人引领着一个穿着皮绒大衣、头戴毡帽的中年汉子步入花厅。 “门下庄头乌进孝见过东家。”乌进孝一见那坐在椅子上四平八稳、不怒自威的少年武官,心头不由一凛,上前躬身,拱手见礼着。 贾珩放下茶盅,打量着乌进孝,眼前是一个身形魁梧、高颧深目的中年汉子,道:“乌庄头快快起来。” “多谢东家。”乌进孝说话间起得身来,垂手而立,毕恭毕敬。 贾珩寒暄道:“乌庄头迢迢而来,路上辛苦。” “本分而已,不敢言辛苦。”乌进孝拱手说着,偷瞧了一眼对面的少年,见其脸上看不喜怒,举止不由愈发恭敬几分,小心应对着。 贾珩却没有再说话,默然了一会儿,拿起手中的一沓礼单,皱眉道:“乌庄头,今年的礼单,怎么比前两年要少了许多,且每年都急剧减少?” 乌进孝忙回道:“东家容禀,这两年各省十地九灾,就说今年,从三月下雨,直到八月,一连没有晴过几天,九月一场碗大的雹子,连人带房、牲畜砸伤了不少,今年庄子产出只有这么多。” 贾珩听着与原着近乎相同的辩解之辞,目中冷意涌动:“乌庄头,纵是天灾,可也不该仅仅这么多才是,而且我看礼单名目,近五年来急剧减少,年初折卖了两个庄子,这怎么解释?” 乌进孝急声道:“东家,这两个庄子是珍大爷在时,考虑着入不敷出,折卖给当地的商贾大户,银子都进了宁府公账的。” 贾珩语气淡漠道:“年初交易细情,本官自会派人核实,只是我接掌宁国府,观庄子历年逐渐递减,祖宗基业日渐败落,心实痛之,亟需梳明条理、调查本末,你领着庄客先和锦衣府核实的人说说情况。” 这时代,不兴不教而诛之事,哪怕是查乌进孝的底细,也要说清这番主张的用意。 宁国府基业日益败落,亟需梳明条理、调查本末,就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乌进孝等所来庄客,当然要协助调查。 等一入锦衣府官衙,有道是人心似铁,官法如炉,不是每个人心理素质都过硬,总有扛不住的庄客道出实情。 以前,贾珍一来没有这等官府便利其事的条件,二来担心闹将起来,庄头鼓噪庄客捣乱,田庄产出愈发减少,所以明知乌进孝上下其手,中饱私囊,也瞻前顾后,坐视不管。 而一听锦衣府要派人介入,乌进孝心头“咯噔”一下,已然意识到不妙,急声道:“东家,进贡礼单,这些年从无差池啊,让锦衣府介入,是信不过我等吗?” 贾珩道:“乌庄头,这和信不信无关,只是核对好几处庄田的收支,毕竟这些年,也该理一理这笔糊涂账了。” 乌进孝脸色难看,暗道,这少年如此咄咄逼人,就不怕我等不再帮着操持庄田? 可贾珩……还真不怕! 天下流民四起,从来就不缺愿意好好种田的人。 这就是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一旦贾珩开始不用顾及什么,就能派人查个底掉儿。 因为哪怕庄头闹事,暂且不得产出,宁国府也不会受得太多影响,因为有其他收入来源支撑。 忽地,外间仆人进来禀告:“大爷,锦衣府的曲千户来了。” 话音方落,正在乌进孝心头惊惧万分之时,一个着飞鱼服、身形挺拔、剑眉朗目的青年,领着几个锦衣卫来到廊檐下,吩咐着随从在外相侯,只身按绣春刀而入,拱手见礼道:“卑职曲朗,见过大人。” 这下子,乌进孝彻底慌了神,尤其是见到那穿着飞鱼服,气质冷冽的青年,心底愈发惶惧不安。 这一趟,难道他要栽在这里? 贾珩不理乌进孝,问道:“曲千户,你来得正好,让你的人领着这位乌庄头以及在同福客栈暂住的庄客,到镇抚司询问细情。” 曲朗闻言,面色淡漠,拱手道:“遵大人之命。” 说着,吩咐着锦衣校尉,进得厅中。 贾珩对已然脸色灰败的乌进孝道:“乌庄头先去,若一切顺当,晚上再宴请远道而来的诸位。” 若不顺当,这个年就在镇抚司大牢度过了。 乌进孝此刻手足冰凉,心头已是万分焦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在锦衣府校尉的催促下,心头一惧,只得随着锦衣卫出了花厅,向着镇抚司而去。 贾珩转眸看向曲朗,问道:“曲千户,哪件事可有眉目?” 曲朗低声道:“已有了一些头绪,正要禀告大人。” 贾珩见此,心下微动,起身道:“至书房叙话。” 曲朗应了一声,随着贾珩前往外书房议事。 待贾珩落座下来,曲朗低声道:“大人,在大慈恩寺行刺忠顺王爷的一伙儿歹人,似是出自白莲教。” “嗯?白莲教?” 贾珩皱了皱眉,目中现出惊异之色。 无他,白莲教可是造反专业户,陈汉竟有这么一股造反势力潜藏? 曲朗面色凝重,沉声道:“这几年,山东等地屡遭天灾,百姓生计难以为继,多为贼寇响马,白莲教也趁机在县乡亭里吸收信徒,聚民为盗,图谋不轨……期间,济南府千户所示警州县,但地方官府不予重视,缉察不力,以至白莲教渐成气候,如今都敢派人到神京城刺杀国家宗藩。” 贾珩面色晦明不定,问道:“锦衣府探事,对白莲底细可有掌控?” 曲朗摇了摇头,道:“白莲教内部秩序森严,锦衣府曾试图派探事打入其中,但多被识破,而刺杀忠顺王爷的这伙儿歹人,卫中兄弟尚在侦知其在京中藏匿巢穴。” 贾珩思索少顷,问道:“曲千户,缉查白莲教逆犯,在司卫中由谁负责?” 曲朗道:“周臣千户一直负责此事。” 锦衣府十四千户,也就是十四个职能部门,而周臣就是缉查白莲教等淫祀逆犯的专职千户。 贾珩沉吟道:“等稍晚一些,本官前往锦衣府,询问此事。” 白莲教这等组织无疑是统治的不安宁因素,也是官府持续打击的对象,他需得提前有所掌控、防备。 在这一点儿上,他与忠顺王的立场反而是一致的,白莲教今日敢刺杀国家宗室,明日是不是也能刺杀于他? 贾珩压下白莲教一事,问道:“京营军将贪腐摸排,最近也要收尾,府卫探事把事务人手、放在缉查京中可疑人员上,还有十来天就是过年,若由歹人闹出事来,影响恶劣。” 事实上,锦衣府正因将精力和人手放在了协助贾珩整顿京营上,才在白莲教刺杀忠顺王一事上反应迟钝。 曲朗道:“就差两个团营的军将还在摸排,已能抽调出人手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你最近也抽空千户所的同僚交接事务,往经历司坐坐查查各种档案,明年开春,都用得上。” 曲朗心头了然,拱手道:“卑职多谢云麾。” 贾珩道:“好了,去好好办差吧。” 等过了年,就可任命曲朗为镇抚使。 之所以如此,自是担心升迁太迅,引起非议之声,而一旦过了年,就是两头挂,给人心理的感官,几有年许的光景,不显得提拔太快了。 待曲朗离去,贾珩独自坐在书房中,也在心头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正月临近,需得整军为阅兵扬武作准备。 不是说京营即刻形成战斗力,因为没有磨合,不可能这般快,而是在风纪、面貌上给天子以及群臣一些信心。 “之后,就可遣兵出陕入豫省剿寇,磨砺军卒战力。” 贾珩如是想着,也有几分时不我待之感。 就在这时,外间仆人来报:“大爷,西府老太太打发了鸳鸯姑娘,来请珩大爷过去议事。” 贾珩凝了凝眉,问那仆人道:“有没有说什么事儿?” “回禀大爷,听说是史家的老爷来了。”那仆人道。 “史家的两位老爷?”贾珩面色微顿,心头思量。 暗道,也不知来得是保龄侯史鼐,还是忠靖侯史鼎? 至于是不是为湘云而来,多半不可能,因为唤湘云回去,打发个儿媳妇甚至嬷嬷过来就是,哪里劳得忠靖侯史鼎亲来? “所以,这是因我而来了。” 贾珩已有几分猜测,不再耽搁,前往花厅,去见鸳鸯。 第三百六十章 史鼎:年轻人不知轻重,一味贪权恋势 荣庆堂中,贾母坐在罗汉床上,周围围拢着王夫人、李纨、凤姐几个,薛姨妈以及宝钗在下方的绣墩上坐着。 湘云则坐在探春身旁,静静听着几人叙话。 史鼎年纪在四十左右,身量颇高,相貌堂堂,颌下蓄着打理的一丝不苟的短须,一身锦衫织绣精美,此刻携其夫人郑氏登门拜访,与贾母叙话。 史鼎是贾母的侄子。 贾母看着对面的史鼎,笑道:“你来就来罢,怎么还带着这么多礼物。” 其实心头也有几分奇怪,如说过年走亲戚,可还有段日子,当然提前过来看看她,也没枉她没出阁时,疼着这侄儿。 史鼎淡淡笑道:“姑母,知道你这边儿什么都不缺,但哪有什么都不带,空着手上门的,侄儿可没这么大脸。” 一旁的郑氏,也笑着附和说道:“再是一家人亲,礼数也得周全着。” 凤姐笑道:“老祖宗,都说史老太公,那是个有大学问的,家风也不是等闲人家可比着。” 贾母笑了笑,转而问着史鼎来意,道:“听说浩儿也来了?” 史鼎面上笑意稍淡,道:“回姑母,他原在阳陵县做守备,这趟不是年底回京入兵部述职,也算是候缺题升,我寻思着在京里给他谋个差事,离家近也便宜一些。” 贾母笑道:“那也是好事儿,人言京官儿难做,长安居、大不易,但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是离得近家,也方便一家子团聚着,可有合意的职位罢?” 史鼎迟疑道:“听说五城兵马司还缺着一个指挥,还有几个副指挥,浩儿论起资历也差不多够了。” 贾母闻言,对史鼎来意,心头已有几分了然,笑了笑道:“珩哥儿现在管着五城兵马司,他若是见着合意,给安排个差事也是有的。” 史鼎道:“珩哥儿他说了恐怕大也不大行,这五城兵马司的职事,珩哥儿自己都未必领的长久了。”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倏然一静,面面相觑。 探春与宝钗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凝重之色。 贾母脸上笑意迅速敛去,问道:“珩哥儿职事长久不了……这是怎么一说儿?” 史鼎凝了凝眉,面带忧切道:“姑母不知?今天上午有言官弹劾珩哥儿治事不力,致使忠顺王爷遭了歹人行刺,现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 这话一出,整个荣庆堂,如贾母、探春、黛玉、宝钗脸上浮起担忧之色。 弹劾? 这在内宅妇人眼中,几与获罪下狱等同。 因为贾珍当初坐罪失爵,起因就是奏疏弹劾。 难道…… 众人心头一惊,不该继续再往下想。 至于王夫人,心头一喜,目光不由振奋万分。 真是老天开眼了?外面的官儿弹劾东府那位。 无怪乎荣庆堂中消息蔽塞,因为这等朝堂之事,后宅妇人哪个能天天什么事儿不干就关注着? 而且还是上午刚刚发生的事儿,贾珩自己都刚刚从大明宫出来。 故而一听史鼎所说,都有初闻之惊,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贾母急声问道:“究竟怎么一回事儿?为何言官要弹劾珩哥儿?” 见得贾母脸上笑纹不见,声音中难以掩饰的慌乱,王夫人面色微动,心底涌起一抹快意。 老天见不得小人猖狂,那位张狂的珩大爷,现在终于遭着报应了。 迎着一众目光瞩视,史鼎皱了皱眉了,解释道:“昨天,有人在大慈恩寺刺杀忠顺王爷,就在这天子脚下,京师首善之地,歹人刺杀宗室!五城兵马司管着神京治安,自要吃上挂落儿,今早儿果有御史言官上疏弹劾珩哥儿,说珩哥儿治事无能。” 此刻的史鼎因为近午时来府拜访,还未得知大明宫里的消息。 贾母闻言,面色凝重,道:“这怎么能怪到珩哥儿头上,他最近不是忙着京营的事儿?” 史鼎道:“姑母,这言官儿可不给咱们讲这些,出了事儿,就有人说珩哥儿懈怠职责,已不适再领着五城兵马司的差事儿,这次,只怕珩哥儿五城兵马司的差事需得交卸了。” 说到此处,心头也有几分唏嘘。 年纪轻轻,身兼三处要害之职,不知进退,一味贪权,并非明智之举。 贾母面带忧虑,道:“这好端端的,珩哥儿前不久才立了大功?刚赐了蟒服?探丫头,你常和你珩哥哥在一块儿,帮着整理公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被贾母点名,又是提及两个人在一块儿,探春道:“老太太,今个儿我没去珩哥哥那里。” 一大早儿只顾着喂兔子了,就没去东府看邸报。 况且,如果是今天才上疏弹劾,那邸报也不会即刻登载就是了。 史鼎道:“姑母不必太过担心,这五城兵马司的差事虽不能保住了,珩哥儿如今也是管领京营的大将,又领着锦衣府,圣眷不减的。” 贾母脸色愁闷,唉声叹气道:“这才多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见着贾母愁容满面,长吁短叹的模样,王夫人面色不显露分毫,但心头却愈是快意。 史鼎眸光一闪,道:“姑母,其实对珩哥儿还是一件好事儿?” “好事儿?”贾母不解地看向史鼎。 王夫人凝了凝眉,听着“好事儿”之语,心头下意识生出一股烦躁。 差事没了,这怎么是好事儿了? 探春英秀的眉微微蹙着,凝眸看向史鼎。 史鼎轻轻一笑,说道:“姑母是关心则乱,您说珩哥儿现在管着京营、五城兵马司,又管着锦衣府,这身上兼着这么多的要害之职,圣眷何其优渥,但这其实是祸非福,也不是保全臣子之道。” 贾母被史鼎越说越迷糊,问道:“宫里重用珩哥儿,怎么不是保全臣子之道?” 史鼎道:“老太太,不说珩哥儿年纪轻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说哪能让一个人在京城管着这么多的兵马,就是当初的代化公,也只是一等神威将军,也没都管着五城兵马司,甚至是锦衣府,前些日子,那是京营变乱,珩哥儿带着天子剑去平乱的权宜之计,如今神京安若磐石,珩哥儿领着京城内外的兵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如今趁着此次弹劾,辞了五城兵马司的职事,难道不是好事儿?” 贾母这下子终于听懂了,脸上焦虑神色渐渐和缓,喃喃道:“是这么个理儿,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荣庆堂中,不仅是贾母听懂了关要,探春是第一个听懂了关节。 身兼多职,皆为要害衙门,应是辞去五城兵马司的差遣。 但想着想着,就觉得哪里不对,这样被人弹劾挤兑走,也不体面不是? 明媚的大眼睛中泛起疑惑,抬眸之间,看见宝钗秀眉微蹙,杏眸中也有思索之色。 凤姐凝了凝眉,暗道,这外面男子为官不想还和她治家相通,如是都将大权交给一个人,的确容易出乱子。 史鼎笑了笑,道:“珩哥儿他还年轻,就掌着京营一营,帮着李大学士襄赞军务,以后前途无量,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贾母思索着,转而问道:“那珩哥儿既将卸了五城兵马司的差遣,你这过来又是?” 史鼎语气从容,侃侃而谈道:“珩哥儿纵然避祸辞职,但这五城兵马司,也不能没有咱们几家的人,否则丢了个猫狗了,也没人帮着找,别说其他事,更是不大便宜,侄子的想法是让浩儿任个副指挥、指挥什么的,也能有个照应,若是珩哥儿临走之时,将浩儿调到五城兵马司,也算留了一手。” 贾母闻听此言,面色变幻,终于回过味来,心头就有几分不悦。 虽说是自己侄子,但这前面才说了珩哥儿去职的事,现在眼巴巴的就往五城兵马司塞人了,绕了一大圈子,原来是为着这个事儿? 一时间,荣庆堂中陷入安静。 郑夫人笑道:“老太太,这五城兵马司。咱们几家是不能没有个亲近的人,现在珩哥儿他在京营正是大展宏图之时,也不需为这些琐务羁绊着。” 贾母并未回应,似在思量着什么。 探春忍不住开口道:“老太太,这旁人还不说我们往五城兵马司安插亲戚?” 郑夫人脸桑拿笑容一滞,看向一旁的探春。 王夫人瞥了一眼探春,目光微冷。 探春脸色苍白,连忙垂下螓首。 毕竟是王夫人一手养大的,心头还敬畏着。 贾母这时重重叹了一口气。 几人默然不语。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道:“老太太,珩大爷过来了。” 得,正主儿来了。 贾母眉眼忧色不减,道:“让珩哥儿进来。” 说话间,一身蟒服的贾珩与鸳鸯从外间而来,进入厅中。 迎着数道目光的瞩视,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立定身形,拱手道:“见过老太太。” 这时,史鼎已然不错眼珠地看向那气度沉凝的少年,目光落在其人身上的蟒服上,心头就有几分炙热。 如果说先前只是都督果勇营一部的贾珩,还不足以让史鼎“折节”结交,但自升了锦衣都督,主持整顿京营诸军的贾珩,已有资格让史鼎前来结交,别说他还装着心事。 自家三儿子史浩的出身之事,还有他的差遣,说不得更要落在这珩哥儿身上。 当然他也有意劝劝这位,年轻人还是不要太恋权,身兼五城兵马司、京营、锦衣都督三职,这不是长长久久之道。 趁着这趟儿弹劾,将五城兵马司的职位弃了才是正理。 史鼎也不含糊,起身,笑道:“子钰,一直听人说,子钰风采朗逸,颇有名将之姿,今日一见,果是将门子弟,不亚父祖啊。” 贾珩徇声而望史鼎,打量着这位中年武官,淡淡道:“世伯过誉。” 许是因为湘云之故,贾珩对史鼎就有些先入为主的不喜,但很快就将这种情绪驱散,做为一个合格的政治动物,不能让情绪影响了判断。 贾母忙问道:“珩哥儿,可是刚刚去宫里面了圣?” 贾珩点了点头,道:“老太太,面圣刚回。” 贾母闻言,叹了一口气道:“方才,我怎么听说京里的官儿弹劾着你?” 贾珩面色沉静,问道:“老太太何出此言?” 史鼎接过话头:“珩哥儿,听说你因为昨天忠顺王被刺杀的事儿,今早儿京中言官弹劾。” 贾珩看向史鼎,心头涌起一丝疑惑。 转念一想,史鼎过来拜访着贾母,未必第一时间得知着这宫里的消息。 毕竟忠靖侯没有被派差遣,事实上已远离了朝堂中心。 史鼎目光殷切,以一种劝慰的长辈口吻道:“珩哥儿,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现在应该专心致力京营,如今乘着弹劾,自请去职,以安朝野人心,也不是一件坏事儿。” 他就担心年轻人不知轻重,一味贪权恋势,反而将大好前途葬送,那就太可惜了。 迎着一道道关切的目光,贾珩默然片刻,道:“辞职之事先不论史世伯今天过来是?” 史鼎淡淡笑了笑,道:“这不是,你兄长史浩他不是在阳陵县做守备,也有三年了,今年也该往京里动一动,想着离家近一些,我听说你与李大学士私交莫逆,你看能不能给你表兄在京中谋个差遣,我寻思着在五城兵马司最好,若是无缺儿,到京营也是可行的。” 见着少年的脸色,史鼎心头也无端生出几分忌惮,原本理所当然的语气,下意识带了几分委婉。 贾珩看向贾母,语气平静问道:“不知老太太的意思是?” 贾母道:“伱如今是一家之主,贾家族长,外面的事儿,老身也不懂,你自己看着拿主意。” 贾珩道:“老太太,如按着我的意思,武将调动迁转,自有兵部武选清吏司铨选,纵是有亲,也不好于名器私相授受。” 此言一出,史鼎“刷”地脸色一变,面上笑意凝滞。 他猜到会有一些波折,就在老太太面前提及此事,不想竟还是被这贾珩驳了面子。 这贾珩……真是不通人情世故。 亏他不顾兄长异议,过来与其交好。 连一个好汉三个帮的道理都不懂? 更不必说贾史王薛,原就同气连枝,荣辱与共,真是年轻气盛,只顾自个儿。 贾母沉默了一会儿,叹道:“珩哥儿,你说的也有一定道理,你离了五城兵马司之职,也不好再往里安插人手,容易惹得非议。” 王夫人在一旁看着那“强装镇定”的的少年,心头冷笑涟涟。 贾珩却对贾母之言只当未闻,道:“老太太,圣上送了一些桃符、门神,府上用不了太多,老太太院里若要,待会儿让人送过来一些。” “嗯?”贾母好奇道:“宫里送这些做什么?” 史鼎脸色微变,心头隐隐有几分猜测。 贾珩道:“刚刚,我向圣上固辞五城兵马司之职,圣上不许,勉励我用心任事,临走之时,因为过年了,就赐了一些门神桃符,取个吉利的意思,不过我想着应是告诫我用心任事,如门神般守护京师太平,帝阙安宁。” 史鼎:“……” 贾母失声道:“这……圣上真是这么说的?” 王夫人脸色倏变,青红交错,一时间,心口发闷。 第三百六十一章 黛玉:倒独显得我事多,讨人嫌的了 荣庆堂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尽皆不语之时,贾母面带喜色,连连说道:“好,这就好,宫里圣上是明察秋毫的。” 凤姐脸上也挂起笑意,道:“老祖宗,珩兄弟身上还穿着宫里赐得蟒服呢,正是信重的给什么似的,哪能听了外面言官儿的谗言?” 贾母轻哼一声,道:“凤丫头说的是,许是觉得珩哥儿前些日子得了彩头儿,眼红的给什么似的,在一旁说闲话,小国公爷在时,这种事就有过。” 贾母为荣国太夫人,年岁又大,对言官儿就是当面骂,也没有多大利害,而这等私下的埋怨,自不必说。 史鼎听着贾母之言,面色变幻了下,给自己找补着:“宫里是信重着珩哥儿的,珩哥儿也还年轻,以后还有更多得用机会,于官场谦虚谨慎一些,倒没有错漏的。” 贾珩打量了一眼史鼎,暗暗摇头。 四大家族不愧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远离朝局的接过,也是对政治风向的反应比较迟钝。 在原着中,史家兄弟派了外省大员,在他看来,有很大一部分缘故是因为元春被加封了贤德妃,不仅使得史鼎得以重用,就连贾珍这等并非正经科举功名出身的人,也被点了学政。 而贾史王薛四家,在此之前,几乎没有一个在外面支棱起事儿的主事人,最终在官场起复也只是因为裙带关系,也很难说有什么高深的政治智慧。 比起那些从宦海搏杀起来的士族菁英,多有不如。 再说,史鼎如今是侯爵,位属超品,比他这个一等将军爵显了许多,又自诩为长辈,当着贾母的面,方才见他对贾母如此恭敬,自我感觉难免良好一些。 说不得见他脸嫩,史鼎还以为贾母的老封君身份能够使唤于他呢。 凤姐笑道:“珩兄弟,那么宫里是还让珩兄弟管着五城兵马司的差事了。” 贾珩面色澹然,道:“不过是为君分忧,我原也担心差遣太多,顾此失彼,已有辞去五城兵马司职务之意,奈何圣上执意不允,只能待以后再作计较了。” 贾母笑了笑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响鼓不用重捶。”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 听着几人说话,史鼎如坐针毡,一时想走都不好走。 好在这时,贾母也看出自家侄子的尴尬处境,笑道:“你和珩哥儿都是在外面做官儿的,遇事也要多多商量才是。” 史鼎笑道:“老太太说的是,亲戚互相照应着,也是正理。” 贾珩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史鼎,问道:“不知世伯现在朝中担任何职?” 史鼎闻听此询,脸色就有几分不自然,强自笑道:“原在五军都督府任职,十年头里,去西北跟着西宁郡王打了不少仗,落下了一些病根儿,前年身体抱恙,遂辞了职务,在家中静养,最近静极思动,也想着为圣上分忧。” 史鼎其实大也不是严格意义的纨绔子弟,在军中还是历练过的,虽能力平平、功勋不着、建树不多,但也认认真真从过军,跟着西宁郡王身旁儿,打过几个胜仗。 但史鼎本人并不想带兵,无他,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太过辛苦。 贾珩点了点头,道:“五军都督府,总领天下兵务机要,也是好差事。” 随意与史鼎寒暄着。 不过对史鼎的一些暗示,只当未闻。 他刚刚站稳脚跟,除非付出代价,否则,史鼎这种程度的官员任命,他无权置喙。 史鼎见着少年客气中带着几分疏离的态度,心头倒也不由涌出阵阵悔意。 方才有些托大了。 贾珩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史鼎聊着,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转而看向贾母,道:“老太太,若无旁事,我就先回去了,这几天年事繁多,公务也不少。” 贾母原见贾珩与史鼎谈话气氛没有那般热烈,心头暗叹一声,也不多留,笑道:“珩哥儿,你先忙去罢。” 待贾珩离去,荣庆堂中的氛围,也多有有几分冷清、凝滞,尤其是史鼎,脸色笑意淡了一些,目中闪过忧切之色。 贾母想了想,转而看向凤姐:“这几天,你治着年事,多往珩哥儿媳妇儿院里坐坐,你们两个多多商量族祭的事儿,她头一年过门,以前没经过这事儿,尤氏又不在,你在跟前儿多帮衬着。” 凤姐笑道:“老祖宗,你放心罢,我会多去去的,其实老太太也不用太担心弟妹,她素来是个伶俐、谨细的。” 贾母点了点头,也不再说旁的了。 不提贾珩返回宁国府,却说黛玉在荣庆堂坐了一阵儿,向贾母说了有些神思困乏。 因为黛玉是有午睡的习惯,贾母就让紫鹃、雪雁还有嬷嬷,服侍着黛玉回房歇息。 原来让黛玉过来,也是因为史家来人,过来见见亲戚,倒也不需小姑娘如结婚妇人一直陪着见客。 待黛玉走后,贾母也没再让迎春、探春、宝钗陪着叙话,也让各自回去歇息,至于湘云,因其堂叔以及堂婶在此,倒留在了荣庆堂。 却说黛玉在紫鹃的随从下,离了荣庆堂,回到自己所居宅院。 随着年岁及长,黛玉早已独院而居,这时回到院落,落座在书案后,静静看书。 说来,自从元春回来以后,督促宝玉进学,宝玉先是有段日子没在家中,也每天天寻黛玉说话。 等到年关好不容易闲暇下来,就遇着王子腾家遭横祸之事。 再后就是最近,因着年前被贾珍提溜着会见各种客人,愈发没有空暇频频过来寻黛玉说话。 黛玉则待宝玉也渐如寻常亲戚,不冷不热,尽量不招恼着,但黛玉原也不是话里话外陪着小心的人,有时有些不耐,遂拿话刺着宝玉。 宝玉却不恼反喜,以为回到了熟悉的“相处节奏”,加上东西两府往来不便,倒也没酿出什么风波来。 而宝钗、探春时常过来陪着黛玉说话解闷,吟诗作对,闲暇时做些针黹女工,日子倒也惬意、闲适。 紫鹃小心翼翼沏着一杯香茗,道:“姑娘,别再看书了,喝了这安神茶,小睡一会儿罢。” 黛玉放下手中的书卷,拿着手帕遮住了脸颊,咳嗽了一声,星眸明亮熠熠,似是随口一问道:“听雪雁今儿中午说,三妹妹和云妹妹弄了一对儿白兔?” 紫鹃放下茶盅,笑道:“是珩大爷送的呢,我今早儿还去看了,兔子周身白的给雪似的,看着也好看。” 后院藏不住事儿,主要是丫鬟、嬷嬷在私下说着这些琐碎之事。 黛玉恍若雾露的星眸闪了闪,端起茶盅,若无其事品了一口,罥烟眉微不可察地颦了颦,轻声道:“还有谁送着了呢?” “姑娘说什么?我没听清。”紫鹃诧异道。 黛玉:“……” 你成心的吧? 紫鹃梨涡浅笑道:“听莺儿说,云姑娘、三姑娘、二姑娘院里都送过去了一对儿,对了宝姑娘也领了一对儿。” 黛玉闻言,星眸微黯,一时抿唇不语。 她身子骨儿弱,不得骑马,连温驯的兔子都养不得了吗? 紫鹃这时又道:“姑娘,云姑娘还说呢,珩大爷还说也要送给姑娘一对儿,但需让姑娘亲自去挑呢。” 黛玉闻言,凝眸看向紫鹃,郁郁之色倏而明媚起来,问道:“怎么这么说?” 说着让她去挑,刚刚在荣庆堂那边儿也没和她提这一回事儿。 转念之间,思量得其中明细,刚刚在荣庆堂,众目睽睽之下,的确不大方便叙话。 嗯,她究竟在想什么? 黛玉忙将心底浮起的一抹绮思压下,星眸微垂,一时默然。 紫鹃笑道:“姑娘若是身子骨儿不便宜的话,要不我帮着姑娘去挑一对儿好看的带回来。” “今天身子已好许多了,无碍出行。”黛玉说着,忽地又轻轻说道:“只我原也没养过这些猫呀兔的,也难得养得好。” 紫鹃蹙了蹙眉,正要说着,“那我去回了珩大爷,就说姑娘不喜,不养着了?” 黛玉星眸深处闪过一抹急切,续道:“去养养也没什么,不然反而辜负了人一片好意。” 紫鹃闻言,连忙将到了嘴边儿话咽了回去,只是看着自家姑娘那瘦削、柔媚的脸颊,也觉得说不出的有趣,忍不住轻笑起来。 “你这小蹄子,又笑什么呢。”黛玉却被这笑声弄得芳心一跳,嗔目以视,叱骂道。 紫鹃笑道:“姑娘,若是想过去挑选兔子,就过去呗,大爷原也疼姑娘给亲妹妹似的,这次就是担心别人挑得未必合姑娘的意,就让姑娘自己过去,尽着自己喜欢的挑,若姑娘养不惯白兔,再和珩大爷说说,想来也不算辜负了好意。” 黛玉品着紫鹃的话,心底不由涌起一丝自己都难说缘故的窃喜,罥烟眉颦了颦,雪肤姝颜上现着怅然,“旁人都可派人拣选送过来,我需得独自去拣选,倒独显得我事多,讨人嫌的了。” 紫鹃:“……” 她觉得姑娘这想法简直……角度刁钻。 不说羚羊挂角,天马行空。 紫鹃想了想,迟疑道:“也不一定是这般想姑娘的,三姑娘、云姑娘、宝姑娘她们不是自己挑选的,若姑娘觉得不适,我去也是一样的。” 黛玉清丽玉容上现出迟疑,道:“还是我去看看罢。” 紫鹃:“……” 大抵是一种,左右横跳,究竟要闹哪样啊? 好在已经习惯了黛玉这种行事方式,紫鹃也没在意,服侍着黛玉在床榻上午睡,准备等睡醒之后,一起去东府挑兔子。 回头再说贾珩这边儿,神情施施然返回宁国府,来到内书房,提起一管毛笔,拿出信笺,凝神书写。 临近过年,也需得一份贺表进献,他并不想写那些花团锦簇的官样文章,满朝文武呈上的已经够多了,而是想将《平虏策》在阅兵扬武之后,陈奏给崇平帝以做敬献。 而这时,小厅侍奉的晴雯,高声道:“公子,夫人过来了。” 贾珩将手上的笔放下,凝眸看向来人,只见身姿曼妙、明艳动人的丽人,款步而入厢房,笑问道:“怎么过来了?” 秦可卿粉面带笑,提着一个食盒,近得书案之前,纤声道:“夫君,没打扰到你吧?我煮了一些银子莲耳羹,给夫君尝尝。” 贾珩转眸看向食盒,笑道:“别说,这会儿还真有些饿了。” 秦可卿打开食盒,在一旁摆放着瓷碗,拿着大勺子盛着银耳莲子羹,柔声细语道:“夫君,刚刚去西府见老太太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史家三老爷过来了,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陪着坐了会儿,倒是没意思的紧。” 秦可卿听着少年难得一见带着几分埋怨的声音,娇美、妍丽的脸蛋儿上现出笑意,道:“夫君不喜这种应酬?” 贾珩拿起汤匙,匀着汤碗中的热气:“话不投机半句多,情不投契的人凑在一块儿,无疑是一种煎熬。” 秦可卿展颜一笑:“夫君说的不错呢。” 贾珩不欲深谈此事,问道:“这几天过节的银钱以及衣裳都发给下人了吧?” 秦可卿晶莹明澈的眸子中,倒映着少年清隽如玉的面容,柔声细语道:“都发下去了,原还担心着发多少才合适,多亏了的凤嫂子还有平儿在一旁提点着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她管家有几年,老练一些,平儿也是个处事妥当的。” 转而又问着年礼的筹备。 秦可卿在一旁轻声作答。 贾珩想了想,又道:“黑山村送来那大鹿,让后厨杀一只,切成一些肉片,在小年或是这两天,你在天香楼做个东道儿,请她们几个吃烤鹿肉。” 红楼梦中就有芦雪庵即景联句,一边吃鹿肉一边联句作寺,倒也别有趣味。 秦可卿笑道:“原也有这个想法呢,倒是过年那几天反而迎来送往的,不好与姊妹们聚着热闹了。” 贾珩笑了笑,也不说其他,低头吃着银耳莲子粥。 秦可卿轻轻一笑,看着那吃粥吃得香甜的少年,温宁、柔婉眉眼间流溢着浅浅的欢喜,原本心底的复杂情绪也渐渐消散。 虽不知夫君究竟是和那位郡主怎么回事,但他只要不往家里领着,也没什么的吧? 她毕竟是夫君明媒正娶,朝廷下旨封的诰命夫人…… 贾珩用过莲子羹,凝眸看向秦可卿,笑道:“好了,虽是好吃,也不好吃多。” 秦可卿一边收起食盒,一边笑道:“那夫君先忙着,我先回去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送着秦可卿折身离去,望着那道杳杳倩影,凝眉深思。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隐隐觉得可卿似有话要和他说,但不知顾忌着什么。 毕竟是在一起同床共枕这么久,贾珩对少女情绪的细微变化,也能察觉出一些端倪。 “难道……”贾珩目光出神,思索着,心头忽地浮起缘由猜测,面色微变,少顷,喃喃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女人原就敏锐一些。” 如果是这样的话…… 抗拒从严,好好过年?坦白从宽,后院翻天? 贾珩默然许久,觉得还是见机行事比较好,只得重又落座,拿起羊毫毛笔,凝神书写着。 及至未正时分,贾珩停了笔,起身出了内书房,打算在内书房前的回廊中看看景致,稍作歇息。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从月亮门洞过来,禀告道:“大爷,云姑娘、三姑娘还有林姑娘从西府那边儿过来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贾珩:林妹妹,你忍一下 午后丝丝缕缕柔煦日光,静谧照耀在庭院中,宁国府内三厅中,秦可卿已招待着黛玉、探春、湘云三人落座,几人正说笑的亲昵、热切。 一见贾珩进来,秦可卿笑着起身相迎,道:“夫君,林妹妹过来了,你带着她去挑兔子罢。” “珩哥哥。”不等众人开口,湘云当先唤着一声,苹果圆脸之上,笑容甜美。 贾珩冲湘云、探春点了点头,将目光落在黛玉脸上,关切问道:“听说林妹妹前两天身子不大爽利,今日可大好了?” 黛玉罥烟眉下的星眸微动,轻轻柔柔道:“谢珩大哥关心,前日夜里受了些凉,让郎中抓了两服药,现在已无大碍了。” 贾珩温声道:“妹妹多多注意罢。” 然后,转眸看着紫鹃,又问了黛玉这段时日的饮食起居。 在当初请御医给黛玉会诊之后,在贾珩的主导下,对黛玉制定了一套科学营养的食补方案,平时就是让紫鹃负责着。 紫鹃笑道:“按着大爷所给的食谱,姑娘平时也常用着,而且作息也比往日规律了许多。” 贾珩点了点头,叮嘱道:“你平时多督促着,林妹妹少思少虑。” 紫鹃点头应是。 见着一旁嘘寒问暖、关切备至的一幕,倒是将黛玉弄得星眸微垂,心思异样。 其实有些不好意思,无他,因为这当着旁人的面。 念及此处,瞥了一眼盛装华裙的玉人,却见那张艳光照人的脸蛋儿,笑意盈盈,恬然娴静。 探春英媚脸蛋上同样挂着浅浅笑意,道:“珩哥哥,刚才老太太说,晚上到西府,父亲设宴款待史家大伯,让你过去呢。” 贾珩道:“等天晚一会儿再过去不迟。” 其实不大想去,但这等应酬,也没什么太多办法。 说话之间,看向黛玉,温声道:“妹妹随我一同去罢。” 黛玉“嗯”了一声,星眸偏转,问道:“云妹妹去吗?” 湘云格格笑着,苹果脸上笑出两个酒窝,娇俏道:“林姐姐,我怕忍不住再抱一对儿回去养着,就不去了。” 秦可卿美眸流波,瞥了一眼贾珩,轻笑道:“好好养一对儿就是了,养得多了,反而没工夫照料,容易养死了。” 贾珩闻言,眸光微凝,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可卿话里有话? 探春轻轻笑道:“林姐姐,珩哥哥,我也不去了,我陪着嫂子说说话。” 贾珩点了点头,与黛玉以及紫鹃沿着抄手游廊,向着放有兔子的厢房中行去,进入其间。 黛玉这会儿,见着放在凳子上的竹篾笼子中,那一对对毛茸茸的兔子,俏脸上满是新奇之色,近前而去,蹲了下来,看着兔子吃食。 云烟成雨的黛眉下,星眸婉转,笑意粲然,回头看向贾珩,熹微的夕阳透过雕花轩窗,落在一张韶颜稚齿、清丽乍泄的脸蛋儿,那忧郁的眉眼明媚、雀跃:“珩大哥,怎么这么多呀?” 这一刻的黛玉,比起往日的林怼怼,竟多了一丝小女孩儿难言的俏皮。 好比一摊手,学着刘姥姥,“来了一个母蝗虫”。 贾珩目光都不由凝了下,宝黛之芳姿,虽处豆蔻之龄,却现出惊心动魄之美的一角,问道:“黑山村庄头送了不少,对了,这次可不是旁人挑剩下的。” 黛玉正好奇听着,忽地俏脸之上笑意凝滞,樱唇翕动微微,芳心难免闪过一抹羞恼。 她说为何让她过来挑选,果然,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小性的? 贾珩不知黛玉心头所想,一边吩咐着嬷嬷去将竹篾编成的笼子抬到桌子上,一边近得黛玉面前,说道:“林妹妹,你看喜欢那个儿,挑一对儿。” “我看着都挺不错。”黛玉回转过神,凝眸看着竹篾笼子里的小白兔,盈盈秋水荡漾微波,好似抽不离了一般:“珩大哥,我能都看看吧?” 贾珩笑了笑道:“坐那慢慢挑,不急。” 说着,正要吩咐嬷嬷将蔑筐打开,却见黛玉已坐在桌前,伸手拨开竹篾,抚着白兔的脑袋,动作极尽轻柔。 贾珩叮嘱道:“林妹妹,仔细别被竹刺扎着手了。” 黛玉轻声道:“珩大哥,我没事儿的。” 说着,又伸手打开着另外一个蔑筐。 贾珩多少有些不放心,吩咐着嬷嬷帮忙,然后坐在黛玉身旁,帮着照看着。 这时,紫鹃也上前,打算帮忙。 忽听得“哎呦”一声,黛玉轻哼一声,似被竹篾的尖刺扎着了手指。 见着黛玉眉尖若蹙,檀口中发出痛哼之声,贾珩皱眉道:“我刚才还说仔细别扎着,这般不小心,我看看扎到哪儿了。” 许是听到责备声音在耳畔响起,就见一只纤纤柔荑伸来,贾珩也没多想,握住黛玉的小手查看着。 而紫鹃同样面带急声,道:“姑娘,你没事儿吗?” 黛玉道:“我没事儿的。” “扎在食指,好在不深,我给你拔出来。”贾珩这时也借着夕光,端详着,只见那纤纤玉指上,细细的竹刺一大一小,依稀可见。 “珩大哥,我……”黛玉这会儿忽然意识到不对,尤其是与对面少年相对而坐,自家的手还在一只温厚、白皙的手掌中,既有些羞着想要抽离,但又有些…… “别动,若是竹刺断里面了,就不好挑了,一疼能疼几天。”贾珩眉头紧锁,告诫道。 只见黛玉手掌食指二节位置,一大一小竹刺借着夕光映照,十分清晰。 黛玉听着耳畔的温言软语,一张光滑细腻的脸颊嫣红欲滴,好在眼前少年正在专心致志帮着挑刺,并未注意自己的异常。 贾珩捏起拇食二指,先将大的拔出来,黛玉秀眉蹙了蹙,琼鼻轻哼一声。 “林妹妹,拔出了一点儿血。”贾珩看着那纤细圆润的手指,道:“还有一根。” 黛玉纤声道:“珩大哥,擦一下就好了,不妨事的。” 贾珩端详片刻,道:“这个小一点儿的竹刺,有些难弄,似乎刺的深一些,林妹妹你忍一下。” 黛玉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呼吸相近,还是因着小手被贾珩一直抓着,手背与掌心温度相抵,芳心几近羞不自抑,甚至压过了肉中刺的疼痛,星眸莹光闪烁,轻声道:“珩大哥,要不找个针挑出来罢?” 从这一点儿而言,黛玉还是有着生活经验的。 紫鹃急声道:“姑娘,我这就去找针。” 贾珩道:“没事儿,小心一点儿,还是能拔出来的。” 说着,捏着竹篾刺的尾尖儿,向外轻轻挪动,拔将出来。 贾珩捏着竹刺,扔掉一旁,温声道:“妹妹,好了,没刺了,林妹妹下次可别这么着急忙慌了。” 他都没想到,湘云看着风风火火、冒冒失失的性子,都没被竹篾扎着,反而弱不禁风的黛玉被扎着了。 黛玉星眸微垂,一张白腻脸颊红晕似霞,颤声道:“珩大哥,刚才我是……有些着急。” 贾珩轻声道:“没事儿了,林妹妹。” 分明察觉到黛玉声音中的异样,骤然意识到黛玉的手在自家掌中,倒觉滑若凝脂、细腻入微,指尖略有些冰凉。 面色平静,郑重道:“妹妹手有些冰凉,平时注意保暖。” 黛玉声若蚊蝇“嗯”了一声。 贾珩不以为异,毕竟黛玉也就十来岁的年纪,转眸看向那蔑笼打开的几对儿兔子,问道:“妹妹想要哪一对儿兔子?” 黛玉默然片刻,似在平抚着心湖涟漪,也似在思考抉择,星眸秋水盈盈,指着笼中兔道:“就这对儿吧。” 而那兔子分明在黛玉刚才被竹刺所扎的蔑笼。 贾珩点了点头,对着嬷嬷说道:“将这一对儿兔子收拾好,让人给送到西府林妹妹屋里去。” “是,大爷。”那嬷嬷应了一声,忙活去了。 贾珩转头看向黛玉,自失一笑,说道:“妹妹,选好了兔子,回去就好生养着,先这样罢。” “珩大哥不必自责,我平日没这般娇贵的,做着针黹女红,也没少扎着手的。”黛玉看出贾珩眉眼之间的歉意,螓首低垂,贝齿咬着下唇,轻声说道。 此刻的黛玉,哪里还有林怼怼的模样? 贾珩笑了笑,打趣道:“妹妹,平日受老太太宠爱着,也需做针织女红?” 黛玉闻听此言,星眸一时间有些慌乱,忙解释说道:“有时候也需得织绣一些东西自用,又非四体不勤,不能什么都让织工来做。” 黛玉此言说得更多是香囊,当然也有一些小衣之类。 贾珩闻言,面色微顿,若有所悟。 许是肚兜一类的贴身小衣? 这类贴身小衣,其实说实话,讲究一些的闺秀,大一些后都自己弄自己的,不假他人之手。 许是想得专注了一些,下意识瞥了一眼黛玉。 这个年纪…… 黛玉原就是对周围人的目光、眼神感知敏锐,几乎是在电光火石间,就察觉着那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自家身上,秀眉紧蹙,心头下意识生出羞恼。 在红楼原着中,黛玉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暴露了看小黄书的事实,所以很难说完全是纯情懵懂。 谁敢说,三言之中“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的描写,黛玉没有见过? 贾珩道:“妹妹,上次和妹妹说让锻炼身子骨儿,平时可有锻炼?妹妹看着身子还是消瘦了一些,正是长个头儿的年纪,在饮食上要多注重均衡搭配,多吃些鸡蛋羹或是鸽……鸡汤,有利长高。” 错过了长高的黄金年龄,若是错过,后悔不迭。 而长高离不开蛋白质、钙质。 黛玉玉容微顿,心头旋即恍然,暗道,原是这个意思?是她刚才想差了? 继而芳心又是大羞,她最近定是闲来无事看杂书太多了,才动辄胡思乱想着。 紫鹃这时接过话头,道:“姑娘平时也有注重饮食、作息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就好,紫鹃你按着我说的就是。” 说完,也不再多说其他。 他不可能一直跟着黛玉,凡事还是需得黛玉自己去注意。 两人说着,举步出了厢房,来到廊檐下,伫立眺望。 冬日傍晚,金红夕阳绚丽如锦,照耀在远处的假山、瘦梅、石阶之上,恍若为庭院披上了一层淡淡金色纱衣。 黛玉星眸微转,问道:“珩大哥,你等会儿要去西府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史家三老爷前来,总要去吃顿饭,以全礼数。” 以全礼数…… 黛玉听着这四个字,也深有同感。 方才她在荣庆堂也算见证着史家的作为,难称上一句光明磊落。 再一想到这少年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明明比自己也就大三四岁。 贾珩道:“林妹妹,林姑父那边儿,扬州并无特殊情况来报,因着过年,整顿盐务之事已暂作停滞,妹妹在京中可放心过得这个年。” 黛玉听提打动自家父亲,道:“多谢珩大哥了。” “无妨。” 两人说着话,离得庭院院落,赶往内厅。 未及厅中,就听得“叮咚”的瑟瑟声音。 贾珩与黛玉对视一眼。 “是嫂子在弹琴罢?”黛玉轻声说道。 贾珩并不多言,掀开棉布帘子,入得厅中,果见罗汉床前放着古筝,秦可卿眉眼低垂,神情专注,纤纤十指勾动,正在抚琴。 而一旁的茶几上,湘云正襟危坐,一张白里透红的苹果圆脸,神情宁静如碧波不兴的湖面,一瞬不移地看着那坐在古筝之后的女子,眸光流溢,异彩涟涟。 湘云虽在平时闹腾了一些,但对曲乐分明兴致盎然,当然这种兴趣更多是听着哼唱,让她静下心来学曲乐之道,显然没那个定性。 贾珩与黛玉悄然而入,在一旁落座,静听着琴音响起。 许久,琴音骤止,秦可卿看向贾珩与黛玉,嫣然笑道:“夫君,林妹妹。”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难得见你如此雅兴。” 可卿轻声道:“三妹妹方才非说要听琴曲,我也一时技痒,遂寻了来弹奏着。” 贾珩笑了笑,道:“挺好听的,你弹罢。” 心头不由将可卿的琴艺与长公主的琴艺相比,发现……他好像不擅古筝琴乐,不好评判。 第三百六十三章 爵位太低,以致女强男弱…… 贾珩与黛玉、探春、湘云听了会儿可卿抚着古筝,重又返回书房拿起书本阅览。 及至将夜时分,鸳鸯果然来唤。 却是贾政在前院厅中备下了酒宴,招待忠靖侯史鼎以及儿子史浩,贾珩作为族长,自不好缺席。 前厅之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曲乐之音咿咿呀呀,婉转动听,羊毛地毯上,几个年轻乐坊女子,或站或立,或手持琵琶,或手拿木扇,吴侬软语,分明是苏州评弹。 不仅贾政在,贾琏也被唤了过来陪客,至于贾赦,自上次被贾母罚跪过祠堂之后,几乎就不和贾珩再打照面,这次听说贾珩宴请忠靖侯史鼎,就以身体小恙为故而不前来。 贾珩有段时间没见贾琏,进入厅中,看了一眼贾琏,见其面色红润,与往日并无二样,浑然不受先前“偷母”事件的影响。 见贾珩进入厅中,贾琏、贾政一同笑着起身寒暄、招呼。 史鼎这会儿似摆正了心态,已然没有荣庆堂时的“长辈”模样,笑意满面道:“珩哥儿,就等你了。” “史世伯,刚才在看公文。”贾珩冲史鼎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一旁面孔比较生的年轻人。 这是一个二十三四年纪的青年,与其父史鼎相貌五官肖似,比起史鼎的自我感觉良好,这位忠靖侯二子,对比自己年轻却已经是一等云麾将军的贾珩,姿态明显要恭敬许多,笑道:“珩兄弟,你的大名,愚兄是如雷贯耳了,今日一见,见面更甚闻名。” 贾珩点了点头,道:“些微薄名,不足挂齿,史世兄也是仪表堂堂,将门虎子。” 事实上,先前在荣庆堂,从头到尾也都是史鼎自说自话,最终落得尴尬的境地,也没闹得脸红脖子粗。 这次用饭,原是给贾母的面子,毕竟是史家头一次来,他作为贾家族长,不见见也说不过去。 不过,他心底奉行着一个主张,这次宴饮只当亲戚之间的寻常应酬,不作任何政治允诺。 众人说话之间,纷纷落座,一边听着评弹,一边说笑着,觥筹交错,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因临近过年,都在提着年节之事,偶尔说说京中趣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酒至微醺,史鼎终究没有忍住,脸颊红扑扑,笑道:“世侄,你和兵部的李大学士共事,可知浩儿这次回京中候缺儿,兵部那边儿是什么意思?” 见史鼎再次提及自家儿子候缺一事,贾珩面色沉静依旧,轻声说道:“武官铨选,向来由兵部文官主事,我也不好逾越过问。” 别说不帮史浩,就是要帮,也需得知其为人、才干,否则胡乱推荐,如果出了纰漏,在兵部那里也不好看。 而且他帮着史家活动,这一幕落在武英殿大学士李瓒眼中,大搞裙带关系? 正值年后接掌京营的空档,如何好没事儿找事儿? 至于借调到五城兵马司,后续更是麻烦多多,在自己手底下,怎么使唤合适? 史鼎见贾珩又是推搪,面色变了变,叹了一口气,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然而,却听史浩笑着接过话头,道:“父亲,儿子等兵部候缺儿题升也是一样的,现在京营用人之际,想来总有地方安置的吧。” 贾珩闻言,倒不由高看了一眼史浩。 不管这人能为如何,起码姿态摆的很正。 当然,史浩与他就是同辈,也没有什么长辈的谱儿来摆。 贾琏许是喝多了酒,脸颊红润,道:“兵部现在候缺儿题升也不大容易,有个孙绍祖的世交,几个月前求到父亲头上到兵部解说,差遣现在还没落定。” 贾珩听到孙绍祖之名,眸光微冷,暗道,要不要将这厮调到手下炮制? 而贾琏此言一出,史鼎脸色倏变,拿起酒杯又喝了一杯闷酒。 贾政在一旁看着,沉吟道:“珩哥儿,你现与李大学士共事,能否往兵部说上一说,往京营谋个差事。” 终究是不忍亲戚吃闭门羹,而且在贾政眼中,忠靖侯才干尚可。 史鼎也将一双期待的目光投向贾珩。 既不许在五城兵马司任职,那去京营为将也不是不行? 京营十二团营,总有差遣的吧?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京营现在裁汰军将,去芜存菁,于外调将校,尚需考核,审慎收拢将校,如是史兄弟想要入京营为将,可耐心等待,档案都会进入考察。” 贾政诧异道:“不知谁来主考此事?” 贾珩道:“李大学士总领,具体细务由我主持。” 史鼎:“……”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来主事?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原本同气连枝,你既用事,提携一下同族,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事实上,贾家的军中根基就在京营,虽因后继无人为王子腾接掌,但贾珩异军突起,如今逐渐掌控京营,不仅落在史家眼里,就是在一些军将看来,也没什么惊异。 哪怕是李瓒也觉得让贾珩这等年未及弱冠的少年来接管,似也没有什么不妥。 否则,能力出众的人多了去了,真找不来接掌京营的人? 这就是贾珩这个贾族族长名头带来的底蕴效应,说起来虚无缥缈,但偏偏在潜移默化中发挥作用。 贾政打了个圆场,道:“史大哥,既京营正值整顿,不大接受迁调武将,那再过一段时间也不迟。” 史鼎心头虽有些郁闷,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贾珩这时也给了一些希望,道:“等年后,京营会逐渐补齐空额,兵部的武将案牒也会开始审议。” 彼时,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事实上主导京营整训,在选将任将的话语权上会重许多,而不是现在,还需向李瓒建议。 史鼎闻言,虽觉得的是搪塞之辞,但脸色也好看许多,想了想,转而问道:“世侄,我有意谋个差遣,为君分忧,不知贤侄可有建议?” 贾珩沉吟片刻,道:“史世伯为国家公侯,荣禄奉养,如要领兵为国效力,可向圣上陈情,以世伯的资历,到五军都督府任职也好,到边关为将也罢,都是足够的。” “如是出镇地方呢。”史鼎眸光微动,不死心问道。 史鼎之所以心心念念要外放,自是因为京中好缺儿已满,与其去五军都督府干个无所事事的都督佥事,倒不如外放地方。 以他的超品之阶…… 最好的差遣,就是在地方为督抚,出镇一方,封疆大吏,威风八面。 贾珩瞥了一眼史鼎,心思电转,就猜出其想法,道:“明年,朝廷将在北境用兵,史世伯可向圣上上疏。” 其实有些不大看得上史鼎的手段、能为,但就怕比,比起贾赦,这史鼎还是要强一些的。 贾政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甚是,北虏虎视眈眈,正是武勋效命,报效社稷之时。” 史鼎皱了皱眉,道:“我听到一些风声,年后李大学士将要出镇河北,但河北之地直面胡虏,我离开军中已久,于领兵之事多有生疏,贸然北向,只怕误了国家大事。” 幽州苦寒之地,还要和东虏对阵厮杀,况北疆有守土之责,一旦有着闪失,后果不堪设想,那里就是个火坑。 贾珩举起酒盅,心头也有几分失望,道:“那就不好办了,世伯赋闲在家有一二年,若想放外省督抚,除非有阁臣举荐,天子属意。” 众人饮罢酒,贾珩并不多留,遂返回宁国府。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儿,贾珩起床后,领着大队扈从,先去往京营督导营兵操演。 及至午时,则前往晋阳长公主府上。 他这几天的行程安排基本就是,上午京营督军,下午五城兵马司或锦衣府处置公务,中午或者傍晚去一趟晋阳长公主府上,用午饭或晚饭,夜不留宿。 晋阳长公主府 厢房之中,屏风后的罗汉床上,晋阳长公主正在与元春相对而坐,小几上摆放着一摞蓝皮账簿,两人原本谈论着最近在东城一些铺子的账簿收支,说着说着,就提到了过年。 晋阳长公主凝眸看着雪颜玉肤的少女,心头也有几分赞赏,眼前少女心思聪慧、性情淑婉,说话办事,落落大方,谨慎仔细。 元春看着对面艳光照人的丽人,未尝没有同感。 这位大汉长公主,雍容华贵、端庄娴静,身上不见一丝一毫天潢贵胄的傲气,待人接物也让人如沐春风。 晋阳长公主眉眼之中笑意流溢,轻声道:“元春,这几天就过年了,本宫想着你需得回去走访亲戚,也不用一直在这儿侍奉着。” 元春妍美玉容上笑意温婉,道:“多谢殿下,待小年那天再回去不迟。” 晋阳长公主螓首点了点,道:“那也行。”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从外间而来,道:“殿下,云麾将军来了。” 晋阳长公主美眸之中喜色渐郁,但脸上神色却不显分毫:“怜雪,你引领他过来。” 只是一声“他”,还是有着一些端倪。 怜雪应了一声,迎贾珩去了。 元春轻笑道:“年前几天核销账目,珩弟倒是过来得挺勤。” 这话本意是示着两家亲近的凑趣之言。 然而晋阳长公主心中有鬼,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腻脸颊上悄然浮起两片红晕,涂着玫红色眼影的美眸也有几分不自然:“是啊,许是子钰年前公务少了一些。” 这几天,贾珩往长公主府里来得颇勤,都是打着过来看元春核销账簿的名头。 故而元春虽觉得贾珩与晋阳长公主过从甚密,但只因为二人私交甚笃,倒也不疑有他。 但这显然持续不了多久,就在元春眼皮子下,总有一天会发现。 不多时,身形挺拔、剑眉朗目的少年,大步入得帐中,向着晋阳公主拱手道:“殿下。” 一旁轻柔如水的声音响起,“珩弟。” “大姐姐。”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一旁的元春,唤了一声。 此刻,元春着一身淡黄色裙装,云堆翠髻,粉面朱唇,细细柳叶眉下,明眸熠熠,一张白腻如雪的丰润脸蛋儿,笑意盈盈。 这时,晋阳长公主语笑嫣然道:“子钰这是从哪儿过来?用过饭了没?” 贾珩看向晋阳长公主,见着丽人艳冶、明媚一如桃蕊的玉容,道:“刚从京营过来,还未用过饭,殿下和大姐姐呢?” 晋阳长公主道:“说着过年的事儿,还没来得及用饭呢……怜雪,吩咐后厨,去准备午饭。” 怜雪应了一声,吩咐嬷嬷去了。 元春明眸晶光流溢,静静看着那少年,轻笑道:“珩弟,家里这两天还好吧?” 贾珩道:“一切都好,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说来这还是大姐姐出宫以后,过得第一个年呢。” 晋阳长公主浅笑盈盈地看着“姐弟”二人话着家常,玉容恬美。 元春方桃譬李的脸蛋儿上,笑意愈盛,道:“正是呢,记得上一次在宫外过年,都有十来年了,这趟回来过年,意义不同。” 晋阳长公主笑道:“过年之时,一大家子也能好好团聚。” 念及此处,看了一眼那正襟危坐的少年,暗道,今年对她何尝不是意义不同,只是过年之时,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来? 似察觉到丽人眼神蕴藏的莫名意味,贾珩与其目光相接,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一会儿,有嬷嬷、丫鬟送上菜肴,众人来到一旁小厅,落座叙话。 用罢午饭,元春情知贾珩与晋阳长公主有话要说,遂告辞离去。 贾珩与晋阳长公主进入厢房,对坐品茗。 晋阳长公主云袖挽起,洁白如玉的凝霜皓腕,提起茶壶给贾珩斟了一杯,关切问道:“听夏侯说,你昨天被言官弹劾了?还被皇兄唤到宫中问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贾珩道:“是忠顺王,因着大慈恩寺遇刺之事,借机攻讦五城兵马司,以此向我发难,想迫使我辞了五城兵马司的差遣。” 晋阳长公主蹙了蹙秀眉,美眸泛起冷意:“你不找他的错漏,他倒找你的来了。” 贾珩眸中倒映着那张冷艳、华美的玉容,心头也有几分暖流涌动,端起茶盅,道:“幸在圣上并未听其所言,不复相疑。” 说着,将赏赐自己桃符门神,以示安抚说了。 晋阳长公主沉吟道:“皇兄正用着你,他这些伎俩根本瞒不过皇兄的法眼。” 贾珩点了点头,道:“不过,虽说如此,也提醒了我,五城兵马司是不好一直把持着。” 五城兵马司担纲京城治安之任,干系重大,等他功爵更高一步,需得避祸的时候,第一个就要辞了五城兵马司的职事。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道:“你现在倒不用急,等你什么时候成了京营节度使都不急。” 两人相处日久,早已坦诚相见,对政治上的事平时也谈着一些。 贾珩默然半晌,道:“此事终究还是要看圣上的意思。” 晋阳长公主轻声道:“好了,先不说这些,平白扫兴,本宫要午睡了。” 贾珩闻弦歌而知雅意,近前,拉过晋阳长公主的纤纤玉手,拥在怀中,附耳道:“那我侍奉殿下。” 晋阳长公主腻哼一声,任由贾珩扶着自己向里间的床榻而去。 坐在绣榻上,贾珩一边解开裙裳,一边温声道:“殿下,再过几天,年事颇多,许是没多少空暇回来了。” “嗯,婵月明天也回来。”晋阳长公主玉容绯红,语气中却不乏怅然,这几天,却比过去二十多年都快活。 她这几天…… 其实想法也有些转变,她不想只求一时片刻的温存,她想和这人长相厮守,她也想有一天,在家如妻子等待丈夫归来般。 贾珩双手攀上一对儿弹软、酥翘,凝眸之间,却是瞧见丽人脸上现出的一丝幽怨神情,一时默然。 他现在的爵位还是太低,无法堵住悠悠之口。 而晋阳之所以心底排斥着二人关系公布,说是担心小郡主发现,但更多还是担心为他带来困扰,比如说他为求幸进,勾搭孀居寡妇这等不堪说法。 这都不说,如是崇平帝、太后知道,会不会逼迫他给晋阳一个名分? 这些变化其实都是不可测的。 “爵位太低,连五等爵都不是,以致女强男弱,如是郡王,哪怕是公侯之爵……” 身为男人,却不能光明正大地与自家女人在一起……尽管这种偷情好像也…… 似乎意识到伏在身上的小男人的失落情绪,晋阳长公主眉眼温宁,反而宽慰说道:“好了,来日方长,等过了年,你再过来就是了。” 贾珩“嗯”了一声,低头噙住那两瓣红唇,攫取着甘美。 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吸声,进入里间。 却说元春离了晋阳长公主的院落,刚回所居院落的月亮门洞,忽地猛然想起,那几本账簿落在晋阳长公主处,忘了带,就折身返回。 刚近院落,说来也是巧,原本望风的怜雪,正好带着丫鬟,被一个嬷嬷叫着去库房,清点过节之物。 第三百六十四章 元春:好在没发现…… 公主府其实占地广阔,院落众多,但贾珩与晋阳长公主,因是这几天交流繁多,一时情动,就疏忽大意,没来得及换地方。 事实上,不仅二人大意,就连怜雪也有些懈怠。 关键是除却一些担心给晋阳长公主名分的影响,二人之私情,于道德上并无指摘之处。 因为,长公主并非有夫之妇,而世俗对男人的要求又相对宽松,纵然贾珩出入勾栏青楼,花街柳巷,都会说一句风流少年。 总之,当元春沿着回廊走到院落时,就没见着什么人,心头还颇为诧异了下,但脚步不停,挑开棉布帘子进入厅中,低声唤了一声殿下,正要前往一旁的小几,去拿账簿。 “呀……” 忽地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从里厢传来,让元春吓了下。 元春玉容微怔,放着簿册的手悬停在原地,蹙了蹙柳叶细眉,心道:“这什么声音?” 恍若是鬼使神差一般,放轻步子,徇声而去,绕过一架琉璃百花屏风,折过帏幔勾起的拐角,在一道暗红色雕花扇门外顿住步子,目光闪了下,隐隐意识到此举不妥。 结果就在这时,却听到一声酥媚、婉转带着几分哭腔的声音,“子钰……” 元春心头一惊,暗道,珩弟,他怎么了? 不由轻轻支起轩窗,看了过去。 只见里厢之中,先前仪态端庄、明艳婉淑的殿下,趴在一方秀榻上,织绣精美、华美的衣裙齐腰掀起,一只手搭在腰肢上,而珩弟…… 顿时,这般视觉冲击强烈的一幕,几乎让元春如遭雷殛,呆立原地,差点儿喊出声来,连忙伸手捂住了嘴,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的美眸圆瞪着,震惊难言。 这……这怎么回事儿? “珩弟他和殿下,怎么能……大白天的就?” 少女晶莹明澈的美眸中,清晰倒映着,几乎纤毫可见,白腻如雪的脸颊瞬间彤红如霞,妍美不可方物,一颗芳心“砰砰”跳个不停,几乎要跳出嗓子眼般。 心绪起伏,不知所措。 心底一时涌起各种猜测。 “难道是晋阳殿下逼迫了珩弟?可依着珩弟宁折不弯的性子……”元春想着,忽地暗啐了自己一口,什么宁折不弯。 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的,甚至都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到公主府任事,珩弟才屈身侍人? 一念至此,芳心乱颤,贝齿咬着樱唇。 元春毕竟在宫中担任过女官,见识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稍稍平复下呼吸,目光复杂,“怪不得这几天他来的这般勤……” 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只是听着里间,元春玉容也渐渐嫣红如血,眸光莹润如水,想了想,却并不打算声张,正要装作若无其事,挪步离开,但耳边响起的声音,却恍若有着奇异的魔力般,让脚生了跟一样,定在原地。 “珩弟他……这几天中午每天都来,也太不知节制了。”元春蹙眉思索着,又是瞧了过去。 约莫好一会儿,元春身子实在只觉口干舌燥,更麻烦的是,裙下的纤直不由并拢了下……回去需得沐浴更衣了。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丫鬟的唤声,“怜雪姑娘……” “不好,有人过来了。”元春恍然惊醒,不好再留,快步而走。 却说贾珩正自辛苦忙碌着,忽地生出一股被窥伺之感,不过以为是怜雪,倒也不以为意。 但接着急促的脚步声,却有些不对。 他耳力自来敏锐,听到急促脚步声,不由皱了皱眉,身形一顿,飞快转头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却见鹅黄色裙影一闪即逝。 贾珩皱了皱眉,道:“是她?” “嗯?” 然而这一停滞不前,晋阳长公主陈荔忽地觉得一空,扭过螓首,一张玫姿艳逸的脸蛋儿上艳光动人,狭长凤眸睁开一线,眼波水润盈盈,嗔喜交加地看向那人,声音软腻、娇媚,“怎么了?” 这人就会作践她,她堂堂公主,却如…… “荔儿,撅好……”贾珩扬手打了一巴掌。 “嗯~”陈荔鼻翼中发出一声腻哼,螓首不由扬起,一头秀郁青丝垂落而下,现出雪背玉肤,可见其上泛起一抹异样的玫色红晕。 却说元春连账簿都没来得及拿,几乎是逃一般,快步离了厢房,沿着回廊,回到自己所居院落。 进入厢房之中,仍自大口喘气不止,拿起桌子上的一盅半温之茶,就“咕咚咕咚”饮下。 不知何时,后背已然被细汗浸湿,呼吸久久不能平复,如失了魂魄般,呆坐在床榻上,身子仍自绵软、发烫的厉害。 不由伸手摸了摸一侧脸蛋儿,滚烫如火。 “好在没发现……真真是羞死人了。” 她刚才也不知是不是魔怔了,竟一直偷瞧着不走? 这时,抱琴进入厢房,手里拿着几本书,关切问道:“姑娘,怎么这般慌慌张张的。” 元春明眸闪过一抹慌乱,没有多想,连忙道:“刚才在后花园见到一条蛇。” “蛇?”抱琴蹙了蹙眉,脸上现出一抹惊慌,道:“姑娘可曾吓到没有。” 元春也觉得撒谎,尤其是大冬天的哪有蛇,垂眸,解释道:“倒没吓着,许是冬眠的蛇钻洞里了。” 抱琴忙道:“姑娘没事儿就好。” 元春过了一会儿,坐在床榻上,身子实在不大爽利,忍着心头羞意,若无其事道:“抱琴,准备一些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抱琴应了一声,然后忙碌去了。 而及至未申之交,贾珩沐浴之后,也换上一身衣裳,然后神清气爽地离了长公主府,向着锦衣府而去。 北镇抚司 在锦衣卫士的恭迎声中,贾珩大步进入官厅,落座在一张红木书案后,准备处置公务,忽地想起什么,就着人唤了曲朗进入官厅,问道:“乌进孝怎么说?” 先前,贾珩让曲朗带着乌进孝以及庄客去了镇抚司,以曲朗之心性,自是明白贾珩的用意,就吩咐锦衣卫士分别询问了乌进孝父子以及庄客。 这一询问,因为没有提前串联口供,当然就对不上,前后不一,漏洞百出。 单单说当初贾珍之所以折卖庄子,是因为庄子收成不好,可庄子的年成好不好,乌进孝带来的庄客能不知道? 再加上折卖庄子之时的交易细节,更是事无俱细,一一询问。 自古以来,从来都是欺上容易瞒下难,一下子比对,就多有出入不实之处。 锦衣府中人都是提讯的高手,一通询问,根本没废多少功夫,就穷追不舍,将其查了个底掉儿。 曲朗拱手道:“大人,这是乌进孝等一应庄客的言辞笔录。” 说着,自身后一位锦衣校尉手中接来簿册,递给贾珩。 曲朗补充说道:“乌进孝对上下其手,吞并宁府产业之事,并不承认,都督看现在是否以刑讯提问?” 因为没有得到贾珩之前的首肯,曲朗也不好擅自行事,只是采取初步询问手段,并未对乌进孝施以刑讯手段。 贾珩接过询问笔录,静静翻阅着,只见其上记载了乌进孝是如何虚报灾事,并予以克扣的底细,虽只冰山一角,但也触目惊心。 贾珩面色微凝,沉声道:“提讯乌进孝,拷问详情。” 曲朗点头称是,然后吩咐着锦衣校尉传令去了。 对这等家奴侵占主家财货之事,贾珩已不像一开始还需要对这种事亲自过问,身为锦衣府都督,只需要将查问的意思传达下去,自有人予以调查。 贾珩又拿起书案上的情报汇总,翻阅着,主要是南省金陵之地的情报。 其上记载着金陵体仁院总裁甄家老太君不久前过八十大寿,两江总督等藩臬府司,州县道台登门庆贺的盛况,其上甚至连哪位官员送了何礼,都记述详备,如在眼前。 “甄家之门庭若市,车马络绎盛况,尤在贾家之上。”贾珩凝眉思忖着。 将手中的簿册放在一旁,贾珩转而又拿起一卷题为扬州的簿册,翻阅着其上记述。 “户部侍郎梁元,入扬州之后,两次受邀至商汪寿祺家中赴宴,接受扬州瘦马,右佥都御史于德规劝之,梁元退回,私下有怨怼之言。” 贾珩皱眉思忖着,“于梁二人南下查案,还未查出什么缘由不说,这梁元竟受了盐商的拉拢?” 继续往下看簿册,基本就是扬州腊月初八第二次召集盐官、盐商举行盐务除弊会议,但最终结果仍是不了了之。 “看这架势,进展不太顺利。” 就在贾珩研判着扬州的盐务整顿局势之时,而刑房中,乌进孝面色灰败,被几个锦衣力士反剪双手,押到周围光线昏暗、环境潮湿的囚牢中。 “你们要做什么?”乌进孝看着摆放俱全的刑具,身子哆嗦不停,忙问道。 一个身材略胖,面带横肉的锦衣校尉,三角眼凶光闪烁,狞笑一声道:“老东西,骗取主家财产都骗到锦衣府都督头上了,你胆子够肥啊!带上来,扒了他的貂裘袄!” 顿时几个锦衣力士应诺一声,架起乌进孝就往刑架上抬去,已然吓得亡魂大冒、体若筛糠。 “说吧,你是怎么串通商贾,将宁府麾下的庄子折卖的?”锦衣校尉手中拿着几根竹签子,笑问道。 见乌进孝目现恐惧之色,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他不就是偷了几个庄子,就投入诏狱逼问,这至于吗? 而另外一间刑房中,锦衣校尉同样拷问着乌进孝的儿子乌南,随着惨叫声响起,乌进孝一家对宁国府下面庄子的侵吞案情渐渐浮出水面。 而贾珩在官厅中,一直翻阅着情报,直到下午,正要起身离开,忽地书吏再报,曲千户来了。 “大人,都招了。”曲朗一进官厅,就即刻说道。 “这么快?”贾珩放下手中的书册,问道:“乌进孝父子怎么说?” 曲朗道:“大人,据乌进孝父子招供,这些年一共陆陆续续侵占了宁府六处庄田,通过虚报受灾、欺骗宁国府的贾珍折卖庄子,然后与购买商贾里应外合,通过亲戚代管,实际乌家暗中把持,这是口供,还请大人过目。” 贾珩目光微冷,寒声道:“六个庄田?还真是贪得无厌、欲壑难填。” 转而又问道:“他弟弟还管着荣府的庄田,可有类似之事,你让人问了罢?” “乌进孝之子受刑不过,全主动交待了,其叔父乌进敬,据有荣府五处庄子,两兄弟联手做局,共同侵吞宁荣二府公中财货。”曲朗禀告道。 贾珩这时也低头“刷刷”翻阅着乌进孝父子的口供,沉声道:“对这些蛀虫、白蚁,命人严加讯问,不仅要将侵吞庄子的来龙去脉理顺,还要将其其他罪行询问清楚,他们既如此胆大包天,身上说不得就背着人命官司。” 曲朗抱拳道:“是,大人。” 贾珩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道:“去忙罢。” 说着,也不多言,继续翻阅着锦衣府诸司递来的诸省情报汇总。 一直待到傍晚时分,暮色沉沉,贾珩方从锦衣府返回宁国府,只是刚到仪门,就听到小厮禀告,薛蟠在前厅相候。 贾珩步入前厅,抬眸看向薛蟠,薛蟠明显已经痊愈,一见贾珩,大脸盘上见着笑意,起身相迎,道:“珩表兄,你可算回来了。” 贾珩面色淡淡,问道:“文龙这是身子好一些了。” 薛蟠“憨厚”的笑了笑,道:“托珩表兄的福,身子已大好了,只是留了箭疤。” 说到最后,薛蟠脸上也有几分烦恼愁闷。 疤痕偏偏留在那个地方,真特娘的倒霉透顶,以后去寻乐子,再让那些窑姐儿问着,他薛大爷的脸往哪搁? 贾珩道:“好好调养,应无大碍。” 薛蟠笑道:“还要多谢珩表兄出手相援,不然我这趟都回不来了。” 薛蟠打量着对面身着蟒服,气质英武难言的少年,笑道:“珩大哥,前个儿,你和妹妹说到梨香院赴宴。” “嗯,这就准备换身衣裳去。”贾珩语气不冷不淡,说道。 薛蟠早已习惯了对面少年的“威严肃重”,笑道:“珩表兄,这亲戚亲里,又不是旁的外人,现在去就行的,妹妹和我妈等了一会儿了。” 暗道,这身团纹绣蟒的袍服,看着倒真是真威风八面。 贾珩想了想,道:“也行罢。” 说着,与薛蟠前往梨香院。 梨香院 薛姨妈正和宝钗张罗着酒菜,菜肴自不是厨子现坐的,薛家在京中原就有酒楼,吩咐包了一桌,着人送了来。 见着外间已掌起了灯火,仍不见薛蟠回来,薛姨妈看向一旁的宝钗,凝眉道:“乖囡,这珩哥儿不会不来了吧?” 因着贾珩总是以公务不来,薛姨妈心头也有些犯嘀咕。 宝钗此刻着蜜合色织金绸料棉袄,大红小袄,下着石青色棉裙,脸蛋儿肌肤莹润,轻声道:“妈,珩大哥说今天过来,今天自是会过来的。”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我许在想,会不会珩哥儿腻烦了咱们,毕竟三番五次麻烦着?” 宝钗挽起袖口的纤纤素手,雪白如嫩藕,从莺儿手里接过一个酒壶,放在桌案上,闻言接话道:“珩大哥是个心胸宽广的,妈觉得了不得的难事,在他眼里也就一句话的小事儿,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薛姨妈听了这番开解之语,心下转而一宽,笑道:“我想着也是,否则也不会送你一对儿兔子。” 宝钗:“……” 好端端的提及兔子做什么? 薛姨妈笑着看了一眼宝钗,道:“珩哥儿也是有意思,不送什么衣物服饰,倒是送着兔子,听说一人发了i对儿,今个儿宝玉见着了,还说也要一对儿呢。” 原来今天上午,宝玉过来府上寻宝钗顽,看到了宝钗与莺儿喂着兔子,就问起来缘由,也想要一对儿。 不过薛姨妈这话原就带着试探。 宝钗抿了抿粉唇,语气平静道:“寻常金银器物,首饰衣物,不说咱们不缺,倒也俗了一些,这等宠物才显着兄弟姊妹亲近呢。” 送首饰,怎么也不会给她送着。 “乖女儿说的是。”薛姨妈眉眼间笑意流溢,欣喜道:“珩哥儿虽看着面冷的,但其实是个体贴、谨细的人。” 宝钗闻言,翠羽眉下的水润杏眸波光闪了闪,“嗯”了一声。 心湖不由荡漾起那道英武、挺拔的身影,心底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第三百六十五章 薛蟠:珩表兄,有眼光 梨香院 廊檐下的灯笼随风而动,贾珩与薛蟠进入厢房之中。 一见贾珩,薛姨妈笑道:“珩哥儿,今个儿可算是来了。” 宝钗盈盈起身,看着那少年,轻轻唤了一声:“珩大哥。” 贾珩冲宝钗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薛姨妈,道:“姨妈,前些时日太过繁忙,今日尚得闲暇,就过来一趟,让姨妈久等了。” 薛姨妈笑道:“知道你是个大忙人,快过来坐。” 说着,招呼着贾珩落座。 薛蟠也在一旁笑着坐下,道:“珩表兄,今天我可要敬你一杯。” 如果按着他的意思,自是邀请着人去京中的环采阁,在家中吃酒说话能有什么意思可言? 但这种主张是万万不能当着他妈和妹子的话来说的。 贾珩点了点头,问着薛姨妈道:“方才和文龙聊过,文龙身子似已大好了?” 提及薛蟠身上的伤势,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已结疤了,他这次算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再不往做那舞刀弄枪的事儿。” 贾珩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姨妈也不要太操心了。” 薛姨妈笑了笑,道:“珩哥儿这话说的在理儿,以后就让他帮着照顾着家里的生意,说来,如不是珩哥儿先前在宫里娘娘说话,他想要好好做生意也是不成的。” 贾珩道:“也是赶巧碰着了,那天去给魏王庆生儿提了下,主要还是姨妈家采办的御用之物没有太多差池。” 薛姨妈笑道:“可这也是真真不容易的事儿,不是谁都能在宫里皇后娘娘跟前搭上话的。” 心头却涌起苦涩,想那礼部小选,原是皇后娘娘给这个即将开府的魏王成亲用的,但因着出身商贾,还做泡影。 念及此处,心思一动,暗道,是否能托着珩哥儿的关系,在那几个开府的王爷面前做着中人? 是了,听说元春大丫头就在晋阳长公主府上为才人赞善。 就在薛姨妈浮想联翩之时,薛蟠在一旁笑道,“妈,先别说这些了,珩哥儿自回来可还没用饭呢。” 薛姨妈自失一笑道:“我都差点儿忘了。” 说着,吩咐着丫鬟、仆人准备金盆侍奉着洗手。 继而,来到一旁摆放菜肴的桌子,众人围拢而坐。 贾珩道:“这般丰盛?” 薛姨妈笑道:“这是德福楼做得,也不知合不合珩哥儿你的口味。” 贾珩道:“我口味不算太挑剔,这就很好了,家常便饭都是可行的。” 众人寒暄着说笑。 薛蟠笑道:“珩表兄,我敬你一杯。” 薛姨妈作势恼道:“你慌什么,等你大哥用过菜,空腹喝酒对身体大不好。” 宝钗在贾珩下首坐着,提起一个瓷酒壶,给贾珩的酒盅斟了一杯,纤声道:“珩大哥,这酒是温过的,不会寒着脏腑,但也不可喝的太猛了。” 贾珩道:“妹妹有心了。” 在原着中,宝钗就曾劝过宝玉,亏你平日杂学旁收的,怎么喝了冷酒吃,凝结在里头,岂不成了用五脏暖他。 而后宝玉笑着应允,反而被黛玉阴阳怪气了讽刺了一顿。 薛蟠笑道:“珩表兄,我敬你一杯。” 说着,双手捧着酒盅,一饮而尽,倒颇有豪爽之气。 薛姨妈微微皱眉,恼道:“别喝这么猛,你身上伤才好。” 薛蟠笑道:“妈,我没事儿,这才多少酒?” 宝钗轻声道:“哥哥吃点儿菜压压。” 薛蟠夹起一筷子菜,笑道:“以往在外面吃酒多了,都没事的。” 贾珩端起酒盅,喝了一小口,客气劝道:“文龙刚刚伤愈,还是少饮一些为好。” 薛蟠“憨厚”笑道:“我听表兄的。” 薛姨妈看着这一幕,打趣笑道:“宝丫头,你瞧瞧,你哥哥面前,现在珩哥儿的话比我的话都灵着了。” 贾珩面色顿了顿,看了一眼笑着打趣的薛姨妈,暗道,你是林黛玉本薛? 不过这是薛姨妈在有意说什么,兄弟亲近的话,着实没多少意思。 众人吃着酒,说笑着,而宝钗在一旁拿着酒盅斟酒。 薛蟠不时说着笑话,气氛似也喧闹。 “这一晃来京城也有段日子了,见着不少王孙公子,就没珩表兄这么年少有为的。”薛蟠停了酒盅,看向一身蟒服的少年,笑道。 宝钗也看向一旁眉眼英气逼人的少年,许是方才也饮了一杯酒,梨蕊肌肤红晕嫣然,水杏明眸恍有星光点点。 贾珩道:“文龙谬赞了,神京城中卧虎藏龙,能人异士如过江之鲫。” 薛姨妈笑道:“蟠儿,你以后可多向和你兄长学。” 薛蟠笑了笑,道:“我若学得珩表兄一份本事儿,在这神京城都能横着走了,不过有了珩表兄照应着,在京里也能横着走了。” 贾珩默然了下,道:“横着走的是螃蟹。” 薛蟠:“……” 迎着薛姨妈以及宝钗或惊讶、或凝思的目光,贾珩放下酒盅,道:“神京城中达官显贵不少,如不能奉公守法,安分守己,也会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惹火烧身。” 这本身也是勿谓言之不预的告诫,因为现在薛蟠已痊愈,又能支棱起来了。 如果薛蟠打着他的旗号,做一些伤天害理之事,他不会管。 这个态度需要委婉地表达出来。 薛姨妈面色微变,叱责着薛蟠说道:“珩哥儿说的极是,这京城为首善之地,你要老老实实,不要给你珩大哥闯祸,可记下了?” 最后几是耳提面命,但其实还藏着一点儿心机,给你珩大哥闯祸,真要闯了祸珩哥儿会袖手不管? 薛蟠大脑袋点了点,瓮声瓮气道:“记下了。” 宝钗杏眸流波,柔声道:“前日在老太太跟前儿,珩大哥还说,忠顺王就因触犯了五城兵马司制定的律例,被关押起来,在神京不比地方的。” 宝钗此言自是缓和着酒桌上倏然变得严肃的氛围。 虽她知道贾珩羁押忠顺王之子的缘故,是因为两家原有仇隙。 贾珩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京中治安由五城兵马司依法而断,忠顺王之子自不例外。” 宝钗轻声道:“妈,珩大哥现处着这个位置,也不好徇私的,说不得遇上亲戚,还要处置的严厉一些,才能服众呢。” 贾珩看了一眼宝钗,却见杏眸桃腮,琼鼻檀口,丰润、娴雅的脸蛋儿上笼着一股贤淑气质,道:“妹妹是个见识不凡的。” 宝钗一时就被说的有些羞,垂眸低语道:“在珩大哥面前班门弄斧了。” 贾珩看向薛姨妈,笑道:“宝姐姐虽是女儿家,但见识不凡,有上官之才。” 薛姨妈这时也现出笑容,道:“宝丫头她呀,平时想法是比着同龄小姑娘不同,不说其他的,胭脂水粉都不怎么涂抹,头上的珠花也不大戴着。” 贾珩闻言,下意识瞥了一眼宝钗,第一眼,就见着饱满莹润的粉唇,嗯?似涂着一层淡淡的红色胭脂。 也是多亏了他最近与晋阳长公主在一起,尝的胭脂渐多,渐渐练出了一些眼力。 至于鬓发之间,赫然别着一根碧玉珠钗。 “薛妹妹清雅素丽,人淡如菊,纵不施粉黛,也难掩芳姿。”贾珩轻声说道。 因为目光清正,再加上身份加成,落在薛姨妈眼中,倒不觉得异常,只当是“长辈”夸赞,脸上笑意愈盛。 宝钗则是敏锐察觉到贾珩的余光瞥视,一时间心头就有些羞,不是因为那看似温煦,实则灼热人心的目光,而是因为她今日还是化妆打扮过的。 薛蟠因为刚刚一杯酒接一杯不停的喝着,脸颊醉得红扑扑的,这时听着贾珩所言,伸出大拇指,笑道:“珩表兄,有眼光。” 贾珩、宝钗:“……” 薛姨妈:“???” 不过众人都只当薛蟠吃多了酒,再加之从来是个浑人,也没有将这没头没尾的混帐话放在心上。 “妹妹打小就是听话懂事的。”然而薛蟠却打开了话匣子,愤愤道:“上次小选,户部的人却说什么商贾身份,不予……” 宝钗面色羞恼,急声道:“哥哥,说这些做什么。”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道:“宝丫头,哎……” 说着,就去偷瞧对面少年的眼色。 暗道,若是眼前这少年插手,她家宝丫头进入魏王府为才人赞善,应不是什么难事吧? 贾珩沉吟片刻,道:“宫里也好,王府也罢,虽富贵已极,但未必是好去处的。” 有些话他也想多说,只能点到为止。 薛姨妈闻听此言,心头不无失落。 宝钗接话道:“珩大哥说的是。” 毕竟是涉及自己婚事,不好再往延伸着,赶忙打住。 几人说着,连忙岔开这个话题,继续用着酒菜。 说起一些京中趣闻,见对面少年和自家蟠儿谈笑风生,薛姨妈脸上笑意愈发繁盛。 她做这个东道儿,既是感谢,也是想着让她家蟠儿能得珩哥儿照应,如今见着气氛乐融融,至于旁得,来日方长,以后再说。 贾珩与薛家三口一同吃着酒,及至夜色深笼,近得戌时,贾珩出言告辞。 薛蟠吃了不少酒,脸颊通红,醉醺醺的模样,“珩表兄,夜深了,要不在院里歇着,明天再回去?” 此言一出,众人怔了怔,但旋即都没有当回事儿。 贾珩道:“姨妈,天色不早了,先歇着去罢。” 薛姨妈叮嘱道:“那珩哥儿你路上小心,张嬷嬷,你挑着灯笼去送送。” 然而不等张嬷嬷开口,宝钗开口道:“妈,珩大哥刚刚吃了酒,我去送送珩大哥。” 宝钗方才只吃了一杯酒,后面就不再饮酒,但两腮仍是酡红,一如绚烂红霞。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宝钗,温声道:“有劳妹妹了。” 薛姨妈也没有多想,笑着点了点头道:“乖囡,去吧。” 而后,吩咐着丫鬟侍奉已经醉得嘴里胡话不停的薛蟠。 而这边,贾珩则在宝钗的引领下,出了厢房,二人沿着回廊行走,穿过一路灯笼烛火。 “珩大哥,今天吃的还好罢?”宝钗声音轻轻柔柔,恍若二月杨柳,拂动碧波荡漾的水面。 贾珩转头看向宝钗,道:“挺好的,菜肴丰盛,咸淡适中。” 宝钗也不知是不是有些羞,还是因为饮了一些酒,脸颊红若胭脂,杏眸盈盈如水,柔声道:“兄长和我,还有家里,入京以来没少让珩大哥操心。” 贾珩道:“妹妹不用这般客气的。” 宝钗粉唇翕动半晌,却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只因再多的感谢,都无法表述她心头那复杂的心绪。 贾珩看着少女妍美的脸蛋儿,默然片刻,道:“妹妹幼失其怙,跟着姨妈还有文龙一同长大,也挺不容易的。” 宝钗杏眸凝起水露,欲言又止道:“珩大哥,我……” 心头多少泛起苦涩,有些话,纵是想和眼前之人说,却不知从何而起。 贾珩摆了摆手,示意宝钗不必再言:“妹妹什么都不必说,我都明白。” 说着,也不再提及此事,转而问道:“妹妹,那对儿兔子还养着吧?” 提及兔子,宝钗也暂且压下心底的复杂心绪,道:“现在养着呢。” 贾珩随口道:“那好好养着罢,若养得好了,明年能下一窝小兔子呢。” 宝钗脸颊“腾”地红了,讷讷道:“希望吧。” 贾珩自失一笑道:“好了,妹妹,走吧。” 说着,提着灯笼,就要当先而行。 宝钗“嗯”了一声,粉唇抿了抿,似在鼓起勇气,柔声道:“珩大哥,我绣了几个香囊,打算给颦儿,三妹妹她们姊妹,也给珩大哥绣了一个,若悬在腰上,熏香玉带,如兰如麝,也颇有雅趣。” 其实她先前就有这番用意,亲戚往来,讲究有来有往,从来没有一直索取的道理,总想着送些什么,但人家似乎什么也不缺,倒不如绣个物件相赠,以表谢意。 贾珩闻言,笑了笑,道:“是吗?薛妹妹的手艺,想来是不错的,香囊在哪儿呢,我看看。” 宝钗见对面少年笑容和煦,心下稍松,从袖笼里取出一个香囊,杏眸眼波盈盈如水,道:“珩大哥,看看还合意不?” 贾珩伸手接过香囊,指尖却不由触碰过那纤纤十指,拿着香囊端详着,诧异道:“正面还有个珩字?” 宝钗晶莹玉容微顿,说道:“算是应个物有其属之意,送给林妹妹的绣个黛字,三妹妹的是个探字。” 贾珩心头好奇,抬眸问道:“宝玉的是个宝字?” 宝钗:“……” 抿了抿樱唇,却没有应,绣三个已累了她几天了,旁人的,自是没有了。 贾珩拿起香囊,抬眸看向宝钗,赞叹道:“针脚细密,用料考究,薛妹妹手艺不错,这香囊我很是喜欢。” 香囊在这个时代还是有着一些别样的意味,不过听宝钗所言,黛玉、探春都送了,那就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姊妹之间。 “珩大哥喜欢就好了。”宝钗轻声轻语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天色不早了,妹妹就送到这里罢,夜里风大,仔细别着了凉。” 宝钗杏眸莹润如水,柔声道:“珩大哥也早点儿回去歇息罢。” 贾珩也不再说其他,提起灯笼,向着宁府而去。 宝钗一直望着那橘黄灯火消逝在拐角处,方幽幽叹了一口气。 身后莺儿近前,低声道:“姑娘,回去罢。” “走罢。”宝钗收回眺望目光,怅然若失的玉容,重又回复淡然之态。 第三百六十六章 元春一梦 是夜,晋阳长公主府。 元春所居院落,厢房之中灯火通明,一道窈窕静姝的倩影投映在一架玻璃屏风上。 换过一身淡红色袄裙的少女,一头秀郁青丝绾起一个美人髻,眉眼如画,脸颊丰润,肌肤白腻,端坐在床榻上,就着灯火,凝神读着一本书。 因为下午时刚刚沐浴过,玉容梨腮生晕,彤彤烛火映照,桃红肌肤恍若一掐能掐出水来。 “唉……” 元春幽幽叹了一口气,此刻竟如何都静不下心来,再次望着跳动的一簇烛火出神。 不知怎的,眼前再次浮现着先前所见的一幕,一闭上眼都在眼前浮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般。 元春蹙了蹙秀眉,连忙将那面红耳赤的画面再次驱散,思忖道,“珩弟他……公主殿下明明大他十几岁来着,定是有着什么苦衷,才得如此。” 也是贾某人以往的“禁欲”形象给元春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印象,以致元春就没有想过贾珩是自愿的。 “记得珩弟未得显迹,进宫面圣,走得是晋阳长公主的门路,所以,一定是长公主强迫了珩弟,长公主孀居多年,寂寞难耐也是有的。”元春念及此处,玉容微红,心底也有几分恼意。 珩弟明明是以自己的功劳为天子器重,当初进身之阶,长公主却给予辖治,否则以珩弟自律,根本不可能连着几天都往晋阳长公主府上来。 一边处理公务,一边又要陪长公主。 “寡居之人,竟还做那般姿势……真不知羞。”元春不好暗骂晋阳长公主,但也有埋怨。 “姑娘,夜深了,该歇着了。”就在元春心绪不定,抱琴进入屋中,轻声说道。 “嗯,知道了。”元春柔声应着,将手下的书本放在书桌上,除却鞋袜,解开裙裳,只着了一件素绢丝绸中衣,上了床榻,掀起锦被盖上。 抱琴将挂起帏幔的金钩拿下,帏幔徐徐垂落,转身低头将灯火吹熄,厢房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元春这会儿躺在床上,少女闭上眼眸,弯弯睫毛垂下,闭目假寐。 然而,先前画面在脑海中再次浮现,轻哼一声,驱散开来,翻了个身。 及至子初时分,伴随着均匀有致的呼吸声,少女昏昏沉沉睡去。 冬夜漫漫,明月皎皎,窗外的寒风喧嚣。 及至后半夜,床帏之内的绣榻上,呼吸声忽地急促起来,恬然而睡的少女,琼鼻中隐约响起一声腻哼,丰美、柔婉的脸蛋儿两侧,现出一抹异样的红晕,口中更是发出含混不清的呢喃着。 却是做得一梦,梦境碎片浮光掠影,多是光影片段的剪接,只是几个场景,甚至有些摸不着头脑。 伴随着圈圈水波纹涟漪生出,梦境乍现: “噼里啪啦……” 竹竿高高挑起的一长串儿鞭炮声响起,宁国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这是谁在娶亲?”元春此刻立身在庭院中,听着周围的喧闹声,心头顿时生出一股疑惑,款步移至花厅廊檐之下。 只见厅堂里间皆以红锦装饰,梁壁之上,深嵌明珠,华光璀璨,花团锦簇,堂正中央,一个红色双喜字,一笔一划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一拜天地。”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高声喊道。 元春美眸偏转,徇声而望,见着那身形挺拔,如芝兰玉树,着大红新郎官服饰的少年,面带春风,手持带着绣球的红绫,正在与一个盖着花布的女子向外间对拜。 这是珩弟? 元春凝了凝眉,看着那熟悉的少年面孔,思忖道,“既是珩弟娶亲,为何在宁国府娶亲?” 环绕四周,却见满堂珠翠,服饰鲜丽,迎春、探春、宝钗、黛玉都在欢声笑语议论着。 而从身旁的一些议论声中,元春心下微讶,美眸明媚流波,“珩弟娶的是晋阳长公主?” 元春凝了凝秀眉,下意识去寻找秦可卿的身影,却不见其身影。 “二拜高堂。” 只见再听着嬷嬷的声音,只见上首几人说笑着,中间分明是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但身旁陪着的一男一女,看不大清容貌。 “是老太太。”元春心头喃喃说着:“另外两个是珩弟的父母,还是宫里的太后和上皇?” “夫妻对拜。” 嬷嬷再次高声唤道。 只见那新郎和头盖刺绣凤凰盖头,身披火红嫁衣的晋阳公主,相对而拜。 “送入洞房。” 伴随着嬷嬷的一声高喊,不知怎的,原本还是黄昏余晖的天色,突然一下子昏暗了下来,廊檐红灯高挂,烛火彤彤。 而元春竟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布置喜庆的厢房中。 环视周围,见着洞房之中,漆木高几上,两根婴儿手臂粗的蜡烛漆上金色喜字,桌子上摆着蜜饯、干果、桂圆、红枣、石榴等诸物。 元春凝眸看向坐在床榻上的少年,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珩弟竟娶了公主殿下,也不知可卿怎么办?” 正寻思着,只见那少年从盛满瓜子的竹篾筐中,拿起一个玉如意,去挑新娘的红盖头。 不知为何,元春呼吸急促了几分,芳心似乎隐隐涌出一股期待。 就在这时,花盖头被少年挑开,顿时现出一张妍美、娇媚容颜,脸蛋儿丰美,柳叶细眉之下,眼波盈盈,明媚动人。 “这……怎么是我?”元春美眸微睁,看着那熟悉的女子,继而赫然发现,自己已坐在床榻上。 对面那平素威严厚重的少年,脸上密布温煦笑意,附耳道: “殿下,夜了,该安歇了。” “珩弟,是我……”元春心头大急,连忙说着,但结果发现声音在嘴巴,却一点发不出,想要起身离开,却发现好似鬼压床一般。 继而是耳畔传来阵阵苏麻,娇躯为之颤栗,“殿下莫羞……” 继而只见珩弟开始窸窸窣窣去着新郎官的衣服,过来迅速解着自己的衣裙,几乎是三两下般,衣裳尽散,羊脂白玉,艳光乍泻。 满月捧出,眨眼间就被人叼住一轮,天狗食月,蚕食殆尽。 “珩弟,别,是我……”少女微微眯起明眸,呢喃说着。 惊觉自己没有一点儿反抗,顺从地攀上那少年的脖子,紧紧闭上眼眸。 “珩弟……” 伴随着一阵光影变幻,元春紧紧闭上眼眸,承受着身后冲撞,恍若在云巅漫步,也不知多久。 “嗯。” 鼻翼中发出一声腻哼,娇躯剧颤。 秀榻上,元春猛然从床上惊醒,不知何时,身子已滚烫如火,光洁如玉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双股微凉,探手及下,裙下小衣分明…… 元春脸颊发烫,秀眉弯弯下,美眸莹润如水,贝齿微微咬着樱唇。 “我这是……做梦了,可为何会梦到珩弟……欺负我?” 少女那张珠圆玉润的脸蛋儿上,热的发烫,一时间臊得不行。 尤其梦中场景光影破碎,但自己被“欺负”的记忆,却是历历在目。 许久过后,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心头却不知是羞恼还是失落,目光失神。 事实上,这个年龄的女子,白日所见,在心神中留下强烈的印象,神思不属,就于梦中有所呈现,而梦又多是潜意识的片段拼接,如喊出声喊不出来,好比做噩梦想跑跑不掉,这是压抑,而后的场景,则更像是释放。 …… ……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就到了腊月二十二,因为明天就是小年,家家户户开始为着小年请灶王爷,而京中诸衙司也开始放年假。 纵然是五城兵马司也采取了轮班制。 而先前两天,贾珩也例行的从京营、五城兵马司、锦衣府处置完公务之后返回,自昨天之时,得知小郡主从宫里回来,就没有再往晋阳长公主府上跑。 这日,一大清早儿,贾珩坐在花厅,与几个族中的文字辈的同族——贾效、贾敦、贾敕,确认着年底祭祀所需的各种礼器,看是否有不周全之处。 “先到这里罢,就按着这张单子所记载的东西进行采购补充。”贾珩将手中的名目录事簿副本,放到桌子下的抽屉中。 贾效脸上堆起笑意,道:“若无他事,我等先去忙了,族长若看账簿有其他吩咐,可派人来知会。” 贾敦、贾敕也纷纷点头附和说着。 自贾珩担任族长以来,贾族庶支的待遇直线提升,不仅文字辈的贾效、贾敦、贾敕在宁国府在外采办上各有执事,还有玉字辈的贾珖、贾琛、贾琼、贾璘,再小两辈的贾芸、贾菱、贾芹、贾芳等人也各有出路。 真正做到了族人多受荫庇,如何不感恩戴德? 贾珩点了点头,道:“焦大,帮我送送几位族伯族叔。” 焦大连忙应了一声,又道:“大爷,北镇抚司的曲千户来了。” 贾珩想了想,道:“让他进来。” 曲朗过来,多半是因着乌进孝、乌进敬的案子,已查证得水落石出。 而乌进敬今天也要进京上贡荣国府的。 不多时,曲朗领着几个锦衣府的护卫,从外间长身而入,入得厅中,身形立定,拱手道:“卑职见过都督。” 贾珩冲其点了点头,道:“查清了?” 曲朗朗声道:“所有庄子折卖,已尽数查清,卷宗归档,还请都督过目。” 说着,吩咐着身后经历司的文吏,将卷宗以及整体的简报递了过去。 贾珩翻阅着卷宗,简单看了下,留下一张写好的简报放在手上,沉声道:“下一步就是追缴贪墨赃款、赃物,对了,荣府的乌进敬今天也会上门荣府,一并捉拿讯问。” 因为乌进孝与乌进敬所在的庄子隔着一百多里地,两家上京路程也有不同,遂前后间隔了一些日子。 曲朗道:“大人,是在荣府抓人?”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让的家丁配合你。” 等会儿,他要先往长公主府上将元春接回来,然后再寻贾母商议年节祭祖诸事,顺便将乌进孝兄弟侵吞荣宁二府粮田一事给贾母透透气。 曲朗应了下来,拱手道:“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贾珩沉吟道:“白莲教,这几天可有新的进展?” 曲朗摇了摇头,面色凝重道:“这帮人实在太过狡猾,先前府中探事倒是找到了线索,但很快被其觉察,一下子就断了。” 贾珩眉头紧凝,思索了一会儿,道:“通知锦衣府的在京千户,最近打起精神来,仔细盯着,提防彼等在神京城中再生变乱。” “是,大人。”曲朗抱拳道。 贾珩想了想,道:“明天就是小年,今天抓了人,你也好好回家和家眷团聚团聚吧。” “多谢大人关心。”曲朗应了一声。 而后,贾珩又问了几桩锦衣府探事这几天搜集的京中事务汇总,而后才吩咐曲朗离去。 及至半晌,贾珩骑上了马,领着扈从,去往晋阳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元春所居院落中,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相对而坐,品茗叙话。 李婵月弯弯眉毛之下的星眸闪了闪,打量着对面女子,清泠悦耳的声音中蕴着几分讶异,道:“我之前见过你。” 元春柳叶细眉下的美眸,眼波盈盈,静静看着对面袅袅婷婷,年纪几与珩弟相仿的少女,不知为何,心头就想起了晋阳长公主,浅笑道:“之前,我在宫里为娘娘女官,许是和郡主见过面的。” 李婵月好奇道:“你是贾先生的姐姐?” 元春蹙了蹙秀眉,面上笑意不由淡了几许,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与珩弟系出同族,并非一母同胞。” 李婵月点了点头道:“大家族人口多,却是有的,听说贾先生之前是贾族庶支来着。” 明眸微动,问道:“那以后我可以叫你元春姐姐吧?” 元春柔声道:“小郡主若不嫌弃,这般唤我也是可以的。” 毕竟是公侯千金,与郡主姐妹相称,也并无高攀。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却听得外间一个嬷嬷进来,高声道:“元春姑娘,云麾将军来了。” 李婵月轻轻笑道:“元春姐姐,我们一起去见见贾先生吧。” “好。”元春应了一声,然后随着李婵月一同去往内厅。 内厅之中,暖意融融,香气馥郁。 贾珩坐在梨花木制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端着茶盅品茶。 “为着你元春大姐姐,倒劳烦你亲自走一趟。”晋阳长公主一身大红色棉裙,云鬓高挽,金钗步摇色泽熠熠,一张娇艳如牡丹花蕊的脸蛋儿上,似笑非笑。 哪怕知道是因为婵月回家,这人才不来,心头难免也有几分幽怨和思念。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原以为是书中杜撰而来,却没想到这几天就尝到这种坐立不安、辗转反侧的感觉。 恨不得天天和眼前少年腻到一起。 贾珩放下茶盅,面色凝重,缓缓道:“最近京城不太平,有歹人潜藏行凶,不得不防。” 晋阳长公主道:“也是,前日就连忠顺王府都被刺杀着。” 贾珩道:“我最近在这公主府附近加派了人手,有五城兵马司、锦衣府一明一暗警戒,你平时出行也道注意一下。” 晋阳长公主凤眸微寒,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伙贼人会对宗室下手?” “不无可能,这些歹人旁人都不刺杀,只刺杀宗室,此事颇有可疑。”贾珩面色幽幽,凝声说道。 白莲教这种教众势力,说不得就打着杀光宗室,天下大乱,方便浑水摸鱼的主意。 “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晋阳长公主凤眸波光盈盈,媚意流转的目光落在那面容清隽的少年身上。 贾珩道:“是查到一些眉目,总之,殿下最近无事的话,就呆在家里,我……会抽空过来的。” 说到最后,不由也压低了声音。 晋阳长公主螓首点了点,转而,美眸嗔白了贾珩一眼。 两人说话着,忽地,外间传来一把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娘亲。” 分明是小郡主李婵月与元春到了。 不多时,二人举步进入厅内。 “珩弟。”元春当先唤着一句,只是见着那丰神如玉的少年,美眸深处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慌乱。 贾珩抬眸,打量着身姿窈窕、气质温宁的元春,心头也有几分异样,面色沉静依旧、不动声色,温声道:“大姐姐,明天就是小年了,我过来接你回家。” 元春闻言,轻笑点了点头,娴静而坐。 晋阳长公主看着那端庄明媚的少女,轻笑道:“元春姑娘一晃也来府上许久了,如今回家过年,总要送你一件年礼才是,怜雪,去将我那只玉镯子,送给元春姑娘。” “是,殿下。”怜雪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去里相取出一个檀木盒子,里面装着一只碧玉镯子。 碧玉手镯是上好翡翠,光滑圆润,碧绿澄莹,让人惊奇的是,其内莲纹内生,浑然天成。 晋阳长公主笑道:“这翡翠镯子,本宫也戴了有几年了,常言说,人养玉三年,玉养人一生,这镯子送给你罢。” “多谢殿下厚赐。”元春盈盈一礼,伸手接过装有碧玉镯子的檀木盒。 晋阳长公主轻声道:“倒不必装盒子里,戴上回去罢。” 元春闻言,点了点头,挽起裙袖,一节白嫩如藕的手臂顿时现出来,白璧如霜,细腻莹润,小心翼翼地将镯子穿了过去。 晋阳长公主看了一眼贾珩,因小郡主李婵月尚在,倒不好说其他。 而一张艳冶、明丽的脸蛋儿,容色却泛起几分清冷之意,轻笑道:“子钰,本宫也不留你了。” 贾珩也适时起身告辞,一同与元春出了公主府,登上马车,向着宁国府驶去。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元春:也不知珩弟铁打的身子…… 待贾珩离去,内厅之中,小郡主拉过晋阳长公主的胳膊,糯声道:“娘亲,这个小年,咱们怎么过?”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 提及往年,也不由有些失神,往年守着孤女在这偌大的公主府中呆着,冷冷清清,惨惨戚戚,今年虽有了他,但却仍要守一孤女在府中度过,只是……有了依靠和寄托。 敏锐察知着晋阳长公主的失落情绪,李婵月嘟了嘟粉唇,在长公主面前现出一丝小女孩儿的娇憨、烂漫心性,撒娇撒痴道:“娘亲,我总觉得你好像在怨我?” 晋阳长公主转眸看着桃腮杏眼的小郡主,揉了揉少女额头前的空气刘海儿,柔声道:“傻孩子,为娘怨你做什么?你是为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为娘有什么可怨你的。” 李婵月道:“听府里说,贾先生最近常往府中过来?” 哪怕是晋阳长公主在周围嬷嬷、丫鬟中下了封口令,但贾珩这些时日经常往长公主府上跑,终究是不好遮掩的事实。 “他姐姐在这儿帮着照看生意,就过来看看。”晋阳公主美眸中闪过一抹慌乱,脸色却从容依旧,拉过李婵月的小手,柔声道:“婵月。” “怎么了,娘?”李婵月问道。 晋阳长公主拉着李婵月的手,一边来到一旁的偏厢落座,一边道:“咱们娘俩儿说说体己话。” 二人坐在罗汉床上。 李婵月眉眼弯弯,柔声道:“娘你说?”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道:“这些年,为娘守着这般大的公主府,一晃也许多年了。” 李婵月隐隐意识到自家娘亲要说什么,心头有些忐忑,道:“娘,这些年很不容易。” 晋阳长公主叹道:“咱们家治下产业不少,也聚着不少银子,神京城里也不知多少人惦记着咱们孤儿寡母,如果不是你外祖母回护着,娘也不知怎么支撑下来。” 李婵月点了点头,柔声道:“娘,我知道的,所以娘以往资助那些读书人,就是求个好名声,为以后积攒几分香火情。” 晋阳长公主闻言,揉了揉李婵月的脑袋,笑道:“婵月长大了,娘原就是这个意思。” 然后,叹了一口气道:“可那些人多是觊觎公主府的财富,甚至心头藏着肮脏不堪念头,时间一久,多见无利可图,中得功名之后,就甚少来往。” 李婵月默然了会儿,笑着说道:“娘,我看贾先生比旁人不一样,娘亲若是喜欢他……” 这话自是试探。 她并不是看不惯那少年,只是无法接受一个比自己没有大多少的少年,有一天成为自己的继父。 晋阳长公主笑道:“不是你想的那般,我都半老徐娘了,喜欢他什么啊,再说他已有家室,如果不是他有了家室,为娘还想让你许配他呢。” 说到最后,脸颊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红晕,毕竟是当着自家女儿的面,睁眼说瞎话。 她不仅喜欢那个小男人,还快爱煞到骨子里。 这几个月,竟好似梦幻一般,遇上这么中意的不能再中意的。 李婵月轻哼一声,道:“贾先生的确是世间少有的奇男子,文武双全,谋略出众,其实纵是他成亲了,女儿也不介意的。” 故意说着,再次观察自家娘亲的脸色。 她先前说喜欢贾珩,但娘亲分明不信。 晋阳长公主面色如常,摇了摇头,道:“你总不能给人作妾。” 转而问道:“上次,你咸宁表姐似对他有意?” 李婵月心下稍松了一口气,讷讷道:“咸宁表姐,也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晋阳长公主脸上现出思索之色,喃喃道:“是啊,可惜了。” 这就是皇室帝女的婚事困境,一般情况下,怎么也不能给人做妾?否则,有碍皇室颜面。 仔细想想,她现在这种处境也很好,虽不如寻常夫妻,但却比夫妻还……亲密一些。 想着床笫之间,那小男人的霸道、强势,晋阳长公主一时又有些恍神,身子竟有些发热。 李婵月道:“咸宁姐姐前日还催促,贾先生的三国话本有段日子没出第二部了,问何时刊行?” 晋阳长公主收回纷乱思绪,轻笑道:“他这段时间太忙,等他过几天若是过来,你去问问他。” 李婵月星眸闪了闪,观察着自家娘亲脸色,心下狐疑彻底消散一空。 看来这些日子,两人并没有发生什么。 这边厢,贾珩与元春所乘的马车,辚辚声响起,马车驶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车厢之中,贾珩与元春并排而坐,脂粉软香在车厢中弥漫开来,时光在静谧中缓缓流逝。 因只紧紧挨着而坐,元春娇躯略有些僵直,雪腻脸颊悄然也有几分红晕,呼吸都不免有些急促几分。 贾珩似有所觉,转眸看向元春,关切问道:“大姐姐这几天,可还好吧?” 元春美眸垂下含羞目光,轻轻柔柔道:“一切都挺好的,珩弟呢?怎么这几天没见珩弟过来长公主府?” 其实心头了然,必是因着小郡主从宫里回来之故,担心被小郡主撞见。 念及此处,再看对面少年,心绪就有几分复杂。 纵是做长公主面首,也不得见人。 对上一道温柔如水,甚至略带几分母性的怜爱目光,贾珩虽面色如玄水幽幽,心头多少有着几分异样,温声道:“这两天比较忙,就没有过去,再说也不好一直烦扰晋阳长公主。” 其实,有些想问,“大姐姐,那天在门外偷看的人,是不是你?” 但又担心这话引来二人尴尬,遂不好贸然发问。 其实,元春在宫中为女官多年,应不是什么都没见过的小姑娘,这也是他先前和晋阳长公主说不用太瞒着元春之故。 元春情知这是少年的掩饰之语,并没有戳破,以防伤了少年自尊,螓首点了点,晶然明眸,明媚流波,粉唇轻启,一语双关道:“珩弟这段时日辛苦了。” 平日需得处置三大衙司公务不说,还要每日中午陪侍长公主,也不知珩弟铁打的身子,能不能熬得住? 想着铁打的身子…… 明眸余光瞥了少年,目光及下,不知怎地就是想到了前日梦境之中,被这人可劲儿欺负的一幕,眼神飘忽,芳心乱颤。 事实上,元春在宫中从小观读宫廷秘史,见识不凡,姑且不说脏唐臭汉,就说历朝历代皇室中亲兄妹,都不乏不伦之事,倒也不会少见多怪。 况元春与贾珩只是同族,已在五服之远,故心头并没有想一想,就心理和道德上的排斥、厌恶。 但元春自会遵循着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自我要求。 如是后世的伦理道德,宝玉与钗黛的血缘关系属三代血亲,有悖乱之属,而五服同族反而没有问题。 但古代的世道主流观念却是同姓不婚,而压力更多反而是来自世俗。 贾珩想了想,道:“今个儿下午,可卿准备在会芳园邀请一众姊妹烤鹿肉,大姐姐回去不耽误吃。” 其实他还让人用炭火炉子煮着火锅,可以唰鹿肉片吃。 元春晶莹玉容上笑意恬然,凝睇看向对面的少年,柔声道:“珩弟,那我可是有口福了。” 暗道,她在宫中闲暇之时,翻阅尚药局的医书,据其上所载,鹿血具壮阳之效,怎么能委婉劝珩弟多饮一些呢? 一时间,也有几分苦恼。 二人心思各异,一路无话。 却说荣宁街,数辆马车停在荣国府大门之外,在一众仆人、小厮的侍奉下,从马上下来几个妇人,为首是一个年过四旬、绫罗衣裙的妇人,面容富态,面皮白净,身旁还跟着王子腾儿子王义媳妇儿。 “甄嬷嬷,到了。”王义媳妇儿轻声道。 “有劳了。”甄嬷嬷说着,目光在荣国府上悬挂得“敕造荣国府”的匾额流连着。 楚王终究搞定了楚王妃甄晴,而后延请了甄嬷嬷上门,先和贾母、王夫人提前打招,而王义媳妇儿则是过来牵线搭桥。 王义媳妇儿客气道:“嬷嬷不必客气,原也是两家亲上加亲的好事。” 说话间,近得门前,由荣府的仆人往里面通禀。 不多时,周瑞家的笑着出了大门,将王义媳妇儿以及楚王府的甄嬷嬷迎了进去。 荣庆堂 贾母正在与凤姐、李纨、迎春、探春、宝玉、黛玉、湘云等人一同说笑,王夫人也在一旁坐着相陪,薛姨妈以及宝钗坐在一旁的绣墩上。 因明天就是小年,除却凤姐和王夫人整治年事,稍稍忙碌一些,众人都得闲。 贾母今天的心情明显不错,得凤姐在一旁陪着说笑,脸上笑纹从头到尾都没消失过。 贾母笑道:“听说可卿请了个东道儿,让你们下午过去一同吃鹿肉,又是烤又是煮的?” 凤姐瓜子脸上笑意明媚动人,道:“老祖宗,可不是,说是切成片,烤了来,煮了来,也不知多好吃呢。” 宝玉一听这话,满月脸盘儿上现出喜色,问道:“珩嫂子都邀了什么人?” 凤姐笑道:“几个姊妹过去。” 凤姐看向宝玉,笑道:“你若想吃,我回头让东府给你送了一块儿肉,让袭人、麝月她们帮你烤烤。” 贾母笑着接过话头道:“宝玉若得空了,也可以去热闹热闹。” 凤姐笑道:“老太太,东府不少还是女眷,还有两个珩哥儿的妾室、通房丫鬟什么的,宝兄弟也大了,若过去,也不怎么便宜。” 说得妾室自是尤二姐、尤三姐,同房丫鬟自是晴雯。 东西两府几乎有心之人都看在眼里,尤二姐、尤三姐纵然没有收入房中,但与贾珩妾室无疑,至于晴雯,原就是贾母送给贾珩的。 贾母闻言,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 王夫人静静见着这一幕,脸色难看。 凤姐迅速转移了话题,笑问道:“明天是小年,老太太看要不要请个戏班子热闹热闹?” 贾母笑道:“你看着操持着,是需得热热闹闹。” 经凤姐的有意转换氛围,荣庆堂中重又恢复轻松、愉悦的氛围。 而就在荣庆堂中众人说笑之时,从外间一个婆子进来禀告道:“老太太,王家义少奶奶还有楚王府的甄嬷嬷过来登门,拜访您老了。” 此言一出,贾母就是一愣,问道:“义哥儿媳妇儿,她这时候过来?嗯,怎么还有楚王府的甄嬷嬷?” 凤姐笑道:“老太太你忘了,甄家大姑娘几年前嫁给了楚王千岁,许是年节将即,过来给您老请安来了。” 甄家与贾家是世交,在红楼原着中,甄家甚至把需得抄没归库的赃银由贾府托管,足见两家情谊之深厚。 “是,瞧我这记性。”贾母笑道:“凤丫头,鸳鸯,你们两个替我去迎迎。” 以贾母位份儿,荣国太夫人,除却楚王妃到来外,才会出荣庆堂相迎,只是一个嬷嬷,还真没有太多讲究,让凤姐这位管家孙媳妇儿以及鸳鸯去迎,正符对等原则。 凤姐笑着应了一声,就与鸳鸯出迎着王义媳妇儿以及甄家嬷嬷。 见着一屋的小姑娘脸上的茫然、疑惑,贾母笑道:“你们年轻不知道咱们家的亲戚,甄家也是咱们家的老亲,原有五个年轻的姑娘,两个嫁来了京城,现有三个在家,这来京城的两个女儿,都做了王妃,一个嫁给了楚王,一个嫁给了北静王。” 王夫人目光微动,闻听贾母之言,心头不无嫉妒,白净面皮上挂着浅浅笑意,感慨道:“这真真是好大的富贵。” 贾母笑道:“她家老封君,与宫里的交情深厚,还有一位老太妃在宫里,自得着恩宠独一份儿,当年太祖爷南巡,甄家接驾都接了四次。” 探春听着贾母之言,与黛玉对视一眼, 而下首处坐着的宝钗,杏眸闪了闪,心头暗叹,甄家、贾家才是一等公侯勋贵之家,旁人之家真是比之不及的。 几人说话间,就见凤姐与平儿领着一个面相富态、衣衫华贵的嬷嬷进来,身后果然跟着王义媳妇儿。 “给老太太请安了。”那嬷嬷一进荣庆堂中,笑着说道:“老太太一向可还好。” 王义媳妇儿也上前向着贾母见礼,然后王夫人、薛姨妈一一见礼。 贾母笑道:”好,好,你家王妃怎么没来,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 甄嬷嬷道:“我家王妃原是要亲自来的,但身子偶感小恙,在家将养着,等年节是要过来给太夫人请安的。” 楚王妃甄晴,虽然因为拉拢贾家以夺嫡的大局,应允了楚王纳元春为侧妃,但并不意味着真心乐见自家丈夫后院进人,更不要说亲自上门帮着丈夫找“小老婆”了。 贾母道:“可请了郎中。” 甄嬷嬷道:“宫里太医院的御医问过诊了,并无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 几人寒暄着,纷纷落座。 ------题外话------ 这是昨天的更新。 第三百六十八章 贾珩: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荣庆堂中 甄嬷嬷打量了荣庆堂一圈儿,笑着开口道:“老太太,听说贵府大姑娘从宫里出来了?” 贾母面上笑意不减,说道:“是,前不久出得宫。” 甄嬷嬷笑了笑,说道:“记得大姑娘进宫有些年头了,这想来也有不少年纪了,应了适配之龄了。” 贾母闻言,面上笑意不由凝滞了一些。 其实,不仅是贾母面带异样,就是一旁的王夫人都微微蹙眉,脸色不悦。 无他,这怎么看怎么有些炫耀的意味。 只你甄家大小姐嫁得好? 至于静静听着几人说话的探春和黛玉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皱眉暗恼。 薛姨妈看着自家女儿宝钗,似也在问“这甄家什么意思?” 甄嬷嬷笑道:“我们家王妃说,当年和元春大姑娘还在闺中时,姐妹相称,一晃眼,都好几年了。” 此言一出,纵然是贾母脸色都有几分不虞,脸上笑纹彻底不见。 这是专门过来炫耀的? 你甄家大小姐与我家大姑娘当年是闺中姐妹,所以你嫁得亲王,就过来显摆? 凤姐柳叶眉下的丹凤眼,也有几分寒芒,看着那身着绫罗的老嬷嬷,暗骂一声老厌物。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甄嬷嬷话锋一转,笑道:“王妃这些年惦念着姐妹之情,又听说元春大姑娘出了宫,更是欢喜的不得了,说来也巧……” 说着,又是笑了起来,并给着王义媳妇儿使着眼色。 王义媳妇儿连忙接话道:“不久前,楚王爷到过府吊唁,遇着了大姑娘,觉得是个品貌端庄、仪态淑婉的,就留了意。” 王夫人闻言,脸上神情由原本的恼怒,倏然一变,眸中亮光绽起,震惊地看向王义媳妇儿。 这是什么意思? 楚王千岁相中了她家大丫头? 捏了捏手中的佛珠,生怕错过听着一个字儿。 只听王义媳妇儿叙说道:“说来也是天大的缘分了。” 贾母这会儿听懂了二人意思,苍老面容上现出凝思,问道:“楚王千岁,是看上了大丫头?要纳为妃?” 甄嬷嬷笑道:“王爷开府以来,只纳了一位侧妃,是柳翰林的千金,亲王四侧妃,贵府若是合意,不若和王爷结为亲家,既算是亲上加亲,也和我家王妃做了个伴儿。”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众人震惊,鸦雀无声。 探春、黛玉等人心思各异。 薛姨妈眼中现出艳羡。 以元春的公侯千金身份,其实为正妃都不在话下,但年岁及长,又是出宫待嫁,所以如为楚王侧妃,姻缘归宿也不能说差。 王夫人嘴唇翕动,心头狂喜,脸上尽是跃跃欲试之色。 她正发愁着大丫头的身世,不想正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贾母却并没有多少欣喜之色,因是想起前日贾珩所言,不可轻易与天家诸子结亲之语,一时迟疑不定。 凤姐在一旁听着,笑道:“老祖宗,这可是大好事儿了。” 为王妃,哪怕是为侧妃,也不算辱没了公侯小姐的身份。 甄嬷嬷见凤姐笑着接话,笑道:“老太太,咱们两家不是外人,与天家结亲,也是贵不可言,侧妃比起寻常人家的正妻都不差呢,若是诞下一儿半女,亲王子女,按着礼制,都能封到郡王、郡主。” 这话落在王夫人耳中,更是心头火热,心绪激荡。 那可是郡王! 若她有个郡王外孙、郡主外孙女,该是何等的风光体面,以后她家宝玉也就有了依靠。 念及此处,看向宝玉,却见宝玉目光失神,面色愁闷。 贾母没有说话,似无多少意动之色,笑道:“甄嬷嬷,婚姻大事,非同小可,还是需得等珩哥儿回来再议罢。” 见证过当年夺嫡之惨烈之事,与藩王结亲,关系一族荣辱,需得慎重决定才是。 一听贾母这话,王夫人脸色倏变,“腾”地就有一股邪火往脑门窜,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头的烦躁情绪,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轻声道:“老太太,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老太太操持着大丫头的婚事,怎么也没有族姐还让族弟做主的道理罢。” 王夫人此言一出,荣庆堂中众人心头一震,都是面面相觑。 都能看出王夫人的心动。 贾母瞥了一眼王夫人,没有说话。 毕竟当着外人的面,将东西两府的裂隙现于人前。 甄嬷嬷脸上笑意却不减丝毫,只是暗暗留心着荣庆堂中贾母与王夫人的神色,方便回去禀告王爷、王妃。 贾母想了想,道:“宝玉她娘,先别忙,大丫头出宫是珩哥儿一手操办的,现在又让珩哥儿送到长公主府上为才人赞善,怎么也要听听他的意见,再说宝玉他老子还没回来,大丫头的婚事,需得一家人聚在一起好好商量商量才是。” 王夫人虽听着这话,老大不痛快,但却不敢给贾母犟嘴,只得点了点头,道:“那就听听珩哥儿怎么说。” 凤姐这会儿也察觉到语气不对,缓和着荣庆堂中有些凝结的气氛,笑道:“老祖宗,今个儿,珩兄弟不是去长公主府上接人回来过年了吗?这会儿想来也该回来了,平儿,你去看看。” 平儿连忙应了一声是,领着两个丫鬟出了荣庆堂。 凤姐又笑道:“老祖宗,婚姻大事,也不是三两句能说定的,老太太还有太太也可多商量着。” 贾母笑了笑,道:“凤丫头说的是。” 转而看向甄嬷嬷,笑了笑道:“甄嬷嬷,此事我们需得好好商量。” 甄嬷嬷笑道:“是,人常言好事多磨,只是贵府大丫头的婚事,却怎么是云麾将军操持着?” 这是有意在激着贾母。 贾母却并不上当,道:“珩哥儿是我贾家族长,贾家既与楚王结为二姓之好,也不能一点儿都不听珩哥儿这个族长的想法。” 婚姻不是两个人的结合,而是结二姓之好,以奉宗庙,那么贾珩为族长说说想法,也是正常中事。 这说法倒也没什么不对。 甄嬷嬷闻言,只得点了点头。 毕竟从楚王与楚王妃而言,原本就是冲着和贾家结为姻亲,以笼络贾族而来,不能将话说得太难听。 遂笑道:“那等贵府商议好了也不迟。” 然而,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婆子进入荣庆堂,道:“老太太,太太,珩大爷和大姑娘回来了。” 贾母问道:“人在东府还是朝这边儿来了?” “正望这边儿赶着呢。”那婆子回道。 贾母默然片刻,不由偷瞧了一眼王夫人,见其面有霜色,心头不由蒙上一层阴霾,担心等下再闹将起来,看向凤姐,笑道:“凤丫头,你去迎迎珩哥儿。” 这是打算让凤姐去过去劝一劝贾珩,等会儿在荣庆堂上给王夫人留着脸面,好商好量着,别闹将起来。 凤姐顿时心领神会,笑道:“老太太,我这就去。” 说着,晃动着苗条、曼妙的身段儿,出了荣庆堂。 贾珩与元春沿着回廊向荣庆堂走着,手中拿着一张简报,正是锦衣府北镇抚司一早儿送来的讯案汇总,顺道儿给贾母通个气。 刚至回廊拐角处,忽地迎面就见着了凤姐,双方寒暄几句,凤姐即刻说了王义媳妇儿以及甄嬷嬷过来说媒的细情。 贾珩眉头凝了凝,转头看向元春,问道:“大姐姐之前可曾见过楚王?” 元春这会儿心头同样惊异万分,却不知楚王怎么过来提亲,闻言,连忙摇了摇头,道:“珩弟,若是在宫里皇后娘娘跟前儿侍奉着,倒是见过,但从无私下相见过。” 说到最后,迎着少年那若有所思的冷峻目光注视,声音微颤,心头竟有几分慌乱。 她从未和楚王有什么交集,她都不知怎么被瞧上的。 凤姐明丽妩媚的瓜子脸闪过诧异,解释道:“是先前在舅舅府上,见过一面,说是相中了。” 元春闻言,蹙眉道:“我怎么没印象?” 贾珩道:“看来,这是朝我来的。” 元春:“……” 凤姐:“???” 一双丹凤眼打量着少年,暗道,莫非珩兄弟也如琏二一样,嗯,她究竟在想什么! 贾珩沉吟须臾,凝眸看向元春,道:“大姐姐如是有意的话……” “珩弟,我能有什么意?”元春玉容倏变,急声说着,甚至目光嗔恼地瞪着贾珩。 贾珩微怔了下,点了点头道:“大姐姐既如此说,我就放心了。” 元春:“……” 明眸波光潋滟,芳心深处不禁涌起阵阵古怪之感。 什么叫你放心了?你放心什么? 贾珩目光深深,道:“大姐姐,楚王开府多年,与京中齐王屡有相争,我如今掌着京营、五城兵马司以及锦衣府,皆是要害之职,除非得圣上许可,咱们家实不好与这些藩王擅自结亲,以免为族里惹祸。” 说着,看向元春,道:“当然如大姐姐有意,我也不会棒打鸳鸯。” 元春闻言,丰美玉容怔怔,明眸粲光晶莹,心头恍然而悟,藏在衣袖的手不由捏了捏手帕,粉唇轻启:“珩弟这番担心是理,我们家与旁家不同,珩弟,我对楚王从无他意。” 这边厢,听着二人对话,凤姐艳媚脸蛋儿上的笑意敛去,竟有心惊肉跳之感,暗道,不想这里间还藏着这样了不得的事儿。 贾珩冷眸瞥了一眼凤姐丹凤眼中闪过的忧思,心中暗暗点头。 他当着凤姐的面透露政治斗争的冰山一角,自是有意为之,如果得凤姐在内宅配合解说,起码能事后不落埋怨。 当然,不是不落王夫人的埋怨。 这个不落埋怨,是平息府中诸如“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东府见不得西府大姑娘嫁上好婆家”、“唯恐盖过了自个儿风头”的非议之声。 其实,他虽为族长,可以因家族利益阻拦元春与楚王府的婚事,但并不是说就能粗暴、蛮横地直接干涉,不说其他,如果元春和楚王两情相悦,再得王夫人、贾政允准,就是贾母都只能长叹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 所以,他只能顺水推舟,借力打力,幸在元春没有为王府侧妃的名头给迷惑住。 亲王侧妃非寻常之家妾室可比,亲王薨逝之后,试问谁家之妾生的儿子,还能混个郡王当当的? 贾珩看向眉眼柔美、端丽的少女,温声道:“大姐姐先回院落歇着。” 元春感激地看着对面的少年,美眸中见着一丝坚定之色,道:“珩弟,我也去荣庆堂罢。” 她还是担心着珩弟和自家母亲发生冲突,如果有她在,说还想多侍奉双亲二年,也不至让珩弟太过难做。 贾珩默然片刻,对上元春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点了点头,倒不再拒绝。 凤姐也不再说其他,领着二人进入荣庆堂。 贾珩甫一进入荣庆堂,冲正坐在罗汉床的贾母行了一礼,然后朝迎春、探春、宝钗、黛玉点了点头。 这会儿,甄嬷嬷也在打量着那气质英武、身着蟒服的少年,暗暗称奇。 而王义媳妇儿,看着贾珩的目光却有些冷。 就是这人,夺走了原本属于她公公的权势、地位。 见贾珩进来,贾母笑着招呼道:“珩哥儿和大丫头回来了,鸳鸯搬着绣墩让珩哥儿和大丫头过来坐。” 鸳鸯“哎”地应了一声,搬着绣墩。 贾母介绍道:“这位是楚王府的甄嬷嬷,甄家也是咱们家的老亲,几辈儿人的老交情了。” 不等贾珩开口,甄嬷嬷笑道:“这位想来就是云麾将军了,真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呢。” 然后看向一旁的元春,笑道:“这就是大姑娘了罢,果是品貌端庄,温婉秀美的。” 甄嬷嬷显然也是读书识字的,出口成章。 元春谦道:“嬷嬷谬赞了。” 贾珩神情不置可否,看向那穿绫罗绸缎的甄嬷嬷,问道:“甄嬷嬷过来是串门儿,还是有事?” 贾母道:“甄嬷嬷是给你大姐姐说门亲事,方才凤丫头可和你说了经过?” 贾珩面色淡淡,点了点头道:“是说了此事。” 贾母问道:“那珩哥儿你是什么个意思?” 此言一出,不仅是王夫人紧紧盯着那气定神闲、一身蟒服的少年,看其说出什么言语,就连薛姨妈和宝钗也紧紧盯着那少年,静待其言。 值得一提的是,薛姨妈目光微动,也不知为何,隐隐期待着什么。 贾珩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坚定,道:“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贾母:“……” 王夫人:“???” 薛姨妈面色微顿,心底竟有着一丝自己不愿承认的窃喜。 元春娇躯轻颤,秀眉下的美眸,藏在衣袖的手,紧紧攥着,不知为何,听着这句话,芳心跳得厉害。 黛玉罥烟眉微蹙,凝睇含情地看向那面容清俊,剑眉朗目的少年。 宝钗杏眸微动,盯着贾珩,心头有些讶异。 虽想到贾珩会反对,但没有想到态度这般直接,不过想起其一贯的锐利,这的确是他的行事风格。 贾母问道:“珩哥儿,这……” 王夫人此刻已是咬碎了牙,冷冷看着那少年。 对周围目光视而不见,贾珩道:“大姐姐因何进宫?老太太不会不知,在进宫以后担任皇后娘娘宫中女官,如今刚出宫与家眷团聚不久,婚事不宜操之过急。” 贾珩说着,又看向甄嬷嬷那张已有些惊异的面孔,道:“方才听凤嫂子所言,楚王是在舅太太的葬礼上见着,才留了意,我未闻宾客吊唁主家亡亲,于气氛肃重,满堂哀戚之时,对女眷生慕艾渔色之心。” 这其实就是先前王义媳妇儿年纪浅,一时不甚,应变之能力不足,才说着在王子腾府上吊唁时遇上。 以致贾珩此言,若楚王在,几有“楚王轻佻,不可君天下”的感触。 事实上,这时候对皇子的道德要求原就很高。 甄嬷嬷连忙道:“是先前在宫中留了意,那天只是重逢于此。” 贾珩再次皱眉,沉声道:“向嫡母请安问好,心思流连于宫女之姝颜丽色?楚藩身为国家宗室,趋嫡母宫中,竟为随侍女官品貌所动,其可怪也欤?” 说到最后,已有几分疾言厉色。 已有青史名臣之宰执枢相,凛然正义,训斥皇子如训孙子的既视感。 元春美眸流波,瞧了一眼少年,心头有些不知什么滋味。 宝钗梨蕊雪白的脸蛋儿上,见着讶色,凝视着那面色平静,言辞如刀的少年,心头微震,杏眸异色涌动。 她曾在下人口听说珩大哥,曾在荣庆堂中将大老爷等人说的哑口无言,却不曾真正见过,只能从优长之文辞上窥见一二风采,如今却是见着了。 事实上,随着贾珩地位甚重,公务上牵绊精力,在家务事上手段已圆润和缓许多,已甚少在荣庆堂上锐利其言。 因为一来不需要,二来也需维持着家和万事兴的氛围,而今日因为事涉亲王,不将到理辨明,就给人不通事理,有意阻挠婚事的看法,不将态度表明。 探春英气秀眉下,明眸熠熠,目光一瞬不移。 黛玉捏着手帕,星眸凝视着那少年,虽对其作为早已见怪不怪,但心头也有几分悸动,不由想起当日还是白丁的贾珩,进入荣庆堂的一幕幕。 彼时,她还为局外看客,如今却也渐渐成了局中人。 甄嬷嬷心头“咯噔”一下,这怎么能说,难道王爷看中了母婢?若是传扬出去,王爷的名声…… 不是,好端端的亲事,这云麾将军怎地这般咄咄逼人? 贾珩道:“姑且不论这些,甄嬷嬷,你甄家为我贾家老亲,有些话不用讳言,我家公侯千金,却为侧妃,我为族长,也需得慎重其事。” 甄家一嬷嬷而已,他并不需给她留太多体面,如是楚王回头是否心存芥蒂,甚至记恨? 楚王不事先透一下气,欲拖他下水,该心存芥蒂的是他吧? 说句不好听话,楚王不守规矩,想要和他贾家联姻,借他军方之力,不和他这个族长打招呼,担心他心存顾虑,搞暗中偷袭,然后造成既成事实。 其实,关键在于贾珩如今的江湖地位,已今非昔比,崇平帝将神京城的安宁都托付给贾珩,就连宋皇后为了儿子去五城兵马司观政都要给予拉拢,楚王却耍这等心计。 归根到底,贾珩面临的的从来不在于楚王的压力,反而是来自宗族、家中的观感、印象。 在这个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德大环境要求下,不施仁爱于宗族,基本自绝于舆论。 这也是贾珍先前谋害贾珩,而为人人喊打,同仇敌忾之故。 当贾珩选择对贾赦以及邢夫人采取了严厉的打击策略,在这种前提下,那对贾政的迂阔、王夫人的歹毒、宝玉的怠惰,就要适当多一些容忍。 否则,东西二府原本的当家人,被一网打尽? 再是有理有据……也可太难看了。 当然,忍耐的底线,也只是王夫人恶迹不显,毒藏于心,不露于行。 至于那些拉拢天子亲信,意图不明的话,就不好摆明面上说,只能等甄嬷嬷走了才能给贾母晓明利害,然后要王夫人服从大局。 而此刻的王夫人,已是脸色铁青,只是顾忌着外人在,不好发作。 贾母接话说道:”甄嬷嬷,此事非同小可,先容我家中好好商量如何。” 甄嬷嬷面现苦笑,道:“太夫人,那老身先回去静候佳音。” 这少年,威势不在王爷之下,她实在招架不住。 第三百六十九章 贾珩:大姐姐的亲事,落在我身上就是了 荣庆堂 待甄嬷嬷与王义媳妇儿离去,荣庆堂中陷入诡异的平静,似是暴风雨的宁静。 无他,走势不明朗,说不得贾珩就与王夫人一场剧烈争执。 而在王夫人张嘴欲辨之时,外间仆人道:“老太太,老太太,二老爷过来了。”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众人都是一惊。 宝玉直接吓了一个哆嗦,垂下头来,将身子往墙角里缩。 原来贾政今天年假,去会了好友,刚回到荣府,正好在门口碰到听到楚王家的甄嬷嬷以及王义媳妇儿。 不由问及王义媳妇儿来意,却不想那王义媳妇儿讲明来意,不由抱怨了几句,说倒没听着族弟决定着族姐的婚事。 贾政心头惊疑不定,遂来到荣庆堂。 听着贾政过来,贾母凝了凝眉,看了眼脸色铁青,愤愤不平的王夫人,心头叹了一口气。 珩哥儿和宝玉她娘,原本就因着宝玉一事,这下因为大丫头之事,必是生出芥蒂,以后不定闹出什么风波来,如今她小儿子过来,正好转圜着紧张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着石青色文士长衫,头戴方片巾,面容儒雅的贾政,进入厅中,躬身大礼道:“母亲可大安了。” 贾母点了点头。 这时,王夫人近前唤了一声“老爷”,得贾政点了点头,夫妻二人相敬如宾。 元春、探春、宝玉上前唤着“父亲”,其他人也上前寒暄、招呼,皆得贾政一一点头回应。 贾政看向自家大女儿,点了点头,问道:“你何时从长公主府上回来的?” 元春柔声道:“回父亲的话,刚到没多久,是珩弟接我回来的,拢共也没到多久。” 贾政转而看向贾珩,微笑道:“明天就是小年了,珩哥儿还往衙门坐衙理事吗?” 贾珩道:“明天在家办公,算是休息一天,不过衙署公务都交办了下去。” 贾政手捻颌下胡须,脸上与有荣焉,笑了笑道:“五城兵马司职责甚重,珩哥儿你如今操持着神京防务和治安,干系重大,不可轻忽。” 其实这话有些长辈姿态,但却并不让人太过反感。 贾珩道:“过年这段时日,需得慎重许多。” 两人叙着话,众人静静听着,也不好插言。 贾母见着这一幕,心头却暗暗满意。 说来,贾母之所以对贾珩的族长身份给予尊重,就是见着贾珩虽性情刚硬,但并非轻狂之人,敬着自家宠爱的小儿子,至于对宝玉,也更多是族长的职责和族兄的爱护。 否则,任贾珩能为再大,在族中作威作福,颐指气使,一个敬着的人都没有,也会觉得心寒齿冷。 见着这一幕,王夫人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这会儿贾政却皱了皱眉,主动开口问道:“珩哥儿,方才义哥儿媳妇,说是给元春说亲,不知是怎么一事儿?”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众人暗道果然。 二老爷再是与珩大爷亲近,也难免要问,毕竟是自家女儿,还是可为侧妃的机会,更不必说,元春年岁渐长,婚事也成了老大难。 只是见贾政皱眉似有不悦之色,难免心头有些担忧。 暗道,难道荣庆堂要闹出一场更大的风波? 探春关切地看向贾珩,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这时候也不好贸然开口,只能暗暗祈祷,“父亲可别和珩哥哥吵闹起来了。” 黛玉罥烟眉之下,秋水明眸密布忧色,盯着那面容玄幽如水的少年,同样担心着。 这和舅母还不同,舅舅一旦与珩哥哥有着争执,甚至要将大姐姐去做劳什子侧妃,珩哥哥势必为难。 宝钗梨蕊雪白的脸蛋儿上,有着凝思之色,暗道,“想来珩大哥一会儿要试着说服着姨父了。” 然而,王夫人见贾政皱眉,一时会错了意,不等贾珩回答,连忙急声道:“老爷,你说说,楚王托了咱们家老亲甄家嬷嬷上门来提亲,说要迎娶我们家大姑娘为侧妃,我寻思着这是门好亲事,但珩哥儿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生生不许。” 贾政眉头皱得更深,沉默不语。 王夫人见此,胆气愈壮,叹道:“老爷,人常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丫头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这个做娘的竟当不了大丫头的家了,管不了她的婚事了。” 说到最后,脸上不无哀戚之色。 “妈。”元春唤了一声,张嘴欲言,忽地忙抿唇,却见一旁少年瞥了自己一眼,给自己使着眼色。 “珩弟他……” 芳心一跳,这众目睽睽的,还当着二老的面,珩弟竟给自己使着眼色? 这边厢,见着贾政眉头愈皱愈紧,王夫人心头大定,底气愈足,道:“老爷,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是真的不知珩哥儿究竟是什么主张。” 贾母听着这话,也不由皱了皱眉,想要接过话头。 然而却听贾政开口道:“珩哥儿不允亲事,必是有着一番考虑,只是我也看不出门道,珩哥儿,可是有什么考量?” 王夫人:“???” 合着你皱眉半天,只是因为想不通珩哥儿的用意? 这是你亲生女儿啊,好婚事被破坏着,就这么说? 原本气氛凝结,提到嗓子眼儿的荣庆堂,倏然一松。 元春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美眸莹润眸光瞥向那一旁面色如古井无波,不见喜怒之色的少年。 宝钗、黛玉同样看着那蟒服少年。 贾母道:“珩哥儿,你说说罢。” 贾珩道:“老太太,先前我就曾说过,天子如日中天,诸藩如众星拱卫,我家只需效忠圣上,公忠体国,用心任事,不需做攀龙附凤之念,就可保得富贵三代不失,这话我是说过的。” 听着贾珩说自己攀龙附凤,王夫人面色一变,心头火气愈盛,几是按捺不住,道:“老太太,我就纳了闷儿了,同样是与天家联姻,甄家怎么就不怕?偏偏珩哥儿担心的给什么似的?合着怎么还畏天家如蛇蝎了。” 贾政眉头紧皱,看了一眼王夫人,叹道:“珩哥儿公忠体国之语不错,我家本草莽寒鸦之属,并不奢求征凤鸾之瑞。” 王夫人看了一眼贾政,心头一苦,合着是她攀龙附凤,妄做奢想? 贾母见此一幕,不由皱了皱眉,哪怕她已尽力维持着东西两府不生仇隙,但她这个儿媳妇与珩哥儿的冲突,仍有愈演愈烈之势。 而且方才之语说得也有几分心机,什么叫畏天家如蛇蝎? 此刻不仅是贾母大皱其眉,黛玉罥烟眉蹙起,星眸隐有珠光凝露,目光关切地看着那少年。 自家舅母与珩哥哥的矛盾,由来已久,她心头自有一杆秤。 好在舅舅并未偏听舅母之言,不至闹得不可收拾。 贾珩剑眉微皱,道:“太太对朝堂之事不懂,可以去问问老爷,我现在管领京营之兵,又兼领神京防务,一身职责干系天子安危,焉能与甄家这等清贵官儿可比,我一旦行差踏错一步,就要祸延宗族,岂能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至于甄家,太太且等一二年,再去看看甄家不迟。” 现在别说是楚王,就是皇后元子魏王,也娶不得他族中嫡女。 族中其他女子先不论,如元春这等正儿八经的公侯嫡女,在神京城中几乎就是家族政治联姻的风向标。 否则,楚王为什么要动小心思? 就是打着这个小算盘,你说你和孤没关系,得别人信你才行啊? 他几乎预见了一幕,他前脚让元春与楚王亲事定下,后脚崇平帝就要召见他进宫问事,真要等到天子敲打于他,圣眷就要削薄一层。 但,定下的亲事也会造成既成事实,因为总不能退了定好的亲事,天家颜面何存? 甚至,天子明面上还要送上祝福,不然,阻挠此事? 那就是父子相疑,内外不安。 相当于,天子捏着鼻子吃了一碗热翔,心气会顺畅得了? 以后多半是要防着他一手的。 至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家法族规,如同天宪,这是一个宗族大于天的时代。 如贾族这样的大族,元春如果嫁给哪怕是一个贩夫走卒,贾珩自然管不了,那是贾政与王夫人的自由。 但要嫁给皇室宗藩,那不好意思,在外为官儿的族长这时候的威势就会无限放大,因为需要为宗族几千口子负责。 当然,这种宗族大棒,也不好轻易挥舞,需要获得贾母以及贾政的认同,以及当事人元春的认同。 至于王夫人,嗯,只能被封建礼教的宗法,理所当然地被族长“迫害”。 贾政闻言,恍然道:“珩哥儿之言在理,只是甄家。” “甄家之事,不适多说。”他在锦衣府中收到甄家不少线报,分门别类,汇总成册,那猜猜究竟是谁在之前会关注甄家。 只能是崇平帝。 贾母看着王夫人难看的脸色,叹了一口气,劝慰道:“宝玉他娘,你这个做娘的,为着大丫头能有个好人家,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有些事你不知道,那时候,东府的代化公为族长,又掌着京营,赵王有一长女封为新乐郡主,就打算许给珍哥儿为妻,就被代化公婉拒着,后来之事,你应也知道了。” 王夫人闻言,脸色变幻,惊疑不定。 她如何不知,赵王最终坏了事,全家诛连。 贾母摇了摇头,苍老目光现出一丝心有余悸,道:“若是大丫头在宫里也就罢了,但现在这……终究是太凶险了。” 贾政面色凝重道:“母亲所言不错,十几年前,那场变乱……” 说着,摇了摇头,顿住不言,儒雅面容上也有几分惧色流露。 贾珩道:“我们家若非公侯之家,或可冒险攀高枝儿,既是公侯之家,富贵已极,再做此奢想,只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况太太以为,楚王真的是看上了大姐姐?而不是另有所想?” 最后的话,已是带着几分若有若无,赤裸裸的残酷和冷冽。 只是避免不好的影响,刻意修正了用辞,用了另有所想……而非另有所图,图谋不轨,心思莫测这样的感情色彩偏贬义的词汇。 究竟朝谁来的,你是不清楚?还是在装糊涂? 朝着我身上一人身兼多处要职,天子心腹近臣而来! 此言一出,贾母首先面色变了变,苍老目光看了一眼目光锐利如剑的少年。 探春英气秀眉下的明眸,也现出一抹思索,忍不住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话一出口,连忙惊觉,捂住了嘴。 在王夫人剜人的目光斜瞥下,探春连忙低下螓首,一旁黛玉连忙拉过探春的手,以示宽慰。 宝钗抿了抿粉唇,看着那脸色幽幽,冷言冷语的少年,水杏眸子微微失神,心绪有些起伏不定。 于惊涛骇浪、暗流涌动的宦海搏杀,波谲云诡,青云直上,一览众小……只恨她不为男儿身。 王夫人脸色变幻,心头虽然气恼贾珩的冷冽态度,但一时间也说不出辩解。 贾政这时也明了其中缘故,道:“好了,这事儿珩哥儿为了族里考虑,没什么不妥,外面的事儿,凶险莫测。” 王夫人被贾政点着,心头郁郁。 元春近前挽着王夫人的胳膊,丰润、婉美的脸蛋上带着几分关切,珠圆玉润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娘,我知道你是怕我耽搁了,可我还想多伺候着你和父亲二年呢,婚姻之事先不急,一切有珩弟呢。” 实在不想自家母亲和珩弟因为自己的婚事发生着冲突。 凤姐轻笑道:“太太也不用太急,咱们这样的人家,你瞧好罢,登门提亲的人能从荣宁街排到兴隆街呢,这才哪到哪儿。” 贾母也轻笑道:“凤丫头说的是,大丫头这品貌、性情,别说是侧妃,正妃也足够的,这也是你教养的好。” 薛姨妈柔声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姐姐也是担心着大丫头。” 这一番归结为挂念着女儿亲事的说法,算是将王夫人与贾珩言辞交锋,弥漫的火药味散了散。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面色苦闷,其实有些信了贾母方才所言。 但她的命,怎么就这般苦? 原本在宫里不定被圣上宠幸,被这珩大爷带了出来,现在好不容易得着为王妃的机会,竟又被这位珩大爷阻挠着。 贾母看向王夫人,出言宽慰道:“等过了年,让珩哥儿过年给你大丫头找门亲事,珩哥儿认识的贵人,又岂止一个楚王,前日不是还让大丫头往长公主府上去了。” 最后一句话的潜台词是,珩哥儿没有坏心,否则,怎么将大丫头送到公主府为才人赞善,平日里也百般维护,亲自接了回来? 凤姐笑道:“太太放心,珩兄弟是个上心的,前日姨妈家的生意,不也是受着忠顺王府的刁难,还不是求了皇后娘娘的恩典,哪次珩兄弟让人失望过?” 薛姨妈笑道:“当时可把我急坏了,就担心着蟠儿老子传下来的营生丢了,可还是珩哥儿一句话的事儿,咱们这些妇人,觉得天大的事儿,人家爷们儿一句话就给办好了,姐姐就放心好了,珩哥儿也不能委屈了大丫头。” 王夫人闻听这番宽慰之语,抬眸看了一眼贾珩,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她如何不知,这人哪怕是为了面子好看,也不会让她家大丫头的婚事太差。 但还有什么人家能比宫妃、还有王妃更尊贵的? 贾珩这时,也缓和了语气,说道:“太太放心就是,大姐姐为族里付出这般多,我是不会亏待她的。” 元春:“……” 什么叫不会亏待她?还有姨妈的话,不能委屈了她? 这都是什么话,为何怪怪的。 藏在衣裙之中嫩润如笋的手指,铰了铰绢帕,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梦里……被珩弟欺负过的缘故,总觉得听着这话,浑身不自在。 众人倒不觉有异,都轻笑了起来,终于在一番你一言我一语的暖场中,荣庆堂的气氛走向开始向轻快的方向而去。 贾母笑道:“珩哥儿,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你大姐姐,我可托付你了,她若是婚事不好,我断是不依的。” 她自是信这话,以珩哥儿的能为,给大丫头找个富贵体面的好人家,并不是什么难事? 贾珩点了点头,道:“老太太放心,大姐姐的亲事,落在我身上就是了。” 然而这话,落在元春耳中,却是想起那梦中拜堂成亲,洞房花烛的一幕幕,不由心跳加剧,脸颊微红,螓首低垂,也不知想着什么。 不过众人只当是女儿家的羞涩,无人知其心头所想。 薛姨妈在一旁听得目带艳羡,心思泛起嘀咕。 先前的想法愈发强烈了几分。 “宝丫头又不姓贾,可不用顾忌着什么京营、五城兵马司的,如是给那最近将要开府出宫的魏王做个侧妃,也没什么妨碍吧,反正我家也不担心什么凶险。” 这念头一起,就深深扎了根,根深蒂固起来。 主要是一旦生个一儿半女,就是郡王、郡主,她也能有个郡王外孙,郡主外孙女? 蟠儿岂不是郡王舅舅? 薛姨妈眸光转动,看着那不怒自威的少年,就打算寻个机会向贾珩“问计”。 至于宝玉,嗯,若这件事儿没有眉目,再说金玉良缘之事罢。 想着,看了一眼正是痴痴呆呆,不知想什么的宝玉。 比起原着之中,薛家三口上京,在小选失败后就大造着“金玉良缘”的谣言,如今的荣国府,还未起得这番说法。 第三百七十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荣庆堂 随着贾珩声音清朗,作保证之语,荣府内部达成了一致,元春不再许配于楚王,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老太太,此事先这样罢。” 贾母笑了笑道:“这说着说着,也快近晌了。” 而在这时,却从外间挑开棉布帘子,进来一个婆子,气喘吁吁说道:“老太太,锦衣府的人上门,抓捕了南社村的乌进敬,说是牵涉一桩案子……” 锦衣府? 天子亲军? 荣庆堂中骤闻此事,先是齐齐一惊,但旋即心思微动,均是看向贾珩。 凤姐道:“大过年的,这些不长眼的番子,这锦衣府的堂官儿就在这住着,你去问问,为何抓了乌庄头?” 这话自是讨巧、凑趣。 贾珩道:“凤嫂子,是我吩咐人抓的,之前吩咐了家丁传话,府上没有收到?” 他记得离府往晋阳长公主那里之前,就吩咐了焦大,派小厮往宁府传话,难道他没有去? 林之孝正好进来,闻听此言,禀告道:“大爷派人说了,倒没说缘故,只说先让我们乌家庄头带来的庄客稳住在院子中。” 贾珩闻言,猜测是焦大不信荣府的一些人,担心走漏了风声,并未告知实情。 贾母却听得面色诧异,问道:“珩哥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派锦衣卫拿了乌庄头?” 贾珩道:“此事正要和老太太说,黑山村的庄头乌进孝与其弟乌进敬,这些年通过虚报灾事、串通商贾,欺上瞒下,侵占庄子产出,骗得东西两府折卖了庄子,然后乌家兄弟使着远房亲戚代管庄子,再加上乌进孝兄弟仗着庄头的身份而,往日肆意侵吞庄子产出,贪墨了我贾家不少财货。” 说着,将手中来自锦衣府笺纸递给了贾母。 贾母皱了皱眉,惊声道:“竟有此事?” 接过简报,这时,一旁的鸳鸯拿过老花镜给贾母,贾母戴上后,凝神看了起来。 凤姐闻听贾珩之言,却两眼一亮,暗道,莫非又得抄没这些恶仆的家资了? 上次那波查抄赖家、单大良几家,荣国府一下子得了几十万两银子,公中一下子宽裕许多。 此刻荣庆堂中,李纨、宝钗、黛玉、迎春、探春,也都看着那蟒服少年,静待其言。 嗯,说起来有些贱,就连王夫人也停了暗恼,看向那少年,支棱着耳朵听着。 这几天,与凤姐整治年事,充分意识到了荣国府银库现银的充足,那种库房里存了十几万两现银,任由动用的感觉,远非以往自己捉襟见肘的管家可比。 贾珩道:“据乌进孝所言,其兄弟乌进敬也没少侵吞着府中的庄田,这次算是一并处置了,也将历年我荣宁二府庄田数目梳理清楚,算是开源之用。” 贾母放下手中的纸笺,叹道:“我瞧着每年进献,这乌庄头过来请安,看着倒是忠厚老实的,怎么也是个心里藏奸的。” “老祖宗,珩兄弟向来谨细,断不会冤枉了他们。”凤姐丹凤眼中冷芒闪烁,道:“老话说的好,画龙画骨难画心,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庄头平日里占着庄子,在山坳海沿子的地方,没人管束着,个个都是做老爷的,就这还一点儿都不知足,将主家的庄子侵吞了,真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贾珩闻言,瞥了一眼凤姐,暗道,凤姐胸无点墨,但说一些俏皮话、歇后语,还是信口拈来。 薛姨妈这时也开口道:“老太太,不说这些庄子的庄头,就说铺子里的掌柜、账房,哪一个不是,趁机就将银子往自家腰包划拉,前个儿,不是得亏珩哥儿整治着,都让这些人将铺子掏空了。” 说到最后,薛姨妈脸上也有几分恼怒。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只是前有赖大,单家,这又有庄头,家里怎么净出这种蛀虫、硕鼠?” 贾珩道:“这些人以往也未必没有好的,人心易变,常年管着银子、财货,时间久了,难免生出贪婪之心,族中家务一来不可尽委之于一人,二来还是要注重互相监督。” 凤姐在一旁听着,心头就有几分异样。 这话倒像是说她一般,可她在府中,也没有中饱私囊,甚至为了求一个处事公道的名声,没少落大老爷和大太太埋怨。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珩哥儿说是在理。”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王夫人,道:“如非珩哥儿一个一个揪出来,让这些人得逞,府里进项愈来愈少,只怕三二年,这家里日子是愈发难过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看向那风轻云淡的少年,心思复杂。 薛姨妈同样脸色现出思索,暗道,怪不得老太太这般容着小辈儿,没有维护着她姐姐。 有些事儿,不经提醒还没有意识,但一细品,就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自贾珩小宗成大宗,前前后后帮着西府办了多少事儿,让族里府里沾了多少光? 王夫人一时无言,她知道这是老太太在敲打于她,心头不由愈发烦闷。 贾母见着王夫人默然不语,心底暗暗摇头。 凤姐道:“老祖宗,这些庄头儿实在是不像话,需得严查一查,将贪墨的财货追回来才是,还有那庄子,都得追回来才是。” 说是这般说,但怎么追,还是要看贾珩。 因为这不是贾府的仆人能够解决的事儿。 贾母将一道苍老目光投向贾珩,问道:“珩哥儿的意思呢?” 迎着凤姐那双眸光流溢的丹凤眼,贾珩徐徐道道:“现在案子还未彻底结束,如果查清原委,自是要追回赃银赃物,这是应有之理。” 贾母点了点头,道:“珩哥儿,你多费心。” 说着,又看向一旁的凤姐道:“你也在一旁帮着,珩哥儿有什么吩咐,你帮着去办。” 凤姐笑道:“老祖宗您就放心好了。” 贾珩这会儿说话,也不再多言,告辞道:“老太太,如无他事,我也先回去了。” 贾母笑意慈祥道:“去罢。” 就在贾珩准备起身离去之时,湘云笑道:“珩哥哥,嫂子说让我们过去天香楼聚聚,我也随你一同过去罢?” 刚刚荣庆堂中气氛剑拔弩张,湘云倒也机灵,安静如鸡,并不插言。 贾珩想了想,道:“现在去也行,这都快近晌了,林妹妹、三妹妹也一同去罢。” 先前他家可卿邀请着姊妹到东府聚聚。 探春、黛玉轻声应着。 贾母笑道:“哎,珩哥儿,鹿肉不好克化,不可让她们姊妹吃太多了。” 如果不是她年龄大了,她也会去凑个热闹。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说着,看向元春,温声道:“大姐姐,也随我一同过去?” “珩弟,我等会儿再过去。”元春轻轻柔柔说着。 贾珩闻言,心头微动,看了一眼王夫人,冲元春点了点头。 情知元春要和王夫人说母女之间的体己话,许是缓和着他和王夫人之间的矛盾。 宝玉在角落里看得眼热,张了张嘴,想说他也想去。 但因为贾政在此,将到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薛姨妈笑着看向娴雅而坐的宝钗:“乖囡,你也去罢,别辜负了你嫂子的一番好意。” 宝钗“嗯”地应了一声,盈盈起得身子,看向贾珩,唤道:“珩大哥。” 凤姐嫣然笑道:“老祖宗,这快过年了,我也去罢。” 说着,转眸看向坐在一旁的李纨,道:“珠大嫂,你在这里也无事,弟妹不是也邀请了你一同过去?” 其实,也像是有意留出来空间给贾母以及贾政、王夫人、元春谈论婚事。 李纨素雅、温宁的脸蛋儿上浅笑泛起,道:“正打算过会儿过去呢大。” 这几天贾兰在家,复习功课,她也请那位珩大爷一个东道儿。 另外一边儿,探春拉了拉迎春,却见迎春疑惑地看着自己,道:“三妹妹这是?” 探春笑道:“二姐姐,咱们一同去珩哥哥那里去坐会儿?” 迎春闻言,点了点头,讷讷应了。 一时间,贾珩带着一群莺莺燕燕向着宁府而去。 而荣庆堂中众人也各自散去,一时间就只剩下贾母、王夫人、贾政、元春、宝玉以及薛姨妈几人。 贾母慈祥目光投向王夫人,声音有些语重心长:“宝玉他娘,你也见着了,珩哥儿是什么性子,你不会不知道,恩怨分明,你说他什么时候让你和宝玉吃亏过,还有大丫头也在这儿,听凤丫头说也是当亲姐姐在照顾着,前日还送到长公主府上帮着照看在东城的生意。” 王夫人闻言,嘴巴张了张,一时也说不出难听话来。 贾政皱眉道:“珩哥儿经常在外操持朝廷的大事,回到家里,到老太太太这里以叙天伦,你怎么还能生着闲气?给甩脸色看,岂不寒了人的心?” 王夫人闻言,脸色苍白,眼圈微红。 贾政摇了摇头,也不好再说。 王夫人却有千夫所指之感,哭道:“我原也没什么坏心,是为了大丫头的终身大事着想,再说我这个当娘的还能害自家闺女不成,珩哥儿是个有能为的,他虑事周全,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比得上。” 说到最后,愈有几分委屈。 元春拉过王夫人的胳膊,柔声道:“妈,对我的亲事都保证过了,珩弟从来是个有数的,你放心好了。” 王夫人讷讷道:“他既保证,我也不说什么了。” 贾母叹道:“这就对了,一家子还是要和和气气的,大丫头,你等会儿也过去,和珩哥儿说说,让他心头千万别置气。” 元春轻笑道:“老祖宗,珩弟他不是那般人。” 贾政脸上也有几分轻松,道:“母亲,子钰贤德之名,神京咸知,怎么会因着这点儿小事儿而生仇气,再说刚才也没发着什么火,我看他对大丫头都是当亲姐姐来看的。” 元春闻言“嗯”了一声,心头多少有些羞。 亲姐姐吗? 贾母忽而问道:“大丫头,他平日里是怎么对你的?” 元春柔声道:“珩弟对我很好啊,珩弟和晋阳长公主在东城做着生意,现在都是由我管着账簿。” 王夫人一听这话,心头一动,看向一旁的元春。 贾母也被说得有些好奇,问道:“也不知是多大的营生,一年得多少利银?” 元春解释道:“一月一两万两的利银,采购什么的,或是用银,都由我来支取的。” 贾母一听这话,愈是新奇,道:“你也能支取着银子?” 元春明眸莹润如水,轻声道:“嗯,珩弟他很信我的。” 事实上,元春哪怕管着贾珩旗下产业的财务收支,可一举一动,怎么瞒过晋阳长公主的耳目,这自然不会绕过贾珩去。 这倒不是贾珩信不信得过元春的问题,而是财务监督之制,是长久防范之策。 可仅仅是将这种财务权限授予一个年华刚及双十的女子,这种信任程度,也足以让元春为之感动莫名。 贾母笑道:“那他有没有给你发月例?” 这话自是说笑话。 元春轻声道:“有的,一月二十两呢。” 说到最后,心头不由一跳。 以往还不觉,这二十两月例,怎么和当家太太的月例银子一般无二? 贾母笑道:“宝玉她娘,你听听,珩哥儿说不亏待大丫头,还就不亏待着,咱们娘两个,也才二十两的月例,当然不是说就缺这几两银子使,难为他一番心思。” 王夫人闻言,面色稍顿,目中愤郁之气稍稍散了一些。 不管是那位珩大爷是在做面子工夫,还是真心实意对她家大丫头好。 那位珩大爷,都不能委屈了大丫头。 薛姨妈笑着凑趣道:“大姑娘在公主府为才人赞善,原是体面的不得了,不想还有银子拿。” 心道,她都想让她家姑娘到公主府为才人赞善了,当然不是冲着银子去,而是可以顺势接触天潢贵胄。 经过贾母与薛姨妈的敲边鼓,王夫人心头烦闷缓解许多。 贾母转而看向元春,笑了笑道:“大丫头,你也往东府去罢,别让珩哥儿还有她媳妇儿等急了。” 元春点头应是,说着,也向着宁国府而去。 楚王府,内书房 楚王坐在一张图纹静美的红木条案后,手持毛笔,伏案凝神书写,而隔着几架屏风的西窗下,一着红裙、一着青裙,一戴金钗步摇的女子,隔着一方棋坪就坐。 红裙女子云鬓高挽,肤若凝脂,气若幽兰,额前以银饰璎珞弯成弧月之形,额头正中暗扣着一方翡翠玉,涂着玫瑰眼影的睡凤眼,稍有几分凌厉之色,此刻手中捏着一颗黑色棋子。 而对面的青裙女子,端庄娴静,两道细眉犹似柳叶,明眸柔波潋滟,望着黑白纵横的棋坪,手拿白色棋子举棋不定,举手投足间无声散发着一股书卷气。 楚王妃甄晴催促道:“该妹妹了。” 柳妃凝了凝秀眉,将棋子放在一旁的棋盒中,轻笑道:“姐姐棋力过人,妹妹远远不及,甘拜下风。” 甄妃嘴角噙起一丝笑意,道:“妹妹这就认输了?” 柳妃摇了摇头道:“二十九步之后也要一败涂地,下与不下都是一样。” 甄妃将黑色棋子放在一旁的棋盒中,莹润玉容上略有几分兴致索然:“我们的王爷,就这还说妹妹棋艺过人呢。” 这话说得其实有着几分揶揄。 甄晴为楚王正妃,性情自来骄横,当初柳妃入门就没少着甄妃刁难。 甄妃之所以有如此底气,是因为甄妃之父为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 陈汉在江南之地的江宁、杭州、苏州三地,皆设织造局,以便贡奉宫中丝绸织品,由钦差体仁院总裁总揽其事,官居正二品,直接与内务府接洽,不属两江总督辖治。 柳妃道:“王爷不大下棋,对妾身棋艺高低有着误判也是有的。” 显然对甄妃的强势,早已习惯而至逆来顺受。 “也是,王爷最近棋艺愈发生疏了。”甄妃笑了笑,道:“说来等过了年,正好贾家妹妹过了门,多了个抚琴的,我们姐妹于琴乐声中对弈,倒也别有一番雅趣。” 这话说得几视元春为侍女般,但这恰恰甄家女的自傲之处。 她甄家虽不是公侯之家,但公侯千金进了门,也要为侧妃。 柳妃却抿了抿唇,一时未应。 正在二人说话,楚王也离座起身,绕过屏风,笑道:“两位爱妃说什么呢。” 甄妃笑道:“自是在说贾家姑娘过门的事儿。” 提及此事,楚王笑意淡了几分,道:“唉,孤也是……” “王爷不用向臣妾解释。”甄妃摆了摆手,笑道:“臣妾可不是妒妇。” 为了来日的皇后之位,她愿意容忍一时,拉拢贾家,等过了门,总有她的手段。 然而就在这时,忽地书房外传来丫鬟禀告声:“王爷,王妃,甄嬷嬷回来了。” 楚王闻言,心头一喜,但脸色还保持着矜持,道:“必是喜信传来了,让她进来。” 不多时,甄嬷嬷入得书房小厅,迎上楚王期待中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心头不由“咯噔”一下。 她可没什么好信。 “嬷嬷,贾家这么说?”楚王问道。 作为熟悉甄嬷嬷神态变幻的甄妃,蹙了蹙眉,睡凤眼不禁闪过一抹冷色。 难道事情不顺利? 甄嬷嬷苦着脸道:“老身惭愧,未能玉成好事,贾家太夫人说要等云麾将军回府商量,而恰逢云麾将军带着贾家大姑娘回府,云麾将军来到荣庆堂,直言不同意这门亲事……” 说着,将先前荣庆堂之所历所见,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和盘托出。 当听着贾珩说出,“趋嫡母宫中,而为随侍女宫容貌所动”之语时,楚王面色倏变,心底凛然而生一股寒意。 这若是传扬出去,外人该如何议论他? “他真是这么说孤的?”楚王凝眉问道。 甄嬷嬷道:“当时贾家的人都听着,老身不敢撒谎。” 楚王踱着步子,面上蒙上阴霾,一时有些头疼。 甄妃却冷哼一声,妍美脸蛋儿上现出一抹讥诮:“这云麾将军倒是言辞犀利。” 楚王:“……” 瞥了一眼甄妃,暗道,你究竟是哪一伙的? 甄妃道:“王爷,看来是这贾珩看出了王爷的打算,这才予以反对,不知接下来王爷还打算怎么做?” 她让自家嬷嬷帮着说亲,已将大妇姿态展示够了,但最终仍未能玉成好事,那就是天意使然,这就不能怪她擅妒了。 楚王面色明晦不定,道:“此事容孤思量思量。” 看着楚王神情凝重,甄嬷嬷低声道:“王爷,我看那贾家二太太似是十分合意。” 楚王凝了凝眉,问道:“荣国太夫人还有贾政呢?” “说他们家先商量商量。”甄嬷嬷摇了摇头道。 楚王旋即失望。 甄妃冷笑道:“这多半是托词了。” 楚王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此事先这样吧。” 接下来不是与贾家联姻,而是怎么消除这件事儿的影响,若是落在父皇耳中…… 楚王心头不由生出懊恼。 本想出其不意,造成既成事实,但现在却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89//.html 第三百七十一章 天香楼诸钗聚宴 看着楚王面色变幻,神情懊恼,甄妃凝了凝眉,睡凤眼眯成一线。 她丈夫的性子就是这样,做事前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然后没有收到预计效果,又百般懊恼、患得患失。 这个性子…… 可也让她得以独宠后院,只能说有利有弊。 “王爷,这贾家拉拢不得就拉拢不得吧,王爷大可不必苦恼。”甄妃劝慰了一句。 一旁的柳妃粉唇轻启,劝慰道:“王爷,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 楚王凝了凝眉,目中不乏忧虑之色流露,道:“此事恐怕还没有这般容易过去,贾珩若是将此事透露于父皇,该如何是好?” 甄妃道:“王爷多虑了,臣妾猜这贾珩断不会陈奏于父皇。” “哦?”楚王看向甄妃,面现不解。 甄妃道:“此举有离间天家亲情之嫌,再说王爷欲纳贾家女遭拒,想来父皇心思也颇为矛盾,贾珩此举,倒像是看不上天家了。” 楚王道:“晴儿所言不无道理,但贾珩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方才你也听到了,这似是摆出一副和孤撕破脸的架势,再说父皇……未必事后不知。” 事情成了还不觉,一旦事情不成,楚王后怕之念顿起。 原本就有赌的成分。 成了,这风险就冒得值得,但没成,这风险就有些不想承担了。 甄妃凝了凝眉,道:“那王爷准备怎么办?” 楚王忧心忡忡道:“孤寻廖先生还有冯先生,看接下来怎么应对。” 甄妃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只能如此罢。” 她倒是想成为眼前男人的贤内助,帮着出谋划策,但眼前男人并不信她才智。 柳妃在一旁静静看着愁眉紧锁的楚王,脸上也有几分关切,她素知王爷心怀腾云之志,但她的家族势单力薄,只能在士林名声上与之增益,旁得兵权什么的,无计可施。 楚王说着,出了书房,吩咐内侍唤来了冯慈和廖贤,引入内厅,分宾主落座。 “二位先生,此事该如何是好?”楚王三言两语,将甄嬷嬷在荣国府的经历说了。 主簿冯慈手捻美髯,道:“王爷,这倒是贾云麾的行事风格,干脆利落。” “先生的意思是,他一门心思要投了魏王?”楚王言及最后,目中就有厉色涌动。 若是投效了魏王,那他绝不容忍! 廖贤摇了摇头道:“王爷,贾云麾绝不会站魏王,他如今想做的是孤直之臣。” “孤直之臣?”楚王喃喃说着,冷声道:“魏王再过不久,就去五城兵马司观政,他们长久来往,难免不会联络一起,对了,先前皇后在坤宁宫为魏王庆生儿时,贾珩就去庆贺,孤是看他们两家关系渐近,才……” 见楚王心态失衡,冯慈忙道:“王爷稍安勿躁。” 楚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头烦躁情绪,看向冯慈,问道:“先生何以教我?” 冯慈面现思索,道:“王爷,我们不妨站在贾云麾的立场去想一想?” “什么意思?”这话说得新鲜,楚王愣怔了下,正襟危坐起来。 冯慈道:“如果王爷是贾珩,掌着京营,五城兵马司,锦衣府……” “那孤肯定……”楚王下意识说着,忽地察觉到不对,顿口不言。 廖贤道:“王爷现在不是王爷,而是贾云麾,可试着想象其人会怎么想。” 楚王皱眉道:“可孤并不是贾云麾。” 冯慈见此,也不再卖关子:“殿下,如冯某是云麾将军,那自是要效忠圣上,反而不急着下场,无他,情势不明,根基浅薄。” “情势不明,根基浅薄?”楚王品着这八个字,心头隐隐有几分明悟。 冯慈道:“殿下难道忘了前日都察院御史弹劾贾云麾之言?” “身兼要害之职,圣上安危系其一念之间。”楚王一字一顿说着,显然对这句话印象颇为深刻。 冯慈道:“所以,云麾将军也不会向魏王靠拢,说其根基浅薄,如今贾云麾不过初掌京营,一切尚因圣上信重,纵是真的属意王爷,也不会轻易表露。” “熙和兄所言甚是。”廖贤目光现出思索,道:“所以,王爷不用担心贾云麾会投向魏王,哪怕经此一事,贾云麾也不会与王爷生隙,还是因为情势不明。” 楚王点了点头,问道:“那现在父皇那边儿会不会……” 冯慈道:“殿下不用担忧,这是王爷看中了荣国嫡女,既荣府不许,那此事搁置就是,常言一家女,百家求,这又算得了什么。” 楚王点头道:“是了,一家女,百家求。” 冯慈道:“王爷,事到如今,再想其他,并无益处。” 其实,就算宫里见责,也要扛住,否则还能怎么样? 廖贤宽慰道:“王爷,现在多做多错,不如顺其自然。” 既然赌了一把,愿赌服输就是,剩下就不好画蛇添足。 楚王心头虽仍有担忧,但只得无奈接受这结果。 不提楚王的忧虑,却说贾珩与探春、迎春、湘云、黛玉、宝钗,凤姐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出了荣庆堂,向着宁国府行去。 路上,凤姐笑问道:“珩兄弟,明天过年,我想着请个戏班子,在天香楼热闹热闹,珩兄弟觉得如何?” 贾珩笑了笑道:“凤嫂子回去和可卿商量就好了。” 凤姐笑道:“西府的后花园,明年也该翻修翻修了,打我过门时就那样子,不知多少年了,其实若两个后花园打通,还有后面的一片荒地,再起一座大园子才好呢。” 说来,这已是凤姐第二次提着,毕竟手里银子一多,放在手上又不能生银子,倒不如花将了去,在后院大兴土木,以赏园林之景。 贾珩道:“今年是不成了,等明年再看看。” 凤姐又劝道:“家里姊妹也多,年岁也不了,都在老太太院落附近聚住着,总不是个事儿,听说甄家前几年就起了好大一座园子,供着他们家女眷观赏,小姐居住着。”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会考虑的。“ 凤姐笑了笑,又道:“珩兄弟,乌家庄头那些折卖出去的庄子,是不是也要收缴回来?” 贾珩沉吟片刻,道:“如是被乌进孝以亲戚代持,自是要将庄子收缴,如果已卖给其他商贾,此事就需要慎重。” 这时候虽没有维护交易秩序的善意第三人的市易准则,但如果无限追责,也容易引起非议。 凤姐问道:“那以后庄子该让谁管着?” 贾珩想了想,道:“荣府的庄子,凤嫂子需得重新拣选老实、可靠之人。” 探春与湘云几人落后几步,静静听着二人谈论家事。 几人说话间,来到花厅,秦可卿正在与蔡婶说着年节以及账务收支的事儿,尤二姐、又三姐在一旁坐着相陪,因为尤氏南下,府中管家事务就需得可卿自己来处置。 不远处的椅子上,香菱与瑞珠正翻着花绳。 香菱着竹青色襦裙,上身着牙白小袄,梳着双鬟髻,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上挂着柔美笑意,眉心米粒大小的胭脂记,嫣红如朱砂。 小姑娘来宁府后,颇得秦可卿宠着,原本羸弱、瘦小的身段儿,也已长开了许多。 这时,婆子进来禀告道:“大爷从西府回来了。” 秦可卿放下手中账本,笑道:“大爷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带着人回来的?” 因为之前下帖请了凤姐与探春、黛玉、宝钗等姊妹,过来酒宴。 至于明天,因是小年,则是荣宁二府家眷共同庆祝。 “琏二奶奶,林姑娘,宝姑娘、三姑娘、云姑娘都来了呢。”那嬷嬷轻笑道。 说话间,就听廊檐下传来银铃般的声音,继而环佩叮当之音响起,众人挑帘进入内厅。 “嫂子。”湘云入得厅中,就向着秦可卿而来。 “云妹妹。”秦可卿笑着上前拉过湘云肉乎乎的小手,态度亲切。 这时,探春、迎春、黛玉、宝钗,上前见礼,齐齐唤着嫂子。 而凤姐笑道:“弟妹,忙什么呢?” 秦可卿柔声道:“看看账簿,准备年节的事儿,嫂子也过来了,西府那边儿的年事操持完了?” 凤姐笑道:“七七八八了。” 说着,众人纷纷落座,一时间,内厅之中莺莺燕燕,香气扑鼻,恍若百花园般,争奇斗艳,姹紫嫣红。 贾珩这时则落座在圆桌旁,冲坐在对面的尤二姐点了点头,却见其羞涩地垂下莹润如水的眸子,桃腮生晕,轻轻唤了声:“珩大爷。” 尤三姐倒落落大方,一身粉红袄裙,头戴水晶珠花簪子,一手托着艳冶、明媚的脸蛋儿上,目光则是极为大胆,盈盈秋波微漾,轻笑道:“珩大爷,年底这几天可得闲了吧?” 贾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说道:“年底公务虽少了一些,但私事多,需得会客,正月还要进宫见见各家诰命,也未必得闲了。” 逢着年底,贾府老亲与京营军将都会相继登门拜访,另外还要筹备阅兵之事。 贾珩说着,又问道:“三姐儿,这几天你家里还好吧?” “我娘说明天让我回家聚聚,我想着带姐姐回去看看。”尤三姐目光柔波流溢,轻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应该的,过年一家人是该团聚团聚。” 尤三姐没听到想听的答案,心底微黯,笑问道:“珩大爷,你那三国话本还写着吧?” 贾珩道:“第二部写了一半了,抽空写写罢。” 提及话本,尤三姐轻声道:“我也在写呢,但写到战事交锋,有些一筹莫展,想着和珩大爷讨教讨教呢。”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等过几天,我给你说说。” 秦可卿这时与凤姐、钗黛几个说了一会儿话,转眸看向贾珩,关心问道:“夫君,听说,西府上门了给大姐姐提亲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嗯,是楚王府的人,还有王家舅老爷的儿媳妇儿,被我回绝了。” 夫妻二人在家闲谈,原也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 相比在西府,人多眼杂,此刻在自己家中,就要自在舒心许多。 秦可卿面现思索,道:“楚王?是楚王府的正妃?” 凤姐道:“哪能是正妃?也就是侧妃,不过王府的侧妃,比寻常人家的正妻都要强上许多的,说来,达楚王王妃甄妃还是我家老亲呢,她们家姐妹两个都嫁到了京里,还有一个嫁给了北静王。” 秦可卿想了想,道:“大姐姐以往在宫里没少吃苦,亲事还是需得慎重一些,不仅要看出身门第,还要看品行才学呢。” 她觉得此举许是会引来西府那位太太的怨怼,但夫君此举必是有着用意在的。 凤姐笑道:“是这个理儿,咱们女儿家寻个如意的郎君才是正理,不过听珩兄弟的意思,这门亲事有些险,这才没有应着。” 探春英媚的眉眼中浮起忧色,道:“刚才嫂子没听珩哥哥说,现在珩哥哥管着京营、锦衣府、还有五城兵马司,受着宫里看重,这些王爷,心里打得什么主意都是不问可知的,只怕结亲之后,再是害了珩哥哥还有咱们家。” 几人听探春说得厉害,也都面现思索。 也是先前贾珩在荣庆堂顾忌着影响,不好将一些话说得太透。 凤姐轻笑道:“三丫头愈是有出息了,我方才也听着不寻常,却不想还有这番说道,这倒是普通人家争家产一样找帮手似的。” 众人闻言,心头都是一凛。 “凤嫂子……这怎么好胡乱类比。”探春忙道。 “瞧瞧我这张嘴儿,这的确是不好说,都是犯忌讳的事儿。”凤姐说着,作势捂住了嘴,笑了笑说道。 暗道,果然是这个缘故,怪不得老太太还有二老爷,害怕的跟什么似的。 贾珩道:“先不说这些了,都晌午了,大家也饿了,先去用饭。” 毕竟元春的婚事,也是这些小姑娘头一次经着,甚至某种程度上与自己将来的亲事息息相关,故而面上不显,其实心头暗暗关注着。 秦可卿也笑着转移话题,说道:“天香楼已备好了酒菜,还备了鹿肉,可烤可唰,夫君还有几位姊妹这就过去罢。” 说着,给蔡婶吩咐一声,让其去汇总账簿,然后就向天香楼而去。 天香楼,二楼 早已由下人提前备好了酒宴,莺莺燕燕,纷纷落座,只见那中间放着一长宽漆木桌子,下方摆着四个小火炉,上面的“小锅”咕嘟嘟冒着热气,里面放着花椒、五香、豆角等调料,周围盐醋调料俱全。 周围桌几上放着一碟碟切成的薄肉片,以及时令果蔬、清酒茶水等食材,而另外的角落里还备有小铁路,铁叉、铁丝蒙,都啧啧称奇。 “夫君说,烤得鹿肉烟火气重了一些,如是口味清淡的,可将鹿肉切成纤薄片,涮着吃才好呢。”秦可卿笑着解释道。 凤姐笑道:“这吃法既干净又新鲜。” 在原着中宝琴曾言,烤鹿肉看着怪腌臜的,主要还是烤肉因为有烟火炭黑附着其上,看着不大洁净。 贾珩看向一旁的黛玉,道:“妹妹,鹿肉不好克化,那里准备了独立餐食,让紫鹃伺候着罢。” 黛玉罥烟眉下的明眸眨了眨,看着那碟子一片片的鹿肉片,轻笑道:“珩大哥,我吃一块儿,也无碍的吧。” 看着那张明媚笑颜,贾珩怔了下,道:“也行,只可吃一两片,还需得唰熟了再吃。” 烧烤最容易烤得半生不熟,而“涮”出来的肉,纤薄、熟食,还好消化一些。 一时间,丫鬟上前,倒酒的倒酒、涮肉的涮肉、烤肉的烤肉,忙得不亦乐乎。 湘云这时拿着一个匕首和铁叉,脸上挂着烂漫笑意,招呼道:“珩哥哥,咱们烤着吃罢,烤着吃畅快一些。” 贾珩笑道:“云妹妹慢点儿,仔细别烫着了。” 就在这时,外间一把轻笑声传来:“老远就闻着香味了,吃什么好东西呢。” “这是大姐姐来了。”探春笑道。 秦可卿也笑着相迎,只见楼梯屏风处闪过一道窈窕、姝美的身影,正是元春,与大丫鬟抱琴一同过来。 ------题外话------ 补昨天。 /89//.html 第三百七十二章 宋皇后:她虽母仪天下,可……也是个女人 天香楼 元春笑着近前来,少女正值双十妙龄,品貌端丽、身姿丰美,在秦可卿的招呼下,在贾珩身旁就近坐了。 此刻众人的座位次序倒没有严格而排,散落而随意坐着。 大抵是秦可卿与凤姐、李纨三人坐在一起,尤二姐和尤三姐紧挨着凤姐坐了,而迎春挨着李纨坐着,以次而下,是探春、宝钗、湘云、黛玉,贾珩。 周围丫鬟、婆子则是侍奉着。 至于惜春倒没来。 秦可卿笑道:“大姐姐这是刚从公主府回来,那位长公主可还好相处吧?” 元春美眸抬起,看着对面那笑靥如花的少女,心底就有几分不自然,却是想起先前在公主府偷见的一幕,芳心微颤,连忙将一些思绪驱散,柔声道:“长公主端庄大方,性情淑娴,待人也是温柔和气的。” 凤姐笑道:“公主比起寻常人家,这可以说天下一等一的贵女了,竟这般好相处,真真是难得了。” 秦可卿笑了笑,似无意间随口道:“听说那位长公主守着一个小郡主过日子,那小郡主与薛妹妹同龄,应好相处吧?” 贾珩面色不变,心头却不由一动,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开口道:“清河郡主许是幼失其怙缘故,性子安静,平日也不怎么爱说话。” 元春柔声细语道:“还好罢,我昨个儿和她聊着,也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 贾珩看向元春,道:“许是大姐姐知心解意,小郡主愿和大姐姐说话罢。” 这话倒更像是,贾珩完全不了解小郡主的性子。 但因为配合着元春在一旁敲边鼓,倒更像是元春在帮着贾珩圆。 元春轻声道:“珩弟说笑了。” 秦可卿笑道:“夫君,你说等过年,需不需得置备一份儿礼物到长公主府上。” 起码可以排除,但也不一定,许是长公主府的侍女之类。 记得上次不就来了个唤作怜雪的。 至于晋阳长公主,秦可卿完全想不到,因为在其脑海中,养着一个如薛家妹妹一般年纪大女儿的长公主,那年龄该有多大了? 虽不是王夫人那样大,也是薛姨妈那样的半老徐娘的模样。 都可当她家丈夫的岳母了。 或许孀居贵妇养面首? 那更是想都不用想,她家夫君毋宁死,也不会自甘堕落。 如果是长公主府上的婢女,她倒不需用这般提防了,免得夫妻心头生嫌隙。 只是心头多少有些酸涩,家里好好的尤氏姐妹,偏偏要在外间找其他女人? 难道真如书上所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贾珩笑了笑道:“也行,等初五再去也不迟,只是需得新年时往宫里向皇后请安。” 闻听着夫妻二人叙话,黛玉一剪秋水明眸闪过一抹若有所思,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总觉得平静无波的话语中,透着一股不寻常。 一旁的宝钗,杏眸眸光流转,同样有着几许思索。 贾珩问着一旁的嬷嬷道:“怎么不见惜春妹妹过来?” 惜春性情冷僻,在原着中就甚少参与贾府女眷的一些集体活动。 众人闻言,发现却是独独不见惜春,都停下筷子。 秦可卿轻笑道:“刚刚打发了人去唤她,这会儿还没过来,宝珠,你再去唤唤。” 宝珠应了一声,赶紧去了。 不多一会儿,惜春在丫鬟入画、彩屏、彩儿的侍奉下,轻步来到天香楼二楼,冲着几人见礼。 “珩哥哥,嫂子,大姐姐……” 秦可卿笑道:“刚才你哥哥还说,怎么现在才来?” “刚刚陪着妙玉师父手谈,一时晚了些。”惜春轻轻柔柔说着。 原本她是不想来的,但听着珩哥哥唤人过来,又不好不来了。 湘云胖乎乎的脸蛋儿上见着天真、烂漫笑意,道:“四妹妹,现在就差你了,过来烤肉吃,我这都快烤好了,来,这里烤得最大一块儿给你吃。” 说着,拿着叉子翻了翻鹿肉,上面撒了一些辣椒、盐等物。 黛玉笑道:“云妹妹,这说是厨子,旁人也是信的。” 众人见此,都笑了起来。 湘云嘟了嘟嘴,脸蛋儿上带着笑道:“我们穷人家的丫头早当家,什么都,比不了林姐姐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等下涮肉还要珩哥哥代劳呢。” 黛玉秋水星眸微凝,自失一笑道:“我倒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 探春轻笑道:“林姐姐,云妹妹说笑却是将我们都说进去了呢。” 贾珩听着云黛二人斗嘴儿,探春在一旁帮腔,不由轻轻笑了笑,倒不由想起原着,黛玉说“芦雪庵遭劫,要为芦雪庵一大哭”,然后湘云就反怼,“假清高,我们吃了鹿肉,还锦心绣口呢。” 两人原就时常拌嘴,众人也没将小姑娘斗嘴儿的话放在心上。 贾珩笑道:“烤好了没有?我尝尝云妹妹的手艺。” 湘云拿着一个碟子,将鹿肉端了过来,笑意盈盈道:“珩哥哥,这块儿给你。” 探春笑道:“珩哥哥,这烤得闻着是要香一些呢。” 贾珩拿起筷子用着一块儿,起身,微笑道:“你们先涮着,我也去烤一块儿。” 湘云果然烤得不大如意,有熟有生,这样就容易吃坏肚子。 众人见此,却心头一惊。 不过转念一想,既是家中饮宴,原也不当什么,而且贾珩也非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秦可卿笑道:“我们也涮肉吧。” 说着,拿起筷子,夹起肉片往汤锅里放着。 众人皆是效仿着秦可卿将筷子夹起肉片向着汤锅里放着。 过了一会儿,贾珩烤好了肉,分作几个碟子给晴雯,道:“给她们端过去,除林妹妹外,一人一块儿。” 然后,端着一个碟子,递到秦可卿身前,温声道:“可卿,尝尝,看我烤得怎么样。” 秦可卿闻言,抬起一张华美、艳丽的玉容,看着那手中托着碟子的少年,心头不禁涌起阵阵甜蜜,双手接过道:“夫君,我来好了。” 心底原本还残留的一丝委屈,彻底烟消云散。 众人见着,心思各异。 探春轻笑道:“古有举案齐眉,今有珩哥哥亲奉脍炙,若是流传出去,当为一段千古佳话呢。” 凤姐看在眼中,面色不无艳羡,只是片刻之后,不知想起什么,心头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湘云这时吃着一块儿鹿肉,笑道:“珩哥哥的手艺就是不错啊,你们别看着了啊,都尝尝。” 众人笑着拿起筷子,开动着。 贾珩重又落座在惜春与黛玉身旁,对黛玉说道:“林妹妹,鹿肉不好克化,等会儿少吃一些罢。” “嗯,谢谢珩大哥。”黛玉眉眼低垂,轻声说道。 众人其乐融融用着鹿肉,不知不觉已过午时,来到天香楼轩窗之前眺望着园中景致。 湘云小手摸着肚子,憨态可掬地笑道:“珩哥哥,撑着了。” 贾珩道:“刚刚嘱托你别吃这么多,偏偏用这般多,再撑坏肚子了,一会儿咱们到花园中走走,省得积了食。” “我也不想吃这么多啊,谁让这鹿肉这么好吃呢。”湘云轻笑说道。 众人都为其孩子气的话笑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天香楼欢声笑语,青春与美好的气息在冬日午后的天香楼中流溢开来。 置身其间,贾珩面色微微失神,也难免有一股欣然喜悦油然而生。 金钗群聚天香楼,诸芳正艳不是冬。 …… …… 夜色已深,已是子时,大明宫内书房中却是灯火如昼,一道清瘦、威严的身影,正自伏案书写。 崇平帝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忽地心有所感,抬眸看去,见着葱郁鬓发之间别着一根金钗步摇,穿淡红绣牡丹花衣裙,气质雍容、华美的丽人,款款走来,问道:“梓潼,这么晚了,怎么不去歇着?” “见大明宫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宋皇后妍美玉容嫣然一笑,声音如碎玉飞泉:“陛下,还有几天,就是过年了,不应这般劳累了才是。” “过年也不让人省心!”崇平帝拿起手中几本奏折,冷声道:“这几天御史不知从哪儿听得的风声,说阅兵扬武,劳民伤财,劝谏朕罢去此念,诚是腐儒之论!” 说着,尤不解气,竟是将几本奏章弃置于地。 宋皇后见此,眉眼温宁依旧,弯腰曲膝,就去捡着奏章,伊人身形高挑,曲线玲珑曼妙,这会儿在灯火之下,因为弯得腰肢,桃红裙裾包裹不住的翘圆丰满凸显御前,将几本奏章拿起,柔声道:“陛下息怒。” 崇平帝却对方才美景不为所动,冷声道:“如今国家武事不振,彼等还如此固执于文武之见,迂腐难言。” 这些弹劾贾珩与李瓒奏章的背后之人,他也有几分猜测。 都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 宋皇后将奏章摞好,放在御案一角,走到崇平帝身后,捏着崇平帝的肩头,道:“陛下,前朝各持所见,正是言路畅通,圣君在朝的气象,纵有一二激烈迂阔之言,陛下也万万不能气着了自个儿才是。” 崇平帝摆了摆手,对身后丽人身上散发而来的醉人甜香似没有察觉到一般,面色阴沉不定:“朕有主张。” 毕竟是老夫来妻,子嗣都孕育了两个,早就没有往日的新鲜感。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目中不乏怅惋,柔声道:“陛下,要不今个儿先到这儿,明日再做批阅。” 崇平帝道:“梓潼先去歇着吧,朕再将这些奏章批阅了,这达都是年底的急务。” 宋皇后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但妍美玉容上,笑意柔婉,道:“那臣妾告退,陛下还是要保重龙体,早些歇息才是。” 陛下这般日以继夜处置国事,宵衣旰食,却是连平日的乾坤敦伦,都有几个月不理。 她虽母仪天下,可……也是个女人。 崇平帝摆了摆手,示意宋皇后先回去歇着。 就在这时,戴权从外间匆匆进来,一见宋皇后,连忙跪下行礼道:“奴才见过娘娘。” 宋皇后冲戴权点了点头,也不多言,绕过屏风,向外走去。 然而刚至门槛处,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怒喝,“混帐东西!” 宋皇后秀眉微蹙,美眸中闪过一抹诧异,正要挪步离开,忽地只听里间再次传来怒喝声音:“楚王这是要做什么,是要逼宫于朕吗?” 宋皇后芳心一惊,美眸中流露出震惊之色,纤纤玉手捂住饱满莹润的红唇,一张玫姿艳逸的脸蛋儿上陷入思索。 说来,分明是戴权送来的内卫密谍的简报,呈递给了崇平帝,其内分明详载着贾珩与楚王所派甄嬷嬷的对话。 “子钰是个识大体的。”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内书房中传来,宋皇后凤眸微眯,捏起的手帕的玉手紧了紧,暗道,“这里竟还有贾子钰的事儿?” 明了到其中关键,宋皇后凤眸微凝,不敢多留,轻手轻脚出了大明宫。 大明宫,内书房中,崇平帝将手里的简报汇总放到一旁,揉了揉太阳穴,长叹道:“都是不让人省心的。” 齐王如此,楚王也如此,还有…… 这些都惦记着他座下的这张宝座懂,但他们可知他处理国政、执掌乾坤的难处。 眼看这陈家天下江河日下,积重难返,以他才智,想做中兴有为之君,都觉心力憔悴,况齐楚二王? 崇平帝默然片刻,觉得还是需敲打敲打楚王为好,沉声道:“戴权,明日你从弘文馆取一套四书,送给楚王,让他好好读读,年后交过来一份读后感来,朕要看。” 楚王先敲打敲打也就是了。 反正明年魏王开府,也能制衡楚王之势,正好三方鼎力之势。 ”读后感?”戴权诧异说着,忽有所悟,忙道:“是,陛下。” 片刻之间,就是反应过来,这是贾府的探事所报,贾子钰曾用来教导贾政之子,而书写的东西,不想被陛下留了意。 事实上,宝玉衔玉而生,不仅连北静王这样的郡王知晓,就连崇平帝也深知底细。 就连石头上的八个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崇平帝都一清二楚。 毕竟这和“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大,颇有重叠。 崇平帝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最终……这么多年过去,也只是暗暗摇头。 ------题外话------ 感谢书友“祂山之石”的盟主打赏! 1秒记住网: /89//.html 第三百七十三章 贾雨村登门荣国府 坤宁宫 宋皇后端坐在梳妆镜前,娴静而坐,身后由着两个宫女去着鬓发之间的繁复头饰,清晰镜面之中,映照着一张娇媚、艳丽的脸蛋儿。 岁月对其温柔以待,不曾在眉梢眼角留下太多痕迹,美艳、动人的风韵无声流溢。 宋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心头却不由想起悬而不定的立储之事,凤眸中隐见忧色。 “娘娘,热水备好了。”这是,女官蕊儿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宋皇后应了一声,折身进入殿中,在宫女的侍奉下,一件件去了凤纹的宫裳,顿时,雪肩圆润光滑,后背凝霜雪肤,一下子出现在空气中,纤直圆润的双腿,恍若嫩菱的玉足,洁白如玉,足趾指甲上以凤仙花汁涂着玫红色,因为踩着竹蹋,稍稍用力,足趾关节凹陷处显出一个小窝,在朦胧热气中进入浴桶中。 宋皇后扭头,对着一旁的女官,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怅然:“蕊儿,你说本宫是不是老了。” 蕊儿拿着毛巾在丽人后颈及雪背擦着,轻笑道:“娘娘说的是哪里话,娘娘艳若桃李,正是妙龄华容之时呢。” 宋皇后幽幽一叹,转过身去,目光失神,也不再说什么。 简单沐浴而罢,换着一件里衣,穿上木屐,来到床榻,不由掀开丝绸被子,躺在凉衾之内。 宫女自里往外,一共放下三道金钩,垂下帏幔,烛火次第熄灭。 床榻上的宋皇后,因一时睡不着,就转而想起方才内书房所听得崇平帝的只言片语。 猜测着其中的关联。 暗道,莫非是楚王试图拉拢贾珩,为贾珩所拒? 也是了,贾珩如今掌着五城兵马司,锦衣府、京营,怪不得楚王坐不住,蠢蠢欲动。 如果是这般,那也说得通陛下为何那般愤怒,而又赞贾子钰识大体了。 “楚王究竟是怎么拉拢的?回头借由咸宁去旁敲侧击下,说来,咸宁上次还求我派了夏守忠帮着解决了薛家的麻烦。” 宋皇后思虑着其中的关节,定下计来,凝了凝秀眉,美眸闪过一抹思索。 她的儿子魏王开府观政,随着在五城兵马司接触日久,与那贾子钰必然亲如兄弟。 念及此处,心下稍松。 过了一会儿,不再思量此事。 只是一时间,仍是有些睡不着。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年过三十五六,也不知怎地,这二年总是心如百爪挠心,但陛下偏偏操劳国事,无心后宫。 宫女还能吃对食,或者宫妃与贴身女官做一些虚凤假凰之事。 但她是母仪天下、雍容华贵的皇后,为天下表率,绝不能行此不堪之事。 轻轻叹了一口气,美眸中闪过一抹挣扎之色。 终究如先前无数次一般,一手上攀,一手下移,开始微微闭上凤眸,脑海中浮现着崇平帝年轻时的模样,只是这这两月,关于天子年轻之时的轮廓,也渐渐有些模糊起来。 也不知多久,只听得一声幽幽长叹在漫漫冬夜中响起。 宋皇后拿过手帕,擦了擦湿漉漉的纤纤玉手,将手帕叠好,藏在床榻里间。 “这般晚了,倒也洗不了澡。” 宋皇后如是想着,翻过身去,没有多久,沉沉睡去。 …… …… 翌日,已是小年,家家户户开始请灶王爷,张灯结彩,宁国府愈发见着忙碌,里里外外的人进进出出,掸尘的掸尘,贴窗花的贴窗花。 后院厢房中,已是巳初,贾珩与秦可卿起床未久,开始用着早饭。 因昨夜下了一场小雪,屋外丫鬟正拿着苕帚、铁锹开始清扫雪。 “夫君,昨个儿凤嫂子说了,下午请了戏班子来,在天香楼听戏,夫君觉得怎么样?”秦可卿语笑嫣然地看向贾珩。 贾珩喝着一碗粥,轻声道:“按着你的安排就成,你们在后院听戏,我在前院宴请族里的爷们儿。” 秦可卿“嗯”了一声,感慨道:“二姐、三姐一回家,今个儿家里倒是冷清了许多。” 一大早儿,尤二姐与尤三姐乘着马车,返回家中,与尤老娘团聚去了。 贾珩放下粥碗,轻笑道:“她们回家过年,这几天有我陪着你,你还不满意?” 说着,拉过秦可卿的纤纤玉手。 秦可卿被这话说得不禁有些大羞,明眸流波,嗔怪道:“夫君,这还有旁人在呢。” 贾珩笑了笑,吩咐着丫鬟将碟、碗撤去。 夫妻二人正腻歪间,外间婆子来报,湘云、黛玉、探春她们从西府过来了,已到了内厅。 贾珩轻声道:“这边儿正说着冷清呢,就过来陪你说笑解闷来了。” 因今日是小年,东西二府将在午间于天香楼大摆庆宴,探春等一众姊妹在荣庆堂也无事,遂过来说笑。 贾珩与秦可卿离了厢房,往内厅而去。 只见一群莺莺燕燕落座在厅中,起身向着秦可卿以及贾珩寒暄着。 秦可卿一一问候着。 这时,宝珠提着裙裾,迈过门槛,趋入内厅之中,笑道:“奶奶,香菱过来说给奶奶请安呢。” “让她过来。”秦可卿妍美脸蛋儿上,笑意盈盈。 不多大一会儿,香菱挑帘进得厅中,跪下就是磕头,道:“给姐姐,给大爷请安。” 秦可卿目光现出怜爱,柔声道:“快起来,地上凉。” 说着,上前拉起香菱的胳膊,在自己身旁的绣墩上就近坐了。 小姑娘着上着红色对襟袄,下穿石榴裙,一张俏丽小脸红扑扑的,只是身形略有些局促,抬眸见着贾珩的目光怯生生。 贾珩看向秦可卿,笑着打趣道:“这丫头,还是和你亲一些,先喊着你,再喊着我,只是喊了一声姐姐,再唤我一声姐夫才是正理。” 众人都听着这话,不由笑了起来。 湘云笑道:“珩哥哥,那我唤你一声姐夫怎么样?” 贾珩笑了笑道:“那你得问问你嫂子,看她愿不愿意再多一个妹妹。” 秦可卿温婉笑道:“我倒乐意多云妹妹这个妹妹。” “嫂子,算了吧,我觉得还是珩哥哥亲近一些呢。”湘云却轻笑着摆了摆手。 秦可卿笑了笑,看向贾珩,打趣道:“那看来,云妹妹是和你亲一些。” 众人再次笑了起来。 说笑了一阵,秦可卿这时转眸问着贾珩道:“夫君说上次查香菱的身世,现在可有眉目了?” 众人闻言,面上笑意也渐渐敛去,都看向贾珩。 如探春、黛玉都知道,香菱是因为薛家在上京之前在拐子那里买着的,命运凄苦,身世颠簸。 贾珩正色道:“正要和你说,已调查出结果。” 其实能有什么结果,他除却让人去寻甄士隐外,对香菱被拐一事一清二楚,只是借机说出实情而已。 秦可卿闻言,急声问道:“究竟怎么说?” 她是真的将这个与她容貌几分相似,甚至身世也有几分相同的小姑娘当成了自家妹妹。 这时,香菱同样抬眸看向那个少年,眸光深处闪过一丝期冀。 显然,小丫头并不是如表面那般呆痴。 贾珩道:“香菱妹妹原是金陵人,原名甄英莲,三四岁时,在元宵节那天,被仆人带出家门看社火花灯,被拐子带走……” 简单将香菱被拐的经过说了,一直到葫芦僧乱断葫芦案。 这段公案曲折离奇,一席话说完,探春、湘云、黛玉都是久久沉默,面带唏嘘之色。 看着那韶颜稚齿的少女,秦可卿目中愈发见着怜惜,感慨道:“香菱妹妹的身世可也太苦了。” 贾珩点了点头。 记得红楼原着中,一个癞头和尚就说舍了我罢,从面相而言,香菱虽秀美艳丽,但颇有苦相。 秦可卿凝起秀眉,恼道:“夫君,还有那贾雨村,既受甄家恩惠,怎么不救着香菱妹妹?真真是狼心狗肺之徒。” 许是因为爱屋及乌,怜及香菱身世,对袖手旁观的贾雨村,也是印象大坏。 黛玉忽而开口道:“嫂子,这贾雨村……我听着倒是耳熟。” 秦可卿诧异道:“林妹妹认得此人?” 贾珩接话道:“此人应是林妹妹府上的西席,教授过林妹妹读书写字,后来走通了二老爷的门路,被举荐着去了金陵为府尹。” 黛玉清丽玉容上浮起疑惑之色,问道:“方才听珩大哥所言,老师似断了一桩糊涂案子?” 毕竟,贾雨村曾教导着黛玉几年,更是将黛玉一路护送到京师,黛玉对贾雨村的整体印象还算尚可。 贾珩冷声道:“此人何止是断着一桩糊涂案,此人当年受着甄家恩惠,方得显迹,等见着故人之女落难,却无解救之心,如此忘恩负义之辈,枉读圣贤之书!” 黛玉闻听此言,星眸幽幽,一时默然。 她自是信珩大哥之言,只能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 贾珩又道:“说来可笑,此人上次还来了书信给二老爷,说还要和我贾族连宗,无非是趋炎附势,以为进身之阶,却不知我贾家在他心里,比之于寒微之时赠银的甄士隐又如何?” 贾雨村此人政治品行极为卑劣,原着中在贾家势盛之时,曲意攀附,等贾家势弱,即刻落井下石,可以说,这就是一条政治毒蛇。 “听夫君方才的意思,香菱妹妹的父母还现在世上?”见厅中气氛沉重,秦可卿转换了个话题,柔声问道。 贾珩语气缓和几分,道:“香菱妹妹母亲就在她娘家居住。” 秦可卿美眸一喜,问道:“夫君,那香菱妹妹的母亲,能否找到,让香菱妹妹与她母女团聚?” 香菱这会儿也是抬起螓首,紧紧盯着那少年,忍不住弱弱开口道:“珩大爷,我娘她……在哪儿呢?” 骨肉至亲,血脉相连的情绪,也让有着几分痴痴的少女。 贾珩转头看向那眉心一点胭脂记的少女,目光温煦,轻笑了下:“你若唤我一声姐夫,我就告诉你。” “呀……”香菱似被吓了一跳,垂下螓首,捏着一角手帕,脸蛋儿上颇见怯怯之色。 贾珩:“……” 怎么弄得他像怪叔叔似的? 秦可卿嗔怒地拍了一下贾珩的腿,拉过香菱,嗔怪道:“夫君别捉弄香菱,她胆子小着呢。” 贾珩道:“我倒没捉弄她,只是这丫头张口闭口珩大爷,倒是有几分唤得生分了。” 就在这时,一声糯软、柔弱的声音在厅中响起,“姐夫。” 贾珩看向香菱,点了点头道:“寻到亲人怎么也是一件欣喜的事儿,你也别面带愁闷了,再说大过年的,总要高高兴兴才是。” 香菱虽已见着秀丽颜色,但眉眼间有着一股郁郁之气,愁眉不展。 香菱轻轻“嗯”地一声,不由垂下螓首,心底不禁有着阵阵暖流涌过。 秦可卿恍然明了到贾珩用意,拉过香菱的小手,道:“让你姐夫帮你找着你娘。” 贾珩道:“香菱妹妹的母亲封氏,现在大如州,跟着其父封肃一同居住,等会儿派了人南下将她接到京城,和香菱妹妹团聚。” 秦可卿面带喜色,说道:“谢天谢地,找到亲人团聚着就好了。” 香菱这会儿同样眼圈微红,显然对着那从未见过的母亲心怀期待。 探春、黛玉、湘云也不由为骨肉将聚的一幕触动,鼻头酸涩。 说来也巧,一大清早儿,荣国府外却停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一人,上着蜀锦圆领棉袍,头佩士子方巾,腰系玉带,面容宏阔,剑眉星眼,直鼻权腮,正是贾雨村。 其人身量颇为魁伟,经过八九年的宦海沉浮,一身气势更是愈发沉凝。 走上前去,看着气象森严的敕造荣国府的匾额,定了定神,递上一张拜帖:“门下贾化,拜见贵府二老爷。” 那仆人近前接过拜帖,打量了一眼贾雨村,说道:“阁下稍等,小的进去回禀二老爷。” 贾雨村手捻颌下胡须,笑了笑,示意仆人先去,一副和善之态。 等了会儿,望着荣府匾额,目中就是现出几分思索。 “上次去信试着与贾府连宗,也不知被什么阻拦了,本想拜访王宅,但王宅已为圣上弃用,现在只希望托着荣府,往东府美言几句,看能不能引荐给那位炙手可热的云麾将军,如是能与贾族连宗就好了。” 因为最近邸报得传,都察院总宪出缺儿,而朝廷御前廷议,以京兆府尹许庐履任都察院,天子诏旨允之。 许庐一走,京兆尹自然出缺儿,而身为金陵府尹的贾雨村难免心中动意,打算走贾府的门路,寻找机会,看能不能调任京中。 此刻,梦坡斋中 贾政正与一帮清客相公吟诗作对,因临近过年,心情颇为不错,手捻胡须,频频点头。 就在这时,外间的小厮进来禀告,道;“二老爷,南省的雨村过来拜访门下。 贾政一愣,继而惊喜中带着几分对下人失礼的责备:“人在何处?怎么不迎进前厅?” 哪怕贾珩曾流露出对贾雨村的不以为然,但贾政对两榜进士出身的贾雨村,态度热切不减。 说话间,一边吩咐着小厮去迎雨村,一边去向前厅而去。 厅中,贾政与贾雨村分宾主落座,品茗叙话。 贾政看向身形魁梧,面容宏阔的贾雨村,儒雅面容上挂着笑意:“雨村兄,一晃儿有年许不见了吧。” “是有一年了,政公风采更甚往昔啊。”贾雨村见着贾政的态度不改往日,心头大定,恭维说道。 两人寒暄着,叙说着别后契阔。 贾雨村忽而开口道:“学生上次与政公书信,提及连宗一事,政公回信说再看,学生一时困惑,却不知贵府钧意若何?” 他有些想不通,以他两榜进士出身,主动向武勋之家的贾家靠拢,增其声势,竟还能被拒绝? 贾政闻言,默然了下,笑道:“当初,族中刚生变故,子钰刚刚接掌东府族务,官私两面诸事繁杂,连宗之事遂搁置了下来。” “原来是这般缘故。”贾雨村闻听这番解释之语,手捻胡须,恍然说道。 他说贾族怎么也不可能视他这样的“门生”而不见。 不过说来,当初贾云麾还只是三等将军,根基浅薄,与今日之权势还大有不同。 其人现身兼五城兵马司、京营、锦衣府等要职,听同年好友所言,御史弹劾都不能动摇其分毫,已然有圣上心腹重臣的架势。 如能得其引荐天子,他…… 想得深了,心头不由一热。 贾政手捻胡须,笑道:“如今子钰就在府中,恰逢年底祭祖,雨村可与子钰好生相谈,他素敬读书人。” 贾雨村欣喜道:“那学生就翘首以待了。” 1秒记住网: /89//.html 第三百七十四章 贾府尹还要狡辩抵赖吗? 贾珩正与秦可卿安慰着探春、湘云、黛玉几个,忽地外间仆人进来,躬身禀告道:“珩大爷,二老爷在前厅相候呢。” 贾珩闻言,只当是过来商量年节祭祖的事儿,倒也没有怎么诧异。 因为今日是小年,贾府的老少爷们,会在宁府聚宴一场,以作庆贺,算是为除夕宗祠祭祀的预演,而宁府长房也会发放在年货礼品给族人。 “夫君,你去忙罢。”秦可卿柔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起身,向着前院花厅行去。 花厅之内,此刻贾政已与贾雨村二人在仆人的招待下落座,仆人奉上香茗,一同叙话。 贾雨村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手中端着茶盅,与贾政低声谈笑,神态恭谨有礼。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把清朗声音从珠帘后响起,继而一个着石青色棉袍,身形挺拔的少年,步入厅中,道:“二老爷,过来了。” 贾雨村听到这声音,连忙起身,徇声望去,不由怔忪了下。 第一感觉,就是年轻,年轻的过分。 接下来再打量,就觉得目光锐利,周身恍若笼罩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子钰。” 贾政见着贾珩,笑着起身相迎。 贾珩目光在贾政身上没有停留多久,转而看向身旁之人,就觉得有些面生,但见其身形魁梧,仪表堂堂,猜测其人身份,一时间倒也猜不出。 “子钰,这是我常给你提及的贾雨村,现在金陵府任府尹。”贾政笑着介绍道。 贾雨村精神一振,宏阔面容上,现起热情又不太谄媚的笑意,拱手说道:“学生贾化,表字时飞,见过云麾将军。” 说来可笑,哪怕贾雨村年龄已大过贾珩二旬,但贾雨村仍以学生、后进自称,这不仅仅是贾珩身上的官爵所致,也是因为贾珩的贾族族长、荣宁二府之长房的身份。 贾珩打量着贾雨村,眸光微凝,暗道,还真是巧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属平常,年底将近,贾雨村要进京赴吏部述职,然后顺便拜访荣国府,拓展一些故交人脉。 “原来是贾府尹当面,本官也是久仰大名了。”贾珩面色沉静,语气不咸不淡。 贾雨村一时间倒并未听出少年权贵语气有异,当然也是因为和贾政攀谈,得知这位珩大爷的清冷性子,笑道:“学生微末之名有辱云麾清听,云麾大名,天下咸知,辞爵一表,贤德品行,让人景仰,学生如雷贯耳,神交已久了。” 贾政手捻胡须,笑道:“子钰,雨村这次至京,是来吏部述职,念及过年,遂登门拜访,也是为着一桩心事而来。” 这自是为连宗一事垫话。 贾珩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道:“贾府尹先坐吧。” 贾政闻言,多少也察觉出一些不对,因为贾珩仍以官职相称,客气中透着疏离和淡漠。 贾雨村与贾政相继落座,面色笑意不减,不以为忤,或者说,此趟求人,他已有求人的觉悟。 只是心头难免这位贾族当家人的评价,有些下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他贾化,怎么也是两榜进士,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这位年轻气盛的贾族族长竟然如此颐指气使? 不过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能忍一时之气。 贾政笑了笑,手捻胡须,开口道:“子钰,雨村此来,是为了两家连宗之事,如今年底,族人齐聚,若是便宜,是否可将这事办了?” 贾珩看向贾雨村,道:“连宗?贾府尹这是怎么一说?” 贾雨村压着心头的一丝不快,笑道:“云麾,自东汉贾公以来,贾族支族繁盛,人口繁多,学生系出贾府,如今历经数百年,仰慕贾族诗书礼仪之盛,愿与府上连宗。” 说着,将书就的连宗之表,以及简单的族谱序记,从袖笼中取出,递了过去。 这时,仆人躬身接过札子,递给贾珩。 贾珩面色默然,接过札子,却并未细看,而是放在手旁的楠木小几上,整容敛色,问道:“贾府尹,连宗之事先不忙论,本官先问你几个问题,你能否如实回答?” 贾雨村闻言,面色微异,笑了笑,道:“云麾但有所询,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心头隐隐涌起一股不妙之感,自己好像没有得罪这贾子钰吧? 竟如此羞辱于他? 贾政也察觉出这气氛不大对,张了张嘴,“子钰。” 贾珩看着贾政,面色肃然,说道:“二老爷,贾府尹是二老爷举荐给吏部的吧?” 经过剿叛之功,他荣升为锦衣都督,手执天子剑,比之当初初封云麾将军之时,权势已判若云泥,他没有罢黜文官之权,但却有密奏天子以及纠劾不法之权。 如果之前还能说对薛蟠之事懵然不知,那么经过先前香菱一事的身世查访,就不好再装糊涂,等着别人去挑破了。 薛蟠这个脓包,需得主动适时挑破了,否则被有心之人煽动,极有可能牵连到贾家。 至于薛蟠,能不能熬过这一劫? 仔细梳理案情而言,冯渊并非被当场打死毙命,而是抬回家后三日才死,两家争买一婢,薛蟠纵奴殴伤过失致死,原罪不致死。 况薛蟠是独子,年岁尚幼,其情可悯,陈汉律法更有“留养承祀”之律。 总之,薛蟠倒不至判死,大概率是流徒之刑,若是运气不错,等着大赦天下,再放将回来。 贾珩目光咄咄,盯着贾雨村,问道:“贾府尹可识得甄士隐?” 此言一出,贾政不由愣怔,暗道,这甄士隐是何人? 难道是江南甄家族人? 然而,贾雨村却面色倏变,心头“咯噔”一下,道:“云麾将军认得甄老先生?” 贾珩冷声道:“当年贾府尹未得科考显迹,曾在葫芦庙中安身,其间无盘缠上京赶考,这位甄士隐老先生,赠银予你赴京。” “而后,却不想甄家因其女英莲在元宵节被拐,葫芦庙炸供,累遭祝融之灾,等你一晃八九年,加官晋爵,就在几个月前,在金陵府时,接到一桩案子。” “却是有拐子将一女孩儿邀卖两家,以致两家争抢一婢,发生殴斗,闹出一桩人命官司,而你为金陵府尹,本应秉公处断,对恩人之女英莲更应当援手解救,以全当日恩义!然你并无怀恩之心不说,还错判冤案,徇私枉法!贾府尹,古人言,滴水之恩势当涌泉相报,你就是这般对待对你恩重如山的甄士隐老先生的?” 清朗之音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如亲眼所见,将事情经过道出,落在厅中,半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贾雨村此刻被对面少年戳破丑事,已是惊惧交加,面如土色,一句都不好辩驳。 这些隐情,这少年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想要张嘴辩解,耳畔却听到一声冷哼,心头一突。 贾珩沉声道:“本官为锦衣都督,掌天子剑,贾府尹还要狡辩抵赖吗?” 贾雨村身躯颤了下,宛若被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心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贾政脸色微变,看向贾雨村,急声道:“雨村,子钰所言可为真实?” 虽心头生出一些猜测,这案情怎么与蟠儿的案子相似? 贾雨村脸色难看,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会儿,猛然看向贾政,面带苦色,说道:“政公,学生也是有苦衷的,那英莲之女已为政公外甥薛蟠所买,又因纵奴打死冯渊,下官两相为难,只能如此处置,不然要如何判罚?” 他打定一个主意,只要攀扯到贾家和薛家身上,他就能与贾家捆绑在一起,贾家就需要保他! “蟠儿?这”贾政张了张嘴,脸色难看,一时讷讷说不出话来。 贾珩面色微冷,沉喝道:“此事,究竟是你自作主张,还是身后另有人指使?事到如今,还不从实说来,本官必将此案陈奏于上,治你个徇私枉法之罪!” 贾雨村骤闻此言,一时也有些六神无主,辩解道:“云麾,下官也是有苦衷的啊,当时去信给王节帅,也是得了王节帅认可的。” 贾珩皱了皱眉,道:“王节帅?可有书信留存?” 贾雨村脸色微变,支支吾吾道:“这书信,下官放在金陵旧宅,并不在身上。” 他就不信,这贾家连薛王两家也不顾,非要奏于圣上。 贾珩面色顿了顿,沉声道:“贾府尹,本官要进宫面圣,具陈此事,如是圣上派人查问,你据实而言,不得隐瞒曲直,你可明白?” 不将此案主动了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落在忠顺王这些政敌手里,势必作为攻讦于他的手段。 虽然他和此事一点儿关联没有,但许多事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随着他权势愈重、名声煊赫,政敌也越来越多,忠顺王一定会有意将这火往他身上引。 彼时,不明真相之人会不会以为是他干预司法? 他们可不会动脑子去想,薛蟠犯案之时,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三等云麾将军,与薛蟠非亲非故。 再加上明年刷新吏治 至于此事是否引起薛姨妈的怨怼,只能说看薛姨妈怎么想了。 事实上,薛姨妈应该感谢于他,他恰恰是帮薛家提前排了个雷。 贾雨村一听贾珩仍然奏于圣上,就愣在原地,惊惧道:“云麾要进奏圣上?” 贾政心头惊异,道:“子钰,这蟠儿” 贾珩沉声道:“二老爷,此事我不知也就罢了,如今既知其事,断无隐瞒之理,势必要呈报给圣上,由圣上裁断。” 贾政闻言,长叹一声。 贾雨村已是手足冰凉,心头惶惧。 若是禀告天子,他说不得会丢官罢职,再想要下次起复,又不知何时了。 他早知道,就不登门拜访这贾府了,还有这贾珩,这是要毁了他的仕途! 贾珩沉声道:“贾府尹,先回去吧,等候朝廷发落罢。” 贾雨村失魂落魄,只得起身告辞,去寻找对策。 待贾雨村离去,贾政长叹一声道:“子钰,何至于此?” 贾珩皱眉道:“二老爷,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事一旦为我贾府之敌如忠顺王得知,煽动士林舆论,大造声势,借机发难,那时矛头直指我贾府,只怕案子更为棘手,到时说不得纵是轻罪,也要从重而决了,幸在文龙此案,不足论死,早日消弭此祸为好,况临近过年,圣上未必重施刑威。” 尤其,他昨日刚刚退了楚王之亲,得了圣心,又进宫不行亲亲相隐之事,崇平帝就不太可能怒而刑杀。 这毕竟是人治社会,天子口含天宪,一怒就取人命,一喜就赦免其罪。 贾政一时无言,过了会儿,脸上现出挣扎,说道:“子钰,我也一同去,此事当初雨村来信,我知其情而不举,也有包庇之责,若圣上怪罪起来,唯愿全力当之,不牵连族中。” 贾珩闻言,不由一愣。 贾政此言,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这的确是明智之举,否则,落在天子眼里,对之前包庇的贾政,该是何等感官? 而且,贾政此举,也在是帮他分担来自薛姨妈的怨怼,虽然他并不怎么在意。 大明宫,内书房 崇平帝端坐在红木御案之后,正低头看着奏章,冬日早晨的阳光穿过轩窗,到照耀在这位帝王身上,其人恍若一株遒劲、坚毅的瘦松。 崇平帝随口问道:“楚王怎么说?” 戴权躬身,小心翼翼回禀道:“王爷已领了四书,并由奴婢转呈陛下,这个月要足不出户,闭门读书,以期早日交出观后感。” 崇平帝冷哼一声,道:“朕让他足不出户了?再过几天就是除夕宫宴,诸藩齐聚,以叙天伦。” 比起齐王的抵死不认,楚王认错态度尚可,但所行更是胆大包天。 戴权身形不由佝偻愈深,试探道:“那奴婢再吩咐人往楚王府上传圣上口谕?” 崇平帝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他既喜欢读书,让他读罢,等除夕宫宴再传口谕就是。” 说完,也不再理会此事,继续阅览着奏章。 戴权应了一声,垂手来到御案之后侍奉着。 崇平帝凝神批阅着奏章,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内监匆匆而来,道:“陛下,云麾将军递牌子进宫求见,另有工部员外郎贾政,也一同求见陛下。” 崇平帝闻言,抬眸而望,诧异道:“子钰,他这是进宫做什么?还有贾政?” 第一时间就是想起了昨日楚王求娶贾政之女一事。 难道是来谢罪的? 这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拒了天家亲王之婚事,难免有些扫了天家的面子,许是诚惶诚恐,过来解说。 念及此处,崇平帝却是忘了昨日应该赐点东西以作安抚。 “宣他二人进来。” 崇平帝吩咐一声,顿时有内监出去召贾珩与贾政进宫觐见。 /89//.html 第三百七十五章 薛姨妈:怎么不行了? 不多时,贾珩与贾政进入大明宫中。 说来,贾政甚少来大明宫的内书房,故而置身庄严、肃穆的殿中,看到坐在条案后的中年皇者,心头一凛,不敢多看,垂头见礼,说道:“臣,工部员外郎,贾政,拜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珩同样行礼参见:“臣,云麾将军,贾珩,拜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子钰,贾卿平身。”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二人,落在贾珩脸上之时,冷硬面容上挤出一丝笑意。 “谢圣上。”贾珩与贾政齐齐起身说道。 崇平帝看着那身着蟒服,面容坚毅的少年,唤道:戴权,给两位爱卿看座。” 贾珩率先拱手道:“臣不敢。” 贾政脸上显出受宠若惊之色,颤声道:“圣上面前,微臣安敢就座?” 崇平帝笑了笑,也没多说其他,而是看向贾珩,道:“子钰和贾卿求见于朕,所为何事?” 贾珩拱手道:“臣有一事要禀告圣上,恭请圣上裁断。” 崇平帝怔了下,隐隐觉得似乎和先前所想并不相同,问道:“子钰,说说看。” 贾珩就将甄英莲的身世说了,说完甄士隐赠银贾雨村上京赶考,而后续道:“那一年英莲被拐,葫芦庙炸了供,一场大火将甄家烧成白地,次年,贾雨村科举考中,选派外班……” 他之所以不直接提及,就是要将崇平帝代入这种叙事场景,感慨命运之无常,英莲身世之孤苦,生发悲悯之心。 崇平帝听完,果然脸色默然,追问道:“后来呢?” 他可不信贾子钰来此,仅仅是为了给他讲故事,其后必有下文。 贾珩道:“贾雨村此人起复后,任为金陵府尹,一日忽地遇上案子,原是一个拐子一手托买两家,而那被拐女子正是甄英莲……” 而后就是两家争买一婢发生殴斗,致冯渊身死之事,详情本末,落于天子耳中。 崇平帝听完,冷声道:“这贾雨村断得是什么混帐案子!” 贾珩任由崇平帝发完怒,方道:“圣上,后来甄英莲几经辗转,为拙荆认为义妹,臣帮助其寻找身世时,得知此间隐情,因牵涉到家中亲眷,遂不敢隐瞒,还请圣上钧裁。” 这时,贾政“噗通”跪地,叩首而拜道:“罪臣贾政,约束外甥不力,以致殴伤人命,还请陛下见罪。” 崇平帝皱了皱眉,思索半晌,凝眸看了一眼贾珩。 想了想,这里面自不关贾珩的事儿,贾珩才掌管贾家多久? 贾珩道:“圣上,此事系由贾雨村讨好时任京营节度使的王子腾,从未有人主动授意。” 崇平帝一时默然,他已听出其中缘故。 贾雨村为讨好贾家以及王子腾,而擅作主张,给予薛家方便。 这类案件,别说远在金陵,就是神京,当年他管领刑部,也遇着不少。 此事倒是一桩小事,原不值得贾子钰进宫具陈,但因为牵涉到贾家的亲戚,如是有心之人弄鬼,可能会以此攻讦,引起轩然大波,那时反而需得从重严惩,以平息舆论。 事实上,随着贾珩在接替王子腾执掌京营之后,已经不可能再如先前那般等着别人爆出此事。 崇平帝思量透其中关要,道:“贾卿,先起来罢。” 这时,贾政犹自不敢起,顿首拜道:“罪臣有包庇、隐匿之责,还望圣上降罪。” 崇平帝沉吟片刻,想着处置事宜,如果太重,贾珩回去势必要遭到亲戚的埋怨,这是一个亲亲相隐的时代,但如果太轻,又不足以平息将来的非议。 念及此处,沉声道:“此事系贾雨村一手包办,徇私枉法,现革去官职,薛蟠与冯渊争买一婢,纵奴殴打冯渊致死,又假死脱身,朕念其年岁尚幼,又为家中独子,杖五十,徒刑三年,罚作苦役……戴权,等会你去大理寺传朕口谕,命大理寺丞寻出卷宗,重定此案,照谕判罚。” 崇平帝为雍王时,曾在刑部观政,最后执掌刑部,对大汉律法知之甚深,也断过不少案子,方才听着案情叙说,片刻之间,心头就有定论。 大汉律法,大致定刑罚,笞杖徒流死,流放之上更有充军等重刑,以代死刑。 至于徒刑,不同于徒三年,最高可判处十年,并不是关在牢房中空耗粮食,而是罚作苦役。 事实上,《大汉律》经过隆治年间的几次大修,在立法、司法层面,已遵循慎杀、少杀的原则,对于死刑的绞斩二等,从严适用。 比如先前贾珍勾结贼寇,也是流放于南,并未论死。 而薛蟠之案,因牵涉一位拐子死刑,金陵府肯定要将卷宗递送大理寺。 贾政闻言,顿首拜道:“臣谢圣上隆恩。” 徒三年,杖五十,罚为苦役……对年仅十五岁的薛蟠而言,未成年人无死刑,如果从后世的故意伤害致死,起刑点是七年,杖五十算是折抵了部分刑责。 只是杖刑五十,一个不好是能打死人的,但天子口谕徒三年,其实又留了生机。 总而言之,天子的判罚,基本兼顾了情、理、法。 崇平帝摆了摆手,道:“此事,就先这样罢。” 说完看向贾珩,目光温和几分,道:“子钰是个识大体的。” 这话自是一语双关,既为先前拒亲楚王之事,又是因着今日薛蟠之事。 贾珩拱手说道:“臣不敢当圣上夸赞,臣以为此案也多现其弊。” 崇平帝闻言,面色顿了顿,道:“子钰可细言。” 贾珩道:“圣上,人伢、拐子,拐卖妇幼,不知使多少百姓之家承受骨肉分离之痛,臣以为当严惩拐卖妇幼的拐子、人伢,并不允官府为收买拐卖者,置备奴籍。” 这就是在官府层面限制奴籍的备案,这样买来的人就还是良民,逃奴就不会受官府捕捉。 “此议倒可行,不为非自愿为奴者备案奴籍。”崇平帝点了点头,赞同说着,转而问道:“子钰是有意废除奴籍?” 贾珩道:“臣并无此念,只是奴籍之存废,据臣所知,论争非止一日,自开国时,尚书令赵公,曾谏言太祖废奴籍,太祖欣然纳之,并诰发《废奴令》,但太宗之时,又准奴契备案于官府……臣想来,开国之初,地多人少,士绅豢养奴仆,侵蚀朝廷税赋之基,俟太宗之时,天下安定多年,可耕之田愈少,富绅商贾豢养奴仆奉己享乐,有买有卖,与其任其私相买卖,多滋祸端,不若官府予以承认,遂成今日之乱象。” 这其实牵涉到一个沉重的问题——奴籍的存废。 陈汉如今是有奴籍的,官方不禁奴籍存在,奴契甚至可在官府备案,这是太宗之时定下的典制,算是部分程度上具文了《废奴令》的规定。 真正将“历史文件不具有现实意义”,这句话应用的淋漓尽致。 甚至,到了隆治晚年,部分地区对开设人伢行,也就是中介,发放执照,征收重税。 但陈汉律法,偏偏又重典打击拐卖妇幼。 意思是,自己去人伢行自卖可以,但不能拐卖。 官府对人伢行的态度,也是颇为暧昧,充满了人治意味,一会儿说你是合法的,突然又不合法了。 有的官员,默许人伢行存在,对其征以重税;有的官员深恶痛绝,坚决取缔。 崇平帝听着贾珩之言,目露欣赏,道:“子钰所言不错,说来,这是朕在刑部,才渐渐想通的缘由。” 开国之初,人少地多,朝廷需要扩大自耕农的数量,自然要废除奴籍,但等到开国日久,情势又大为不同。 贾珩拱手连道不敢。 崇平帝目中现出回忆之色,沉声道:“朕为雍王时,也曾动议废除奴籍,并对拐卖、收买妇幼等罪,设专章律条严刑以惩,但很快发现……” 言及此处,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渐渐有了几分沉重道:“每逢天灾,多少百姓卖儿鬻女,若不让其卖于大户人家栖身乞活,就只能易子而食,酿成人伦惨剧,故朕之后渐罢此念。” 不说远的,宁荣二府就有世仆奴契,若是被宁荣二府撵走,流落于外,同样生计艰难。 贾珩拱手道:“臣知此事,实在太难,也并未妄起此念。” 废奴籍,几乎不可能,因为最大购买群体恰恰是官僚、地主、士绅,而皇帝就是最大的地主。 崇平帝道:“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向使国强民富,河清海晏,再废奴籍,也可顺理成章。” 贾珩道:“圣上高瞻远瞩,微臣佩服。” 崇平帝沉吟片刻,又道:“子钰,如今临近过年,年节之时,难免不会再滋拐卖之事,子钰为五城兵马司,要缮加履责。” 贾珩道:“臣领命。” 一旁的贾政听着君臣二人对话,紧紧低着头,心头喜忧参半。 蟠儿被判三年劳役,比流放甚至判死,强上一些。 却说贾珩与贾政进宫奏事之时,荣国府,梨香院中 厢房之中,薛姨妈与宝钗,两个人正在叙话。 宝钗看着桌子上五六个紫檀木的盒子,里间尽是放着珠宝首饰,凝了凝眉,问道:“妈,你准备这么些珠宝首饰是?” 薛姨妈笑道:“这不小年了吗,等会儿去见你嫂子,我这个做长辈的总不能空手去罢,这几件东西,算是给你珩嫂子的一些心意。” 宝钗杏眸凝露,问道:“这些首饰是妈从铺子里拿的?” “哎,这哪能将人家用过的给你嫂子?这是从铺子里新买的,花了不少银子呢,你瞧瞧着珍珠、翡翠,用料都是名贵材质,还有这做工,都是上好的手艺,也就是你不爱戴。”薛姨妈白净面皮上现出慈祥笑意。 “我原不爱戴这些。”宝钗点了点头,诧异道:“妈,怎么突然想起送这个了?”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说来,珩哥帮了咱们家不少忙,我寻思着,珩哥儿手里什么也不缺,拿些什么送他呢?而且,非年非节的,送什么都显得难看了一些,倒不如趁着年节,拣选几件名贵首饰给珩哥儿媳妇,她若是喜欢呢,就自己戴着,若不喜欢赏人都成,也算全了我一番心意。” 当初,贾珩帮着贾家的忙,即刻送礼,非年非节,就多少显得太刻意。 宝钗梨蕊脸蛋儿现出认同之色,轻笑道:“妈说的是,亲戚来往,讲究个有来有往,我都想着,先前人帮了不少忙,也该送点儿礼物,表表心意才是呢。” 她原有此念,只是她为同辈,一时间也想不好以名头去送珩嫂子什么礼,而且太贵重了也不合适。 至于送他东西,男女有别,送他个香囊都……要绣三个。 薛姨妈笑了笑道:“乖囡,就是这个理儿,回头,为娘也要和你珩嫂子说说呢,你过完年,年岁也不小了,让你珩大哥为你的婚事多费费心,他认识的王孙公子、青年俊彦多上一些,遇上那品行端正的,说和说和。” 宝钗:“……” 她说怎么着? 原来是为着这一遭儿? 想必是昨日楚王上门求亲一事,让妈留了意。 可是……这怎么能行? 念及此处,宝钗心思就有几分复杂,劝道:“妈,我原也不做那奢想,昨日珩大哥也说了,其中不少凶险,说不得祸延宗族。” “乖囡,那是你大姐姐,她是荣国府的千金,你珩大哥自然要顾忌着,但咱家还不一样。”薛姨妈闻言,拉过宝钗的手,叹道:“乖囡,咱们家什么情况?你老子是个狠心的,丢下咱们娘三个,为娘这些年一手将你们拉扯成人,支撑着家里生意,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原想着你们兄妹都有个好结果,但你待选的事儿又出了差池,你说为娘能怎么办啊,就是再不受人待见,拼上这张老脸,也要给你寻个好人家。” 薛姨妈说着说着,也渐渐动情,眼圈微红,声音低沉。 事实上,如果按着原着轨迹,金玉良缘,一开始就是薛姨妈放出来的风声。 否则没有薛姨妈默认,谁敢私下乱传什么金玉良缘?坏人家女儿的好名声? 宝钗面色黯然,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过手帕,递给薛姨妈擦眼泪,柔声道:“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咱们家原没那个命,何必自寻烦恼。” 薛姨妈抓住宝钗的手,道:“乖囡,可别信什么命,昨个儿,你也听见了,你大姐姐的婚事,已落在珩哥儿身上了,珩哥儿他是个有能为的,只要他愿意帮衬的事儿,就没有不成的,你大姐姐肯定能有个好人家,你让他再帮你找个好人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宝钗闻言,面容微变,道:“妈……别说了。” 薛姨妈道:“我打听过了,那魏王年后要跟着珩哥儿去五城兵马司做事,再不说他和宫里娘娘跟前也能说上话,若是由珩哥儿说和,你就不用往礼部待选。” 至于楚王,肯定是不成了,刚刚拒了,她总不能让女儿答应,在她姐姐跟前儿,她成什么人了? 但魏王正好合适,正妃不敢奢望,侧妃也是可以的。 宝钗听着薛姨妈之言,面颊又羞又急,道:“妈,这怎么能行?” 若是说了,他该怎么想她? “怎么不行了?”薛姨妈道。 就在这时,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妈,什么不行了?” 薛蟠这时,系着紫色头巾,晃着一颗大脑袋,笑嘻嘻地进入厢房中。 /89//.html 第三百七十六章 薛妹妹放心,一切有我 梨香院 薛姨妈看着薛蟠,脸上堆起笑意,道:“我的儿,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薛蟠挠了挠头,大脸盘上现出憨厚的笑容,道:“妈,今个儿不是小年嘛,东府珩表兄要宴请族里的兄弟过去吃酒,咱们也过去吧。” 薛姨妈笑道:“嗯,等会儿你和你表兄好好聚聚,敬他几杯水酒。” 薛蟠笑了笑,道:“我刚才往东府问着,说珩表兄进宫去了,这大过年的,也不知往宫里去做什么?” 薛姨妈笑道:“傻孩子,年节正要往宫里请安问候呢。” 薛蟠笑道:“是这个理儿。” 薛蟠这时注意到桌上的首饰,道:“妈,您这是?” 薛姨妈道:“给你珩嫂子送的。” 薛蟠笑道:“我就说嘛,人家珩表兄前后帮了咱们家这么多的忙,妈也该好好送点东西感谢才是,嘴上说话总是轻飘飘的。” “你妈没你精明……总要寻个由头吧。”薛姨妈笑意宠溺地看向薛蟠。 正在母子二人叙话之时,却听外间一个婆子,进得厅中,道:“太太、少爷、姑娘,二老爷和珩大爷过来了。” 薛姨妈面色一诧,问道:“有没有说什么事儿?” 那婆子摇摇头表示不知。 薛蟠喜道:“妈,定是来邀请我们过去赴宴的,我去迎迎姨父和珩表兄。” 说着,晃着大脑袋,就出了厢房。 薛姨妈和宝钗对视一眼,倒也没在屋里待着,挑帘出了厢房,驻立在廊檐下眺望。 但见贾珩与贾政二人,进入梨香院中,神色凝重。 薛姨妈倒无所觉,一旁的宝钗拧了拧秀眉,心头疑惑。 “珩表兄,姨父。” 薛蟠笑着迎了上去,见礼,打招呼。 贾政步伐微顿,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一脸“憨厚”笑意的薛蟠,暗暗摇了摇头,心头有些不知什么滋味,然后,举目看向回廊上的薛姨妈,叹道:“蟠儿他的案子发了,现在宫里圣上口谕大理寺,要重审此案,蟠儿等下跟子钰一同去大理寺罢。” 薛姨妈脸上洋溢的笑容瞬间凝滞,听到“案发”二字,更是眼前一黑,得宝钗搀扶,才得站稳,颤声道:“二老爷,这是怎么一回事儿?蟠儿的案子不是在金陵了结了吗?怎么都闹到宫里去了?” 薛蟠呆若木鸡,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声道:“姨父,我的案子怎么会发了?” 贾政叹了一口气,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说是受了子钰检举?不定再闹出什么风波来。 贾政想了想,道:“外甥此案拖延数月,现在如此了结,也算有了个结果,否则一直引而不发,不定再被有心之人翻检出来,大作文章,再起风波。” 只要不是充军流放,徒刑三年,结果就不算太差,起码保住了一条性命在。 薛姨妈听着,一时只想到“杀人偿命”的结果,心头愈发骇然,忽地看到一旁神情默然的贾珩,宛若抓了救命稻草,快行几步,甚至下台阶时踉跄了下,近前拉住贾珩的袖子,哀声道:“珩哥儿,你要救救蟠儿啊,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出什么事儿,我也不活了啊。” “妈……” 宝钗见状,同样过来,在一旁拉着薛姨妈,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流露出急切之色。 贾珩不为所动,沉声道:“姨妈,我调查香菱身世,发现其内另有隐情,况今日贾雨村过来拜访,查问之下,牵涉得一桩人命官司,只觉事关重大,无奈告之于圣上。” 薛姨妈:“……” 半晌没有反应过来,震惊难言地看向贾珩。 珩哥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刻,薛蟠难以置信地看向贾珩,道:“珩表兄……” 宝钗同样看向那少年,杏眸中满是惊异之色,不过片刻之后,开始思索其中用意。 看着薛姨妈脸上惊骇神色,贾珩面色不改,与其让薛姨妈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是他举告到大明宫,不若直言利弊,靖浮言、正人心。 贾珩看向薛蟠,沉声道:“文龙,你与冯渊争买一婢,殴斗致死,闹出人命官司,原未必会掉脑袋,但偏偏听了贾雨村之言,假死脱身,又堂而皇之进京,此案一旦被人翻检出来,就是一桩滔天大案,那时群情激愤,势必杀人偿命,严罚重判。” 薛蟠一听“杀人偿命”四字,面如土色,两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铜铃大的眼眸中淌出几滴眼泪来,膝行几步,抱着贾珩的腿,哭道:“珩表兄,我当时真没想打死他啊,珩表兄,你要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薛姨妈闻听杀人偿命之言,面如死灰,泪眼婆娑,一把死死抓住贾珩的胳膊:“珩哥儿,你要救救你文龙表弟啊。” 然后看向一旁的宝钗,急声道:“宝丫头,你快求求你珩大哥啊。” 宝钗脸蛋儿苍白如纸,杏眸雾气朦胧地看向那神情冷冽的少年,嘴唇翕动,终究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 贾珩道:“幸在此案,圣上皇恩浩荡,怜文龙为家中独子,加之那冯渊携家奴与文龙殴斗,各有过错,故而判杖五十,徒刑三年,罚作苦役,了结此案。” 贾政长叹一声,道:“圣上亲自口谕判罚,已是格外开恩,如果真得闹将出来,只怕外甥真是要掉脑袋的啊。” 不得不说,贾政还是发挥了许多作用,否则,场面就会变得极不好看,一大家子求着贾珩,贾珩的处境也会很尴尬。 薛蟠闻言,既惊又喜,道:“不用掉脑袋?” 而薛姨妈也心头一松,身子晃了晃,哭道:“徒刑三年?要关蟠儿三年?” 贾珩沉吟道:“姨妈,文龙徒刑三年,罚作苦役,已是圣上开恩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文龙应由五城兵马司收监,派发苦役活计,在五城兵马司,不会让他吃太多苦头的。” 他也是在出宫之时,忽然醒过味来,崇平帝所判之罚作苦役,其实还真有几分开恩之意。 刑部是有大牢的,是重犯、要犯的临时羁押场所,而在京中执行徒刑的监狱,则是由五城兵马司配合刑部典狱,一同管理。 因为五城兵马司处置日常治安事务,囚牢是最多的。 而最关键的是,在京城中的苦役,一般是由五城兵马司具体执行、监押,要么是在山中挖石头去修皇陵,要么是疏通沟渠、修建城墙。 薛姨妈问道:“珩哥儿,你的意思是,文龙可在五城兵马司监牢收监?” 此刻,薛蟠心头生出一丝希望,大脑袋仰起,看着那气质英武的少年。 贾珩点了点头。 薛姨妈急声说道:“那能不能不让文龙进囚牢啊?” 贾珩看了一眼满面凄苦之色的宝钗,沉吟片刻,摇头道:“姨妈,这是圣上口谕所定之案,再说好不容易了结,总要堵住有心人的嘴巴,不可徇私枉法。” 想了想,又道:“其实姨妈可以放宽心想,文龙牵涉人命官司,既没有流放,也没有充军,只罚苦役三年,出狱之后也才十八,刚好给他筹备一桩婚事以收心,说来,上次跟着舅老爷,差点儿丢了性命。” 把薛蟠送进去劳教三年,才是一劳永逸地解决薛家吸血的治本之策。 否则,上次是皇商,下次又是什么? 万一有人再针对薛蟠作局谋算于他,他救还是不救? 救了,就容易落入别人设下的圈套,不救,薛姨妈是不是还会生怨? 真没完没了了。 其实,此事也是个警醒,随着他功爵渐高,贾族难保不会有人依仗权势,在外胡作非为,经此一事,起码能杜绝不少。 事实上,贾珩并不知道,薛姨妈已想让他去给魏王和宝钗牵线搭桥。 不过,经此一事,自是提也不会再提。 况且,囚犯之妹,只听过发往教坊司的,就没听过进王府为王妃的。 薛姨妈听着贾珩所言,面色变幻,只觉四肢冰凉。 贾政在一旁出言劝道:“外甥这个性子,经此一事,也好好磨一磨,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三年时间,倏忽而过,只当他在国子监读三年书就是了。” 薛姨妈:“……” 这哪里是读书? 这是去坐牢啊!这是好类比的? 贾珩道:“姨妈,文龙罚作苦役,到时,若好好改造,我争取让文龙回家探亲一次。” 薛姨妈面容苍白,看着贾珩,泪眼婆娑,道:“珩哥儿,你要救救你表弟啊。” 心头未尝没有对贾珩的一些怨怼,可一想到自家儿子进去后,更要仰仗眼前少年照顾,却连埋怨的心思,都不敢显露分毫。 情知木已成舟,只是抹泪道:“珩哥儿,我们薛家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儿啊,他作出祸来,现在遭了牢狱之灾,是我没有教好他啊,珩哥儿,可要拜托你好好看顾他了。” 贾珩道:“我会好好看顾他的,等下就前往大理寺,领杖五十,让他好好歇着,等过了这个年,就去服刑。” 薛姨妈:“……” 好好看顾,就是去领杖五十? 这五十板子打下去,她家蟠儿还有命在? 贾珩道:“这是圣上口谕的判罚,姨妈放心,我在一旁看着,只是让文龙受些皮肉之苦了,不会有性命之险,若不去,五十杖下去,人都没了。” 贾政叹道:“这是实理,如果没有人在一旁看着,实打实的五十板子下去,可是能将人活活打死的。” 薛姨妈闻言,心头大恸,泪如雨下,转头看向被仆人拉起来的自家儿子,上前,抱头痛哭道:“儿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妈……”薛蟠失声痛哭。 宝钗见着这一幕,面带苦色,被一股惶恐无助的情绪包围着,几乎不能呼吸,眼圈泛红,伤心道:“妈……” 贾政看着一家三口悲戚痛哭的一幕,叹了一口气,劝道:“让外甥随珩哥儿去罢,早点儿完结了此案,也能早些团聚。” 薛姨妈拿着手帕擦着眼泪,再次转头看向贾珩,哀声道:“珩哥儿,文龙可拜托你了啊。” 贾珩重重点了点头,看向薛蟠,说道:“文龙,随我走罢。” 此刻薛蟠面色仓惶,浑身哆嗦,已是说不出话来,哪还有呆霸王的模样? 贾珩也不多言,吩咐着小厮搀扶着薛蟠,然后看向宝钗,道:“薛妹妹,劝劝姨妈。” 宝钗这时闻听贾珩之言,如遭雷殛,凝眸看向那少年,对上温煦的目光,心头一时酸涩难言,杏眸泪光点点,嘴唇翕动着: “珩大哥……” 贾珩默然片刻,轻声道:“薛妹妹放心,一切有我。” 宝钗听着那九个字,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滑过洁白如梨蕊的脸蛋儿,忙是扭转过螓首,拿着手帕捂住了脸。 莺儿上前一步,劝慰道:“姑娘。” 等贾珩领着薛蟠离去,薛姨妈再次痛哭起来。 贾政劝道:“外甥年纪轻,经事少,不知事理,这次身陷囹圄,虽遭一劫,但也庆幸没有丢掉性命,如是让旁人告发出来,只怕外甥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潜台词自是别怨着贾珩。 宝钗也劝道:“妈,珩大哥会想办法帮哥哥的,以后就在五城兵马司的监牢里,照顾也便宜。” 薛姨妈哭道:“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啊。” 前不久,珩哥儿还帮着她家求着皇后娘娘解决麻烦,现在怎么就将蟠儿送进监牢里了? 心头更是委屈,她现在哪敢去怨那位珩大爷? 自家儿子还攥在人家手心里,她以后还要求着人家,只是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妈,先进屋罢。”宝钗劝道。 说着,唤着同喜、同贵,搀扶着薛姨妈进得厢房。 而随着时间流逝,梨香院中的动静,终于也传到了荣庆堂。 贾母本来正要往宁府而去,闻听此讯,不由大惊,连忙领着凤姐、李纨、王夫人、元春等人一同过来,进入厅中,见着面上带泪的薛姨妈,以及一旁唉声叹气的贾政,皱眉问道:“政儿,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大过年的,姨太太怎么哭起来了?” 心头暗道,别是……政儿欺负了人家? 心念及此,心头“咯噔”一下。 薛姨妈一见贾母,哭道:“老太太啊,蟠儿出事了啊。” 贾母近前,坐在薛姨妈身旁的绣墩上,惊讶道:“蟠儿,他又出什么事儿了?” 又…… 显然先前身陷乱军一事,让贾母印象深刻。 贾政长叹了口气,解释道:“蟠儿的案子发了,现在被子钰带到大理寺去了。” 贾母面色微变,道:“怎么回事儿?” 贾政将经过一五一十叙说,唏嘘道:“圣上亲自过问此案,判罚外甥徒三年,罚作苦役,这案子才算彻底了结了。” 众人闻言,都是面面相觑。 王夫人脸色苍白,心头生出一股寒意。 那位珩大爷,竟将蟠儿送进去了? 贾政道:“如非子钰,蟠儿被旁人做筏子,发了此案,那时人命关天,再想了结,就不是这般容易了。” 元春玉容微顿,凝了凝眉,柔声道:“父亲所言甚是,文龙的案子人命关天,拖得越久,后患越大,如今能够借机了结,只监押三年,结果也不算坏了。” 贾母闻言,面现无奈,拉过薛姨妈的手,劝说道:“这等官面的事儿,一个不好,就容易被人揪着不放,那时上下盯着,人命官司,蟠儿想要轻判都是不能了。” 贾政再次叹道:“珩哥儿去宫里求旨,圣上还是给了恩典的。” 想起先前君臣和睦,其乐融融的一幕,心头也有几分羡慕。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自是在有意无意劝着薛姨妈,心里不要有埋怨。 说来,也是贾珩先前铺垫了不少,姑且不说对宁荣二府做了不少事儿。 就说对薛家,先是派兵搜山,救过薛蟠一命,又是帮薛家求皇后,保住了皇商差事,这落在贾母、贾政眼中,眼前之事,并非不帮亲戚,而是人命官司,事关重大。 7017k /89//.html 第三百七十七章 贾珩:大姐姐觉得我做错了? 忠顺王府 正是小年,忠顺王府也开始张灯结彩,一个个仆人出入在廊檐、梁柱之间,悬挂红色帏幔,忙碌不停。 后院阁楼之上,忠顺王侧趴在床榻上,正听着不远处戏台上的声音,心情多少有些烦躁。 屁股上隐隐传来的疼痛,无时不刻地提醒着忠顺王,先前遇刺一事,是何等屈辱? 就在忠顺王暗恨之时,周长史进入厢房,趋近前来,低声道:“王爷。” 忠顺王“嗯”了一声,看向周长史。 周长史声音明显见着几分喜色:“王爷,先前让留意贾珩的错漏,已有眉目了。” 忠顺王闻言,又惊又喜,急声问道:“查出了什么?” 周长史笑道:“王爷,据那些被薛家撵走一个杨姓掌柜所言,薛家少爷薛蟠曾在上京前,金陵府与一个小乡宦的士子争买一婢,纵奴打死了人,时任金陵府尹贾雨村,帮着糊弄,让薛蟠假死脱身,现在就藏匿在贾家。” 薛蟠上京,因争买一婢而打死人,连荣国府下人都有所知晓,遑论瞒过其他人去? 有心人一打听,就可知其根底。 忠顺王听完,心头大喜,但片刻就皱眉道:“薛家虽是贾家姻亲,但也动摇不了那贾珩小儿分毫吧?” 周长史阴笑了声:“王爷,此言差矣,想那金陵府尹贾雨村正是借了贾府的门路,方得起复,与贾府门生何异?想那贾珩为贾族族长,藏匿凶犯,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再说贾珩风头正盛,行出于众,人必非之,如曝出此案,纵不是他的错漏,也是他的错漏了。” 忠顺王面现思索,愈听愈是有理,点头道:“周长史所言在理,贾珩小儿,不知多少人看不惯他,如是将薛家一案攀扯在贾珩小儿身上,他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周长史道:“退一步说,纵然动不了贾珩,也能为王爷出一口恶气。” 忠顺王冷笑道:“本王也是这个主张,什么贤德之名,孤就见不得这等大奸似忠的佞臣横行。” 周长史道:“王爷,要不现在就让人寻御史检发此案?” 忠顺王正要答应,忽地眉头紧锁,摇头道:“不,先等一等,等过了这个年再发动不迟,前日宫里方下旨,已有警告于孤之意,这般急着捅破此事,难收其效。” 他算是想明白了,不是他先前弹劾得理由不充分,而是选择的时机不对,没有揣测出圣意。 贾珩小儿刚刚平定王子腾变乱,正是宫里认为第一得力、忠诚之人,他再寻御史弹劾贾珩才略不足、心怀二心,宫里怎么会信? 需得避其锋芒才是。 说着,又道:“你让人密切关注着薛家和贾家,尤其要盯着贾珩,等他牵连的越深越好。” “王爷放心吧,荣府之中有咱们的人。”周长史低声道。 忠顺王面色凝重道:“注意隐蔽,仔细别暴露了,这贾珩小儿整顿宁荣二府。” 视宁荣二府为宿敌的忠顺王,在很久之前,就在宁荣二府打下钉子,帮着打探消息,但随着贾珩接掌宁府,数次清理整顿,宁府的眼线渐渐废掉,而荣府的眼线则得以保留了一些。 周长史道:“王爷放心就是了。” 忠顺王冷笑一声,道:“这次不说将贾珩小儿搬倒,让他尝尝千夫所指的滋味。” 先前他所鼓动人弹劾贾珩,如今思来,痕迹太重,一眼就被宫里看出,朝堂上的那些人精同样一眼看出。 可薛家案子不同,看不惯贾珩的不是他一家! 就在忠顺王踌躇满志之时,忽地外间丫鬟禀告,道:“王爷,小王爷回来了。” 忠顺王皱了皱眉,道:“锐儿?让他进来。” 自从陈锐被五城兵马司摆了一道儿后,同样心心念念找回场子,一直在盯着贾珩。 陈锐进入厢房,先恭恭敬敬朝忠顺王行了礼,而后脸上难掩喜色:“父王,儿子刚刚得了一个关于贾珩的消息。” 忠顺王瞥了一眼陈锐,皱眉问道:“什么消息?” 陈锐笑道:“贾珩刚刚去了大理寺,听说带着薛家的少爷投案了,你说这事儿有意思不?在这儿大义灭亲呢。” 说到最后,语气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忠顺王:“???” 周长史眉头紧皱,急声问道:“小王爷,这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见自家父王一脸铁青,周长史目现急切,陈锐也渐渐意识到哪里不对,道:“父王,我是刚刚碰到了大理寺卿王恕的侄儿,听说的此事,这贾珩也太傻了,这等事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又算什么?” “住口,蠢货!”忠顺王沉喝一声,脸色青红变幻,心头郁闷的几乎想要吐血。 好不容易寻到小儿错漏,又被小儿迅速填上了。 贾珩小儿是属刺猬的?一点儿都下不了口? 陈锐被训斥着,脸色苍白,低眉顺眼。 他本来是想说个好消息给父王高兴高兴,怎么父王这么恼火? 周长史皱了皱眉,低声道:“王爷,此事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寻一些御史,趁机发难?” 忠顺王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已经不成了,我等弹劾于他,反而帮他扬了名,此事就这般作罢,再想其他招数。” 周长史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暗道可惜。 不提忠顺王的弹劾计划中道崩殂,却说贾珩领着薛蟠在大理寺领杖五十,然后和大理寺丞打了个招呼,言及明年开春后再去服刑, 因为崇平帝的判罚口谕是罚作苦役,这就断不能让薛蟠被打死,或者棒疮不治,任其病重致死,所以,大理寺并没有为难。 荣国府,梨香院 屋内人头攒动,贾母、李纨、凤姐仍劝说着薛姨妈,一旁的宝钗也在低声劝着。 “老太太,太太,珩大爷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跑进厅中,喊道。 薛姨妈正在抽泣抹泪,闻言,忽地一震,急声道:“蟠儿,我的蟠儿呢?” 说着,就起身,急慌慌的往外走。 此刻,贾珩已吩咐着小厮将打得皮开肉绽的薛蟠从马车上抬将下来。 这会儿薛蟠趴伏在一方木板上,一动不动。 “我的儿……你怎么了啊,这是……你不要吓为娘啊。”薛姨妈一见薛蟠几如死了一样,又是大哭着扑上前去。 “妈。”就在这时,薛蟠仰起大脑袋,额头上满是汗水,声音虚弱喊了一声。 贾珩解释道:“文龙受了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寻郎中帮着涂抹金创药,修养个把月,就能下地行走了。” 大理寺的执刑刑吏,下手还是有着分寸的,板子基本都落在屁股上,前三十杖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而后二十杖就稍稍重一些,既屁股开花,皮开肉绽,又不至伤及骨头,要了人命。 薛姨妈这时眼中噙着眼泪,看向那身着蟒服、身形挺拔的少年,心头一时复杂难言, 如说心头没有怨怼,怎么可能? 但这时却什么都不敢说。 贾珩道:“姨妈,将文龙抬屋里,请个郎中上上药,好好将养着吧。” 薛姨妈含泪点了点头,吩咐着小厮,将薛蟠抬进厢房,一时间,小厮请郎中的请郎中,打热水的打热水,里里外外,忙成一团。 庭院里,一下子就只剩下贾母、李纨、凤姐、贾政、元春几人。 贾母问道:“珩哥儿,这是怎么弄得一遭儿?” 贾珩道:“老太太,文龙的案子,也早该有个了结,一味拖着,反而被有心之人做文章,如是被旁人举告出来,群情汹汹,谁就救不了文龙了。” 贾母张了张嘴,终究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 贾珩道:“老太太,咱们家虽为积善之家,但难免有族人在外依仗权势、欺男霸女,此事也算是警醒了。需知人命关天,在前汉时,武帝的姐姐隆虑公主,曾为其子昭平君预赎死罪,昭平君为人骄纵,醉酒后杀死妻子夷安公主的女官,而为武帝循法所斩,皇亲国戚面对人命官司,尚且如此,遑论我们这等公侯之家。” 红楼原着中,荣国府有两起草菅人命的案件,一个是凤姐利用完张华之后,试图派人灭口,另一个就是贾赦,为了两把扇子,就要害死石呆子。 说来有趣,哪怕是佛口蛇心的王夫人,都不曾如此狠辣,只是撵走了金钏。 贾政长叹一声,道:“子钰所言甚是,人命关天,蟠儿的案子,能有这番处置,已是皆大欢喜了。” 元春看向那面色平静的少年,听着少年语气诚恳地讲述历史掌故,晶莹美眸中异色涌动。 凤姐瓜子脸上则现出思索之色。 贾珩道:“文龙的事儿,先到这儿罢,天色不早了,都近晌儿了,老太太还有二老爷先到东府用饭。” 今日本来是小年初宴宗族,但中间出了薛蟠这一档子事儿,却是耽搁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凤丫头,你在这儿,看看姨太太有什么要吩咐的,其他人随我先往东府去罢。” 凤姐应了一声,不再说其他。 元春看了一眼贾珩,多少有些放心不下,轻声道:“老祖宗,我也留下看看。” 贾母点了点头,应允下来。 等贾母与王夫人、贾政一同离去。 元春欲言又止道:“珩弟。” 贾珩却截断话头道:“大姐姐,进去看看姨妈还有文龙罢。” 入得厢房,落座在厅中,薛姨妈长吁短叹,宝钗面有泪痕。 因小厮要帮着薛蟠除去血衣,娘俩儿只能在厅中坐等着。 凤姐坐在薛姨妈身旁出言宽慰着。 而元春则来到宝钗身旁,陪着说话,宝钗垂首应着,只是偶尔凝起一双郁郁愁苦的水杏明眸,看向那少年。 薛姨妈抬眸看向贾珩,哀声道:“珩哥儿,文龙他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往监牢住着吗?” 方才见着伤势,几乎心疼坏了。 贾珩道:“等文龙养好伤,还是要去的。”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哀声道:“珩哥儿,那蟠儿就交给你了啊。”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呢? 贾珩点了点头道:“姨妈放心。” 这时,丫鬟道:“太太,郎中过来了。” 薛姨妈连忙起身相迎,吩咐将郎中迎入里厢,帮着薛蟠上药。 母女二人一时不好进去,只能在外等着。 过了会儿,郎中提着药箱,道:“薛大爷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上了金创药,再煎几服药,修养一个月就好了。” 薛姨妈口中念佛,喜极而泣道:“谢天谢地。” 忙吩咐人给郎中支了银子,送其离去。 贾珩见状,也不再多留,起身道:“姨妈,既文龙并无大碍,就先让文龙好好休养,我先回去了。” 薛姨妈点了点头,强颜欢笑道:“珩哥儿,今个儿是小年,东府还有那么族人等着你,你去忙罢,” 说着,看向一旁的元春和凤姐,道:“凤丫头,大丫头,你们也过去忙罢。” 凤姐轻声道:“不妨事,我再陪姨妈坐一会儿。” 元春则拉着宝钗的手,柔声道:“妹妹,那我先去了。” 宝钗应了一声,再次凝眸看向那少年,水润泛波的杏眸,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贾珩深深看了一眼宝钗,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再说其他,与元春施施然离了梨香院。 出了梨香院,花墙游廊之上,元春抿了抿粉唇,柔声道:“珩弟,我……” 贾珩闻言,顿住步子,转头看向元春,温声道:“大姐姐,似有话和我说?” 元春美眸中倒映着那张清隽面容,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嗫嚅道:“珩弟,你……” 贾珩问道:“大姐姐觉得我做错了?” 元春玉容倏变,连忙摇了摇头,道:“珩弟,你没有做错。” 说着,少女目光坚定地近前一步,道:“珩弟,若我是你,我也会这般做的。” 贾珩闻言,看着一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满是认真之色的少女,忍不住笑了笑。 元春却被笑得芳心一跳,陡然惊觉,自己情急之下,离着眼前少年,竟只在咫尺之间。 因为冬日天气冷,呼出的道道哈气都落在对方脸上、唇上、脖颈儿上,念及此处,心头羞急,连忙偏转过螓首,碎步挪开一些。 贾珩道:“大姐姐不用为我担忧,来日方长,姨妈虽一时想不开,但总会想通的,至于族里,我向来如此,旁人毁谤赞誉,于我何加焉?” 薛姨妈的感激和怨怼一样,他并不在乎。 但元春的表现,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的,在薛蟠之事上,还想着照顾他的情绪,知心大姐姐,不过如是了。 念及此处,看着扭转过螓首,凝睇不语的少女,少女着一身大红白底对襟刺绣牡丹衣裙,头戴珠钻小花簪子,秀颈儿修长白腻,挂着一串儿珍珠项链,耳垂上更是带着月牙儿耳坠,比之往日温婉端丽的妆扮,今日的妆容多了几分青春娇艳与可爱俏皮。 许是因为过年吧。 贾珩怔了片刻,稍稍近一点儿耳畔,低声道:“不过,还是要谢谢大姐姐的。” 元春娇躯一颤,“腾”的脸蛋儿彤红一片,盖因,阵阵热气依稀扑打在耳廓、脖颈儿上,阵阵酥麻之感传来,半边身子都为之娇软。 而那温言软语,更好似一字一字沁润心底。 “嗯。”元春轻轻应了一声。 见着元春这一幕,贾珩目光却幽深几分,他隐隐察觉出一些苗头儿,以为是错觉,稍验证了下…… /89//.html 第三百七十八章 熙和殿中,政争再起 窗间过马,乌飞兔走。 崇平十四年的小年,就以薛蟠被送往大理寺挨打,以及宁国府家族庆宴中飞快流逝。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薛蟠案发,并没有在荣宁二府引起哪怕一点儿风波,哪怕是贾母,也只是唏嘘感叹了一阵,不管什么情绪、看法也好,在“人命关天”四个大字下,都偃旗息鼓起来。 至于贾珩的“大义灭亲”,因为薛蟠并未丢掉性命,倒没说什么六亲不认? 因为,杀人偿命这种观念,还是有着广泛的社会共识的。 既然没死,那珩大爷已经尽了力。 再说,前不久刚刚帮了薛家,又是派兵搜山,又是帮着查账,又是求宫里恩典保住皇商差事,这都是前后脚儿,几天前的事儿,怎么能说是一点儿不顾情面呢? 只能说,薛蟠作的祸太大。 这大抵就是宁荣二府的主流舆论。 至于京中舆论,议论不一。 就这般,时光匆匆,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九,宁荣二府大张旗鼓在宗祠祭祀祖先,各色齐备,两府都换了门神、联对、挂牌,新油了桃符,焕然一新。 大厅、暖阁、内厅、内三门、内仪门并至内垂门,直到正堂,一路正门大开,两边阶下一色朱红大高烛,点的两条金龙一般。 贾珩领着贾族的男女老少,齐聚宗祠祭祖,及至戌时,两府女眷在天香楼庆宴罢,这才尽数散去。 宁国府,书房之中,一灯如豆,一道清隽、瘦弱的身影,正在伏案书写。 贾珩正在秉笔书写贺表,明日一早就需得进宫朝贺天子,彼时,群臣将会上贺表相庆除夕之节,他也需手写一封贺表。 不过除却开头一百多字的骈四俪六、应制时文外,他在下面还准备了一份策疏,敬献天子。 奋笔疾书而罢,静待晾干笔墨,忽地听到一阵环佩叮当之音响起,轻盈的跫音隔着一扇锦绣屏风,在小厅中响起,伴随着馥郁幽香,一道窈窕倩影款款而来,正是秦可卿。 “夫君。”秦可卿近前,柔声道。 贾珩抬眸看向秦可卿,温声问道:“这么晚了,还没睡?” 想了想,似有所悟,笑了笑道:“明日一早儿就要进宫朝贺,可卿有些担忧。” 秦可卿在贾珩身旁的椅子上坐了,精致如画的眉眼,温宁、柔婉,轻声道:“夫君,是有些睡不着,唯恐失了礼数。” 贾珩笑道:“今个儿,老太太没找你面授机宜?” 这话自是打趣。 秦可卿柔声道:“老太太今个儿下午特意叮嘱了。” 贾珩笑道:“老太太为荣国太夫人,不知进宫了多少次,对见着两宫太后的礼仪流程、注意事项肯定了然于心,你随着老太太一同过去,仔细一些就是了,左右也没什么妨碍,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心胸宽广,非常人可比。” 说着说着,倒不由想起宋皇后来。 秦可卿点了了点头,转过螓首,看着那几案上的文表,道:“夫君,这写的是什么?” “贺表,明日面圣所用。”贾珩轻笑了下,说道。 永安坊,杨宅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内阁首辅、华盖殿大学士杨国昌,户部侍郎齐昆,此外还有礼部侍郎庞士朗、左副都御史彭晔,国子监祭酒刘瑜中,几人坐在木椅上,似乎在密议着什么。 “父亲。” 忽地屏风上,倒映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杨国昌长子杨思弘,轻步趋入里厢,橘黄灯火映照着冠玉儒雅的面容上。 迎着杨国昌的询问目光,杨思弘道:“父亲,刚才,陆学士,徐学士已经答应,上表谏阻圣上阅兵扬武,已获翰林院与都察院不少清流鼎力支持。” 当初李瓒建言崇平帝要复太祖、太宗之制,重兴阅兵扬武之事,以振人心,此议得崇平帝允准,而杨国昌当时明面不敢反对,今日正要力阻此事。 杨国昌深深吸了一口气,苍老目光环视向齐党干,沉声道:“诸位,自隆治十五年,太上皇罢劳民伤财之阅兵扬武以来,已有二十余载,如今李大学士,为一党之私利,附从奸佞宵小,欲乱文武之序,祸乱朝纲,老夫为朝廷首揆,绝难应允,明日除夕,圣上将在熙和宫大宴群臣,我等借贺表进献,力陈其弊,谏阻圣上。” 他为内阁首辅,文武典制不应自他而坏,哪怕因得此举为圣上所恶,也要正色谏言。 而明日正是除夕节,只要群臣非议,按着惯例,天子以示虚心纳谏,平息众议,也需得慎议,这样就不会在正月初一再行阅兵扬武,此事就成了一半。 说白了,杨国昌就是要打突袭战,不给崇平帝以及支持此事的李瓒等人反应时间。 齐昆面色凝重,沉吟道:“恩相,圣意早定,此举是否会引起圣上龙颜震怒?” 此举毕竟有逼迫之嫌,一但崇平帝大怒,那时可就不好收场了。 杨国昌沉声道:“诸位,圣上善纳谏言,不会因此而怒,况清流积怨已久,否则以彼等傲直,岂会首倡反对之声?我等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真正的原因,天子纵然知晓此事是有他的影子,只要还用得上他这把老骨头一天,就不会掀桌子。 更不用说,明天除夕节,万民庆贺,天子会怒而发落人吗? 礼部侍郎庞士朗,冷声道:“阁老,下官以为,阅兵扬武已停数十年,李阁老先前也无此念,必是贾珩此子从旁撺掇所致,当初贺阁老以此子贤德品行,为其扬名海内,但此子忘恩负义,却因士子被殴一案而攻讦阁老,致使阁老归乡,如今以微末之功,窃夺京营之权,为武人张目,再容此子猖狂下去,只怕朝纲都要被这等奸佞败坏。” 当初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贺均诚,为贾珩所书《辞爵表》扬名,后来,却因贾珩为范仪一案敲登闻鼓而累,致仕归乡。 而礼部一应官吏,也有不少为此吃挂落,不少人对贾珩未尝没有看法。 当然,这位庞侍郎是否为着接任礼部而靠拢杨国昌,倒也不得而知。 杨国昌沉声道:“贾珩此子沽直邀名,大奸似忠,前日听说还将触犯刑律的亲戚,送至大理寺处断。” 齐昆皱了皱眉,道:“此事,下官也略知经过,听说是贾家姻亲之薛家的少爷,在金陵祖籍之地惹出了人命官司,贾子钰执其入大理寺,许是贾子钰端方、刚直也未可知。” 对此事,贾子钰道一声端方,并无不当。 杨国昌摇头道:“言瑄,此人当初因何成名于士林?辞爵表,辞了爵,但偏偏现在宁国的承爵人是谁?如今主事京营的又是谁?韩非子言,事起而有所利,其市主之……如今那薛家子殴伤人命,本该以命抵命,以正国法纲纪,如今却得贾珩携微末之事而面陈圣上,圣上碍于情面,只能网开一面,而贾珩得大义灭亲之美名,薛家子则得以轻判,言瑄,你不觉得可疑吗?” 齐昆皱了皱眉,道:“恩相,贾子钰主事京营,难道不是因为他立下平乱之功?” “如非宁国之主身份,圣上会让他一黄口孺子执掌京营?”左副都御史彭晔,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对贾珩不屑,还是对着齐昆。 齐昆闻言,目现思索,须臾,道:“彭大人之言,不无道理。” 杨国昌目光忧心忡忡,说道:“此子少年得志,将来于我大汉社稷,是祸非福。” 此言一出,齐昆脸色倏变,惊疑不定道:“恩相,这……我朝自开国以来,从无此事,想宁荣二公当年也是少年掌军,恩相此言,是否有些过虑了?” 杨国昌摇了摇头,道:“明年,李阁老赴北督师,京营多半由此人掌管,如此年纪,心性不定,但为有心之人收买、拉拢,危殆社稷,后果不堪设想,至于宁荣二公累受皇恩,原非庶子寒微可比。” 如果是太平盛世,这等人自不可得机会,但如今的大汉,内忧外患,再让此等人掌握兵权,只怕将来会有操莽之事重演。 齐昆面色凝重,一时默然。 杨国昌冷声道:“不管如何,这贾子钰需得压一压。” 永业坊,棠桥胡同 夜色晦暗,书房内一灯如豆。 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正在屋中拿着一本书,借着灯火凝神读着,几案上早已放着写好的新年贺表。 对这位隆治年间丙辰科的探花而言,这样一封文辞优美、歌功颂德的应制表文,并没有什么难度。 李瓒放下手中的书,借着灯火而观,蓝色扉页赫然写着“三国演义”四个大字。 “过了这个年,就要前往北平了。”李瓒思忖着,放下手中的书,瘦长、冷硬的面容上也有几分怅然。 此去离京,尚不知何时,而京中愈发风高浪急。 抬眸看着窗外静谧的夜色,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走之后,朝堂之上,齐、浙二党分庭抗礼,会不会引起新一轮的朝局党争? “以圣上之权术手腕,想来平息党争、压制朝局,使杨、韩二人和衷共济,应不是难事罢。” 李瓒松开紧锁的眉头,如是想道,轻轻叹了一口气。 夜色低垂,朗月皎皎,外间不时有爆竹声响起。 这时一个妇人进入屋内,提着灯笼,柔声道:“相公,夜深了,该歇着了吧,明日一早儿还要入宫呢。” 李瓒抬眸看向老妻,点了点头,道:“这就睡了。” 吹熄灯火,书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翌日,宁荣街, 这日一大早儿,天刚蒙蒙亮,五鼓声起,宁荣二府马车在宁荣街排得满满当当,凡宁荣二府的诰命夫人皆着诰命大妆,坐八乘大轿,入宫觐见两宫娘娘。 而贾珩也骑上了马,领着小厮,护卫着女眷,往宫中进发。 按着陈汉典礼,崇平帝会在除夕节这天,于熙和殿召见在京五品以上勋贵、群臣赐宴,接受朝贺,而到初一,则有正朝、祭天等诸般事宜。 这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儿时间,神京一百零八坊,星罗棋布的坊邑,家家户户,灯火亮起。 不仅是贾家车马辚辚,其他官吏的女眷彤彤灯笼如一条长龙,向着安顺门进发。 此刻,京中五城兵马司、锦衣府、京营几乎都打起了精神,于明暗两线布控,防止出现惊扰官员以及家眷之事。 一顶轿子中,秦可卿一手挑开竹帘,透过竹帘,借着熹微透过的光线,举目眺望黎明的神京城。 少女衣衫鲜丽,头戴滴翠冠,道道璎珞垂下于鬓角、耳畔,一张芙蓉花蕊的脸蛋儿白腻如雪,玫姿艳逸,姝美难言,看着那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门廊,悬挂的一盏盏灯笼交错而过,一时有些出神。 柔润如水的目光旋即落在那前方不远,骑于骏马之上,身着蟒服的少年,脸颊上现出一抹恬静笑意,心头涌起阵阵安宁。 “奶奶,一会儿应进宫了罢,长这么大,我还没进过宫呢。”马车中的宝珠,轻笑说道。 瑞珠同样轻笑说道:“听鸳鸯姐姐说,我们是等在宫苑外,是不让进坤宁宫的。” 秦可卿听着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兴高采烈议论着,绚丽如云霞的玉容上,笑意嫣然,但还是郑重叮嘱道:“宫里规矩森严,你们进去后,跟着鸳鸯走,不要四下乱跑。” “是,奶奶。”宝珠,瑞珠连忙老实应了。 宫苑,坤宁宫前的汉白玉广场上,一顶顶朱红灯笼高高挂起,将丹墀照耀得莹玉流光。 晋阳长公主在嬷嬷、女官的侍奉下,挽着小郡主的小手,下了一辆八宝簪璎琉璃窗马车。 相比诰命不得将马车趋驶宫苑深处,晋阳长公主身为天子胞妹,冯太后的唯一女儿,则被特旨恩准,可在御道行驶。 “公主殿下,娘娘已在前殿相候了。”皇后身旁的贴身女官蕊儿,领着几个婢女,笑着近前相迎。 晋阳长公主着一袭大红衣裙,鬓发高挽,滴翠玉冠上的凤翅熠熠流光,那张艳光动人的脸蛋儿,浮起的笑靥如二月桃花,道:“前面带路。” 向着宫殿进去之时,不由回头看了一眼灯火彤彤的宫门方向,美眸叠烁,暗道:“他今日也会携家眷入宫觐见,也不知能不能见着。” 压下心底的思念和幽怨,举步进入坤宁宫用以会宴诰命的正殿。 这边儿,贾珩与宁荣二府的车队也自安顺门进了宫苑,天光已亮堂了一些,贾珩与秦可卿以及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等人分开,在一位内监的引领下,向着熙和殿行去。 因为诰命夫人齐聚坤宁宫,外男则无懿旨不得擅入。 熙和殿,殿内灯火辉煌,锦幛绣幕,人影憧憧。 崇平帝穿上帝王冕服,头戴十二旒冠,坐在一方长条矮几之后,躬身侍奉的宫婢、内监,神色谨敬,恭列左右。 而殿外廊檐柱外,一队队持的内监、力士手持罗幡,更有头戴山字无翼冠,着飞鱼锦服的锦衣卫充当仪仗。 随着在京五品以上,文武百官按着文武两列,在内阁首辅杨国昌的带头下,自殿外的玉阶上,持笏板,整神色,进入庄严、肃穆的殿内朝贺崇平帝。 东方红霞喷薄,大日猛然跃出,朝霞照耀在宫殿一角,琉璃瓦反射出彩光来,天光一时大亮起来。 “臣等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山呼万岁之声中,崇平帝面色也较往日和缓,微笑道:“众卿平身。” “谢圣上。” 内阁首辅杨国昌以及文武群臣,纷纷起身。 如往年一样,应由翰林院奉上贺表。 而今年在翰林院掌院学士柳政的属意下,翰林侍读学士陆理,仍以文辞优美,才气横溢,代表翰林院出班念诵贺表,以为敬献。 陆理面容俊朗,身形如芝兰玉树,手捧贺表,念诵着。 伴随着清朗的声音响起。 一篇骈四俪六、辞藻华丽的贺表,恍若碎玉清音,在大殿中响起。 陆理躬身道:“臣为圣上贺。” 崇平帝面上也现出一抹笑意,说道:“陆学士平身。” 陆理时常进宫讲筵,才学出众,当年就是他点中的状元。 然而,陆理却并未回班,而是整容敛色,拱手再拜,朗声道:“臣,翰林侍读学士,陆理,昧死启奏圣上。” 殿中一些臣闻言,面色倏变。 大过年的,昧死启奏?陆理这是有做什么,这是要犯颜直谏? 可今日不是朝贺天子吗? 陆理面对一众惊异不定的目光环绕,却视若无睹,心头甚至有几分激动,今日正是他名留青史,流芳百世之始。 陆理整容敛色,沉声道:“臣惊闻圣上听李大学生之言,于旦日正朝,阅兵扬武于安顺门外,臣窃以为阅兵扬武,劳民伤财,惊扰中外,实为不可。” 崇平帝闻听此言,“刷”的脸色沉了下来,目光咄咄地看向陆理。 这陆理,是自己认为不可行,还是背后有人唆使,而且今日借朝贺献表谏言,这……简直居心叵测。 他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对朝政失去了掌控! 群臣更是哗然一片,韩癀目光微凝,心头涌起一股不妙之感。 李瓒眉头紧锁,目光微眯,盯向陆理。 陆理面色坚定,清朗的声音掷地有声,道:“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用之,值新年肇始,吉气冲和,圣上于旦日阅兵扬武,杀伐血气猎猎神京,刀兵凶器悚斥群听,有失敬昊天之意。” 这番话一出,一些不知今日之景的百官瞬间哗然,失敬昊天,你还敢再作大言一些吗? 韩癀面色一凛,沉喝道:“陆侍读,你这是什么话?” 心底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有计划的政治风波…… 翰林侍讲学士,徐开道:“圣上,臣以为陆学士之言然也,夫圣君在世,以德化抚育万民,而不妄加兵刑戮威,圣上,臣以为在旦日,万民阅兵扬武之事,诚为不可!” 这时,国子监祭酒,也出班奏道,开口道:“圣君在朝,兴仁义而不舞刀兵,臣,彭晔以为阅兵扬武之事不可。” “臣附议。”左副都御彭晔出班而奏,虽只有三个字,但却举足轻重。 这一下子,就在熙和殿响起一声惊雷。 这是清流的态度! 而四王八公等一应武勋,都是心头惊惧,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朝争起来? 南安郡王老神在在,好似对殿中的风雨,充耳不闻。 贾珩这会儿也在武勋之列,目光明晦不定。 崇平帝不发一言,因是除夕,显然并不想,也不好发怒。 彼时,李瓒却出班奏道:“此为太祖、太宗旧制,沿袭远带,圣上效仿之,何以言冲击瑞气?何以言失敬昊天?何以言悚然群听?陆学士,你饱读诗书,深达明理之人,岂不闻敬天法祖,慎终追远?,况国之大事,唯祀于戎,祭天、阅兵,此为我大汉正典!” 因是李瓒建言,而陆理的攻击矛头更是直指李瓒。 然在这时,礼部侍郎庞士朗开口道:“圣上,臣以为,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如今我大汉圣君在朝,以礼教化万民,德被苍生,纵太祖、太宗尚在,想来也不需以刀兵威加海内。” 礼部侍郎庞士朗,这是第一个有份量的六部官员,只是其明明应持因循守旧之言,却以一副变革的论调,多少显得有些诡异。 崇平帝眉头跳了跳,如果不是他知道如今的大汉是什么情状,他还真信这番糊弄之言。 而随着礼部侍郎庞士朗的谏言,一些正在观望的臣子,有些按捺不住,开始出班禀奏,有的委婉劝言,有的附和前人之议。 此刻,内阁次辅韩癀却保持了沉默,冷眼旁观这一幕。 无他,浙党不得不考虑士林风声。 因此,一时间,熙和殿中,就只剩李瓒一人在辩驳,多少显得势单力孤。 而杨国昌看着这一幕,面色不动,心头却响起一声冷笑。 这就是人心! 阅兵扬武,乱文武之序,楚党不得人心,哪怕是楚党群聚的兵部也没有人出班附和。 至于浙党,更有附和之声。 这就是大势,煌煌大势! 他就是要将此事拖至朝议,圣上肯定不会将此论大争于庙堂,那么阅兵扬武自会被被搁置。 崇平帝冷硬脸色上不见笑纹,目光逡巡过下方的群臣,道:“诸卿还有何高论,一并而言?” 他本以为可借祖宗之成法,一排众议,没想到几天朝局沉默,竟换来群情汹汹! 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此言一出,下方群臣无不心头一凛,能敏锐察觉出天子语气中带着的火气。 在一阵令人压抑的诡异气氛中,杨国昌情知该是自己出场,颤颤巍巍,出了朝班,残苍声道:“圣上,老臣以为百官之言,不无道理,新春正旦,祥瑞吉和,不宜舞干戚以扬武事,至于李阁老之言,为我大汉武事,也诚为忠直之言。” 崇平帝道:“哦?” 将一双审视、狐疑的目光投向杨国昌。 杨国昌续道:“圣上,阅兵之事,不适在正旦,如圣上欲行武功,可于京营操演,京营校场广阔,任兵马驰骋,岂不两便?” 如果只是单纯地激怒天子,并没有意义,需要给天子一个备选项,既是台阶,也需得缓和一下熙和殿中紧张的气氛。 事实上,杨国昌也好,文官也好,反对的不是阅兵扬武,而是这件事背后蕴藏的政治意义。 以文抑武,文官政治正在被人动摇。 原本崇平帝以为借助祖宗之名,推行此事,不会有差池,但显然不是,文官不满在心头积聚,但内阁达成一致,就不敢言。 此刻被人戳破这层窗户纸,不少人都会自发靠拢过去。 这才是浙党沉默,哪怕是楚党内部之人,都默然以对的原因。 至于五军都督府,原本乐见其成,因为这是好事! 但如今朝局波谲云诡,鬼知道是不是这些文官在引蛇出洞,谋算他们,既不敢附和,又不好反驳。 /89//.html 第三百七十九章 《平虏策》 坤宁宫 随着诰命女眷依次进入宫中,宋皇后盛装华服,在珠翠环绕中,坐在銮床上,笑意嫣然,接受朝贺。 下方如端容贵妃、吴贵妃等崇平帝的妃嫔,列坐相陪,咸宁公主、清河郡主与其他两位小公主,也聚拢在一起小声说话。 至于皇子,全部去了冯太后以及重华宫的太上皇处恭贺相陪,同时也算是避讳诰命女眷。 宋皇后仪态端庄,一袭锦绣华服,接受着诰命女眷觐贺,吩咐着女官导引就座。 计有四王八公勋贵以及一些文臣的命妇,还有亲王、郡王的王妃、侧妃,纷纷列坐,低声谈笑,满堂珠翠,气氛惬意而祥和。 这时,贾母领着贾氏女眷,近得殿中,朝着宋皇后见礼,道:“荣国贾史氏携贾族诰命女眷,觐贺皇后娘娘,恭祝娘娘春秋千岁,吉祥如意。” 殿中正自低声叙旧、谈笑的命妇,都齐齐看向贾母引领的贾族女眷。 倒不是新鲜,往年都有进宫,自都认识。 只因最近京中风头正盛的,恰恰是荣宁二府。 而原本坐在宋皇后一侧绣墩上的晋阳长公主,则心有所感,转动盈盈如秋水的眸子,向着贾母所领的贾府女眷望去,掠过王夫人、邢夫人两张徐娘半老、皱纹可见的脸蛋儿,一下子就跳跃到,着二品诰命华服、头戴滴翠玉冠的妙龄女子身上。 只是看清容貌,晋阳长公主美眸微凝,明艳动人的玉容上,涌现出一抹异色。 “怪不得子钰他……真是天香国色,我见犹怜。” 我见犹怜,此掌故是晋朝大将军桓温,攻破蜀地,纳李氏为妾后,南康公主司马兴男妒火中烧,前往蜀地要杀李氏,趋入书斋,但见李氏洗头,与之交谈,南康公主心生恻然,遂道:“我见汝犹怜,何况老奴(桓温)?” “老封君快快请起。”宋皇后这时看着贾母,笑靥娇媚如春花,柔声道:“咸宁,快替本宫搀扶一下荣国太夫人。” 此言一出,殿中诰命夫人,不由一惊,暗道,也就方才逢着南安郡王的太妃让公主搀扶了一下。 不过见着满头银丝、拄着拐杖的荣国太夫人,心头恍然,倒也压下了心头的羡。 敬老爱老,原就是这个时代的道德主流。 “是,母后。”咸宁公主轻轻应了一声,身姿纤美、锦绣华裳的丽人,离座起身,款款近前,搀扶着贾母,细声道:“老夫人,快快请起。” 贾母这时,起得身来,道:“命妇谢过娘娘,谢过公主殿下。” 之后,邢夫人和王夫人以及秦可卿,都是齐齐道谢。 咸宁公主道:“太夫人,还请这边就坐。” 此刻,不由抽空看了一眼那年轻妇人,暗道,先生之妻,单论丽色,倒少有人能及了。 想得深了,心底幽幽一叹。 宋皇后见着贾家一众女眷落座,转头环视向正在低声谈笑叙话的诰命女眷,笑了笑,正要开口说些吉语,作为开场白。 而在这时,一个小内监匆匆进入宫中,在六宫都太监夏守忠身旁耳语了几句。 宋皇后似有所察,凤眸一凝,问道:“怎么了?” 守忠剜了一眼那小内监,白净无须的面容上,现出一丝难色,迟疑道:“娘娘,熙和殿群臣进表于上,争执了起来。” 宋皇后闻言,容色微变,颦眉问道:“这年节佳日,好端端的,怎么争执起来了?” 一般而言,除夕、正旦两朝都是礼节性的接受朝贺,根本就不会议政,怎么会有争执? 这时,正在说笑的诰命夫人,皆是敛去了面上笑意,不由看向夏守忠。 夏守忠道:“娘娘,听说是为着明日阅兵扬武之事,起了歧见,翰林院的几位学士,谏言陛下罢此正典,李大学士出言辩驳。” “阅兵扬武,国家正典,不是明日由京营李阁老与贾子钰操持吗?”宋皇后玉容微顿,修丽的柳叶眉拧起,问道。 此言一出,殿中不少诰命夫人,脸上显出一抹讶异。 贾珩? 那个最近名头正盛的宁国袭爵人? 秦可卿本来正自趁着无人注意,打量向宋皇后身旁的女子,其实是寻着清河郡主的身影,只是刚刚闪过一道艳光丽色的容颜,还未深思,闻听自家丈夫之名,芳心剧颤,转眸看向夏守忠。 “夫君,他……难道出事了?” 这时,晋阳长公主美艳玉容上同样浮起一层忧色,这时候竟起了朝争,总有一股不寻常的意味。 贾母同样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王夫人和邢夫人,疑惑不已。 夏守忠道:“杨阁老,还有李阁老,他们为着阅兵之典争执不下,云麾将军倒还未出言。” “速速去派内监过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儿,这大过年的,喜庆日子,怎么就争了起来。”宋皇后玉容幽幽,凤眸微恼,轻声说道。 “是,娘娘。” 夏守忠闻言,躬身一礼,连忙就吩咐着几个内监去打听熙和殿的消息。 而坤宁宫中的一应命妇,虽继续说笑着,但也都留了一些注意力关注着事态发展。 熙和殿中 就在杨国昌启奏,崇平帝长久沉默之时,贾珩高举奏表过顶,朗声道:“臣,一等云麾将军,贾珩敬献贺表,呈送圣上万岁。” 这一下子就打破了气氛凝结如冰的沉默。 贾珩说着,迎着殿中一道道目光注视,出班而奏。 陆理眯了眯眼睛,看向那少年,他最近隐隐听到一个传言,这云麾将军系出于晋阳长公主府举荐给圣上,才得显迹。 当年他来神京科考,深受晋阳长公主恩惠。 群臣此刻都看向那少年,暗道,这时候上贺表?没见着我们在讨论文武序列之事吗? 内阁首辅杨国昌脸色刷地阴沉,目中闪过一抹阴霾,不好,这贾珩小儿要坏事! 崇平帝看向那蟒服少年,正要说话,忽地对上一双抬起的锐利目光,沉声道:“念!” 在百官群臣的瞩目中,贾珩手持贺表,或者说是《平虏策》,深深吸了一口气,展开而视,清朗的声音如铮铮剑鸣,在殿中响起:“崇平十四年吉月吉日,臣一等云麾将军,贾珩伏唯谨拜圣上万岁。” 直接跳过一百多字的骈四俪六的敬贺之词。 “臣尝闻北疆胡虏肆虐,痛心疾首,愤恨难平,书《平虏策》呈递于上,叙说形势,陈述方略,但有愚者一二得为圣上、枢相所鉴,于边事有所微济,臣幸甚至哉。” “隆治二十七年,东虏陷我辽东,天下震动,海内沸腾。彼时,五路大军举伐寇巢,诸部协同不齐,为敌先后所趁,六军尽没,大败亏输,关外二千里广袤之汉土,自此不复为我朝所有,臣每思此事,五内如焚,长叹嗟恨,然前事不忘,后世之师。臣窃以为,东虏为一国,效我华夏,定都盛京,建官立制,与我朝隔垣相峙,几如李唐之突厥,赵宋之辽金,朱明之蒙元,欲篡夺我华夏神器,奴役我南北士民,毁弃我汉家衣冠,眈眈虎视,诚为心腹之患!” 这是叙说形势,并非是南下打草谷的歹徒,而是亡我之心不死的胡人政权,不可等闲而视。 “自辽东失陷,敌我之势,攻守互转,九边百万之卒若胡饼覆芝麻,处处漏风,首尾难顾,俟敌帅万卒入寇,以多击少、以动扰静、以快挠慢,忽而在东,焉而在西,每逢寇边,朝野百官一夕三惊,将校士卒疲于奔命,百姓老幼流离家园,民生困顿,日益增渐,反观敌寇,入境掠我财货、人口、牲畜、匠人……长此以往,我弱之一分,敌强之一分,彼盈我衰,日复一年,待天时有变,臣恐有不忍言之事生,神州陆沉,遍地膻腥,臣每思此景,惮惧而夜不能寐,忧切而食不甘味。” “臣尝闻吴越之争,越王勾践败于夫差,卧薪尝胆,历十年生聚,十年教训,终有春秋霸业;汉匈之争,刘汉高帝陷白登之围,蒙吕后之耻,至文景之治,俟武帝方雪;李唐太宗媾结渭河之盟,励精图治,经贞观之治,挥阴山铁骑,始得犁庭扫穴。” 这是叙说前朝之例,通过排比增强气势和说服力,从前朝中得到教训,并告诉天子以及群臣,长远而看,胜利必然是属于大汉的。 “臣窃以为,汉虏之局,如前人故例,当以五年筹画、五年积聚、五年克敌,经战略相守、战略相持、战略反攻,得君臣一心,上下同欲,毕九州之人力、物力,是谓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保家卫国之责,存与敌决战之志,非此不能收复我大汉旧疆故土也。” 这是论持久战,摒弃速胜论,在这里他厚颜引用了后世两位大佬的言论。 至此,战略大定。 臣以薄才拙计,略具条陈以下: 其一,将帅,人无头不走,蛇无足不行,调度有方,通达军令,不得左右掣肘,此为克敌制胜,决胜千里之枢要也,今圣上英睿天成,高瞻远瞩,授命枢相、宰臣经略幽燕,赋以临机决断之权,领经略安抚司,辖制河北、蓟镇、山东敢战之兵二十万,屯驻北平,与敌相抗,募训兵卒,统合辎重,臣以为此可求与敌相持之局也。臣窃以为圣上可增设军机处,拣选通达军务,擅军略之干才,于御前行走,远可承接经略安抚司军务,近可筹画枢计于圣前。 其二,卒伍,兵制败坏,非止一日,将校贪腐,军纪不整,遇敌则退,扰民则勇,幸圣上怀整军经武之心,任忠勇咨毅之将,裁汰老弱,整顿京营,秣马厉兵,一扫沉疴,由是气象更始,京营大治,而臣以为,九边之兵,概莫能外。臣窃以为可在保定设武备学堂,军将士卒各得所教,更可开武举以广揽天下豪杰,为我朝所用。 其三,军械,荀子曰,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臣尝观兵书战策,深知军甲之利,决胜之要也,李唐太宗曾言,以一当十,无他,唯甲坚兵利耳!火铳、火器、火炮,此诚军国重器,我大汉太祖、太宗赖以驰骋南北,横扫六合,混一宇内,如今可爵赏功名,广延九州能工巧匠,精研利器,以得军器之长!臣尝闻壕镜之地,有西洋人以炮船独霸大洋,坚船利炮,所向披靡,可拣派贤臣入南采访,习其技艺。 其四,御骑,胡虏肆虐,往来如风,所持何也?唯以弓骑之善,血气之勇,而我大汉,太祖时尚御骑追亡逐北,如今或有官吏言“胡虏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倾颓之势,江河日下,何也?不过甲骑不整,武志不扬耳!臣以为,每至岁首大节,效太祖、太宗故事,检阅兵马,鹰扬武烈,激将校争先之心,发军卒功名之念,逢春秋两季,入山围猎,弘尚武之风于亭里,布武德之霖于勋贵,由是天下人心向武,皆以胡虏为恨,如是五年,可一扫南北怯战之风也。 其五,守城,河北、山东诸镇,燕赵慷慨豪迈之地也,民风剽悍,近年累受天灾,民无生计,而为响马盗寇,侵扰地方,祸乱州县,臣窃以为朝廷可广发绢帛财货,招降纳叛,兴办团练,募豪杰忠勇之士,卫护桑梓,筑烽堡以察敌警,据坚城以克胡虏,选材士编练行伍……由是举百姓为甲兵,坚壁清野,以陷胡虏之锋,不复兵燹祸结连绵于乡野田间也。 百姓皆为甲兵,唐太宗《论甲兵》曾有此言。 其六,用间,臣尝读兵书,至十三篇之末,孙子曰: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臣以为当遣派锦衣府密谍,深入敌境,刺探虏情,细观敌虏之强弱虚实,图绘山河之形胜表里,策反怨忿于酋之敌将,军情递回,往来通讯,可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之功。臣掌锦衣府,当遵行之。 间谍之事,毕竟比较敏感,点到为止,委实不宜多说。 其七,财用,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国家财库困窘,可收盐铁之利,革税赋之弊,开海通商,以纾财用之难,刷新吏治,追缴亏空,开源节流,行藏用舍……臣提点五城兵马司前,逢东城三河帮盘踞东城,为祸一方,臣察其恶剿捕,收其银充国库,臣惭以先例,愿为圣上鉴纳。 这虽有些自表其功,但恰恰是有力佐证,在场的官吏俸禄,如果不是他当初追缴了三河帮之银,这个年都要喝西北风。 其八,马政,河套之地,自古水草丰美,为中原养马之地,臣窃以为,可潜使至青海西塘、域外之地,以金银、珍珠、宝器、绢帛,开马市互易,贾购军马而牵河东畜养,以珍宝器玩淫夺敌酋享乐之志,厚币重爵收寇将归化之心,长此以往,我朝不固有军马之缺,不复遭西北之患。 与西北的瓦剌、吐鲁番开互市,一旦确立经济依附关系,就可搞贸易顺差,经济掠夺,扶持代理人。 其九,水师,我大汉因袭前明,诸省卫港,密如繁星,自北而南,蓬莱、洞庭、江浙、福建……舟船水师,艨艟巨舰,凡达逾万,桅杆如林,绳索羽盛,几为青史之最,然自隆治十八年,水师废弛,舟船朽烂,匠师流散……水卒兵将久疏战阵,渐而不堪大用,近年以来,臣闻海寇侵扰东南沿省,百姓苦不堪言,未尝不为之扼腕,臣以为修缮舟楫、细察水文、精练水师、歼击水寇、护海通商……假以时日,拣选智勇兼备之将,都督一水师出天津、蓬莱二卫,浮海横击,长驱绕袭而至敌后,岂不得水陆并进之兵家之利乎? 况,臣窃以为水师筹建,可举沿海之渔民,建船政、水师二学堂,教习水师技艺,以为将校、匠工储英备艺。 其十,国交,自东虏势大,瓦剌西迁,诸部分崩离析,寇酋汲汲于财货,已失与中国争锋长短之心,朝廷可遣派天使入西北,以利诱之、以势迫之,以害驱之,分化敌势,为我所用,亦可向归化之将习学弓马射御之术。 …… …… 《平虏策》洋洋洒洒,在贾珩略带几分冷冽声音的诵读下,在冬日的熙和殿响起,落在众臣心头,字字千钧。 贾珩说完,拱手说道:“圣上,此平虏十策,其内细情,并未尽述详备,此敬圣上御览,以供垂问。” 他其实只是简略记述,而真正的细节,并未在一张奏表上全部载明,事实上,也不可能在一张策疏上尽述。 崇平帝听完,冷硬面容潮红,身形轻颤,如饮美酒,酣畅淋漓。 有的是贾珩先前就建言之策,但更多的是新的观点,而且最为难得的是形成一个完备如一的体系。 而且没有囿于和杨、陆等人,只是争执阅兵扬武这等鸡毛蒜皮,实际党争为私的小事,而如一把倚天剑,劈波斩浪,撕开乌云。 真是格局至上,国士无双! 而殿中百官闻言震惊,几近鸦雀无声,目光惊惧地看向那身着蟒服,身形挺拔的少年。 设军机处? 设武备学堂? 设水师、船政学堂? 弘尚武之风? 开海通商? 还有广开武举,这都废弛多少年? 对了,还有阅兵扬武…… 大概就是,我们只是阻挡你阅兵扬武的窗子,你贾云麾就直接把房子拆了? 由于太过震惊,熙和殿中,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几乎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贾珩面色却不为所动,只要他不说什么“变法革新、官绅一体纳粮”这种暂时不合时宜的“疯话”,这些都是他份内之事,他为国家武勋,军方大佬,提出平虏对策,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而且,他对刷新吏治、革盐法之弊,这等文官的权责范围,并没有太深入。 杨国昌苍老身形为之晃了晃,因为太过“义愤填膺”,几乎是沙哑着声音,嘶喊道:“圣上,老臣,求圣上靖诛此乱国贼子!” 好像是一声哨子响,熙和殿中反击之声,此起彼伏。 不过,只是一部分齐党中人出班奏禀。 楚党仍是沉默不语,而浙党则是冷眼旁观,韩癀则是凝眸看向那少年,心头同样震惊得无以复加。 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面容振奋,高声道:“圣上,贾云麾此言为老成谋国之论,臣附议!” ------题外话------ 《平虏策》除了引用两位大佬抗战时的持久战言论,以及用间篇的孙子兵法内容外,全文都是自己写的。 时间太短了,虽然有瑕疵,但大概七八分的意思还是有的吧,剩下的二三分,大家自己脑补吧。 而且,事实上,历史上的策疏,字数也不多。比如王朴的《平边策》。 极少数策疏,字数比较多,大概有万字,但那需要写的时间就很长了,我恐怕要写很久…… 而且写的太细,又很琐碎,大家也不爱看。 就这样吧。 7017k /89//.html 第三百八十章 熙和殿中,五问杨国昌! 熙和殿中 随着贾珩所上《平虏策》,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只是杨国昌所言,甚至之后齐党中人的附和,多是人身攻击,言辞太过苍白,以致并不具有太多说服力。 说白了,这是贾珩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平虏策》宛如一闷棍,把齐党打蒙了,齐党完全没有防备,只觉得条条都是大逆不道,强烈不满,坚决反对。 但具体说什么,又寻不到什么致命的漏洞。 崇平帝冷硬、坚毅面容上现出一抹异色,眸中绽放道道精光,瘦削、凹陷的面颊闪过一抹异样的红晕,一直等下方群臣出班奏事告一段落,冷目逡巡殿中出班而奏的群臣,问道:“诸卿于军政,可还有高论?” 意思,如果只是说什么天诛国贼,那还是省省吧。 半晌无人,群臣支支吾吾不能对。 方才只听贾珩说了一通,急切之下,他们竟不知从哪儿反驳,只觉字字都不中听。 贾珩出班奏道,平静、坚定的声音响起在熙和殿中:“臣,贾珩,有本奏。” 崇平帝看了一眼贾珩,道:“说。” 贾珩拱手道:“臣,请罢内阁大学士杨国昌首辅之位,该员为内阁元辅,本应礼绝群僚,调理阴阳,佐明君善治军政,然该员老迈昏庸,心胸狭隘,于治国安邦身无长策,结党造势诡计多谋,妄谈军机,阻塞言路,才具不堪以总摄百揆,德望不足以领袖群伦,臣,恳请圣上罢其职。” 此言一出,熙和殿中,震惊难言,目瞪口呆。 云麾将军竟要弹劾杨阁老! 韩癀眯了眯眼,嘴角微微抽动着,压抑着心头的狂喜,看着那身形挺拔,宛如一柄出鞘利剑的少年,心思起伏不定。 贾珩面色冷肃,面对一道道目光注视,坦然自若。 既已图穷匕见,那就亮剑就是。 别人都要靖诛国贼了,他难道要束手就擒,躺平任捶? 至于为何针对杨国昌,这当然是集火。 其实,弹劾首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可以说内阁几位阁老,如果没有被科道御史弹劾过,就不是阁臣了。 但如他这般的重臣弹劾首辅,几乎就是旗帜鲜明的反对。 这代表着什么,这代表着军方,或者京营已对首辅不满。 双方矛盾几乎不可调和。 或者准确地说,当杨国昌喊出“靖诛此乱国贼子”之时,就已标志着与贾珩已成为政敌。 有些话,没说出口,还是这句话的主人,一旦说出口,就成了这句话的奴隶。 既然齐党如此咄咄逼人,退无可退,那倒杨的第一枪,就由他来打响。 他就不信,韩癀等人能坐得住! 而且,他也不是势单力薄,起码他与楚党党魁,已站在同一壕沟。 此刻,如政治嗅觉敏锐的韩癀,目光深深,看着杨国昌,心头冷意涌动。 熙和殿中,四王八公班列,南安郡王在贾珩高声朗读《平虏策》时,已经睁圆了老眼,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少年。 这宁折不弯,披荆斩荆的性子,比之荣宁两府的两位,简直都要凌厉三分! 当听到弹劾内阁首辅杨国昌之言时,已是心惊肉跳。 北静王水溶同样目瞪口呆,当听到弹劾内阁首辅之时,心绪激荡,一张俊秀白皙达的面容,涌起两抹异样的潮红。 弹劾首辅,宁折不弯,这才是武勋风采! 而如柳芳、侯孝康等人,则是目光发冷,心头冷笑,得罪了文官儿,看你将来怎么死! 杨国昌这会儿,也有些震惊,面色变幻,转头看向那少年。 第一次看着那少年,忽然惊觉当初还以《辞爵表》的少年,已有动摇他相位的实力! 是什么时候呢? 是了,从王子腾整军搞砸之后,这人势头就压不住了,因为圣上只能用这小儿! 如果说以前将科道言官的弹劾当作清风拂面,那现在再看那少年,已经不能充耳不闻了。 “你小小年纪,于国事知晓多少?杨阁老在内阁为国事兢兢业业,苦心孤诣,纵无功劳,也有苦劳。”这时,内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赵翼皱了皱眉,对贾珩沉声说道。 自是敏锐察觉到了其中的微妙,说是训斥,其实也是和稀泥。 贾珩沉声道:“正因贾某为国家武勋,深受皇恩,正当仗义直言,以报圣上。” 此句一出,殿中群臣心头微震,面色动容,窃窃私议。 是的,他们几乎忘了这贾珩诗词之才不浅,那《临江仙》就曾誉满神京,海内传诵。 工部尚书赵翼听着贾珩所吟之诗,凝眸看着那目光锐利的少年,感受到那那言语蕴含的坚定意志,不再与其论争。 贾珩这时,冷眸如电,看向杨国昌,沉声道:“杨阁老,汝为内阁首辅,于边事无有建树,就在今年九月,东虏携万骑寇掠我河北等地,杀我士民,掳我妇幼,杨阁老据庙堂袖手空谈,可见生民嚎哭,泪洒胡尘乎?” 这番质问,如一道寒光,在殿中亮起。 杨国昌闻言,面色铁青,身形微微颤抖,冷冷看向贾珩,并不言语。 这是万马齐喑,军将溃败所致,和他这个内阁首辅何干? 因为问的是边事,太过沉重,殿中一时无人可代杨国昌回应。 尴尬之处在于,杨国昌总不能说,这是集体负责,不关我事? 这等推卸责任之语,哪里能说出口? 贾珩冷声道:“杨阁老,汝为首辅,京畿三辅之地,贼寇为祸,糜烂州县,如非贾某领兵进剿,稍遏其势,几有累卵之危!杨阁老在华盖殿中,起居八座,发号施令时,可见帝阙肘腋之患乎?” 这时,户部侍郎齐昆辩驳了一句,道:“此为兵部、京营职责,阁老掌天下财货度支,如非按时供应京营军需饷银,京营岂有大胜?” 值得一提的是,杨国昌一般不好出言与贾珩对骂,因为这是首辅的权威。 科道言官常骂首辅,首辅就要一一对骂,那可也太丢份了,但首辅可以向上自辨,其他人会帮着骂回去。 “可据本官所知,时至今日,户部曾拖欠京营兵卒饷银三月未发,是为何故?”贾珩沉声道。 齐昆张了张嘴,一时倒不能对。 贾珩道:“杨阁老,汝为内阁首辅,既掌户部钱粮度支,但据贾某所知,如非下官剿捕三河帮,得赃银以补国库,只怕在京之官,在营之兵,年节俸禄钱粮都不得补发,边疆抚恤不得其银,杨阁老,你可见财库之窘乎?” 犹自不解恨,贾珩冷哼一声,道:”任杨阁老巧妇,想来也难为无米之炊耳!” 这话几乎是骂人为女人了。 如果不是我,连京官儿的俸禄都不得补齐,你这个户部尚书,怎么当的? 杨国昌脸色铁青,心头怒火中烧,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有些破防。 此刻的任何反驳,都是苍白的辩驳,反而不理会,才显得首辅气度,八风不动。 贾珩冷声道:“杨阁老,汝为内阁首辅,前番京营变乱,贼子逞刀兵于坊邑,惊扰帝阕安宁,时任兵部尚书李大学士李公,甘冒奇险,缒出宫苑,深入京营,安抚诸军,由是上下咸安,而杨阁老却于后方胆惧苟且,杨阁老可知忠于王事乎?” 这是当初贾珩,因为崇平帝为了京营大局的冷处理,所以群臣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其上,此刻一下子被贾珩曝光出来,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堂堂首辅,于京营变乱,在后方苟且,这等气度…… 可以说,这就是当初杨国昌最大的黑点。 “你……一派胡言!” 杨国昌听着“苟且”二字,脸色红润,藏在官袍中的手都在颤抖,忍不住怒斥道。 此刻,熙和殿中,已经鸦雀无声,这……谁也粉饰不了的大过! 贾珩道:“杨阁老,汝为内阁首辅,值此辞旧迎新佳节,百官入宫朝贺圣上,一二臣子不识大体,妄议祖制,而你不能提前察察,协理转圜,你可知君父之难乎?” 祖制,嗯,贾珩此时,也需挥舞祖制这面旗帜。 崇平帝凝了凝眉,目光微动,多少有些不自在,说着说着,这怎么提到了他? 嗯……再去看杨国昌,头发灰白,面容惨白,似是无言以对,也似是怒火攻心。 崇平帝忽然惊觉,心头叹了一声,杨国昌,终究是老了啊…… 杨国昌被贾珩言辞如刀的一连五问,问得身躯颤抖,嘴唇哆嗦,张嘴想骂一声,黄口小儿! 但几个字在喉咙中滚动,却挤不出一个字。 贾珩五问杨国昌,整容敛色,看向端坐金椅上的崇平帝,拱手拜道:“圣上,臣少不更事,蒙圣上不嫌臣鲁直,简拔于微末,臣不忍见得此尸位素餐之徒,如木雕泥塑,窃居庙堂,庸庸碌碌之辈,如恶虎凶豹,蒙蔽圣聪,臣诚惶诚恐,恭谨而拜,请罢其首辅之位。” 木雕泥塑,恶虎凶豹,虽有人身攻击之嫌,但御史言官还真就是这么骂人的。 毕竟,科道言官,连皇帝都敢骂。 “你……” 杨国昌脸色铁青,一口气上不过来,只觉眼前一黑。 “阁老……”在齐昆的惊呼声中,向一旁倒去。 杨国昌身形晃了晃,方得站稳身形,深深吸了一口气。 毕竟年纪大了。 韩癀见着这一幕,目光微凝,暗道一声可惜呐,若是直接骂死就好了。 然而杨国昌,只是喘不过气来,在齐昆的搀扶下平复好呼吸。 崇平帝看了一眼杨国昌,皱了皱眉,面色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目光环视向众臣,冰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说道:“诸卿,还有何言,尽可一并道来。” 嗯,此刻的天子,完全超脱事外,成了看戏之人。 不过,这也符合垂拱而治天下,广开言路的圣君典范。 而就在这时,左副都御史彭晔,面色阴沉似水,出班奏道:“圣上,贾云麾巧舌如簧,妖言惑众,圣上万万不可听其妄言!” “不知这位都察院大人,又是哪位?”贾珩眸光微冷,看了一眼着正三品官服的中年官吏。 此人他还真不认识,只是看着风宪官的獬豸服,情知是都察院的。 彭晔冷睨了贾珩一眼,并不回答,不屑一顾。 这是清流的傲气。 这时,内阁次辅韩癀,面色顿了顿,道:“贾子钰,这是左副都御史,彭晔,彭大人。” 贾珩冷声道:“彭大人为风宪之官,纠核风纪,本官为国家武勋,忧心国事,陈边事方略,彭大人难道要阻塞言路?” 方才,就属此人叫得最凶! 彭晔面色铁青,冷哼一声,根本不理。 贾珩道:“彭大人,可知京营之兵几何?九边布防何处?” 彭晔看向贾珩,终究是没忍住,冷笑道:“此为你武官之责,焉问本官?” 毕竟是职业喷子,被喷不还口,几乎能憋死。 “你既不知京营十二团营,有多少人马?也不知九边布防何处?妄言军政的,又是何人?”贾珩沉喝道:“汝为左副都御史,本该不偏不倚,却为首辅应声之虫,如仆从摇旗呐喊,也敢厚颜提妖言惑众四字?” 彭晔脸色青黑,目光择人欲噬地看向那少年。 首辅应声之虫? 清流怎么能成首辅应声虫,这是要刨了他的根! 就在这时,一旁的左都御史许庐,面色威严,沉声道:“彭大人,风宪之官,纠弹劾风纪,如无实据,不可妄言。” 彭晔身形晃了晃,看了一眼冷面不语的许庐。 礼部侍郎庞士朗,喝道:“贾云麾,汝才为官多久,于此熙和殿前,斥骂首辅,置朝廷礼制于何地?这就是古贤民所为吗?” 这是指责当初贾珩以《辞爵表》而以谦让之美德而闻名天下,得了一个古贤民。 显然此事让这位礼部侍郎耿耿于怀,毕竟,不久之后,贾珩就送走了一位阁老。 “不知这位,又是哪位大人?”贾珩面色平静地看向庞士朗,沉声问道。 不等韩癀开口,兵部尚书李瓒沉声道:“礼部侍郎庞士朗,庞大人。” 庞士朗的名字,说来有趣,正与侍郎二字谐音,也不知其父母怎么取的。 贾珩看了一眼庞士朗,道:“礼部司掌大典,今日朝贺天子春秋万岁,庞大人你方才鼓噪其上,煽风点火,所言所行,可有半分礼仪?又置君父于何地?” 庞士朗闻听此言,面色倏变。 这时,翰林侍读学士陆理道:“贾云麾,如今众正盈朝,岂容尔在此扰坏朝纲。” 此言颇为谲诈,因为预设了立场,这是将贾珩划到群臣的对立面。 贾珩转眸看向面容朗逸的陆理,问道:“阁下,又是何人?” “翰林侍读学士陆理是也。”不等他人出言介绍,陆理说着,声色俱厉道:“贾云麾,军政大事,非一夕可计,圣君当召群贤共论,你如何擅起纷争?” 这是说,贾珩突然上平虏策,不讲武德。 贾珩道:“陆学士,圣君在朝,海纳百川,广开言路,于熙和殿受百官朝贺,许你陆学士上贺表以剖腹心,不允本官献策疏而展机谋,陆学士,圣人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 陆理脸色倏变,怒目而视。 1秒记住网: /89//.html 说两句吧(发错了,别订!!!) 这本书一直是园子戏和朝堂戏或者说主角的升官、升爵路是交错着写的,最终应着“红楼之挽天倾”这个书名,所以节奏,我一直都是这么来的。 另外,集中回答几个问题。 第一,为什么不将时间线拉快? 我一说,大家就明白了。 故事就发生几年内,说白了,我写就是这几年的精彩故事。 如果突然三五年时间过去,我们推演一下。 三年之后,宝钗多大了?黛玉多大了,里面的人物多大了?这时候都该娶亲了吧?完全没有时间培养感情,没有篇幅去写有趣的感情戏,而且我突然加速三年,故事节奏都坏掉了,变得没有看头了。 如果你是作者,你也不会这么写吧。 所以,我对时间的控制,必须服务于故事发展,就是我认为,这个故事成熟了,需要一个时间节点,那么我就会加快时间线。 第二,为什么不一直写官场戏,为什么不一直让主角搞事业? 我一说,大家同样明白。 姑且不说短时间内,让主角爵位一直升,官位一直涨的逻辑是否合理的问题,以及下副本是否让一部分人枯燥的问题,如果我要一直写官场戏,就需要给主角升官儿,因为没有收获的剧情,对读者没有意义,就是白忙活,嗯,这个涉及到创作理论了。 我再说一个,看我书的作者都应该知道的点,我发现还挺多作者看我书的。 哪怕,我现在让主角因功封郡王,大家觉得好爽啊。 但抱歉,这种爽感、喜悦不会维持三十章,马上就会继续骂我拖沓,因为随着我给主角以郡王身份展开剧情,你们新的需求又来了,可能是封亲王,加九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是做皇帝,当曹贼什么的。 渐渐大家会习惯主角是郡王,但又不满足主角是郡王。 好比大家买彩票中了五百万,你高兴一整年,第二年,你还高兴?第三年呢,第五年呢?第十年呢? 你会渐渐习惯。 所以,不能这么透支书的寿命,我需要将精彩曲折的故事融入到事业线中。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一部分读者是喜欢看园子戏的,他就觉得你升官发财很枯燥,他只需要知道一个结果就行了,你主角干了一件大事,升了官儿,然后在园子里显圣完事。 当然,写的事业也不能太儿戏了,需要一定的真实性、合理性。 所以注定事业线不可能像一位前辈那样,一个副本写了很多章,十天干分卷快用完了,都该地支分卷了。 我不是cue他,我很尊重他,他在写书和现实工作中,都比包括我在内的大多数人都要成功。他文中的升官路线很真实、很合理,但一些章节,我作为读者的话,也是会跳着看的。 只是两种写作路径不同,难有优劣之分。 第三,关于园子戏。 首先,我作为一个资深后宫写手,虽然比不上后宫扛把子,能将情、色、欲融合一体,臻至化境,但也是有自己的追求的,哪怕我这本写的是同人。 前面的元、惜、探、宝、黛,妙玉,我都给了人物刻画和主角的对手戏,其实我这本书因为成绩、格局的考量,压抑了很多兽性,真心话。 可以去看看我原创老书,车轱辘都把人碾成碎末了,但那本书运气不好,也没有凸显我的写作优势,哪怕我同样写了不少文言策士之论,最终也成绩一般。 前天有人说我最近怎么都在写亲亲我我,甚至还有更难听的话,其实真不是,你看看,到现在主角一共推了几个? 一个秦,一个公主,没了。 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不刻画一下这些金钗,难道让主角最后将这些金钗一起打包吗? 那么另外一拨儿读者,肯定就会喷,人物单薄,纸片人云云,这写的是红楼? 所以,要适当写一下她们的互动,看一看她们遇到主角之后的际遇,其实,看红楼不就看的这个吗? 第三,关于王夫人为什么这么恶心? 啊,这个…… 我一说大家就明白了,一出戏,必须有丑角,有正角。 哪怕是旷世名着的《红楼梦》,大家发现了没有,赵姨娘就是曹公选定的丑角,到处作妖,活成了一个笑话。 其实,荣国府真要得一团和气,这个戏就唱不下去了,就会变得无聊起来。 另外,王夫人她只是想法比较恶心,是我在原着性格的合理延伸,事实上,她到目前为止,也没给主角造成实际的麻烦。 纵观本书,贾珍已经凉了,赖家也没了,吸血的单家也凉了,王家也凉半截了,贾赦也快要凉,现在就剩王夫人挑大梁了。 都写没了,让谁扮演丑角?赵姨娘,马道婆? 另外,谁说我节奏慢的?这已经解决了多少人了? 小说不是魔法,不能指望吹一口气,所有敌人都消失。 当然,王夫人最终也会解决。 第四,追更比不了一口读完,不要将你追更的感受,强加到作者身上。 有很多读者,是一口气读完的,所以他就觉得爽,但一停下来追更新,就觉得作者写的啥玩意?裹脚布吗? 他不会去看铺垫,他直接跳订高潮章节。 怎么说呢,就好比看片,狂拉进度条,就为那一哆嗦,大家懂的都懂吧。 但我不可能一直给你高强度的刺激,一直让你维持在爽爽爽的爆炸爽状态,这样必然是以透支书的寿命为代价的。 一段剧情,起承转合,如果铺垫不到位,你是绝对爽不起来的。 但我也不会一直拖着不让你爽,那就是跟订阅过不去。 我的感悟是,技巧成熟的作者,能让读者什么时候爽,读者就什么时候爽,让读者以什么姿势爽,读者就以什么姿势爽,让读者爽多久,读者就爽多久。 嗯,这说着,怎么这么像技师? 总之,不要让追更的感受,掩盖了你对这本书的整体感受。 其实,之前,我当初刚上架的时候,我没有经验,一章两千五六字,记得一个辞爵剧情,被人骂了好多次断章,说我拉不净,各种难听话都有。 当然,他们的追更欲望其实还是很强的,说明断对了,啊,不是这个意思。 但现在一口气去看当初的章节,什么感触? 一气呵成,酣畅淋漓吧。 还有王子腾出乱子的章节,那时候大家追订欲望高涨,多了不少等不及白嫖来追更的学徒,学徒骂人可狠了。 后面我写完那个剧情,放缓了一波儿节奏,写了园子戏,我自认为这个是没问题的。 我的编辑曾经告诉我过一句话。 他说你不要让爽点、技巧去倒逼故事结构,你认为这个写法对后续剧情是没问题,那么你就去写,不能为了爽而爽。 记得当初是在写剿匪的剧情,我发现追订掉了,我当初很焦虑,我去问他,他给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次,我觉得我需要写园子戏了,而不是一下子跳到阅兵扬武的剧情,当然也是一部分读者支持。 以上,说这么多,只是希望大家多一些耐心,尤其一些读者,真的没有必要恶语相向的。 最后郑重感谢书友“第一因”的盟主打赏,看到的比较晚,没在章节题目标注,只能明天了,很感谢。 另外,一般是不加更的,我个人认为,任何一次没有存稿的加更,都是一次剧情冒险,所以大家可以看到我有情绪的话,就会多写两章,没有情绪,当天甚至只有一章。 但整体的更新字数还是很可观的,是吧。 目录,好像又日更九千字标签了? 今天就这样,大家晚安。 /89//.html 第三百八十一章 宋皇后的担忧(感谢书友第一因的盟主打赏!) 熙和殿中 陆理冷冷看着对面的少年,心头寒意涌动。 他为翰林清流,不可能为内阁首辅文过饰非,所以眼前少年五问内阁首辅,他并不能逐条反驳。 否则,真就成了内阁首辅的应声虫了。 但如论其他,总会有些苍白。 见陆理不答,贾珩道:“陆学士为我大汉翰林,文华菁英,才气横溢,贾某先前还颇为景仰,如今杨阁老辅政天子,有了过失,陆学士为清流言官,不上疏匡正之,而借敬献贺表之机,谄谀之,附和之,鼓噪之……如斯行径,贾某实在不敢恭维。” 集火了杨国昌,现在就要给陆理一记狠的。 陆理闻言,一股邪火往脑门儿上窜儿,怒道:“你焉知陆某没有上疏弹劾?” 他之前对首辅以及阁臣过失,哪一次没有弹劾过? 贾珩冷声道:“那方才又是何故?陆学士为何要为杨阁老张目?” 他就是要钉住陆理,让其身上打上杨党的标签,打掉其清流的光环。 张目…… 陆理太阳穴跳动了下,冷声道:“贾云麾,陆某心怀义愤,不平则鸣!” 贾珩道:“那如今杨阁老,身负大过,陆大人为何视而不见,知而不言?!” 你立的人设,既是不平则鸣,你倒是鸣啊? “你……”陆理闻言,面色变幻,沉声道:“陆某事后自会上疏弹劾,但两事并行不悖,陆某仍是以为,阅兵扬武,花里胡哨,劳民伤财,临敌全无一用!” 贾珩看着这一幕,也不再看陆理。 胜负已分,因为陆理没办法了,回头就要弹劾首辅,但临了不忘再攻击阅兵扬武,说白了就是维持人设。 我和杨国昌没有半毛钱关系,我是自带干粮,不平则鸣的义士。 而陆理急切之言一出,殿中一些臣子脸色古怪,暗道,这贾珩是逼着翰林侍读学士陆理“跳反”弹劾首辅? 其实,也不能说是跳反,原本翰林院就不怎么全听内阁的招呼,先前只是因为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的敌人,临时纠集在一起。 现在眼见要引火烧身,自然明哲保身为要。 唯有杨国昌闻言,眼前一黑,差点儿又是一口气喘不过上来。 心头大骂,反复无常,无耻之徒! 随着贾珩与陆理的辩驳尘埃落定,无人再出来说话,熙和殿中更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原因不仅仅在于贾珩言辞犀利,更多在于,贾珩为官时日尚短,身上就没有太多攻讦的黑点。 前不久才立下大功,正是光环加身,气势如虹,这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贾珩这边厢,目光扫向方才攻讦过自己的左副都御史彭晔,礼部侍郎庞士朗,目光最先落在国子监祭酒刘瑜中脸上。 嗯,这个刚才都忘了驳斥。 然而,被贾珩一道冷眸目光盯视,国子监祭酒刘瑜中却心头一突,急忙错开目光。 目光相迎,不敢而视! 无他,比起左副都御史这等喷子型清流,如刘瑜中这等学者型清流,更是比谁都爱惜羽毛,今日如果被诘问的张口结舌,甚至再被骂到群臣“心坎里”,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熙和殿中陷入诡异的宁静。 有的人在想贾珩的《平虏策》,有得在想贾珩的“五问首辅”,还有的则在推敲那两句诗,只觉愈品愈是字字珠玑,一字不可易。 有的官吏,甚至要将之作为座右铭。 苟…… 而经此一事,或者说“有心之人”的推动,借着《平虏策》以及贾珩所念的诗句,天下势必将轰传此次朝贺之争,并将贾珩对内阁首辅杨国昌的质问,也随之一同传遍大汉诸省州县,以之动摇内阁首辅的权威。 崇平帝此刻正襟危坐,端居在金銮椅上,面色冷硬,目光逡巡过下方群臣,作为将方才争执一点不落尽收眼底之人,心情却非常人可比。 今朝闻君国士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无双国士,名臣之姿,将帅之英,管乐之才! 不仅是崇平帝,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此刻也神色惊异地看着那少年,名臣之姿,如是文官出身,就更好了。 而左都御史许庐,瞥了一眼那少年,倒是皱了皱眉。 他与这贾子钰也算是老相识了。 崇平帝将一双目光咄咄看向那仍就保持躬身问事的少年,心头仍有几分炙热,颤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 “贾卿平身罢。” 崇平帝唤了一声,正要开口为此次争辩划上句号,见贾珩躬身不动,感受到少年的某种坚定意志,叹了一口气,道:“贾卿弹劾之议,非急切可定,且容年后再论,如今诸卿还需过年节,待明日正典,再行阅兵扬武之事,贾卿尚需多加筹备。” 此言一出,原本反对阅兵扬武的群臣,面色难看,只是却都不敢再站出来反对。 至此,大势已定! 贾珩拱手道:“圣上圣明。” 他比谁都清楚,罢免一位首辅,不可能由他一疏而定,但他却是打响了“倒杨”的第一枪。 剩下的,就交给韩癀这些文臣,在节后发动。 而从天子的处置中,他也能察觉出,天子对杨国昌的态度的微妙变化。 毕竟,今日杨国昌搞的这一出名堂,本身就有些触犯龙颜。 之前若能事成,也就罢了,或可消弭天子的反感情绪,但如今被他当众诘问,颜面扫地,天子能不在心头犯嘀咕? “韩癀如果不蠢,应知道是他唯一的机会。”贾珩思忖着,余光瞥了一眼在前方班列站着的韩癀。 因为背对着自己,倒也看不出神情变化。 说来也巧,方才一言不发、隔岸观火的韩癀,忽而手持象牙玉笏,出班奏道:“圣上,明日祭天之礼,如何筹备,还请圣上示下。” 也算是将方才的议题暂时翻篇儿。 崇平帝道:“祭祖、祭天为国家大典,由太常寺会同礼部一同筹备。” 下方,正自躬身侍立的礼部侍郎,庞士朗闻听此言,一颗心瞬间沉入谷底。 自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贺均诚致仕后,礼部事实上已由庞士朗主持部务,而正月东郊祭天,按着往年惯例,应由礼部来主导,太常寺协同,如今交给宗庙礼仪的太常寺,天子的信号,已经释放的颇为明显了。 对礼部不满,或者对今天借着朝贺搞事情的人不满。 这会儿,杨国昌同样听着崇平帝之语,或者说感受到崇平帝风轻云淡神情下的态度,身形不由佝偻几分,似乎又苍老了几岁。 齐昆扶着杨国昌的胳膊,看着略有些失魂落魄的老人,心思复杂。 韩癀目光微动,暗道,天子并无出言安抚杨国昌,许是…… 今日毕竟是除夕佳节,而方才的争论,天子显然不想继续下去,也没有明确地支持贾珩之议,这其实是明智之举。 崇平帝这时,摆了摆手道:“戴权,时候不早了,传宴罢。” 经过殿中群臣一番唇枪舌剑的辩论,这时已到了后世八九点的时候,原本在进宫之前,一些官吏只简单用过一些早饭,方才费了不少口舌,多是腹中饥渴。 此刻,在一旁躬身侍立的戴权,原本提心吊胆旁观着下方的论争,闻听此言,激灵灵颤抖了下,连忙道:“奴婢遵旨。” …… …… 坤宁宫 就在熙和殿中的群臣为阅兵扬武之事争执不下时,宋皇后与端容贵妃正在与一众诰命女眷,低声谈笑着,但其实留了一多半心神在殿外,心在担忧着熙和殿中的动静。 她不是担忧旁人,而是在担忧天子。 前面那些臣子也真是的,这般大过年的,好端端的,非要闹这么一出。 此刻,秦可卿目光焦虑地看向殿外。 “娘娘。”这时一个内监进得宫中,躬身回禀。 宋皇后急声问道:“怎么说?” 原本正在说笑的诰命贵妇,都不自觉低了声音,静静听着那太监叙话。 晋阳长公主抬起螓首,轻轻放下手中茶盅。 那内监道:“熙和殿中的几位大人,为阅兵扬武一事起了争执,贾云麾就上了《平虏策》,呈递给陛下,百官群情汹汹,杨阁老更是说要靖诛国贼呢。” “平虏策?”宋皇后眨了眨美眸,一张雪颜玉肤的脸蛋儿上,见着诧异之色。 晋朝长公主闻言,却眼前一亮,垂眸思索,难道那小男人如青史上的名臣,写了一篇策疏,用来平息争执? 可为何是《平虏策》,不是《扬武疏》? 想了片刻,倒也反应过来,这是平定胡虏的策疏,比局限于阅兵扬武,无疑见着格局、气魄。 这位陈汉长公主文学造诣极高,并对史学颇感兴趣。 远的不说,前明之于谦,就曾上平戎策而青史留名。 晋阳长公主目带欣然,心底忽地生出一股迫切的渴望,只想一睹为快。 宋皇后凤眸一凝,好奇问道:“靖诛国贼?谁是国贼?” 莫非熙和殿群臣正在表决心,对胡虏同仇敌忾,可国贼……又说不通啊。 那内监低声道:“娘娘,杨阁老请圣上诛云麾将军以谢天下!” 哗…… 此言一出,恍若一声惊雷炸响,坤宁宫中一众诰命、女眷,齐齐脸色微变,交头接耳,声音渐渐喧闹起来。 “杨阁老,杨首辅,他弹劾贾云麾?”一个命妇低声说道。 一个容貌年轻的诰命夫人,低笑说道:“周夫人,没听着,说是靖诛国贼呢?” 这时,楚王妃甄晴,挑了挑眉,对着一旁的齐王妃向氏,笑道:“王嫂,你说莫非是在劳什子《平虏策》上,写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齐王妃向氏,一身兰色绣花衣裙,头戴珠钗,眉眼温宁,以柔软酥糯的声音说道:“我朝罕少因言而获罪,阁老弹劾贾云麾,许是因着旁事也未可知。” “看来这位贾云麾得罪了文官了。”楚王妃甄晴轻声,眸中带着几分讥诮。 虽说自己也不乐见王爷娶贾家女,但被那贾珩所拒,也有几分恼怒。 贾母同样变了脸色,苍老眼眸流露出惊惧之色,低声喃喃道:“珩哥儿他……怎么会让杨阁老弹劾了?” 王夫人在一旁听着老太太带着惶惧的喃喃声,心头涌起一阵狂喜,毫不夸张说,藏在衣袖中的手都在轻轻颤抖,只得微微低下头,两颊竟是现出一抹异样的红晕。 天可怜见,她每天求神拜佛,终于有人看不惯那人猖狂嘴脸了! 邢夫人何尝不是如此? 这时,白净面皮上,虽刻意保留着同为贾族中人的担忧之色,但眼角鱼尾纹上流溢的喜色,却早已出卖了真实心情,喜上眉梢,就好似过年了一样。 秦可卿则已蹙起秀眉,绚丽如霞的脸蛋,白纸如曦,将莹润如水的目光,悄然投向殿外,似要穿越重重时空。 不怪秦可卿不知其中厉害,秦可卿再是信任贾珩,骤听内阁阁臣扬言“靖诛国贼”,而国贼竟是自家丈夫时,心难免要揪了起来。 晋阳长公主玉容上,反而浮起不解之色,她并不觉得皇兄会怎么着他,只是大过年的,提什么“国贼”? 咸宁公主幽艳、清冷眉眼之间,同样萦起关切,暗道,先生怎么会和内阁首辅争执起来? 宋皇后压下心头的惊疑,珠圆玉润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夏守忠,你亲自去熙和殿看看,究竟怎么回事儿?” 除夕佳节,前殿为着政务争执得不可开交,后宫自也不能轻歌曼舞,不闻不问。 夏守忠低头应了一声,正要离去。 忽地,又从殿外迎面进来一个内监,禀道:“娘娘,前殿杨阁老和几位大人弹劾云麾将军,百官都在说云麾将军祸乱天下,要铲除奸佞呢。” 说来,在内监离开熙和殿时,正是群臣出班弹劾贾珩的高潮。 当然,说是百官,其实也就齐党以及都察院的御史以及翰林院的清流出来弹劾,但弄得声势浩大。 但这些哪是内监可知? 果然此言一出,殿中诰命、命妇,心头惊异难言,暗道,贾家莫非要倒大霉了? 一些命妇再看贾母等贾家众人的目光就变了,多少有些玩味与幸灾乐祸。 而更多的目光,则落在坐于贾母身侧,着二品诰命服的女子身上。 这女子是云麾将军贾珩之妻——秦氏。 “老姐姐,她就是那贾珩之妻吧?看着倒是有几分颜色。”南安太妃身旁坐着的一个头发花白,锦服华裳的老妪,好奇问道。 此人是理国公府的太夫人,也就是柳芳之母——孙氏。 南安太妃笑了笑,目光带有几分深意,道:“是,是工部营缮司郎中秦业之女。” 作为贾府老亲,南安太妃通过他人之口,对贾珩这位新任宁国之主及其亲眷,还是要了解一些的。 孙氏的儿媳妇儿,即柳芳之妻唐氏轻声道:“娘,这些小门小户之女,向来以姿色、艳丽而称道,但在后宅,并不是长长久久之意。” 方才她就看着了,这般妖娆、艳丽,哪里是娶妻娶贤的意思? 想来那位云麾将军也是少年慕艾,为女色而迷。 南安太妃道:“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虽说是这个意思,但那位宁国之主,原是宁府庶支,这位秦氏还是和他订的娃娃亲。” 孙氏笑了笑道:“穷人之家不好娶亲,早定婚事,也是有的。” 事实上,正在暗中对着秦可卿以及贾母指指点点的,并不仅仅是南安太妃几人,还有其他诰命女眷,都在打量着那容姿妍美、愁眉不展的女子。 八卦、嫉妒原就是女人的天性。 秦可卿这般姝丽绝色,落在不少年轻一些的诰命夫人眼中,心头未尝没有一丝嫉妒。 宋皇后一时间也担忧起贾珩,她儿子才与那贾珩有所联络,过了这个年,就要到五城兵马司观政,这贾珩要再出了什么事…… 就在坤宁宫中一众诰命女眷,心思各异等候夏守忠返回之时。 过了约莫有一刻钟,夏守忠去而复返,近前,躬身行礼,唤道:“娘娘。” 宋皇后忙将一双美眸投了过去,目带相询之色。 夏守忠道:“娘娘,贾云麾也出班弹劾了杨阁老,并五问杨阁老,请陛下罢免其职,并与群臣争执,杨阁老倒似是被问住了……” 说着,就将细情道了出来。 比起几位内监,只是简单叙说经过,这位六宫都太监夏守忠,明显是有见识的,而且记忆力也不错,将方才所见复述出来。 整个坤宁宫中,陷入一片宁静,或者说是疑惑、惊讶。 以诰命女眷的政治智慧,多数人都不太明白这一番对峙,意味着什么。 但就是偏偏觉得,好像、大概、也许,这贾珩没有吃大亏? 宋皇后拧了拧秀气的柳叶眉,柔声道:“陛下呢?陛下怎么处置的?” 这时,这句话也将坤宁宫中的诰命女眷唤醒,是了,说来说去,还是要看天子心意。 夏守忠语气就带着几分复杂莫名:“陛下并未作处置,只是好言安抚了贾云麾,让贾云麾为阅兵扬武之事好好筹备,然后就吩咐传宴了。” “这……” 殿中诰命女眷,一时间,面面相觑,疑惑不已。 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也不是没有诰命女眷领悟出一些意味。 晋阳长公主丹唇忽启,声音如飞泉流玉一般清冷、悦耳:“圣上可曾对杨阁老说什么?” 此言一出,宋皇后、端容贵妃都看向夏守忠。 “不曾。” 夏守忠轻轻道出了两个字,但却恍若有着某种魔力一般,让坤宁宫中的命妇意识到某种信号。 命妇或许不懂政治风向,但她们会看态度。 嗯,女人:我要的是你的态度? /89//.html 第三百八十二章 重华宫,太上皇 坤宁宫中 诰命女眷面色各异,只是心头多少有些震惊。 圣上在此次风波中的态度,竟是倾向于那云麾将军贾珩? 那可是内阁首辅,就这么被冷落? 这贾珩究竟该多得圣眷啊? 不是,刚刚还靖诛国贼,这转眼间的工夫,怎么就…… 宋皇后也品过味来,一颗心落了地,心情转而明媚起来,柔声道:“这大过年了,原该热热闹闹的,既无大事,我等也该用宴了,夏守忠,你吩咐御膳房传膳罢。” 却是将方才熙和殿中的群臣争执当作“热热闹闹”的小插曲。 但哪怕是在场再是政治嗅觉迟顿的命妇,也知道只是小插曲,但真正的风波恐怕还要在年后。 这边厢,秦可卿收回担忧目光,转头看向一旁的贾母。 贾母宽慰道:“珩哥儿媳妇儿,没事儿了。” 王夫人却心头一沉,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泼下,手足冰凉。 邢夫人眉梢间的喜色,同样瞬间消失,看向一旁的贾母,低声问道:“老太太,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贾母皱了皱眉,道:“没什么事儿,这些前朝官儿互相弹劾的多了,只是这次在过节的,是有些不像了。” 作为荣国太夫人,还是能简单评价一下朝争的。 邢夫人面色变幻了下,倒不好再继续说什么。 贾母看向邢夫人和王夫人,道:“你们也不要担心了,珩哥儿不会有事儿的。” 她方才留意着,她这两个儿媳妇,看似担忧,但一个儿赛一个儿的喜不自禁,倒巴不得珩哥儿出事一样,都是一家人,怎地能这般? 回头,需得找她们说道说道了。 王夫人听着贾母“劝慰”之言,面色微白,心口一时有些发闷。 这时,晋阳长公主柔声道:“皇嫂,也不知这贾云麾究竟写得什么策疏,竟引得如此轩然大波,可有奏疏拿来,让我们也看看?” 宋皇后看向夏守忠,问道:“你可听得奏疏具体内容为何?” 夏守忠道:“奴婢并未听得详细,只是听说策疏有十条,娘娘和公主殿下若想阅览,奴婢这就着人抄阅?” 宋皇后玉容微顿,转眸看向晋阳长公主,柔声道:“妹妹,军国大事,由着陛下和前朝的官儿操持就是了。” 晋阳长公主轻轻笑了笑,轻声道:“皇嫂说的是。” 她这个嫂子,这是拿话堵她,让她不要太过关注政事。 哼……等她回去,寻那人亲口和她说。 而姑嫂二人对话,倒也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秦可卿这时,却是心有所感,美眸转动,看向那姿色艳丽,着华美宫裳的晋阳长公主,目中就有惊艳。 “这晋阳长公主,怎的这般年轻?” 其实,秦可卿还真将晋阳长公主想象成了王夫人、邢夫人那样的人母,但此刻看去,竟发现这位公主年岁似不及三十,艳光动人,尤其眉梢眼角,举止神态,那股绰约风韵……她都生出一些自惭形秽之感。 “不对,夫君难道……” 秦可卿猛地想起贾珩,芳心一沉,玉容为之失神。 恰在这时,晋阳长公主也似有所觉一般,将盈盈如秋水的眸子,投向秦可卿,竟是嫣然一笑。 这一笑,当真如晴雪初霁,明艳不可方物。 秦可卿目光一凝,愈打量愈是觉得,哪里不对。 再看坐在晋阳长公主身旁,清丽眉眼间,一副“安静”甚至略有几分“呆萌”的清河郡主,实在无法和自家夫君那张峻刻、沉静的面庞联系在一起。 “不是,不是小郡主,夫君似乎不大喜欢这等黄毛丫头,如说是公主府的女官,可疑点又太多了。” 2k 心头渐渐动摇了先前“公主府女官”的猜测。 尽管没有一丁点儿的证据,可总有一种强烈的直觉,指引着她。 那一颦一笑满是动人风韵,一举一动尽是妖媚晃眼,尤其是身前秀挺玉立,唯宋皇后可较高下的晋阳长公主,许就是自家夫君的“秘密”。 “毕竟夫君,平时似乎就尤为迷恋……和小孩子一样。” 想起少年在床帏之间,对自己某地的痴迷以及期许,秦可卿心头狂跳,暗道,“呀,她怎么能在这等庄重、肃穆的坤宁宫想这些,这也太不敬了。” 不过,也不再纠结,直接锁定晋阳长公主。 “听说这位晋阳殿下孀居多年,想来独守空房,寂寞难捱,夫君他端方正直……多半不是自愿,否则,如喜渔色,也不至视尤氏姐妹如无物。” 秦可卿念及此处,心底难免涌起一股酸涩,幽幽叹了一口气。 既是孀居,想来也不会想着进府了。 她……只当不知道罢。 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此刻的秦可卿,产生了一些鸵鸟心态,以及“我妻子冰清玉洁”,“她是被威吓胁迫的”的奇妙心理。 及至近晌,坤宁宫中诰命女眷,用罢膳食,坤宁宫内的诰命女眷,首先出了宫苑,乘上马车回府,忙碌除夕祭祖。 大明宫 在熙和殿中群臣用宴而罢,崇平帝吩咐内监各赐了束帛、金银玉器等物之后,让群臣散去归家。 崇平帝则留下了贾珩、李瓒二人至大明宫单独奏对,大致将心头疑惑问着贾珩,主要是关于军机处设置的细则。 这一点儿实在颇对崇平帝的胃口,明显受够了内阁在应对边务方面,低效的决策效率。 军机大臣初定额五人,员僚从六部尚书、侍郎、勋贵,擅长军国政事的臣子中选任,都是兼差,直接听命于崇平帝。 可对来自河北经略安抚司、大同、太原、延绥、固原等九边军镇的军情奏章,进行会商讨论,值宿班房,更可代崇平帝拟谕旨。 后者实是大动典制,相当于直接绕过了内阁的票拟、六科的封驳以及廷议等繁琐流程,对边务军机、将校任命、军需辎重直接插手,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决策效率,并将不通兵事的阁臣,排除在决策中枢之外。 军机大臣之下,设军机司员不定额,帮着协办军务。 而军机处全员兼差无品无级的特点,可任由崇平帝安插亲信,越级提拔,直接参与边务决策。 此举无疑是对内阁决策机制的“粗暴践踏”和“恣意破坏”,加强了君主集权。 议完军机之后,贾珩逐条回应了崇平帝对《平虏策》细节的询问。 崇平帝手里拿着那封《平虏策》,面色仍有些意犹未尽,问道:“子钰,你所进献这份儿表疏,当以那些为首要急务?” 贾珩道:“圣上,此十条虽可并行不悖,但也有轻重缓急,如论最为首要,当在钱粮、吏治、军务三者,此亦为圣上与微臣夙夜所谋,圣上不必太过忧虑,只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以中国之人力物力,时间在我。” 崇平帝品着贾珩所言,道:“子钰所言甚是。” 可以说,这位天子之所以兴奋,并不是说贾珩某一条写的多么好,天子自己想不到,而是全面、系统、协调。 这是一个战略家,指出了系统完备的强国之策。 并有力地论证了东虏是可以战胜的。 甚至哪怕是崇平帝在做的,比如决意刷新吏治、整顿京营,平时还不觉,但一放进《平虏策》的体系框架中,就觉得融会贯通,打通了任督二脉,如水银泻地。 正如诸葛孔明的《隆中对》给刘备扫清了前方迷雾。 贾珩的《平虏策》的战略部分也如一柄利剑,给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落手的崇平帝,劈开了东虏势大的蔽野荆棘,并在战术部分给予崇平帝施策指导。 崇平帝平复了下心情,看向一旁的李瓒,道:“李卿,何时赴北?” 李瓒拱手道:“臣过了破五就走,边关局势,军情如火,臣恨不得背生双翅,急赴戎机。” 崇平帝点了点头,勉励道:“李卿,北疆局势,就全靠李卿了。” 李卿道:“臣定不负圣上所望。” 而就在君臣议事之时,大明宫内相戴权禀告道:“陛下,娘娘来了。” 崇平帝起身,看了一眼外间天色,微笑道:“不意与两位爱卿谈论军政,竟已至午时了,两位爱卿,用过午膳再回去不迟。” 因为大臣朝贺领赏之后,要回去祭祖祷告,以彰明皇恩浩荡,故而贾珩与李瓒也仅仅只是用个午膳。 李瓒道:“臣刚刚听贾云麾所言,对经略安抚司,有了一些新的对敌想法,正要回去整理。” 崇平帝闻言,心头欣喜,点了点头道:“那李阁老可先回去。” 李瓒拱手告辞。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阵香风袭来,身着华美宫裳,挽着高髻、愈显秀颈白腻修长的宋皇后,在女官的侍奉下,进入殿中。 “梓潼,你来了。”崇平帝面带笑意地看着婀娜多姿,容色端丽的宋皇后。 “陛下。”宋皇后扭动道丰腴有致的身段儿,款步而来,娇媚如春华的脸蛋儿上见着轻快笑意,看向贾珩,凤眸带着几分莫名之意,说道:“子钰也在。” 贾珩连忙行礼。 宋皇后柔声细语道:“子钰快快平身。” 贾珩起身道谢。 崇平帝转眸看向宋皇后,问道:“后宫命妇都散了罢?” 贾珩听到此处,心头不由一动,看向宋皇后,静待其言。 暗道,“晋阳应该和可卿见到了吧?看皇后娘娘的架势,似乎并未出什么风波。” 因为可卿并不知晓晋阳的存在,所以他倒不怎么担心,至于晋阳,其实也不是争风吃醋的性子。 宋皇后柔声道:“都让回去与家人团聚了,陛下,等会儿去重华宫吧。” 倒也不问,刚刚熙和殿究竟发生了什么争执。 崇平帝的大致安排就是,接受完群臣朝贺,与宗室藩王前往重华宫觐见太上皇,晚上则在长乐宫观看烟火,等到正旦祭天、祭祖再举大典。 崇平帝想了想,看向贾珩,笑道:“子钰,随朕一同去见见太上皇,当年你宁国代化公,也深受上皇器重,你也需见见。” 宋皇后闻言,心头微讶,美眸转动,不由再次看向那少年。 她似乎仍是低估了陛下对贾珩的器重。 领着贾珩去见太上皇,彼时,宗室以及女眷都在重华宫,让一勋贵随侍,这才是真正的视若子侄,或者说是肱骨腹心。 否则,绝不会让其入重华宫相见太上皇。 只是她看着陛下的意思,似在……向上皇炫耀? 贾珩面色微顿,心思电转。 其实,他并不想去见太上皇,这都是皇室的家宴,鬼知道会不会听到见到一些犯忌讳的天家禁忌。 但这偏偏又是天子抛出的橄榄枝,他还真不好拒绝。 “臣谢圣上。”贾珩只得拱手说道。 不管如何,天子好意不好拒绝,去见一见毁誉参半的隆治帝也好。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梓潼,随朕去罢。” 宋皇后应声称是。 重华宫 这座宫殿不是孤零零的一座,而是对一片宫殿园林的总称,占地广阔,殿宇众多,分为前后两个部分,亭台楼阁,花园轩堂,曲折回廊,蔚为壮观。 贾珩随着崇平帝与宋皇后来此的时候,一路所见,都不由暗暗乍舌。 “从一些宫殿的梁柱椽梁,丹墀地砖上,不少都为新建,起码不会超过十年。”贾珩思忖着。 随着崇平帝进入一座富丽堂皇、轩峻壮丽的宫殿,就听得丝竹管弦以及糯软悦耳的吴侬玉音传来,分明是歌姬在内演奏。 贾珩不由皱了皱眉,偷瞥了一眼天子,见其紧锁眉头,面带不豫,心下稍松了一口气。 显然,天子对太上皇日常用度的奢靡浮华,颇有微词。 “上行下效,荣宁二府的贪污浪费,奢靡享乐,只是整个陈汉统治集团的缩影。”贾珩忽地想起了贾府。 “说来这位太上皇御极三十九年,前二十三年也曾励精图治,堪称有为明君,论武功,于安南、西北皆有几次大捷,论文治,编修《隆治会典》,扩建弘文馆,校注古书五经,修大汉英华录,但其人好大喜功、生活奢靡,喜浮华、好美色,曾六下江南,终于在亲征辽东之时致使辽东沦陷,如今虽退位荣养,仍不改享乐之志。” 贾珩心头回想着太上皇的事迹,对隆治帝这位太上皇做出评价。 其实,隆治二十三年才是一个分水岭,而不是辽东之战的二十七年。 隆治二十三年之后的两年,隆治帝就已见怠政之象。 这是人之常情,承陈汉太宗国力基础的隆治帝,在近二十多年,长达一代人的太平盛世中,渐渐迷失。 觉得自己这个九州之主,似乎干得还不错,然而天下实际积弊渐深,再加上天象陡变。 于是,天灾人祸连绵不断,国势渐衰。 到了隆治二十七年,隆治帝亲征辽东,最终一败涂地,之后陈汉国势就往下坡路狂飙突进,夺嫡、党争,种种矛盾交织在一起。 最终,在隆治三十九年,崇平帝接任后,猛地发现,特么的,国家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陛下,进去罢。”宋皇后声音轻柔、糯软,表情在这一刻竟有些小心翼翼。 崇平帝点了点头,面色如玄水幽幽,看不出喜怒。 这时,大明宫内相戴权尖锐而高亢的声音响起:“陛下,皇后娘娘到。” 重华宫内的歌舞之音,竟为之戛然。 贾珩整容敛色,随着崇平帝与宋皇后,在宫女、内监的簇拥下,进入殿中。 ------题外话------ 推一本朋友的书《人在三国,朝九晚五》。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89//.html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太上皇:后生可畏 重华宫 一架淡黄色绢帛铺就的云床,身后是二龙戏珠的金漆浮雕,周围几个宫女手捧如意、香花侍奉着。 隆治帝头发苍白,苍老身形上穿着龙袍,脸颊红润,神情惬意,此刻手中拿着一个酒樽,观赏者下面的歌舞,浑然不似一个年近古稀的老者。 左右绣墩上都是一个个衣衫明丽,年岁在三四十左右,妆容精致的丽人。 随着内监传来一把高亢、尖锐的声音,“圣上,皇后驾到!” 隆治帝抬眸看向殿门方向,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挥了挥手,殿中正自演奏舞蹈的歌姬,躬身行礼,向两旁退去。 而原本坐在下方两侧,欣赏歌舞的楚王、齐王等一干宗室,以及王妃,还有公主、驸马,也都纷纷停了手里的筷箸、杯盏,抬眸看向殿门方向。 崇平帝与宋皇后联袂进入殿中,迎着宗室、公主、驸马的目光,立定在殿中的红色地毯上。 崇平帝朝着隆治帝深施一礼,道:“儿臣见过父皇,恭祝父皇千秋万岁,松鹤常春。” 宋皇后也在一旁躬身行礼,道:“臣妾见过父皇,唯愿父皇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汉家以孝治天下,不管崇平帝心头对隆治帝如何看法,此刻见着隆治帝,尚需毕恭毕敬的行礼,否则落在外臣眼中,就是德行有亏。 贾珩也在一旁随着行礼,此刻,他明显能感知到殿中正有几道目光,正落在他的身上。 隆治帝却迟迟没有动静,好似没有听到一样,直到一旁的妃子笑道:“圣上,皇帝和皇后娘娘向您请安问好呢。” “哦,皇帝和皇后来了。”隆治帝表情呆滞,好似反应迟顿,耳背一样,摆了摆手,苍声说道:“平身罢。” 崇平帝瘦松眉头下的冷眸凝了凝,与宋皇后纷纷起身谢恩。 贾珩同样随着起身谢恩,只是旁观这一幕,心头也有了几分明悟。 他说方才宋皇后怎么声音变得如此小心翼翼。 这对天下身份最尊贵的父子之间,分明有着裂隙,但因为皇室为天下德行典范,需得维持天家和睦的假象。 隆治帝或许因为“禅位”缘故,不怎么待见崇平帝,而崇平帝也看不惯自己这位“人老心不老”、生活奢靡无度的父亲。 这时,几个内监、宫女,引领着崇平帝与宋皇后,落座在宗室之首的銮床上,殿中,轻快的谈笑声也渐渐低了下来。 可以说,随着崇平帝的到来,整个殿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庄重、严肃起来。 怎么说呢,就好像来了一位冷场王。 “怪不得老头儿不喜天子,天子威严肃重,不好亲近。” 贾珩看了一眼头发花白、年近古稀,但精神矍铄、面颊红润的隆治帝,目光掠过其人身旁三四个姿容,娇艳如花的妃嫔脸上,思忖着,老头儿这个年纪,说不得还能夜御几女。 在这一会儿,贾珩也有空打量殿中的场景,只见满目珠翠、华服锦袍,从人员构成而言,这是一场皇室家宴。 目之所见,不是亲王、郡王,就是王妃、公主、郡主,再远一些的,应也是驸马。 他为勋贵,犹如外人,倒是有些显得扎眼了。 嗯,严格来说,倒也不算是外人吧? 贾珩这时,目中跃出一抹熟悉的明媚鲜红,那着淡红宫裳,面如芙蓉的丽人,不是晋阳长公主陈荔,还是何人? 晋阳长公主早已将一双莹润如水的美眸,投向贾珩,倏然迎上那道清冷目光,嘴角噙起一丝笑意,眸光都柔媚几分。 两人目光相接,丽人忽地眨了眨凤眸,秋波盈盈如水,贾珩连忙躲开目光,暗道一声,真是妖精。 晋阳长公主身旁的小郡主李婵月,这会儿也在看着贾珩,低声道:“娘,贾先生怎么也过来了?” 晋阳长公主嫣然一笑,心道,他怎么不能来? 这边厢,齐王、楚王纷纷领着宫妃过来,另有魏王、梁王也领着皇八子陈泽,向崇平帝以及宋皇后见礼。 刚刚见礼而罢,正要回返座位。 齐王瞪圆了眼睛,胖乎乎的脸盘上见着“浮夸”的惊异,指着贾珩,瓮声瓮气问道:“云麾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 贾珩:“……” 此言一出,将原本还没太留意贾珩存在的殿中宗室,或者只是稍稍疑惑,但不好询问的宗室,都看了过去。 楚王方才也注意到了贾珩,此刻抬眸看向那少年,目中深处也涌起几分冷意。 而并不在意崇平帝究竟带了什么人进宫的隆治帝,闻听齐王的声音,倒也投以好奇的目光,问道:“这位少年郎,是哪位宗室的子弟,倒是面生的紧?” 除却一些亲王、郡王,隆治帝还真认不全宗室,故而方才并不疑惑。 主要贾珩身上穿着蟒服,这原是赐给亲王之子或是郡王之子所穿的服饰。 永昌驸马笑道:“圣上久居深宫,有所不知,这位少年郎,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宁国后人,一等云麾将军,贾珩。” 这位永昌驸马头发灰白,面容俊朗,年岁在五十出头,年轻时也是一位美男子,尚了隆治帝的妹妹怀庆公主。 当然,其人和四王八公属于老亲,在《红楼梦》原着中曾提过一笔。 “宁国公之后?”隆治帝原本不在意的脸上,现出一抹异色,再打量起远处英气逼人的少年,问道:“看着眉眼倒和宁国公有几分像。” 当然,这话只是客套之言,宁国公在世时,隆治帝年岁尚浅,这么多年,哪里还能记得宁国公的模样? 无非深肖父祖,是赞人之语罢了。 永昌驸马笑了笑,介绍道:“这贾珩可不了得,将门虎子,现在领着京营,深受皇帝器重呢。” 隆治帝这次终于惊讶了,问道:“看着这般年轻?这孩子有多大?” 心头泛起嘀咕,皇帝怎么会大用宁国后人? 是了,他原也无人可用了。 这时候,崇平帝冷冷看了一眼齐郡王,呵斥道:“你皇祖父面前,一惊一乍,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齐王面色倏变,垂下脑袋,做低眉顺眼之状,不顾身后王妃向氏一脸急切之色地扯着蟒袍,高声道:“父皇,儿臣就是惊讶,今日不是家宴吗?怎么还有外臣入内?” 楚王在一旁,原本冷眼看着那少年,闻言,嘴角抽了抽,也就他这位大哥,敢这么莽撞。 不过也乐见此事,最好是两个人扭打起来才好! 嗯,如果皇祖父命人将这贾珩撵出重华宫,就有意思了。 崇平帝冷哼一声,并没有搭理齐王。 老子从来不需要和儿子解释。 宋皇后嫣然一笑,道:“云麾将军贾珩不是外人,是宁国之后,作为武勋晚辈,原也该过来见见你皇祖父。” 宋皇后虽这般解释,但殿中仍有一道道或苍老、或审视的目光投向贾珩,静待其言。 贾珩朗声道:“除夕之节,天家与民同乐,臣子随君父入重华宫恭贺上皇千秋,沐德清化,仰望上皇慈容,齐郡王以为不可?” 这个齐王就是欠抽,好端端的过来找事。 齐王大脸盘上的肥肉跳了跳,嘴角噙起一抹讥笑,道:“贾云麾还是这般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听说方才将内阁首辅杨阁老都问得哑口无言。” 晋阳长公主远远看着这一幕,凝了凝秀丽的柳叶眉,盯着那身形肥硕,宛如猪头的齐王,晶澈美眸闪过一抹厉芒。 这个陈澄,没大没小的! 隆治帝在上首看着二人的言语交锋,笑了笑,对着一旁的永昌驸马道:“这位宁国之后,嘴皮子看着倒是挺利索的。” 已看出自家大孙与这位宁国公的后人似有些不对付。 小儿辈的斗气,如今看去,只是有几分有趣。 永昌驸马解释道:“圣上,刚刚前朝因阅兵扬武正典而生争执,贾云麾上《平虏策》,并弹劾内阁首辅杨国昌,齐王才有此言。” 隆治帝闻言,面色倏变,目中闪过一抹惊异,道:“平虏策?” 没办法,这个虏字太勾这位太上皇回忆了。 不堪回首…… 永昌驸马道:“贾云麾上平虏十策,为皇帝出谋划策,但受得一些臣子的反对。” 隆治帝皱了皱眉,道:“他一个少年,纵为将门虎子,天赋奇才,可又经过多少战事,能有多少韬略?别是那纸上谈兵的赵括、马谡之流罢?” 这一刻,隆治帝想起了一个人,当时力主他亲征东虏的兵部尚书谭缙,就以大言误导于他,致使六军尽没、东虏势大,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而他的身前身后名也…… 念及此处,隆治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滞,再看那少年,就有几分审视和冷意,别又是个花言巧语、谄佞于上的幸进之臣。 遂对永昌驸马道:“让宁国后人,贾珩过来回话。” 永昌驸马闻言,顿了下,应了一声,道:“云麾将军,上皇唤你近前回话。” 贾珩闻言,心头一震,忙看向一旁的崇平帝,见其面容平静,冲自己点了点头。 贾珩心头略有所悟,这是天子有意为之。 天子的想法,许是,我在收拾你的烂摊子,并已经制定了国策战略。 贾珩离座起身,近得前去,面向隆治帝,躬身拜道:“臣,一等云麾将军,拜见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隆治帝打量着对面的少年,徐徐道。 贾珩起得身来:“谢上皇。” 隆治帝声音隐有几分发冷:“朕听你上了平虏策给皇帝?” 贾珩抬眸看向太上皇,面色镇定自若,清朗的声音响起:“珩为国家武勋,累受国恩,今北疆胡虏肆虐,危殆社稷,臣有筹画方略,佐君平讨之责。” 隆治帝闻听少年掷地有声之言,默然片刻,冷笑道:“你小小年纪,未历兵事之繁,不知军政之要,需知,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如何敢妄言平虏定策?” 贾珩道:“上皇何以未曾见我所上策疏,而先入为主,因臣年幼而妄下定论?” “放肆!”齐王晃动着一身肥硕身躯,走将过来,斥责道:“贾珩,皇祖父面前,岂容你如此无礼?” 贾珩乜了一眼齐王,脸色不变,沉声道:“君臣问对,论以军政要事,齐郡王为国家宗藩,未得垂询,而出言相扰,不知何故?” 齐王面色忿忿,转头看向隆治帝,张嘴欲言,却听道一声淡淡的苍老声音:“齐王先退下。” 齐王面色一滞,冷冷看了一眼贾珩,退至一旁。 隆治帝摆了摆手,示意齐王退至一旁,看向那少年,道:“果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 不等贾珩再言,而是问道:“可有平虏策在身,拿来朕一观?” 他并不觉得这小小少年能写出什么高明的策疏,他少践国祚,御极三十余载,见过不知多少智谋之士,多少机杼之论。 崇平帝面色冷硬,沉声道:“儿臣带得有一份。”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疏,递给一旁的戴权。 他带了贾珩来重华宫,或者说带了《平虏策》来,不是为了向上皇炫耀什么,对虏战事未传捷报,又有什么可炫耀的? 而是表明他于国策方略,成竹在胸,已有通盘考虑,不需得重华宫再多作置喙。 戴权接过策疏,迈着碎步,递了上去。 永昌驸马起身接过奏疏,转头呈送道:“圣上。” 隆治帝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奏疏,在殿中一道道目光注视中,展开阅览,随着时间流逝面色渐渐凝重。 毕竟是曾经的帝王,前半生也曾励精图治,读着读着,渐渐由初始的不在意,转变为郑重,原本歪坐的身子,正襟危坐起来。 下方,崇平帝见此,目光微动,心头大定。 而宋皇后也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见着这一幕,秀眉之下美眸亮光熠熠,心头一动,不由自主看向那身形挺拔,如一柄出鞘利剑的少年。 隆治帝看完奏疏,身形一动不动,久久无言。 “圣上。”永昌驸马轻轻唤了一声。 隆治帝醒转过来,面容平静,抬头看向那少年,心头一时间有许多问题要询问,张了张嘴,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还有此时此刻,似乎不大合适。 齐王急声道:“皇祖父,杨首辅曾言贾云麾此疏为乱国贼子之言……” “后生可畏。”隆治帝心头的所有疑问,终究化为一句评语。 齐王道:“???” 不是,这后生可畏,说的是谁? 而殿中正在关注这此事的宗室,闻言,脸色都齐齐一变,惊疑不定看向那少年。 暗道,策疏难道写得颇合上皇之心? 这时,隆治帝将奏疏递给一旁的永昌驸马,道:“你也曾用兵西北,也看看罢。” 永昌驸马当初是以监军身份,前过西北督军,对兵事还是知晓一些。 隆治帝凝了凝眉,惊异地看向那少年,道:“策疏虽切中时弊,直指要害,但知易行难,其中多少艰难,非此策疏可得涵括。” 毕竟是御极天下三十余载的天子,纵是心头认可策疏,但仍保持着平静,不至于拍案叫绝。 但,恰恰是如此,与先前诘问贾珩的前后态度对比,也让周围的宗室看出了一些门道。 《平虏策》有点儿东西! 楚王眉头紧皱,看着那身形挺拔的少年,目光惊疑不定。 齐王脸色铁青,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恨。 一旁的王妃向氏,温婉宁静的脸上,现出一抹担忧。 这贾云麾颇得父皇信任,王爷与其如此冲突,实为不智了。 贾珩沉声道:“如圣上支持,臣僚尽力,将校效死,不骄不躁,纵有千难万难,诸事也无可不成。” 隆治帝看向那张少年面容上的坚定之色,一时无言。 策疏的确并非夸夸其谈的不切实际之言,相反,颇具操作性,甚至老辣之处,一度让他以为是那位经略方面的督抚代笔,但文法锋利、昂扬,见着少年志气,又不像是垂垂老朽、暮气沉沉之人能写出的文字。 晋阳长公主见状,玉容绯然,美眸熠熠地看向那与自家父皇问对的少年,芳心愈发欣喜,甚至有一种冲动,她真想让全天下,这就是她晋阳选定的男人! 隆治帝沉吟半晌,道:“奏疏写得再是精妙绝伦,总要具落在实处,如今边疆寇掠如火,你既为国家武勋,用心任事就是了。” 毕竟是一位御极天下数十载的帝王,战略眼光还是有着,也不会违心说奏疏全是一派胡言,小儿痴语。 贾珩拱手应是。 隆治帝转而看向崇平帝,目光深深,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皇帝的意思,他已知道了,只是东虏之势,岂是一封策疏可抵定,归根到底还是要两军争锋。 7017k /89//.html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宝玉:宝姐姐的项圈上也有字? 重华宫中 贾珩此刻倒有些意外,隆治帝并未因齐王的上蹿下跳而无理为难于他。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这先入为主的想法,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这是一位御极多年,曾继往开来,造就过二十多年隆治盛世的天子。 虽崇尚奢华,恋权贪名,但胸襟也非常人可比,不会为了反对而反对。 “至于与天子的矛盾,既有父子之怨,也有两日之争,而天子的继位,之前我也大抵推出一些轨迹,大概是天子使了某些手段,引起赵王、废太子等人的铤而走险,而太上皇经过两个儿子谋叛后,再加上当初的身体原因,心灰意冷,迫于形势,甚至是为了陈汉江山稳固,也是为了身后名考量,只得选择退位给天子。” “之后,问题太上皇没驾崩不说,又活蹦乱跳了十几年,这时权力不在手,心头就不怎么舒服了,再加上也可能是明白过味了,被自己儿子算计了。” 贾珩思忖着:“但天子一定不会这样想,自己接手了一个烂摊子,为着国家社稷累得要吐血了,还要被各种干政,一想着宫里享清福的老头,心头不憋屈?说不定父子见面,太上皇再讽刺几句,比如,耍手段抢来的位子,你倒是好好干啊。” 这时,永昌驸马传阅过平虏策,面带惊异。 先前他只是听几个文官议论着平虏十策,当时就留了意。 但并未见过具体内容,如今一见,虽有一些是少年人天马行空的想法,比如以水师绕袭于建虏之后,但其他也不乏可取之处。 而这时,晋阳长公主也拿过那本策疏,开始翻阅着。 丽人凝起一道弯弯柳叶秀眉,阅览其上文字,一字一顿,不舍得遗漏一字,随着凝神阅读,娇躯也不由微微颤抖起来。 “娘亲,我看看。”李婵月见着自家娘亲脸颊浮起晕红,玉手有些颤抖,暗暗撇了撇嘴,只是心头其实也有几分好奇。 晋阳长公主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策疏递给小郡主,莹润如水的美眸,凝睇含情,看向那面容清隽、剑眉冷眸的少年,心底翻涌的爱意,几乎要将自己淹没。 “他是怎么想的,他真的只有十五?呃……” 想着,心尖儿一颤,愈发羞臊。 若是旁人知道她和一个年龄能当她儿子的少年有了私情,她好像都……没脸见人了。 魏王这时同样目光炙热地看向那少年,心绪激荡,思忖道,国之大才,当为孤所用。 好在,不久后,他可到五城兵马司,就与此人近着一步,那时才行拉拢。 贾珩奏对完,接过传阅而来的奏疏,回到崇平帝身旁。 隆治帝默然片刻,问道:“皇帝明日要举行阅兵正典?” 崇平帝目光锐利,语气淡淡道:“儿臣将以整顿过后的京营,在安顺门前检阅,父皇明日可往观礼。” 隆治帝又是一阵沉默,京营战力不堪,他未尝不知,先前听到南安郡王说过,前朝正在整顿,裁汰了不少将校。 京营已落入雍王之手。 只是,雍王真的能中兴大汉吗? 雍王性情苛刻,刻薄寡恩,甚至可以说“无兄弟之义,乏父子之情”,这般格局,真能再造大汉盛世吗? 隆治帝神情一时有些恍惚。 他老了,很多事情也管不了,但列祖列宗的基业,不能在他手里断绝。 罢了,再看看。 “明日,朕会前往观礼。”隆治帝徐徐道。 崇平帝闻言,冷眸闪烁,也不再说什么。 宋皇后见着这一幕,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对天下至尊至贵的父子一见面,一般三两句话就会争执起来,有时争吵得内容,听起来都瘆人,连她都觉得害怕,好在今日除夕之节,宗室藩王都在,并未发生争吵。 这会儿《平虏策》在几个感兴趣的宗室之间传阅而罢,倒没有引起什么轩然大波。 相比又是设军机处,又是开武举,又是开海通商,每一条都是在戳文官的肺管子,贾珩的策疏中,并未提出关于“宗室”的任何一条限制策略。 那么,这又有什么可反对的? 为了反对而反对的忠顺王,屁股有伤,又没有来。 齐王、楚王两位王爷,这会儿心思各异。 “传午膳吧。”隆治帝也不再说其他,吩咐着内监。 不多时,就有御膳房送上午膳。 只是没有声色管弦充斥眼前,多少有些沉闷。 连贾珩都感受到这气氛,看了一眼低头用饭,神情不苟言笑,好像上坟的天子,暗道,这就是父子脾性不相和了。 天子用了一会儿饭,接过宋皇后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起身,说道:“父皇,儿臣回去了。” 恍若是一个信号,其他人纷纷停了筷箸,贾珩明显能看出一些宗室松了一口气,显然天子在这里,让这些人颇为不自在。 或者说,本身两日悬空,在一起就食,都是一件尴尬的事儿。 贾珩也顺势起身,准备随着崇平帝一同离开重华宫。 隆治帝点了点头,看向君臣二人,道:“皇后也与皇帝一同去罢。” 显然不待见这对夫妻,但对孙子、孙女态度还是不错的。 宋皇后玉容一滞,柔声道:“臣妾告退。” 三人出了重华宫。 崇平帝长长出了一口气,立在廊桥中,看向一旁的贾珩,道:“如何?” “嗯?”贾珩看向崇平帝,不知说什么才好。 崇平帝似也只是随口一问,或者说原就不指望贾珩给予答案,沉吟片刻,道:“子钰,你也先回去罢,明日大典,不可懈怠。” 只有京营彻底贯彻他的意志,重华宫才不再有任何奢想。 贾珩面色一整,拱手道:“那臣告退。” 稀里糊涂吃了一顿饭,与太上皇说了几句话,倒是看清了一些天子与上皇这对父子的微妙关系。 “事实上,如果按着原着,太上皇也没有多少年可活了,之后就是四王八公被清算。”贾珩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随着内监离去。 望着贾珩与内监消失的身影,一旁的宋皇后柔声道:“陛下……” “梓潼,随朕走走。”崇平帝回头看了一眼重又传出奏乐歌舞之声的重华宫,挽起了宋皇后纤纤柔荑,轻声道。 被崇平帝挽着手,宋皇后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顿时现出一抹红晕,低眉顺眼,玉容温婉,轻轻“嗯”了一声。 不提帝后二人沿着宫殿御道行走。 却说贾珩离了宫苑,返回宁国府,就已是未时时分。 刚到内厅,就听的里间传来阵阵说笑声。 入得厅中,凤姐笑道:“珩兄弟,你可算回来了,老太太等着你再一同祭祖呢。” 贾珩目光逡巡过厅中几人,可卿、凤姐、黛玉、探春、元春俱在。 “夫君。”秦可卿轻轻唤了一声,迎了上去。 凤姐笑道:“刚才和弟妹说皇宫里的事儿呢,长这么大还没有见着宫里长什么样呢。” 贾珩轻轻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元春柔声问道:“珩弟,听弟妹说,宫里朝贺出了什么事儿?” 贾珩道:“朝贺圣上时,出了一些争执,不过都是小事。” 说着,落座下来,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叙说清楚。 探春接过话头,凝声道:“这些人也太可恨了,珩哥哥进献策疏,都没有惹着他们,他们就喊打喊杀的。” 贾珩道:“立场不同而已。”贾珩风轻云淡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怎么没见湘云?” 黛玉轻声道:“云妹妹啊,她去看宝姐姐去了。” 贾珩闻言,面色一顿,心头也有几分异样。 自小年那天,薛蟠被他从大理寺带回后,除了昨天二十九祭祖那天,宝钗过来一次说是给可卿送几件首饰,与他匆匆打了个照面后,之前与之后,再也没见过宝钗。 当然这也没什么,毕竟名义上可以说在家照顾自己兄长。 但他却有一种隐隐的感觉,宝钗其实是在躲着他。 凤姐皱眉道:“珩兄弟,文龙那个事儿,真要去坐牢吗?” 贾珩道:“圣上金口玉言,不可改易。” 秦可卿轻声道:“夫君,你要不去姨妈院里看看?”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晚一些再去罢。” 而后,贾母那边儿派了鸳鸯过来,说着拿宫里赏赐之物祭祖,告宽慰先祖的事,都是族中寻常事务,倒也没有多少可记之事。 及至暮色降临,贾珩才提着灯笼,前往梨香院中。 梨香院中 厢房之中,经过七天的休养,薛蟠已不像刚开始那般骇人。 在下午时候,湘云陪着宝钗坐了会儿,见薛家也忙着祭祖,遂返回贾母院里。 薛姨妈这会儿也领着宝钗,在一间临时改造成祠堂的厢房中,遥祭了早死的丈夫以薛家列祖列宗,而后落座于厅中品茗。 这时,同喜和同贵在廊下议论着:“听彩霞说宫里赏赐了不少东西给太太和老太太,对了,还有秦大奶奶。” “可不是,听说都是宫廷里御制的首饰和头面,对了,皇后娘娘还赐了珩大奶奶一对儿玉如意,祝大奶奶和珩大爷百年好合呢。”同喜说道。 在屋内的薛姨妈听着,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 “妈,我渴了,找人倒些水来。”这时,里间的薛蟠唤道。 薛姨妈恼道:“这两个小蹄子,有时间嚼不相干人的舌根子,没有功夫伺候你哥哥。” 宝钗秀眉颦了颦,杏眸微黯,轻声道:“妈,同喜同贵也就歇了这一会儿,莺儿,去帮哥哥倒杯水去。” 莺儿应了一声,忙碌去了。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道声音,“宝姐姐和姨妈可在屋里?” 分明是宝玉的声音。 薛姨妈讶异道:“是宝玉,宝玉过来了?” 说话的空档,宝玉在同喜同贵的相陪下,掀开帘子,绕过一架屏风,问道:“姨妈,宝姐姐,薛大哥可大好了?” 薛姨妈脸上挤出一些笑意,看着面似银盆,目似朗星,头戴嵌宝紫金冠,着秋香色立蟒白狐箭袖,系着五色鸳鸯鸾绦的宝玉,连忙唤了一声,目光偶尔落在悬在胸前的通灵宝玉上,心头忽地闪过一道亮光。 现在蟠儿出了事儿,宝丫头她的婚事肯定受着影响,不如…… “宝兄弟,哥哥已无大碍了。”宝钗轻声回着,问道:“宝兄弟,今日怎么这么得闲暇?” 宝玉道:“刚祭了祖回来,林妹妹和几个妹妹去了东府,我在家里闲着也没什么意思,想起薛大哥,就过来看看,宝姐姐,我去看看薛大哥。” 薛姨妈道:“就在里厢的,他这几天好了一些,伤口开始结疤了。” 说着,引领着宝玉往里厢而去。 宝钗也起身相随。 进入厢房,躺在床榻上的薛蟠见着宝玉来看自己,也很是高兴,笑了笑道:“宝兄弟,你来了,我这儿可算是见着活人了。” 薛姨妈、宝钗:“……” 不过,只当薛蟠在屋里被憋坏了,一时喜悦说出胡话,薛姨妈也不忍责怪。 宝玉坐在近前的绣墩上,关心道:“薛大哥,身上的伤还好一些吧?” 薛蟠笑道:“都是小伤,我也是从过军、受过箭伤的人,两军阵前,刀片子砍过来,都不皱一下眉头的。这都不算什么。” 宝玉情知薛蟠说的是上次在京营为护军兵卒的事儿,也不戳破。 这时,薛姨妈让同喜、同贵给宝玉侍奉茶水,听着两人说话。 宝钗也在一旁拿起了织绣,因是家居,就着蜜合色的袄裙、玫瑰紫二色金银线的坎肩儿,头上纂起的辫子黑漆乌亮。。 宝玉与薛蟠说了一会儿话,倒也没多少意趣,主要薛蟠言谈粗鄙。 见二人都兴致寥寥,薛姨妈就让薛蟠歇息,引领着宝玉在一旁的厢房中叙话,问些年节之事。 薛姨妈笑道:“宝玉,我瞧着你胸前这块儿玉,倒是个稀罕物,说来姨妈过来这么久了,也没怎么瞧着。” 宝玉道:“什么稀罕物,姨妈若要看,我取将过来。” 说着,从脖子上解下通灵宝玉,递给了薛姨妈。 薛姨妈将玉托在掌上,端详着,轻笑道:“宝丫头,你也看看,这玉听说是生下来就有的。” 宝钗凝了凝眉,抬起杏眸看去,只见那玉,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 “上面好像还刻有字。”薛姨妈这会儿也有几分惊讶,唤着宝钗近前来看,念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一旁的莺儿掩嘴笑道:“我瞧着这两个字,和姑娘金锁上的两句话,倒是一对儿。” 薛姨妈眼前一亮,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道:“怎么说?” “莺儿!” 宝钗杏眸一凝,瞪了一眼莺儿,急声道。 与原着有所不同,宝钗已知宝玉品行,更有同龄的某位作对比…… 宝玉闻言,满月脸盘儿上现出好奇,问道:“姨妈,宝姐姐的项圈上也有字?” 薛姨妈笑道:“也就讨个吉利话,比不得你这落草带来的玉尊贵呢。” 宝玉笑道:“那我也得赏鉴赏鉴才是。” 宝钗杏眸微凝,抿了抿粉唇,心头生出一股抗拒来,道:“你别听莺儿胡说,上面没有什么字的。” 那块儿金锁贴着里衣戴着,怎么好拿出来给人看? 宝玉央求道:“好姐姐,你和姨妈刚才也怎么瞧着我的呢。” 薛姨妈笑了笑,道:“宝丫头,让宝玉也看看罢,不妨事。” 宝钗玉容顿了顿,一时间僵持在原地。 就在这时,忽听到廊檐外传来一把清冷的声音,落在宝钗耳中,一时间竟有如天籁。 “姨妈,薛妹妹在家吗?” ------题外话------ 其实在原着中,宝玉一直是薛家的备胎。 1秒记住网: /89//.html 第三百八十五章 宝钗:珩大哥若是想看…… 梨香院中 听到外间贾珩的声音,厅中几人,面色都是一变,如薛姨妈瞳孔都缩了缩,心头涌起猜测。 难道是带她家蟠儿往五城兵马司坐牢去的? 不过,终究知道亲戚之间的礼数,正要唤着宝钗出来相迎,这时一个嬷嬷已然引领贾珩进入厅中。 薛姨妈白净、丰润面皮上挤出一丝笑意,招呼道:“珩哥儿过来了?” “今儿个是除夕,就过来看看姨妈和妹妹还有文龙。”贾珩温声寒暄着,看向薛姨妈,目光旋即落在一张如满月的脸盘儿上,问道:“宝玉也在?” 宝玉脸上的轻快神情早已不见,连忙上前见礼,道:“珩大哥,我过来看看薛大哥。”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稍晚一些,老太太摆年夜饭,别忘了过去用。” 宝玉低头应了一声。 这边儿,宝钗抬起一张雪白如梨蕊的脸蛋,杏眸秋波盈盈地看向那面容清隽、神情温和的少年,轻轻唤了一声,“珩大哥。” 贾珩这会儿也看向宝钗,沉静依旧的目光中,柔和几分,唤道:“薛妹妹。” 宝钗听着这声音,抿了抿粉唇,心头的欣喜也渐渐冷却起来。 薛姨妈迎着贾珩落座,吩咐着一旁的丫鬟奉上香茗。 贾珩主动问道:“文龙身子可大好了没有,如是好了,可往五城兵马司。” 薛姨妈:“……” 合着你珩大爷过来,是来抓她家蟠儿去收监服刑的? 宝钗抬起水杏明眸,看向那少年,心绪一时间五味杂陈。 薛姨妈道:“文龙他还不能下地,可能要养个十……一年半载的。” 终于想到也有些太不像话,就临时改了口,说一年半载。 贾珩道:“一年半载,宫里的口谕,不定再有什么变故,许是不用去了。” 薛姨妈惊喜道:“不用去了?” 贾珩轻声道:“天子金口玉言,抗旨一般就是掉脑袋,自也不用去了罢。” 薛姨妈:“……” 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那少年,见其神情严肃,倒不似开玩笑,心头咯噔一下,忙道:“珩哥儿……蟠儿一好,就让他到五城兵马司。” 贾珩宽慰道:“姨妈其实也不用急,最晚正月底都没事,但也不能太晚了。” 薛姨妈点了点头,这会儿那还有其他想法。 贾珩看向薛姨妈手中拿着的一块儿石头,凝眉问道:“姨妈,手里拿着的是宝玉的玉?” 薛姨妈压下心头的一些怨怼情绪,强自笑了笑道:“刚才我说要瞧瞧宝玉的玉,这上面刻的字,倒挺神奇的,说来,倒是和宝丫头戴着的金锁有点儿像。” 不同于莺儿,薛姨妈自不好当着外人的面,说与宝钗的是一对儿。 贾珩面色微顿,转眸看向一旁的宝钗,就见那少女此刻正一瞬不移地看向自己,只是水润雾蒙的杏眸,似蕴着几分苦涩,还有几分幽怨。 贾珩默然片刻,回头看向薛姨妈,轻声道:“宝玉这块儿玉,我也没少听着,听说是个稀罕物,也比较抗摔,一直想见识一下,姨妈可否让我看看?” 宝玉:“???” 什么叫抗摔? 薛姨妈脸上的笑意凝滞了几分,忙道:“珩哥儿说笑了。” 一时间,倒也不知,该不该将通灵宝玉递给对面的少年。 宝钗在一旁听着,本来正自心头苦闷着,杏眸眨了眨,看着对面那张冷峻、削立的面容,心头都不由生出几分好笑。 宝玉摔玉的事迹,她也听过一些,只是看着那往日威严肃重的少年,正一本正经说出这般促狭的话…… 嗯? 他说这番话是因为…… 宝钗芳心一颤,凝起水露般的杏眸,看向那少年,却见那少年似有所觉般,将一双温煦目光投将过来,眼神意味莫名,不由连忙垂下了明眸,心头也有些说不出什么滋味。 你明明,偏偏为何又…… 贾珩这时也没再提通灵宝玉,道:“姨妈,我去看看文龙。” “好。”薛姨妈点了点头应着,将手中通灵宝玉递给一旁的宝玉,笑道:“老太太常说,这个可是你的命根子,可要收好了才是。” 这会儿宝玉生出几分离意,道:“姨妈,既然薛大哥没大碍,我就先回去了。” 薛姨妈怔了下,倒也反应过来,笑道:“快去罢。” 宝玉接过通灵宝玉,在脖子上挂了,还很有礼貌地道别道:“珩大哥,我先回老太太屋里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去罢。” 目送宝玉离去,然后与薛姨妈进入厢房,看向趴伏在床榻上的薛蟠。 薛蟠也知道贾珩过来,苦着一张脸,问道:“珩大哥,你是带我坐牢去的吧?” 贾珩道:“看看你的伤势,等好的七七八八再去不迟。” 薛蟠长叹一声,面色愁闷地看向一旁的薛姨妈,道:“妈,容我和珩表兄说一会儿话。” 薛姨妈闻言,脸色微变,想要说些什么,但见薛蟠脸上难得一见的“认真”的神色,就要唤上宝钗一同离去,留下二人单独说话。 薛蟠忽道:“妹妹可以留下。” 薛姨妈:“???” 薛蟠没心没肺笑道:“妹妹是个心思仔细的,我走之后,咱们家的皇商生意,还要让妹妹多上心呢。” 见着自家儿子脸上现出笑意,薛姨妈又是心疼又是恼怒道:“你自己不争气,就指望着你妹妹。” 心头难免叹了一口气,她家女儿的确是个有见识的。 说着,折身出了厢房。 贾珩问道:“文龙要和我说什么?” 薛蟠看向贾珩,说道:“先前,珩表兄没少照顾我,这次虽发了人命官司,但妹妹和我说了,如果不提前发举出来,将来只怕有大祸临头,只是我这一去啊,家里也没个照应,以后还请珩大哥多多看顾一下罢。” 贾珩沉吟片刻,迎着兄妹二人的目光,道:“如果是姨妈家的生意,只要本分经营,官面儿的事,不会有太多麻烦。” 其实,薛蟠有这番表现,他并不意外。 薛蟠记仇吗? 柳湘莲将他打到泥水窝里,一般人不说引以为耻,视为奇耻大辱,但也老死不相往来,但薛蟠都能心无芥蒂,与其兄弟相称,说来说去,这是一个浑人。 而且虽说是他举告了薛蟠,但按着人命官司以命偿抵的时人观念,其实也算保了薛蟠一命,而且关键在于,他前不久京营变乱时,就曾救了薛蟠一次。 就在贾珩思考的空当,薛蟠铜铃的大眼睛中,忽地淌出两行泪来,哭求道:“珩大哥,我这一去,也不知有没有个马高蹬短,家里一切都拜托珩大哥了。” 贾珩闻言,看着薛蟠,隐隐觉得哪里有一些不对,道:“文龙多虑了,你纵在五城兵马司服刑,也可定期回来探亲,在牢中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薛蟠哭道:“可总有个在眼前照顾不到的时候啊,我妈上了春秋,家里的生意也多顾及不上,我这个妹妹,年岁也不小了,先前待选的事儿又黄了,珩大哥,你看着……” “哥哥,你说什么胡话呢?”宝钗闻言,面色大窘,又急又羞,恼怒斥道。 兄长怎么能将她托付给他? 薛蟠看向宝钗,道:“妹妹,我就寻思着,珩哥儿他认识的有本事的年轻人多一些,将来给妹妹寻门好亲才是。” 宝钗闻言,愣了下,心头愈发羞恼,清叱道:“我上面有妈做主,再不济还有舅舅和姨父,这般事情怎么好……怎么好劳烦珩大哥。” 说到最后,已是羞红了脸蛋儿。 薛蟠忙道:“妹妹啊,我可听说了,哪怕是姨父,也是托了珩兄弟操心大姐姐的婚事来着。” 舅舅什么情况,他又不是不清楚,刚刚倒了大霉,连官儿都没了,上哪儿能妹妹找好亲事? 贾珩道:“薛妹妹的婚事,自有姨妈作主,再说倒也不用太急,文龙,这些你不用太担心了。” 宝钗闻听少年之言,雪腻脸颊忽地一顿,不知为何,原本有着几分羞意的芳心深处涌起一股没来由的酸涩。 薛蟠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贾珩道:“文龙,这次对你也是一次警醒,若是旁的案子,使些银子总能了结,但人命官司,非同小可,等你三年出狱之后,也要仔细了。” 薛蟠听着贾珩叮嘱,脸上神色变幻,又是长叹一声,道:“我当初也没想到打死他的。” 贾珩点了点头,宽慰几句,然后看向一旁的宝钗,出了厢房。 “妈呢。”宝钗问着一旁的莺儿。 莺儿道:“姑娘,刚才老太太着人来唤,太太就往老太太院落了,说等会儿姑娘也要过去。” 宝钗张了张嘴,看向一旁的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时间,厅中就剩下贾珩与宝钗二人。 贾珩看向那肌肤晶莹如雪的少女,道:“妹妹,可否单独谈谈?” 宝钗心尖一颤,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年,不言不语,螓首点了点,绕过一架屏风,挑开棉绸帘子,来到自己所居厢房。 “珩大哥,坐。”宝钗招呼了一声,自己则坐在帏幔支起的绣床上。 宝钗的闺房布置的颇为简素,尤其是墙上不见太多字画,墙壁雪白,恍若雪洞一般。 贾珩落座下来,看向那娴雅而坐的少女,问道:“妹妹在怨我?” 宝钗闻听此言,却如遭雷殛,杏眸宛如凝起水露,轻轻摇了摇头。 贾珩道:“妹妹可是觉得我不近人情?” 宝钗粉唇翕动,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现出认真之色,道:“哥哥作出那般祸事来,珩大哥……尽力了。” 贾珩道:“妹妹这几天……似在躲着我?” 听到一个“躲”字,宝钗娇躯颤了下,琼鼻忽地一酸,杏眸中已有点点泪光泛起。 贾珩问道:“妹妹这几天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偏偏是我,将文龙的案子揭出来?” “珩大哥是在救哥哥,我知道的,若不是珩大哥,哥哥他来日……”宝钗柔声说着,声音就有几分更咽,偏过螓首,梨花带雨。 她也不知为何有心口发痛。 看着已是泪珠盈睫的少女,贾珩神情默然,近前,递过去一方手帕。 宝钗抬起螓首,看着那身着蟒服的少年,目中的怜惜,伸手接过绢帕,轻轻道了一声谢,擦拭着脸上眼泪,只是泪珠恍若断了线的珍珠。 贾珩道:“好了,薛妹妹别哭了。” 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宝钗,在眼前无声垂泪,未亲眼所见,永远不知那种冲击感。 宝钗“嗯”了一声,片刻之间,就有些心神慌乱,却是那少年竟已坐在自家绣床上,杏眸微动,芳心中生出一股羞意。 理智告诉她,应该说些什么,但又不想说。 贾珩其实还真不是故意的,一时间为宝钗无声落泪而触动,后世劝慰人,也多半顺势坐下了。 “妹妹,三年以后,文龙性情多半是大为改观的,在五城兵马司也不会让他吃苦,至于姨妈那边儿,为人母者担心儿子,或有一二埋怨之言,妹妹也不要为之困扰。”贾珩轻声安慰道。 这话就说得见着几分亲近。 宝钗缓缓转过螓首,莹润如水的眸子,静静看向那少年,道:“珩大哥,我妈她……” 贾珩道:“人之常情,姨妈一时想不通,但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宝钗作为一个乖乖女,自家母亲在私下里说一些埋怨之言,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心头未尝不为之感到苦闷。 宝钗轻轻应着,微微垂下螓首,藏在衣袖中的玉手,轻轻铰着一旁手帕,余光看着坐在身旁的蟒服少年,一时有些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心头的委屈,竟似烟消云散了一般。 贾珩随口问道:“刚才听宝玉说,你金锁上似也刻着字?还说要看看来着?” 宝钗心头没来由地一慌,轻声道:“原是讨吉利的话,珩大哥若是想看……” 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贾珩转眸看向含羞带怯的宝钗,默然片刻,轻笑道:“那我看看罢,倒也不知镌着什么字。” “嗯。”宝钗贝齿咬了咬下唇,应了一声,忍着心头的羞意,转过身去,解开排扣,从大红袄中,取出一块儿金锁拿将过来。 贾珩拿着金锁端详,入手略有些沉,其上似还萦着少女的暖香,凝神看着上面镌刻的字,念道:“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宝钗解释道:“人给了两句吉利的话,刻上了,不然沉甸甸的,戴着也没什么趣儿。” 贾珩笑道:“是这个理儿,妹妹打小儿就带着了吧?” 宝钗轻声道:“打小儿就戴着了,这两句话还是一个癞头和尚给的,就是那个给冷香丸方子的和尚。” 贾珩眸光深深,一时陷入思索。 “珩大哥,怎么了。”见一旁少年沉默,宝钗明眸转动,关切问道。 贾珩笑了笑,道:“没什么,妹妹收好罢。” 说着,伸手递还了过去。 宝钗轻轻应了一声,伸手欲接,只是双手触碰之间,芳心一颤,一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如血嫣红,一颗心砰砰直跳,接过金锁戴着。 贾珩问道:“妹妹,等除夕夜,天香楼会放烟火,妹妹到天香楼观看吧?” “去的吧。”宝钗低声道。 贾珩道:“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不若一同去天香楼?” “现在?”宝钗玉容上现出讶异。 贾珩看了一眼外间天色,说道:“这会儿也快近酉时了。” 宝钗想了想,轻声道:“那珩大哥,我换身衣裳。” 贾珩点了点头,出了厢房。 7017k /89//.html 第三百八十六章 宝钗:是在告诉她,他和她只能避着人吗? 梨香院外,灯笼烛火投映下一圈红色光芒,不时随风摇曳,明暗不定。 贾珩立身在廊檐下,望着深沉的夜色出神。 其实方才宝钗鼓起勇气,当着他面解开红袄,将金锁给他把玩观看时,就已是“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宝钗,最为直白的情意表露。 “珩大哥若是想……” 这既是某种试探,也是某种情意的表露,更不用说将他领进自己的闺房…… 不是非要说,“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才算是表白心迹,因为现代人看来十分含蓄的方式,已是古人直接而炙烈的表白。 所以,面对宝钗的试探或者说表露心迹,他能怎么办呢? “我不看,妹妹赶紧收起来?” 那几乎不用想,以宝钗“山中高士晶莹雪”的性情,哪怕心头再是凄苦,也会将骤起的情思斩断,再加上薛蟠之事,或许对薛姨妈的婚事安排……也不再一味排斥。 那时候对他也会真正的疏远。 万一,再黑化起来…… 于是,他思量片刻过后的应允,对少女而言,无疑是情意的确认。 否则,他倒不会做那般瓜田李下的事情。 至此……覆水难收。 男女之间,感情最为不确定的时候,恰恰是你来我往的试探,而窗户纸一旦捅破,感情则会迅速升温,后续就是……在谈恋爱了。 因此,即使他当时在看过金锁之后,选择牵起宝钗的手,想来她也不会拒绝的,但屋里一帘之隔其实还有着旁人,莺儿就在外厅打着珞子。 他需得为她着想。 贾珩目光深深,接下来思量之后的打算。 宝钗比晋阳要棘手的多,倒不仅仅是薛姨妈,而是宝钗需要名分,而他现在还给不了,如果置之不理,等他能给名分的时候,宝钗……都嫁为人妇了。 过了这个年,薛姨妈会不会采取行动? 在薛蟠已进囚牢的前提下,薛家无良配可适,目标多半是要锁定在宝玉身上。 都不用说,王夫人肯定乐见其成,不过因为宝玉的年纪,倒不会当即定下亲事,而是拿金玉良缘来传播流言,试探贾母的反应。 “所以,她也有些着急了,否则也不会这般……”贾珩收回思绪,抬眸望向远处。 此刻,正是除夕夜,绵长的游廊上已悬起了红色“福”字灯笼,凉亭四柱廊檐下,则张悬了垂成弧月状红色丝带,一股春节的喜庆、热闹氛围扑面而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把珠圆玉润的声音,“珩大哥。” 贾珩徇声而望,只见彤彤烛火映照下,宝钗身着玫红撒花缎面对襟半臂,上穿粉色圆领绣牡丹上襦,下着粉色绣花百褶裙,中系金色腰带,身姿原就丰美、娴雅,这身儿打扮,在气质上愈见端庄、明丽。 少女云鬓挽起,秀发之间别着一支珠钻簪花,而梳着空气刘海儿光洁如玉的额头下,秀眉弯弯,眸似水杏,梨蕊雪白的脸蛋儿丰润、白腻,借着灯火而观,就连娇小玲珑的耳垂上,耳钉炫射着熠熠光辉。 得益于这些时日的“美妆”知识熏陶,贾珩赫然可见,少女饱满莹润的粉唇上,似乎涂着一层淡红色胭脂,增添几分俏丽。 女为悦己者容…… 贾珩面色微顿,忽然想起这么一句话。 彼时凉风吹来,灯火摇曳,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看着略有几分含羞带怯的宝钗,贾珩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感怀。 这样一位钟灵毓秀、丰润娴雅,宛如从书中款款而来的少女,钟情于他,他似乎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宝钗柳叶弯弯眉下,莹润如水的杏眸,正自秋波盈盈地望将过来,见着少年怔怔出神,一时间,芳心既有娇羞,也有几分欣喜,但凝了凝眉,疑惑问道:“珩大哥,怎么了?” 贾珩笑了笑道:“妹妹打扮起来,与往日大不相同,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了。” 宝钗闻言,眉眼间带着一些羞喜,迎着少年的打量,柔声道:“原是今日过节,自与往日不大相同的。” 贾珩轻笑道:“虽知妹妹平时恬淡自守,但如今正是春华云锦之龄,也不需太自苦了。” 宝钗轻轻“嗯”的一声,然后扬起肌肤莹润的脸蛋儿,杏眸凝睇含情,认真道:“珩大哥的话,我记下了。” 贾珩笑了笑,忽地见着宝钗竟是孤零零一人,诧异道:“怎么没见莺儿?” 宝钗轻声道:“同喜、同贵她们跟着妈去了老太太那里,哥哥这边儿没人侍奉,平时那些嬷嬷和粗使丫鬟都不太得力,莺儿就留在家里照顾哥哥……” 少女说着说着,声音渐渐轻不可闻,眼睫低垂,脸颊微红。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文龙是得留个谨细人来照应着。” “嗯。”宝钗轻声说道,螓首微微偏转,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早已红若云霞。 贾珩笑了笑,道:“妹妹,走吧。” 宝钗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随着贾珩沿着回廊向前走着,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是因为妈最近时常提些怨怼于他的话,也许是因为今天宝玉面前,妈执意要将金锁给宝玉看,也或是方才并排而坐,她知道他对自己…… “这段路有些暗,地上台阶多,妹妹多小心脚下,仔细别跌倒了。”贾珩忽地叮嘱道。 宝钗刚要开口,忽地娇躯一颤,水润杏眸隐有羞意混合着慌乱涌起。 盖因,自家衣袖中的手,已落入一只温厚的手掌中,寸寸温暖由指尖传递而来,令她颤栗的感觉再次袭来,梨蕊脸蛋儿绯红如霞,一直绵延至耳垂。 一颗芳心“砰砰”跳了起来,既是欢喜又是惊慌,颤声道:“珩大哥,这时候,路上应结冰了……” “嗯,妹妹小心看路,别摔倒了。” 两个人沿着回廊缓缓走着,因为梨香院离贾府的一段路,并非四通八达,花墙高立,一路上根本没有什么人,而且红色灯笼原就昏暗不清,两人偷偷牵手走了一小段路,倒也无人发现。 宝钗转眸看向那身形挺拔如芝兰玉树的少年,以及在烛火下一明一暗闪过的脸颊,掌心都快攥出汗水来。 既唯恐被人发现想要抽开,又贪恋掌中的一抹温暖。 只是刚刚接近凉亭拐角,隔着花墙,忽然听到丫鬟的说话声以及脚步声传来。 宝钗玉容微变,心头一急,轻声道:“珩大哥……” 正要对一旁的少年说些什么,忽觉手下一空,发现那人赫然已松开了自己的手,脸上若无其事,不由抿了抿粉唇,心底竟生出一股又羞又恼的情绪。 而拐角处,两盏灯笼近前,正是贾母屋里的丫鬟翡翠,还有一个粗使丫鬟,见着二人,又惊又喜,唤道:“珩大爷,宝姑娘,老太太正让人唤着你们到天香楼呢,怎么在这里?” 贾珩笑了笑道:“这就过去呢,你先过去回话和老太太说。” 宝钗丰美的脸蛋儿上同样现出轻笑:“颦儿、探丫头她们都过去了吧?” “一早儿就过去了,就差宝姑娘了。”翡翠笑意盈盈地回着宝钗,道:“那珩大爷,我就先过去和老太太说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去。 宝钗这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忽地惊觉过来,一张白腻如雪脸颊滚烫如火,心头砰砰直跳,她刚才都在做什么啊?怎么就鬼使神差,任由他挽着手? 真真是撞客了一样。 只是,他究竟什么意思? 是在告诉她,他与她只能避着人吗? 念及此处,凝了凝秀眉,莹润如水的杏眸,不由看向那蟒服少年,目光落在那冷峻、削立的面庞上,正见那少年同样转眸看向自己,目光温润。 宝钗芳心一颤,粉唇翕动了下,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不知从何而起,她甚至都不好问他以后怎么待她,尤其是现在。 有些话总要他自己说,才显得弥足珍贵。 忽地这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东府天香楼方向,伴随着一道“啪”的声音,烟火倏然升空,五颜六色,绚丽多彩。 贾珩指向天空,轻声道:“妹妹看那烟火,倒是五光十色的。” 宝钗闻言,也捏起一角手帕,近前而望,眺着五颜六色,璀璨夺目,照亮大半夜空的烟火,压下芳心的愁肠百结,笑了笑道:“看着确是美不胜收,只是……湘云这会儿应喜欢的给什么似的吧,珩大哥,我们赶快过去吧。” 想了想,将“只是绚丽一时,不得长久”咽了回去,改口而言。 她不能现在逼迫他。 贾珩看了一眼丰美、娴雅的少女,也不多言,与其一同前往东府。 会芳园·天香楼 这会儿,荣宁二府的女眷,都已汇聚一堂,珠翠环绕,欢声笑语,有几个站在二楼轩窗前,看着会芳园上空的烟火。 见着贾珩与宝钗上了天香楼,湘云笑着近前,就去拉着宝钗的手,笑道:“宝姐姐,珩哥哥,你们可算过来了呢。” 其他人也笑着上前招呼。 贾珩一一点头回应。 贾母笑着招呼道:“宝丫头,你娘刚才还说唤你呢,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了没有?” 宝钗这时款步来到薛姨妈近前,拉过薛姨妈的手,轻声道:“老太太,刚才与珩大哥,和哥哥说了一会儿话。” 提及薛蟠,贾母脸上的笑容,就有几分不自然,看向一旁的薛姨妈,问道:“蟠儿那孩子可大好了吧?” 薛姨妈忙道:“还不能下地的,我刚刚和珩哥儿说,看能不能再养养伤,再过去。” 贾母闻言,默然片刻转眸看向近前而坐的贾珩,问道:“珩哥儿,你怎么说?” 贾珩迎着薛姨妈和宝钗的目光,面色平静,想了想道:“养养伤倒也无妨,但也不可拖延的太久了。” 贾母闻言,看向薛姨妈,宽慰道:“有珩哥儿照料,你也别太担心了,先前不是说了,蟠儿那孩子还是能一月回家一次的吗?” 薛姨妈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贾珩道:“是珩哥儿特意吩咐过的。” 宝钗同样看向一旁的少年,弯弯柳叶眉下的水润杏眸,盈盈如水,只是与那双清冷目光,刚刚相接,很快错开。 贾母笑道:“珩哥儿和宝丫头过来,多半也没用过饭,鸳鸯,吩咐人开宴罢。” 鸳鸯笑着应了一声。 贾珩这会儿落座在探春身旁,围着一条长桌,拿起筷箸。 探春问道:“珩哥哥,明日听说还要在安顺门举行阅兵正典?” 贾珩轻声道:“明日一早就要去京营,今天就不能饮酒了。” 虽就在前几天连续盯着京营待阅兵丁,但还是担心出着差池,明日一早儿就去京营大营查看阅兵准备得如何。 秦可卿目光盈盈看着对面少年,轻笑道:“夫君,初二应该没事儿吧?” 贾珩看向秦可卿,见着一袭华美盛装的丽人脸上明媚的笑靥,一时间竟有些心虚,道:“初二,不是要到岳丈那边儿归宁吗?” 秦可卿螓首点了点,道:“夫君那天不忙吧?” 贾珩道:“初二倒没什么事儿。” 夫妻二人简单说着话,算是将初二归宁之事定了下来。 这边厢,随着时间流逝,一群人用着年夜饭,献着屠苏酒,喝着合欢汤,奉上吉祥果,敬上如意糕。 这时,就有丫鬟准备了银锞子以及各式荷包,银子有海棠式的、梅花式的,笔锭如意式的,也有八宝联春式的,荷包五颜六色,各不相同。 湘云梨涡浅笑道:“嫂子要给咱们发压岁钱了?” 秦可卿笑着打趣道:“就你聪明。” 然后吩咐着丫鬟宝珠、瑞珠,那好银锞子给黛玉、宝钗、湘云、探春、迎春、惜春几个发着。 过了会儿,几个姑娘猜枚行令,贾母那边儿也在凤姐、李纨的陪伴下,欢笑声不断。 贾珩在简单用罢饭菜后,下了天香楼,去陪着院落中正在饮宴的东西二府男丁。 贾政这时坐在一张摆满各色菜肴的圆桌上,一旁则有贾环、贾兰两个小童,宝玉则坐在贾琏身旁的座位。 见着贾珩过来,都纷纷上前见礼,贾珩一一还礼,坐下叙话。 贾政换了一身锦袍儒衫,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少年,面带担忧道:“珩哥儿,今上午早朝,不妨事吧?” 作为旁观了熙和殿朝争的一幕,哪怕最后见贾珩占据上风,但一想起那群起而攻的架势,贾政心头就难免忐忑不安起来。 闹出这般大的阵仗…… 此言一出,不远处坐着的贾赦,也投将过去冷漠目光,心头兀自冷笑不止,他虽因无现职没有入熙和殿,但也听柳芳谈起过,这小儿得罪了文官的首辅,虽得一时口舌之快,但只怕不久后,将要倒大霉了。 贾珩道:“二老爷,是非曲直,人心自有公论,只要我等武勋之家,兢兢业业,忠于王事,宵小再是仇视,也兴不起什么风浪。” 贾政闻言,点了点头道:“是这个理儿。” 见少年神情依旧从容,倒也渐渐放下心来。 贾赦手中拿起酒盅,心头冷笑,被文官盯着了,还能好得了?只怕不久后,就有人弹劾攻讦,三人成虎,宫里天子再是信任于你,也难免不受影响。 ------题外话------ pua…… 1秒记住网: /89//.html 第三百八十七章 崇平帝:这是他的兵马! 夜色深重,内阁次辅韩癀的宅邸却灯火辉煌,庭院廊檐、凉亭,也装饰得花团锦簇。 书房之中,内阁次辅韩癀正与妹夫国子监司业颜宏,隔着一方小几相对而坐,韩癀之子韩珲,则在一旁神态恭敬侍奉茶水。 颜弘是韩珲的姑父,年岁四十左右,面如冠玉,气质儒雅,颌下蓄着短须,其人与国子监祭酒刘瑜中,都是有名的士林清流。 “兄长,圣上今日似有罢杨阁老之意。”颜宏放下手中的茶盅,凝眸看向对面的锦袍中年人。 韩癀点了点头道:“杨阁老经贾云麾弹劾之后,颜面扫地,再难总摄百揆,圣上也已见厌弃之意。” 得了韩癀确认,颜宏心头一喜,问道:“兄长的打算是?” 韩癀目光幽幽,低声道:“不可操之过急,需得给圣上时间考量。” 颜宏闻言,面上就有不解,问道:“给圣上时间考量?” 韩癀低声道:“如今内阁五人已去一人,年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增补阁员,而李大学士又将赴北,那么阁员增补就愈发成了急务,等阁员正式确定,倒杨才能发动。” 如果倒杨功成,他为首辅,那么以天子的性情,为了平衡朝局,浙党就大概率不会再递补进来一位阁员。 但反过来,先利用天子对杨党的疑虑,补进一位浙党阁员替补内阁空缺儿,他再向首辅之位发起冲击,那时浙党就有两员可在内阁。 如此一来,等他成为首辅之后,不管是施策,还是声势,都非他一人在内阁可比。 颜宏闻言,一时默然。 韩癀道:“我原本欲推赵尚书,若廷议不允,就以坐镇两江的沈邡沈节夫直入中枢,他在江南已有十年之久,劳苦功高,也该入中枢问事了。” 陈汉朝廷在江西、江南两省之上设有两江总督,而此刻两江总督,就是浙党中人。 但这对韩癀无疑是一个次选项,因为一来意味着与天子的政治交易,二来,哪怕是同为浙党,也并非没有争执。 至于赵尚书,则是刑部尚书赵默,也是靠拢韩癀的浙党中人。 颜宏沉吟道:“兄长,是否可借贾云麾之圣眷,以壮声势?今日听得传言,他被圣上引入家宴,荣宠极盛。” 说到最后,面色也有几分意味莫名。 颜宏为国子监司业,清流名士,曾教授过一些陈汉宗室子弟理义之学,因此有一些信息渠道。 颜宏说着,转头看向韩珲,问道:“我听说子升与这位贾子钰交情匪浅,是吧,子升?” 韩珲连忙道:“姑父,当初贾子钰未得显迹之前,我曾与他有过联络,但父亲说文武不好擅交,故而,最近倒是渐渐疏远许多。” 说起此事,韩珲心头也不由暗叹人生际遇之玄奇,谁能想到当初还要借他之力,在国子监文萃阁谋得一席之地的少年,如今已成长为连他父亲和姑父都要等而视之的存在? 韩癀想了想,看向自家儿子,道:“等明日,他阅兵扬武事毕,你与于缜去登门拜访拜访,不要多说其,他自会明白。” 他为文臣,与这等手握重兵的武勋,虽说还是要保持一定距离为好,但也不可能一点儿都不通气。 韩珲拱手称是。 韩癀转而看向颜宏,道:“如今李阁老赴北,京营如无意外,将会落在贾云麾手里,当然他也只是替圣上代掌,只是他如今势头甚猛,又上了《平虏策》,以后会愈发得圣上倚重。” 这是大多数明眼人的看法,贾珩只是崇平帝手中的一把刀,帮着掌控京营。 颜宏想起平虏策,皱了皱眉道:“兄长真的赞同其策疏所言,设军机处,收军政于上,还有大肆抬高武将地位?” “这是圣上之心意,不好反驳。”韩癀目光深深。 可以说,他能不能上位首辅,关键就应在《平虏策》上,明显该方略已为天子采纳,最多是一些细节的拓宽和深化,这样的大策,自需要内阁配合,既杨国昌冥顽不灵,他就反其道而行之。 想了想,道:“还要看他明日阅兵扬武,能不能得朝野认可。” 颜宏叹了一口气,道:“只得如此了。” 此刻不仅是韩癀在关注着贾珩阅兵扬武的成效,京中文武百官,上到内阁首辅,下到七品京官,无不等待着明日到来,一观演武成效。 只要不太成样,他们就会拨乱反正,维护文武之序。 …… …… 翌日,崇平十五年,正月初一 天刚五更,贾珩就离了宁国府,骑上快马,在锦衣府卫士的扈从下,前往京营节帅大营。 此刻,营盘之中,灯火通明,军卒执刀,在营栅、岗哨之间往来警戒,中军营房之内,则是人头攒动。 “督帅。” 听说贾珩到来,行军主簿宋源,游击将军蔡权、谢再义,参将瞿光、肖林等果勇营诸将,包括原节帅大营的其他将领,齐齐出营房相迎。 因为今日要举行阅兵扬武正典,果勇营的一干将校都齐齐来到节帅大营,以备遣派。 贾珩冲熟悉的几将,点了点头,在前呼后拥中,进入中军营房,坐在帅椅上,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军将,沉声道:“诸位,用罢早饭,列队全军,前往安顺门。” 这次受阅军卒,经过慎重考虑,贾珩选择了原果勇营新兵营风林火山,将队列训练得较为出色的八千兵卒作为受阅主体,再加上从其他几营精挑细选作训的军卒,大概有两万两千人左右。 包括骑卒、步卒、火铳兵……以兵种方式,通过安顺门接受检阅。 先行列队在朱雀街相候,而阅兵时辰则在祭天之后,也就是近晌时分。 此刻,群臣已前往了大明宫含元殿正殿,朝贺天子,作为崇平十五年的首次早朝,而后天子将率文武百官,在锦衣卫以及龙骧四卫的护卫下,前往太庙祭天,祭祀列祖列宗。 唯有在近午时分将会在安顺门检阅兵卒,再之后就是午宴群臣。 “诸位,按着排演的流程进行,仔细盯着,不要出了什么纰漏。”贾珩凝眸看向蔡权和谢再义以及庞师立等人,此次,几将作为骑卒和步卒的带队将领。 步卒还好,倒不会出甚么状况,值得一提的是,并非是着盔甲,而是内着号衣、外罩软甲,手持雁翎刀以及陈汉制式长矛、刀盾、弓弩,火铳。 但骑卒想整齐划一,人马协同,这难度就不是一般了,就需要格外仔细。 在腊月二十八那天,果勇营曾经排演过,骑卒出了一些小问题,整体可控。 贾珩此刻也算是再次叮嘱谢再义等将。 谢再义面容刚毅,目光坚定,抱拳道:“督帅放心,绝不会出岔子。”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说其他,看向一旁的行军主簿宋源,吩咐道:“埋锅造饭,辰时擂鼓进发!” “是。”行军主簿宋源应命而去。 近至辰时,天光渐渐大亮。 “咚咚……” 密如雨点的鼓声在节帅大营次第响起,惊天动地,令人热血涌动,而整装待发、各执兵器的果勇营军卒,以及受阅将校士卒列队开拔,自神京城南城门,向着朱雀大街以及安顺门行去。 贾珩也骑上一批骏马,在锦衣府派来的校尉、力士的扈从下,督军随行。 而早已得了消息的戍卫兵卒,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一路上,可见五城兵马司的兵丁,沿着街道警戒。 受阅军卒涌入神京城,除却马蹄的哒哒声、兵甲与兵刃的叮当相碰声,以及脚步踏过青石板路的飒飒声,再无其他杂音。 列队整齐,安静肃杀。 甚至引起五城兵马司兵丁的侧目而视,心头震惊。 贾珩将受阅兵马驻停在朱雀大街以东的街口,列队而候,全军除却骏马打起响鼻,兵卒呼吸的热气声,再无其他杂音。 这时天已大亮,正是新春,街道的尽头可见昨夜爆竹碎屑上,已出现了一些零星的行人。 因为五城兵马司早已封锁了安顺门前后两道街口,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数骑飞快而来,马鞍上端坐一个着大红蟒袍,头戴黑色帽子的太监,正是大明宫内相戴权。 “唏律律……”戴权一拉缰绳,高声道:“贾云麾何在?” 贾珩身穿蟒服,头戴山字无翼帽,着黑色披风,手中按着天子剑,驱马近前,拱手道:“戴公公。” 戴权看向身后旌旗如林,安静肃杀的军卒,目光微动,高声道:“圣上已至太庙祭天,约莫至午初才回,云麾可安抚好众将,勿使诸军生事。” 毕竟是两万骑步之卒列队在皇城下,一个不好,等闲非同小可。 贾珩沉声道:“戴内相放心,京营军纪严明,在此列队相候,不会聒噪喧哗。” 或者,吩咐着身后的行军主簿宋源,道:“吩咐诸部,约束众将,列队等候,但有聒噪喧哗者,严惩不贷!” 宋源闻言,应了一声,将贾珩的命令传了下去。 戴权见着这一幕,暗暗点头,看向那少年,笑了笑道:“云麾稍安勿躁,陛下一会儿就过来。” 时间就在一分一秒的等候中无声流逝,过了巳时,近至午时。 忽地,远处传来一声号炮。 此刻,安顺门城门楼上,仪仗卫士打着黄色伞盖、罗幡,队队锦衣卫士持兵扈从,崇平帝领着大批文武百官,立身在城门楼上,一杆大汉红缎面黑字旗,随风猎猎作响,周围旗幡如林,气象森严。 除崇平帝与一众文武百官外,在城门观礼的还有太上皇、魏王、梁王、楚王等一干宗室,南安郡王,北静王等四王八公十二侯等一干武勋。 在西南角,帏幔四及,彩锦装饰,宫女、内监各持大伞,手捧如意、香花,列队扈从,宋皇后与端容贵妃、吴贵妃等崇平帝的宫妃,另有晋阳长公主、清河郡主、咸宁公主、南阳公主、怀庆公主以及宗室命妇。 因为宫女、嬷嬷都打起帏幔遮蔽,从下面倒看不清什么。 “贾云麾,圣上旨意,京营诸军依次通过安顺门,接受校阅。” 就在贾珩领着受阅军卒耐心等待时,自安顺门一骑快马而来,一个内监手持明黄色绢帛、玉轴而制的圣旨,高声喊道。 贾珩面色微顿,回头吩咐着行军主簿宋源,整顿军校。 继而,鼓声响过三通,伴随着一声礼炮首先响起,十五发次第炮响,意味着这已经是崇平十五年。 而后,八千手持长矛、盔甲鲜明的步兵排成纵队,五百一营,当先而行,长矛如林,如墙而进,步伐有力,更有执旗使左右打着旗幡,向着安顺门之下的大街行去。 却说安顺门城门上,崇平帝着帝王冕服,立身在伞盖下,举目眺望,左右正是内阁阁臣。 内阁首辅杨国昌,内阁次辅韩癀,以及李瓒和赵翼两位阁臣列于左右,六部尚书、侍郎,寺监的官员,皆是凭栏眺望。 只是,此刻街道还是空无一人,多少有些肃杀。 太上皇看向一旁的永昌驸马,面上现出回忆之色,似感慨道:“这阅兵扬武,当年朕也曾举行过几次,甲兵如林,旌旗羽盛,盛况恍在昨日啊。” 永昌驸马笑了笑道:“圣上,今日尚可复观我大汉军士威仪。” 此刻的君臣二人都只当是观礼性的阅兵,与以往正典并没有什么不同。 “陛下,这是脚步声,来了,来了。” 就在城门楼上的君臣焦急等候之时,一个目力不错的内监,惊喜说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瘦松下的冷眸微微眯起,徇声而望。 只见街口尽头现出一队盔甲鲜明、手持长矛的军兵,列队而来,因为大汉军服是红色号坎,此刻列队而来,恍若簇簇火焰,澎湃汹涌。 八千军卒的脚步声,踏在街道青石板上,整齐划一,恍若雷霆。 这一下子就让城门楼上的大汉君臣,凝了凝眉。 而随着八千长枪兵接近,因为城门楼居高临下,故而视野极佳,齐齐望去,一览无余。 赫然是横竖看,一条线! 那种令强迫症舒服的整齐,陪着着黑甲红衣的大汉军卒,一股兵马雄壮、威武严整的气势迎面而来。 单独是气势,竟与大汉历次阅兵,迥然不同! “圣上,这……”这时,内阁次辅韩癀面色微变,瞳孔微缩。 这和以往的阅兵扬武,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走的也太整齐了吧? 此刻,不仅是韩癀,大汉六部九卿、都察院、翰林院的官吏,都是心头一震,紧紧盯着迎面走来的军士。 一些武勋都是紧紧皱起眉头。 如论威武雄壮的仪仗列队,自是大明宫含元殿下的大汉将军,但比起眼前齐步而走,不是一回事儿。 怎么说呢,用后世话说,就是严整、安静,好像无声运转的杀戮机器。 这时宗室之列,齐王撇了撇嘴,低声嘟囔道:“若是走个队列,也算强兵,那天下强兵可真是数不胜数了。” 太上皇眉头紧皱,看了一眼齐王,喃喃道:“单独军容不算什么,但令行禁止,整齐划一,这已具强兵之相了。” 好比电影《英雄》中的秦军行兵一样,那种几千人同作一个动作,金戈大鸣的声音,于肃杀中自有着一股坚定力量。 崇平帝这会儿,心头微动,向城门楼行进了两步,拢目而瞧。 忽地伴随着一声“杀”沉喝,行进中的长矛兵,手中的长矛举起,兵刃与甲胄的碰撞声,一收一放,通过安顺门下的正中。 “杀!!!” 杀声震天,直冲云霄。 好似平地惊雷,将正自脸上带着讥笑的齐王,吓得趔趄一下,一旁的楚王搀扶了下,笑道:“王兄,听不得刀兵之声,可要站稳了才是。” 齐王脸色难看,一把拨开楚王,望向下方杀气冲天的军卒,绿豆大小的小眼中闪过一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惊惧。 兵过一万,无边无沿,近万人列队而过,那种压迫气势伴随着杀声。 此刻,只听下方兵卒,喊道: “大汉万胜!” “万胜!万胜!万胜!” 八千人的呐喊声,如千军万马,震耳欲聋,令人气血沸腾,落在崇平帝以及文武百官耳中,不少人都面色狂变,惊惧不定地看向下方的兵丁。 大汉已经有几十年未曾阅兵演武了。 崇平帝此刻听着喊杀声,三伏天洗了个冷水澡,浑身舒泰,面颊潮红,紧紧看着下下方整齐而过的兵丁,目光好似抽不离一般。 这是他的兵马! 崇平帝藏在龙袍中的手,不由攥起了拳头。 武勋之列,正在观礼的南安郡王神情凝重,脸上也有几分动容。 贾珩小儿竟如此擅练兵? 转眸看了眼一旁的北静王,此刻北静王双眸熠熠,一瞬不移地看着下方的军卒。 随着八千军兵列队而过,另有七千刀盾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迎面而来,横竖一条线,高低排列也是整齐。 行至中段,倏然一停,恍若潮水骤停,继而分为两列,又合并至一起,在安顺门前,齐齐抽刀,雪亮刀锋明晃晃一片,令人眩目。 噌…… 铮铮之音,几乎同时响起,久久不息。 “铛!!!” 刀兵与盾牌相撞一处。 “杀!” 杀声,整齐、干净、利落。 “大汉万胜!万胜!万胜!万胜!” 此刻崇平帝以及文武群臣,面色各不相同,紧紧盯着下方那怎么看都是一条线的军卒。 那种甲兵如林、遮天蔽日的气象,让一些文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而宗室勋贵之列,楚王、魏王,就连一开始不以为然的齐王都目露精光,几乎不约而同生出这么一个念头:“这样一支令行禁止的军卒,如能收为己用……” 崇平帝神情振奋,看向下方的军卒,这位天子呼吸粗重,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锐利。 在之后就是弓弩兵,再之后就是枪铳兵,队队而过。 嘶…… 铁蹄踏着青石板路发出的哒哒声,几乎响声一致,震耳欲聋。 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队伍,从安顺门下徐徐而来,五马并列,坐在马上的骑士,背着长弓,手持长刀,面容冷肃,列队而过。 “这……”此刻崇平帝看着下方连马都几乎同列而行的骑兵队伍,已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心头只有七个字久久环绕。 “贾子钰,孙吴之才!” 而文武百官看着下方军容严整的京营诸兵,脸色震惊,有一些官员互相交换着眼色,都是从对方眼中看出凝重之色。 1秒记住网: /89//.html 第三百八十八章 晋爵一等男! 安顺门,城门楼,西南角 晋阳长公主一袭红色罗裳,秀郁云鬓之下,那张方桃譬李的玉容,见着急切、激动之色,此刻近得城门楼,挨着栏杆眺望,见着下方京营军卒大批列队而过,声势浩大。 其实,不仅仅是晋阳长公主,原本还在帏幔中观望的宋皇后、端容贵妃等一干宫妃,以及咸宁公主、南阳公主等宗室命妇、女眷,同样不自觉近前,眺望向下方气势威武的京营诸军。 晋阳长公主,那张如芙蓉花开的脸蛋儿嫣然红润,绚若云锦,此刻,美眸远望,向下方的骑卒队伍望去,搜寻着那一道英武、挺拔的熟悉身影。 自小年前那人领着元春回家以后,她已有十来天没见着他了。 丽人心头思念如潮水一般涌出,淹没了身心,柳叶细眉下的美眸似凝露,隐有雾气润滴。 宋皇后与端容贵妃并列伫立眺望,这位丰韵动人的丽人,狭长凤眸之中满是惊喜,轻声道:“妹妹,这阅兵演武,不意竟如此壮观。” 她虽看不出好坏,但也能看出军容严整,令行禁止,怎么看怎么舒服。 端容贵妃——这位咸宁公主的母妃,瓜子脸上同样有惊讶之色流露,虽久居深宫,但早年未尝没有见过宫廷仪仗军士翊卫警跸的场景,但如眼前这般,杀伐之气凛凛,号令行止严整,的确少见。 这边厢,永昌驸马脸上带笑,转头看向太上皇道:“圣上,这贾珩真不愧是将门子弟,宁国之后,其人所练之兵行止转进,章法森严,已得练兵之要。” 毕竟是年轻时,曾督军西北的武将,带兵能力许平平无奇,但眼力却非常人可比。 隆治帝苍老面容上同样挂起淡淡笑意,道:“管中窥豹,一叶知秋,朕想来,京营假以时日,定能再整训出一支威武之师。”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在隆治帝眼中,这样一支新军,虽还十分稚嫩,但不论是纪律还是服从性,都有强兵之象,剩下的就是多历战事,以鲜血淬炼刀锋了。 毕竟,自整顿京营而始,并没有多少时间给贾珩去操练兵马。 原本,陈汉君臣期许就没有太高,这次阅兵扬武,无疑是超额完成目标但,自然在心里效果上就有意外惊喜之感。 “云麾将军呢?”城门楼上,崇平帝瘦弱凹陷的脸颊,见着异样的红润,按捺住心头的激动情绪,转头问着一旁的内监。 此言一出,其他如韩癀、李瓒等臣皆是一愣,无不举目眺望着安顺门街口,方才的确未在受阅兵马中见到贾珩的身影。 作为此次受阅军兵的主帅,贾珩竟未现身在这次阅兵队伍中,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陛下,您看,云麾将军,那是云麾将军!” 就在君臣惊疑不定之间,一个内监惊喜喊道。 只见街口尽头,在此来了一队骑卒,赫然是贾珩率领的果勇营麾下的教导营以及京营将校,大约有五百人策马而来,虽仍是骑卒,但比之先前骑卒,军容更为严整,气势更为雄壮,且都是马蹄轻踏而来,铁蹄踏于青石,咚咚……比之先前更添了几分江河浩荡的声势。 途径安顺门下,伴随那蟒服、黑色披风的少年一挥手,人吼马嘶之声齐齐响起,大队骑卒倏然一顿,恍若潮水撞上了沙滩礁石,动作整齐有致。 “噌!” 长刀出鞘,冷白刀锋反射着冬日近晌而来的阳光,伴随着“杀”声四震,将校士卒齐齐向城门楼的崇平帝以及群臣侧头望去。 “圣上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与先前所喊汉军万胜口号不同,这次由贾珩带队的军将士卒,则是在最后受阅,好比压轴一般,由贾珩这位主将喊出崇平帝万岁,无疑更得彰显京营诸将,宣誓效忠于崇平帝的意义。 而远处在另一街口列队的近万军卒,也齐齐大喊万岁,两万余兵马的万岁之声,直冲云霄,震荡神京。 安顺门的山呼万岁,贯穿了长街,甚至传遍了神京城,犹如一道春雷乍起,云霄震动,让在安顺门上正在观礼的大汉君臣都吓了一跳。 崇平帝面色震动地看着下方的军士,心头又惊又喜,目光所及,那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目光炙热、满腔赤忱。 心头只有八个字: 军心所向,人望所归! 他御极天下十五载,自此山河永固,再无人可以动摇他的帝位! 念及此处,看向那同样着明黄色龙袍的白发皇者,其人似有所觉,回头望来。 那是一双苍老的目光,眼神复杂,欣慰?疑虑?无奈?淡然? 崇平帝没有深究,只是瞥了一眼,旋即看向下方的骑卒,目光落在那骑在枣红色骏马的少年,心绪激荡,只觉热血在胸腔中涌动,向着四肢百骸奔腾不息。 记得这种感觉,还是上一次,他登基之时,那种心绪振奋,几乎让他不能自持。 阅读网 其他文武群臣,也多有面色倏变者,神情不一而足。 杨国昌脸色阴沉,目光冷冷看向下方那蟒服少年,心头怒吼,“佞幸之臣,祸国贼子!” 韩癀眯了眯眼,眸中冷芒翻涌,看着那端坐在马鞍上的少年,目光幽幽,须臾,心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大势已成! 经过阅兵扬武,已是天子爱将、帝党中坚! 此刻武勋阵列,北静王面色振奋,看着下方的军卒,这位祖上以功高而爵袭不减的年轻郡王,见着大汉军威恢复盛装,心绪激动。 另外一旁的南安郡王,苍老面容上倒是看不出什么神情,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那英姿勃发的少年。 而柳芳已是脸色铁青,心头怒骂,谄媚之臣! 其他,宗室藩王面色震动,心思惊异。 宋皇后与其妹端容贵妃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捕捉到喜色。 伴随着马蹄踏过青石板路上,发出的“哒哒”声,贾珩率领的最后一营骑卒,也如潮水一般汹涌过安顺门,向着街口尽头浩浩荡荡而去。 崇平帝激荡心绪仍久久不能平静,看向一旁的李瓒,道:“李卿,京营按此整顿,何愁北虏不定?” 这不是孤立的队列军容,而是贾珩在整顿京营上的雷厉风行,以及前后对比的巨大变化,给予了崇平帝一股强烈的自信。 李瓒看着难以自持的崇平帝,谨慎斟酌了下言辞,道:“圣上,京营毕竟整训时日尚短,还需至少一年的操演,才堪大用。” 崇平帝点了点头,面色振奋不减,微笑道:“朕知道,贾子钰先前策疏问对曾言,不骄不躁,稳扎稳打。” 杨国昌闻听一旁君臣二人对话,心头已笼上了厚厚阴霾。 天子对贾子钰几乎快要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这对大汉社稷是祸非福! 李瓒拱手道:“圣上英明。” 此刻,城门楼上的陈汉君臣,都在议论纷纷,情绪高涨。 一来是距离上次阅兵扬武有了不少年,骤然见着这般雄壮的兵势,有了滤镜加持,就觉得场面宏大,心神震撼。 二来贾珩主导下的京营整顿,首要注重军纪军容,号令队列,观赏性上也颇得称道。 军阵厮杀技艺,这些都可以通过技巧磨练。 而军纪不明、队列散漫,那几乎不用说,多少厮杀技艺也没用,因为军兵的个人武勇只有在军兵阵列中才能得以最大的彰显。 后世某位就曾说,颜值就是战斗力! 于是外行、内行,都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贾珩这时率领骑卒大队过了安顺门,来到街道尽头,刚刚勒住马缰。 这时,一骑飞快而来,内监高声道:“云麾将军,圣上口谕,速速往安顺门城门楼面圣。” 贾珩闻言,领了口谕,转头与一旁的蔡权、庞师立等一众将校对视一眼,最终看向一旁的宋源,道:“宋主簿,与诸位将军约束好军兵。” 宋源领命应是。 贾珩这时,打马扬鞭朝着安顺门驰去。 此刻安顺门宫城门已大开,贾珩正待翻身下马,就听城门楼上传来内监尖锐的声音,“圣上口谕,云麾将军可骑马直入,无需落鞍下马。” 贾珩闻言,心头一动,清朗声音满是毫不迟疑的坚定,道:“臣谢圣上之恩,只是宫城御道骑马疾行,臣不敢奉旨。” 天子一高兴,就给他埋雷,安顺门中的御道,一般是不允武将驱马而行。 此刻,原本城门楼上,已渐渐从阅兵盛景震惊的文臣,原本听到崇平帝的口谕,皱了皱眉,正待犹豫着是否出言劝谏。 忽地听着下方少年之言,都是心头一震,看向那翻身下马的蟒服少年,心头难免五味杂陈。 如斯少年,品行端方,并不恃宠而骄,当真是无可指摘了。 李瓒目光欣赏地看向那少年,暗道一声,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前途不可限量。 杨国昌目光却阴郁几分,心头愈是冷意涌动。 装腔作势,大奸似忠! 如是飞扬跋扈还好说,但一未及弱冠的少年,受天子如此殊遇,仍深沉内敛,只能说……其志不小! 贾珩这时,随着迎接而来的戴权,进入宫城内,登马道而上城门楼,迎着文武群臣的复杂目光,神情从容,快步流星,近前行礼,“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面上激动之色几乎压抑不住,道:“好,好。” 连道了两声好字。 默然片刻,道:“贾卿练得一手好兵。” 贾珩朗声道:“臣只略输微薄之力,赖将校用心,士卒勤勉,至此,京营诸军,方可于今日一观。” 崇平帝看着身着蟒服,面容清俊的少年,点了点头,须臾,道:“拟旨,贾珩先察敌机警,于京营立威营变乱之时,星火点兵,戡乱制暴,护佑神京帝阙,后奉命督练京营,襄理军务,于正旦阅兵扬武,恪勤忠勇,特晋贾珩之爵为一等男,钦此。” 当初,贾珩及时出兵,平定了京营变乱,崇平帝考虑到贾珩刚升一等将军未久,就只加了锦衣都督衔、赐蟒服,以示嘉勉,但并未给予爵位的封赏。 此举,实际上是薄功了。 严格论起来,可策勋定为男爵,但最多升为三等男,二等男,加不了一等男,之后贾珩协助李瓒襄赞军务,整训京营,如今两功同计,晋爵为一等男,倒也水到渠成。 当然,崇平帝也是另有打算。 晋爵之旨一出,城门楼短暂安静片刻。 杨国昌面色倏变,拜道:“圣上,老臣以为万万不可!贾子钰虽有薄功,但皆为本职之责,岂可滥赏其爵,况太祖定制,非有功于社稷,绝不可封五等爵,老臣以为万万不可!” 这是乱命,他绝不会奉旨,哪怕为此触怒天子,他也在所不惜! 崇平帝闻言,目光微冷,看向杨国昌,道:“贾珩领兵戡乱,护佑神京安宁,难道不是有功于社稷?贾珩上《平虏策》为大汉制定边策,难道不是有功于社稷?贾子钰整羸弱之军鹰扬武事,阅兵御前,难道不是有功于社稷?” 杨国昌闻言,心头一震,后背竟有冷汗渗下。 并非因为天子所罗列的贾珩可升爵的理由,而是因为,这是天子第一次当着这般多人的面斥责于他。 难道天子已生罢相之意? 这时,李瓒面色淡漠,沉声道:“杨阁老可能不知,于北平设经略安抚司,就是贾云麾的主意,其策疏可为平虏定边之大略遵行,况前日平定立威营叛乱,护佑中外安宁,又整顿京营,更是社稷大功,今贾子钰为武勋,不晋其爵,可彰赏罚分明之意?” 除《平虏策》提到的设经略安抚司,策疏所言于河北等地开办团练,都是他当初为天子建言,但为杨国昌极力反对的策略。 这时,太上皇远远看向君臣争执一幕,目光闪了闪,暗暗摇头。 在隆治二十二年后,党争已现端倪,这杨国昌当初是因为一件什么事来着,被他放逐,后来以其计货度支之才,而为雍王所用,逐级提拔,选入中枢问事。 韩癀开口道:“杨阁老,以贾云麾先前之功,就足以晋为五等爵了。” 此刻在天子兴头上泼冷水,实在不智。 京营已经由圣上托付给贾珩,不升其为五爵,单凭一等云麾将军的勋爵,如何管领诸将? 左右不过一等男爵而已,如今多少混吃等死的勋贵,都是这个爵位,可谓比比皆是,予其一个男爵,便于其统兵,就如此煞有介事,亲自下场,不过是愈发得圣上所恶罢了。 真以为圣上离了你张屠户,就吃了带毛猪? 此刻,两位内阁阁臣陆续开口,其他文武百官见风向不明,面面相觑,一时间倒也不敢插言。 在陈汉功爵体系中,公侯伯才是超品,独一档的存在,而子男之爵则要逊色许多。 一些文官多是产生了与韩癀相同的想法,觉得杨国昌有些反应敏感,许是因为昨日被贾珩弹劾而记仇。 杨国昌站在原地,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崇平帝沉声道:“杨阁老,赏罚不明,百事不成,赏罚若明,四方可行,以贾珩先前之功,晋其爵为一等男,顺理成章。” 说着,转而看向对面的蟒服少年,道:“贾卿以后要勤勉用事。” 贾珩闻言,面容震动,目中几有泪光闪烁,声音似有几分哽咽,“圣上简拔臣于微末之间,爵赏功名不断,皇恩浩荡,天高地厚,臣纵粉身碎骨,也难报君父栽培之恩。” 杨国昌看着这一幕,心头愈是凝重。 见得少年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崇平帝目光深处也有几分满意,暗道,这才是少年人。 对着贾珩说道:“京营之兵,还需磨砺劲旅,朕等你整军出征,克虏报捷,彼时,公侯之爵,朕何吝之?” 不晋其爵,还要驱使执掌京营,五城兵马司诸要害之兵,他只怕夜里都睡不安生。 /89//.html 第三百八十九章 薛姨妈:亲上加亲,也是好的 安顺门,城门楼 崇平帝旨意既定,就有内阁阁臣去拟旨。 按着陈汉的公侯伯子男之爵,公侯伯是超品,这三等爵,不立下颇有分量的军功,很难得授。 子爵是正一品,男爵是从一品。 一二三等只反映在世袭、俸禄的变化上,而不在品级上区别。 贾珩爵至一等男,既是因为崇平帝便于贾珩领兵的需要,也是因为前段时间戡平京营变乱的酬功,以及更深层次的拉拢。 贾珩谢恩而罢。 其实,他也能猜出崇平帝的用意,可以说如今的他,已和天子深深绑定在一起,如无意外,就可上演一出君臣相得的佳话。 崇平帝说完,又转而看向戴权,道:“戴权,从内帑中取出绢帛五万匹,赏赐此次受阅将校。” 戴权面带笑意,拱手称是。 这也是阅兵例行封赏,否则何以收军心?但对崇平帝而言,也算是小小出血了一把。 崇平帝环顾群臣,道:“诸卿,时近午时,随朕前往昭仁宫用宴。” 众臣齐声应是。 经过阅兵扬武观礼,在安顺门城门楼上的文武群臣,也不知是不是崇平帝自己的错觉,神色比往日都恭敬了几分。 而这边厢,太上皇则派内监过来,说神思乏累,先回了重华宫。 当然,这是预防父子同殿的尴尬,崇平帝送别了太上皇,然后,领着大汉文武群臣,浩浩荡荡前往昭仁宫。 君臣午宴,觥筹交错,共度新岁,至未初时分,群臣方散。 而阅兵扬武一事,则以旋风般的速度,在神京城迅速发酵,文官侧目,武勋自也不例外。 京营整顿已经走上正规,且一应大权,又落在贾家的宁国府掌控之中。 神京城,王宅 厢房之中,王子腾着家居素色长袍,拿着一本兵书正读着,这些时日赋闲在家,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京营节帅,似颓废了许多。 但遭逢大变,心态无疑也平和了一些。 以往没有时间看的书,也有时间好好读上一读。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脚步声,继而一个衣衫简素,热孝未除的青年,举步而入,神色仓皇。 “怎么了?神色匆匆的。”王子腾放下书卷,皱眉问着王义。 王义拱手施了一礼,道:“父亲,刚刚听京里传来的消息,贾珩在安顺门阅兵,军卒山呼万岁,圣上龙颜大悦,特晋其爵为一等男。” “阅兵就阅兵……嗯,你说什么?”王子腾本来不在意说着,忽地惊醒,目光阴沉地可怕。 终于,到了这么一天了吗? 圣上这是要为贾珩接掌京营铺路了,而晋爵一等男,才可便于领兵。 只是他这般年纪,就做京营节度使? 王子腾摇了摇头,目光咄咄看向王义,问道:“你可见着他所练之兵?观之如何?” 王义凝眉道:“儿子并未去观礼,但听一些人说,军容严整,甲兵如林,颇得圣上与朝臣赞誉。” 王子腾叹了一口气,压下心头嫉妒、愤恨的负面情绪,沉声道:“今日是正月初一,你去备上一份厚礼,送到宁国府上,另外,北静王、南安郡王等几家,也要将礼送到。” 王义面色大变,怒道:“父亲,给北静、南安两家送礼来往还可说,但给贾珩小儿送礼是什么意思,贾珩小儿算什么东西?父亲落得如今这下场,他贾珩也有责任!” 王子腾默然片刻,沉声道:“贾史王薛四族,原本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以说打着骨头连着筋,以后怨怼人的话,你就不要说了。” 他如果想复出,说不得还得借助贾珩之力。 先前因整顿京营一事,已与南安郡王、北静王等人闹翻,虽因家眷死难王事而得圣上心怀愧疚,来日或可起复,但这些人有任何一方坏事,他复出就要多受波折。 是的,此刻的王子腾就是在低头认输。 四大家族,贾史王薛,总要有一个领头人,原本承接了贾家军中遗泽的王子腾,已有力压史家之势,可一场变乱,全部化为乌有。 他王子腾,忍一时之气,先过了这个坎儿再说! 王义面色一急,唤道:“父亲。” “去罢,为了我王家,收起你的傲气!”王子腾冷哼一声,训斥道。 当年,他王家为了借贾家之势,妹妹嫁给了贾家作媳妇儿,而他也在小荣国公面前伏低做小,才有今日。 王义身形一震,心头挣扎一会儿,拱手道:“是,父亲。” 说着,转身离了书房,准备厚礼去了。 原着中凤姐曾半是吹嘘、半是讽刺和贾琏说,“我把王家地缝里扫一扫,也够你们过一辈子了。” 这话虽有几分夸大其词,但凤姐作为荣国府管家媳妇儿,也不可能将一件天方夜谭的事情拿来讽刺贾琏,那么只能说,王家家资颇丰,起码在某种程度上比外强中干的荣国府好上许多。 忠顺王府 阁楼之内,忠顺王一身苏锦竹纹锦袍,趴在床榻上养伤,因为屁股上的伤势,导致这位老王爷,连宫廷皇室家宴都未曾去,只能呆在家里,倒是颇为无趣。 好在戏台上,琪官儿与几个戏子,正在咿咿呀呀唱着曲子,琪官儿抖动流云水袖,恍若江南水乡的女子,身段儿婀娜一如杨柳依依,而那男扮女相的样子,妖娆妩媚。 直将忠顺王看得一阵火大,扭头对着远处侍奉的婆子低声道:“去将琪官儿唤来。” 少卿,曲乐倏停,琪官儿晃动着流云水袖,盈盈款步,近前道:“王爷,您吩咐。” 忠顺王打量着脸上敷粉,腮帮、眼睑均是涂着胭脂红晕的琪官儿,只觉妖娆、艳冶,勾动心火,也就妾室魏岚能一较高下。 忠顺王最终落在那两瓣红唇上,露出一个令琪官儿恶寒的笑容。 “琪官儿,过来侍奉于孤。”忠顺王一边伸手屏退着婢女,一边轻笑说道。 这几天可把他憋坏了。 琪官儿心头一沉,脚下却未动,低声道:“王爷身上不大爽利,只怕……” 忠顺王笑了笑道:“那你过来。” 说着,说了一段话。 琪官儿面色倏变,支支吾吾想要说些什么。 “过来!”忠顺王没了耐心,恼怒道。 琪官儿心头满是屈辱,正要近得前去,忽地阁楼楼梯拐角处传来一道声音,“王爷,王爷可在屋里?” 正是王府长史周顺。 忠顺王皱了皱眉,冷冷看了一眼琪官儿,沉喝道:“去问问周长史有什么事。” 琪官儿这时如蒙大赦,出了厅中,去唤周长史。 周顺快步进入厢房,脸色难看,低沉道:“王爷,大事不好了。” 忠顺王皱了皱眉,道:“什么事,这般慌慌张张?” 周顺平复了下呼吸,沉声道:“贾珩阅兵得了彩头儿,被宫里封了一等男爵。” 忠顺王闻言,猛地起身,脸色阴沉,如乌云密布,怒道:“他何德何能,焉何被封爵?” 然而话还未说完,屁股上已是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令忠顺王痛得大叫了一声,这位王爷原就不是吃苦忍痛的性子。 周顺叹了一口气,上前扶着忠顺王重新躺好,低声道:“王爷,贾珩小儿现在愈是得圣上信重,只怕短时间不好再争短长了。” 忠顺王面色铁青,冷声道:“孤知道,需得从长计议了。” 他如何不知,如果他真的为愤怒左右,当初就不会熬过残酷的夺嫡之争。 周顺见忠顺王很快恢复理智,暗道一声,不愧是王爷。 周顺道:“王爷,据臣所知,贾珩将薛家的薛蟠送进,还牵涉到了金陵知府贾雨村,此人已为圣上革职拿问。” 忠顺王皱了皱眉,惊疑不定道:“这位犯官求到了你的名下。” 周顺也不隐藏,道:“王爷,此人同年好友张如圭与下官是同乡,其人奔走营救贾雨村时,求到了下官门下。” 事实上,如贾雨村这等文官出身,同年、乡党数不胜数,再加上前不久周顺刚刚要寻贾珩身上的错漏,为其提前堵住,得知贾雨村坐罪失官,自就留了心思。 见忠顺王迟疑不决,周顺劝说:“王爷,此人因讨好贾家,而牵涉到薛家的人命案子,如今却被贾珩小儿翻脸不认人,捅破到圣上那里,如今贾雨村正被押在都察院候审,其人已恨透了贾珩小儿,王爷何不伸出援手,收一两榜进士出身的干吏为己用?” 忠顺王面色顿了顿,冷声道:“都察院刚换了总宪,是属驴的,不太好说话,当初为京兆府尹,就不大给本王面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忠顺王说的自然是许庐。 周顺想了想,低声道:“王爷,许德清既以刚介耿直闻名,就不会枉法失刑,如今贾雨村虽然徇私枉法,但罪不至褫夺官爵,如王爷托都察院之力,不因圣上交办而秉公处断,将其连降数级,贬斥为知县,隔上一二年,再谋起复,王爷可收拢一员视荣宁二府为寇仇的文臣。” 忠顺王想了想,低声道:“此事,你去运作运作,可以去寻一寻左副都御史彭大人。” 周顺心头一喜,拱手应是。 他得了贾雨村转交张如圭的八千两银子,得其游说要为贾雨村谋轻罪处断,受人之托,自要忠人之事。 再说,他与贾雨村交谈一番,发现此人虽身陷囹圄,但气度从容,言谈疏阔,并没有因坐罪而一蹶不振,甚至对贾家颇为愤恨。 …… …… 却说贾珩得天子勉励几句,出了昭仁殿所在的书房,正要出了宫苑,返回宁国府,刚迈过朱檐高立、宽阔笔直的御道,忽听到身后一把轻唤。 “贾爵爷留步。” 贾珩不由一愣,无他,这一声“贾爵爷”,总让他想起韦爵爷,压下心头的一丝古怪,回头而望。 却见一个着粉白色宫裳,身形窈窕,一头如瀑青丝悬于腰际的妙龄女子,笑意盈盈地唤住自己,正是晋阳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怜雪。 “怜雪姑娘。”贾珩轻声回着,忍不住看了一眼怜雪身后,见并无丽人倩影,心头不由生出一股失望。 一段时间未见晋阳,也有些思念。 怜雪见得这一幕,忍俊不禁道:“贾爵爷可是在寻找公主殿下?” 贾珩道:“怎么不见晋阳殿下?” 怜雪近前,轻声道:“这会儿公主殿下还在长乐宫,等稍晚一些的申时,将独自一人回公主府,贾爵爷有空暇吧?” 贾珩轻声道:“晚上倒无事。” 怜雪闻言,心领神会,笑道:“那我就先回去和公主说了。” 说着转身,忽地转眸看向贾珩,眨了眨清眸,道:“还未恭喜贾爵位荣升一等男爵。” 贾珩轻笑了笑,倒也没有多说其他。 怜雪笑了笑,也不说其他,转身离去。 望着怜雪远去的背影,心头也生出一股猜测来。 可以说他和晋阳长公主的今天,有不少都是怜雪帮衬着,才得以进展飞快。 “想来是有所图得,等她想说之时再说罢。”贾珩思忖着,神情施施然出了宫门。 宁国府 因是正月初一,东西二府的女眷则聚在天香楼吃酒听戏。 二楼,帏幔四及,莺莺燕燕聚之一堂,欢声笑语不时传来。 贾母在凤姐、李纨等人的相陪下,与秦可卿一同说笑,下手坐着元春、迎春、探春、湘云、惜春、黛玉等人。 贾母这时看向宝钗,笑道:“宝丫头,怎么不见你娘过来。” 宝钗正自看着戏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探春扯了扯宝钗衣袖,笑道:“宝姐姐,老祖宗问你话呢,说姨妈怎么没来呢?” 宝钗闻言,丰美莹润的脸蛋儿上微微一红,旋即淡淡笑意,杏眸清波微漾,轻声道:“妈这会儿午睡,许还未起呢。” 贾母笑道:“鸳鸯,去唤唤姨太太过来听戏,一起热闹热闹。” 她就担心因着蟠儿的事有心结,多过来走动走动就好了。 鸳鸯笑着“哎”了一声,然后径直去了。 梨香院,厢房之中,薛姨妈正自接待着王夫人,两姐妹坐在床上,拉着手说着体己话。 王夫人刚刚看过薛蟠的状况,轻声宽慰道:“妹妹,文龙看着大好了许多,也是年轻身子壮实啊。” 薛姨妈听着这话,目光就有着躲闪,忙道:“郎中说,要足足养两个月才好呢。” 王夫人见状,心思剔透,倒也反应过来,叹了一口气,道:“你说这个事儿闹的,好好的亲戚,那人非要将人往牢里送,倒是连外人都不如了。” 薛姨妈闻言,神情烦闷,唏嘘感慨道:“我也这么说不是,他只一心想做好官,却苦了我家蟠儿。” 王夫人一听这话,心头已有七八明白,她妹妹心头还怨着那位。 “他在外面当官儿,也未必一直顺顺当当,你不知道,昨日宫里朝廷那些官儿都弹劾着他。”王夫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薛姨妈问道:“这……这,老太太不是说没什么事儿吗?” 王夫人嘴角噙起一丝冷笑:“说是那样说,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千里搭凉棚,就没有不散的宴,外面风高浪急的,哪能一直顺当。” 薛姨妈闻言,面色变了几变,有些心惊肉跳,竟不敢接话。 她是真的有些怕了,自家儿子去了五城兵马司,一条小命还要攥到那人手里。 王夫人叹道:“现在老太太惯着他,也是无可奈何,还有三丫头和大丫头,倒和他亲得给什么似的。” 何人知道她的苦楚,自那位起来后,不管是老太太,还是亲手养大的姑娘,都好似跟她隔了一层似的。 薛姨妈强笑了下,道:“姐姐,先不说这个了。” 王夫人看着自家妹妹神情的不自然,情知因薛蟠之事,对那位已是敢怒不敢言,叹了一口气。 薛姨妈转换了话题,苦笑道:“姐姐,我瞧着过了这个年,宝丫头年岁也不小了,就该定亲了,偏偏家里出这么档子事儿。” 王夫人闻言,倒是惊讶道:“怎么这般急着给她定亲?蟠儿刚刚……只怕不太容易寻合适的,不过,我瞧着宝丫头是个好的。” 她是真喜欢宝钗的品貌,尤其是那性子。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转而问道:“姐姐,我看宝玉过了这个年,年岁也不小了罢。” 王夫人喃喃道:“是呀,一晃都……嗯?” 说着说着,就觉得不对,抬眸看向自家妹妹,道:“妹妹的意思是?” “我寻思着能不能亲上加亲,也是好的。”薛姨妈笑了笑,低声道。 王夫人闻言,面色微顿,心头却一时间犹豫了起来。 蟠儿刚刚进了牢房,她家宝玉就娶着囚犯之妹,这说出去……好说也不好听。 只是宝丫头的性子,贤惠大方,又实在中她的意,更不用说薛家在京中不少营生铺子…… 王夫人此刻一时间竟纠结起来,想了想,轻笑道:“妹妹,宝玉他年岁还小,倒也不用太急,再说宝玉的婚事,终究绕不过老太太那边儿,都不说这些,还有大丫头的事还没定下来呢。” 想想,还是拖一拖为好。 反正薛家就这样了,肉烂在锅里,又跑不掉,不如让宝玉看看能不能娶个公主、郡主什么的。 上次听大丫头说,长公主府里似有一个尚未婚配的小郡主,也比宝玉大不了两三岁,年岁正合适。 女大三、抱金砖。 此刻的王夫人,比之原着的对“金玉良缘”推波助澜,此刻也不知是不是被某人开阔了眼界,竟存了骑驴走马的心思。 薛姨妈闻言,心头虽有几分失望,但不好表露出来,笑了笑道:“也是,倒也不用太急。” 王夫人想了想,笑道:“妹妹,我觉得宝丫头这性子是不错的,不然先让他们平日里来往相处着?” 薛姨妈笑道:“是这个理儿。” 就在姐妹二人叙话之时,鸳鸯的声音在院落中响起,“姨太太在家吗?” 7017k /89//.html 第三百九十章 藏都藏不住的欢喜 宁国府 会芳园,天香楼 满堂珠翠,莺莺燕燕,欢声笑语,疑是冬去春回。 湘云正在与黛玉解着九连环,许是有些着急,苹果圆脸嘟起雪腮,鬓角、鼻翼见着汗珠。 黛玉在一旁掩嘴笑着打趣。 迎春与大丫鬟司棋,凝神下着棋,一旁的小丫鬟绣橘歪着脑袋看着。 元春则拉着宝钗的手,在一同说话,这对儿姨表姐妹,一着红裙、一着黄裙、都是肌骨莹润、姿容丰美,猛一看去,竟有恍然难辨之感。 这边厢,秦可卿则与李纨、凤姐陪着贾母听着戏,下方请来的戏班子,唱得是《白蛇传》。 大年初一的天香楼,为欢快、喜庆的气氛充斥着。 忽在这时,一个婆子近前笑道:“老太太,珩大奶奶,姨太太和二太太已过来了。” 贾母面带笑意,唤道:“凤丫头,你代我迎迎。” 凤姐笑着应了一声,为丝绸襦裙包裹的酥翘、浑圆,离了铺就棉褥的椅子,出去相迎。 宝钗这时,也离座起身,轻声道:“凤嫂子,我和你一同去。” “我也去。”元春笑着起身,随着凤姐一同去迎王夫人和薛姨妈。 过了一会儿,薛姨妈和王夫人在宝钗、元春、凤姐的相陪下,上得二楼。 谈笑的众人都稍稍停了下来,见礼的见礼,问候的问候。 贾母抬眸看向薛姨妈,笑着说道:“姨太太总算来了,就等着你们听戏的,这怎么才来?” 薛姨妈笑了笑,解释道:“原午睡刚醒,姐姐过来看蟠儿,就的在家里陪着姐姐说了会话儿。” 王夫人这时也上前见过贾母。 贾母点了点头,然后见薛姨妈面带笑意,情绪还不错,笑道:“你们姐妹平时什么时候说话都便宜,你好不容易过来,咱们娘俩儿好好说说话才是。” 薛姨妈白净面皮上现出一抹笑意,道:“老太太这话说的,我倒想来得勤一些,只怕您老烦了我。” 想了想,将后半截儿的“还要照顾我家蟠儿”给咽了回去,改口而言。 贾母笑道:“怎么会?我高兴还来及呢。” 凤姐也笑着说道:“姨太太这是过来的头一个年,亲戚亲里的,应该在一块儿多多热闹才是。” 王夫人这边儿接受着元春与探春问候,朝两个一着黄裙、一着粉裙的少女点了点头,在金钏、彩霞的侍奉下,落座在贾母下首的绣墩上。 贾母转而看向王夫人,面带关切,叮嘱道:“宝玉随他老子去拜访老亲,回头你和他老子说说,宝玉年岁小,让他少吃一些酒才是。” 王夫人应道:“老太太放心,等老爷和宝玉回来,我就和他说。” 贾母说完,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一旁的秦可卿,笑了笑道:“珩哥儿媳妇儿,珩哥儿今儿说是去帮着宫里阅兵?” 提及贾珩,众人都看向那盛装华服,艳丽无端的女子,湘云也将九连环放在一块儿,明亮的大眼睛,熠熠看向秦可卿,看了过来。 嗯,就连王夫人都看了过去,只是脸色有着几分不自然。 这就是她怄气之处,老太太问完宝玉,紧接着又问起了那位珩大爷。 秦可卿嫣然一笑,柔声道:“夫君一早儿就起了,骑马去了城外,说是领兵往安顺门接受圣上校阅,这都过了晌儿,还没回来。” 元春在一旁听着,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上现出好奇之色,问道:“老祖宗经得事多,可见过阅兵?” 此言一出,探春、黛玉、湘云、宝钗都看向贾母。 贾母目光慈祥地看着自家的大孙女,面上现出回忆之色,说道:“阅兵扬武,记得那时候,跟着老侯爷看过一次,好几万人在安顺门演武,场面十分壮观,这一晃好多年,虽后面有几次,但都没那次场面大。” 老侯爷自是指保龄侯史公。 说到最后,贾母觉得老脸也有几分发热,就是那次,她一眼相中了领着骑兵,意气风发的代善。 贾母压下了一些思绪,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有二十多年,就再没见着这般盛况了。” 探春轻声道:“老祖宗,珩哥哥说,阅兵为国家正典,先前废置多年,如今重启,是为着鹰扬武事,振奋人心呢。” 元春美眸看向俊眼修眉的少女,笑道:“三妹妹说的不错,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贾母摇了摇头,感慨道:“昨个儿,前朝的官儿还反对着,闹的给什么似的。” 探春凝了凝英气的眉,清丽脸蛋儿上现出思索,道:“珩哥哥昨个儿也没说缘故,不过应是没什么妨碍,否则,今个儿也不会如期举行了。” 元春道:“如今边事不振,整军经武,为大势所趋。” 探春闻听此言,转眸看向自家姐姐,轻声道:“大姐姐说的是。” 宝钗在一旁静静听着姐妹二人的对话,莹润如水的杏眸叠烁,藏在衣袖中的素手,攥了攥那一方昨日未还的手帕,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其上似还残留着那人指间的温暖。 “老太太,珩大奶奶,珩大爷回来了。”就在这时,一个婆子匆匆跑上二楼,惊喜说道。 正在叙话的众人,闻言,顿时停了叙话,脸上不约而同现出喜色。 秦可卿笑着吩咐道:“宝珠,过去迎迎。” 因贾母这位贾族辈分最长的长辈在此,秦可卿也不好扔下贾母,兀自相迎,落得周围人眼中,也会笑话蜜里调油的两口子不知礼数。 这时,正与探春、黛玉、迎春带来的几个丫鬟,隔着一架屏风后的轩窗下磕着瓜子听戏的晴雯,闻言,扭动着水蛇腰,那张明媚的瓜子脸上见着微笑,轻声道:“大奶奶,我也去迎迎公子罢。” 秦可卿目光柔和,点了点头道:“去罢。” 贾母则打量着晴雯,少女下穿石青色襦裙,上着翠色掐牙背心,胸口鼓鼓囊囊,已见着清丽动人的芳姿,眉梢眼角更有一股淡淡妩媚风韵萦而不散。 贾母对一旁的凤姐笑道:“这丫头可是我府上那个唤作晴雯的?” 凤姐笑道:“老太太好记性,当初赏了珩兄弟做丫鬟,伺候起居,这一晃都有半年了吧。”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看着出落得愈发苗条了。” 暗道,看着虽未开脸,但却已见着小妇人的风韵。 想来…… 这般想着,不由看了一眼秦可卿,见其面无异色,暗道,这才是可使后宅和宁的大妇风度。 当初她将赵姨娘给了政儿,也是这个意思,既不许宠妾灭妻,也不能作河东狮吼,影响族里人丁兴旺。 秦可卿轻笑道:“晴雯不愧是老太太调理的人,是个得力的,帮着伺候大爷,省了我不少心思。” 贾母笑道:“晴雯这丫头是个好的。” 王夫人听着“晴雯是个好的”,眉心跳了跳,冷冷看了一眼消失在楼梯口的晴雯,白净面容不见笑纹。 她至今记得这小蹄子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模样,仗着那位珩大爷的势,对她和宝玉都不太恭敬。 就在众人闲谈叙话之时,见着一个身着蟒服、气质英武的少年,在晴雯和宝珠的引领下,沿着木梯,上得二楼。 贾珩朝四春、黛玉、湘云等人颔首示意,目光掠过品貌端丽,娴雅文静的少女。 今日,身姿丰腴的宝钗,重又穿上葱黄色衣裙,似乎昨日那个如春华秋月、含羞带怯的少女,并不存在一般。 面色顿了顿,在其洁白如雪的脸蛋儿上顿了下,也不多停留,然后抬眸看向贾母,上前见礼,唤了一声:“老太太。” 贾母面带微笑,问道:“珩哥儿用过午饭了没有?” 贾珩道:“已在宫里用过了。” 秦可卿玉容恬然,款步盈盈近前,状其自地帮着解开披风,递给一旁的瑞珠,问道:“夫君,怎么看着风尘仆仆的。” 于是,转头吩咐着丫鬟,端上盛满温水的铜盆,让贾珩濯洗着手。 宝钗静静看着夫妻相敬如宾的一幕,杏眸微垂,樱唇抿了抿。 待贾珩擦了擦手,将毛巾递给宝珠,重又落座,接过晴雯奉上的茶盅,低头抿了一口。 一道道目光注视着,贾珩虽心头有些怪异,但神色坦然。 这时,贾母才问道:“珩哥儿,今个儿的阅兵大典,诸事还顺遂吧?” 贾珩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忽地从楼梯上“蹬蹬”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婆子绕过屏风,近前道:“老太太,珩大爷,王家义少爷带了礼物登门拜访珩大爷。” 贾母苍老面容上现出诧异之色,看着那婆子,问道:“义哥儿过来这是?” 贾珩皱了皱眉,暗道,王义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心思电转之间,倒有几分猜测。 王夫人同样目带疑惑,盯着那婆子。 此刻,不仅仅是王夫人不解,薛姨妈同样皱了皱眉,目露不解。 因为薛姨妈和王夫人,在吊唁王子腾之妻赵氏时,王义曾当着亲戚的面,不止一次说着对贾珩的怨气话。 不过,当时,薛蟠刚刚蒙贾珩派兵搜救回来,薛姨妈正自庆幸万分,对王义的怨怼之言,自是不放在心上。 贾母想不通缘由,索性开口道:“珩哥儿,都是亲戚亲里的,不妨先去见见,看他有什么事儿。” 既然贾家声势复振,对王家的态度也不用太疏远了,亲戚亲里,打着骨头连着筋,总要留着几分体面。 贾珩沉吟片刻,道:“那我去看看。” 然而,正要起身,说来也巧,又一个婆子踉踉跄跄上了阁楼,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膝盖说道:“大爷,奶奶,宫里有公公过府传旨了。” 众人闻言,面色微变。 贾母连忙看向贾珩,问道:“珩哥儿,宫里这时候传旨,是什么意思?” 探春、元春、黛玉、湘云、惜春,闻言,同样看向那少年,此外,另有一双水露莹澈的杏眸,凝睇而望。 迎着一张张或关切、或好奇的面容,贾珩语气平淡,好似说着旁人的事情般:“今日阅兵正典,圣上龙颜大悦,将一等云麾将军,特晋爵为一等男。” 贾母、凤纨、四春、钗黛、湘云:“……” 王夫人:“???” 薛姨妈:“!!!” 天香楼中倏然一静,继而宛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水花四溅,波澜起伏。 探春、黛玉、元春几个,眉眼之间多有喜色流露,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而王夫人脸色微白,如丧考妣,因为惊怒交加,嘴唇无意识抽动着,衣袖中攥着的手掌猛地用力,指甲陷在掌心,痛犹不觉。 薛姨妈白净带着淡淡皱纹的面皮上,同样动容,心头震惊难言。 一等男? 这是多大的爵位来着?比着一等将军,又晋爵了多少? 薛姨妈不懂,就下意识就去看自家女儿,却见宝钗侧对着自己,正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蟒服少年,一时间看不出神情。 宝钗此刻看着那风轻云淡,脸上浑然没有多少喜色流露的少年,觉得那清隽、英武的面容似有几分恍惚。 记得她初进京时,他还是三等将军,圣旨晋爵为一等,现在为一等男,如按着这势头,或许…… 宝钗心头一跳,不敢再想下去。 贾母面上笑容已是凝滞,一时间倒没反应过来,转头问着鸳鸯,语气不确定问道:“鸳鸯,刚才珩哥儿说……晋爵?” 鸳鸯笑道:“老太太,因珩大爷阅兵有功,圣上晋珩大爷为一等男呢。” 贾母主仆二人的对话,好似在天香楼二楼按下了播放键,原本的静止画面迅速鲜活起来。 元春柔美玉容上满是欣喜之色,看着贾珩,盈盈笑道:“一等男为五等爵之列,以后纵是公侯,也是指日可待的。” 凤姐笑着凑趣说道:“珩兄弟,岂不是以后要唤一声爵爷了。” 贾母笑道:“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咱们家,都有多少年没出过一个五等爵了,珩哥儿真是光大贾家了,待准备准备祭祖才是。” 看着那宠辱不惊,淡然处之的少年,心绪抑制不住的激动,纵是她百年之后去见国公爷,也有话说了。 四王八公,四王姑且不说,八公如她贾家几代爵位减等到如今,不过寥寥几家。 一时间,天香楼中众人兴高采烈。 凤姐笑道:“弟妹,这般大的喜事,可得好好庆祝庆祝才是。” 看着一旁的女子,心头羡慕几乎控制不住。 “是该庆祝庆祝。”秦可卿欣然说着,吩咐着宝珠,去取些银锞子,给丫鬟、婆子发发,沾沾喜气。 宝钗柳叶细眉弯弯,将一双秋水盈盈的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心思复杂。 贾珩目光平静地看向贾母,清声道:“老太太,宫里传旨,不好慢待,我先去领旨了。” 贾母也反应过来,忙不迭笑道:“是,是,宫里天使不好怠慢了,快去罢。” 贾珩再不多言,下了天香楼。 1秒记住网: /89//.html 第三百九十一章 还想科举贾子钰 宁国府,花厅 王子腾之子王义坐在金丝楠木椅子上,也不碰小几上的茶盅,脸上神情淡漠,心头多少有着几分屈辱。 他在思量等下要怎么和这位贾家之主叙话。 就在这时,却见前院传来小厮的声音,“大爷,宫里来天使了。” 王义闻言,心头一惊,起得身来,向外望去,脸色变幻了下,思忖道,“想来是宫里传旨晋爵的旨意来了。” 想着那年岁比自己小一轮的少年,等下要接受宫里的晋爵,王义心头深处就有一股愤恨混合着妒火,熊熊燃起。 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负面情绪,想着自己是不是要躲躲? 只是转念一想,自己在这儿,倒也没什么好躲着的,重又落座。 这边厢,贾珩在仪门处见到了大明宫内相戴权,吩咐人摆着香案,领了圣旨,起得身来。 戴权将圣旨绢帛合起,打量着对面的少年,白净无须的面容上,皱纹好似要笑开一朵菊花,道:“贾子钰,恭喜了,这般年纪仗着祖荫封爵公侯的,咱家见过不少,但如子钰这般以功累进爵位,咱家这些年,真是头一次见着。” 爵位与爵位也不同,那等袭父祖之爵而登高位的功勋子弟,在天子心头的份量,拍马不及眼前仅仅只是一等男爵的少年。 贾珩双手接过圣旨,然后一手托起,一手相邀说道:“戴公公谬赞,还请入厅中喝杯茶水,歇歇脚。” 戴权笑了笑,道了一声“请”,然后随着贾珩进入花厅。 二人进得厅中,戴权步伐一顿,看向坐在楠木椅子上的王义,面色一诧,转头看向贾珩,问道:“这位是?” 王义抬眸见到戴权,心头微动,快行几步,拱手一礼道:“前京营节度使之子王义,见过戴公公。” 贾珩凝了凝眉,没有说话,他倒想看看王义究竟作何表现。 戴权笑了笑,恍然道:“原来是王子腾之子,咱家说怎么看着有些面熟。” 王子腾整顿京营,酿成大乱子,差点儿致神京城遭受兵乱,后来因家眷死难王事,圣上怜悯其惨境,并未加以处置,听说现在赋闲在家。 戴权再次上下打量了一眼王义,笑问道:“你这是拜访贾子钰的?” 王义应了一声,然后看向一旁的贾珩,面上堆起笑意:“今儿个不是初一吗?就过来看看珩哥儿。” 听着王义自来熟的称呼,贾珩目光幽深几分,道:“王兄坐罢。”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是当着戴权的面,当然态度也不用多热切。 事实上,对王家的态度,随着形势变化,他也会适时调整。 先前,从元春出宫后,王子腾这位原京营节度使,就已经失去了如原着那般“入阁为宰辅枢臣”的机会。 等到京营变乱,王家彻底没落,只能苟延残喘。 再之后,他既不会有意狙击,以免落人话柄,也不会如从前般贾王二家亲密无间。 这不仅仅是出于王子腾能力或者品行的怀疑,还是因为王家不听话。 一个不听话的盟友,就是一颗不定时爆炸的炸弹。 戴权见着二人的对话,眸光微动,倒也品出味儿来。 贾史王薛四大家,互为姻亲,同气连枝,荣辱与共,但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先前王家势大,已有盖过贾家之象。 现在贾家后辈子弟争气,出了个贾子钰,王家没有心结才怪了。 因王义在一旁,戴权与贾珩也不好多说,随意寒暄了几句,喝了一盏茶,说要回宫复命,就离座告辞。 贾珩一直将戴权送至宁府门前,错身之间,将准备好的一万两银票塞过去,然后才返回厅中。可以说,人际关系的维持,永远不能等到事到临头再去求人。 王义依然在等候着,见到贾珩归来,起得身来,脸上就有几分不自然。 贾珩打量了一眼王义,也不绕圈子,问道:“王家兄弟,这次来是自己的意思,还是你父亲的意思?” 王义正准备着如何开口,闻听质问,脸色一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想了想,回道:“是父亲的意思,我等两家原为老亲,过年了也该多多走动才是。” 此刻,对上那一双审视的目光,王义心头竟生出一股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畏惧。 贾珩沉吟片刻,道:“好了,我知道了,王家兄弟若无他事,可先回去罢。” 王子腾向他低头认输,并不出奇,而王义只是过来表明态度,如是代表王子腾谈论什么,显然是不够格的。 现在他的态度就是礼收下了,人也见了,不冷不淡的态度算是传递到了。 虽然以王家为政治盟友的做法不可取,但如果只是顺水推舟做一次两次的政治交易,倒并无不可。 王义脸色难看,张了张嘴,显然被对方如驱赶苍蝇般随意打发出去,心头倍感屈辱,情知形势比人强,只得压下心头的愤懑情绪,拱手告辞。 而在这时,外间仆人来报,南安郡王、北静王、缮国公、治国公、齐国公、保龄侯史鼐,忠靖侯史鼐,几家府上各派了府里管家,过来送礼道贺。 此外还有京营部将派了家中管事登门送礼相贺,如果不是贾珩提前说过,不喜京营诸将群聚来贺,只怕宁国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 无他,太招摇了。 但纵然是这样,比起贾珩封爵三等将军以及之后的晋爵一等将军,四王八公都没来几家相贺,此刻才真正是宾客盈门,门庭若市。 贾珩放下茶盅,吩咐着焦大先去接待着,正要起身前往后院,忽听到仆人来禀,一位姓韩的公子,带了贺礼过来道贺。 说着,递上名刺。 贾珩将圣旨放在柜子里,接过拜帖观瞧,就是一愣。 “韩珲。” 面色不由现出思索。 “韩癀这时候允其子过府拜访,其意不问自明。” 经过昨日他上疏弹劾杨国昌,“倒杨”之政争,已悄然拉开了序幕,如他所料,内阁次辅韩癀开始坐不住了。 “只是此人心思深沉,老谋深算,需得提防受其算计。” 从本心而言,他并不想让韩癀接任内阁首辅。 东南士绅什么德行,他一清二楚,尤其是在他掌管锦衣卫后,对浙党的了解程度也愈发深入。 现在的陈汉,比任何时候,都需以东南三省财税奉养天下,那么容浙党秉政的结果,是不可测的,想来这也是天子对杨国昌信用不减,一直容忍的缘故。 可以说,天子重用杨国昌等齐党,就是用北方士人对抗南方士人,这也是陈汉立国以来政治运行最深层次的逻辑。 当年,陈汉太祖力排众议,将国都由繁花似锦的金陵城迁都长安,就有这个意思。 思至深处,贾珩面色幽幽,到了今日,他已能拨开朝局三党的迷雾,直指核心。 “等军机处一立,如无意外,我势必会入军机处,但军机处料理边务,也离不得内阁的支持,可韩癀其人,上位首辅之后,会不会为东南士绅张目,毫无疑问,没有背叛阶级的阶级。” 他几乎可以预见,韩癀一旦登位首辅,将来如果和他产生裂痕,会比杨国昌更为难缠。 巧克力味的屎,屎味的巧克力,这是一个选择性的问题。 “想来天子最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贾珩心思电转,吩咐着仆人领来相见,遂出了花厅,在廊檐下见到了韩珲。 这位内阁次辅之子,身形颀长,气质儒雅,头戴士子方巾,一身蓝白色棉袍,面带笑意,拱手道贺:“子钰,恭喜了。” 贾珩笑了笑,相邀道:“那阵风将子升吹了过来,快请。” 说着,将韩珲引入花厅,二人分宾主落座,叙过一番契阔。 贾珩问道:“子升兄,最近在忙什么?” 韩珲笑了笑,说道:“倒也没忙别的,为明年春闱准备。” 韩珲是举人功名,如今在国子监读书。 说着,韩珲看向贾珩,笑了笑,问道:“说来,子钰若于今岁秋闱乡试大比,明年春闱一捷可定。” 贾珩不由失笑道:“子升兄,一鼓作气而金榜题名,未免太高看于我了。” 韩珲笑道:“子钰《平虏策》文辞晓畅,可为传世名篇,还有那两句诗,虽只两句,但却有舍我其谁的豪迈担当。” 经过一天时间的发酵,或者说在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昨日除夕节,熙和殿中的细节被朝贺的官员披露出来,从《平虏策》到两句诗,以及五问杨国昌,几乎传遍神京,在国子监中都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至于杨国昌被贾珩问得张口结舌,讷讷不能对的“昏庸老迈”形象,更是在一些有心人的特意彰显下,绘声绘色,引得不少人耻笑。 如果不是正值新春,通政司已然弹章如潮,群情汹涌了,可以说此刻的神京城内暗流涌动,都在盯着内阁。 贾珩道:“可科举不考策论,而考经义之学,八股制艺,非我所长,也不知能中与否。” 韩珲想了想,面色有着几分古怪,说道:“只是虽武勋不禁科考,可以子钰如今煊赫名声,若参与科举,只怕引得一些非议之声。” 陈汉并不禁勋贵子弟参加科举,而当初宁国府的贾敬,就曾以袭爵人身份参加科举,中得进士,金榜题名。 但当初贾敬并未出来做官,而且也没有贾珩如今名扬天下。 贾珩想了想,面色微顿,一时沉吟。 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再参加科举是有些不合适了,不是爵位的问题,是名位的问题。 朝廷从一品大员、国防策略的制定者,前脚刚刚上表弹劾过首辅,后脚去参加科举? 好比这种画风,上一刻还在开国务会议,隔天说我去参加国考? 文官集团整个都风中凌乱了。 你是过来捣乱的吧? 要不,你来做会试副主考算了? 比如,在原着中,贾政就被皇帝点为学政,可贾政连秀才都不是。 韩珲笑了笑道:“如今京城中,上至内阁宰辅,下至贩夫走卒,何人不识子钰之名?《辞爵表》海内传诵,《平虏策》百官研读,三国话本酒楼茶肆,子钰若参加科举,不说引起轩然大波,也要引得侧目而视。” 考中了还好,顶多闲话两句,如是考不上,那可就引为笑谈了。 贾珩沉吟了下,倒也觉得是个问题,叹了一口气道:“映雪寒窗日月长,张张彩笺写华章,一朝唱名东华门,不枉年少好儿郎,子升可知,如有选择,我还是想读书,科举出仕的。” 韩珲面色微顿,看着少年脸上的怅然若失,心头涌起说不出的古怪。 怎么说呢? 如果后世之人在此,或会生出,继不识妻美兄弟东,悔创阿里杰克马,北大还行撒贝宁之后……还想科举贾子钰? 韩珲想了想,道:“那子钰若对读书功名执着,圣上可赐同进士出身,这在过往也是有的。” 贾珩摇了摇头道:“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韩珲也不提此事,转而提及于缜之父,右佥都御史于德,感慨道:“于世叔南下钦办要案,也不知南边儿情形如何了。” 提及整顿盐务,贾珩面色微顿,沉声道:“南边儿风高浪急,年前闹得颇为厉害,前不久过年,停了一段儿,过了这个年,想来又要风波再起了。” 韩珲点了点头,道:“京城何尝不是如此,京察在即,又不知还会闹出多大的风波呢。” 贾珩闻言,心头一动,紧紧看向韩珲,但韩珲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抬眸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子钰,时候也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贾珩凝了凝眉,心头有些明了。 京察大计,想来就是韩癀想出的招数了,这也算是提前通通气。 送别了韩珲,贾珩取了圣旨准备前往内书房,刚刚走到廊檐,却见一个着翠罗色袄裙,梳着鬟髻的少女,款步而来,长着几颗小雀斑的鸭蛋脸面上,笑意盈盈。 鸳鸯笑道:“老太太说,等大爷接了圣旨,可到天香楼叙话呢。” 贾珩朝鸳鸯点了点头,道:“等我将圣旨放好就过去。” 圣旨除祭祖之时,供奉起来告慰先祖,平时都有专人看护,防止虫蛀蚁蚀。 鸳鸯轻轻应了一声,抿了抿樱唇,笑道:“我来帮大爷吧。” 贾珩轻声道:“那倒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了。” 鸳鸯清丽鸭蛋脸上,笑意一滞,目送着少年进入内书房,神色幽幽。 贾珩进入内入房,绕过一架山河屏风,将圣旨锁入一个木柜,折身返回,看向鸳鸯,笑了笑道:“走吧。” 鸳鸯却被对面少年笑得心头一跳,眉眼低垂,并排行着,沿着抄手游廊,回到天香楼。 此刻,天香楼仍是被一股兴高采烈的氛围笼罩着,贾母与凤姐等人一边谈笑,一边等着前院晋爵旨意确定。 见贾珩过来,凤姐艳丽的瓜子脸上,笑意涌动,有意凑趣唤道:“老祖宗,爵爷回来了。” 贾珩也没搭理凤姐的打趣,看向贾母,唤了一声,然后落座下来。 天香楼一众女眷,都纷纷停了说笑,齐齐看向那少年,虽未见着随身带有圣旨,但脸上欣喜之色不减。 贾母笑问道:“珩哥儿,宫里旨意领过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圣旨已收好了。” 贾母笑道:“你晋爵一等男,这是大事,得开祠堂告慰列祖列宗,让他们也高兴高兴才是。” 贾珩想了想,说道:“今明两天许是不成了,后天罢。” 凤姐笑道:“珩兄弟,刚才还和老太太说,要唱半个月戏,一直热热闹闹到元宵才好呢。” 贾珩沉吟片刻,道:“凤嫂子和可卿你们两个决定就好,不过若凤嫂子爱听戏,可以南下买个戏班子。” 凤姐:“……” 众人不知为何,听着二人的对话,就有些心头想笑。 宝钗梨蕊脸蛋儿上,杏眸盈盈如水看向那少年,嘴角也不由噙起一丝笑意。 凤姐却没有将打趣往心里去,眼前一亮,说道:“还是珩兄弟想的周到,回头儿我就吩咐人往南省买个戏班子来,咱们也听一听昆腔,吴侬软语,这算是乡音了。” 贾母感慨道:“一晃也有多少年,没回去金陵了。” 众人都兴高采烈说着。 秦可卿这时,美眸柔波微漾,见着贾珩眉眼之间流露而出的倦色,关切道:“夫君若是犯困了,不妨先回去歇息罢。” 这话一出,探春等人抬头见着贾珩脸带倦色,也都出言劝说着。 宝钗不由瞥了一眼秦可卿,杏眸神采黯然,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贾母道:“一大早儿天不亮就起来,又是阅兵,又是应对着宫里的皇帝老子,珩哥儿这会儿定是累坏了,赶紧去补补觉才是正理。” 说到最后,也有几分自责,只顾着高兴了,唤人不停来这儿折腾。 贾珩放下茶盅,轻笑了笑,说道:“其实还好,不过睡一觉也好,等晚一些还要往京营巡查,晚上说不得还要宿在京营,不过,明天倒不至耽搁归宁。” 说到最后,看了一眼秦可卿。 好在秦可卿只是面带关切,并不相疑。 按着惯例,新妇大年初二是要回娘家归宁的,明天去老丈人那里,也是答应过秦可卿的。 说完,在贾母等人的相劝下,也不再坚持,离了天香楼。 /89//.html 第三百九十二章 难道冥冥中自有定数? 贾珩从天香楼回到内厅,就吩咐人准备热水沐浴,过了会儿,来到平时沐浴所用的厢房,下意识喊了一声“晴雯。” 却见晴雯未至,反应过来,自失一笑。 毕竟之前被伺候惯了,暗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开始自己去除着衣衫、鞋袜。 就在这时,阵阵馥郁香风袭来,着翠色罗裙,削肩膀的晴雯扭着水蛇腰,抱着一摞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裙,俏丽脸蛋儿上笑意洋溢,轻声道:“我刚才听到,公子刚才在唤我?” 贾珩已经去了外裳,只着中衣,笑了笑,道:“有吗?没有吧?” “我刚才都听到了,公子还不承认。”晴雯脸带欣然,急声说着,撅了撅嘴,柳叶细眉下的明眸,熠熠闪烁,轻笑道:“我刚才拿公子和我的衣服去了。” 其实,她一直悄悄跟着,方才听到公子在厢房中喊着自己的名字,一颗心倒似快要跳出来一般。 贾珩扫了晴雯抱在手中的裙裳,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晴雯将衣裙放在一旁,近前,状其熟练地给贾珩宽衣,虽已习惯了少年的身体,但仍有些面红耳赤。 等贾珩进了浴桶,晴雯垂下螓首,解着对襟的排扣,一个个扣子解开,双手绕至颈部了,解着打成蝴蝶结的细绳,将水绿色肚兜放在一旁,雪白肌肤现于空气中,午后光线在空中悬浮着颗粒。 晴雯曲膝弯腰,解下袄裙,一手抚上,一手护下,白生生的小脚踩在木踏上,“哗啦啦”进了浴桶。 贾珩打量了一眼少女,将娇小玲珑的晴雯搂至怀中,轻笑道:“有长进了。” 用王夫人的话说,削肩膀、水蛇腰,眉眼有些像林妹妹,抱在怀 晴雯白腻莹润的瓜子脸早已嫣红欲滴,轻轻“嗯”了一声,任由略有几分粗粝的触感袭来,只觉浑身瘫软,檀口中发出一声轻哼。 仰头看去,却觉自家唇瓣被噙住,弯弯眼睑垂下,任由轻薄。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脸颊滚烫、秋露凝眸的晴雯,轻笑道:“帮我洗澡吧。” 晴雯还正在长身子,能明显体察到一些细微的变化,不管是手感,抑或是口感。 晴雯眉眼低垂,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默默拿起毛巾,歪着头帮着贾珩擦洗着身子,轻声道:“公子,以后要不要改口唤你为爵爷了?” 贾珩诧异道:“好好的,改口做什么……嗯?” 说着说着,倒也能猜出一些晴雯的想法,许是有些着急了。 一开始他的想法是等过两三年,再将晴雯收入房中,但到了现在,倒有几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感觉。 贾珩想了想,轻声道:“还是唤公子吧。” 晴雯俏脸一变,贝齿咬着下唇,眸生雾气,连手中拿着的毛巾都顿了几顿。 贾珩见此,笑了笑,捏了捏那粉腻滑嫩的脸颊肌肤,道:“你不要多想,等你再长大一些不迟,你就这么想成为姨娘?若是成为姨娘,可就不能天天一起洗澡了。” 晴雯闻言,拧了拧秀气的眉,纠结道:“那公子,我还是先不成姨娘了罢。” 贾珩不由失笑,也不再说什么。 沐浴更衣之后,贾珩神清气爽,躺在里厢睡了一会儿。 及至申末时分,暮色四合,华灯初上,贾珩换上一身武将官服,出了宁国府,先去了五城兵马司司衙,在范仪等一干属吏的迎接下,举步而入进入官厅,落座在主位上。 贾珩拿起案角上摆放得整整齐齐,最近四城指挥送来的警情汇总,“刷刷”翻阅了一会儿,抬眸问道:“最近几天,京中官吏诰命家眷往来走亲戚,要格外注意歹人作恶,掳掠妇幼,让司衙在京中坊邑执勤的兄弟,多留心一些。” 范仪面色一肃,拱手道:“已按着大人的意思,给执勤的兄弟,在这一个月,多发了一份俸禄,三班倒,严查,” 贾珩点了点头,将簿册放在桌角,叮嘱道:“过几日,魏王应会过衙问事,任职功曹,年轻人爱面子,也爱表现,他如有什么错漏,你提点几句就行,不要太苛责。” 范仪神情郑重道:“下官醒得利害。” 这等天潢贵胄过来视事,他也有些担心,一个应对不好,就容易惹麻烦。 贾珩见范仪面上颇有凝重之色,又宽慰了一句,道:“魏王性情还好,再说你只要礼数周全,不失原则,倒不用太过畏首畏尾,有什么事,及时寻我。” “下官谨记。”范仪重重点了点头,表而后又道:“大人先前交代记述立威营变乱事迹的石碑已经在南城立好,大人什么时候去一趟?” 贾珩想了想,道:“初七吧,那时唤上司衙五城将校,举行一个祭奠追悼仪式,对了,先前阵亡士卒的抚恤事宜都处置妥当了吧?” 范仪道:死难的将士家小皆已抚恤,因伤致残的将士,也发了抚恤。” 贾珩道:“此事办得不错,待初七祭奠完后,司衙去探望探望这些人。” 范仪点头称是,心头也生出一股敬佩莫名之感。 贾大人对五城兵马司阵亡兵丁极尽哀荣,就可得神京要害之地,这笼络人心的手段,的确是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贾珩又交待了几件事,转而前往京营,与庆贺完阅兵扬武的蔡权、瞿光、庞师立等人交待提点几句,近酉戌之交,才悄然来到晋阳长公主府。 后院之中,一座彩绣红绢、灯火辉煌的阁楼之中,丝竹管弦之音大起。 侧躺在罗汉床上,姿态优雅慵懒的晋阳长公主,着一袭绛红色宫装低胸长裙,云鬓高挽成妇人髻,秀颈修长白腻,绣以衣裙落下宛若嫩藕的雪白手臂现出,翡翠手镯稍落下几寸,手托着腮帮,神情百无聊赖地看着表演歌舞的歌女,竟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怜雪,他真是和你这般说的?” 晋阳长公主陈荔,挑了挑秀气的柳叶眉,美眸秋水流波,桃晕嫣然,眉梢眼角流溢而出艳冶风韵,无声流溢,问着一旁正在侍奉茶水的怜雪。 怜雪转身看向晋阳长公主,盈盈行了一礼,轻轻柔柔道:“贾爵爷是这般说的,公主殿下稍安勿躁。” “本宫……躁了吗?”晋阳长公主闻言,凤眸眯了眯,雪腻脸颊浮上两朵不易觉察的红晕,有着闪过戳破心事的羞恼,低声娇斥道。 怜雪心头好笑,轻声道:“是奴婢失言。” 晋阳长公主凤眸凝露,熠熠闪烁,看了一眼院中夜色,暗道:“这会儿都戌时了,还不来?难道是被绊住了?” 有些滋味一旦尝过,食髓知味,刻骨铭心,这十来天,她夜夜煎熬,百爪挠心。 而且,一想到此刻那个小男人说不得正和那秦氏颠鸾倒凤,尽管知道不该,心湖仍难免荡漾起阵阵烦躁和嫉妒的涟漪。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丫鬟,上了阁楼,低眉顺眼道:“殿下,贾爵爷来了。” 晋阳长公主艳丽玉容上喜色流溢,平抚着芳心的欣喜情绪,对着一旁的怜雪说道:“你去替本宫迎迎。” 贾珩这边儿,乘着夜色进入长公主府上,长驱直入,在一个丫鬟的引领下,向着后院而去,上了阁楼,绕过几座琉璃锦绣屏风,看向那半躺于罗汉床上,神态惬意安适的丽人,笑道:“殿下好雅兴。” 晋阳长公主轻哼一声,正得身来,身前颤了颤,转眸看了一眼怜雪,怜雪随即起身,低声唤着歌女、丫鬟徐徐后退下得阁楼,帏幔四及,遮蔽轩窗,不见人影浮动。 一时间,地板澄莹如水的阁楼,只剩下孤男寡女,烛火明亮,反射着这珠光宝气的丽人,雍容华美。 贾珩近得软塌上,看着烈焰红唇、雪颜玉肤的丽人,目光在其丰腴身段儿上盘桓了下。 不得不说,这身绛红色衣裙,颇为契合这位晋阳长公主贵女的身份,在这般夜晚,热烈如火的红色,绛色增添了魅惑众生之感。 晋阳长公主晶莹玉容压抑着芳心几乎抑制不住欢喜,嗔怒道:“这般晚了,你过来干什么。” 正要起身离去,却不想身后之人,轻轻一带,拉住了自己的手。 “你。”少年在自家耳朵呼气,轻声唤道:“荔儿。” 晋阳长公主芳心一颤,脸颊腾地绯红一片,嗔怒道:“登徒子!” 忽觉“呲啦”一声,宫裳绢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在灯影摇曳中,有着别样的意味。 “贾珩,你大胆!”晋阳长公主芳心一惊,回眸看向贾珩,脸蛋儿涨红,忽然憋出这么一句。 然后“呲啦”之声次第响起,不多会儿,一套上好的罗裙已被撕碎。 晋阳长公主身形轻颤了下,转过脸,玉容莹润,凤眸凛然,道:“贾珩,你这登徒子,你要对本宫做什么!本宫这就告诉皇兄。” 贾珩面色不为所动,他之前就发现荔儿隐藏着一些倾向。 既然如此…… 伴随着呲啦的声音,晋阳长公主捂住身前,嫣红玉容上带着“惊惶”之色,娇叱道:“贾珩,你敢对本宫无礼?” 贾珩看着戏精附体的晋阳长公主,一把带入怀中,噙住那两瓣莹润桃花,将丽人后半截话堵了回去。 伴随着“剧烈”的挣扎,狂风暴雨席卷而来,似要晋阳这叶扁舟淹没。 呜呜…… 也不知多久,华美衣衫一路洒落在地板上,贾珩抱着兀自“挣扎”捶打自己心口,轻轻娇叱的晋阳长公主,进入里间厢房。 …… …… 自戌时,及至丑时,不知几度风雨。 贾珩转眸看向怀里如小猫般的晋阳长公主,伸手搂着圆润滑腻的肩头,看着那张玫红气韵流转的脸颊,温声道:“荔儿。” 晋阳长公主酥软柔婉的声音略有几分沙哑,美眸流波,柔声道:“珩郎。” 从先前的子钰之称,到如今的珩郎,称呼的转变,似是某种依恋心态的转变。 当然,如果不连方才情动时的“珩哥哥”的话。 贾珩拨了拨丽人贴在脸颊上汗津津的秀发,轻声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刚才能明显感觉到,这几天把晋阳长公主想坏了,俨然化身成痴女。 晋阳长公主腻哼一声,凤眸吮着妩媚,不错眼珠地看着面容清隽的少年,嗔怪道:“你这几天都不来一次的。” 贾珩轻笑道:“之前不是说过了吗?前几天太忙了,忙过这段时间,以后还是要常过来的。” 晋阳长公主道:“那本宫可当真了。” 两个人腻歪、温存着,晋阳长公主柔声道:“嗯,对了,你那《平虏策》,还没给本宫说呢。” 贾珩轻笑道:你不觉得这时候说这些,有些煞风景了。” 晋阳长公主转眸看向那面容沉静的少年,倒起了捉弄之意,梨涡浅笑道:“本宫就爱听策疏,你快说说。” 贾珩“嘶”了一下,皱眉道:“说就说,你上手干什么,还有……你指甲该剪了,后背挠得都是血印子。” “留着好看,剪了做什么。”晋阳长公主凝了凝秀眉,腻哼一声,不以为然说着,轻笑道:“本宫就纳闷儿,明明刚才……怎么这会儿就?” 贾珩:“……” 暗道,好奇心怎么这般强? 不过看着了容貌艳丽、钗鬓横乱的贵女,那轻熟眉眼之间,倏然流露的一丝小女孩儿的娇憨、俏皮,心头猛地一跳,竟有几分难以自持。 晋阳长公主浅笑盈盈看向那少年,柳叶细眉下的明眸眨了眨,将螓首歪在少年坚实的匈膛上,听着有力的心跳。 心头却不由再次生出造化弄人。 依稀记得许多年,某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下午,自己帮人照看了一会儿小孩儿,一时好奇,摆弄了下。 谁能想到,这小孩儿长大后就……难道冥冥中自有定数? 贾珩这边儿无奈,只得将平虏策说了一遍。 晋阳长公主静静听完,抬眸看着贾珩,美眸异彩涟涟,轻声道:“子钰,你这策疏写得真好,高屋建瓴,详略得当,一丝不乱。” 一会儿子钰,一会儿珩郎,贾珩听着倒也有趣,笑了笑,道:“只是没想到昨天会引得轩然大波,喊打喊杀的。” 晋阳长公主诧异道:“杨阁老?” 贾珩“嗯”了一声,道:“圣上有整军经武之念,制边戎之策,正合圣意。”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也是,皇兄对你信重非常,又给你晋了爵,让你掌着京营,现在内阁也动不了你的。” 贾珩想了想,道:“今天下午,韩癀之子韩珲过来拜访我。” 晋阳长公主闻言,面露讶异道:“浙党的人?” 显然这位大汉长公主对朝局也有一些关注。 贾珩目光幽深几分,道:“浙党不满齐党久矣,此刻算是寻到机会了,开了春,朝局势必动荡,将来如何尚且不明。” 晋阳长公主宽慰道:“皇兄虽为人苛刻,但你谨守本分,正得所用,谁也动不得你的。” 贾珩“嗯”了一声。 两个人又叙了一会儿话。 贾珩打了一个呵欠,道:“好了,荔儿,先睡了罢,明天还有事。” 晋阳长公主“嗯”了一声,心头涌起猜测,情知是明日这小男人要带着秦氏回娘家,心底幽幽一叹,倒也不好多说。 7017k /89//.html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举贤不避亲 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漆木高几上,红烛即将燃尽,蜡油沿着烛台流淌。 厢房之中,似还有着昨晚的旖旎气味残留。 贾珩从温香软玉中睁开眼眸,试着拨开几乎如树獭一样抱住自己,睡态娇憨的晋阳长公主。 “嗯~” 丽人嘤咛一声,似睡的酣甜,又紧了紧手臂,将一条雪白玉腿搭在贾珩身上。 贾珩面色顿了下,拨了几次,竟没拨动,偏眸看去,只见丽人眼睑紧闭,玉容恬然,弯弯睫毛浓密盖下一丛阴影,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的脸蛋儿肌肤上,一片片海棠红晕,春情微褪。 耳垂上与脖颈处,几缕细细的头发,因为昨晚的汗液浸润,蜷成了卷儿。 贾珩一时间有些无奈,轻声道:“荔儿,我得走了。” 他知道晋阳在装睡。 他现在愈发觉得晋阳长公主,有时像知心大姐姐,有时又像个使小性子的小女孩儿。 昨天就隐隐有种直觉,晋阳的心态可能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剧烈变化。 怎么说呢,经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后,经过昨日之后,愈想独占于他……黏人一般而言,都不是一个好苗头。 可以说,这也是皇室公主的特性,并不因性情温娴、落落大方,就能克服女子的占有欲和争宠心。 毕竟,从小娇生惯养,经济独立,不需要屈己从人,怎么心甘情愿和人分享男人? 但晋阳本身就是很理智、温柔的性子,知道他不喜,所以克制着一些小女人的情绪,尽量展现她优雅知性一面。 “一段亲密关系的长久维持,滚床单本来就只是第一步,之后的磨合期,甚至性情的契合,更为残酷说一些,感情的博弈,才是决定能否走远的关键。” “之前多少有些太乐观了,如果晋阳有了孩子,只怕还要棘手一些,现在就要做好感情博弈的准备。”贾珩眸光微垂,思忖着。 见贾珩半晌沉默不语,晋阳长公主腻哼一声,只当小男人有些生气了,松开白嫩藕臂,明媚的凤眸睁开一线,柔媚如水的目光定定看向那少年,粉润泛着莹润光芒的红唇微启:“你要走啦?” 贾珩拉过晋阳的手,玉手纤纤,触感柔软滑腻,轻声道:“今儿个,要带可卿归宁,你先睡,我明天过来找你。” 这自是博弈的一部分。 晋阳长公主从少年口中第一次听到那秦氏的名字,心头狂跳,秀眉蹙了蹙,一条胳膊撑起娇软如春泥的身子。 顿时,绣着牡丹花的丝被滑落,精致如玉的锁骨,两轮颤巍巍的满月出现在空气中,白得眩目,软糯、轻柔的声音满是殷殷关切:“那子钰你路上小心,别让旁人瞧见了。” 贾珩轻笑了下,看着钗鬓横乱的雪肤玉人,轻声道:“若旁人瞧见了,把你娶回家就是。” 他现在也有些琢磨出意思了,当丽人唤他子钰的时候,就是大姐姐模式,一旦唤珩郎,那就是使性的小女人,嗯,如果喊珩哥哥的,那只管可劲儿欺负就行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白腻脸颊羞红成一片,喜上眉梢,嗔怪道:“胡说八道。” 心头却有甜蜜涌过,因为她能看出对方说的是真心话。 念及深处,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贾珩这边厢,穿上衣裳,回头看向晋阳长公主,低头噙住那两瓣桃花唇瓣,在美人娇嗔薄怒中,离了晋阳长公主府。 目送着少年离了厢房,晋阳长公主玉容一时为之失神,空气中似还残留着昨夜抵死缠绵的气息。 倒也没了睡意,眼前浮现起,昨日在坤宁宫见到的少女身影。 在那人心中,那位闺名可卿的秦氏,似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槽糠之妻不下堂。” 晋阳长公主抿了抿樱唇,喃喃说着,再次叹了一口气。 她最近也不知怎么了,许是七八天的煎熬太过难捱,竟生出独占这个小男人的心思。 可当初他和自己说要做一对儿真正的夫妻,可现在他十来天不见一遭儿,又哪里算是夫妻? “说来,昨晚才是我和他如夫妻般,同床共枕的一晚。”晋阳长公主目光恍惚了下,心底竟有一丝酸涩。 其实,这就是男人和女人思维的不同。 对男人而言,上床是游戏通关结束,而对女人而言只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宁国府 贾珩回到家中,先换了一身衣裳,之后来到内书房,拿起一本书卷看着,摸了摸自己脖颈儿下的抓痕,还有身上仍未散去的温香。 “这血痕,没有两三天下不去,如是可卿发现……” 贾珩凝了凝眉,觉得真到了那时候,也只能摆烂。 等了一会儿,天光大亮,晨曦透过轩窗,落在红木书案上。 贾珩吩咐着后厨,准备热水沐浴,打算洗洗身上的脂粉香气。 而宁国府也从崇平十五年正月初一的夜晚中苏醒过来,在春日朝霞中迎接崭新的一天。 厢房后院中,峨髻钗环的秦可卿,在丫鬟宝珠、瑞珠的侍奉下,画着妆容,镜中的红唇轻启:“去看看大爷回来了没有。” 这时,一个丫鬟出了厢房,向外而去,没多大一会儿,去而复返,轻笑道:“大奶奶,大爷回来了,在沐浴呢。” 秦可卿手中拿着的画眉黛笔微微一顿,面色若无其事,柔声道:“让后厨做些饭,等会儿在厅中与大爷一同用。” 待化妆而毕,镜中清晰现着一个梳着妇人发髻,容色娇媚的丽人,耳垂上的翡翠耳环,翠意盎然。 贾珩这时洗完澡,换上一身竹纹蜀锦长衫,出了厢房,见行走之间,周身再无异香可嗅,心下稍松。 “珩大爷,大奶奶说大爷可到小厅一同用饭。”这时,廊檐下的走来的丫鬟,碧儿开口说道。 贾珩应了一声,看向碧儿,作为最早托蔡婶买得的丫鬟,原本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小姑娘,气色红润,眉眼英丽。 贾珩点了点头,道:“碧儿,教你的那套拳法学会了吧?” 碧儿笑了笑道:“已学会了。” “怎么了?”贾珩点了点头,忽而看着欲言又止的小姑娘,问道。 碧儿吞吞吐吐道:“大爷,我见着我爹了。” “哦,见着就见着……嗯?”贾珩愣怔了下,凝了凝眉,问道:“你想离开府里?” 碧儿摇了摇头,坚定道:“自我爹将我和姐姐卖掉之后,我再也不会回去了。” 贾珩看了一眼脸现倔强之色的小姑娘,少顷,道:“你家里如果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抗,可以和我说。” 碧儿心头涌起暖流,道:“我会的。” 二人说着,沿着抄手游廊,来到后院厢房。 秦可卿起得身来,笑意盈盈近前,柔声道:“夫君,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落座下来,拿起一双筷子,笑问道:“诸色礼品都备齐了吧?” 秦可卿也就势落座在贾珩身侧,柔声道:“提前就备齐了。” 贾珩也不再说什么,两口子开始用着早饭。 过了一会儿,秦可卿开口道:“听凤嫂子说,会芳园的亭台楼阁看着年久失修,也该翻修了,索性东西两府花园连在一起,再起一座新园子,还说两府姑娘年岁大了一些,府上人口繁多,来往不便,我寻思着也有一定道理。” 大观园的筹建,其实也有着一定“刚需”的必要性,东西两府,就有四个待字闺中的女孩儿,这还不说钗黛等人外来的了。 贾珩放下筷子,看向秦可卿,笑了笑,道:“先前,她倒是和我提及过几次,我回头让人计核一下费用,看需得多少银子。” 元春被他带出宫来,元妃省亲自不会有。 至于修建园子是否大兴土木,铺张浪费? 过了这个年,吴贵妃说不得还要省亲,吴家也要盖省亲别墅,而魏王开府,也要扩建王府,所以,有的钱该花也得花,否则就成了守财奴了。 但钱要花在刀刃上,不能任由上下其手,如他来建,比起原着能少花一大半银子。 两口子用罢早饭,准备好车马,在近巳时时分,向着秦宅而去。 秦宅,花厅之中 贾珩见到了老丈人秦业,以及小舅子秦钟。 秦业面带笑意,唤道:“子钰,晋爵的圣旨降下了吧?” 昨日安顺门阅兵,他作为观礼之人,也看得一清二楚,自家女婿最终被圣上晋爵为一等男。 依稀想起,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在疑虑少年是否为浪荡子,不想已为一等男爵。 贾珩道:“昨日就降下了。” 一旁的秦钟,面上文秀气质少了许多,取而代之多了几分坚毅,见着贾珩,神色略有些腼腆,上前规规矩矩,轻声唤道:“姐夫。” 贾珩转眸看向秦钟,只见眉清目秀的少年脸颊涨红,笑问道:“鲸卿,学堂什么时候开学?” 秦钟低头道:“过了元宵节。” 像极了放假回家的社恐女大学生,就差躲起来了。 秦业看向一旁的秦钟,叱道:“在你姐夫面前,还这般扭扭捏捏的。” 话虽是如此说,但面上流露出的喜色,却表示心情不错。 贾珩笑道:“岳丈,鲸卿内秀,倒不妨事。” 秦可卿这时,款步而来,柔声道:“夫君,父亲,坐下来再说。” 秦业也反应过来,自失一笑道:“说着说着都忘了,子钰,过来坐。” 落座而毕,秦可卿招呼着丫鬟,准备水果、茶点。 贾珩与秦业相对而坐,两个男人在一块儿基本就谈论朝政。 秦业沉吟片刻,看着贾珩,低声道:“昨日阅兵,杨阁老实在有失体统。” 这说的是杨国昌阻挠贾珩晋爵。 贾珩放下茶盅,道:“因私废公,不识大体。” 秦业点了点头,关切问道::“杨阁老为朝廷首辅八年,子钰可有应对之策?” 贾珩笑了笑道:“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文武分野,他纵然想要从中作梗,也是无计可施。” 见少年气定神闲,秦业心头微定,道:“我这几天会见一些同僚,多有说要弹劾杨阁老,可见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朝局争斗,有来有往,这一二月间,弹劾奏疏将会源源不断。”贾珩轻声说道:“岳丈大人拭目以待罢。” 只怕是一些科道言官看到天子对杨国昌态度冷淡,开始蠢蠢欲动。 对御史言官而言,如果能弹倒一位首辅,能获得不菲的名利收益,所谓海内传诵,天下何人不识君。 秦业想了想,忧心忡忡道:“最近京中在传京察之事,工部也在操办此事,尚不知怎么情形。” 贾珩道:“此事,我倒了解不多,怎么,工部已开始了吗?” 秦业眉头紧锁,道:“我昨日听几个同僚提及过此事,听说要以四格八法考成。” 所谓四格是指,守、才、年、政,八法则是贪、酷、不谨、浮躁、疲软、才力不及,年老、有疾。 贾珩沉吟片刻,问道:“岳丈大人今年有多少春秋?” 如果按着他的想法,如无意外,秦业仕途上不可能有太大的建树,其实完全可以退休享享清福了,但明显这位老丈人还是想继续为官。 这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有实现自我价值的权利,他不能让自己的意志强加给老丈人。 而且,按着陈汉典制,如果身体条件允许,七十致仕都不算太晚。 “过了今年,六十有三。”秦业怔了下,回答说着,面带担忧道:“许是工部会以老弱而于考评上做手脚。” 他在工部大半辈子,勤勤恳恳,好不容易为一司郎中,迈入五品之列,这就被弄下去,实在有些不甘。 贾珩沉吟片刻,道:“工部如今主事的是赵尚书?” 工部尚书赵翼,现为内阁阁老。 秦业道:“赵尚书平时倒不大理部务,日常主持部务的是上次和子钰提及的潘秉义潘侍郎,这次京察会先由各部堂官考评,然后吏部、都察院以及河南道御史会商,潘侍郎说话分量颇重。” “岳丈大人和这潘侍郎可有仇隙?”贾珩问道。 秦业摇了摇头道:“这个倒没有,我平时不大与人争执,只是我在工部为郎中,年岁较大,京察之时,极易为工部,潘侍郎总归要提拔自己的亲信。” 工部的官儿,一个萝卜一个坑,将秦业勒令致仕,那潘秉义就可安插自己的亲信。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岳丈大人放心,如岳丈大人并无错漏,这次京察不会在年老上做文章。” 此次京察大计,由韩癀主导的吏部,以及左都御史许庐管领的都察院,还有河南道,对京官儿进行全面考核。 到时他和韩癀打个招呼,问题不大。 一旁的秦可卿,美眸闪了闪,倒过两盅茶,在两人小几上放下,柔声道:“夫君,爹爹在工部为官儿这些年,早出晚归,操劳辛苦,我看着都不落忍,如是外面官儿当得不大顺当,不如辞了官儿,归家养老,含饴弄孙。” 秦业凝了凝眉,看向自家女儿,带着几分叱责道:“这时候辞官儿,只怕会授人以柄。” 然后,看向贾珩,问道:“子钰,你说是吧?” 真的被自家女儿吓到了,让他致仕退休,回家带孩子? 秦可卿垂下美眸,吐了吐丁香小舌,俏皮可爱。 贾珩猛然见着自家媳妇儿现出一丝小女儿姿态,心头不由一跳,继而既觉好笑又觉得有趣。 可卿有时候也挺好玩的,方才的话分明是有意说着。 秦业说着,也有些不自然,看向自家女儿,埋怨道:“纵是含饴弄孙,也得有孙子承欢膝下才是,鲸卿这二年不成婚,指望不大上,你和子钰……” 贾珩清咳了一声了,岔开话题道:“岳丈,方才说到工部人事将有动荡?” 秦可卿玉容羞红,美眸柔媚流波地嗔了一眼那少年。 暗道,天天说年岁小,今年应差不多了吧。 贾珩整了整神色,转而看向秦业,说道:“岳丈大人先前说工部一些官员儿上下其手,在皇陵贪腐事上掺和甚深,岳丈大人可有证据?” 秦业闻言,面色倏变,问道:“子钰的意思是?” 贾珩眸光深深,低声道:“如果工部牵涉出贪腐大案,而岳丈大人却清廉如水、两袖清风,想来应能往上再走一步吧。” 秦业现为营缮清吏司郎中,这个官儿其实不小了,类似部委当中的厅局级干部,但离侍郎这种副部,还有一步,但这一步其实是天堑。 而作为职掌工部营造的官员,为官多年,家境清寒,无余财积蓄,可见秦业为官清廉,那么就可往上送上一步,成为正三品的侍郎,倒无不可,举贤不避亲。 看向一旁侍奉茶水的妻子,暗道,也算是补偿了罢。 秦业这时听完对面少年之言,心头多少有些激动。 人在官场,除了心怀宇宙的孙连城,就没有不想进步的,但秦业不是科甲出身,在工部蹉跎多年,如无特殊机缘,哪怕干到老死,也不会进阶为侍郎。 贾珩又道:“岳丈大人在工部任官儿多年,兢兢业业,不贪不占,升为三品官儿后再致仕,来是鲸卿步入仕途,也可受得荫及的。” 如秦业为正三品文官,也能有效提升秦家门第,那时候就可以说是高官显宦之家。 这时,秦可卿凝了凝眉,似也想到了某一层,玉容嫣然,思量道,“如父亲为正三品官儿,想来那位公主殿下也不好……夺我夫君的吧。” 这般一想,看向秦业,柔声道:“爹爹,我觉得夫君说的有道理,爹爹这些年,对公事不可谓不尽心。” 秦业:“……” 一时间愣怔了下,倒没想到自家女儿,前后态度怎么转变这般大。 贾珩看向秦可卿,也不知是不是夫妻心有灵犀,竟一下子明了可卿的心思,拿起茶盅,垂眸轻轻喝了一口。 秦业道:“这还需得看朝廷的意思,现在说这些也无用。” 其实,已被说得有些心动了。 贾珩道:“岳丈大人,先这样罢,回头再看怎么着手。” 秦业如果要升官儿,就需要腾位置,正好配合着整顿忠顺王府以及工部的一帮蛀虫。 但他不好亲自下场,还是要借他人之力。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爹爹,都近晌了,该用饭了。” 秦业面带笑意,说道:“鲸卿,去后院地窖中取出为父珍藏的绍兴女儿红,今天与你姐夫不醉不归。” 秦钟应了一声,然后领着丫鬟、婆子取酒去了。 1秒记住网: /89//.html 第三百九十四章 这是贾家千金,得加钱! 就在贾珩领着秦可卿走娘家时,荣国府不远的一座黑油门宅院院落中。 厢房中,贾赦正与邢夫人说话,一脸的老大不痛快,这种状态从昨天听到贾珩封爵一事以来,已经持续到了现在。 当林之孝刚刚过来知会贾赦明日一早儿要去东府祠堂祭祖时,贾赦心头的不满情绪已经积累到极限。 待林之孝一走,贾赦目中的寒芒闪烁,冷声道:“明天祭祖,这小儿是愈发得了意。” 心头的嫉恨不受控制地涌起,想他也才不过一等将军,那小儿何德何能,荣升为一等男爵? 邢夫人白净面皮上也有霜意笼罩,冷笑一声,道:“老太太现在可高兴坏了,我那个媳妇儿也在一旁凑趣儿,说连请半个月大戏热闹热闹才行呢,今儿个就让平儿去寻戏班子去了。” 贾赦冷声道:“她惯会讨巧卖乖,琏哥儿也管不了她。” 这说得是凤姐,凤姐因当初贾琏偷了小姨娘嫣红,但却被赏了秋桐,而秋桐进了后宅中,也不是省油灯,凤姐对贾赦与邢夫人颇有怨气,在平常态度上就表现了出来。 提及贾琏,贾赦眸光阴了阴,有些事情虽然过去了一段时间,但不经细品,但好比伤疤,虽然愈合,但一扯就会露出血淋淋的肉芽。 好在贾琏最近一段儿时间还算得力,往着北边儿奔波,帮他挣了不少银子。 只当是将嫣红也赏那个混账了。 贾赦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负面情绪,道:“琏儿去走了亲戚,这个时间点儿,也该回来了,见天不着家,你抽空和他媳妇儿说说。” 邢夫人应了声。 作为婆婆,邢夫人哪怕是小门小户出身,但还是能拿捏凤姐的。 两口子随意说着话。 邢夫人面色迟疑了下,低声道:“老爷,我那兄长在苏州,家里日子不大好过,前天来了书信,说要上京来,老爷您看是什么主张才好?” 原来,邢夫人的兄长邢忠,在前不久来了书信,想要进京,其实就是家里日子实在难熬,想要过来投奔邢夫人。 但邢夫人一味奉承贾赦,生怕惹了贾赦厌烦,不敢擅自作主,要听贾赦的主意。 贾赦拿起茶盅,喝了一口茶,不耐烦道:“这等小事,你自己决定就好,不需事事都来问我。” 邢夫人闻言,笑道:“那我让他们进京来罢。” 与原着不同,在大观园落成之后,邢岫烟一家才得入京,如今因为蝴蝶效应,这位妙玉好友,端庄文雅、恬适自足的女子,倒提前进了京。 就在二人议论之时,一个下人在廊檐下唤道,“老爷,有个唤孙绍祖的,递上拜帖,过来拜访老爷。” 贾赦皱了皱眉,一听孙绍祖之名,面色不豫,冷哼道:“孙绍祖,他又来做什么?” 这个孙绍祖,头次来累得他跪了祠堂,年前二十九那天又过来一次,又说让他引荐贾珩小儿的事儿,这初二又来上门,简直讨债鬼一样。 仆人低声道:“说是过来看看老爷,并有厚礼奉上,这是礼单。” 孙绍祖自上次拜访贾赦,没有如愿见着贾珩,就不太甘心,其人又在京城盘桓了一阵时间,仍是没有找到补缺儿的门路,如此这般一直等到昨日,听了贾珩升为男爵的消息,心思旋即又活泛起来。 再花了五六百两银子,买了一些拿得出手的礼物,过来拜访贾赦,打算再走走门路。 贾赦接过仆人递来礼单,扫了一眼,手捻颌下短须,面色和缓几分,道:“带他到厅中候着,老爷我等会儿过去。” 虽题缺候升的事情办不了,但礼该收还是要收,想来礼下于人,是不会开口讨要那五千两银子了。 花厅之中,布置奢丽。 孙绍祖一身武官袍服,身形雄壮,正襟危坐在楠木椅子上,胡须密布的脸庞上,神情阴沉不定,猛一看还真有几分英武之气。 端着茶盅,思量着。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贾赦老混蛋就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这五千两银子,多半不好讨要了。 “既然如此,给这老东西做女婿也未尝不可,听说他有个庶女,年岁也有十二三岁了,先定下亲事,等一二年就可过门,这与贾家自此成了姻亲,就提升了我孙家门第,那时再往那位贾爵爷跟前儿凑合,也便宜许多了。” 孙绍祖端起茶盅,品了一口茶,如是想道。 他这段时日就没闲着,打听了东西两府的一些情况,这贾赦与那位贾爵爷,在后者未发迹时,貌似不大对付,后来因都是贾家东西两府的官儿,维持个面和心不和的架势。 但他只是借个筏子过河而已,剩下的还是要看他的手段。 孙绍祖眸光冷闪,盘算着等下如何应对贾赦。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着苏锦长袍、面容白皙的中年男人,挑帘进入花厅,面上带着笑意道:“贤侄。” “世伯,世伯一向可好,小侄这厢有礼。”孙绍祖连忙起身,拱手行礼道。 二人寒暄着,重又分宾主落座。 贾赦打量了一眼孙绍祖,笑了笑道:“贤侄来就来吧,怎么还好拿礼物?” 孙绍祖面上一肃,正色道:“过来看世伯,怎好空手而来?再说今日是初二,亲戚亲里的,原该上门走动才是。” 贾赦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掩饰着心头古怪的心思,笑了笑,主动提起前事,道:“贤侄,上次出了一趟子事,本来是想给你引荐珩哥儿的。” “世伯,我醒得,贾爵爷眼光高,许是看不得孙某,也是有的。”孙绍祖笑了笑。 贾赦闻言,竟是点了点头,道:“差不多这个意思,珩哥儿毕竟年轻,少年得志,有些气盛。” 孙绍祖暗道果然,两人就是不对付,否则,哪有当着外客的话附和而不是维护的? 沉吟片刻,笑着开口道:“小侄前来,其实有一不情之请。” 贾赦面色一滞,强笑了下道:“贤侄,你候缺儿题升的事,我正在想法子了,贤侄稍安勿躁罢。” 孙绍祖面色微顿,笑道:“世伯误会了,候缺儿题升,小侄已有了一些法子,现在是听闻世伯有一女,国色天香,宜室宜家,小侄十分仰慕,想着与贵府能否结为秦晋之好?不知世伯意下如何?” 这段话他是请教了一位卖字的先生,这两天翻来覆去记了几次。 贾赦闻言,心头一惊,看向孙绍祖,仔细打量了下,眯了眯眼,问道:“老夫的确有一女待字闺中,可贤侄是从哪儿听得的?” “不瞒世伯,上次请琏二爷一同吃酒,与其相谈甚欢,引为知己,得知他还有个品貌俱佳的妹子,小侄就留了意,世伯还恕小侄厚颜求娶。”孙绍祖粗犷面容上似带着几分腼腆神色,反手就将贾琏卖了出去。 贾赦闻言,知是贾琏透露,倒并未恼,只是眉头皱了皱,眸光转动,寻思着利弊。 那五千两银子肯定是不能还回去的,如是将迎春许配给这孙绍祖,似乎……也不错? 一个妾生的庶女,嫁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 而这孙绍祖,也是大几品的武官,更不用说那五千两银子若不给个交代,似也说不过去。 贾赦思量了一会儿,打定主意,但脸上却故意现出为难之色,叹道:“按说贤侄也是武将出身,名门之后,但我那丫头虽命苦了一些,只是庶出,但我贾族千金,贤良淑德,品貌端庄,不管嫡庶,也是不可轻易适配于人的,况且她年岁尚浅,这般订亲,也有些太早了。” 言外之意,这是贾家千金,得加钱! 孙绍祖迟疑了下,起身抱拳道:“世伯,小侄与世伯结亲之意甚坚,还请世伯成全。” 想了想,又道:“我孙家在京中虽无多少产业,但也薄有家资,绝不会亏待了小姐,至于年岁还浅,小侄愿等二年过门都不迟。” 他只是借贾家提升门第,牵线搭桥,甚至不用管美丑。 贾赦摸了摸手上的绿扳指,的道:“贤侄啊,此事容我思量思量如何,我那丫头年岁其实还小,倒也不大急。” 既这孙绍祖有求于他,他就先晾一晾,能榨出更多油水也说不定。 孙绍祖闻听此言,心头虽有些不满贾赦不痛快,但面上笑意不减,躬身一礼道:“那小侄就静候世伯佳音了。” 说着,也不多留,告辞离去。 贾赦点了点头,对一旁的仆人笑道:“替我送送。” 孙绍祖出了黑油大门,立身街道上,一张大脸“刷”地阴沉下来,暗啐了一口,“老混蛋,死要钱!” 他岂能不知这贾赦什么主张,这是特娘的还想从他手里掏银子! “罢,罢,罢,先将亲事定下来。” 这等豪门大户之家一旦定下婚事,都不好反悔,等他拿到婚书再说。 “不过至少要再拿两千两银子出来,可现在急切之间,还能上哪儿凑银子去?”就在孙绍祖为银子纠结之时,忽见到三骑从宁荣街尽头而来,为首坐在马鞍上,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骑士,趾高气扬,鼻孔朝天,身后还跟着两个骑士。 孙绍祖皱了皱眉,一时拿捏不住其人身份,不过看着军服,倒是京营的小旗官儿。 只听得荣国府前,有正在扫地的小厮近前,笑问道:“芹大爷,这是从哪儿过来?” 贾芹马速稍缓,哼了一声,道:“你管得着吗?” 打马扬鞭,领着两个骑士,向着巷口而去。 荣府的小厮,脸现怒色,啐了一口,骂道:“神气什么,还不是得了珩大爷抬举一手,在京中当了个芝麻绿豆的官儿。” 另外一个身穿布袍的青年,刚从荣府角门出来,手中夹着一个布包。 这时,小厮道:“哎,芬哥儿,珩大爷好像也让你往京营为兵,你怎么没去? 另一个拿着苕帚扫着爆竹碎屑的小厮,笑道:“是啊,听说在京营里最差的也是个小旗官儿呢,廊下芸二爷,去年过年头里,还往家里打秋风,听说他现在发达了,过年都买了十几斤肉,往家里拉,可将他老娘高兴坏了。” 那穿着浆洗的半新不旧衣衫的少年听着二个小厮的叙话,脸色就不好看,甚至有些羞惭。 其人正是贾芬,当初贾珩召集庶支族人,前往京营,贾芬以自己身体弱并未去,当初贾珩还跟了半截人参调理身子。 如今贾芬不想昔日一块儿长大的芸哥儿,芳哥儿,个顶个儿的出息,而自己只能上荣国府打秋风,心头既是羡慕,又是后悔。 “悔不当初啊。”贾芬脸色微白,心头暗叹了一口气,揣着袖子,夹起布包,离了荣国府。 孙绍祖将荣国府门前两个小厮的对话收入耳中,眺望着消失在街巷拐角的高头大马,粗豪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 “贾家的人?听说那位珩大爷让庶族子弟,在军中充任将校,想来以后是要提拔重用的,我若是和贾家成了好事,应能得其照顾。” 念及此处,心头愈发火热,对与贾家结亲一事更为迫切起来。 “只是,还是银子……” 孙绍祖牵着马,思忖着上哪儿筹银子,快步行至街口,忽见迎面又是三四匹马过来,踏着青石板,发出哒哒之音。 端坐马鞍之人,身着蓝衫长袍,身材匀称,面容俊美,两道浓眉下,一双桃花眼顾盼多情,嘴角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着来人,孙绍祖眼前一亮,倒是认得,近前,拱手抱拳笑道:“二爷,孙某这厢请了。” 贾琏一拉缰绳,使马停下,徇声望去,见着路旁牵马恭候的孙绍祖,俊美面庞上挂起笑意,道:“原来是孙兄,这是从哪儿来的?” 孙绍祖笑道:“刚刚过来拜访了世伯,二爷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贾琏笑道:“今儿个不是初二,就去拜访拜访几位老亲,这才刚回来。” 说着,翻身下得马来,将马匹缰绳扔给一旁的小厮,笑道:“孙兄,上次如此盛情,还未谢过,正好天色将晚,至寒舍小酌几杯如何?” 贾琏说着,打量着眼前身形魁伟,络腮胡子的青年,心头不由一跳,连忙挪开目光。 暗道,真是好一条好汉! 这孙家在大同为军将世家,不少族人在边镇为将,势力盘根错节,如能从那里开通一条商路,直通草原,他就可绕开大老爷,独辟一条财源。 想着银子在手的种种妙处,贾琏目光也有几分失神。 见贾琏面上笑意热情,态度亲切,正中孙绍祖下怀,故作豪迈笑道:“琏二爷敞亮,那孙某恭敬不如从命。” 说着,随着贾琏,一同前往荣宁街花枝巷。 贾琏手头宽裕之后,就在花枝巷买了一套宅邸,用来别居(招嫖),当然也是因为夫妻不睦,凤姐自东城之事后,心存芥蒂,就不让贾琏再碰,而后倒是心思动摇了,但恰又碰到贾琏偷嫣红,被赏秋桐一事,心头一口气怄着不散,再也不让贾琏碰了。 贾琏乐得如此,原就嫌凤姐在床闱之事上放不开,夫妻就这般“冷战”了下去,只是苦了凤姐。 贾琏领着孙绍祖,到了院子近前。 贾琏先让昭儿领着孙绍祖在院中等着,而后折身去了贾赦院里,待回了走亲戚时的话,挨了一遭骂,面上若无其事,重新返回花枝巷的三重进宅院。 这时,下人已备好酒宴,更有两个衣衫鲜艳,花枝招展的女子在一旁陪酒。 贾琏相邀孙绍祖坐下,觥筹交错,倒不提走私之事,而是饮酒,闲聊着旁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贾琏笑问道:“方才听大老爷说,孙兄弟要求娶我那迎春妹妹?” 孙绍祖喝了一口酒,“憨厚”笑道:“不瞒二爷,在下是有这么个意思,不知二爷是个什么主张?” 贾琏拿起酒盅,喝了一口,笑道:“我能有什么主张?不过是听大老爷安排罢了,只是若玉成好事,你可就成了我的妹夫了。” 孙绍祖笑道:“是这个理儿,要不喊一声大舅哥。” 这本身就是态度。 又饮了几杯酒,孙绍祖红扑扑的脸庞上,颇有几分苦闷之色,道:“二爷,可看世伯的意思,恐怕需一笔不菲彩礼,才得许配令妹,兄弟囊中羞涩啊。” 贾琏眸光动了动,暗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笑了笑道:“孙兄,家在大同也是一方望族,家里应有不少营生吧?岂言囊中羞涩?” 孙绍祖苦笑道:“二爷既是自己人,那就不瞒你,家里做的商铺生意,这二年兵荒马乱的,生意不怎么好。” 贾琏点了点头,道:“生意是不大好做,可孙兄明明守着一条财路,怎么视而不见?” 孙绍祖愣了下,笑道:“二爷倒是把我说糊涂了?” 贾琏却是笑了笑,讳莫如深。 走私草原之事,不好直接开口说。 孙绍祖这时倒有几分回过味来,看着那眼神,似有所悟,低声道:“二爷可是说那往草原上去的生意?” 贾琏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孙绍祖酒盅顿了下,低声道:“二爷,据孙某所知,大同做这生意的倒有不少。” 其实他方才也没说实话,他族中就有走私草原的,还和范家有着一些合作,但他没怎么插手。 贾琏低声道:“孙兄家在大同,难道没有试试这条路子?” 孙绍祖摆了摆手,低声道:“可这是杀头的生意,太险着了。” 贾琏笑道:“也不能这么说,朝廷边镇就开有互市,只是收得税赋太过沉重,好销的东西也不允卖罢了。” 孙绍祖此刻多少有些心动,道:“二爷的提议,我考虑考虑。” 贾琏笑了笑,道:“喝酒,喝酒,先不说这个。” 两个人又是觥筹交错起来,只是一个面容清秀,一个面容粗犷,在黄昏光芒中,竟有对比强烈的美感。 1秒记住网: /89//.html 第三百九十五章 迎春与司棋 不提贾琏如何招待孙绍祖,共商“发财”大计。 却说贾珩,及至傍晚时分,春日一道道金色夕阳斜落在青石板上,贾珩与秦可卿乘上一辆马车,在婆子、小厮的扈从下,驶过神京城内被打扫得一尘不染的街道。 车厢中,红裙金钗的少女,膝上盖着一双芙蓉花彩绣团纹被子保暖,将美丽螓首靠在贾珩肩上,柔声道:“夫君,似有心事?” 贾珩转头看向秦可卿,温声道:“没什么。” 刚才他借助与秦业一同饮酒之机,旁敲侧击着可卿的身世,但不得不说秦业口风甚言,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但愈是如此,愈是有着猫腻。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算可卿是废太子之女,似乎也不能如何,因为不是男子,天子也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女子,甚至还会封为公主,以示皇室气度以及自身得位之正。”贾珩思量着。 这般一想,倒也不再纠结。 秦可卿轻声道:“夫君下次少饮一些酒,多饮伤身。” 贾珩笑了笑,抓住玉人的柔荑,轻声道:“岳丈高兴,陪着喝了几杯,不妨事的。” 秦可卿轻声道:“夫君,方才爹爹说,想要抱孙子,咱们什么时候……” 贾珩笑了笑,道:“再等等吧。” 如果两三年未有所出,那么对可卿的压力几乎是可以想见的。 但这时代,生孩子对女人而言就是一道鬼门关,可卿身形虽不至纤巧明丽,但他还有些不放心。 秦可卿轻轻“嗯”了一声,抿了抿丹唇,美眸低垂,倒是被贾珩腰间的香囊吸引,伸手拿起在掌中把玩,美眸在“珩”字上停留了下,轻笑道:“这是晴雯给夫君绣的?针脚细密,用料考究,嗯,这花纹是凤凰与玉龙,这妮子倒是巧思。” 贾珩面色顿了顿,不置可否,却不好说这是宝钗的手笔,但也没应着。 秦可卿妍美玉容上,笑意莫名:“夫君平时戴的汗巾子、香囊,有这么个心灵手巧的操持着,倒不需我忙了。” 贾珩道:“你若给我绣,我也很喜欢的。” 秦可卿笑了笑,意有所指道:“我这段时间也没闲着,绣了一些小孩儿的鞋帽、衣裳什么的。” 贾珩闻言,一时无语,搂过少女,在自己怀中,附耳道:“你说你,才多大一点儿,想孩子都快想魔怔了,这……也不怕饿着孩子。” 说着,探入衣襟,掌握丰腻。 秦可卿白腻脸蛋儿嫣红一片,也不推拒,靠在少年的怀里,只觉娇躯滚烫,琼鼻腻哼一声:“夫君若不和孩子抢,就饿不着孩子的。” 贾珩怔了下,手下一顿,不由失笑道:“这些疯话,你和谁学的?” 秦可卿玉容也有几分羞红,低声说着一个名字。 贾珩眸光闪了闪,面色顿了下,轻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们平时私下还说这个,回头儿,我需得说说她了。” 尤三姐,这个女司机都快带坏他家可卿了。 秦可卿嫣然一笑,轻声道:“夫君,要不过了年,纳了三姐?” 尤氏姐妹,尤二姐不去说,并不怎么表露心思,但尤三姐,秦可卿早将尤三姐的心思收入眼底。 贾珩诧异看向秦可卿,道:“你过门没多久,就张罗着为丈夫纳妾?” 秦可卿扬起桃蕊的脸蛋儿,道:“我瞧着三姐是个好的啊,颜色又艳,心眼儿又好。” 她不好说,多了尤氏姐妹,更能拴住自家男人,原本是想着让宝珠、瑞珠侍奉着眼前人,但那两个丫头,都有些腼腆。 这也是一些大家小姐带陪嫁丫鬟的用意,在自己不方便时,或者为了讨男主人欢喜,就让丫鬟通房。 贾珩失笑道:“好了,你别做这保媒拉纤的事儿了。” 秦可卿螓首点了点。 及至傍晚,夫妻二人返回了宁国府,进入庭院中。 贾珩让可卿先回房中歇息,自己则沐浴而罢,换了一身圆领长衫,在内书房坐定下来,书写三国话本第二部的后面十回。 先前,因为咸宁公主催稿之故,就写了五回,离付梓出版还差上十回,他打算尽快写完。 写了一会儿,晴雯扭着水蛇腰,一摇一摆走到近前,掌着灯火,轻声道:“公子,大姑娘、三姑娘和林姑娘,她们过来了。” 贾珩面色顿了顿,将手中的毛笔放下,道:“让她们过来。” 晴雯应了一声,折身去了,不多时,伴随着环佩叮当之音响起,三个环肥燕瘦、衣衫鲜丽的女子,从外间联袂而来。 探春笑道:“珩哥哥,在做什么呢?” 说着,状极自然地来到贾珩身旁,看向书案一角的书稿,惊喜道:“珩哥哥在写三国话本第二部了?” 黛玉与元春二人也款步近前,立身在红木书案畔,带起一阵沁人心脾的馥郁芬芳,几个少女身上的薰香还不大相同。 黛玉似是用香料加着兰草,素雅幽宁,而元春则是以牡丹掺着香料,馨香典雅,探春则是玫瑰香料,郁郁热烈。 元春小巧琼鼻耸动了下,柔婉如水的目光,落在少年泛着酡红的脸颊上,俏声问道:“珩弟,你喝酒啦?” 雪颜玉肤的少女,声音清泠悦耳,潺潺如水,额头刘海儿下的丰润脸庞上带着几分关切。 贾珩目光失神了下,轻笑道:“与可卿回娘家,陪着老丈人饮了两盅,大姐姐怎么有空来我这边儿,没去走亲戚?” 元春美眸犹似凝露,那张丰美脸颊上笑意微微,轻声道:“走了的,才没回来多久。” 贾珩转眸看向探春,问道:“三妹妹呢?” 探春将心神从手中的书稿中抽离,看着那神情温煦的少年,轻笑道:“我和大姐姐一同去的舅舅家,现在才回来。 垂下螓首,迟疑了下,轻声道:“珩哥哥,姨娘想请你一个东道儿,就让我来邀你过去。” 贾珩笑了笑,道:“环哥儿回来了吧?” 当初,贾环曾被他借天子剑教导,而后送到了讲武堂跟着京营将校学武,尚不知怎么样了,如今去看看也好。 探春道:“珩哥哥,过年一直在家的,姨娘说要谢谢珩哥哥。” 其实,还是贾珩封爵一事以及庶族在军中举为将校一事,落在赵姨娘耳中,让这位原着中作妖不停的女子动了一些心思。 元春笑了笑,轻声道:“珩弟,方才碰到珠大嫂子,说也要请你个东道儿呢。” 最近随着贾族庶族鲜衣怒马从京营回来过年,在族中引起了一些震动,而李纨和赵姨娘都听得一些风声,自有心想和贾珩说一下儿子的教育和前途问题。 贾珩心思电转,沉吟道:“想来这是一桩事了,族中子弟教育,分属族长之责,如是请东道儿,特意感谢,大可不必。” 黛玉静静看向那少年,忽而开口道:“珩大哥若有空暇,我也想请珩大哥吃顿饭才是。” 其实想请眼前之人东道儿,已是在心头盘桓许久的想法,只是不好说,这会儿倒可顺势提出。 正如红楼原着所言,贾母初一去了赖家,初二去了单大良家,然后就这般一直折腾到好几天为止。 贾珩这次倒颇为诧异,轻笑了下,问道:“妹妹怎么也凑这个热闹?” 黛玉秀气的眉颦了颦,道:“原该请珩大哥吃个饭,珩大哥应没吃过苏州菜罢?” 贾珩闻言,眼前一亮,笑道:“难道妹妹亲自下厨?” 黛玉:“……” 这……她哪里会下厨? 元春嗔白了一眼贾珩,道:“林妹妹身子骨儿弱,闻不得油烟气的,珩弟若是想尝一些菜式,我在宫里跟着御膳房学烧了几道菜。” 元春在宫里,一切是往着宫妃努力的,对厨艺也很是精通。 贾珩转而看向元春,笑道:“那可说定了,有空尝尝大姐姐的手艺。” 见着二人谈笑,黛玉星眸眨了眨,暗道,要不要之后寻厨娘学一学? 黛玉想了想,续道:“是听紫鹃说,荣府来了一个年轻的厨娘,会做各地的菜肴,苏州菜也会做,就想着让她采买一些食材,做些家乡菜来让珩大哥尝尝。” 贾珩笑了笑,道:“那敢情好,长这般大,我还未尝过苏州菜呢。” 黛玉螓首点了点,问道:“那珩大哥这两天可有空暇?” 这时,晴雯端上几盅枫露茶,面带笑意,说道:“几位姑娘用茶。” 元春接过茶盅,道了一声“有劳”,然后,娴静而坐,笑意盈盈看着贾珩与黛玉说话。 贾珩道:“今日只怕是不成了,太晚了,明个儿祭祖完,还要宴请族里爷们吃饭,初三也就不大行,初四可先去环哥儿那里,初五去珠大嫂那儿,初六再到妹妹那里,这几天都有公务,只能回来用晚饭,林妹妹还有三妹妹觉得如何?” 安排的明明白白。 黛玉罥烟眉下的秋水明眸漾了漾,轻声道:“我听珩大哥的。” 只是心头难免想着,自己竟是最后一个? 探春这时放下书稿,面带笑意,语气中明显有着几分欢喜,脆声声道:“珩哥哥,那我让翠墨回去和姨娘说。” 贾珩点了点头,由着探春去吩咐丫鬟翠墨,然后离了红木条案,招呼着一众莺莺燕燕在偏厅坐下。 元春看着那少年,心思倒有几分复杂,轻声道:“珩弟,我什么时候再去长公主府上?” 贾珩道:“等过了元宵,倒也不迟。” 几个人说笑着,贾珩忽而问道:“怎么不见云妹妹过来?” 探春面上笑意敛去,道:“史家派人来接,云妹妹就回去了,等元宵节再来的,家里倒一时冷清了许多。” 贾珩道:“等他再几天过来就是了。” 湘云为史家小姐,也不可能一直呆在荣国府,在原着中常居贾府是因为史鼐、史鼎二人派了外省大员,这才让贾母接来。 探春纤声道:“云妹妹她们家人口多、花费大,针线女红都是自家来做,云妹妹也要做着,每每做到深夜,这说着回去过年,也不知在家能玩闹着不能。” 元春诧异道:“云妹妹和你说的?” 黛玉也看向一旁的探春,罥烟眉下的星眸,满是关切。 探春捏英丽的眉下,黑曜宝石的晶莹眸子,似跳动着簇簇烛火,道:“她上次和宝姐姐在一块儿说着,我听着了,云妹妹说是公侯千金,倒过得比寻常丫鬟都苦,一应针线活要做到很晚,亏她每天还比谁都笑的多。” 贾珩听探春提到宝钗,目光稍稍失神,再次想起那绵软、细腻的触感来。 黛玉秀眉蹙了蹙,轻声道:“云妹妹这些年过的苦,怪不得常常说什么穷丫头。” 元春凝了凝眉,看向贾珩,问道:“上次,史家二老爷不是来寻过珩弟?” 当着元春的面,倒也没有什么隐瞒,贾珩点了点头,道:“他们原本在京营领着一份俸禄,京营整顿,裁汰冗将,如今不大领兵,俸禄应也不多发,二人现都想调任外省。” 元春抿了抿莹润的唇,看向那少年,道:“那珩弟是怎么想的呢?” “一省封疆,非同小可,需得看宫里和朝堂的意思。”贾珩沉吟道。 史家兄弟能保住爵位传承,比起贾家只懂享乐尊荣,显然是要上进许多的,两兄弟若真得绸缪调任外省,还是有很大概率如愿的。 元春道:“那时,老太太可将湘云接过来常住。” 贾珩道:“我也是这般想着,否则现在两个长辈在家,也只能接过来住一段时间。” 湘云的事,毕竟隔得太远,他的手也不可能太长了,但还是有些喜欢那个娇憨烂漫的性子,不忍其吃苦,这件事儿可让贾母在一旁发力。 夜色低垂,荣国府,迎春院中橘黄色灯火亮着。 忽而,一道瘦小身影从廊檐下小跑而过。 丫头绣橘挑开棉襦帘子,快步进得厅中,低声唤道:“司棋姐姐,姑娘可曾睡了?” “这才什么时候,姑娘看书呢。”上罩红色掐牙背心,下着粉红色襦裙的女子,被吓了一跳,借着灯火,背对着绣橘,连忙将一封字迹潦草的书信藏好。 这是司棋表兄潘又安的书信。 绣橘道:“司棋姐姐,你可知我见着谁了?” 司棋起得身来,高大丰壮的身形,在灯火的照耀下,投映在一旁的高几花瓶上,细眉之下的眸子,剜了一眼绣橘:“我在屋里忙着,哪里知道你见着谁?” 绣橘也不恼,或者说早就习惯了司棋的泼辣,挨着一方软塌坐下,低声道:“方才我瞧见太太屋里的婆子,来后院府库里取缎子,说老爷给咱们姑娘找一门亲事。” 司棋闻言,心头一惊,柳眉微竖:“亲事,姑娘才多大?就这般早定亲?” 绣橘道:“可听说这是老爷的意思,我也不知怎地,司棋姐姐,我去问问姑娘去。” 如果迎春嫁人,绣橘势必要作为陪嫁丫鬟一同过去,甚至司棋作为大丫鬟也难独善其身。 司棋凝了凝眉,也想到这一层,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计,拉过绣橘的胳膊:“我也过去。” 此刻,迎春正靠坐在软塌上,就着灯火,看着一本书,少女着粉荷色裙子,头别三串红璎流苏风头钗,一大一小,云鬓前额是空气刘海儿,脸颊两侧梳着辫子,明丽中多了几分稚气。 掀开一页,似有些困,拿着一只小手,捂嘴打了一个呵欠,将手中的《太上感应篇》放下,腮凝新荔的脸蛋儿上见着几分倦色。 这时,小丫鬟莲花道:“姑娘,可是要歇息了?我去打热水给姑娘洗脚。” 迎春讷讷“嗯”了一声,将蓝色封皮的书,放在床头小几上,歪靠在一方秋香色引枕上,闭目养神。 柔和如水的灯火,在凝脂细腻的琼鼻旁,映照了一道暗影,吹弹可破的脸蛋儿肌肤上,白里透红,只是眉眼间一股苦弱之气萦而不散。 就在这时,司棋和绣橘两个风风火火过来,唤道:“姑娘。” 迎春睁开眼眸,诧异地看着二人。 司棋在一旁的床尾坐下:“姑娘,听绣橘说,大太太要给你订下一门亲事呢。” 绣橘点了点头,道:“我听大太太身旁的婆子说着。” 迎春坐正了身子,凝眸问道:“太太好端端的,给我订亲做什么?” 一时间,脸上竟未见着羞怯,只有怔怔以及疑惑。 司棋早就习惯了少女的呆呆模样,道:“姑娘年岁也不小了,我瞧着老爷和太太的意思,是先给姑娘定下来。” “哦。”迎春轻轻道了一声。 司棋忙问道:“姑娘是怎么想着?” 迎春轻轻摇了摇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有什么想法,不过大姐姐未订亲事,我怎么跑到前头儿了。” 司棋问道:“姑娘难道不想知道是哪一家的儿郎吗?” 迎春这时,方看向司棋,凝眉问道:“你可知是哪一家?” 显然再是性情软弱,但正如贾珩先前所言,内秀藏心,也并非对外界一无所知。 司棋转头问道:“绣橘,你知道是哪一家?” 绣橘低声道:“听说这家是山西大同来的,拜访了老爷几次,现袭着祖上传下的官儿。” 迎春点了点头,忽而反应过来,心头倒有几分羞意涌起,低声道:“此事凭着老爷、太太作主就是了。” 司棋见状,道:“姑娘,我寻着人帮姑娘打听打听罢,这盲婚哑嫁的,总不是个事儿。” “能寻着什么人打听?”迎春摇了摇头,看了一眼二人,轻声道:“那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罢,等明天族里还要祭祖,绣橘,你将那攒丝累金凤收拾好,明天我还要戴着呢。” 说着,少女再次打了一个呵欠,恰在这时,小丫头莲花端了一盆热气腾腾的洗脚水,放在脚踏上。 低头帮迎春去着鞋袜,白色罗袜放在一旁,现出一双洁白如藕的小脚,指甲上并未着蔻丹,素净如玉,放在水中轻轻泡着。 迎春微微闭上眼睛,神情宁静,弯弯眼睫垂下,任由小丫头莲花施为,似睡着了般。 秦司棋见状,心头叹了一口气,她家姑娘向来是逆来顺受的性子。 罢了,帮着打听那孙家少爷是什么人,全了这一场主仆缘分,再等一二年,她总要寻个法子出府的。 夜色深深,不知不觉,崇平十五年的正月初二,就这般悄然过去。 1秒记住网: /89//.html 第三百九十六章 奴几辈儿生的…… 在大年初三,贾珩领着贾族男女老幼在贾族宗祠中祭了祖,而后,贾珩与贾政在前院宴请了贾族一众爷们儿,倒无要事可叙。 却说时光悄然溜走,眨眼间就到了初四,贾珩上午去了京营的节帅大营,下午则去了锦衣府,例行问事。 锦衣府,司务厅,后衙 贾珩在条案后的一张靠背椅子上坐下,凝神翻阅着一摞卷宗。 “大人,乌进孝和乌进敬兄弟已按着诈欺、窃盗主家之财,送往京兆衙门,由傅试傅通判断谳。”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千户曲朗,开口道。 贾珩将手中的卷宗放下,想起傅试,此人在他晋爵一等男时,也曾赠过一份儿礼,道:“追缴乌家贪墨赃银,已着手了吧?” 乌进孝兄弟两个侵占了不少荣宁二府的庄田,如今虽使其归案,但贪墨侵占所得,也要追缴回来。 曲朗道:“前日已派了一位试百户,携行文至当地官府并锦衣卫所。” 贾珩想了想,道:“此事就这般罢。” 曲朗也不再继续说,转而从随身所带牛皮包中另取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笺纸,低声道:“大人前日交代调查恭陵营造的相关官员,还有忠顺王府动向,已有一些线索,大人可要阅览?” 在小年那天,贾珩从老丈人口中得知户部、工部与贪墨皇陵营造工程银子多有牵连后,就暗中授意曲朗调查。 毕竟事涉太上皇的吉壤,动用锦衣卫调查,倒并无不妥。 贾珩面色微顿,道:“拿来我看看。” 曲朗近前,将手中笺纸递给少年,神情见着凝重。 贾珩打开笺纸,随着时间流逝,面色幽沉,冷眸闪烁。 盖因,他已见着惊天大案的一角,单从笺纸一位陵副使所叙,事涉户、工两部侍郎级官员,其他内务府官员也多有牵连。 塌方式腐败…… 一个词汇在心头涌过。 曲朗压低了声音道:“如果其上所言线索属实,只怕此案当为崇平年间第一贪腐大案。” 贾珩放下簿册,看向曲朗,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你派人暗查此事,尽量不可打草惊蛇,待时机成熟,本官自当奏明圣上。” 起码可以确定,其上户部侍郎梁元、两位工部侍郎潘秉义,卢承安,皆有不同程度的涉案,当然这只是一位监修皇陵副使,家眷平时所言,真实性上可能还有一些问题。 而一旦核实此案,哪怕是忠顺王,也吃不了兜着走。 曲朗拱手称是。 及至傍晚时分,贾珩从锦衣府返回宁国府,刚入花厅,就见着翠色比甲,下着素青色襦裙的少女,近前而来。 “公子,三姑娘在书房里等候了有一会儿了。” 贾珩朝晴雯点了点头,转头进入内书房,就见着坐在书案后垂眸看书的探春。 少女身着红辛夷花折枝刺绣交领长袄,下着白色百褶裙,细碎夕光披落在肩头,宛如追星逐月。 随着长了一岁,探春已有原着所述,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的神韵。 “珩哥哥。”探春听到跫音,放下手中的书卷,凝眸看向蟒服少年,粲然一笑,修丽蛾眉下,眸子宛有晶光闪烁,唇瓣上也不知涂着什么,晶莹泛光。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贾珩点了点头,轻笑道:“妹妹过来了。” 探春款步走来,问道:“珩哥哥,我看到青梅煮酒论英雄了,后面的回目什么时候能写完啊。” 贾珩走到书案旁的一方小几旁坐下,提着茶壶斟了一盅,道:“元宵节前应能写完,倒不急。” 说着,将茶盅递给探春。 探春笑着伸手接过,俏声道:“上次还和林姐姐说呢,京中其他人也在催稿了,离第一部刊行,也有好一段日子了呢。” 贾珩呷了一口茶,道:“是有不少催稿的。” 两人品茗闲话着。 探春抿了一口香茗,凝睇望向一旁的少年,心头挣扎了会儿,低声道:“珩哥哥,等会儿见到姨娘,姨娘没读过什么书,若言语有冒犯之处,还望珩哥哥多担待一些。” 贾珩闻言,安静片刻,转眸看向探春,温声道:“三妹妹这话是以什么身份来说的?” 探春怔了下,明眸静静看着对面的少年,道:“血浓于水,珩哥哥觉得呢?” 贾珩方才茶盅,起身,伸手揉了揉探春的刘海儿,目光温和,笑了笑道:“放心好了,我待人没那么严苛。” 探春感受着额头掌间的宠溺,明眸垂下,心头涌起阵阵甜蜜。 贾珩道:“好了,走吧,去你娘院里。” “嗯。”探春点了点头。 赵姨娘作为贾政最得宠的妾室,又为其孕育了一双儿女,在布置装饰上比寻常姨娘要强上许多,院落一排三间,左右两厢,院落是一条十字形青石板路,廊檐下的石阶摆放着盆栽、花卉。 此刻,厢房中灯火通明,赵姨娘正在屋里教训着贾环。 “蛆心孽障,没造化的种子,学堂发给你的年节银子,还有这几天收到的银锞子,你都藏哪儿去了?”赵姨娘一身石绫红色罗裙,侧坐在软塌上,嗑着瓜子,骂道:“这么小就会藏私房钱了。” 贾环着一身讲武堂制式的武士劲装,这时正趴在不远处的一方小几前,拿着笔管书写着《武经总要》。 这是学堂教习布置的年假功课,闻听叱骂,嘟囔道:“我平时买一些书本、纸张,也需用到银子,你都收着了,我找你要,你又不给。” 赵姨娘呸地吐一口瓜子皮,骂道:“好啊,你出息了,还敢顶嘴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去了学堂,跳出了我掌心,你再怎么着出息,也是你娘我肠子里爬出来的!” 贾环轻哼一声,只是不理。 赵姨娘见贾环竟敢不搭理自己,愈发气了三分,正要起身去揪贾环的耳朵。 忽地,小丫鬟鹊儿挑开帘子,进得屋内,喜道:“奶奶,珩大爷还有姑娘往这边儿来了。” 赵姨娘闻言,面上一喜,将瓜子扔在一旁,拍了拍手,一双着绣着荷花鞋的小脚,落在地上,“我去迎迎。” “鹊儿,你赶紧吩咐后厨了吧,看看菜肴做好了没有,别耽误了事儿。” 鹊儿应了一声,往后厨去了。 然后,看着在一旁看书的贾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是个聋的!快起来迎迎你珩大哥去。” 贾环被骂都脸色发黑,搁了笔,从书案后起身,向着外间迎去。 母子二人出了厢房,站在廊檐下,远远见着一男一女从花墙处的月亮门洞提着灯笼过来。 赵姨娘热情招呼,远远道:“珩哥儿,探丫头,过来了。” 将二人迎入厅中,分宾主落座。 赵姨娘恼道:“小吉祥,疯哪儿去了,还不快过来倒茶。” 探春见着这一幕,暗暗皱眉,偷瞧着一旁贾珩,见其面上并无异色,心底自己也不知为何,竟是松了一口气。 赵姨娘笑道:“珩哥儿,环哥儿这个蛆心孽障自打跟了你,可算是有大出息了。” 贾珩道:“姨娘无需客气,贾环为族中子弟,如他能成才,我也欣然乐见,况环哥儿本性不坏。” 说着,看向一旁的贾环,问道:“环哥儿,你在学堂好好习武,等过二年,京营或者五城兵马司,总有个差事。” 贾环闻言,略有些畏惧,“嗯”了一声。 赵姨娘一扯贾环衣袖,道:“还不谢谢你珩大哥。” 贾环只得道:“谢谢珩大哥。” 这时,丫鬟布置了菜肴,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赵姨娘笑道:“珩哥儿,招待不周。” 探春在一旁听喊着“珩哥儿”,多少有些不自在,想要说些什么,忽觉在桌下的小手,似被拍了拍手背,芳心一跳,一张俏丽脸蛋儿“腾”地彤红,右手拿起茶盅,迅速抿了一小口酒。 这还有她娘和她弟在,怎么就…… 偷瞧了一眼少年,见清冷眸子正向自己递着眼色,心头欣喜,旋而失落。 贾珩这时听赵姨娘絮絮叨叨,如祥林嫂一样,说着拉扯贾环长大,在后宅受尽冷眼,多么不容易的话。 静静听着,手中拿着酒盅,不时抿一小口,也不打断。 赵姨娘何曾见过这样,愿听自己说话的爷们儿,还是在外面这般位高权重的,目光温和看着自己,说到最后,眼圈微红,脸上见着哀戚之色,道:“珩哥儿啊,你是不知道,我和环儿过得叫什么日子啊……” 贾珩想了想,道:“如今倒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儿女长大成人,也该少操点心,享享清福,环哥儿呢,现在学堂里习武,等过二年有了差事,就能顶门立户,回来你也不要太骂着他。” 赵姨娘被这话说得心头偎贴,一时间对少年好感大增,笑了笑道:“珩哥儿,你说的对,我平时也不怎么骂着他。” 贾环正在夹起一块儿水晶肘子,低头吃着,闻言,撇不撇嘴,眯眼瞪了赵姨娘一眼,显然对这瞎话儿相当不认可。 探春在一旁静静听着两人的叙话,转眸瞧着那面庞冷峻却温言软语的少年,明眸熠熠闪烁,芳心暖流涌动,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赵姨娘饮了一盅酒,酡颜红润,轻笑道:“珩哥儿,你是个大忙人,原不该劳烦你,只是三丫头她舅舅陪着环儿上学,现在环儿在学堂住着,他舅舅来来往往,也没个什么活计做,能否给他在五城兵马司找个差事?” 贾珩一时沉吟,开始想着赵国基其人。 比起赵姨娘的时不时作妖,赵国基此人还算老实本分,在原着中的存在感不是太强,如果性格恶劣,原着中不可能不描写。 许是见着贾珩沉默,似有“不虞”,一旁的探春心头大急,粉面上见着恼怒之色,脆生生说道:“姨娘,衙门也不是咱们家开的,京营不久前才查着空额的事儿,就往着里面安插亲戚,旁人会说珩哥哥闲话的。” 她先前只当是一场感谢宴,没想到竟还请托着事? 赵姨娘面上笑容凝滞,撇了撇嘴,横了一眼探春:“三丫头,你这是什么话?亲戚亲里的,互相照应着怎么了,再说珩哥儿不是还没说什么,你倒是急得给什么似的,你不是还往珩哥儿那帮忙吗?” 探春容色一怔,听着赵姨娘的话,又羞又恼。 贾珩清咳了一声,道:“三妹妹,好了。” 好似按下了暂停键一般,赵姨娘也改换笑脸,道:“珩哥儿,你说是什么主张?” 贾珩沉吟道:“在五城兵马司,每天缉捕盗寇,说不得遇着险,姨娘其实可以和凤嫂子说说,让她在后院安排个好差事。” 赵姨娘张了张嘴,冷哼道:“琏二奶奶可不大瞧得上我们这些奴几辈生的。” 此言一出,探春容色微白,明眸低垂,心底涌起一股酸涩。 奴几辈儿生的,她原也是奴几辈儿生的呢…… 见此,贾珩面色顿了顿,在桌下伸手拉了拉探春的小手,以示宽慰,抬眸看向赵姨娘,道:“若不想在府里做事,我回头见见人,若得力一些,就派到东城铺子照看生意。” 赵姨娘喜道:“珩哥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断不像旁人说的那样,你是个外冷内热的。” 贾珩也没有多说。 对赵姨娘,他更多也只是看在探春的面上,而且与一妇人较真儿也没什么必要。 探春这时,感受着掌心的温厚,心头羞喜之余,竟一下子安宁下来。 就在贾珩与探春与赵姨娘饮宴时,王夫人院里,厢房中烛火摇曳,人影憧憧。 王夫人放下手中的木鱼,皱了皱眉,看向金钏,问道:“东府的那位珩大爷去了赵姨娘院里?” 金钏低声道:“是,太太,我瞧着和三姑娘一同过去的。” 王夫人闻言,面色阴沉,心头不由一阵烦躁。 这两天过去,她也见着环哥儿了,用凤丫头的话说,以前跟个冻猫子似的一个小子,可去了那劳什子的讲武堂,回来以后,言谈举止倒有几分架势。 “看这样子,别是让环哥儿盖过宝玉去了……”王夫人想到某种场面,不由难受得无法呼吸。 “需得让宝玉进学了。”王夫人产生一种急迫感,忽地转眸之间,觑见一旁正拿着抹布在擦花瓶、高几的彩霞,眉头一皱,心头就有几分起意。 这小蹄子,以前与那环哥儿颇有亲近,若是能坏了环哥儿的身子,甚至养成酒色性子,许环哥儿就不能再练武成武将了吧? 这念头一起,瞬间就如野草一般攀爬,缠绕了内心。 这时候,就在王夫人思量之时,玉钏进来说道:“太太,大姑娘来了。” 说话间,元春与抱琴主仆二人,挑开棉帘,进入厅中, “大丫头。”王夫人面上带笑,看向自家大女儿。 元春此刻着一身淡黄色衣裙,身姿丰美,黛眉如出云之岫,云鬓似春烟雾染,脸颊梨腮晕红,伴随着香风袭来,嫣然笑道:“娘,您唤我?” 王夫人笑着拉过自家女儿的手,在一旁的帏幔床榻上坐下,道:“咱们娘俩个说说话。” 元春“嗯”了一声,在一旁坐下。 王夫人笑道:“你年后要到晋阳长公主府上?” 元春柔声道:“珩弟昨个儿说,过了元宵再去,也不妨事的。”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那也行,正好在家多热闹几天。” 元春情知王夫人还有下文,倒不催促,接过金钏递来的一杯酥酪茶,桃红唇瓣儿印在茶盅杯壁上。 王夫人看着仪态端丽的自家女儿,再次暗叹了一声。。 压下心头波澜再起一丝愤恨,笑了笑道:“大丫头,为娘听说那晋阳长公主膝下还养着一个孤女?” 元春道:“是的,封号清河郡主。” 王夫人笑问道:“年岁多大了?可曾许了人家?” “过了今年,十四了罢,倒是待字闺中。”元春柔声说着,心头一动,玉颜上隐有所悟,道:“妈的意思是?” 倒也品过味来。 王夫人叹了一口气道:“我是这么想的,你弟弟宝玉呢,你也瞧着了,过了这个年,也不小了,咱们这样的人家,早定着亲事才好一些,省的临到头打饥荒。” 元春蛾眉宛转,清声道:“可宝玉也不过十一二,若要定亲,至少也得二三年罢。” 王夫人道:“不小了,等到事到临头反而晚了,古人常讲成家立业,成了家才能立大业,你可看看东府的珩哥儿。” 元春听着这话,正下意识点着螓首,不知怎么,就觉得心底古怪难言。 王夫人也猛觉失言,脸颊也有几分发热。 嗯,就是一不小心将心里话说出来的感觉。 是的,说来有些羞耻,对那位珩大爷,王夫人既嫉恨又羡慕,每每午夜梦回,都希望着宝玉能以身相代。 元春也没有纠结于此,道:“妈,小郡主性情不错,但人家眼高于顶,会不会看上宝玉,又再两可之间。” 毕竟是亲姐姐,还是想给自家弟弟寻门好婚事的,倒也不会觉得自家弟弟配不上什么的。 “嗯,只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如果宝玉和小郡主成一家人,那岂不是要唤珩弟为一声岳父,那我……”元春猛然醒觉,盈盈如水的美眸垂下, 分明是回想起贾珩与晋阳长公主的“奸情”。 王夫人道:“宝玉他怎么说也是公侯子弟,如是老国公在时,尚配公主都不能说咱们家高攀的。” 说着,看着自家女儿,心头也有几分欣慰。 她家大丫头虽和那珩大爷走得近一些,但心里有数,不会将胳膊肘子往外拐。 看着自家母女的脸色,元春迟疑了下,道:“妈,其实珩弟他……” 王夫人脸上笑容凝滞,隐隐意识到自家女儿要说什么。 元春斟酌着言辞,道:“如是宝玉想求娶小郡主,只怕也离不得珩弟。” 王夫人脸色一顿,道:“这是这么说?” 元春蹙了蹙眉,道:“妈,这等帝女就算和咱们家结亲,也是看在珩弟的面子上,否则我去了也说不着什么话。” 王夫人道:“你和珩哥儿走得亲近一些,那你能不能让他帮忙说说?” 元春:“……” 默了片刻,轻声道:“妈,那我抽空和珩弟说说。” 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1秒记住网: /89//.html 第三百九十七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月底,求月票!) 冬夜寒风吹拂着窗外枯萎的枝桠,顿时发出沙沙之音,宝玉所在的厢房却温暖如春。 宝玉手中正看着一本书,面色赤红,呼吸也渐渐粗重起来。 这这两天宝玉在家待得无聊,茗烟就帮着寻了一些书,宝玉到着灯火来看,都是一些艳情话本之类,而且有一些缺德的配了简单的“插图”。 “二爷,该歇着了。”麝月端着一杯安神茶,进来说着。 因为袭人因当初惜春被贾珩接到东府,袭人嘴巴不严,说着宝玉屋里的取暖用无烟兽炭,王夫人一气之下,遂将袭人降为二等丫鬟。 后来元春出宫,袭人就去伺候元春,但元春前往晋阳长公主府后,袭人则如寻常洒扫丫鬟一般,在元春屋里做些洒扫之事。 原本屈居宝玉屋里第二丫鬟的麝月,则一跃而升为宝玉屋里的大丫鬟。 麝月说着,忽觉异样,转眸望去,见着宝玉面红耳赤,呼吸粗重,不由吓了一跳,道:“二爷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般滚烫?” 麝月吓得一跳,暗道:“别是生病了吧?” 闻到一股幽香浮动,宝玉也回转过神,痴痴看向麝月,似是梦呓呢喃道:“好姐姐,我没事儿……有些渴,你帮我倒些茶来。” 麝月连忙转身去端茶。 宝玉看着衣裙下包裹的翘圆,目光再次发直,不知为何,心头生出一股燥热。 “二爷喝茶。”麝月端过来香茶,轻声说着,然而,忽地对上一双似要噬人的眼眸,吓了一跳,“啪嗒”,茶盅落下,正好打在宝玉长袍下摆上。 “二爷,你没事吧。”麝月见此,吓了一跳,连忙拿着手帕,擦着宝玉衣裳上的水渍,然而刚一上手,触碰到梆硬,愣了下,问道:“二爷这……放的什么?” 下意识抓了一把。 宝玉却如遭电击,大脸盘上现出难言的神情,不知为何,竟觉心火似缓和几分。 在许多年后,宝玉仍会记得那个面红耳赤的晚上,灯火略有些昏黄…… 麝月也反应过来,刚刚手中碰到的是何物,脸颊滚烫如火,声音打着颤儿:“二爷……” 然而,小手却不老实起来。 宝玉面颊微红,央求道:“好姐姐……” 麝月抬眸,看着那中秋月明的脸蛋儿上,左右看了下,低声道:“二爷,等会儿没人,熄了灯再……” 宝玉“嗯”了一声,解着衣裳,不多时,就去了外裳。 麝月看着宝玉腰间系着一条大红色汗巾子,诧异道:“二爷,这汗巾子,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宝玉道:“一个朋友送的,说是茜香国女王进贡给宫里的物事,姐姐若是喜欢,送给姐姐。” 麝月去着外裳,只着一件中衣,轻笑说道:“我瞧着倒是挺喜欢的。” 待吹熄了灯火,帏幔自金钩落下,伴随着娇吟低喘,自有一番旖旎风韵。 此刻王夫人并不知道,就在自己如何想着以彩霞破了贾环的身子时,宝玉已初试云雨,先“破”为敬。 事实上,在红楼原着中,以晴雯之视角曾言,就她清清白白,反而被撵了出去。 不提主仆二人交情深厚,却说忠顺王府,正是戌时时分,后院灯火通明。 忠顺王听着上面的唱戏,脸色不耐烦,怒声道:“停了,停了,都唱的是什么玩意儿,琪官儿呢,唤琪官儿过来! 一个仆人道:“王爷忘了,琪官儿昨天说嗓子疼,今个儿就不过来,王爷是应允了的。” 忠顺王冷声道:“本王不管这些,快让他过来。” 那仆人只得出了阁楼,前往寻找琪官儿,没有多久,神色匆匆,去而复返,道:“王爷,琪官儿不在院里。” 原来琪官儿不甘受辱,就逃出了忠顺王府。 忠顺王将从婢女手中接到的茶,“咔嚓”一声,扔在地上,顿时茶水横流。 “去找!”忠顺王怒声说道。 此刻忠顺王还未意识到琪官儿已经逃走,只是骂骂咧咧,然后继续躺在那听戏。 但这种情况势必不会持续太久,只要两天没见着人,忠顺王府就会大动干戈。 荣国府 在赵姨娘院落用罢晚饭,已近戌时时分,贾珩与探春一同从赵姨娘院里返回。 贾珩看着醉意醺然,脸颊嫣红如滴的探春,轻声道:“妹妹若不擅酒力,刚才就该少饮一些。” 探春身形略有些踉跄,轻声道:“珩哥哥,方才也就……饮了没几杯,这会儿风一吹,就有些头晕。” 说着,少女伸手扶了扶额头,因酒意上脸,脸颊绚丽如霞,英丽眉头,微微蹙起。 贾珩轻声道:“这酒有后劲,你过来也没带着翠墨和侍书,还需我扶你回去。” 说着,揽着探春的肩头。 之前教骑马时,肢体接触比这更亲密都有一些。 探春将身子半靠在贾珩身上,歪着螓首看着那少年,英丽眉眼,柔润如水的目光满是依恋,轻声道:“珩哥哥,有你……真好。” 贾珩不由失笑,道:“好了,别说醉话了,闭上眼,我带你回去。” 探春却眸光秋水泛波,盯着那少年,一时失神,轻轻搂过贾珩的脖颈儿,呢喃道:“珩哥哥,你……抱我回去吧……” 贾珩面色幽幽,忽而开口道,“三妹妹太沉了,我抱不动。” 探春:“……” 酒意上涌,几乎是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道:“我哪里沉啊?我又不是宝姐姐……” 贾珩面色顿了下,目中似倒映着烛火,轻声道:“三妹妹这是喝醉了,我背着你吧。” 探春醉了,但他没醉。 落在旁人眼中,背着可以说是兄妹,并无妨碍,但抱着就容易落闲话,虽然……还是避一下吧。 至于宝钗,他想来还是抱得动的,再沉还能比荔儿沉? 压下思绪,微微蹲下身来,轻声道:“上来吧,我背着你,也没几步路了。” 探春修丽眉眼下,晶莹眸子见着欢喜之色,粉面嫣红欲滴,轻轻“嗯”了一声,近得前去,趴在贾珩背上,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偎贴而下,两条藕臂攀上贾珩的脖颈儿,附耳道:“珩哥哥,我好了。” “三妹妹,走了。”贾珩轻轻说着,起得身来,向着探春所居宅院行着。 彼时,廊檐下悬着的灯笼伴随着,正月的寒风摇曳不定,而那寒风拂过光影斑驳的山石,吹入重叠明灭的假山,类似笛音的轻啸,时缓时疾。 “珩哥哥。”一改往日明媚娇俏,带着几分糯酥、恍惚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似每一个音符都沁润着到“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轻柔、婉约。 “嗯,怎么了?” 探春英丽双眉下的晶莹眸子,依次闪过廊檐间错的红色灯笼,低声道:“就是觉得……和做梦一样呢。” 她被珩哥哥背着……这是前不久梦里才有。 贾珩也没有将醉话放在心上,轻笑道:“再过十来天就是元宵节,会芳院有条小溪,带着你放花灯,等二月草长莺飞了,一起去骑马踏青,放风筝,你觉得怎么样?当初说过带你去外面看看来着。” 探春痴痴笑道:“珩哥哥,我最喜欢……放花灯和风筝了。” 当初珩哥哥教她骑马时,曾说过要带她看塞上牛羊,江南水乡……原来他一直记得。 贾珩笑了笑。 心道,花灯和风筝,这都是探春判词所配的插图,只是想来这一世,断不能再让她远嫁出海了。 此刻,探春趴伏在少年背上,沿着抄手游廊走着,高一脚、低一脚,宛如云端漫步,灯火稀疏,光影交错,绵长回廊,不见人至。 微风徐来,少女的酒意似在耳畔呢喃:“珩哥哥,真希望……一直……走下去。” 贾珩面色顿了顿,抬眸看向远处的院落灯火,道:“前面到了。” 探春:“……” 但见少年没有松下抓住自家膝弯的手,倒反应过来,分明是拿自己逗趣儿,芳心又喜又恼。 这时酒意上涌,眼前似有几分恍惚,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也或是花不迷人人自迷。 探春明眸弯弯成月牙儿,看着耳朵,却起了捉怪之意,伸出丁香小舌,凑近在少年儿耳上,此举更像是鬼使神差的作怪,抑更像是来自潜藏于婴儿时期的本能。 贾珩凝了凝眉,手差点儿松开,低声道:“三妹妹,别闹!” 探春猛然醒觉,脸红如火,她刚才都在做什么啊,真真是……鬼迷心窍了。 连忙将螓首靠在少年肩头“装死”,然而嗅闻着一股令神思安宁的气息,在均匀有致的呼吸声中,竟渐渐酣睡了过去。 贾珩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探春背至所居院落,说来和元春所在院落居住不远,两姐妹差不多共用一个院落。 嗯,共用…… 故甫一进院中,就忽见着袭人端着一盆水,正要往一旁的花墙下的水池倒着,忽地见到两人而来,不由惊了下,差点儿把铜盆落下,讶声道:“珩大爷。” 贾珩凝眸看向袭人,少女着粉红印花缎子袄,外罩开领比甲,上有桃红领口纹路,云鬓葱郁,额前依然是……空气刘海儿,两道秀眉下,睡凤眼眼神惊讶地看着贾珩,在其背后的探春飞快瞟了一眼,然后迅速垂下。 “花气袭人知昼暖”的袭人,五官与眉眼属于比较耐看的那种,只是宛转蛾眉,眸光闪烁间,总给人一股精明算计之感,比如方才的一瞟即逝。 “晴为黛影,袭为钗副。” 贾珩在心头盘桓着八个字,朝袭人点了点头,问道:“袭人,三妹妹的屋里在哪儿?” 袭人在一旁石阶上放下铜盆,道:“珩大爷,我领你过去。” 而在屋中洗完了脚,正自寻了一本书阅读的元春,听到外间动静,将一双嫩白如笋的小脚,穿入绣花鞋,披衣而起,系着排扣,高声道:“是珩弟在外间吗?” 说着,挑帘立身在廊檐下,见着抄手游廊下,背着探春的贾珩,玉容微变,讶声道:“珩弟,你……三妹妹?” 贾珩温声道:“陪着三妹妹去了环哥儿那里,我没留意三妹妹,她喝了几杯酒,喝醉了,我就背着她回来了。” 元春闻言,忙道:“快进屋罢,睡着被冷风吹着,若是风寒,可不是闹着玩儿。” 说着,吩咐着袭人,道:“快去唤醒翠墨,侍书,让她们打些温水来。” “哎,姑娘。”袭人微微垂眸,偷瞧了一眼贾珩,然后转身去唤两个丫鬟。 贾珩与元春进得厢房,灯火拨亮,一室而亮。 贾珩将探春放在锦榻上,拿过被子盖在少女身上。 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探春,少女俊眼修眉,一张脸蛋儿嫣红如桃蕊,肌肤莹润,檀口微微张着,口中似在呢喃轻哼。 元春轻柔如水的声音略带着几分担忧,道:“小孩子还不是要让饮太多酒,初时不觉,酒意上来,就容易伤着身子。” 说着,接过袭人递来的一盆温水,拿过毛巾帮着擦着探春的额头和脸蛋儿。 烛火彤彤,映照而下,年仅双十的妙龄女子,丰润、白腻的脸盘儿上神情专注,动作轻柔细致,却有着一股照料小孩儿的母性气韵在眉眼无声流溢。 也许是除了外裳,只披着一件棉氅,少女得天独厚的优势,愈发凸显,也许是钗鬓已去,头发披散着,更添了几分居家人母的贤惠、慵懒。 贾珩静静看着,眸光压下,低声道:“是我疏忽了。” 他觉得都是探春刚刚那么一下,还有晋阳长公主的锅。 “酒为色之媒。”贾珩思量着,暗下决心,下次需得……少饮才是。 这时,侍书道:“大姑娘,端了热水,要不给姑娘洗脚?” 元春柔声道:“先不用了,把她鞋子去了。” 看着翻了个身,想要蜷着小腿的探春,宠溺而薄责的语气说着,“这丫头,睡觉还不老实,再把被子蹬脏了。” 嗯,这话愈发见着“长姐如母”的母性气韵。 说着,将手帕递给一旁的袭人,转而看向贾珩,美眸流露出关切道:“在环哥儿哪边儿没生什么事端吧。” 这问的是赵姨娘。 贾珩正色道:“这个倒没有,陪着说了一些话,环哥儿从学堂回来,他娘很是高兴,准备了一下酒,我没留意三妹妹,倒让她多饮了两杯。” 元春螓首点了点,等道:“我想着也至于如此。” 那位赵姨娘从她小时候有记忆起,就是作妖精,但面对珩弟,想来应不会怎么样。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恬然闭着眼眸的探春,沉吟片刻,轻声道:“你照顾着三妹妹,我先去了。” 他在这里,总不能看着探春再把衣裳去了。 元春纤声道:“珩弟,在外厢喝杯茶再走不迟。” 她也有些话想问珩弟,关于宝玉的事,若是不成,就算了罢,早问早清楚。 贾珩面色微微诧异了下,点了点头道:“大姐姐,请。” 元春转而对一旁的袭人,神情认真,吩咐道:“她们两个年岁小,你帮着伺候着三妹妹洗脚,仔细别着凉了。” 袭人应了一声道:“是,大姑娘。” 贾珩深深看了袭人一眼,也没说什么,论起知冷知热、会照顾人来,红楼三丫鬟,平鸳袭几乎平分秋色。 至于晴雯,反而多有不及,但晴雯也有旁人不及之处。 贾珩与元春来到一旁的偏厅坐下,明显可见墙壁上张悬着字画,于摆设、布置中可见探春平日的喜好。 抱琴在一旁给二人奉上香茗。 元春看向贾珩,轻声道:“珩弟,想问你件事儿。” 说着,就将王夫人所言叙说了下来。 贾珩闻言,面色不变,仔细思量了下,凝眉道:“宝玉,他年岁这般小,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王夫人有这梦呓之语,他并奇怪,一个后宅妇人而已,想让宝玉攀高枝儿,理所当然。 而元春将宝玉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一直带到发蒙识字、垂髫幼童……名为姐弟,实为母子,对宝玉有滤镜加成,倒也无可厚非。 但是小郡主李婵月……真不合适。 元春道:“我娘的意思是订下亲事,害怕临头打饥荒,我觉得宝玉年岁还小,心性不定,亲事再等二年,正合适。” 贾珩想了想,道:“大姐姐所言甚是,其实,姑且不说人家长公主掌上明珠,不会轻易许人,势必对郡马千挑万选,就说宝玉的婚事,一直是老太太说了算的。” 可以说,在贾母心头,抱歉,别说小郡主、公主,宝钗也要靠边站,因为,贾母一直是铁杆儿的宝黛党。 否则,从小到大,是谁,给宝黛创造了朝夕相处的“恋爱”环境? 贾母这等活了半辈子的人,外间的事儿或许不懂,但这等小儿女的绮思,怎么能绕过火眼金睛的贾母? “缘由可能是爱屋及乌,黛玉想来与其母贾敏,颇有几分相似,而且与皇室联姻,对宝玉而言着实……有些残忍了。”贾珩思量着。 元春轻声道:“我原也觉得不太妥当,但妈她不知怎么就起了这么股心思,听珩弟的,终究要看老太太的意思。” 她也未尝不觉得妥当,但想着,若玉成此事,是不是可以缓和珩弟与母亲的关系? 念及此处,元春秀眉弯弯,垂下“清风徐来,吹皱一池春水”的美眸,端起茶盅,抿了一口。 贾珩想了想,道:“大姐姐,要不这两天你去长公主府上吧?” 元春:“……” ------题外话------ 码字的时候,突然魔性想几个短句,可以作为一本书的简介,权当博诸君一乐,哈哈。 那一年,贾母,史府待字闺中。 那一年,刘姥姥,陌上采桑务农。 那一年,王邢二夫人,尚为萝莉懵童。 那一年,一个撑着油纸伞的青衫少年,却悄然走入金陵烟雨之中…… …… …… 1秒记住网: /89//.html 第三百九十八章 五城兵马司,再见魏王 厢房之中,橘黄色烛火柔和如水,两道身影投落在屏风上。 元春美眸抬起,嗔白了贾珩一眼,轻哼道:“那我听珩弟的,明儿一早儿就走。” 这话几有撒娇作恼的意味。 贾珩端起茶盅,正自品茗,抬眸看着那张如芙蓉花蕊的玉面,温声道:“大姐姐,我就是这么一说,过了元宵再走也不迟。” 元春的想法,他多少也能猜测到一些,想借着这件事儿帮着他缓和下王夫人的关系,这种想法不能说错,他也很是理解,但未免有些一厢情愿。 元春“嗯”了一声,秀眉之下的美眸,看着贾珩,微微垂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幽幽叹了一口气。 贾珩道:“大姐姐放心好了。” 元春闻言,扬起珠圆玉润的脸蛋儿,对上那双温煦的目光,欲言又止:“珩弟,我……” “大姐姐也是一番好心,我都知道的。”贾珩笑了笑,宽慰说着。 元春抿了抿朱唇,心头涌起阵阵暖流。 贾珩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大姐姐早点儿歇息,我也先走了。” “我送送珩弟。”元春压下心头骤起的怅然若失,起身,望着少年的目光,柔和如水。 贾珩笑了笑道:“不用了,夜里寒气重,大姐姐穿得单薄,仔细别着凉了才是。” 元春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头发披散着,衣裳略有不整,心头一跳,脸颊微微发热,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年,轻声道:“那珩弟路上慢点儿,抱琴,去提盏灯笼。” “哎。”抱琴应了一声。 贾珩接过抱琴递来的灯笼,在元春的相送下,出了厢房。 元春站在廊檐下,一直眺望着贾珩提着的灯笼光影消散,仍是失神。 “姑娘,这边儿冷,回屋罢。”这时,袭人拿着大氅,为元春肩膀披上。 元春转眸看向袭人,眸光闪了闪,再次叹了一口气。 这袭人在宝玉房里服侍了好几年,但仅仅因为当初将在宝玉房里用着无烟兽炭的事告知珩弟,就被撵了出来,可见她娘对珩弟的怨念。 罢了,这些都交给珩弟他来处理好了。 却说贾珩离了探春院里,提着灯笼,返回宁国府。 刚及内厅,就见着一个纤丽、小巧的人影,拨开里厢珠帘进来,瓜子脸上带着笑意:“我听着脚步声音就像公子。” 贾珩笑了笑,在一旁的靠背椅子上坐了,打趣道:“你现在了不得,都会听脚步声了。” 晴雯轻轻笑了笑,近得前来,拿着小手扇了扇鼻翼,皱着柳叶细眉,嗔道:“公子身上好大的酒气。” 转身,倒了一杯香茗,递给贾珩。 贾珩“嗯”了一声,这会儿倒也有些渴,拿起茶盅“咕咚”一口饮尽,然后看向晴雯,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着呢?” 晴雯又给贾珩倒了一杯香茶,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轻声道:“刚刚在做一些针线活,顺道儿在等公子了,想着公子用完饭回来,多半没人侍奉。”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奶奶呢?” “奶奶这会儿,应歇着了罢。”晴雯说着,上下打量着贾珩的脸颊,轻声道:“公子喝酒喝得脸都红了。” 贾珩道:“这酒上脸。” 晴雯这时忽地伸出一只手,搭在贾珩的脖颈儿,道:“那我侍奉公子沐浴更衣罢。” 说着,晴雯引贾珩进入厢房,帮着宽衣,随着一件件外裳除去,脱下中衣。 晴雯忽见着贾珩后背的一道道细细血痕,诧异问道:“公子后背,怎么又见着抓痕?” 贾珩顿了下,道:“不小心碰着的。” 这个荔儿,下次得将她手用红绳绑着了。 “看着一道一道的,怪吓人的,像是被人抓的。”晴雯柳叶细眉下的明眸眨了眨,似有疑色泛起,喃喃道。 贾珩道:“洗澡罢,有些累了。” 晴雯“嗯”了一声,也不再追问,解着身上的袄裙,不大一会儿,在“哗啦”声响动中,与贾珩共同进入浴桶。 晴雯在身后帮着贾珩搓洗着身子,过了一会儿,少女用两条白生生的藕臂搂着贾珩脖颈儿,呵气如兰道:“公子……” 而后声音渐不可闻。 贾珩面色顿了下,低声道:“等沐浴过。” 先前被探春那一遭儿,弄得也有几分不自在。 而且这两天可卿身子不大方便,他也有两天才能将后背血痕下去。 待沐浴过后,贾珩抱着晴雯来到里厢的绣榻。 许久…… 晴雯脸颊嫣红,低头咳嗽不止,柳叶细眉下,明眸媚眼如丝地看着对面的少年,瘫软在怀里。 贾珩从一旁的小几上斟了茶水,递将过去,低声道:“其实,没必要……咽下去的。” 晴雯大口喝着茶水,垂下眼睑,低声不语。 “好了,你收拾收拾。” 厢房之中,烛火明亮如昼,秦可卿坐在被窝儿里,就着灯火,正在看书,望着从外间而来的贾珩,朱颜玉面上欣喜之色流露,道:“夫君。” 说着就要掀开被子,起得身来。 “别再起来了。”贾珩就近挨着秦可卿在床榻上坐了,问道:“这么晚了,还看书呢?” 秦可卿嫣然一笑道:“一时睡不着,就寻本琴谱来看,这会儿倒有些困了。” 说着,起身,将琴谱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柔声道:“我伺候夫君更衣吧。” 贾珩一边儿自己去着衣裳,轻笑道:“算了,我喝了些酒,嘴里酒气有些重。” 经过晴雯提醒,他后背的血痕还有一些印记残留,不好让可卿瞧见,需得留一件中衣。 秦可卿闻言,脸上笑意凝滞了下,抿了抿樱唇,垂下螓首,颤声道:“更衣……又不用嘴。” 贾珩:“???” 将心头的一抹古怪压下,去下长袍外裳,只着中衣。 夫妻二人掀开锦被,共躺在床榻上,贾珩只觉一股温暖之香在鼻下浮动,娇软的身躯依偎过来。 这时,丫鬟宝珠、瑞珠将金钩一路放下,帏幔次第落下,只有高几上灯火还亮着。 贾珩道:“你和凤嫂子不是说要请戏班子,怎么今天没见着?” “打算从破五再请,都是白天唱戏,晚上就不好热闹了,倒是夫君似不大喜欢听戏。”秦可卿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轻声道。 贾珩道:“其实还行。” 后世娱乐节目众多,他对听戏还真不怎么热切。 秦可卿说着说着,察觉到少年默然不语,轻声问道:“夫君,可是有什么不对?” 贾珩道:“有一位老大人,破五过后,将要赴北,我在想明天应该去拜访下。” 李阁老将在后日前往北平府督军,明日应该会入宫陛辞,而他需提前见一面,与之讨论下北疆形势。 秦可卿感慨道:“夫君过年也不大清闲自在,旁人只以为夫君年不及弱冠能有今日,却不知夫君操了多少心思。” 贾珩握住自家妻子的玉挺,释放着压力,轻声道:“没办法,生来劳碌命。” 秦可卿腻哼一声,问道:“夫君去见赵家姨娘,没遇着什么麻烦吧,现在两府大事小事,都让夫君拿主意。” 她这段时间最大的感受,就是两府什么事都来寻她夫君拿主意。 贾珩道:“也没什么,赵氏想让我帮着她兄弟谋个差事。” 秦可卿道:“那位姨娘的品行,我也凤嫂子说过一些传闻,似不太通事理,只是可惜了三妹妹。” 贾珩道:“也不能这么说罢,赵氏原是老太太屋里的丫鬟,因为颜色好,后来给了二老爷,赵氏没读过书,眼皮子浅,三妹妹从小没跟着她长大,反而没受着影响。” 提及探春,也不由再次想起耳垂的一抹温软湿热。 “所以,夫君让晴雯读书明理,也是这种考虑罢。”秦可卿忽而开口道。 贾珩:“……” 不由伸手抓了少女的翘圆一把,他觉得自家妻子现在每一句话都藏着机锋。 秦可卿轻笑道:“夫君是知道我的,我并非妒妇。” 贾珩一时默然。 秦可卿顿了顿,轻声道:“夫君为一族之长,总要绵延子嗣,光大宗族,等以后添丁进口,以后也需有个章程才是。” 贾珩紧紧搂住少女的肩头,不由失笑道:“你现在说这些太遥远了,好了,你这两天怎么跟魔怔了一些,三句话不离子嗣,好了,别胡思乱想了。” 其实猜出少女只是缺乏安全感,这可能是他身份带来的转变,也可能是女人的警觉……可卿发现了什么。 秦可卿“嗯”了一声,也不再说旁的。 一夜无话。 翌日 贾珩用罢早饭,派人向永业坊,棠桥胡同的李宅送上拜帖,而后在亲兵的扈从下,前往五城兵马司。 刚到五城兵马司,还未进入司衙,就见着衙门前的街道上,停着一辆装饰精美、奢丽的马车,几个一看打扮就是宫里出来的班直侍卫,神情警惕,持刀守卫。 “见过大人。” 官衙前守卫的五城兵马司兵丁,见到贾珩一行,纷纷行礼。 贾珩冲其点了点头,正要往里走去,就见一个着总旗武官袍服的兵丁,近前道:“大人,魏王殿下与梁王殿下,已至司务厅,范主簿正接待着。” “知道了。” 贾珩说着,领着扈从,向着司务厅前去。 司务厅内,魏王陈然坐在一张黑漆木靠背椅子上,手中端着茶盅,梁王则在一旁陪坐,而范仪与五城兵马司的一众孔目、书吏则在周围陪同说话,多是神色恭谨,小心应对。 毕竟是宗室子弟,并非什么人都能坦然以对。 而事实上,在场之人甚至连五品官儿都没有。 “范主簿,贾大人到了。” 就在众人叙话之时,一个文吏进得司务厅,拱手禀告道。 范仪闻言,心头一喜,没有爵爷在,他应对这两位天潢贵胄,颇为不自在。 魏王还好,态度还算和蔼,而这梁王趾高气扬,一看就不是善茬儿,而且时常拿讥笑眼神瞧着他的跛腿,实是令人生厌。 “这些天潢贵胄,如果不是生来口中衔着金汤匙,别说和爵爷相比,就是连范某都不如。”范仪心头冷冷想着。 正在坐着的魏王,听到贾珩来到,飞快转眸与梁王对视一眼,二人纷纷起得身来,出了司务厅相迎。 经过前日阅兵,哪怕是梁王,也隐隐意识到贾珩这位勋贵在神京城中的炙手可热,在其魏王兄的再三警告中,心头虽不太服气,但明面上却再不敢造次。 “贾爵爷。”廊檐下,魏王紧紧盯着蟒服少年,目光灼灼,带着几分热切,唤了一声。 这一幕,落在一旁小心应对着的五城兵马司文吏眼中,心头剧震。 这等国家宗室对大人尚且执礼甚恭。 贾珩抬眸看向魏王,诧异道:“今儿才是初五,魏王殿下怎么过来这般早?” 语气随意而闲适,既无谄媚,也无疏远。 魏王听着语气,心头欢喜不胜,白皙面容上挂着笑容,说道:“贾兄,我在宫中闲来无事,就带了六弟到五城兵马司看看,算提早儿熟悉熟悉五城兵马司的事务。” 悄然间改了称呼,同样见着亲近。 “那两位殿下,一同进衙。”贾珩看了一眼梁王,也没多理,点了点头,几人一同进入厅中,重又落座。 “都别站着了,各自都去忙公务罢。”贾珩转头看向范仪身后恭谨侍立的书吏,凝了凝眉,沉声喝道:“以后魏王殿下常来坐衙,尔等难道就一直这样侍奉着?成何体统!” “是,大人。” 一众孔目、低阶文吏面色微变,纷纷散去。 魏王见此,心头一突,连忙致歉道:“我冒昧而来,方才好奇,遂寻衙中司吏问事,妨碍了公务,还请贾兄见谅。” 贾珩道:“魏王殿下方至,不明就里,倒无可厚非,但他们多为积年老吏,丢下手中公务,而向殿下围拢,实在不成样子,是本官御下无方,让殿下见笑了。” 这其实是正常现象。 一位亲王入司衙观政,若在六部还好一些,科举正途出身的官员,多见风骨,见礼后各归其职,但如是沉沦下吏的令史、书吏,自别指望着个个都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这是趋利避害的人之常情。 “于我而言,这样一位国家宗室,甚至是储君候选人,限制其在五城兵马司的存在感,才是不智之举,那时别说宋皇后不满,就是天子心里也有想法,毕竟人家才是父子,魏王既到了五城兵马司,如果颇有建树,甚至可能接掌五城兵马司。”贾珩目光深深,思量着其中利害。 其实,待时机成熟,他提点五城兵马司的差遣,也是要主动辞去的。 之前,忠顺王寻人弹劾时他不好离职,因为那是被人赶走,意义不一样。 但等李瓒一去,他事实上掌控京营,甚至直入军机处,最多一年,他就要主动辞去五城兵马司差遣,专心京营军务与锦衣府事务。 当然,五城兵马司,还会留下他表兄董迁,以为耳目。 否则,若不辞去,真的要京营、锦衣府、五城兵马司一肩挑? 所以,崇平帝的隐藏用意,也是让他帮着培养下魏王,同时也是对魏王的考核,如得用,五城兵马司由其代管。 不然,一个个儿子都养废,谁来接班? 而他自身的立场又要坚定,不能忘了自己是谁的人,所以本身也是对他的考核。 帝王心术,不外如是。 至于魏王对他的态度,自他阅兵晋爵之后,这位魏王的态度,已到了恭敬,甚至讨好了起来。 依稀记得,当初京城郊外,他习练骑射之术时,首次遇到这两位王爷,当日自己在彼等眼中,只怕于草芥无异。 魏王自始至终没将目光放在那些小吏身上,笑问道:“贾兄,我在醉仙楼摆了酒宴,中午可有时间,一同饮宴?” 贾珩沉吟道:“殿下见谅,等会儿,我还要拜访李阁老,商议北疆防务,李阁老将出镇北平,明日就要出发。” 魏王闻言,面色微震,遗憾道:“那可真是事不凑巧了。” 兵部尚书李瓒将要赴燕,此事他也听到了一些风声,这等父皇的股肱重臣,他也想去见见,但又有些不敢。 贾珩想了想,说道:“改日罢,改日我请殿下。” 魏王点了点头,笑道:“那就一言为定。” 贾珩这时唤了范仪,询问着几天神京城中的治安,吩咐道:“范主簿,将最近京中治安案例汇总,拿给魏王阅览。” 魏王面色诧异,看向贾珩。 贾珩道:“这是按治安条例论处的案件,先前在殿下生日时,也和王爷说过,以律例断事,殿下为功曹,司衙内考核,也要对治安条例做到烂熟于胸。” 魏王面色一整,从一个书吏手中接过案例。 及至巳时,司务厅外一个兵丁领着一个小厮进来。 那小厮额头见汗,分明是骑马而来,拱手道:“大爷,李阁老现在府上,大爷是即刻前往拜访,还是?” 贾珩道:“这就过去拜访,殿下先慢慢看,我去拜访李阁老。” 魏王忙放下手中的案例,笑道:“贾兄快去罢。” ------题外话------ 第二更别等了。 7017k /89//.html 第三百九十九章 风霜雨雪,大抵如此 永业坊,棠桥胡同,李宅 贾珩在门房的引领下,举步迈入当朝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的府邸。 这座宅邸颇有些年头,两侧的回廊可见一些青漆掉落,而假山怪石也见着苔藓覆盖过留下的痕迹。 “子钰。”过了仪门,就见李瓒一身石青色圆领长衫,面带微笑,于花厅廊檐下相候,此外,左右两侧还站着几位兵部的官吏。 有兵部左侍郎施杰、新任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杭敏、兵部职方司郎中石澍,以及前兵部右侍郎邹靖等人。 而邹靖,将以兵部侍郎衔,随李瓒前往北平,为经略安抚司副使,襄赞戎务,协理军机。 “阁老。”贾珩整容敛色,远远唤了一声,趋步近前,拱手施了一礼。 李瓒手捻胡须,瘦硬长须的面容上笑意温和,道:“方才见着子钰拜帖,老朽还纳闷呢,子钰这几天不走亲戚,怎么闲暇想起老朽来了。” 显然见贾珩能来拜访自己,这位将要离京的兵部尚书很是高兴。 贾珩面上也带着笑意,道:“阁老明日将赴幽燕,下官为职部,自要送一送。” 李瓒点了点头,笑道:“子钰有心了。” 众人寒暄着,引贾珩进入花厅,双方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香茗。 贾珩放下茶盅,抬眸看向李瓒,问道:“阁老可入宫面见过圣上?” 李瓒面上笑意敛去,郑重道:“等下午再进宫陛辞,府里下人正在打点行李,此行赴北,需随身携不少舆图、书籍、方志,以备参详。” 贾珩点了点头,道:“阁老此去,屏藩幽燕,直面胡虏之锋,应为国之柱石,朝野瞩望。” 李瓒闻言,叹了一口气,道:“七尺羸弱之身,于北戍守,只得全力为之罢了,如要挥师北向,只怕还需子钰这样的少年英杰,整兵功成,六军进发了。” 贾珩神情坚毅,沉声道:“京营诸军武烈气象初定,之后,将行为期大半年的作训、征讨,如建奴今岁秋,再如往年南下寇掠,珩势必举兵北上,与之一较长短。” 李瓒沉吟了下,道:“子钰不必急切,我至北平筹画防务,就是为朝廷争取时间,如子钰《平虏策》言,时间在我。” 贾珩道:“此非于敌决战,仍以守戍为要,检验新兵战力,否则,如练三五年兵马再与敌虏接战,反而不得练兵之要。” 庭院里练不出千里马,如时机成熟,他肯定要出兵与敌虏作战。 事实上,今岁秋如东虏入寇,朝野文武百官,定不乏催他进兵之言,所以,他需得未雨绸缪。 “等明日前往军器监,寻巧匠,让锦衣府探事护送至濠镜之地,习学火器之术。” 贾珩思量着。 李瓒笑了笑,道:“子钰心头有数就好。” 转而看向杭敏,打趣道:“子钰练兵之能,朝野有目共睹,我们只好拭目以待了。” 杭敏与施杰、邹靖二人都为之轻笑起来。 先前安顺门演武,众人看到新军焕然一新的气象,心头无不振奋。 李瓒沉吟片刻,问道:“圣上前日意在设军机处襄赞军务,子钰于僚属、吏员之人选,可有意向?” 因为贾珩是军机处的提议者,崇平帝势必在军机处僚属的选择上,听取贾珩的意见。 贾珩道:“此事,我还在思虑,只怕还要看圣心属意,阁老以为谁可入军机?” 这样一个新机构,品阶不定,想来应能打消一些人的心思。 但也不乏一些聪明人,察觉出名堂,想要入值军机。 毕竟最早的内阁也仅仅是侍从文秘机构。 李瓒面色一肃,沉声道:“既是军机值事,当选知兵之人,以防贻误军国大事,等下午面圣时,我会向圣上举荐人选。” “阁老所言甚是。”贾珩点了点头,赞同说道。 关涉人事,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 军机大臣肯定有他一位,那么兵部可能再出一位,应是兵部侍郎施杰,至于五军都督府,南安、北静二王大概也会充为军机大臣,作为平衡之术,那么还差一位,不知天子还会选任谁。 当然现在是试行,前期也只是参谋机构,这种定制还未成型。 李瓒想了想,叮嘱道:“子钰,如今多省匪盗丛生,尤其是河南,最近匪祸势大,侵扰地方,京营如要磨砺劲旅,可至中原之地,剿匪练兵。” 贾珩道:“阁老,我也存以这番心思,先以剿寇为要,使兵卒见见血气,而后再图北进。” 提及地方贼寇作乱,施杰面色凝重,声音低沉道:“昨日,河南都司发来军情急递,言鸡公山盘踞的匪寇,攻破罗山县城,两三日间开仓放粮,及至汝宁府官军赶来,方撤回山中。” 贾珩闻言,面色渐渐凝重几分,道:“此事,可曾奏报圣上?” 施杰忧心忡忡道:“已由通政司将军情连同奏章抄送至宫里,而五军都督府业已选派将校,整装待发,前往汝宁府,督办军务。” 这时候的信阳县隶属汝宁府,此地在豫南,再往南去就是湖北行省,贼寇盘踞两省交界,利用地形与官军周旋。 贾珩沉吟了下,道:“施大人,地方匪寇为乱,由兵部与五军都督府会商处置,如具体职责是如何划分的?” 陈汉这几年天气异常,年成不好,再加上地方官府贪官污吏的盘剥,不少兵卒落草为寇,啸聚山林,官兵剿捕不力,地方上寇乱此起彼伏,中枢朝臣都快麻木了。 施杰解释道:“五军都督府筹管天下都司、卫府,由他们派遣将领,而兵部签发调令。” 兵部都是文官儿,也不可能派官儿到地方督剿贼寇,一切还是要五军都督府选派将领配合。 贾珩凝了凝眉,问道:“施大人想从京营调兵入豫南剿捕?” 施杰叹道:“先看看,如果进剿不力,下官再向圣上进奏,派京营之兵出陕入豫,那时还请子钰协助。” 几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已是晌午,李瓒吩咐后厨设宴招待几人。 贾珩用完午宴,又与李瓒等人商议过北方戎务布置,然后离了李宅,返回宁国府。 …… …… 时近未时,刚到府中,就依稀听到会芳园的天香楼方向传来戏曲之声。 今日正是破五,荣宁二府为庆祝贾珩晋爵的戏班子,已在天香楼前的空地上搭起了戏台,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凤纨、钗黛也被邀至天香楼高乐。 贾珩长身而入内厅,迎面见着晴雯,冲其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没去听戏?” 晴雯原是个喜热闹的性子,虽读了书、识了字,但爱热闹的性情,并没有怎么改变。 晴雯轻笑道:“天天听着也挺没意思的,想着公子也该回来了,对了,公子,尤家两个姑娘晌午时过来了,现在天香楼呢。” 贾珩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这会儿都谁在天香楼呢?” 晴雯道:“西府的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珠大奶奶,琏二奶奶,还有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林姑娘,薛家姨太太和宝姑娘。” 贾珩听着一串儿姑娘、奶奶、太太,不由失笑道:“你这报菜名呢。” 晴雯轻声道:“公子不去看看吗?” 贾珩道:“有些倦了,不大想去,再说我去,她们也不自在。” 有时候就这样,应对形形色色的人,实在颇耗费心力,忽地想起方才晴雯没有提及惜春,问道:“四妹妹没过去?” 晴雯怔了下,解释道:“四姑娘,平时也不大去,今个儿说是身体不适,就没来。” 惜春原本就不大热这种东西两府的日常活动,原先还好,如今有了妙玉作伴,愈发离群索居起来。 贾珩面色顿了顿,道:“我去看看她。” 想起那个冷心冷口的傲娇小萝莉,去与其说会儿话,或也不错。 惜春居住的院落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宅院,青墙之下,植有矮松,虽是春风未至的正月,松枝仍是郁郁葱葱,远望而去,翠色如烟似雾。 惜春上着粉红撒花缎面出风毛斗篷,内穿杏黄折枝玉兰刺绣缎面出风毛圆领袍,下着米黄折枝花卉刺绣马面裙,小手中正拿着一把干草,蹲踞在廊檐下东南角的竹笼前,喂食着兔子,端详着笼子中的一对儿白兔进食,俏丽小脸上现着怡然之色。 妙玉则在廊檐下一张竹藤椅上坐着,其人头戴妙常髻,上身着一件月白素袖袄儿,外罩一件水田青缎镶边长背心,拴着秋香色丝绦,腰下系着一条淡墨画的白绫裙,因身段儿窈窕,曲线曼妙。 此刻手中拿着一本佛经,傍晚金色夕光披落而下,宛如为其笼罩一层金纱,与一旁喂食兔子的小姑娘,一动一静,一素一粉,好似一幅静谧宜人的画卷。 这位带发修行的女尼,脸上不施粉黛,神情恬适,掌中佛经“刷刷”翻阅着,泛黄纸张触感略有些粗糙,摩挲着细腻肌肤,发出轻细的沙沙之音。 手旁的小几上,茶盅冒着热气。 “姑娘,大爷过来了。”就在这时,彩屏从外间过来,面上带笑说道。 正自喂食着兔子的惜春,手下一顿,心底涌起一股欣喜。 将一张巴掌大小的清丽脸蛋儿抬起,柳叶细眉下的清眸徇声望去,只见回廊之下,一个身形颀长,面容沉静的少年,不疾不徐走来。 妙玉闻言,同样愣了下,将手中佛经放在膝盖上,举目眺望回廊,目光定定看向那蟒服少年,蹙了蹙眉。 嗯,自上次与贾珩打机锋落入下风之后,妙玉就像吵架之后,觉得自己当时没有发挥好的人一样,暗地里复盘,心底还想找回场子。 彼时,贾珩行至近前,看向已起得身来的惜春,问道:“妹妹喂兔子呢?” 惜春拍了拍小手,将草屑拍掉,稚丽眉眼之间浮起浅浅的欣喜,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唤道:“珩大哥。” 贾珩徇目而望,笑道:“这一对儿兔子,比送来时长肥了许多。” 这时,入画笑道:“大爷,我家姑娘闲来无事,就喂这对儿兔子,喜欢的不得了呢。” 惜春闻言,将粉唇嘟起,瞪了一眼入画,须臾,捕捉到一道目光转来,连忙将眸光低垂,如捉迷藏般。 贾珩看向惜春,轻声道:“也不能让它们一直吃,别撑出病了。” “嗯。”惜春应了一声。 贾珩说着,转头看向一旁坐在藤椅上的妙玉,问道:“师太也在?” 妙玉听到“师太”之称,心头就有烦躁生出,旋即压下,放下佛经,起得身来,双掌合十,道了一声佛号,一张秀美、白腻的玉容,见着庄敬之色:“贫尼见过贾爵爷。” 贾珩上下打量了一眼妙玉,道:“妙玉师太在后院吃斋念佛、参禅悟道,不想耳目倒也灵通。” 妙玉抬起螓首,晶莹明眸深处见着锐利之芒,幽幽道:“红尘嚣嚣,纵不留心,噪杂之音也往人耳里钻,扰人清静。” 她在惜春这边儿,岂能听不到眼前人晋爵的消息? 贾珩“嗯”了一声,打量着一身打扮非僧、非道、非俗的妙玉,徐徐道:“妙玉姑娘,许非风动,也非幡动,而是心动,也未可知。” 妙玉闻言,心头一跳,白腻脸颊微热。 这登徒子……又是在相戏于她。 惜春看着两人凑在一起又有斗嘴的趋势,轻声道:“珩大哥,还往屋里叙话。” 贾珩点了点头,随着惜春进入厢房中。 而这时,妙玉面色犹豫了下,拿着佛经,也跟了进去。 贾珩坐在小几旁,与惜春寒暄着。 转头看着周围的摆设,在一幅张悬于墙的图画前停了下来,只见苍松之下,白兔一大一小,凑在一起啃食着石头缝里的一簇青草。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转眸看向惜春,问道:“这是妹妹画的?” 惜春目光落在那对儿兔子上,轻声道:“闲来无事,画着玩儿的。” 贾珩笑了笑道:“画的不错,草木生于狭石之间,欣欣向荣,兔子洁白如玉,生动活泼,一青一白,四妹妹是这个意思?” 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别让你们带坏了?这其实是精神洁癖。 惜春闻言,心湖荡起圈圈涟漪,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也没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天香楼请了戏班子,妹妹怎么没去顽?” 惜春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大喜欢听鼓锣铮鸣,觉得有些吵闹。” 与以往不同,这位傲娇小萝莉打开了一些心扉。 贾珩默然了下,瞥了一眼妙玉,凝眉道:“晨钟暮鼓,木鱼诵经……未必不吵闹。” 妙玉:“……” 管她什么事儿? 贾珩道:“其实,我也不大听戏。” 惜春凝眸看向贾珩,藏在衣袖的手攥了攥,道:“听人说,珩大哥写了第二部的三国话本,我原看了第一部……” 贾珩道:“就在我书房里,回头让人拿给妹妹看。” 妙玉这时,转身吩咐着丫头去准备茶水,而后过了会儿,说道:“珩大爷,饮茶。” 说着,端了两个茶盅,递给贾珩和惜春。 贾珩接过玉盅,嗅了下茶汤,轻轻品了一口,放在一旁。 妙玉目光一瞬步移地看着对面的少年,似随口问道:“珩大爷以为这茶如何?” “甘甜清冽,正好解渴。”贾珩面色顿了顿,徐徐道。 妙玉默然片刻,问道:“珩大爷可知是何水而煮?” 贾珩久懒得猜,随口道:“以妙玉姑娘所好,风霜雨雪,大抵如此。” 妙玉:“???” 风霜雨雪,一时还真不能说错,可为何话里带着一股讥讽之意? 以她所好?大抵如此? 想了想,语气清冷道:“这是四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收了梅花上的雪所煮,存了下不舍得吃。” 惜春看着斗嘴的二人,眉眼弯弯成月牙儿,轻声道:“珩大哥,这茶先前我向妙玉师傅求着,她都不舍得让我吃。” 妙玉道:“原先未到开瓮之时,如提前饮用,反而有碍茶汤口味。” 贾珩点了点头,道:“白云在天,明月在地,焚香煮茗,阅偈翻经,俗念都捐,尘心顿尽,妙玉师太为方外之士,自非我等世俗中人可比。” 妙玉容色微滞,品着意味隽永的话,再看那少年,眸光熠熠,心思莫名。 贾珩说完也没再理妙玉,看向惜春,问道:“妹妹最近饮食可还周全?” 惜春回道:“周全妥当,劳珩大哥挂念了。” 贾珩抿了一口茶汤,道:“过几天要听戏,妹妹若是空暇,可以多往天香楼走走,于院中久居,转圜方寸之地,也对身子不好。” 这几天他着实没怎么见惜春出来玩儿,想来是性喜安静所致。 7017k /89//.html 第四百章 刺破妙玉的面纱 厢房之中,不知何时,兽笼中的熏香与冰绡已经燃起,几缕清烟鸟鸟,一股安神宁意的香气,弥漫开来。 贾珩有所觉,转眸瞥了一眼妙玉,正见妙玉挽起袖子,现出一节白嫩如藕的手臂,薰笼中点起的檀香,分明是其人手笔。 似正应着他方才焚香品茗之语。 另外一边儿,听完贾珩之言,惜春清丽小脸上现出思索之色,俏声道:“那我明天去看看。” 贾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道:“等过几天,不太忙的话,我教妹妹骑马吧。” 惜春眸光闪了闪,也有几分动心,轻声道:“先前听云姐姐和三姐姐她们谈起过,好像挺有趣的,但我想着别摔到了,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贾珩抿了一口清茶,笑了笑,说道:“有我看着,不会让你摔着的,再说这种事情都是小马过河,你试过就知道了。” “小马过河?”惜春面色诧异,喃喃着,思忖着这词的意思。 贾珩却是想起这个前世七八岁小孩儿都知道的故事,在此方世界并不存在,就简单叙说了一遍。 小马过河的故事,还是挺有意思的。 妙玉听着贾珩讲述,一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上现出思索之色。 惜春眨了眨眼睛,俏声道:“珩大哥的意思是,尝试一番才知深浅。” 贾珩面色顿了下,笑了笑道:“嗯,你可以这么理解。” 妙玉在一旁听着二人叙话,抿了一口茶汤,默然不语。 贾珩这边儿与惜春品茗叙话。 惜春心智早熟,谈吐清雅,完全不能以小孩子视之。 山水横拖千里外,楼台高起五云中。 园修日月光辉里,景夺文章造化功。 这是元春省亲时,惜春所写之诗。 这能叫小孩子? 还有各种遁入空门之语,纵是后世大人都说不出来。 当然,贾珩与惜春几乎默契地不提贾珍。 惜春忽而开口道:“珩大哥,平时都读什么书?我想寻两本书看。” 贾珩笑道:“你不看佛经了?” 被那双温煦目光上下打量着,尤其是带着亲昵语气的话语打趣,惜春心头微颤,清丽脸颊浮起红晕,道:“我有段日子不看佛经了,反而寻着话本解闷儿,将珩大哥的三国话本第一部读完了。” 贾珩转眸看了一眼书架,皱眉道:“那里好像还有几本?” 惜春随着贾珩的目光望去,心下一慌,忙道:“那是妙玉师傅的。” 妙玉:“???” 贾珩笑了笑,问道:“你喜欢看话本?” 入画笑着接话道:“大爷,我家姑娘这几天都寻话本来看,大爷所着的三国话本,姑娘都看了有两遍了呢。” 贾珩看向略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傲娇小萝莉,轻笑道:“那这么一说,我可要赶快将第二部写出来才是了。” 惜春不由展颜一笑,连忙意识到什么,垂下螓首来,心跳得厉害。 贾珩端起茶盅,思量着。 他发现惜春还是挺喜欢听故事的。 或者说,就没有人不爱听故事,这是人类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所致。 贾珩想了想,迎着惜春的目光,叙道:“市面上的话本,也没什么可推荐的,泥沙俱下,稂莠不齐,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其实,用故事作教育启蒙是最好不过,激起少女对美好爱情的幻想,应该就不会再生出遁空避世之念。 当然,不能讲《红楼梦》。 惜春闻言,心头还真有些好奇,脆声问道:“什么故事?” 贾珩整理着思绪、言辞,道:“其实是一个仙侠故事。” 犹豫了下,究竟是讲《仙剑奇侠传》还是讲《诛仙》,最终还是选择讲后者。 神仙之说,古往今来,口口相传,甚至佛经都讲了一堆佛祖、菩萨施展伟力、普渡世人的故事,所以也不存在超越惜春个人认知界限的问题。 “诛仙?”惜春蹙了蹙眉,念着拗口的名字,小脸上现出思索之色,仔细品着这两个字,只觉得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吸引力。 妙玉也在一旁偷偷听着,眉头皱了皱,竟觉一股猎猎杀气扑面而来,不自觉放下手中茶盅,转眸看向那少年。 贾珩沉吟片刻,就将《诛仙》的故事,给惜春讲了起来。 按说他看诛仙还是上一世的中学时代,具体情节早该忘得七七八八,但架不住后世不少同人写手不停帮着人复习,甚至还有收水月和苏茹的刘备文…… 贾珩对诛仙的故事线,梳理的相对还是很清晰的。 从草庙村血桉到七脉会武,贾珩一口气讲到河阳城,张小凡与碧瑶相遇,一直去了滴血洞。 妙玉在一旁听着,手中的佛珠早已不自主捏紧,那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现出惊异,几是屏住呼吸,心神都被吸引了过去。 怎么说呢? 这是一种建立在认知基础上的故事创新,如果贾珩讲《三体》,那就不行,因为彻底超越时代认知界限,如听天书,头大如斗。 但讲《诛仙》,对看惯了《庄子》、《唐传奇》等怪诞故事的妙玉而言,就不存在理解障碍。 《庄子》以及一些杂书,同样记载了各种神神怪怪的故事,古人之想象力,不容小觑。 而文人更常着鬼怪志异,明人的《封神演义》,清人的《聊斋志异》,《阅微草堂笔记》,所以贾珩讲这个故事,新鲜感有之,但完全不存在认知障碍。 妙玉听着故事,心神震动,目光复杂地看着那少年。 暗道,据说这位少年未显迹前,就写着话本三国,名扬京师,果是天马行空,想法不同凡俗。 及至未正时分,贾珩也说得口干舌燥,饮了一口茶汤,抬眸看着一脸意犹未尽之色的惜春,以及一旁出神冥思的妙玉,暗道,经典就是经典。 抬头看了一眼外间沉沉暮色,道:“妹妹,今天就先到这儿罢,时间不早了,我等下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惜春闻言,回转过神,起得身来,秀眉下的眸子中现出一丝不舍,忍不住问道:“珩大哥,明天你……还来吗?” 贾珩笑道:“来,明天再过来给妹妹讲,总要讲完才是。” 惜春闻言,心头涌起一股欢喜,螓首点了点,轻声道:“那我送送珩大哥。” 贾珩道:“不用了,外间有些冷,妹妹不用送了。” 说话间,起得身来,忽地转眸看向一旁低头品茗,假模假样,拿倒佛经,凝神翻阅的妙玉,凝了凝眉,问道:“妙玉,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妙玉单独谈谈,在平时言谈中,多多宽慰下惜春,好好的人别给带坏了。 因为有些话如果他来说,还真未必有这个惜春知己至交来说,方便有效。 此外,他前不久吩咐锦衣府查问的一桩事,本来是好奇,却不意查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妙玉听到贾珩忽然唤着自己之名,面色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突然不唤着师太和姑娘,竟有几分不适应。 凝眸看向贾珩,正对上那一双锐利如剑、沉默坚定的目光,心里打了一个突儿。 “有几句话和你说。”贾珩留下一句话,出了惜春屋里。 妙玉玉容变幻,抿了抿樱唇,有些不想去,但腿却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离座起身,紧随其后。 事实上,任是妙玉,也无法拒绝少年权贵几带有“命令”的言语。 在原着中,对贾母的六安茶“羞辱”,高傲如妙玉都要说软乎话,单以此事,寄人篱下也好,尊老爱老也罢,总之妙玉不是不会低头,也得看分谁。 惜春见此,蹙了蹙细眉,心头涌起狐疑,犹豫了好一会儿,对着一旁的入画,低声吩咐了句,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贾珩当先行着,沿着抄手回廊走到尽头,从月亮门洞拐入一座八角凉亭,立定身形,这才转头看向妙玉,目光平静,也不说话。 妙玉身形纤丽、窈窕,气质澹雅如兰。 一头如瀑青丝绾起妙常髻,现出光洁如玉的额头,这让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女,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一双清幽如莲的眸子没有太多情绪,或许已经压了下去,双掌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问道:“珩大爷,寻贫尼有事?” 贾珩只是看向妙玉,神情沉寂,在安静中给予压力。 直到妙玉看着那张逆着夕光而照的面孔,欲言又止。 贾珩开口道:“妙玉姑娘觉得惜春妹妹性情如何?” 妙玉略一沉吟,心头不自觉松了一口气,说道:“惜春姑娘,小小年纪,聪慧过人,言谈高妙,颇具慧根。” 这算是在贾珩压力之下,毫无诳语的评价。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你最近时常与她谈论佛法?” 妙玉秀眉蹙了蹙,听着对面少年语气咄咄,再加上方才的“压迫”态度,声音也渐有几分冷漠,问道:“珩大爷是在讯问贫尼吗?” 毕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傲气藏心,不可轻辱,就连王夫人都说妙玉,“既是官宦小姐,自然要傲些。” “我不是在讯问你。”贾珩走到妙玉身旁,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重叠明灭的假山,悠悠道:“惜春妹妹她生而丧母,父亲痴迷烧丹练汞,兄长薄情寡义,也不管她,除却西府老太太给予慈爱,其他姐妹与之玩闹外,她从小到大,并无密友……你一入府,她喜你性情高洁,视你为知己好友,我只希望妙玉姑娘能是一位良师益友,能够让惜春妹妹时常往开阔处想,需知还有长辈姐妹关心着她,无需孤僻自苦。” 这会儿,一墙之隔的惜春听着少年的话语,娇小的身躯轻轻颤抖,清丽小脸儿现出惊异之色,连忙伸手捂住了嘴。 妙玉拧起秀眉,玉面微霜,冷声道:“珩大爷是怜悯于她?” 贾珩道:“不是怜悯,而是爱护,她既唤我一声兄长,我当尽兄长本分。” 妙玉闻言,目光复杂地看着负手而立的少年,幽幽道:“可据贫尼所知,惜春之兄长有今日之果,系和珩大爷争执之因。” 贾珩面色澹然,道:“这是两回事儿,而且贾珍这个兄长,于她而言,有没有也没什么两样。” 说着,转身看向妙玉,道:“妙玉姑娘,她视你为知己,我只望你可时时开导于她,不要与她讲什么佛法禅悟、遁空避世,而是多讲讲江南的风土人情、奇闻逸事……我只希望她这辈子能平安喜乐,将来如正常女子般,嫁人生子,在这红尘中,历着一遭儿,方不负这一生,而不是去做什么姑子,青灯黄卷,你可知道?” 这会儿,一墙之隔的惜春听着这少年番话,明眸中蓄着的泪水,已然决堤而出。 嫁人生子,平安喜乐…… 妙玉听着少年的话,同样心神震撼,面色动容,过了会儿,甚至心底竟生出一股嫉妒情绪,冷冷道:“可我若执意要渡她出家呢?” 贾珩默然片刻,看了一眼妙玉,冷哂道:”你六根不净,情缘未断,渡己尚且不能,何谈渡人?” 用邢岫烟的话说,妙玉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什么道理。 对宝玉情根深种,将自己杯子都给宝玉。 妙玉闻听此言,或者说被贾珩轻蔑的的态度激怒,面颊不由涨红,羞恼道:“你……我何曾六根不净,情缘未断?” 已有几分被戳中心事的气急败坏。 贾珩上下打量着“气质美如兰,才华馥如仙”的妙玉,目光在耳垂上的耳孔盘桓了下,道:“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妙玉,你要是剃度,我还是信你的。” 妙玉闻听明明平静却偏偏给人以无比戏谑、嘲讽、审视的话,如遭雷殛,樱唇无意识哆嗦着。 在红楼原着中,宝玉曾借邢岫烟之语,以“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自称槛外人,被妙玉引为知己。 而贾珩此言,就已经不是“友好”的知己之言,而是刺破妙玉的面纱、击溃妙玉的心理防线、对妙玉灵魂的一记重击! 你妙玉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别装了…… 哪怕是一个现代人被朋友看穿,都能生出一股气急败坏、恼羞成怒之感,何况是含蓄相交、说三分留七分的古人? 还有什么比原着作者对妙玉的评价,更能直击其心? 简直就是心理学意义上的心灵“强暴”…… 这种强烈的冒犯,配合着轻描澹写的神情,以及如古井玄潭的目光,是一种心理上的征服和压迫。 妙玉此刻脸颊羞臊,手足无措,甚至生出一种在对方面前一丝不挂的感觉。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以及说不出的澹澹兴奋在心底涌起,交织在一起,几令妙玉心神颤栗,玉面绯颜,紧紧抿着朱唇,明眸怔怔地盯着对面的少年,一言不发。 贾珩沉吟片刻,毫不避讳地直视妙玉的目光,道:“你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家中遭了变故,如我没有猜错,你父应是苏州织造常进吧。” 作为锦衣都督,想要查妙玉,几乎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一来是对妙玉身世好奇,二来是出于安全考虑。 妙玉本身寄居在贾府,此事就疑点重重,这样一位来历不明的人住在他宁国府,出入后宅,不查查怎么能行? 再说毕竟是金陵十二钗,相比香菱的身世,他还能开上帝视角,妙玉简直是隐藏副本。 “你……”妙玉骤闻父亲名字,晶莹玉容“刷”地变了下,身躯晃了晃,那是记忆深处许多年都不曾提及的名字,那是一段痛苦的回忆。 妙玉目光仓惶、惊怒,如见鬼魅地盯着少年。 “我并无恶意,你不需用这种看杀父仇人的眼神。”贾珩缓和了一下神色,上前扶了下妙玉的削肩,在其羞愤神情中,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你父也算名宦,只可惜得罪了一位权贵,你幸在玄墓蟠香寺修行,而得以脱身,但以那位权贵睚眦必报的性子,若得知你还活着,未必放过你去。” 有时候不得不说,世界真小,导致妙玉家遭横祸的罪魁祸首,正是……忠顺王。 苏州织造对接的正是内务府,而苏州织造常进,当初得罪了忠顺王,家遭横祸。 “所以有些事情也说的通了,原着妙玉之师让其不要归乡,而在京静待机缘,然后妙玉去了贾府,四王八公也就贾府能对抗忠顺王。”贾珩思忖着,面色澹漠。 这种事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忠顺王现在估计最恨的就是他,他也早想弄死这老东西了 /89//.html 第四百零一章 不祥之人 回廊之上,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站立着,又是一阵沉默。 妙玉将一双晶莹明眸怔怔投向少年,清泠如碎玉的声音有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这些……你从哪儿知道呢?” 贾珩面色平静,看向明眸中隐有晶莹闪烁的妙玉,道:“原来也无意挑起你的伤心事,只是来历不明的人进了府中,我总要查一查。” 说着,递过去一方手帕。 妙玉玉容微震,迎着那双温和的目光,懵懵然伸手接过。 贾珩转身看向青墙之外,语气没有再如方才极具压迫感,而是略有几分缓和,沉吟道:“你父因开罪忠顺王府而遭祸事,而忠顺王其人与我多有争执,你在府中也听过一些,所以你在府中避祸,我并不反对。” 妙玉抿了抿唇,闻言,凝眸看向那负手而立的少年。 贾珩道:“同样,你和四妹妹相交,我并无异议,但我希望你能为一位良师益友。” 两个性情乖僻、冷漠的人,在一起抱团取暖,时间一长,就往偏狭处想。 贾珩说完,也不再继续说。 妙玉凝眸看着那侧对着自己的少年,在心头品着少年话,沉默不语。 彼时,暮色四合,及至申末时分,晚霞染红的天际,如墨苍穹渐渐蚕食着夕光,只有细弱微光落于大地,映照在那耸立如峰的眉骨、高挺如柱的鼻梁上。 而少年棱角分明的半边面庞,浮浮沉沉于苍茫阴影中,为其蒙上一层静谧、神秘的气韵,恍若一尊雕塑。 妙玉柳叶细眉之下的眸光,清晰倒映着那峻刻的面庞,忽觉一颗心漏了半拍,连忙拿起手帕,轻轻擦着脸颊的泪痕,过了会儿,手帕在手中轻轻绞动着。 以其洁癖,何曾用过旁人手帕,还是一男子之物。 “我会时常开导于她。”妙玉缄默少顷,容色回复平静,声音如碎玉流泉,清澈悦耳,想了想,又是补充了一句:“让她往开阔处想。” 贾珩闻言,转头看向妙玉,淡淡笑道:“若如此,就有劳妙玉师太了。” 妙玉轻轻抿了抿粉唇,听着师太之称,对上那少年寡淡、清冷的笑意,眸光微垂,道:“我父亲他……” 说到最后,欲言又止,却也不知如何开口。 贾珩沉吟片刻,道:“过往之事,等妙玉姑娘想说了再说不迟。” 妙玉之父——苏州织造常进如果说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他也不敢断言。 毕竟,单看妙玉所用茶具摆设,就可见其家资底蕴,其中妙玉有一言对宝玉说绿欤斗,“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怕你们家里也未必找的出这么一个俗器来。” 当然,也可能是妙玉家累世名宦,多有积蓄,也未可知。 贾珩道:“若无旁事,我先告辞了。” 妙玉“嗯”了一声,目送着那少年转身沿着回廊离去,一直消失在月亮门洞附近。 只是想起方才与少年对话的一幕幕,贝齿紧紧咬着唇,一时间心头羞恼与颤栗交织在一起,掌中的手帕已然攥紧……出水。 彼时,惜春屋里,入画与小丫头彩儿,正在一张雕花漆木桌上,摆着从后厨端来的饭菜,忽而奇怪地看向拿着手帕掩住脸,快步进入厢房的惜春,诧异唤道:“姑娘,你这是……” 惜春也不理彩儿与入画,快步跑进里厢,趴在绣榻上,蒙上被子,轻声抽泣。 过了好一会儿,平复了心绪,起得身来,擦擦泪痕,若无其事。 “姑娘,该用饭了。”入画低声唤着,凝了凝眉,嘴唇翕动道:“姑娘……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惜春皱眉冷声说着,坐在圆几前,拿着筷子用着饭菜,轻声道:“让后厨明日做的饭菜,不要太寡淡了。” 入画闻言又惊又喜,说道:“姑娘我就说,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总吃太清淡的也不好,刚才得亏是珩大爷没留下用饭,如是瞧见了,该发火了,上次鸡蛋羹的事儿,姑娘忘了?” “原是妙玉师父在,不想以荤腥气冲撞了她。”惜春柔声说道。 却说妙玉在回廊处伫立了一会儿,心神恍惚,直到凉风寒气下来,就觉得腿间有着异样的不适,蹙了蹙秀眉,唤上小丫头,去和惜春打个招呼,回到自己所居院落。 自妙玉入住宁府之后,见其与惜春投契,在秦可卿的吩咐下,在挨着惜春的院落另一座幽静小院住下,时常往荣府与王夫人谈论佛法。 轩室之内,灯火通明,妙玉端坐在厢房中,妙常髻下的玉容如霜,低头看着佛经,一时却静不下心来,提前毛笔在黄表纸上,写下一行娟秀的小字:“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端详出神,羊毫毛笔的墨汁倏然落下,瞬间污了纸张,一如伊人身心。 “阿弥陀佛。” 妙玉一丛弯弯睫毛掩下一抹慌乱与惊悸,放下毛笔,轻轻道了一声佛号,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上显出羞涩、茫然、困惑的复杂神色。 “师父所言静待机缘……难道应在他身上吗?”妙玉抬眸看向烛台,目中倒映着一簇跳动不定的烛火,心神不宁,就想为自己扶乩,卜上一卦。 “此刻心思不静,也难以卜卦,待沐浴更衣,焚香祷祝才是。” “姑娘,热水准备好了。”这时,一个小丫头过来,低声唤道。 妙玉素有洁癖,纵然是在冬日,也几乎是每两日沐浴一次,如是夏日,几是一日沐浴一次了。 事实上,如妙玉呆在牟尼院,在其师已圆寂的前提下,平时饮食起居已经难以支撑这位官宦小姐的精致生活,陆续以金银器皿典当度日。 这也是在接到王夫人邀请,入得贾府之后常居之故,不仅得以托身庇护。 可以说,按着原着,贾府几乎不让居住在栊翠庵上的妙玉,操心甚么日常用度。 妙玉挥了挥手让小丫头退下,缓步入得里厢,厚厚的帏幔自金钩上,在身后落下,绕过一扇屏风,浴桶之中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去了外裳、里衣,削肩、雪背在橘黄灯火下现出,映照在玻璃屏风上,身影曼妙玲珑,凹凸有致。 妙玉垂眸而下,目之所及,光洁一片,恍若剃度,不由蹙了蹙眉,目光幽晦,心头涌起一股烦躁。 她生来即为不祥之人…… 所谓,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 妙玉压在心头的一抹复杂心绪,迈着嫩菱的小脚,踏过竹几,伴随着“哗啦啦”声中,进入浴桶。 …… …… 却说,贾珩这边儿离了惜春院,走了没多久,回到内厅,迎面正好见着绿色掐牙背心的晴雯,快步而来。 “公子,正要寻你呢,珠大奶奶的丫鬟碧月过来寻公子呢。”晴雯近前,俏生生说到。 贾珩点了点头,道:“原就准备过去呢,她人呢?” 这时,走了没几步,已瞧见听到屋外动静,挑帘出来的碧月。 碧月是个年岁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见着贾珩,连忙行礼,神态有些忸怩。 “大爷,我家奶奶都在家里备好了酒菜,恭候着大爷过去呢。” 贾珩沉吟下,道:“走罢。” 对一个孀居的寡妇而言,为了自己儿子的前程,邀请于他以作照料…… 这才是他没有拒绝的缘故。 荣国府,李纨所在的院落,厢房中早已掌了灯,可见人影憧憧,小声说话声音。 李纨着一身葱绿底色衣裙,衣领处绣有一朵淡黄色小雏菊,其人梳着桃心髻,头戴一支碧色珠钗,额头系着抹额,此外再无装饰,白腻脸蛋儿不施粉黛,与丫鬟素云坐在厢房中,张罗着菜肴。 一旁着石青色圆领衫的贾兰,端坐在一方长漆木小几后,就着灯火,凝神读书。 虽是初五,万家欢庆之时,但贾兰在李纨这位“慈母”的教导下,仍不敢懈怠,复习功课。 素云在瓷碗上放下一双筷子,轻声说道:“奶奶,这珩大爷这般忙,一会儿别是不来了吧?” 李纨秀眉蹙了蹙,放好酒壶、酒盅,道:“他是个信人,既让三丫头过来知会,定不会爽约。” 想起初见之时,那位珩大爷还借了兰哥儿两本书,她到家中索要,见到那一幅对联,其上所记还有印象。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只是,这才多久的光景,出身陋室寒巷的少年,已是东西两府地位尊崇的珩大爷。 不得不叹,人生际遇之玄奇。 就在李纨辗转思量之时,忽地外间传来小丫头的声音,“奶奶,珩大爷过来了。” “兰哥儿,你珩叔过来了,随为娘去迎迎。”李纨面上一喜,轻声唤道。 “哎。”贾兰连忙应了一声,放下了手中的书,眉清目秀的小脸上,同样见着喜色。 他方才饿了有一会儿了,闻着饭菜香气,只觉腹中饥渴,眼冒金星。 可算是来了…… 李纨与贾兰出了厢房,立身在廊檐下,见着提着灯笼的碧月身旁那身形颀长、丰仪俨然的少年,唤道:“珩兄弟,你过来了。” 一旁的贾兰,近前小大人一般,拱手唤道:“珩叔。” 贾珩见到迎至廊檐下的母子二人,点了点头,致歉道:“让嫂子久等了。” 听到“嫂子”称呼,李纨怔了下,旋即反应过来,素雅秀美的玉容上笑意不减,轻声道:“也没多久,也就一会儿。” 贾珩转而看向贾兰,笑道:“兰哥儿,看着比上回个头儿又窜了窜,几乎几天一个样。” 贾兰有些不好意思。 寒暄着,进入厅中。 依然是外厅内厢的格局,厅以两架屏风隔断,轩敞雅致,布置桌椅,坐北朝南的墙壁下,长条几上,悬着中堂画。 两侧高几上摆放青花瓷的花瓶,四周墙壁挂着几幅字画,贾珩没有多看,在一张楠木靠背椅上落座下来。 素云奉上香茗。 李纨笑了笑,道:“原来为兰哥儿学业上的事儿,一直想请珩兄弟一个东道儿,只是珩兄弟忙于公务,也就这几天过年,终于得了空暇。” 贾珩道:“嫂子太客气了,兰哥儿是我族中的读书种子,将他培养成材,也是我这族长所愿。” 这都是公式化的说法。 说着,贾珩看向一旁的贾兰,关切问道:“兰哥儿,四书五经读到哪儿了。” 贾兰不敢怠慢,声音脆生生,道:“珩叔,现在已读到孟子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学堂里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下场科举?” 贾兰闻言,脸上就有几分腼腆,偷瞧了一眼自家母亲,低声道:“老师说,只怕还得二三年呢。” 贾珩笑了笑,宽慰道:“那就慢慢学,不急,你年纪还小。” 而后,又询问着贾兰在学堂中的情况,与同学间的关系,饮食起居。 李纨浅笑盈盈,娴雅而坐,也不插话,静静看着叔侄二人叙话。 “奶奶,菜肴都准备好了。”这时,素云低声道。 “珩兄弟,你看要不先用饭?等会儿不然菜都凉了。”李纨玉容顿了顿,只得打断叔侄二人的叙话,柔声道。 贾珩笑了笑道:“是了,估计兰儿都饿坏了吧,嫂子下次也让兰儿吃点儿东西垫垫。” 说着,起身,随着贾兰与李纨进入小厅。 只见圆桌上,摆放着各式菜肴,满满当当。 贾珩道:“嫂子,这太丰盛了。” 李纨神色略有几分局促,轻轻笑了笑,道:“家常便饭,难言珍馐,让珩兄弟见笑了。” 素云在一旁笑道:“大爷,这是我们奶奶亲自下厨做的呢。” 贾珩面色一整,道:“嫂子……太过费心了。” 李纨闻言,瞥了一旁的素云一眼,轻声细语道:“你别听这丫头多嘴多舌,也就做了几个菜,也不知珩兄弟吃不吃得惯。” 李纨有时候担心自家儿子饮食不周,尤其是贾兰去了学堂后,每次假期回来,李纨都会下厨炒几个菜,原本生疏的厨艺,倒也渐渐练了出来。 在李纨的招呼下,贾珩在圆桌旁落座,净罢手,拿起筷子。 一旁的丫鬟素云就上前低头斟酒。 李纨解释道:“珩兄弟,有菜无酒,总归少了许多。” 贾珩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不大饮酒,还是如往常随意一些就是了。” 李纨点了点头,道:“原不劝酒,只是预备着,珩兄弟看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话虽如此说,但其实也不大想让对面少年喝酒,否则真的醉倒于此。 贾珩看着拿着筷子,似不怎么夹菜的贾兰,不由失笑道:“兰哥儿,你若饿了,吃着饭就是。” 贾兰“嗯”了一声。 贾珩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贾兰碗里,轻声道:“兰哥儿多吃些,正在长个子的年龄。” “多谢珩叔。”贾兰道了一声谢。 李纨见着这一幕,面上带笑,拿起筷子道:“珩兄弟也用饭罢。” 贾珩也低头用着饭菜,与李纨一同用饭,纵是话题,也基本都围绕在贾兰身上,旁的也不好延伸,这本身也是李纨宴请的用意。 待用罢饭,贾珩与李纨品茗叙话,贾兰则拿着毛笔在一旁书写着。 “嫂子,伯父现在可还在金陵国子监?”贾珩端起手中茶盅,问道。 “父亲两三年就致仕了,现在金陵别居,年前还来了一封书信。”李纨轻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开口道:“我瞧兰儿天资聪颖,勤勉刻苦,如能好好在科举这条路上走,想来咱们族里也能出个状元、翰林什么的。” 李纨闻言,心头也有几分喜意,但口中却道:“翰林不敢指望,兰哥儿他能中个进士,我也能给他去了的父亲有所交待了。” 贾珩闻言,笑容敛去,郑重道:“珠大哥是可惜了,原也是文华种子,唉……” 李纨玉容同样现出哀戚,轻轻叹了一口气。 贾珩也不好多说,而是重又落在贾兰身上,说的道:“嫂子放心就是了,兰儿如往科举路上走,族里肯定是支持的,我也会上心。” 李纨闻言,也回转心神,看向对面的少年,道:“多谢珩兄弟了。” 她其实还担心,因为她婆婆与这位珩大爷不对付的缘故,再妨碍到她家兰儿头上,不是说打压,就是说不照顾,扶持族里其他庶出子弟,冷落她家兰儿,她…… 贾珩又与李纨叙了几句话,看了一眼天色,轻声道:“嫂子,天色不早了,你和兰哥儿也早些歇着罢,兰哥儿也别让他熬夜熬得太久了,把眼睛熬坏了,不是闹着玩儿的。” 李纨闻言,转眸看了一眼贾兰,而后起身,看向对面的少年,道:“嗯,那我送送珩兄弟。” 贾珩面色顿了下,道:“不用送,给我盏灯笼就成了。” 下次出来,他应该随身提着灯笼。 李纨还是送到廊檐下,望着贾珩的灯火消失在回廊拐角处。 及至贾珩离去,李纨折身返回厢房,看着倏然又变得空荡荡的屋子,将冷冷清清的念头从心底驱散,抿了抿唇,看向一旁的贾兰,近前,在一旁看着自家儿子书写。 “兰儿,歇着罢,别熬坏眼睛了。”想起方才少年所说的话,李纨轻声开口道。 贾兰“嗯”了一声,将毛笔放在一旁。 他下午到现在已写了七八篇大字了,写得手臂酸痛。 这时素云、碧月款步过来,将笔墨收好。 “奶奶,该歇着了。”这时,素云低声道。 “嗯。”李纨轻轻应着,来到梳妆台前,在素云以及碧月的侍奉下,将头上的发簪取下,发髻松开。 李纨看着镜中倒映着那张韶华渐去,绮韵全无的脸蛋儿,抬眸看向轩窗外的夜色,幽幽叹了一口气。 冬夜从来漫长…… /89//.html 第四百零二章 善始善终 却说贾珩这边儿,返回了宁国府,只见内厅灯火还亮着。 会芳园原已散了戏,贾母热闹了一天,神思疲倦,遂先回了西府歇息,而凤姐见时辰还早,就与秦可卿还有刚来的尤二姐、尤三姐在府中顽闹。 当然,许是潜意识地不想回去面对凉衾孤枕。 “奶奶,大爷过来了。”宝珠入得厅中,轻声唤道。 众人忙停了手下活计,抬眸望去,只见一个少年入得厅中。 秦可卿连忙起身迎去,柔声道:“夫君。” 尤三姐同样看向那少年,将手中的一张骨牌放下,起得身来,白腻脸蛋儿上见着如桃蕊的艳丽。 尤二姐扬起一张静美的玉容,看向贾珩,秋水明眸,楚楚动人。 贾珩朝二人点了点头,看着满堂珠翠,彩绣辉煌,目光落在娇妻脸上,问道:“老太太她们都回去了罢?” 秦可卿道:“回了,夜里也冷了。” 凤姐笑了笑,看着少年问道:“珩兄弟,一下午没见着珩兄弟,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贾珩落座一旁的椅子上,道:“不大听戏,就四下转转。” 而后,看向几人,说道:“你们抹骨牌罢,等会儿我去书房看会儿书。” 几人重又落座,都一旁少年在侧,倒也不觉得异样。 凤姐拿着一张骨牌,看了一眼,打了出去,妩媚的瓜子脸上见着笑意,问道:“珩兄弟,乌家的事是怎么处置的了?” 贾珩端起茶盅,呷了一口,道:“案子都结了,侵占两府的庄田利银,也会陆续追缴回来。” 凤姐打出一张牌,状似随意地说道:“也不知能有多少银子?”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说不了,可能有几十万两罢。” 凤姐闻言,心头一喜,又是几十万两银子,这可比将钱拿出去放印子钱强多了。 “珩兄弟,上次说的那桩事?”凤姐心思活泛起来,轻声道。 贾珩道:“修园子的事儿?我回头和二老爷他们说说。” 如果是要复刻大观园,估计还要请山子野设计。 随意说着话,贾珩问道:“怎么这几天没见琏二哥?” 凤姐闻言,面上笑意凝滞了下,道:“他呀,现在成天不着家,倒好似没笼头的马。” 贾珩闻言,暗道,这不是薛姨妈说薛蟠的话,不想被凤姐说着。 想了想,问道:“琏二哥不住在荣国府,是与大老爷一同居住?” 凤姐道:“大老爷那边儿也不太住,我倒听说他在外间买了一座小院,也不知弄着什么名堂。” 提及此事,凤姐手中也有几分恼火,有些事在心里憋着,心头闷得难受,不如在此刻说出来。 凤姐见上首处的尤二姐不出牌,道:“到你了,尤二妹妹。” 尤二姐凝了凝眉,神情认真,对照着,打出了一张骨牌。 秦可卿蹙了蹙眉,抬眸说道:“难道养着外室?” 贾珩手中拿着的茶盅顿了顿,道:“许是方便在外面帮着大老爷管事,才租了个院子,也未可知。” 凤姐轻哼一声,冷声道:“谁知道呢,我明天正要寻老太太讨个说法,成天不着家,就没有这样过日子的。” 事到如今,凤姐仍是低不下头。 “这局赢了。”凤姐将牌推开,道:“给钱,给钱。” 尤三姐艳冶脸蛋儿上见着笑意,打趣道:“凤嫂子又赢了一把,这都连赢了好几把,我们过年的这点儿梯几,都让你赢去了。” 这些人中,除尤二姐老实,其他也就尤氏和三姐敢打趣凤姐。 凤姐只当尤三姐是贾珩妾室,从来不恼,道:“这才一两二两的?等你过门来,多少银子,还不是任你花着。” 尤三姐羞恼道:“凤嫂子又胡说。” 连忙抬眸看向秦可卿,却见其只是玉容之上并无异色,心下稍松,瞥了一眼那老神在在的少年,心思幽幽莫名。 现在她姐姐也不在家,她和二姐住在这儿,倒略显尴尬了一些。 但他也迟迟没个动静。 当然,也是因为去年刚刚娶了妻,也不好纳妾,如今过了年,倒也差不多了罢。 秦可卿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香菱,轻声道:“夫君,去打听英莲妹妹她娘在南省,可有回信?” 此言一出,原本跟着宝珠、瑞珠在不远处玩着花绳的香菱,抬起小脑袋,清丽小脸上现出关切之色。 贾珩放下茶盅,轻声道:“年前派人去了大如州,如无意外,想来下月应能将人接到京城了。” 秦可卿轻声道:“那可真真是一桩喜事了。” 香菱俏丽小脸上,也有喜色流露,静静看着那少年。 贾珩沉吟道:“只是香菱之父,尚不知音讯,只能慢慢寻找了。” 封氏居住所在在原着有着记载,而甄士隐与那跛足道人去了何处,人海茫茫,就不是那般好寻找了。 秦可卿道:“能寻到英莲的母亲,让她们母女团聚,也是一桩功德无量之事,其父甄老先生,慢慢寻找不急。” 凤姐看了一眼香菱,目光在其眉心一点胭脂记上盘桓片刻,暗道,为了这么个丫头,薛大傻子都被送到牢里,果然是个标致水灵的,再等一二年,只怕又是个尤氏姐妹。 贾珩坐了会儿,饮了几盅茶,就返回内书房看书。 夜色低垂,一灯如豆。 贾珩坐在红木书案后,提笔书写着三国话本的第二部,橘黄色灯火映照在少年身上,气质安宁、静谧。 这时,忽地见着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从屏风外,轻手轻脚过来。 晴雯着翠色掐牙背心,下着粉白色罗裙,瓜子脸上愈发见着妩媚风韵,手中提着一壶清茶,说道:“公子,夜里冷,这是酥酪茶,公子喝上一盅吧。” 贾珩放下手中的书,看向晴雯,轻声说道:“放书桌上罢。” 晴雯近前给贾珩斟了一杯,然后,坐在远处,也从书架上,拿了毛笔、字帖,低头练着字。 晴雯识字也有一段日子,字认了一些,但还写不大好看。 及至亥时,贾珩心有所感,抬眸看向坐在一旁小几上,正执笔写着正楷字的晴雯,道:“我看会儿书,可能要很晚,你不用伺候,若是累了,先去歇着罢。” 晴雯伸出小手打了个呵欠,搁了笔,轻声道:“那公子,我先回去歇着了,你也早些歇着。” 说着,收拾了下笔墨纸砚,扭动着杨柳依依的腰肢,出了书房。 贾珩重又执笔书写着,过了约莫有一刻钟。 书房外传来一把娇媚、婉转的声音:“珩大爷在屋里吗?” 贾珩凝了凝眉,正要起身,出了内书房,只见玻璃屏风上投映着一个身姿窈窕纤美的女子身影。 凝眸望去,只见一袭粉红衣裙,容色艳丽的尤三姐款步而来。 贾珩问道:“三姐儿,这么晚了,没去歇着?” 尤三姐上着桃红色小袄,下着粉白色襦裙,青丝绾起的发髻上,别着一根水晶珠花的簪子,耳垂上配着桃花耳坠。 原是桃李芳菲的颜色,着粉红衣裙,愈添少女烂漫气息,手中拿着一摞书稿,巧笑倩兮道:“方才见大爷书房的灯还亮着,想着在家写的稿子,让珩大爷过来看看。” 贾珩闻言,转眸看向尤三姐手中的书稿,道:“这是你那隋唐演义话本的第二部?” “嗯。”尤三姐嘴角噙着一丝微笑,轻步近前,带起一股香风,搬过一旁的绣墩,在贾珩身旁坐了,轻笑道:“大爷,帮我斧正斧正。” 贾珩点了点头,接过书稿,重又坐在条案后,翻阅而看,“刷刷”声中。 尤三姐一手支起香腮,秀美双眉下,柔波盈盈的美眸,不错眼珠地打量着神情专注的少年,一张白腻脸蛋儿,桃腮生晕,嫣然明媚。 她来这里,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在牌场散去,相送西府的琏二奶奶,回来时,得到那位秦大奶奶的“暗示”或者说“许可”。 贾珩阅览而罢,将手中书稿收起,抬眸看向尤三姐,说道:“第二部比第一部,笔力已见长进,可以付梓出版,你继续写,等写完了,回头,我将书稿给翰墨斋。” 尤三姐“嗯”了一声,嫣然一笑道:“那多谢珩大爷了。” 贾珩点了点头,“不用客气。” 想了想,随意问道:“三姐儿回去这几天,家里还好吧?” 尤三姐轻声:“家里一切挺好的。” 她也不知为什么,只觉原本想好的魅惑之态,对上那双沉静如渊的眼神,却好似不得使一些,唯恐被这人看轻了去。 贝齿咬了咬唇,福至心灵,道:“这趟回去,家中老娘,说我年龄也不小了,要给我定下亲事。” 贾珩拿着书稿的手轻不可察地顿了下,面色平静依旧,问道:“年底在婚事上是要多一些,不知是甚么人家?” 捕捉到那微顿的手,尤三姐美眸闪了闪,压抑着心头的欣喜,转过脸去,看着那桌角烛台上,一簇摇曳不定的烛火,道:“是一位商贾家的年轻公子,听说颇为家资,老娘劝我去见见。” 编着瞎话,心头也有几分紧张。 贾珩沉吟片刻,道:“那三姐儿你的意思呢?” 尤三姐原本想说我看看后再说,但心下一慌,对上那一双清莹的眸子,安静片刻,柔声道:“我不想见。” 尤三姐道:“如是不得我意,任是貌比潘安、富赛石崇的,我不往心里去,倒白活了这一世。” 贾珩一时默然,湛然有神的目光落在尤三姐的脸上,问道:“若得你意的,未必中意于你呢?” 尤三姐娇躯轻颤,一颗芳心沉入谷底,秀眉下的明眸直视着贾珩,轻声道:“那我就等,一年也罢,十年也罢,如那人不要我,我情愿一辈子跟着他,看着他……” 说到最后,早忘了先前的来意,声音低沉,语气坚定。 贾珩默然了一会儿,挪开眸子,低头看向手中的书稿,低声道:“我觉得,那人应不会让你等十年的。” 尤三姐闻言,如听仙乐,芳心一颤,却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盈盈如水的美眸,面色怔怔,宛转颤抖中带着雀跃:“大爷方才说……说什么?” 贾珩将目光从书稿中抽离,看了一眼尤三姐,道:“没说什么。” 尤三姐:“???” “我方才……都听见了。” 尤三姐心头羞恼,分明不依,娇嗔薄怒,近得前去,拉着贾珩的衣裳,几乎是撒娇说着。 忽地美眸对上那一双温润如玉的目光,贝齿咬了咬樱唇,脸颊绯红,垂下螓首,收了纤纤玉手。 哪里有往日无畏无惧的泼辣性子。 贾珩将书案前的一摞书稿拿起整好,递给尤三姐,轻声道:“好好写书罢,等你把这本书写完了,再说其他。” 尤三姐娇躯一颤,螓首抬起,嗫嚅道:“珩大爷……” 写完这本书再说,再说什么? 可担心话一出口,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贾珩看着尤三姐那张艳冶玉容,沉吟片刻,道:“当初你问我以何自立?我那时让你写书,你可还记得?” 尤三姐抬起晶莹玉容,毫不避着那粲然如星的眸子,轻声道:“记得,一日不敢或忘。” 即是从那时起,她开始对眼前比她还小一二岁的少年…… 贾珩轻笑了下,眸光闪烁,意味莫名,说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善始者善终,我希望你能把这本书写完。” 尤三姐忙道:“那我回去就快点儿写完。” 贾珩:“……” 见着一脸无语的少年,尤三姐心头欣喜之余,却涌起阵阵甜蜜,她方才一时心乱,倒失了计较,其实眼前之人,已给了她答案。 念及此处,心头愈发欣然,轻声道:“那珩大爷早点儿歇息,我先回去了。” “去罢。”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贾珩望着尤三姐离去的背影,鼻翼之间似还有残余的香气浮动,面色幽幽,一时也有些出神。 却说尤三姐离了书房,怀着欣喜,向着自己所居院落而去,只是刚离了书房不远,迎面正见着凉亭灯火辉煌中,站着一个衣裳艳丽,气质雍容的女子,不由一愣。 “秦大奶奶。”尤三姐近前唤道。 秦可卿螓首点了点,温婉如水的目光落在尤三姐身上,在其衣襟以及绚丽若云霞的脸蛋儿上停留了下,见并无异样,因问道:“夫君他……怎么说?” 尤三姐怔了下,目中似回忆着方才的一幕,轻声道:“大爷说,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希望我善始善终,将书写完。” 秦可卿蹙了蹙秀眉,美眸晶光闪烁,现出思索之色,心底喃喃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善始善终……” 抿了抿樱唇,心有所悟,眺望着书房的橘黄灯火,心头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宁,这应是夫君给她的承诺。 她最近是有些……胡思乱想了。 /89//.html 第四百零三章 检校京营节度副使 翌日,正月初六 贾珩一大早儿,就先去了京营节帅大营,召集在营房中的果勇营诸将,以及都督同知戚继辉等人,出了节帅大营,前往城北的十里亭,相送离京去边的武英殿大学士李瓒。 陌上杨柳似早沐春风,枝头吐出少许绿芽。 一顶顶官轿与马车在道旁停着,已陆陆续续来了一些官吏,三三两两在一起叙话,呵起的白色热气,旋即散逸。 不少是李瓒的门生故吏,还有一些是京中同僚、下属。 此外浙党、齐党两位大学士,韩癀与杨国昌也派了其子韩珲与杨思弘,代父相送,另有在兵部武库司问事的楚王,亲自来相送。 也是因为尚在年节,倒也难言贻误公事。 见贾珩这位近来京中权势炙手可热的少年前来相送,正在相候的官吏对视一眼,皆是能从对方眼中看出异色。 原本还以为李瓒离了中枢,前途未明的官吏,心头泛起滴咕。 京营诸将相送,这其中的政治意味,颇为浓厚啊。 “只怕再过二三年,李大学士载誉回京,就可进阶首揆。”楚王目光深深,思量着。 这会儿,李瓒正与兵部侍郎施杰叙话,抬眸见到贾珩与一众军将相送,面色也很是惊讶。 贾珩与一众军将下了马,近前见礼,“阁老。” “子玉。”李瓒笑了笑,高声唤道:“怎么过来了?” 贾珩道:“过来送送阁老,敬阁老一杯水酒。” 这时,李瓒之子李懿,端上盛着清酒的木盘,略有些好奇打量了一眼那蟒服少年,然后看向李瓒,神情郑重,低声唤道:“父亲。” 李瓒点了点头,接过酒盅,道:“此行本不好多饮,但子玉既来相送,这杯酒,老朽是要喝的。” 贾珩举起酒盅,朗声道:“阁老此去,关山路险,北国风寒,阁老还请保重。” 在场一众官吏,面色多有动容,都是从那少年简短的话中感知到某种信任的情绪。 李瓒接过一旁的酒盅,一杯饮下,瘦削、冷硬的脸颊,顿时浮上两抹酡红,抬眸看向贾珩道:“子玉在京中,整军诸事全靠子玉费心了。” 这时,从神京城方向打马来了数骑,策马扬鞭,马蹄声疾,众人徇声而望。 为首之人,正是大明宫内相到戴权,在侍卫班直的扈从下,奉着崇平帝的口谕,相送李瓒。 戴权翻身下马,快步近前,从一旁侍卫手中接过一件貂裘大氅。 “李阁老,圣上口谕,早春时节,乍暖还寒,这件貂裘大衣,阁老路上带着穿,以为取暖,还请阁老不要推辞。”戴权笑着说道。 李瓒胡须下的嘴唇翕动,想要说些推拒的话,终究未出言,瘦松眉宇下的眸子,好似穿过重重烟云,望着神京方向,行礼说道:“臣,谢圣上隆恩。” 这时,一旁的李懿接过貂裘,道:“父亲,儿子给您披上。” 李瓒“嗯”了一声。 众人见着这父慈子孝一幕,手捻胡须,频频点头,暗道,李大学士不愧是诗书礼仪之家。 这时,随行扈从的班直侍卫,进前说道:“阁老,天色不早了,该启程了罢。” 李瓒目光掠过周围相送的同僚,朗声道:“诸位,都回去吧。” 众人都纷纷深施一礼,道:“阁老保重。” 李瓒上了马车,其子李懿也会随行至北平,待李瓒安顿下来后,然后再次返回京城。 崇平十五年,正月初六,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李瓒出镇北平,帝授幽燕经略安抚使,执尚方宝剑,都督河北、山东,山西诸军事。 望着车队以及扈从渐渐远去,在场官吏有互相叙话者,渐渐三三两两散去。 这时,楚王陈钦领着王府主簿冯慈以及长史廖贤,来到贾珩身旁,如玉面容上挂着笑意,道:“贾爵爷中午可有空暇,小王在王府略备了薄宴,可否赏光,过府一叙?” 值得一提的是,贾珩所授男爵,但官吏不常喊,唯有当面敬称时,才得以称呼。 贾珩抬眸看向楚王,打量了一眼,低声道:“王爷,在下最近几天,还要回京营处置军务,恐无空暇,望王爷见谅。” 当着这般多人的面,接受楚王宴请,只怕不日就有风言风语在京城响起,更不必说戴权这会儿还领着宫里的内侍就在不远处眺望。 这楚王碰得一手好瓷。 楚王心头虽有被拂了面子的不悦,但脸上笑意不减,或者说此人原就心性隐忍,喜怒不形于色,笑道:“那等贾大人有空暇,小王再行相邀。” 贾珩点了点头,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来到戴权跟前儿,问道:“戴公公,圣上这会儿可在宫里。” 戴权瞥了一眼楚王,笑了笑道:“陛下在宫里。” 贾珩整容敛色,说道:“我正要进宫面圣,公公可同行。” 李瓒一去北平,想必天子这会儿比谁都怅然若失,那是一种期待与担忧交织在一起的情绪,他这时候不去刷存在感,什么时候去? 贾珩向身后的京营几将交待了下,让其各自归营。 望着贾珩与戴权离去的背影,楚王面色澹漠,转身也回了马车,王府长史冯慈与廖贤进入马车。 伴随着马车嶙嶙转动,楚王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这贾珩是愈发势大了。” 显然被当众拒绝,这位王爷也有些不爽。 廖贤道:“李阁老一去,朝廷知兵者众,但天子心腹,唯贾子玉一人,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楚王道:“本王又何曾不知?只是想着因先前贾家女一事,与他赔礼,不想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冯慈道:“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 楚王目光深深,低声道:“本王醒得。” 回头再说贾珩,随着戴权向着神京城并辔而行,进入宫苑。 大明宫,内书房 崇平帝此刻负手而立在一座舆图前,看着大汉边镇的舆图,凝思不语,目光注视着北平府所在。 如贾珩所料,崇平帝的确神思不属。 一位内阁大学士出镇北疆,如是仍难以抵挡胡虏,又该如何? 还有朝中知兵之人,军机处的人选,还有待确定。 “陛下,戴公公回来了,还有果勇营都督贾大人,也来求见陛下。”这时,一个内侍进来低声说道。 崇平帝回头望去,冷硬面容上现出一抹笑意,道:“朕正要传召贾子玉,唤他进来。” 过了一会儿,大明宫内相戴权领着一个身穿蟒服,头戴山字冠的少年,快步入得殿中。 “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珩立定身形,看着那站在山河舆图前的中年皇者,拜见道。 “贾卿平身。”崇平帝唤了一声,然后也不多言,看向戴权,问道:“李大学士走了。” 戴权道:“回陛下,已经前往北平。” 崇平帝闻言,面色默然了会儿,旋即看向贾珩,问道:“贾卿可去相送?” 贾珩回答道:“臣方才率京营将领,去送了李阁老。”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李卿此一去,希望北疆边务,当能有所改观吧。” 说着,唤了内监道:“给贾卿赐座。” 崇平帝也来到条桉之后,落座下来,拿起手边的一份绢帛,说道:“子玉来的正好,军机处人选择定,于司员尚需补充,你为首倡军机处者,可先看看,若无不妥,隔日就令内阁拟旨,名发中外了。” 说着,给戴权使了个眼色,将拟好的名单,拿给贾珩阅览。 贾珩道:“臣不敢。” 这等人事任命,他谨守臣子本分。 崇平帝道:“无妨,已议定人选,若有不妥,卿可直言。” 军机处设定之始就是临时差遣,更多还是崇平帝用来架空内阁在边事之权的机构,最终的决策者还是崇平帝。 贾珩整容敛色,双手接过,看到其中第一行,就有几分诧异。 军机大臣,武英殿大学士,内阁阁员,兵部尚书李瓒。 崇平帝道:“朕思来,如加李卿军机大臣衔,方得彰明总宰军国政务之意,待过几日,就有旨意传过去。” 这也是通例,此外崇平帝还准备了一封加李瓒为少保的圣旨,准备在其到达北平,将经略安抚司框架搭出后,就传过去。 这就和起复时,一路加官儿是一个意思,以示荣宠。 贾珩道:“圣上圣明,李阁老镇守北疆,军情往来,需得预知机务,如从此而言,非授军机不可了。” 离了内阁,就离了中枢,如不加其军机,从原本总揽一国兵事的兵部尚书到地方,就有贬谪之嫌。 《剑来》 接下来往下看,只见其上记述名单。 授袭一等男、检校京营节度副使、果勇营都督,贾珩。 “检校”、“假”,其实都是暂代的意思。 事实上,就算是京营节度使的全称,也是“检校京卫团营节度使”,简称京营节度使,只有少数人能将“检校”两字拿去,这都是事帝王数十年,忠心耿耿的重臣。 毕竟他资历尚浅,只得检校。 从此可以看出天子给他升了职务,并没有将京营节度使之职直接给他,而是空悬,再无其他副使掣肘,就可以天子剑威慑诸将。 这也是帝王心术的制衡之道。 如果他不可靠,那么崇平帝随时就可以再任命一位团营都督为京营副使,或者任命五军都督府、兵部侍郎,统领京营。 当然,他本身资历浅,升半格儿为京营节度副使也合适,很难说防备着他。 之后的军机大臣是,后军都督、南安郡王严晔。 前军都督、北静郡王水溶。 兵部侍郎施杰。 大抵与他所猜测不差,当初他想着若是兵部尚书入军机处,一下子将军机处的位份儿提得太高,恐怕在文官集团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那么李瓒就没必要入军机处。 可仔细想想,如崇平帝这般,恰恰是以文御武之理,其实还能减少一些阻力。 当然,也许是李瓒在前面顶着,他才能有着一定话语权,否则,必定是南安郡王为首席军机大臣。 虽然这上面从来没有说谁是首席,但官场就是会排序,以南安郡王的资历,再为首席,那设军机大臣做什么,悉决于五军都督府不就行了? 而他排序第二,资历却浅薄,给众人感官就是,除首席外,其他人话语权都一样。 至于其他的军机大臣。 陈汉不是没有其他军国重臣,比如西北的西宁郡王、云南的东平郡王,这两大军事集团世镇南方与西北,但都是为国之屏藩的人物,如要调任中枢,需要天子亲自礼遇,单单一个军机处,显然位份儿不太够。 还有天下督抚,比如四川总督高仲平,此人也素有谋略,手段酷烈,镇抚巴蜀之地,独揽军政大权十余载,同样是崇平帝在潜邸时的有力支持者。 但军机处这种临时差遣,显然不足以让彼等上京。 而北静王水溶虽年轻,但也颇好武事,在原着中也被皇帝多次派出查边,如今进入军机处,想来也是崇平帝释放出一个麻痹四王八公的信号。 贾珩将手中的名目,递给一旁的戴权,道:“圣上选人用人,独具慧眼,臣并无异议。” 这等人事任命,他能提前看看,已是颇为恩宠殊遇,再加上首倡军机处的福利,如何可随意置喙。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五军机大臣,皆为临时差遣,后续还有调整,只是七司员还有空额,贾卿可有举荐人选?” 贾珩不假思索道:“臣举荐兵部武选清吏司郎中杭敏,该员颇有大略,可入值军机,协办军务。” 崇平帝道:“李卿临行之前也曾举荐该员,看来的确是一员干才了,旁的呢?” 司员就是办事员,比之军机大臣自要差上许多。 贾珩沉吟,说道:“急切之间,臣也并无人选,可否容臣思量。” 崇平帝笑了笑,道:“不急,每位军机可举荐一二人,以作备选,若有合适人选,倒也不拘于七人。” 反正都是临时差遣,谁举荐,那么出了问题谁负责。 而且不仅仅是贾珩举荐,每位军机都要举荐一二人。 可以想见,传扬出去,将会引起京中官员的奔走,这是到天子近前千载难逢的机会。 贾珩点了点头,拱手称是。 崇平帝看了少年一眼,沉吟道:“戴权,让内阁拟旨,升授贾珩为检校京营节度副使,都督团营作训事务,以天子剑节制诸军。” 这份旨意一出,贾珩算是正式以检校京营节度副使,节制十二团营,接掌了作训、整顿事务。 贾珩离座起身,躬身相拜道:“臣谢圣上隆恩。” 至此,李瓒一去,他管领京营的尘埃落定,之后就可大展宏图,建功立业。 看着那张带着激动之色的昂扬面孔,崇平帝心头也不觉有几分欣然,微笑道:“戴权,快近晌了,让御膳房准备酒宴,朕与贾卿边饮边谈。” 贾珩沉吟片刻,道:“臣供事京营,当以兵事为要,五城兵马司差遣,实难堪其任,还请圣上另拣贤能,以当神京治安重任。” 崇平帝诧异了下,沉吟片刻,道:“能者多劳,你先管领着五城兵马司,等有合适人选,再作不迟。” 主要急切之间,也没有好的人选接任,而且他也想一观此子的品性,与魏王朝夕相处,能不能守住本心。 贾珩闻言,只得应允下来。 这就是一个态度,等他彻底在京营站稳脚步,大约一年左右,就要再次试着辞去五城兵马司的差遣。 加入书签 /89//.html 第四百零四章 李婵月:我恼他都来不及呢 君臣二人说着话,叙说着形势,不知觉已近晌午时分。 这时,戴权进入宫中,轻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过来了。” 不多时,伴随着环佩叮当之音响起,一袭华美宫裳、峨髻高立的宋皇后,在宫女的扈从下,款步进入殿中。 见到君臣二人宋皇后一张妍美、姝丽的玉容,也不知是不是节日的喧闹,抑或是前日得了滋润,容颜旖丽,玉肌生晕。 眉梢眼角都流溢着轻熟的笑意,说道:“陛下,都近晌了,怎么还未过去吃饭?” 崇平帝离座起身,看向宋皇后,笑道:“梓潼,正让御膳房备了宴,准备招待子玉。” 贾珩也连忙上前见礼,拱手说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宋皇后看了一眼贾珩,巧笑嫣然,道:“子玉也在啊。” 这是面对子侄的语气,只是莺啼婉转,娇媚酥软。 贾珩听着酥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抬眸看向窈窕静姝的宋皇后,拱手道:“回娘娘,臣过来与圣上议事。” 宋皇后美眸流波,柔声道:“圣上,已在坤宁宫设了宴,你们君臣不妨一起用些?” 崇平帝点了点头,看向贾珩,温声道:“贾卿,过去罢。” 贾珩道:“臣多谢娘娘款待。” 随着崇平帝来到坤宁宫,进入偏殿,崇平帝与宋皇后坐在靠着轩窗的软榻上,靠背是一条秋香色引枕,贾珩则在不远处的绣墩上坐下,一旁的宫女奉上以成窑瓷杯盛放的香茗。 崇平帝道:“梓潼,地方督抚上京诰命以及宗室命妇,都接待了吧?” 因是年底,有一些地方督抚上京述职,崇平帝这几天也招待了一些,而宗室、勋贵命妇则由宋皇后宴请。 宋皇后道:“已经招待过了。” 崇平帝端起茶盅,吹了一口茶沫,饮了一小口,轻声问道:“最近是在给然儿议亲?你是怎么定的?” 宋皇后笑道:“还要让圣上拿主意呢,礼部送来的待选名单,臣妾有几个中意的,还要让圣上看看。” 崇平帝讶异道:“可有名单?” 宋皇后吩咐着女官去取来名单,递给崇平帝。 崇平帝展开,烫金龙凤图文的红色笺纸,凝神阅览,从上而下看去。 贾珩此刻坐在下首绣墩,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安静听着帝后二人叙话,只是心头难免涌起思索。 魏王陈然的亲事,也不知定的哪一家。 只见崇平帝凝了凝眉,沉声道:“甄家就算了,甄家女已为楚王正妃,再一女为魏王妃,实在不像样,其他的人,再思量思量。” 宋皇后凤眸闪了闪,微笑应道:“臣妾再寻思寻思。” 过了一会儿,内监禀告道:“陛下,娘娘,御膳已备好了,是否传上来?” 宋皇后柔声道:“陛下,先用膳吧。” 崇平帝点了点头,看向正老神在在,默然品茗的贾珩,问道:“子玉应饿了罢。” 贾珩连忙将茶盅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道:“回圣上,没有太饿。” 说话间,随着崇平帝进入偏殿,入了席。 崇平帝面色顿了顿,说道:“过了年,里里外外,国事家事也不让人清闲半分,魏王的亲事,也需得提上日程了。” 贾珩感慨道:“圣上既为人君,也为人父,家事国事都在心头。” 崇平帝一边净着手,问道:“听说魏王昨个儿去了五城兵马司,可还知事?” 此言一出,宋皇后原本正亲自帮着崇平帝摆放碗快,凤目凝了下,侧耳倾听着。 贾珩沉吟片刻,道:“魏王谦恭有礼,风仪伟长,昨日问了一些司衙事务,然后就熟悉起来,臣以为想来没有多久,以魏王之资质,应能熟稔了。” 宋皇后听着此言,美眸瞥了一眼贾珩,心下暗松了一口气。 崇平帝面上却无多少喜色,道:“你多提点着他,朕过往忙于国事,对几个皇子都疏于管教,如今在衙司历练,多有顾忌其地位尊荣,不敢匡其过失,斯于皇子有害无益,彼等渐不知敬畏,多成目无法纪、刚愎自用的性子。” 宋皇后闻言,玉容一白,盈盈拜道:“是臣妾教导不力,让陛下费心了。” 崇平帝上前搀扶着宋皇后的胳膊,轻声安慰道:“朕并未说魏王,而是许多事情泰半缘由于此。” 贾珩这时,也净了手,拿过毛巾擦了擦,看着帝后二人亢俪情深的一幕,目中现出思索。 崇平帝不愧是以严苛、方正而在潜邸时执掌刑部,见人见事,一针见血,许多皇子飞扬跋扈,就是因为周围顺着的人太多了,纵是践踏规则,也有人帮着善后。 “好了,不说这些了,用膳。”崇平帝说着,拿起快子,看向对面的少年,声音温和几分,说道:“子玉,也一起用膳罢。” 贾珩应了一声,也开始动快。 待用罢午膳,君臣几人品茗叙话。 崇平帝湛然目光看向贾珩,轻声说道:“子玉,你那三国话本,今年应出第二部了吧?” 贾珩道:“已写了第二部,还有五六回目,就可完稿。” 宋皇后晶莹玉容上流溢着明媚笑意,道:“前日,止儿与泽儿还说,第二部拖得这般久,还未见着刊行于市,倒是让人等得心焦了一些,本宫和他们姐弟两个说,你现在身上差事多,未必有时间再着书。” 崇平帝道:“子玉着书,也不可耽误了正事,虽朕也想一睹为快,但子玉如今领京营作训,平常急务还是练兵备战为要。” 贾珩郑重道:“圣上所言甚是,臣平日时间还算充裕,每日抽出一些空暇,可慢慢写完。” 崇平帝看向贾珩,点了点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 听着君臣二人又叙了一会儿话,宋皇后看着外间天色,柔声道:“陛下,过晌了,该午憩了。” 贾珩见此,连忙起身,拱手一礼道:“圣上可先歇息,臣先行告退。” 崇平帝这会儿也有些犯困,摆了摆手,允准贾珩告退。 跟着一个小内监,贾珩出了坤宁宫,在朱红色宫墙高立的御道上安步当车,正月的日头懒洋洋地照耀在人身上,道冷风不时吹来,倒也有一股别样的惬意。 就在这时,贾珩忽地听到身后,传来一把清冷如水的声音:“先生。” 贾珩伫立原地,回头徇声凝望,只见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联袂而立。 咸宁公主着素蓝色宫装长裙,纤腰高束,窈窕明丽,其人玉容晶莹,修眉联娟,凤目细长,尤其眼角一颗泪痣。 《最初进化》 清河郡主李婵月身形娇小玲珑,着粉红衣裙,头上梳着豆蔻少女的发髻,明眸皓齿,亭亭玉立。 “先生,方才看着背影有些像,不想还真是先生。”咸宁公主冷清、幽艳的眉眼间,见着意外相逢的欣喜,声音中满是讶异。 贾珩抬眸看向咸宁公主,拱手说道:“见过咸宁殿下。” 然后,转眸看向一旁的小郡主李婵月,目光柔和几分,轻唤道:“小郡主,一向可好?” 李婵月打量了一眼贾珩,眸光闪了闪,唤了一声道:“贾先生。” 咸宁公主近前,看向剑眉星眸,气质冷峻的少年,清声问道:“贾先生这是刚刚见了父皇?”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刚刚见过,圣上这会儿正在午睡,我这是打算回去。” 咸宁公主闻言,玉容微顿,轻声道:“原是想到坤宁宫向母后请安,商议下三哥开府后的宅邸整修事宜,听先生这般一说,倒不好去打扰父皇午睡了。” 李婵月莲步轻移,近前,俏丽的脸蛋儿上见着笑意,道:“咸宁姐姐,等会儿再去见皇舅母罢,我们送送贾先生。” 咸宁公主闻言,螓首点了点,看向对面少年,低声道:“先生。” 贾珩拱手道:“有劳了。” 几人沿着御道缓行,咸宁公主问道:“先生,最近几日,三国话本后续可曾有写?” 贾珩道:“还差几回目,第二部就可完讫。” 咸宁公主闻言,清眸闪亮,道:“那先生可随身携有书稿?” 贾珩轻笑了下,道:“这个倒未带,落在家里了。” 咸宁公主语气略有几分低沉,柔声道:“那真是可惜了。” 李婵月秀眉下的清澈明眸转了转,轻声道:“咸宁姐姐,不妨去贾府取了书稿,再回来不迟?” 咸宁公主闻言,樱唇抿了抿,一时有所意动。 只是还有些担心,她云英未嫁之身,这般贸贸然前往贾府,只怕会有一些闲话在京中流传,给先生造成困扰。 贾珩看了一眼小郡主,接话道:“等改日我带了书稿到长公主府上,殿下也可过府一叙。” 李婵月:“……” 咸宁公主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也好。” 几人说话间,已到了安顺门。 贾珩立定身形,转身看向咸宁公主,道:“公主殿下,小郡主送到这里就行了。” 咸宁公主闻言,轻轻笑了笑,看向那少年,道:“那先生慢走。” 一直目送着贾珩出了安顺门,咸宁公主蹙着柳叶细眉,未曾收回目光。 “姐姐,人都走了,还看呢。”李婵月伸出小手,在咸宁公主眼前晃了晃。 咸宁公主脸颊浮上红晕,回眸瞪了一眼李婵月,道:“胡说什么呢。” 李婵月轻轻笑了笑,道:“咸宁姐姐方才怎么不随着贾先生一同往宁国府看书稿?” 咸宁公主闻言,秀气的眉微微蹙着,一双狭长、清亮凤目盯着李婵月,似嗔恼似宠溺道:“你呀,古灵精怪,方才贾先生在这儿,比谁都安静,这会儿人都走了,又比谁都话多,我瞧着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呀……咸宁姐姐!”李婵月心头一跳,清丽脸蛋儿上现出急切,道:“我恼他都来不及呢,我上哪儿……喜欢他?” 那人一直打着她娘的主意,也不知羞,比她大一二岁,她娘亲都能当他岳母了。 嗯?乱了,她都被咸宁姐姐绕晕了,不是,都能当他娘了。 咸宁公主凤眸微眯,盯着脸色变幻、目光躲闪的李婵月,低声道:“恼?你为什么恼贾先生?婵月,你是不是有事儿瞒着姐姐?” 李婵月被咸宁公主锐利目光盯得心头发虚,眉眼低垂,稍稍避开目光,脸颊微红,岔开话题道:“我是为姐姐担心,三皇兄开府之后,姐姐的亲事也该提上议程了,我就想着咸宁姐姐这么好的品貌,总不能被辱没了。” “那姐姐还要谢谢你为我操心了。”咸宁公主轻声说着,秀眉蹙了蹙,粉面上泛起一抹忧虑之色。 魏王兄成亲之后,只怕下一个就是她了,也就一年半载的空当,就会议亲。 但京中勋戚子弟,多为纨绔膏粱,并无中她之意者,偏偏唯一觉得还合适的,又是有妇之夫。 “是啊。”李婵月明眸闪过一抹慧黠,低声道:“姐姐觉得贾先生……?” “好了,什么怎么样,回去罢。”咸宁公主秀眉拧了拧,心下生出一股烦躁,拉过李婵月小手,止住了少女的话头。 李婵月撇撇嘴,明眸闪了闪,心道:“人家都没说怎么样?咸宁姐姐就自己补上了。” 而贾珩升授京营节度副使的消息,却从内阁向着神京席卷而去,虽一些人早有预料,但听到旨意降下,仍有一种恍然不真实的感觉。 时隔十多年,兜兜转转,京营又重新落在了贾族宁国一脉身上,由贾族中人执掌。 王宅,书房之中,一方红木条桉后,王子腾坐在黑漆靠背椅上,神情专注,手持羊毫笔,正在书写着什么, 借着轩窗处光线可见,“三边兵备条疏”。 这是王子腾将其去年查边所闻所见,以及最近的心得,准备具成一疏,陈奏于上。 说来,这还是王子腾从贾珩先前上《平虏策》得来的灵感,王子腾打算用这一封策疏,挽救自己的仕途。 京营显然是不能待了,那就先去边关,再图后计。 就在王子腾绞尽脑汁,书写着策疏时,只听得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子腾之子王义,快步进入书房,在兽头薰笼旁立定身形,拱手道:“父亲。” “回来了,可曾打听着什么消息?”王子腾放下羊毫笔,抬眸看向王义,其人雄阔面容上,比之先前多了许多沉凝气度。 王义脸色阴沉似水,低声道:“父亲,那贾珩果如您先前所料,李阁老一离京,被宫里擢升为检校京营副使,统领京营兵马作训事宜。” 王子腾叹了一口气,一时间,心头也有几分烦躁。 当初天子用他王子腾之时,何曾礼遇,如今却将京营兵权付之于贾珩。 其实,王子腾的心理,大抵是一种被牛头人的屈辱和恼火。 王子腾沉吟片刻,压下心头的负面情绪,吩咐道:“明日,你带上一份厚礼,与你媳妇还有姿儿,随为父去宁荣街,拜访拜访荣国太夫人。” 王义闻言,面色怔了下,迟疑道:“父亲,这……” 王子腾眉头紧锁,目光望向轩窗外的假山,低声道:“如今京营兵权归属尘埃落定,我王家与贾家原为姻亲,我纵不得在京营为将,也可至三边镇戍。” 王义面色变幻了下,按捺住心底涌起的一股悲愤,道:“是,父亲。” 第四百零五章 贾母:难道又是晋爵的圣旨? 宁国府 正是午后时节,可听到会芳园方向,传来鼓锣以及唱戏之声。 朱檐碧甍的天香楼,巍然矗立,飞檐钩角向着碧空苍穹伸张,凋梁画栋下,栏杆上几个着各色袄裙的丫鬟,列队侍奉着。 贾母在秦可卿、尤二姐、尤三姐等东府女卷的相伴下,在二楼隔帘听戏,凤纨、王夫人、薛姨妈也在一旁就近坐着相陪。 四春与钗黛等年轻姐妹,也在一旁说着话,当真是钗裙环袄,云堆翠髻,环肥燕瘦,如百花盛开,争奇斗艳。 探春拉过惜春的小手,轻声道:“四妹妹,几天没见着你,怎么舍得过来了?” 黛玉闻言,秋水明眸转过,凝睇望向惜春。 惜春着一身粉红色衣裙,愈发显得形容娇小,韶颜稚齿,柳叶细眉下的眸子,清澈明亮,轻声道:“在屋里闷的慌,出来转转。” 好在探春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穷追不舍,旋即,英丽脸蛋儿上浮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怅然,轻声道:“四妹妹不大喜听戏,说来珩哥哥也不喜欢听戏的,这两天都没见着,不知在忙什么去了。” 前天,她吃多了酒,一时鬼迷心窍……之后两天也不知该怎么面对珩哥哥。 今儿个才渐渐调整过来心思,左右她就这么着了。 在一旁坐着的宝钗,上着藕荷色小袄,下着蜜合色长裙,身姿丰美,举止娴雅,闻言,一双水润杏眸看向探春,轻笑打趣道:“三妹妹这个女佥书,都不知道珩大哥怎么没来,我们就更不知了。” 那人自那晚挽过她的手后,一晃几天没寻她说些什么,就好似杳无音讯一般。 探春闻言,转眸看向宝钗,面色似稍稍有些诧异,这等略带促狭的话语,按说不该由眼前这位宝姐姐说,而是由一旁的林姐姐说才是啊。 不过也没纠结,轻声道:“珩哥哥这几天许是忙着衙门的公务,我这几天也没见着他呢。” 黛玉罥烟眉微蹙,声音轻轻柔柔道:“珩大哥性喜安静,许是嫌太吵闹了吧。” 探春这时听着钗黛二人说话,原本心头的一丝怪异之感,愈发强烈。 大抵是一种钗黛各自拿了对方的剧本? 然而,哪怕是原着中,宝钗也未尝没有说过促狭之语,黛玉也有善解人意之时。 这时,贾母听着探春等几个姐妹的议论声,扭头问着一旁的秦可卿,笑问道:“珩哥儿这两天怎么都没见着?” 秦可卿温婉一笑,轻声道:“夫君他这几天往来衙门,处置军务、公务,一大早儿就去了城外,都这时候了,按说应是回来了吧?” 说着,看向一旁垂手侍奉的宝珠,吩咐道:“宝珠,去看看大爷回来了没有。” 宝珠“哎”地应了一声,快步下了天香楼,寻贾珩去了。 贾珩这会儿正在花厅中品茗,见着晴雯的兄长吴贵以及其嫂子多姑娘。 这吴贵,性情胆小怕事,在荣府原为厨子,为下人、小厮煮着饭菜,其妻多姑娘则是荣府下人中的公交车,后来更是与贾琏搞在了一起。 一缕秀发还酿出了一场风波来,导致凤姐抽了平儿一个耳光。 名字也颇得其名,吴贵者,乌龟也。 吴贵有些胆怯,朝贾珩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弯腰屈膝,脸上陪着笑道:“大爷,先前还要多谢蒙大爷照顾,才给小的一口饭吃。” 一旁的多姑娘体格风骚,打扮得花枝招展,大着胆子看向那蟒服少年,抛着媚眼,眉目传情,可浑然没有任何回应。 却不想这幅搔首弄姿的模样,早已落在晴雯眼中,两弯柳叶眉竖起,俏脸含煞,心头恼怒不已。 心道,她真是心一软,就让这样乱七八糟的骚狐狸见着公子。 贾珩自也注意到多姑娘的举动,心头也有几分生厌,放下茶盅,目光沉静地看着吴贵,问道:“你在西府后厨做事,要老老实实,少吃酒耍钱,别闹出什么祸事来,如是再犯,那时谁也救不你。” 旁的也不好提点,总不能说你换顶帽子戴。 吴贵笑着点头称是,不敢怠慢。 晴雯在一旁有些不耐,催促着赶人,说道:“兄长,见大爷也见过了,该忙去了吧。” 就在这时,宝珠从廊檐下进来,脸上带着喜色,笑道:“大爷回来了?老太太和奶奶唤您过去听戏呢。” 贾珩原也不想与吴贵夫妻多作交谈,闻言,正好挥了挥手打发夫妻二人离去,转眸看向宝珠,轻声道:“你回去回话,我这就过去。” 说着,看向似有些气鼓鼓的晴雯,失笑道:“晴雯,随我去天香楼坐会儿罢。” 晴雯“嗯”了一声,扭动着水蛇腰紧随着贾珩,道:“我表兄还有嫂子她……” 贾珩道:“好了,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些都不值当说的。” 晴雯瓜子脸上重又现出喜色来,品着少年的话语,心头不由涌起阵阵甜蜜。 天香楼 在婆子、丫鬟的见礼声中,贾珩与晴雯拾木梯而上,绕过一架竹木基座、绢帛绣以牡丹花的屏风,进入厅中。 原本正在说笑的贾母与凤纨,都渐渐轻了谈笑,抬眸看向那主仆二人,准确说是那着团章蟒服、头戴山字帽的少年身上。 宝钗原与元春说笑,这时,梨芯雪白的脸蛋儿,笑容也凝滞了下,柳叶细眉下的杏眸,怔望着那少年,目光深处蕴着复杂之色。 探春同样偷偷瞧了一眼那少年,旋即将目光错开一些,分明不敢瞧着少年脸,只是好巧不巧,偏偏落在耳朵上,芳心剧颤,眸光迅速挪开,抿了抿樱唇。 贾珩行至近前,朝贾母行了一礼,冲元春神色温和地点了点头,目光依次掠过迎春、探春、惜春、钗黛等一众群芳,在鸳鸯的招呼声中,在贾母下首的绣墩上坐了。 贾母苍老目光打量着蟒服少年,笑了笑,问道:“珩哥儿,过年这几天都么见着你,忙什么呢?” 这晋爵之贺宴,原是为贾珩所举办,但贾珩几天都没怎么露面,贾母按理也该问一下,以示关切。 《天阿降临》 贾珩面色澹然,道:“衙门的公务,年前就累积了不少,如今都快堆满桉头了,多数都是下面人决定不了,需得我亲自去拿主意,故而这两天就没往天香楼来,老太太与姐妹们热闹庆祝就是,倒不用顾念着我。” 众人闻言,点了点头。 这话说的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再看那少年,心头难免生出念头,无怪乎官儿做的这般大。 李纨凝眸看向那少年,秀雅玉容上现出一抹幽思,兰哥儿将来也能如他珩叔一般吧。 “你们瞧瞧,这外面官儿当得,连过年也不得闲了。”贾母转眸看向一旁的凤姐,抱怨说着。 凤姐笑道:“珩兄弟现在正大用着,身上的担子原就重,老祖宗,以往国公爷在时也这样吧?” 贾母就叹道:“小国公爷当年也是这样,天天忙得脚不沾地的。” 凤姐和李纨闻言,都出言感慨着。 王夫人则在一旁听得腻歪的紧,白净面皮上霜冷之色微覆,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茶盅,抿了一口。 薛姨妈原是凑趣玩闹的性子,但因为薛蟠被某人送进去,这会儿却不附和,只在一旁轻轻笑着,并不多言,心头深处未尝没有一种想法。 元春与一旁的黛玉低声说着话,其实一多半心神,也放在那神情从容的少年身上。 宝钗手中端着一个茶盅,低头抿了一口,只是抬眸瞥那少年一眼,杏眸见着思索之色。 秦可卿这边厢抬起艳丽无端的玉容,问道:“夫君今天一早儿就送李阁老,李阁老去北了吧。” 贾母这时接过鸳鸯递来的茶盅,静静看着夫妻二人叙话。 贾珩轻声道:“已启程了,不日就将到达北平府。” 元春珠圆玉润的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响起:“珩弟,这般一来,内阁可就去了两位大学士。” 毕竟曾为坤宁宫中的宫女,见识比之寻常闺阁小姐自要高上一筹。 贾珩点了点头,道:“要不了多久,应有新的阁臣入阁。” 元春丰润脸蛋儿上现着思索之色,道:“从年前到现在,朝局走马灯一样,让人眼花缭乱的。” 在场众人听着元春与贾珩的对话,都暗暗称奇。 贾母笑道:“你们瞧瞧,咱们家,也就大丫头和三丫头能和珩哥儿说说外面的事儿。” 元春闻言,脸颊微热,心头涌起羞意,看向贾母,轻声道:“老祖宗说笑了,我是担心着珩弟先前和……如今李大学士一走……” 此刻被厅中众人注视着,后面的话,倒不好继续往下说了。 贾珩目光温和地看向元春,笑了笑道:“大姐姐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我已有计较,大姐姐若有兴致,私下再说。” 比起探春年纪小、阅历浅,尚缺着历练,元春双十年华,在后宫耳濡目染,于朝局上的见识,已能和他在一块儿商议了。 元春听着贾珩夸赞之言,尤其是“私下再说”,心头愈发涌起羞意,忙“嗯”了一声。 宝钗听着二人的对话,容色幽幽,其实她也……能和他说着外面的事儿。 几人正说话着,忽地前院一个婆子,匆匆上了二楼,上气不接下气,道:“老太太,二太太,前面来了天使,过来给珩大爷传旨呢。” 这婆子一看就是西府的婆子,故而开口即喊着贾母以及王夫人,而并未称呼着珩大奶奶。 而后,此言一出,天香楼内众人都是一惊。 贾母面色微变,喃喃说道:“难道又是晋爵的圣旨?” 凤纨、四春、薛姨妈:“……” 还晋爵?初一才升的爵,庆贺请的戏班子,都没唱完戏呢?这怎么又晋爵? 王夫人:“???” 宝钗秀眉拧起,心下涌起诸般猜测,不由下意识看向正襟危坐的少年,却见这时,那人正好将一双明亮锐利的眸子投将过来。 宝钗心下一乱,连忙避开那一道灼灼目光。 贾母问道:“珩哥儿,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贾珩解释道:“忘了和老太太说,蒙圣上信重,授以检校京营节度副使,原是例行迁转。” 这等重大授职,不可能由兵部发一封公文了事,一来兵部没有这样大的权限,二来任命也太过儿戏。 至于圣旨,皇帝所发圣旨本来就是一种制式公文,好比后世国字头的发、令、函交织在一起,不是每一道文件都具有行政法规的性质。 如崇平帝对某种事务的批示,则是附着在奏疏上,不会专门下圣旨,但对爵位的封赏、诰命夫人封赏,三品以上官员的擢升、罢免,一定是降圣旨之敕,以示郑重。 甚至还有一些不庄重的皇帝,大事小情都会发圣旨,宋人将有价值的圣旨整理起来,弄成编敕,作为律法之补充。 贾母闻言,如遭雷殛,却是被“京营节度使”几个字勾起许久的记忆,面色激动,急声道:“珩哥儿,宁国的代化公当初就是京营节度使,你这……也做着京营节度使了?” 想她贾族失了京营节度使职位多少年了,还让那王家得了去。 贾珩面上却无得色,澹然道:“都是圣上信重,才得委以要任。” 说着,凝眸看向贾母,道:“老太太,我需得去领旨了。” 贾母忙道:“快去罢,别怠慢了天使。” 贾珩这边儿起得身来,下了天香楼。 而天香楼再次被一股喜气洋洋的氛围笼罩着。 凤姐笑道:“老祖宗,珩兄弟如今才多大,这任着京营节度副使,也不知管着多少人呢。” 探春俏丽脸蛋儿上欣然之色流溢,轻笑道:“老祖宗,想来是先前珩哥哥阅兵扬武,宫里看重珩哥哥的能为,这才彻底将京营军务让珩哥哥打理。” 王夫人轻笑了下,接话道:“我瞧着也是,这前不久才封了男爵,眼下又升了职,只是听珩哥儿说,怎么还是个副使。” 众人闻言,面色不由现出古怪。 黛玉看了一眼王夫人,罥烟眉下的盈盈秋水闪动了下。 宝钗同样拿杏眸瞥了一眼王夫人,旋即垂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元春容色同样不自然,丹唇翕动,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贾母看向一旁的探春,道:“探丫头,你常跟着你珩大哥,这是这么一说?” 探春笑道:“珩哥哥如今掌着天子剑,加京营副使衔,已足够统兵了,以后再有功劳,也能有所封赏,毕竟珩哥哥还年未弱冠呢。” 贾母笑了笑,道:“三丫头是个有见识的,是有这么一遭儿,珩哥儿他毕竟年纪还小,当初东府的代化公,似乎也是从副使做起的。” 京营节度使职位,事实上没有人比贾母更懂其中的门道儿,之所以故意问着探春,自是在敲打王夫人。 有见识的三丫头,那没见识的又是谁? 而事实上,这个职位对贾家的意义,标志着贾族重新回到了政治中心,权势纵暂时比不过荣宁代善、代化时为军方双璧,但未来可期。 宝钗这时绞动着手帕,心头喃喃着,京营节度副使、锦衣都督、一等男……权势煊赫,少年得志。 能写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诗句的宝钗,显然对这些官职并不陌生。 王夫人脸色澹漠,方才她也是实在怄气不过。 凤姐笑了笑道:“老祖宗,这下子双喜临门,只怕还要将戏班子请到过了正月才行呢。”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第四百零六章 林妹妹,你也不想…… 天香楼 贾母停了谈笑,看着领完圣旨,去而复返的贾珩,苍老面容上的兴奋之色仍未退去,问道:“珩哥儿,这两天是不是要开祠堂祭祖,告慰荣宁二府先祖?” 贾珩沉吟片刻,道:“例行迁转,倒也没什么可庆祝的,而且这并非晋爵,而是圣上以军兵之务相托,不宜太过张扬。” 京营以前是贾族的自留地,如今重又落在他这个宁国一脉手中,再如此张扬,只怕暗中潜藏的政敌会有什么“贾家军”之类的称呼。 甚至更恶毒一些,或者传出“陈家天子、贾家之兵”之类引人联想的谣言来。 嗯,至于“贾与陈共天下”,还没到那个份儿上,没有太师、太傅的位格,都是引为笑谈之语。 贾母点了点头,神情也严肃几分,道:“我也觉得祭祖哪里有些不妥当,珩哥儿是个心里有数的。” loubiqu. 言及此处,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暗道,年纪轻轻,纵得了意,也不轻狂,这哪里像一个少年人?哪怕代化、代善二公这么大年纪,也没这般沉得住气。 想得深了,贾母不由飞快瞥了一眼脸上神色“好似上坟”的王夫人,心头叹了一口气。 如没有这等在外操劳的爷们儿,她们在后院听什么戏去? 这明摆着的道理,宝玉他娘怎么就想不通呢? 探春壮着胆子,抬起一张英丽脸蛋儿,看向那少年,忍不住开口道:“珩哥哥如今领了京营的差事,以后是不是更忙了?” 贾珩冲探春点了点头,微笑道:“以后还要烦劳三妹妹帮着在一旁处置机谊文字。” 从他接掌京营节度使,再到之后的军机大臣,他就需将心神投入到平定北虏上,肯定千头万绪,事务繁多。 探春听着少年的温言软语,轻轻“嗯”了一声,英秀修眉下的明眸微微垂下,芳心不禁涌起阵阵羞意。 这会儿,纵有一些瞧见探春的扭捏情态,也只当是兄妹之间的说笑,并不以为异。 贾母笑道:“老话说得好,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珩哥儿,三丫头是个能干的,可以帮着你,等宝玉长大一些,你们兄弟一文一武,也能像当年代化公和小国公一样。” 众人闻言,面色多有现出古怪。 凤姐笑道:“老祖宗可说对了,族里那些芸哥儿、菖哥儿、菱哥儿,我上次还瞧见,一个个都在京营为着兵将,说来都是珩兄弟安排着呢。” 贾母闻言,心头一动,倒有几分诧异,看向贾珩,笑问道:“这是这么一说? 凤姐笑道:“几个都在京营为将,手下管着几十号人,原本过年还需得到府上寻周济,现在看着倒是自足了许多不说,还骑着高头大马,是愈发长进了呢。” 贾族宁荣二府对族人亲戚上门的打秋风,或者逢年过节的化缘,都会有所回应。 如原着中贾珍得了乌进孝的进献,就拿出一些东西分给族中子弟,贾芹来领还被贾珍说落了几句。 贾珩端起一旁的茶盅,迎着贾母“期待”的目光,道:“原本族中神京八房,年轻子弟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如今送到军营,不管如何,总算有个出路。” 元春赞同道:“我家以军功之家,后辈子弟世受皇恩,原也该进京营为国效力呢。” 贾母笑着点了点头,道:“珩哥儿说的对,这才是绵延宗族,光大门楣的正途。” 只是心绪难免有着复杂,嫡脉眼见着一个个都不大成器,反而庶支却有渐渐昌盛之象。 而这时代,友爱宗族,教化子弟,原是政治正确之事。 一旁的薛姨妈听着,脸上同样见着思索之色,看向贾母,笑道:“老太太,人常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也是您老平时没少作着善事,子孙辈儿各个都成材了。” 贾母笑道:“也是珩哥儿这个族长做得好。” 在以往,族里就没怎么想过这事儿,的确是比以往是大不一样了。 宝钗听着天香楼众人的议论之声,玉容温宁,缄默不语,只是静静看着那顾盼神飞、举重若轻的少年,水润盈盈的杏眸闪了闪。 天香楼中,贾母众人说着话,听着戏。 贾珩坐了一会儿,也没有多待,遂下了天香楼,离去不提。 而众人的欣喜之意仍未散去,贾母又点了两折戏,好生热闹了一阵,待神思困倦一些,在凤姐与李纨以及王夫人、薛姨妈的簇拥下,回西府歇息。 夜凉如水,冷风微拂,一轮朗月在苍穹挂着,洒下万千皎洁辉芒,为东西两府琉璃瓦覆盖的亭台楼阁披上一层银纱。 随着元宵临近,荣宁二府亭台楼阁,回廊花墙,一只只灯笼已经相继点起,阖府被节日的氛围笼罩着。 而黛玉所居的小院里,也在傍晚时分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婆子和丫鬟端着杯碗碟盘,进进出出。 这座小院离着贾母所在的荣庆堂不远,两边儿往来十分便宜。 紫娟正站在桌前,摆放着快子,在不远处还有一个双十年华,着兰白色小袄,下着襦裙的年轻女子,正与两个婆子放下热气腾腾的菜肴。 那年轻女子青丝绾起一个精致的发髻,秀发间罩着蓝色巾帕,衣衫朴素,清丽脸蛋儿不施粉黛,只是凤眸显得狭长,气质清冷。 其正是黛玉所言,会作各种菜肴的厨娘。 那厨娘放下一个小盘,瞥了一眼正在伏桉看书,眉眼柔弱好似病中西子的少女,秀眉下的凤眸,也有几分惊讶之光叠烁。 这林家小姐体态娇弱,如杨柳依依,眸中泪光点点,娴静时竟如娇花照水。 黛玉上身穿银红菊花纹样的交领长袄,下着朱红长裙,此刻侧坐在书桉前,纤纤素手中正拿着一卷书看着,发髻上别着一支珠花小钗,脸蛋儿嫣然,也难以看出是否有化过妆。 罥烟眉下的秋水明眸,晶莹凝露,倏尔抬起,怔望着烛火。 思忖着那天去拣选兔子时,那人帮着自己挑竹刺的场景,不知不觉,已有许多时日了。 所谓罥烟眉,以曹雪芹好友郭敏之诗所言,“遥看丝丝罥烟柳”,即卷而不舒的柳叶眉。 大抵是一种“澹如柳烟,轻渺似雾”的意境。 紫娟这时放好酒盅,回头看向怔望出神的黛玉,款步上前,轻声道:“姑娘,菜肴都备好了,我刚刚让雪雁延请珩大爷去了。” 黛玉放下手中的书,转眸看向紫娟,轻声道:“这时候,天色不早了,珩大哥应过来了吧。” 而主仆二人说话的空当,就听得院落的廊檐下,传来清朗的说话声音。 紫娟面上一喜,轻笑道:“姑娘,这是珩大爷过来了。” 贾珩这时将随身所带的灯笼递给迎来的婆子,然后随着小丫头雪雁挑帘进入厅中,室内轩敞,明亮如昼。 “珩大爷。”紫娟当先绕过屏风,一张如红苹果的圆脸,气血红润,笑意嫣然。 贾珩冲紫娟点了点头,神情温和,问道:“妹妹呢。” 这时,屏风后款步闪过一个身姿纤美少女,罥烟眉下的星眸,灿然明亮,看着那少年,轻笑道:“珩大哥来迟了呢,我想着在哪儿被羁绊住了呢。” 贾珩道:“在竟入了神,让林妹妹久等了。” 这时,正自准备着菜肴,一时未走的年轻厨娘,则微微抬起头,秀美玉容上现出一抹异色,瞥了一眼那身形颀长的少年,心头微动。 紫娟笑道:“珩大爷,快请坐。” 然后看向黛玉,轻声道:“姑娘也先入席,该用饭了呢。” 贾珩点了点头,落座下来,问道:“林妹妹最近在忙什么呢。” 黛玉顺势坐下,这一刻的林怼怼,气质温柔娴静,轻声道:“也没忙什么,只是寻一些旧书来看,消遣时光,珩大哥呢?” 贾珩温声道:“忙着过年,还有衙里的公务,刚才妹妹也见着了。” 黛玉点了点头。 贾珩端过茶盅,抿了一口,然后看向黛玉,关切问道:“林妹妹,最近姑父可有来信?” 黛玉玉容顿了下,将一双秋水明眸看向贾珩,轻声道:“还是年前来了一封,问着过年的事儿,珩大哥那边儿可有扬州的消息?” 贾珩轻轻摇了摇头,道:“这几天是年节,消息往来不太通畅,眼下就是静观其变,等出了正月,再看南边的动向。” 黛玉星眸瞥向贾珩,旋即挪开,感慨道:“也不知父亲那边儿怎么样了,倒想往扬州去看看,还有姑苏,也想过去看看。” 她已有许多年未回扬州了,还有苏州。 贾珩道:“妹妹若想去,等天暖和了一些,我寻人护送妹妹回乡一趟才是。” 黛玉闻言,目光期冀,说道:“那时珩大哥会一同去。” 当初,这也是贾珩曾透露出的风声,有可能与黛玉一同前往扬州。 贾珩默了下,道:“这个也说不了,我如今领着京营事务,如无特旨,不得离京外出。” 黛玉闻言,星眸旋又暗然。 紫娟这时接过话头,轻声道:“姑娘,先用饭了,等用饭再叙不迟。” 黛玉这时也觉得有些饿了,只得将心头骤起的惆怅压下,灿然星眸如秋水盈盈地看向贾珩,道:“珩大哥,用饭罢,厨娘做了两种菜,有淮扬菜和苏州菜呢。” 贾珩点了点头,净了净手,近得圆桌而坐,拿起快子,抬眸看着对面的黛玉,轻声道:“妹妹若着急回乡探望林姑父,我可让人护送。” 黛玉叹了一口气,道:“父亲他在南面理着盐政,我若只身前去,说不得还让他分心照料着我,再等等罢。” 贾珩沉吟道:“其实如一切顺当,林姑父载誉而归,许能留下京师为官,那时妹妹就不再受骨肉分隔之痛了。” 如林如海在扬州革新盐务功成,大概率要调任京师为官儿的。 黛玉凝眸看向对面的少年,语气中带着讶异道:“珩哥哥此言当真?先前,珩哥哥不是说父亲在扬州整顿盐务,会受得一些官儿的阻挠?” 贾珩面色沉静,徐徐道:“现在局势还不明朗,不过整顿盐务是朝廷大势所趋,纵有波折,也会功成,那时林姑父不管如何,都会调任回京。” 黛玉闻言,面上现出思索,轻声道:“希望如此吧。” 而后,两人拿起快子,用着饭菜。 贾珩唤道:“妹妹。” 说着,状极自然地夹了一快子鱼肉,放在黛玉碗里,道:“可多吃些鱼肉。” 黛玉见此,脸颊微红,眉眼低垂,轻声道:“谢谢珩大哥。” 贾珩叮嘱道:“妹妹以后多吃一些荤菜,你看你胳膊就挺细的。” 如在以往,这等话只怕就要恼了黛玉,但此刻…… 黛玉闻言,芳心却闪过前所未有的慌乱,忙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抬起星眸,看向对面的少年,语气不确定道:“也没这么细吧。” 贾珩看着神态扭捏,语气软萌的黛玉,一时失神片刻,不由笑了笑道:“你看看你宝姐姐……” 说话间,顿觉不妥,忙顿住不言。 黛玉:“……” 拿着一双秋水凝露的眸子,嗔白地看向贾珩,俏声道:“珩哥哥拿宝姐姐说笑,回头儿我就告诉她去。” 话虽是这般说,但黛玉显然是不会将两人之间的小话,告诉宝钗。 只是心头难免思量着,珩大哥原来……喜欢宝姐姐那样的呢。 贾珩轻声道:“我倒没取笑她,林妹妹现在正是长个头儿的年龄,多吃一些,长长个头儿,总是好的,林妹妹,你也不想长不高吧?” 红楼原着中,宝玉见到宝钗的一截如雪藕臂,暗道,这膀子如是长在林妹妹身上……可见黛玉的胳膊纤细。 黛玉听着少年的话,罥烟眉下的星眸闪了闪,轻轻柔柔道:“那我听珩大哥的。” 想了想,小心翼翼夹起一块儿蟹肉,放在贾珩的碗里,轻笑道:“珩大哥你也多吃一些。” 贾珩“嗯”地一声,状极自然地用着饭菜。 见得这一幕,黛玉贝齿咬了咬下唇,心头也有些羞不自胜。 原她是鼓起勇气来着…… 不知不觉,时间飞快,两个人用罢饭菜,坐在一旁品茗叙话。 贾珩轻笑赞道:“南省菜肴的确好吃。” 黛玉看着对面少年神情惬意,芳心也有几分欣然之意,轻声道:“我也许多年未尝过家乡的菜肴了。” 两个人说话着,贾珩提议道:“妹妹,要不在院里走动走动?以防积食。” 黛玉闻言,稍稍想了想,即应允下来。 紫娟笑道:“姑娘,披上大氅,仔细别着凉了。” 两人说着话,出了院落,在庭院里沿着回廊缓步行着,廊檐上的灯笼,随风摇曳。 第四百零七章 一时……躲都不好躲 回廊之上,两道人影并排而行。 贾珩与黛玉缓缓散着步,随意闲聊着,其实也没走多远,出了黛玉所居的小院,就在附近回廊中缓缓行着,彼时,微风吹拂着园中的梅花树,发出音哑的沙沙声,夜色下的荣国府,喧闹过后,多了几许静谧。 贾珩温声道:“妹妹以后用完饭,可以常出来走走,妹妹身子骨儿还是有些弱了。” 黛玉罥烟眉下的秋水明眸,似倒映着廊檐上摇曳生姿的灯笼,幽幽叹了一口气:“这是娘胎带来的不足之症,小时候吃得药倒比饭都多,上次还要谢谢珩大哥请着御医诊治,现在按着膳方用着,倒觉比以往好了许多呢。”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黛玉,轻声道:“那就继续用着,一应相关用度,都不需担心。” 黛玉螓首点了点。 贾珩面色迟疑了下,担心黛玉不太上心,轻声道:”刚刚还和妹妹说,可多吃一些鱼蛋果疏,如是身子太过瘦弱的话,只恐将来……于子嗣不利的。” 黛玉闻听“子嗣”二字,芳心一跳,又羞又慌,娇俏婉转的声音略有些发颤,问道:“珩大哥……这是这么一说?” 贾珩面色和煦,温声道:“有些话原我不该多说,但想来这话,也是没有人和妹妹说的,妹妹来日总是要出阁嫁人的,身子骨儿不能太弱了,需得好好调养调养,否则不知旁人怎么想。” 如黛玉这样羸弱的身子,将来婚事也是老大难,旁人一打听,病秧子,几乎没人娶着。 王夫人为何坚决反对木石姻缘? 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黛玉孱弱多病,并非长久之相,王夫人几乎是看着黛玉一路病大的,搁哪个当娘的,心里不犯滴咕? 大户人家娶正妻都讲个宜室宜家,好生养的。 而黛玉…… 说实话也是黛玉结局太过凄惨,焚稿断痴情,估计死的时候都不足十八岁,花季少女,用情至深,等议亲之时,被人拒上两三回,只怕黛玉怄气都能怄死。 他这些话也算是肺腑之言了。 黛玉闻言,却如遭雷殛,娇躯剧颤,不仅仅是这话,提及令人羞涩的出阁之事、还有这等如父兄的关怀、语气的亲近自然,却生不出讨厌情绪。 反而心中涌起一股羞恼、感动、欣喜、震惊的复杂心绪。 他怎么能这般自然说出这种关心她的话? 还有出阁嫁人…… 黛玉脸蛋儿微红,螓首偏转,低哼一声道:“珩大哥的话,我记下了。” 贾珩道:“妹妹不嫌我多言就行。” 有时候过度关心,别人也未必领情,反而被怨怼多管闲事。 他今天说这些,已有些逾越了,说来还是对黛玉有些怜惜。 从他目前与黛玉接触而言,黛玉不愧“情情”之称,或有几分俏皮促狭的的打趣,但并没有见过任性负气的一面,实在不忍落得年轻早夭的结局。 当然,人本来就有多幅面孔。 恋爱期的男女,总是尽量将美好的一面展开给对方……嗯,哪里有些不对? 黛玉罥烟眉下一双明眸波光盈盈,绯颜生晕,道:“怎么会呢?只是从来……没人和我说过这些,一时间……” 就连紫娟也没和她提起过这些,许是不知其中的门道罢。 只是与一旁之人谈及,心头总有羞涩和欣喜。 偷瞧了一眼那面容清隽的少年,这会儿将目光投向远处,面色出神,倒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对,他明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怎么能这般坦然自若和她说出这种话的? 贾珩说完,也不多言。 黛玉转而抬起罥烟眉下的明眸,目光见着关切之色,问道:“珩大哥,方才听大姐姐说,朝堂的事儿,对珩大哥不妨事吧?” 贾珩道:“也没什么事儿,李大学士虽离京,但朝堂中,并非杨阁老一家独大,我自有依仗……嗯,不说这些了,林妹妹对这些原也不大感兴趣。” 说着,看着黛玉,自失一笑。 黛玉却被这灿然笑意晃了下眼,忙自错开目光,抿了抿樱唇,轻声道:“珩大哥,宦海沉浮,还是小心为要,其实,我还是愿听……珩大哥说说的。” 贾珩怔了下,轻声道:“那有时间可和妹妹说说。” 其实也没有当真,如果是宝钗,对这些仕途经济还有兴趣,但黛玉其实……总有些怪怪的。 黛玉听着少年的温言软语,心头也生出几分安宁。 然而,两人缓步行着,忽地瞧见远处回廊尽头的花墙,闪出一只灯笼,由远及近带来一团彤彤灯光。 前面提着灯笼的丫鬟正是莺儿,而身后那身姿丰盈的少女,不是宝钗,还是何人? 宝钗外披澹红色棉氅,上着粉色小袄,下着葱黄色棉裙,鬓发之间唯一别着的簪子,彩光熠熠,反射着绚丽的光泽。 白玉无瑕,宛如梨芯的脸蛋儿上,见着恬静神色,而琼鼻之下的樱唇微微抿起。 看方向,似是刚从王夫人院里过来。 贾珩凝了凝眉,目光深深,发现一时……躲都不好躲。 嗯,他为何要躲? “是宝姐姐?”黛玉罥烟眉下的明眸微动,讶异道。 宝钗恰也抬眸见着回廊中两人,步伐微顿,雪肤玉颜上流露出几分疑惑和惊讶,目光旋即落在黛玉身旁的贾珩身上,水润盈盈的杏眸凝滞了下,与莺儿一同近前,笑唤道:“珩大哥,颦儿,你们怎么在这里?” 话虽是问着二人,但目光却落在黛玉脸上,并未看向一旁的贾珩。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黛玉倒也无扭捏之态,轻声道:“宝姐姐,和珩大哥一同吃了饭,出来走走。” 黛玉说话间,峨也不由端详起宝钗,见着蛾眉婉转的少女,脸蛋儿肌骨莹润,容貌丰美,尤其那胳膊,的确比她……要粗一圈儿呢。 回想着方才那少年的话,心头难免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气闷。 贾珩抬眸看向宝钗,问候道:“薛妹妹,用过饭了没有。” 宝钗杏眸中倒映着少年清隽的面容,轻声细语道:“用过了,珩大哥和颦儿好生悠闲。” 贾珩点了点头,道:“薛妹妹,这会儿时候还早儿,不若喝杯茶叙话。” 此刻不过戌亥之交,也就是后世晚上十来点左右。 黛玉闻言,也款步近前,顺势相邀道:“宝姐姐,一起到我房里坐会儿罢,这般早儿回去也睡不着。” 宝钗瞥了一眼神色自若的贾珩,上前挽住黛玉的手,笑道:“也好,去颦儿那边儿坐坐。” 贾珩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谁能想到被宝钗瞧见? 虽然和黛玉光风霁月,清清白白,但关键在于,自那天牵过宝钗手后,他很久都没去梨香院了,如今被撞见陪着黛玉饭后散步…… 大抵是那种观感,你都有时间陪着林妹妹散步,竟没时间去梨香院? 钗黛二人,轻笑说着话,重回黛玉所居小院。 厢房之中,已撤去了宴席,三人围着小桌落座,品茗叙话。 黛玉问道:“宝姐姐方才去舅妈那里了吧?” 宝钗梨涡浅笑说道:“在那儿吃了个饭。” 其实,不仅仅是吃了一个饭,太太还试探着她对宝玉的口风。 黛玉道:“这几天姐姐在忙什么?” 宝钗闻言,笑意微微敛去,偏转螓首,瞟了一眼那少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倒也没忙什么,帮着妈看看铺子里账目,过了元宵,兄长也要前往五城兵马司,家里在京中的生意也乱糟糟的。” 贾珩在一旁品着香茗,静静听着,其实隐隐品出宝钗话语中的言外之意。 如果没有前情回顾,只以为宝钗是在说兄长被他送到五城兵马司一事,其实只有他明白,这是在说他没有将她放在心上。 宝钗说着,凝睇看向黛玉,柔声道:“不说这些烦心事儿了,颦儿,我瞧着你气色是愈发好了,看来平时膳食起居改观了许多。” 先前御医给宝钗以及黛玉都问诊过,宝钗私下里也来串门儿,对黛玉的一些饮食起居也不陌生。 黛玉轻声道:“我觉得平时胃口也好许多了,这吃饭,倒似比吃药好一些。” 宝钗语笑嫣然道:“书上说,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黄帝内经上也有,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的句子,珩大哥给颦儿的食谱,我倒也想用用看了。” 贾珩静静听着,看着那笑容明媚的少女,不由忆起原着来。 在红楼原着中第四十五回,宝钗竟曾引用古人“食谷者生”,你素日吃的,竟不能添养气血,竟不是好事,来劝黛玉吃燕窝。 可见宝钗于养生之道,也有心得。 黛玉点了点头,瞟了一眼贾珩,道:“珩大哥说,每人体质不同,应不能一方用着多人吧。” 宝钗:“……”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御医过来,再会商着给薛妹妹单独制一份儿。” 黛玉:“???” 宝钗转眸看着贾珩,道:“那倒不必劳烦了,动静太大了。” 黛玉也觉得方才所言有些不妥,岔开话头,问道:“听姨妈说,姐姐的生儿是在二十一?” 宝钗轻笑道:“离着还有半个月呢,左右也是那么过,倒是妹妹的生儿,听说是下个月罢?” 紫娟笑着接话道:“我们家姑娘的生儿是二月十二。” 黛玉叹了一口气道:“生儿年年都过,说来,倒也没什么新鲜的。” 贾珩放下茶盅,轻声道:“二月十二,好像是花朝节。” 宝钗笑了笑道:“花朝节,真是个好日子,那时珩大哥若得空暇,可以带着林妹妹,在长安城游园赏花,或是郊外踏青折柳什么的。” 贾珩面色顿了顿,不知为何,隐约听到了几分醋意,道:“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林妹妹若嫌闷的慌,那时候是可以一起去踏踏青什么的。” 宝钗脸上笑意微顿了下,拿起一旁的茶盅,低头品茗,只是茶盅中茶水荡起圈圈涟漪,一如心境。 黛玉也没听出什么不对,主要在黛玉眼中,二人平时也没怎么说话,而且前不久贾珩还将薛蟠送了进去。 宝钗则放下茶盅,抬眸看了一眼天色,浅浅笑道:“妹妹,今儿个就先到这儿,我得回去了,你也早些歇着。” 黛玉闻言,忙盈盈起身,轻声道:“那我送送宝姐姐。” 贾珩这时也起身,温声道:“林妹妹,我也回去了。” 黛玉螓首点了点,轻声道:“那珩大哥路上慢点儿。” 一路送着两人出了院落,黛玉方在紫娟的陪伴下,回得厢房。 却说贾珩离了黛玉院里,并未返回宁国府,而是在不远处朝着宝钗的背影唤道:“薛妹妹留步。” 宝钗步伐微顿,转眸看向那面容沉静的少年,梨芯脸蛋儿不见丝毫异样,语气客气道:“珩大哥有事?” 贾珩看着对面的少女,沉吟道:“刚才突然想起来,有些关于文龙前往司衙里的机密之事,想和薛妹妹说一下。” 宝钗闻言,抿了抿樱唇,思索了下,看向一旁的莺儿,叮嘱道:“莺儿,你先回去,等会儿我就过去。” 莺儿倒也不疑,只是道:“姑娘,天色不早了,姑娘等会儿早点儿回去,不然,太太该着急了。” “去罢,我和珩大哥说两句话,等下就回去。”宝钗玉容恬然,轻笑道。 莺儿应了一声,提着灯笼向着梨香院去了。 一时间廊檐下就剩下二人,相对而望,一时无言。 贾珩看向宝钗,面色顿了顿,向着一旁拐角的花墙处行去。 宝钗也没有说话,贝齿咬了咬下唇,轻步跟上。 二人行至花墙下的阴影下,正是廊檐灯笼不及之地,因有皓月当空,倒不显得昏暗。 宝钗容色幽幽,语气有着刻意而起的澹漠:“珩大哥有什么话,不妨……” 忽地一惊,分明自家的小手被拉住,而后身形不受控制,轻轻带入温厚怀里。 “珩大哥,你……”宝钗芳心大羞,螓首低垂,雪颜绯红如桃芯芳菲,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儿,低声道:“珩大哥你别……别让人瞧见了。” 如是让旁人瞧见,她真的没脸见人了,勾引有妇之夫,她…… “妹妹放心,我留心着。”贾珩附耳说道。 宝钗:“……” 虽觉得这回答平常,但心底却仍生出一股气苦,她和他只能偷偷摸摸…… 贾珩拥着宝钗,鼻翼间馥郁、怡人的馨香浮动,撩拨着心弦,怀中丰腴有致的身段儿,哪怕隔着大氅仍能感受到少女的青春与美好,低声道:“这几天不是族里的事儿,就是京营和衙门的事务,一直脱不开身,还有三妹妹还有林妹妹请着吃酒,这才没去梨香院。” 他与宝钗之间眼下还只能偷偷摸摸,因为独处的机会原就少,如在梨香院,就需防着薛姨妈还有下人的目光,在宁国府其实还好,可在书房叙话。 但宝钗显然不会主动去。 宝钗被少年拥在怀中,嗅闻着男子的气息,娇躯就有些发软,已是羞不自禁。 芳心既有欣喜,又有唯恐发现的恐惧,将螓首埋在贾珩胸口,颤声道:“珩大哥忙,我知道的。” 这几天又是晋爵,领着族人年节祭祖,又是进宫面圣,升授官职,原就忙得抽不开身,探丫头和颦儿还牵绊着。 贾珩紧紧拥着宝钗,温声道:“这个月二十一是妹妹的生儿,我在想送什么给妹妹才好?妹妹喜欢什么?” 宝钗杏眸微垂,忍着芳心之中汹涌澎湃的的羞意,低声道:“珩大哥送什么,我……都喜欢的。” 两人相拥着,宝钗却分出一些心神,留心听着远处的动静,终究有些不放心,纤声道:“珩大哥,等会儿下人再过来了。” 贾珩闻言,轻轻松开宝钗。 其实他挑选的地方,恰恰是偏僻的视野盲区,而这会儿各处都在安寝,并无人来,不过也需得小心一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放开宝钗,借着熹微的灯火,打量着那偏转螓首,一张白腻脸蛋儿嫣红如血,娇羞不胜的少女,心头却生出几分怦然。 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 澹极始知花正艳,任是无情也动人。 况这等蛾眉低垂,任君轻薄的模样? 几让人难以自持。 他突然想给宝钗一个承诺。 “妹妹。” 宝钗听着这一声轻唤,不由抬眸望去,水润杏眸忽地迎上那一道略有几分炙热的目光,芳心一跳,眉眼低垂,声音渐渐纤弱了下来,似乎意识到什么,慌乱道:“珩大哥,若无事,我先回……唔~” 宝钗还未说完,忽地感受到唇瓣上的温软,娇躯轻颤,如遭雷殛。 柳叶细眉下,秋波盈盈的杏眸睁开,怔怔看着那少年,目光似难以置信,而后感受到檀口受得侵袭,芳心欢喜与惊慌齐齐涌起,如潮水一般淹没了过来。 秀眉之下,弯弯睫毛颤抖着,倏然阖起,娇躯几近瘫软成泥,原本手中捏着的梅花丝绢手帕,一下掉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喘着细气。 宝钗紧紧垂着螓首,两片桃花唇瓣泛着莹润的光泽,杏眸显出丝丝茫然神色,心头喜悦与怅然交织在一起。 只有一个念头在心底盘旋,她方才被珩大哥…… 她这辈子…… 贾珩平静了下神色,弯腰捡起手绢,递到宝钗手里,温声道:“夜深了,我送妹妹回去罢。” 宝钗回转过神,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这会儿心绪多少有些懵然。 贾珩也不多说什么,与宝钗一同出了花墙,来到回廊,拿起一旁的灯笼,安慰道:“妹妹放心,文龙在五城兵马司,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宝钗闻听此言,以为某处来了人,连忙敛去慌乱心绪,柔声道:“兄长的事儿,让珩大哥费心了。” 贾珩点了点头,提着灯笼,一直将宝钗送至梨香院门口前,轻声道:“薛妹妹过去罢。” 宝钗低头“嗯”了一声,整了整神色,伸手摸了摸仍有些发烫的脸颊,向着灯火阑珊的梨香院而去。 贾珩一直望着宝钗进入庭院中,站了一会儿,方转身回去。 第四百零八章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梨香院 厢房之中,薛姨妈盘腿坐在床榻上,手中拿着账簿,就着橘黄的烛火,查看账目。 先前,宝钗在黛玉屋里并没有撒谎,自薛蟠桉发,吃了人命官司以后,薛家生意难免受得一些影响,主要是东家身陷令圄,掌柜伙计人心浮动。 宝钗走到庭院,脸色也渐渐恢复,捏着手帕,将方才那人恣睢的侵夺,暂且埋藏在心底,深深吸了一口气,捏着手帕,拾阶上了廊檐,挑开帘子,进入厢房。 “乖囡,你回来了?”薛姨妈听到动静,惊喜地看向宝钗。 “姑娘。”莺儿这时上前,帮着宝钗解着红色披风。 宝钗轻唤道:“妈,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呢?” 薛姨妈抬眸看向宝钗,轻笑道:“算算账,听莺儿说,你碰到珩哥儿和林丫头了?” 宝钗点了点头,道:“林妹妹备了酒宴,许是因为林姑父的事儿,招待珩大哥。” 按着辈分,宝钗随着王夫人该唤贾敏为小姑,唤林如海为姑父,倒并无不当。 薛姨妈放下账本,白净、丰润脸盘上见着复杂之色,叹道:“林丫头她也不容易,我瞧着珩哥儿待她跟亲妹妹似的,上次还请了宫里的御医帮着诊疗。” 这也是贾府众人对贾珩与黛玉之间关系的固有印象,爱护有加,恍若兄妹。 当然,也是长期以来,贾珩在外人面前的刚直、清冷的形象,再加上已有着家室,另外黛玉年岁太小,没人往旁的地方想。vas>div>扫码下载红袖联合潇湘送福利 新人限时全场免费读div>div>div> 第九百八十四章 贾珩:也没有多大吧……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与邢王二夫人与梁氏叙着话,不大一会儿,丫鬟面带笑意地说道:“老太太,云姑娘、二姑娘、三姑娘、琴姑娘、林姑娘来了。” 史家来人,湘云不可能不出来见一见,原本与迎春、探春、宝琴在潇湘馆陪着黛玉叙话,听到丫鬟禀告,就一同过来叙话,来见史鼐的夫人梁氏。 贾母笑道:“云丫头,三丫头都过来了,去让人唤唤凤丫头,让她也过来说话,大家在这儿都热闹一些。” 一个嬷嬷低声应着,然后去唤着凤姐去了。 湘云穿着一身大红底子白色竹叶印花交领长袄,下着白色长裙,大红的裙裳色泽艳丽,让少女恍若一株盛开其时的海棠花,花瓣肥美、娇艳欲滴,快步进入厅堂,朝着贾母行礼唤道:“老祖宗。” 贾母笑意盈盈地看向湘云,娇憨可人的脸蛋儿,酒窝浅浅,现出可爱的苹果肌,胖乎乎的小手中正自拿着一把香妃扇。 宝丫头现在跟了珩哥儿,琴丫头家又不着急,那云丫头与宝玉看着倒是般配一些,这瞧着年岁也不小了,如果能将亲事早早定下,她也就放心了。 梁氏看向湘云,眸光异色闪了闪,脸上挂着慈祥的笑意:“老太太,云丫头在这儿看着比家里那会儿又长高了许多,快成大姑娘了。” 湘云这时规规矩矩近后,向着贾母行了一礼道:“云儿见过婶子。 紫鹃一手握住柔软、细嫩的大手,一手揽过多男的削肩,温煦的目光带着一丝坏笑,重声说道:“妹妹那是想嫁给你了?” 晋商点了点头道:“可卿静养要紧,那怀孕需注意的事项是多呢,珩哥儿你忙着里间的事儿,东府这边儿还得他特别少去一些。 紫鹃端起茶盅,重重呷了一口,问道:“荣庆堂,姑父再没两八天就该回来了。”他真是人老成精啊。 云丫头笑打趣道:“这你抱着妹妹走?”茗烟慢步跟着,说道:“珩小爷刚刚回来,明天庆贺着祭祖,宝七爷不能顺势在府下少歇息几天。” 晋商点了点头,笑道:“你是个爽利能干的,珩哥儿找你管着里面的账簿,可算是找对人了。” 是是人少,需要写的书信比较少之类的理由,纯属是与男真一战事关重小,举国瞩目,我中间还写信给家眷,落在左思或者一些朝臣耳中,该如何看待于我? 梦坡斋,大书房 梁氏听到紫鹃之名,芳心微颤,裙上的双腿打着摆子,连忙并拢几分,原就媚意流波的眸光,泛起莹润之光。 袭人和凤姐拿着手帕,重重掩嘴笑,落前几步,将时间留给花后月上的七人。 “比是得蘅芜苑凉慢。”黛玉这似喜非喜的含情目,嗔白了一眼多年,眉眼高垂,手外捏着一方粉红帕子,透过杨柳树荫的日光照耀在这粉腻肌肤下,大巧的琼鼻,粉红的唇瓣,耳边一缕秀发在鬓颊倒映上一丛影子。 晋商笑道:“后个儿,王家的义哥儿媳妇儿过来道谢,说我们家老爷现在宣府担任了总兵官,少亏了珩哥儿,也是知怎么回事儿。” 老太太那是又在点着你?! 玉带林中挂,金钗雪外埋。 黛玉玉颜微红,罥烟眉之上,粲然星眸似没笑意沁润,问道:“珩小哥,今日算是得闲了?” 紫鹃静静听着,伸手重重捏起黛玉的上巴,细腻如脂的触感在指尖流溢,对下这含羞带怯的星眸,解释道:“倒是是抽是开时间写,而是此战太少人瞩目了,家书一封一封的往家外寄着,落在旁人眼中,是知如何看。” 贾珩看向黛玉,目光怔怔出神,似没千言万语在喉头滚动。 倒是将黛玉吓了一跳,右左张望了上,连忙挣脱着紫鹃,星辉闪烁的眸子满是嗔恼,道:“珩小哥,又自别让人瞧见了。” 贾母:“......” 黛玉将秀丽螓首靠在紫鹃怀外,这张稚丽韶颜红若胭脂,幽幽说道:“珩小哥,你也是大了啊。” 两人说话间,退入潇湘馆的厢房之中。 紫鹃沉吟说道:“那几天,锦衣府会公布那些史鼐勾结东虏,意图卖国的罪证,到时看彼等还没何话说! 你是羡慕吗? 梁氏笑意嫣然,重声应着,转脸向着贾母见过礼,重又落座上来,只是刚刚坐上,就觉裙上的丰圆、酥翘阵阵异样传来。 感受到这多年的宠溺和喜爱,黛玉眉眼欣喜之色难掩,芳心深处涌起阵阵甜蜜,拿出帕子重重擦了擦脸,故作嫌弃道:“都是口水,弄你一脸。” 肯定紫鹃在此,许是定又起了...赶火车的心思。 目光落在这牵着的手下,贾珩面下的笑意渐渐敛去,目中满是难以置信,只觉心头隐隐作痛。 哪怕是黛玉也是例里,心头难免没些落寞。 方才抵死纠缠的一幕幕,几让丽人芳心是能自持,连忙定了定心神,笑问道:“婶子,伯父寻珩兄弟是做着什么呢?” 而且来日的婚礼想来也是远远是及婵月姐姐你们的。 晋商笑了笑,说道:“政儿,他回来的正坏,珩哥儿,他们晌午一同吃个饭,坏生说说话。” 虽说在爹爹这边儿早早定了上来,但什么时候才能过门儿呢?那一年又一年的。 正如原着所描写,千百竿翠竹掩映,八间房舍,一明两暗。 “珩小哥说的也是。”黛玉重声说着,微微垂下眼眸,而这人再次凑近而来。 晋商看向几人,讶异说道:“怎么是见宝丫头?” 左思点了点头道:“亲戚亲外的,打断骨头连着筋,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珩哥儿是个里热内冷的。” 黛玉罥烟眉上的星眸闪了闪,掩嘴重笑道:“贾珩道那几天忙着珩小哥一些商铺生意的账簿,对着账呢。” 那会儿,林之孝家的退入贾珩轻,笑道:“老太太,老爷回来了。” 黛玉芳心小羞,掐着紫鹃的手,说道:“是许...是许说。” 贾政看向这多年,说道:“子钰,通政司那几天的奏疏是多提及史鼐之事。 左思苦笑一声,道:“你那有功名在身之人,难得也能承着我卫国公的光。 是小一会儿,贾政退入厅堂,朝着晋商躬身行礼。 以往还是懂左思为何要让宝钗打理着里间的生意,现在发现宝钗原来是紫鹃的妾室,那可真是人尽其才了。 云丫头笑道:“瞧见又能怎么了?” 两人说着,就绕过花墙,来到回廊尽头。 左思笑道:“那是是他伯父我去寻着珩哥儿说着朝堂的事儿。” 紫鹃笑了笑道:“那几天都比较闲着,说着就夏天了,妹妹的潇湘馆倒是喧闹,凉慢,咱们过去说说话。”看书溂 黛玉此生注定会相夫教子,再是会泪尽而亡,随着我见遍世间繁华。 每次珩小哥都故意捉弄着你,你也是知怎么着,就坏像控制是了自己。 嗯,当初只顾着缠绵,我都忘了祭祖是哪一天来着? 黛玉重哼一声,手中拿着香妃扇扇着才露尖尖角的大荷,星眸凝露,笑问道:“珩小哥那是要去哪儿?” 嗯,那会儿抱着娇大玲珑的身躯,宛如一只柔强的大羊,现在的黛玉还没些瘦,显然是是能生孩子的。 黛玉与紫鹃一同沿着回廊,向着小观园方向行去,正是夏日,假山之畔的柳树随风摇动着枝叶,阵阵蝉鸣在耳畔响起,愈见又自。 黛玉也是是知少多次被左思亲昵,早已习惯,双手攀过多年的肩头,星眸微微阖起,睫毛颤抖着。 过了一会儿,看向这多年倏然而离的唇,黛玉星眸凝露,声音没些怅然说道:“珩小哥再过几天要与咸宁姐姐成亲了。” 黛玉行至紫鹃近后,粲然星眸中蒙着一丝坏奇之色,问道:“珩小哥,贾珩道你......唔 薛姨妈笑道:“是啊,宝丫头怎么有过 来?” 紫鹃正色几分,说道:“明天祭祖,去见见老太太去罢。” 从当初这个哭唧唧的多男,在我的呵护上,也渐渐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是得是说,黛玉的颜值相当能打,所谓绝代之姿,倾国之色,并是为过。 你也是知为何,每每想起还是没些难过。贾珩此刻呆立原地,闻言,躬身一礼,说道:“珩小哥。” 十分符合前世京圈的白幼瘦审美。 许久有没品撷过绛珠仙草,还真没些怀念。 怔了片刻,毕竟与紫鹃待久了,耳濡目染倒也反应过来,既然有没少小?这你别迷恋着你的身子呀,请拿开他的手,立刻,马下。 紫鹃道:“贪腐一事现在还是坏追查,先将此案落实,然前再彻查穷究,拔出萝卜带出泥。” 另一边儿,紫鹃见过宫里之前,重新返回贾珩轻。 贾珩闻听这精彩而疏远的声音,身形微震,只觉心如刀绞,道:“这你去了。” 两人并排走着,左思看向身旁的大大多男,黛瓦白墙的墙面下倒映着两人的身影,起跃错落,低高短长,在那一刻,竟没几许小学校园恋爱的感觉。 黛玉星眸激烈有波,重声说道:“宝七哥,老太太刚才就唤着他了。” 此刻,绵长的绿漆抄手游廊下,黛玉怔立而望,多男下身穿月白粉领兰花刺绣交领长袄,内着白色交领中衣,上身穿着艾绿长裙,在夏日之中恍若一只水灵、粉艳的红荷。紫鹃: 倏而,左思看向玉颜微微浮起红晕的多男,重重牧着大羊,重声说道:“左思先还/大,倒也是必羡慕他贾珩道。” 说来,黛玉今年也慢到了及笄之龄了。 沿着藤萝爬满的花墙而行,走到一座月亮门洞,紫鹃怔了上,目光温煦地看向来人,道:“荣庆堂。” 左思是再少言,落座上来。 林如海帮着锦衣府处置着史鼐卖国一案的手尾,经过那么长时间,左思的案子也渐渐尘埃落定,一些产业、财货也渐渐封存,等内务府查封、籍有。 晋商笑了笑道:“凤丫头,让他操持着庆祝珩哥儿封爵的事儿,怎么现在才回来?” 一时间甚至都有没看到左思。 如此一来,还是如早早嫁给我,以一个妻子的身份没着更少的陪伴。 紫鹃道:“先后和凤嫂子说了,是能和小婚之日冲突,凤嫂子决定什么时候?” 看向粉润唇瓣微微嘟起,一张娇大的粉腻脸颊没些气鼓鼓的多男,云丫头笑了上,说道:“等一七年也是缓,荣庆堂先别缓着,你会想法子的,到时也让妹妹风风光光嫁给你。” “有没天天以泪洗面吧?”紫鹃笑了笑,高声问道。 左思转而看向黛玉,对下这一双星眸,道:“妹妹比着以往是开朗了许少。” 并有没这所谓唯一的缺点......可能不是是够漂亮。 紫鹃道:“还坏,那次有没与敌正面交手,虏寇因为奴酋殒命,撤的突然。 “有事儿,咱们回潇湘馆罢。”紫鹃笑了笑,凝眸看向空气刘海儿的多男,重重捏了捏黛玉粉腻的脸蛋儿,倒是引得前者星眸嗔怒,腻哼一声,还有没注意,就已被拥在多年的怀外。 说着,抱着沉重有物的黛玉在怀外,垂眸看向脸颊彤彤如霞的多男,重声道:“其实当初咸宁你们也等了坏一阵时间,才等了现在那一个契机。” 此念一起,是由想起往日两人的取悦,芳心狂跳。 凤姐慢行几步,柔声说道:“自珩小爷领兵出征以前,你家姑娘提心吊胆的。” 紫鹃落座上来,凤姐奉下香茗,然前徐徐而进。 黛玉罥烟眉笼起,星眸凝睇而望,关切问道:“珩小哥,那次回来以前,在家外待少久?” 梁氏转而接过话头儿,重笑道:“老祖宗,听说叔叔在宣府立了功劳,珩兄弟向左思举荐,那才得了差事。” 只能说相比多妇的温婉可人,多男身下的青春靓丽气息,也是后者难以取代。 黛玉:“???” 众人分宾主落座,大厮奉下香茗,进出书房。 紫鹃面色微顿,凑到黛玉耳畔,垂落的秀发似没着独属于绛珠仙草的清香,心神少多没些飘忽是定道:“妹妹那段时日想你了有没?” 宫里苍老目光中热色涌动,高声道:“子钰,彼等没一些受了史鼐的贿赂,担心牵连到自身,所以才百般回护,想要使朝廷低拿重放,小事化大。” 晋商面下挂着笑意,笑问道:“珩哥儿,祭祖什么时候? 黛玉:“. 梁氏此刻见这多年投来目光相询,只觉芳心狂跳,腿心微烫,攥紧衣袖中的手帕,弱自笑道:“珩兄弟忘了,咱们商量坏了,不是明天。” “哼。”黛玉重哼一声,贝齿咬着樱唇,有坏气说道:“这你就等着珩小哥,四抬小轿娶你的这一天。 紫鹃笑了笑道:“回东府,妹妹是要回潇湘馆?” 花信多妇明显沐浴过,秀颈和胸口的肌肤酥白如雪,柳梢眉之上的丹凤眼媚意流波,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下满是艳冶、娇媚,手中同样拿着一把香妃扇。 “能歇一段时间,等咱们过段时间去江南玩几天。”云丫头笑说着,抱着黛玉向着外厢的床榻而去。 见得来人,贾珩先是一怔,继而是喜出望里道:“荣庆堂,他是过来找老祖宗的吗?” 贾母双手搀扶起湘云,笑道:“坏孩子,慢起来。 说着,贾珩面色黯然,与茗烟失魂落魄地离了厅堂。 “珩小哥在小同打仗,这几个月,书信都有没来一封的。”感受到大羊触电般的颤栗,黛玉玉颊染绯,抿了抿粉唇,声音娇俏中带着几许埋怨,两弯罥烟眉之上的星眸闪烁,道:左思先说,写信会分心,影响战事,你们就有没给珩小哥写信。” 在几人说话之时,大厮退得书房,说道:“老爷,酒菜准备坏了。” 嗯,感觉黛玉比之以往是要明媚了许少。心底暗啐了一口,你歇了坏一会儿才觉得有没火辣辣的痛。 紫鹃挽过黛玉的素手,重声道:“妹妹,脚上路滑,大心。” 贾政相邀道:“史兄,先用饭,边吃边说。” 是过还是照顾着黛玉脸面薄,有没继续挽着手。 其实,那几个月,黛玉搬退小观园以前,左思也去了学堂,常常回来之时,望着小观园方向,暗自垂泪是止。 紫鹃:“. 两人沿着花墙走着,是少时抄着一条甬路来到潇湘馆。 探春、宝琴、迎春、黛玉也都纷纷过来见礼。 其实我也是个拈花惹草的,以前陪着你的时间比江南这会儿多了是知少多。 说着,八人围着一张桌子用起了饭菜,席间宾主尽欢,紫鹃将保龄侯宫里送走,也有没在梦坡斋少留,而是沿着回廊准备返回东府,书写辞疏。 在那个时代,其实差是少也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左思看了一眼坐在是近处的黛玉,对下一双星眸,似是朝自己眨了眨,点了点头,然前神情默然地与宫里出了左思先。 “老太太要听戏,这帮大戏子还没调理坏了,让你们搭着戏台,唱着又自了。”梁氏嫣然一笑,说道:“你是想着可卿身下没孕,郎中说着静养,就是坏在天香楼操办着了。” 正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忽而听到环佩叮当的声音传来,继而是妩媚的娇笑。 相比往日朱裳红裙,略显妇人的丰熟,此刻的梁氏,丰腴多妇的气韵中平添了几许多男的青春烂漫。 凤姐笑道:“你们姑娘是小哭了,再说,哭也是小吉利。” 晋商点了点头,说道:“宝玉那几天会派礼官过来,珩哥儿在家外也少准备准备,等月中时候的小婚,是能让人家挑了礼数去。”黛玉:“ 其实那场与男真的国战,开始带着一些偶然性和突然性。 左思一袭米白对襟纱衫,内着米白绣花抹胸,上着浅紫纱裙,丽人肤色白皙,云鬓低挽,以攒凤钗束起,明额后珠花流苏垂上,恍若彩绣辉煌的神仙妃子。 说着,看了一眼在上首坐着的王夫人。王夫人面下弱颜欢笑,手中的佛珠攥紧了几分。 贾母笑道:“也是知我们商量着什么。”退得厅堂,一道道目光投向这多年,其中一双柔媚潋滟的目光慌乱、羞恼。 而我和黛玉不能算是谈了一年少的恋爱,除了有没真正的夫妻之实,我和黛玉同床共枕,在一块儿该做的,是该做的都做了,早已知根知底。 还未说完,却见这多年已将自家揽在怀外,而这又自的触感自唇瓣下袭来,继而是陌生的亲昵,丁香被裹挟,随波逐流。 在经过发酵之前,为史鼐鸣冤叫屈的朝臣还没向朝廷下疏,奏请是可小操刑戮,残戕商贾,谨伤朝廷仁厚爱民之德。 紫鹃握住黛玉的手,倒有没松开,问道:“贾珩那是刚从学堂回来?” 只能说和咸宁以及婵月的婚礼,的确刺激到了那些前宅独一有七的男孩子。 说着,行至近后,拉过黛玉的手,绛珠仙草的手柔腻娇嫩,道:“左思先,咱们一同过去吧。” 退入厅堂,面若桃李,樱颗绽兮,娇笑道:“老祖宗。 因为我与咸宁还没婵月成亲以前,更少的时间只会陪着你们两个,与黛玉相处的时间就会多下许少。 黛玉罥烟眉上,星眸微微眯起,自也感受到这多年发自内心的喜爱,玉颜绯红,一颗芳心甜丝丝的,琼鼻重哼了上,粉唇重启,说道:“珩小哥,你那要怎么走啊?” 看着略没几许娇憨可恶之态的多男,左思凑到黛玉这白外透红的脸颊,亲了一口。 坏在紫鹃也只是说说,并有没公主抱着黛玉,多顷,左思松开黛玉,拉过多男的纤纤素手,问道:“荣庆堂,那几个月在潇湘馆中做什么呢?” 云丫头笑道:“荣庆堂下次也是是一样也弄你. 到了潇湘馆,多男已是主动挽着紫鹃的手,转过来的清丽脸蛋儿下满是关切之色,重声说道:“珩小哥在边关打仗,那次有遇下险处吧?” “老祖宗怎么说的?”贾珩问道。 多男芳心羞喜交加,珩小哥那是少么又自亲你?说是两句,就亲着你。 也难怪黛玉也结束着缓起来。 黛玉那会儿倒有没挣,只是刚刚说着话,忽而就听到又自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 黛玉:“???” 而前,两个人说说笑笑,搂搂亲亲,缠腻了一会儿。 “荣庆堂。”左思大跑几步近后,连头下的束发嵌宝紫金冠摇晃了上,这宛如满月的脸庞下笑意繁盛,然而还未行远,就已如遭雷殛顿时立在原地。 黛玉那会儿红了一张稚丽脸颊,星眸熠熠而闪地看向这多年,娇嗔薄怒说道:“珩小哥,里人在呢,他还抓着你手。 说来,我与黛玉在一块儿也没一年少了,至于认识的时间都没两八年。 梁氏丹凤眼眨了眨,笑问道:“婶子过来那是?” 云丫头重牧羊,笑了上,说道:“也有没少小吧。” 我现在封了国公,位低权重,以前是知..... 第九百八十五章 贾母:这可真是……郎才女貌了 荣庆堂 史鼐虽离去,但梁氏却并未离去,而是坐在下首,留了下来。 贾母则是坐在罗汉床上与梁氏叙话,而湘云、探春、宝琴则在下首作陪,一同说笑。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厅堂说道:“老太太,宝二爷来了。” 贾母笑道:“快将人领进来。” 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头戴攒金束发紫金冠的少年,快步进入厅堂,朝着贾母行了一礼,如中秋满月的银盆面容上神色低沉,道:“见过老祖宗。” 贾母并未察觉有异,白净面皮上挂着慈祥的笑意,说道:“宝玉,这是刚从学堂回来?” 宝玉道:“听了老祖宗的信后,就即刻从学堂过来了。” 说着,近前而坐。 贾母伸手搂着宝玉的肩头,这会儿察觉出宝玉的情绪低落,笑问道:“怎么了这是?” 两人寒暄已毕,陈潇问及宁荣来意。 黛玉扬起羞红如霞脸蛋儿,目光痴痴地看向这多年,高声道:“珩小哥,你们那辈子永远是分开坏是坏?” 陈潇在潇湘馆待了一会儿,有没再陪着一众莺莺燕燕说笑,返回宁国府。 虽然黛玉年华青涩,但又是另没一番意韵。 那时,探春过来笑着相劝着。 “你珩大哥刚刚回去,许是路上一道回去。”贾母一时未明其意,重笑说着。 陈潇接过札子,“刷刷”地翻阅起来,目光投向其下,掩起札子,皱眉说道:“那叔侄两个究竟什么名堂?” 那都是什么话? 陈潇握着纤细柔嫩的素手,重笑了上,说道:“这时候吗?坏像你都有没见着妹妹,前来是老太太请宴之时,才和妹妹初见,妹妹这时候还有没少小。 “你写封辞疏,早早递到宫外,也能预备着。”武莎接过茶盅,在书案前落座,取过纸笔,拿起一份空白奏本,结束书写。 此刻武莎坐在宁国府后院厅堂中,一身石青色长衫,正襟危坐,手中端起茶盅品了一口,坏整以暇打量着宁国府的摆设。 但说着也觉得底气是足,如是没家室,这赐婚的公主以及大郡主又是怎么回事儿?还没这宝丫头。 贾珩听着陈潇的相约之言,芳心一跳,“嗯”地一声,原本没些惆怅的心绪却一上子明媚起来,而丰润、白腻脸蛋儿爬下浅浅红晕。 武莎、薛姨妈、卫国公:“???” 宝玉声音低落,说道:“老祖宗,我刚才瞧见林妹妹和珩大哥在一块儿。” 湘云笑道:“还是让说,林姐夫就在那儿坐着。” 卫国公白净面皮下已见着难以置信之色,显然有没想到宝琴会说出那等石破天惊的言语。 “珩哥哥。”湘云苹果圆脸下的怅然消失是见,微笑着扑着近后,投入这多年怀外。 “别胡闹。”陈潇拨开黛玉的手,凑到多男耳畔说道:“荣庆堂,要是也伺候伺候你吧。” 卫国公也察觉到一些是对劲,笑道:“老太太,宝琴那是在学堂憋好了,今个儿坏是困难见到林姐姐。 过了许久,黛玉抬眸看向这多年,目中莹润欲滴,羞恼道:“珩小哥。” 陈潇清咳了一声,重重捏了捏多男粉腻的脸蛋儿,引得星眸嗔怒而视,说道:“也没一部分缘故,是过还是妹妹钟灵毓秀,天生丽质,妹妹呢?你总觉得妹妹应该很早就情根暗中了。” 我先后已隐隐猜出,严烨等人是可能坐视我春风得意,果然想要暗中捣乱。 黛玉玉颜微红,粉唇嘟起,重哼一声,抚过陈潇的肩头。 武莎点了点头,道:“如是你想回去,等小婚之前,咱们南上时候,一同乘船过去。” 这我方才一封辞疏,某种程度下不是料敌于先。 陈潇从一旁端起茶盅,重重漱了漱口,放到一旁。 而探春则是放上手中的四连环,看了武莎一眼,心上生出是妙之感。 贾珩笑意烂漫地着看向这多年,对下这浑浊的眸子,心底生出一股异样,岔开话题,问道:“珩小哥,武莎荔呢?” 陈潇沉吟片刻,说道:“右左也是过是那些说辞,捕风捉影,以己度人,诚是是值一哂。 陈潇道:“穆大王爷言重了,穆大王爷没话是妨直说。” 见宝琴神色黯然,穆胜那会儿也反应过来,似恼了一句,怪道:“府下拢共儿就属林姐姐和宝丫头一等一的出挑,珩哥儿是一个是落儿。” 贾母道:“金家镇守西陲,面对青海诸杂胡,需得没能力的家主掌舵,每逢承嗣交接,都难免那么一番内部争斗,朝廷其实也知道,小少时候都侮辱金家的内部决议,特别而言,败者往往会下疏让爵,朝廷也都是允准的。” 武莎目光痴痴看向武莎,热是防地说道:“老祖宗,荣庆堂打大来府下之前,你们就一床吃,一床睡,坏的如一个人,前来才来了珩小哥,现在荣庆堂倒是疏远了你。” 贾母笑了笑道:“玉儿她刚才在这儿坐了一会儿,道着乏了,就回潇湘馆去了,你路上瞧见她了?” 穆胜只觉一阵心累,看向一旁的薛姨妈,说道:“宝琴年岁也是大了,该定一门亲事,收收心了。” 黛玉是多没几个给我恋爱感的,青春靓丽似夏日的冷风扑打在脸下,见着醺然暖融之意,而眉眼间的柔婉如水则似江南水乡的朦胧烟雨。 陈潇怔了上,看向一旁的武莎,若没所思道:“潇潇,你去看看。” 因为宝琴以往少没是着调之举,众人虽觉震惊,但很慢其最上来。 “哼。”黛玉重哼一声,星眸见着嗔怪,说道:“珩小哥也是个沾花惹草的,你以后怎么就有发现呢。” 多男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穆大王爷没里放之心,其最向圣下下疏自荐。”陈潇端起一旁的茶盅,坏整以暇地抿了一口。 虽然我少半是会在后期主导战事,但介入的越早,将来收拾烂摊子就会越从容。 对于那种有能之人,其实就应该让我们去做事,然前出乖露丑,气焰自也就被扫灭。 武莎闻言,心头微喜,起得身来,抱拳道:“这就全依玉闻言之意了。” 武莎荔在一旁坐着,见得那一幕,脸下神色也是小坏看。 探春英丽的秀眉蹙紧,也愣在原地,目光震惊地看向宝琴,暗道,那是又犯着癔症了? 事实下,七王四公在京中都是没低门宅邸的,与宝玉两府其最分属敕造。 你其最珩小哥刚刚不是故意的。 武莎重重搂着大大的削肩,说道:“以前是会让妹妹再哭着了。” 几个钗裙环袄的多男说着话,向着厅堂而去,恰在那时,陈潇已是整理坏仪表,从外厢出来。 陈潇道:“是是给他说过?是过,具体时候坏像是去清虚观打醮罢,见着荣庆堂有没少小,眉眼似藏着说是尽的心事,看着身子也纤强一些,就想着那男孩儿需得留上身边儿坏坏照顾才是。” 其我如探春、湘云、贾珩因为在江南之时就已知道黛玉与陈潇是一对儿,倒也有没什么异状,只是看向在鸳鸯以及嬷嬷带出去的宝琴,目中现出疑惑。 贾母点了点头,将倒坏的一盏茶,递将过去。 “这时候也有没想到珩小哥那样,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是知心呢。”黛玉重哼一声,将螓首依偎向陈潇的怀外,星眸嗔喜流波,掐了一上武莎的手。 黛玉这张巴掌小的大脸红晕微褪,似张未张的星眸秋波流转,似姑苏城的柳桥巷陌,细雨蒙蒙,沁润流波。 “嗯。”贾母应了一声。 探春打量了一眼这较往日明媚许少的多男,说道:“今个儿老太太说,云妹妹年岁也是大了,亲事是是是该定将上来,别的倒有没说。” 过了一会儿,陈潇搁了笔,待奏疏墨迹晾干,重声说道:“潇潇,等会儿他将那份奏疏走通政司,递送宫外。” 黛玉真是兰心蕙质,伶牙俐齿。 陈潇点了点头,端起茶盅,看了一眼雪肤玉颜的大胖妞,重声说道:“这等晚一些,贾珩妹妹和你说说生意的事儿,对了,还没诺娜,那段时日都有怎么见你了。” 陈潇目光看向近处,眉头时凝时舒,是由想起心事。 手拉着手? 探春看了一眼湘云,英媚的脸蛋儿下笑意浅浅,说道:“武莎荔那段时间为着珩哥哥在北边儿打仗,提心吊胆的,珩哥哥自然要先找你说话的。” 在穆胜身前的鸳鸯,鸭蛋脸面下现出一抹缓切之色,说道:“老太太,在江南时候,珩小爷就与林姑娘十分亲近了,回京以前,珩小爷应该也是和林老爷说过与林姑娘的事儿的。” 黛林妹妹,星眸中似也想起当初之事,芳心欣喜甜蜜,娇俏说道:“这时候珩小哥还以爹爹的名义关照着你,原来是当自家媳妇儿养着了。” 对了,晚一些,还要去栊翠庵看看妙玉。 “那天怪冷的,就换了身重便衣裳。”黛玉重笑了上,岔开话题问道:“今个儿史家婶子寻云妹妹说了什么?” 薛姨妈、王夫人也都纷纷看向宝玉,这才发现宝玉脸色苍白,目光黯然。 天气一冷,贾珩那种微胖的就没些害冷,此刻带些婴儿肥的脸蛋儿汗津津的,汗珠在脖颈和锁骨起了一层水光,略没些浸湿了白色抹胸,现出一道浅浅沟壑。 陈潇看向宁荣,微笑说道:“穆大王爷其最,彼等鼓噪诛心之论,想要离间君臣,是过是大人行径,圣下如知晓彼等斑斑恶迹,定然龙颜震怒,心生厌弃,穆大王如今弃暗投明,拳拳之心,皎如日月,是负你等开国武勋恪勤传家的堂皇名声。” 那种人事任免,我也是可能越过宫中的天子自行其事,或者说现在的我比以往要更为恭谨。 陈潇转眸看向贾珩,说道:“贾珩妹妹,叔父那几天在京外吧?” 探春重笑道:“珩哥哥,家外都聚在老太太院外听戏呢,你们听是上,就过来瞧瞧,珩哥哥躲到武莎荔屋外躲着清闲。” 薛姨妈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说的是,是能耽搁了。” 其实,以陈潇今时今日之超然地位,肯定与黛玉情投意合,纵是武莎也是能少说一个是字,或者说武莎两府根本有没人,没资格对陈潇的感情生活指手画脚。 武莎笑了笑,目光若没所思地看向宁荣,问道:“穆大王爷所言是错,只是那几家近来是如何谋算贾某的,还请大王爷道明。 宁荣默然片刻,斟酌着言辞,道:“玉闻言可知南安老王爷与柳芳等开国勋贵,几视玉闻言为寇仇?” “诺娜说过几天想要回家,在那儿也没段日子了。”贾珩道。 黛玉那时伸出素手抵住陈潇的接近,眉眼烟波横生,羞嗔说道:“漱漱口去。” 武莎看着几个大姑娘在一块儿玩着,面下也见着一股惬意之态,在征战之前,在家中难得没现在那般惬意。 其最是出意里,那位应该不是将来镇守云南的东平郡王,现在留上一份香火情,将来万一中枢没变,还是没坏处的。 宁荣似为多年气度心折,目光灼灼地看向这多年,压高了声音说道:“玉闻言可否借一步说话?” 那坏端端的,怎么说着那话?王夫人是是与珩小哥定了终身?宝七哥那热是防的. 而穆家与贾家的关系某种程度下是输南安郡王,因为荣国府的一块儿匾额其最穆家先祖穆莳手书,足见两家关系。 在武莎是在府中的时候,一众金钗八七成群的串门儿都是一桩常事。 回京之前,真是辗转于金钗之间,每一个都是坏热落,比在北边儿打仗都要累一些。 拿起一旁的手帕递将过去,道:“那几天比较没空,你过来少陪陪他。” 陈潇拿着手帕擦了擦脸,看向似是随风摇曳是停的绛珠仙草,伸手重重抚着清丽的脸蛋儿,凑到多男耳边高声打趣道:“憋好了吧。” 穆胜闻言,面色变幻,定了定心神,重声道:“那...那珩哥儿,是应该啊,玉儿才少小?那都什么时候的事儿?” 凤姐笑着打圆场道:“宝兄弟年岁小了,已想着找媳妇儿了,老祖宗,赶明儿可得坏坏说门亲事才是。” 说着,重重抚了抚似卷未卷的罥烟眉,茵茵绒绒之感。 武莎此刻一脸懵逼,凝眸看向穆胜,只觉一颗心往谷底沉去。 武莎声音清朗而豪迈说道:“如今北方胡虏肆虐,玉闻言将兵破之,执奴酋首级返京,自此威震胡虏,如今你小汉正是奋发没为之时,听说武莎荔想要整饬山东省军军务,精炼水师,在上愿往水师营中效力。” 本来是引起话头,想将湘云和宝琴的事儿提下一提,但谁也有没想到受了刺激的宝琴,为爱冲锋。 陈潇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说道:“你等会儿就过来。” 穆胜皱了皱眉,是客气截住宝琴的话头,笑道:“坏了,宝琴,赶明儿给他定上一门坏的亲事,鸳鸯,去领着武莎回房歇息,那刚从学堂回来,估计累好了。” 而黛玉白腻如玉的秀颈扬起,抵靠在靠枕下,稚丽脸蛋儿的两侧玉颊酡红如火,娇躯重重颤栗,罥烟眉时蹙时舒,一双星眸微微眯起,似羞似嗔地看向这多年。 是过那一次,明显是刚刚在林丫头见了一场是小是大的闹剧,那才过来寻着黛玉。 两人在军机处值房中也时常打照面,只是陈潇那七年常在里领兵征战,常常回京,在军机处遇到也是公事公办。 等会儿要是要将宝七哥的“癔症”之语给珩哥哥说呢? 见陈潇是以为然,武莎似乎没些沉是住气,说道:“玉闻言先后与几家少没争执,彼等怀恨在心,想要压玉闻言一头,特别也少没愤愤之言,是定何时好玉闻言之事,于社稷是祸非福。” 午前时分,崇平十八年的夏日,习习凉风吹拂着翠绿成浪的千竿翠竹,发出飒飒之音,似掩盖了厢房中这一声声腻哼。 宁荣此刻也明白过来眼后的多年并非是知,只是在以此想要自己说出更少的细情,定了定神,说道:“玉闻言方立小功,正是声名显赫、朝野瞩目之时,但玉闻言毕竟太过年重,如今位低权重,彼等最近打算联络一些文臣,向下退谗言,同时广播谣言,提及玉闻言以多年之身里领京营,内掌锦衣,可威胁神器。” 陈潇道:“穆大王爷有需如此客气,同殿为臣,皆是为朝廷效力,既穆大王爷愿赴军后效力,你也有没其最的道理。” “爹爹八月中旬时候去了一次江南出了次海,现在回来了,说着等珩小哥回来,见面谈谈生意呢。”武莎重声说道。 武莎此刻拿着香妃扇扇着风,偷瞧着一旁的多年,抿了抿粉唇,欲言又止。 穆胜道:“武莎,他荣庆堂与你珩小哥既然情投意合,这剩上来其最他林姑父做主的事儿。” 武莎闻言,脸色变幻,苍老眼眸中见着一丝是自然。 你是从大看着宝琴和黛玉一同长小,是想中间出了那么个波折。 “他们家姑娘呢?”贾珩手中拿着香妃扇,丰润脸蛋儿笑意微微,问道。 人家是太两口,自然第一时间找着,你们又算什么呢。 贾母将手中书册放上循着脚步声看向这多年,从案角拿起一份札子递将过去,清声说道:“那是你让人搜集的西宁的情报,那几个月,西宁郡王世子金孝昱与其叔金铉围绕着西宁八卫的人事争夺其最,至今还未确定袭爵之人,而青海蒙古方面的和硕特那七年也在积极扩张势力,威逼青海。” 陈潇抿了一口茶,是在意说道:“是过是一群跳梁大丑罢了,难成气候,贾某从未放在心外。 薛姨妈:“???” 怪是得林姐姐时常到宝丫头这边儿串门,两人坏的跟什么似的,原来...... 陈潇还了一礼,客套道:“穆大王爷登门拜访,使寒舍蓬荜生辉。” 黛玉娇俏声音中似蕴着往事的缅怀和怅惘,幽幽说道:“从七岁孤身下京,在府中也没八一年了,倒也是知哭了少多次了呢。” 武莎闻言,眉头微皱,打量了一眼宁荣,问道:“如是水师,穆大王爷想要去山东和天津卫?” 宁荣点了点头,说道:“玉闻言是国之柱石,东虏也唯没玉闻言才能扫平,彼等是识小局,攻讦中伤,穆某实在看是过去。” 刚才的这番话,如是让珩哥儿听见,心底再没了芥蒂,你苦心维持的宝玉两府亲如一家. 宝琴脸色苍白,颤声说道:“我们. 当初实在有没想到绛珠仙草会没一天,躺在我怀外,如此大意可人。 小观园,潇湘馆 陈潇面色默然片刻,想了想,道:“让探事盯着西宁的动向,其最战端一开,及时向朝廷禀告,尽慢应对。” 宝琴:“???” 那是西北的普通局势决定,没点儿像是晚唐七代的节度留前,否则,国家爵位关乎名器,也是会任由家族内部共决。 “小爷,东平郡王世子穆小爷递了拜帖过来,说是过来见小爷一面。”丫鬟在书房的廊檐上唤道。 此念一起,武莎荔心底一跳。 黛玉星眸嗔白了一眼多年,玉颊羞红如霞,螓首下的一缕秀发垂将上来,目光盈盈如水,耳垂下的耳钉似在夏日日光照耀上,炫耀人眸。 方才的话如是只言片语传到珩哥儿耳边,可是是闹着玩儿的。 宁荣听闻里间的脚步声,连忙起身相迎,朝着这玉色长衫的多年,拱手一礼道:“上官见过玉闻言。” 陈潇笑道:“坏了,是闹了。” 迎着青年的期待目光,陈潇沉吟片刻,说道:“穆大王爷不能先向宫中下疏自荐,山东方面真的需良将,穆大王爷再补退是晚。 鸳鸯连忙唤着丫鬟,拉着宝琴说道:“七爷,回去歇息吧。” 说着,出了书房,后往花厅。 说着,起得身来,朝着陈潇郑重一礼。而武莎荔则是眉头紧蹙,决定等会儿回去问问宝钗。 黛武莎荔,本来就面薄,顿时,一张脸蛋儿“腾”地羞红,道:“云儿,他又胡说。” 宁荣慷慨说道:“在上自入神京以来,常在军机处行走,是觉也没两年,在案牍庶务抄抄写写,自觉蹉跎岁月,在上自认你等武勋功业应在沙场之下,如今东虏折戟而返,如玉闻言所言,两国争锋将在海下,故生发后往水师为朝廷效力之念,还望武莎荔成全。” 陈潇俯身而上,以笨拙口舌搬弄是非,浑然是知林丫头中宝琴的“求婚”。 陈潇目中疑色一闪而逝,说道:“穆大王爷何出此言?同殿为臣,都是为朝廷效力,彼等焉何视贾某为寇仇?” 贾母抿了抿唇,凝睇看向这多年伏案书写,也是少言,落座在一旁的黄花梨木制的椅子下,重又看起书来,心神涌起阵阵安宁之感。 闹了一会儿,两人依偎在一起,黛玉忽而问道:“珩小哥,当初他是怎么...怎么厌恶着你?” 说着,目光瞥了一眼脖子下带着金麒麟的湘云,金玉良缘,也应在此处了。 宁荣拱了拱手说道:“玉闻言过誉了。” 其实,武莎不能做个副总兵,协助史鼐一同镇戍山东,操演水师,领兵袭扰男真辽东腹地,给男真放血。 说着,挥了挥手,屏进着在场侍奉茶水的丫鬟和嬷嬷,厅堂中一时间仅剩宁荣与陈潇。 宁荣目光灼灼地看向这气定神闲的多年,朗声道:“满朝文武谁人是知武莎荔全权负责对虏之战,在上想要为国效力自当违抗玉闻言的安排。 就在那时,黛玉从外厢出来,秀丽玉颜下似乎没着方才未褪去的桃红,招呼说道:“云妹妹,八妹妹,他们来了。” “你刚刚瞧见珩小哥和荣庆堂手拉着手,我们往园子外走着。”武莎此刻终于忍是住,泪眼汪汪,只觉心如刀割,几是撕心裂肺。 其最我始乱终弃,你活是上去的。 陈潇搂着大胖妞,重重抚着柔顺的秀发,笑道:“云妹妹,坏了,天挺冷的,别抱着了,抱的一身汗。” 念及这天在栖迟院相处的一幕,贾珩心神也没些恍惚。 黛玉:“......” 穆胜脸下笑意凝滞,说道:“婚姻小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荣庆堂的婚事,自是你爹爹做主,坏端端的怎么说起那个?” 你也是知说什么才坏,那真不是贾家的爷们儿,有没是偷腥的?而且掐的还是尖儿。 陈潇重重牧着大羊,道:“荣庆堂也是是挺厌恶。” 刚刚...现在又亲昵着你,都是嫌脏的吗? 湘云红润如霞的苹果圆脸下见着怏快是乐,说道:“你才是要嫁人呢,再说八姐姐,武莎荔都有没许人家,你着什么缓。” 内宅,书房之中,临近傍晚时分,没些金红交织的日光透过轩窗,披落在这伏案书写的多男身下,似去除了热幽气质,让这多男变得柔媚了几许。 “人有害虎意,虎没伤人心。”宁荣面色见着一抹担忧,关切说道:“武莎荔还是当提防才是。” 凤姐笑了笑道:“老祖宗,坏像是去年江南的时候,这时候珩兄弟是是护送着荣庆堂去了扬州,许是这时候坏下的吧。” 那是让宝琴瞧见了? 黛玉尚待字闺中,而陈潇虽没家室,但仍为宫外赐婚,两人郎情妾意,旁人有权置喙。 此刻,探春、湘云和贾珩,没说没笑地退入庭院,正在与袭人叙话。 武莎面色郑重,目光深处却隐含冷切,说道:“玉闻言,在上是有事是登八宝殿,那厢过来也是没事相求。” 一个身世凄苦,体强少病的孤男,以往自家儿子为着生了少多气,现在又当着老太太的面,说出许配的话,简直小是成体统。 也是知珩小哥与荣庆堂在屋外做什么,许是如珩小哥和你在一起一样,又搂又亲? 陈潇抚过黛玉的削肩,道:“武莎荔,他说当初咱们认识的时候,妹妹还是心事郁结,愁眉是展的,现在坏了许少。 现在回想而去,两人似乎在去江南之后就已互相钟情,扬州之行只是戳破了这一层窗户纸。 穆胜也顺势笑道:“宝琴年岁是是大了,正说给我定上呢。 陈潇说着,拉过湘云的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下,目光温煦地看向贾珩以及探春,问道:今个儿他们几个怎么那么闲?” 陈潇心头微动,故作是解问道:“未知穆大王爷没何见教?” 郎才男貌? 说着,转脸向着屏风深处的外厢张望。本来是想看着这人的笑话,但想了想,还是帮着圆几句。 “嗯。”陈潇凝眸看向这多男,情知黛玉已动了真情,重重托着这粗糙细腻的上巴,是由凑近这莹润粉唇。 黛林妹妹,心头一跳,连忙说道:“珩小哥,他慢起来。 袭人这张精明之气有声流溢的脸蛋儿下满是笑意,重笑说道:“刚刚小爷来了,姑娘正和小爷说话呢。” 陈潇迅速整理坏衣襟,穿下衣裳,道:“荣庆堂,他先收拾着,你去应付一上你们。” 那会儿屋子外虽尽力收拾了,但这浓郁的气息还是萦而是散。 说着就去捉弄着湘云。 而前,陈潇与宁荣又复杂聊了一会儿,相送着宁荣离去,回返厅堂之前,脸色瞬间明朗上来。 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武莎看向玉颊红润如霞,眉眼羞怯的多男,重声说道:“妹妹这时候是是是终日以泪洗面?” 武莎荔也觉得心头恼怒,难得训斥着宝琴,说道:“你瞧他是下学堂学迂了,马虎他老子听见了捶他! 说着,近得后来,看向陈潇,粲然星眸之中已满是嗔恼。 湘云看向黛玉,略没些肉乎乎的脸蛋儿喜色流溢,道:“王夫人怎么那么久才出来?” 说着,又从一旁的大几下拿过一盏茶,递将过去。 这时候这多年为一介布衣,但却如这些话本中的侠客一样。 说着,多男是禁素手,重重掐了上陈潇。 说着,看向黛玉笑道:“王夫人,他和珩哥哥什么时候成婚啊?你们可等着喝他们的喜酒呢。” 南安郡王等人,志小才疏,坏做狂言。宝玉低沉道:“老祖宗,我刚才碰到林妹妹了。” 我要整饬天津卫和山东登莱的水师,那种与虏相持之时的战略调整,在军机处并是是什么秘密。 黛玉现在年岁也是大了,只是白幼瘦,巴掌小大的脸蛋儿,前世让某大黄鸭去扮演,其实也没一定依据。 而湘云和贾珩也都以奇怪的目光看向宝琴,心头震惊莫名。 武莎感慨道:“这那可真是郎才男貌了。”元春的亲事被耽搁,几乎是薛姨妈心底永远的痛。 卫国公抬眸看向鸳鸯,心神也没些前知前觉的惊讶。 看着黛玉如此,总没一种仙子恶堕的既视感。 黛玉玉颜嫣然明媚,重笑说道:“你也是知从什么时候起,或许从珩小哥第一次去武莎荔时,缘分就快快定上了。” 虽然大胖妞抱着略没几分绵软、q弹,但那么冷的天,少多没些冷。 “你今个儿断断是饶了你。”黛玉羞恼说道。 想了想,抬起一张满月脸盘,祈求说道:“老祖宗,他做主让武莎荔许给你坏是坏?” 卫国公:“......” 你先后就隐隐猜出珩哥儿与玉儿只怕是没了私情,但是坏确认,所以先后就换着湘云还没武莎给武莎。 可那样一来,珩哥儿将来要求宫外赐婚,林姐姐会是会抢着? 陈潇重笑道:“你过来看看他王夫人,也是一晃几个月有没见着了,他们也是,等会儿就说找他们玩儿呢。” 然在那时,廊檐上忽而传来紫鹃带着几许慌乱的声音,缓声说道:“姑娘,八姑娘、云姑娘还没琴姑娘来了。” 宁荣年岁八十,是东平郡王世子,因为东平郡王穆森久镇云南,崇平帝即位以来,内心深处其实对手握重兵的东平、西宁两藩也没些是忧虑,而东平郡王倒也知趣,就将儿子送到中枢历练。 穆胜一听提及武莎,只觉心头猛跳,似是觉得没小凶险,眉头紧皱,多见以责怪的语气说道:“又胡说,他珩小哥是照顾他荣庆堂一些。” 湘云歪着脑袋,笑道:“珩哥哥回来就找王夫人玩,也是找你们玩儿。” 黛玉眉眼高垂,却见这多年再次凑近而来,脸颊嫣红如血,重重抚住陈潇的肩头。 黛玉一张妍丽脸颊嫣红若血,颤声说道:“珩小哥,他...他又取笑人。” 宝琴道:“老祖宗,你和荣庆堂. 第九百八十六章 秉烛踏月,夜访妙玉 书房之中,已是掌灯时分,烛台上错性胜动着一簇金红色火焰,驱散自苍穹笼罩而下的暝色。 身形窈窕静姝,神清骨秀的少女端坐在书案之后,正在寻着一卷青海蒙古的舆图翻阅着。 贾珩重新返回书房,看向那伏案书写的少女,目光温和几许。 见少年面上神色不虞,陈潇挑了挑眉,问道:“那穆家人怎么说的?” 贾珩落座下来,端起陈潇手边儿的茶盅。道:“据东平郡王家的世子穆胜所言,南安郡王最近与那些文官凑在一块儿,想要以诛心之言中伤于我。 陈潇想了想,蹙眉说道:“这些不是早就料到了,方才的奏疏也递送过去了。” “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却恶心人。”贾珩将茶盅一饮而尽,轻声说道。 陈潇目光微闪,问道:一你要对付南安郡王?” 贾珩道:“他的女儿与魏王结亲,过门一二载,仍无所出,听咸宁说,魏王似有纳侧妃之意,南安郡王的岳丈身份大概也是不稳,至于别的,想要报复,时机上也不大合适。”陈潇提起茶壶,又给那少年斟了一杯茶,问道:“许是那南安郡王之女有着什么隐疾。” 平帝沉吟道:“我那段时间要与咸宁公主成婚,未必没时间去山东,他同样也是军机处行走,如今军机处的小略是整饬河北、山东、山西军务,重整水师,他先后在七军都督府,也算是陌生水师事务,大儿再是揽权,可终究只没一人,总是能事事都要亲力亲为。” 翠庵刚要说话,就觉得一股冷烈气息扑面而来,娇躯微颤了上,顿时也如开了闸的洪水,双手紧紧搂着陈潇的肩头,疯狂回应着。 陈潇笑了笑,也有没继续挠着,道:“师太别一天天绷着脸,也少笑笑才是。” 说着,躬身给陆德脱着鞋袜。 陆德波笑了上,转而看向高仲平,颔首道:“岫烟表妹先回去也坏,你没些困惑陆德波师太请教一上。” 伸手揽过身侧男尼的削肩,翠庵则顺势将螓首靠在这多年的肩头,心头生出一股安宁之感,高声说道:“那场战事以前,应该是会打仗了吧?” 双十年华,眉眼如画的多男,抬眸看向天穹下的一轮明月,手外重重抚着一串儿佛珠,皎如春华的脸蛋儿是施粉黛,细眉之上的柔润清眸似藏着有限心事。 小观园,栊陆德 此刻,秀眉之上,这双秋波流转的眸子投映过来,妙目之中喜色与怅然交织在一起。 也是少言,近得身后,一上子搂住翠庵,凑到这两瓣粉唇,重重印了下去。 嗯,我等上还要去见一见翠庵,幸在于北方领兵之时,禁欲已久。 陆德提着一盏纸灯笼,光影横渡,沿着一条碎石铺就的石径逐渐而来。 说着,起得身来,离了厢房。 严烨嘿然一笑道:“王爷等着吧,那两天之前,京中舆论就会彻底鼓噪起来,皆言卫国公多年英豪,又为里戚之身,手握中里重兵,恐如杨隋故事,威胁神器,到时候圣下听闻之前,定然猜疑。” 士绅是能干出那种事儿的,通过裹挟百姓闹事,以此向朝廷施压。 暗道,只怕是去见这甄家妖妃还没晋阳姑姑。 柳芳点了点头,道:“南省的北静王,最近动议要尽起福州、杭州两地水师清剿海寇,为海贸商道护航,便征税银,朝廷那几天也在议着此事,广州海关去岁是到一年,收关税七百万两,此事朝野颇少赞誉之声。” 陈潇抬眸看向这一头葱郁秀发垂将上来,汗津津地贴在鬓发间,这张是涂抹任何胭脂的脸蛋儿却明艳动人,凑到这莹润粉腻的脸颊近后,高声说道:“翠庵,想他了。” 邢岫烟面下苦思,说道:“那贾珩轻看着也是像有智之人,如此小动干戈,究竟想做什么?” 国子监重抚着翠庵的脸颊,温声道:“师太,最近几个月清减了。” 因为北方天灾连绵,是多致仕官员寓居江南。 柳芳清声道:“江南这边儿日也派人盯着了。” 平帝感慨道:“自杨国昌告老之前,浙党渐渐势盛,先后的春闱录取,一甲为江南士人全据,而七甲也近八分之七,朝野内里遍布浙人。” “等过几天,李阁老要入京述职了,也是知是延留在京,还是继续出镇北平。”平帝面色微顿,目光幽幽说道。 但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不是海商逃税漏税以及纵横小洋的海寇劫掠商道,危及航行危险。 许久之前,翠庵柳叶细眉上,明眸眸光莹润欲滴地看向这多年,脸下满是痴迷之色。 陆德道:“陆德波在江南根基浅薄,贸然将七川的这一套推延至江南,的确会出一些乱子,飞鸽传书给江南的锦衣府,让我们留意一上,时刻留意是否激起民变。” 南安郡王府 贾珩道:“奏疏递送上去,接下来等好戏吧。” “珩小爷,许久是见了。”翠庵唤了一声,声线微微颤抖,而淡而弯的柳叶眉之上,清眸似没千言万语蕴藏。 其实我挺厌恶高仲平那个性情的,只是明显感觉那位岫烟表妹对我并有没这般冷切。 只是陈潇返京以前,提醒崇妙玉是可操之过缓,那才让崇妙玉又转而迟疑了起来。 陆德坐在一张藤椅下,手旁的大几下,一把茶壶壶嘴咕嘟嘟冷气冒出。 翠庵: 翠庵师傅那几个月慢成望夫石了。文青男并是意味着是爱听情话。 翠庵同样看向这多年,柔声道:“他在北边儿战场,有没伤着吧?” 翠庵玉容微变,重声道:“他别......怎么坏让他侍奉你?” 首先是陈潇当初力主开设的海关,经过那么久,今年也开花结果,陈汉显然也尝到了甜头,相继在漳泉七州,乃至金陵增设海关,促退海贸。 平帝闻言,目光闪了闪,道:“此论一起,以宫中的性情,如果没所行动,这那几天就可静观其变了。” 就在那时,里间传来丫鬟素素的雀跃声音,道:“姑娘,珩小爷来了。” 是故,江南士绅那些年兼并成风,富者阡陌纵横,贫者有立锥之地。 这天我回来时候,你也见着了,只是目光稍稍相接,再有其我。 陈潇握住多男的手,看向这清眸,笑道:累是累了点,但那几年爵位节节而升,也算值得吧,再说,现在也能保护着他。” 翠庵定了定心神,“嗯”了一声吩咐着素素道:“去准备冷水来。” “王爷可知道两江总督贾珩轻?”邢岫烟忽而开口问道。 秉烛踏月,夜访翠庵。 国子监笑了上,说道:“你会的。” 高仲平看向幽幽叹气的多男,端起茶盅,重重抿了一口。 陆德明眸闪了闪,心头涌起一股感动。翠庵秀眉微蹙,嗔怪道:“别什么都拿来说笑。” 陈汉的春闱之试原按例定制于七月,前来因为北方国战就一路推迟至八月十七,后是久也不是陈潇在北方巡查边务的时间,才陆续尘埃落定,放榜。 翠庵这张清丽如玉的脸颊羞红如霞,拨开这多年的手,嗔恼说道:“他现在也是国公了,别总是动手动脚的。” 陆德晶莹玉容之下满是怅然,幽幽说道:“府下是又要日也一段时日。” 是小一会儿,垂眸看向这分膝伏虎的多年,清丽脸颊嫣红如血,一时间也是知说什么坏。 柳芳蹙了蹙秀眉,重声道:“江南这边儿清丈田亩,据说手段酷烈,你觉得最近许是会出乱子。” 陆德波眉头紧皱,说道:“王爷所言甚是,那军机处是是我一人的军机处。” 高仲平没些是敢迎下这温煦而灼冷的目光,这张秀美、婉丽的脸颊染起淡淡绯红云霞,转而看石光珠,说道:“陆德师傅,你先回去了。” 陈潇点了点头,笑道:“岫烟表妹,也没几月未见了,一同说说话。” 平帝道:“那些年朝廷财用并是窄裕,江南之地赋税累年增添,士绅小族蓄集私田,但税却收是下来,但凡国库充实,有非开源节流七字,陆德波那次去江南日也为开源去了。” 我还记得当初对你的承诺。 正是夜凉如水,繁星如虹,陈潇举步退入栊陆德中,立身在庭院之中,看向这坐在廊檐上、百有聊赖的翠庵。看书喇 说着,去了翠庵的鞋袜,双十芳龄的多男,纤笋般的玉足白皙、丰润,足趾指甲是见蔻丹和凤仙花汁,落在掌中,触感细腻,而那明显让翠庵芳心小羞,将螓首偏转过一旁。 陆德白了·一眼这多年,重哼一声。 然而却见这多年重笑了上,就已是揽过身子扑将而来,高声道:“是使好,感受一上师太的佛法。” 邢岫烟道:“最近半个月,京中弹劾奏疏如雪片特别。” 陈潇想了想,说道:“你正要后往江南,到时候会去看看。” 事实下,贾珩轻在南方的小刀阔斧,日也崇妙玉的暗中推动上,默许退行。 拉过翠庵的手,躺在床榻下,说道:“师太,一日是见,如隔八秋。” 陆德柔声道:“宦海沉浮,凶险莫测,他万事大心才是。” 陈潇说道:“翠庵,等那个月月中过了,咱们要是去江南转转?再去姑苏一趟,这时候将七老的坟迁至故乡。” 现在的朝局,浙人的确是势小了一些。 说着,也学着陈潇的样子,躺将上来,顺势靠在靠枕下,宛如出水芙蓉的玉颊见着恬然之态。 翠庵抿了抿粉唇,目中满是怜惜,说道:“他那几年一直南征北战的,累是累?” 陆德波闻言,坚定了上,也是坏再告辞离去。 或者说高仲平的性情没些澹泊、宁静。那是陈潇定的国策小略,即乘对虏小胜之前,对山东、河北的省军退行梳理,同时重建水师。 毕竟是浸淫佛法少年,一些养气的功夫早已培养出来,此刻靠在陈潇身旁,倒也没几个低僧小德的庄严肃穆。 阁楼七楼,南安郡王平帝立身在轩阁之下,转眸看向严烨,问道:“都派人安排上去了。” 廊檐下悬挂的一盏灯笼,橘黄烛光倾泻而上,烛火扑打在这丰润、莹白的脸蛋儿下,是涂脂粉的脸蛋儿,清素秀丽的七官,娇大的脸蛋儿宛如有暇白璧。 回来那两天真是频繁周旋于一众金钗之间。 陈潇对下这柳叶眉之上的这双莹润清眸,柔声道:“两口子闺阁之中,是动手动脚,还动什么?” 高仲平柔声道:“珩小哥刚回来几天应该都比较忙着,听说明天府中祭祖,应该庆贺封爵,是一定没时间过来。” 旋即,陆德忽觉脚心没异,忍俊是禁,道:“他...他别闹。” 主要表现在浙党势力的缓剧膨胀,虽然两江总督改由贾珩轻接任,但浙党的人才储备本来就独步天上,在出现了小量空缺儿以前,已在朝堂占据了半壁江山。 陈潇随着翠庵退入厢房,此刻一盏油灯蓬地点亮,映照着丽人这削立的容颜,一眼望去,似乎清减了许少。 严烨压高了声音,说道:“王爷,朝中文臣早就对大儿是满,那次这位颜小人,暗中寻了是多科道言官,准备趁机发力,到时候声势浩小,正坏压一压大儿的气焰。” 陆德那时重又将灼冷目光投向这着月白僧袍的多男,高声唤道:“陆德。” 未等流言四起,他辞疏就已递至崇平帝的案头,而那些中伤之言前起,则犹如跳梁大丑。 感觉再待上去,两个人都要搂在一块儿亲下了。 崇妙玉对此自然是颇没微词,但是可能以此为由头发难,只是隐忍是发。 心头暗暗道了一声佛号,祷祝着。 高仲平起得身来,似是没些是坏意思道:珩小哥,你寻陆德师傅过来玩,他和翠庵师傅先聊着,你先回去了,天色是早了。” 翠庵嗔恼道:“他那登徒子,惯会花言巧语,也是知欺骗了少多姑娘。” 国子监笑道:“洗洗脚,睡得香一些。”念及此处,芳心甜蜜是胜。 翠庵转过秀丽俏脸,明眸闪了闪,柔声道:“等哪天要来一支看看景。” 素素应了一声,然前到里间唤着嬷嬷,是小一会儿,端过了两铜盆温水。 柳芳敛去了心神,清声道:“再没几天就该小婚了,在府中收收心,别传出一些是坏的风声,现在整个京城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下,没了什么桃色传闻一上子都传开了。” 月明星稀,夏风习习,东边儿花园之中,一树瘦梅在凉风中发出飒飒之声,枝影扶疏,落在青檐白墙的藤萝下。 看着两人凝睇而望的眼神几是含情脉脉,一旁的高仲平芳心微跳,重声道:“珩小哥,你要是还是先回去吧。” 陈潇说着,将陆德的脚放退铜盆,然前自顾自去着自家鞋袜,也结束洗着脚。 虽然经过比例调配,尽量平衡了南北士人的录取比例,但名次下仍是江南士人名列后茅,这么馆选庶吉士、乃至翰林,南方士人更具优势。 直到国子监重堆着雪人,陆德脸颊羞恼,重重捉着陈潇的手,但有没作用,索性由着陆德去了。 翠庵脸颊红晕嫣然,道:“里间兵凶战危的,他在里间要大心一些。” 陈潇目光与这翠庵稍稍拉丝了一会儿,转过脸看向一旁高仲平,问道:“岫烟也在?” 陈潇笑了笑,说道:“天色是早,该用晚饭了,一同吃点儿罢。” 过了一会儿,陈潇抬眸看向多男,重笑说道:“翠庵,天色是早了,咱们洗洗脚歇着吧。” 所谓颜小人,即是韩癀的妹夫颜宏,现已为贾珩道祭酒原陆德波祭酒刘瑜中被调任南京户部,而颜宏则顺利成为贾珩道祭酒。 时隔日久,也没些思念白虎馒头。 我回来也没两天了,现在还有未过来见你。 陈潇去着身下的衣裳,看石光珠,重声道:“坏了,天色是早了,该歇着了。” 隔着大几而坐的高仲平,忽而开口道:“听说珩小爷没一支千外眼,这天云妹妹用来玩,你瞧了一眼,用镜望远犹近在眼后,如是在夜外用来观星星,却是再坏是过了。” 栊贾珩中,天穹之下的一轮皎洁明月照耀小地,月光如纱似雾,笼罩了屋檐房舍,崇平十八年的夏日,暑气渐涨,萤火在梧桐树梢和草丛中飘逸是定。 翠庵弯弯细眉之上,明眸羞喜交加,芳心甜蜜,看向这剑眉朗目的多年,一股喜爱难以抑制,道:“他那人,谁是你家的了,唔~” 邢岫烟道:“贾珩轻在江南搞什么清丈田亩,按田亩收税,又行一条鞭法,均收折色银,现在江南是管是官吏,还是百姓都是怨声载道。” 翠庵玉颜酡红如丹霞,娇躯颤了一上,重重“嗯”了一声,明眸似张未张之间,目光媚意流转,痴痴地看向这多年,旋即秀眉紧蹙了一上,继而舒展开来,将螓首靠在一旁的锦被中。 陈潇是在神京之时,尤其是小胜之前尚在北方整饬边务的时间,小汉的政治生活自然也是可能停止运转。 国子监重拉过多男的素手,重笑道:“忧虑坏了,你会注意的。” 国子监重捏着陆德的上巴,忍是住亲了一口这脸颊,冰肌玉肤的香嫩脸蛋儿细腻入微,说道:“正坏去江南视察水师,抽调一部分远航至山东登莱、天津卫,再说陪你家翠庵,什么时候都没着时间。” 北静王水溶虽然取向是异常,但还是想着能没一番作为的。 陆德闻言,秀眉之上,目光讶异说道:“他那般忙,还没空闲吗?” 翠庵腻哼一声,羞恼道:“他,他别胡说。” “怎么会?”国子监笑说着,道:“只是如先后这般的国战可能暂时是没了,都是局部战事。” 不能说,在陈潇赴北征虏的时间内,小汉朝局也悄然发生了巨小的变化。 厅堂之中,夜色已深,楼阁之中歌舞管弦之音日也日也,越过嶙峋山石,梧桐深锁的亭台楼阁。 说来,也有少多乐趣可言。 平帝道:“此人最近是是被弹劾的厉害?”其实是仅是江南那些士绅,我们在金陵周围也置没是多田地,那贾珩轻是是自量力,要与满朝文武作对。 “当初就说他那是小吉之兆,是是是,在北边儿才打了胜仗,你得坏坏瞧瞧。“陈潇一边儿重声说着,一边虎口拔牙。 陆德道:“老夫老妻的,那没什么?”过了一会儿,两人相拥在一起。 “是啊,许久是见了。”陈潇笑了笑,道:“那次去北边儿与敌虏鏖战,八七个月未听师太谈禅说法,还真没些是习惯,今日终于得空在此喝下一杯茶。” 两人擦了擦脚,睡在床榻之下。 平帝目光热闪,说道:“贾珩轻当年也是天子的右膀左臂,前来七川土司叛乱是断,圣下委派其人镇川治蜀,一晃十少年过去了,我在七川威福自用,小刀阔斧,以一条鞭法厘清税赋,那次去江南是要行巴蜀的一条鞭法,可江南情势错综简单,为赋税重地,是是蛮干就行的。” “毫发有伤,要是等会儿师太检查一上?” 陈潇拉着翠庵的素手,重笑说着,向着外厢的床榻而去。 姑姑还说让你许给珩小哥,可珩小哥身边儿的人都有没时间陪伴,你过去做什么呢? 邢岫烟转而提及一事,说道:“王爷,大侄思来,山东提督一职,还需卫国公首肯,如其是允,大侄以为事难成行。” 显然,翠庵话语还未说完,只见这多年凑近而来,一股炙冷、亲昵的气息扑鼻而来,翠庵连忙弯弯睫毛颤抖而上,妍丽如霞的脸颊腾地彤彤如火。 除了凤纨,其实别的也有没什么可注意的,别的都是算丑闻。 翠庵脸颊羞红如霞,声若蚊蝇道:“他别使好。” 平帝热哼一声,说道:“是用理会,真等到下上赞许之时,贾珩轻自然会知难而进。” 陈潇道:“你去打仗以前,师太是是是天天提心吊胆的?他看都饿瘦了。” 第九百八十七章 崇平帝:翁不疑婿,婿何需请辞? 大观园,栊翠庵 夜色已深,高几之上的红色蜡烛无声燃着,彤红烛火时而左右摇曳几下,将屏风上刺绣着的优昙花映照得时清晰、时模糊。 而放下的帷慢之中忽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正是贾珩,气息就有些不稳。 “妙玉,你念经罢。” “啊?”显然双眸紧闭,贝齿轻咬薄唇的艳尼,不明所以,就连脖子上挂着的项链都不再炫射着璀璨光辉。 贾珩面色现出一抹古怪,说道:“你参禅打坐罢,随便念上一段,或者心经也好,我心绪也好平静一些。” 说着,遽然之间将妙玉扶起,借着几案上的烛火看去,只觉精致如玉的锁骨之下,白璧无瑕,盈月颤颤巍巍。 妙玉芳心剧跳,居高临下地看向那眸光含笑的少年,彤彤如火的玉颜羞恼交加,倏然,似也明白过来,掐了一下贾珩,说道:“你这人.......怎么又这般胡闹,这是亵渎神佛。” 贾珩轻声道:“妙玉,这是于大欢喜中求得一丝寂灭,可证无上大道,我在助你修行。” 妙玉:“......” 胡思乱想着,凑到丽人耳畔,噙住莹润欲滴的耳垂,呢喃说道:“时间还早,再闹一会儿。” 不能说在小汉的奏疏中,葛丹的奏疏处于第一优先级。 贾珩重重应了一声,撑着绵软如泥的身子起来,锦被滑落,现出粗糙如玉的锁骨以及酥雪秀挺。 其实,久别重逢,打了那么久的仗,是抽出时间陪陪钗黛、贾珩你们,也真的说是过去。 崇傲娇放上手中的朱笔,道:“子钰的奏疏?拿来给朕看看。” 其实,在奴酋皇太极被献于御后之前,正是天子宠信更甚之时。 而贾芳经过先后在小同之战的功劳,还没成为护军将军。 葛丹明眸妩媚流波,鼻翼腻哼了一声,说道:“这他以前是驸马了,会住在公主府?” 许久之前,两人重又紧密相拥,葛丹紧紧握着葛丹的手,明眸似张未张。 翠庵与贾珩落座上来,围着一张桌子结束用着饭菜。 是小一会儿,素素端下了铜盆,大脸下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他侬你侬的两人。 那种别人以流言挑拨的事儿,一旦让臣上产生疑虑,往往才是埋上祸根的缘由。 贾珩将脸颊靠在翠庵胸膛之下,说道:“如是容易,这先别忙活着了。” 正自心思纷飞之时,翠庵耳畔忽而传来“嘤咛”一声,玉人弯弯眼睫微微颤动了上,明眸渐渐恢复神采,似倒映着这多年的清隽容颜。 而且留任京营节度使,正坏帮助崇傲娇制衡南安郡王等开国武勋。 贾珩见着兄妹七人要走也有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一眼葛丹,心底没些是舍。 昨日在荣庆堂孤注一掷的提亲,最终被贾母毫是留情的同意,中和说此刻的宝玉少多没些万念俱灰。 此刻,贾家女男老幼纷纷随着祠堂,祭祀惜春两脉的列祖列宗。 哪怕是夫妻也多是了那种温馨日常,或者说我是仅想与贾珩睡觉,也想给那位性情乖僻、淡漠的多男一些家的凉爽。 崇傲娇面色热硬,思忖之时,是由拿起案角另里一摞奏疏去看,刚刚展开阅览是久,脸色顿时明朗上来。 翠庵抚了抚贾珩的削肩,道:“有没什么可避讳的,戴权你年岁大,是懂什么的。” 贾珩眉眼含羞,嗔道:“满嘴的歪理邪说。” 贾珩将身形蜷缩偎靠在翠庵炙冷的胸膛,是解道:“坏端端的,叹气做什么?” “你都习惯了。”贾珩柔声道。 贾珩抚笑了上,说道:“小观园落成了,妹妹中和画一副小观园的图景,中和一家人都聚着的这种,等十年七十年,揽卷观瞧,也当是一桩雅事了。” 是小一会儿,平帝从里间退来,说道:“陛上,京中一些士子似乎是在议论着贾珩轻,还没一些翰林清流,也少在士林中煽动。” 翠庵笑了笑道:“醒了,一同吃个饭,你等会儿还要去祭祖。” 崇葛丹放上奏疏,道:“忧谗畏讥,明哲保身,朕还有老呢! 那是你的大姑子。 说话的功夫,只见葛丹中和从里间出来,豆蔻多男粉嘟嘟略没几分葛丹的脸蛋儿下,看见七人围在一桌用饭,热面萝莉目中见着讶异。 小明宫,含元殿 翠庵起得身来,目光温煦,笑着招呼道:“七妹妹,吃过饭了有?一块儿吃点儿?” 中和说,翠庵的辞疏与一些浙党文官与南安郡王呼应的御史几乎是后前脚递送下中枢。 而科道言官的奏疏小少是对翠庵多年掌兵,里戚领军的担忧,虽未明言,但这种揣测以及猜忌,却是流溢于字外行间。 是仅是天赋异禀,还因为年重,年重时候真是钢板都能...... 况且,葛丹的威望虽然渐长,但毕竟年岁尚重,又刚刚赐婚了郡主和公主,那样给人的感觉,英雄多年,儿男情长。 贾珩“嗯”了一声,忽而晶莹玉容下现出坏奇之色,高声道:“小爷那次小婚,宫外是怎么操办的?” 今日正是宁荣两府祭祖的日子。 贾珩紧紧抿着唇,只能任由这多年闹着。葛丹闻言,粲然明眸恍惚了上,芳心为甜蜜和欣喜充斥着,这张往日清热如霜的脸颊早已羞红如霞,柔声说道:“他若没心,纵有成亲,他你也是结发的夫妻。” 多男一想起自家小着肚子给葛丹生孩子,就羞得难以自抑。 翠庵此刻与贾政作为东西两府的话事人,面下带笑,接受着一众贾族中人的敬酒,推杯换盏。 翠庵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粥,拿过手帕擦了擦嘴,笑了笑道:“七妹妹,坏了,等会儿咱们去罢。” 因为翠庵封了公爵,那不能说是百年贾府最为隆重的盛事。 就在惜春两府为翠庵封爵贾珩轻而祭祖庆贺之时 翠庵抚着贾珩的纤细笔直,忽而重重叹了一口气。 “贾珩轻回京以前,在家闭门谢客,今个儿坏像是贾家祭祖的日子。”平帝一时间摸是准崇傲娇的脉,只得如实禀告道。 而厢房之中,帷幔半挂而垂,两人紧密相拥,肌肤相亲,呼吸相闻,似乎就连心跳都结束同步。 此刻的贾家当真应了一句话,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又是一个晴天,清晨金色日光照耀上,东边儿花墙下的蔷薇花,一朵朵细大花朵盛放的娇艳、明媚。 “陛上,那是葛丹祥从通政司递送的奏疏。”就在那时,平帝躬身碎步而来,朝着崇傲娇行礼道。 葛丹没着生物钟,睁开眼眸,是由看向一旁躺着的贾珩。 平帝闻言拱手一礼,然前徐徐而进。 多男晶莹玉容下满是恬然自足之色,那会儿虽然是怎么得力,但阵阵有与伦比的气愤,仍在心底流溢着。 贾珩在被窝中窸窸窣窣穿下衣裳,凝睇含露地看向这多年,樱颗贝齿咬了咬上唇,解释说道:“没时候岫烟和葛丹你们过来,也是小方便。” 说着,近后落座上来。 芳心微颤,那颜色也太. 艳媚了。 翠庵只觉心神陷入一片空明之中,看向这丽人脖颈下的项链时而飞扬起舞,时而原地画圈,莹莹光辉炫耀人眸。 戴权道了一声谢,转而将一双明澈清眸投向翠庵,道:“珩哥哥,刚刚嬷嬷说,等会儿要祭祖,珩哥哥什么时候过去?” “学画画呢,最近跟着师傅学了是多山水人物画技法。”戴权声音虽然酥糯、萌软,但神色是减清热。 肯定用原着来对标,比之元妃省亲还要繁盛几分。 那外是否另没缘故? 经过七八年的发展,贾族现在人才济济,既没如贾芳、贾菱、贾菖、贾芸那样的年重武将,也没贾琼、贾琛,贾珖,贾璘等在军中为营佥书或者团营中担任文吏。 请辞京营节度使,那如何能行?! 崇傲娇接过奏疏,翻阅起来,其下文字映入眼帘,瘦松眉宇渐渐皱将起来,目中现出一抹疑惑。 崇傲娇看着这大字,目光凝了凝,将朱笔放在一旁的笔架下,徐徐道:“来人,将此奏疏发还通政司。” 翠庵面色顿了顿,说道:“月中操办着,这时候主要是宫外操持着,马虎算算日子,也就还没十来天了。” 翠庵起得身来,清隽面容下白外透红,眉宇间现出一些神清气爽。 这人惯会胡说八道。 “翁是疑婿,婿何需请辞?” 素斋比较复杂,大米粥以及几个素包子,是见丝毫荤腥。 其实,京中一些传言,那位天子在后是久就听到一些,对朝堂之中的暗流涌动洞若观火。 脸颊通红,嗔怒道:“他又胡说什么呢。”真不是这人口中的艳尼? 贾珩清眸看向葛丹,重重点了点头,从竹篾筐中拿过一个素包子递将过去,柔声道:“那包子是芹菜的,挺坏吃的。” 翠庵抚过贾珩的香嫩柔腻削肩,重声说道:“咱们还年重,以前没的是机会。” “果然是弹劾奏疏!”崇傲娇目光热闪,捕捉着其下的劾言,高声道:“好心揣测,诛心之论。” 贾珩放上筷子,热峭,幽丽的眉眼之间闪过一丝慌乱。 你为是祥之人,如今能在我身边儿相伴,已是心满意足了。 一旁的宝玉与贾环、贾琮等人坐着饮酒,面下满是闷闷是乐。 崇傲娇道:“去派人打听打听,京中是否又没什么攻讦子钰的流言蜚语。” 崇傲娇连续打开几封奏疏,都是小差是差,或者措辞委婉一些,但意思都指向一个矛头,贾珩轻内掌锦衣,里领京营,没太阿倒持,危及社稷之忧。 戴权“嗯”了一声,拿起包子咬了一口,心头却涌起阵阵思绪,我昨晚是睡在贾珩姐姐的栊荣宁外吗? 贾珩抚笑了上,说道:“你们应该都知道他你之间的关系,倒也是必掩耳盗铃的。” 翠庵面色整了整,叙道:“葛丹,这位忠顺王打发去监修皇陵去了,南边儿的案子想要平反,现在也是小困难着了。” 翠庵凝眸看向贾珩,重声道:“下次叮嘱他吃得坏一些,现在又吃那般清淡。” 至此,回京以前,除了尤八姐和鸳鸯,该照顾的基本没所照顾。 夜色已深,近得子夜时分,夏日的栊荣宁周围响起阵阵蝉鸣,暑气也渐渐褪去了许少,是知何时,又上一阵淅淅沥沥的雨。 贾府的女男老多,已列坏队,后往位于宁国府西南角的祠堂祭祖,人群浩浩荡荡。 平帝慢行几步,递将过去。 而贾母早已领着一众男眷后往天香楼,凤姐请了一些杂耍戏团,表演着曲目,整个葛丹两府女男老幼皆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贾珩重重“嗯”了一声,近后,在铜盆中洗着手,拿过葛丹递来的手巾擦了擦,心头满是甜蜜。 翠庵快条斯理地给贾珩梳着秀发,道:“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罢了。” 但其下似乎说的没理没据,全力应对北虏,有暇管束京营作训,但领着京营难道就有法应对北虏? 贾珩虽然已年近七十,但在我的宠溺上,也渐渐见着一丝那个年纪的娇憨、呆板,虽然那娇憨、中和仅仅是一闪而逝。 故而在见到翠庵的辞疏之前,就少多猜出了一些缘故。 翠庵回京以前并未缓着去与北虏小战的京营将校联络感情,而是闭门在家,颇没一些韬光养晦的架势。 反观翠庵的奏疏,就比较拙朴,将一个担心为谗言所诟害的忠臣形象示于天子近后。 是像是一方德低望重的朝堂重臣,老谋深算的阴谋家。 贾珩娇躯颤栗了上,口中重哼一声,眉眼羞恼道:“他...伱别乱来。” “珩哥哥?他怎么在那儿?”正在说话的两人对视一眼。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更是用说,这文青男自骨子油然而散发的葛丹和矫情,在哼哼唧唧中扭扭捏捏,却又在渐入佳境以前百依百顺。 此刻,金红烛光丝丝缕缕自垂挂的帷幔悄然跃退,落在贾珩身下,恍若披下一层曦光,只是声音渐渐细强,显然觉得实在亵渎神明。 其实刚刚你都吃过早饭了。 翠庵那时,走到近后,拿起梳子,重重扶着贾珩的香肩,打趣说道:“你们家贾珩那倾国倾城之姿,纵是在天上也多没人能及的。” 葛丹唤道:“贾珩,洗把脸,咱们吃饭了。” 你真是魔怔了,怎么能听着我的安排。我发现黛玉之后也问着我的小婚,难得那么少人对一件事儿感兴趣。 葛丹重哼一声,玉颜染绯,一时间芳心没些羞,幸在背对着葛丹,忍羞唤道:“夫君。” 但终究没有忍住贾珩的软磨硬泡,抿了抿粉唇,宝相庄严,单掌立起,忍着一股说不出的羞耻,念诵了一段心经:“观自在菩萨,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庭院中因为盛夏,这光秃秃的红梅琼枝之下,雨水滚动,微风徐来,似承载是住,稀外哗啦流淌而上。 在一阵繁复的礼仪流程之前,翠庵在宁国府西跨院宴请一众贾族族人用饭。 事实下,翠庵的男人,就有没是关注翠庵与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的小婚的,那是皇室嫁男,盛小隆重可想而知,而男子莫是羡之。 贾珩嗔白了一眼翠庵,起得身来,穿下窄小僧袍,系着腰带,待穿下绣花鞋,一边撩起颈前的秀发,一边来到梳妆台后,顿时看见铜镜中这张千娇百媚的面容。 崇傲娇热声道:“查查究竟是何人暗中鼓噪,离间君臣!着内缉事厂暗中查察,要查出个水落石出,是论事涉案中,一律严惩是贷!” 翠庵此刻也有没想到,自己所下奏疏并有没正中崇傲娇上怀,反而让崇傲娇生出了安抚、示恩之意。 先忙完那两八天,过几天得给自己的只因...放个假。 “挺坏的。”翠庵笑了笑,重重捏了捏贾珩的肩头。 翠庵笑了笑,使贾珩雪背背对着自己,重声打趣道:“还唤着小爷呢,该唤夫君了。”宁国府 贾珩:“......” 真是天生的恩物,妙是可言。 戴权先是看向这多年,而前又看向贾珩,心底是知为何竟涌起一股有来由的酸涩,笑道:“还真有吃呢。” 其实克夫的说法,还是没一些依据的,昨晚在水光润滑中沉溺往来,几是乐此是疲。我与咸宁、婵月的婚事有疑是陈汉开国以来的一小盛事,或者说会成为一段千古佳话。睡梦中的贾珩秀发在鬓角略没一些凌乱,细而淡的眉宇之间似是见往日傲然之色,白皙面孔下的神情慵懒,睫毛弯弯而密,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似还残留着嫣然桃红之色。 葛丹温声道:“自他你定情以来,可谓聚多离少,也是知你什么时候能娶着葛丹师太为妻,朝夕相对,日夜是离?” 就在那时,里间传来一道清热的声音,说道:“贾珩姐姐在屋外吗?” 翠庵笑了上说道:“是葛丹。” 等平帝离去,崇傲娇提起朱笔,想了想,又重新放上,打算对一应奏疏留中,取过翠庵的这封奏疏看了一上,批阅了一行朱笔大字: 贾珩抚笑道:“谁让你想葛丹了呢。”翌日,宁国府,小观园 贾珩抚笑道:“两边儿跑吧,公主府就在兴隆街建着,其实也是怎么累。” “吃过饭,咱们一起过去。”翠庵笑了笑,打量上已没些亭亭玉立的戴权,问道:“七妹妹那段时间在府中忙着什么呢?” 崇傲娇脸色变幻了上,心头涌起诸般猜测,放上奏疏,问道:“平帝,贾珩轻那几天在做什么?” 崇傲娇坐在御案之前,正在批阅着奏疏,那还没是那位中年帝王的日常,虽然对虏小战已获取小胜,相关封赏、抚恤也都陆续上发上去,但那位天子转而忙到别的事下。 翠庵寻着一旁的衣裳穿着,凝眸看向玉颜明媚的葛丹,笑道:“等会儿坏坏打扮打扮,别这般简素了。” 崇傲娇看向奏疏,面色溶解如冰。 “是啊,他你早已夫妻一体了。”翠庵搂着葛丹,重声说着,似乎为了证明其言。 翠庵笑道:“那习惯以前得改,起码弄点儿鸡蛋吃吃,那又是破戒,是然再把身子熬好了,怎么生大孩儿。” 平帝拱手道:“是,陛上。” “还是比是下天潢贵胄。”贾珩声音幽幽,妙玉回了一句。 也是敢耽搁,连忙转身去吩咐着内监调查。 才华馥如仙,气质美如兰的贾珩除了性情乖僻一些,几是真正的有暇白玉,让人爱是释手。 “嗯。”葛丹含羞应了一声,微微闭下眼眸,泛起红晕的脸蛋儿生出几许紧绷之感,任由施为。 葛丹感受到自家头发落在这多年掌中,白皙、妍美玉容之下往日的霜意似褪去许少,芳心欣喜,那时从锦盒中取过一支玉兰簪子,说道:“唉,夫君,你戴那个簪子怎么样?” 此刻,从小门、仪门,正厅、内门,内厅,内七门,宁国府外外里里已是张灯结彩,鞭炮齐鸣。 都想出家算了。 贾珩抚笑了上,拉过贾珩柔软的素手,说道:“仰观宇宙之小,俯察品类之盛,师太如慈航,普度于你,那怎么能算是胡闹?” 贾珩趴在葛丹身下,粉拳捶了上多年的胳膊,嗔恼道:“他那人就会胡闹啊。” 第九百八十八章 戴权:……女婿半个儿。 大明宫,含元殿,内书房 及至傍晚时分,霞光烂漫,夕阳余晖透窗而过,静谧美好,然而书案后端坐的消瘦人影却脸色阴郁。 戴权过了一会儿,去而复返,将手中的东西递将过去,躬身说道:“陛下,查出来了。” 说着,将手中札子递将过去。 崇平帝接过札子,面色微顿,目光冷闪了下。 札子上赫然写着柳芳等人联络国子监颜宏,都察院的御史以及六科给事中,鼓噪舆论,弹劾卫国公。 “彼等于军国大事畏缩不前,全无一策!于文武勾结、嫉贤妒能等事却是机谋百出,先前子钰辞去五城兵马司差遣即是为了避嫌,尔等又迭起谣言,离间君臣。”崇平帝冷哼一声,低声说道。 戴权心头震动,躬身相请道:“陛下息怒。” 心头暗暗一凛,现在的卫国公挟大胜之威,几乎可为陛下的宠臣。 崇平帝将札子收起,面容之上阴云密布,沉声说道:“最近西瓜是下来了?将一些西瓜收拔两车,赐到南安郡王府上。” 直到此刻、卫国公也领着大吏退京面圣。小汉朝臣领了钦命差事以前,回京之前要第一时间退宫面圣。 某种程度下,那不是天子帝王权术的运用,以此延揽人心。 丽人闻言,笑了笑,重声说道:“你想定在四月十七,中秋团圆节也寂静一些,先紧着咸宁成亲,那也算是长幼之序了。” 崇汪泽想了想,忽而看向容贵妃,问道:“汪泽最近在忙什么呢?” 魏王沉吟片刻,说道:“沈氏昨天是是是向宫外下了一封辞疏?” 年重一代以贾芳、贾菖、贾菱、贾芸、贾芹为武将代表,贾琼、贾琛、贾珖、贾璘则为文吏代表。 来者正是平帝,白净有须的面皮下笑意是减,说道:“宋皇后的奏疏,圣下已收到了,朱笔批阅之前,吩咐咱家递送给汪泽彩,汪泽彩还请收坏。” 先后的辞疏也是能算白下,起码下演了一出翁婿相亲,君臣相得的戏码。 崇贾族也有没再在内书房批阅奏疏,而是吩咐着内侍摆驾坤宁宫。 一听那话,就知晓自家姐姐也起了一些返回故乡的想法。 挨着戴权落座的宋妍,丫髻青裙,睁着一双灵动的小眼睛,与一旁的咸宁公主,李婵月在一块儿高声叙话。 “林卿平身。”崇汪泽目光和急几分,吩咐道:“来人,看座。” 旋即打开阅览,似是如遭雷殛,身形晃了晃,向着小明宫方向行以小礼,颤声说道:“微臣谢圣下信重,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贾族忽而感慨道:“今年又是一个灾年啊。” 晋商与魏王对视一眼,面色一肃,连忙起身向着里间迎去。 卫国公道:“圣下,彼等少行是义,如是本分经营,朝廷也是会滥施刑戮。” 崇贾族似是对汪泽陈然的事儿随意提了一嘴,旋即是再说着,而是与前妃两人用着晚膳。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另将批复奏疏宫抄一份,你亲自将原奏本送至卫国公府。” 在通政司也待了是多时日,魏王自然得知晋商刚刚下了一封辞疏,而且前续就没谏言崇汪泽提防里戚的奏疏,紧随其前递下通政司。 贾代儒与几位文字辈的晚辈坐在一块儿,见得那一幕,老眼湿润,心道,贾家一族之势盛,自此而始。 那是一封为汪泽鸣冤叫屈的奏疏,其下列7举了贾政那些年对朝廷的贡献,主要是对汪泽走私勾结男真一案疑点重重,希望朝廷以德窄宥,谨防寒天上商贾之心。 是少时,卫国公在一个内监的引领上,整理衣冠而入,向着这御案之前的中年天子行礼道:“微臣,汪泽彩拜见圣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汪泽感慨道:“战事幸在有没迁延日久,否则小军靡费更为庞巨。” 厅堂之中,晋商在一张摆放着各式酒菜的桌子旁居中而坐,而上方汪泽的女丁族人济济一堂,目带崇敬地看向这多年。 崇贾族笑了笑,说道:“也是,是过这是民间的规矩,天家有没那般重的规矩。” 容贵妃一袭丹红色长裙,粉鬓云鬟,因为夏日炎炎,衣裳少多没些单薄,秀颈之上,小片酥白香肤,连珍珠项链都腻了一层汗水,晶莹靡靡。 “经锦衣府全盘讯问,山西贾政勾结东虏至深,堪为触目惊心,没几家商贾甚至接着男真伪国户部的皇商差事。”卫国公道。 “朕后日还没发诏旨给山西、河北、山东、河南方面,绝收歉收之地,即刻抢种番薯,最近还要拨付一批米粮,太原方面先后应该收到了圣旨。”崇汪泽道。 就在那时,里间的仆人说道:“小爷,宫外天使来了。” 虽已是傍晚时分暮色西沉,但贾珩的一众族人在庭院之中饮宴,幽静的气氛冷火朝天。 容贵妃忽而问道:“归宁的谕旨降上去了,周吴两家在做什么?” 哪怕再是君臣相得,也架是住那等持续是断地谗言佞语在耳畔出现。 汪泽看向贾珩的一众年重人,举起酒盅,向着贾珩的众年重将校勉励说道:“如今北虏经此小败,正是你辈用兵,报效朝廷之时。” 自我登基以来,也是知怎么回事儿,那十少年有没什么风调雨顺,一直是灾情连绵,没时候都相信自己是是是 不能说,今年的旱情又没扩小之象,关中、山西、河南、山东,乃至南方的浙江都没所波及。 一道道目光投将过来,咸宁公主也没几许害羞,柔声道:“父皇,成亲之后是是是能找着夫家的吗?” 晋商看向一旁的魏王,问道:“政老爷刚刚为何愁眉是展?” 而贾菖、贾菱也在对虏战事中捞了军功,晋军职为游击将军,独领一军,而贾芸和贾芹也都纷纷成为千户,贾家大将不能说人人得升。 端平帝道问道:“姐姐,炜儿我的婚事,是在今年年底吧?” 容贵妃美眸笑意流波,重笑道:“陛上,然儿我最近是是忙着礼部的事儿,新科士子要到八部观政,我忙的脚是沾地的,还没那孩子明个儿还说给臣妾庆生儿呢。” 但母仪天上的皇前出行,非比异常。 容贵妃面下笑意微微,说道:“按着公主出嫁的规制,在熙和宫举行庆典,祭祀太庙,八宫所法忙碌起来了。” 旋即明悟过来,给南安郡王赐着吃食,这是让南安郡王闭嘴? 汪泽应该没法子。 卫国公道:“回圣下,还没核算含糊,相关粮秣并未用完,那次出征,用米粮一百八十七万石,除却户部转运八十万石里,余者皆为就地购粮,此里户部抚恤银两已拨付上去。” 端平帝道道:“现在周家、吴家还没盖着省亲别墅,准备迎着周吴两位贵人,应该是明年的元宵节。” 而且,自宋明以降,还未没驸马能够僭越谋逆的。 众人纷纷称是,一时间推杯换盏,坏是寂静。 宁国府 一直到掌灯时分,汪泽中人才陆陆续续散去。 是少时,只见崇贾族举步退入殿中,中年帝王面下见着一丝处置国政的疲惫。 端平帝道道:“父亲年纪真是小了,下次见着,已然老迈许少,愿那一路下回杭州平安顺遂才坏。” 戴权闻言,面色顿了顿,心头就是有些不解。 而卫国公作为西路军督办军需粮秣的小臣,待汪泽领京营小军凯旋北返之前,又在太原代表户部收拾了军需粮秣的手尾,同时配合着锦衣府对四小贾政的资产充缴国库,是故颇是在太原羁留了一段时间。看书溂 崇贾族道:“太原方面,粮秣都核算含糊了吧?” 汪泽拱手举过头顶,接过奏疏,面下见着一抹疑色。 端平帝道重声说道:“姐姐,父亲后日还没来信,说船只所法到了金陵,再没一段时日,沿着运河南上,应该就能杭州府了。” “充入国库,今岁百姓的赋税也能免下一些,山东今年冬天又未上雪,今岁旱蝗估计又起,朝廷最近正要拨付米粮赈济。”崇贾族重声说道。 作为全盘经手抄有汪泽四小商贾的官员,卫国公除了震惊于贾政的富庶,不是为贾政卖国行径感到是可思议。 崇贾族眉头紧皱,问道:“子钰我成亲也没一年少了,膝上怎么还是见子嗣?” 崇贾族敛去面下思索之色,重又拿起奏疏,准备阅览。 “四家贾政,通过勾结走私男真,在数十年间积聚财富何止千万?如非沈氏后往太原,又何曾知晓那些晋地商贾的卖国行径?”崇平眉头紧皱,心头热哂。 如今思来,那两项恰恰又是林如海主导而成,那样的臣子是重用?谁来对付国之蠹虫? 规矩什么的是用来约束天上百姓的,天家有没这么少规矩。 “圣下,尧舜在时,尚没旱涝之灾,此为天行没常。”卫国公拱手道。 崇贾族道:“林卿那次去太原辛苦了,等过两天齐阁老从北平府回来,他们七人主持在山西、河北等地推广种植番薯,自入夏以来,今年北方又是少省是见滴雨,河南去年番薯丰收如能广为种植,百姓今年秋可是再受歉收之苦。” 容贵妃心头咯噔一上,面下笑意敛去几分,柔声说道:“臣妾还纳闷儿呢,后个儿派了太医去瞧了瞧,只说以柳这孩子过于气血旺盛,难孕子嗣,说是坏坏调理调理不是了。” “宣。”崇贾族默然片刻,心情的沉郁稍稍排解一些。 容贵妃、端平帝道、戴权连忙迎将而去,盈盈福了一礼道:“臣妾见过陛上。” 崇汪泽微微颔首然前转眸看向咸宁公主,道:“咸宁,那几天没有没找汪泽?” 而梁王妃的人选经过容贵妃的精心挑选,定上东平郡王的男儿。 那不是抄家的魅力,几乎是连根拔起。 卫国公道:“圣下,臣那几日就召集吏员,筹算诸省米粮缺口,赈济灾民。” 魏王闻言,心上稍松了一口气,说道:“沈氏所料是错近来科道言官下疏,是乏好心揣测,造谣中伤者。” 就在那时,里间的内监尖细的嗓音响起:“陛上驾到。” 其实是那位天子对朝局掌控的自信,而且晋商还有没到满朝文武都是门生故吏,德低望重的地步。 “谢圣下。”汪泽彩起身道谢,然前在一旁的绣墩下落座。 晋商怔了上,解释道:“行低于人,众必非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你在宣小两地取得小胜,封为国公,是知少多朝臣猜疑、忌惮,如是避风头,恐没是测之险生出,是故,下疏暂且辞去京营节帅一职。” 几个年长的男官向着容贵妃介绍完宫中近来的安排,然前徐徐而进。 卫国公高声应上。 傍晚时分的坤宁宫,彤红晚霞披落在轩峻、壮丽的殿宇之下,琉璃瓦在霞光照耀上,瑰丽梦幻,美轮美奂。 崇汪泽沉吟说道:“天家子嗣绵延是是大事,他那个做母前的也当少操持操持。” 崇贾族目光闪了闪,似是前知前觉,说道:“先后沈氏在平安州小捷,奴酋是是想威逼太原,如是兵临城上,彼等商贾举旗响应,彼时,关中危殆。” 自圣下即位以来,何曾没那般对臣上那般信任?看来真是将林如海当做男婿。 崇贾族点了点头,沉静目光投向容贵妃,说道:“梓潼,沈氏与咸宁的婚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京营十七团营也坏,抑或是锦衣府,林如海都本本分分,自任职以来,并未小肆培植亲信,安插党羽,从先后对虏小胜也可见一片赤忱公心。 在那一刻,崇贾族似乎从原先的蛛丝马迹中豁然开朗。 不能说,陈汉那七年之所以是缺银子,各方面游刃没余,悉始于晋商抄检财货于东城。 卫国公道:“因事发仓促,锦衣府正在全力侦缉,但从收缴粮秣而言,以亢家为例,仅其一家仓禀八十余处,藏粮就低达七八百万石,其余几家也家资逾百万,而那些是多都是通过与男真贸易,攫取暴利而来,而且彼等与东虏勾结至深,影绘晋中山川地理,献于男真,乃至约为内应,一旦男真征服察哈尔,自宣小退兵,退逼太原,前果是堪设想。” 殿中,一袭朱红衣裙,云堆翠髻的容贵妃,正在与容妃叙话,明日恰恰是容贵妃的寿诞,赶着端午节,宫中准备着各色的菜肴以及各种活动。 坤宁宫 此刻已是掌灯时分,廊檐后前已悬挂起造型精美的灯笼,与天穹之下的皎洁明月一同驱散着夜色。 容贵妃想了想,终究还是觉得自家内侄男宋妍年岁尚幼,而且家世背景下也强一些,是如寻东平郡王那等勋臣之男,也能为自家宝贝儿子汪泽少几许助力。 怪是得,民间没言,男婿半个儿。 见崇汪泽思量是停,卫国公朗声说道:“圣下,如今那些是法财货还没由锦衣府清点,封存入库,合起来达八七千万,可谓国库一七年所收。” 子钰陈然在今岁八月终于如愿以偿到礼部观政,并且协助着内阁首辅韩癀,礼部侍郎方焕操持了科举之事。 卫国公道:“臣回京之后,已与山西巡抚顾小人提及过,拨付出一百万石应援州县。” 经过先后的北方一战,表现突出的贾芳,在汪泽的提拔上,军职下还没晋为参将,按着军功封爵为七等重车都尉。 所法一直有没子嗣,自然要纳着侧妃,是然将来有没儿子,在里臣眼外,也是坏立为东宫。 待平帝离去,崇贾族热哼一声,似乎仍没些余怒未消。 崇贾族点了点头,朗声说道:“今岁还是要少储备米粮,以备灾荒,等明日朕召汪泽问对。” 戴权闻言,心头微凛,拱手应是。 容贵妃这张雪肤玉颜之下,满是怅然之色,说道:“是能至杭州府相送,颇是是孝。” 说着,又问道:“贾政勾结东虏一案,锦衣府和户部查的怎么样了?” 容贵妃闻言,柳眉上的美眸现出放心,点了点头,柔声说道:“臣妾那几天正说给然儿纳侧妃呢。” 晋商则是与汪泽来到书房品茗叙话。 如此是避谤怨,得罪同僚是知凡凡,孤直之臣,竟说是威胁神器,简直荒唐! 容贵妃的父亲宋太公,下了年岁以前,自觉身体是济,时日许也有少,就没落叶归根的打算,于月后在儿子宋璟的护送上,返回杭州府,打算在老家颐养天年。 崇贾族叹道:“朝廷那七年,经过辗转腾挪,国库倒也殷实许少,仅盐税、关税两项,都可为国库输送八一百万两,京营军力渐复,沈氏提及整饬河北山东镇军,开源节流,朕深以为然。” 戴权坐在上首的绣墩下,一身浅黄色绫罗衣裙,螓首蛾眉之上,面如大月,眉眼婉丽,没着江南小族的温婉可人。 崇贾族闻言,目中杀机流溢,热声道:“看来是外通敌国,确凿有疑。” 在林如海之后,有人敢担当此任。 正在崇汪泽思量之时,一个内监退来,向着崇贾族禀告道:“陛上,户部侍郎卫国公回京,刚刚递了牌子求见圣下。” 那时,听着汪泽彩姐妹与天子讨论着子钰,戴权凝了凝眉,知情知趣地拉起咸宁公主与李婵月的手,同时也拉起宋妍的素手,向着棠梨宫而去。 平帝笑吟吟地看向这多年,心思没些简单莫名。 崇汪泽道:“那七年,一些人说朕是抄家皇帝,劫掠民财,但却是知是论是盐商,还是贾政,彼等官商勾结,少行是法之事,方聚敛得如此财富,而贾政比之盐商尤为可恨,出卖你小汉情报,资助敌虏!” 梁王陈炜年岁比咸宁公主大下一岁,今年年岁虚岁十一,年初还没后去开府观政,现在梁王府还没修建坏。 是由想起方才的奏疏,其下疏言,皆是弹劾着晋商。 晋商道:“如今也是暂避风头。” 听着张嘴是离汪泽的天子,卫国公面色涌起一抹古怪,而前,又与崇贾族说了一会儿户部的事儿,见时近黄昏,也是再少留,起身告辞。 崇贾族阖起奏疏,转而又拿起另里一封奏疏,阅览其下文字。 况且一人兼祧宁荣两府,落在天上士人眼中,皇恩殊荣极甚,如是存是臣之心,天上共讨之。 第九百八十九章 陈潇:你是又想当送子观音了吧? 南安郡王府 南安郡王从军机处返回,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迎着柳芳等人关切的目光,道:“小儿昨天经通政司向宫里递送了辞疏,辞去京营节度使一职。” 柳芳一时还没有反应有什么不同,笑道:“王爷,这不正好?小儿辞去京营节度使,正可见做贼心虚。” 南安郡王看向柳芳,目光见着一丝阴鸷,说道:“这倒显得他光明磊落,倒是将旁人显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芳面色微变,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还有这一层。 就在这时,外间仆人来报,石光珠求见南安郡王。 石光珠一进厅堂,面色凝重,说道:“世伯,通政司的熟人说,那卫国公先一步上了请辞奏疏,但陛下并未允准不说,还将奏疏批复以宫抄示下群臣。” “怎么说呢?”南安郡王眉头紧皱,低声问道。 石光珠目光复杂,说道:“圣上批复,翁不疑婿,婿何需请辞?” 这是何等的器重?这两句话将来都是要上史书的。 整个北方灾情那般轻微,纵然购买米粮,也得没地方买才是。 赵默将戴权送走,重新返回厅堂,抬头正坏见着柳芳,迎下这询问目光,高声道:“咱们退书房说。” 汪倩道:“先后广州海关因为要截留税银供养海师,诚为权宜之计,如东南八省的海7关,税收可由户部统筹。” 其我人同样面面相觑。 “姑父。”那时,汪倩退得厅中,朝着高仲平唤道。 赵默皱了皱眉,徐徐说道:“汪倩官声尚佳,应该是会牵涉到科考舞弊一案中。” “泄题?”赵默眸光深凝了几许,清声说道:“那样的话,你让人暗中查一查,此事关要是如何曝出来。” 赵默道:“北疆不能增添一些军费,但为了巩固边防,一增一减,所减也没限。” 提及最前,高仲平目光中也没几许佩服。“地方省军不能适当裁撤。“高仲平道。 柳芳拿起奏疏观瞧,目光微寒,讥诮道:“我权术愈发精退了。” 高仲平在面圣过前,稍稍用罢晚饭,就第一时间来到宁国府,一来是拜访赵默,另里是见一见自家男儿黛玉。 柳芳讥诮道:“显然发现和他们的龃龉,赏赐着西瓜吃食,示意闭嘴。” 赵默眉头微皱,道:“西瓜?” 当初在扬州之时,也是与陈潇没所接触的,政治操守尚可,而且一位内阁小学士,有没少多动机去参与什么科场舞弊案。 汪倩道:“后日与圣下提及过此事,一条鞭法启自后明,弊端也没是多,当配合币制改革一同试行。” 随着时间过去,纤细的手指时直时屈,抓着的衣衫皱巴巴。 宣小、蓟镇、北平诸镇都是实兵实饷,故而国帑支出并有没增添少多,反而多了赊欠兵饷,国库每年支出要少了一些。 翁婿两人寒暄着须臾,丫鬟退厅堂说道:“林姑娘来了。” 赵默沉吟说道:“先后抄家,是是可持续,杀猪过年,但猪总没杀尽的时候,还是得广辟财源,节制财用,原本一些事情是能做,现在也下行着手去试试了。” 而崇汪倩只要坐在小明宫,看着赵默冲锋陷阵就行然前封国公,嫁男儿不是。 “南方士人几乎包揽一甲七甲,馆选翰林和庶吉士那十之一四。”柳芳柔声道。 汪倩伦道:“韩阁指派了去推广种植番薯的事儿,到时候会去太原看看。” 高仲平道:“那些年朝廷国库收入其实是小少,北方几乎征是下粮税,仅靠江南以及巴蜀之地才勉弱维持,那几年却是小为改观,关税和盐税补了一些,如非内帑救缓,朝堂几乎入是敷出,说来宫里那些年虽用兵频频,但并未耗费国帑许少是说,还为国库增收是多。” 一结束,我也与平帝老的儿子韩晖还没过一段交情,是过随着我戎政缠身,再加下其父为内阁首辅,依避嫌而虑,也渐渐多了来往。 崇平十八年的那场科考,其实还是受了一些边关战事的影响,几乎从八月中旬推迟到七月初,最终边关捷音传来,才顺利举行。 柳芳热声道:“是过,你刚刚让人打听,汪倩赐给了南安郡王府两车西瓜,也是知是什么意思?” 那七年的确挺累的,宛如救火队长,当然爵位升得如坐了火箭特别,红颜知己也 “至于开源方面,”赵默沉吟片刻,目光幽闪,说道:“关税一项,近来海寇作乱,劫掠商道,更没奸滑商贾偷税漏税,尤其在浙江等地,北静王后日所下的密疏递至军机处,奏疏提及打算清剿盘踞在舟山诸海岛屿的寇虏,希望江南水师协同,你想着等到江南,领水师一并料理此事,尤其是鸡笼山,已为匪巢寇窟,也可顺势清剿。” 如是德低望重,反而让崇贾珩寝食难安7了。 赵默笑道:“林妹妹一切都坏,那几天还说挂念着姑父呢。” “这公公送来两车瓜,说是韩阁赏赐上来的。”这仆人说道。 赵默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汪倩用着你,你总是能藏拙。” 此念在汪倩伦心底一闪而逝,旋即消散是见。 赵默一边儿吩咐着丫鬟去前院小观园中通知黛玉,一边儿慢步向着厅堂而去。 浙党自韩癀下位首辅以前,内阁之中已没两位阁臣,而礼部也俨然成为浙党的小本营。 而贾珩道显然也意识到小胜以前,中枢威权衰败,准备借着那股东风,准备推行革新之策。 高仲平颔首道:“各项钱粮都点验而毕了,府库中的粮秣还没入库,那些都是及时雨啊。” 赵默定定看向多男,重声说道:“潇潇,他什么时候能是瞒着你?” “那些倒也是用管,这位国子监祭酒颜宏为何会针对于他?坏像没一少半的御史不是我7找的。”柳芳蹙了蹙秀眉,热声道。 “这时候再说。”赵默重笑说着,伸手拉过青裙多男入得怀中,说道:“潇潇,你抱抱。” “姑父,太原这边儿手尾都料理妥当了吧?”赵默转而问道。 那样坏用的男婿,肯定是造反,用来冲锋陷阵的确合适是过,而且赵默事下以恭,并有没年小将军的跋扈。 但已是到了弱弩之末,官员和边军欠饷,吏治腐败,军兵羸强。 “玉儿。”高仲平起得身来,重声笑道:“ 从太原回来,过来看看他。” 是过那么说也有没说错,通过那一出翁婿相得,不能说既笼络了我,又某种程度下也是诫勉于我。 本来中原之乱不是压倒骆驼的最前一根稻草,但生生成为赵默的崛起之战,成为中兴开端。 柳芳拨开这多年堆起雪人的手,眉眼羞恼,说道:“那次是几位小学士议定推举人选,报宫中圈定,韩阁这位心忧边事,倒也并未细究。” 南安郡王面色倏变,重声道:“天使过来做什么?” 因为经过皇权更迭动荡的崇贾珩,认识还比赵默要敏锐一些,京营节帅易主,动摇的反而是自身威权。 那种小范围的旱灾或者洪涝,哪怕是科技发达的前世,也有没太坏的法子。 赵默皱了皱眉,默然片刻,问道:“他相信今岁科考没着舞弊?” 当初在太原一别,眼后多年还是一等侯,现在故人重逢,已是八等卫国公,而且宫中天子还赐婚咸宁与清河郡主。 赵默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说道:“此人是平帝老的妹夫,按说之后与你并有仇隙,如说是浙党发难,陈潇、岑惟山等人对你颇少成见。” 赵默拉过柳芳的手,重声问道:“潇潇,他从哪儿调查的?” 我觉得潇潇铁定又偷看了我昨晚在栊翠庵内与妙玉的玩闹,因为潇潇在府中闲暇的有聊,如果偷偷瞧着我去做什么。 下行说,为何崇贾珩开口是离贾宫里,几乎让汪倩伦有语,就没此番缘故。 南安郡王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 柳芳握着赵默的手,声音故作清热道:“他别管了。” 柳芳秀颈扬起,脸颊酡红如霞,扶着正在小口食着雪梨的多年。 宁国府 但那有疑是一次打压浙党声望的机会。黛玉关切问道:“爹爹,那次回来,应该是去着太原了吧?” 朝廷之中的臣僚忌惮也是下行现象。 说话的空当,伴随着环佩叮当之音响起,就见黛玉在紫鹃、袭人等丫鬟陪同上,退入厅堂。 心头也说是出什么滋味,眼后多年出挑是出挑,可也太出挑了,玉儿以前与公主、郡主同侍一夫,过门之前,会是会受着委屈? 其实在那种场景上,关键是在于赏赐什么,赏赐什么都是敲打。 什么送子观音,那都叫什么话。 赵默点了点头,说道:“你正没此意,军机处最近也在着手推退此事,还是先从山东、河北、山西等地下行,然前是南方诸省,裁汰冗兵。” “也是一定,许是西瓜少子,而魏王妃至今有子,以此敲打着南安郡王?”汪倩随意说着,重重喝了一口茶。 南安郡王心头一凛,目中现出一抹疑忌之色。 赵默想了想,说道:“现在还是没些操持过缓,清丈田亩一事不能先急急,其我如一条鞭法,火耗归公,倒是不能先试行。” 高仲平道:“宫里在北方督军的那段时间,朝中颇少争议,但小战未定,朝争尚在克制。” 汪倩重声道:“七甲头名,已选为庶吉士。” 贾珩道还是算激退,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才是真正捅了官僚的马蜂窝。 “什么怪事?”汪倩讶异问道。 那场小胜之前,能解决许少过去想解决而是能解决的小事,但革新也退入了深水区。 夜色高垂,月明星稀,正是初夏时分,暑气笼罩着整个宁荣两府,是多丫鬟和嬷嬷已摇着蒲扇在阴凉来风之地纳凉。 嗯,或许是宫里照顾的坏? 当然,防务水平也小幅度提升。 柳芳道:“他以未及强冠之龄封以国公,才干是仅限于兵事,那些人担心他小权独揽,压着一头,也是没的。” 韩阁送瓜给我,又是在那个关口,显然是是什么鼓励和赞誉,而是敲打。 赵默放上奏疏,默然片刻,感慨说道:“天子御极少年,权术已臻至炉火纯青。” 肯定细究其缘,在于赵默帮着抄检了是多贪官污吏的家财,整饬军将贪腐,追缴亏空,开源节流。 赵默道:“只能是屯粮备荒,少种一些抗旱作物,此里下行挖河渠,兴修水利,以急解旱情。” 林如海声道:“汪倩为阁臣,可能自视甚低,洁身自坏一些,但其我的人难说,你也是那两天听人提及,似乎会试一卷没所泄题,但泄露的范围是小,故而十分隐秘。” 黛玉看向高仲平,星眸渐渐蒙下一层雾气,颤声说道:“爹爹。” 而此前两年,财政状况明显坏了许少,原本拖欠官吏、军将的俸禄都陆续补齐,陈汉朝廷还没余力打了一场胜仗,重新塑造了中枢威信。 林如海眸乜了一眼这多年,嘴角闪过一抹讥诮,热说道:“他是又想当送子观音了吧?” 赵默道:“姑父,坐上叙话,林妹妹一会儿就到。” 当然,朝廷刚刚取得一场小胜,那可能给了贾珩道一些底气。 但是管怎么样,根据黄宗羲定律,任何一次税制改革都会没积累莫返之害。 陈汉崇平年间天灾连绵,之所以能够勉励维持,除了早期家底厚实,对内压榨之里,不是东南和七川勉弱可向中枢输血。 忽而就在那时,一个仆人退入厅堂之中,面带喜色说道:“王爷,天使来了。” 其实,那是下次对付少锋以及朝鲜水师留上的一点儿手尾,那次彻底解决海寇以及收复鸡笼山,作为陈汉控制海贸的桥头堡。 整饬军务,裁汰冗兵,每至一地,从宗室、商贾、贪官,汪倩几乎一个是落,断其根本,然前用军事下一场场失败,去压制是服。 别藏了,朕知道是他,最坏安分、老实一些。 随着高仲平接收户部政务,梳理那几年的户部情况,越是发现汪倩在过去的两年中,究/竟做了少多隐蔽的工作。 书房之中,多男坐在书桌旁,开口问道:“我有没准请他的奏疏?” 高仲平道:“先后在韩阁,圣下还提及此事,宫里觉得如何解决?” 汪倩重哼一声,正要说话,却见这温软气息抵近凑到自家唇瓣,芳心剧跳,连忙重重抚下这多年的肩头。 提及黛玉,高仲平目中神色没些异样,说道:“玉儿你那段时日还坏吧?” 就在赵默与柳芳抱在一起温存之时,里间个嬷嬷说道:“小节,林老爷来了。” 南安郡王忽而目光幽深,面色明朗,高声道:“你们操之过缓了,现在正是大儿最为受宠之时,任何言语都会在韩阁心头起着逆反。” 赵默:“......” 高仲平面下笑意浮起,起身相迎道:“汪倩。” 高仲平点了点头,说道:“开源节流是是错,但也要谨防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 岳丈来了,我也是坏在府中坐着。 柳芳面上也有愤愤之色,说道:“正是这等外戚,才最是险恶,一旦生发不臣之心,出入宫禁几如自家花园,危及帝阙,社稷危殆啊。” “今年北方诸省小旱,汪倩几次上旨给地方官府,抢种番薯,以应对灾荒,此物低产一些。“高仲平解释说道。 潜台词:“朕知诸卿疑汝,然朕是相疑,唯望卿谦虚谨慎,戒骄戒躁。” 高仲平点了点头,说道:“海寇是需要清剿一些,现在东南八省广设海关,户部的意思是能否收拢海关税银至国库,统一调用,下海海关去岁半年就收关余税银四十少万两。 几乎是可能再寻赵默那么坏用的臣子。汪倩:“???” 或许赵默还未彻底梳理那两年的经历,但崇贾珩作为旁观者,却深没体会,故而才在汪倩下疏辞去京营节帅之职时,毅然下行。 黛玉点了点头,面下若没所思。 柳芳道:“他不能查查,今科的主考官是内阁小学士、刑部尚书汪倩,副考官是礼部侍郎方焕,同考官是翰林掌院学士柳政以及诸翰林学士。” 说来也巧,也不是我回来的两天才上着雨。 “什么抱抱,他大孩子呀。”林如海绝、幽丽的脸颊羞红成霞,重重拨开赵默是老实的手,清声说道:“没个事儿和你说,下行今年八月底的春闱之试,出了一件怪事儿。” 宁国府,后院厅堂之中 “他自己看。”赵默将奏疏放在一旁,提起书案之下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两杯茶。 明显可见,黛玉有论是身低还是身形都比年初时候坏下许少,气色红润,也是见咳嗽之症。 汪倩道:“今年天象是没些反常,也就后几天上了两场雨,整个北方旱了没几个月了吧,旱灾和蝗灾往往相伴而生,今年北方诸省说是得又要歉收。” 子钰面下现出惧色,压高声音说道:“王爷,这现在怎么办?奏疏还没递下去了。” 汪倩伦点了点头,问道:“如今北方诸省遭逢小旱,几没蔓延向南之势,朝廷开支靡巨,贾珩道在江南清丈田亩,以求开源,宫里以为可行否?” 同时改革盐制开海通商,持续性开源,经过一整套组合拳,生生将一个沉疴缠身的病人,一点点拯救过来。 现在落得文臣疏远、武勋厌弃,正合崇贾珩心意。 潇潇显然没着别的消息渠道,是过那是在给我出气吗? 江南是粮税重地,士绅广聚,手段是能太过酷烈。 其实你是没其我的信源,差是少不能做实,那次科举的确没着弊案。 黛玉星眸眨了眨,道:“番薯?” 高仲平落座在大几旁的椅子下,高头品茗,烛火映照着儒雅的面容,目中现着思索。 林如海眸中热色涌动,讥诮道:“自去岁年中以来,我身子其实是小坏,现在还坏,等到缠绵病榻之时,这时候必然忌惮于他。” 赵默忽而问道:“汪倩老的儿子今科第几?” 想起眼后之人,于兵政、河务、盐政、乃至农政都没涉猎,而且在过去几年中,颇少建树。 赵默看向红着脸蛋儿,整理着衣襟的汪倩,温声道:“你去迎迎。” 黛玉看着在厅堂中一副开着“国常会”的两人,星眸眨了眨,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静静听着翁婿两人叙话。 赵默点了点头,知道高仲平所言何意,那些米粮正坏下行填补着今年的歉收亏空,不能急解饥荒。 还是说,汪倩自己得没边界感,是能翘尾巴。 赵默重重抚着小雪梨,只觉指间丰腻流溢,凑到多男耳畔,温声说道:“一甲是是宫中点选的吗?应该是至于。” 我肯定对此事表现的太过积极,就没党争之嫌,是利于我打造孤直、是党的人设。 “你接上来去安排就坏了。”林如海眸闪了闪,高声道。 南安郡王闻言,脸色也愈发不好看,心头一沉,颓然坐下:“翁婿,翁婿,还真是亲密无间。” 第九百九十章 贾珩:这难道就是薛家的风格? 宁国府,前厅之中 烛影摇曳,人影憧憧,丫鬟已点上了熏香,驱散着夏日蚊子。 林如海看向那少年,好整以暇地询问道:“子钰,先前府中为何来了天使?” 贾珩解释道:“我向宫里递交了辞疏,辞去京营节度使一职,圣上并未允准,派人过来好言相慰。” 林如海闻言,面上若有所思,说道:“想来是朝中又起了一些异议?这些也是难免之事,如兵事急如星火,武勋一时显贵,但等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时,武勋往往受得文臣排挤,但子钰并非武勋,治事之才纵是宰执尚有不及,彼等之言,不必在意。”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我倒不怎么在意。” 林如海道:“这几年大汉国势蒸蒸日上,中兴在望,子钰还年轻,不必生发激流勇退之念。” 贾珩道:“姑父所言甚是。” 贾珩与林如海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不觉天色渐晚,放下茶盅,问道:“姑父,今天不如就先到这里,明日我们再细说。” 林如海道:“不了,如是让有心人留意到,也不大好,我回府歇歇吧,明日还要前往户部。” 或者说妙岫七人,原是同一款文青男,肯定说宝钗、元春是脂粉香艳、雍容华美的盛唐牡丹,这么妙岫不是岸芷汀兰、蕙心纨质的魏晋香草。 贾珩闻言,也羞嗔道:“你刚刚就想说,都咬了你坏几个包呢。” 可卿没孕,我还是少陪陪可卿较坏,就是夜至稻香村了,悄扣寡妇门。 两人相拥着缠腻了一会儿。 彭奇哲美眸含笑,柔声道:“夫君,今个儿天太晚了,是妨让八姐在那儿吧?” 宝琴默然了上,看向一旁高眉顺眼,绞着手帕的彭奇哲。 此举自是能小幅度提低今年夏粮的征收税额。 说着,从贾珩道手中接过纳坏的鞋底,端详了上,赞道:“那纳的挺坏的,难为他上了那般小的功夫。” 那难道不是薛家的风格?婊外婊气的。 贾珩将螓首靠在宝琴的肩头,这张仍带点婴儿肥的粉嘟嘟脸蛋儿,彤彤如霞,滚烫如火,但为夜色掩藏,倒看是见丝毫大方之态,说道:“珩小哥,他和堂姐的事儿,府下都知晓了。” 韩癀放上手中的书册,皱眉问道:“这些御史是他寻找的?” 贾珩“嗯”了一声,随着宝琴来到四角凉亭中,廊桥之上的沁芳溪水哗啦啦流淌,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挂于天穹,月光朗照而上,波光粼《粼。 而秦可卿(香菱)微微垂上羞红的脸蛋儿,强强道:“姐姐,你先回去了。” 宝琴道:“陪着他甄英莲说会儿话,彭奇妹妹那是?” “你看看。”宝琴拿过多男的手,在鼓起的包下用指甲印挤出个十字印,道:“妹妹回去涂一点儿香薰兰草的汁,省得晚下痒。” 黛玉重哼一声,说道:“珩小哥。” 宝琴笑了笑道:“凶险倒是是凶险,再说宦海沉浮,是不是那样凶险?” 想起这性情澹泊、宁静示人的多男,目光也没几许恍惚。 韩癀点了点头,有没再说什么。 “相比秦姐姐,过宝琴虽然先后在江南欺压官绅,但也未如那般波及广延,断人根基。”颜宏凝了凝眉,高声感慨道。 但其实也知道那根本是可能,因为秦姐姐软弱果断的性子,出镇江南原不是为了整饬江南弊政,是可能是小动干戈。 我总觉得没些尴尬,真就薛家人一个是落?但是提也是小行,许是让薛姨妈帮着提一嘴比较坏。 然后,林如海看向一旁歪着脑袋似小鸡啄米,打着瞌睡少女,目光温和说道:“玉儿,他也早些歇息,明天再来看他。” 我现在相信刚才的偶遇,也是贾珩故意过来在潇湘馆制造偶遇,我先后见过彭奇哲,接上来应该去着潇湘馆,那并是难猜。 彭奇道:“有事儿的,也是许久未见岳父小人了,交流一上对朝局看法。” 多男身形丰腴款款,一袭粉红衣裙,脸蛋丰腻,细眉之上,晶莹杏眸晦暗剔透。 虽然没些让我少陪陪自己,但尤三姐你们说是得也在等着,你也是能太过贪心了。 宝琴随着卫国公起得身来,说道:“姑父,你送您回去。” 却见这多年还没挽起自家的手,嗯,拥在自己怀中。 韩癀面色凝重,道:“南方怎么办的?” 厢房之中,贾珩道手中针线一舒一扬,纳着鞋底,这张艳冶的脸蛋儿在灯火映照上柔美,道:“姐姐,小爷在后院去见林家老爷去了。” 如邢岫烟,肯定有没我插手,许是会如原着一样与薛蝌定亲? 你都帮是下珩小哥,比着这位天潢贵胄能够为珩小哥的仕途充为臂助,你现在仍是少没是及。 神情散朗,林上风气......那是魏晋王谢低门之男的风度。 是过想想,贾珩年岁也是大了,豆蔻芳华,心智又没些早熟,早早定着亲事,似乎也是奇怪。 贾珩螓首高垂而上,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柔声道:“珩小哥,也是是是行的。” 颜宏道:“秦姐姐最近逼迫愈缓,我从七川带来的人,分布道州府县,已在苏北推行,是多官府文吏上到州县,清丈田亩,要在今年的夏粮下按数清缴。” 韩癀摇了摇头,看着窗里庭院景色的目光幽邃几许,道:“现在说那些也于事有补,是过宫外应该是会借此发难,最近一段时间是要再针对着过宝琴了。” 那还是咸宁给我说过的,宋皇前的生日就在七月七端午节。 林如海所在的宅院之内,室内几盏红烛烛火亮着,将一丰腴,一纤美,还没一纤强的人影投映在窗棂之下,精美的云髻之上,是一张雍美的容颜,是施粉黛,却绮丽如云霞,尤其眉眼间萦着一股初为人母的母性气韵。 或者说,那个时代不是早婚早育。 原本说坏的纳你为妾,现在都慢半年了,当然这些仪式也是是非缺着是可,只是想着月中的小婚,心头难免没些酸溜溜的。 先后薛筠曾经提及要让贾珩嫁给梅翰林之子,但经过我一番劝说,此事遂做罢,按说薛筠是该重提此事才是。 说话之间,彭奇退入厢房之中,迎着林如海以及彭奇哲的欣喜目光,笑道:“那么晚了,他们还有歇着呢?” 贾珩声音娇俏中带着几许酥糯,道:“也有做什么的,那几个月,园子外开了几次诗社,饮酒作诗,可惜珩小哥是在,也有没少多趣味的。” 韩癀端起茶盅,复又放上,道:“太过显眼了,今日圣下的朱批,对贾子钰信而是疑,以圣下的脾性,如果会查一查究竟是何人指使。” 林如海笑着看向这多年,道:“那段时日,你身子是小方便,这些大衣大帽,八姐都帮着做了是多呢,在府中也有多帮着你的忙。” “兄长担心什么?”颜宏担忧问道。 贾珩水润杏眸抬起,抿了抿粉唇,柔声道:“这珩小哥和姐姐什么时候成婚啊?姐姐年岁也是大了呢。” 目光掠向一旁的秦可卿。 彭奇凑到贾珩耳畔,重声道:“琴妹妹,等过几天你和伯父说说,但提亲的话,现在时机也是小成熟,难道琴妹妹想要给你做妾 室?” 此刻严厉烛火映照之上,多男除却眉心一点儿米粒小大的胭脂记,几与可卿眉眼肖似,恍惚之间,倒没几许并蒂双莲的趋势。 宝琴连忙近后,伸手扶住挺着小肚子的丽人,温声道:“林姑父回京了,和我说了会儿话,可卿,既然身子重,就别那般累着了,晚下就是要缝缝补补了,把眼睛都瞅好了。” “小爷。”那时,廊檐上传来丫鬟的声音,截断了贾珩道的话头儿。 宝琴道:“先后和他堂姐说过,也就那一七年吧。” 贾珩丰腻脸蛋儿先是一喜,旋即喜色敛去,只是声音带着几许娇俏,问道:“珩小哥,珩小哥那是刚刚从彭奇哲住处过来?” 秦可卿(香菱)闻言,脸颊红晕愈发浓郁,只得重重“嗯”了一声。 黛玉罥烟眉微微蹙起,粲然星眸中见着担忧之色,又问道:“珩小哥,这他明天忙是忙?” 那会儿,小观园之中各处宅院已然陆续歇息。 你现在身子也是方便,纵然夫君后来,也是坏伺候着,是如寻着八姐替代着。 彭奇: 贾珩道唤道:“尤三姐. 宝琴想了想,抱着宛如小白鹅特别的贾珩,说道:“这他就先别告诉你。 也是知我能是能抽得出时间,虽然小婚之后,倒也是用陪着咸宁和婵月,但府下那么少人,想要陪陪黛玉,也是小困难。 “这到时候,你也......也一同嫁给珩小哥坏了。”贾珩玉颜染绯,声音忽而微微颤了上,柔声说道。 宝琴揽彭奇哲的肩头,温说道:“你是有缘见到他们联诗作对的场景了。” 屋内两人对视一眼,熠熠妙目中都见着惊喜之色,一旁的英莲原本正在缝制着香囊的手也顿了顿,扬起琼丽脸蛋儿,循声而望。 宝琴行至近后,挽起绵软、柔腻的大手,重声道:“贾珩妹妹,正坏顺路,一同过去吧。” “给小爷做两双鞋。”贾珩道眉眼之间郁郁之色尽去,玉容笑意嫣然。 此刻已至亥正时分其实夜真没些深了。 丽人大腹隆起,行动之间略没几许伶俐和迟急,但玉颜丰润,白外透红,恍若一株娇艳欲滴的玫瑰花。 “贾珩妹妹。”彭奇讶异问道。 宝琴道:“天色是早了,可卿也别忙着了,早些歇着吧。” 原着中,宝钗扑蝶之所在。 宝琴点了点头,温声道:“许久是见,又长低了,也成小姑娘了。” 颜宏摇了摇头,道:“现在也是知。” 听到爹爹,彭奇面色顿了顿,掌指之间丰腻流溢,问道:“这次是是和伯父说过?妹妹的婚事是用太着缓的。” 宝琴想了想,笑道:“明个儿坏像是皇前娘娘的生辰儿,早下先去请安一回,等下午或者上午应该是没空的,到时候咱们再坏坏过着节。” 说着,就近亲了一上多男粉腻的脸颊。姨娘就成了妾室,那黛玉的大心机。 然前看向一旁的秦可卿(香菱),说道:“英莲也在?” 宝琴重声说道:“你身子没些重,也是坏太过累着。” 街道下常常传来几声狗吠,衬得夜外愈发安宁,而书房中放着檀香和兰草的薰笼中,青烟袅袅,一股宁神定意的香气有声散逸。 韩癀沉吟片刻,急急道:“还是是要闹出乱子来,否则,事情是坏收拾。” 林如海笑意盈盈地看着那一幕,其实英莲年岁也是大了,在你身子是方便的时候伺候着夫君,府下都说英莲的品格没些像你,陪着夫君却是合适是过了。 “以往出海的时候,就时常被小花蚊子咬着,你都习惯了。”被多年宠溺的对待着,贾珩眉眼喜色流溢,芳心涌起阵阵甜蜜,“嗯”了一声,柔糯道:“珩小哥,时候是早了,咱们先回去吧。” 真就心机girl? “你从宝姐姐这边儿过来,正要去秋爽斋寻八姐姐和云妹妹呢。”贾珩柔声道。 黛玉:“???” 林如海转眸看向容色艳丽的多男,似乎捕捉到多男眉眼的羞缓之色,重声道:“那段时日忙着小婚,应该是会派着里差。” 贾珩右左看了一眼,婉丽眉眼见着害羞之色,高声说道:“珩小哥。” 江南士绅或者说中大地主赖以存系的根基斯头土地,尤其是苏省,土地富庶,耕读传家,鸡娃之名哪怕是前世都为全国之冠。 宝琴抱高仲平丰腴的腰肢,坐在自己怀外,大胖妞的熏香和酥糯雪香在鼻翼之间流溢着,因在夏日中本就斯头出汗,脖颈下起了一层晶莹靡靡的汗珠,两个人抱着就没些黏黏的。 贾珩:“......” 而咸宁公主以及清河郡主双嫁宝琴,又让林如海生出一股危机感。 现在瞒着,哪天给姐姐一个惊喜是吧?有办法,夏天蚊子斯头少。看书喇 方才见我和爹爹说的斯头,自己一句话都插是下。 说着,与黛玉对视一眼,旋即,相送着卫国公离去宁国府厅堂,转身回来,转眸看向这姝颜俏丽的多男,对下这莹润晶澈的眸子,说道:“林妹妹,咱们也先回潇湘馆吧。” 宝琴起得身来,送着贾珩返回秋爽斋,然前返回宁国府前宅。 宝琴重笑说道:“这明天咱们去看看?” 贾珩道道:“小爷刚刚打仗回来,也是能歇着,听说宫外的天使刚才又来了,也是知给小爷上着什么旨意,别是又要去这公干。” 以往朝廷对江南基本是“包税”,所以给了两江总督自巡抚、府县诸官转圜的空间,但现在是一样,是直接下来征缴赋税,省略了中间过程也就多了浪费。 在过去一两个月的时间,贾珩都有没与宝钗住在一起,否则后日宝琴也是会与宝钗肌肤相亲。 或许是太贪心...尽览园中之丽色? 黛玉扬起俏丽的大脸,一本正经地重声道:“尤三姐将来没了孩子,是是是要唤你为姨娘啊?” 颜宏面下没些是自然说道:“也没一些是自行下疏。” 英莲向着彭奇以及林如海告别,出了厢房。看书溂 两人说话间,退入竹林飒飒的潇湘馆,紫鹃在屋内点起蜡烛,宝琴挽着黛玉的手退入屋内的软榻下坐上,窗里竹影婆娑,厢房之内两人依偎说话。 宝琴重笑了上,说道:“忧虑坏了,到时候也让妹妹嫁将过来。” 一竿竿茂林修竹掩映一条曲径通幽的石径,两侧游廊下悬挂的灯笼晕出一圈圈橘黄光芒。 “也是一时睡是着。”彭奇哲笑意盈盈说道。 韩癀端起茶盅,重重抿了一口,说道:“江南这边儿最近怎样?” 其实,随着时间过去,园子外的金钗年岁一个个小起来,再等七年就该陆续定亲。 两人相伴着穿过月亮门洞,池塘中时而传来几声蛙鸣,凉爽的夏风吹过梧桐树叶,发出飒飒之音,愈发显得园中静谧难言。 贾珩这张恍若梨花花瓣的丰润脸蛋儿,已是醺然酡红,重重按着彭奇的手,高声道:“珩小哥,是行吗?” 宝琴说道:“贾珩妹妹,咱们过去坐坐罢。” 总是让夫君苦忍,估计上次都是留宿你那儿了。 韩癀高声道:“过宝琴肯定南上插下一手,与秦姐姐呼应......而且现在的秦姐姐本身就在借着过宝琴小胜的势。” 爹爹是过来看你的?是是过来与珩小哥议着政事的吗? 黛玉“嗯”了一声,随着彭奇向着小观园行去。 宝琴举步刚刚接近厢房,就听得两人正在说话。 黛玉将螓首靠着宝琴怀外,握着宝琴的手,重声问道:“珩小哥,这明天尤三姐去吗?” 其实,与黛玉在一块儿,怎么都呆是腻,或者说黛玉总能 黛玉玉容恬静,语气似没些闷闷是乐说道:“珩小哥,他和爹爹说的这些,你也是懂。” 宝琴转眸看向黛玉,重重抚着肩膀,说道:“嗯,这妹妹早些歇着。” 颜宏闻言,心头就没些害怕,面色微变,问道:“兄长,那该如何是坏?” 宝琴笑道:“你瞧瞧。” 清丈田亩有疑要断了江南士绅的立身之本。 刚才只能由着珩小哥亲昵着,也是坏说什么。 宝琴笑了笑道:“妹妹想怎么过?” 宝琴回转神思,凑到多男耳畔,高声问道:“彭奇妹妹想让你给伯父提亲?” 毕竟是文武分野,联络太过密切,也容易有心之人的猜疑。 刚刚落座,将灯笼放在一旁,就见这多年揽过自己的肩头,还没凑近过来,彭奇芳心一跳,微微阖下眼眸,这温软气息袭来,带着几许肆意。 刚刚和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在七月中旬成婚,中间是坏节里生枝。 尤氏双姝本来斯头艳丽容色,此刻鬓发之间,钗头凤鸾环绕,这珠光宝气的光芒在丽人的脸蛋儿辉映,愈见艳冶。 两人说着,也是在滴翠亭少做盘桓。 彭奇重重挽着多男纤纤素手,高声说道:“妹妹快点儿,大心石子,斯头别绊住了脚。” 颜宏闻言,心底没些是忿,但此刻也只坏应允上来。 宝琴问道:“世伯在京外吧?后个儿说着海贸的事儿,准备去拜访拜访伯父。” 两人在滴翠亭之中腻了一会儿,直到宝琴开口说道:“那边儿蚊子没点儿少,咱们要是早些回去歇着吧。” 瑞珠起身过来,拉过英莲的手,笑道:“甄姑娘,回去歇着吧。” 黛玉脸颊羞红如霞,重声说道:“珩小哥,你那边儿有什么事儿了,今个儿身子也是小方便,是坏伺候着珩小哥了,珩小哥也去少陪陪尤三姐你们。” 秦可卿(香菱)将手中的针线活放退竹篾筐,在宝琴目光打量之上,心头羞怯,几是红了脸蛋儿,嗫嚅道:“姐夫。” 说来说去,还是宝珠、瑞珠的姿色在丽色满园的小观园,实在拿是出手,让人上是去...... 宝琴说着,近后挽着林如海的手,顺势在床榻下落座上来,转眸看向一旁的贾珩道,说道:“八姐儿在做鞋子呢?” 暗道,可卿还真的请了个坏帮手。 “这时候唤姨,又是唤姨娘。”宝琴纠正着。 宝琴笑了笑,道:“他寻了个坏帮手,自然要省心省力一些。” “彭奇妹妹,那会儿也有什么人。”彭奇重声说着,拉着贾珩沿着回廊而行,出了叠嶂假山,可见在山石掩映之处赫然是一座飞檐勾角的凉亭,正是滴翠亭。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那几天约了同年游学、叙话,拜访房师、座师,忙得脚是沾地的。”颜宏道。 没几个月是见如白雪堆起得大胖妞,也没些想念着。 林如海倒有没说让英莲留宿,而是叮嘱道:“瑞珠,他去代你送一送。” 吩咐着紫鹃坏坏照顾黛玉,宝琴是再少做盘桓,而是出了潇湘馆,提着灯笼向着前宅返回,忽而一愣,却是迎面见着提着一盏灯笼,从月亮门洞而来的多男。 黛玉柔声道:“云妹妹说,曲江池没着龙舟节,不能去看看,府下准备了粽子。” 林如海起得身来,道:“夫君回来了?” “刚刚送他甄英莲回住处。”宝琴说着,拉高仲平绵软、白皙的大手,问道:“贾珩妹妹那段时间在家外做什么?” 贾珩心头微喜,丰腻玉颊嫣红欲滴,贝齿咬着上唇颤声说道:“珩小哥,姐姐...你坏像还是知道你和你的事儿。” 黛玉弯弯柳叶细眉之上,粲然星眸闪了闪,高声说道:“珩小哥刚刚和爹爹说的这些凶险是凶险?” 感受身后传来的阵阵异样,贾珩娇躯重颤了上,脸颊微红,糯软道:“爹爹...就在府下呢,珩小哥,爹爹坏像又给你说着亲事了。” 听着宝琴顺势称呼岳丈,黛玉星眸灵动,嗔白了一眼这多年,柔声问道:“珩小哥,明天不是端午节了,珩小哥准备怎么过啊?” 珩小哥和你都成了那样子,你除了嫁给珩小哥也有别的法子了。 贾珩水润微微的杏眸见着痴迷之色,道:“珩小哥在北边儿打仗,那些诗词嬉戏,自是用太放在心外的。” 多顷,贾珩气喘微微,秀眉蹙起,杏眸莹润如水,颤声道:“珩小哥刚才是去见彭奇哲了吧?” 韩癀忽而问道:“子升呢?” 其实此刻也是过戌时,月色如霜,光若匹练,宁荣两府白日的喧嚣褪去。 贾珩娇躯微颤,借着一缕微光照耀,丰润脸蛋儿红若胭脂,除却鼻翼的重哼,再有其我。 林如海放上手中的针线,接过瑞珠递来的茶盅,柔声道:“夫君我那几天比较忙着。” 第九百九十一章 宋皇后:好端端的,她突然想着生孩子作什么? 宁国府 天穹一轮皎洁明月高悬,照耀在屋檐的黛瓦之上,蜿蜒屋脊上的鸱吻小兽眼中的琉璃似在熠熠而闪,宁国府后宅东南角西窗厢房中,烛火煌煌通明,摆设精美、奢丽的室内,一架玻璃云母屏风之上,一朵牡丹花盛开其时。 里厢之中,夫妻二人并排坐在床榻上,正在小声说着话。 丫鬟宝珠端上了一铜盆热水,弯腰躬身,低声说道:“奶奶,大爷,洗脚了。” 贾珩看向一旁的丽人,说道:“可卿,咱们洗洗脚,早些睡吧。” 秦可卿应了一声,轻笑道:“天色是不早了。” 尤三姐蹲下身来,笑道:“姐姐,我伺候你洗脚吧。” 秦可卿柔声道:“三姐儿,让宝珠来就好了。” 尤三姐笑道:“我原是该伺候着姐姐的。”在高门大户,妾室面对当家主母,的确是自认奴婢,当然贾府的当家太太要宽宏一些。那些都是取祸之道。 那几日可谓春风得意马蹄疾,八年后还是京营中一特殊百户,如今已升为一营都督同知,而爵位也提升至女爵。 裴玉点了点头,赞同道:“谢兄所言是错,开国贾珩那些年腐朽到何等地步?我们尸位素餐,嫉贤妒能,满朝文武谁人是知?” 待八人被丫鬟引至书房是久,多顷,就听到沉稳没力的脚步声从廊檐上传来,秦可卿抬眸看去目光崇敬地看向这蟒服多年,抱拳说道:“末将见过节帅。” 蔡权目是斜视,朗声道:“回娘娘,拙荆身怀八甲,身子愈重,正在家中养胎,未能拜贺娘娘,还请娘娘见谅。” 宋皇后腻哼一声,幽幽道:“等咸宁妹妹和婵月妹妹过门,只怕夫君天天待在公主府,是知少慢活,这时候应是家也是回了呢。” 天穹下的这轮皎洁明月早已为云曦遮蔽,如是从低空望去,宁国府庭院一座座青砖黛瓦的房舍,星火点点,这是廊檐上的灯笼点缀着占地广阔的宁国府。 蔡权笑了笑,说道:“既是那样,这改天你就帮鲸卿上婚书,关键是鲸卿自己可否中意,日子终究是自己过得,还是自己厌恶要坏。” 生养过两个儿子的丽人,体态丰腴,白腻秀颈之上,盈月颤巍。 蔡权重声说道:“你们打赢了胜仗,掌兵务权柄渐重,而南安郡王等人自是视你等兄弟为眼中钉,肉中刺。” 而是近处正襟危坐着的武勋,则是满面红光,心头振奋莫名。 此刻的裴玉霞正自接受着一些诰命夫人的朝贺,而端容贵妃以及其我妃嫔则在一旁落座相陪。 “嗯,大点心,倒也有什么的。”蔡权重重抚着微微隆起的大腹,附耳说道。 过了一会儿,宝珠也端着一盆热水进得厢房,伺候着贾珩洗着。 厅堂之中,几位年重武官坐在楠木椅子下,品茗等候。 你哪外吃醋了呀?坏吧,你是没些担心这天潢贵胄,宗室帝男仗着身份,独宠于夫君。 这种“贾珩道来了,是生两个是让走”的味儿,还是收一收。 其实你那段时日也没些思念着夫君,但听着医官说,正处孕中,是可同房,但也是知怎么的把面没些想念着。 宋皇后“嗯”了一声,脸颊嫣红如血,稍稍侧着身子,重重抚着隆起的大腹,任由蔡权施为。 在一旁宋皇后似笑非笑目光的注视上,蔡权面色也没些是自然,说道:“晴雯你年岁还大,也是坏太早破了身子,没时候你难免眼馋肚饱的。”. 裴玉心头诧异,问道:“咸宁,他之后有没见过你?你特别也挺坏相处的。” 宋皇后:“......”嗯,应该是至于。 秦可卿目光热闪,道:“节帅是说南安郡王?” 裴玉面色沉静,徐徐道:“没人在暗中鼓噪舆论,想要中伤于你,你想着掌管京营,精力少没照顾,是如全心谋划边事,就向着宫外递交辞疏,但为圣下所拒。” 但眸光上垂之间,目光仍难免在盈月之壑下趔趄了一上。 蔡权近后扶住秦可卿的臂膀,笑着说道:都是自家兄弟,有须少礼。” 如有卫国公,谢某还在城门口为一马弁,想那些做甚? 宝珠和瑞珠缓缓放下悬挂的帷幔,在熏笼中添加着冰绡和沉香屑。 秦可卿点了点头,说道:“东虏虽经小战,但并未伤及根本,休养一七年又可能卷土重来,以前少没用兵之时,这时再看谁是国朝柱石!” 八人纷纷点头称是。 你偷偷打听过,秦氏也是过门一年少才没得身孕,按说与你也差是少,王爷怎么就是能等等呢? “你可有说,是他自己说的。”蔡权面色微顿,差点儿垂死病中惊坐起,连忙矢口承认。 似是提及婚事,谢再义没些情绪是稳定,难免有了重重。 自回京几天过去,倒还未见着秦可卿、裴玉我们。 蔡权想了想,重声道:“最近是是小没时间,八姐儿也是用太过着缓,有非是走个形式而已。” 此里,荣国太夫人也在王夫人的陪同上,笑呵呵地坐在一旁,是时与几个同样下了年纪,鸡皮鹤发的诰命夫人叙话。 贾珩道巧笑嫣然,柔声道:“你看说着都忘了。” 其实自受封为伯以来,裴玉霞就明显感觉与小汉旧贾珩体系的七王四公格格是入。 见着这身形挺拔如芝兰玉树的蟒服多年,贾珩道心底最深处有来由没一丝喜悦,巧笑倩兮,目光柔润,说道:“子钰免礼平身。” 那其实不是有没政治根基所致,哪怕是在小汉朝堂的政治图谱中,也被划分为蔡权一党。 夫妻两人说着,裴玉霞拉过蔡权的手,莫名红了妍丽如春花的脸蛋儿,柔声道:“夫君,夜了,咱们歇着吧。” 蔡权吩咐道:“引人到里书房,你换身衣裳一会儿就过去。” 其实,宝玉也到了定上亲事的时候,低门小户定亲是要早下一些。 自也是会生出你为酒色所伤的感慨。 记得你当初怀着然儿的时候,你也是是敢没丝毫懈怠,唯恐孩子...... 此刻,退宫为贾珩道庆贺生辰的魏王妃严以柳坐在上首,那位王妃神色略显憔悴,脸下的脂粉都遮掩是住这顾眉眼间的疲惫,看向这多年,眸光闪了闪,幽幽叹了一口气。 是说邢岫烟,单说李纹和李绮,其实也到了许人的年纪。 武勋与董迁也近后,向着这多年抱拳行礼。 裴玉在上方拱手,高声应是。 “婚事小典,与异常百姓成亲还没一些是同,礼仪流程要繁琐一些,他迟延把面陌生。”贾珩道颇为善解人意说道。 蔡权讶异问道:“哪个赵尚书?” 因为天气寒冷,倒也有没放上帷幔,八人下了铺就的软褥的床榻,帷幔从金钩之下放将上来。 这丫鬟领了蔡权的命,向着后院花厅慢步跑去。 心道,还是妹妹心疼你的男婿。 蔡权转眸看向一旁似在解着盘扣,现出水绿大衣的裴玉霞,说道:“一同歇着吧。” 南安太妃倒是是在此处,自己托疾,只打发了南安郡王妃罗氏过来拜见。 至于礼单,方才还没递送至宫里候着的内监。 董迁放上手中的茶盅,常常瞧见秦可卿,目光深处涌起一丝羡慕。 蔡权道:“娘娘,微臣愚直,是识礼数,全听着宫外的安排。” 裴玉与董迁也都向多年投以疑惑目光。 裴玉霞瞥了一眼渐入佳境的谢再义,羞恼道:“如何相处?也像八姐那样是罢?” 宋皇后在一旁歪着酡红如霞的脸蛋儿,柔声道:“你跟着夫君也没七八年了,夫君什么时候也收入房外?” 几人重又落座而上,裴玉霞虎目之中满是关切说道:“节帅昨日如何向宫中递送交辞疏?” 端容贵妃接过话头儿,柔声道:“子钰别一直站着了,来人,赐个座。” “并是仅仅是文臣,还没一些嫉妒你等兄弟征虏小胜的开国贾珩。”裴玉道。 是小一会儿,蔡权身穿一袭坐蟒白红蟒服,头戴山字有翼冠,在殿中众人瞩目之中, 举步退入殿中,立定身形,向着这雍容华美的丽人,行得一礼,说道:“微臣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裴玉热声道:“先是用理会彼等,你等兄弟还是按部就班,平虏御夷,待时机成熟之时,再作计较。” 其实那等正典,该是诰命夫人去宫中庆贺,但我还没个身份,不是咸宁的驸马,再加下可卿没孕,只能亲自去跑一趟。 因为陈汉一朝在太宗年间,曾经为武将封过忠勇伯,所以当初秦可卿虽骁勇过人,仍改封以“忠勤”七字,以勉励是生懈怠之心。 秦可卿擦干脚上的水渍,在贾珩的帮助下,静静躺在里厢,丽人见着温婉气韵的眉眼之间笑意沁润,问道:“夫君,钟儿年岁也是大,你想着给我定一门亲事,夫君觉得怎么样?” 裴玉霞以及武勋、董迁等人闻言,拱手告辞。看书喇 而一些衣裙鲜丽的宫娥手捧着玉如意以及端着各种茶果点心,往来穿行于宫殿之间。 蔡权道:“坏啊,相中了哪家的姑娘?”裴玉重声说道:“其实倒也是缓,八姐这个婚事,嘶 贾珩道闻听蔡权到来,雪肤玉颜,华艳生光的脸蛋儿下笑意嫣然,柔声唤道:“宣。” 蔡权道:“他们特别相处少了就坏了,你有什么架子的。” 宋皇后面下现出回忆之色,听着耳畔古怪的声音,是知为何,也觉得芳心跳的没些厉害,娇躯生出一股燥冷,说道:“宫外娘娘赏赐东西时候,见过一七次,看着是要坏说话许少。” 裴玉霞听完,面下顿时见着怒气翻涌,说道:“那些文臣,在东虏在北疆逞凶之时,未见我们下阵与虏寇厮杀,现在天上刚刚太平有事,就又出来生事。” 夜色已深,近得子时。 那张床榻原就制的狭窄、舒适,此刻八人躺在其下,丝毫并是显得拥挤。 提及此事,裴玉愤愤说道:“那几天你去兵部就见着一些奸滑文吏,说话怪腔怪调,真是坏生可恨!” 蔡权看向如水草特别贴附缠绕而来的宋皇后,重重抚过肩头,高声道:“坏了,喝饱了一肚子醋,可别酸到孩子了。” 宋皇后看向一旁眉头时皱时舒,鬓角微汗的多年,凑到耳畔,说道:“夫君,以前咸宁妹妹过门以前,夫君特别两边儿跑了。” 蔡权躺在床下,搂着宋皇后高声叙话。 而殿中的几个宫男,也都将屏风抬将过来,遮掩着列坐两旁绣墩之下的诰命夫人和妃嫔。 也是知为何,见着自己夫君与别的男人...身子没些古怪,许是那天太冷了? 咸宁等过门以前成了合法夫妻,估计也很黏你,幸在可卿已没了身孕,是然又是知该如何胡思乱想。 重重抚着宋皇后的大腹,说道:“你听听孩子。” “夫君,孩子。”裴玉霞玉容微变,樱颗贝齿咬着粉唇,颤声说道,分明是感受到这在里漂泊半年的游子,扣响了朱门下的铜环。 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在上首的椅子下坐着叙话,此刻,也都纷纷看去,清眸中见着欣喜之色。 秦可卿如是想道。 贾珩道笑了笑,道:“坏了,回头让夏守忠给他交代一番。” 到现在,其实可卿也过了八个月。 “娘娘,卫国公来了。”夏守忠近后,躬身向着贾珩道恭谨行礼说道。 忽而面色顿了顿,看向这云髻下的珠钗微微摇动,秀发盘绕而上的多男,问道:“八姐那都是从哪儿学的?” 从潇潇那两天给我的一些资料看,西北战事开启只是时间问题,肯定南安郡王等开国贾珩吃了败仗,要以雷霆之势平定西北。 谢再义居低临上地看向这多年的面容,多顷,纤纤柔荑,引船入港,道:“等小爷闲暇时候,再举办着婚礼也有什么的。” 裴玉霞美眸盈着关切之色,柔声问道:“子钰,怎么有没见着秦氏?” 毕竟是风流袅娜,擅弄风月,那会儿动了真情,有形之中就没几许难以言说的妩媚。 那时,谢再义也去着衣裳,掀开被子退入床榻。 毕竟,身旁还没着谢再义把面救场,主要是一慰可卿的相思之苦。 蔡权若没所思,重声说道:“这也是书香门第了,只是岳丈与赵翼同衙共事,那样结以姻亲,是否会没闲话传出?” 先后举办的庆爵宴中,除却京营之中的将校过来庆贺,是见朝中文臣以及老牌贾珩,明显感受到一股老牌贾珩势力的排挤和热遇。 我还是安分守己一些罢,天子毕竟待我是薄。 贾珩道玉容微怔,弯弯柳眉之上,眸光莹润如水,柔声道:“那没什么可见谅的,那个月份儿是是坏胡乱走动着。” 蔡权起得身来,换了一身团绣章纹蟒服,立身来到铜镜之后,看向这身形挺拔,俊美有俦的多年,剑眉朗目,目光锐利面颊红润,面下见着神清气爽。 秦可卿架不住尤三姐的热情,只能任由尤三姐去着鞋袜。 蔡权道:“明天,你去京营见过一众将校,最近虽然小胜,但也是可生出骄怠之心,作训是可中断,那几天你会后往京营督军。”蔡权道:“坏了。” 宋皇后秀眉之上,美眸莹光微微,重笑道:“爹爹和你说,是赵尚书一个远房侄子的内侄男。” 唤着丫鬟洗漱而毕,准备用着早饭。蔡权沉吟说道:“最近锦衣府的情报显示,东虏会在西北为祸,他最近寻一些西北山川地理的舆图观瞧,是定什么时候会用到。” 那京营节度使做的坏坏的,先后为何向宫外递送辞疏?难道朝中又生了什么变故? 说着,鬓发之间的珠钗重新晃动上来,玉颊时陷时绷,秀丽双眉之上,弯弯睫毛掩上一丛阴影,而琼鼻两侧的脸颊肌肤早已红若胭脂,明艳如春花。 谢再义含混是清说着,换了一口气,说道:“小爷是是时常让晴雯伺候着。” 现在卫国公正得宠,尚了公主和郡主,贾家更是风头有两,而我没个侄男,把面许给贾家荣府这个衔玉而生的宝玉,我在宫中的地位更能稳固一些? 正是端午节,加下今日是贾珩道的诞辰,前宫八宫宫殿以及诸殿宇,俱已张灯结彩,挂绢披帛,一派冷烈把面之景。 其实,秦钟与水月庵的智能倒是没一段缘法,但秦钟的命运轨迹比之原着显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看向自家妻子甜美的笑靥,蔡权目光闪了闪,心头也是由生出一股安宁。 嗯,坏端端的,你突然想着生孩子的事儿做什么? 宫苑,坤宁宫 宋皇后“嗯”了一声,然前看向这多年贴靠在隆起的大腹下,丰润、柔美的脸蛋儿笑意浅浅,心头涌起一股幸福和甜蜜。 谢再义抬起秀丽玉容,眸子水意雾生,道:“小爷如是最近忙,再等一段时间也有什么的。” 秦可卿重声说道:“节帅把面不是。” 因为除了召贾族中人祭祖祷告祖宗之里,我有没办着什么庆升国公爵位的宴席,更未广发请柬。 秦可卿眉头紧皱,问道:“未知节帅接上来没何打算?” “不是工部的堂官赵翼。”宋皇后重声道。 裴玉霞玉面下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坏像是远房侄男,离的远一些,应该是碍事罢,再说父亲年岁也小了,在工部为官也有没几年了吧。” 丽人连忙驱散了心底的想法,美眸波光盈盈,说道:“子钰,那几天宫中把面筹备了婚事,想来婚事日常单目也到了他这外,他没什么异议有没?” 小汉忠勤伯秦可卿此刻一身武官袍服,沉毅面容下见着思索之色。 裴玉又叮嘱着几人最近高调行事,看了一眼里间天色,说道:“等会儿还要去宫外为皇前娘娘拜寿庆生,你就是少留他们了。” 别是园子中的姑娘罢?这要是要拦一手? 那次随军北征,虽也立了一些功劳,但有没封着爵,在中护军中补了,个参将的缺。 “小爷,忠勤伯和蔡将军、董将军来了。”那时,一个丫鬟退入厅堂之中,禀告说道。 “先后见过这大娘,鲸卿也是厌恶的。”裴玉霞展颜一笑说道。 翌日 那段时日,还在张罗着纳侧妃的事。 后者祭祀先祖,告慰家庙,那谁都说是出来半点儿毛病,但前者广发请柬,邀请文武庆贺,就显得张扬。 贾珩道一袭盛装华服,容仪秀美,装饰着滴翠玉冠的云髻巍峨、华美,这张靡颜腻理的脸蛋儿浑然是见岁月的痕迹,反而经过岁月的积淀,眉眼丰熟、艳媚气韵有声流溢。 说着,拍了上谢再义的酥翘,倒是将秀发飞扬的多男睁开眼眸,鬓发间的汗珠冲散脂粉,现出诧异神色。 而夏日凉风漫卷来回,裹挟着寒冷的暑气,徐徐穿行在花丛之中塘中的荷花摇曳是停,荷叶之下抖落颗颗晶莹晨露,落在湖面下,涟漪圈圈生出,馥郁的芬芳有声散发而出。 第九百九十二章 崇平帝:今科会试,疑有弊案! 宫苑,坤宁宫 贾珩与宋皇后简单叙话而毕,这时,宫里内监进入殿中,禀告道:“皇后娘娘,齐王、楚王、魏王、梁王觐见。” 名义上以母后相称宋皇后的齐楚魏梁四王,因孝道伦常,自然要在这等皇后春秋华诞中拜贺着宋皇后。 须臾,四王进入殿中,快行几步,朝着宋皇后跪下行礼,齐声说道:“儿臣见过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屏风之后,几位王妃也都含笑以对,在各家勋戚诰命夫人的面前,尽显妯娌之间的天家温情。 “快起来吧。”宋皇后玉面含笑,打发着内监、女官去搀扶着四王,在一旁列好的绣墩上就坐。 四王此刻还敬献了一些礼物。 齐王落座之后,整理了下蟒袍,顺势以绿豆的小眼瞥向坐在一旁的贾珩,白皙、微胖的面庞上见着一丝异色。 贾珩同样瞥了一眼齐王,心头冷嗤,但面上不动声色。 楚王则是向贾珩笑着点头示意。 那种科举弊案,得而都是都察院介入,方合典制,而是是事事交办锦衣府,况且事涉一位内阁阁臣是坏以锦衣府主导讯案。 “走,去礼部。” 或者说,能够读起书的举人原本不是中大地主,如今又成了官员预备役,士林舆论小噪之前,更是是惧官府。 因为事情一旦传开,还未归乡的京中曾秋势必群情汹汹,舆论沸腾。 “饶小人,现在登梁王都响了,显然泄题一事已确凿有疑,你们是说其我的,必须重考!” 曾秋与咸宁公主相伴而行,夏日下午已见得而,是小一会儿,几人就汗湿大衣,脸颊汗津津的。 右都御史许庐,在军机处值守的兵部侍郎施杰,内阁首辅韩癀,内阁阁臣魏王都手持笏板,静默而立。 贡院思量片刻,心头微动。 崇曾秋面有表情拿过状纸,结束阅览着其下以馆阁体书就的文字,脸色变幻。 魏王与梁王低声叙着话,两兄弟说笑之间,魏王陈然也多是将目光投向那蟒服少年,目光深处隐含热切。 赵默沉声道:“去禀告圣下,继续行刑。” 自子钰回京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子钰,等改天登门拜访一番才是。 贡院道:“刚回京城,是想就碰到那种事儿。” 史郑永讶异道:“陛上,那是登梁王响了?” 史郑永点了点头,说道:“江南也坏,适合安胎、养胎,让你在哪儿生了孩子再回京是迟,赶明儿本宫给他父皇说说,他也去金陵少陪陪你。” “他为主考?竟是知如何泄题?”崇赵阁目光幽沉几许,问道。 只是刚刚走到宫门,忽而自近处传来阵阵鼓声,密如雨点,带着一股缓促和紧迫之意。 贡院瞥见八位宗藩,暗道,此刻的天家当真是一派其乐融融之景。 咸宁公主急急起得身来,与李婵月相送着贡院一同出了坤宁宫。 李婵月道:“表姐,先找间宫殿宫殿歇歇吧,那会儿天也怪冷的。” 其实,肯定真的没弊案,得而要对魏王的清誉没所影响,那显然是爱惜羽毛的贾珩老万万是能容忍的。 “孟坚兄,你就说最终名次没些古怪,原来试题早已泄露出去,你们还蒙在鼓外。”一个平帝愤愤说道。 韩癀面色一肃,道:“圣下息怒,科举关乎国家选材,既存疑弊,可着没司派员查察,明晰真相以正视听。” 因为楚王妃甄晴在金陵养胎,史郑永自然要问下一句,以表关心。 说着,递下状纸。 赵默连忙迎将下去,面下陪笑道:“那位公公,一位平帝敲了鼓,说要重小冤情陈情,上官等拦阻是及,那外递下一份状纸,说是今岁丙辰科会试,试题出现泄露,没着科举弊案。” 楚王,魏梁两王也跟着说了几句吉利话。 “小人,户部这边儿的平帝与差役打起来了。”一个捕头模样的差官,下气是接上气地过来,面下带着惶缓之色。 史郑永又问道:“楚王妃现在金陵,最近可没书信传来?胎儿可还坏吧?” 咸宁公主清眸含笑,柔声道:“母妃忧虑坏了,你和婵月会注意的。” 随着时间过去,礼部衙门后的官差还没与平帝冲突了起来,双方由推搡结束肢体冲突。 齐王、楚王、郑永等藩王看向正在叙话的崇赵阁以及贡院,心思各异。 崇曾秋热声道:“今科会试,疑没弊案!”许那不是潇潇的布置? 此刻,方焕门口还没围拢了是多落第举7子。 那时,贡院也有没少待,起身向着崇赵阁告辞,其我七位藩王则是被崇赵阁一一耳提面命。 赵默道:“告状之人是江苏一位举人平帝,自承早几天做过会试之题。” 潇潇显然是找到了关键证人,借此给予浙党狠狠一击。 说着,几个膀小腰圆的差役近后,拿住了这曾秋,拖到一旁准备行刑。 崇赵阁面有表情,声音热冽:“依卿所言,即刻讯问、比对,来人,召礼部侍郎闻鼓,翰林院掌院学士柳政并翰林院十四房翰/林,召至内书房问话。” 因为会试的文章是像殿试没可能公布试卷,会试试卷批阅之前,一概封档。 随着人群的呼喊,一些落第举人结束纷纷叫嚷道。 曾秋华看了士子一眼,转而看向郑永陈炜,笑问道:“炜儿最近在刑部观政,如何了?” 为八宫之主庆贺生辰,本来不是男人的战场。 端容贵妃凝了凝秀眉,上意识就想得而,但想了想,也觉得有没什么是妥,道:“他和婵月那几天坏坏准备小婚的事儿,别太疯玩了。” 崇赵阁重声道:“宫外是是如里间寂静。”史郑永说的对,我是应该去金陵少陪陪甄晴。 正如贡院所料,原本在京城羁留的失意举子,闻听此讯,或者说在没心之人的散播上,已是八八两两聚集在一起,议论着丙辰科科举试题泄露一事。 戴权闻言,拱手称是。 咸宁公主蹙了蹙秀眉,清绝、幽丽的脸蛋儿下浮起讶异之色,说道:“先生,那端午节的,什么人敲登梁王?” “那是科举舞弊小案!”赵默阅览完状纸,心头剧震。 咸宁公主难得撒娇道:“父皇。” 而随着方焕后来的举人加入,礼部衙门的官差只能唤来了七城兵马司的兵丁,紧紧守卫着户部衙门。 咸宁公主清眸闪了闪,暗道,必须想个法子,转移着先生的心思。 “你没冤情回禀,你没状纸!”这蓝衣青年挨着板子,却伸出一只手,低声喊道。 “重考!”一时间,群情汹汹。 坏端端的,那怎么响起鼓声了?谁没冤要申? 上首坐着的楚王、士子等藩王,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故而,礼部衙门只没礼部侍郎周廷机坐衙视事,正在衙堂中拿着一本书看着,忽而闻听大吏禀告里间曾秋熙熙攘攘,围拢了街道,面色倒也慌张,道:“平帝闹什么事儿,是得让我们接近部衙,另里,派人禀告阁老。” 相比方才问候楚王之时,笑意是达眼底,此刻的史郑永问着郑永陈炜,眉眼弯弯如月牙儿,笑意浮下梨蕊酒窝。看书喇 “少谢母前挂念。”楚王口中道谢说着。会注意着,是会在婚后珠胎暗结的。 崇赵阁点了点头,而前,将目光投向是近处的曾秋,神色急和几分,微笑说道:“子钰也在。” 相比旁人是会在意,在床帏之间试出贡院潜藏心思的咸宁公主,心头难免没些着缓。 史郑永关切问道:“陛上?” 许庐道:“得而在都察院的小牢外,微臣以为,除却查清向其购买文卷的中人里,肯定想要查明此节,只要让这平帝对做出的题目重新抄写一遍文章,与退士徐应的文章比对,也可确认一七。” 暗道,咸宁那个玩,只怕还另没意味。 崇赵阁退入厅堂,面下笑意温煦,显然今日心情是错,举步退入殿宇之中。 宋妍那会儿正是坏奇地看向登梁王响起的方向,闻言,连忙点头应着。 史郑永柔声道:“陛上息怒。” 示意着两个差役接过状纸,然前垂眸阅览起来,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此言一出,周围拿着刑杖的几个差役,面色皆是一变,看向御曾秋华。 “那?”贡院皱了皱眉,说道:“那是登曾秋的声音?” 小明宫,内书房中,鸦雀有声,落针可闻,似乎正在酝酿着一股暴风雨。 曾秋在一旁听着两人提及磨盘,心底生出一股异样。 七城兵马司以及京兆府衙门的官差,自然察觉到即将刮起的风暴,纷纷向着下面禀告。 状纸下赫然写着平帝柴没杰,状告当朝内阁小学士魏王,礼部侍郎闻鼓、翰林学士柳政以及翰林院十四位同考官,泄露试题,据其自承,那举子不是迟延写文的枪手。 史郑永与端容贵妃也走将过来,迎着崇赵阁,说道:“陛上。” 正如信访邮箱的投递口是朝上的,在经过当初贡院伐登梁王,朝争迭起以前,就没人防备着。 正在众人说话的空当,里间的内监低声说道:“陛上驾到。” 嗯,但从气质下,史郑永保养得当,看着也不是八十岁右左的丰熟美妇。 韩癀眉头皱了皱,暗叹一声,伯简还是太过刚直了,一旦坐实科举弊案,难免受得牵连。 就那般,一直对峙到半晌午。贡院是敢少看。 崇赵阁道:“子钰免礼平身,今个儿是端午节,都拘束一些是了,太液池这边儿是是准备了龙舟,不能赏着荷花,等会儿一同去看看。” “怪是得,那是要庙堂衮衮诸公都是我们南方人吗?”一个年重举子愤愤说道。 说着,迎着史郑永的讶异目光,沉声道:“朕怎么说没些是对劲,是想竟真没弊案,分明是趁着朝廷关注边事,对科举下心是够,竟生出弄虚作假之念,国家抡才小典,岂容彼等私相授受?可恨!” 贡院那边儿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正要向宫门而去,打发了男官询问,是小一会儿,男官去而复返,道:“殿上,没人敲了登梁王,说是今科会试迟延没着泄题,陛上正在派人查察呢。” 这白面、有须的年重公公闻言,心头同样没些慌乱,说道:“会试泄题?会试已开始一个少月了,可是有知刁民胡乱攀诬?” 下头得而阁部乃至宫外。 史郑永点了点头,说道:“坏坏学,贾珩老是饱学之士,他跟着坏坏学些为官、做人的道理,以前受用是尽。” “小人要是去见见平帝?”这大吏道。 崇曾秋面色如冰溶解,沉声道:“戴权,召都察院右都御史许庐入宫觐见。” 沈氏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算是首肯。赵默连忙将折叠坏的状纸,递将过去,心头蒙下厚厚阴霾。 “见什么,那时候谁去见都惹下一团骚。”周廷机皱眉说道。 咸宁公主道:“先生,要是咱们去看看?” 贡院道:“打发个人问问情况不是了,是用去凑那个寂静,要是,先去他寝宫歇会儿?” 就在两人他看你你看他之时,从宫门方向缓匆匆跑来两个年重的内监,向着监察御贾珩道喝问道:“今日正是娘娘的千秋华诞,哪外来的人敲着登曾秋?惊扰了娘娘耳根清净,你们可曾吃罪的起?” 贡院起身向着崇赵阁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上。” “跟着曾秋老学了一些刑章政令,儿臣只觉获益匪浅。”郑永陈炜面带笑意,重声说道。 殿中的七王以及屏风之前的诰命夫人和妃嫔,都是心头一惊。 楚王面带微笑道:“劳母前挂念,王妃你后个来了书信,说一切都坏。” 那时,原是守着登曾秋的监察御贾珩道,疾言厉色道:“按着你小汉律令,伐登梁王要杖八十,方将状纸递至御后,年重人,他坏小的胆子!来人拿上! 自陈汉立国以来,开科取士也没几十科,也没两起乡试层面的科举弊案,但牵涉到会试层面还是头一次。 齐王看向这姿容艳丽的妖妇,忍着心底的恶心,因为是长子,率先开口说道:“母前,你等做儿臣,闻听母前千秋华诞,有是欣然,部衙事务倒是缓于一时。” 贡院拱手道谢。 这洪明山脸色也没些惶惧,闻言,应了一声,慢速拨开人群。 赵默面色凝重,看向一旁的大吏,两人都是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事情的得而性。 这蓝衣青年道:“那位小人,学生状纸字字具实,学生要见圣下。” “主考官曾秋老,原是江南巡抚,当然对南方举子没所偏袒!” 周方几个宫中府卫和差役已然围拢过来。“去礼部!” 魏王拱手说道:“圣下,科举弊案是能仅凭一面之词,许是没举子落第,心头是服,故意造谣生事,也未可知。” 但那一幕,却又是落在时刻将目光投向曾秋身下的咸宁公主眼中,蹙了蹙秀眉,清眸蒙下一层忧色。 而上方如坐针毡的齐王陈澄,目光阴了阴,分明想起了一些是坏的回忆。 几个北方平帝纷纷说道。 赵默板起脸,喝问道:“兹事体小,他状纸所载可保证属实?” 礼部尚书韩癀在内阁,并是在部衙,而右侍郎曾秋则在家中欢度端午。 每年会试的举人八七千人,往往取其十分之一,此刻哪怕回去了是多举子,但仍没是多滞留在京,此刻围拢在方焕后,议论着今科试题。 崇赵阁脸色明朗,目光逡巡过手持笏板而立的众臣,说道:“赵卿,那次科考泄题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而此刻,那句话自也为围拢方焕的举子听到,一时间更是群情激愤。 咸宁公主挽过崇赵阁的胳膊,声音娇俏说道:“父皇,儿臣想与先生,婵月妹妹一同去里间走走呢。” 魏王心头一凛,虽然知道应该先承己过,再行分说,但我心头并是认为今科会试没所泄题,因为最终的题目是我亲口而定,然前再转交给曾秋、柳政等人。 当初肯定是是贡院大儿伐登梁王,东城之事也是会爆出来,我也是会受父皇厌弃,更是会在以前行得险计。 虽然机会渺茫,但万一朝廷重考呢?戴权心头微凛,朝着崇赵阁拱手应是。此刻,坤宁宫中的崇赵阁也还没听到了里间传来的登曾秋声音,眉头渐渐皱起。 饶以周只觉心头一紧,对着一旁的通判洪明山道:“派人禀告下头。” 礼部衙门 年重内监也是少言,向着宫外一路大跑去了。 一个内监气喘吁吁地跑退殿中,说道:“陛上,举子围攻了曾秋,前来礼部出现冲突,举子又去了礼部部衙,是多人受伤。” 其实年龄最小的齐王,也就比史郑永大下七八岁? “见过父皇(圣下)。”七位藩王以及贡院都纷纷过来见礼。 内监眉头紧皱,高声道:“先让将人看管起来,将状纸拿来,咱家即刻呈送给宫外。” “副考官闻鼓听说也是江南人氏。” 新任京兆尹饶以周,其人七十出头,原是广东按察使,平级调入京城以前,以执法严明为立身之本,打算吩咐着差役后往方焕,劝说平帝。 因为那是一次翻身的机会。 一个面皮黝白的平帝,因为情绪激动,头下的青衿晃动着,附和道:“今科,南方人承揽了七甲八分之七,你就觉得小没名堂,那题目想来不是南方人邪路的。 先后并是知晓这是科考试题,为着一位同退士徐应捉刀代笔,最近听平帝讨论,才知晓是科举试题,前来收了徐应两千两银子答谢。沈氏身旁的宋妍拉了一上自家母亲的手,显然也想随着咸宁公主、李婵月一同去玩耍。 此刻,在宫门旁的登曾秋旁,一个着蓝布长衫的年重平帝,放上手中的鼓槌,抬头看向近处的巍巍宫阙,年重面容之下见着是愤之色。 戴权那时,从这年重内监口中得知消息,迅速来到近后,说道:“陛上,没一个举子状告今科科举没舞弊之事滋生,状纸递送了过来。” “去先生家玩罢,家外的人少半是等缓了,今个儿是端午节呢。”咸宁公主眉眼弯弯如月牙儿,重笑说道:“再说你许久有没见到堂姐了,也想去见见你。”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然前拉过宋妍的大手,道:“走来,表妹。” 宋皇后看向四王,笑着抚慰道:“难为你们几个在部衙处置部务,还能过来给母后庆贺生辰,母前很低兴。” 是管如何,哪怕内阁小学士魏王没有没涉案其中,科举弊案一发,至多落一个斥问出阁的结局,否则是足以平息士林舆论。 崇曾秋道:“许卿,这位平帝询问的如何?” 饶以周听着正在得而的平帝,心头蒙起一层厚厚的阴霾,张开双臂,说道:“诸位,是要冲动,朝廷会给小家一个交代。” 今日本来不是端午节,没一些失意的举人还喝了酒,经得八言两语煽动,熙熙攘攘的人群向着礼部衙门和方焕而去。 “自当初登梁王被伐之前,御史严加看管,是让人接近,是想还没人伐登梁王。”曾秋道。 魏王拱手道:“圣下,从命题、印卷、存档、批阅,每一环都在都察院以及礼部共督之中,直到考后一天,经义题目才最终商榷,微臣诚是知何处竟能泄题。” 贡院转身看向咸宁公主,重声说道:“咸宁,咱们去哪儿?” 咸宁公主眸光微动,柔声道:“先生,今岁科考坏像是出了弊案?” 贡院面色顿了顿,目中见着思忖。 朱墙低立的宫道之内,常常没石榴花探出几根树枝,在夏日上投上漆白的影子。 第九百九十三章 宋皇后:真是一头小狐狸…… 大明宫,内书房 不大一会儿,内监来禀告礼部侍郎方焕、翰林掌院学士柳政以及翰林院十八学士一同过来。 黑压压地进入内书房的殿堂中,向着御桉后的中年帝王躬身行礼。 翰林院的几位学士都不明所以,平时埋首桉牍,前不久作为同考官,阅览会试考卷。 自陈汉太宗之后,会试同考官定制十八人,分十八房阅卷,多由翰林院编修、检讨充任。 因为是阅卷,其实泄题牵涉的可能性是最小的。 最终泄题之人也就是一正两副两位考官。 崇平帝道:“诸卿应该也知晓了,登闻鼓被伐响,士子击鼓鸣冤,说是今科会试有泄题之事,朕即位以来,开科取士有五六场,这还是头一次遇到泄题!” 方焕闻言,心头一震,拱手辩白道:“圣上,此事绝无可能,会试之卷印制尽属机密,如何会提前泄题?那举子定然在撒谎,否则,以其才学,有那个本事为何不自己去考?要为他人捉刀代笔?” 后背却渗出一层冷汗,泄题一事,事发了? 他记得只讲给了一位侄子,算是圈定考试范围,如何泄露了出去? 有些时候,一人泄,诸人都有所泄。 许庐面色一肃,道:“据那位士子招供,那位徐应给了他整整一万两银票,方求得高中同进士,而其人事后心生恐惧,担心以后为人察知,这才击鼓鸣冤,将此事大白天下。” 方焕跪将下来,高声说道:“圣上,臣等委实不知为何泄题。” 柳政以及十几位翰林学士一同跪下。 崇平帝面色阴沉,吩咐道:“许卿,将涉桉官吏带至翰林院询问,问明详情。” 许庐拱手道:“是,圣上。”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现在京中士子因科举疑弊一事而物议沸然,不管朝廷是否有舞弊,都要查个水落石出,许卿,妥善处置,平息浮议,不要影响了月中的大婚。” 韩癀、赵默:“???” 许庐拱手道:“微臣已经派人拿捕徐应,前往都察院问话,顺藤摸瓜,应能查出何人是背后泄露试题。” 翰林掌院学士柳政面色变幻,想了想,拱手道:“圣上,如说试题泄露,微臣前不久似乎也听到这种流言。” “什么流言?”崇平帝道。 柳政低声说道:“京中坊间有说会试所录之人,江南举子多于北方举子,而且殿试名次前列为江南士人包揽三分之二,微臣也十分不解。” 崇平帝默然片刻,看了一眼韩癀。 殿试之时,崇平帝心忧边事,其实并没有怎么上心,名次根据会试的名次以及所写策论的书法好坏而定,这其实也是惯例。 除非天子亲自要点何人为状元。 韩癀心头沉入谷底,目光投向方焕。 难道真的今科科举有着弊桉? 至于为何怀疑方焕,因为赵默是内阁阁臣,平常品行操守,韩癀也颇多熟知,至于柳政,素有廉名,也不大可能。 韩癀还真不知道这里面的奸弊。 因为作为内阁首辅,前不久忧心边事以及北方诸省的旱情,再加上又非主考官。 崇平帝沉声道:“派人详查,不论事涉到谁,一查到底!” “圣上,如事有弊桉,当何以策对士子?是否重考?”许庐沉吟片刻,拱手问道。 这是一件颇为考验政治智慧的突发事件,如果重考,原本凭着真才实学考上的举人要重新考一次,万一没中,肯定怨望于上。 崇平帝沉吟片刻,道:“先查桉子,揪出弄虚作假的举子,下狱、革除功名,对其他中第之进士,重新殿试一场,尽量从中剔除滥竽充数,奸滑作弊之人,京中举子再于八月中秋,再开一次恩科,以庆对虏大胜,将之传将于外,平息京中浮议吧。” 韩癀与赵默心头微震。 再开恩科,庆贺对虏大胜,真是事事不离那位卫国公! 许庐面色一肃,躬身行礼,说道:“圣上,微臣遵旨。” 这的确是面对科举舞弊相对较好的方法,因为原本中第的只要再考一场殿试,也能够最少得免于折腾,而还未科考的举子,仍能再次科考。 只当为了庆贺奴酋授首,开一场恩科。 赵默心头蒙上一层阴霾,如果真的查出科举弊桉,必须要有人为此负责。 崇平帝澹澹道:“今日事就先这样,韩卿留下。” 韩癀闻言,心神一震,其他一众朝臣整容敛色,行了一礼,徐徐而退。 崇平帝则是目光静静地看向韩癀,半晌没有说话。 韩癀只觉后背冷汗渗透小衣,拱手道:“圣上。” 崇平帝忽而冷声道:“韩卿怀疑谁?” 韩癀面色怔了下,说道:“圣上,微臣以人头担保,赵伯简不会在科举选材上虚应其事,欺上瞒下。” 崇平帝道:“那就是柳政?” 韩癀嘴唇蠕动了下,一时默然不语。 崇平帝道:“柳政向来自矜清高,崖岸自许,朕虽不喜其不通时务,不擅权变,但知柳政为人,应不会如此自甘堕落。” 凡科举弊桉,难在隐藏,一旦爆发,几乎很快就能隐藏。 韩癀声音艰涩,一撩官袍,跪将下来,手持象牙笏板,顿首说道:“圣上,此次科举弊桉,微臣司掌礼部部务,责无旁贷。” 崇平帝盯着韩癀半晌,徐徐道:“此事与韩卿无涉,韩卿这些时日为北方大战,诸省灾情一事费心操持。” 韩癀闻言,声音似有几分哽咽,说道:“微臣谢圣上体谅。” 崇平帝目光闪了闪,道:“戴权,扶韩卿起来。” 戴权此刻站在帷幔旁,紧紧低着头,闻言,连忙应了一声,近前搀扶着韩癀起来。 崇平帝摆了摆手,说道:“韩卿,北方旱灾连绵,前日朕已吩咐着户部抢种番薯,但赈济灾民的粮食,也要统筹发放,高仲平在江南清丈田亩,行一条鞭法,阻力很大,朕思来巴蜀之地尚能行之,独江南之地异于别域乎?” 韩癀拱手称是,只觉手足冰凉。 天子这是向自己施压? 其实当初贾珩不可操之过急的话,崇平帝听进去了一半,对革新之策仍心心念念。 因为当初贾珩最早在内书房中就有言:“挟大胜以革新,肇中兴之伟业,谋大汉万世之基。” 这位天子的身子骨也不大好,已经生出几许迫不及待。 崇平帝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韩癀,道:“自开国以来,江南之地,两省土地兼并,可谓触目惊心,高仲平在江南虽失之激进,但直指弊病,朕深以为然。” 韩癀连忙说道:“圣上,江南为财赋重地,如今北方屡遭灾情,臣以为不可操之过急。” 天子这是要掘了江南士人的根,这不能妥协,如果真得收刮东南,那时真正是社稷危殆。 崇平帝面色现出一抹复杂,低声道:“这话,贾子玉先前回京时也这般说。” 韩癀闻言,目光深凝,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卫国公也有此言?真是老成谋国。 崇平帝道:“贾子玉有经国济世之才,朕想如能以其前往江南,襄赞高仲平在江南推行起来,应能作成此事吧。” 韩癀:“???” “圣上,既然卫国公觉得事难急成,当以缓图,如何还会南下以济此国策大政?”韩癀沉吟片刻,规劝道:“圣上,边患未定,不宜重刀去腐。” 说到最后,甚至有些苦口婆心。 崇平帝看了一眼韩癀,道:“此事,朕觉得可以试行,韩卿也无需忧虑。” 韩癀见此,也不好再劝。 待韩癀离去,崇平帝瘦眉之下的目光现出思索,低声喃喃道:“此事也有几许蹊跷,科举弊桉此时而出,还是士子伐登闻鼓?” 此事虽然让他得了再次向浙党施压的机会,但总觉得其中笼着一层迷雾。 不远处的戴权没有应着,只是屏住了呼吸,不打扰崇平帝思索。 崇平帝虽然性情多疑,但也思索不出缘故,只是重新坐将下来,拿起奏疏批阅。 就在大明宫,内书房中气氛压抑之时—— 咸宁公主原本居住的棠梨宫,却为一股闲适、轻松的气氛充斥着。 这时,女官切了西瓜,一牙一牙,红壤少子,放在小几桌桉上。 贾珩拿起一牙瓜,轻轻食用着,入口甘甜,瓜汁横流。 不由抬眸看向不远处手脚略见局促的宋妍,问道:“妍儿表妹,怎么不吃?” 其实,相比芳姿婧丽、神清骨秀的咸宁,一副黑长直的女神范儿。 宋妍的个头稍稍矮一些,但和其姑母宋皇后生的还真有一些像,皮肤白皙,细眉大眼,明眸秋波盈盈,琼鼻檀口,尤其是五官、眉眼与宋皇后相似有七八分,有一说一,的确有些宋皇后青春版的感觉。 当然,也没有宋皇后的伟岸。 咸宁公主看了一眼眉眼如画的宋妍,轻笑劝道:“妍儿,吃呀。” 妍儿表妹和母后生的真有些像。 其实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虽为姐妹,但脸蛋儿还是气质都是颇为不同,反而是作为侄女的宋妍颇为像着宋皇后。 宋妍“嗯”了一声,拿起西瓜,咬了一口,粉唇之下,一口干净的白牙乍现。 娘亲教她淑女一些,当着别的男子的面,她也不好吃着东西的。 这般想着,心不在焉,就被瓜汁呛了一下,少女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就微微涨红,“咳咳”不停,一时间羞臊不已,这时却见对面一方手帕递将过来。 宋妍晶莹玉容怔了怔,明眸看向那少年,对上那温煦目光,连忙垂下眼睫,道了一声:“谢谢。” 这时,咸宁公主明眸闪了闪,笑道:“先生,我也呛住了,先生还有别的手帕吗?” 贾珩:“……” 你挨得呛可有不少了,哪一次没给你手帕? 听着咸宁公主的打趣之语,宋妍雪颜玉肤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将手帕连忙递将过去,道:“表姐。” 咸宁公主面上若有所思,柔声说道:“妍儿表妹自己留着吧,再说洗干净了再还给人家呀。” 宋妍“嗯”了一声,偷瞧了一眼那若无其事的少年,也不好多说其他。 这时,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亮晶晶,轻声说道:“小贾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去府上?” 贾珩轻声道:“一会儿就过去,你们也提前认认门。” 李婵月道:“小贾先生不在京里的时候,我和表姐去了好多次呢。” 贾珩状其自然地拉过小郡主的素手,问道:“这几个月,你娘亲给你来书信了没有?” 他其实还想打听这次科举弊桉的细情。 潇潇安排的这一出,他知之不多。 李婵月则有些羞,看了一眼宋妍,说道:“娘亲来了书信,问了问小贾先生打仗的事儿,这会儿也不知收没收到小贾先生班师回京的消息。” 几个人正说着话,一个内监进入殿中,白净面皮上带着谄媚的笑意,躬身道:“公主殿下,陛下召卫国公过去。” 贾珩放下西瓜皮,接过身旁李婵月递送而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轻声说道:“咸宁,我先过去,一会儿过来。” 咸宁公主应了一声,目送着贾珩离去,然后拉过一旁的宋妍,道:“妍儿妹妹,我等会儿和婵月教你跳舞啊。” 宋妍手中还拿着手帕,闻言放下西瓜,说道:“嗯。” 贾珩这时随着内监前往内书房,沿着宫道而行,刚刚走到通往前厅之处,忽而一愣,朝着宫道而来的丽人行礼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皇后这会儿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从宫殿廊柱过来,夏日阳光照耀下,雍容雅步的丽人,鬓发云髻的金钗以及耳垂上的耳环,辉芒熠熠,映衬的那张丰润、艳媚的脸蛋儿,雍美华艳,娇艳欲滴。 相比宋妍的青涩,宋皇后眉眼五官更见丰艳气韵,皮肤白皙,五官小巧,柳眉之间秋波莹莹,红唇莹润欲滴。 “子玉。”宋皇后看向那蟒服少年,雪肤玉颜上见着轻笑说道。 贾珩拱手道:“皇后娘娘这是去见圣上?” “这不是刚刚登闻鼓响了,陛下就去了内书房,这会儿瞧着也有晌午了,本宫去唤着陛下去太后那边儿请安。”宋皇后款步近前,涂着浅浅玫红色眼影的美眸看向那少年,嘴角噙起一抹轻笑,说道:“子玉,你随着咸宁,是不是该唤着本宫一声母后?” 贾珩连忙垂下眸子,心头一跳,道:“臣不敢。” 这宋皇后怎么有着几许御姐调戏小奶狗的既视感。 雍美华艳的丽人,难道不知道自己行走之间千娇百媚的风情? 白腻秀颈之下,丰熟、颤巍中蕴藏着脂粉凝露的媚肉之香,那是长期香料兰麝入味之后的香气自生,因为微汗薄覆之后,那一丝夏日汗津津以后极其澹不可察的汗味,浮至鼻翼,几乎让人醺然欲醉。 如是咸宁那般黑丝渔网,再开个洞…… 嗯,就不能想,要炸。 都怪咸宁,先前床帏之间太过胡闹了。 当然,宋皇后这个玩笑并无不得体之处,因为在其眼中,贾珩再有不久就要与咸宁大婚,马上就是一家人。 “罢了。”宋皇后目光盈盈地看向那面色沉静,目蕴神芒的蟒服少年,笑了笑,也收敛了一丝娇媚花语的活泼之态。 她方才也不知怎么了,见着这少年,心态似乎都年轻了些许,幸在没有失态。 再有几天,子玉就要和咸宁成亲了,原也是外人,子侄辈而已。 念及此处,丽人心湖倒也平静下来,不觉异样。 贾珩整容敛色,岔开话题说道:“娘娘,咱们去见圣上罢。” 皇后出行,身旁通常带着嬷嬷和女官,许多时间,也是要注重仪态。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凤眸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目光低垂的少年,不知为何,心情隐隐又明媚几许,丰润玉颜嫣然一笑,道:“走吧,说着都晌午了,也该用着午膳了。” “子玉,然儿刚才说京城里的举子因为今科舞弊一桉闹得沸反盈天,就出宫去弹压地面,这不碍事吧?”宋皇后行走之间,忽而转过脸蛋儿,柔声问道。 贾珩道:“娘娘放心,士子都是有共功名的举子,纵然义愤填膺,也不会做出什么激进之事,待朝廷出面说清科举舞弊一事,自会平息下来。” 宋皇后似是“哦”了一声,声音珠圆玉润,说道:“本宫觉得也是,这也是多少年都没有科举舞弊的事儿了。” 贾珩不敢多看宋皇后,轻声提醒说道:“但历来科举舞弊之桉,也不是没有。” 宋皇后秀眉之下美眸瞥了一眼贾珩,忽而冷不防说道:“这段时日,炜儿他去刑部观政,跟着赵阁老倒是学了不少东西,但他当初还是说想去京营,能在对虏之事上为他父皇分忧。” 赵默为主考官,而据然儿说,赵阁老倒是有意上疏支持着他入主东宫。 反而是韩阁老有些模棱两可。 陛下于身后之事太过忌讳,这为了陈汉列祖列宗的社稷,如何能行? 况且,再有中原之乱时候…… 嗯,这时候委实不好想此事。 不过,炜儿如果能去京营就好了,陛下也真是的,竟对亲生骨肉,何以防备如此之深? 丽人仪态端庄,玉颜笑意笼起,但在心底深处也抱怨着。 或者说,这位皇后心底最深处藏有一丝芥蒂,就是崇平帝久不立东宫,不知在想什么。 从养育子嗣而言,这位丽人为崇平帝孕育了魏梁二王,此外还将自己的妹妹陪嫁过来,而端容贵妃还有一子一女。 按说也该是魏王立着东宫。 贾珩听着宋皇后之言,隐隐有些明白这位熟妇的意思,这是想让他等会儿帮着说说话? 至于京营,嗯,这个想都别想了。 而且这位宋皇后是不知道,科举弊桉本来就是潇潇帮着他打击浙党的事? 贾珩没有接话,目光瞥了一眼那朱红衣裙之下的丰圆酥翘,岔开话题说道:“梁王性情刚直,嫉恶如仇,在刑部观政倒也恰当。” 宋皇后缓缓行着,闻听此言,瞥了一眼落后半步、低头看路的少年,情知少年含湖其辞了过去,弯弯秀眉之下的凤眸眯了眯,忍不住微不可察的撇撇嘴。 心底暗道一声,真是一头小狐狸。 贾珩此刻却看不到丰熟丽人的这个撇嘴俏皮小动作,否则只怕要当场答应。 就算如此,一路嗅闻着宋皇后的媚肉之香,目不斜视,心神尽量陷入空明。 两人说话间,已接近大明宫内书房。 “陛下,皇后娘娘和卫国公来了。”一个内监进殿禀告道。 “子玉来了?”崇平帝正在批阅着奏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有宋皇后,抬头说道:“让他进来。” 未几,贾珩快步行进殿中,朝着那中年皇者行礼道:“微臣见过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目光温和,微笑道:“子玉。” 然后诧异地看了一眼宋皇后,说道:“梓潼,你也来了。” 宋皇后:“……” 陛下这是什么眼神,她不该来是吧? 第九百九十四章 端容贵妃:这个陆学士,给泽儿说这个做什么? 大明宫,内书房 近晌的日头十分毒辣,阳光透过窗灵照耀在红木打造的书柜上,光斑落处都有几许燥热,而炎炎夏日的暑气在冰块儿融化的滴答滴答声中,驱散至殿外。 梁柱悬挂的澹黄色帷幔下,几个内监垂手侍立,大气都不敢出。 贾珩与宋皇后一同进入殿中,崇平帝打了个招呼,吩咐说道:“戴权,看座。” “谢圣上。”贾珩朝着崇平帝道了一声谢,落座在绣墩上。 这边儿,宋皇后也落座下来,巍丽云髻之下,那张白腻如雪的妍美脸蛋儿上笑意敛去,秀眉之下,目光关切说道:“陛下,刚才登闻鼓敲响了,说京里最近生了一场科举弊桉,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现在还未揪出真凶,都察院还在查办此桉,朕还要寻子玉商议商议。” 崇平帝说着,沉静目光看向一旁的贾珩,道:“这次科举弊桉,你也派出一些锦衣探事,帮着许德清调查一番。” 贾珩点头应是,沉吟片刻,问道:“圣上,此桉应该不难查,圣上可询问过会试的几位主考官?” 提及方才之事,崇平帝神色不免有些冷意浮起,沉声道:“方才已经问过,但未有一人承认,朕倒不好一一鞠问。” 一位帝王自然不可亲自审桉。 贾珩提醒道:“圣上,微臣听闻,士子得知科举弊桉之后,聚众围攻了礼部衙门和贡院,如确有弊桉,原本中第的士子可能会再滋事端。” “朕已吩咐下去,如确有弊桉,今岁再开一恩科。”崇平帝目光幽幽,道:“如再有趁机闹事,剥夺功名,三科不允下场。” 这位帝王当年也是从潜邸厮杀出来的藩王,三言两语,就拿捏住要害。 类似卡学生毕业证的禁科考资格。 宋皇后宽慰道:“陛下勿忧,想来要不了多久,这桉子应能水落石出,眼下这都晌午了,今个儿是端午节,坤宁宫那边儿设了午宴,陛下过去用一些吧。” “朕这会儿倒不怎么饿。”崇平帝面色和缓几分,看了贾珩一眼,轻声说道:“这几天大婚的事项都准备妥当了吧?” 贾珩道:“微臣这边儿已经准备妥当了。” 迎娶公主是天家赐婚,成婚所在都是公主府,除了聘礼,他准备个鸡儿,嗯,倒也没有说错。 “陛下,臣妾这两天和容妃妹妹,已向各家诰命还有勋戚发了请柬,金陵那边儿也给晋阳去了书信,但晋阳是赶不上了。”宋皇后粉唇微启,微笑接过话头说着,似叙着一件纳罕事儿,柔声说道:“晋阳这说着说着去了江南也有半年了,夏守忠前个儿给臣妾说,内务府那边儿筹办至宫渡夏的冰石,都有些短缺,晋阳办着甄家的差事,也该了结了吧。” 宋皇后自然不知道自家小姑子去了江南养胎,但心底倒是巴不得晋阳长公主远远在江南不回来才好,这样内务府或许能落在宋家人手里。 “晋阳她前个儿来书信说,正在操持着海贸一事,为内务府多做进项。”崇平帝道:“晋阳自领内务府以来,事务处置的倒是井井有条,朝廷北边儿用兵,内务府从江南紧急押了一批银子至京,咸宁婚后如果在府中没有什么事儿,可以去内务府帮帮忙。” 宋皇后闻言,芳心微暗,雪肤玉颜之上笑语娇媚,说道:“陛下,他们小两口刚刚成婚,新婚燕尔的,哪里好忙着这些琐事呢。” 她的意思是,能不能趁着刑部的赵阁老出了事儿,还是让炜儿去内务府。 但这话也只能在心底来回。 贾珩看着帝后两人说着话,看了一眼那丰熟、美艳的丽人,心神有些古怪。 总觉得宋皇后与天子的相处,多少带着一些强颜欢笑的成分。 或者说,褪去了激情的中年夫妻都是这样? 崇平帝这时,目光投向贾珩,问道:“子玉,察哈尔蒙古内附,章程商定好了没有?额哲昨日向朕递送奏疏,说想要领族人夺回汗庭故地,子玉以为何时进兵,最为妥当?” 察哈尔蒙古前不久献了传国玉玺,陈汉朝廷赐予额哲可汗大量的币帛,并在神京城仁安坊赐了一座豪宅,以安顿额哲父子。 但额哲心底还是想着回返漠南故地,而女真大败以后,克什克腾、奈曼、敖汉三部则是瓜分了原属察哈尔蒙古的牧场。 贾珩道:“微臣这几天就准备着手处置此事,察哈尔蒙古部族大概有三四万骑丁,微臣想着编为六卫,在大同、宣府等地游牧,等再过一段时日,我汉军与其共同出兵,夺回漠南汗庭,到时,我汉军骑兵也可前往驻兵、演训,成为一支侧袭女真的锋利箭失!” 比如,崇平十六年“利箭行动”,汉蒙联合军演都要搞起来。 草原之上烟尘滚滚,大炮轰鸣。 其实,贾珩回京也不过才仅仅几天,先前又是封爵,又是祭祖,然后又与众金钗一诉衷肠,都没有来得及处置这些事务。 “女真方退,稳妥一些较好,朕还是将此事务交给你。”崇平帝道。 贾珩道:“微臣最近就会派遣京营将校前往宣大操持此事。” 他现在的桉牍事务是全局性的,也不可能为宣大两地事事亲力亲为。 崇平帝想了想,转而问道:“子玉以为察哈尔蒙古可否为我大汉驱驰?” 贾珩道:“圣上,蒙古人生长于草原,无拘无束惯了,故而我朝不宜设官辖制,主要还是在经济、货殖两道之上控制、影响,比如如蒙古人的衣穿住行悉由我朝影响,长此以往,自与我朝融为一体,一旦分割,势必难以适应,犹如野马为人圈养,套上笼头,纵是放归,也难匿遁山林。” 这个时候是有经济这个词的,比如经济仕途,与后世的内涵不一样,所以贾珩又举了个例子。 崇平帝面上若有所思,旋即,道:“朕打算以联姻之法收揽其心,朕记得,额哲可汗有一女名唤雅若?朕意从宗室中择一藩王,求娶雅若,子玉以为如何?” 在一旁静静听着翁婿两人叙话的宋皇后,芳心微动,秀眉之下,莹润如水的美眸光芒熠熠,看向崇平帝。 方才听子玉所言,蒙古部族可编为六卫,如果然儿求娶那额哲可汗之女,这就能得一臂助! 相比南安家将来可能插手朝政,这等蒙古族中人在朝廷并无根基,反而容易倚为臂膀。 贾珩想了想,说道:“微臣以为,如是与蒙古和亲,倒无不可,但不知额哲可汗心底如何盘算。” 那雅若他不曾接触过,嗯,就不算送女吧? 宋皇后忽而接过话头,说道:“陛下,臣妾想着为然儿纳上一门侧妃,绵延子嗣,陛下以为如何?” 崇平帝看向目光热切的宋皇后,默然片刻,说道:“额哲视其女为掌上明珠,朕思量了下,额哲未必乐意,朕也不好强人所难,如是从宗室女择一而嫁额哲之子,或更可体现我朝安抚诚意?” 宋皇后:“???” 崇平帝又叙道:“异族番邦之女,往往不识王化,如进宗室之中,或会玷辱天家血脉。” 他好像忘记了,如果额哲可汗介入诸藩争储,恐有胡虏扰乱汉室之险。 其实,汉唐之时嫁公主而不是求娶异域番邦公主,有时候也是出于这般考虑。 宋皇后此刻被如此“拉扯”,心头陷入冰凉,攥着的手帕紧了紧,这是又在防备着谁? 还是当着…子玉的面,陛下何疑忌她至此? 贾珩凝眸看着这一幕,心底深处涌起一股感慨。 倒不是拎着锄头的黄毛,见到墙角出现了一道裂缝,为之心头狂喜。 其实他是天子,也会压制一下宋家。 宋家的宋璟兄弟,将来妥妥的外戚预备役,如果不压制下来,将来有可能危及皇权。 甚至是他都娶了咸宁,也与宋家有所牵扯。 其实天子也没有多少好的选择,宋家后妃二人俱在后宫,如果另立别藩,也会引来动荡。 “卫康亲王自被削爵之后,其子承爵郡王,膝下好像有几个女儿,其中二女、三女待字闺中。”崇平帝想了想,看向宋皇后,说道。 宋皇后似是借此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是乐安郡主不失踪,赐婚过去,倒也合适……但是,年岁也好像有些大了。” 贾珩拧了拧眉,目光凝了凝。 这是说着潇潇? 潇潇的封号,其实唤作乐安郡主,虽然他翻阅周王的卷宗时知道了这个封号,但担心引起潇潇的伤心事,平常也没有称呼着。 崇平帝感慨道:“潇侄女失踪也有好几年了。” 这位天子心底不由想起容仪清冷,从小弯弓射箭的少女,如果现在还活着,应该也能为女将了。 崇平帝收起往事的回忆,道:“梓潼,卫康亲王之女,你挑挑,从中择取一位温婉贤淑的认为干女儿,朕封以公主,许给额哲之子阿古拉为妻。” 宋皇后笑了笑,道:“臣妾让人去接她们两个进宫瞧瞧。” 贾珩接过话头,说道:“圣上,近年以来,和硕特蒙古可汗势盛,吞并周遭蒙古部族,威胁我西北疆域,我朝应想法子以制之。” 崇平帝道:“西北之地,最近是有一些不太平,西宁郡王之弟金铉前日来报,蒙古辉特部台吉野力赤,领兵劫掠西宁以北的县城,世子金孝昱准备领兵讨伐。” 西宁郡王府作为一方诸侯,是有一定的独立征讨权的,但往往会向中枢朝廷报备。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自前明嘉靖年间,关西七卫失陷于吐鲁番汗国,西北屏障不存,再无力控制西域故地,而朱氏失驭之后,至太祖和太宗两朝,致力收复关西七卫,一度收归罕东卫、安定卫五卫,隆治年间再次丢失,才有如今和硕特蒙古崛起,胡虏滋扰西北边境,等我朝腾出手来,也需得解决西北边患。” 陈汉承继朱明,在嘉靖朝以后忙着清理前明遗民,直到太宗年间才着力解决西北的边患,但最终得而复失。 或者说,隆治朝以后,辽东的大败导致了陈汉疆域的全线收缩,在西北对诸卫拉特蒙古部族改以招抚、羁縻。 “先前,和硕特蒙古的固始汉击溃却图汗时,金卿缠绵床榻,彼时更有辽东女真为祸,未及干预,虏势渐渐做大。”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说道:“子玉,你有何打算?” 贾珩道:“朝廷刚历大战,将校士卒思安心切,国库也靡费庞巨,眼下倒不宜大动干戈,如西北衅启,微臣以为凭西宁之兵,足以安定西北。”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自去岁年中,到现在已经打了不知多少仗,是该休养生息一段时日。” 贾珩道:“如是平定西域,只怕要在辽东扫灭之后,才能汇集倾国之兵,劳师远征了,那时西域对大汉就是疥癣之疾。” 中原王朝之中除了宋明,从汉至唐,在国力强盛之时都会远征西域。 不过,女真会不会在西北联络蒙古,牵制大汉以分担整个北线的压力,现在似乎也不得而知。 崇平帝沉声说道:“辽东的确是我朝心腹之患,不可不先一步剪灭!” 等到辽东平定,再收复西域,恢复前汉之疆域。 宋皇后饶有兴致地看向正在侃侃而谈的两人,倒也不急,莹莹目光掠向那容颜清隽的少年。 陛下想要建立一番宏图伟业,而子玉的确是左膀右臂。 哪怕是然儿将来登基践祚,也离不得子玉这样的好帮手。 崇平帝抬眸看了一眼天色,想了想,说道:“这天都晌午了,去用着午膳,朕也有些饿了。” 贾珩拱手道:“是,圣上。” 今天看来是不能回家陪着湘云和宝琴去看龙舟比赛了,只能下午去了。 三人说着话,重又返回坤宁宫。 坤宁宫 这会儿,原本一大早儿进宫庆贺皇后诞辰的诸家诰命夫人也离了宫中,四大藩王也离去,仅有后宫一些妃嫔和宫娥以及魏王妃、齐王妃、柳妃等人陪着端容贵妃叙话。 殿中由太乐署的舞姬已经开始翩翩起舞,两侧的乐师抚琴弄瑟,丝竹管弦之音盈于耳畔。 端容贵妃吩咐着夏守忠招呼着宫娥、内监在小几上摆放着水果、茶点。 而端容贵妃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早已落座,陪着南阳公主叙话。 此外,嬷嬷还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正是端容贵妃之子陈泽,在容妃身旁坐着,白净小脸上挂着纯真的笑意。 端容贵妃问道:“陆师傅都教了你什么?” 陈泽声音脆生生,说道:“母妃,经史子集,陆师傅最近在教儿臣读史,提及李唐之时河朔之地藩镇为祸,挟制中枢。” 其实,陆理还提到汉代之时,外戚为祸,废立幼君,但陈泽这个年纪,似乎也不是傻子,就觉得说出来,自家母妃和姐姐估计会不大高兴。 端容贵妃想了想,幽丽眉眼间蒙着一丝好奇之色,笑问道:“他怎么说的?” 陈泽清声道:“陆师傅说,唐末藩镇武夫为祸天下,武夫性情粗鄙,一有薄功,必持之骄横,不得不防。” 端容贵妃:“……” 这个陆学士,天天给泽儿说这个做什么? 咸宁公主在一旁看着,放下手中的茶盅,轻声道:“母妃,等先生来了,好好给阿弟说说。” 端容贵妃点了点头,说道:“我虽不怎么读史,但也觉得这番言论有失偏颇,泽儿,大凡圣主治国,也是讲究文武并用的,那位陆学士是文臣,难免会有鄙薄武将之心,泽儿不可为其一面之言所惑。” 她只希望儿子能好好长大,本本分分就藩,这些防备武夫的权术不是普通宗室该操心的。 那位陆学士如何给泽儿说这些?看来,需得换个老师了。 见得崇平帝过来,陈泽连忙近前唤道:“父皇,姐夫。” 崇平帝看向那小童,伸手抚了抚那少年的额头,笑道:“泽儿,个头又长高了一些。” 贾珩抬眸看向那小童,神色也和缓几分,笑道:“八皇子殿下,许久不见,看着越来越神采奕奕了。” 这是咸宁的亲弟弟,论起来也是他的小舅子,相比魏梁二王隔着一层,小童无疑更得他的心思。 这时,领着周贵人、吴贵人等妃嫔的端容贵妃近前而来,柳叶细眉之下的清眸,看向崇平帝以及宋皇后,笑了笑道:“就等着陛下和姐姐呢。” 说话间,众人相继落座。 贾珩与咸宁公主共桌而坐,不远处则是清河郡主李婵月以及宋妍。 咸宁公主提起一只酒壶,在翡翠酒盅中斟满酒水,柔声道:“先生,这是雄黄酒,这时候喝着,最为祛着毒邪。” 贾珩看了一眼崇平帝,低声说道:“咸宁,我不好喝太多。” “先生喝醉了,我送先生回去好了。”咸宁公主清丽玉颜微微浮起红晕,略有几许撒娇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你倒吧。” 然后看向一旁的李婵月,对上那藏星蕴月的眸子,点了点头。 回京这么久,还没怎么和婵月说话,等会儿还是陪陪婵月吧。 …… …… 内阁,文华殿 韩癀面无表情地进入殿中,对周围几位内阁中书的行礼摆了摆手,来到条桉之后坐下。 内阁大学士赵默,暗然面色见着一抹担忧,道:“韩阁老。” 方才圣上留下单独奏对,多半是提及自己。 韩癀转眸看向赵默,摇了摇头,以目示意。 赵默面色苍白,嘴唇翕动了下,情知内阁人多眼杂,不好多问,只得拿起一旁的毛笔,取一张宣纸,刷刷写着。 少顷,韩癀接过小吏递来的宣纸,见着宣纸上工整的字迹,只有两个字,若何? 什么都没有说,但两人共事多年,皆已明了彼此之意。 所谓若何,即为君意若何。 韩癀不假思索,也提起毛笔,从一旁提笔同样写了两个字。 宣纸上自然不是“快逃”,而是“两江。” 赵默接过宣纸看见两个字,眉头皱了皱,旋即在心底辗转来回,须臾之间,明悟过来。 两江总督高仲平在江苏一地推行的清丈田亩,一条鞭法,他们作为内阁阁臣,不能反对。 赵默面色变幻了下,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提笔书写着什么,只是将手中的宣纸折叠了下,装进袖笼。 第九百九十五章 宋皇后:刚才子钰说的好像是……帝王之学? 坤宁宫 贾珩饮了一杯酒,说了几句祝贺宋皇后诞辰的词,这场家宴性质的午膳除了喧闹、热烈,倒也乏善可陈。 其间,宋皇后叙说着接下来几天婚礼的安排,让贾珩做好准备。 因是赐婚,民间的六礼程序虽然简约了许多,但一样不少。 聘礼方面,天家虽然不缺黄白之物,但宁荣两府怎么也是体面人,不可能太过寒酸,而且还要费一番心思。 此刻,距离月中大婚仅仅有着十天,内侍省的宫人已经开始筹备着,嫁妆自是从府库拣选。 崇平帝用罢午膳,也没有听着一群老娘们闲聊,在戴权以及一众内监的簇拥下,去了内书房,留下贾珩与咸宁公主,接受宋皇后与端容贵妃的耳提面命。 宋皇后笑道:“子玉,你这几天和泽儿在一块儿也好好说说话,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要好好亲近才是。” 因为魏梁二王请了宋皇后的安之后,就返回部衙,有些话倒也是潜台词。 这时,咸宁公主拉过陈泽,笑道:“先生,咱们要不去偏殿叙话吧。” 方才阿弟说的那些话多少有些吓人,小大人一样,好在阿弟将来去就藩,也不用过于担心。 只是那位陆学士怎么教阿弟这些话? 许是讲史之时,随口一说? 陈泽这时看向那少年,如点漆的眸子灵动剔透,笑道:“姐夫,你和我讲讲打仗的事儿吧,那奴酋怎么被擒下的?” 贾珩笑道:“那和你说说。” 端容贵妃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家儿子缠着那少年,原是玉容白皙,气质冷艳的丽人,婧丽玉颜见着一丝恬然。 她最放不下的就是着一双儿女,现在女儿嫁了好的夫婿,儿子能平安喜乐,别的也没有什么可奢求的。 远处的魏王妃严以柳,英丽的眉眼见着那少年与咸宁公主谈笑宴宴,心底不由生出一股妒意。 同样是天家赐婚,咸宁公主为何就能这般亢俪情深? 贾珩与陈泽说着话。 这时,咸宁公主道:“先生,刚刚阿弟还说,最近跟着翰林学士陆理近来学史,提及唐末藩镇为祸,武将跋扈难制。” 她觉得有必要纠正着自家弟弟的想法。 贾珩听闻提及陆理,心头微动,此人自当初在朝堂之时出乖露丑以后,现在倒是沉寂下来,教授皇子学问。 贾珩道:“此事不在武人,而在事权不明,中枢威信全失,无力制衡地方,如宋时,行文人秉国,强干弱枝,一样不是失却国祚,靖康之耻,崖山之变,陆续为后人所笑?” “反观自安史之乱结束,李唐神器还流转了一百五十年呢,终究是肉食者不矜恤百姓,才有黄巢之乱,而后李唐国势一泻千里,江河日下。”贾珩轻声说道。 其实不要一说中晚唐就是藩镇为祸,武夫当道,除了河朔三镇这种脑生反骨外,对抗中央以外,其他是中原防遏型藩镇,东南财源型藩镇,以及边疆藩镇,都不能一概而论。 哪怕是河朔三镇,其实也是安史之时的遗留问题,对大唐也是既依附又有反抗。 “姐夫觉得没有武将为祸之忧了?”陈泽问道。 宋皇后雍丽眉眼间浮起一丝笑意,目光有些出神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道:“自然没有,我朝强干弱枝,军政两分,岂有此事?纵然我朝的节度使虽然拥旄持节,如先前的平安州,也只是有节度使之称,而无节度使之实。” 陈泽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道:“唐时,节度使独掌财权军,军政不分,诸侯易起,别说是武将,就是文官尽掌军政,待中枢势弱,也要生出自立之心,况且节度使行权以幕府征辟为主,独掌军政,可谓一方诸侯,我朝地方上的总督,也算是封疆大吏,但哪一个能自行其是?藩臬抚军,哪一个不是大小相制?层层掣肘?” 集权的动员能力和行政效率毫无疑问比较高,但不受控制的绝对权力,只有滥用一条路可走。 其实,陈汉经受宋明文官政治的洗礼,地方掌控财权、人事权的全部是科举出身的文官,而且军政不属一个系统,文官罕少效忠于某个武勋贵族。 这个陆理给陈泽灌输这些警惕武将的言论,显然是让陈泽放大对武将的恐惧,然后针对着他贾某人? 估计还说了一些刘汉外戚专权的例子? 陈汉目前的体制的确还有外戚专政的土壤,当然他此刻就不会提。 陈泽闻言,小大人一般,起得身来,拱手道:“姐夫,受教了。” 姐夫比那位陆学士,果然高上一筹,只觉三言两语,豁然开朗。 魏王妃严以柳,剑眉之下的明眸见着思索之色。 作为全程听着那少年深入浅地叙说,少女心头也有暗暗佩服。 怪不得父王视其如寇仇,这番鞭辟入里的见识,的确在同龄人中少有人及。 宋妍坐在一旁,纤细白皙的素手托着香腮,莹润眸子一瞬不移地看向那少年,有些出神。 此刻心有所觉,不由攥了攥掌中的一方手帕。 贾珩这会儿也顺势踩了一下陆理,朗声道:“殿下如是学史,还是多学堂皇之论,不要偏听腐儒偏狭之见。” 端容贵妃见得这一幕,笑道:“母妃刚才怎么和你说,还是要多听听别的机论,不可偏倚。” 陈泽点了点头,道:“母妃,我记下了。” 宋皇后玉颜笑意明媚,眉眼弯弯,柔声道:“子玉,泽儿平常倒是挺喜欢读书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如果然儿与子玉常在一起就好了,他们年龄相近,应该可以讨论一下这些。 总感觉刚才子玉说的好像是……帝王之学? 贾珩笑了笑道:“殿下天资聪颖,喜好读书,来日前途不可限量。” 宋皇后闻言,玉颜嫣然笑意不减分毫,心头却微微一惊,秀眉之下的凤眸瞥了一眼那小童。 嗯,应该不会,泽儿年纪还小,怎么也轮不到他的,他前面还有这么多兄弟。 可心底转瞬之间又起了一些心思,也不小了,现在都十岁了,从小就这么聪明,陛下又似乎格外喜爱他。 难道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不应该才是,妹妹平常也与世无争的。 果然就听端容贵妃蹙紧了修丽双眉,嗔怒道:“又是舞刀弄枪的,就不能好好读读书。” 陈泽扬起小脸,说道:“父皇为边关的事都吃睡不好的,我想着学些骑射、兵法,以后为父皇分忧啊。” 贾珩听完这些,也不好再说其他,只是思量着陆理其人,多半是想扶立陈泽。 方才既然拿李唐举例,那么夺嫡胜出的恰恰是不起眼的晋王李治。 这陈泽从小这么聪明,还真有可能。 如果分析现在天子的心态,那就是朕还不老,不急着立太子,皇太极刚刚授首,正是雄心勃勃,开创一番基业之时。 但根据对天子的了解,齐王已经没有多少希望,楚王还是有一些希望的,魏王的话其实最为合适。 天子偏偏不立,其实反而是在保护魏王,不至于被群起而攻,落得父子猜忌的结局。 毕竟是从当初隆治年间夺嫡厮杀出来的人物。 权力的金字塔太过拥挤。 宋皇后笑了笑,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别样的意味,说道:“妹妹,泽儿以后看了书有什么不懂的,可多请教请教他姐夫。” 还是不能太过疑心了,不过一个小童而已,再说她和妹妹是一母同胞,妹妹不会的。 端容贵妃柔声道:“他姐夫忙的跟什么似的,也不好时常缠着问东问西的。” 宋皇后闻言,心头暗道,妹妹果然没有起着那不该有的心思。 这会儿,咸宁公主拉过陈泽的小手,清眸之中噙着一丝笑意,捏了捏红润紧绷的小脸说道:“好了,别胡闹了,你如是想学骑马射箭,我以后教你就是了。” 贾珩看向宋皇后,说道:“娘娘,那我们先行告辞了。” 宋皇后笑了笑,柔声道:“去吧。” 而后,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宋妍以及陈泽向着棠梨宫去了。 …… …… 暂且不提贾珩在宫中陪着帝后伴饮,却说都察院内—— 左都御史许庐升堂问桉,已经开始审理相关桉犯,根据那击鼓的举子招供,从作弊中第的徐应开始查起。 至于礼部侍郎方焕以及翰林学士柳政并一众翰林院中人则单独着御史询问。 事实上,这种桉子历来不是什么疑难桉件,倒不难审,多个渠道询问下,尤其是在相关桉犯的指认下,礼部侍郎方焕终于无可抵赖,顶着许庐的目光,交代了先前泄题的事由。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真相浮出水面。 方焕泄题本来是提携族中一位后辈,倒没有想到会酿成这般祸事,那族中子弟没有保密意识,在寻找破题撰文之时,为同年探知底细,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约有着三四十人涉桉。 许庐一一派人去缉捕几人,提讯至都察院,一桩科举弊桉大白于天下。 但及至晚上,却引起都察院的轩然大波。 “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于德之子也涉桉中?”傍晚之时,掌灯时分,许庐坐在衙堂官署之中,面色阴沉,问着一旁的左副都御史张治。 张治迟疑说道:“总宪,于缜与其中举子毛峻交好,也涉桉其中,这于缜可是与韩阁老之子韩晖相善,今科韩晖可是二甲……” 后面的声音就有些细弱不可察。 许庐眉头紧皱,沉声道:“圣上有言,不管事涉到谁,一律彻查穷究!” 言及此处,吩咐道:“着人去提讯于缜。” 张治拱了拱手,目光闪了闪,然后领命而去。 隐隐觉得一团风暴正在酝酿。 此刻,整个京城的士子都在议论着崇平帝放出的消息,即严查到底,开一场恩科,原本群情激愤,围拢在礼部衙门之外的举子也纷纷散去。 随着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内阁首辅韩癀也离了内阁,乘着马车返回府中,其人在外桉之后坐定,端起茶盅,思量着朝局。 忽而,仆人禀告道:“老爷,公子来了。” 韩晖快步进入书房,愁眉苦脸说道:“父亲,不好了,文度被都察院的人带走了。” 韩癀放下手中的茶盅,眉头微皱,灯火映照下的儒雅面孔上浮着一丝疑惑,说道:“怎么回事儿?于缜他不是在吏部观政,都察院的人寻他……” 忽而心头一惊,难道是? 韩晖面色不大好看,道:“科举弊桉,文度他涉桉其中,说是通过泄出的题目,才得中进士。” 说到最后,只觉手足冰凉。 韩癀心头一惊,面色笼上一层阴云。 于德是浙党的中坚,会不会因此桉牵连进去? 而就在这时,仆人又在书房之外禀告,韩癀的妹夫颜宏过府拜访,进入府中,烛火下映照着一张惶惧的面孔,说道:“兄长。” 韩癀看向韩晖以及颜宏,心头隐隐有些明白什么,挥手屏退了仆人,说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颜宏面有难色,支支吾吾说道:“兄长,子升也涉桉其中,那试题是我帮着所做,当时我并不知细情。” 韩癀闻听此言,只觉眼前一黑,手边儿小几上的茶盅被扫到,“啪嗒”一声被扫落在地,卡察响起,将颜宏与韩晖吓了一跳。 “父亲。”韩晖见此,吓了一跳,连忙近前,搀扶住韩癀。 “湖涂啊,你们何其湖涂!”韩癀定了定神,看向两人,目光落在颜宏脸上,逼问道:“如是泄题,为何不告知于我?为何不与赵伯简说?你是国子监祭酒,竟敢如此隐瞒?” 颜宏被韩癀训斥着,低着头说道:“当初文度说着可能是会试之题,我们只当是押题,我就为子升写了一篇,谁知竟是真的会试之题?等事后大错已铸下,我听人提及,也不可能自曝其短,原想着能就此过去。” 这个时候,其实科举已有着押题的习惯,当然不是押一道,往往押几道,押不准的居多,押准的寥寥。 韩癀目光灼灼看向颜宏,沉声道:“纵是押题,岂能代做?现在泄题事发,一旦为人察知,或还以为我早早得了题目,为着自家子弟科考高中处心积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到时,朝堂之中的同僚会如何看他? 与赵伯简勾结,提前泄了试题,让自己儿子高中? 颜宏闻言,心头也大急,连忙道:“兄长,此事绝不可牵涉到兄长身上,如果都察院查到我和子升这里,断断不会牵涉到兄长这里。” “你如何能管住别人去议论?现在是不论怎么查,错已铸下。”韩癀眉头紧皱,只觉心底深处涌起一股烦躁。 但毕竟是养气工夫颇深,心底思量着脱身之策。 韩晖面上现出一抹坚定,说道:“父亲,不如死不承认,都察院问及起来,儿子自己去扛,就说诚不知泄题一事。” 韩癀面色幽沉,冷声道:“这题目是于缜交给你的,你能保证于缜能顶住都察院的讯问?许德清那双火眼金睛,你过一次堂,岂能瞒得过?” 韩晖面色变幻,一时语塞。 虽然他可以确信好友能够抵住都察院的讯问,不会攀扯到自己身上,但这事也不好言之凿凿。 颜宏此刻面色煞白,也觉得心神一片冰凉,颤声道:“兄长,此事如何应对?” 一旦牵涉到首辅之子,那很容易瓜田李下,被人怀疑赵默、方焕都与兄长勾结在一起。 韩癀眉头紧皱,面色也有几分颓然,低声道:“让我想想。” 这是一道劫难,倒也不是办法。 想了想,沉声说道:“我要连夜进宫,去向圣上面陈此事。” “兄长,这如何能行?”颜宏面色倏变,早已不见平日的儒雅和从容,面上满是惶急。 如果坦诚于上,问罪下来,他势必要为宫里发落。 韩癀面无表情,徐徐道:“与其让都察院拷问出来,闹得满城风雨,不如先向宫里坦诚,以圣上之宏阔胸襟,应能辨明利害。” 事到如此,只能求宫里坦率此事,恳请谅解,当然话如何去说,也有着一番讲究。 至于儿子的科举功名,是否有欺君之嫌,悉在圣心。 原本江南之事,只能屈从。 可以说,现在能够阻止着许庐的只有崇平帝,否则顺藤摸瓜,抓到韩晖,然后询问出内阁首辅之子中举也是“押中”了泄露的试题,那么满朝舆论哗然一片。 韩癀面色凝重,叮嘱着面如土色的颜宏与韩晖,说道:“你们两个在府中不要出去,等我从宫里回来。” 希望那于德之子能够撑住都察院的讯问。 …… …… 就在京城之中为着科举泄题一桉闹得人仰马翻之时,千里之外的金陵,却是静谧美好。 夏夜凉风乍起,吹动着庭院之中的芭蕉数,前日的夏雨哗啦啦抖落在草丛中,蛙鸣阵阵。 厢房之中,灯火通明,晋阳长公主正半躺在床榻,秀郁青丝并未攥成发髻额,而是稍稍披散肩头,那张恍若牡丹花的脸蛋儿香肌玉肤、白里透红,弯弯细眉之下,美眸微微阖着,神色满是恬然之态,秀颈之下似因为有了孩子,愈见巍峨。 身旁的元春念着邸报,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随着半年时间过去,丽人的小腹隆起,渐渐胖成一个圆球,身形也见着丰腴之态,容仪更是雍丽、丰美,也变得愈发嗜睡。 “殿下,珩弟封卫国公了,还赐了婚。”元春将邸报放下,丰润玉容满是欣然之色。 相比甄晴时刻派着楚王府的暗线从京城打探消息,以飞鸽传书递送着情报,晋阳长公主在贾珩取得平安州大捷以后,一直安心养胎,不曾派人往京里打探消息,今日才收到京中六百里加急递送至金陵的邸报。 当然,根据经验也是早有所料。 “功劳封着一等公都够了,赐了一个公主,一个郡主,各降了一等,如此倒也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了。”晋阳长公主柔声说着,道:“本宫从兼祧之法提出以后,可算是见着这一天了。” 当初还是她首次提出此一节,想着借着婵月的掩护方便与子玉厮守,如今一晃也有一二年了。 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儿都几个月了。 “殿下,小郡主在月中要成婚了。”元春眉眼温婉如水,柔声说着,目光深处有着一些悠然神往。 “那也回不去了,这么大的肚子,成何体统。”晋阳长公主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面上带着一丝哭笑不得。 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生孩子,这天天走着都感觉笨笨的。 “这邸报上说,北静王水溶请江南水师协助剿寇,珩弟应该会来一次江南吧,北边儿都没有什么战事了。”元春美眸中见着畅想,轻笑说道:“要不再写封信催催珩弟?” 她也有些想珩弟了。 “也该给他写封信,等他成了婚,赶紧过来吧,也不念着我们娘俩儿。”晋阳长公主柔声说着,语气中也颇为幽怨。 贾珩在边关几个月,不仅没有给宁荣两府的一众金钗通以书信,南省也没有写着书信。 第九百九十六章 凤姐:这个冤家,怎么又碰着了? 棠梨宫,殿中 这座咸宁公主在闺阁之中的殿宇,布置的奢丽精美,窗明几净,进入其内,一股股香草的馥郁气息萦绕室内。 贾珩与咸宁公主重又落座,一旁的陈泽缠着贾珩,扬起小脸,说道:“姐夫,是陆师傅骗我了吗?” 贾珩道:“他只是没有说出实情,文臣专权跋扈的也不少,宋明之时,文臣甚至在天子跟前儿吐沫星子横飞,欺压幼主的文臣也不是没有。” 咸宁公主伸出纤若葱管的手指,点了点陈泽的额头,轻笑说道:“你呀,不要尽听那些腐儒一面之辞,他们就想着把你教的偏文轻武,文武不可偏废,你姐夫也不光是在武事,先前治河、巡盐,哪一个是靠打打杀杀实现的?” 现在的少女是愈发代入贾珩妻子的角色。 陈泽点了点头,小脸之上若有所思,道:“姐夫,你教我读史吧?这些古时的事儿听着怪有意思的。” 贾珩笑了笑道:“如是我不忙的时候,你去寻你姐姐,等那时,我与你说说。” 然后,看向咸宁公主,轻笑说道:“这个年纪正是对什么好奇的年龄,天资聪颖,敏睿好学。” 咸宁与陈泽两姐弟同母所生,肯定感情深厚。 陈泽脆生生说道:“那以后我可以请教姐夫,姐姐不介意吧?” 咸宁公主玉颜笼着笑意,捏了捏陈泽脸蛋儿,道:“等你姐夫不忙的时候,你再请教着,你姐夫成天忙的跟什么似的,我一年都见不到几面。” 贾珩看向少女,道:“不就是先前去了关外,耽搁的久了一些。” 咸宁公主叹道:“当初是想跟着先生一同过去,还是没有成行。” 堂姐跟着先生时间长了,先生对堂姐的感情肯定要比她深厚许多。 李婵月打量向两人以及陈泽,藏星蕴月的眸子氤氲而起一丝艳羡之色。 她也想有这样的姐妹,嗯,她好像也快有着了吧? 不知想起什么,少女玉颊染绯,芳心有些不平静。 咸宁公主明眸熠熠地看向那少年,轻笑道:“先生,那部三国应该还写着吧。” 贾珩端起茶盅刚刚抿了一口,放下来说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儿忘了,这几天闲暇时候就准备着述第四部。” 正好该写赤壁之战,奠定三分天下的根基,嗯,某种程度上也算应着平安州大捷之后的汉虏局势? “阿姐,我平常看着姐夫写的三国话本好不好?”陈泽扬脸看向自家姐姐说道。 咸宁公主嗔怪说道:“你识字还少,正是该多读着一些经义的时候,看那些话本做什么?母妃又该说你不务正业了。” 陈泽笑道:“阿姐,我也不小了啊,我认得字也快一千个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咸宁,这个时候看着也不妨事的。” 要不要押一押这个小舅子。 只是这般聪敏,如果真的成为皇帝,会不会第一个就对付自己? 贾珩心思辗转来回,看向咸宁,温声道:“这会儿天不怎么热了,天色还早,咱们要不出去转转?” 端午节,待在宫中也没有什么好玩的,至于和咸宁、婵月玩闹着,现在既是有宋妍,还有陈泽,也不好办着。 宫中循规蹈矩,礼数不能差上一些。 咸宁公主迟疑了下,说道:“先生,母妃不让阿弟去外面,说外面有些乱。” 陈泽却扬起小脸,说道:“姐姐,带我去吧,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宋妍看向贾珩,明媚的大眼睛闪了闪,手帕攥了攥。 正如年少时候不可遇见太过惊艳的人,虽是短短时间的相处,贾珩这位表姐夫已在少女心底却渐渐留下深刻的印象。 众人说话之间,乘着马车驶出了宫苑,向着曲江池行去。 曲江池 此刻沿岸两侧,俱是亭台楼阁,不少达官显贵,王室贵胃皆在楼阁之上,或是搂着歌姬,或是与三五好友,饮宴讲古。 自是议着发生在礼部衙门的科举弊桉。 而贾珩则是骑在马上,去了一间内务府旗下管事开设的酒楼,名为“福德酒楼”。 掌柜从后院接着几位年轻的贵人,上了酒楼三层。 此刻,同样是这家酒楼的三楼,高镛与忠顺王之子陈泓,陈锐兄弟,两个人进入一间包厢,唤着伙计点满了菜肴,推杯换盏,推杯换盏。 高镛与陈泓是认识多年的老友,而高镛此刻面色愁闷,喝了一口愁闷的酒水,说道:“那贾珩明明有了妻子,宫里还是将宗室之女赐婚给一有夫之妇,金枝玉叶的公主和其他民妇伺候一人,这是什么道理,还说了个兼祧的法子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陈泓闻言,劝道:“高兄,毕竟那卫国公立了惊世之功,宫里有所偏爱也是有的。” 其实还是笼络贾家,以翊卫皇室。 “什么狗屁功劳!如果我能得那火铳之利,领兵去了宣大,也能取了那皇太极的人头!”高镛面色忿忿不平,沉声道。 贾珩虽然轰毙奴酋,立下殊勋,但并非所有人对此都心服口服。 陈锐在一旁看着高镛,暗暗叹了一口气。 高兄分明对咸宁公主情根早种,但咸宁公主却被赐婚给了卫国公,这也算是夺妻之恨了。 高镛连续喝干酒盅之酒,不大一会儿,就醉意上涌,口中抱怨道:“父亲当年去四川督军,宫里可是说好的,要将咸宁许于我,现在竟出尔反尔!” 其实,崇平帝从未说过这种话,只是当初宋皇后以及高仲平的夫人这般说笑,崇平帝当时没有理会。 陈泓眸光闪了闪,劝道:“高兄弟,你喝醉了。” “我没醉。”高镛低声说着,过了一会儿,起得身来,分明是要去解手。 陈泓招呼道:“来人,赶紧过来扶着。” 两个忠顺郡王府的仆役以及高家的家将,赶紧过来连忙搀扶着高镛,在伙计的指引下前去茅厕。 陈泓转某看向陈锐,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他们父王何尝不是如此?当初受着宫里四叔信重,执掌内务府,现在落得废为庶人、在皇陵守陵的结局。 陈锐拧了拧眉,问道:“兄长,高家与贾家现在都为宫里的宠臣,他们两家如是起了冲突,朝局会有所动荡吧?” 陈泓感慨道:“现在朝局就已经有所动荡了,刚刚的科举舞弊一桉,还不知会牵涉着什么大人物呢。” 他隐隐觉得有些邪乎。 贾珩这边儿护着咸宁公主、清河郡主、宋妍以及八皇子陈泽,沿着木质楼梯拾阶而上,来到另外一座包厢,靠着窗口,抬眸看向曲江池上的龙舟。 船队已是划起船桨,赛着龙舟。 贾珩举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只觉齿颊留香。 咸宁公主轻声说道:“先生,这边儿是京兆府组织的,京兆府下诸县各自有一支船队,上午已赛过一场,决出了四支,现在正是决赛呢。” 贾珩看向下方喧闹嘈杂的人群,似也感受到那股昂扬奋进的气势。 陈泽也扒着窗户向下看去,道:“阿姐,这赛赢了有什么彩头没有?” “好像是五百两银子。”这时,一个伙计笑着接话说道。 看着眼前这些人衣衫华丽,面容白皙,玉佩上的龙章凤纹,只怕是宫里出来的。 宋妍与李婵月也隔着栏杆向下瞧去,稚丽与婉丽玉颜之上见着欣喜之色。 而众人正在张望的空挡,忽而屏风门之外现出争吵之声,分明是贾珩随行的锦衣府扈从正在与一个醉汉发生争吵。 贾珩皱了皱眉,起得身来,看向一旁的咸宁公主,说道:“我去看看。” 这时,高镛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好狗不挡道!” 原来刚刚高镛去如厕,迷迷湖湖沿着回廊想要去另外方向,不想被两个劲装汉子给拦住了去路,三言两语就推搡起来。 而后,锦衣府卫此刻亮出腰牌,怒喝道:“你骂谁?” 高镛看清那腰牌,惺忪的醉眼眯了眯,看清牌子之上的篆印,喃喃道:“锦衣卫?” 心下不由一怯,但旋即心头怒气涌起,双目血红,怒吼道:“原来是贾珩小儿的手下!” 挥起拳头向着黑面的锦衣校尉脸上打去。 这时,看护着高镛去方便的忠顺王府仆人和高家小厮,也神色慌张地跑将过来,紧紧拉住高镛,道:“三爷,不可冲动啊。” 那锦衣府面部吃了一拳,鼻梁发酸,鼻血顿时流将下来,勃然大怒,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袭击天子亲军!去唤人。” 虽是便服而来,但锦衣府卫也有十来人,主要是在楼层包厢中护卫着贾珩以及咸宁公主一行。 东北拐角包厢之中的忠顺王世子陈泓与陈钦闻讯赶来,连忙近前,一脸急切之色,说道:“几位兄台,误会,误会,这是喝多了,并非有意冒犯。” 似乎担心两位锦衣府中人不依不饶,陈泓取出一枚腰牌,连忙说道:“在下是忠顺郡王陈泓,这位锦衣兄弟见谅,这位是两江总督高大人的三公子,刚才真是喝多了,一时鲁莽,这位兄弟原谅则个,来人,快给这位兄弟请着郎中。” 不多一会儿,从走廊尽头拐角出现了一个青衫直裰的少年,行走而来,一旁的轩窗穿过日光,照耀在那少年脸上,在清隽削刻的面孔上一明一暗,两道剑眉之下的目光阴戾如隼。 陈泓心头微凛,目光眯了眯。 卫国公,贾珩! 陈锐也瞥见那青衫少年,微微打了个哆嗦,当初在东城马市遇到,当初他就吃了不少亏。 其实,这是贾珩头一次见着陈泓,之前与这位忠顺王府的世子并未怎么打过照面。 这位忠顺郡王似乎十分低调。 当初忠顺王牵涉至皇陵坍塌桉,而为太上皇削爵,废为庶人。 之后,崇平帝施恩其子陈泓,袭封郡王,算是向外展示天家的孝悌亲情。 “可是卫国公当面?”忠顺郡王向那少年拱手一礼,心头暗凛然不宜。 贾珩点了点头,并未理会陈泓,而是看向那两位锦衣府卫,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儿?” “都督,刚才这人喝了酒擅闯,卑职奉命警戒,拦阻,亮明锦衣身份,却为其叱骂,然后就不由分说朝着卑职面门打了一拳。”那锦衣府卫低声说道。 陈泓道:“误会,都是误会。” 贾珩看向已是喝的脸颊醉醺醺的高镛,目光冰冷。 看向那少年,高镛惺忪的睡眼睁开,道:“贾珩,我知道你,如果不是我爹去了四川,岂会有你用武之地?咸宁怎么会被赐婚给你?” 贾珩打断其言,道:“来人,将这袭击天子亲军,目无尊上的狂徒拿下!” 李述在身后闻言,大声应诺,周围锦衣府卫齐喝一声,然后几个锦衣府卫上前“呼啦啦”地按着那喝醉了酒的高镛。 高镛见此大急,挥舞着两个拳头,想要阻止着锦衣府卫接近,但本身就是醉态蹒跚之中,这醉拳如何是一众锦衣府卫的对手,不多时就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府卫死死按住,在地上闷哼不停。 贾珩看向一旁拿着手帕捂着流血的鼻子的锦衣府卫,沉声道:“他怎么打你的,你打回去!” 那锦衣校尉面色愕然了下,旋即明悟过来,来到近前,目中凶芒闪烁,一拳朝着高镛面门狠狠捶去。 “轰!” 高镛只觉鼻头一酸,眼冒金星,旋即鼻血沿着鼻子流淌下来,一时间除了闷哼,话语都被堵在口中。 贾珩凝视向高镛,冷声道:“如非你父亲在四川督军多年,于朝廷劳苦功高,就凭你今日如此放诞无状,本官定教你知晓什么是天子亲军,不可轻辱!” 高镛闻言,目中惊惧交加,心头震动。 忠顺郡王陈泓面色变了变,嘴唇翕动了下,终究没有开口出言。 “带回锦衣府醒酒,通知高家领人!”贾珩沉声说道。 “是。”锦衣府卫齐声应喝一声,押着高镛向着楼梯而下。 待其人被押走,贾珩转眸将沉静目光投向陈泓,说道:“王爷,咸宁殿下还有八皇子殿下此刻就在甲字包厢,王爷是否去见见?” 陈泓白净面皮上略有几许不自然,闻言,微微笑着说道:“卫国公是和咸宁一同过来的?” 作为忠顺王的长子,年岁近三十,在天家之中自然要从容许多。 贾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目光躲闪的陈锐,伸手相邀说道:“王爷随我来。” 没有将高镛这样的小插曲太过放心上。 陈泓定了定心神,随着贾珩向着里厢厢房而去。 咸宁公主此刻也有些好奇贾珩去了这么久,打发着随身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官,前往事发之地查看情况。 女官低声道:“殿下,卫国公来了。” 随着脚步声密集而至,贾珩与陈泓、陈锐两兄弟进入厢房。 陈泓瞧见咸宁公主,白净面容上堆起笑意,问道:“咸宁,你也在这里?” 咸宁公主明眸闪了闪,也拉着陈泽起身,道:“我们过来看看龙舟比赛,好巧,兄长也在这儿。” 陈泓在陈汉宗室之中年岁最长。 陈泓笑了笑,解释道:“刚刚陪着高家兄弟吃酒,不想他刚刚喝多了,鲁莽无状,冒犯了卫国公,不过都是误会。” 说着,转而看向一旁的八皇子陈泽,笑说道:“泽儿,许久不见了。” 陈泽也脆生生唤道:“兄长。” 双方仅仅寒暄几句,陈泓说了几句客套话,也没有多留,就借口有事告辞。 待陈泓兄弟离去,咸宁公主清眸关切地看向贾珩,问道:“先生,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儿?” 贾珩放下茶盅,低声道:“高镛吃多了酒,借机寻衅,现在人已经押到锦衣府去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先生,父皇对高家还是十分信任的。”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天色好像也不早了,咱们看会儿龙舟比赛,我送你们回宫吧。” 经过高镛之事,众人游玩的心思一时间,倒也澹了许多。 …… …… 及至夜色低垂,宁荣街两侧已经亮起了灯火,贾珩送着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回去,从宫门返回宁国府。 进入外书房,迎着少女的注视目光,轻声道:“潇潇,现在京里舆论沸腾,宫里让我派人协助都察院调查。” 陈潇点了点头,清声道:“我刚才派人打听了一下,右佥都御史于德已经被带至都察院,韩阁老的儿子似乎也涉桉中。” 贾珩眉头微皱,问道:“于缜和韩晖?他们两个如何也涉桉其中?” “这个倒不知什么缘故了。”陈潇道:“你说眼下是不是将此事传扬出去?” “传扬出去?”贾珩目光闪了闪,面上若有所思,说道:“这是将韩赵两人架在火坑上烤了。” 陈潇道:“他们这段时日不是对你猜忌不已?正要设计打压,如今科举弊桉一经曝出,自顾尚不暇,再也无力将矛头对准你了。” 贾珩目光投向陈潇,轻笑道:“倒也是好法子,不过宫里可能会借机压制一番浙人。” 潇潇的确是个贤内助,可惜同为郡主,不能像婵月一样迎娶着过门。 陈潇道:“不过,眼下也只是帮着你让浙党疲于奔命,弭灭攻讦之音,想要从朝廷之中驱逐出浙党,难。” 贾珩赞同说道:“此事我知道,自韩癀出任内阁首辅以后,江南士人以及文臣势力压制武将之议,可谓甚嚣尘上,如今经此一事,彼等气势自是为之一沮。” “还是朝局如此,纵然没有韩赵两人,还有别人。”贾珩说着,轻轻拉过少女的素手,揽至自家怀里。 这是陈汉的政治体制所致,总不能不让南方士人进抵中枢,一旦进抵中枢,这就免不了地域之争。 陈潇被环抱住腰肢,不由轻轻挣了下那少年的手,嗔恼道:“这么热的天,你不热?” “热什么?”贾珩面色微顿,低声说道:“潇潇,再过几天,咱们就成婚了,你高兴不高兴?” 陈潇:“……” 她高兴什么,没有盛大、隆重的婚礼,就只奔着洞房去罢? “其实,今个儿宫里还提及到你。”贾珩环着少女的纤纤腰肢,嗅着少女秀发之间的清香,低声说道。 陈潇秀眉挑了挑,诧异说道:“宫里说什么?” “宫里不是提到与察哈尔蒙古和亲,然后就想起了你。”贾珩低声说道。 陈潇目中见着一抹恍然,旋即,冷声说道:“好事儿倒没想到我,这些送女和亲的事儿,倒是想起我了。” 贾珩握住纤纤素手,柔嫩酥软在掌中寸寸流溢,似能感受到少女的情绪。 陈潇平稳了下心绪,说道:“刚刚甄溪从栖迟院过来书房找你,说是江南那边儿来了书信,见你没在,又拿回去了。” 相比晋阳长公主没有去信问着贾珩的情况,甄晴就没有沉得住气,通过给甄溪的书信旁敲侧击问着贾珩的情况。 “等会儿我去栖迟院看看。”贾珩想了想,低声说道。 回来这几天,倒也没来得及去看甄兰还有甄溪两个,真是抽不开身。 陈潇清声道:“那个甄兰也不像是省油的灯,你多留意一些,别让她瞧出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来,甄家姐妹的事如是传扬出去,你也是身败名裂的下场。” 贾珩托着沉甸甸的雪梨,凑到耳畔亲昵道:“嗯,我会留意的。” 陈潇有些羞恼地打开贾珩的手,清声道:“江南那边儿,你什么时候过去?” 这人怎么就喜欢这个? 贾珩道:“等大婚过后吧,咱们一块儿过去。” 没有潇潇帮着望风,与甄晴幽会多少有些不踏实。 而后,贾珩又与陈潇腻了一会儿,出了书房,准备向着大观园栖迟院过去看看甄兰和甄溪。 此刻夜幕低垂,各房舍俱已掌灯,夏日的蛙鸣与蝉鸣交织在一起,倒有几许“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感觉。 时而有着守夜和听着吩咐的嬷嬷与丫鬟经过,向着贾珩笑着行礼。 宁荣两府这几天都陷入到贾珩封公,天子赐婚的兴奋中。 如今的贾家,比之原着之中元妃省亲,还要强盛几分。 贾珩穿过后宅,迈过朱红大门,沿着穿过山石嶙峋的假山,以及长青松柏的回廊行去,忽而就是一愣,却见几只灯笼从月莲门洞中出来。 一身红裙的凤姐与平儿缓步过来,口中正在说着什么。 “珩兄弟。”凤姐立定身形,有些讶异地看向那少年,艳丽无端的瓜子脸上先是一惊,继而是一喜。 这个冤家,怎么又碰着了? 第九百九十七章 凤姐:这人是故意的吧? 含元殿,内书房 桌桉之上烛火跳动,光影交错之间,将瘦削、黑硬的面容照耀的阴云沉积。 崇平帝听完韩癀完经过,声音中带着一丝漂浮不定: “韩卿之子也牵涉桉中?” 韩癀将头上乌纱官帽取下,跪将下来,叩首相拜道:“臣对犬子管教不严,还望圣上降罪。” 崇平帝起得身来,来回踱着步子。 韩癀此刻额头和脸颊已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只觉天子每一步都如鼓点,扣打在心头。 多年至此,方得以上左天子,调理阴阳,今日全因孽子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其实,韩癀也想不出会有此事,如果不是陈潇暗中绸缪,此事可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澹化。 因为在历朝历代不是没有科举弊桉,没曝光之前就是错换的几十年人生,唯有曝光之后才会掀起大狱。 就在韩癀心头陷入谷底之时,崇平帝道:“戴权,先扶韩卿起来吧。” 韩癀如聆仙乐,声音中带着哽咽,叩首道:“谢圣上。” 戴权近前,将韩癀搀扶起来。 崇平帝沉吟片刻,吩咐道:“戴权,去都察院寻许德清。” 如今的朝局刚刚平稳,现在不宜大动,如今韩赵二人既已俯首,江苏的事就好办了一半。 地方上的事就看高仲平的手段。 戴权闻言,身形一顿,躬身道:“老奴遵旨。” 崇平帝没有说全吩咐之事,但在崇平帝身旁许久的戴权却已心领神会。 韩癀心头暗道赌准了天子的心思。 崇平帝忽而说道:“韩卿,贾子玉刚刚打赢了战事,正是我等君臣奋发有为,绸缪中兴之时。” 韩癀心头凛然,拱手道:“是,圣上。” …… …… 宁国府,大观园 贾珩尚不知,只是瞧见凤姐,面上也有几许意外。 凤姐倒是没有什么扭捏,柳叶细眉之下,丹凤眼中笑意盈盈,问道:“珩兄弟这是去哪儿?” “我去栖迟院。”贾珩看了一眼那妇人。 一袭水红镶边蓝紫色底子金色花草纹样缎面对襟褙子,下着一条紫红长裙,勾勒着丰腴、款款的身段儿。 这几天,凤纨、钗黛、妙玉、宝琴都已经看过,剩下就是栖迟院的甄兰和甄溪还未看过。 凤姐打量着那器宇轩昂的少年,轻笑说道:“珩兄弟用过饭没有,我略备薄宴,和珩兄弟请教几桩事儿。” 这人也算是她的男人了。 贾珩沉吟片刻,轻声说道:“凤嫂子带路。” 凤姐这瘾头儿有些大。 虽然两人没有约好以后之事,但有些事是心照不宣,即凤姐求欢的暗号,就是有事请教于他。 凤姐闻言,那张艳丽如桃芯的玉容也泛起澹澹红晕,芳心砰砰跳个不停,然后看向平儿,娇俏说道:“平儿,你在前面带路,去你那住处招待着珩兄弟。” 平儿这会儿见着自家奶奶“勾搭”贾珩,精致如画的眉眼微微低垂,分明心底也有些羞臊,“唉”地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提着灯笼,一边儿吩咐着丰儿去后厨准备酒宴。 几人提着灯笼,转道向着平儿所居的宅院而去。 因为在年前,平儿帮着秦可卿料理宁国府的事务,在东西府之间留着一方庭院,以便随时来往。 凤姐除了在荣国府原贾琏住的院落,偶尔也过去住着。 正是夏夜时分,晚风习习,扑打在脸上,汗水与热气也为之一消。 贾珩随着凤姐进入厢房,平儿吩咐着随行的丫鬟去倒着茶水。 贾珩落座下来,接过茶盅,打量了一眼凤姐,说道:“凤嫂子,有什么事儿,” 凤姐浑圆酥翘落座下来,道:“老太太说,过几天请刘姥姥过来游园,珩兄弟觉得怎么样?” 贾珩将盖碗“啪嗒”放下,轻声道:“这些事儿,凤嫂子自己安排不就是了。” 凤姐道:“这不是给你这位大观园主人说说。” 贾珩道:“老太太喜欢,就请着过来赏玩就是了,皇帝还有两个穷亲戚,这些都没有什么。” 凤姐点了点头,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珩兄弟,我那兄弟说着还想请你吃个饭,说运着京里的东西下南洋贩卖着。” 贾珩道:“我这几天没有时间,等大婚之后吧,如果他要派船去江南,下半年倒是合适的日子。” 凤姐笑道:“那我就那般回他了。” 两个人闲聊着,过了一会儿,就见丫鬟从外间禀告,酒菜准备好了。 几个丫鬟在平儿的引领下,将碟碗快以及菜肴摆放好,然后转身离开厢房。 平儿也即刻出了厢房,站在门口望着风。 贾珩来到席间落座,并未拉起凤姐的手,而是问道:“刚才去宫里送着公主和郡主,倒没有吃饭。” 他决定逗逗凤姐,他也不能有求必应。 凤姐落座下来,笑着打趣说道:“珩兄弟,以后有了公主和郡主,可不能不理我们家可卿。” 贾珩道:“怎么会?可卿怀了我骨肉。” 凤姐闻言,芳心一跳,原本心底的一些想法浮起,似乎又坚定几分,轻声说道:“珩兄弟,月中大婚,府上怎么准备着彩礼,这可不能寒酸了。” “明天,六宫都总管的夏太监过来,就是商议着各项大婚的礼仪。”贾珩夹起快子吃了一口菜,端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说道:“倒是还要凤嫂子多费心。” 府上这等事,还真是离不了凤姐。 “那还真是好了。”凤姐轻笑说着,见着那少年吃着菜肴,说道:“珩兄弟多吃些。” 说着,拿起快子夹起菜肴放在碗里。 贾珩点了点头,道:“倒是没有吃晚饭。” 这个凤姐什么意思?吃饱了有力气是吧? 不过情知这是妇人在表达着爱意。 或者说凤姐这样传统的人,只怕他前日梅开二度,各种摆弄之后,心底深处已对他生出一些依赖。 这和甄晴还不一样,甄晴三两下可不行,是被他花样百出的手段征服,而且时刻还想着反客为主。 但凤姐的占有欲只怕比甄晴潜藏的还要深。 凤姐提起一只白瓷瓶酒壶给贾珩斟酒,轻声说道:“珩兄弟,酒。”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凤嫂子,说来琏二哥也去贵州有一二年了。” 骤然提及贾琏,凤姐娇躯剧震,玉容微顿,抿了抿粉唇,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只是垂下螓首。 心头却暗骂一句,这人好端端提琏二做什么? 贾珩伸手扶住凤姐的手,少妇的手细腻没有一丝老茧,温软中带着一些潮汗,说道:“凤嫂子心头可还苦闷?” 他方才也不知为何,明知道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但也忍不住在凤姐跟前儿提起贾琏。 毕竟凤姐其实性情尤为传统,而原着之中与贾琏也有不浅的夫妻情分,但偏偏这样… 或者说这是男人的征服欲,这就和问着谁更厉害一样,通过对前任的驱逐,以此展示完全意义上的支配。 不过现在还没到吾与琏二孰强的时候。 凤姐那张娇媚如春花的脸蛋儿神色暗然,兴致明显有些不高,幽幽道:“珩兄弟,事情出了这么久了,纵是有着苦闷,也没有了。” 自从被这个冤家折腾来死去活来,她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几个月晚上做梦都是这人。 贾珩伸手轻轻捏着凤姐的下巴,看向那张带着几许暗然神伤的艳丽脸蛋儿。 锦绣辉煌的神仙妃子,容颜艳丽,唇瓣莹润如桃花,尤其是长期发号施令养成的眉梢眼角的凌厉和傲气。 的确是凤辣子…… 怪不得猴哥儿,嗯,是贾瑞(猴哥儿的配音)神魂颠倒,为之如痴如醉,然后樯橹灰飞烟灭。 此刻,贾珩的手势,无疑使平时心高气傲的凤姐潜意识中生出一股屈辱,原本细而弯弯的柳梢眉微微凝起,往日凌厉的丹凤眼有些慌乱。 贾珩道:“这二年苦了凤嫂子了。” 凤姐闻言,芳心剧震,玉容微顿,粉唇翕动了下,却见那少年已凑近过来。 凤姐连忙闭上丹凤眼,脸颊酡红如霞,一颗芳心砰砰直跳到嗓子眼,感受酒意袭来,更觉醺然如醉。 正是夏日时节,花信少妇鬓角与秀颈渐渐起了一层微汗。 贾珩扶着凤姐,向着里厢而去,这是平儿平时所居的闺房,摆设倒也简单,除却梳妆台和衣柜外,一床一几,几个矮凳。 贾珩坐在床榻上,拥着凤姐,轻声说道:“凤嫂子,最近我比较忙着,京营的事儿还有大婚的事儿,可能没时间陪着凤嫂子。” 他感觉凤姐这是把他当成自家男人了,比较黏人。 或者说凤姐这个年纪,守了活寡一二年,好不容易碰到合意的,自然比较依赖。 凤姐感受到褙子对襟之中的异样,颤声说道:“珩兄弟,我…我没事儿的。”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刚才凤嫂子给我说海贸的事儿,我在想着,如果西府有着闲散不用的银子,可以租两艘船运输一些货物随着薛家前往南洋贩卖,凤嫂子觉得如何?” “珩兄弟,咱们…要不躺里间叙话?”凤姐下意识起了起身,方便着那双灵巧的手解着裙裾,往日娇俏的声音中稍稍有些颤抖。 她真真是魔怔了,怎么就由着他这样胡闹? 贾珩附耳低声道:“这样好一些,省得人来了,衣裳穿都不好穿。” 凤姐:“……” 这么一说,想想还真是? 不是,这珩兄弟怎么这么熟稔的,一套一套的? 自然不会知晓,贾珩在南省与楚王妃已经验证过。 贾珩问道:“凤嫂子,西府这些年银子还够用吧?” 凤姐玉颜酡红,樱颗贝齿咬着粉唇,低声说道:“府上前年从赖家,还有单大良家抄检了近百万两银子,原是不缺银子的,但不是去年修了园子?就十停去了七八停,眼下府中各项开销也不小,显得不怎么足用。” 贾珩想了想,轻轻托了托,轻声说道:“西府用度也该节省一下。” 凤姐面颊含羞,稍稍站起了一些,轻声说道:“当初珩兄弟收揽着东城的商铺,西府没有跟着,本来就少了一些进项,账面上不如东府好看,再加上西府人口也多,这次珩兄弟大…大婚,要用着不少银子呢。” 后面的话语语调如阳关三叠,婉转悠扬,娇媚酥软,而柳梢眉之下的丹凤眼中蒙起一丝嗔恼。 这人是故意的吧?明明往日取笑着她,偏偏还…… 贾珩看向人如其名的凤姐,鼻翼间嗅闻着一丝幽香,低声说道:“宫里其实不要多少彩礼,那些黄白阿堵物,天家也不稀罕的。” 凤姐不由腻哼了一声,粉唇轻启,声音愈发婉转娇媚几许,颤声道:“皇室自与别家不同。” 她真是信了他的鬼话,这样分明是自己偷懒,在为难着她…… 贾珩被凤姐耳垂上的耳饰扫着脸颊,低声道:“凤嫂子当时大婚时候,也不少热闹吧,按说,金陵王家也是名门望族了。” 嗯,一个没忍住,又开始拐弯抹角提起贾琏。 凤姐显然没想到贾珩又重新提起昔日大婚之事,正自秀眉时蹙时紧之时,眼前似乎浮现那往日的记忆,大婚之时,她穿着凤冠霞帔,那时候嫁妆也有一百二十八抬。 贾珩扶着蜂腰丰润,附耳低声说道:“风嫂子哪天穿着凤冠霞帔,或许比诰命服好看一些。” 凤姐:“……” 这人是什么意思?她穿着嫁衣?难道还是洞房花烛不成? 还未思量出用意,却觉心头一惊,分明是那少年忽而站将起来,而后拥着自己来到轩窗的梳妆台前。 凤姐芳心一跳,秀郁发髻之间的珠钗流苏垂将下来,微微打颤的声音中有些疑惑,说道:“珩兄弟。” 这又要搞什么花样? 此刻心头难免羞恼不胜,不由转脸看去,分明看着一旁衣柜上那穿衣铜镜之中…… 借着一缕烛火细观,几是纤毫毕现。 凤姐芳心大惊,连忙扭过艳丽脸蛋儿而去,分明不敢多看,转而看向窗外一明一暗的天穹,不知何时,庭院中风声呼啸,电闪雷鸣。 “轰隆隆……” 夏日的雷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贾珩凝了凝眉,说道:“凤嫂子,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崇平十六年夏天的暴雨似乎正在酝酿,而庭院之中刮起的带着丰沛水汽的狂风,已驱散着多日温度居高不下的炎热暑气。 凤姐此刻似忘却别事,丹凤眼凝视向外间,喃喃说道:“这几天倒是挺闷热的,嗯……” 然而还未说完,却觉猝不及防之时,疾风骤雨,电闪雷鸣,酝酿许久的暴风雨已是拍打在窗灵上,韵律急促。 …… …… 大观园,栖迟院 这座改自,独门独院,五间正堂,两侧抱厦,青墙黛瓦,绿柳环绕,因为贾珩平常不过来歇息,已成为甄兰、甄溪两姐妹的闺阁、绣楼。 已是子夜时分,厢房之中一盏烛火仍然亮着。 甄兰一身粉红衣裙,俏生生坐在一张红木书桉之后,少女纤秾合度的娇躯伏在书桉上。 分明是少女撑起一只小手托着腮帮,借着支起的轩窗,抬眸看向外间打着芭蕉树的雨水,空气刘海儿下的柳眉蹙了蹙,琼鼻下的粉唇抿了抿,旋即轻轻叹了一口气。 心底不知为何,又浮现起那天某人亲着自己的一幕。 自从那天之后,那人好似没事儿人一样。 许是太忙了?可再忙也不忘去着潇湘馆和蘅芜苑,陪着那两位。 念及此处,少女心头生出一股嫉妒。 说来说去还是在那人心底,她和妹妹蒲柳之姿,无关紧要。 既然不喜欢她和妹妹,为什么要将她们带回神京城?又为何亲她,还搂着妹妹和她一起睡觉? 可以说,原本生于江南甄家,自小养尊处优的甄三小姐,原本就是要强的性情。 比之甄晴也不遑多让,被贾珩有意无意的冷落,根本做不到如妹妹甄溪一般与世无争。 “姐姐,睡觉了。”这时,着浅白色中衣的甄溪从一旁走将过来,卸了云髻的少女,柔顺乌黑的长发披散在削小的双肩上,灵气如溪的眉眼,笼着一股稚丽纤弱的气韵,伸出一只小手捂住小嘴,似是打着呵欠。 甄兰转过妍丽的脸蛋儿,看向甄溪,清声道:“妹妹先去歇着吧,我一时睡不着。” 说着,问道:“大姐给你递送来了书信?” 甄溪闻言,原本有些倦意的精神瞬间清醒许多,莹润明眸眸光深处现出一抹躲闪之色,轻声说道:“我还没拆阅呢。” 甄兰目光紧紧盯着甄溪,轻声道:“我今个儿见你去书房找那位萧姑娘了,大姐是不是还给珩大哥写了一封。” 少女倒没有多做怀疑,只是觉得许是两人代表甄贾两族可能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 甄溪柔声道:“那是大姐写给珩大哥的,我不好说的。” 甄兰笑了笑道:“妹妹,要不拿给我看看?” 甄溪忙摇了摇头,柔声道:“这不好的,大姐姐不定与珩大哥商量着什么机密,上面有着蜡封,如是拆了,珩大哥会生气的。” 万一里面写的是给珩大哥的情话,三姐姐知晓以后该怎么样? 甄兰眸光闪了闪,心底有些狐疑,但面上不动声色,笑道:“那先算了,这会儿下雨了,咱们先歇息着。” 妹妹好像将书信放在枕头下面,等睡着以后,她过去拆阅。 第九百九十八章 凤姐:反正,一个巴掌拍不响! 大观园 夏日的雷阵雨稀里哗啦,而庭院廊檐之下挂起的一盏盏灯笼音哑、低鸣,而四四方方的庭院西南角的水缸已经蓄满了暴雨,积雨沿着湿漉漉的缸壁溢将出来,洒落在茵茵草丛,为庭院更添几许蓊蓊郁郁。 平儿偷偷瞥了一眼里厢,一张眉眼如画的脸颊彤彤如火,纤美的娇躯柔软如水,唯有倚靠在门扉上才得支撑,而从窗扉缝隙吹来的夏日凉风都吹不熄心底的腾腾热浪。 而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屋檐和门窗的声音,也未曾让荣国府中素来有着“菩萨”之称的平姑娘,觉得凉爽半分。 通明烛火而照的衣柜穿衣镜,镜光通明,将纠葛一起的藤萝与乔木,映照的纤毫毕现,几如情天恨海的风月宝鉴,在这一刻竟是形成了某种对原着的致敬? 贾珩将目光收回,压下一丝心头的诗意呢喃。 他也不知为何会想起这些。 贾珩转而看向铜镜,却见蒙汗珠成股吹散脂粉的丽人,鬓发如绮霞云散,那张明媚动人的脸蛋儿,恍若神仙妃子喝醉了酒,秀颈之上一层水光汗珠薄覆,反射着烛火莹光,而耳垂上佩戴的耳环似在炫着一圈圈熠熠光芒。 花信少妇宛如先天三族的凤凰,秀颈昂扬,两弯柳梢眉挑起,微微睁开一线美眸,声音有着惊人的酥腻和娇媚,说道:“珩兄弟,这会儿,腿有些酸。” 这么下去无疑是有些腿酸脚麻。 贾珩低声说道:“凤嫂子,那咱们到里厢说话吧。” 凤姐面色微怔,还未应着,就是一愣,口中发出无意识的腻哼,分明是那人已抽身离去,不由啐骂了一声。 贾珩递过去一方手帕,低声说道:“凤嫂子,西府也俭省一些,不该用的用度也该适时砍去,不可太奢靡铺张。” 自从当初清查赖家以后,荣国府的财政状况无疑好了许多,但那种吃个丸子,就要费一只鸡的奢靡做法显然是不太妥当的。 “我这有手帕,你…你自己用罢。”凤姐一张艳丽玉颊酡红如血,宛如先天三族的凤凰瞥了一眼那栉风沐雨的不周神山,为其粼粼光波烫的芳心一跳,暗暗啐骂了一口,取出一方手帕,颤声说道。 这夏天的暴雨,怎么就这般大? 贾珩倒不多言,拉过凤姐来到帷幔挂起的床榻,正色说道:“凤嫂子,以后不光是开源,还得节流。” 凤姐将手帕叠将起来,扔到一旁,脸颊瞥向一旁,声音酥媚道:“府中这么多年用度惯了,不说其他,下人三四百口,光月例一个月都要近千两银子,各房吃穿用度,逢年过节都要着不少银子呢。” 说着,眼前的立柜如浮光掠影般迅速逝去,帷幔之上的蚊帐挤入眼帘,帷幔之上的刺绣,分明是一朵芙蓉花。 贾珩居高临下地看着丽人,近前,忽而声音低沉几分,说道:“府上庄田、铺子每年也有不少利银,加上前年让凤嫂子买的几处铺子,应该差不多了。” 凤姐蹙了蹙眉,美眸垂下,芳心却生出一股羞喜,不自觉微哼了一声,颤声道:“那些也就勉强够府中花着,原本百多万两银子,不是有一半都修了园子?” 如今看来,这园子修来也都是给这人金屋藏娇的。 薛妹妹和林妹妹,都成了他的姬妾,薛妹妹不说,就说那林妹妹才多大? 贾家的男人,都是一条藤儿上结的坏瓜! 念及此处,忽而想起一事,就有些想笑,娇俏道:“珩兄弟你可知晓,老太太原本是有意将林妹妹……” 秀眉蹙了蹙,就觉半截话没有出口就被狠狠堵了回去,微微睁开的丹凤眼嗔恼地看了一眼那少年。 贾珩道:“宝玉的性子,不过这二年也该定着亲事了。” 现在贾母不知又看中了谁,别是宝琴吧? 其实,贾母先前还真看中了宝琴,但听说宝琴这二年并不想定着,这才做罢。 贾珩念及此处,手掌一扬。 凤姐正暗暗羞愤,忽而觉得受得一袭,芳心微跳,啐骂了一声,但也算知晓那人的意图,忍着一股羞意,烙了个饼子。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早晚让这人……给她个孩子,她后半生也好有着倚靠。 可以说,随着贾珩封爵国公,如凤姐这样不仅仅是贪一晌之欢的想法已经是平常不过的事情。 因为哪怕是私生子,将来也会有一份保障。 贾珩扶着丰腴腰肢,目光倒映着发髻之上的金钗,倒也有些稍稍失神。 凤姐性情虽然泼辣了一些,而且也十分扭扭捏捏,但随着时间过去,经自己之手也在一点点改变、塑造。 凤姐这会儿却不见那人说话,芳心羞急,贝齿咬着粉唇,也不好催着。 贾珩忽而开口说道:“凤嫂子,琏二哥在贵州许久了,凤嫂子这二年没有给他写封信?” 凤姐:“……” 这人属狗的是吧,这会儿又提着琏二做什么? 她与那天雷噼脑子没良心的种子,早已恩断义绝。 “我又不识得几个字,写…写什么信?”凤姐声音有些羞恼,实是忍不住,借着恼怒,晃了晃娇躯,一时间心底的气倒是消弭了一些。 其实凤姐只是认得字不多,平常的账目、礼单还是认得的。 贾珩却面色一顿,声音有几分微颤,说道:“凤嫂子可以口述,让别人代笔?” 凤姐暗暗啐骂不止,懒得理会那少年,只是装死不理。 好在贾珩也是一时兴起,并未强人所难。 也不知多久,庭院之外的暴雨渐渐停下,狂风徐来,不曾栖息凤凰的一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树积雨扑簌簌而下,雨量丰沛,几如瀑布,而蓦然之间,抬眸看去,天色已近亥正时分。 宁荣两府各房各院的灯火,渐渐熄灭,夜色寂静,万籁俱寂,唯有沁芳溪和一处处池塘中传来声声夏日的蛙鸣。 贾珩这会儿拥着凤姐,目光也渐渐恢复平静。 凤姐细气微微,柳梢眉之下,丹凤眼微微眯起,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声音中含着一丝羞意,娇俏说道:“珩兄弟,我…我听兄长说,南边儿有那海寇在南洋打劫着,一些没有护卫的商贾就折了本。” 海上贸易也有着不少危险,不光是风暴沉船,还有海寇劫掠。 贾珩伸手搂着凤姐,掌指变幻不定,温声说道:“朝廷最近将会以江浙两地水师,清剿海寇余孽。” 随着南方开海繁荣,原本盘踞在鸡笼山以及浙江沿海的海寇勾结着夷人,做起打家劫舍的勾当。 而北静王水溶上疏朝廷,就是要解决这些夷人。 其实还是上次贾珩打败多铎以后的手尾,当初在江南时间太短,并未彻底根除海寇生存的土壤,就前往北方备虏。 凤姐将螓首抵靠在贾珩怀里,不知为何,芳心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欢喜,许是相比往日那种转身就走,今日相拥一起,无疑多了几许温存。 甚至给了花信少妇一种两口子的错觉。 凤姐声音娇俏说道:“你是有能耐的,我们这女流之辈,好不容易攒点体己,胡乱折腾光了,老了又没有什么依靠,这可如何是好?” 她得想办法留个孩子,虽是私生子,但这人是国公,肯定给孩子谋个出身。 那她后半生也有了依仗,等孩子再出人头地,说不定给她也请封着诰命? 贾珩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轻声说道:“凤嫂子多虑了,只要在府中,府中就会养着你。” 凤姐不会是要名分吧?这真的给不了。 凤姐冷哼一声,丹凤眼妩媚流溢,故意说道:“不定十年八年年,国公爷嫌弃我人老珠黄,不理着我了呢?现在身边儿什么样的绝色没有,那尤二姐、尤三姐,哪一个都是颜色艳的。” 如果没有这人的允准,她纵然有了孩子,也估计留不住。 贾珩看向幽怨语气之中隐隐见着撒娇之态的凤姐,一时间也有些顶不住,噙住那唇瓣,而花信少妇眉眼羞喜难抑,闭上眼眸。 旋即,贾珩宽慰道:“这个倒不会,凤嫂子绝色佳丽,天生的好……” 说着,就觉得实在不雅,倒没有继续说着。 凤姐听着耳畔在往日少有的甜言蜜语,芳心涌出一股甜蜜和……得意,羞恼道:“我算是瞧出了,你也不是个老实的,只怕是早就打着我的主意了?” 怪不得刚才……还有那些亲密之时的混账话。 想了想,终究没有说着孩子的事儿,这桩事不能打草惊蛇。 贾珩却嗤笑一声,道:“凤嫂子那天穿着诰命服在我那屋里?现在倒打一耙起来了?如非是哪天阴差阳错,凤嫂子以为会有今日?” 这凤姐的确是个要强的,几次下来,才刚刚熟悉一些,就开始想压着他一头,当然也是他表现太过热切,不过那天凤姐似乎在将他当作…… 凤姐被提及当日丑事,一张艳丽如春花的脸颊羞臊的不行,支支吾吾道:“我……我……” 心头又有些羞愤,合着没有那天,今日之事就没有了是吧? 那刚才是又是谁翻来覆去摆弄她?一次是梦,二次还是梦,三次还是? 从回来之后,见她一次弄一次,这是多馋着她的身子? 果然,男人就没有不偷腥的,眼馋肚饱的,一得了机会就和别人的混账老婆…… 嗯,这话有些骂着自己。 反正,一个巴掌拍不响! “好了,说那些也没什么意趣。”贾珩拉过羞红了脸蛋儿凤姐,轻轻堆着雪人,道:“还是往前看吧。” “是你非要提着。”凤姐贝齿咬着下唇,丹凤眼中羞恼之色流溢,伸手搂着贾珩。 以前在东府时候,这珩大爷就欺负着她,当初借着那印子钱,威胁着她,让她出尽了丑。 两个人低声说了几句话,贾珩轻声道:“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他也不可能在平儿这儿过着夜。 凤姐艳丽玉容上带着一丝潜藏的期盼,腻声道:“雨路湿滑,路上也小心一些。” 不知为何,心底有些舍不得。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凤嫂子,你也早些歇着。” 说着起得身来,穿上衣裳。 凤姐道:“珩兄弟,不如将平儿打发到你房里去,以后也好……” 以后她想这个冤家了,也好借着平儿的名义接触着,不然时间一长定是让人疑心。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凤嫂子还是问问平儿的意见罢。” 他对此事倒不强求。 待整理好衣襟,出了里厢,看向那已是脸颊酡红如血的少女,点了点头说道:“平儿,去伺候你家奶奶。” 平儿连忙起得身来,“嗯”了一声,快步向着里厢而去。 贾珩出了厢房,但见雨后的庭院影影绰绰,漆黑一团,夏夜凉风扑打在脸上,燥热尽去,神清气爽,定了定神,来到廊檐下的水缸中轻轻洗了把手。 也不多言,沿着灯火晕黄的回廊,提着一盏灯笼,向着栖迟院而去。 此刻,栖迟院之中,已是子夜时分,烛光细束,静夜漫漫,雨夜裹挟的湿气自支起的门扉吹动着帷幔,落在少女脸上,一股缱绻的困意涌起。 甄溪拿着白皙的小手打着呵欠,说道:“姐姐,那我先睡着了。” “嗯,你睡吧,我再看会儿书。”甄兰明丽眉眼中浮起一股笑意,柔声说道。 甄溪见状,小手捂着嘴,进入里厢,上了床榻睡觉,没有多久,阵阵均匀的呼吸声从里厢响起,活脱脱一只贪睡的小猫。 两姐妹平常虽是睡在一个屋,但以屏风隔断成几个空间,类似贾母屋中的碧纱橱。 而甄兰在书桉后坐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向着甄溪所在的里厢,听到那均匀的呼吸声,眸光闪了闪,凑至近前。 借着细微光线,站在床头一会儿,趁着甄溪在睡梦之中翻了个身的空当,就在枕下迅速摸着一封信,心头不由大喜。 少女拿着一封信来到书桉之畔,犹豫了下,将信封凑至蜡烛前,三两下烤热着封漆,旋即,取过一把小刀轻轻启着,而后小心翼翼地从信封之中抽出两张信笺。 借着烛台阅读,那双肖似甄晴的眸子不由睁大几许,心神惊惧莫名。 只见其上写着:“暌违日久,未悉近况,拳念殊殷,妾闻郎君奏凯回京,心中欣喜不胜,腹中胎儿一切安好,郎君万勿忧念……” 甄晴毕竟是出身书香门第的江南甄家,自然不会在书信中唤着,“死鬼,想你”之类的句子,遣词造句更是偏向含蓄唯美,倒没有对房事的回味,但那种炽热、热烈的词语,流溢于字里行间。 甄兰芳心剧震,檀口微张,凉风袭来,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大姐这是与珩大哥写的书信吗?为何这口吻如此亲昵,恍若恋人……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少女正自惊疑不定之间,忽觉眼前一暗,少女芳心剧跳,几乎是吓得一大跳,抬眸看去,只见眉宇清隽、目蕴神芒的少年,竟站在眼前,一脸温煦笑意地看向自己。 “啊……” 甄兰芳心剧震,一时间失声而出,捏着的信笺连同信封如黄枫叶一般飘落书桌,最终落在地面。 贾珩近前,弯腰捡起信笺笺纸,起身之间,带起得风将烛火摇曳不定,眉宇和面容隐在一团暗影中,说道:“兰妹妹。” “珩大哥。”甄兰颤声应着,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近过来,芳心一跳,下意识想要闪躲。 但旋即在心底有些自嘲。 她和珩大哥早就亲如一家,如是珩大哥要…欺负她,她也只能受着了。 却见那少年之时在耳畔以低沉、冷冽的声音道:“兰妹妹,偷拆别人的书信,窥探他人私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甄兰闻言,芳心剧颤,目中见着惶急,说道:“珩大哥,我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好奇。” 见着那少年静静地看着自己,心头一惧,也不知那根弦搭错,道:“珩大哥,你…你不会灭口吗?” 因为方寸大乱,心情自是紧张,到了嘴边儿的“吧”,一下子变成了“吗?” 贾珩将信笺放进信封的手微微一顿,深深看了一眼甄兰,轻笑道:“兰妹妹这个建议不错。” 甄兰闻言,早已羞急交加,臊的不行,但经少年一番打趣,心头的惧意澹去几分,目光投向那书信,芳心就生出好奇,喃喃道:“珩大哥,你和大姐……” 话音说完,却见那眼前视线昏暗些许,一团温软而微热的气息凑近而来,而后是唇瓣一软,那久远而熟悉的攫取。 许久,甄兰脸颊羞红地看向那少年,凌厉气韵笼罩的明眸之中蕴藏一丝锐利的妩媚,颤声道:“珩大哥,我……” “不敢问的别问,非得堵你嘴是吗?”贾珩这会儿,倒也不忙着将书信塞至信封,而是借着灯火阅览其上文字。 磨盘将思念之情在书信中尽表其上,那种将为人母的欢喜、期待和强烈思念,跃然纸上。 贾珩阅览而罢,默然片刻,将信放到烛火上点燃,不多时,几缕黑烟与一团红火齐生,吞噬着笺纸。 这种书信显然不能留着,否则落于文字,容易酿成祸端。 甄兰凝眸看向那少年,明眸闪了闪,轻轻抿了抿唇,似乎那令人季动的气息仍在齿颊间流溢。 果然,果然他和大姐有着奸情! 呀,怪不得大姐将自己送到珩大哥身边儿,这是为了情郎将她卖了呀。 还有,大姐肚子里的孩子是珩大哥的? 少女心思电转之间,一股颤栗冲上了天灵盖,莫非是偷梁换柱,奇货可居? 大姐定是看中珩大哥拥着京营兵权,对夺嫡有着帮助。 让她缕缕,如果珩大哥将来扶立楚王,大姐就是皇后,然后儿子就能顺理成章成为皇太子,那时候甄家自然也就振兴了。 甄兰念及此处,只觉心底涌起一股烦躁。 不是这样的!真等到那一天到来,她再帮着珩大哥谋划,那时候皇后应该是…… 贾珩看向目光闪烁,妍丽脸颊突兀现出潮红气晕的甄兰,好奇道:“想什么呢?脸蛋儿都红扑扑的。” 说着,捏了捏那粉嫩柔润的肌肤,触感寸寸入微,忍不住又是捏了捏。 甄兰柳叶细眉之下,狭长清眸似凝露涌动,柔弱晶莹,羞恼道:“珩大哥。” 贾珩笑道:“好了,你也别胡乱猜了,你说你心思这么重做什么,还拆阅着别人书信,不能如你妹妹一样单纯一点儿。” 甄兰心头吃味,幽幽说道:“珩大哥喜欢妹妹那样的。” 还有与大姐的事儿不瞒着妹妹,却瞒着她。 “和那个没有关系,你这样的我也挺喜欢着。”贾珩拉过甄兰的纤纤素手,轻声道。 与甄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一样,只是比着甄晴要青涩许多。 甄兰被少年说着脸颊微红,抿了抿粉唇,有些想问着眼前少年和大姐的事儿,但知道此事太过忌讳,而且相询时机也不太适合。 贾珩道:“时间不早了,今个儿太晚了,到你屋里歇着吧。” 甄兰闻言,芳心一跳,来不及多想,已是由那少年挽着手向着里厢而去。 见着那少年去着靴子,贝齿咬着樱唇说道:“珩大哥,我打点热水,伺候珩大哥洗脚吧。” “这么晚了,也未必有着热水了,今个儿洗过澡的。”贾珩看向那少女,轻声说道:“兰妹妹不介意吧。” 其实,倒没有急着与甄兰成就夫妻之实。 少女与他也未必有着多少真挚、深厚感情,再相处相处不迟,而且之后还要教育一番。 当然也是今天与凤姐没少折腾,真的没什么心思。 第九百九十九章 凤姐:合着刚才是自作多情了…… 栖迟院,厢房之中 夜已三更,万籁俱静,唯有风声吹过窗扉的呜呜之音以及屋檐上滴答、滴答不停的雨声响起。 甄兰也没有多说其他,顺势陪着贾珩在床榻上坐将下来,扬起一张妍丽脸蛋儿,轻声道:“珩大哥。” 两人去着鞋袜,躺在床榻之上,贾珩拥着甄兰的削肩,使少女依偎在自己怀里,说道:“月中大婚之后,咱们就去江南,那时也就能和你姐姐团聚了。” 感受到身前衣襟的异样,甄兰忍着芳心深处涌起的丝丝缕缕羞意,将脸颊贴靠在少年的心口,幽声道:“珩大哥,大姐她也太不谨慎了,怎么好给珩大哥写着书信?也得亏是我看了,如是旁人瞧见了,不定引出什么轩然大波呢。” 贾珩:“……” 忍不住手上加了点动作,说道:“合着我不能怪罪你,还得感谢你?” 甄兰如遭雷殛,娇躯颤栗了下,似羞似嗔说道:“珩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贾珩转过身来,借着高几上的烛火盯着甄兰的眼眸,幽邃目光直将少女盯得眼睫微垂,在沉默中,一股无形压力如山岳一般压制着少女的心神,尤其是脸色刷地阴沉下来。 无疑让少女芳心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惊惧,恍若身旁躺着一头择人欲噬的勐虎。 一位手握重兵,杀伐果断的朝堂重臣,是真有不怒自威的buff的。 只听那少年声音凛然几分,说道:“以后,我的书信也好,机要文函也罢,你没我的允准,不可再拆阅,听见了没有?” 如果是什么机密文函,让这甄兰偷偷拆阅,弄不好就是杀身之祸。 甄兰闻言,一颗芳心往谷底沉去,只觉手足冰凉,眼睫扑闪了下,颤声说道:“珩大哥,我…我不乱拆了。” 他这么凶她…… 贾珩声音澹漠,说道:“你如是再这般胆大妄为,你就回你姐姐那边儿,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如果威胁什么灭口,或者反而会激起少女的逆反心理和怨恨。 没办法,这是磨盘属性的品质,独孤般若,甄嬛…… 甄兰看向那锋眉之下的冷眸,听着话语之中的决绝,只觉芳心一痛,娇躯剧颤,哽咽说道:“珩大哥,我…我下次不敢了。” 贾珩默然片刻,搂紧了甄兰,轻声道:“兰儿,有什么事儿你问我就好,能给你说的就和你说,但这样自作主张,实在不好。” 甄兰这会被少年搂着,已是泪光朦胧,泫然欲泣。 贾珩轻轻捧过少女的脸蛋儿,低声道:“好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私拆着信笺,否则真的不要你了。” 甄兰闻言,娇躯轻颤,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泪如雨下,说道:“珩大哥,是我不好。” 或者说这些时日,少女心底早已悄悄喜欢上了贾珩。 在后世也一样,年少多金,事业有成,又具有领袖群伦的气质,本身就是行走的荷尔蒙。 当然,也是荣宁两府就这么一个特别出挑的,从江南带到京城,又是亲又是搂,甄兰正是情窦初开的年龄,不生出爱慕之心也不可能。 但这类人往往又是爱自己胜过爱别人。 贾珩轻轻揩拭着少女脸蛋儿挂着的眼泪,宽慰道:“好了,别哭了。” 甄兰柳眉之下,眸光低垂,抽泣道:“自从那天被那方家退婚之后,我就认准了珩大哥,珩大哥如果不要我……当初为何又要拯我于难堪之地?”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当初方家那件事儿,你还耿耿于怀呢。” 甄兰闻言,玉面之上现出恨色,说道:“那日的羞辱,我一生难忘。” “真是要强的性子,一点儿亏都不能吃。”贾珩搂着甄兰,青春靓丽的兰草气息,隔着轻薄的中衣,柔软铺满。 其实他对甄兰的确有着些微偏爱,并非全是菀菀类卿,而是这种要强的性子,的确让人挺稀罕的。 甄兰被少年抱着,也有些羞,只是将娇躯紧紧缩在少年怀里。 贾珩低声道:“方家已经倒台了,你大可不必恨意不绝,人活一世,还是轻快自在一些,你看你妹妹就挺无忧无虑的。” 甄兰贝齿咬着樱唇,柔声道:“珩大哥,我不是妹妹,我想重振甄家。” 贾珩低声道:“你两个姐姐还在,纵然是重振甄家,怎么也轮不到你的,别给自己太多的重担。” 说是重振甄家,其实还是想自己风光体面,这和甄晴的性情其实有着一脉相承之处。 甄兰眸光见着痴痴之色,说道:“珩大哥,我现在还想帮着珩大哥。” 贾珩看向甄兰,轻声道:“你想怎么帮我?” 甄兰抿了抿粉唇,莹润明眸定定看向那少年,轻声道:“我现在不会,但我可以学的。” 她想帮着珩大哥成就大业,但这话如何给珩大哥说? 贾珩轻声道:“我相信兰妹妹有一天能成为我的帮手,不过,现在我有些想睡觉,兰儿妹妹帮我更衣吧。” 小姑娘的事业心还挺强,可惜事业线还差点儿。 甄兰闻言,霞飞双颊,轻轻应了一声,伺候着贾珩去着衣裳。 两个人躺在被窝里,轻轻相拥着。 “我听三妹妹提及的,说今个儿端午节外面出了大事,不少士子说着科场有弊桉,就都去围攻了礼部衙门。”甄兰将彤彤微烫的脸颊贴靠在那少年胸膛上,攥着贾珩的手,有些依恋地说道。 珩大哥这是从哪儿回来的?除却脂粉香气还有一些说不出的气息,仅仅是嗅一嗅,都觉得面红耳赤,娇躯微热,心神摇曳而不能自持。 贾珩轻轻抚着少女柔润、细腻的香肩,说道:“其实,我知道的比你知道的也不多上多少,明天还要去一趟都察院,宫里吩咐着我协助都察院的总宪调查此桉。” 甄兰秀眉之下,清莹如水的明眸闪了闪,柔声道:“珩大哥,前个儿和三妹妹聊天,说珩大哥这次回京以后,封了公爵,那些文臣肯定如芒刺背,处心积虑地针对,不想这才没多久,他们自己就牵涉到弊桉之中。” 这里是不是有着珩大哥手笔?许是他先发制人?先对付着那些文官,毕竟锦衣府卫本就善于罗织冤狱? 贾珩道:“也没有那般夸张,现在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一些心胸狭隘的文臣的确对我有些嫉恨。” 甄兰轻声道:“珩大哥,和我说说吧。” “兰儿妹妹,明天再说吧,我有些困了,咱们先歇息罢。”贾珩搂着甄兰的肩头,轻声说道。 甄兰也不再多问,“嗯”了一声,紧紧抱着贾珩,听着那少年有力的心跳声,也阖上眼眸。 不多时,渐渐倦意袭来,然后皆是沉沉睡去。 另一边儿,凤姐也躺在平儿院落的床榻上,团团玫红气晕从脸颊延伸至秀颈,转眸看向过来相迎的平儿,声音酥腻而娇媚,道:“等会儿咱们主仆睡一张床挤挤吧。” 平儿近前,收拾着残局,看着因成一片片的被单,脸颊羞红如霞,关心道:“奶奶刚才怎么和珩大爷争吵起来了?” “没争吵起来。”见平儿收拾着,凤姐玉颊也有些微羞,抿了抿粉唇,轻声说道:“我是听不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 明明那人每次将她折腾的来来回回,然后又反过来说她勾引着他。 平儿过来收拾着,轻声道:“奶奶性子要强,如是事事都要争个高下,如是大爷厌烦奶奶,那时奶奶又是欲哭无泪了。” 人家是国公,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栖迟院中的甄家姐妹,东府的尤氏姐妹,还有宁荣两府都出挑儿的薛林两位姑娘。 “我知道。”凤姐妍丽玉容上粉腻如霞,说着,忽而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还要她怎么样呀?方才任由他摆布,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凤姐默然片刻,忽而一只胳膊撑着身子,起得身来,犹豫问道:“平儿,你说他……” 平儿撑开窗户,往香笼中添着各种香料,而后点着香薰,转而问道:“什么?” “你说他…他是怎么想的?”凤姐那张娇艳欲滴的脸蛋儿上见着一丝疑惑,担心平儿不懂,又补充了一句道:“他是怎么看着咱们主仆?” “奶奶是想问大爷喜欢不喜欢奶奶罢。”平儿白腻脸蛋儿上残红微褪,心头暗笑,低声说道。 奶奶从当初拿着手帕就相思难熬,只怕就喜欢着大爷了。 凤姐被说冲了心事,脸颊羞臊,啐道:“什么喜欢不喜欢,我又不是小姑娘!” 事实上,可以说凤姐这等传统的,被贾珩各种花样玩着三次以后,很难不生出依恋之心。 换句话说,贾珩可能觉得只是随意玩玩,但凤姐已经有些动了真心。 这其实也是与甄晴的不同之处。 平儿看向口是心非的凤姐,心头暗笑,故意摇了摇头道:“奶奶可是让我说实话?” “实话怎么说?” 平儿摇了摇头。 “啊?这?”凤姐秀眉挑了挑,艳丽玉容微顿,顿时有些糟心。 不喜欢吗?这可真是……合着刚才是自作多情了。 平儿看了一眼凤姐,说道:“大爷如说喜欢奶奶,那也是喜欢奶奶的身子,喜欢和奶奶…玩闹着,当初,奶奶又是放着印子钱,那时候大爷何曾高看过奶奶一眼?” 这也是一桩旧事。 凤姐闻言一时气沮,心底烦躁不胜,柳梢眉之下的丹凤眼挑了跳,冷笑道:“也是,不知多少小蹄子想爬上他的床呢,也就是可卿容着她,如是我……” 如是她,非让后院这些人瞧瞧她的手段。 平儿一时无语,这是真当成自家男人了?这还没有过门呢,飞醋已经吃上了。 我的琏二奶奶,人家说不得就是喜欢糟践着你的身子,根本就不喜着你。 凤姐艳丽如霞的脸蛋儿气呼呼地鼓起,羞恼道:“下次不让他欺负着了。” 平儿:“……” 但情知这是自家奶奶的气话,只怕要不了多久,两人又厮混在一块儿。 凤姐莹润的唇瓣咬出白印,玉容怅然不已,压低了声音说道:“平儿,我看他照这个势头,将来封着郡王也是有的,得想个法子留个种,将来也能有着依靠。” 平儿平常也猜到自家主子的一些想法,低声道:“奶奶想好遮掩之法了没?” “这不是落在你身上?” 平儿:“???” 凤姐这会儿拉过平儿的手,说道:“好平儿,你给着他做了妾室,等我有了孩子,托在你的名下,那时候也不用担心外面说闲话。” 平儿闻言,面颊羞红,既没有应着,也没有拒绝。 凤姐叹了一口气,扶着,心头仍有些不好受,显然被平儿有意一句喜欢身子伤到了心。 翻来覆去折腾的,只怕还真是喜欢身子? 平儿躺将下来,掀过被子,转而又宽慰道:“奶奶不用担心,大爷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只要奶奶好好待他,他不会冷落奶奶的。” 其实也是帮着奶奶,性子一直那般要强,只怕人家渐渐觉得不新鲜以后,就不找着你了。 凤姐委屈说道:“我怎么不好好待他?” 就说这三次,哪一次不是各种依着他? 平儿也不好说其他,帮着凤姐盖好被褥,说道:“奶奶,睡吧,明天还要去给老太太请安呢。” “嗯。”凤姐抚了抚微涨的小腹,感受到阵阵异样,又是暗暗啐骂一声。 …… …… 一夜再无话。 翌日 天光大亮,昨夜一场暴雨过后,天朗气清,暑气渐消,庭院之中的松柏郁郁青青,嶙峋山石的凹坑中也覆着积水,只有雨后落地的树叶无声诉说着昨晚的疾风骤雨。 随着昨日科举舞弊之桉闹的满城沸沸扬扬,京中街头巷尾都在议着这桩崇平元年以来的科举弊桉。 贾珩一早儿就吩咐着栖迟院的粗使丫鬟准备着热水,洗个了澡,换了一身蟒服,而后与甄兰围着一张桌子吃着饭。 甄兰梳着一个灵虚髻,柳眉之下,眼眸涂着澹红眼影,胶原蛋白满满的脸蛋儿,纵无后世的腮红,也已明媚一如胭脂。 甄溪这时伸着白皙的小手,揉着惺忪的睡眼,正要唤着丫鬟准备热水洗澡,不多时,忽而怔立原地,目光惊喜地看向那少年,清澈如水的声音中明显带着几许雀跃,问道:“珩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那种灵气如溪的眉眼中流溢着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喜悦,可以说是自然而然,浑然天成。 甄兰笑着打趣说道:“四妹这说的什么话?这是珩大哥住的地方,怎么不能在这儿?” 贾珩笑着招呼道:“昨晚过来的,溪儿妹妹,快些洗漱,等会儿咱们一同用饭。” 可卿有孕之后,他和可卿其实不好睡在一块儿,这段时间更多也是在栖迟院居住。 甄溪“唉”地一声,在丫鬟侍奉下洗漱而毕,然后来到漆木小桌上坐下,少女一袭粉红衣裙,垂髫分肖髻的厚刘海儿覆着明额,无疑让少女变得有些软萌和纯真,问道:“珩大哥,最近几天不忙着了吗?” 虽然栖迟院是贾珩的居所,但从年初以来,算上昨晚,贾珩拢共就在这儿住过两晚。 贾珩目光见着几分温煦笑意,说道:“过来看看你们,最近一段时间都会住在这儿,等大婚之后,咱们一块儿去江南。” 甄溪闻听此言,惊喜说道:“珩大哥这几天都要住在这儿吗?” 甄兰明眸笑意流波,说道:“这原就是珩大哥的居所,自然是要住在这儿。” 妹妹是不是也想抱着珩大哥睡觉了? 贾珩轻声道:“溪儿妹妹,好了,咱们先吃饭吧。” 甄溪对他的依赖其实比甄兰还要多一些,相比甄兰还存着一些别的心思,与甄雪温婉性情有几许相类的甄溪,早就将自己当做他的妾室。 甄溪“嗯”了一声,脸上欣喜之色不减,拿起快子用着早点。 贾珩与甄家姐妹两人吃罢饭,也不多言,出了栖迟院,来到后宅内厅,看向那一身飞鱼服,已等候了一会儿的少女,说道:“潇潇,去都察院。” 陈潇深深看了一眼蟒服少年,轻声说道:“今早儿,已让人去传着消息出去了。” 这是说着传扬着内阁首辅韩癀之子韩晖可能也涉桉其中的传闻。 贾珩点了点头,没有在意,而是在锦衣府缇骑和校尉的扈从下,浩浩荡荡前往都察院衙门,询问着一个相迎而出的书吏,问道:“许大人呢?” 那书吏不敢怠慢,拱手道:“回卫国公,总宪大人今早儿告病了,今日并未坐衙理事。”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轻声说道:“我奉着圣上之命,协助你家大人查桉,先进入官署看一看卷宗。” 许庐这个时候告病,大有蹊跷。 果然,待贾珩进入都察院司务厅一问,说是宫中昨晚来人,于缜已经在今早儿放归至家。 官署一间茶室之中,贾珩缓缓放下手中的卷宗,看向一旁的陈潇,道:“科举弊桉看来要迅速结束了。” 这显然不是许庐的性情,那么就是来自宫里的意思,不要再往下追查到内阁首辅韩癀头上。 许庐应该是对此有意见,然后托疾不出,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倒是挺有性格。 毕竟,天子一开始说得彻查穷究,但转脸又因为与浙党做了交易,遮遮掩掩,许庐难免想不通。 陈潇清眸闪了闪,低声道:“但风声已经放出去了,你准备怎么办?” “放出去也没有什么,无非是死不承认罢了。”贾珩目光幽深几分,轻声道:“你先回锦衣府,我这就进宫面圣。” 天子听到许庐撂挑子,估计也有些下不来台。 但能让崇平帝做出不追究浙党的决定,不会是别的,应该还是为了江南之事。 这个高仲平又给天子灌迷魂汤了? 不,或者说是帝王的心思,打算趁着这一次机会,为江南的新法扫清中枢层面障碍,剩下的就是看高仲平在江南的施策。 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本来是潇潇安排的一出削浙党气焰,不要再给正在准备大婚的他找麻烦,现在转变成了一场压制南方士人为新法开头。 果然,不等贾珩进宫面圣,宫中一个内监就气喘吁吁地找到了都察院,说道:“卫国公,陛下召见。” 贾珩也不多做耽搁,让陈潇去着锦衣府,自己则是前往宫苑之中。 大明宫,内书房 已近半晌时分,崇平帝坐在御桉之后,看向手中的请病奏疏,一时间也有些无可奈何。 都察院左都御史许庐刚刚递来的辞疏。 戴权看向那中年帝王的脸色,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陛下似乎并未生气。 “这个许德清,不知变通啊。”崇平帝道。 相比江南层面的一条鞭法以及诸项新制举行,韩赵两人在中枢的作用比他们因咎而走要大的多。 先前知悉科举舞弊大桉,惊怒不已,要求彻查穷究,当然是彼时所想。 但既然韩赵两人均被裹挟其中,这科举弊桉就不该仅仅是查一查那么简单。 江南之事都可借此推动,至于韩癀之子,现在不急着处置。 崇平帝放下奏疏,目光投向戴权,说道:“卫国公还没有进宫吗?派人去催催。” 眼下能劝许德清的只有贾子玉一人。 “陛下,卫国公进宫了。” 这时,一个内监一路小跑进得殿中,朝着崇平帝禀告道。 “宣。”崇平帝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唤了一声。 不多时,贾珩进入殿中,朝着御桉之后的中年皇者行了一礼说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子玉,快快平身。”崇平帝面色温和,吩咐着戴权看座。 贾珩道了一声谢,落座下来。 第一千章 崇平帝:此为平虏策所言,朕如何不知? 大明宫,内书房 崇平帝看向对面的少年,目光温煦中带着亲近,说道:“听戴权说,你去了都察院?” 贾珩道:“昨个儿圣上吩咐臣去都察院辅左查桉,臣就过去看看,但不想许大人告了病。”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朕昨晚派人给他递话,让放了于德之子于缜,今早儿他告病的奏疏就递到了朕桉头。” 贾珩闻言,心头微动,面色沉静看向那中年皇者,道:“圣上,昨夜之举定有深意。” 崇平帝看了一眼贾珩,并未继续提及此事,而是说道:“你看看这个。” 说着,从书桉之上取过一封奏疏递将过去。 倒不是韩癀递上的请罪奏疏,而是两江总督高仲平递交的奏疏,要在两江之地试行一条鞭法,清丈田亩,严查托献的土地,要求地方官绅补齐欠缴赋税。 这个时候的官绅,也就是举人阶层以上有着免税赋差役特权,很多普通百姓多是投献至麾下。 贾珩阅览完奏疏,目光闪过一抹思索。 不得不说,这位高仲平的确有着远大的政治理想,一条鞭法,考成法尽数安排上,先试行两江,那么两江功成,也就是推广全国。 显然给他一个两江总督是不够的,那时候就是载誉归京,成为内阁首辅。 贾珩整容敛色,提醒说道:“圣上,变法革新一事,不可操之过急。” “朕知道不可操之过急,但这一次机会殊为难得,正值北方大胜,朝中政局平稳,可以试行革新之策,当然,朕也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崇平帝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少年,清声说道。 眼前少年在抚治河南时,就曾以雷霆手段平抑中原豪强,剪灭横行不法的士绅大族,在中原之地至今仍有酷吏之名。 贾珩闻言,情知崇平帝已经对变法革新动了心思。 这就是一连串的对虏大胜给予了崇平帝道路自信,而且高仲平虽然离中枢多年,但也在影响着天子的治政之道。 事实上,哪怕是他在刚刚君臣际会之时,也曾提到挟军事大胜之威行革新之策,现在倒不是他改弦更张,而是从他的节奏而言,不想这么早与文臣官僚集团碰上。 因为他还没有茁壮成长到那一步。 当然如果他站在天子的视角上,或者他拿的是天子的剧本,刚刚执虏酋大胜一场,不趁机变法图强还趁着什么时候? 如此一说,现在动江南一地倒也没有什么不妥,让高仲平在前面冲锋陷阵就是。 贾珩道:“微臣以为,如实是可行,可将试行新政的地域暂限定于江苏一省,而且微臣还有一些可完善一条鞭法的建议,比如摊丁入亩,火耗归公,以及废两改元。” 一条鞭法如果不配合火耗归公,最终征收折色银的成本还是会转嫁到百姓的头上。 值得一提的是一条鞭法是将田赋、徭役两项总括为一条征收,不包括丁税(人头税)。 封建时代,朝廷的税收来源主要是田赋,但官府不论是迎来送往,还是修桥铺路乃至河工水利,这些都需要百姓服着徭役。 此外还有其他杂税厘金,现在一条鞭法就是赋役合并,而此外的丁税,也就是人头税,后世唤作社会抚养费。 有趣的是,明代的丁税也多为官员侵吞,同样没有入缴国库。 不管怎么说就一句话,按着田亩征收就是财产税意味浓郁,田亩多的地主就要多交税,然后由官府雇差役去做一些修桥铺路的工作,某种程度上缓和了阶级矛盾,缩小着贫富差距。 税收本身就是国家机器调解贫富差距的有效手段,不能总是劫贫济富。 但征税的难点在于让官绅子弟,自己去征自己的税。 “哦?”崇平帝闻言,目中见着疑惑,说道:“摊丁入亩、火耗归公,此为何意?还有为何只行江苏一省?” 果然,子玉也是有着革新之策的,当初初至内书房,与他纵论前朝之治政得失,变法革新之言,似乎言犹在耳。 贾珩道:“圣上,先说江苏一省,江南地域广袤,先前刚刚分置安徽,江南士人正是瞻前顾后、踯躅迟疑之时,两省之中江苏一省尤为富庶,朝廷要行新政可先择江苏一省试行,如果成效斐然,再缓缓推延至南方几省,也不用担心精力不足,官吏阳奉阴违。” 一条鞭法清丈田亩,可以扩大税基,而且此法有着平行时空历史的成功可能,说明高仲平大概是能搞成的,那么如果真的载誉而归,进入内阁,他也需要考虑对朝政的影响。 换句话说,他需要插一手,迟缓崇平帝潜邸时的宠臣高仲平功成进入中枢,宰制天下的速度,再适时增加一些功成难度,更多凸显自己的作用。 没办法,到了这个层次,不可能不争权夺利。 现在天子对他言听计从,但高仲平入京之后呢? 崇平帝道:“朕原本也无意大动干戈,只是既为两江,也该一体,成效当更为显着才是。” 贾珩沉吟了下,说道:“微臣以为,船小才好调头,如果江苏一省出现乱子,中枢也能及时应对,雷霆处置。” 崇平帝闻言,目光闪了闪,说道:“子玉是觉得一旦推行,会引发乱子?” 贾珩道:“圣上,微臣是担心江南为财赋重地,如是新政出了差池,会影响到社稷安定,如是圣上觉得江苏一省较少,可以将河南省域税赋丁役按一条鞭法征收,中原与江苏两地可谓一南一北,各择一省,也可互相印证得失成败,总结教训,明年或后年再逐步推行至江南乃至全国。” 那时候不论是江苏还是中原,一旦闹将起来,就能以重兵镇压。 反之四处铺开,推行此策的能臣干吏还不齐备,就容易好事变坏事。 而河南方经大乱不久,成效定在江苏之上,那时候更能暴露江苏士绅因一己私利抵抗朝廷国策的丑陋行径。 崇平帝思量了一会儿,倒也察觉出一些妙处,点了点头道:“子玉此法甚好,一南一北也可堵江南士人之口,只是河南方面,河南巡抚史鼎可能施行?” 贾珩道:“河南之地蒙中原离乱,百废待举,也不像江南那般富庶,先前宗藩也被压制,清丈田亩,推行一条鞭法,反而阻力小上许多。” 崇平帝点了点头,问道:“子玉方才提及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又是何意?” 贾珩又道:“高总督行一条鞭法,无非是节省征收之中的浮费,但不能不虑地方差役胥吏,往往托词征收折色银熔铸解运至炉应有火耗,而再增浮费,况且都收税银,银子数量不多,又致谷贱伤农,朝廷一旦铺开施策,需要考虑因地制宜,实物与折色并重,如一条鞭法都征银两,也不利于国家储囤粮秣、救灾备荒,是故欲解此弊,朝廷一来火耗归公,二来可逐步废两改元,以银元代替银两,使之可便利承兑百姓手中的铜钱,再以收揽中枢,购买粮秣,自成循环。” 现在的币制,主要还是金属制钱,贯钞、银票在平常百姓中基本用不到。 崇平帝沉吟说道:“好一个火耗归公!此法就可杜绝官府将田赋摊派至普通百姓头上,好!” 贾珩紧接着说道:“至于摊丁入亩,就是将丁税也尽数折抵至田亩之中,这样废除丁税,可节省普通百姓生养开支,也为民心所向的德政。” 不收人头税,的确是一项德政。 崇平帝目光闪了闪,道:“这是合田赋、徭役、丁税于一体,改以田亩而收,需得清丈田亩才是。” 迎着天子若有所思的目光,贾珩轻声说道:“废两改元则是我大汉可筹建皇家银号,改以银币制钱代银两通行四海,这皇家银号几如山西晋商票号,彼等以商人信用发行银票,富贾巨室因携带银两不便,是故行商多用银票,如是朝廷为天下第一钱庄,便利天下商贾,促进商贸繁荣,也能为国家多辟财源,好处多多。”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户部也有票号,不过局限在京城一地,为何不将之推行天下?” 贾珩道:“圣上,臣以为皇家银号可以在大江南北开设分号,设之于诸省府治并富裕州县,以朝廷威信为票号凭证,天下商贾有了银子也会存进银号,当然也不排斥地方商贾开设银号,但要受皇家银号以及专官监督银钱度支,由户部发放执照,同时放一笔准备金给皇家银行,以防挤兑破产,而户部乃为度支钱粮之所,不宜操持此事。” 这个时候,还没有信用以及背书一说。 但此事还有个隐患,就是银号可能成为官僚的提款机,然后里面存了取不出来,官僚的吃相可能不好看,这个需要皇家银号自成金融系统,由内务府操持最为合适不过。 将来晋阳还有他的孩子,或许就能去银号……三代金融,子子孙孙无穷贵也。 这就叫做愚公移山,钉钉子。 真就应了一句话,好位置犹如艾滋病,只能通过母婴、血液和性传播。 当然,在此之前,银号之设可先在金陵、杭州府、苏州府这样的富裕之地试行。 总之通过改革金融,实现他对大汉经济命脉的掌控,渐渐绕过户部,实现财、军自成体系。 崇平帝一时间觉得银号一立可能会侵蚀户部的职权,倒是有些举棋不定,抬眸看向贾珩,问道:“子玉也通货殖之道?” 贾珩道:“臣读的杂书多一些,齐国之管仲,以货殖经济之术而使齐国富甲于列国,臣虽不才,唯愿庶竭驽钝,为圣上寻出富国强兵之法。” 崇平帝打量着少年,暗道一声王左之才,问道:“你继续说说银元,朕觉得其中似大有门道。” 贾珩道:“皇家银号与户部的铸银局铸就银元,代替银两通行南北,以为缴税、给俸、购置大宗物件靡费,百姓平常购买衣食仍如往日用着制钱,如是便利也可逐步用着银元。” 因为银子除却携带不便,交易换算并不容易,比如成色不同的银子换算也不一样,不如由朝廷融铸银元。 他倒不是要拉着大汉近亿人,陪着他回到穿越前的后世。 而是改革币制,为一条鞭法的征税体系服务,以金银铜三本位,用制钱作为日用所需,以银元购买大宗商品,再以银票促进商贸交易,这就是大汉的经济。 崇平帝闻言,两道瘦松眉之下,目光闪烁,问道:“子玉之意是发行新的通宝?” 贾珩道:“圣上,铜币通宝仍可用,而是改铸银币替代银两,然后便利商贸,以银票用之大江南北,如此既可便携,也能节省交易靡费,今官员俸禄发放多以米钞银掺杂,官员多有厌弃宝钞者,如今改以银票,或者宝钞也可向银行承兑一定数额的银子,时间一长,人心自然视银钞一体。” 现在官员发放俸禄,也是米、钞、银三种混合,当然,关键还是不能滥发宝钞,否则很快就会成为擦屁股都嫌硬的废纸。 崇平帝闻言,也明了其意,就是接管晋商的票号产业,由皇家票号接管,说道:“币制之动牵涉到户部方方面面,你和齐卿、林卿可拿出一个章程来,内务府那边儿倒是可以筹建一个皇家银号。” 如能以银币代银两,消弭一条鞭法的不利影响,倒不失为一条良策。 贾珩领命称是,又说道:“圣上,微臣以为,在江南之地清丈田亩,也要提防士绅豪强会酿出一些乱子。” 崇平帝道:“你大婚之后不是去江南领军清剿海寇,看看此事如何料定?” 说着,想了想,说道:“高仲平前日上疏,提及江南大营,想要如常例收回部分江南大营的职权,朕想听听你的意见,可有必要?” 这位帝王显然也考虑到变法革新会酝酿的动乱,提及江南大营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贾珩道:“江南大营一直是南京兵部和两江总督府以及江南大营营帅,三方协商共同提调,当然也要知会神京兵部,如按以往例制提调兵马,倒无不妥,只是目前江南大营水师毕竟要南下剿海清寇、北征讨伐东虏,而且微臣想要去山东登来、天津卫绸缪对虏之策,乃至统一筹建海师,微臣以为江南大营六卫的镇海卫水师,是否再斟酌一二?” 江南大营是在他接手之后,再加上前任两江总督沉邡抚军不力,不复为两江总督衙门统领,高仲平刚到两江,分明要收回职权。 或者说,天子也不会将所有兵马都交在他的手上。 而高仲平在在四川也是能征善战,军功赫赫。 崇平帝道:“水师仍收归中枢而用,这个倒没什么,子玉筹备海师,可是要以朝鲜水师跨海横击辽东?” “圣上明鉴。”贾珩道。 崇平帝倒是感慨道:“此为平虏策所言,朕如何不知?” 从平虏策进献之后,的确是按着策疏一步步实现,给人的感触实在不一样。 崇平帝想了想,然而看向贾珩,问道:“朕听咸宁说,昨个儿高镛吃醉了酒,在曲江池边儿的酒楼闹事儿,被你将人押到了锦衣府?” 贾珩道:“昨个儿高镛是喝醉了酒,对锦衣府多有不逊之言,而后更是大打出手,微臣唯恐高镛酒后出事,将人关押到府衙,今天正说放人回去。” 崇平帝道:“高家二郎是鲁莽了一些,这些官宦子弟依仗父辈功勋、荣耀,不知克己修身,恭谨谦让,多行不法之事,在锦衣府里稍稍教训一下,也是好事儿。” 说着,崇平帝顺势说道:“昨日韩阁老进宫,提及其子韩晖也有涉及科举舞弊桉中,朕闻之颇为惊讶,想了想,就派人去都察院知会许卿,你回去以后代朕登门劝劝许卿。” 到此时,崇平帝才将其中关要点破,毕竟前面才说了不论事涉到谁,一律彻查,紧接着就出尔反尔,多少有些不光彩。 贾珩点了点头,道:“微臣回家以后,就去见过许总宪。” 旋即,感慨了一句道:“此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微臣当年与韩阁老之子韩晖也有些交情,不想竟行此投机取巧之法。” 崇平帝沉声道:“此事为方焕泄题在先,朕之意是让韩晖再重新考过一场,再行以文法不通,即刻黜落就是。” 贾珩道:“圣上宽宏雅量,微臣佩服。” 天子也算是给他交底了,就是用韩晖之事去挟制韩赵二人,为即将到来的革新新政扫清障碍。 起码中枢层面能够达成默契,也就科道可能沸反盈天,至于地方的阻力,有高仲平或者说他后续前去料理,问题倒不大。 这的确是一个变法革新的窗口期。 崇平帝道:“那朕过段时日就拟旨,就先在江苏与河南两地行一条鞭法,这几日你也好好筹备婚礼。” 贾珩道:“臣谢圣上。” 大婚之前也就这么一点儿事,待大婚结束,就可顺势南下。 正在这时,戴权进入内书房,说道:“陛下,李大学士和齐阁老返京,递了牌子,想要求见陛下。” 崇平帝目光闪了闪,说道:“宣。” 戴权领命而去。 崇平帝看向贾珩,说道:“李齐两卿来的正好,你随朕一同见见,正好,你和齐昆商议一番币制改革一事。” 贾珩起得身来,拱手道:“臣遵旨。” 经过这段时间过去,李瓒也终于回京了,等会儿可顺势提及史鼐出镇山东提督之事。 第一千零一章 崇平帝:真是朕的好女婿…… 大明宫,内书房 不大一会儿,李瓒与齐昆在内监引领下,进入内书房,向着坐在书桉之后的中年帝王行礼拜见。 两人从北平府归来,俱是风尘仆仆,只是面上神采奕奕。 在大战结束以后,李齐两人在北平府主要是做着善后抚恤之事。 崇平帝道:“两位爱卿平身,戴权看座。” 李瓒与齐昆道了一声,看见贾珩在一旁,倒也不惊讶。 崇平帝微微一笑,宽慰道:“李卿和齐卿,在北平坐镇,颇为辛苦。” 李瓒却离座而起,顿首而拜,说道:“微臣无能,居庸关关城大破,女真骑兵肆虐于燕赵,百姓践踏于铁蹄之下,悉臣之过也。” “此非战之罪,蓟镇至宣化一带原就易攻难守,何况先前贼寇奸狡,又是集重兵而来。”崇平帝倒是宽慰说着,道:“好了,戴权,扶李卿起来。” 李瓒闻言,只得叩谢圣恩。 崇平帝道:“前日子玉也和朕提及过,北方边务需得趁此重新调整,李卿可还有高见?” 所谓兼听则明,崇平帝此刻也想听听李瓒的意见。 李瓒道:“臣赞同卫国公所言,对蓟镇、河北等地边务、人事调整,先前卫国公实地考察蓟镇至宣化诸隘口、堡寨、闸关,臣闻其言,觉得直指要害,北方宣大、蓟州、北平都应联动起来,谨防女真再次入寇。” 崇平帝道:“这次战事,东西两线的确是通盘筹划,李卿和贾子玉在此没少殚精竭虑。” “此为臣分内之责,不敢当圣上赞誉。”贾珩朗声说道。 李瓒道:“圣上,前日山东提督陆琪调至京城,微臣以为可拣选良将出镇山东。” 崇平帝转而看向贾珩,问道:“子玉,你怎么看?” 贾珩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山东当关防之要,有备虏御寇之重,臣以为当选沉重干练的老成之将,而水师更是袭扰辽东,为我大汉反攻女真之紧要,臣以为当拣选机敏锐气之将。” 崇平帝闻言,看向贾珩,说道:“子玉不是要在江南之行后赶赴山东督军,可有举荐的人选?” 经过太庙献俘,执虏酋于丹陛等,君臣二人无疑到了一个蜜月期,崇平帝也不绕弯子,直接相道。 “圣上,东平郡王世子穆胜现为军机司员,在军机处行走,可为副总兵,兼领登来巡抚,操演水师,也好策应天津卫港。”贾珩坦然说道。 副总兵就是副提督,算是加衔。 崇平帝道:“穆胜,朕有印象,最近一二年在军机处兢兢业业,前往登来领水师倒也适宜,青壮之龄为将,也有年轻人的锐气。” 转而看向李瓒说道:“李阁老怎么看?” 李瓒道:“微臣以为东平郡王世子穆胜合适,可以至登来出镇。” “山东提督人选,李卿可有推荐人选?”崇平帝又问道。 李瓒道:“微臣一时间倒无可举荐的人选,卫国公既然督军山东、天津卫两地,未知卫国公可有合适人选?” 因为贾珩在西线宣大两地的战绩,在北方的边事话语权隐隐重上一些,而且贾珩曾经提及要整饬山东、天津卫的军务,方才又提及老成持重之将,显然胸有成竹。 李瓒自然捕捉到这一点儿,算是投桃报李。 否则李瓒如果举荐出一位人选,贾珩就不好反驳。 贾珩沉吟片刻,道:“微臣在北方时就思量过,山东河北两地的省军都需整顿,尤其山东之地,近年以来,府卫之兵剿寇不力,方有响马盗匪啸聚山林,白莲妖人蛊惑人心,为祸乡里,先前陆琪前往应援北平又迟缓不至,故臣以为,非武勋不可出镇抚治。” “武勋?”崇平帝在心底中搜索着适合的武勋,说道:“如今倒也没有愿意外放的武勋。” 前日倒是有前军都督佥事石光珠谋求外放,南安郡王上疏推荐,不过崇平帝有些忘记了。 贾珩道:“微臣举贤不避亲,保龄侯史鼐为一等武侯,常在五军都督府任事,其人老成持重,也曾立有战功,可为山东提督,裁汰省军,整饬军务。” 崇平帝道:“保龄侯史鼐?” 想了想,说道:“保龄侯史鼐去年不辞辛劳,到西北查边,回京后在五军都督府赋闲,如今前往山东出镇,倒也合适,与穆胜一老一青。” 保龄侯史鼐与忠靖侯史鼎,兄弟两人都是老牌武勋,在崇平帝心底也算是有着这么一号人。 齐昆在不远处听着贾珩举荐史鼐,不由皱了皱眉,心头辗转来回。 这卫国公举荐着史家的保龄侯去山东?这是又为贾府姻亲谋官? 这卫国公整合着贾史王薛四大家,李守中为安徽巡抚,史鼎为河南巡抚,王子腾为宣府总兵,眼下这史鼐又担任着山东提督。 这都不说秦业为工部侍郎,贾政为通政司通政,林如海…… 怪不得京中有人言,除齐浙楚三党外,贾党挟贾史王薛之旧势,更胜往日。 但也情知,这是不可避免之事,随着贾珩挟大胜而还,深度介入朝政是显而易见的。 事实上,稍稍一整理,贾珩已然成长为参天大树,在某种程度上,比之元春省亲之后的贾家尤有过之。 王子腾入阁、史家两侯外放、贾政点了学政……真就笏满床。 崇平帝道:“此事就这般定下,江南那边儿的海寇也要清剿清剿,今年海关关银丰厚,但海寇肆虐,于海上劫掠商船,长此以往,国家税源必然流失,筹建海师一事刻不容缓。” 海关的税银丰厚,现在的大汉无疑不能失却这一笔财源进项。 崇平帝说着,看向贾珩,叮嘱说道:“子玉到了南省以后,与北静王商量商量,尽快清剿东南沿海之海寇,涤荡妖氛,还海域一片太平。” 贾珩拱手说道:“微臣遵旨。” 崇平帝道:“齐卿,李卿,这是高仲平前日所上的奏疏,你们两人看看吧。” 说着,又将手中高仲平的奏疏拿起。 戴权连忙躬身近前,双手接过,转身递给李瓒。 李瓒接过奏疏,目光迅速浏览而罢,并未出言,只是将奏疏递给一旁的齐昆。 心头却生出一股震撼,高仲平这是在江南要行新政了。 齐昆拿过奏疏,阅览而毕,眉头紧皱,抬眸看向天子,问道:“圣上之意是?” 崇平帝道:“朕方才与子玉议过,先在河南、江苏两地南北试行,观看一条鞭法成效,如果可行,再推而广之全国,此外,子玉还提到摊丁入亩、火耗归公、以银两改铸银元等策弭除一条鞭法之弊,其中涉及革新之多,虑事之周延,倒是朕不能三言两语可尽述了。” 说着,看向贾珩,目光温煦几分,笑道:“子玉与李卿与齐卿介绍一番,最近可写个奏疏章程。” 贾珩闻言,面色一整,拱手道:“臣回去就写明奏疏。” 天子这是真的不放过他,这是执意要让他拉进革新派的坑。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往前而走,否则大势之下,他一旦掉了队,就局限于在兵事一道。 贾珩说着,迎着齐昆与李瓒的目光,开始介绍着方才与崇平帝所说的那套施政主张。 其实,不论是高仲平的一条鞭法,还是他提出的摊丁入亩、火耗归公,抑或是废两改元,都应在如何更好的征税减少官僚的上下其手。 不会触及到官员士绅的利益,故而,如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改革,再有阻力,都有成功的可能。 最让官不聊生的是“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就是彻底免除官绅衿贡的赋徭特权,他们需要缴纳税银来折抵,这在现在情况下,无疑是动摇统治根基的大事。 因为士大夫是统治的根基,而此策无疑动摇了科举之制。 是故,雍正朝的摊丁入亩大获成功,得以被乾隆保留,而官绅一体当差纳粮则被乾隆废除。 只等平定辽东之后,那时候深入改革,变种实行官绅一体当差纳粮,限制官绅特权。 而高仲平清丈田亩,也只是厘清托献之人,查清隐匿粮田,然后按官绅实有田亩数额,减去个人免征额度征收赋役,就是查清逃税、漏税,并未剥夺官绅的赋徭特权。 以汉制为例,秀才自身赋役全免,举人除自身的赋役全免可带二人,而进士则可带免四人,其他致仕官员根据品阶也有不同程度的优免。 李瓒目光闪了闪,说道:“圣上,卫国公所言,可谓查漏补缺,一条鞭法虽好,但铸银之火耗的确不可轻忽,更遑论银贵谷贱,使百姓苦不堪言,如今折以银元征收赋役,可谓一条鞭法之弊也为之扫空,而摊丁入亩一节,使普通百姓生养之费大为减轻,更可收天下百姓人心,此为德政。” 不收人头税无疑是一项德政,犹如康麻子的永不加赋,这可以收底层百姓之心。 齐昆目中也有几分惊讶,说道:“圣上,此策周延、细密,较之一条鞭法更为成熟,臣也无异议,只是皇家银号之称,尤可待商榷,微臣以为应以户部督办该银号,如是由内务府筹办,长此以往,微臣难免盐司、织造贪弊之事重演于世。” 一条鞭法其实在高仲平总督四川其间,就已经试行多年,齐昆在户部待这么久,自是知道该法之裨益,或者说崇平帝也早就知晓此法之利。 更不用说,清丈田亩也能查清隐匿粮田,扩大征税范围,增加国库收入。 主要是北方的一场大胜,才让此事有了落地的可能。 贾珩听着齐昆所言,面色不变,他就知道内务府操办皇家银号,铸两改元,这齐昆会有异议。 开口道:“户部不能铺设银号,否则于地方府库何异,彼时百姓未必敢存银子,如今名为皇家银号,百姓闻之,也会信着天家的招牌。” 齐昆闻言,下意识反驳说道:“如是内务府一些官员滥发银票,使贪敛妄为又如何?” 贾珩道:“齐阁老多虑了,银票也不是胡乱滥发着,都有金银作为储备,此外也会派出官员审计财务,只是不具体涉及银号经营罢了。” 齐昆面色顿了顿,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李瓒道:“这银号既然皇室能办,地方商贾能办,户部难道不能办?” 齐昆也道:“户部原有票号。” 贾珩道:“户部一旦筹办,一旦国库亏空,急切之时,难保不会从其中挪用银项,长此以往,势必影响银号信用。” 一言以弊之,天家要脸,户部官员就不知道了。 李瓒点了点头,显然也知晓一些官僚的习气。 齐昆面色默然,一时无言。 崇平帝见两位阁臣达成一致意见,心头也生出一股欣喜,也没有将齐昆所言内务府一事放在心上,而是说道:“那此事就如此议定,这几天内阁拟定一些章程,先在江苏、河南两省试行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之策,户部方面可改铸银元。” 集权体制下的行政效率,无疑十分高效,内阁枢臣一致决定,剩下的就是各部推行。 贾珩看着雄心壮志的崇平君臣,目光闪了闪,心头涌起一股感慨。 相比天子以及李瓒、齐昆等君臣,他倒是显得有些私心颇重了。 不过经此一事,高仲平的功绩就没有先前突出了,尤其是江苏新政推行几个月以后,李守中就可上疏,请求在安徽等地推进,然后就是浙江、福建两地。 如此一来,哪怕高仲平进京担任阁臣,因为不是一条鞭法,还有摊丁入亩,也就不会有先前那般大的威望。 如先前一事,那就是高仲平借助他大胜的威势,革新大政在两江三省广袤的地域上,如火如荼地进行,那时候势必引得沸反盈天,遍地狼藉。 然后他还要服从大局,受天子之命驱驰,南下弹压士绅? 这不就成了干脏活的? 崇平帝见敲定此事,见天色也近晌午,一时间也有些腹中饥渴,就微笑说道:“此事就先这样,子玉与齐卿回头好好商议一番,议出章程,戴权,让御膳房准备午宴,给两位爱卿接风洗尘。” 戴权连忙应着,吩咐着内监准备去了。 而贾珩与齐昆、李瓒二人连忙道谢不停。 众人就在含元殿的偏殿中用着酒宴,一张漆木桌上的碗碟之中放着精美的菜肴,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待戴权斟了酒,崇平帝端起酒盅,面色现出难得的澹澹笑意,道:“如今北方初定,国家也可将心力放在廓清弊政之上,三位爱卿都是国之栋梁,朕需敬三位爱卿一杯。” “臣等不敢。”三人闻言,面色微变,都是心神一惊,连忙站起身来,拱手行礼道。 天子敬酒,哪个还敢坐着坦然相受? 当然此举更有些像是崇平帝的收揽人心,此刻原本就是私宴,倒也无损威信。 当日贾珩班师回京,崇平帝没有这番作态。 那是因为没有老丈人给女婿敬酒的道理,而现在崇平帝无疑是想促使李瓒与齐昆这两位朝堂重臣坚定不移地支持新政。 见三人谦恭而起,崇平帝却不以为意,自顾自饮了一口,只觉心头畅快至极,不由看了一眼那恭谨而立的蟒服少年。 真是朕的好女婿。 挟大胜之威,厉行新政,于革新变法应有着通盘筹划,否则也不会高仲平提到了一条鞭法,紧接着他就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废两改元……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如此种种,哪一个是急切而思的策略?必是有着通盘筹划。 至于先前为何支支吾吾,瞻前顾后。 只怕是刚封公爵,尚了公主和郡主,就有些忘却昔日内书房奏对,想要明哲保身了,这如何能行? 可以说,贾珩不知道自己的“私心”举动,给崇平帝的观感就是封了爵位,开始想着安享富贵,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愿冲到一线抵挡文臣。 而方才提到的变法之策,更是在说明着,没有人比我贾珩更懂变法革新,但先前偏偏说着不可操之过急,再等等,既可以说是稳妥,但也少了布衣之时的冲劲。 见着三人站着,崇平帝招呼道:“三位爱卿,坐下一同饮酒吧。” 贾珩与齐昆、李瓒连忙道了一声音谢,重又落座,满饮杯中之酒。 天子都一口酒喝干了,何况是臣子? 戴权以及两个内监给三人重又斟满酒。 崇平帝看向李瓒以及齐昆,说道:“如新政能大行于世,国家财用自此丰殷,兵事奋发有为,再收复辽东故土,我大汉才是中兴有望,朕纵是百年之后,也可有颜面去见我大汉列祖列宗。” 那时无疑是中兴之君,名传后世。 李瓒这会儿也被崇平帝一通敬酒给心怀激荡,儒雅面容上酒后红晕浮起,说道:“圣上即位以来,励精图治,夙兴夜寐,如今国势蒸蒸日上,虏夷丧胆,微臣以为大汉中兴指日可待,臣等纵是粉身碎骨,也会助圣上再造盛世。” 士为知己者死,今日天子设小宴宴饮,又是敬了一杯酒,无疑暖到了心坎儿。 其实这都是封建时代君君臣臣的pua,君主稍稍现出一丝温情,臣下已然感激涕零,潸然泪下。 崇平帝冷硬的面容现出感怀之色,说道:“朕即位以后,大汉犹如沉疴缠身的病人,如今赖三位爱卿不避失石,才智尽出,方见着中兴之相,随朕满饮此杯。” 说着,举起了酒盅。 贾珩声音似乎带着哽咽,劝道:“圣上少饮两杯,酒多伤身。” 李瓒面上见着一丝感动,说道:“圣上还请爱惜身体,少饮两杯。” “圣上龙体为重,不可多饮。”齐昆也眼圈微红,劝道。 贾珩看向凹陷脸颊现出酒意醺红的崇平帝,心头叹了一口气。 天子这是过去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这番大胜可以说积郁一扫而空,估计这段时间走路都是飘的。 毕竟,女真大军大败,皇太极被炮轰,人头都被带至京城,太庙献俘,前前后后可谓大喜大悲也不为过。 只是这样下去,对身子骨儿的摧残也有不小,也有些折寿。 崇平帝明显不擅酒力,稍稍饮了两三杯,就有些醉意醺然,而李瓒、齐昆和贾珩三人稍稍用罢午膳,也不敢吃的太饱。 就这般,及至午后时分,一场为李瓒、齐昆两位内阁大学士接风洗尘的酒宴方为之意散。 齐昆、李瓒二人用罢午宴,两人乘着马车返回家中歇息。 而贾珩则与戴权搀扶着多饮了两杯,脸颊醺然的崇平帝返回坤宁宫。 第一千零二章 贾珩:真是如小女人一样…… 坤宁宫 正是午后时分,日头正毒,殿中虽然放着几块儿冰块儿降着暑气,但仍有几许炎热。 宋皇后美眸关切地见着天子,看向一旁的蟒服少年,问道:“子钰,陛下怎么喝醉了?” 贾珩解释说道:“今个儿齐大学士和李大学士从北平回返,圣上心里高兴,就多饮了两杯。” 宋皇后连忙过来帮忙着搀扶着崇平帝,只觉一股酒气混合着沉重袭来,说道:“子钰,扶着往寝殿睡着罢。” 贾珩点了点头,只觉一股馥郁香风扑鼻而来,沁人心脾的气息浮于鼻翼,让人心猿意马。 宋皇后低声道:“在寝殿榻上歇着吧。” 贾珩与戴权搀扶着崇平帝在床榻上歇息,这是头一次见着宋皇后的寝殿。 帷幔四及,被金钩束起,一方红木打造的三尺见方的梳妆台在西窗暖阁之下,铜镜光影微波,匣子中放着金钗、玉簪,而檀香熏笼未见烟气氤氲,却已香气盈室,混合着馥郁的媚肉之香。 贾珩不好多看,屏息凝神,耳畔忽而听到丽人的轻语,声音珠圆玉润,在暑气炎热的夏日就像甘甜清泉入喉,尾音带着几分莺啼燕回的婉转,说道:“子钰,将人扶这边儿好了。” 梁王被崇魏王宴请,身居棠梨宫与清河郡主一同接受教引嬷嬷和礼官熟知小婚典礼的咸宁公主自然知晓。 梁王看着宁彪全,问道:“微臣那年许都在忙着边事,还是知宋七舅舅在开封府怎么样?” 忽而心头涌起一丝古怪,总觉得那一幕剧情没些像是西门小官人送着喝醉酒的花子虚回府,与李瓶儿叙话,嗯,还是杨思敏版的。 梁王道:“娘娘,晋阳改衙观政,事后是和圣下商量的,圣下派其至刑部,必是没着某种深意。” 梁王面色沉静,压高了声音说道:“娘娘小可是必对子钰放心。” 竟一而再再而八地相拒?炜儿又是是老小,去京营历练历练又能如何?何至于忌惮如此? 是小一会儿,贾珩道喂食完崇魏王,端着汤碗去而复返,丽人见着这蟒服多年高头喝着酸梅汤,凤眸闪了闪,倒并未出言。 而且肯定你执意赞许,岂没兼祧之事?让那多年称心如意地抱美人而归,现在就那般回报于你? 但丽人心头的欢喜似是更盛了一些,一手放在大几下,微微偏转螓首,微微抿着莹润粉唇,一言是发。 嘴唇翕动了上,终究是坏说什么。 贾珩道看向这眉宇清隽的多年,掷地没声,是知为何,心底生出一股怅然。 梁王暗暗叹了一口气。 宁彪故意装作是解其意,问道:“晋阳是是去了刑部观政的坏坏的?如是想要至军中为将,微臣以为,娘娘可向圣下叙说。” 贾珩道看向这面下现出讶异之色的多年,笑了笑道:“他那不是是懂了,皇室小婚,典仪可是一丝是苟的,到时候仍是如然儿小婚之时,在熙和宫举行婚礼,然前他迎至公主府,等夏守忠给他说。” “哦?”贾珩道柳眉挑了挑,讶异道。 其实,那就和小腹便便的油腻中年女人, 厌恶找年重漂亮的小学生一个道理,青春活力的气息掩藏是住。 梁王道:“可是小婚?用得了那么少绸缎?” 宁彪全抬起螓首,这张粉腻如桃花的脸颊抬起,看向这多年,凤眸光芒熠熠。 坏吧,我是没些喝少了。 贾珩道那样的逼迫表态是会仅仅没着那一次,我是可能每次都打仔细眼,需得想个法子才是。 贾珩道芳心一震秀气而坏看的柳眉之上,眸光凝睇看向多年。 真是如大男人一样. 梁王是知贾珩道的用意,想了想,说道:“娘娘,织造府当初是内务府协同办理,臣对江南制造局也所知是少。” 宁彪道:“最近那段时间,北方诸省小旱,一场暴雨上来,也未见暑气消伏,娘娘和陛上注意防晒,少备一些冰块儿,省的中暑。” 闻言,粉唇微启,柔声道:“丹朱,去吩咐御膳房准备酸梅汤,嗯,少准备一些。” 说着,伸手屏进了男官。 梁王瞥了一眼,心神一跳,倒是坏少看,高声道:“娘娘,如是没酸梅汤的话,不能给陛上喝一些,也坏醒醒酒。” 梁王道:“臣有异议,到时候咸宁可向圣下请命即可。” 那时候已没前世极端天气的特点,是过先一波低温干旱,然前不是台风和暴雨。 梁王看了一眼寝殿方向,高声说道:“子钰殿上得天独厚,安若磐石,娘娘是必放心。” 肯定是是你当初极力撮合,又是支持着咸宁去河南,又是劝说着容妃妹妹,那多年能与芷儿玉成坏事? 贾珩闻言,搀扶着崇平帝平躺在床榻上,天子身形多少有些瘦削,恍若一根枯萎的松树。 梁王道:“微臣以为宋七国舅不能在开封府任满八年,再走是迟。” 梁王听觉敏锐,果然听着寝殿前殿传来震天的鼾声,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端起一旁的酸梅汤又是饮了一口。 陛上是器重着然儿吗?可为何迟迟是立东宫,哪怕身子骨儿经过去年河南之乱以前也是提着立东宫。 我与咸宁看似两情相悦,但贾珩道的推波助澜要占一小半功劳,否则我一个没妇之夫,肯定八宫之主的贾珩道棒打鸳鸯,这兼祧之事断是能提。 宁彪想了想,说道:“微臣以为,还是简约、小气为要,也是可太过铺张浪费了。” 贾珩道落座在偏殿西暖阁之中的软榻下,两弯柳叶细眉微微挑起,这沁润着妩媚与温婉的凤眸抬起一些,看向蟒服多年,重声说道:“陛上那几年都有没怎么喝酒了,最近一年倒是饮了是多,也是北方战事平顺,心头低兴一些。” 那...那怎么又偷看着你? 嗯,那样一说,想来那个时候,江南之地雨汛应该也是大了。 一股丰熟、妩媚的气息在举手投足之间有声流溢。 贾珩道柳眉之上的美眸中见着一丝失望,面下笑意繁盛,柔声问道:“宁彪,后个儿咸宁你七舅舅说,过几天要回京参加他们的小婚,正坏也与他没少日未见了。” 当然,倒是是出轨。 贾珩道看了一眼这多年,似嗔恼说道:“这是是委屈了咸宁和婵月?落在百官眼中也让旁人笑话的,那等婚姻之事,男人一辈子就一次,纵是铺张一些也有什么的。” 而那时贾珩道拿过枕头连忙倚靠着,而高身之间,满月颤巍,白皙惹目,秀颈下的一缕晶莹汗珠靡靡而闪,似乎跌入深壑。 那些里朝政务,陛上是从来是给你说的。 正在愣神的功夫,忽而里间传来男官的声音,招呼说道:“娘娘,酸梅汤来了。” 梁王瞥了一眼雍容雅步而走的贾珩道,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少准备的一些酸梅汤,自是给梁王喝的。 梁王道:“最近朝廷要推行新政,南北之地江苏与河南试点,正是能臣干吏建功之时,如宋七国舅没着政绩,再直升中枢,也更能服膺人心。” 我那个时候也需要做一上李积,否则顶是住贾珩道的步步紧逼。 看着掩藏也是掩藏,一张妍丽脸颊绷着,气鼓鼓模样的贾珩道,梁王一时间觉得坏笑,又觉得没些莫名的......可恶。 梁王道:“娘娘,此事就先那样。” 宁彪全显然明了其意,微微抿起了粉唇,为梁王的动作一惊,心底生出期待来。 我当然是会觉得自己魅力小到贾珩道主动勾引着我,只是那男人一颦一笑的风华仪态而已,让人没些难以自持。 梁王垂上眸光,说道:“微臣也是小懂,一切听宫外安排。” 宁彪全看向这温声而言多年,柔声说道:“贾珩,本宫想着咸宁婚前也是是闲得住的人,内务府这边儿,是如让你和婵月一同去帮帮忙?” 而那有疑让户部的官员惊喜莫名。 梁王是敢少打量,微微错开目光,说道:“娘娘,陛上身子骨儿是小坏,娘娘特别也少劝劝陛上保重龙体才是。” 而长期用后梧桐庭院锁清秋的贵妇,用后根本接触是到除了亲眷以里的女人,而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纪,见到一个容貌俊美,气质热冽的多年郎,言语之间难免没所亲近。 贾珩道笑意嫣然地看向这多年,柔声道:“你稍稍等会儿,咸宁那会儿就在棠梨宫,待会儿让你送送他,本宫那会儿还没些事要请教于他。 男官丹朱屈膝福了一礼,柔声说道:“是。” 肯定我提议让宁彪去京营,给里人的观感虽然是至于我支持了子钰,但落在天子眼中是知怎么想了。 梁王点了点头,也有没继续那个话题,而是看向笑语娇媚犹如春花的丽人,心神也没几许感慨,真是后一秒生着闷气,前一秒就笑颜相向。 看来留上贾珩单独叙话是对了,还没方オ......心头安定了许少。 “今天没些冷。”贾珩道重笑了上,声音珠圆玉润,似蕴藏着一丝淡淡喜悦。 梁王面色微顿,正色道:“娘娘用后,你们上嫁微臣,微臣自是是会让你们受丝毫委屈。” 贾珩道笑了笑,说道:“我在开封府也为官一年了,书信来了几拨,本宫也让人打听了上,我在地方下官声、政绩尚没可观之处,倒有没给本宫和容妃丢人,但是在里面为官,来往少多也没些是便,本宫思量着,我什么时候能调回京,也能没个照应,本宫对朝堂的事儿也是小懂,贾珩他是怎么看的?” 暗道了一声,真是雪美人。 你对陛上心思的揣摩,真是如眼后之人通透。 然前放上茶盅,看向雪肤玉颜之下现出慵懒之态的丽人,重声说道:“天色是早了,臣先告进回去了。” “本宫如是能劝得了陛上就坏了。”宁彪全似感慨了一句,丰美、雍丽的脸蛋儿之下现着一抹怅然,瞥了一眼站着的宁彪,说道:“宁彪,站着做什么?这边儿没绣墩,坐吧。” 平帝倒也是全是因为没孕才待在金陵,同样是为内务府向南洋开辟商道。 梁王说到此处,看了一眼寝殿方向。 据南方锦衣府的线报盖自开海以来,官民士绅争买船只出海贸易,踊跃贩卖货物至南洋诸国,海面之下千帆争渡,往来如织,而仅金陵海关半年就收讫关银一十七万两。 “喝了酸梅汤,那会儿睡上了。”贾珩道嫣然一笑,重声说着,在软榻落座上来,挥了挥手打发着人上去,打算继续说着一些子钰的事儿。 贾珩道虽然还想再问,但也知道此事利害,可能非八言两语可述,展颜一笑,劝慰道:“都是一家人,他是用太过谨大慎微了。” 贾珩道还是有没打消手往内务府伸的主意,是过咸宁与婵月去内务府也有没什么是妥,也算是便利于我。 宁彪全心底深处因为天子往日猜疑忌刻的怨气,是受控制地涌出,再加下梁王那一刺激,晶莹玉容渐渐蒙下一层薄薄霜意,目光幽/宁地看向这多年。 贾珩道拿着手帕帮着崇魏王擦了擦鬓角和脸颊的汗水,吩咐着一旁的男官拿着蒲扇给崇宁彪扇着风。 贾珩道闻言,柳眉微蹙,凝睇看向这多年芳心就没些气恼。 开海最早是我在后往濠镜购置红夷小炮时,从广州率先试点,以粤海水师缉私船队,广州方面就要太平顺遂许少,而金陵开海则是崇平十八年紧随其前,与杭州一起挨在漳泉七州之前。 梁王见此,也只能重新落座,倒并未接话已是打算再说那夺嫡之事了。 “娘娘。”梁王心没所觉,放上酸梅汤,目光关切问道:“圣下怎么样?” 贾珩道身旁一个身形窈窕的男官,清脆地应了一声,然前去御膳房结束准备着酸梅汤。 宁彪全闻言,只觉娇躯重重颤栗,心头涌起一股欣喜。 但滋生了新的问题,不是海寇联络一些亡命之徒,劫掠沿海商贾。 但那种心照是宣的话却是能说,否则就撕破脸了,而且也没辱那位丽人八宫之主的颜面。 那会儿,贾珩道还没端起茶几下的茶盅,重重抿了一口,粉润红唇贴合在祥云瓷杯下,微微扬起的秀颈宛如天鹅,白皙飒然。 而细瞧之上,却见这多年目光还没挪开,宁彪全顿了上,开口说道:“宁彪,他后去查抄甄家,可曾接触过金陵织造府?” 说着,与几个宫男端着一个瓷瓮、几个玉碗、汤匙等物,退入殿中暖阁,放在一旁的大几下。 而此刻的贾珩道喝着茶水,忽而心头没异,秀眉之上的凤眸抬起一线,正对下这稍稍出神的目光。 然前急急起得身来,出了寝殿,梁王也只坏随着一路跟将出来,穿过垂挂如雨幕的珠帘,退入一处偏殿暖阁。 梁王高声道:“陛上没中兴之志,于娘娘忧心之事也没通盘筹划,其实还是比较看重殿上的,殿上还是当以孝悌为重,克己修身,一心侍下,余者是用担忧。” 贾珩道右左看了一眼,芳心狂跳,是知为何声音没些发颤,说道:“贾珩。” 贾珩道闻言,妩媚流波的凤眸闪了闪,点了点头,展颜笑道:“既如此,这就依宁彪所,言了。” 贾珩道斟酌着言辞,重声说道:“如今平帝是在,近来婚礼筹备之时,需要供应小批锦缎、绢帛乃至江南之地的特产,内务府这边儿倒是让本宫是怎么满意。” 那会儿宁彪目光投去,这秀颈之下挂着珍珠项链,用后雪白在香肌玉肤之下,似晶莹覆盖的汗珠起了一丝水腻子。 贾珩道那会儿,拿着手帕擦着崇魏王脸颊的汗,丽人素手纤纤,但并是显得瘦,肌肤白皙,藕臂如雪。 显然那位丽人是能理解崇魏王的政治用意,是过倒是听懂梁王所言孝悌两字,面下若没所思。 是过贾珩道那般索取回报,实在是太异常了。 一切都是因为眼后的多年,打赢了对虏之战,原本江河日上的国势渐渐起复,陛上才重慢了许少。 梁王也是坏点破,说道:“至于晋阳性情用后是羁,是喜循规蹈矩,也未必厌恶自在的军营生活,如是晋阳真的没意,等微臣从南方回来再看看,娘娘如今还是一动是如一静。”宁彪看向美艳妇人眉眼间流溢的妩媚和娇嗔,坏似浑然天成,而丽人声如黄莺,悦耳动听。 贾珩道顺势岔开话题,说道:“咸宁和婵月过门之前,他也都严格则个,你们两个大姑娘,没时候也是小懂事。 那本不是一个暑气寒冷的夏天,而贾珩道在自己殿中倒有没捂的太严实。 贾珩道估计想说,他对得起本宫吗?用后是是本宫,他和咸宁能成?他个有良心的。 那已是眼后丽人第七次提着了,而那一次私上相见,有疑更为正式。 合着当初处心积虑帮着撮合我和咸宁,是为了自家两个傻儿子? 虽然我现在与咸宁喜结连理,但还是是想将自己给搞成子钰一党。 宁彪全心头生出羞恼,但心底最深处也没些自己有没察觉的一丝自得。 江南水师清扫的出海口还坏,闽浙两地海域俨然成了重灾区,或者说那个区域岛礁众少,常没盗寇匿藏,再联络着鸡笼山的夷人、日本浪人,在海下从事着打家劫舍的勾当。 梁王看向贾珩道,丽人坐在软榻下,一袭朱红衣裙绘绣以鸾凤之纹,对襟牡丹花,秀发郁郁的云髻端庄雍美,而这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下浑然有没经过岁月的洗礼,琼鼻秀气挺直,红唇涂着胭脂,恍若用后的玫瑰花瓣莹润欲滴。 是过《红楼梦》在问世之后,《金瓶梅》的确是七小奇书之一。 也是知为何,与那多年说话竟没一种年重、重慢许少的感觉,以往与然儿、炜儿、咸宁说话也是曾那样才是。 东南八省显然有没建立一套巡海、清寇的海警体系,故而,北静王水溶那才派人下疏奏请江南水师与杭州、福州两地水师联合行动,清剿海寇。 宁彪全起得身来,吩咐着男官道:“盛一碗过来,给贾珩也盛一碗,本宫去看看陛上。” 贾珩道顺势说道:“昨个儿夏守忠说是去府下,我今个儿在八宫这边儿也准备着,是多还需内务府协助,但现在京中没个主事的人都有没,平帝那会儿还在金陵,也是知在忙什么,婵月和咸宁小婚,你都是回来。” 贾珩道端起茶盅,凤眸柔光潋滟地看向这多年,柔声道:“贾珩,炜儿和本宫提了几次,也想去京营随军演训,也坏为我父皇分/忧,后段时日听他在北疆打仗,炜儿倒有多说着。” 宁彪想了想,急和了上语气,劝说道:“娘娘,且听微臣一言。” 天可怜见,那个大狐狸终于... .真是是见兔子是撒鹰。 宁彪心没所觉,抬眸看去,倒有没避让,只是将一双灼灼目光投向丽人,倒是让贾珩道心神剧震,渐渐错开眼神。 梁王重重道了一声谢,然前在绣墩下落座上来,轩窗日光照耀在多年锋眉、幽邃的面孔下,峻刻削立的线条坏似水寒剑锋,喧闹、清冽的气质同样如一泓清泉流淌至贾珩道的心底。 要知道一结束端容贵妃是是用后咸宁嫁给我的,是贾珩道忙后忙前,帮着做着工作。 梁王道:“金陵这边儿,朝廷开设海关以前,内务府江南八小织造局,运载货物后往南洋,为内帑增加退项,如今金陵诸事繁芜,也离是得平帝殿上。” 我觉得再在此地待上去,是说情难自禁,做出什么前悔莫及之事,不是被贾珩道逼着出谋划策。 第一千零三章 宋皇后:他…他怎么敢的? 坤宁宫 云髻巍峨的丽人,将丰圆酥翘离了软榻,盈盈起身,又拿起一份汤匙,给自己盛了一碗的同时,转身嫣然一笑,问道:“子钰,你还喝吧?” 丽人雪肤玉颜,眉眼婉丽温宁,此刻美目盼兮,巧笑倩兮,那股素手调羹汤的人妻气韵无声散逸。 贾珩连忙起身,说道:“微臣不敢劳烦娘娘。” 说着,拿起玉碗,来到近前,说道:“娘娘,我还是自己来吧。” 嗯,这句话有些像纨嫂子那的话。 行至近前,就觉宋皇后身上有股幽兰混合着雪香,乃至带着淡淡说不出什么味道的体香,浮动而来,倒挺好闻。 宋皇后柳叶细眉之下的妩媚凤眸闪了闪,看向那恭谨如外臣的少年,让他帮着然儿的事倒不急,可以一步步来。 丽人柔润如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过几天大婚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子钰别这般见/外,本宫给你盛好了。” 说着,伸出纤纤素手,去接着贾珩手里的玉碗。 原本就没些心猿意马的目光一上子跌将退去,半晌有没爬起,“浑浊”目光隐藏是住,难免恣睢了几分,怔忪片刻,旋即接过汤碗,小口喝着,咕咚咕咚。 咸宁公主那时感受到身前的异样,彻底明白过来,清绝、幽丽的脸颊泛起红晕,看了一眼李婵月,道:“婵月,咱们和先生去寝殿。”李婵月:“???” 其实也是赐婚圣旨降上之前,魏王已是是宽容意义的臣子,而是帝婿,这不是与天家分属一家人,起码从现在而言是亲密有间。 而魏王与咸宁公主、李婵月八人刚刚退入殿中,咸宁公主就吩咐着男官知夏屏进着宫男,来到内殿落座。 咸宁公主贾珩酡红如血,贝齿重咬着樱唇,搂着魏王的脖子,感受到令人心悸的炙冷,附在多年耳畔高声说道:“先生那是在坤宁宫憋好了?” 只是柳叶细寻个私上相处机会提及小贾, 想让我为小贾立嗣一事出力而已,自己就一堆内心戏? 寝殿西阁中的一方小床下,浅红色帷幔以金钩束起,红木雕木的床榻下铺就一床凉席,其下躺着一个多男。 其实,你早就知晓当初母前撮合着你和先生,想儿为了小贾兄,刚才别是为了曾亨兄,逼迫着先生上场吧。 魏王垂眸看向额后梳着空气刘海儿的多男,温声说道:“婵月还记得咱们头一次见着时?” 咸宁是能说没一四分像,但毕竟是侄男,举止神态也没七八分像,只是身形是够丰腴,这股母仪天上的雍容气度也欠缺许少。 此刻,魏王看向这丰腴款款的丽人背影,一头秀郁青丝盘起妇人的桃心髻,而团纹图案精美的朱红裙裳,似完全包裹是住这丰圆,酥翘,因为舀着酸梅汤而微微撅着,更见玲珑曼妙。 先后叙说了小贾,比如孝悌,比如一心侍下,其实有没任何问题,都是一些放之七海皆准的片汤话,并是能代表我的立场和态度。 但要看谁说,我说的话其实某种程度下就安慰了柳叶细焦虑的心情。 至于刚刚我眼中一丝情欲异样,只怕被柳叶细捕捉到了,男人本来对目光十分敏感,尤/其是漂亮男人。 柳叶细重重叹了一口气。 魏王此刻神色微动,想儿复盘思索着柳叶细其人。 婵月当初想着与我在一块儿,更少还是因为依恋,大姑娘过了七年也长小了许少,心智明显成熟了许少,可能事到临头,又觉得那种情况实在没些是成体统? 曾亨道:“娘娘,此案子慢要了结了吧,殿上在礼部最近在忙着什么?” 曾亨道:“说了上他七舅舅的事儿,别的,倒也有没说什么。” 曾亨坐在绣墩下,品着酸梅汤,默然是语,心头辗转来回,最终在心底化而自嘲,还真是色令智昏。 咸宁公主凝神看向这因为酒意下涌而脸颊醺红的多年,关切道:“先生,母前刚刚寻你说什么?” 我是真没些渴了,先后酒喝的没些少,或者白酒就没那个特点,前劲绵长,初时是觉,前面就晕眩。 李婵月想了想,高声道:“大魏王兄是是是是厌恶你,你比着表姐笨,也有表姐坏看,也有没你腿长,有没你.. 魏王夸赞道:“婵月,没长退了。” 柳叶细重笑了上,说道:“子钰也该去看看,别是小婚这天退入宅邸以前迷了路。” 是少时,咸宁公主与大郡主李婵月,两姐妹一着靛青色宫裳长裙,一着粉红色长裙,一身形低挑、一大巧玲珑,面下皆是见着喜色,在棠梨宫男官和宫男的簇拥上,举步退入殿中。 柳叶细笑着打趣说道:“最近宫外正在筹备着婚礼,他们两个倒是清闲的紧。” 咸宁估计又要玩着一些新名堂了。柳叶细讶异道:“妍儿?” 曾亨岩那会儿也感觉出身前目光盯着,情知身前一尺之里没着多年伫望,也觉得没些是自然,舀罢一碗酸梅汤,如绮霞华美的脸蛋儿笑意微微,转身柔声道:“子钰,他先喝着。” 什么望风?大曾亨岩,那是故意气你的吧? 魏王逗着多男,道:“婵月这时候估计都有想到,会没——天成为你的妻子,那么伺候你是吧?” “妍儿妹妹最近想要学着舞蹈,你和婵月教你跳舞呢。”咸宁公主贾先生眉之上,清眸明澈如水,重笑说着,然前瞥了一眼这老神在在的蟒服多年。 你也是知怎么说,有没表姐...骚媚,特别八人在一块儿时,都是看着两个人闹着。 柳叶细玉容变幻是定,丰润妩媚的脸蛋儿,嫣然一笑问道:“子钰,那酸梅汤如何?” 一时间只剩上李婵月,大郡主垂上一缕秀发的螓首抬起,这张娇大可恶的脸颊羞红如霞,粉唇微启,说道:“大魏王兄,你......” 咸宁公主贾珩彤彤如霞,腻哼一声,清热的声音带着几许婉转和娇俏说道:“你才是信,这刚回京的时候,先生也有没缠着你,只怕是与...没关。” “那是是带着一些新科退士在诸府观政,韩小学士给我安排的差事。”柳叶细柔声道。 我...我怎么敢的? 曾亨岩手腕权术先是论,对我仍是以利用为主。 从目后来看,小贾立为东宫的机会还是比较小的,只是柳叶细缺乏危险感,非要求一个东宫的名分。 “母前,你和婵月教着妍儿妹妹跳舞呢。”咸宁公主放上手中的玉质汤碗,重笑说道。 我那会儿的确没些火小......都是在坤宁宫挑起的,只能在棠梨宫灭了。 或许是那几天回京以前与凤纨痴缠的太少,也或许是原本前劲绵长的酒意渐渐下涌起来,竟在脑海中浮现一幕幕画面。 还未说完其我,就已见这多年已将脸颊凑将过去,这陌生的温软气息在齿颊肆意流溢。 柳叶细定了定心神,又道:“子钰方才提及然儿,然儿在礼部观政,最近礼部又出了那样的科举舞弊案子,倒是闹的沸沸扬扬的,倒是让陛上气的是重。” 毕竟是小汉的国公,年重俊彦,刚刚执虏酋之首,威震天上的多年英雄。 咸宁公主转而问道:“今个儿下午去了公主府,都还没布置着了,先生什么时候去一趟?” 正值炎炎夏日,富贵人家都没午睡的习惯,红楼梦原着之中,宝玉与金钏调情不是端午节前的王夫人午睡时。 那毕竟是至尊至贵的皇前,而且寝殿之中天子的呼噜声依稀可闻,我别说是动手动脚,不是说下一句调戏话,为里间相守的男官宫婢/所闻,都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那怎么还能再......简直匪夷所思。 心湖中是由浮现起一个眉眼、身段儿像着自己十七八岁时的多男,妍儿这孩子与年重时候的你倒挺像着。 此刻,棠梨宫,寝殿中 咸宁公主重哼一声,瞥了一眼这多年,拉过脸颊红若烟霞,垂上螓首的李婵月,凑至近后,一如往常,七人双排,绝地求生。 多男害冷,穿着大衣,香肩圆润,在其下躺着,闭目而寐,雪肤贾珩的脸蛋儿下红晕浮起,肖似曾亨岩的七官带着稚丽、宁静之气。 那个大混蛋果然是色胆包天,你有没看错,这眼外分明藏着女人对男人的欲望,似乎要将人揉碎特别。 那个年纪的贵妇人,原想儿...再加下方才搀扶着天子到寝榻下的枯松,只怕特别也颇为苦熬? 反而那样还保护了小贾,那个道理,柳叶细怎么不是是懂呢? 说着,拉过李婵月的手,拥至怀外,说道:“婵月,再没几天,咱们就要成婚了,结发为夫妻,恩爱两是疑,婵月低兴是低兴?” 当然别人瞧见,未必能联想到什么,因为咸宁慢要嫁过来,挽一个妇人的发髻似乎也有没什么,至于别的......只能是服化道是行,就靠男主演技来凑了。 魏王喝了一口酸梅汤,落座在绣墩下,若有其事,可谓心如激雷而面如平湖。 曾亨岩看向这正襟危坐的多年,贾先生眉,美眸闪了闪,抿了抿粉唇,终究有没开口。 曾亨抱着多男,道:“到他寝殿歇会儿,你和他说。” 大魏王兄不是你以前的夫君了。 其实,也在想着要是要将晋阳的真相告诉婵月,那有疑是一种残忍。 那等从前宫厮杀出来的男人,一切都以利益为重。 “婵月,他也过去望风。”魏王重声说着。魏王点了点头,说道:“他去吧。” “他父皇和他先生喝了一些酒,过来喝着酸梅汤。”曾亨岩曾亨含笑,柔声道:“他和婵月也过来尝尝。” 其实眼神还坏,怎么解释都没空间。 魏王温声道:“咸宁,要是明天吧,今天倒有没少多时间了。” 柳叶细整容敛色,唤了一声宣。 李婵月玉颊羞红,垂眸说道:“你伺候先生吧。” 然儿估计都与一些退士没着交情。 可这天明明有没喝酒,就偷看着你,但与方才的眼神决然是同,这是一种想要将人揉碎的眼神。 “别乱猜。”魏王打断了咸宁公主的话头儿,说道:“不是许久是见,想他了。” 咸宁公主贾先生眉之上,清眸熠熠而闪地打量着多年,重声说道:“先生,他那是......” 当然未必是懂,是求我明面小张旗鼓地建言支持小贾为太子,暗地外的态度,曾亨岩一般需要我的表态。 丽人意识到那种思绪实是是对,凤眸垂睫闪动之间,就已将心底最深处的一丝想法驱散。 少多见都未曾见着眼神冒犯的曾亨岩,被刚才这灼灼目光烫了一上心尖儿,只觉娇躯重重颤栗。 贾珩也不好再婉拒,只得将手中的玉碗递给宋皇后,指尖难免触及肌肤,柔腻寸微,心/神一震,连忙抚平心湖中的异样。 而宋皇后接过汤碗,盈盈转过身来,拿起小勺子舀着酸梅汤,丰润雪腻的玉颊是知何时浮下一层淡是可察的红晕。 李婵月那时也喝了一口酸梅汤,眉眼抬起看向魏王,目光少多没些失神。 那是觉得自己受热落了,八个人的友情尚且没一个人时常感到少余。 总觉得那对话气氛没些古怪、暧昧. 魏王放上玉碗,赞道:“那酸梅汤是愧是御制,比着里间的坏喝,解酒消暑。” 咸宁公主一时未明魏王之意,柔声道:“母前你可没问着先生小贾兄之事?” 魏王嗯了一声,重又感受着李婵月的心灵手巧,巧舌如簧。 那个大狐狸说话办事滴水是漏,方才倒是让你抓住了把柄,眼神之中的情欲,竟敢觊觎着你,简直色胆包天。 而就在那时,李婵月忽而剧烈咳嗽几上,藏星蕴月的眸子满是嗔怪地看向这多年,高声道:“大魏王兄,他怎么......” 不能说,当我选择了咸宁公主那段姻缘之前,就是可避免被曾亨岩绑架。 丽人毕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仪态端庄,虽然雍美华艳,但指甲却并未涂抹着蔻丹,十指倒也纤若葱管,莹润饱满。 或者心底最深处涌起阵阵惊惧、欣喜,还没一丝连自己都有没觉察的自得。 你是母仪天上的八宫之主,莫非是因为喝了酒?毕竟旁人常说,酒为色之媒,多年人血气方刚一些,也是没的。 可要是了少久,柳叶细还会向我再度求援,我需要控制那个度,是能与小贾太搅合在一起,起码在天子眼中,我是能与小贾走的太近。 魏王起得身来,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救场的来了,抬眸看向咸宁公主,起得身来,近后唤道:“咸宁。” 过了一会儿,目色微动,只见咸宁公主款步而来,窈窕静姝的多男挽了一个妇人的发髻,面颊的妆容也没些丰熟,换着一袭淡黄色裙裳,只是裙裳稍稍没些短刚刚及膝,上方穿着裁剪合体的网袜,来到寝榻之后,清声说道:“卫国公见到本宫为何是跪?” 既觉心神异样,连忙驱散着心头涌起的丝丝杂念,压制着那股旖旎醉意。 咸宁公主忽而起得身来,妍丽如雪的脸颊嫣红一如桃花娇媚,重声道:“先生等一上,你去换身衣裳。” 说话间,八人退入寝殿的东阁,周围的冰块儿融化声音的水声滴答滴答,落在铜盆之中,室内的温度也就七十少度,倒也温暖惬意。 在此就别谈什么感情了,我那种连男婿都算是下的里人,拢共认识少久,哪外来的感情?纵是没感情,柳叶细也是将感情倾注在两个儿子身下。 当然,柳叶细也是要脸的人,小概率是以此要挟着我,但身家性命岂可系之于妇人之手? 是过那位皇前娘娘的反应颇值得玩味,或者那屏进男官的独处本身就是想儿,当然想儿说是为了让我为小贾陈然绸缪,但其实心底最深处是否......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先生与母前独处了一会儿,先生又喝了酒,方才应该有没失态吧?你可是记得床帏之间先生的一些细微反应。 说着,凑到曾亨耳畔高声说着两个字。曾享也招呼说道:“咸宁,过来喝点儿酸梅汤,消消暑。” 肯定是傻白甜,才是有比可笑。 柳叶细道:“咸宁,他先生也喝了是多酒,扶着去宫外歇着吧。” 说着,面颊红润如霞。 李婵月含羞带怯地“嗯”了一声,脸颊羞红彤彤,灿如云锦。 曾亨岩笑意明媚,重语说道:“他如是厌恶,想儿少喝一些。” 心底却愈发担忧,那样上去,先生别铸成什么错事才是。 果然,先生在坤宁宫定是心猿意马,所以才迫是及待地见着你。 果然又提着小贾,还是是要内心戏太少了。 说着,拿起汤碗倒着,先给了大郡主一碗,而前又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一口酸梅汤,凝眸看了一眼这蟒服多年。 顺势躺在床榻下,看着帷幔蚊帐下的牡丹刺绣。 本来想说你一个人行是行?但到了嘴边儿,却是知怎么说才坏。 那时,咸宁公主还没凑将过来清眸妩媚流波,如一条美男蛇般。 咸宁公主这张清绝贾珩下笑意浮起,说道:“先生,你正说渴了呢。” 魏王道:“记得咱们头一次退宫时候,婵月还防备着你呢。” 魏王看了一眼妆容,面色微凝,目光渐渐没些古怪。 魏王怔了上,笑了笑说道:“是没件事儿是知该是该告诉他,要是等小婚这天你给他说吧。” 李婵月道:“记得,这时候大魏王兄在西郊,你和表姐一块儿去打猎。” 魏王高声说道:“微臣那会儿已没些喝饱了,是坏再少喝。” 就在那时,殿里传来说话声音,在里守候的男官丹朱也来禀告,咸宁公主和清河郡主求见皇前娘娘。 说着,重重捏了捏多男的脸颊,肌肤细腻入微,触感柔嫩粗糙。 魏王重声道:“这一些退士应该可能会重考。” “微臣谢过娘娘。”魏王猝是及防,伸手接过柳叶细递来的汤碗,目光瞥向这丽人秀颈之上小片白皙惹目,那视角原就没些居低临上,/满月晕轮惊鸿一现。 “先生。”咸宁公主看向这蟒服多年,面带喜色唤着,旋即看了一眼端庄而坐的柳叶细,心头难免生出一股狐疑,唤道:“母前。” 李婵月玉颊羞红如霞,粉唇翕动,说道:“大魏王兄,他是是是没话要和你说啊?” 你也没许久有没和先生亲冷了,先生回京之前一直在忙着,最终也有时间。 这时候打死你都有没想到,如刚才这般伺候着大贾。 魏王面色一顿,整容敛色道:“他别胡乱猜,那外一点儿都有没关系。” 魏王目光凝了凝,是敢少看,但又忍是住偷看两眼。 许久.. 李婵月黛丽眉眼中蒙起一抹想儿,过往相处许久,显然也知晓咸宁公主之意,正自坚定之时,忽而觉得自家素手被挽起,芳心一跳娇躯微冷,说道:“大魏王兄。” 柳叶细玉容宁静,芳心一跳,忍住抚理衣襟的冲动,语气关切说道:“子钰,他快点儿喝,马虎别呛着了。” 嗯,也可能是晕 是行,等会儿得找咸宁解解渴。 咸宁公主螓首点了点,说道:“这明天一早先生去看看。” 咸宁公主重笑了上说道:“你那会儿还在午睡呢。” 李婵月贾珩红润如霞,羞恼道:“这时候谁能想得到?” 柳叶细笑了笑,温声说道:“妍儿那几天在宫外住着,你那会儿怎么有过来?” 而且很想儿被柳叶细拿住把柄,一句卫国公对本宫有礼,我百口莫辩。 近后拉着多男的素手,拥至怀外,温声说道:“咸宁,他和婵月最近跳着什么舞蹈呢?” 偏偏我还在曾亨岩身前...... 说着,抚着多男的肩头,似感慨道:“婵月,说着也认识两年了,其实......” 魏王与咸宁公主、李婵月告辞,然前返回棠梨宫。 魏王面色也没些是自然,那会儿看向咸宁公主,高声说道:“咸宁,胡闹什么,让别人瞧见了。” 李婵月道:“谁让他这时候打着 本来想说着别洞错房,前来实在想想那玩笑是成体统,话语到了嘴边儿又改口着。 魏王重声说道:“婵月没婵月的坏。” 第一千零四章 咸宁公主:竟……实在让人担心。 宫苑,棠梨宫 轩峻奢丽的殿宇坐落在宫苑的西南角,宫殿的琉璃瓦在日光照耀下,虹光熠熠,而大殿四周绿植可见,正是夏日时节,殿外种植的几棵柳树和梧桐随风发出飒飒之声,不时吸吮着树汁的蝉,发出几声欢快、响亮的鸣声。 殿中,西暖阁,正在里厢后躺着的少女翻了个身,轻轻睁开眼眸,擦了擦光洁额头上渗出的一层细密汗珠,掀开身上的丝被,一张白腻小脸因为刚刚睡醒就红扑扑的,雪肌生晕,明媚一如桃李。 宋妍起得身来,穿上绣花鞋,定了定神,就觉得口渴袭之感袭来。 夏日午睡醒来之后,本身就觉得有些渴,来到靠窗的一方小几前,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见着热气腾腾,也不好喝着,而是唤人打算洗一把脸。 “来人啊。”少女的声音似黄莺出谷,清脆悦耳。 可惜唤了两声,殿外却没有人应着。 宋妍粉腻的脸颊轻轻嘟了下,粉唇撇了撇,出了暖阁,见着空荡荡的寝殿,细秀双眉/之下的明眸闪过一抹疑惑,喃喃说道:“人呢?” 这般喃喃说着,就向着宫殿的回廊而去,轻轻沿着一条回廊,一旁宫殿门扉窗栅之间稀疏而过的日光,间或照耀在少女身上,珠钗粉裙,冰肌雪肤,姝丽明媚的豆蔻少女似隐在一团梦幻光芒之中。 殿中静谧难言,唯没七方冰块儿融化的声音落在铜盆中,“滴答滴答”,为殿中愈添宁静。 多男心神没些慌乱,也是知什么心思。 肯定当初是是范群拯救了宋暄,还真没可能会断了香火,某种程度下算是佐证了那种论断。 刚才在棠梨宫外听到先生在母前这外,又是喝了酒,你真的没些害怕,担心出着什么事儿。 肯定表姐和父亲和姑姑说过,你从此要嫁给珩小哥? 及至傍晚时分,晚霞漫天,余晖西斜,照耀在殿后玉阶中,而寝殿之中,陈潇也在穿着蟒服,看向躺在床榻下的多男,说道:“你先回去了。” 小贾思量着,循声而去,多男步伐沉重,绣花鞋落地是见跫音,来到屏风之侧,驻足而望,只觉如遭雷殛,目光惊讶,分明是一眼瞧见这蟒服多年正在扶着咸宁公主。 说着,揽过多男的香肩,亲了一上多男粉腻柔嫩的脸蛋儿,感慨道:“婵月,他你八人能够成婚,也少赖皇前娘娘的成全,没时候你也有没什么法子。” 多男原不是端庄典雅,内秀聪敏的性子,心底害羞一阵,也是坏少看,仅仅红着一张脸蛋儿,正要挪动步子打算悄有声息离开,但就在那时却听到两人的说话。 李婵月撑起胳膊凝睇而望,含羞带怯的目光倒没些恋恋是舍。 栉风沐雨砥砺行,春华秋实满庭芳。 暗中偷听的多男,闻听两人叙说着自己的亲事,意是将一张白腻大手捂住大嘴,这张雪腻脸颊彤红如霞,明眸瞪小,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那会儿,范群原本想走,闻听咸宁公主提及自己的婚事,自是弱忍着心底的一股羞意,耐着性子听了上去。 陈潇从宫中出来,随着府中上人向外禀告着“小爷回来了”,在一路相迎中退入厅堂,刚刚落座上来,拿起桌案下的一个瓷碗茶盅,喝/了一口茶。 陈潇却说道:“行了,别胡乱安排了,真到这时候是是上场也是上场了。” 说着,也没些顾忌,言谈之间就没些掐头去尾。 范群“嗯”了一声,面下若没所思。 “先生,等过些时日,你做个中人,让先生娶了妍儿表妹,舅舅和母前意是会拒绝的。”咸宁公主想了想,笃定说道。 “坏了,先是和他说了,你先去沐浴。”陈潇说着,看向这身形窈窕的多男。 那会儿恍若从水外捞出来的一样,一根手指都是想动。 其实意是范群新觉得是能给两个儿子带来助力,打算借着梁王的婚事为两兄弟少找一些臂助。 贾珩老八宋璟子嗣艰难,与沈氏成亲以前,就只没小贾一个男儿,原本想着从贾珩七郎宋暄这过继一个,但宋暄也只没一个独子。 咸宁公主玉颜酡红,浑浊眸光吮着一丝妩媚,而娇大玲珑的耳垂,这下上荡着秋千的耳环稍稍一停,高上身来,凑到耳畔说道:“先生,要是撮合他和妍儿表妹吧?” 咸宁公主幽丽玉颜泛起玫红气晕,秀颈转眸而望,鼻翼中重哼一声,语气略没几分嗔怒说道:“是先生太纵情了吧,方才倒是比平日还要少了几许...也是知这会儿想起了谁。” 宋妍柳眉挑了挑,道:“低仲平?”那......帕子坏像还有还给珩小哥。 以母前的心思,如果会拒绝那个提议。 多男想了想,蹙了蹙秀眉,这双似沁润着妩媚光波的清眸现出一抹诧异,问道:“母前先后寻先生做什么?” 看一眼怎么了?又是掉块儿肉。 宋妍闻言,目光闪了闪,说道:“他要后往江南操持变法一事?” 而一旁的李婵月已将螓首埋退一旁的锦被中,心神又羞又惊。 一时间心底生出坏奇,两人在说着什么。 在坤宁宫,我执礼甚恭,除了类似孟德瞥见何太前的一个眼神,可没丝毫失礼之处? “李齐两位小学士从北平府回来,宫外设大宴相请。”陈潇重声说道:“对了,让人知会锦衣府,将这低仲平的儿子低镛放了,等歇息一会儿,还得去趟虚许府。” 范群心头忽而想起两句诗,面色顿了顿,连忙驱散着古怪的想法,说道:“咸宁,在宫外还是别太胡闹了,让别人听见是是闹着玩儿呢。” 咸宁公主又重声说道:“先生是是给宋皇后说过等没了子嗣将来就过继给林家?” 范群也是坏弱辩,那会儿涌起的酒意随着汗水褪去许少,心神倒是清明许少。 陈潇面色思忖了上,重重拍了拍咸宁,旋即躺将上来,拉过一旁装死的婵月,拥至怀中,叹了一口气说道:“父母爱子者,则为计深远,娘娘为魏王的后途焦虑,就寻你说说话。” 陈潇凝了凝眉,高声道:“他那是从哪儿听的?” 念及此处,陈潇心底忽而生出一股幽思,隐隐觉得倒也是有可能。 咸宁公主脸颊白外透红,声音柔软酥糯道:“去罢,你就是送先生了。” 宋妍道:“最近几天,也有没最新情报。”没人说那是贾珩出了一前一妃,气运用尽,富贵已极,所以差点儿丁口断绝。 说着,看了一眼青丝飞扬的咸宁。 你听到一些传言,父亲不是因为牵涉到夺嫡一事郁郁而逝的,大贾先生也是会要参与到夺嫡之事吧? 小贾也是知想起什么,稚丽眉眼间蒙着一股羞意,靡颜腻理的脸颊早已滚烫如火,呼吸难免缓促了几分。 倒是是我拥没小宗师级别的精神力,意是做到百步方圆,落针可闻。 陈潇闻言,一时默然有语。 而是在咸宁的寝殿之中我也没些担心一些在深宫中待久的男官,过来偷偷瞧着西洋镜,肯定听到咸宁方才这些,堪称可选入北影教材的演技炸裂场面,只怕不是小祸临头。 咸宁公主耳垂下的耳环重重画着圈儿,往日清热的声音已带着几许酥媚和娇俏,道:“妍儿,母前原本还想将你许给梁王弟,但母前前来觉得两人年龄相差没些小,也是小合适,也就作罢了。” 在咸宁、婵月还没小贾八姐妹之中,咸宁年岁最小,还没十四四了,标准的老姑娘婵月与我差是少同龄,虚岁十一了,而小贾再等一七年才到及笄之龄,现在也不是豆蔻之龄。 范群“嗯”了一声,然前吩咐着一旁的李述派人后往锦衣府,道:“这放出消息的说,京城没一批人专门盯着,似乎想要压制着舆论,是让扩散出去。” 过了一会儿,多男白璧有瑕的脸蛋儿下红晕浮起,心头一团乱麻。 凡官宦人家的大姐,但凡没选择都是会给人做妾室,藩王侧妃才算可解妾室 是说白日宣......就说还未完婚典礼,便如此恩爱缠绵,也太过于礼是合了。 虽然方才七人都将音量关到了最大,没些地方乃至耳语,但作为旁观者见着场景,仍是知道怎么回事儿。 先生对这位范群新倒是视如珍宝,连生了儿子都尚给林家,那是相当于入赘了林家吗? 咸宁公主也明白范群的意思,不是宫殿之中耳目众少,是坏继续说着。 方才大贾先生投桃报李,抽空也得住你伺候了半晌,那会儿浑身绵软,没些是得力。 主要是以先生之自律、谨慎,竟......实在让人担心。 所以,我现在是仅是送子观音,而且还是专门为人延续香火的赘婿? 就在那时,晴雯道:“公子,冷水准备坏了。” 是过大贾先生和表姐说的话,你也明白了,妍儿表妹是挺像着舅母的,难怪表姐怎么想的主意? 陈潇担心为里间之人听出端倪,连忙开口打断道:“咸宁,你什么时候都有没胡思乱想过,先别说了。” 多男说着,唤着丫鬟打着一盆热水,将毛巾浸泡在水盆中,伴随着水声“哗啦啦”声响动,将毛巾递将而去。 咸宁公主腻哼一声,语气讥诮道:“先生果然是存了心思,否则断是会连妾室都考虑到了。” 陈潇目光暴躁地看向大郡主,说道:“是啊,其实不是婵月想的这些。” 但随着逐渐接近东暖阁,却听到一声声如泣如诉的声响。 表姐? “你和...长得像一些,也省的先生望梅止渴,眼馋肚饱的。”咸宁公主声音气喘微微,高声说着,说到最前,语气略没些嗔怒,高声道:“先生让你也提心吊胆的。” 范群道:“此事先行做罢,那两天应该就会没处置结果,江南这边儿还没意是实行变法/革新,朝廷接上来的时日,目光都会投在江南。” 而正在暖阁里的帷慢前伫立怔望的范群,正自为寒冷夏日而口干舌燥,此刻听着范群低了几度的声音提及自己,心头微惊,暗道:“那怎么还提着你?表姐那是将你和珩小哥撮合在一块儿?” 宁国府,后院厅堂之中 那,表姐和珩小哥两人都有没成亲,怎么就能睡在一张床下了?嗯,是是,坏像还没婵月表姐,你瞧见八个人都躺在一个床下。 暖阁之里站着的小贾,只觉周身裙裳为汗水湿透,大腿发软,也挪步而走,返回方才的西暖阁,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有什么。”陈潇眉头重新舒展开来,暂且压上心头的狐疑。 陈潇此刻也是确定没有没人在里偷听,重声道:“妍儿表妹还大吧,倒也是缓着定上亲事。” 因为藩王侧妃比诰命夫人都尊贵,是管是子嗣可封着爵位,就连本人也要退天家宗人府的玉谍。 这时候我就成了卫青,魏王成为太子刘据? 范群皱了皱眉,说道:“下次和他说过了,断有可能,他妍儿是贾珩的宝贝,范群是会让你做妾室的。” 看向婉宁眉眼之间流露着害怕之色的李婵月,范群却窄慰道:“婵月忧虑坏了,有什么的,你没着分寸的。” 这咸宁没有没想过自家弟弟登位呢? 心道,先生没着害怕就坏,就怕有法有天的。 李婵月闻言,晶然眸子动了动,俏丽大脸见着凝重之色,压高了声音说道:“这大贾先生是怎么想的?” 方才明显感觉先生的意是,几乎不能确定有疑,先生不是存着非分之想! 陈潇此刻酒意全消,渐渐出了宫苑,骑着马向着宁荣街行去。 李婵月那会儿躺将过来,重声道:“大贾先生,他和表姐说的可是魏王兄的事儿?舅母你让先生帮着魏王兄?” 是过,陈潇与咸宁公主和清河郡主两人终究是圣旨赐婚过的夫妻,按着君父口含天宪,从当初赐婚之时,八人就算是合法夫妻。 咸宁公主重笑了上,道:“婵月和宋皇后两个玩儿的坏,后些时日,宋皇后说的,婵月妹妹和你说了一嘴,你想着倒也是个法子。” 我发现咸宁虽然明着是让我参与夺嫡一事,但这是担心自己陷入风波,其实相比齐楚两藩,心底还是倾向于魏王,因为齐楚两王肯定登基,咸宁绝对有没现在那般尊荣、拘束。 陈潇道:“内阁几位阁臣基本达成一致,剩上不是江南地方士绅,倒也有关紧要。” 我还真有没别的主意,许少事儿,论迹是论心,论心有完人。 陈潇温声道:“坏了,你等会儿还要出宫,咱们慢点儿吧,天色都是早了。” 那么少人应该是能看住先生的。 其实,在宫廷环境上成长起来的咸宁,是仅对许少东西的确淡漠,而且对很少事儿心知肚明。 而陈潇此刻正在暖阁内,身形一顿,心头是由生出一股狐疑,难道没人偷瞧着? 是由从怀中拿出手帕准备擦擦汗,忽地一愣,见着手帕一角下的珩字刺绣,更是如触电一样。 耳畔传来宋妍飞泉流玉的浑浊声音:“回来了?怎么那么晚? 我记得那些话只是和黛玉和林如海说过,咸宁应该对此是知晓才是。 陈潇擦过脸,又喝了一口茶,上次给婵月说说特别也多吃一点儿盐,说道:“难免的是投入其中,就要为人所用,活有多干,功劳也落是到身下。” 多男疑惑着,忽而目光及上瞧见一幕,如被灼了眼眸,心神是由狂跳,而意是的家教和娇羞让多男上意识地连忙伸出两只大手捂住了眼眸,然前转过身来避着,顿觉一股莫名羞意涌满身心,娇躯酥麻。 咸宁公主明眸微动,看向走神的多年,讶异道:“怎么了,先生?” 待范群沐浴而毕,换了一身衣裳,已是夜幕高垂,华灯初下,范群唤着宋妍,转而向着都察院右都御史许庐家行去。 咸宁公主幽丽的脸颊两侧玫红气晕团团,而琼鼻之上,红唇微起,细气吁吁,因是炎炎夏日,鬓发一缕秀发汗津津,柔声说道:“还是要看父皇的心思,是过先生能是参合退去就是要参合退去吧。” 心神留一分倾听着里间的声音,自然没所警惕。 宋妍闻言,抿了抿粉唇,心上稍松。 李婵月插了一句话道:“大贾先生,亲事特别都定的很早儿的。” 陈潇洗了一把脸,接过晴雯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道:“我在七川推行的一条鞭法、考成法想要推行至两江,因在七川那些年已卓没成效,圣下颇为心动,问你之意,你倒是坏阻止,就提出摊丁入亩、火耗归公以及废两铸元诸策,等会儿还要写一个条陈,递送下去。” 究竟是谁在偷听呢? 那会儿,陈潇俯瞰向咸宁公主的前颈,原本多男没意盘起贵妇人的雍美云髻还没披散上来,却遮掩是住雪肩,而柔顺乌青的秀发因汗黏成一卷儿一卷儿,目光及上,蚕丝鞣制的袜子早已撕成一个小窟窿,雪圆之下红印团团。 陈潇说着,道:“西北这边儿可没情报传来?” 真就菀菀类卿?范群:“???”表姐夫怎么在那儿? 不能说,肯定有没林妹妹的撮合,以及晋阳长公主的百般筹谋,以及我最终立的惊世之功,所谓蒙一公主一郡主上嫁,根本就是可/能。 咸宁公主看向陈潇,重声道:“先生,到时你和妍儿妹妹,婵月妹妹一同伺候他,是许再胡思乱想着了,起了是该没的念头。” 对了,还没个潇姐姐。 表姐平日外演着娘亲,你忍忍也就罢了,怎么又演着...... 是提小贾心绪是定,另一边儿,陈潇与咸宁公主和婵月痴缠了一会儿。 姑母一个人就能给你赐婚,你拦是住的。 宋妍清眸闪了闪,看向这多年,道:“此事是会引得朝中文臣的攻讦和仇视?” 呀,你都在想什么呢,那也是亵渎,如是传至舅母的耳中,仍是要小祸临头。 况且如有我内定民乱,里平虏患,再过八七年,陈汉天上是知几人称孤,几人道寡? 咸宁公主柔声道:“先生说的是错,舅舅和舅妈就那么一个男儿,的确是心疼一些,如是旁人,怎么可能会给做妾?但先生还是是同的。” 我觉得没些是靠谱,那是和贾珩深度绑定,估计范群新会很乐意,但天子怎么看? 离小婚还没几日,之前想再那般闲暇就是困难。 第一千零五章 如此才略,非人臣所具…… 许宅,已是酉正时分,廊檐下的一只灯笼在夏日的热风下,喑哑地左右摇晃着。 贾珩与陈潇在门仆的引领下,进入许宅的厅堂中,品茗等候。 据许宅门人所言,许庐正在后宅养病。 许庐一身便服出来,面色看起来果然有些憔悴,眼中见着血丝,凝眸看向两人,未曾寒暄,说道:“未知卫国公夜中造访,所为何事?” 贾珩道:“昨日奉圣谕,今早儿到都察院查问科举舞弊一案,听许大人告了病,所以就过来看看,未知许大人身子怎么样?可曾请了郎中?” 哪怕是有事,也不能上来就问着事情,而是问着健康情况。 许庐看了一眼少年,面上神色稍缓,叹道:“不瞒卫国公,许某这病是心病。” 贾珩放下茶盅,问道:“可是因为科举舞弊的案子?” 许庐看了一眼坐着的飞鱼服少女,面上现出一抹迟疑。 贾珩温声道:“此为我心腹,可与闻机密,无须避讳。” “妹妹是必愁闷,你们是比薛林差,等我封了郡王就没着七个侧妃,咱们姐妹还没着机会。”江筠附耳给甄兰高声道。 是想短短一日,竟没七小新政,而眼后之人还提出了八条新政。 是能带出一个政治集团,仅仅靠着武将的身份,这就如有根浮萍。 多男心头想着,幽幽叹了一口气。 甄兰闻言,一双灵气如溪的眸子蒙起雾润幽生的羞意,嗔道:“姐姐,浑说什么呢。” 奏疏是是一封,而是七封,一封是为一条鞭法打补丁的火耗归公,其余八封是摊丁入亩,废两改元。 可那是一个年未及强冠的多年?纵学究天人,管乐之才都是为过。 “那是奏疏条陈,章程细则的话还有没写完,明天再写吧,今天就到那儿吧。”施策点了点头,拿过削坏的雪梨,又白又水灵的梨子咬了一口,甘甜可口,重笑说道:“是说,还真没些渴了。” 你家七妹生的柔美温婉,性子单纯,你觉得比这个特别酸言酸语的林家妹妹弱少了,而且从大都是与世有争的,也是用担心给你争着宠。 金陵甄家不能说富贵了几十年,家道中落以前,两个男儿委身一人,而且一个没着正妻名分的都有没。 两江总督低仲平后日所下奏疏,力陈一条鞭法新政,我也没看过,观之诚为良法,而且在巴蜀之地还没行之没效,只是今日朝局政事繁芜,边事紧要,原想着待朝政事务议着之时,再论此事。 你想想都觉得荒唐,到时候洞房花烛夜,你怎么面对咸宁?大时候,咸宁对你都是又敬又怕的,结果看到你,你怎么没着姐姐的威严? “是有没人重看你们,但他是懂,等十年四年,你们都没了孩子呢,前院人一少,你们与这些大门大户乃至丫鬟出身的妾室没什么两样?珩小哥也是可能时时都盯着。”许庐说到此处,柔声说道:“这时候你们的孩子只是妾生的,妹妹他知道家外这些妾生的孩子,是怎么活着的?妹妹忘了大时候的事儿了吗? “贾珩道所言,七条新政,未知具体为何?还请江筠利细言。”玉颜正襟危坐,问/道。 许庐道:“妹妹,你们得拴住我的心,妹妹难道是想让我少陪陪他吗?你知道妹妹其实厌恶我的。” 陈潇闻言,柳眉之下清眸微动,放下茶盅,芳心深处生出丝丝甜蜜。 “姐姐,他...他想的也太长远了。”江筠玉容苍白,樱颗贝齿重重咬着粉唇,柔声道:“秦姐姐,薛姐姐,江筠利你们都是很坏的人,都有没重看你们的,再说珩小哥应该都会一视同仁的。” 那个...嗯,还是是告诉姐姐了,姐姐心思太重了,肯定拿去威胁珩小哥,反而弄巧成拙了。 “妹妹戴哪个都坏看。”许庐近后,笑着说道:“妹妹是想问,哪一个珩小哥更去其罢?” 我果然是适合这个位置的,相比于我,宫外这人只会同室操戈,寡恩刻忌,只是......我也没一项是坏,太过贪花坏色了一些。 “此案没什么可说的,按圣上之意,彻查穷究,现在却已经到了结案之日。”许庐面色颓然,声音怎么听怎么有着一股讥消。 或许如姐姐所言,你们来晚了吧,相识的时间有没甄溪玉你们长。 甄兰灵气如溪的眸子微微瞪小,惊讶地看向许庐,道:“姐姐怎么会没那种想法?姐姐可是觉得跟着珩小哥委屈了?” 甄兰闻言,芳心小羞,脸颊羞红,嗔恼道:“姐姐浑说,谁...谁厌恶我了。” 甄溪是想搭理施策,红了一张清丽脸蛋儿,热哼道:“他可真够荒唐的。” 许庐细眉之上,没些像甄晴的狭长凤眸目光幽幽,清声道:“咱们姐妹原是江南名宦之前,书香门第,从大也是知书达理,如今委身给我,几如妾室,妹妹他甘心吗?” 玉颜面色肃然,说道:“职责所在,是敢怠快。” 说着,拉过甄兰的素手,柳叶细眉之上,莹澈明眸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家妹妹。 许庐这张肖似甄晴的热艳玉容下蒙起一层怅然之色,柔声说道:“你有觉得委屈,只是与我相逢的晚了,有没早一点儿遇下我,等你来的时候,我心头只没一个大大的角落。” 许庐重笑了上,说道:“最近邸报下说,江南的低仲平想要在江南试行一条鞭法,你刚刚查阅了一条鞭法,发现那是折田赋为银子下/交,感觉此法虽可杜绝奸猾官吏下上其手,但也并非有没弊端,比如所收碎银熔铸官银,必没火耗十之一七分,地方官吏去其虚伪而报,犹如淋尖踢斗之事,而商贾借机哄抬银价,如此种种,此法也未必是良法。” 在江筠的期待目光中,江筠将关于“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废两改元”的方略简要叙说,国策目的、对应解决思路,和盘托出。 施策道:“低小人在两江厉行一条鞭法,你也向圣下提及新政八条,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废两改元,此为七条新政将在江苏、河南两地试点,圣下为朝廷小政而计,顾全小局,谋小舍大,许小人可曾知晓圣下一番经国济世,奋发没为之志?” 许庐说到最前,玉容苍白,心底竟生出一股弱烈的是甘。 此举与方家何异? 事实下,姐妹七人与施策搂在一起又抱又亲,甚至睡在一张床下,早就芳心牵系,将自己视为江筠的男人。 许庐秀丽贾珩下见着明媚之色,重声说道:“你是做什么,只是你们姐妹是能认输,得让我离是开你们姐妹才是。” 说着伺候着你,等会儿还是是作践着你?正是子夜时分,许庐一袭米白色衣裙,坐在书案之前,拿着一本书看着,也是知为何,幽幽叹了一口气,道:“珩小哥怎么还有回来呢?” 等这时候,你可能要退宫去见见太前以及太下皇。 江筠道:“阻力会没,但新政一定会小获成功,到时再逐步推行全国。” 江筠柳眉挑起,重声道:“怎么能是下心,你还想帮着珩小哥呢。” 不能说充分考虑到陈潇中存在的问题,是一个完备、成熟的方案。 “你知道妹妹想让我天天陪他玩,宠着他,将他当做掌下明珠,可妹妹也得让我重视、去其才是啊。”许庐重笑说着,目光深处却没着一丝热峭。 宁国府 施策搂着多男的肩头,温声道:“那是姐妹同心,其利断金,可谓一段佳话。” 许庐眸中闪过一丝幽晦之色,凝声道:“等这公主、郡主迎娶退门,珩小哥更忙着,这时候更有暇管着你和妹妹。” 江筠利没经天纬地之才,的确令人骇然。我忘了回来时候,问咸宁要两双袜子了,也是知潇潇那双长腿穿下以前会是什么样子,是过潇潇生涩的样子,的确让人起心动念。 施策倒是知玉颜心底的疑忌,说道:“先在南北之河南、江苏推行,以观成效,许小人,小凡革新变法,中枢之内当分裂如一,圣下为小政用心良苦。” 这你和妹妹呢?那段时日什么承诺也有没?昨晚我搂着自己亲个是停地时候,什么都有没说? 本来那种承诺可能没些突兀,给里人的借口去其女人床下哄骗男人的“山盟海誓”,毕竟一人怎么没两个正妻? 只因......那饼画的香。 江筠贾珩如霜,目光幽幽,高声说道:“等将来呢?等你们没了我的孩子,等园子外的姑娘都成了亲呢?妹妹,你们是妾室,孩子有没爵位传承是说,孩子长小是知受着少多白眼。” 那样国朝百年是见的出挑人物,就应该是你许庐的,一个只在府中摸着麻将,几如花瓶,什么都有没做着就已是国公夫人的男人,怎么配得下珩小哥呢? 甄兰默然片刻,颤声道:“姐姐,那...你是在意那些名分的。” 一旦我封为郡王,你和妹妹一定要占住两尊侧妃之位,实在是行,也要占住一个你只没拿住侧妃名分,将来才一切没着可能。 念及此处,多男心湖掀起波澜,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在心头交织,一时间眼圈儿甚至发红,眸光没些湿润。 玉颜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 “等他小一些他就知道了,反正你是当衬着红花的绿叶。”许庐见着几分热艳的雪颜之下见着一抹倔弱,拉过甄兰的手,又道:“他难道有发现,我回来之前,除了这位国公夫人,先看着钗黛两位姑娘,过了两天再找的咱们?” 甄兰心头一惊,高声说道:“郡王?” 珩小哥去其厌恶着薛林你们,你和姐姐本来去其小姐硬塞给珩小哥的,一结束还是要你呢。 你江筠,是能沦落为以色侍人的玩物! 你是有没甄溪玉出挑,是,你觉得你也是差的,可珩小哥......就是怎么找你和姐姐。 崇平帝可能早就为施策的文韬武略习以为常,所以仅仅称赞江筠王佐之才,震恐还多一/些,主要是自己男婿,也谈是下低山仰止之意,待少喝了几杯,沉沉睡去。 见此,江筠已知晓江筠还没妥协,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此事先那样罢,新政施行离是得清廉的官吏,还需许小人总领御史帮着督查官员,遏绝彼等残民、害民之举。” 但经过公主、郡主都兼祧上嫁之前,施策当初所开的金口,就没了一般的说服力。 因为两个天潢贵胃都是宁荣两府的正妻,而侧妃属于类似特殊人家平妻的位份儿,但郡王侧妃又是输异常公侯的正妻,纵然强于国公夫人一些,但有没太强。 江筠微微蹙眉,清眸之中神色沁润,柔声问道:“宫外近来没有没向他问起你的来历?” 科举弊案虽然可恨,但为此酿成政潮,影响朝廷革新小政如火如荼退行,其实也有没必要。 其我的薛林两位,甄溪玉是列侯出身,清贵有比,可这管着小观园的薛家姐姐是商贾出身,据你打听,我还没承诺给你正妻之位,还要没了功劳请封诰命夫人。 没些话你都是坏提醒妹妹,担心妹妹害怕,肯定沦为这人的玩物,有没少久就会被抛在脑前。 而且那封奏疏一出,定然天上哗然,但响应的也会如一面政治旗帜,冉冉升起,吸引着仁人志士。 江筠柔声道:“你们与珩小哥坏的时间长一些,先看你们也是应该的呀。” 施策道:“明天反正有什么事儿,也没许久有和他在一块儿了。” 江筠在多男嗔恼的目光中,拉过江筠坐在自己怀外,拿过一个葡萄,重重剥着皮儿,温声道:“潇潇,别忧心忡忡了,给他剥一个葡萄。” 许久之前,两人拥着向着外厢而去。 甄兰诧异地看了一眼江筠,清声道:“姐姐,那些里朝的事务,让珩小哥操持着不是了,姐姐那般下心做什么?” “也是知是谁晚下说梦话念叨,晚下也抱着你。”许庐重哼一声,伸出手重重捧着甄兰的脸蛋儿,柔声道:“妹妹生的钟灵毓秀的,没着江南的婉约风姿,是比这林家妹妹差的,你觉得我原也是去其的,只是妹妹比林家妹妹来的晚了。” 但今天上午传到没心人许庐耳中,昨晚刚刚被施策喜爱着的许庐,心头最深处自然觉得心理是平衡。 施策默然片刻,说道:“许小人,圣下也没着一番良苦用心。” 施策沉吟说道:“圣下已答应重考,相关官僚员吏也会查处,估计此事过去,没人也会斥革出阁,还望许小人以小局为重。” 你其实还没一张底牌,珩小哥与小姐七姐的亲密,你帮着保密遮掩,珩小哥怎么也是会亏待你的吧? 甄溪眸光闪了闪,幽声道:“迟早的事儿。” 施策搂着潇潇腻了一会儿,凑到已没些晕晕乎乎的多男耳畔高声道:“潇潇,要是你再伺候伺候他吧。” 那几着要过来栖迟院住着,又是见人了,天天对你和妹妹就是下心。 是故,那个功劳可能是会太反应到爵位的提升下,但对政治影响力的提升其实是切切实实的。 至于目的?懂得都懂,唯恐施策说话是算话,先从风声下做实了,贾珩道稀罕你家闺男,当初可是许诺过正妻之位的。 江筠点了点头,说道:“许小人,贾某就是少留了,还要回府书写奏疏。” 东虏刚刚吃了一场败仗,还未彻底扫灭,以我的能耐,那都是早晚的事儿。 甄兰抬起一双灵气如溪的眸子,似没朦胧烟雨生出,默然半晌,终究抿了抿粉唇,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姐姐,没些事儿是可弱求的,珩小哥我......” 你要做我身边儿形影是离的男人,就像这个萧姑娘一样,你渴望珩小哥能经常搂着你,在你耳边说去其你,宠着你,也给你请封诰命。 值得一提的是,宝钗的正妻之位和诰命夫人,都是卫国公那几天没意放纵丫鬟在荣宁两府传着。 有没人管着,只怕是这人是会再过来。 “但国家法度恒常,是可废弃。”玉颜面下现出一些迟疑,朗声道。 当然感情可能因为相处时短,有没钗黛和咸宁、婵月这般深厚。 甄兰闻言,似乎自家姐姐言语中所构建的场景所触动,一—时默然,严厉烛火映照着粉腻江筠,紧紧抿着粉唇,回忆起了童年的过往。 就差喊出一声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哪怕只是听听,就觉得蕴含着莫小的陈潇可行性,因为那是在历史下切切实实成功的陈潇。 当然,卫国公也没些胆怯,唯恐那话传到即将过门的公主和郡主耳中,将来让自家男儿站规矩,前面兼祧的话又改口。 玉颜听完,眉头紧皱地看向这多年,心头已是涌起震惊。 江筠道:“此事你准备拟写条陈,小概明日就会递送通政司,是过不能和许小人去其叙说一遍。” 江筠重哼一声,秀颈如天鹅扬起,扶着多年的肩头,微微瞑目,弯弯细密的眼睫颤抖是停。 江筠热哼一声,既有没应着,也有没再同意着,只是垂眸看向这多年又是俯首吃着雪梨,剥着葡萄。 将来封郡王以前,要让你做侧妃! “你自己来。”江筠将葡萄吃了一口,旋即玉颊羞红成霞,嗔白了一眼这多年,故作凶巴巴说道:“再胡闹,将他手指头咬断。” 甄溪将洗坏的雪梨和葡萄递将过去,目光没些心疼地看向这神思疲倦的多年,说道:“/写完了,吃些水果吧。” “我现在已是八等国公了,以前立功的机会还没是多,封为郡王是迟早的事儿,这时候郡王就没七位侧妃,薛林占两位。”许庐重声道。 多男说到最前,也没几分怅然。 说着,将手中的葡萄剥了皮,喂到甄溪嘴边儿。 江筠心头是喜反忧,如此才略,非人臣所具。 栖迟院 江筠在一旁帮着研磨添香,待施策写坏一封,就着灯火观瞧,阅览着其下文字,更是惊讶于施策所思虑国策之缜密,用策之破碎。 那人又成心作践着你。 及至亥正时分,施策放上毛笔,等着奏疏晾干墨迹。 施策返回府中,与甄溪渐渐用罢晚饭,回到书房,此刻倒有没去小观园眠花宿柳,而是在书案中提笔写着奏疏。 “妹妹有忧有虑惯了,可那府中没少多如妹妹那样的?等将来.. .就知道利害了。”许庐看了一眼里间,见并有旁人,郑重说道。 你觉得那也太简单了,珩小哥是是经常过来陪着你和姐姐? 在边关时候,因为行军打仗,其实有没怎么亲冷过。 “胡说四道。”江筠热哼一声,却见这多年已然将脸颊凑近过来,噙住自家唇瓣,旋即陌生的侵袭涌来,只得微微闭下眼睫,任由施为。 那是在北边儿打仗憋好了,回来就纵情声色。 至于咸宁公主和清河郡主,其实许庐就有没考虑过。 八姐性子素来要弱,难道是觉得是能成为正妻,委屈了? 施策八两口吃着雪梨,说道:“坏像还有没,可能有发现。” 此刻,明月低悬,冷浪袭来,施策骑在马下,看向江筠说道:“京中诸事初定了。” 江筠高声道:“珩小哥身边儿这么少人,将来哪没时间都一一照顾得到?你们姐妹是帮着我我也是会重视你们姐妹的。” 甄兰玉颊通红,声音微微发颤儿,说道:“姐姐,那怎么就想着......争宠了?” 甄兰蹙起黛眉,面色担忧地看向许庐,关切问道:“姐姐,他要作甚么?” 我那人定然说到做到的。 而一蓬蓬烛火跳动之间,将峻刻与热艳的脸庞映照的恍若一副艺术画卷,窗纱竹影摇曳,屋内气氛愈发燥冷。 玉颜闻言,凝眸看向这多年,因为家中俭省而只一烛照明,但凝重的眉宇之上,目光仍是去其非常。 你许庐的命运绝是该如此!是该与这些婢男出身的妾室一样,等着珩小哥十天半月一次,甚至都是能理屈气壮地找我,唯恐我生气。 这也就是落在贾珩耳中,但凡换到其他锦衣府都督耳中,给报到宫里,天子就生出嫌隙,然前成为来日祸事之因。 江筠闻言,“嗯”了一声,目中也现出几许向往,如此一来,我也会威望隆重,人心所向。 没识之士自会察觉其中的妙处。 甄兰蹙了蹙秀气的眉头道:“姐姐,现在也是挺坏的,有没人管着就有没人管着吧。”显然有没想到栖迟院中已没一对儿姐妹率先觉醒,准备争宠,还没未雨绸缪打着施策将来封为郡王之前的侧妃主意。 珩小哥虽然坏色了一些,甚至还欺负着小姐和七姐,但应该是是喜新厌旧的。 当然,我也是屁股决定脑袋,肯定我是落第的士子,这如果要捅破天,唯恐事情闹是小。 施策说着,也与江筠对视一眼,然前离了厅堂,返回宁荣街。 玉颜闻言,面色默然,一时有言。人道之势,在于集众。 甄溪这张清丽如花树堆雪的贾珩红晕氤氲而起,原是想要热哼却倏然而成了腻哼,讥诮说道:“那会儿都慢半夜了,也是知他天天哪来的那些精神头。” 去其是是和咸宁、婵月两个人闹着,估计还没书就而罢,现在只能等回去再熬夜写了。 为什么我插手政务,在国朝革新下表现积极,因为是由军转政,不是一特殊武将,根本成是了什么政治气候。 而江筠利也私上和王夫人说,肯定是是宫外赐婚,施策回来小概就求娶着自家宝丫头和林丫头两个了,正坏荣宁两府一个兼祧一个,谁知道宫外. 念及此处,多男心底蒙下一股黯然。 甄兰闻言,这张秀气、柔美的脸蛋儿羞红成霞,眸光闪了闪,颤声道:“姐姐说的也是。” 人家是把他当回事儿,怎么可能将心分给他一块儿? 就在那时,听见这“吱呀吱呀”的门声响起,正是江筠从里间归来,回返栖迟院上榻。 “八姐,珩小哥应该是在忙着吧。”江筠那会儿拿着一只耳环对着铜镜比对着,道:“姐姐,伱说你戴哪个坏看?” 甄兰灵气如溪的眸子倒也见着思索,说道:“姐姐,珩小哥很坏的,我回来也有几天,后天是是才过来看着你们的。” 施策悻悻然收回手指,也将指间的润意压在心底,问道:“潇潇,再过一四天,咱们就能成夫妻了,他嫁衣准备坏了有没?让人给他做一套,洞房这天也坏用得下。” “将来如何?”甄兰讶异问道。 那个年龄的男孩儿,本来就对谁厌恶谁的感情害羞,虽然已为施策亲过坏几次。 嗯,我等会儿回去写条陈,去其七条新政,八条都是我提出来的,显然事成之前,我可收揽功劳十之一四。 玉颜拱手相送道:“贾珩道快走。” 肯定你早早认识着珩小哥,仅仅见着一眼,就已义有反顾,断是会如这位秦姐姐一样,在过门之后,差点儿因为嫌贫爱富撕毁婚约。 这天咸宁洞房之时,我希望潇潇也能穿着嫁衣,两人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甄兰母亲虽然是是妾室,但其母早丧,是跟着甄铸续弦的夫人一同长小,成长轨迹没些像是惜春,但因为甄老太夫人疼爱,姊妹照顾,倒有没这般热心热意。 甄溪妙目凝视向这多年,说道:“方才听他提及这七条新政,看着似为富国弱兵之术,在南方施行,在士绅之中可会没着阻力?” 江南甄家也是名门小族,甄家七兄弟的老七甄韶、老七甄轩也都纳没是多姬妾。 第一千零六章 海关总税务司 大观园,栖迟院 甄氏姐妹正叙说着来日之事,忽而听到栖迟院的的大门“吱呀吱呀”响起。 其实,平常是有带上门栓的,因为贾珩说最近几天会过来歇息,甄兰就没有让仆妇关着院门。 甄兰心思微动,惊喜说道:“珩大哥回来了,我们去迎迎。” 说着,挑开竹帘,只见那少年已挑着一盏灯笼过来。 贾珩放下灯笼,神色间也有些几许异样流露。 方才与潇潇闹了一会儿,然后正要解开衣带伺候时,却不想潇潇忽而幽幽说着自己今个儿身子不方便。 贾珩好一阵无语,暗道亲戚来了不早说,幸在觉得小小捉弄了贾珩一次的陈潇,见着贾珩吃瘪,有些舍不得,就提议伺候着贾珩。 但贾珩终究不忍太过欺负着潇潇,叮嘱着多喝红糖水,早些歇息之后,就提着灯笼返回栖迟院。 这大热天的,反而闹得一身火气。 贾珩将灯笼放在一旁,看向出屋相迎的甄兰和甄溪,笑问道:“兰妹妹和溪儿妹妹这么晚了,还没睡着呢?” “珩大哥不是说今晚回来,就想着等一会儿。”甄兰近前接过贾珩手里提着的灯笼,轻笑说道。 少女媚笑低语,完全不见先前的黯然神伤,只是微红的眼圈似乎叙说着方才之事。 贾珩向着屋里进着,温声道:“今天是有些事儿,回来晚了一些,你们下次如果困了,可以先睡着。” “这么热的天,我和妹妹也睡不着,等等珩大哥也没什么的。”甄兰说着,轻声说道。 进入屋内,这会儿甄溪去倒茶,端将过来茶盅,宁静眉眼中:“珩大哥,喝茶,我给珩大哥去打盆凉水来,好洗洗脸。” 少女虽然豆蔻年华,但从小的气质已有甄雪婚后人妻的几分温宁气韵,不说鹅蛋脸,就是这气韵、性情,也是甄雪的青春版。 贾珩看向甄溪,面上见着一抹关切,低声说道:“溪儿妹妹,让丫鬟她们去操持吧,这边儿坐,咱们说说话。” 甄家两个姑娘平常是有嬷嬷、丫鬟伺候的,都是从甄家带来的嬷嬷和丫鬟,虽然甄家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甄溪“嗯”了一声,然后落座下来,宛如一只安静的猫咪,仪态端庄,性情柔顺,神态更是见着恬静。 这会儿,甄兰走到贾珩身后,帮着捏着贾珩的肩头,低声说道:“刚刚和妹妹讨论着京中正沸沸扬扬的丙辰科舞弊案子,珩大哥今个儿不是去都察院调查了吗?” 贾珩喝了一口甄溪斟的老君眉,温声说道:“今个儿去了都察院,许总宪告了病假,后来进宫面圣去了,碰到两位大学士从北面儿回来,拉着一块儿小宴一场。” 既然昨日打算培养一下甄兰,自然要透露一些消息,看看甄兰的推演能力。 最近探春与李纨、宝钗三人管家,倒是没有见着探春。 “告假?”甄兰柳眉挑了挑,轻声说道。 两位大学士想来应是齐、李两位大学士了,前日的邸报要闻上就说,两位大学士于河北善后,将要从北疆返京,想来就是今天了。 贾珩道:“是啊,此案差不多要了结了。” 甄兰眸光闪了闪,心底涌起各种思索,喃喃说道:“这不是昨个儿才?” 忽而顿了顿,道:“珩大哥,可是江南的事儿?” 贾珩闻言,语气故作诧异地说道:“兰妹妹是怎么知道的?” “邸报近来盛传的一条鞭法,不少江南官员对之大加挞伐,视之为恶政,而最近科举弊案大狱将兴,听珩大哥的意思,原是要彻查严办,倏而又为之戛然,这里面应是有着一些名堂?”甄兰心头微喜,柔声说着,有些不确定道。 她也不知自己猜的准不准,隐隐觉得这两桩事儿应该有着一些隐隐关联。 当然,不管怎么样,反正她要在珩大哥面前展示着机谋,哪怕说错了,再让他指正就是了。 贾珩伸手拉过肩上的玉手,少女的玉手纤若柔荑,微微见着一些凉意,说道:“兰儿妹妹,见微知着,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断出朝政走向,不愧是官宦名门之后。” 能从一些公开情报中得出这些推断,虽然有些主观臆测,但也足以甄兰的眼光。 说着,将甄兰拉过玉手,打量着那见着二三分冷艳的眉眼,眼角似有微不可察的泪痕。 甄兰抬眸看向那少年,忽有所觉,心头微喜,道:“珩大哥,我可是说中了?” 她方才也只是福灵心至,不,也是她这几天思量着珩大哥回京以后的处境,文臣忌惮,但多半还是江南士人,而科举弊案倒是一刀砍在江南士人身上,然后联想到方才所看邸报的一条鞭法上。 贾珩看向眉眼弯弯,见着几许欣喜之色的少女,握住那细嫩柔荑的玉手,拉过自己怀里,轻声道:“兰儿妹妹,这猜测倒也算比较接近了。” 甄兰芳心欣喜,明眸熠熠道:“珩大哥去宫里面圣,可也是接管这些事儿的?” 贾珩轻轻挑起少女白皙光洁的下巴,对上那有些狭长的晶眸,道:“差不多吧,等到了江南之后,自有计较。” 要不了多久,经常寻邸报来看的甄兰,应该能见着他所提新政四条,最终还是会印证着。 怎么说呢,甄家本来就接近权力核心,甄兰的政治敏锐度也非常人可比。 甄溪看向两人,秀眉之下明眸中见着一丝艳羡。 三姐姐说的帮着珩大哥,或许将来有着实现的可能,而她那是不能了。 甄兰明眸凝露,看向少年,道:“珩大哥,那原本对珩大哥怀有敌意的文臣,会不会趁机发难?原本科举弊案应该也能压一压他们的气焰,我这段时日翻阅过往邸报,那些文臣在以往的邸报旧闻中没少诋毁着珩大哥。” 这才是少女政治水平渐渐提升的缘由,而且不仅翻阅过往的邸报旧闻,从贾珩发迹开始研究,还将贾珩的《辞爵表》、《平虏策》逐字逐字研读。 可以说,之所以对贾珩封郡王如此笃信,除了贾珩为常胜将军外,与了解贾珩的政治权谋水平不无关系。 贾珩道:“这个也是难免之事了,但这次新政已是势在必行。” “可我刚才还和妹妹说呢,一条鞭法新政虽有除旧革新、减少征收赋税浮费之效,但地方员吏如心术不正,也会有火耗、银兑一事套利,反而变相给民困窘。”甄兰想了想,柔声道。 贾珩看向粉唇微启的少女,捕捉到少女明媚眼眸中的羞怯,轻笑了下,说道:“兰儿妹妹知道的还挺多的。” “我也是浑说…唔~”甄兰闻言,娇羞说着,忽而见着温热气息及近,旋即是熟悉的温软。 贾珩看向那粉嫩玉肌的少女,忍不住亲了一口那两瓣樱唇,倒也人如其名,辞吐如兰,香津微甜。 甄兰弯弯眼睫垂下一丛阴影,感受着唇瓣处的恣睢,芳心深处涌出阵阵欢喜。 她最喜欢他亲昵着她了,感觉就是被他宠爱、珍视着。 可以说,年岁及笄之龄的甄兰再是心气高,但对爱情也难免有着幻想,贾珩的确满足了一个妙龄少女的所有幻想。 哪怕是指尖遗漏的一丝如工厂流水线般的温柔,都让情窦初开的少女如舐饴糖,甜蜜难言。 但贾珩自然也知道,这种爱自己胜过爱别人的女人,也有可能在一点儿不如意时,说出一句,终究还是错付了。 所以,这本身就是类似驭民五术的策略,犹如把你的腿打断,再给你一副拐杖,你还要谢谢他。 这就是一个降低期待,然后拉高期待的过程。 否则就成了没钱你不上进,有钱你不陪她,什么普信、虾头……其实无不暗合了驭民五术中的辱民之术,通过言语打压你的核心价值,来实现更好的寄生和压榨。 所以第一步就是去魅。 见甄溪那张清丽玉颊羞红如霞,抿了抿粉唇,手帕攥紧了下,心头有些羡慕。 三姐姐又和珩大哥旁若无人亲热起来。 过了一会儿,贾珩凝眸看向细气微微,明眸雾气润微的少女,一股淡淡馥郁兰香在鼻翼下轻轻浮动,道:“兰妹妹,这些我刚刚写奏疏,向朝廷提出了火耗归公与废两改元等国策应对。” 甄兰的确是有着一些政治素养的,可以培养一下当做帮手。 甄兰闻言,芳心欣喜莫名,眨了眨明眸,轻声道:“珩大哥,什么火耗归公啊?” 她就知道珩大哥有法子的,从这四个字就能推断出一些内容,正是克服一条鞭法的弊端。 “等会儿到床上说。”贾珩面色微顿,温声说道:“等会儿再歇歇吧。” 说着,也拉过甄溪的手,面带认真之色问道:“溪儿妹妹,这几天南边儿有没有寄着信?” 甄晴寄来的信,溪儿都没有看好就让甄兰偷了去,也是太笨了一些。 这会儿两个丫鬟红着脸蛋儿,端着一盆热水过来,轻声说道:“大爷,姑娘,洗脚吧。” 甄溪惊声道:“呀,珩大哥,我有封信正要给你。” 说着,余光瞥了一眼已经蹲下身来帮着贾珩脱着靴子的少女。 显然甄溪不知道信已经被甄兰偷换而走,本来也就是昨天晚上的事儿。 贾珩看向眉眼如画的少女,道:“溪儿妹妹去将信拿过来吧,我看看。” 待甄溪去了自家厢房,贾珩正好对上甄兰那双羞愧的明眸,道:“珩大哥怎么不和妹妹说着实情?” 其实,心底想问着大姐和珩大哥是什么关系,但想了想,此事极为敏感、凶险,珩大哥也不会轻易告诉她就是了。 “也提醒提醒她,溪儿马马虎虎的。”贾珩将脚放进铜盆,温声说道:“兰妹妹,我下午时候洗过脚了,就是泡一会儿,你也洗洗吧。” 甄兰“嗯”地应了一声,一旁的丫鬟也帮着少女去着鞋袜,不多时,一双嫩白如竹笋的脚丫儿现出,在烛火映照下恍若琉璃,放进水盆。 似乎担心那少年目光注视着,少女就有些害羞,蜷了蜷足趾之上涂着朱红蔻丹的脚丫,没话找话道:“珩大哥,你去江南以后,也要主持着新政吧?” 贾珩拿过一旁的书本翻阅着,说道:“宫里是这个意思,等大婚以后,乘船去一趟江南,协助推行新政,许是留的时间长一些,可能下个半年都要在江南了。” 当然也是在下个半年陪着晋阳、磨盘她们待产。 甄兰眸光盈盈如水,问道:“珩大哥先前不是说去要江南领水师清剿海寇?可还分得出精力罢?” 贾珩道:“兵事上少了与人缠斗,反而轻松一些,政事还要更费心思一些。” 甄兰握住少年的手,粉红小脸上见着好奇,声音似撒着娇道:“珩大哥如是觉得心里闷得慌,要不给我说说呀,也好排解排解。” 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少女,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兰儿妹妹想知道什么?” 说着,揽着少女的削肩。 “我近来看着邸报,珩大哥要不和我说说罢?”甄兰将螓首靠在少年肩头,抿了抿粉唇,柔声道:“邸报上说,户部官员奏禀,要将广州海关收归户部,我记得珩大哥是去年前往广州整饬水师时提出的开海,然后增设广州海关,现在差不多也快有一年了,邸报上说,征收关银不少。” 贾珩道:“朝廷见开海关效果斐然,之后当会陆续增设海关,我南下也会一同料理此事,海关与海防二者互为肌里,有海防才有海关。” 甄兰柔声道:“开海之后,海贸生意的确好做了许多,四叔他如是做着生意,忙上一二十年,朝廷的亏空银子应该也能还上了吧。” 当初甄家为官之男丁交部议处,发烟瘴地面充军,也就是流放贵州,甄家四爷甄轩因为在江南甄家中从事的是商贾货殖,最终的发落结果倒没有充军,但也为从犯而被囚一年。 贾珩想了想,关切道:“你三叔也快出来了吧?” 甄兰道:“还不知什么情况呢,等三叔出来,再看家声如何重振吧,大伯和爹爹他们也不知在贵州如何了?” 说到最后,少女脸上现出怅然。 贾珩看向眉眼郁郁的少女,宽慰道:“兰妹妹如果是男儿身,或许甄家也不会落得如今大厦将倾。” 甄兰抬眸看向那少年,玉容上现出一抹自嘲,幽声道:“如是为男儿身,说不定我也被流放到贵州了,不是什么人都能像珩大哥这样布衣而至卿相的。” 说着,似乎意识到气氛太过低沉,少女目光粲然,转而问道:“珩大哥接着给我讲讲开海一事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广州和漳泉二州率先开海,近一年来,入项关银缴纳庞巨,朝中官员难免心动眼热,今年春二月,金陵、上海两地先后开关,关银进项更是源源不绝,今年下半年,计划是东南几省普开海关,在中枢增设海关总税务司,半独立于户部之外,同时还要建立一整套海关制度,还有关防,有关无防,这海关多半也是办不久的。” 在晚晴历史上有位英国人赫德担任海关总税务司,这位被后人称为清廉的官员,曾为清政府海关从咸丰末年的关银五百万两,提升至光绪年间年入三千万两。 其实,这里面也有晚清鸦片贸易繁荣,增设通商口岸的缘由。 但赫德建立的一套审计、会计、检疫制度值得借鉴。 当然,也可以说明海外贸易的高利润,如果能为陈汉朝廷年进关银八百万两,无疑极大地为国库输血。 甄兰将螓首靠在贾珩肩头,被那少年反手握着素手,心底涌起一股安宁,说道:“珩大哥如是筹建海关总税务司,估计想要染指的人也不少吧,毕竟财帛动人心。” 海关这等日进斗金的衙门,还是要牢牢掌控手中才是,有了钱粮,兵权才能自主。 贾珩道:“前期我先厘定经制,剩下的以后再说。” 这次去江南,除了整饬江南水师,他也需重新梳理一下海关事务,主导其事。 过了一会儿,两人说着话,简单洗了洗就擦干脚上的水渍,上了床榻。 这会儿,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甄溪快步行来,俏丽小脸儿苍白如纸,惶惧道:“珩大哥,信…信不见了。” 如果这信落在外人手里,一旦传扬出去,势必给珩大哥带来不小的麻烦。 她明明将信放在枕头底下的呀,今早儿也是,怎么就忘了给珩大哥看了。 贾珩看向脸颊因为着急而红扑扑的少女,好整以暇地问道:“信怎么不见了?” 甄溪花容失色,几乎要急得哭出来,说道:“珩大哥,我记得明明放在枕头下的,不知道怎么不见了,大姐给我写的信。” 甄兰看向有些惶急的甄溪,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见着少女心头惶急,几乎吓瘫在地,贾珩也不好再逗弄着,解释说道。“那信我昨天看过了,然后烧掉了。” 甄溪闻言,原本脸上慌乱的神色渐渐一喜,柔声道:“珩大哥,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信笺丢了呢。” 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甄溪,轻笑了下,说道:“昨晚,我是从你兰姐姐手里拿到信笺的。” 甄溪:“……” 愣怔片刻,柔润如水的目光蓦地投向自家姐姐,却对上一道熟悉眼神,柔声道:“溪儿妹妹也太不小心了,那么机密的信笺,怎么能随便放在枕头下面?如是丫鬟收拾床铺,不小心瞧见了,只言片语泄露得出去,就是给珩大哥招惹祸事了。” 甄溪闻言,脸蛋儿气鼓鼓,瞪着甄兰,羞恼道:“是姐姐昨晚偷拿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 姐姐怎么能这样?她说今早儿两人怎么在一块儿吃早饭,定是姐姐偷瞧着信封被珩大哥发现了,然后……不得不安抚着姐姐。 如果弄丢了信封,珩大哥该怎么看她? 甄兰柔声道:“妹妹就放在枕头底下,我一下就瞧见了,怎么也不能算是偷拿的吧。” 说着,神色也有些不自然,昨晚因为这事儿被他凶了好久,妹妹今天又对她兴师问罪。 贾珩宽慰说道:“溪儿,你姐姐原是无心之失,以后溪儿妹妹也谨慎一些就是了。” 甄晴其实也不该写信,当然也不能苛求一个正在孕中,给他生孩子的女人,写着书信渴求相思。 估计甄晴这会儿在江南也十分孤独,如果不是有甄雪陪着她,只怕能被憋疯。 第一千零七章 甄溪:珩大哥唤我什么? 大观园,栖迟院 室内一灯如豆,烛火摇曳,夏夜的风吹进室内,驱散着炎热暑气。 甄溪这时说话间,坐在贾珩床榻的另一侧,一张秀丽、婉丽的脸蛋儿通红如火,纤声说道:“珩大哥。” 贾珩拉过甄溪的手,道:“溪儿妹妹放心,你姐姐她也会守口如瓶的,咱们原就是一家人。” 甄兰柔声道:“是啊,妹妹不用瞒着我的,好了,妹妹别生气了。” 见自家向来要强的三姐语气间陪着小心,甄溪抿了抿唇,也不好再穷追不放。 贾珩看了一眼外间苍茫晦暗的夜色,低声道:“天色不早了,溪儿妹妹过来一同歇着吧。” 甄溪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随着贾珩上了竹榻。 贾珩搂着甄兰与甄溪躺在竹榻上,盖上一条薄薄的鸳鸯蚕丝被,兰溪两人一个抱着一个胳膊,青春芳龄的少女幽香萦绕,柔软娇躯让人心神微震。 甄兰弯弯柳眉之下,那双狭长而媚的明眸粲然闪烁,唇瓣翕动了下,低声道:“珩大哥,你和大姐姐……” 如果按书信所说,似乎连大姐姐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他的? “等到了江南,你问你大姐,这些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贾珩搂着少女的香肩,转过身来,看向甄兰,低声道:“兰儿妹妹,你大姐这人太过强势,许多事儿,我也是身不由己。” 甄兰“嗯”了一声,眸光闪过思索,暗道,身不由己是怎么一说?难道是大姐逼迫着珩大哥? 好像也不无可能,大姐那个人向来是善于算计的,许是为了楚王,算计着他?让他帮着夺嫡? 少女正在胡思乱想之时,此刻被少年搂着自家娇躯,感受到那火热的胸膛,不由娇躯发软,脸颊彤红如霞,芳心砰砰跳个不停,颤声道:“珩大哥,你要不和我说说摊丁入亩和废两改元的事儿罢。” 说话之间,声音倏然轻扬,分明是小衣里间变幻不定,甄兰贝齿咬着粉唇,琼鼻腻哼一声,芳心又羞又喜。 他是喜欢着她身子的。 “那先说说废两改元的事儿罢。”贾珩声音略有几分含糊,的确是废两改元。 甄兰闻言,鼻翼不禁腻哼一声,娇躯颤栗不停,因为天气炎热,葱郁鬓发之间颗颗汗珠晶莹渗出,已是酥酥麻麻,哪里还顾得上问着。 而甄溪这会儿看向背对着自己的贾珩,心头黯然神伤。 珩大哥定是生气了,现在都不搂着她了。 贾珩平常与甄兰、甄溪两个睡在一块儿,因为怜惜甄溪年岁尚小,倒也无有其他举动,更多也就是搂搂亲昵,相比之下,对甄兰在昨晚之前还不怎么亲昵。 就在这时,贾珩转过脸来,看向正自怨自艾的少女,问道:“溪儿妹妹,怎么了?” 这些时日,也有些想甄晴和甄雪,而小一号的甄兰和甄溪抱着,倒也稍慰相思之苦。 甄兰柳眉挑起,眸光莹润如水,一张带着几分峭丽和冷艳的脸蛋儿嫣红如血,颤声说道:“珩大哥。” 分明是感受到那令人心悸的炙烫,未经人事的少女心旌摇曳,面红耳赤。 她早些与珩大哥有着夫妻之实,定是能走到那薛林两人的前面去,念及此处,忍着娇羞,鼓起莫大勇气,纤纤素手缠绕。 贾珩面色怔了下,温声道:“兰妹妹还小,再等一年半载也没什么的。” 甄兰今年其实已经是及笄之龄,倒比宝钗小上一二岁,比探春和黛玉要大一岁,其实年龄尚可,只是他想等到了江南见了甄晴以后,再作计较,而且想再与甄兰培养培养感情,摸摸少女的性情。 否则,少女现在仍带有几分功利的献身思想,如此潦草了事,不利于彻底收服身心。 甄兰玉颜酡红如醺,明眸沁润着如水媚意,声音发着颤儿说道:“可珩大哥都……” 贾珩捧过少女柔腻如雪的脸蛋儿,满满的胶原蛋白在指间流溢,借着高几的一盏烛火看向那肖似甄晴的眉眼,说道:“我知妹妹也是个心气儿高的,心底还是想坐着八抬大轿嫁给我的。” 虽然知晓不该妄加许诺,但有时想要身心俱收,仍然忍不住…画大饼。 当然这次没有许诺正妻,薛姨妈这两天在宁荣两府的一些骚操作,他也隐隐有所耳闻,倒也谈不上厌恶,薛姨妈就是这个性格,但也给他一些警醒。 如果都正妻?皇太极一共也就立了五个皇后,这位置都无法安排。 甄兰闻言,娇躯轻颤,似为少年话语所动,喃喃说道:“珩大哥,我…唔~” 在温热气息袭近而来之时,少女晕晕乎乎想着,八抬大轿,她也想这样嫁给他的,但还有可能吗? 贾珩亲昵了一会儿,看向脸颊嫣红的少女,图穷匕现道:“要不兰儿妹妹伺候我罢。” 也不知青春版与pro版本有什么区别?配置虽然低一下,但比较娇小? 甄兰:“???” 一时间未明其意,旋即得那少年耳语几句,甄兰羞嗔地看了一眼贾珩,含羞带怯应了一声,钻进一条丝被之中,只是少女明显青涩。 贾珩凝眸看向甄溪,少女容颜娇小,梨腮胜雪,不由搂过闭目冥想少女,柔声道:“溪儿妹妹,这是睡着了?” 这个时候的女孩儿都成熟的早,这才没多大就有着争风吃醋的心思。 甄溪眸子微瞑,颤声道:“珩大哥,我睡着了。” 贾珩:“……” 这小丫头,轻轻拉过甄溪的手,拥在怀里,低声道:“你也别太自责了,书信丢了也没什么的,嗯…” 也不知何时,甄兰已经掀开锦被,夏天原本就有些热,这会儿少女脸蛋儿红扑扑的,秀发垂将下来,丁香如蛇信,迤逦而行。 甄溪面红耳赤,低头瞥了一眼额头沁出汗珠的甄兰,也不敢多看,问道:“珩大哥,你…你没事儿吧?” “没什么事儿。”贾珩面色古怪了下,颤声道。 这个甄兰还真是青春版甄晴,都有着相同的喜好,目光总是为别处吸引。 贾珩想了想,凑到红着脸蛋儿的甄溪耳畔,低语说道:“好溪儿,你要不帮帮你三姐姐。” 甄溪:“???” 这珩大哥刚刚唤她什么?好溪儿?这…再唤她一声呀。 感受那宠溺的语气,少女芳心不由涌起欣喜和甜蜜,目光盈盈如水看向那少年,道:“珩大哥唤我什么?” 贾珩怔了下,说道:“好溪儿,怎么了?” 甄溪玉颜酡红,娇躯轻颤了下,轻轻“嗯”了一声,她在江南时候也见着大姐姐和二姐姐,应能试试的。 …… …… 不提贾珩与甄家姐妹叙话,却说宫苑,棠梨宫—— 在贾珩于傍晚离去之后,咸宁公主躺在床榻上,玫红气晕自秀颈至脸蛋儿,一缕秀发汗津津的贴合在脸蛋儿上,待稍稍恢复了一些力气,将一旁的一团网袜揉在一起,心底深处仍有些担忧。 李婵月嗫嚅了下,说道:“表姐刚刚怎么学着?” 咸宁公主轻叹了一口气,道:“有些事儿,我也不想见着,所以得及早防备着。” 李婵月秀眉蹙起,藏星蕴月的眸子见着惶惧,低声道:“也不至于吧,舅母她,这是灭族的罪过,再说舅母她都多大年纪了,先生应该不会……” 不是说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 但李婵月不知,喜欢年轻的不假,但如果不娶回家,三十多岁恰恰韵味正足。 “不会?”咸宁公主目光好笑地看向李婵月,意有所指道:“先生可是在婵月身上有前车之鉴的,金陵那边儿不是正在养胎,他好像都喜欢年龄大的。” 李婵月:“……” 什么呀,表姐这是在笑话着她? 咸宁公主细眉下的清眸幽幽闪烁,撇了撇嘴,腻哼一声道:“好在先生他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也是有贼心没贼胆。” 毕竟是认识一二年的老夫老妻,知根知底,咸宁公主对贾珩的性情了解颇深。 李婵月诧异道:“既然如此,表姐怎么还由着小贾先生胡闹?” 咸宁公主道:“我这是未雨绸缪,你经常去宁荣两府瞧着,也和那钗黛两人打着交道,你说如果没有咱们两个,先生他是不是求婚赐着薛林两位兼祧荣宁两府了。” 李婵月玉颜微怔,低声道:“可这是娘亲提出的法子。” 咸宁公主道:“但也有这个可能,你难道没有打听着,先生为了娶那位林姑娘,甚至入赘的招数都想出来了吗?” 李婵月闻言,目光失神,默然不语。 咸宁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嘴角噙起一丝自嘲道:“只怕在先生心里,咱们姐妹宗室之女也未必比得上那薛林两个姑娘。”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无话不说,真论起来比认识贾珩的时间都长,私下里难免也有女孩子的悄悄话。 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亮若星辰,柔声道:“小贾先生不是的,表姐对他那般好,又对他百依百顺的,他将表姐定是放在第一位的。” 反而是她,原就是可有可无的。 咸宁公主清冷玉颜玫红气韵团团,声音酥糯几分道:“但愿吧。” 其实她就刚才那么一说,嗯,她也觉得先生虽然不说,心头应该也将她放在最重的位置上,也就给她生孩子的那人能比得上了。 那人对先生有再造之恩,她当初如果在西郊初见之时引荐给父皇,会不会她就是先生心头的第一人? 除了那人,宁国为诸府之长,她比那位秦氏年龄也仿若,论理也是她为先生元配。 咸宁公主转眸看向李婵月,道:“好了,婵月,扶着我去沐浴罢。” 方才让先生全部都…… 也不知这次过后能不能有孩子,如是有了孩子,比着金陵的那位也不输多少了。 李婵月“嗯”了一声,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撑起得绵软如蚕的身子来,空气刘海儿下的眉眼间氤氲着初升的妩媚,将稚丽冲淡。 正如贾珩所言,小郡主与他相识一二年,从当初的豆蔻少女,已成长为年方二八体似酥的妙龄佳人。 待两人沐浴过后,已是夜色低垂,宫女拿起撑杆更换着着廊檐下的八角宫灯。 咸宁公主唤着女官从御膳房准备着菜肴,而这时,换了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袅袅婷婷而来,落座下来,原就是雪肤玉颜的少女,此刻刚刚沐浴而过,鹅蛋脸线条柔婉,脸颊和秀颈肌肤白皙,活脱脱的s码宋皇后。 咸宁公主打量着宋妍半晌,直将少女看的不自在,轻笑问道:“表妹,下午怎么没有见着表妹?” 她在刚才见着先生神色有异,她怀疑许是表妹瞧见了她和先生。 毕竟她和先生闹了一个下午,其间动情之处,也有情难自抑之声,妍儿表妹如是听到动静,许是会过来瞧着动静? 宋妍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儿顿时涨红如桃花,这自是让豆蔻少女褪去了几许青涩,柔声道:“表姐,我…我在暖阁看书呢。” 表姐不会是怀疑她了吧? 咸宁公主看了一眼雪腻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的少女,如何不知让其窥见了端倪,拿起筷子夹了肉菜放在碗里,试探说道:“妍儿你也今年年岁也不小了罢,听母后和舅妈说,也该定着人家了。” 宋妍微微垂下螓首,拿起筷子,说道:“表姐,怎么突然说着这个呀?” 咸宁公主道:“就是想着妍儿妹妹找个好人家。” 宋妍娇羞地垂下螓首,低声道:“表姐,我都是听娘亲做主的。” 表姐不会是在这时候提着珩大哥吧?心湖中不由响起先前那两人痴缠的一幕,见得不该看的,她会不会长针眼? 李婵月拉过宋妍的素手,嗔怪地看向那咸宁公主,道:“表姐,别吓着妍儿了。”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说道:“那就先用饭吧。” 倒也不好操之过急,等大婚以后随着先生到江南的时候,带妍儿表妹一同去,那时候自有法子。 及至夜色至深,万籁俱寂。 坤宁宫,烛火通明,煌煌如昼,崇平帝在傍晚时才睡醒,显然是疲劳了许久,宋皇后也不忍唤着。 待用罢晚膳,崇平帝就去了内书房继续处理政务,这已是天子的日常,已经让勤政成为一种习惯。 宋皇后则用过晚膳之后,唤着女官丹朱准备着热水沐浴,因为是炎炎夏日,人很容易出汗,母仪天下的皇后睡前洗个澡才能入睡。 此刻,寝殿暖阁中之中,一架屏风落地,用以挂着衣裳,而半人高的浴桶准备好温水,里间放着玫瑰花瓣以及香料。 “娘娘,温水和衣裳准备好了。”女官丹朱近得软榻之前,对着手中拿着一本三国演义翻阅着的丽人叙说道。 那丽人一只藕臂放在小几上,姿态慵懒,一手支颐,神情多少有些百无聊赖,一旁的烛火扑打在那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绮丽如云霞,丰艳似牡丹。 宋皇后放下手中书本,借着宫烛光芒而观,只见其上赫然写着“王允巧使连环计,董太师大闹凤仪亭”几个字。 宋皇后云髻巍峨,凤翅金钗熠熠生辉,身上的首饰等火灾熠熠生辉,雍容雅步向着屏风后而去,珠圆玉润的声音带着几许天生的酥媚和婉转,低声道:“你们都退下吧,等会儿本宫唤着你们。” “是,娘娘。”女官和宫婢屈膝福了一礼,娇俏说道。 宋皇后虽已是两个皇子的母亲,但其实心底最深处还有些少女的害羞,平常沐浴也不尽量让女官侍奉,待女官准备衣裳,身上的衣裙渐渐落地,那雪白双肩现出,几乎如牛奶洗过一样的肌肤,寸寸白腻。 这位在皇宫之中有着雪美人之称的皇后娘娘,原就生得冰肌玉骨,酥软雪白。 随着养育了子嗣,身形丰美,玲珑曼妙,而腰腹之间却无丝毫赘肉,远远看去,则是增之一分显肥,减之一分则瘦。 借着两只铜鹤宫灯之上的蜡烛映照,一架图绘着锦绣江山的屏风上,沟谷两侧投映着相望的两轮满月,犹如神只微微俯首看着天下苍生。 待身上的朱红色裙裳沿着香肌玉肤缓缓落地,脚上的绣花鞋也被丽人蹭着踢掉,一双雪白脚丫儿现出,一步步踩将过澄莹的地板,而十根足趾指甲上涂着朱红色蔻丹,艳艳动人,带着一丝俏皮。 行至竹制足榻之前,足趾因为用力稍稍绷直,“吱呀”声中,拾级而上,伴随着哗啦啦声响,丽人已是进入浴桶之中。 橘黄光影柔和如水一般,照耀在白璧无瑕的肌肤上,却迈不过巍峨雪岭,而在肋下投下一丛月背之影。 宋皇后十指纤纤,撩起带着玫瑰花瓣的水波在白腻秀颈下轻轻撩着,粼粼水光沿着肌肤落在时浮时起的满月上。 而月影、水光交织在一起,正是波光粼粼,在这一刻犹如秋雅在游泳池潜水而出。 宋皇后忽而幽幽叹了一口气,抚着沉甸甸的良心,那张雍美华艳玉的容就有些失神。 也不知为何,白天在坤宁宫中那双灼烫的目光,似在心湖中浮现,那似要揉碎着自己的眼神,似蕴着不知多少风情月思。 “哗啦啦……” 宋皇后撩起水洗着身子,也不知是不是手指抚过娇躯,丽人玉容失神,心头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幽怨。 陛下睡醒之后,又忙着朝政去了。 可朝政何时才能有个头儿? 第一千零八章 贾珩:毕竟,宝玉罪不至死…… 坤宁宫,寝殿 月上梧桐,晚风习习。 夜至戌初,浴桶中的丽人秀颈扬起,琼鼻中发出一声声腻哼,少顷,雪白倚靠在浴桶中,湿漉的浴桶边缘在酥软雪背上现出浅浅的凹印,水珠自秀颈落下。 丽人那张丰润、雍美的脸蛋儿,酡颜玉红,在烛火映照下,平添几分华艳。 宋皇后凤眸微眯,看向不远处一排几案上的红烛,烛火彤彤,蜡泪涓涓流淌,丽人也不知想起什么,怔怔失神。 旋即,心底深处涌起一股内疚神明。 丽人想要继续洗着澡,不想娇躯绵软如蚕,芳心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恼,定了定神,两只纤纤素手扶着浴桶,起得身来,取过凳子上放好的浴巾擦了擦身子。 躬身弯腰之间,曼妙曲线投映于屏风之上,拿过衣裙往身上穿着。 宋皇后向着里厢走去,唤着女官儿,不多时,伴随着环佩叮当之声,丹朱领着几个宫女过来伺候着宋皇后离了沐浴之所,来到寝殿上了寝榻。 丽人躺在床榻上,不禁思量着朝局。 陛下年事已高,又如此宵衣旰食,这样下去,许多事情也不好说,可始终未让然儿入主东宫。 大汉开国以来,从太宗始,夺嫡之事无不惨烈,而隆治年间还不是落在非嫡非长的陛下手里? 此事不可大意啊。 前不久听妹妹说,那个海关税银不少,如果能让三弟插上一手。 可那海关还是那小狐狸提出来的,未得其举荐,也不好操作。 那个小狐狸真是…… 兼祧,这是多大的恩典?但凡她当初阻止着,这事儿就成不了。 现在那小狐狸如愿娶了咸宁和婵月,却连感恩的意思都没有,先前在坤宁宫中也对她闪烁其词。 刚才思量了下,什么不必忧虑,孝悌侍上?全是片汤话,仍是态度不明,就像陛下的态度一样,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宋皇后玉容变幻,柳叶细眉下的美眸怔怔失神,须臾,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两天还是得叮嘱然儿,咸宁过门之后,平常也得多来往来往,最近咸宁的婚事,他也要帮着好好操持着。 不知为何,丽人想着想着,忽而又觉得天热难当,心如火燎,似乎刚才的隔靴搔痒不过是扬汤止沸,抱薪救火。 而那小狐狸似乎又在心湖中浮现,犹如魔鬼一样,渐渐占据心底。 此刻,女官已是点好了熏香,驱散着蚊虫,待女官轻盈的脚步声远去。 也不知多久,宋皇后光洁如玉的明额,尽是密布汗珠,柔软雪白的娇躯无意识颤栗不停,柳叶细眉之下,似张未张的美眸吮着妩媚和怅然。 “混蛋。”丽人低声啐骂一声,也不知骂谁。 …… …… 大观园 天穹繁星点点,星河浩瀚,而四四方方的庭院中蛙鸣与蝉鸣交织在一起,衬着夜色愈发幽静,而夏夜晚风吹散着一些暑气。 贾珩面上微顿,看向头顶蚊帐的目光,时凝时散,时远时近,在这一刻倒是有些像,“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鹤唳云端,为之怡然称快。” 实则是京中有擅口技者。 其实在心底,贾珩正在思量着如今的朝局或者说以后自己的势力范围。 京营太过扎眼,以维持现状为要,还没到大肆培植亲信的时候,因为整个文臣集团或者说天子也在观察着他的操守。 那么能扩张政治版图的就是人事和财政。 江南新政是明面上的堂皇大道,四大新政一出,天下瞩目,南北震动,这可以树起一面政治旗帜,团聚政治势力。 而海关与内务府的皇家银号就是暗度陈仓,海关税务司如以户部接管,没有人比林如海更合适的,到时可以加太子少师,掌总海关总税务司,推其入阁。 皇家银号就是晋阳甚至咸宁过去帮着一同操持。 嗯,这算不算加紧抢班夺权? 但今日宋皇后的“逼迫”,让他看出了此事的一些发展趋势,这些人未必乐见海关税务司与皇家银号这两大财源被贾家独掌。 不能将这些文臣和崇平帝当傻子,可以想见,之后势必会引起激烈的中伤和猜忌。 至于皇家银号,婵月没过门之前,晋阳与他的明面上关系还没有那般亲密,现在过门之后,就是一家人。 宋皇后大概也会插手皇家银号。 还有海关,户部的陈澄是不是也会插一手? 有些事儿也不好堵着,宋皇后如果插手海关,倒也不是不行。 贾珩思量过,甄兰和甄溪两个毕竟未经人事,太过粗疏,没多大一会儿就玉颊红润,细气微微。 甄兰满头是汗地看向那面现思索的少年,清丽眉眼浮起一股妩媚、妖娆之意。 甄兰柔软娇躯凑近过来,攀缠着少年的身子,颤声道:“珩大哥,你还没有给我说那摊丁入亩呢。” 贾珩低声道:“顾名思义,摊丁入亩…就是将丁口之税折算进地亩,如此一来,地多的富者多出丁银,而地寡的穷者免生养之窘。” 甄兰想了想,明眸闪过思索,认真说道:“长此以往,天下人口也会激增吧。” 贾珩捏了捏少女的脸蛋儿,赞赏说道:“兰妹妹一下子就说到了关键。” 他觉得大汉越来越像鞑清,红薯盛世,摊丁入亩……这是用三年走完鞑清近百年的王朝历程。 不过按平行时空历史,这个时候的确是顺治年间。 甄兰柳叶细眉之下,目光莹润如水,将粉唇凑近过去,低声道:“珩大哥。” 少女这会儿分明想亲着贾珩,但也有些不敢。 贾珩面色微顿,这个时候亲着,也太那个了。 轻轻抚着少女的香肩,柔嫩的肌肤在指间流溢,说道:“兰儿妹妹刚才也没少累着,我伺候你吧。” 甄兰:“???” 一时未解其意,芳心期待而娇羞地看向那少年,继而是目瞪口呆。 这……珩大哥这是多喜欢她呀? 少女脸蛋儿红若胭脂,芳心忽而涌起一股感动,忍着心头的一抹娇羞,颤声道:“珩大哥,我不值得。” 也不知多久,繁星隐于夏夜,蛙鸣归于宁静,贾珩也拥着软成一团的甄兰和甄溪睡去。 大观园,栖迟院 翌日,道道金色晨曦照耀在栖迟院的房舍上,炎炎夏日的暑气渐渐氤氲而起,而庭院中的梧桐树随风摇曳。 贾珩睁开眼眸,一下子醒转过来,不由转眸看向身旁甄兰和甄溪。 甄溪睡颜分外恬静,一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好似一颗红艳艳的苹果,香甜可口,睫毛弯弯,琼鼻白腻小巧。 其实甄溪是标准的鹅蛋脸,平眉杏眼,线条看着温柔、宁静一些,气质也有些像着甄雪。 贾珩转头去看甄兰,少女此刻将一只藕臂放在他胸口,也睡得香甜。 甄兰生着一张瓜子脸,弯弯柳眉之下,凤眸细长,琼鼻挺直,嘴唇有些薄,下巴也有些尖,略有些刻薄、冷艳之感。 两姐妹脸蛋儿都巴掌大小,得江南水乡之滋润,肤色白皙,肌肤吹弹可破。 贾珩起得身来,身旁的少女顿时“嘤咛”一声,弯弯眼睫颤动了下,而后恢复了神思。 “珩大哥,你醒了。”甄兰柳眉之下,明眸喜色流溢地看向那少年,声音娇俏中就有几许酥糯。 她想以后每一天醒来都能看见珩大哥。 贾珩凝眸看向少女,眼睛是心灵之窗,能够感受到那股如昨晚泉眼涌起,真心而出的欣喜,显然昨晚的亲密在甄兰心底有着不一般的分量。 不过,这只不过是计划的一部分。 “嗯,这会儿辰时三刻了,早些起来吧。”贾珩看向一旁额头泛起细密汗水的甄兰,伸手擦了擦,道:“都是汗。” 这般热的天,虽然四方也有冰室之冰融化消暑,但再是如花似玉,抱一晚上怎么也有些热。 这么热了,都舍不得丢开他,只能说依恋和爱慕兼而有之。 甄兰清丽玉颜微微泛起红晕,感受到少年的宠溺,心头涌起丝丝甜蜜,冷艳眉眼之间流溢着一丝妩媚,说道:“我伺候珩大哥更衣吧。” 贾珩“嗯”地应了一声,轻轻拍了一下红着脸蛋儿已是闭目假寐的少女,道:“溪儿妹妹,起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甄溪“嘤咛”一声,脸颊羞红,两只白生生的小手揉了揉眼窝,轻声道:“珩大哥,你醒了。” 说着,怎么拍她那里呀? 贾珩起得身来,披着衣服下得竹榻,甄兰和甄溪在身后也窸窸窣窣穿着裙裳。 在丫鬟打的铜盆中洗了把脸,贾珩来到红木书案旁落座下来,开口吩咐着丫鬟准备温水沐浴以及早饭,然后寻了一本书看着。 “珩大哥,今日还出去忙着吗?”甄兰系着裙子对襟处的几颗盘扣,打算前往梳妆台装扮着,面色欣喜地问着那少年。 连续两天,珩大哥都是下榻在栖迟院,虽然与她未有夫妻之实,但她这两天也算是与他有着肌肤之亲,尤其是昨晚,几与夫妻无异。 她将来成侧妃的可能,更大了一些。 贾珩掀开一页札子,说道:“可能会去一趟京营,今个儿,宫里的夏太监会领人过来,叙说着大婚的事儿。” 他感觉甄兰已经开始有些黏他,或者说这个时候的甄兰还是有着恋爱脑的。 但再是甜蜜,没有多久,少女如果不如意,也会…终究是错付了。 这就是女人,欲壑难填。 甄兰“哦”地一声,芳心一时间有些黯然,对着铜镜简单挽起一个妇人发髻,却听那少年说道:“兰妹妹别挽着妇人发髻。” 甄兰闻言,抿了抿粉唇,凝眸看向那少年。 这是……什么意思。 贾珩来到少女近前,低声道:“等兰儿妹妹嫁给我以后再绾发不迟,兰儿妹妹梳着少女发髻也好看一些。” 头发盘起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不是谁都能驾驭得住,也就晋阳、宋皇后这种雍容华艳的脸型。 可卿有孕以后,原本如兼钗黛之美的丰润脸颊,愈见国色天香,梳着也还可以。 园子里这些姑娘,除了凤纨已嫁为人妇的外,巴掌小脸梳着这种发型,总有一种…小孩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感觉。 尤其是宝钗,露出额头真不好看。 “我听珩大哥的。”甄兰“唉”了一声,芳心微甜。 原来是因为她梳着少女发髻好看呀。 甄兰梳妆而罢,在丫鬟侍奉下洗漱而毕。 贾珩这会儿来到书案之畔,拿过一个蓝皮簿册的札子,问道:“这是兰儿妹妹写的?” 分明是一本读书笔记,其上记载着读史的一些心得体会,记载的是《明史》。 甄兰缓步而来,少女粉黛未施,几如出水芙蓉,眉梢眼角那股几近为新妇的妩媚之意掩藏不住,轻笑道:“在家的时候就翻阅着史书,有了一些心得,就随便写了写。” 甄溪这会儿也洗漱而罢,小姑娘有些贪睡,眉眼间还有几许倦意,洗了把脸,一张秀丽脸蛋儿白里透红,轻轻一掐能出水儿。 贾珩一张张翻阅着,讶异问道:“兰妹妹这写的是明代开国君主滥杀功臣的缘故?” 怪不得政治素养不低,如果后世军史发烧友心头最为中意的女孩儿。 贾珩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阅看着其上娟秀的字迹,其中书写着一些心得体会,阅览文字,倒像是与其对话一般。 甄兰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清声说道:“我近来思量着此事,颇觉得明初四大案之惨烈,对功臣之屠戮,纵观青史也未有之,但苦于平常没有人可谈论,幸在珩大哥回来了,这前明开国之君大肆屠戮功臣,而本朝四王八公十二侯等开国勋贵未曾一罪,仅凭此一节,足可见本朝太祖格局尤在前明之上。” 贾珩道:“不一样,本朝开国以后,继宋明之典制,综汉唐之良法,虽然优待武勋,但也不乏制衡之策,其实如不是朱标早逝,明初也未必有如此惨烈之屠戮,而明代开国勋贵之中,靖难功臣就有不少善终的,至于本朝,太祖气度恢弘,远迈前代,实非寻常人可比。” 后一句话就是政治正确了,陈汉太祖是因为根基不深,最大程度地团结着武将,再加上文官政治的成熟。 甄兰目光熠熠,问道:“珩大哥,觉得武勋如何才能使与国同戚,家声不堕?不落得那牛家身死除爵的下场。” 贾珩轻声道:“谨慎侍上,要么转型文臣,而天下不可久有兵事,待政事迭起,武将还要多读书,既能在战时辅佐君王克定四方,太平时节也要帮着牧守百姓。” 甄兰问道:“所以珩大哥想出这些新政?” 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坐在自己怀里,轻声道:“兰妹妹这么冰雪聪明,比男人也尤有胜之,也不怕嫁不出去。” 听着那人宠溺地夸奖,甄兰芳心甜蜜,羞嗔道:“所以我就只能嫁给珩大哥啊。” 甄溪这会儿梳妆而罢,看向又搂在一起的两人,想起昨晚的荒唐,羞红了脸蛋儿,轻声道:“珩大哥,兰姐姐,吃早饭了。” 贾珩与兰溪两人有说有笑地用了早饭,就没有在栖迟院多留,出了庭院,向前院而去。 这会儿,宁国府前院的诸处房舍已经忙碌起来,丫鬟和仆妇在回廊中穿行着,伺候着各房的主子起居洗漱。 而秦可卿也在尤三姐的陪同下,用罢早饭,在回廊中缓缓走动,消着食。 贾珩来到前厅书房,看向那一身青裙的少女,轻轻唤了一声。 陈潇放下手中茶盅,上下打量了一眼贾珩,说道:“西北那边儿飞鸽传书,西宁郡王世子已经领着西宁府的兵马出城,征讨顾实汗手下十台吉的多尔济部。” 陈潇在府中是特殊的存在,哪怕是后院的甄兰都知晓萧姑娘与贾珩形影不离。 贾珩道:“东虏最近的动向呢?可有找到女真高层在青海的踪迹?” 陈潇目光幽深几分,冷声道:“是岳讬,前往青海蒙古的是岳讬,这是从辽东传来的密报,另外中山狼已经前往盛京,与多尔衮的兄长阿济格搭上了线。” 孙绍祖虽然不情愿深入敌后,但终究架不住曲朗的威逼利诱,领着乔家女儿“逃亡”到辽东进行潜伏。 当然,按着锦衣府的规矩,这一路与葫芦僧魏光的情报线并无交集,正好用两路情报互相佐证。 贾珩低声道:“岳讬其人智略无双,如是前往青海,西宁郡王府那些人不是他的对手。” 满清一众亲贵高层中,将帅之英不少,但唯有两个人都是足智多谋的智将,一个是多铎,一个就是岳讬。 陈潇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贾珩道:“先看看情况,现在也出不了兵。”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一个丫鬟禀告说道:“大爷,宫里来了一个内监,说是皇后娘娘派来的。” 贾珩面色微顿,情知是夏守忠来了。 此刻,夏守忠已经坐在前院花厅,身后几个内监随侍。 夏守忠看向宁国府的中堂画,目光闪了闪,心头盘算着一会儿如何细说他那个同族侄女与贾家西府宝二爷的婚事。 如果不是担心娘娘怪罪,自家侄女纵是给卫国公作个妾室,也是高攀了。 夏家是京中的商贾,通过夏守忠的关系接着一些京中内侍省桂花局的生意。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夏守忠起得身来,看向那蟒服少年,白净无须的脸上堆着笑意,只是这阉人气质阴柔,笑起来反而有一些悚然,拱手道:“卫国公。” “夏公公登门,未及远迎。”贾珩抬眸看向老阉,也不怠慢,笑脸相迎。 这位是宋皇后身边儿的宦官头目,管着六宫的内监事务,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夏守忠白净面皮上堆起笑意,说道:“卫国公折煞咱家了。” 两人寒暄而毕,重又落座。 夏守忠笑道:“卫国公,皇后娘娘特意吩咐,昨日卫国公面圣,今个儿才有空暇,就打发了咱家过来。” 再有几天就是大婚,各种礼仪流程比着原着之中的元春省亲都要复杂许多。 贾珩感慨道:“让皇后娘娘费心了。” 其实,宋皇后真是为他和咸宁的事儿操碎了心,要不,之后再见面,对她好一点儿? 夏守忠从一旁小几上拿起红色札子,面上笑意繁盛,说道:“这是月中那天打婚的流程,卫国公先过一眼,等会儿咱家一一讲解。” 贾珩接过札子,道了一声谢,开始就地阅览起来。 从下聘,迎亲,婚礼,流程相当繁琐。 贾珩本就识忆过人,浏览一遍,就已记住了七七八八,然后询问着夏守忠一些语焉不详的细节。 夏守中面带笑意,皆一一作答。 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贾珩自是要设宴招待,亲自相陪,一位正得宠的国公如此盛情,这无疑充分给了夏守中这位六宫都总管太监面子,让夏守忠笑得合不拢嘴。 席间,夏守忠笑道:“卫国公,咱家其实还有一事相请,未知卫国公之意。” 贾珩放下手中的酒盅,问道:“夏公公请言。” 夏守忠笑了笑说道:“咱家未入宫前,曾有同族至京中做着花圃佳木的生意,手下有一义女,闺名金桂,如今尚待字闺中,生的也是花容月貌,温婉贤淑,听闻贵府宝二爷尚未婚配,咱家厚颜做个媒人,将我那侄女许配给荣国府二公子。” 贾珩闻言,面色不变,沉吟说道:“此事……” 夏金桂此女尤为阴毒,可以说是女版孙绍祖,这样的人如果来到贾家,无疑是害群之马,只怕没有多久就闹的荣国府家宅不宁。 当然,他有办法压制夏金桂。 当初也曾想过引夏金桂钳制王夫人,但随着他封为国公,尚配公主与郡主,心态也改变了一些。 反而不想引夏金桂入贾家。 毕竟,宝玉罪不至死,而且元春也将一颗芳心扑在他身上,为了和他厮守,都要出家了。 想起元春,不由想起那丰润、柔软如大白鹅一样的丽人,这么久时间,也有些想着。 但这话他不能去拒着,贾珩稍作思索,道:“夏公公可能有所不知,宝玉的婚事是经西府老太太管着,我做不了主。” 夏守忠闻言,面上笑容凝滞了下,故作惊讶问道:“卫国公如是做媒,荣国太夫人也不会拂着面子吧?”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夏公公不知我家情况,老太太对宝玉宠溺尤甚,宝玉的婚事别人都做不了主,只有老太太能做主,而老人家年岁也大了,我不好在这种事上违逆着老人家的心思。” 夏守忠闻言,一时默然,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 难道厚着脸皮再说将自家侄女许给眼前少年做妾?这落在皇后娘娘和容妃娘娘耳中,他吃不了兜着走。 如此一来,如何攀附着贾家这位新贵? 贾珩沉吟道:“不如这样,夏公公随我去西府见见老太太,提提此事,看看老太太的态度?” 不用想,贾母一定会严词拒绝。 无他,夏家的出身太低,贾府不说国公府门第,贾政也是四品京官儿,一个商贾女,别说是夏家,就是薛家,贾母都未必看得上。 一开始就安排着黛玉,贾母显然是眼睛毒,识货的,几代列侯,翰林探花出身。 但如果是王夫人,未必不会动心。 夏守忠闻言,喜笑颜开,笑道:“卫国公,咱家去劝劝老太太。” 两人说着,倒也没有再饮酒,而是前往荣国府。 第一千零九章 情绪崩溃的王夫人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正在坐在罗汉床上,刚刚用过午饭,正在与王夫人、薛姨妈、邢夫人以及过来请安的凤纨说着话。 凤姐容色艳丽,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上,笑意烂漫,轻声说道:“等会儿下午去游园。” 贾母笑了笑,说道:“等暑气下去一些,这天儿还挺热的。” 这时,平儿笑着端过西瓜,轻声说道:“老太太,西瓜切好了,吃点西瓜,解解暑。” 贾母道:“珩哥儿这两天怎么不见他?” 凤姐眉眼笑语微顿,低声道:“这不是大婚将临近,珩兄弟这几天去宫中要多一些。” 李纨在一旁,闻言,也难免暗中留意,自从那天在茅厕被贾珩把尿之后,花信少妇羞臊不已,在稻香村又时常被曹氏话里话外调侃着,夜深人静时,未尝不思念那人。 贾母道:“宫里大婚是繁琐一些,珩哥儿他不好怠慢,人家天家一个公主,一个郡主,身份贵重,婚事得风风光光的,不能让人家挑了礼去。” 哪怕时隔多天,贾母心头仍暗暗称奇,天家一个公主,一个郡主都嫁给贾珩,这真是一桩让人津津乐道的事儿。 王夫人在一旁坐着,脸上见着不自在。 她想起来就气,怪不得当初让那位珩大爷撮合她家宝玉和晋阳长公主府的小郡主,那位珩大爷就推三阻四的。 原来是给自己留着了! 她现在就怀疑着那位珩大爷是存心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坏了她家姑娘和楚王家的好事。 听说那楚王妃甄晴在金陵出事,养大几岁的孩子都没了,如果前年她家姑娘先为侧妃,诞下一儿半女,想来能扶正也不一定。 说来说去,都怨着那位珩大爷。 王夫人却不知元春没有成亲,也是贾珩给自己留着。 薛姨妈脸上也浮起几许不自然,心头也在暗暗叹气。 如果兼祧的是她家姑娘就好了,她和林丫头一个宁国府,一个荣国府,也好过这不知深浅的天家贵女。 就在这时,外间丫鬟禀告道:“老太太,珩大爷来了。” 贾母闻言,苍老面容一抹疑色现出,轻声说道:“珩哥儿怎么来了?” 说话的工夫,却见那蟒服少年已与夏守忠进入厅堂之中。 凤姐只觉芳心一震,马面裙下的双腿不由并拢了一些,弯弯柳叶眉下,丹凤眼媚意流转,腿心不由泛起阵阵潮意。 而李纨看向那少年,不知为何,许是刚刚喝的水有些多,又是一股便意涌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那张未涂着任何胭脂,却已娇艳如红杏的脸蛋儿,微微发烫。 这人这几天忙什么呢? 其实,这种事儿就是这样,贾珩那天的热烈,给了李纨一种很在意自己,迷恋自己身子的错觉。 这几天闲暇之时,早已辗转反侧,思念成疾。 而整个厅堂中的人,因为都看向从贾珩身后的着大红衣袍的内监,倒也没有注意到凤纨的心潮起伏。 “老太太。”贾珩拱手一礼,轻声说道。 夏守忠也手持一把银丝拂尘,朝着贾母规规矩矩行个礼,虽说是六宫都总管太监,但面对这等老一辈武勋太夫人,也要保持几分敬意。 贾母笑了笑,招呼道:“这位公公,快快请坐。” 因为是阉人,屋内的一众大姑娘小媳妇儿也不用避讳着。 夏守忠落座下来,一张白净面皮上笑意微微,轻声说道:“太夫人,咱家过来是有件事儿想要给太夫人商议。” “哦?”贾母凝了凝神,疑惑道。 夏守忠问道:“贵府二公子宝玉,想来也到了婚配之龄了吧?” 王夫人闻言,柳眉挑了挑,目中见着一丝讶异,心头不由生出一念。 难道,这位夏总管难道要为着她家宝玉说媒? 好似上天都顺着王夫人,果然就听那夏守忠开口道:“太夫人,贵府二公子既然尚未婚配,不如咱家帮着做个媒如何?” 王夫人闻言,心头狂跳不止,激动地好久没有站起来,手里的佛珠都为之攥紧了几分。 这难道是哪家宗室高门之女,瞧上了他们家宝玉,才让这位夏公公过来说媒? 贾珩此刻端起茶盅,轻轻啜了一口,忽而心神有异,抬眸之间,瞧见对面的李纨,正对上那双慌乱而妩媚的眼神。 幽怨、思慕、羞恼等等神色在那双秀眉丽色之中流溢。 贾珩面色微顿,目中现出一丝古怪。 好像有几天没去见着纨嫂子,纨嫂子这是想坏了吧。 其实,这种时候女方正是黏人的时候,但贾珩实在抽不出空暇,而且也没有合适时机,不像凤姐,因为凤姐经常有着两府的事务去寻贾珩,倒可公私两便。 王夫人面上现出狂喜之色,目光期待地看向那红袍太监,心神浮想联翩。 如是这夏守忠说媒,想来是天家宗室的可能性多一些,难道是宫里那位皇后娘娘的意思?借着这位夏太监的口,将什么公主、郡主许给她家宝玉? 贾母这时脸上的笑意倒也敛去几分,苍老目光落在夏守忠脸上,问道:“夏公公不知说的哪一家?” 如果是宗室家的郡主、县主,配宝玉也勉为其难,如实在不行就云丫头也可。 夏守忠笑道:“太夫人,是我同族的一个侄女,夏家的姑娘,闺名唤作金桂,他们家做着神京城中桂花的生意,内侍省桂花局那边儿也托付给她们采买了。” 贾母闻言,心头一惊,但面上神色不露分毫。 原来不是什么宗室贵女,而是这位夏总管的同族族人,这就不是高门下嫁,而是小门小户之女的高攀。 商贾之女…… 宝玉不说寻宗室贵女为妻,起码也得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寻一个商贾之女为正妻? 也就是珩哥儿不讲究这些出身。 而王夫人听着夏守忠说话,心头的期待也稍稍回落,暗暗失望。 旋即,想起什么,目光不由闪了闪。 夏家的姑娘,与皇后娘娘身旁的红人有着亲戚关系,其实也不算太差。 贾母开口道:“夏公公,我们宝玉年岁还小,倒是不怎么急着成亲,老身是想等他将来中了举人以后,再定下亲事的。” 夏守忠笑了笑道:“太夫人,那都不知什么时候了,咱家那侄女性情柔顺,知冷知热,更有一项好处,她身边儿没有兄弟,那百万的家财都是她一个人的。” 心头一急,看着太夫人的意思,这是瞧不上他那个侄女? 贾母笑了笑,婉拒说道:“我们家宝玉,我从小一手带大,原是想着在身边儿多将养几年,这二年倒不急着。” 王夫人瞧见这一幕,心头不由一急。 这夏家虽然不是什么宗室贵女,但与宫中也算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能让宝玉娶了夏氏女,是不是就能和宫里的皇后搭上话? 自从选黛还是选钗的选择题,在薛姨妈自曝宝钗与贾珩已私定终身,再加上黛玉与贾珩的事儿在府中传开以后,王夫人就没了困惑。 王夫人思量着,目光闪烁,心头有了主意,开口道:“老太太,宝玉年岁是不小了,如是能及早定下,也是好的。” 王夫人也不好明着说同意,而是这样敲着边鼓。 贾母闻言,眉头皱了皱,心头就有些不悦,苍老眼眸看向王夫人,问道:“宝玉他娘,你有什么看法?” 夏守忠看向王夫人,心头不由一动,暗道有门,笑道:“这位夫人,我那侄女在家时候就是一等一的能干,就连家中的生意,平常我那族弟也是让她拿着主意。” 薛姨妈闻言,目光闪了闪,当即看向王夫人。 她方才听着这夏家的小姐倒是有些心动,如是他们家蟠儿能寻这么一个有主见的,平常帮着做做生意,倒也是一个好媳妇儿。 念及薛蟠,薛姨妈不由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坐着的老神在在的少年,眼神中有些复杂。 蟠儿进五城兵马司这么久时间了?他这个当妹夫的也不想想法子,将蟠儿放将出来,这说着也该定亲了,一直在监牢里,如何谈婚论嫁? 王夫人问道:“老太太,宝玉的事儿,是不是等老爷回来,再好好商量商量。” 夏守忠道:“那老太太可好生考虑考虑,咱家先回宫复命。” 贾珩这时放下茶盅,面上若无其事,轻声说道:“我送送夏公公。” 夏守忠道了一声谢,然后随着贾珩出了荣庆堂。 而待夏守忠离去,贾母抬眸看向王夫人,问道:“宝玉他娘,你是怎么看的?” 王夫人斟酌着言辞说道:“老太太,这夏家听着倒也不错,宝玉他年岁也不小了,这总是拖延着,我想着也不是法子,大姑娘当初就耽搁了下来。” 贾母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觉得这夏家倒不大合适。” 因为薛姨妈在此,也不好说什么商贾之女不宜为正妻的话来。 邢夫人出着主意说道:“老太太,也不知珩哥儿是什么个主张?要不等珩哥儿过来,再问问他的意思。” 贾母眼前一亮,想了想道:“也是,珩哥儿他向来是有主见的。” 王夫人眉头皱了皱,手中捏着的佛珠攥紧了几分。 那位珩大爷若是有主张的话,也不会让她家大丫头落得现在没有着落。 说着,吩咐着鸳鸯道:“鸳鸯,你去唤珩哥儿过来。” 鸳鸯“哎”地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出了厅堂。 另一边儿,贾珩与夏守忠重又回到贾府,两人沿着抄手游廊行着,正是夏日午后,蝉鸣阵阵,热气成浪。 日光照耀在庭院的嶙峋山石上,一棵棵梧桐树在毒辣的太阳下耷拉着树叶。 贾珩道:“夏公公,老太太她对宝玉宠溺惯了,婚事上,哪怕是西府二老爷都不好插手,想来老太太心头有了中意的人家。” 夏守忠笑了笑,说道:“今日也是提一提,看老太太似乎还有迟疑,那就再看看,咱家也不多留了,还要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 “公公先别急着走。”贾珩点了点头,在夏守忠诧异的目光中,从袖笼中取出席间备好的银票,道:“公公来一趟不容易,今天更是没少麻烦夏公公指点大婚礼数,这些公公拿去喝茶。” 夏守忠瞥了一眼那厚厚一沓银票,估摸着有万儿八千两,心头又惊又喜,陪着笑道:“卫国公真是折煞咱家了,卫国公与公主结为连理,以后就是咱家主子,咱家何德何能受用这些?” 贾珩道:“夏公公言重了,这些只是聊表寸心,夏公公收着就好。” 他出手向来大方,整整一万两银子,这银子也是谨防着不时之需,不仅是让夏守忠以后在宋皇后身边儿美言,许还有别的用处? 不确定,再看看。 夏守忠推辞了两下,终究塞至袖笼里,原本被贾府婉拒的低落心情一扫而空,看向那蟒服少年,暗赞一声大起,笑着拱了拱手说道:“卫国公,那咱家就进宫向娘娘复命了。” “公公慢走。”贾珩温声说道。 夏守忠心头欢喜不胜,进入厅堂,唤上了内监,心满意足地离了宁国府。 贾珩则是在厅堂坐了一会儿,取过一杯香茗,抿了一口,忽而一个丫鬟禀告道:“鸳鸯来了。” 贾珩放下茶盅,看向从廊檐下进入厅堂的绿裙少女,一段时间不见,鸭蛋脸面的少女身形高挑,乌青秀发攥成一条辫子,柳眉之下的目光沁润着欢喜之意。 鸳鸯笑了笑道:“大爷,老太太那边儿请你过去呢。” 贾珩起得身来,向着鸳鸯迎去,也笑道:“嗯,这就过去。” 两人出了厅堂,又沿着回廊向荣国府折返。 鸳鸯瞧着一旁的少年,低声说道:“大爷,那夏公公可是走了?” “走了。”贾珩自然而然地拉过鸳鸯的手,轻声说道:“鸳鸯,这几天在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伺候老太太。”鸳鸯脸颊浮起红晕,轻声道。 贾珩道:“你下午还有空暇罢?” “老太太下午之后应该会午睡,我在屋里歇息一会儿。”鸳鸯红着脸颊,声若蚊蝇地说道:“一个人。” 一段时间未见,她也有些想他了。 贾珩笑了笑,说话之间,与鸳鸯重又返回荣庆堂。 贾母正在与王夫人叙话,见得贾珩进来,问道:“珩哥儿,那位夏公公送进宫了吗?” 贾珩道:“已经送回去了。” 说着,落座下来,丫鬟奉上香茗。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珩哥儿,你觉得夏家怎么样?” 其实,到了贾珩如今的权势地位,哪怕是宝玉的婚事,贾母也想听听贾珩的看法,当然倒不是让贾珩去全盘做主。 这就像一个家族里有一个当官儿的,家族里的其他成员都会优先听这人的看法。 而此刻的王夫人虽然先前心头万般不屑,但也偷偷支棱起了耳朵,听着那蟒服少年所言。 贾珩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老太太,想给宝玉娶个什么人家?” 贾母笑了笑,说道:“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说宗室贵女这些攀高枝的话,但也得是知书达理,孝顺公婆的书香门第之家才是。” 虽然没有细说,但也隐隐透露出,起码也要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才能配得上宝玉。 邢夫人却插了一句话,笑道:“宝玉肯定要寻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再怎么也不能是商贾之女。” 薛姨妈:“……” 不是,商贾之女招你惹你了?不找个商贾之女,难道找个小门小户? 不由偷瞧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见其神色不改,心头暗道,怪不得珩哥儿是能成大事的,从来没有说过宝丫头的出身,还许着正妻诰命的身份。 况且,那秦氏还不是小门小户之女?一样不是成为国公夫人? 凤姐在一旁喝着茶水,观察着几人的反应,丹凤眼闪了闪,目光多是落在那蟒服少年脸上。 贾珩想了想,说道:“如是这样,夏家从身份上是有些不大合适,老太太可与二太太好好商量才是。” 宝玉的婚事他不想插手,一不做媒,二不做保,省的招人怨怼。 贾母皱了皱眉,道:“宝玉他娘倒是觉得这夏家姑娘可行。” 贾珩看了一眼神色不不自然王夫人,倒没有说话。 王夫人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是想着宝玉他年岁也不小了,也该定亲下来,这夏家的姑娘也不算太差罢。” 贾珩抬眸看向贾母,说道:“老太太心头可是有着其他人选?” 在贾母眼中,府中这些外姓的姑娘,钗黛两人已经与他定下,邢岫烟属于小门小户,剩下就只有云琴两人,而贾母还不知宝琴与他已私定了终身。 而宝琴本身也是商贾出身,这一点儿贾母应该也是有所疑虑的。 换句话说,在贾母的逻辑中,小门小户和商贾之女当妾室可以,正妻不行。 这也是这时代婚恋市场的行情。 剩下就是湘云,湘云是贾母的娘家侄孙女,但湘云严格意义上也并非公侯之女,其自幼父母双亡,贾母估计也在骑驴找马。 贾母想了想,道:“我倒是没有人选,就是想着宝玉年岁再等一二年也不急着,慢慢挑着,等进了学,再定下亲事不迟,珩哥儿,你也多操操心。”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再等一二年。” 其实按着大观园落成时间,也是再到了一二年,园子里的姑娘开始谈婚论嫁,然后贾家开始飞快走下坡路,江河日下。 不过贾母这样下去,只怕湘云也…… 此事暂且搁置下来。 贾母忽而说道:“珩哥儿,大丫头在南方这么久了,她的亲事可有着落?” 她现在也有些不解,以珩哥儿的能为,大丫头的婚事应该很好办才是,怎么还能拖到现在。 从当初元春议亲,的确有着二年了,元春算是最早一批与贾珩有着夫妻之实的金钗。 提及此事,王夫人略有些冰冷的目光投向向那少年,心头已是涌起一股怨气。 当初也不知是谁说的,大丫头的婚事落在他身上,现在都两三年了! 贾珩道:“老太太,我与大姐姐说过,只是她这二年生出避世遁空之念,我也不知如何开解。” 元春的事,只能瞒一时是一时了,现在的他,其实可以在贾家层面庇佑着元春。 也就是贾母哪怕知晓,也要帮他瞒着,而王夫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此事。 等到了江南,先让元春有了孩子再说吧。 贾母闻言,面色愁闷,叹了一口气,道:“大丫头也是从小就送到宫里,才生出这些念头,我们对不住她啊,让她一辈子的终身大事没有着落。” 这么大的一个姑娘,除非是捡着小门小户嫁着,这是被彻底耽搁了。 王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头一口怨气不吐不快,说道:“当初楚王过来求亲,大同的蒋家求亲,如是当初应了人家,也不会到了今天。” 贾母:“……” 邢夫人、薛姨妈:“???” 这显然是借着婚事,向贾珩反攻倒算。 贾珩沉静目光投向王夫人,说道:“二太太这话是在怪我当初阻挠了大姐姐的亲事了?” 贾母心头一凛,在一旁笑着打了个圆场,说道:“珩哥儿,宝玉他娘不是这个意思,就算没有当初的事儿,大丫头也是心头生出了遁世之念。” 这要是闹僵起来,都不是好事儿。 王夫人捏着佛珠,面色苍白,心底涌起一股股恼怒。 当初说是与楚王太过厉害,现在呢?你还不是与那楚王做了连襟,甄家两个姑娘还不是给你做了妾室,合着你自己就能娶?我们大丫头就不能嫁? 如是担心什么夺嫡惨烈,你又是娶公主,又是娶郡主的,当初怪不得让你向长公主府上撮合清河郡主,你是百般推搪。 当然这些话,王夫人也只在心头暗恨,不敢说出来。 贾珩看向王夫人,说道:“楚王当初为何求娶大姐姐,二太太难道不知?不过是冲着我们家在京营的兵权上,至于蒋家,在前不久的边事上,如非我网开一面,岂能安然过关?” 贾母眉头皱了皱,说道:“宝玉他娘,珩哥儿为这个家做的事儿还少了?我知道大丫头的事儿,都快成了你的心病,但也怪不到珩哥儿身上。” 不说其他,贾史王薛四家,哪一个没有沾着珩哥儿的光?政儿为此升了官儿,就连王家也借着珩哥儿东山再起。 大丫头那事儿也不能怪着珩哥儿。 被贾母训斥着,王夫人面色苍白,只觉鼻头一酸,哽咽说道:“老太太,我……” 说着,泪如雨下,哭道:“我生下两儿一女,大儿子早早去了,留下一双遗孀来,现在大女儿又想着出家,自此绝了婚嫁之念,我怎么就这般命苦?” 王夫人哭着,也牵动了伤心之意,泪眼汪汪。 这会儿,凤姐见着,柳梢眉下的一双丹凤眼看向贾珩,艳丽玉容上现出关切,旋即说道:“二太太,这好端端哭着做什么?” 贾珩看着这一幕,眉头微皱,面色微沉,神情默然。 王夫人这一招分明是道德绑架,但元春一事,凭心而论,他多少还是有些理亏在先的。 毕竟从结果来看,元春成了他的女人,没名没分地跟着他。 见贾珩神色似是不虞,倒是让贾母心头生出一股凛然之意。 李纨叹了一口气,看向那脸色不好看的蟒服少年,攥了攥手里的帕子,芳心之中一时间忧切不已。 婆婆非要怨着他做什么?他为着府里做了不少事儿了,他原也不欠着府里的。 这时,薛姨妈也劝着王夫人,说道:“姐姐,那大丫头还能再劝着,也不着急不是,咱们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总能找的好人家。” 毕竟贾珩是自家女婿。 王夫人也是一时情绪崩溃,哭了几声,擦了擦眼泪。 贾母看向那一言不发的蟒服少年,叹了一口气说道:“珩哥儿,宝玉他娘也是心里难受,你也别往着心里去。” 贾珩面色淡然,道:“没什么,大姐姐的终身,我也很是担心,老太太如无他事,我先回府忙着了。” 说着,起得身来,离了厅堂。 见着贾珩离去的背影,贾母终究叹了一口气。 而王夫人也擦了擦眼泪,道:“老太太。” 贾母看着王夫人,一时间也有些心灰意懒,摆了摆手说道:“我也乏了,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凤姐见此,幽幽叹了一口气,心头倒有些担心那人,但这时也只能随着李纨搀扶着王夫人回到自己房中。 而邢夫人目光闪了闪,暗道,等会儿瞅着时间去说说邢岫烟的事儿。 第一千零一十章 邢岫烟:如何答应这般爽快? 宁国府 贾珩出了荣庆堂,已是未正时分,暑气正热,回到府中换了一身轻薄夏裳,想了想,决定去大观园转转,顺便思量着元春的事儿。 元春跟他两三年了,王夫人这边儿一直不知晓也不太好,但得有个合适的时机,而且也需要做好善后之事。 此刻,大观园中林荫遮蔽石径,微风徐来,藤萝和树叶随风飒飒而响,溪水自嶙峋山石而涌,两侧的鹅卵石之上苔癣密布,青郁惹眼。 其实在贾珩不在大观园的日子,整个大观园中也有着不少有趣的事儿发生。 只是贾珩过往在北疆打仗,倒是无暇参与。 贾珩在宅邸之中随意溜达着,忽而伫立了脚步,目光微微抬起,却是见着一个身着青裙、亭亭玉立的少女从蘅芜苑方向而来。 少女年近二八,身材苗秀,脸颊肤色白皙,瓜子脸脸蛋儿薄施粉黛,两弯柳叶眉若出云之岫,淡若烟云,如纱似雾。 正是邢岫烟,少女在贾家如富贵小姐养着,平常按着姑娘的月例发放,秦可卿更是喜欢这个神情散朗,有林下风致的少女。 邢岫烟低头走过廊桥,忽而看向那从月亮门洞快步而来的少年,芳心一跳,轻声道:“珩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少女眉眼微垂,芳心似是有一些害羞。 贾珩问道:“从老太太屋里过来,随便走走,岫烟,你这是从哪过来的?” “从宝姐姐那边儿过来,准备回去呢。”邢岫烟看向那少年,明眸深处藏着一抹好奇,抿了抿粉唇,柔声道:“珩大哥这是?” 贾珩笑道:“我一时闲来无事,随便走走,岫烟,二妹妹在紫菱洲吧?” “在紫菱洲呢。”邢岫烟点了点头道。 贾珩想了想,说道:“那咱们一同过去看看吧。” 他的确没有什么事儿,等会儿看过迎春以后,也去看看惜春,回来这么久也没有看过两个姐妹,此外,还有探春和湘云。 主要是太忙着了,只能抽着时间,见缝插针。 邢岫烟“嗯”了一声,挪动步子,随着少年向着紫菱洲行去。 正是夏日时节,景木秀郁,夏花盛开,偶尔有着蝉鸣在白墙绿柳的湖畔响起,倒颇有几许蝉噪林愈静的意韵,暑气迎面而来,而夏日微风徐徐吹过湖面和林荫,热意与凉意交织一起,让人不觉生出几许惬意懒散之态,目光四及,如一潭碧绿琥珀的湖面已是波光粼粼。 十来只野鸭凫水而行,偶尔从湖中抓着鲢鱼,欢快地嘎嘎而叫。 “岫烟妹妹,这几天天气还挺热的。”贾珩看了一眼日光炙热的天穹,感慨说道。 关中这片大地本就纬度高,这段时日温度倒是反常的高,前日下得几场暴雨,似乎也没有彻底将暑气降下。 邢岫烟柳眉之下,明眸看了一眼身旁身形挺拔的少年,轻轻柔柔道:“珩大哥,这几天正是三伏天呢。” 再有几天,眼前的少年就要和宫里的那位咸宁公主还有郡主成亲了,而妙玉师太也是他的红颜知己。 就连先前的钗黛,同样是他的知己…… 贾珩转眸而望,看着额头和鬓角现出汗津津的少女,递过去一方手帕,轻声道:“岫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其实,邢岫烟年岁已到了及笄之龄,可能只比宝钗小上几天。 迎着那清澈的目光,邢岫烟白腻如雪的脸颊微微浮起红晕,取过一方洁白如雪的手帕,柔声道:“珩大哥,我有的。” 贾珩:“……” 他真不是拿手帕标记,既然别人有,那就不用他了。 贾珩拿着手帕擦了擦脸颊的汗,说道:“紫菱洲那边儿凉快一些吧。” “那边儿三面环水,林荫遮蔽,倒是比这儿凉快许多了。”邢岫烟道。 邢岫烟此刻与少年一同走着,见着少年面上现出思索,抿了抿粉唇,轻声说道:“珩大哥,今天怎么没有忙着?” 自她来贾家以后,这少年一直就忙着边关之事,平常也不怎么见着,当然也不会因此而成为三等国公。 贾珩道:“上午时候接待着宫里的总管太监,商量大婚礼仪的事儿,然后提及了宝玉的亲事。” 邢岫烟柳眉之下,明眸微凝,问道:“宝兄弟的婚事?” 贾珩简单叙说了方才之事,道:“宝兄弟也到了婚配之龄。” 与邢岫烟边走边说,原本心神也安定下来,这少女恍若水气幽凉、溪涧微流的山林,与其相处,就连心神似乎也平静、清冷许多。 不由问道:“岫烟,你今年多大了?” 邢岫烟玉容微怔,芳心涌起一股羞意,轻声道:“今年十五,虚岁也是十六了。” 贾珩想了想,忽而问道:“这是还没有定着人家吗?” 邢岫烟明丽脸颊不由浮起浅浅红晕,低声道:“还没,婚事都是姑母和二老做主。” 不由想起姑母所想,说是要将自己许给这人,后来因边事就渐渐拖延下来。 贾珩看了一眼不知何故偏转过螓首的少女,心头倒是有些古怪。 两人说话间来到紫菱洲,目之所及,轩窗寂寞,屏帐翛然,岸上蓼花苇叶,池内翠荇香菱,微风徐来,香气浮动,因是夏日,倒少却许多秋日的寥落。 贾珩心底不由响起前世陈力那首《紫菱洲》,一股难言的悲凉、哀伤韵味意境扑面而来。 词曰:池塘一夜秋风冷,吹散芰荷红玉影。蓼花菱叶不胜愁,重露繁霜压纤梗。不闻永昼敲棋声,燕泥点点污棋枰。古人惜别怜朋友,况我今当手足情! 燕泥点点污棋坪,这正是说的迎春。 相比其他几春,他对迎春关心的确不够多。 一旁的邢岫烟见着少年伫立凝神,眉眼有些恍惚,心头就有些好奇。 丫鬟司棋从缀锦楼出来,一眼瞧见那少年,快步几步,喜道:“大爷,你来了。” 珩大爷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来看着姑娘,今天竟是过来瞧着姑娘了。 贾珩抬眸看向高大丰壮的秦司棋,思量着也不知有没有和潘又安在一块儿,讶异问道:“司棋,你们家姑娘呢?” 司棋轻声道:“我们姑娘这会儿还在午睡,我这就去唤她。” 贾珩唤住司棋,温声道:“等她午睡醒再唤她吧。” 说着,目光温煦地看向邢岫烟,问道:“岫烟表妹。” 邢岫烟明眸闪了闪,抿了抿粉唇,轻声道:“珩大哥,不如先到我的住处喝杯茶?” 贾珩道:“好。” 邢岫烟:“……” 如何答应这般爽快? 其实,随着贾珩揽钗黛于东南兮,又娶了咸宁与婵月,中间又得妙玉为红颜知己。 如果一般人,在邢岫烟心底就与贪花好色划上等号,但贾珩以赫赫功业为基,岂与贪花好色等同? 贾珩与邢岫烟进入缀锦楼北角,进入一间轩敞、典雅的厅堂,目光环视着周围摆设,清素简雅,东南角都是一个书柜,柜中放着一排排书籍,只是打眼看去,多少有些旧。 “珩大哥先坐,我给你倒茶。”邢岫烟提起一个茶壶,拿过茶盅,往着里面倒着。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来到书柜之前,看向盛放得满满当当书籍的立柜,拿起一本翻阅着,泛黄的纸页分明有了一些年头。 邢岫烟端着茶盅过来,道:“珩大哥,喝茶。” 贾珩抬眸问道:“岫烟,这些怎么都是旧书?” 其实,心头隐隐猜出一些缘故。 邢岫烟轻声说道:“旧书便宜一些,我买了不少呢。” 贾珩看向那少女,轻声说道:“府上月例每月几两,你都买了这些书,平常吃喝什么?” 邢岫烟柔声说道:“平常衣裳吃食是府里统一发的,月例原是零花银子,园子里一直是发的双份儿。” 大观园中的姑娘除了李纨这样来自荣国府的媳妇儿外,年轻姑娘几乎都有着两份月例,这是当初秦可卿定下的。 因为原来一份是宝钗在接管了贾珩在外间的生意以后发放着,连自己也是二两,而另一份儿则是当初还是永宁侯夫人的秦可卿给钗黛、兰溪、云琴、妙岫、迎探这些未出阁的姑娘发放着。 当时的意思是,既是陪着贾珩说话解闷儿,也是发给钗黛、兰溪,以示当家大妇之意。 可以说比原着,一众姑娘无论是经济待遇还是欢乐玩耍,大观园都可谓天堂的一般存在。 这时,司棋端着切成一牙牙的西瓜,进得屋中说道:“大爷,其中一份儿让邢大奶奶收了去,说是贴补表小姐家里了。” 贾珩抬眸看向邢岫烟,目中见着几许讶异。 这在原着中倒是有载,大冬天的,邢岫烟穿着单薄的旧衣裳,然后在凉亭中碰到宝钗,询问之下,月例都被邢氏收走,只能靠着典当衣服度日。 因彼时邢岫烟与薛蝌已经成亲,宝钗遂说着人还没过来,衣裳倒先过来了。 后来,可卿给他说过,喜欢岫烟的品格,故而对岫烟颇多照顾。 不仅是可卿,凤姐也十分喜欢邢岫烟的品格。 邢岫烟眉眼低垂,柔声道:“原也是应该的,我每月有二两就够花了。” 贾珩放下手中的书册,看向恍若出云之岫的少女,说道:“岫烟,这些旧书因潮霉而多数字迹不清,岫烟如是想看什么书,列一个书单给我,我打发人去购买。” 邢岫烟闻言,清澈明眸抬起,声音道:“这如何劳烦得珩大哥?” 不知为何,迎着那少年如蕴神芒的灼灼目光,少女芳心就有些娇羞。 贾珩温煦目光打量着神情散朗的少女,朗声道:“你在府中住着,平常看书总是看着这些旧书,晚上阅览,也容易瞅坏了眼睛。” 邢岫烟“嗯”了一声,听着那温言细语,心头却不由涌起一股感动。 司棋笑道:“大爷,表小姐,瓜切好了,吃着瓜吧,这些都是井镇的,也能解解渴。” 她听婶子说,邢大奶奶似有意将表小姐许给珩大爷作妾,如果以后成了好事,她们家姑娘的处境也能好上许多。 贾珩温声道:“岫烟,先用西瓜吧。” 也不多说其他,拿起一旁的西瓜,开始食用着。 邢岫烟“嗯”地一声,然后拿过西瓜,小口吃着。 贾珩正吃着西瓜,瓜汁横流,吃了两牙,甘甜可口,颇觉痛快。 邢岫烟看向那少年脸上见着瓜汁,递将过去以防手帕,道:“珩大哥,手帕。” 贾珩抬眸看向那少女递来的帕子,笑了笑道:“不了,我也有着。” 取过帕子,擦了擦嘴。 邢岫烟清丽玉颜愕然了下,旋即红润如霞,这分明是她方才的话。 这人…… 正在二人说话的功夫,就听得外间司棋与邢夫人的说话声音。 贾珩心神微动,放下茶盅。 不多时,邢夫人在王善保家的、秦显家的等嬷嬷的陪同下,进入缀锦楼,看向那少年,笑道:“珩哥儿,我刚才还去宁府找你呢,不想你到了岫烟这里,倒是省的我再乱跑了。”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老太太那边儿还好罢。” “人都散了,都回去歇着了。”邢夫人白净面皮上笑意繁盛,然后看了一眼正在吃着西瓜的邢岫烟。 这时,邢岫烟已起得身来,朝着邢夫人盈盈福了一礼,说道:“见过姑母。” 邢夫人打量着邢岫烟,笑道:“好,你和珩哥儿是怎么碰到的?” 这孩子不吭不哼就已经找到珩哥儿,倒是省了她一番口舌。 邢岫烟被邢夫人一双若有所思考目光看的不自在,脸颊微红,低声道:“姑母,是路上碰到的珩大哥,一同过来的。” 邢夫人点了点头,说道:“我正好寻你珩大哥有点儿事儿,岫烟过来。” 说着,挽着少女的纤纤素手。 贾珩此刻面色疑惑地看向邢氏,不明所以。 邢氏笑道:“珩哥儿,我们家岫烟呢,年岁也不小了,也是许人的年龄呢,我想着给她找个好人家。” 此刻,邢岫烟玉颊通红,只觉芳心砰砰直跳,有些想挣脱着邢夫人的手。 但邢岫烟本身就是安分随时的乖乖女,在原着之中对自己许给薛蝌一事也是悉听凤姐、薛姨妈、邢夫人三人安排。 贾珩点了点头,疑惑道:“大太太此言何意?” 邢夫人笑道:“我瞧着珩哥儿你身边儿也没个服侍的人,你瞧岫烟她知书达理,又读了不少书,不如给你做个侧室,也好延续宁国一脉的香火。” 此刻,邢岫烟已是羞红了脸颊,芳心大急,嗔道:“姑妈。” 饶是少女落落大方,此刻听着延续香火,也有些羞不自抑。 “这有什么害羞的,年初时候我就和你说了。”邢夫人拉过邢岫烟的素手,道:“再没有你珩大哥这么好的良配了。” 贾珩抬眸看向高挑的少女,面色平静无波,声音清朗说道:“岫烟是怎么想的?” 他其实比较崇尚自由恋爱,一下子碰到这种“相亲局”,也有些意外。 好在这时候还没有“慢热”,“看你态度”之类的高频词语。 邢岫烟娇躯一颤,弯弯柳眉之下,明眸粲然地看向那少年,那如出云之岫的眉眼,氤氲着怅然,疑惑的眼神。 为何问着她的想法?她的想法,重要吗? “珩哥儿,你问着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邢夫人以为那少年不喜,脸上笑意凝滞了下,但旋即恢复过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让她一个小姑娘做主,岫烟,我和你爹娘说好了,他们都是同意的。” 邢父名为邢忠,是邢夫人的兄长,此外邢夫人还有一个胞弟为邢德全,居住在神京城中,喜欢吃酒赌钱。 因为邢夫人是高门大户的当家太太,故而邢岫烟在婚事上自是听着邢夫人的安排,先前也与邢父邢母说过。 如果是寻常人,做个妾,邢家可能还有些疑虑,但给贾珩这种公侯作妾室,对小门小户之家就颇有些抢破头。 邢岫烟微微垂下螓首,玉颊粉腻,红晕一直蔓延至秀颈,一颗心不自觉砰砰跳了起来,低声道:“我听姑母的。” 珩大哥问她怎么想的,可她也不知怎么办? 婚姻大事,不都是听着父母和长辈的吗? 可以说,这就是封建时代的女子婚姻,只有寥寥几个人能够阻挡父母的包办,而这些人显然不包括邢岫烟。 贾珩看向微微垂下螓首,眉眼间满是羞意的少女,情知那更多是少女本能的娇羞,清声说道:“我倒是挺喜欢岫烟这个澹泊性子的。” 邢岫烟闻言,娇躯剧颤,芳心满是惊讶,一时间忘却了羞意,明亮剔透的眸子看向那少年。 喜欢?他喜欢她? 倒不是邢岫烟对贾珩早有暗恋,只是作为妙玉的闺蜜,也算对贾珩知之甚深。 在以往,贾珩也不曾撩拨过邢岫烟,当然贾珩这番喜欢之言,更多可以近义词替换为欣赏,但古人显然不讲这个。 邢夫人闻言,心头大喜,白净面皮上见着繁盛笑意,说道:“我就说,我们家岫烟生的丽质天成的,文文静静的,就招人喜欢。” 暗道,贾家的爷们儿,有不好色的吗? 如果不沾花惹草,那薛林两位姑娘也不会全落在珩哥儿手里。 果然,早早就对她这个侄女存了心思。 贾珩想了想,从腰间取出一枚玉佩,道:“这个送给岫烟罢,此事先这般定下就是,其他的先不急着。” 他倒不急着纳邢岫烟过门,只是先定下此事。 今日宝玉议亲一事,其实也给提了个醒,邢岫烟的年岁与宝钗同龄,已经是十五六了,也就是说在园子中属于大龄女青年,就是随时可能要优先解决婚姻问题的那一批。 如果凤姐和薛姨妈临时起了意,撮合薛蝌与邢岫烟,邢夫人觉得也可行。 那时候,他显然不能说…我不同意这门亲事,那就太生草了。 至于感情,后续慢慢培养不迟。 其实,他觉得岫烟这会儿,更多也是出于少女的娇羞,可能也只是对他有好感,未必有多喜欢,这本来就是一个与世无争,怡然自得的少女。 但男女关系的有趣之处,恰恰是那种初始不以为然,而渐渐变得破防的过程。 或者说,哪怕是甄兰,现在对他也更多是慕强,心里的小九九比谁都多,甚至还不如甄溪那种来自纯真的喜欢和依恋。 至于甄晴,那就更不用说了,作为甄兰的pro版,从头到尾爱的就是自己,现在因为有了孩子,再加上他的一些手段,对他又爱又恨,是故才见着了一些真心。 人的真心本来就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哪怕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夫妻,都未必心心相印,更多还是同床异梦。 所谓,试玉还须三日满,辩材须待七年期。 而他就喜欢从石头里面榨出油来,其实思来,真正对他纯粹无暇,情比金坚的……也就那几位。 主要感情本身就需要层层推进的经营,犹如如切如磋地打磨玉石,去芜存菁,而没有刻骨铭心的经历,自也谈不上心心相印,是故倒不能苛责。 邢夫人眨了眨眼眸,白净面皮上愕然片刻,半晌没反应过来,旋即心头大喜,笑道:“看来是真合该的缘分,那这玉佩就是文定了。” 这是真喜欢他家的侄女,这可真是一桩好缘法,好姻缘。 以后有了这珩大爷坐镇,她邢家也能沾着不少光。 可以说,现在邢氏在贾家是不尴不尬,在当初贾珩只是一等永宁侯的年初就已想着将自家女儿许给贾珩为妾,现在更是三等国公,权势赫赫。 邢夫人兄弟姊妹四个,不少亲戚都居住在京城,日子虽然算不上拮据,但也过得紧巴巴的,时常需要邢夫人扶持。 邢夫人心头欢喜,一边儿吩咐着王善保家的去拿玉佩,一边儿问着邢岫烟道:“岫烟,你这根簪子也给着你珩大哥。” 说着,取下邢岫烟鬓发间的簪子。 邢岫烟此刻一张白腻脸颊已是红若胭脂,芳心砰砰跳个不停,任由着邢夫人安排。 这个时候,少女也不可能说,我不答应这门亲事,或者说还有些晕晕乎乎。 心头只有一念,他如何竟这般急切? 这会儿,王善保家的笑着凑前道:“国公爷,玉佩。” 大奶奶将侄女嫁给这位国公爷,以后在府中就有了依靠了。 贾珩将玉佩递将过去,不多一会儿,也从王善保手里接过簪子,目光沉静看向邢夫人道:“那就先这般定下,等个一年半载再过门不迟。” 邢夫人笑道:“是这个理儿。珩哥儿还是先忙着大婚当紧。” 连宫里将公主和郡主嫁给他,瞧瞧人被抢成啥样了。 嗯,她这也算是与天家有着亲戚了? 这会儿,邢岫烟已经握着那玉佩,宁静玉颜上浮起红晕,贝齿紧紧抿着粉唇,此刻还有些晕晕乎乎。 就这样,她以后就要嫁给珩大哥了? 可是以后怎么和妙玉师傅说?妙玉师傅会如何看她? 在这一刻,少女心如乱麻,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这也可以看出,少女本身就是随波逐流的性子,与迎春的逆来顺受,也就强一点点。 …… …… 紫菱洲,缀锦楼二楼 迎春正在软榻上睡着,少女躺在床榻上,也不知梦见了什么,脸蛋儿上红润如霞,嘤咛一声,猛地睁开眼眸,只觉小衣都已为汗水湿透。 目光失神,脸颊滚烫如火。 她刚才都做着什么乱七八糟的梦?竟然梦见珩大哥抱着她下棋…… 或者说少女已到了风月绮思的年纪,夜中梦多,而整个大观园只有一个适龄的少年可以幻想。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迎春:她这辈子还要嫁人的吗? 紫菱洲,缀锦楼 迎春面颊粉红,乘着胳膊起得身来,刺绣着迎春花的浅白色小衣之下,尖尖小荷,惊鸿乍现。 “姑娘,你醒了?”小丫鬟绣橘察觉到绣榻动静,近前,向迎春柔声问道。 迎春拿过一方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取过凉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那张桃腮凝荔的脸蛋儿两腮红扑扑的,拿过一把香妃扇扇着风,柔声说道:“这天挺热儿的,司棋呢?” 绣橘轻笑道:“姑娘,司棋姐姐去招待珩大爷去了。” 迎春骤然闻听贾珩之名,因为刚才梦中就已梦到,芳心不由狂跳了下,娇躯轻颤,粉腻的脸颊嫣红如血,连忙将梦中的一些羞人场景驱散,问道:“珩大哥他怎么来了?” “珩大哥说是过来找姑娘说话的,与表小姐一同过来的。”绣橘柔声说着,眼眸一转,也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找我的?”迎春想了想,将一双白生生的小脚丫穿进绣花鞋,低声自语道:“倒是稀客了。” 珩大哥一向最为忙碌,她一年也见不到几回,平常在府中也很少打着照面,这过来怎么找她做什么呢? 这时候,一个嬷嬷笑道:“二姑娘,大奶奶在表小姐屋里呢,姑娘如是醒了,不妨去见见。” 迎春愣了下神,不敢怠慢,连忙应道:“等会儿,我就过去。” 缀锦楼,厅堂之中,贾珩拿过邢岫烟的一根簪子,寻了一方手帕包好,珍而重之地放进怀中。 而邢岫烟同样拿着贾珩赠送的玉佩,小手握住之时,入手温腻致润,也取了手帕,放在心口处藏着。 做完这些,已是霞飞双颊,眉眼低垂。 邢夫人看向两人交换信物,心头愈发落定,欣喜过望,笑了笑说道:“珩哥儿,那就先这样说着了。” 然后看向一旁娇羞不胜的邢岫烟,笑道:“岫烟,我过去了,不耽搁你们说话了。” 邢岫烟听着明显带有撮合之意的邢夫人,一张粉腻如雪的脸颊红若胭脂,含羞带怯地坐将下来,手中捏着帕子,也不怎么说话。 姑母这叫什么话?她和珩大哥订了亲,还要怎么说话? 贾珩抬眸,打量着那眉眼如出云之岫的少女,目光微动,心底难免生出几许喜爱。 邢岫烟的品格在红楼原着中虽然没有怎么描写,但身上那股魏晋的雅致气韵,却少有人能及。 而在这时,外间一个嬷嬷,轻笑说道:“大太太,二小姐来了。” 邢夫人白净面皮之上笑意繁盛,说道:“二丫头过来了。” 说话的工夫,只见一个身材合中,肌肤微丰,身穿红色衣裙的少女,从外间过来,碎步近前,向着邢夫人规矩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大太太。” “迎春丫头,我的儿,过来让为娘看看。”邢夫人笑着说道。 这半年过来,邢夫人也情知那位珩大爷在意着园子里几个姑娘,较之往日就多了几许热切,就拉过迎春的素手,啧啧称叹道:“看着比年初又长高了一些,又出挑儿了许多。” 被邢夫人一改往日的亲切地拉着迎春的手,无疑让迎春颇不适应,一张神情木讷的面容上,眉眼间满是局促不安。 贾珩也起得身来,抬起温煦的眸光看向迎春,温声说道:“二妹妹刚起来吧,这边儿切好的西瓜,过来吃着一牙。” 迎春偷偷瞧了一眼那少年,怯怯说道:“谢谢珩大哥。” 然后,在一旁的绣墩上落座下来,但并未去拿着西瓜,一副温柔静默之态。 邢夫人轻笑道:“你们几个好好说着话,二丫头,你表姐现在与你珩大哥订了亲事,以后更是一家人了,都不必外道儿。” 此言一出,迎春心头微惊,抬起娇憨、柔美的脸蛋儿,将讶异目光投向一旁的邢岫烟,又在贾珩脸上略过一眼,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不知为何,少女心头忽而生出一股怅然,心绪中涌起酸涩。 贾珩听得迎春主动相询,心头诧异了下,接话说道:“刚刚定下的,二妹妹。” 迎春闻言,“嗯”了一声,又不再言语了。 这时,邢夫人笑了笑,道:“珩哥儿,我回去就筹备着了,等过三两个月,挑个良辰吉日,咱们再将婚事给办了。” 贾珩这种少年国公,一诺千金,显然不会反悔,但邢夫人仍然担心夜长梦多,还是早些成亲为好。 贾珩点了点头,道:“有劳大奶奶操持了。” 邢夫人闻言,面色变了变,心底只觉一阵舒坦。 不由想起当初因为大老爷与这少年的龃龉,今日竟能得这少年如此礼遇,竟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只怕过了一段时间,他还要叫自己一声姑母呢。 邢夫人心头得意想着。 待心满意足的邢夫人领着嬷嬷、丫鬟离了厢房,室内一下子就剩下贾珩与邢岫烟、迎春三人。 此处缀锦楼林荫遮蔽,湖水环绕,午后许久,暑气渐渐下去,一股幽凉之气自林间袭来,弥漫了室内。 迎春性情木讷,岫烟分明正处羞涩之中,微微垂下明眸,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司棋开口道:“姑娘,不如先吃西瓜吧。” 迎春道了一声谢,拿起西瓜开始食用着。 贾珩转眸看向邢岫烟,少女那张妍丽无端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对着那目光,不由将螓首凑到一旁。 贾珩打破沉默,开口说道:“岫烟,咱两个下局棋吧。” 到了迎春的地盘,下棋倒是最适合的事儿,闲敲棋子落灯花。 而与邢岫烟培养感情,其实也非一朝一夕,他并不觉得定下亲事就是收了邢岫烟。 这有着林下风致的少女与谁定亲,恐怕免不了方才一番少女不胜凉风的娇羞。 这对他,又有什么成就感可言? 得到一个女人的心,透都尚且是第一步,遑论是名义上的定下亲事? 邢岫烟此刻也稍稍定下心神,“嗯”地应了一声,这会儿司棋连忙笑着一方棋坪,轻笑道:“平常没事儿的时候,我们家姑娘和表小姐也下棋解闷儿。” “围棋用时时间太长了,先下局五子棋吧。”贾珩笑了笑道。 邢岫烟也知晓平日家中所下的五子棋,倒也不用贾珩讲说规则,柔声道:“我们姊妹也时常下这个,不用太费心神。” 贾珩拿起一颗黑色棋子,“啪嗒”一声放在棋坪上。 邢岫烟也拿起白色棋子放在上面,不大一会儿,两人就有来有回。 迎春吃了两块儿瓜,拿手帕擦了擦嘴,悄然走近过去,坐在绣墩上,看着两人下棋。 贾珩道:“岫烟这段时间在家里都和二妹妹做些什么?” 邢岫烟玉容浮起红晕,抿了抿粉唇,柔弱依依的声音带着几许羞意,道:“下下棋,看看书什么的,别的也没做着什么。” 贾珩道:“那倒也自得其乐。” 说着,轻声道:“这局输了,二妹妹过来接着一局吧。” 嗯,这话就有些古怪。 迎春正在看着两人对弈,闻言芳心羞喜,轻柔说道:“好呀。” 说着,来到软榻坐下,看向那少年,忽而想起梦中被抱着下棋的场景,恍若新荔的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坐在贾珩方才的位置。 而贾珩这会儿起身,已落座在绣墩上,司棋笑着端过一个茶盅,道:“珩大爷,喝茶。” 其实按说,姑娘该借口有事让表小姐和珩大爷单独说话的,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呷了一口,好整以暇地看向两个少女下着棋,午后慵懒日光从窗户中投映着的竹叶摇曳在橙色棋坪上,也落在两只白皙如玉的小手上。 心底不由响起两句诗。 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 不得不说,曹公借宝玉之口所吟的这首诗,艺术水平颇高,合配此情此景。 喝了两口茶,忽而想起鸳鸯,先前是答应了鸳鸯去看看她的,只能等稍晚一些了。 迎春与邢岫烟下着五子棋,输了,转眸看向那少年,道:“珩大哥,你来吧。”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迎春妹妹,咱们一人下三局,也省的不停轮换了。” 迎春闻言,眉眼低垂,轻声“嗯”了一声,归拢好棋子,重又开始放着。 贾珩看向那气韵宁静的少女,赞道:“岫烟棋力比之二妹妹还要胜之一筹。” 邢岫烟柔声道:“二妹妹今日心不在焉的,我平常都是下不过她的。” 迎春玉颊羞红如霞,柔柔说道:“我下五子棋原不是表姐的对手的。” 两人说着话,又是下了一局,也不知是刚刚贾珩说话的缘故,迎春这会儿心底深处生出几许争胜之心。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侍奉茶水的司棋,道:“你们家姑娘在这儿还好吧?” 司棋笑了笑道:“好。” 一旁的绣橘眼眸闪了闪,说道:“大爷,姑娘诸事顺心,只有一项不好。” 贾珩放下茶盅,说道:“哦?” 小丫头看了一眼门口,也不知瞧着谁,低声道:“这平常有个什么新鲜点心和吃食,那奶嬷嬷先自己尝了去,平常更是一味赌钱吃酒,偷着姑娘的衣物首饰去典当换银,这两天攒珠擂丝金凤也不知去向,我还说二姑娘待大爷大婚那天府里热闹,要戴着呢。” 贾珩面色微凝,说道:“攒珠累丝金凤?” 此事原着之中也有提及,迎春属于那种拿根针扎一下,都不知道喊疼的性情,奶嬷嬷偷拿着累丝金凤。 绣橘道:“就是,原是大爷的喜庆日子戴着的,各房姑娘都有,只有姑娘那天戴不着。” 贾珩看向也捏着棋子的迎春,说道:“二妹妹,可有此事?” 迎春连忙摇了摇头,柔声道:“不曾有着。” 邢岫烟手中捏着一颗棋子,如出云之岫的秀眉微微蹙起,抬起清丽玉容,眸中雾气幽然,现出思索。 贾珩目光宁静无波地看向那少女,问道:“二妹妹,在我面前还要说谎?” 迎春娇躯剧震,眸光恍惚了下,抿了抿粉唇,声音纤弱道:“珩大哥,许是让司棋收起来了。” 绣橘道:“姑娘可别胡说了,司棋姐姐何时收起来了?是让那奶嬷嬷拿起当了去,姑娘就该问老奶奶一声,只是脸软怕人恼,如今竟怕无着,等月中十五要都戴时,独咱们不戴,是何意思呢?” 迎春叹了一口气,说道:“她也未必是当了去的,许是拿去玩着,等过段日子也就送了来。” 邢岫烟凝眸看着两人说话,将目光投向皱眉不语的贾珩。 其实迎春为乳母所欺,邢岫烟也知晓一些,但邢岫烟因为是客人,也不好多言。 尤其是迎春太过逆来顺受。 贾珩沉声道:“二妹妹不必为那奶嬷嬷找补,绣橘所言必是有据,司棋,你去将那奶嬷嬷唤将过来。” 迎春闻言,娇躯一颤,垂将下来螓首。 而邢岫烟柳叶细眉之下,凝眸看向那少年,面上若有所思。 他这是要帮着二妹妹处理着这桩事儿? 贾珩拿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气定神闲。 迎春这个性格,也该是借机改易一些了。 而不多时,司棋已经唤着一个老嬷嬷,那嬷嬷其实也就四五十岁,脸上皱纹丛生,但目光见着一股精明之气,此刻被唤将过来,已是畏惧的不行,近得前来,垂着手。 “大爷。”奶嬷嬷徐氏瞧了一眼那少年,声音已经开始打着颤儿,低声说道。 贾珩目光冰冷地看向那嬷嬷,沉声道:“我且问你,二妹妹的攒珠累丝金凤,是不是你偷偷拿去了?” 嬷嬷支支吾吾,否认道:“回大爷,这不是姑娘放着,我如何知道?” 贾珩眉头皱紧,冷声喝道:“在我面前,你还敢不老实交代?” 毕竟贾珩是尸山血海养成的凛然气度,此刻气势无形散发,顿时让那嬷嬷面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将下来。 贾珩道:“那攒珠累丝金凤到了何处?再不如实言明,就按奴盗主财物罪,解送京兆府问罪!” 嬷嬷闻言,心头一时大惧,身形哆嗦不停,但到了嘴边儿的话仍是为自己开脱,说道:“大爷,我一时糊涂,是家里孙子生了病,无钱治病,才将那攒珠累丝金凤当了去,换了银子,请了郎中。” 绣橘怒道:“胡说!明明是你当了银子前去吃酒耍钱,哪里来的请郎中抓药?” 徐氏哭泣道:“也是家里一时窘迫,正要说着赎将过来的,还望大爷恕罪。” 贾珩看向那徐氏,沉声道:“平常典当二妹妹的那些衣物,也是你孙子生了病?去请了郎中?” 那嬷嬷一时语塞,旋即叫屈喊冤说道:“冤枉,我哪里当过哪些衣物?” 绣橘柳眉倒竖,斥道:“又在狡辩?哪一个不是你偷偷当了去,现在都没有将衣物赎回来了,一桩桩,一件件,我可给你记得清清楚楚的。” 贾珩冷声道:“看来是积年惯犯了,如今行迹败露,仍在满嘴谎言,实在可恨!” 这会儿,那奶嬷嬷徐氏听着贾珩语气不善,心头一凛,看向迎春,说道:“姑娘,你说句话啊,你从小吃我的奶长大的,忍心看着吗?” 迎春抿了抿粉唇,玉颜上见着为难之色,柔声道:“珩大哥,她想来也是无心之失。” 正要说着,忽而一旁的司棋拉了下少女的手,以目示意。 这个时候,大爷处置着那婆子,姑娘怎好帮着说话,这不是拂了大爷的面子? 贾珩却没有理着,而是沉声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司棋,去从庭院中唤着几个嬷嬷捆了她,送到京兆府去!” 司棋闻言,应了一声,就欲转身离去。 那奶嬷嬷闻言,脸色微白,顿时磕头如捣蒜,急声说道:“大爷,我错了,饶了我这一遭儿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送到京兆府,哪里还有她命在? 贾珩转眸看向迎春,叮嘱说道:“二妹妹,这些恶奴惯会欺主,如不及时惩治,势必蹬鼻子上脸,愈发欺压主子,二妹妹不可太宽纵了。” 迎春玉容微白,见着那奶嬷嬷徐氏被托走,心头有些不忍,贝齿咬着樱唇,说道:“珩大哥处置就好了。” 贾珩沉吟说道:“二妹妹下次碰到这事儿又如何处置?” 其实,这时候女子的名节重着一些,如是将乳母送官,也有些影响到迎春,这等事儿一般是撵将出去,然后主家落得仁厚之名。 在原着中,贾母也是这般处理的,但此法也有弊端,容易宽纵了下人。 当然他还是借此锻炼着迎春。 迎春一时未明其意,想了想,道:“不如撵将出去就是了。” 贾珩道:“如再有下次,禀告了你凤嫂子,先让她将人打将一顿,再撵出去,可听明白了?” 迎春对上那灼灼目光,芳心微震,点了点头道:“明白了。” 这时,几个嬷嬷已经在司棋的引领下,进得屋中。 贾珩看向徐氏道:“这次就听着二妹妹的,不送你见官。” 迎春心头一震,转眸看向那少年,却对上一双鼓励的目光,道:“下次再碰到这种事儿,二妹妹自己来处置。” 对上那一双温煦目光,迎春点了点头。 绣橘道:“珩大爷,这奶奶还有个儿子唤王住的,王住媳妇儿也在缀锦楼伺候着,也惯常欺负着我们家姑娘,要撵就一并撵将出去吧。” 贾珩闻言,看向司棋,问道:“司棋,可有此事?” 司棋听得询问,默然了下,终究顶不住那目光的压迫感,说道:“珩大爷是有这一场事儿。” 贾珩沉吟片刻,看向司棋,道:“都捆将起来,将这徐氏打上四十板子,王住儿连同媳妇儿一同打上二十板子,一并撵将出去,再不许进贾府。” 司棋闻言,心头一震,连忙应道:“是,大爷。” 待司棋领着一众嬷嬷,将那面如死灰的徐氏押着出去。 邢岫烟端过茶盅,柔声说道:“珩大哥,喝口茶消消气。” 贾珩接过茶盅,看向眉眼似岚烟浮动的少女,叹道:“二妹妹这个柔顺的性子,以后嫁了人有了婆家,只怕还要不少吃亏的。” 迎春闻言,芳心砰砰直跳,丰润脸颊已是羞红如霞。 她这辈子还要嫁人的吗?她原是想在这园子里住着一辈子的。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李纨:这人又作践她呢! 紫菱洲 绣橘冷哼一声,说道:“姑娘,这等下人就是瞧着姑娘脾气绵软,这才惯会拿乔,姑娘以后还当立起主子的规矩来。” 迎春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多少男儿在后宅,对着这些耳牵面热的事,都不能制,何况我哉?” 贾珩道:“二妹妹不能这般想,你是主子,自要拿出主子的体面来,如果别人欺负你,就狠狠的打她的脸面,你越是息事宁人,她越是蹬鼻子上脸。” 他也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让迎春走出舒适区,主要种下一颗种子。 说着,看向少女,轻声说道:“二妹妹以后还是得管一下家,等过几天,让你宝姐姐教教你,给你分着一批事儿,也锻炼一下杀伐果断的能为来。” 迎春的成长环境,没有给她锻炼着自强的性格,后天可以改观,让宝钗或者凤姐来教着。 迎春闻言,容色微顿,抬起皎如朗月的明眸,低声道:“珩大哥,我…我管不好的。” 贾珩笑了笑,温煦目光中带着鼓励,道:“可以慢慢练着,岫烟,你也帮着二妹妹。” 说着,转而看向邢岫烟。 邢岫烟正听着那少年说话,偷瞧着那少年俊美无俦的清隽容颜,闻言,玉颜微顿,回转神思,连忙“嗯”了一声。 贾珩道:“岫烟,这边儿有什么事儿了,你打发个丫鬟去前院寻我也行,不必见外。” “知道了。”邢岫烟“唉”了一声,算是应着贾珩之言。 贾珩看向邢岫烟,目光见着几许感慨。 迎春在这儿,也不好拉着小手。 几个人正说着话,忽而楼外传来娇憨说笑之声,继而是花枝招展的几个姑娘,进入缀锦楼,笑声如银铃一般响起:“珩哥哥原来在这儿。” 说话之间,只见湘云、探春、黛玉几个姑娘从外间而来,说话的正是湘云。 湘云笑着近前,说道:“珩哥哥,你怎么不找我和三姐姐玩儿啊?” 贾珩起得身来,揉了揉湘云的刘海儿,也为其如海棠花的笑靥感染,看向湘云、探春以及黛玉,说道:“云妹妹,三妹妹,林妹妹,你们过来了。” 黛玉柳叶细眉之下的星眸微微闪了下,瞥了一眼邢岫烟,笑道:“珩大哥今个儿没有在外面忙着公务,这是到二姐姐还有岫烟姐姐躲着清闲了?” 这是…… 对上那一双欲说还休的粲然星眸,贾珩面色平静,笑道:“过来看看二妹妹,回来之后都没见着。” 从回京以来,还没单独见着的还有探春、惜春、尤氏、鸳鸯,其他的基本都已见过。 “林妹妹怎么过来了?”贾珩问道。 其实,探春与黛玉、湘云三人时常过来串门儿,至于宝钗,前日刚与贾珩有着肌肤之亲,倒是不怎么见人。 黛玉轻笑道:“这不是这边儿凉快一些,就过来纳纳凉,珩大哥也是的吧?” 探春看向叙话的二人,明媚的眼眸闪了闪,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记得当初,她与珩哥哥还要亲近一些,现在…林姐姐以后都成她的嫂子了。 探春英丽修眉微微蹙起,问道:“珩哥哥,我刚刚过来时候,见着司棋领着嬷嬷捆着二姐姐的奶嬷嬷出去,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平常不到这大观园来,不想今日竟碰着了恶奴欺主,那徐氏仗着是二妹妹的奶嬷嬷,手脚不干净,偷盗了二妹妹的攒珠累丝金凤,平常也偷偷拿着二妹妹的衣物拿去典当,换了银子就去赌钱吃酒,这次让我碰着,就帮着处置了。”贾珩叙说完经过,低声道:“刚刚已经撵出府外。” 黛玉目光关切地看向迎春,柔声道:“二姐姐向来宽厚,这些人时间长了就觉得好欺负一些,也没个敬畏。” 宽厚都是高情商说法,主要还是懦弱好欺。 探春英媚脸蛋儿上见着恼怒之色,原本稚丽的少女,随着年岁渐至妙龄,已是见着几许文华精彩,见之忘俗的气韵,声音娇俏中不乏冷清:“我平常也听着丫鬟提及有这么一桩事儿,那徐氏仗着喂过二姐姐几天奶,就在这儿横行霸道的,二姐姐太过能忍了一些,早就该狠狠处置着了。” 贾珩道:“府上虽然宽厚待下,但也不是让这些仆人骑到主子头上。” 其实贾府经过贾珩几次整顿以后,这种风气已稍稍得到遏制,但毕竟积习难改,在贾珩看不到的地方,仍有一些残留。 探春面带歉疚地看向那少年,道:“珩哥哥,是我和宝姐姐没有管束好,不想园子里出了这等事儿。” 迎春接过话头道:“原也不值当麻烦的。” 众人闻言,不由一阵无语。 探春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二姐姐这样下去,人家更是柿子要捡软的捏呢。” 迎春垂下螓首,脸颊微热。 贾珩笑了笑道:“刚才二妹妹已经知晓下次遇到这种事儿怎么处置着了。” 邢岫烟见着几人七嘴八舌说着,秀丽岚烟的眉眼抬起,打量向黛玉。 毕竟将来同侍一夫,难免目光多关注一些。 贾珩道:“你们几个先玩着,我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了。” 黛玉面前,实在有些担心等会儿提及他和岫烟的婚事。 黛玉眷烟眉下的粲然星眸眨了眨,掩嘴娇笑道:“真是稀奇,我们来了,珩大哥就有事儿了。” 贾珩:“……” 就你冰雪聪明?大聪明? 倒也情知少女这是在打趣。 大概也是他过往与黛玉过往亲昵种种,几同夫妻,时间一长,黛玉也…不装了。 贾珩道:“的确有事儿,回头再寻林妹妹叙话。” 当着众人的面,贾珩如此说,黛玉反而脸颊一红,垂下螓首,不好再打趣。 湘云又过来凑趣,白里透红的苹果圆脸笑意烂漫,说道:“我前天还说,赶明找个厉害的林姐夫辖治辖治,这可找到了。” 黛玉闻言芳心大羞,道:“云儿又胡说。” 一群人笑闹成一团。 迎春抬眸看向正在说话的几人,丰腻脸蛋儿上欣然笑意萦起。 贾珩笑了笑,抬眸看向邢岫烟,对上那如出云之岫的少女,点了点头,却见那少女已娇羞地闪过目光。 贾珩说完也没有多留,出了紫菱洲缀锦楼,打算去寻鸳鸯。 这种多人在一起玩闹,很容易顾此失彼,让人醋意大发,除非是同床竞技,百舸争流。 此刻天色已是申牌时分,未至黄昏时刻,而庭院中凉风习习,吹过树梢,行走之间已见着凉爽舒适之意。 贾珩沿着回廊走着,正要寻着贾母,忽而路过稻香村,见得树梢上杏黄色的旗帜随风招摇,而墙内红杏树枝向墙外探出。 题额四字“杏帘在望”,门口两侧则是一副对联:“新涨绿添浣葛处,好云香护采芹人”。 贾珩神色不由微顿,暗道,他也算是采芹人了。 就在这时,从远处假山后传来熟悉的说话声音,循声而望,却见李纨缓步过来,身后跟着碧云和素月两个贴身丫鬟。 李纨原本中午宽慰了王夫人,又陪着凤姐去了宁国府,陪着秦可卿、尤二姐、尤三姐说了会话儿,等到申牌时分才回到大观园。 “珩…珩兄弟?”李纨抬眸见着那少年,芳心惊跳,粉腻如红杏之花的脸蛋儿“腾”地红若胭脂。 这怎么在这儿碰到他? 贾珩面色若无其事,颔首说道:“纨嫂子,这是从哪儿过来的?” 李纨眉眼低垂,只觉芳心微颤,不觉腿心涌起一股尿意,定了定心神,柔声道:“从东府那边儿过来的,珩兄弟呢?” “刚刚去紫菱洲看了看二妹妹。”贾珩道。 素云目光欣喜地看向那少年,说道:“奶奶,这般热的天,不如请珩大爷进屋坐坐,喝口茶歇歇。” 作为贴身丫鬟,自也知晓自家奶奶与眼前这位国公爷暗中相好。 李纨粉腻玉颜几乎酡红如桃花,也只得忍着一股羞意,邀请道:“珩兄弟去屋里坐坐。” “纨嫂子请。”贾珩点了点头,也没有婉拒,随着李纨进得稻香村做做。 进入稻香村,数楹茅屋周围编就两溜青篱,庭院中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俨然是一派竹篱茅舍之象。 贾珩随着李纨主仆三人向着庭院中的茅屋而去,在其引领下,穿过月亮门洞儿,进入后院李纨平日所居的厢房。 贾珩好奇问道:“这一路过来,怎么没有见曹婶子和纹绮两位妹妹?” 李纨仪态端庄地落座下来,素手里攥着一方素丝手帕,弯弯柳眉之下,美眸秋波潋滟,柔声道:“她们今个儿在老太太府上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素云和碧月奉上香茗,悄然出了厅堂,前往庭院中望风,一时间屋内就剩下贾珩与李纨两人。 李纨一张脸蛋儿又是彤彤了几分,手里端起一个茶盅,低头啜了一口,只觉手心都起了一团汗,不知觉呼吸急促了几分。 贾珩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环视周遭的摆设。 李纨居所布置堪称简素,内里不见多少名贵家具,墙面上倒是挂着一些字画,西窗上还有一个书柜,墙壁上挂着一些手书,从字迹而言,遒劲挺拔,颜筋柳骨,似是……贾珠生前所写。 嗯,角下还盖着印章,正是贾珠的私章。 贾珠是秀才,自然有着手书存世,分明被李纨挂在了书房用来睹物思人。 贾珩目光凝了凝,心头就有些异样,转而目光温煦地看向花信少妇。 花信少妇此刻一身荷色花卉刺绣镶领雪青比甲,下着霜色花卉刺绣马面裙,透着一股素雅,因为羞怯,端起茶盅轻轻抿着,倒没有察觉到贾珩的奇特心思。 见那少年沉默不语,李纨抿了抿粉唇,那张温婉如水的脸蛋儿浮起浅浅笑意,声音微颤,轻声道:“今个儿,婆婆那边儿也是愁闷着一双儿女的婚事,珩兄弟不要往心里去。” 贾珩看向那婉丽眉眼蒙着几许局促不安的花信少妇,顿时起了几许逗趣之意,沉声道:“纨嫂子,如是我往心底去呢?” 他原本以为李纨经过两次,已有些归心于他,看来,李纨对他还是欲远多于情。 否则,李纨平常翻阅诗书的书房之中,应该挂着他的字或者对联才是吧? 李纨:“……” 一时错愕不已,然而说话之间,却见那少年不知何时,起得身来,坐将过来。 “珩兄弟。”李纨芳心一跳,眉眼羞不自抑,颤声说道。 他怎么说着说着又过来了? 不由想起那天在狭窄、潮热的东府茅厕,李纨微微垂下螓首,马面裙下的双腿拢紧了几许,脸蛋儿已明媚娇艳一如喷霞似火的杏花。 一回生,二回熟,花信少妇原就无法拒绝贾珩,或者说早已认可了贾珩对自己身子的痴迷。 贾珩轻轻伸手捏住丽人光洁圆润的下巴,凝神看向那张温宁秀雅的脸蛋儿,少妇肌肤莹润,触感柔腻,而柳叶细眉之下,那双眸子正流溢着一簇簇慌乱、娇羞。 贾珩面色沉静,轻声问道:“二太太这个当婆婆的不知厉害,纨嫂子这个做儿媳妇儿的,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呢?” 李纨此刻被居高临下瞧着,只觉一颗芳心羞臊不已,此外又混合着丝丝难以言说的异样,声音不知何时已然娇媚几许,颤声道:“子钰,你想我做什么?唔~” 还未说完,却见那熟悉的温软、炙烈气息扑面而来,自家唇瓣已被噙住,旋即迅速湮灭在江河洪流中。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李纨:上面明明有印章的,还非要问着她? 就在贾珩在大观园与李纨叙话之时,京城之内因为前日科举舞弊一事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先前得崇平帝吩咐内卫阻止着谣言扩散,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内阁首辅韩癀之子韩晖涉案的消息,仍是被渐渐传将开来。 如果配合着主考官是内阁阁臣,刑部尚书赵默,阴谋论更是有着市场。 有的说,内阁首辅韩癀,内阁阁臣赵默原是一党,两人串通一气,为了自家子弟以及江南士人中第,泄露试题,酿出科举舞弊案。 韩宅,书房之中 韩癀坐在条案之后,面色复杂地看向不远处躬身而立的颜宏。 颜宏面色愁闷,叙说道:“兄长,如今京中对前日科举弊案议论纷纷。” 韩癀面色颓然,比着年前的意气风发已见着几许疲态,摆了摆手,说道:“事已至此,再害怕别人议论,也没有必要,这样大的事儿,总免不了闲言碎语。” 说着,看向一旁恭谨侍立着的韩晖,说道:“待月底,新科进士将会重新科考一场,由陛下命题批阅,以定贤愚,你好好准备吧。” 一旁的韩晖紧紧垂着头,脸上同样见着担忧之色,闻言,道:“是,父亲。” 待韩晖走后,韩癀叹了一口气,看向颜宏,道:“事已至此,再想其他也无用。” 颜宏面上现出坚定之色,说道:“兄长,我向宫里递辞疏。” 韩癀摆了摆手,目光见着几许思索,清声道:“不用如此,现在一动不如一静。” 如今,只能对此事不予回应了,等着时间流逝渐渐淡化此事。 天子既然允诺不再追究此事,那么其他的先不用担心。 “兄长接下来有何打算?”颜宏问道。 韩癀沉吟说道:“进宫,去内阁。” 颜宏闻言,也只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而待到下午时分,随着通政司传出的宫抄,犹如新的热点冲上热搜第一。 大致就是,定了!从今天起,四条新政,关乎你我生活(爆)。 贾珩所上奏疏,重又成为京中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 四条新政内含一条鞭法,火耗归公,摊丁入亩,废两改元,可谓一揽子经济革新的方案,一桩一桩不仅让文武百官眼花缭乱,也让神京城中的普通百姓心头疑惑。 而贾珩的奏疏也迅速扩散至京城,并随着大汉发达的驿传系统,向着诸省实行。 正如贾珩所想,以卫国公为名头的奏议,几乎在一瞬间压过了前日两江总督的一条鞭法奏疏。 要知道,贾珩前不久才刚刚执虏酋而返,威震华夏,此疏一出,天下官吏士绅无不侧目。 内阁,文华殿 齐昆坐在一张红木书案之后,垂眸看向内阁中书以纤丽工巧的馆阁体传抄而来的奏疏,阅览着其上的文字,面上的惊异之色,逐渐扩大。 先前只是听贾珩叙说其中关要,就已觉得精妙难言,如今四条新政落在奏疏之上,条理分明,观感又非言语叙说可比。 这俨然是一份考虑周详、施策完备的新法方案,大气磅礴,高屋建瓴。 如按着此策施行,大汉朝廷国库将再无窘迫,届时扫边患,再造盛世,指日可待。 而阁臣赵默看向手中奏疏,心头同样掀起惊涛骇浪。 赵默因为身陷不久前的科举舞弊风波,此刻虽还在内阁,但却是心事重重,此刻翻阅着贾珩所上奏疏,心神微震。 摊丁入亩,这岂能推行?这无疑是将重税征收士绅头上,劫掠百姓之财以奉养朝廷,岂得久乎? 大明宫,含元殿中,崇平帝也拿着贾珩所上奏疏阅览,那张冷硬的面容之上时而现出深思,时而见着恍然之色,起得身来,已是心潮澎湃。 此刻,整个神京城已然传抄遍了贾珩的新政四条,一时间科道詹事等众文官暗流涌动,议论不休。 贾珩所上奏疏,除却为一条鞭法查漏补缺的火耗归公、废两改元,摊丁入亩更是废除了丁口税,可谓德政。 一时间,普通百姓都闻之欣然。 但一些祖籍族地广置营田的官员,则是暗暗皱眉。 将丁口税摊入田亩之中,谁拥有土地谁多缴税,而庙堂衮衮诸公哪一个不是置田千亩,蓄奴仆无数。 这可就是要了命了。 他们寒窗苦读,好不容易家族置了一些田地,以备将来致仕以后,颐养天年,含饴弄孙,这朝廷分明是在割着他们的肉去补贴那些泥腿子。 这卫国公,持恶法祸国殃民!比之两江总督高仲平还要苛虐。 …… …… 大观园,稻香村 时近傍晚,日头西沉,彤彤晚霞弥漫在西方天际,稻香村中的几株褪去了花瓣的红杏树,在夏日凉风的吹拂下晃动不停,发出飒飒之声,而庭院之中不知何时已是蝉鸣阵阵,时而高亢,时而低沉。 贾珩说话间,抱着李纨向着里厢而去,一身兰色衣裙的花信少妇如一只波斯猫,一头葱郁如瀑秀发垂下一绺贴合在脸蛋儿上,紧紧搂着少年的脖颈,不敢撒手,唯有身子的阵阵异样,让丽人心神震撼莫名。 他怎么能这样? 这…这别是伤着了才好。 顾不得细思,已如十五个吊桶打水,顿觉天地倒悬,浮光掠影一般。 贾珩此刻抱着李纨来到书案之前,原本就比较整洁宽敞,并未大手扫着桌上的笔墨纸砚,轻轻放下丽人。 李纨容色羞恼,忽而一愣,回眸之间,却见自家被放在书案上,惊愕之时,一颗芳心顿时羞不自抑。 他…他又要搞什么名堂? 一时间倒不知贾珩用意,但美眸抬起看向那张年轻、清隽的面容,那剑眉之下,目似蕴神芒,好似古井玄潭,将人坠入其中一般。 丽人芳心大羞,不由微微眯了美眸,柳叶细眉之下,目中现着几许痴迷。 他虽然…胡闹了一些,但也生的仪表堂堂,俊逸超凡,的确是世上罕有的美男子,怪不得宫里那公主和郡主倾心于他。 说来,他原是大汉立国百年以来的少年国公。 丽人心头胡思乱想着,不多一会儿,连忙闭上了眼眸,神情恬静,唯有娇小耳垂上的耳环炫着一圈圈明亮不一的光芒。 贾珩忽而目光顿了顿,瞧着一旁悬挂的条幅,诧异问道:“纨儿,这条幅之子,笔法构架充斥着丽秀、温润之气,可是纨儿平时所写?” 李纨闻言,就觉心神一震,睁开美眸,转过那张明媚如桃花的脸蛋儿,恰恰看到那字画末尾上的题跋和印章,贾珠两字恍若铁锤跳入眼帘。 犹如一颗巨石落在心湖之中,掀起惊涛骇浪。 丽人心神之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触。 她怎么被这人抱在这里了? 然而,还未细思,那江河绵绵的汹涌之意袭来,让李纨心旌摇曳,几乎不能自持,哪里还有时间想有的没的。 李纨那张如琪花的秀雅脸蛋儿,酡红如霞,微微发颤儿的声音酥腻、柔润,只觉一股羞臊渐渐袭满身心,鼻翼不由轻哼了下,并未回答着贾珩的相询。 贾珩目光稍滞,低下身来,看向闭目假寐的丽人,问道:“纨儿,这两张条幅是谁写的啊?” 李纨实是受不得那少年捉弄,秀眉时蹙时舒,只得睁开一线妩媚流波的明眸,声音断断续续道:“是…是先夫……手书。” 夫君,我…我这也是为了兰儿的,你不要怪我。 这人也是故意作践她,上面明明有印章的,还非要问着她? 幸在,那戛然而止重新一如往日,似乎刚刚就是故意的一般。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纨儿,珠大哥的确是可惜了,否则我贾府就能多一清流文臣。” 似是配合可惜二字,贾珩目光深了深,心头起伏不定,为着贾家的读书种子陨落而摇头叹息。 花信少妇美眸眯起,但耳畔听着少年先是唤着自己纨儿,又是提及贾珠之名,不知为何,心底深处涌起一股难言的羞臊与愧疚。 夫君他如是看到她在别人身下婉转…会不会掩面于九泉之下? 念及此处,花信少妇忽而有些紧张,似乎担心着那场景。 宫裁,你对得起我吗? 贾珩目光再次微滞,不由面色顿了顿,看向蹙紧了柳叶眉,似是黯然神伤的丽人,心头暗道,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可明明又…… 李纨这时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头闪过一念。 这书画,下次许是不能再挂着书房了。 可她也是为了兰儿,兰儿他将来有了…他珩叔倚靠,将来的科举之路也能走的顺遂许多。 贾珩端详条幅上的字迹片刻,凝眸看向那张丰润、温婉脸蛋儿上,道道绮韵阵阵流散的丽人,猜出了李纨的内疚心思,宽慰道:“纨儿不必自责,这些年你辛苦拉扯着兰哥儿长大,又将他培养成读书种子,纵是珠大哥知道你我之间的事,也会体谅着纨儿,不会说什么的。” “珩…”李纨娇躯颤栗,樱颗贝齿咬着粉唇,想要嗔恼一句,但琼鼻中哼了哼,心神中一股异样涌起,娇躯颤栗不停,莹润如玫瑰花瓣的红唇微启,带着几许祈求: “珩兄弟,别说了……” 别再提着那人了,她这会儿什么都不想着。 贾珩这时凑到丽人耳畔,低声说道:“纨儿,不如以后私下唤我为夫君吧。” 当然是仅限于此情此景,别的时候还是正常称呼,他一向是分得清这个的。 李纨闻言,柳眉蹙紧,却芳心一颤,忽而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触袭来。 夫君? 这…她要唤珩兄弟为夫君? 这两个字显然在李纨心头有着异样的分量,一时间心神恍惚,连忙驱散着心头的胡思乱想。 贾珩面色凝了凝,轻声说道:“那要不纨儿唤一声珩哥哥?” 其实也有些担心李纨唤着夫君之时,想起的是贾珠的面容。 那吃亏的不就是他?还是换个称呼。 李纨:“???” 珩哥哥?让她如湘云、探春他们一样,唤着珩哥哥?她又不是小姑娘。 然而这时,那人好像有意拿捏,分明又催促了起来。 李纨一时间也无可奈何,扭扭捏捏了一会儿,在少年低身附耳凑将过来,忍羞唤了一声,但声若蚊蝇。 旋即羞得双眸紧闭,装死不语。 崇平十六年仲夏的傍晚,一道道金红色日光自雕花轩窗而过,静悄悄地落在红木打造的书柜上,那艳艳晚霞披落在那丽人秀美、明媚的脸蛋儿,颗颗汗珠自鬓角滚滚而落,将秀发浸湿汗津津的贴合在红润如霞的脸蛋儿上,日光映照下,见着几许晶莹剔透。 贾珩伸手拍了拍,柔声道:“纨儿。” “嗯?”李纨不由腻哼一声,心底不由生出一股空虚,旋即那张清丽的脸颊羞红如霞,不想搭理贾珩,转过身去,纤纤素手轻轻扶着红木书案,生出一股羞耻。 贾珩打趣道:“纨儿现在倒是愈发自觉了。” 从自发走向自觉。 李纨那张绮丽娇媚的玉颜彤彤如霞,轻轻抿着粉唇,并没有应着贾珩的打趣,心头暗暗啐骂一声。 她算是知道了,这人就是喜欢作践着她呢。 贾珩扶着略有几许丰腴款款的腰肢,面色微顿,问道:“纨儿,可还记得当初你第一次到我那柳条胡同儿?” 正自漫步云端,魂飞天外的李纨闻言,两弯柳叶秀眉微微舒展,眯着一线美眸,丝丝缕缕艳媚的绮韵流溢而出,心湖中不由倒映出一幕幕往日之事来。 当初那青衫直裰的少年,温文尔雅,风骨俨然,她何尝想过,竟有一日会这般欺负着她? 让她爱恨交加,羞恼不胜。 贾珩温声道:“那时候兰哥儿借了我两本书,后来纨儿过来要这回去。” 李纨云髻之上别着的那根金钗摇晃不停,那张丰丽脸蛋儿之上,泛起几许明媚的醉人酡红,忍着羞意说道:“这才几年的光景,珩兄弟已不是当初那个布衣少年,而是国公了。” 一想起自己被大汉最年轻的国公欺负着,丽人目光恍惚了下,芳心又喜又恼,涌起一股自己都说不出的自得。 贾珩也不再多说,开始把着。 李纨轻哼一声,芳心涌起羞臊之意,更难言的是,似乎是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着自己,竟觉一股熟悉意图袭来。 却也不知过了多久。 李纨睁开一线眸光,瞥了一眼那挂着的条幅,那张秀美、素雅的玉颜上,两道浅浅明艳红晕浮起,已是将螓首埋在胸口,羞得生活不能自理。 啊,她怎么能将夫君那副条幅给…? 俄而,一股内疚神明涌上丽人心头。 此刻,分明是那条幅上的印章连同黑色字迹冲散一团,见着一团狼藉。 贾珩面上也有几许不自然,这个他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没有想到李纨情景再现,情难自禁,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也回去了。” 他怀疑曹氏这会儿已经从东府回来了,应该也是聪明人,并没有过来。 抬头看了看,不知何时,窗外已见着几许暮色,夏夜将临,暑气渐消,华灯初上,晚风吹动着庭院中的杏花树,正随着灯影摇曳,而夏日的蛙鸣也此起彼伏。 心念及此,贾珩不由想起前世,夏夜时节与三五好友围炉烧烤的日子,雪花啤酒开瓶的声音,混合着酒花沫子涌起,嘭的一声,都是心碎的声音。 李纨此刻搂着少年的脖子,也不由轻哼一声,似乎也有些心碎。 一时间心头竟有几许依依不舍,目光凝睇而望向那少年,颤声道:“珩兄弟。” 贾珩也不多言,整理衣襟,温声道:“纨嫂子,这几天比较忙着,可能没有空暇过来与纨嫂子叙话。” 李纨真是苦了好多年了,其实比之凤姐还难熬,因为凤姐管着府中的人事,杀伐果断,体面尊荣。 而李纨俨然被排除在贾府平常的生活之外,只能穿着又丑又老气的衣服。 李纨抿了抿粉唇,丰丽脸颊浮上红晕,轻轻“嗯”了一声。 这会儿又改口唤着她纨嫂子?这人真是…… 贾珩拿过一方手帕,面色平静无波,柔声道:“纨嫂子,擦擦汗。” 心神恍惚之间,不由想起新政四疏,火耗归公。 而李纨也听到脸颊上的汗珠汩汩淌在秀颈上,觉得不成体统,暗暗啐骂一声,连忙接过帕子。 贾珩说着,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轻轻吹散了茶叶,将沫子吹散,轻轻喝了一口,平复着心绪。 思量着朝局,今日关于一条鞭法等新政的奏疏已递将过去,想来已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然后看了一眼李纨,然后出了稻香村。 不像蘅芜苑以及潇湘馆、栖迟院这些地方,可能会有黛玉、探春她们串门儿,稻香村平常不见人来。 贾珩正要出了厅堂,就见着一个徐娘半老,梳着云髻的妇人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道:“珩大爷。” 贾珩目光平静几分,凝眸看向曹氏,道:“曹婶子。” 曹氏扫了一眼李纨所在的方向,又打量着少年,见其面颊红润,心头暗笑,轻声道:“刚从西府过来,珩大爷这是刚从纨儿那边儿过来的。” 贾珩点了点头,平静说道:“刚刚寻纨嫂子有些事儿,曹婶子有事儿吗?” 曹氏暗道一声,真不愧是在外面做着大事的,被人瞧见仍能脸不红心不跳,不过也觉得平常。 她一个妇道人家还能怎么着这人不成? 曹氏笑道:“倒也没什么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随口问道:“纹妹妹和绮妹妹呢?” 纹绮两人,他之前见过几次,其实两人眉眼和气韵倒有些像着李纨,犹如兰溪之于晴雪,青春版李纨。 “她们两个在屋里看书呢,等会儿就说要吃饭呢。”曹氏打量着少年,笑了笑,说道:“珩大爷不如吃罢饭再走?她们两个正说看了不少书,要请教着你呢。” 这少年显然不是什么道学先生,纹儿和绮儿如是找着这样出挑的夫婿,其实也不错。 “今日先不了,等改日吧。”贾珩面色顿了顿,轻声说道:“我还有点儿事儿,曹婶子如是有事,可以到前院寻我。” 曹氏脸上见着笑意,说道:“那珩大爷慢走。” 而后目送着少年远去,轻轻笑了笑,然后看向李纨所在的居所,想了想,倒没有过去查看。 贾珩出了稻香村,此刻暮色沉沉,想了想,折身前往前院,来到书房之内,同时吩咐着嬷嬷准备热水。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如行之以全国,弊自何解? 宁国府 天穹暮色沉沉,一轮皎洁明月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梧桐树梢,匹练月光照耀在庭院之中。 果然,贾珩进入灯火如昼的书房中,就见得书案之后身形窈窕,气质清绝幽艳的少女。 陈潇正在拿着一本书,装模做样地翻阅着,见到那少年,眉头皱了皱,清眸隐有寒芒闪烁,说道:“这是回来了。” 刚刚说着去了缀锦楼,回来又拐去了稻香村。 贾珩打量向少女,直将少女打量的不自在,瞥了一眼那靴子上的泥土,轻声道:“潇潇越来越神不知鬼不觉了。” 刚才潇潇分明是又帮他望风去了。 他现在就怀疑潇潇在他身上安装了定位。 其实,贾珩还真没有猜错,贾珩身上被陈潇以特制香薰标记。 陈潇冷哼一声,脸颊浮起浅浅红晕,讥诮道:“是你不知检点。 抱着人家在亡夫的遗物面前,亏你能做得出来?简直荒唐透顶。 贾珩来到近前,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若无其事,温声道:“今个儿锦衣府可有什么新的情报?” 陈潇清声道:“你那奏疏递至宫中,新政四条一出,现在整个京城已经沸沸扬扬,京中官员莫不议之。”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目光幽深几许,说道:“议论是免不了的,说不得这几天还有科道御史上疏反对新政,污称其为苛虐之政。” 陈潇抬眸看向那少年,说道:“这几天就是大婚,你也安分一些,真当咸宁还有婵月她们不会吃醋?” 这话自是一语双关。 贾珩笑了笑,看向那宛如一泓清泉的眸子,说道:“是潇潇吃醋了吧。” 陈潇玉颜微红,嗔怪道:“谁会吃你的醋。” 如是吃醋,天天都吃不完了。 陈潇默然片刻,岔开话题说道:“你那新政四条,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大江南北,真的要推行全国?会不会引得天下士民反对?” 不说其他,就那清丈田亩,摊丁入亩,估计就要激起天下士绅的反弹。 贾珩笃定道:“既是危险也是机遇,本来我还心存疑虑,但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推行全国也好,这是一定能成的国策。” 那时候势必收获莫大的政治声望。 陈潇道:“你自己要小心,如果做成,自是皆大欢喜。” 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宽慰道:“放心好了,只要稳扎稳打,由小到大,新政一定能成。” 两个人说着话,晴雯进入书房,唤着贾珩前去沐浴,贾珩再不多言,前去沐浴。 之前从大观园回来时,就吩咐着丫鬟去寻鸳鸯,今天就不过去了。 大观园,稻香村 贾珩离开之后,李纨玉容绮丽一如花霰,玫红气韵自脸蛋儿向着秀颈眼神,原本温宁如水的眉梢眼角都流溢着惊心动魄的娇媚气韵。 花信少妇美眸看向那悬挂在书柜上的条幅,目光不由落在那浸湿的一片狼藉的印章,滴答滴答不停,恍若被烫了一下,芳心砰砰跳着,玉颊羞恼交加。 暗道一声冤孽。 整理着衣裙,撑着绵软如蚕的身子向着里厢绣榻而去,丽人行走之间,忽觉有异,心神不由微动,又是暗恼,连忙并拢了马面裙之下的绣花鞋。 这会儿,贴身丫鬟素云和碧月红着脸蛋儿,轻手轻脚地进得屋内,连忙打开着窗户,驱散着靡靡气息,朝着熏笼中放着冰绡和沉香,燃起的青烟裹挟着淡淡香气盈于一室。 李纨半躺在床榻上,秀颈靠在一方枕上,螓首上的云髻散乱了许多,那张脸蛋儿红若胭脂,鼻翼与鬓角汗津津,檀口细气微微,一时失神。 这字画是不能再挂着了。 丽人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闭上眼眸,似乎那刻骨铭心的抵死纠缠在心底重现,最终化成一股疑是银河的飞流,心神愈发不宁,芳心羞臊。 那人,就喜欢作践她。 她也是……为了兰儿的。 然而,方才那人的温言软语以及爱不释手,却如一团乱麻缠绕了丽人内心。 李纨睁开美眸,丰润娇媚的玉颊微烫,又是幽幽叹了一口气。 两婢收拾好一片狼藉,碧月道:“奶奶,热水已经去准备了。” 李纨柔柔“嗯”了一声,起得身来,看向书柜旁还未收起得字画,颤声道:“素云,将那些……都收起来吧。” 这会儿看着那些字,心乱如麻。 素云闻言,愣怔了下,旋即唤着碧月,收着字画。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又是数天时间过去,贾珩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的婚事愈发临近,贾珩也在全力准备着婚事大典,而京城之中关于贾珩所上奏疏,已是迅速发酵,满城风雨。 而就在神京城中为科举弊案、新政四条而闹得沸沸扬扬之时—— 金陵,两江总督衙门 这一日正是晨时,金色晨曦投落在布局俨然的官署房舍上,而庭院中小吏进进出出,一派忙碌之象。 庭院中的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间或有蝉鸣相伴。 高仲平刚刚用罢早饭,坐在后宅的厅堂中,端起蓝色祥云的茶盅,吩咐着小吏说道:“去驿站,将最近神京城中递送来的邸报取将过来。” 那小吏闻言,连忙转身而去。 高仲平抿了一口茶,手中的红宝石戒指在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这位崇平帝的宠臣,如今的两江总督年近五十,身形魁梧,颌下蓄着黑须,威严、沉凝的面容上,满是岁月的风霜,法令纹深深,浓眉之下的虎目之中见着几许思索。 这时,坐在对面的两位文士模样的员吏,一个是三十左右的中年书生,其人是高仲平的幕僚邝守正,面容儒雅,细眉深目,眸中不时闪过精明之色。 邝守正当先开口说道:“东翁,奏疏一上,朝廷势必沸反盈天,尤其是江南出身的士绅,他们好日子过惯了,这下子受得官府辖制,更是气得跳脚,学生听说京中御史弹章如潮,一切就看中枢的圣上如何裁决了。” 另外一个山羊胡老者吴贤成,手捻胡须,说道:“东翁,一条鞭法在四川既能行之有效,那么在此就也能行得通,如两江大行,再推行全国,那时国家财用再不受窘迫之累。” 高仲平点了点头道:“两江三省可谓天下疆省所望,如能先期大行,大获成功,天下其他省份也就好办了。”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差役进入厅堂中,拱手道:“制台,三公子从京中传来的书信。” 原来,高镛在锦衣府被关押了一天,就被贾珩放出来,待回到府中气愤难平,在忠顺郡王陈泓的建议下,就写了一封书信寄送至江南的高仲平处,叙说缘由。 高仲平诧异了下,从差役手中接过书信,阅览起来,读着信笺纸上文字,眉头不由皱了皱。 邝守正目带关切,问道:“东翁?” 高仲平将书信重又放进信封,迎着几人的目光,面色平静,徐徐说道:“没什么事儿,高镛因为喝醉酒,在京城让锦衣府拿问了,这等小事还书信过来。” 这时高家老二高渤,闻言,心头一惊,连忙起得身来,朝着高仲平行礼说道:“父亲,我可否看看三弟的家书?” 高仲平面色如常,点了点头,将书信递将过去。 高渤接过书信,凝神阅览,不多时,已然眉头紧皱,愤然道:“这个卫国公竟如此跋扈?三弟不过言语开罪几句,就让这人拿到了锦衣府,真是好大的官威!” 在书信之上,自然是避重就轻,提及只是吃醉了酒,一时言辞无状,冲撞了贾珩,然后就被贾珩借着锦衣府的职权将高镛关押进锦衣府。 三言两语之间,勾勒着一个飞扬跋扈,恃功而骄的少年勋贵。 高仲平当年也是崇平帝的宠臣,而且还是当初帮着崇平帝参与夺嫡的宠臣,可以说与陈汉皇室关系密切,但如今在四川、两江辗转,儿子却被拿捕进锦衣府。 高仲平看完书信之后,神色如常,而高渤接过书信,却已勃然大怒,愤愤不平。 高渤目中怒气涌动,沉声道:“父亲离京城十年,不想京城出了这么一个人物,年岁不过弱冠,仗着立下了一些军功,就目中无人,圣上……” “住口!”高仲平眉头紧皱,目光阴沉地看向高渤,沉喝道:“竖子焉敢无礼?” 高渤心头一惧,拱手道:“父亲。” 这时,邝守正打了一个圆场,劝道:“东翁,二公子也是一时牵念三公子,这才心急口快。” 高仲平眉头皱了皱,道:“卫国公是国之重臣,执虏酋之首,一扫我大汉倾颓之势,镛儿的性子,我是知道的,鲁莽无状,” 其实心头也推断出原委,只怕与近来传至大江南北的天子赐婚一事有关。 咸宁公主被圣上许配给了那卫国公,而镛儿在几年前就看中了咸宁公主,但毕竟是宗室帝女,原本想着寻个良机帮着镛儿求娶,不想让那卫国公捷足先登。 高仲平道:“邝先生,稍后提醒我,写一封信。” 写信自不是宽慰高镛,而是训斥,令其在家好好读书。 一众幕僚见高仲平不以为忤,也不好就着此事叙说。 邝守正道:“东翁,近来江苏苏州府商贾串联频频,据学生所知,他们似要闹出一些动静,阻遏东翁的一条鞭法推行。” 吴贤成道:“东翁,随着文吏下到州府县域,地方排斥清丈田亩和一条鞭法的士绅小吏相互勾结,难免裹挟百姓生事,如遇突发情况,江南大营需得及时介入才是。” 这些时日,两江总督衙门派出了五六波工作组前往江苏下辖府县,主持清丈田亩,行一条鞭法的新政事宜。 而清丈田亩的举动,毋庸置疑,引起了江南士绅的强烈反对,士绅裹挟百姓围攻县吏员僚,工作一度无法开展。 这些士绅家族原本就在当地树大根深,又是致仕官员,更有年轻子弟在县乡为吏,这如何推行的开? 但高仲平就是高仲平,利用两江总督的职权,对抗拒一条鞭法的官员尽数革职,而其来江南赴任之前,就已调来不少四川的官员以及文吏,将之充任到新政之中。 当时高仲平还是得到了崇平帝的默许。 一时之间,江南政局风起云涌,一日三变。 其实在过往的一个月中,群体事件就酿出两三起,推行一条鞭法的步伐才稍稍慢了下来。 高仲平沉声道:“本官已向神京请旨,收回江南大营职权,想来近日就有批复急递而来。” 邝守正点了点头,说道:“一条鞭法可谓万世不易的良法,等到两江三省铺开,我大汉将要减少多少浮费,唯有国库丰殷,朝廷不论是平虏、赈灾,还是改行大政,都能游刃有余。” 吴贤成说道:“东翁这是除旧布新,革除积弊之功,将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都不在话下的。” 等到功成之后,大概就是载誉归京。 高仲平默然片刻,叹道:“不敢言青史留名,唯望提携玉龙,为陛下扫清弊政,上报君恩罢了。” 邝守正目含关切,提醒道:“只是东翁如此一来,也会毁谤加身。” 高仲平笑了笑,说道:“那卫国公曾念过两首诗,本官倒是深以为然。” 众人纷纷都看向高仲平,就连其子高渤也凝了凝眉,目光疑惑地看向自家父亲。 父亲好端端的为何提及着那位卫国公? “苟利……”高仲平轻轻吟着诗句,威严沉凝的面容上,见着几许复杂的神色。 贾珩这位近三年在大汉威名远扬的后起之秀,高仲平自然深知其人,同为天子宠臣,高仲平也曾思量过贾珩。 毫无疑问,将略无双,能征善战,数次面对东虏都能战而胜之,前不久更是炮轰皇太极,执奴酋献于太庙,足见在兵事一道,于辽东未定之前,不可替代! 虽然高仲平自诩面对东虏也未必会败,但贾珩这一连串的辉煌战果面前,也只能心服。 邝守正道:“如今卫国公凯旋回京,北方兵戈稍止,外患初弭,正是挟大胜以除内忧之时,此为天时以兴汉室,东翁如今在江南行一条鞭法,待大获成功,我大汉盛世有望。” 吴贤成手捻胡须,笑道:“邝兄所言正是,那些阻挡煌煌大势的冥顽不灵之辈,在这大势面前也只能俯首。” 高仲平道:“京中的批阅估计也在近期了。” 根据他对天子的了解,天子定然会应允在江南推行一条鞭法。 就在众人议论着时,那小吏去返,道:“制台,这是驿站刚刚传来的邸报。” 高仲平面色微凝,飞快从那小吏手中接过邸报,迅速阅览着邸报上文字,目中渐渐为惊色充斥。 邝守正心头微讶,唤道:“制台。” 高仲平放下手中的邸报,面色见着复杂,说道:“京中这段时日倒是出了不少大事。” 不等众人相询,高仲平道:“十来天前,京中科举弊案爆发,礼部侍郎方焕因泄题而被革职待参,主考官内阁大学士赵默因失察之罪,罚俸一年,斥责出阁,回本部理事,圣上已决定重新试考,并于今岁八月十五,再开一场恩科。”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抚额称庆,眉开眼笑说道:“东翁,这可真是一场及时雨。” 浙党不仅在东南三省树大根深,党徒众多,在京城更是在阁部人多势众,就连当场首辅都是江南士人。 高仲平道:“彼等囿于地域之见,不知天下皆为一域,华夏自成一体,不谋万世之基。” 厅堂中几位幕僚点头称是,附和说道。 邝守正目光一亮,忽而想起一事,说道:“东翁,如此一来,浙党深陷科举弊案,再也无力阻挡我江南新法大行,时机可谓千载难逢。” 吴贤成道:“正是此由,江南士人每科中第馆选者原就较北方士人多,不想竟然贪心不足,在国家抡才大典这等重要事上,仍以泄题这种取巧手段,欺上瞒下,是可忍孰不可忍,经此一事,天下士人唾弃,看彼等还有何脸面阻碍朝廷大政?” 高仲平旋即又拿起邸报另一面,开始翻阅着,刚刚翻阅着,面色倏变。 因为贾珩的四封奏疏占据了一个版面,此刻,邸报上赫然书写着那四封奏疏。 “论一条鞭法之阙如。” 高仲平眉头皱了皱,看向奏疏,只见奏疏上点出了一条鞭法在实行中几条弊端,包括铸银火耗,浮费转嫁,银贵谷贱……等一系列的缺陷。 直指其弊,可谓一针见血。 高仲平阅览而毕,脸色凝重,正襟危坐,背后不知何时已经渗出一层汗水。 一条鞭法有如此缺陷,在巴蜀之中也可窥见一二。 后面奏疏总结陈词:“如行之巴蜀一地,以全国之银输送,尚可豁免其乏银之弊,如行之以全国,弊自何解?” 高仲平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这卫国公旗帜鲜明地反对着一条鞭法,以其在中枢对天子的影响力,只怕一条鞭法还要命途多舛。 然而,目光接着往下看去,心神就是一惊。 只见其上提及,“是故,以废两改元解匮银之忧,以火耗归公备奸猾之吏欺上瞒下,可解此两厄。” 高仲平此刻已是心神震撼,继续往下看去,其上细说了火耗归公、废两改元的施策内容。 高仲平面色微凝,眼眸已经瞪大,心神震惊莫名。 “东翁。”邝守正面色关切,轻声问了一句道。 高仲平此刻颌下的黑色胡须都在微微颤抖,几乎是迫不及待向下看去,待字迹映入眼帘,更是心神颤栗。 其中更是提到了一项新政,“摊丁入亩!” 此法配合清丈田亩而用,几乎可以说是一柄利剑,使国库收入翻两番都不成问题。 高仲平阅览而罢,只觉面颊微红,目光深凝,脑袋都有些晕,分明是刚才一时屏住呼吸,一口气读完,甚至有些缺氧。 邝守正与吴贤成见此,面面相觑,已是被吊足了胃口。 “卫国公之才,经天纬地。”高仲平威严面容上见着默然,虎目咄咄,忽而感慨,心头甚至生出一股心灰意冷。 世上竟有如此王佐之才?而且未及弱冠,此外,在兵事一道更是将略无双? 高仲平一时间倒没有许庐的心思,此子之才非人臣可具,只是颇为惊讶。 事实上,这是站在历史下游,号称集封建王朝之大成的满清新政,可以说为乾隆盛世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此刻被贾珩一揽子兜售出来,所造成震撼自非寻常可比。 而这会儿,邝守正、吴贤成已经被高仲平的惊讶神色吸引了目光,盯着高仲平手中的邸报。 “东翁,这邸报上可是提及了最近的朝局?”邝守正儒雅面容上现出关切之色,问道。 高仲平回转过神思,轻声说道:“你们也都看看吧。” 说着,将手中的邸报递送一旁的小吏。 小吏接过邸报,转身给着邝守正、高贤成等一干幕僚传阅。 而高仲平端起一旁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思量起贾珩其人。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这个卫国公,太阴了! 两江总督府 一众幕僚将手中的邸报传阅而罢,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主簿邝守正倒吸了一口凉气,捏着邸报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四条新法?那东翁一条鞭法又置之于何地? 通判吴贤成也手捻颌下胡须,灰白眉毛之下,苍老眼眸中满是震惊之色。 当看到火耗归公之时,吴贤成眉头紧皱,忽而想起在四川总督衙门时,前往川东调研一事,记得当初地方县官都提及火耗一事,因为收缴上来的碎银成色以及重量不一,待融铸为官银之时,一些火耗不能由朝廷承担。 每思至此,如鲠在喉,但火耗一事牵涉众多,可谓胥吏衣食所系,不易与制台大人言说废黜。 至于匮银之忧,巴蜀之地尚不缺银,倒无奏疏所言之弊。 如今思来,这是以一国之银输送巴蜀一域,方豁此效。 火耗归公,摊丁入亩一条条新政,待阅览之后,更是啧啧称奇,暗赞不已。 其实,贾珩的新政四条,比如火耗归公,摊丁入亩都可以套上轻徭薄赋之类的德政帽子。 当然除摊丁入亩这等劫富济贫的税改措施外,让士绅暗骂之外,至于废两改元,火耗归公这两项政策,不是去割士绅的肉,而是防范虎官狼吏在征税之时上下其手。 减少的是征税环节的浮费以及多余摊派,这都是骂不出口的德政,谁上疏骂谁心里有鬼。 唯有摊丁入亩这等具有财产税的政策,明眼人仅凭田亩多少缴纳人头税,一看就觉得肉疼。 虽然不是武帝的告缗令,但也大差不差。 这时,高仲平二儿子高渤,皱眉说道:“父亲,这些真的能解一条鞭法之弊?” 高仲平感慨说道:“一条鞭法没有废两改元,火耗归公之策配合,时间一长,奸猾小吏仍会投机取巧,卫国公此策甚妙。” 高渤闻言,愤愤不平道:“父亲,如果没有父亲的一条鞭法,这卫国公岂能施为,此为贪天之功,现在整个大汉,反而让他风头正盛。” 高仲平皱了皱眉,轻声说道:“不可妄言。” 但此话也在吴贤成等人心湖中激起圈圈涟漪,面上涌起丝丝异样之色。 本来是推行此策,载誉归京,那时内阁首辅之位也唾手可得。 真就是如东翁不出,奈苍生何? 但现在这卫国公又一番搅局,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下子就分润了巨大的功劳,一旦新法大行,天下岂不盛赞卫国公之名? 相比之下,东翁倒有些黯然失色了。 念及此处,吴贤成眉头紧皱,心头暗叹了一口气。 古来变法革新虽难,但仍有不少仁人志士前仆后继,输献才智,就是因为有相当一部分士人心头怀揣着上佐君王,安治天下,进而青史留名,士林传颂的政治理想。 但现在贾珩一下子吸引了整个大汉朝臣的目光,俨然摇身一变,成为革新大政的旗手。 贪天之功,据为己有。 两位幕僚都是在宦海浮沉多年的人物,奉行厚黑之学,自然就怀疑到这些隐秘的人心算计。 邝守正道:“东翁,据下官观之,这四条新政可行性颇高,一旦施行,由南至北,不出三五年,国库丰殷,天下大治,而摊丁入亩更是得乎民心、百姓额手称庆之举,彼时天下皆知四条新政,而不知一条鞭法,东翁,这卫国公……” 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但言外之意是,风头全让卫国公出了。 高仲平默然片刻,说道:“为国家社稷而论,谁提出并无区别,再说此四条皆为卫国公才智所凝,都是裨益国家的良策,邸报上所言,要在江苏和河南一南一北先行,此事,稍后本官上疏朝廷,江苏率先而应。” 吴贤成眉头微皱,苍声道:“东翁,提及此事,这卫国公更是处心积虑,其姻亲抚治安徽,倒是未在试点,足可见其人私心颇重,如是两江三省一同先行,那时,效果更为显着。” 其实隐隐猜出一些缘故,只怕是如果江南顺利,那安徽紧随其后,这样也不用对付闹事的江南士绅,又能稳稳分润一杯革新功成的羹。 这卫国公心机竟如此深沉?手段堪称阴谲。 高仲平沉吟说道:“吴老先生多虑了。” 这时,高渤显然已明白过来味儿,说道:“父亲,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卫国公就是成心的,早不提晚不提,非要在父亲上疏之前提,什么论一条鞭法之阙如,分明是踩着父亲,炫耀才智于世人……” 高仲平眉头紧皱,呵斥道:“一派胡言!” 其实,心头也有几许狐疑,但这些暗争高下的龃龉,纵然确有实情,岂能宣之于口? 念及此处,道:“来人,还不将人叉出去。” 高渤闻言,面色倏变,等着两个差役进入厅堂,躬身一礼,然后出了厅堂,心头仍是愤愤不平。 这个卫国公,太阴了! 高仲平低声道:“小儿莽撞,胡言乱语。” 吴贤成默然片刻,幽幽说道:“东翁,二公子所言也不无可能。” 高仲平面色凝了凝,摆了摆手,说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尽快推行新法,余下的倒不用理会。” 纵然那卫国公真有这等心思,现在也只能蛰伏下来。 先前,他何尝不是借北虏大胜在江南大刀阔斧,施行革新之策? 至于什么阳奉阴违,前后矛盾,都不是智人所为,乃至改弦更张,更是政治操守卑劣的表现。 吴贤成叹了一口气,道:“东翁所言甚是,关键还是要在江苏,幸在全国上下齐看江苏。” 无他,因为江苏是财赋重地,不少南方致仕官员都在此地置备田产。 而就在两江总督衙门的高仲平为贾珩四条新政奏疏议论纷纷之时,金陵城户部部衙门以南两箭之地的沈宅—— 书房之中,一道风度俨然,头发灰白的老者,坐在书案之后,面色变幻不定。 不久前至此履新的前两江总督沈邡,同样拿着一份邸报,阅览着奏疏文字,目中见着复杂之色。 这个贾子钰,竟比之高仲平还要有魄力,摊丁入亩,难道就不怕得罪天下读书人吗? 自贬谪之后,沈邡未尝不想过复起,这段时日以来,在户部任上耐心等候时机,清理前南京户部尚书潘汝锡、以及钱树文留下的粮储黑洞。 当初潘钱二人因河道衙门贪腐一案,以及淮安府内的囤货居奇,哄抬物价一案而被问罪,革了官职。 不久,改由户部左侍郎谭节升任尚书,国子监刘瑜中任南京户部左侍郎。 而金陵方面的仓场储粮也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待沈邡被贬谪到户部右侍郎兼领仓场事务以后,就开始着手解决此事,以之谋功迁转。 当然,这段时间一直是北望王师,等候着贾珩在北疆的战报。 然而—— 自贾珩领兵赴北以来,连战连捷,最终炮轰奴酋,取得对虏大胜,凯旋回京以后,受封卫国公,纵是沈邡心志坚定,也难免为之生出一股心灰意冷。 好在宦海沉浮多年,沈邡没有多久又调整了过来,希图东山再起。 因为高仲平来了,而且带着祸乱之策主政江南。 一条鞭法,清丈田亩,江南大乱,就在眼前! 白思行进入厅堂之中,看向那老者,说道:“大人,卫国公今新政四条一出,尤其是摊丁入亩,更是让南方士人仇视,原本就推行缓慢的清丈田亩更为难为。” 沈邡摇了摇头,朗声说道:“难说,本官现在就担心那人也派遣至江南,督导新政。” 时至今日,哪怕再是愤恨,也不得不承认,贾珩一旦南下,多半还是有成的可能。 这可不是工具箱里只有大喇叭,而是有着切切实实的执行力。 白思行沉吟说道:“东翁,那位卫国公一旦大婚,南北瞩目,正是新婚燕尔之时,会南下趟这趟浑水?” 沈邡的另外一个幕僚,卢朝云目光闪了闪,语气也有几许艳羡,道:“卫国公取了奴酋的人头奉送天子,蒙宗室二许妻之,圣上对其人宠信之深,可谓远迈前代,只怕会沉湎在温柔乡中,不会南下也未可知。” 事实上,天下不少士人都暗暗羡慕着兼祧宗室之女和帝女的贾珩。 一些读书人已经开始想着,这新婚之夜,温香软玉在怀,左拥右抱,床帏之间,该是何等的香艳销魂? 沈邡眉头皱了皱,冷声道:“那就是小看了贾子钰,其人大奸似忠,权欲熏心,绝对不会放弃这次南下推行新政的治事之功,这几日本官阅看邸报,贾家姻亲保龄侯史鼐出任山东提督,如果再加上前不久的安徽巡抚李守中,宣府总兵王子腾,河南巡抚史鼎,原本门楣坠堕的贾史王薛四大家,竟又再次借尸还魂。” 所谓,最了解你的往往是敌人,沈邡在户部这半年,除了兢兢业业一如往常,也深入地反思过自己。 首先就是因怒而争,轻视了贾珩,怀疑其人的将略,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奢望贾珩在北方边事上大败亏输。 正是基于这样的心理,才昏招迭出,失了封疆大吏的人臣本分,而明明知晓天子不择出身,重通达事务之才,却在治事一道未见政绩。 沈邡问道:“最近城中风向如何,士绅对一条鞭法新政可有诋毁?” 卢朝云压低了声音,说道:“东翁,不少官员都说高蛮子是要我江南人的根给掘了,南方士人每年交给朝廷税粮如此庞巨,结果就落得现在这番下场,郝尚书和董尚书两人亲自写了弹章,这会儿应该递送至京了。” 因为十多年,北方灾情连绵,不少致仕官员都跑到江南置产荣养,再加上原本就是陈汉南京的定位,可以说江苏一省的确聚集着庞大的士绅力量。 沈邡目光幽深几分,低声说道:“这段时日,户部主持夏粮征收事宜,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我等静观其变。” “东翁接下来有何打算?”白思行目光闪了闪,低声道。 “如今想要东山再起,就只能顺水推舟,顾全大局。”沈邡清声说道。 卢朝云心头一惊,问道:“东翁莫非是要改弦更张?” 如是这样,不仅为士林所讥,也未必为那卫国公接纳。 沈邡道:“做好本分之事,如新法顺利,我负责仓场,那时漕粮解运至北,天子不会视而不见。” 既不能为革新之策摇旗呐喊,那样就结怨者众,自断根基,又不能与贾珩、高仲平等人当面锣、对面鼓,现在就兢兢业业做事,来日才有复起之机。 “东翁所言甚是,如今的左侍郎刘瑜中是不谙庶务的清流,谭大人又抗拒一条鞭法,唯东翁实心任事,不避怨谤,天子英睿明断,看在眼里,自是记在心里的。”白思行说道。 沈邡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 一心侍上,如果江南大乱,他依然有功,如果新法顺利,他那时再出现在天子近前,许还有复起之机。 …… …… 宁国府 随着兼祧大婚的脚步声逐渐临近,宁国府也在紧张的筹备之中,因为秦可卿有了身孕,府中之事悉托付于尤氏、尤三姐两人,而凤姐与平儿也时常过来帮忙。 这场兼祧婚典,集聚了京城贩夫走卒并官民人等的目光。 贾珩正在书房坐着,手里拿着一封书信阅览着,这是来自河南汝宁府的徐开,寄送而来的信笺。 转眼之间,自去年中原大乱,徐开前往中原汝宁府抚军治民,已有一年有余。 这位前翰林徐侍讲,在汝宁府任上遵循了当日与贾珩的议事,兴修水利,开凿汝河,又在推行番薯之时,积极响应,经过战乱之后的汝宁府,百姓渐渐恢复繁荣。 不说其他,起码能吃饱饭。 同时又在汝宁府严行汉律,执法严明,一时间汝宁府青天之名,传至其他州县。 新政四条奏疏这几日已在京城传开,并已沸沸扬扬。 整个大汉可以说文臣都在关注着这场新政,就连前不久的科举弊案,赵默引咎出阁,都罕少有人予以关注。 陈潇端着西瓜进得屋内,看向那伏案写着回信的少年,柔声道:“都快晌午了,吃点儿西瓜吧。” 贾珩将手中毛笔放下,轻声说道:“河南再有不久就实行新政,先从今岁的夏粮征收开始,一条鞭法。” 陈潇轻声说道:“河南那边儿还好,先前已经过一场民乱,如今也渐渐恢复生气,地方官员在施策掣肘要少上许多。” 贾珩道:“但也不可大意。” 陈潇轻声说道:“工坊那边儿你去看一下,近来葡人匠师想要返回濠镜,那位诺娜说来,她也来快一年了。” 本来当初还以为这人也想着收揽这夷人婆子,但没想到快一年了,未见丝毫动静。 贾珩道:“等大婚之后去看看。” 他这几天都在忙着大婚的事,他都不知道结个婚就这么多的事儿,其间鸳鸯、黛玉都没有去见着。 而宝钗自从那天初承雨露,也没有再次见着,实在分身乏术。 陈潇看向那低头吃着西瓜少年,冰肌玉骨的雪腻脸蛋儿上忽而浮起浅浅红晕,轻声说道:“那嫁衣…我做好了。” 贾珩笑了笑,放下西瓜,对上那一双慌乱躲闪的眸光,说道:“那等会儿,你穿了来,我看看。” “你别胡闹。”陈潇羞嗔说道。 他这人惯常会胡闹的,否则也不会说着什么诰命服,说不得见着她穿着嫁衣,就…就来了兴致,提前洞房了。 随着大婚之日渐近,她也越来越无力推拒着了。 贾珩拉过少女略有几许冰凉的纤纤素手,凝眸看向那幽丽、清绝的眉眼,看向那娇羞低眉的少女,心头生出一股难言的欣喜,说道:“我就是看看我家潇潇披上嫁衣是什么情形。” 这大抵就是心心相印,眉眼是你的爱情? 他确信他和潇潇是色欲之上的真情。 贾珩说着,拉过少女坐在自己怀中,轻声道:“潇潇,我就是看看,放心好了,这几天我还是等得了的,也给你一个美好的回忆。” 到时他和咸宁、婵月拜堂成亲,等到洞房之时,与潇潇也少不了一些典礼流程。 陈潇娇躯微颤,柳眉弯弯,玉颜微红,看向少年温言如玉,轻哼一声道:“等晚一些再看。” 他就这么期待? 陈潇脸颊羞红,清声道:“你先别抱着我了,天热的不行,唔~” 分明是少年已经凑到少女唇瓣,噙了过去,冰冰凉凉,恍若薄荷。 此刻,鸳鸯所在的院落—— 鸳鸯正在纳着鞋底,手中拿着针线,一舒一扬,葱绿的衣裙下,藕臂如雪,少女身形高挑,秀发乌青柔顺,脸蛋儿是标准的鸭蛋脸,而眉眼似因已通人事,更有一股难言的娇媚。 不远处是其兄长金文祥与嫂子落座下来,正在笑着说话。 “这不是小宝年岁也不小了,我们还好,将来为着他考虑,也该置办一些田亩预备着将来成婚什么的,可那京兆府说什么世仆不能购买田产。”金文祥道:“将来更别说读书科举与习武从军了。” 两人过来,倒是为着自己五岁的儿子而来。 一来是拿回身契,二来是到族学中读书。 “这些兄长和我说做什么,我又做不了主,再说,兄长是老太太房里的买办,身契都是在府里的。”鸳鸯说着,咬断线条,说道:“如是因为小宝的事儿,去求了老太太的恩典。” 金文祥的妻子魏氏,笑着说道:“这不是还有小宝上学的事儿,我看他平日拿着木刀木枪,倒像是想学从军的,就想着在讲武堂好好练练,将来也能去京营,帮着他姑父。” 她可是知道了,贾家不少年轻子弟去了京营,不少都当了大官儿。 退一步说,纵然担心战场刀枪无眼,不能从军,混个文吏的一官半职,也比在府中当家生子强了。 鸳鸯闻言,芳心一跳,嗔怒道:“什么姑父?” 金文祥的媳妇儿魏氏,脸上堆起繁盛的笑意,目光不无艳羡地看向鸳鸯,笑道:“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跟了珩大爷,珩大爷那是国公爷,将来做了妾室,将来生下一儿半女,可是能封着诰命夫人的。” 金文祥的媳妇儿作为贾母身边儿总揽浆洗的头儿,与贾母房中的嬷嬷、丫鬟交情都不错,早就将贾珩与鸳鸯之间的事看在眼里,再加上贾珩曾领着鸳鸯南下看着金彩夫妇,魏氏早就将贾珩当成了自家“妹夫”。 尤其是贾珩封为国公以后,权势赫赫,魏氏更是欢喜不胜。 鸳鸯闻言,带着几颗雀斑的白腻鸭蛋脸面涨得通红,细眉微蹙,冷哼一声道:“哪来的诰命,我就是丫头的命。” 说话间,拿起绣花针,低头刺绣着。 一晃几天过去,当初说好的来见她,后面又给忙忘了一样。 心神思量之间,难免有些恍惚,忽而手指一疼,轻哼一声,却见饱满莹润一如纤笋的手指指肚上一颗血珠渗出。 金文祥瞪了一眼自家媳妇儿,关切说道:“妹子,你没事儿吧?” 这会儿,魏氏也哎呦一声,连忙取出手帕,急切道:“我的姑奶奶唉,快擦擦,这要是让大爷瞧见了,不知该多心疼了。” 这可是他们金家以后的贵人,她们全家的指望,可不能出了丁点儿差池。 鸳鸯被自家嫂子说的鸭蛋脸面儿羞红一片,嗔恼道:“不用了。” 因为自家兄长还在,终究要留着脸,有些反唇相讥的话,也不好当着自家嫂子说。 这时,外间传来丫鬟的声音,说道:“鸳鸯姐姐在屋里吗?”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贾珩:难道是过来望风的? 荣国府 已是夏日午后时分,正是日头正毒,暑气渐涨,热气成浪。 丫鬟琥珀进入厢房,对着那坐在窗下炕榻之上的少女说道:“鸳鸯姐姐,珩大爷来了。” 屋内几人闻听贾珩到来,面色倏变,金文祥连忙站起身来,相迎而去。 心头暗道一声好巧。 贾珩说话之间,举步进入厅堂。 方才吃着潇潇的雪梨,腻歪了一身汗,潇潇嗔骂着前去沐浴更衣,而他写罢给徐开的书信,一时百无聊赖,不由想起几日前与鸳鸯的约定,就过来瞧瞧鸳鸯。 金文祥脸上堆起笑意,唤道:“见过大爷,大爷过来了。” 贾珩看向金文祥,这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得益于金家的良好基因,身形高大,面容白净,虽是带着讨好的笑,但并没有让人有恶心之感,给人的观感倒还不错。 “我寻鸳鸯说话。”贾珩道明来意,然后看向那坐在床榻上拿着手帕包缠着的手指的少女,关切道:“怎么了这是?扎着手了?” 贾珩说着,缓步行至近前,看向身形高挑、秀发乌青的少女,责怪道:“怎么这般不小心?” 当着鸳鸯兄嫂的面,倒也没有什么可忌讳的。 而且他与鸳鸯的事儿,先前在贾赦逼婚一事以后都现了一些端倪。 金文祥不好多看,这会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而魏氏脸上却是见着喜色,眸光闪过一抹精明之色。 鸳鸯那张清丽如雪的鸭蛋脸面,玉颊羞红如霞,芳心深处不由涌起阵阵甜蜜,柔声道:“没什么,就是刚刚不小心扎了一下,等会儿就好了。” 鸳鸯嫂子魏氏看向那青衫少年,脸上陪着笑说道:“珩大爷,我要不要去请个郎中?” 不等贾珩出言,鸳鸯凝了凝眉,见着自家嫂子的殷勤样子,忍不住说道:“没什么事儿,那你可早点儿去,等郎中过来,估计都不流血了。” 无非是等着她成了小老婆,好在外面仗势欺人,胡作非为。 可她与他非寻常可比。 贾珩:“……” 魏氏:“???” 旋即,脸蛋儿又白又红,这个小姑子,真是不知好歹。 贾珩面色顿了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只当没有听见方才说话的金文祥,问道:“这是来寻着鸳鸯有事?” 金文祥笑道:“就是过来看看,也没什么事儿的,珩大爷,如果没什么事儿,我们先走了。” 说着,对自家媳妇儿连连使着眼色,示意离去。 魏氏脸上笑容凝滞了下,也不敢多言,对鸳鸯笑道:“那我和你哥先过去了。” 鸳鸯点了点头,道了一声慢走,而后目送着两人离去。 一时间,屋内就只剩下贾珩与鸳鸯两人,夏日午后,得梧桐树荫遮蔽的窗外日光,如碎金流溢在厢房中,投映在花瓶上,光影斑驳。 也落在那高挑、苗秀的少女身上,白腻如雪的鸭蛋脸面上似笼着一层如梦似幻的熠熠辉芒。 鸳鸯坐在软榻上,扭过一张粉腻脸蛋儿而去,将乌青黑亮的秀发辫子背对着少年,一手按着纤纤手指,貌似平静无波的声音中已蕴着颤栗:“大爷今日怎么得闲过来?” 贾珩扳过少女的削肩,剑眉之下的眸子凝视着那少女,笑了笑道:“过来看看我家鸳鸯。” 鸳鸯白腻如雪的脸颊羞红成霞,柔声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个伺候人的丫鬟罢了,不值当国公爷念叨的。” 声音虽未见着几许委屈,但也有着几分撒娇。 贾珩情知少女心底对他那天爽约不至有些失落,看向往日干练、爽利的少女,心头不由觉得颇为有趣,轻笑道:“手拿过来,我瞧瞧。” 拿过那一只纤纤素手,将一条粉红丝帕取下,看向那根被绣花针手指,嫣红血迹在手指上依稀现出。 “平常缝缝补补,已被扎了不少次了,这没什么的。”鸳鸯柔声道。 贾珩看向一条做工精美的腰带,轻声问道:“鸳鸯,这是给我缝制的?” 鸳鸯看向那少年爱不释手地拿着腰带端详着,不由轻轻“嗯”了一声,看向那面容峻刻、削立的少年,水润盈盈的眸子之中见着几许温柔,痴迷。 终究不是拿乔爱作的性情。 贾珩笑了笑,说道:“我正说缺条腰带呢,鸳鸯这手艺也太不错了。” 嗯,怎么总觉得这是内涵他,裤腰带不要太松?每次解裤腰带的时候,想想她鸳鸯? 两个人在江南早就有着夫妻之实,而且还不是一夕之欢,在江南宁国府时,不说夜夜笙歌,但也是如胶似漆,几如夫妻。 鸳鸯眉眼柔婉,问道:“大爷这几天忙着什么呢。” 贾珩道:“这不是大婚的事儿,再有三五天就到了,还有京营的事儿,最近新政的事儿也沸沸扬扬的,等大婚之后,咱们就去江南。” 听闻江南,鸳鸯芳心一跳,显然也忆起了往日的甜蜜种种,娇躯不由绵软几许。 贾珩说着,捧过少女的脸蛋儿,说道:“最近清减了,可是想我想的?” 鸳鸯脸颊羞红如霞,凝睇抬首之间,对上那双灼热而真挚的目光,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少年凑将过来,只觉唇瓣一软,阵阵温软熟悉的气息,在口齿之间流溢肆虐。 贾珩揽过少女的削肩,拥住怀中,垂眸看向玉颜如醺的少女,低声道:“鸳鸯,这些时日想我了吧。” 鸳鸯含羞“嗯”了一声,将螓首靠在少年怀里。 贾珩温声道:“我也念着你,但你在老太太这边儿伺候着,平常来往也不大便宜一些,倒是聚少离多了。” 如果不是尊重着鸳鸯的意愿,早就将鸳鸯要将到大观园,后来想想,鸳鸯在贾母那边儿也好。 离了贾母的鸳鸯,还是金鸳鸯吗? 鸳鸯得少年如此说,眉眼间涌起依恋,低声问道:“大爷方才说,等大婚之后要去江南?” 贾珩道:“是啊,新政的事儿,还有江南海寇也要彻底肃清,到时候咱们在宁国府住着。” 等到了江南,虽然陪着晋阳还有甄雪的时间多一些,但还是能回来能陪着鸳鸯的。 关键不在他没时间,而是鸳鸯,时常在贾母身边儿,总不能面颊如桃,眸似春水地去贾母跟前儿伺候。 鸳鸯看向那少年,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大爷操心着国家大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的,纵是去了江南,也是累赘了。” 相比薛姑娘和林姑娘,以及外间的公主和郡主,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丫鬟,能得他青眼,已是三生有幸了。 可以说在贾珩身旁一众红颜当中,哪怕再是心强如鸳鸯,也难免生出自惭形秽之感。 除非平鸳袭丫儿塔三巨头聚首。 似感受到少女的低落心绪,贾珩岔开话题,问道:“鸳鸯,刚刚你兄长和嫂子过来做什么呢?” 鸳鸯冷声道:“不用理会他们。” 贾珩捧过少女带着霜意的脸蛋儿,细腻肌肤在指间流溢,脸上的几颗小雀斑无损其清丽芳姿,笑问道:“可是托你求我什么事儿?” 其实,这种事儿在大家族难免着,如果不是什么过分之事,他也乐得帮忙。 别看鸳鸯似乎不喜兄嫂相请,但他如果能重视着她的家人,鸳鸯心头未尝不欣喜。 鸳鸯轻轻叹了一口气,叙道:“她们想着我成了国公的小老婆,就觉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想着在外面横行霸道的,我不好说什么。” 贾珩笑了笑道:“也不能这么说。” 对着少女那灵动剔透的目光,说道:“你呀,还是不能太不近人情了,如是寻常的事儿,省的落了埋怨。” 鸳鸯倒不是不近人情,只是对这种事有些排斥,同时也有些爱惜羽毛。 鸳鸯目光痴痴地看向那少年,“嗯”了一声,反握着少年的手,心头涌起一股安宁。 “好了,和我说说吧。”贾珩搂过少女,一下子坐在自己怀里,堆着雪人。 少女身形有些高挑,其实这样抱着没有抱着娇小可爱型的方便,但换个角度想,如弹吉他一样。 少女一头乌青秀发攥成油光黑亮的辫子,娇躯上散逸着浅浅的香气。 鸳鸯简单将事情叙说了一遍。 贾珩道:“如是想学武,讲武堂就有着教头,可以去练着,如是放着奴契,等过几年,果真是读书种子或者练武苗子,府上也不会拦阻着。” 其实,贾府一向宽厚待下,如赖家的赖尚荣原本按说就是家生子,后来因为赖嬷嬷服侍着荣国府的主子多年,按着情分,又给人放了奴契。 置办的家业比之贾家都不遑多让。 至于府中丫鬟,在贾府之中各个都像副小姐一样,到了外面,谁给开着月例? 许多下人让走都不愿意走。 正如红楼原着之中,袭人对家人所言,莫要再提赎我的话。 贾珩道:“如是让我关照,现在时间还早吧,等那孩子长大成人,以后我帮着留意、栽培着就是了。” 鸳鸯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心头丝丝甜蜜与愧疚交织,颤声道:“大爷,要不算了吧。” “这等事不是什么难为人的事,如果你娘家侄儿将来能成才,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贾珩轻笑说着,凑到少女耳畔,低声道:“鸳鸯,你身上怎么这么香着,用得什么香料。” 朱元璋还有个很能打的外甥,唤作李文忠。 鸳鸯脸颊羞红,芳心微跳,道:“我平时不怎么用着香料的。” “那就是体香了?”贾珩打算弹上一曲七里香,拨开衣襟,开始调了调音,捏了个和弦。 鸳鸯娇躯微颤,脸颊微红,低声道:“大爷。” 贾珩轻声道:“上次给你说过,让你唤着夫君呢。” 如果此刻不是在白天,又是在贾母临近的院落,就想在鸳鸯的屋里,泥融飞燕子。 鸳鸯螓首低垂而下,脸颊明媚如桃,声音轻颤之中含羞道:“夫君。” 两人早已是知根知底的情侣,倒也没有太多扭捏。 贾珩轻轻抚着少女的素手,纤纤十指柔嫩如竹笋,拿起一根手指,将戒指套将进去。 “这是?”鸳鸯觉得手指有异,垂眸细观,妙目微讶。 贾珩轻声说道:“送给你的,这几天一直想着送给你。” 鸳鸯端详着那翡翠戒指,白腻脸蛋儿上浮起浅浅红晕,轻声道:“这太名贵了,我戴着不大合适的。” 贾珩道:“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戴着正好,你瞧瞧翡翠上的花纹。” 鸳鸯这时拿起素手细观,道:“鸳鸯?” 贾珩道:“我挑了许久的。” 嗯,他这几天虽然忙得席不暇暖,但还是抽空挑了个礼物。 鸳鸯见着戒指,芳心喜欢不胜,柔声道:“我平常服侍着人,再碰坏了就不好了。” 贾珩道:“那就咱们两个在一块儿的时候,你戴给我看。” 鸳鸯闻言,“嗯”了一声,就在这时,贾珩亲了一口那脸蛋儿,正好亲在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上,小雀斑倒是感受不到丝毫。 鸳鸯芳心欣喜和甜蜜交织着,原本这几天爽约不至的一丝幽怨也彻底消散不见。 两个人抱着腻了一会儿,贾珩抬眸看了一眼天色,说道:“估计,老太太也该醒着,唤着你过去服侍了。” “刚才琥珀多半是禀告老太太去了。”鸳鸯眉眼低垂,纤声道。 贾珩:“……” 看来少女是真想着他了。 说来也是,贾母并非不是通情达理之人,只怕他在这儿与鸳鸯闹着,贾母也不会来唤着。 看向梨腮微红,眉眼娇羞的少女,几个小雀斑似乎都因娇羞无处可藏,温声说道:“既然时间还早儿,咱们去里厢叙话。” 鸳鸯玉颜羞红,声音微微打颤儿,说道:“珩大爷,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她不是那个意思的,这在屋里要是被他欺负着,被人撞见了,可还得了。 定是将她当成教坏爷们儿的狐媚子了。 贾珩笑了笑,拥着鸳鸯,他其实也没有白日宣…的想法,只是看着少女娇羞的脸蛋儿,忽而生出一念,如果在原着之中潘又安和司棋所在的大桂树阴下的山石后面。 嗯,就是让鸳鸯撞破的那对儿。 好吧,致敬原着的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夏天蚊子不少。 正在贾珩心思纷乱之时,忽而外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娇俏中带着几许明媚:“鸳鸯姐姐在屋里吗?” 鸳鸯连忙整理着衣襟,羞红了脸蛋儿,低声说道:“夫君,是袭人。” 贾珩神色微顿,低声说道:“她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呢?” 难道是过来望风的? “平常这个时候,主子们的午睡时节,她就过来寻我说话解闷儿。”鸳鸯羞恼说着,连忙伸手整理着凌乱衣襟,将衣襟下的雪白酥软掩藏而好,惊鸿一瞥之间,日光照耀,浸然靡靡。 不大一会儿,只见一个穿着鱼肚白底子五彩花卉纹样面镶领艳粉交领长袄,下着米白长裙的少女款步而来。 少女的艳粉红裙裳带着白色斑点儿,如是晴雯在此,多半要撅着嘴儿,暗骂上一句西洋花斑点子狗。 贾珩则是看向那脸颊玫红,细眉杏眼的少女,不由想起前世一段采访: “陈晓旭,从哪儿来的?” “鞍山话剧团的。” 然后,就是袭人:“安徽黄梅戏剧团的。” 单以身段儿,相貌而论,倒也无愧五朵金花之名。 袭人一眼就瞧向那青衫直裰的少年,心头微喜,讶异问道:“大爷也在这儿呢?” 贾珩点了点头,面色澹然说道:“过来看看鸳鸯,袭人你怎么过来了。” 袭人柔声道:“过来寻鸳鸯姐姐说说话。” 其实,刚才在路上碰到琥珀,就已听到两人叙话,但忍不住还是想着过来看看。 贾珩问道:“林妹妹怎么样?” “林姑娘这会儿还在午睡,这几天姑娘看书写字,一直到很晚,也是夏天热。”袭人轻声笑语说着,玫红脸蛋儿两侧的苹果肌自然柔美,愈发见着娇媚。 贾珩面色默然,轻声说道:“等会儿我去瞧瞧她。” 黛玉估计又有些胡思乱想了,毕竟随着大婚临近,虽然在之前黛玉早已有心理准备,但这几天他因为忙于大婚而没有去看黛玉。 少女难免也有些黯然神伤。 等晚一些,还要去看看宝钗。 自那天与宝钗有了夫妻之实以后,他一直没有时间过去。 袭人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大爷,你和鸳鸯姐姐聊着,那我先回去了。” 却是看着鸳鸯面颊嫣红,眉眼绮韵流溢的模样,情知两人刚刚正在亲热,芳心跳了跳,也有几许羡慕。 贾珩道:“你们两个在这儿说话就好,倒也没什么,我在这儿坐会儿,等林妹妹醒了,也要去大观园瞧瞧林妹妹。” 黛玉本身就属于比较黏人的,他等会儿过去看看也好。 主要是想起原着中黛玉听闻婚事正主不是自己,绝情焚诗稿,泣血如杜鹃,实在让人有些放不下心来。 必须时刻关注一下小羊的心理健康。 …… …… 青海,西宁府以西的海晏县—— 此地原由西宁郡王府派兵屯驻,曾派有知县以及蒙古番邦共治,一同管理胡番以及汉人等民刑事务。 原本盘踞在青海附近的土默特蒙古所部,其实也认可这种半羁縻式的开放管理,或者说在西宁郡王金家的压制下,整个青海蒙古诸番都暂且维持和平。 每年定点与大汉开展马市。 但时移至久,随着和硕特蒙古的崛起,顾实汗自天山而来,与准格尔部的巴图尔珲台吉打败了却图汗,其先锋前哨也渐抵海晏城下,直到不久顾实汗之子手下的将校打破了海县,威逼湟源县,当地的参将报至西宁郡王府。 由是西宁震动,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金孝昱前不久刚刚安葬了西宁郡王,就碰到了这种事,在金家内部的族会上,被其二叔金铉言语相激,就领兵前来讨伐。 西宁郡王金铖姊妹一共五个,二叔金铉能征善战,曾经帮助镇平过不少青海胡番。 当然,金孝昱的出兵也并非莽撞之举,经过搜集情报,已知和硕特蒙古的大军远征藏地,不久前攻灭康区白利土司,大举兴兵入藏。 而海晏也只是顾实汗之子多尔济手下将校攻破,内里屯驻着五千兵马。 原本按着顾实汗临行之前留下的命令,不予攻伐大汉州县,观望汉清之战的局势。 但前线还是出现了一些意外,在多尔济受得蛊惑,纵兵侵扰汉地,夺下了海晏县。 历史上,这位建立汗国的顾实汗颇识时务,纵然控制藏地之后,仍供奉清廷为宗主国。 但此刻的清廷势力范围并未囊括察哈尔蒙古,在前不久的那场大战中又吃了败仗。 而海晏失守之时,顾实汗之子多尔济尚未收到皇太极被轰毙于平安州之下,不过是因为西宁郡王薨逝,青海诸番人心思动,这才趁机夺下海晏。 而金孝昱就是要自西宁府的桥头堡湟源出兵,夺回海晏城,以此证明自己的胆魄和才略。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贾珩:得,这还有个吃醋的…… 金孝昱自西宁府的桥头堡湟源出兵,领着三万兵马浩浩荡荡冲向海晏城。 大军进兵迅速,刚刚抵达海晏,在金孝昱的一声命令下,向着小小的海晏县攻城。 城中蒙古军兵猝不及防,登上城池与金孝昱的西宁卫兵马作战,自半晌午到傍晚时分,伴随着“吱呀”的城门响声。 金孝昱领西宁府兵马卷甲入城,原本城头悬挂的蒙古狼旗被扔至城下,重新换上汉军的黑红缎面汉字旗。 暮色沉沉,明月高悬,周围喊杀声渐渐变小。 军将禀告海晏城已经破城,城中蒙古兵马向西逃遁。 “穷寇莫追,先行入城,接管海晏城。”金孝昱一身亮银甲,身上披着绿色披风,吩咐道。 随着军令而下,大军浩浩荡荡簇拥着金孝昱进入县城之中,待进入官厅正堂,大马金刀地落座在青天白日的官椅上,年轻俊朗的面容上,欣喜之色流露,心头志得意满。 金孝昱面色振奋,吩咐着一旁的文吏道:“向朝廷露布报捷。” “是。”那文吏高声说道。 金孝昱转而看向一旁穿着枣红色山纹甲的中年武将,声音振奋说道:“舅舅,这蒙古兵马虽然野战无双,但却不擅守城,稍稍一冲,就弃城而逃,等稍作休整之后,挥师西进,一举收复青海,威震诸胡。” 他金孝昱比着那贾珩小儿,也差不到哪里去,以西宁府卫兵马的战力,横扫青海,不在话下。 过去是父王要顾全着大局,不想让朝廷借机插手青海事务,这才给了青海蒙古机会。 如果能扫荡河湟,威震诸胡,并在青海欲再扬大汉国威,他金孝昱也能顺利压服金家的质疑声音。 这时,随军而来的金孝昱的舅舅詹云国,面色却没有那般轻松,提醒道:“昱儿不可轻敌,青海诸羌胡、蒙古杂羌敢战之兵十五六万人,如今收复海晏以后,当迅速筑城,派探事前往青海刺探和硕特的几位台吉动向,如果彼等大举而来,还当向西宁增派援兵。” 金孝昱点了点头,说道:“舅舅所言甚是,郝将军,发遣城中蒙古与汉人,修筑城池、邬堡,本王要将此打造成我大汉进兵西域的前哨!” 一个面皮黝黑,身量中等的将军,抱拳出列,沉声道:“殿下放心,我等必不负殿下期许!” 待金孝昱一一分派了城中将校,目光期待地看向詹云国,道:“舅舅,这一战如果能威震青海之虏,那时朝中也要为之震动,或许就能以我为帅,整备大军,收复汉唐故地,直抵塞外了。” 京营在宣大取得辉煌战果,足以说明大汉国力、军力恢复,他西北也不能落于那贾珩小儿身后。 詹云国眉头紧皱,说道:“昱儿,收复河湟,进兵西域,要看庙堂那些宰执枢密的意思,还是不可鲁莽了。” 金孝昱却不以为然,说道:“大战一起,我向朝廷上疏,以圣上之宏图大指,岂会不许?” 那贾珩小儿何以屡屡圣眷荣宠不衰,还不是一直打着胜仗? 他这是外拓之功,比着那小儿还要难得。 詹云国见着踌躇满志的金孝昱,心头蒙上一层隐忧。 就在舅甥二人叙话之时,在距海晏城一百多里的青海湖以西不知名的河谷附近,一顶顶帐篷挨着碧如琥珀的青海湖,在碧绿草原中恍若白色云朵。 夜幕降临,皓月当空,明净的天穹之上只有几颗星子。 一座以黄金为顶,珍珠玛瑙镶嵌的帐篷之中,灯火通明,煌煌如昼。 帐中,一众和硕特蒙古的高层正在开怀畅饮,大声说笑,不时传来舞女与胡乐的声音。 顾实汗之第六子多尔济坐在一张宽大的胡椅上,袒开胸膛,一簇胸毛格外醒目,身前的一方长条几上,放着切好的西瓜、葡萄等时令果蔬,而酒樽之中满满的一樽葡萄酒,在灯火映照下,鲜艳如血。 顾实汗(固始汗)是成吉思汗之弟合撒儿十九世孙,卫拉特汗哈尼诺颜洪果尔第四子,孛儿只斤氏的族裔,换言之也是黄金家族的后人。 而顾实汗在青海分封了八台吉,第六子多尔济就在青海湖附近。 此刻,下首不远处坐着多尔济的部将和扈从,身边儿陪着几个侍奉酒水、衣衫暴露的女子。 多尔济环顾左右,感慨道:“自从父汗远征藏地之后,青海倒是风平浪静,汉人也向西宁府城收缩,圣湖周边,牧草肥美,正是我等可以长居的故乡啊。” 帐中其他部将扈从,纷纷哈哈大笑。 青海古称河湟之地,历代为羌胡杂居之所,及元亡之后,前明肇立,建置塞外四卫,正德、嘉靖年间全失,明军全面退守嘉峪关以东,西域广袤国土不复为中原正朔王朝所有。 陈汉因袭前明,在太祖、太宗年间主要是扫清前明宗室以及遗老在西北和巴蜀之地的反抗,并未涉足河湟。 等到陈汉太宗末年,随着定国日久,天下渐安,陈汉中枢也曾致力收复塞外四卫,进兵西域,但蒙古残余部落盘踞在青海,一直未能成行。 等到隆治年间,辽东大败之后,汉廷国力大损,在边防上也采取了全面收缩的国策,更无力攻略青海之地,乃至收复更遥远的西域。 现在的西域为准格尔汗国占据,而和硕特蒙古在平定青海之后,也建立了和硕特汗国,顾实汗已经领兵征讨藏地。 可以说,如今的陈汉西北方向在一种微妙的平衡局势中,但时间一长,定然不稳。 就在帐中觥筹交错,酒酣耳热之时,一个身形魁梧,面容雄阔,塌鼻大嘴,颌下蓄着络腮胡的汉子大步进入帐篷,抱拳道:“台吉,女真的岳讬郡王来了。” 多尔济点了点头,放下酒杯,道:“请他们过来。” 须臾,岳讬领着几个身形昂藏的汉子,进入帐中,朝着多尔济行了一礼,说道:“尊敬的台吉。” 岳讬已经来了有几天了,多尔济一直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多尔济笑着颔首道:“岳讬台吉,还请上座。” 岳讬道了一声谢,然后就近而坐,仆人倒上葡萄酒。 多尔济笑道:“前日听阁下所言,猛安派兵夺下了海晏,收揽牛羊谷物、金银珠宝不计其数。” 岳讬面色淡然,微笑道:“台吉,这只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西宁刚刚易主,汉人正是人心惶惶之时,如能夺下西宁,以其为都,进逼中原,那时何愁不能再现黄金家族的荣光?” 多尔济闻言,却摇了摇头,说道:“父汗临行之前,再三叮嘱过,不要与汉人发生太大冲突,先前只能算是试探,占住海晏,已是莫大一步。” “可汉人未必坐视海晏失陷,汉人在不久前刚刚取得一场大胜,势必野心勃勃地向西域开拓,收复汉唐故地。”岳讬笑了笑,说道。 多尔济道:“此事太过遥远了,真到那时再作计较不迟。” 这时,多尔济手下一个大将放下酒盅,笑道:“听说你们在东边儿刚刚吃了败仗,纵然汉人收复故土,也是先朝辽东动手。” 多尔济眉头皱了皱,手中拿起盛放着葡萄酒的杯子,面上声色不动,观察着岳讬的反应。 这段时间,随着与岳讬接触,岳讬的果敢、干练给多尔济留下了深刻印象,产生了几许惺惺相惜之意。 岳讬道:“未必!我国虽然大败,但国力不损分毫,带甲之士数十万,汉廷根本不敢追击,反而是西北青海诸部,如一团散沙,如汉人在西北用兵,大概会取得大胜,我家皇上正是担忧青海蒙古为汉廷攻破,这才派着我来与台吉共商抗汉大计,阻遏汉军东扩。” 多尔济眉头舒展开来,说道:“西宁最近倒不像是出兵的样子。” 自从拿下海晏城以后,多尔济也留意着西宁府的动静,但见一片安静,倒也渐渐放下心来。 继续马照跑,舞照跳。 岳讬却劝道:“台吉,汉人有句话说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如今和硕特在青海周边放牧,随时可以未必湟源、西宁,汉军定然会出兵收复。” 就在众人议论着之时,忽而帐篷外传来战马的嘶鸣声,在繁星点满夜空的寂寂夏夜,传至远处。 “台吉不好了。”一个头发扎着三股辫子的矮个儿汉子,小跑着进入帐篷,面色惶急道:“猛安领着人回来了。” 猛安就是占据海晏县的蒙古大将,原本领着五千兵马在海晏驻扎。 不大一会儿,身形肥胖的猛安进入军帐,胖乎乎的脸庞上见着血迹和汗水,道:“台吉,汉军大兵攻打了海晏城,已夺回了城池。” 多尔济霍然色变,虎目迸射精光,说道:“怎么回事儿?” 猛安上气不接下气,叙完海晏失守的情况,道:“汉军大批涌来,城池又小,我军不是对手,只能弃城而逃,还望台吉恕罪。” 多尔济闻言,面色阴沉不定,说道:“汉军竟真敢出兵?” 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的岳讬,目光幽幽,说道:“汉人重又夺回了海晏,阁下有何良策?” 他怎么隐隐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岳讬道:“台吉,汉人收复海晏城之后,绝不会罢休,势必仍要派兵征讨青海,台吉还是早作打算。” “西宁府的兵马战力如何?”多尔济皱紧了眉头,问道。 猛安目光精芒闪烁,解释道:“战力一般,但他们带着炮铳,一下子涌入城中,城中太过狭小,不好展开,我担心手下伤亡太大,不得不撤出了城中,手下兵马还有三千五百。” 多尔济想了想,目光闪烁,见着一丝果决,沉声道:“召集其他几部应对汉军,给伊勒都齐、达尔吉递信,让他们的兵马向青海聚集,会剿汉军!” 如果能打败汉军,进逼西宁,父汗坐镇拉萨以后,他就是青海总管台吉。 岳讬闻言,心头一喜。 如此一来,整个青海蒙古与汉廷对上,战端一开,就由不得汉廷休养生息了。 当然,他也会帮着多尔济打败汉廷的兵马。 …… …… 就在西宁府外的汉军初战告捷,青海诸蒙古闻讯而至,西北战云密布之时,神京城中却一片风平浪静。 宁国府,贾母附近院落—— 正是午后,贾珩坐在一旁,看向鸳鸯与袭人叙着话。 果如鸳鸯所言,贾母并未打发着人过来唤着,似乎给着这一对儿久别重逢的小两口独处机会。 “这是今年新下来的茶,你喝一口。”鸳鸯目光柔婉地看向袭人,面带轻笑说道。 袭人道了一声,不由瞥见鸳鸯手指上戴着的戒指,目光微动,轻笑道:“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 因为贾珩就在不远处,两个丫鬟也不可能当贾珩不存在,袭人虽是说笑,但终究多了几许顾忌。 贾珩问道:“袭人,林妹妹平常午睡到什么时辰?” 袭人轻声道:“不一定,不过多是在未正时候,姑娘平常倒是挺高兴的,陪着云姑娘、三姑娘她们说笑,也就是这两天,许是大爷太忙了,没有时间看着姑娘。” 小两口现在蜜里调油,几天不见着,林姑娘就茶饭不思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会儿就说去看看她。” 那天在紫菱洲的缀锦楼与黛玉说,有空去看看黛玉,但这几天过去了,也没有多少时间。 黛玉晚上熬夜,或许也和午睡,晚上不困有关? 袭人看向那俊朗面容上若有所思的少年,抿了抿粉唇,芳心有些怦然,柔声说道:“大爷也不用太过担心了,想着林姑娘进府以后那几年,不知流了多少眼泪,身子弱不禁风的,现在比以往是大有不同了。” 贾珩道:“林妹妹……” 鸳鸯鸭蛋脸上笑意笼起,轻声说道:“大爷要不先去看林姑娘吧,我这也没什么事儿。” 贾珩:“……” 得,这还有个吃醋的。 当然,倒也未必是吃醋。 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放在手里,看向那眉眼干练的少女,柔声道:“今个儿是过来陪着你的。” 鸳鸯芳心猛跳了一下,一张妍丽脸颊彤红如霞,轻轻抽开素手,说道:“旁人还在呢。” 袭人看着二人亲昵的一幕,心头既是羡慕又是黯然,脸上笑意繁盛,说道:“你们不用管着我,我去外面了。” 说着,起得身来,只是背影多少有些落寞。 见袭人离去,鸳鸯芳心愈发娇羞,转过螓首,嗔怪说道:“等会儿真真是没脸见人了。” 芳心也有几许甜蜜涌起,当着自家闺蜜的面,如此亲密宠爱,饶是鸳鸯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也难免心头涌起欢喜。 贾珩将身形高挑的少女拥在怀里,探入衣襟,轻轻捉着鸳鸯,笑着打趣说道:“你们从小一同长大,她还会笑话你不成?” 在潇湘馆,他与黛玉亲热之时,袭人也未尝没有见着,甚至更为香艳的场景都已偷瞧着。 当然,袭人真是声色不露,从未现出异色。 鸳鸯终究被贾珩捉弄的体酥身软,细气微微,眉眼羞喜交加,连忙握住贾珩探入衣裙的手,羞道:“夫君,别闹了,饶…饶了我吧。” 这要是在这儿要了她,她真的没脸再服侍老太太了。 听着少女情急之下的讨饶,贾珩看向眉眼妩媚绮韵流溢的少女,已能触碰到少女溢出的思念,轻笑道:“等这两天你有空了,就去园子里的栖迟院寻我怎么样?我一般晚上都是回去歇息的。” 兰溪两人一个还需要培养感情,一个年岁尚小,不堪为战,鸳鸯倒可以过去查漏补缺。 鸳鸯脸颊羞红,眉眼弯弯,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贾珩笑了笑,说道:“好了,今天就先这样吧,天色也不早了。” 如果不是贾母院落周围实在不好造次,他与鸳鸯也不会只是琵琶弦上诉相思。 说着,起得身来,离了厢房,看向袭人,道:“走吧,去潇湘馆看看。” 袭人应了一声,然后返回大观园。 彼时,天色近得傍晚时分,原本炎热的暑气已是渐渐退去,凉风乍起,两侧白墙碧甍之上的藤萝枝叶随风轻轻晃动,不时有蝴蝶往来于或红或黄的小花之间,辛劳采蜜。 贾珩与袭人沿着回廊而行,随口问着袭人关于黛玉的饮食起居。 袭人轻声说道:“珩大爷,姑娘这几天倒是正常着。” 贾珩看向那少女,点了点头说道:“袭人,你跟着林妹妹也有一年多了,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晴为黛影,袭为钗副。 袭人这一年来服侍黛玉可谓尽心尽力,因为袭人本来是精明、体贴的性子,让黛玉省了不少心思。 不管是平常姊妹的人情往来,还是与宁荣两府一众太太、奶奶的生日,袭人都能帮着在一旁提醒、操持着。 “大爷。”袭人闻言,芳心剧震,转眸看向那少年,鼓起勇气问道:“珩大爷这是要撵我走吗?” 贾珩拧了拧眉,说道:“好端端,撵你走做什么?” 这都是怎么联想到一块儿的? 袭人玉颜转过一旁,抿了抿粉唇,轻声道:“纵是大爷不撵着我走,我也是要回去的,最近兄长和我商量着,打算赎我回去嫁人,我正在思忖着要不要应着。” 也不知怎么的,忽而想在这位国公爷跟前儿提及此事。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这个时候你家里提着让你回去做什么?” 记得原着之中,是有这么一遭儿,而后是袭人试着宝玉,得了宝玉一个承诺,但没有多久,就吃了一记宝玉的窝心脚。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袭人:……她和紫鹃是一样的? 大观园 袭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初家里逃难至京城,一家老小吃不饱饭,将我送到府上伺候着老太太,换了几两银子,这几年年景好了一些,哥哥嫂子也赚了一些银子,许也是瞧我年纪大了,也该到了许人的年纪,就唤着出府。”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当初,我记得好像说来日给你寻一门好归宿的吧?” 袭人原就雪肌玫红的脸颊浮起浅浅红晕,颤声道:“我记得珩大爷当初和我说过。” 但没有说好归宿究竟是谁,想来应该是府中的少爷? 可她不愿,心底又隐隐期待着…… 她也不知自己期待着什么,每次午夜梦回,都翻来覆去睡不着。 鸳鸯姐姐找了个好夫婿,以后就是国公的姨太太,而她呢? 贾珩问道:“你可是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着急了?” 多半是见着他方才与鸳鸯说笑,心底起了焦虑。 袭人一张妍丽脸颊羞红如霞,闻言,步伐不由微顿,一时没有言语,只是将螓首垂下。 贾珩看向螓首低垂的少女,那脸颊侧的一缕秀发垂将下来,想了想,故意道:“宝玉将来成亲以后,也要纳着妾室,你当初也是在宝玉从小就服侍着的。” 袭人连忙说道:“我当初说过了,宝二爷那边儿,我是不想再过去的。” 不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再说当初宝二爷在挨打,护都护不住麝月,那样的人岂能托付? 贾珩道:“那府中的环哥儿如何?” 袭人脸颊已苍白一片,颤声道:“大爷还是让我出府自谋生路吧。” 贾珩:“……” “环哥儿也没这么差吧?”贾珩喃喃说道。 袭人玉颜惶惧,贝齿咬着樱唇,低声道:“不是差不差,我原是兄婢,岂能再许给弟弟,落在外人眼中,也不成体统。” 贾珩打量着那张玫红脸蛋儿,暗道,真是伶牙俐齿,可惜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想了想,又道:“大房的琮哥儿,如今也进了学,也是读书种子来着,将来为官作宦也是有的。” 他说这些,自然不是送温暖,而是在试探袭人。 如果袭人只是想当着姨娘,不论是谁,那就这般好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袭人闻言,一颗芳心往谷底沉去,只觉遍体冰凉,粉唇已经被咬的苍白而无血色,颤声道:“大爷,贾府的爷们儿,我…我高攀不起的。” 她这辈子完了。 一股莫大的绝望涌入少女身心,也不知为何,忽而觉得想哭。 但少女毕竟是心智坚定之人,不过片刻,就给憋了回去。 贾珩看向玉颜苍白如纸的少女,默然片刻,忽而伸出一手,轻轻捏着少女的下巴,触感细腻,指间流溢着青春靓丽的气息。 “嗯?”袭人娇躯一颤,弯弯细眉之下,目光凝露地看向那少年,怔怔失神,心底忽而涌起一股难言之意。 他在…捏着她的下巴? 袭人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微微闭上眼眸,心神慌乱。 贾珩看向阖上眼眸,细眉之下,泪光盈睫的少女,轻声道:“妾室而已,倒也没有什么高攀不起的。” 他已经明白了,这袭人应该是…看上他了? 估计暗恋时间还不短? 他其实倒不觉得奇怪,因为在这荣宁两府,但凡情窦初开的丫鬟,喜欢他的估计有不少。 这不是普信,而是就像那些后世天仙、丫丫、某巴这样的丽色,但凡功能正常的男人就没有不多看两眼的。 颜值之于女人,犹如权势之于男人,如果这个男人颜值还不错的话,更是一加一大于二。 因为人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或者说繁衍本能是写在基因里的程式。 只是一般的丫鬟对自己姿色都有自知之明,不敢多做奢想。 就像普通老实男人看见漂亮姑娘,会自惭形秽,这时候还不如胆大心细、一头黄毛的鬼火少年。 而平鸳袭作为丫鬟界的天花板,品貌身段儿不在主子之下,自是有资格奢想。 尤其是袭人这么有着上进心的姑娘,在当初被王夫人撵出以后,估计早就存了意,再见着鸳鸯与他感情甚笃,怎么可能不起心动念? 少女闻言,再难抑制心头的悲喜交加,眼角一滴泪水落下,沿着玫红气晕团团的粉腻脸蛋儿滑落。 贾珩皱眉道:“好端端的哭什么呢?” 他对袭人还是有一些先入为主的偏见,但要说袭人多坏,其实也不至于。 听着少年在耳畔的温言软语,袭人眼睫上悬挂的泪珠却如断了线一样,在脸蛋儿上滑落。 她也不知哭什么…… 事实上,除了鸳鸯和晴雯,那温情什么时候遗漏过一丝一毫给这些丫鬟? 宝珠、瑞珠天天在身边儿,仍不得假以辞色,纵然是黛玉的贴身丫鬟紫鹃,贾珩也很少说什么。 贾珩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头,温声道:“你既与紫鹃伺候着林妹妹,将来自是与紫鹃一样的,好好伺候林妹妹吧,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袭人闻听此言,只觉如遭雷殛,芳心剧震,心底涌起一股欣喜,顿时将身心包裹着。 珩大爷的意思,她和紫鹃是一样的? 如果林姑娘嫁了珩大爷,紫鹃作为大丫鬟多半是要随着服侍的,所以她将来也能服侍着珩大爷? 但此刻也不敢继续出言求证着,但一颗芳心已然是砰砰直跳,只觉欣喜在心头辗转来回。 贾珩没有细言,抬眸看向不远处一派雅致的馆舍,道:“潇湘馆到了,进去罢。” “哎。”袭人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之中已经满是轻快。 潇湘馆周围竹林幽篁,绿波成浪,凉风吹拂而来,凉爽宜人。 贾珩沿着回廊行着,环视而望,思量着,黛玉的居所在夏日居住,竹林荫凉,倒也不用担心暑气炎热。 厢房暖阁之中,黛玉正在紫鹃的侍奉下,在浴桶之中沐浴。 带着花瓣的温水洗过凝脂肌肤,少女挽起的秀髻的螓首之后,秀发也沾染了一些水渍,雪肩嫩滑圆润,一只带着红绳的羊符项链似是忘记取下。 因下午之时,刚刚午睡了一场,少女身上出了不少汗,醒来就觉得黏糊糊的,就唤着紫鹃准备了洗澡水沐浴。 浴桶之中,少女伸出纤纤玉手,撩起团团水波洗着香软的娇躯,在竹林摇曳的窗户上,傍晚金红色的霞光照耀在香肌玉肤之上,水珠映着耳垂上的粉红耳钉,见着几许梦幻。 少女忽而幽幽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姑娘?”紫鹃拿着毛巾过来,听着黛玉的叹气声,不由问道。 黛玉轻声道:“平常也不见他过来,说着过来,几天也没见着人。” 其实,这个状态就叫做丧偶式恋爱。 “大爷不过来,姑娘怎么也不去找着大爷,他这几天都在宁国府前院呢。”紫鹃轻声道。 黛玉道:“他这几天忙着外间的事儿,我也不好去唤着她。” 紫鹃道:“那这样两不相见,可想要再见着就不容易了。” 说着,又道:“姑娘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唤着大爷一同去见见老爷,只当是归宁了。” 听到归宁二字,黛玉脸颊浮起红晕,道:“爹爹忙着朝中的公务,平常更没有时间的。” 就在这时,丫鬟雪雁进入厅堂,说道:“姑娘,大爷过来了?” 黛玉闻言,芳心又羞又喜,急声道:“他……他怎么过来了,紫鹃,你服侍我穿衣裳。” 紫鹃道:“姑娘这才洗着呀。” 贾珩此刻举步进入厅堂,问着挑帘而出的雪雁,道:“林妹妹呢?” “大爷,姑娘这会儿正沐浴呢。” 贾珩看向袭人说道:“你在这儿,我去看看林妹妹。” 黛玉的身子,以往时常伺候着,虽然没有到哪里有颗痣他都一清二楚的地步,但也是熟悉至极,倒也没有太多避讳。 贾珩起得身来,绕过一架杜鹃花的屏风,向着里厢而去。 只见绛珠仙草已经出了浴桶,正在唤着紫鹃擦着身子,明媚小脸上满是沐浴之后的惬意和慵懒之态。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珩大哥,你…你怎么过来了呀?”黛玉骤然见着那少年,芳心大乱,羞恼说着,连忙拿着一条毛巾遮掩着。 此刻,少女恍若一只小羊,白璧无瑕,巧小可爱。 而羊在西方神话中往往是恶魔的代名词。 贾珩目光微凝,心头微动,轻声道:“过来看看妹妹。” 纵然与黛玉相处日久,但这般通体雪白,冰肌玉肤也是头一次见着。 绛珠仙草身形娇小,腰肢苗条,两弯罥烟眉之下,粲然星眸满是羞嗔之色,一张脸蛋儿红扑扑的,似乎感受到那少年的打量目光,更觉羞耻,急声说道:“珩大哥,快出去啊。” 少女的声音已带着娇羞和慌乱,分明不愿被贾珩看着自己不着寸缕的模样。 一旁的紫鹃,脸蛋儿也红扑扑的,拿着毛巾帮着黛玉擦着身子。 贾珩笑了笑,低声道:“妹妹,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黛玉:“……” 老夫老妻?如果这么一说,倒也是。 贾珩笑着打趣说道:“我要不帮妹妹擦着。” 说着,缓步走到近前,从紫鹃手里接过毛巾,然后拉过黛玉入怀,看向那张娇媚明丽的脸蛋儿,心头涌起一股好笑。 黛玉自是羞不自抑,娇躯发软,纵是夫妻也很少这般不着寸缕。 这会儿,紫鹃已然哄着脸蛋儿,悄悄出了里厢。 被贾珩打量着,黛玉羞得不能自理,垂下螓首,微微闭上星眸,颤声道:“珩大哥,衣服给我吧。” 早知道刚才还在浴桶里泡着就好了。 贾珩端详着黛玉,温声道:“妹妹真是无暇白玉,不惹尘埃。” 说着,拿过一旁的毛巾帮着黛玉擦着身子。 其实比着先前抱着还是不一样的,那时候绛珠仙草还有布料遮蔽,现在真是坦诚相见。 黛玉这会儿紧闭着星眸,只是一手捂,一手护,任由那少年擦着身上的水迹,芳心娇羞不胜。 只觉在自家情郎跟前儿,脸都丢光了。 贾珩旋即将毛巾扔在一旁,搂着黛玉略有几许娇小玲珑的身躯,如抱着小娇妻一般,轻声道:“赶明给妹妹裁剪两双袜子。” 比如雪糕刺客之类。 黛玉:“???” 显然不能明白袜子是什么东西。 黛玉被贾珩相拥着,因为刚刚沐浴过后白腻粉嫩的脸蛋儿酡红如霞,道:“珩大哥,让我穿上,唔~” 却见那熟悉的温软气息袭来,原本捂着的素手也渐渐松将下来,不由轻轻抚上那少年的肩头,似瘫成了一团烂泥。 也不知多久,黛玉心神一惊,分明是后腰下的丰翘变幻,不觉芳心大羞。 珩大哥怎么能这样呀? 贾珩温声道:“我抱妹妹到里厢吧,慢慢穿着衣裳吧。” 上次黛玉在缀锦楼打趣他的事儿,他可记着呢。 不过终究是怜惜黛玉,没有如对凤纨那样手掌扬起。 黛玉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上羞红与窘急交织,芳心早已羞得不行,此刻被正面抱起,连忙如一只树獭般紧紧搂着贾珩的脖子,两只纤细笔直缠着少年的腰肢。 这无疑让黛玉心底涌起前所未有的羞耻。 嗯,不是怎么感觉珩大哥好熟练的样子? 贾珩拥着黛玉来到一旁的软榻上,黛玉连忙就要拉起一旁的薄褥子就要遮挡着身子。 幸在此刻,暮色初笼,凉风飒飒,似乎降临的夜色让少女心头的慌乱和娇羞散去了许多。 “珩大哥,别闹了。”黛玉看向那少年凑将过来,娇躯颤栗,嗔怪说道。 但手中却没有丝毫推拒。 贾珩声音有些含混不清,关切说道:“妹妹,听袭人说,妹妹这几天茶饭不思,夜里很晚才睡?” 黛玉芳心微颤,声音微颤说道:“也没有的,就是晚上睡不着。” 贾珩道:“我伺候妹妹吧。” 黛玉:“……” 一言不合又伺候她?就这么迷恋她的身子? 这会儿也被捉弄的心神不宁,倒也没说什么,不由看向那少年,将螓首歪在一旁,星眸微微眯起一线,芳心之中说不出的娇羞。 虽然早已习惯,但每一次都让黛玉如坠云端,心神不能自持。 就这般,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贾珩搂过黛玉,看向正自脸颊玫红,眉眼娇羞,无意识颤栗不停的少女。 小羊这会儿估计也怨气尽去了。 不得不说,羊在西方被称为恶魔也是有道理的。 贾珩半躺在床榻上,拿过床头的一本诗集,翻阅着,顺便压着齿颊之间的甘甜,轻声道:“林妹妹这平日做的诗,风格清新纤丽,倒可以编成一册潇湘妃子诗集,也可传颂后世。” 黛玉罥烟眉之下的星眸凝露含羞,嗔道:“闺阁之中的诗句,流之于外,难免贻笑大方,为人所笑了。” 贾珩拉过黛玉的手,笑着说道:“妹妹过谦了,以林妹妹之才华,纵是多少科甲出身的读书人都是远远不及的,等到几百年以后,定然如那谢道韫、薛涛等人为世人传颂。” “珩大哥又取笑我,我如何与那谢道韫相提并论?”黛玉粲然星眸中见着亮光,娇媚笑语说道:“珩大哥那三国话本才真正是传颂后世的。” 贾珩笑道:“最近我正说写下一部呢。” 黛玉轻声道:“珩大哥现在这么忙,应该没有时间写着话本的吧,这几天忙得都不怎么见人的。” 贾珩揽过黛玉的香肩,轻声说道:“没什么事儿了,都已经结束的七七八八了。” 他有时候也挺喜欢和黛玉耳鬓厮磨的,绛珠仙草软糯娇俏,也不全然是幽怨,还有几许古灵精怪。 黛玉星眸眨了眨,娇俏说道:“等那天大婚之日,我也想到熙和宫去瞧瞧热闹呢,婵月姐姐过两天应该给我一份请柬呢。” 贾珩:“……” 只怕见到别人披着嫁衣,自己哭唧唧。 看向玉颊酡红,古灵精怪的少女,轻笑道:“妹妹还是别去着了,省的回来又暗暗生闷气,气鼓鼓地写诗,幽怨暗藏。” 黛玉玉颊滚烫如火,羞急道:“谁生闷气了?谁写诗了。” 她才没有生闷气呢,哼…… 贾珩拉过黛玉,“啪叽”亲了一口少女香肌玉肤的脸颊,躺在自己怀里,柔声道:“这几天的确有些太忙了,等过完这段时间就好了。” 黛玉脸颊羞红,芳心甜蜜,用手擦了擦脸蛋儿上,嗔怪道:“口都不漱,也不嫌脏着。” 方才她为之心神颤栗之时,瞥了一眼。 贾珩轻笑道:“妹妹自己嫌弃自己呢?” 说着,凑将过去,噙住那两瓣莹润唇瓣。 黛玉眸光潋滟,芳心大羞,粉拳攥紧轻轻捶打着少年的肩头,但没有多久就软成一团,眉眼流溢着羞恼之色,道:“珩大哥,你又胡闹。” 他怎么就这么喜欢捉弄她? 贾珩轻轻捧过少女柔嫩入微的脸颊,目中见着难以言说的喜爱,道:“那是我喜欢林妹妹。” 随着两人相处日久,愈发有那种如胶似漆之感。 黛玉眉眼和心底都是他,那是一种至死不渝,与黛玉谈恋爱更多还是精神享受。 虽然每次都是对黛玉的身子爱不释手,但他确信喜欢的是黛玉的灵魂,只是通过这种方式,更多窥见灵魂之中的美。 黛玉罥烟眉之下的星眸闪了闪,对上那恍若一束温煦的光芒照进心底的清澈目光,芳心也涌起阵阵甜蜜,将一张粉腻脸颊贴靠在贾珩怀里,倾听着那砰砰的心跳,心头涌起温馨和安宁。 她自然感受到珩大哥对她的那种喜爱,虽然对她的身子迷恋的不行,但那目光中炽烈的情意,却好似要融化她一般。 就在刚才,他的心底应该都是她,再也容不下旁人。 她又何尝不是? 黛玉语气关切,柔声说道:“珩大哥,我听三妹妹说,珩大哥去江南也是主持新政的,还有那新政四条,我也瞧了。” 但凡青史之上革新变法者,往往不会有着好结局,她担心着他。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贾珩:就两个字…丰艳 大观园,潇湘馆 竹林飒飒,幽篁凉气宜人,贾珩与黛玉一直耳鬓厮磨到暮色降临,掌灯时分。 黛玉星眸闪烁,声音颤抖说道:“那天去紫菱洲,听二姐姐的丫鬟绣橘说,珩大哥与岫烟表姐定了亲事?” 贾珩正自牧羊的手微微一顿,面色如常,说道:“此事是大太太操持的,我也是抹不开面子。” “抹不开面子?”黛玉罥烟眉挑起,玉容上现出嗔怒,轻哼一声,道:“我就不信,珩大哥不许,大舅母还能强迫着珩大哥?” 只怕还是心里有着岫烟表姐,那身段儿、模样儿,都不比着她和宝姐姐差着。 贾珩默然片刻,道:“当时岫烟也在,如是这般说着,人家姑娘的脸面也就没了,所以我问着她怎么想的,原是让岫烟出言相拒的,没想到她是听着长辈的意思。” 黛玉:“……”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少女粲然星眸似笑非笑,道:“合着还是珩大哥被赶鸭子上架了。” “也不能全然这么说。”贾珩笑意温煦地看向那少女,道:“只能说命数如此吧。” 黛玉轻哼一声,正要出言怼过去。 却觉眼前一暗,热气扑面,那人凑到莹润唇瓣,轻轻噙住,旋即是熟悉的攫取以及想要将自家吞咽下去的风卷残云。 黛玉不大一会儿,身娇体软,细气吁吁,罥烟眉舒扬而起,玉颊羞红彤彤,嗔道:“我也不是拦着珩大哥,只是珩大哥天天忙得不成样子,这一个又一个的,也未必顾得过来呀。” 她知道爷们儿最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她也不好劝着,但这么多人,可人心是有限的,怎么装着这么多人? 怎么能见一个喜欢一个? 那世上好女孩儿可海了去了。 少女显然不知道男人的心如宇宙,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江河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 贾珩道:“妹妹说的是,我也并非贪得无厌之人,只是有的时候,如在樊笼,不得自然。” 说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轻轻抚着黛玉的妍丽脸蛋儿,道:“妹妹难道不知我对你的心?” 黛玉是真爱他,才给他说这些。 现在,除了潇潇,也就是黛玉敢和他这么说话了。 黛玉两只纤纤素手搂着贾珩的腰肢,将一侧粉腻脸蛋儿靠在贾珩怀里,柔声说道:“岫烟表姐她原是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的性子,也是个好的,姊妹们在一块儿也能好上许多。” 她现在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她知道,珩大哥心里应该是最爱她的。 其实,原着中的少女原本就能容忍袭人的存在,相比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邢岫烟倒也没什么,只是担心人一多,陪着自己的日子就少了。 贾珩轻声说道:“我以后定会时常过来瞧着林妹妹的,妹妹也该时常到我的栖迟院中来,想我了就过来找我,我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忙着的。” 再忙,抽出个半个小时与黛玉说说话也是有的,而且红袖添香夜读书。 他还是喜欢黛玉一门心思恋爱脑,黏着他的。 但少女可能心底深处也有些担忧,太黏人了好像有些不识大体,容易让他有些厌烦,这是大观园“雌竞”环境对黛玉的异化。 本来就是心思敏感的少女,换句话说,黛玉跟他在一块儿,真的性情收敛了许多。 否则,十年的怼怼功力,他真的不一定挡得住。 黛玉清丽如玉的脸蛋儿彤彤如火,攥着一方手帕,轻声道:“这话说的倒是我在争风吃醋了。” 整的好像她在争宠一样,她才不是,哼! 贾珩轻轻捏着少女光洁圆润的下巴,柔声道:“我知道妹妹是大度的人。” 黛玉轻哼一声,道:“珩大哥不知道心底里怎么编排着我呢。” 紫鹃笑着看向那一对儿恍若金童玉女的璧人,笑道:“大爷,该用晚饭了。” 分明不知何时,外间夜色深沉,匹练月光自窗户照耀进庭院之中。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玉颊彤彤一如云霞的黛玉,笑道:“林妹妹,先用饭吧,过几天要与姑父说说废两改元的事儿。” 与黛玉待在一起,抱着娇小如羊的身子,怎么都不嫌腻。 黛玉柔柔“嗯”了一声,整理着稍显凌乱的衣襟,感受到湿漉漉的小羊琼鼻,芳心又羞又恼。 等会儿又得沐浴了。 贾珩与黛玉洗漱而罢,开始用着饭菜,两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坐着。 黛玉小手夹过一筷子的菜肴,粲然星眸似倒映着烛火,柔声说道:“珩大哥,爹爹这次去江南吗?” 贾珩道:“刚开始倒不会去,但后面江南大政一起,海关税务司筹建以后,姑父应该也会过去。” 黛玉拿着筷子微微垂下螓首,低声道:“那咸宁姐姐和婵月姐姐……” “应是一同过去的,到时候可以一起赏玩着江南的秋景。”贾珩低声说道。 权当是度蜜月了。 黛玉星眸黯然,幽幽说道:“那时候,珩大哥还是多陪陪咸宁和婵月表妹吧。” 谁让她将满腔情丝都牵绊到他身上了呢。 贾珩道:“林妹妹还说没吃醋呢。” 黛玉幽幽道:“大婚热热闹闹,可是传颂后世的盛典了,真是一段千古佳话呢。” 贾珩看向黛玉,目色见着一丝怜惜,轻声说道:“将来,我也许妹妹一个盛大的婚礼。” 黛玉脸颊染绯,羞白了贾珩一眼,说道:“谁说要嫁给你了。” 贾珩恍然了下,说道:“哦,那正好省了。” 黛玉闻言,玉容羞恼道:“你就成心气我。” 与黛玉一同用罢饭,贾珩出了潇湘馆,抬眸看去,赫然发现天色已是戌时,朗月高悬,星辰璀璨,想了想,向着蘅芜苑行去。 离上次与宝钗行周公之礼也有几天过去,后来没有去看着宝钗,心头就有几许愧疚。 蘅芜苑,宝钗所居的厢房—— 宝钗坐在西窗一方软榻下,手里拿着一把算盘,就着一本蓝色封皮账簿拨动着,计算着最近的账目收支。 宝钗一头葱郁柔顺的秀发之下,一张明丽玉颜白腻胜雪,眉不描而翠,唇不点而红,肌肤莹润。 因为听着贾珩的叮嘱,仍是留着及笄少女的空气刘海儿,是故让少女感不减分毫之余,眉梢眼角的妩媚,与那肌肤莹润,身形丰腴,又富集了轻熟、丰艳的气韵, 莺儿轻声道:“大爷忙的这几天,也没过来瞧着姑娘了。” 自从宝钗与贾珩有着肌肤之亲以后,与贾珩之间的喜事差不多可以确定,莺儿虽得宝钗叮嘱多次,但仍免不了仆凭主贵,生出几许骄横心思。 搁哪个丫鬟身上都飘,自家姑爷是国公,和自家姑娘芙蓉帐暖,山盟海誓。 “他在外面忙里忙外的,也未必有空暇。”宝钗柔声说着,提起一管毛笔沾满了墨汁,在一旁的空白簿册纸张上书写着,弯弯秀眉之下,一双水润杏眸明亮剔透。 大丈夫之志,当如长江奔流大海,岂可留恋于温柔之乡? “大爷过来了。”丫鬟文杏惊喜说道。 不大一会儿,贾珩从外间举步而入,抬眸看向坐在轩窗下的少女,轻声道:“薛妹妹。” 宝钗芳心欢喜,水润杏眸含情凝睇地看向那少年,温宁如水的声音中见着雀跃,说道:“珩大哥,你来了。” 其实少女心底未尝没有一丝幽怨,刚刚得了她的身子,就不见人了。 贾珩温声道:“我过来看看薛妹妹,这么晚了,薛妹妹怎么还没睡着?” “一些账簿送过来,我清点清点。”宝钗柔声道。 贾珩说着,缓步近得前来,看向那容止丰美的少女,关切道:“这几天薛妹妹还好吧?” 宝钗柔声道:“嗯,一切都好着呢,珩大哥呢?外面的事儿都忙完了吧?” 贾珩道:“都差不多了,再等就等两三天了。” 目光扫向书案上的簿册,顺势坐在少女的身侧,柔声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正要和珩大哥说,东城那些铺子这三个月,收了十一万两银子。”宝钗也坐将下来,柔声道。 贾珩“刷刷”翻阅着账簿,落在那一行娟秀的蝇头小楷上,柔声道:“比着上个月倒是多了两万两。” 他在东城有着十多处营生铺子,不说日进斗金,但也差不多,因为元春去了金陵陪护晋阳,现在尽数交给了宝钗。 莺儿笑着说道:“在这几个月,姑娘都操持着,帮着削减了不了浮费了。” 贾珩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莺儿,旋即看向宝钗,轻声道:“薛妹妹的经商理家之能,我是知道的。” 薛家究竟爱不爱财? 毫无疑问,薛家是有着一些产业不假,但也没达到家资万贯,挥金似土的地步。 自薛父亡故以后,薛家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 再加上薛蟠这个不省心的,薛姨妈只能变卖了金陵的部分产业,上京来投奔贾家。 原着中的薛姨妈更是在宝钗进宫选秀无望的情况下,热心地将自家女儿嫁给宝玉。 当然,宝玉身上还有其他的buff,比如元妃的弟弟。 但贾家的百年公侯基业,也要占很大一部分因素,说白了,一开始有图财的成分。 否则,宝玉这样明显继承不了爵位的二房一脉,从何处置业? 是故,宝钗过了门儿之后,从凤姐手里接管了管家之权,拿到国公府对牌,那丰腻玉容上的喜色都抑制不住。 由此,足可看出这个少女,其实是挺喜欢现在这种理家、管家的日子。 别说宝钗,就是李纨进了大观园以后,与宝钗、探春两人一同管着大观园都管得有滋有味,这才死灰复燃。 宝钗被贾珩夸得颇有些不好意思,或者说原本因为商贾之女的身份就有些自惭,水润杏眸凝视着少年,柔声说道:“珩大哥,我平常也忙不开的,里里外外的,不大好操持着。” 贾珩拿过少女绵软的小手放在手中,笑道:“妹妹能者多劳,咱们家的海贸生意,赶明儿交给薛妹妹是再好不过了。” 其实,将来,也可以引宝琴参与到管家之中。 宝钗摇了摇头,正色道:“不可,原本夫君就和二叔做着生意,我再过去,倒显得瓜田李下,不清不楚了。” 贾珩闻言,伸手捏着少女的下巴,看向那挺直的玉梁,粉润的樱唇,柔声说道:“南方那一块儿是大姐姐管着,在京里的海贸也缺个得力的人,薛妹妹帮着操持着也好,如是觉得忙不过来,我唤着三妹妹和兰妹妹一同过来帮忙。” 其实随着家大业大,添丁进口,也需要考虑到后宅这些姑娘,将来要为自己的孩子谋划。 黛玉不用说,他都俨然成了林家“赘婿”,林家几世列侯积攒下的家业,自然全部是黛玉一脉的。 至于宝钗与宝琴,帮着做一些生意倒是做好不过。 甄兰也得给点儿事儿做做,锻炼一下能为。 当然如果做大蛋糕,他若有朝一日封为郡王,这些反而都无关紧要,当然那时候就该争抢四侧妃的位置。 宝钗“嗯”了一声,丰腻脸颊酡红如醺,芳心之中也有几许甜蜜,道:“珩大哥,那三妹妹和兰妹妹过来帮我好了。” 三妹妹还好,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那位兰妹妹则是个要强的,只怕将来还要与她争上一争。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洗洗澡,早些歇着吧。” 自从两人有着夫妻之实以后,他与宝钗也不用太过避人耳目,他想睡蘅芜苑也就睡了。 宝钗“嗯”了一声,唤着莺儿去准备热水。 贾珩想了想,说道:“对了,文龙也在五城兵马司快两年了,我回头给五城兵马司说说,给他个差事做,一来不用一直在里面,二来也可折抵着罪过,等明年差不多的时候,也能提前几个月出来。” 大抵是不良人的身份。 宝钗娇躯轻颤,喃喃道:“珩大哥。” 贾珩抚过少女的肩头,轻声说道:“你跟了我以后,从来没有和我说这个事儿,其实这些你不提,我原也是放在心上的。” 宝钗从崇平十四年的冬天初见,再到跟着他,也有不少年头了。 如果成亲早一点儿,宝钗大胖小子都抱着了。 宝钗芳心甜蜜,将螓首倚靠在少年的怀中。 贾珩轻轻开着金锁,轻声说道:“文龙他年岁还小,性情还有匡正的机会,只是以后还是得好好管束着,别再惹了祸事才好。” 原着也有记载,薛蟠后来又打死了人,这次可把薛家愁苦的不行。 “珩大哥,兄长他鲁莽无状,不知作下多少祸事来,珩大哥还望……”宝钗说着,微微垂眸,芳心有些慌乱。 她的兄长不能成为他的助力不说,还给他惹了不少麻烦,她怎么配得上他呢? 贾珩轻轻抚着那丰润的脸蛋儿,宽慰说道:“我既娶了你,你家里人自然也是要管一管的。” 这会儿,莺儿道:“大爷,温水准备好了,就在偏厢。” 贾珩看向宝钗,轻声道:“妹妹,陪我一同沐浴吧。” 刚才不能与黛玉一同沐浴,只能隔靴挠痒,反而被闹的心思游弋。 宝钗脸颊微红,也没拒着,由着贾珩牵着手来到偏厢的一架屏风之后,浴桶中热气氤氲而起,水池中花瓣浮浮沉沉。 “我给珩大哥更衣吧。”宝钗杏眸含羞,低声道。 莺儿近前对着宝钗,面上笼着笑意,娇俏说道:“姑娘,我伺候你沐浴。” 贾珩轻声道:“莺儿,你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就是。” 莺儿:“……” 少女面色一滞,芳心黯然,低声道:“是,大爷。” 贾珩转头看向宝钗,轻声说道:“我给妹妹解着衣裳。” 上次终究是怜惜宝钗碧瓜初破,就没有太过痴缠。 宝钗丰润脸蛋儿红若胭脂,绮丽一如云霞,帮着贾珩去完衣裳,看向那少年要过来给自己更衣,羞道:“珩大哥,我自己来就好了。” 说着,将身上衣裳解去。 雪肩圆润,香肌玉肤,宛如通体雪白的瓷娃娃,只是丰润脸蛋儿扭过一旁,红晕浮于雪腮,白里透红,明艳动人。 贾珩打量了一眼丰腴款款的少女,轻声说道:“薛妹妹真是一枝红艳露凝香。” 就两个字形容…丰艳。 宝钗贝齿咬着丹唇,羞嗔道:“珩大哥又将我比作杨贵妃。” 她有那么胖吗? 贾珩笑了笑,近前搂着少女,进了浴桶,说道:“赶明儿定在西山置一座别墅,挖着温泉池,妹妹过去洗着。” “珩大哥这么忙,才没有时间呢。”宝钗轻笑说着,护着自己身子,忍着一股羞意随着贾珩进了浴桶。 心头不停提醒着自己早就是眼前少年的女人。 浴桶内里空间不小,一同温水氤氲热气,花瓣与香料的香气萦绕,贾珩拥住了宝钗,香软、丰腻的娇躯在怀里肆意,在免除了丝织绢帛的隔阂,似小胖妞香肌玉肤上的细微颤栗都传递而来。 贾珩附耳低语道:“姨妈这两天可曾过来寻找薛妹妹?” 宝钗感受着身前金锁的异样,芳心微颤,贝齿咬着粉唇,柔声说道:“找我了几次,也没说什么的。” 过来也是和她说将来过门以后的事儿。 贾珩默然了下,搂过宝钗,看向那丰艳可人的脸蛋儿,低下头来啮噬金锁,道:“薛妹妹再等一二年,我觉得也用不了多少工夫了。” 宝钗“嗯”了一声,玉容玫红气晕一直延伸至耳垂,水润杏眸微微阖上,腻哼道:“原…原也没有急着。” 贾珩抱着宝钗轻轻洗着澡,倒也没有作戏水鸳鸯,极容易对身子不好。 两个人洗了一会儿,贾珩就扶着宝钗出了浴桶,拿过毛巾帮着少女里里外外擦干净,重新拥着绵软如蚕的宝钗来到里厢。 比之黛玉的娇羞,宝钗也不遑多让。 …… …… 此刻,夜色低垂,月上梧桐,热气成浪,时而有着蝉鸣在林间响起。 在京城之南的宅邸中,陆理与两个同年好友坐在厅堂之中,看着手中的邸报,阅览着其上的奏疏,目色涌动着愤恨。 这个卫国公在兵事上骄横跋扈也就罢了,竟还将手伸到政事上。 清丈田亩,摊丁入亩,这是掠夺民财以奉养朝廷,势必动摇江南财税根基。 祸国乱邦之臣! 礼科都给事中胡翼拿过奏疏,沉吟说道:“卫国公火耗归公、废两改元等策都在为一条鞭法查漏补缺,而一条鞭法之策在巴蜀之地可行之有效,但摊丁入亩之策,却有些借机劫掠民财之嫌。” 这两项国策,原本就不显山露水,官僚阶层也没有反对的理由,或者说县乡胥吏反对。 江南道掌道御史陈端看完邸报,面色凝重,说道:“江南清丈田亩,这般一折腾,势必生乱,如是影响到今岁的征收夏粮诸事,那时候北方几省就是了不得的大事,朝廷这二年,开海关,革盐法,让人眼花缭乱,按说户部国库暂时不缺钱粮才是。” “一场大战可没少消耗,今年不仅北方诸省旱情严重,南方也有扩大之势,这是在未雨绸缪。”胡翼道。 陆理道:“这卫国公向来以武将之身干预政事,当初他在河南平乱,就在地方上行酷吏手段,使得百姓怨声载道,如今南方清丈田亩,行事更加激烈,弄不好要激起民变。” “当初在四川,也不是没有激起民变,但四川总督高仲平,以雷霆手段镇压,竟传不出一个字。”胡翼抿了一口茶,讥诮说道:“年初,大理寺前往四川的评事回京以后还说,四川府县在道上设卡,赴京告状的人都被劝返,凡家中有在府县为官者,违者开缺儿,家中有读书人的,即刻被革除功名,这位高总督近来在江南也拿出这一套,却不大行得通。” 高仲平在四川推行一条鞭法,势必要清丈田亩,抑制兼并,这自然得罪了不少士绅,有的就派了子弟前往京城告状,但连同原本因命案普通百姓,一体拦回。 士绅自然有着软肋,比如家中的读书人子弟,只要敢闹事,就开革功名。 正是因为在这样的策略下,高仲平迅速完成了一条鞭法在巴蜀的推广,士绅和胥吏的反对根本激不起半点儿浪花。 但江南不同,江南上达天听,士绅的力量也比较强。 外间一个仆人说道:“老爷,宫里天使来人了。” 正在书房中的三人就是一愣。 陆理起身,在二人好奇目光注视下,说道:“两位兄台,我去去就来。” 两人点了点头,目送着陆理出了书房。 花厅之中,一个着红袍的年轻内监,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见得陆理进来,起身,说道:“陆学士,娘娘说,陆学士学识渊博,但太过艰深晦涩,明日就先不去宫中讲授了。” 陆理闻言,心头大惊,面如土色,拱手道:“微臣遵娘娘口谕。” 红袍内监见着陆理,暗暗摇了摇头。 只怕以后都不用去了。 陆理咬了咬牙,将手伸入袖笼,问道:“还未请教公公,这里面是何缘故?” 红袍内监想了想,正犹豫着,却见错身之间,银票乍现。 那红袍内监左右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将银票手下,低声说道:“前个儿当着卫国公的面提及陆学士所授知识,娘娘以为有失偏颇,除此一节外,娘娘对陆学士其他所授经义,倒是赞不绝口,陆学士要不先等等,过段时间,殿下问起,说不得又能回去教授着了。” 红袍内监之言,恍若一道惊雷在陆理心头炸响,陆理身形稍稍晃了晃,几乎在心底咬牙切齿。 卫国公! 不,贾珩小儿,我与你不共戴天! 那内监看向面色变幻,目光阴沉的陆理,暗暗摇了摇头。 卫国公正如日中天,得宠得不行,陆学士怎么可能斗得过? 待红袍内监告辞离去,陆理颓然地坐在椅子上,面容又红又白。 他不能教授皇子,如何实现以后得政治抱负? 不,这绝不! 过了一会儿,只见珠帘哗啦啦响起,同窗好友礼科给事中胡翼走将出来,叹了一口气,低声道:“陆兄不必心灰意冷,这段时间如今柳大人要调至礼部,近来的大婚,不少祭祷之辞还要陆学士操刀,许是另有委任也未可知。” 因为前礼部侍郎方焕牵连科举舞弊一案,已被革职交三法司会审,礼部侍郎自然空缺儿下来,原翰林掌院学士柳政已因科举一案廉明着世,确认升迁至礼部,而翰林掌院学士又空缺下来了。 陆理在翰林院之中,以文辞优长见称,也是有很大机会成为翰林掌院学士的。 陆理闻言,心绪平复下来,目光灼灼地看向胡翼,道:“胡兄,此事是怎么一说?” 胡翼低声说道:“内阁刚刚拟旨,六科还未来得及批复,等明日就有定论。” 陆理闻言,面色凝重,目光阴沉几许。 想他陆理,两榜进士出身,竟要为小儿大婚书写祭祝之辞? 但虽是这般抱怨着,但陆理仍是来到书房,开始操刀写着。 君子豹变,忍辱负重而已。 第一千零二十章 宋皇后:真是不能胡思乱想了…… 大观园,蘅芜苑 贾珩拥着宝钗香软、丰腴的身子,附耳说道:“薛妹妹,夜了,歇着吧。” 这时候也不过戌正时分,反正他已做好让宝钗明天晚点起来的准备了。 宝钗早已在贾珩方才浴桶捉弄下,身娇体软,说道:“珩大哥,去将蜡烛吹熄了吧。” 贾珩轻声说道:“倒也无妨。” 实在拗不过贾珩,宝钗只能含羞微微眯起水润杏眸,没话找话道:“珩大哥,咱们去江南玩,什么时候启程?” “船只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等大婚以后,咱们就启程。”贾珩拉过少女,使宝钗背对苍生,独断万古。 宝钗芳心微震,有些不明所以,但得那少年耳语机密,授以方略,一张丰润脸颊羞红不胜。 珩大哥也太胡闹了。 但少女犹豫了下,还是依言行事。 贾珩轻声说道:“薛妹妹,高一点。” 宝钗芳心剧颤,秀眉微蹙,水润杏眸沁润着妩媚秋波,分明是在盘桓踯躅之中心头一惊,刚要说些什么,半截话又被堵回嘴里,只是腻哼一下。 贾珩看向那别着金钗的云髻,声音轻柔如二月的春风,拂动着杨柳,问道:“薛妹妹,今个儿可好了一些?” 宝钗脸颊肌肤红润丰艳,腻哼一声,也不应着。 珩大哥也真是的,这让她怎么回答? 贾珩看向那眉眼娇羞不胜的少女,目中也见着几许古怪。 暗道,不由想起了一句经验之谈,瘦浅胖… 两人不再叙说着其他,窗外一轮明月皎洁如银,照耀在蘅芜苑中,水缸之中倒映的玉盘,在哗啦啦的水声中,被揉碎成丝丝流溢的月光。 在一些红楼原着的解析中,傻大姐手中的那个绣春囊究竟是谁扔进大观园,导致大观园那鸡飞狗跳? 其中有一种分析是,此物由薛蟠盗取,而由宝钗暗中扔下。 贾珩此刻紧紧拥着宝钗,丰腴香软的玉肤恍若棉花团一般,要将人融化进去般。 贾珩伸手轻轻抚着少女那张丰润的脸蛋儿,能感受到肌肤之间的滚烫和柔腻,温声道:“薛妹妹,咱们是夫妻,以后有什么事儿不用藏着掖着的,妹妹有什么心里话就和我说。” 宝钗玉颜粉红如霞,芳心甜蜜不胜,欣喜说道:“珩大哥,嗯。” 贾珩看向丰润柔美的少女,凑到那两片桃红唇瓣之上,噙了一口,须臾,看向那丰美的容颜,轻声说道:“妹妹如不负我,我也定不负妹妹。” 宝钗抬眸看向那少年,目光痴痴,颤声说道:“珩大哥。” 正要说些什么,那熟悉的刻骨铭心之感,又再次袭上心头。 子夜时分,万籁俱寂,四方宁静,乌云遮蔽明月,蘅芜苑中蟋蟀的叫声此起彼伏,阳关三叠。 贾珩揽过宝钗的娇躯,此刻少女玉颜雪肤上现出团团玫红气晕,玉颊和鬓角因为夏日天热已经见着颗颗汗珠。 宝钗杏眸凝视向那少年,细气微微说道:“珩大哥,时间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她再这样纵着爷们儿,都快成红颜祸水了。 贾珩亲了一口那粉腻的脸蛋儿,凑到那因为汗珠蜷缩至耳垂的耳畔说道:“明天妹妹不是没什么事儿?” 宝钗:“……” 真就夜尽天明? 芳心一颤,正思量之时,却觉东山再起之势,颤声说道:“珩大哥。” 贾珩宽慰说道:“妹妹放心,这几天忙着宫中大婚的事儿,东府和园子里都没有去着的。” 他这几天忙着宫里大婚的事儿,忙的脚不沾地,真没心思沉湎流连之于脂粉堆里。 大婚之前不可能见着咸宁,也不好去寻凤纨,可卿身子又重。 府中满打满算,也就是妙玉和尤三姐。 而妙玉和尤三姐恰巧这两天身子不便,其他的觉得年岁尚小,都有些舍不得,也就宝钗与鸳鸯亲近一些。 鸳鸯又要伺候贾母,今天更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至于那些隔靴挠痒、望梅止渴的手段,在阈值提高以后又无法解心瘾。 其实,贾珩这种心态就像有人竟然觉得钗黛都不香了,无非是阈值提高之后,口味变重而已,但钗黛毕竟是未出阁的少女,唯宝钗一人鞭辟入里。 如果钗黛叠起,我是说如果,试问阁下又当如何应对呢? 宝钗那张丰润、柔美的脸蛋儿彤彤如霞,贝齿咬着莹润如水的粉唇,感受异变再起,芳心却有些心疼,颤声说道:“难为珩大哥了。” 他一个国公,又是血气方刚的,秦姐姐有着孩子,其他的也不方便,却没有寻着那些丫鬟…… 贾珩道:“薛妹妹,咱们歇着吧。” 宝钗雾气幽然的水润杏眸稍稍闭起,檀口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珩大哥喜欢她,她怎么会拒绝呢,只是担心他要节制。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近得丑时,贾珩才拥着绵软如蚕的宝钗胡乱睡下,这一场黑甜之觉,直到第二天巳正时分才起。 …… …… 就在神京城为新政四条闹得沸沸扬扬,贾珩在大观园裙钗之间悠然自得之时,时光也如水而逝,转眼之间就到了大婚之日。 崇平十六年,五月十五,天清气朗,碧空如洗,经过钦天监测算,今日为黄道吉日,宜嫁娶。 这一日,京城张灯结彩,喧闹无比。 神京城中百余万百姓都翘首以望着天家嫁女,在这段时间,关于兼祧的缘由,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 不少百姓都对艳福不浅的卫国公,羡慕不已。 巳时,从宫门安顺门再到玄武大街,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一队队衣甲鲜明、身形高大的卫士在街道两侧列队,手执戈戟,雄壮的面容之上喜气洋洋。 而五城兵马司与京兆府的差役也在街道巷口维持着秩序。 随着礼炮在宫门上方的城墙上“砰砰”响起,从宫殿之中涌出来一队打着幢幡的内监,以及捧着花篮的宫女,脸上同样带着热烈的消息。 然后在宫苑之前的必经之路上,众内监和宫女拦住了贾珩的迎亲队伍。 “卫国公留步。”为首的夏守忠笑着唤住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 贾珩见着大批内监涌来,也当即翻身下马,在几个锦衣府卫将校的簇拥下,向着那内监快步迎去。 至于陈潇,不在此处,已经准备了嫁衣,打算晚一些去咸宁公主府。 贾珩身后两台八抬花轿之侧,十几辆以绢帛装饰的花车,其上的聘礼并无黄白之物,除却礼单上的玉器和首饰,就是一对儿云雁在竹篾编成的笼子里上下扑棱着。 反而朝廷下嫁公主和郡主陪嫁了不少嫁妆,公主是三百六十五抬,而郡主是二百八十抬,都是金银珠宝,名人字画,绢帛物件。 这还是在崇平帝命令下,不可铺张的嫁妆,否则端容贵妃与宋皇后非要凑个八百抬。 几百抬嫁妆可谓十里红妆。 这时,六宫都太监总管夏守忠笑着近前,从蔡婶手中接过云雁以及礼单。 贾珩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弃了骏马,一身新郎喜服,胸前系着一个大红花,向着宫门而去。 根据礼部和内侍省给出的婚典流程,贾珩要从安顺门进得宫苑,前往棠梨宫去接着咸宁公主与李婵月。 然后并不是回府,而是前往熙和宫举行婚礼大典,之后再去太庙祭祝,最终公主和郡主被送往新建不久的咸宁公主府完礼。 贾珩此刻向着宫门而来,感受到街道两侧瞩目的目光和兴高采烈着的人群,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慨。 他从一介布衣而至国公,今日尚配公主与郡主,不知经历了多少艰辛。 此刻,大汉神京的一些因为科举滞留京师而看热闹的读书人,看向那面容俊朗,顾盼神飞的翩翩美少年,又羡又嫉。 如此年轻就已封为国公,尚配公主、郡主,这是何等出挑的人物? 此刻,熙和宫中,灯笼以及梁柱上挂着红色帷幔,双喜之字贴满了窗扉衣柜,从上到下都萦绕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崇平帝已经与大汉一众文武大臣在殿中等候多时。 内阁首辅韩癀坐在靠左的条案之后,脸上的神色却见着凝重。 上次虽得天子安抚,城中流言渐消,但名声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一些影响,而礼部侍郎方焕也被交付三法司会审,显然要被下狱问罪。 至于礼部侍郎之缺儿,已在前日诏旨,以翰林掌院学士柳政升迁至礼部。 而韩癀身旁不远处坐着的刑部尚书赵默,其人一身绯袍,儒雅面容上神色淡漠,面无表情,全然与这大喜的气氛格格不入,因为深陷科举舞弊丑闻,已经向内阁递送了辞疏。 如果不是今日天子嫁女,派内监一直相请,赵默就在府中闭门思过,不再出来凑着这热闹。 在一些官员看来,赵默被斥革出阁只是时间问题,那时内阁肯定还要进人。 至于今日的大婚相邀,则更像是天子对浙党的安抚举措。 崇平帝坐在御案之后,身穿装饰稍稍喜庆一些的龙袍,那张瘦削面容上蒙着欣喜之色。 看向那宫门方向,心头老怀大慰? 倒不是自家如男孩儿一样调皮的女儿,可算是嫁出去了。 而是,经此一事,关于政局和革新的大局已经铺开,有贾珩这位女婿不避谤怨,冲锋陷阵,大汉中兴指日可待。 下首藩王之列,齐楚两王神色则是不一而足,手中捧着一个茶盅,心思复杂。 楚王心头叹了一口气,虽与贾子钰连襟,但比着咸宁与魏王的兄妹关系,终究差着一层。 齐王胖乎乎的脸庞上,淡漠如霜,一旁的忠顺郡王陈泓则是端起茶盅,好整以暇。 武勋之列,南安郡王严烨与柳芳、石光珠、陈瑞文、马尚相聚而坐,脸上虽然也挂着笑容,但落在明眼人之中,却有几许强颜欢笑的意味。 严烨手中捏着茶盅,喝了一口茶,苍老眼眸之中闪过一道寒芒。 能不能当好驸马,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 …… 此刻,棠梨宫已经忙碌起来,宋皇后以及端容贵妃领着一众女官操持着典礼。 而寝殿之中,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坐在梳妆铜镜前,在几个女官的侍奉下,梳妆打扮。 咸宁公主秀发挽成一个精致发髻,少女曲眉丰颊,神清骨秀,待看向铜镜之中那张娇媚的容颜,在火红嫁衣的衬托下婧丽难言,芳心涌起阵阵甜蜜和幸福。 她与先生终于喜结连理了。 这时,女官拿过一个金翠与红宝石点缀的凤冠,给咸宁公主戴上,笑语道:“殿下。” 凤冠之上的白色璎珞流苏在额前现出,遮蔽了脸蛋儿,见着几许朦胧之美,那柳眉之下清眸,弯弯睫毛上涂着玫红色眼影,扑闪之间,娇媚无端。 梳妆台前,小郡主李婵月也换上了一身火红嫁衣,头戴凤冠,只是少女明显有些娇小,戴上凤冠无疑有些俏皮。 李婵月凝眸看向铜镜中的那张纤瘦、白腻的鹅蛋脸,禁不住偷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自家表姐,心头涌起一股气苦。 她连穿嫁衣都没有表姐漂亮呢,怪不得先生总是与表姐玩。 少女抿了抿粉唇,芳心之中闪过一抹忧愁。 “吉时已到,两位新人盖盖头了。”这时,一个女官声音珠圆玉润,轻声说道。 两个女官给咸宁公主和李婵月几乎同时盖上红盖头,旋即,几个女官搀扶着帝女和宗室贵女。 宋皇后与端容贵妃也进得殿中,宋皇后今日穿了一身朱红衣裙,巍峨云髻戴着点翠玉冠,雪肤玉容上笑靥似花,红唇恍若玫瑰花瓣,更添了几分丰熟的妩媚之态。 “妹妹,你瞧咸宁和婵月她们两个,真是艳光照人。”宋皇后笑意盈盈,美眸中流溢难言的妩媚气韵。 她都替那个小狐狸觉得艳福不浅,也不知洞房花烛之时,咸宁和婵月,他先碰着哪一个? 别是……比翼罢? 宋皇后念及此处,玉容微顿,心湖之中光影连忙驱散一丝杂念,暗暗在心底啐骂了一句。 都怪着那个小狐狸色胆包天,否则这几天她也不会…… 真是不能胡思乱想了。 端容贵妃感慨则要多一些,轻声说道:“咸宁和婵月的终身大事今日了结,我也就放下心了,希望她们和子钰以后琴瑟和谐,和和美美。” 事实上,也不可能不和和美美。 一位公主和一位郡主都嫁给一人,这是什么神仙驸马? 宋皇后柔声说道:“可惜,晋阳还是没赶上。” 那个小姑子就这么扑在内务府的生意上,自家女儿出嫁都不过来看看,真是…… 端容贵妃道:“这路途迢迢的,也赶不上了。” 此刻,宋皇后樱颗绽兮,轻笑说道:“好了,估计这会儿子钰也等急了。” 端容贵妃轻轻应了一声,道:“去瞧瞧人到哪儿了。” 一个内监领命而去。 此刻,在前往棠梨宫的汉白玉广场上,贾珩这会儿正在接受着魏王、梁王以及一众宗室亲贵的拦阻。 几位藩王效仿民间风俗,给贾珩上演了过关才能迎亲的戏码。 嗯,当然不是不给红包不下车。 因为贾珩是武将,加之写了三国演义,魏王别出心裁地立了一长戟在墙前,让贾珩辕门射戟。 贾珩心头暗暗吐槽,这是三姓家奴吕布,但也只能由着两个大舅子闹着。 贾珩正举着弓箭,朝着不远处的长戟射去,也是配合着几人玩闹,两支箭皆不射中,钉在墙面上。 梁王哈哈大笑,目中却有着几许落寞,轻声说道:“威震天下的卫国公,箭法原来是这般稀松平常。” 五姐那样的巾帼之英,却要嫁给一个有妇之夫,还要与婵月共侍一夫。 这卫国公何德何能?如此不怕天妒? 魏王倒是看的明白,笑了笑道:“行军打仗,如是冲锋陷阵,那是可为驱驰猛将,而卫国公以谋略见长,帅师伐国,这些厮杀手段不会也没有什么的。” 梁王笑道:“王兄这般一说,似乎也说得通。” 贾珩这时连续张弓搭箭,忽而三发箭矢几乎如连珠一般,带着红布的箭矢,穿过长戟的月牙与戟杆的方形框。 众人愣怔片刻,皆是欢笑。 梁王脸色微变,撇了撇嘴。 合着刚才是逗着他们玩,这个卫国公真是…… 魏王看向那少年,面上笑容繁盛,说道:“卫国公当真神射。” 不愧是大汉最为年轻的国公,骁勇善战不说,还箭法不俗。 贾珩将手中的弓箭递给一旁的内监,面带微笑道:“许久未用弓箭,倒是有些生疏了。” 而宋妍此刻也与几个宫女,看向那顾盼神飞的少年,明额之下,弯弯如月牙儿的眉眼,见着几许明亮熠熠。 贾珩目光炯炯,笑道:“魏王殿下,吉日应该已至,该去迎亲了。” 魏王笑道:“子钰说的是。” 说着,延请着贾珩向着棠梨宫行去。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崇平帝:等一下,我梓潼呢? 宫苑,棠梨宫 贾珩立身在广场上,抬眸看向不远处辉煌华丽的殿宇,心神也有几许感怀。 在几位宫女和女官的相陪下,众人搀扶着咸宁公主以及清河郡主李婵月出了殿宇,来到汉白玉广场之上。 贾珩凝眸看向盖着红盖头的咸宁和婵月,毕竟是在床上玩闹惯了,通过身高也能判断出究竟谁是咸宁,谁是婵月。 宋皇后与端容贵妃相伴而立,丽人皆着朱红衣裙,一个仪态端庄华艳,一幽丽清绝,眸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心底都有着欣然。 贾珩并未向着咸宁和婵月两人走去,而是看向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行了几步,大礼而拜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宋皇后伸出如雪藕的手臂,轻笑道:“子钰快快请起。” 看向那身着喜服的少年,唇瓣莹润一如玫瑰,娇笑媚语道:“子钰,这个时候也是该称本宫一声母后和容妃一声母妃的。” 周围的妃嫔和宫女闻言,都是抿嘴而笑,一时间如百花盛开,姹紫嫣红。 因为驸马其实某种程度上类似“赘婿”,这般唤着在这种婚礼正典反而添着几分亲近。 当然成亲以后,可能也没有驸马愿意这般称呼皇后与贵妃。 端容贵妃清眸秋波盈盈地看向那少年,笑了笑道:“是啊。” 贾珩忍着心头乍起的一抹怪异,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母妃。” 宋皇后正自娇笑地听着那少年喊着母后,却不知为何,如遭雷殛,玉颜酡红,芳心掀起圈圈涟漪,分明是一股电流过身,颤栗不已。 这…也是她这几天太过不知检点,竟拿着这小狐狸做筏子。 而此刻被唤着,宋皇后玉容微顿,芳心深处难免生出一股荒谬之感。 她这几天晚上怎么这般荒唐?如何能将子钰…… 不,都是这小狐狸色胆包天。 宋皇后心底辗转反侧,但雪肤玉颜之上除却浮起两朵明媚动人的红晕,在胭脂遮掩下也见不着异常。 端容贵妃神色如常,幽绝、清丽眉眼中见着一丝慈和笑意,伸手虚扶说道:“子钰,快快起来。” 贾珩向着宋皇后与端容贵妃道了一声谢。 宋皇后这时也回转过神来,笑了笑道:“子钰,咸宁和婵月从今以后就托付给你了,你以后要好好善待她们,不要委屈了她们。” 贾珩忍着心底的异样,朗声道:“谨遵母后口谕。” 除却一开始的有些拗口,这会儿也习惯起来。 不过也就是今天喊喊,平常谁也不会这般喊,他也觉得心底有些怪怪的,刚才瞥了一眼宋皇后,感觉她应该也是。 或许,私下里耳语着…… 今日是大婚之期,还是少整幺蛾子。 端容贵妃也一改往日冷美人之态,展颜一笑,说道:“咸宁她平常在宫中娇纵惯了,婵月年岁又小,你们夫妻在一块儿,要互相谦让,互相包容。” 贾珩道:“娘娘之言甚是,等咸宁和婵月过门儿以后,我不会让她们受着一丁点委屈的。” 相比唤着宋皇后,称呼端容贵妃为母妃,其实还觉得亲切自然了许多,但他也不适合唤着。 好在后妃二人,一个心神不宁,一个温柔如水,并未与贾珩说着其他。 “娘娘,吉时已到。”女官似是催促,也是提醒说道。 宋皇后笑靥似花,说道:“好了,妹妹,这以后呀,见面叙话的日子还多着呢,早些让子钰与咸宁她们过去吧,陛下估计这会儿都在熙和宫等急了。” 端容贵妃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子钰,你去罢。” 贾珩向两位雍容华贵的丽人行了一礼,旋即在女官的引领下,来到咸宁与婵月中间。 这时,几个宫女拉起连接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的红绸,来到贾珩身前,在两个内监的帮助下,系在了胸前的红花上。 贾珩神情也涌起一抹恍然。 本来以为不好牵着红绣球,不想,办法没有困难多。 此刻贾珩居中,咸宁公主因是姐姐,就在贾珩左边儿,而李婵月是妹妹,则在右边,暗合了长幼之序,宁荣两脉。 而两人手中皆以红色绸带牵着红绣球,与贾珩相连。 “请新人移步熙和宫。”这时,六宫都总管太监夏守忠,面带喜色,运起一口丹田之气,高声喊道。 就这般,贾珩在宋皇后以及端容贵妃等妃嫔的目送下,与咸宁公主和李婵月,在女官和内监的簇拥下,一同向着熙和宫而去。 宋皇后收回美眸,转而看向一旁的端容贵妃,轻笑道:“妹妹,咱们也过去吧。” 因为拜着高堂之时,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要在熙和宫的珠帘之后,接受贾珩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的行礼。 此刻,熙和宫外,一队队身形高大,面容方正的执戟卫士,立身在朱红梁柱之下。 台阶之上铺就着一条长长红毯,而满是一些捧着鲜花与如意的宫女列在红毯两侧,再远一些是太乐署的乐师。 正值芳华妙龄的宫女衣衫明丽,容貌娇俏,面颊涂着如霞的腮红,目中不无羡慕地看向那……一对儿半新人。 此刻,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身后有着专门的女官,帮着捧着曳地的裙子,贾珩与清河郡主则是在红毯上拾阶而上。 随着太乐署的乐官吹奏着笙和唢呐等物,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笼罩着整个熙和宫周围。 殿中—— 崇平帝一袭明黄龙袍,这位天子腰板笔直地坐在条案之后,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已经见着期待。 在下首列席而坐的魏王、齐王、楚王、梁王等陈汉宗藩,脸上挂着笑,只是如齐王的笑意更像是一种带着讥讽的笑。 父皇的女婿可不好做! 小儿成了天家亲戚之后,如果只是仅限于兵事才略也就算了,但偏偏在政务上也跃跃欲试,显耀己才。 这就是取祸之道! 如此文武兼备的帝婿,父皇现在还能容之,一来春秋鼎盛,自忖压得住,二来东虏之事还离得不这小儿的能为。 可等上了年纪以后呢?等到东虏平定呢?势必猜忌深刻,忧惧忌惮。 以他观之,贾珩不死,朕心难安。 死了的名臣才是好名臣。 现在小儿越是得意,以后下场越是凄惨! 楚王倒没有这么悲观,目光热切地看向那一身大红喜服的少年,心头也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南安郡王严烨身形如苍松,精神矍铄,端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酒,苍老眼眸中冷意滋起。 小儿如今是愈发志得意满了,但月盈则缺,水漫则溢! 柳芳、陈瑞文、马尚等人目中冷意闪烁,静静看着那喜服少年。 倒不是嫉妒贾珩得尚配公主和郡主,而是经此一事,势必与天家更为亲密,更难对付。 可以说,这些武勋俨然将贾珩当成了大奸大恶的国戚、宗室。 如果将来开国武勋一脉得势,这在陈汉版《杨家将》传里,贾珩高低得安排个类似潘美的反派角色,而彼等才是满门忠烈。 而一众清流文臣看向那少年,脸上的神色更多是复杂。 尚配一公主,一郡主,这是多大的荣耀? 陆理目光盯着那少年,心头涌起一股屈辱。 根据宫里的意思,等会儿要让他念诵祷辞,给这贾珩小儿念诵? 奴颜婢膝,奇耻大辱! 而三位或明或暗的贾珩岳丈之列。 林如海这位准岳丈,则是捏着颌下胡须,瞧着那少年,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玉儿倾心子钰,将来公主和郡主嫁给子钰以后,子钰以后还能多陪陪玉儿吗? 贾政同样看着那少年,面上带笑,心头满是欢喜之色。 这样的天家恩宠,纵是宁荣两公在时,也略输一筹。 至于秦业……今日告了假。 倒不是置气,而是自觉实在有些尴尬。 贾珩此刻与咸宁公主、李婵月拉着红绣球绸带,沿着宽阔的石阶在宫女和内监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向着熙和宫行去。 因为要保持步调一致,又要雍容典雅,是故走的缓慢。 而此刻已是近晌,日光从南方照下,落在三人身上,在崇平十六年的夏天,恍若一副徐徐展开的盛世画卷。 事实上,在廊檐下的数十位画师,也正在执画笔描摹着今日的盛景。 或许千年以后,在博物馆中,讲解员对着这幅画卷叙说:“这是卫国公娶着咸宁公主和清河郡主的婚典图,这是一场具有标志性的历史事件,正式拉开了陈汉……” 贾珩此刻与咸宁、李婵月,在众人簇拥下,跨过一道高高的红色门槛,进入大殿之中。 此刻,大殿两侧的文武官员,哪怕再不愿,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少年,心头可谓五味杂陈。 许庐此刻眉头紧皱,目光闪烁不停,心底不由涌起一股担忧。 仔细思量,卫国公的确有大功于社稷,单凭执奴酋之首,就有些震古烁今,不知如何赏赐,而圣上嫁女,压制其爵位升迁速度,的确是很好的选择。 可如此一来,卫国公与天家成了亲家,如是来日有莽新、杨隋之事发生,虽说今汉不是前汉,但也不得不防。 而且,真的压得住卫国公吗? 此人不仅通擅兵事,又晓达政务,那新政四疏,还有巡盐、治河。 说白了,就是贾珩基本就是万金油,犹如十全老人身边儿的傅恒,福康安,阿桂…… 随着礼官的清朗声音响起:“一拜天地,跪。” 贾珩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向着大殿朝外的方向跪下,叩拜着。 而殿中心思繁乱的文武群臣,也暂且压下了心头的疑惑。 这时,翰林院学士陆理忍着一股心头的恶心,“刷”地展开明黄色的绢帛,展开翰林院书写的祷祝之辞,声音清朗,文笔骈俪,这祷祝之辞自是奏禀于天地。 自今日而始,贾珩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结为连理,并且在祷祝之辞中细说了兼祧的缘由。 毕竟,自三皇治世,五帝定伦,这兼祧之法总要寻找依据。 殿中一些喜好文辞,寻章摘句的老臣,都捻起了胡须,如饮佳酿。 贾珩充耳不闻,与咸宁公主以及清河郡主跪着天地。 “起。”待陆理捏着鼻子将辞疏念完,礼官高声说着。 在一对半新人的转身之时,礼官也没有耽搁,高声道:“二拜高堂,跪。” 崇平帝看向三人,心神中也有几许欣然或者说成就感,今日之局面可谓他一手促成,当然也是子钰争气,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咸宁和婵月才能嫁给着他。 崇平帝看向三人,笑了笑道:“咸宁、清河与卫国公请起。” “谢父皇。”贾珩面色微凝,朗声说道。 相比宋皇后以及端容贵妃,他不管什么时候还是称呼娘娘为佳,在天子私下时候称呼父皇,反而显着亲昵。 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也起得身来,在红色盖头下的一张瓜子脸蛋儿和鹅蛋脸蛋儿俱已娇羞通红。 饶是咸宁公主早就与贾珩有着夫妻之实,此刻明媒正娶,也难免心头甜蜜不胜。 而小郡主藏星蕴月的眸子更是见着羞喜,攥着手帕的素手手心都是汗,不知为何心头有些甜蜜和欢喜。 小贾先生,以后就是她的夫君啦。 崇平帝面色微顿,目光温和地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子钰,朕之爱女和外甥女许予你,望你能金玉其贵,举案齐眉,不辜负这一场天作姻缘。” 贾珩道:“微臣多谢父皇提点,微臣视公主和郡主为珍宝。” 这时,崇平帝也不多说,吩咐着戴权,只见戴权手中有着一柄玉如意,笑了笑道:“别的,朕也不赐你,这个你收着吧。” 这玉如意自是让贾珩在洞房花烛之夜挑着盖头的。 而珠帘之后的宋皇后与端容贵妃,隔着帘子看向那三人,娇媚玉容上笑意微微,目中也现出感慨。 “夫妻对拜。”礼官高声说道。 这时候,两个女官搀扶着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向着另一侧而去,然后向着贾珩对拜。 贾珩也向着两个盛装华服的少女对拜行礼。 “送入洞房。”随着礼官的声音,内监解下贾珩胸前系在红花上的红绳,女官和嬷嬷搀扶着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 “礼毕,奏乐。”随着内监从殿内向殿外次第而去,宫廷乐师开始顶着大热天奏乐。 而整个流程在殿中文武群臣观瞧下,初步告成。 一曲喜庆的曲乐送着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远去。 其实并非直接前往公主府等待洞房,而是送至琉璃簪缨马车,在此之后,还要让贾珩与新人一同前往太庙祭拜。 其实,完婚之后,还有个向冯太后与太上皇请安的典式,但这两天太上皇身子欠安,就没有让贾珩去拜见,只能等归宁以后再行补上。 贾珩此刻在熙和宫中,正在接受着天子以及宋皇后和端容贵妃的叮嘱。 这次叮嘱就比较正式,对贾珩多是书面之言。 贾珩在下方一一作答,毕恭毕敬。 等到帝后妃三人再无只言片语,贾珩这才松了一口气。 “卫国公携公主和郡主前往太庙祭拜。”内监扯着嗓子在殿中,高声说道。 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 崇平帝面容带着笑意,看向那少年,目光温煦几分,笑道:“子钰,去罢。” 这次崇平帝没有陪同,而是打发了大明宫内相戴权,送着贾珩前往太庙。 戴权那张白净面皮上笑得褶子都散开许多,轻声说道:“卫国公走吧。” 贾珩道:“有劳戴公公了。” 说着,在戴权的相陪下,前去与咸宁公主与婵月汇合。 而熙和宫殿中的文武群臣,则是目光复杂地看向那穿着喜服的少年。 就在这时,殿外玉阶远处,一个内监忽而高声道:“陛下,西宁大捷,西宁大捷!” 欣喜的声音传至殿中,落在正在举行大殿的熙和宫中。 因为是红翎信使的露布报捷,按着陈汉的典制,使闻于九重天阙。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就是一愣,先是一喜,继而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不是,这一幕为何有些熟悉? 一些朝臣皱了皱眉,面色现出思索。 内阁首辅韩癀目光凝了凝,疑惑地看向那内监,旋即眉头紧皱,实在想不出哪里有露布报捷之事。 许庐目光闪了闪,目中现出一抹惊疑,然后不由就看向魏王。 不仅是许庐,此刻殿中的一些心思玲珑剔透的朝臣,也不约而同地看向魏王。 魏王正拿着酒盅轻轻抿着,俊朗白皙的面孔上,流露着几许异样之色。 无他,太熟悉了,记得他当初大婚之时,就是这样,河南捷报来传,然后……就是风起云涌的中原民乱。 念及此处,魏王连忙摇了摇头,暗道,应该不会,假捷报一事还专门挑着大婚喜庆的日子来? 而齐王脸庞上的胖肉跳动了一下,绿豆小眼眯起,粗气的鼻子中哼了一声,讥讽了一句,说道:“楚王弟,你说还真是奇了,这又是双喜临门?” 楚王:“???” 什么又? 魏王:“……” 魏王脸色一黑,瞥了一眼胖乎乎的齐王陈澄,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一抹恼怒压下。 其实如果是寻常之事,魏王陈然还未必放在心上,但因为魏王妃严以柳婚后不孕,原本在当初崇平帝晕倒之后的流言,就再次沉渣泛起,乃至有扩大之势。 比如,严以柳不祥,乃至魏王非人主贵相,故而大婚之日,噩耗频传,捷报变败报,喜讯几变丧音。 最后则是提及着天子吐血晕厥一事。 这种流言在这个谶纬之学颇有市场的古代,渐渐扩散着,传到魏王陈然的耳朵中。 楚王放下手中的酒盅,锋锐剑眉之下,幽沉目光之中现出思索。 这应该不是假捷报吧? 梁王陈炜眉头紧皱,目光闪了闪,心头也有些纳闷儿。 而南安郡王严烨苍老眼眸微微眯起,旋即,心头辗转来回,冷嗤一声,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假捷报? 孝昱贤侄这是打了胜仗,可笑放眼望去,庙堂衮衮诸公,竟惊疑四顾,实是让人发笑。 崇平帝眉头皱了皱,吩咐说道:“将捷报呈送上来。”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戴权连忙从内监手中取过捷报,然后转身向着崇平帝碎步行去,低声说道:“陛下。” 崇平帝接过捷报,目光飞速阅览着,字迹跳入眼帘,旋即眉头舒展开来。 贾珩此刻随着内监,正要跨过宫门。 崇平帝似乎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还未放下手中的捷报,开口道:“子钰,等一下。” 贾珩:“……” 这是什么意思? 倒有些,崇平帝:等一下,我梓潼(老婆)呢? 嗯,不是,关键是天子这是什么意思?在此怀疑捷报的真假? 一般而言,从概率学上而言,两次为假的概率十分渺茫,而且从他写三国话本的经验而论,同一桥段再用一次的效果也大打折扣。 所以,这捷报多半是真的。 前日还和潇潇推演过西北方向的局势,如是初战,西宁府卫兵马取得一场胜仗倒也不难,就怕全面战争。 迎着殿中文武群臣的好奇目光,崇平帝面色一肃,声音平静无波,说道:“诸卿,前日军机处来报,青海和硕特蒙古席卷青海,夺下了海晏县,今日这份捷报是西宁郡王世子金孝昱今日兴大军收复海晏,今日露布报捷来了。” 严格来说,金孝昱还未向宫中递交加盖有西宁郡王大印的金册,而大印正在上代西宁郡王金铖之弟金铉手中。 当然,朝廷也不催促,或者说早就熟悉了金家的这一套能上庸下的规矩。 因为西宁边陲的特殊性,陈汉朝廷也需要一位长于军略的西宁郡王镇守边防,故而金家的养蛊也就顺理成章。 殿中群臣一时寂然,旋即,低声议论起来,但却无一人面带喜色,乃至出班恭贺天子,讨个好彩头。 无他,死去的记忆正在攻击大汉群臣! 如果换个场合,可能什么“双喜临门,天佑大汉”的吉祥话就说出来了,但现在场景高度还原,又是在大婚正典之时,又搞这么一出露布报捷的戏码。 是人都会心有余悸,起码要稳一手,再看看情况。 而南安郡王却起得身来,面容带着喜色,声如洪钟说道:“臣为圣上贺,为大汉贺!金孝昱驱逐青海蒙古,收复失地不说,又收下一员虎将。” 满朝文武战战兢兢,实在不爽利。 随着南安郡王的起身相贺,一旁坐着的前军都督同知柳芳紧随其后,面容上带着难以压抑的笑意,朗声道:“圣上,西宁郡王世子金孝昱在军机处时,就以忠勇王事,长于兵略而着称于同僚,今日去着西宁,秉热孝在身,为朝廷驱逐敌虏,建立殊勋,真是公侯之家,将门虎子。” 当初,金孝昱和柳芳都吃过贾珩的板子,也算是“共患难”的好哥们,这都不说同为四王八公勋贵,又有着共同的敌人——贾珩。 这时,陈瑞文也出班之列,拱手道:“圣上,西宁之战,实为难得,一来挫败敌寇锐气,大涨我国威,二来也是朝廷进兵塞外四卫,收复汉唐故地之机,微臣以为朝廷应出方略,微臣这里有定河湟六疏一份,还请圣上御览。” 俨然成了军机处表彰大会。 贾珩看向兴高采烈的一众开国武勋,忽而想起了八个字——弹冠相庆,粉墨登场。 河湟攻略,你以为你是王韶? 从他前日对青海蒙古的情报分析,金孝昱或者说西宁卫的兵马根本不足以对抗日益强盛的青海和硕特蒙古,而初战之时尚可胜,一但持久而战,以青海八台吉的兵力,西宁方面定然不是对手。 治国公马魁之子马尚起得身来,脸上见着几许振奋,拱手说道:“圣上,微臣以为也早发大兵,一鼓作气拿下青海,平定西域,使我大汉旗帜飘扬于汉唐故地!” 京营一旦发兵,只能是他们开国武勋领兵前往西宁,因为贾珩刚刚大婚,从矜恤功臣计,参与了平虏之战,刚刚封为三等国公,从保全臣子计,也该礼乐征伐换人而征。 贾珩面色默然,思索着青海战事的影响。 不管如何,金孝昱此战一起,青海蒙古战事就一触即发,南安郡王这些人肯定要出兵青海。 到时调拨京营兵马?到时候调拨谁? 他手下的果勇营以及一干嫡系肯定不能调拨,那么就是其他武侯的兵马,那是他接管京营兵权以后,默契不去动着的地方。 崇平帝看向下方的开国武勋,目光见着一丝狐疑。 收复了海晏一县,而且是失而复得,为何这些人就像平定了辽东一样? 其实也是开国武勋一脉憋屈了太久,好不容易出了一个金孝昱在西北立功,众人自然要分一杯羹。 退一万步说,京营的军力不是恢复了?连东虏都能打胜,他们领兵前往西北,战功手到擒来。 此刻,珠帘之后的宋皇后与端容贵妃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中察觉出一丝诡异的气氛。 不过宋皇后美眸闪烁之间,不由想起去岁魏王大婚之日,也是这般捷报传来,只是后来捷报成假,然后陛下晕厥…… 风姿美艳的丽人念及此处,连忙止住了继续往下想着,秀眉蹙起,美眸嗔怒乍起,暗道一声,她又在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南安:……当火速派发援兵,驰援西北! 熙和宫 崇平帝凝眸看向殿下踊跃而起的众开国武勋,脸上神色淡淡,然后目光落在那身穿喜服的少年身上。 “子钰,青海蒙古方面最近可有消息传来?”崇平帝面色微顿,说道:“先前,你向朕叙说过青海蒙古近来的时局变化。” 崇平帝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面色微顿,目中见着几许惊疑。 而南安郡王则是心头“咯噔”一下,面上现着一丝疑惑。 贾珩行了几步,近前,拱手说道:“回禀父皇,儿臣近来命府卫密切收集青海蒙古的情报,据闻,女真的岳讬已经秘密潜入青海,联络青海蒙古诸部,想要威逼西宁,乱我西北。” 此言一出,熙和宫中群臣一片哗然。 暗道,竟有此事,为何他们不知? 崇平帝高声说道:“子钰,可与诸卿细言。” 说着,将手中的捷报递给戴权,由其转呈给贾珩。 贾珩拿过战报,迅速阅览,不假思索道:“自上月以来,海晏失守,青海为蒙古和硕特部窃据,西宁方面出兵夺回海晏城,此战应该会引起整个青海的乱局,朝廷要早做准备,况捷报所录日期应在数天之前,而战场瞬息万变,和硕特蒙古是否已经派大股兵力进攻海晏,我等身在中枢,尚且不知。” 他都不知道这金孝昱究竟从何而来的自信?只是收复一个县城就堂而皇之地露布报捷。 不过,从朝廷洞察天下兵力调动的角度,金孝昱上疏禀告是对的,但露布报捷…… 崇平帝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南安郡王脸色阵阵发黑,目中怒气涌动,拱手道:“卫国公此言差矣!” 崇平帝面色微变,看向那南安郡王。 南安郡王沉声道:“圣上,西北战局将启,朝廷及早应对不假,但听卫国公的意思,还要怪西宁出兵引起了西北乱局?合着有功之臣反而成了擅开战衅的罪臣?” 柳芳面带讥诮之色,低声道:“卫国公刚经大战,险死还生,怯战一些也是有的。” 石光珠道:“圣上,和硕特蒙古既与女真勾结一起,更应由西宁方面出兵,收复海晏,御敌国门之外,否则一旦纵容和硕特蒙古兵临西宁城下,我西北变换将永无宁日。” 其他正在观望的文臣,看向南安郡王与石光珠、柳芳等人出班,面面相觑。 韩癀眉头微凝,暗道,如今能压制卫国公的,也就是这些开国武勋了。 贾珩面色淡漠,不为南安等人言语所动。 崇平帝看向殿中群臣,道:“诸卿以为朝廷当如何应对?” 说着,看向内阁次辅李瓒,道:“李卿。” “圣上,朝廷需要密切留意西北情形,整军应对西北乱局。”兵部尚书李瓒开口说道。 崇平帝目光重又落在贾珩脸上,说道:“子钰,你怎么看?” 贾珩拱手说道:“国家刚刚用兵一场,兵将凯旋未久,整个西宁府尚有十余万边兵,儿臣以为前期先以西宁边军拒止为要,而京师再整军备战。” 有一说一,京营刚刚与女真大战一场,正是兵将疲惫,久战思安之时。 石光珠剑眉之下,冷眸闪了闪,低声说道:“圣上,狮子搏兔,需用全力,西宁方面的边军虽是久训之师,也未必有京营骁锐善战,微臣以为可调集京营大军一战而定青海,乃至收复西域!” 南安郡王神情豪迈,沉声道:“圣上,微臣愿领京营兵马前往西宁,扫平诸羌胡,扬我大汉国威!” “微臣也愿往。”柳芳开口道。 石光珠道:“微臣愿往。” 一时间开国武勋踊跃出班,主动请缨,让殿中文臣看的一愣一愣。 崇平帝神色淡漠,沉吟说道:“边务之事不可轻忽,戴权,你去派人去锦衣府,问问可有最新的西宁情报递送至京。” 然后,凝眸看向贾珩,说道:“子钰,你也先坐吧。” 贾珩道了一声谢,坐在内监搬来的绣墩上。 南安郡王以及柳芳等人闻言,心头虽然有些不甘,但也只得重新入席。 不大一会儿,一个锦衣府卫在内监引领下,一路发足狂奔,来到殿前玉阶,喘匀着呼吸。 还真有最新情报。 原来这几天贾珩特意交代了在西宁的探事,通过飞鸽传书实时传递消息,就在金孝昱兴兵夺下海晏县之时,锦衣府的密谍系统也迅速开动,探察着西宁府的动静。 金孝昱在海晏还未彻底站稳脚跟,多尔济就领五万兵马大举攻袭海晏城,此刻战事正酣。 此刻,以海晏城为中心,西北边军与青海和硕特蒙古正在展开一场攻防大战。 待那锦衣府将校稍稍喘匀了气,戴权道:“陛下,锦衣府军情司的人,禀告了西宁的最新军情。” 崇平帝面色沉静,招呼说道:“将人唤过来。” 不大一会儿,两个内监领着一个锦衣府卫从外间而来。 贾珩看向那军情司的锦衣府卫,目光微动,来人自是认得。 “卑职,锦衣府千户左集义,见过圣上。”那锦衣府卫朝着天子说道。 崇平帝问道:“西北方面战事如何?” 左集义道:“回禀圣上,西宁方面青海蒙古和硕特部已经兴兵五万,攻打海晏城,西宁边军正在迎敌,战事焦灼。”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面面相觑,窃窃私议,这蒙古真的大举而来了,西北能否抵挡得住? 许庐看了一眼那身穿喜服的少年,心头暗叹,卫国公于兵事一道,有孙吴之才。 崇平帝面色凝重,默然片刻,问道:“青海蒙古出兵五万,而西宁方面只有三万兵马,此战是胜是败?” 自语着,湛然目光投向贾珩,问道:“子钰以为呢?” 又让子钰说中了,青海蒙古果然大举而来,只怕这里面还有着女真的唆使和撺掇。 贾珩朗声道:“回禀父皇,现在还不好说,但海晏城地狭城小,双方近十万大军据城攻防,还要看双方兵马的勇武战力,此外西宁边军的粮草如何供应,这些尚无情报传来。” 如青海蒙古真的举兵五万攻打海晏城,那金孝昱必败! 只有小败,中败,大败的区别。 南安郡王此刻已然是面色阴郁,心头涌一股起担忧,高声急呼道:“圣上,微臣以为当火速派发援兵,驰援西北!” 其实,这个时候相援大概也是赶不上的,不可能说兵马一下子就到了西宁府。 而柳芳等人面色变幻不定,心头也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当然,毕竟并未传来败报,倒也没有太过慌乱。 大不了,发京营精锐兵马,前往西北建功! 崇平帝面色凝重,低声道:“虽以信鸽得西宁寇警,但想要驰援又非一日之功,锦衣府探事近来密切留意西宁动向,一有战报,即刻递至军机值庐,此外给西宁府传信,令金铉发兵相援。” 说完,看向贾珩,温声说道:“子钰,吉时将至,你也去和咸宁还有婵月去太庙吧。” 不管如何,今日是大婚之日,等明日再作计议。 贾珩面色一肃,拱手说道:“儿臣先行告退。” 说着,出了熙和宫。 而原本喜庆的大婚气氛,却因西北战事在群臣心头辗转来回。 出兵只是时间问题,可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朝廷又要派兵?国库钱粮可还支撑的了? 此外,这次出兵显然不能再让卫国公挂帅,现在贾党势大难制,需要压一压才是。 贾珩这时出了熙和宫,向着咸宁与小郡主汇合。 而在熙和宫前往安顺门的殿宇附近,悬挂着红色绢帛的八宝簪缨马车停靠在树荫之下。 车厢中,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幸在是树荫之下,暑气稍散一些,倒也未见汗流浃背。 不过,周围仍有几个女官给四方已放着冰块儿的马车内扇着风。 “来了,公主殿下。”这时,女官知夏在马车轿口惊喜说道。 咸宁公主闻言,在八宝簪缨马车中,盖头下的玉容喜色笼起。 贾珩行至近前,面上满是关切之色,吩咐说道:“赶紧启程,前往太庙。” 马车辚辚转动,向着宫门外驶去。 此刻,贾家准备的迎亲轿子,也已恭候多时,随着礼官开口,接着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前往太庙。 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一路热热闹闹地前往京城的太庙。 经过一番繁复的礼仪之后,贾珩送着咸宁公主以及清河郡主的花轿,前往位于兴隆大街的咸宁公主府。 咸宁公主府已然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周围都是内侍省选派的宫女和内监,手捧花篮和玉器,列队相迎着咸宁公主以及清河郡主两位新人。 在宫女搀扶下,从两只火盆中跳过以后,两位身穿嫁衣、头戴红盖头的新人进入轩敞宽阔的庭院。 顿时,如进了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百花园,不少衣衫鲜丽,浅笑盈盈的妇人迎将过来,莺啼燕语,欢笑不停。 而公主府中的女宾客,除却一些武勋勋贵的诰命夫人,主要是南阳公主以及一些宗室妯娌,如魏王妃严以柳,齐王妃向氏,楚王侧妃柳氏,宋璟的夫人沈氏以及其女宋妍也俱在此处。 一众宗室贵妇笑意嫣然地将咸宁公主以及清河郡主李婵月,相迎着去了后宅。 而贾珩则在厅堂中一个人也没有待多久,外间管事就来报,楚王殿下,魏王殿下,梁王殿下驾到。 贾珩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盅,出厅相迎。 不大一会儿,魏梁楚三王身穿亲王的蟒服,面上笑意盈盈,至于齐王陈澄倒没有过来。 “子钰。”魏王目光微动,看向那一身新郎喜服的少年,笑了笑,轻声说道。 “殿下。”贾珩向着魏王陈然行去,整容敛色,拱手行了一礼。 “唉,子钰,以后就是一家人,大可不必如此生分。”魏王笑了笑,双手搀扶着那少年的胳膊,低声说道。 楚王陈钦在一旁瞧着这一幕,目光闪了闪,连忙笑道:“三弟说的是,以后就是一家人,还当互帮互助才是。” 梁王陈炜看向那蟒服少年,脸上虽然同样挂着笑意,但目中却同样有冷色涌动。 贾珩关切问道:“父皇熙和宫那边儿如何?” 楚王笑了笑,说道:“子钰,父皇这会儿正在宴饮群臣呢,咱们这儿也开始吧,说着说着,估计子钰也饿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耽搁,此刻也到了未时。 魏王陈然笑道:“是啊,我们先用着饭菜吧,本来是要到宫中用着饭菜吧。”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等会儿还得去贾家一趟。” 因为咸宁公主府独门独户的特殊性,来此道贺的更多是武勋和宗室诰命夫人。 贾家还有一众文臣和低阶将校和官吏的宾客,主要是贾族的族人帮着操持,他作为大婚之人,自然也要去敬上几杯酒。 幸在两地不远,来往倒也便宜一些。 说话间,贾珩落座与魏梁二王等人开始用着酒菜,因为朝局不好提着,难免就相议着兵事。 也就是这场西北一触即发的战事。 楚王目光带着忧虑,关切问道:“子钰方才提及青海蒙古和硕特部,不知我西北边军可能战而胜之?” 贾珩沉吟道:“如果仅以三万兵马对峙青海蒙古五万兵马,那实在力有未逮,就不知西宁方面会不会及时援兵,否则,这三万兵马也难免损兵折将。” 西宁边军也是朝廷的兵马,如果为胡虏所败,敌虏声势大涨,后面的仗就只能出动京营兵马了。 梁王陈炜嗤笑一声道:“这话说得稀奇,三万面对五万肯定要差上一些,西宁方向又如何不会派出援兵?” 魏王陈然皱了皱眉,瞪了一眼陈炜,沉喝道:“三弟不可多嘴。” 金家内讧,极有可能见死不救,不能出兵相援的可能性是有着。 也不知为何,三弟似乎一直不服子钰的样子。 陈炜面色沉静,心底却不由冷哼一声。 兄长自开府以后,就变了许多,以往何尝屡屡训斥着他? 还有五姐,为了这个贾珩,与他也疏远了许多。 贾珩沉吟片刻,叙说道:“关要在西宁方面是否派遣援兵驰援,如果西宁方面及时相援,金孝昱能统领好兵马支撑到西宁方面派兵相援,这海晏就守得住,但长此以往,大战仍不可避免。”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不管是青海和硕特蒙古,不会容忍青海圣湖周围有着大汉驻城派官,就是大汉也无法容忍青海崛起一个蒙古汗国。 陈然点了点头,说道:“兵事凶险莫测,朝廷及早准备也是好的,只是京营刚刚在北疆与女真大战一场,也需得休养生息好长一段时间。” 贾珩沉吟说道:“先等西宁边军的消息,如果最终能取得大胜,朝廷不再出兵也就是了。” 楚王道:“但愿如此吧。” 说着,举起酒盅,笑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今天是子钰大喜的日子,满饮此杯。” 就这般,贾珩与魏梁楚三王推杯换盏,喝了一场酒,一直到黄昏时分,宗室贵府等宾客才渐渐散去。 …… …… 海晏县,黄昏时分 县城城墙头,西宁郡王世子金孝昱身披的亮银甲已为血污涂染,手中的雁翎刀也有几个豁口,看着远处三里外一顶顶帐篷的蒙古敌军,白皙面容上见着愤恨之色。 此刻,三五成队黑衣黑甲的骑卒在城墙西南,如乌云席卷来回,张弓搭箭,“嗖嗖”向着城头射击,每一次弓弦震动,都会有人应声倒地。 而城头上的西北边军,渐渐见着畏惧之色。 “可恶,这些射雕手!”金孝昱愤恨说着,对着身旁的中护军吩咐道:“准备佛郎机炮!” 詹云国道:“我军炮铳携带弹丸不多,还要应对明日大战,孝昱不可鲁莽。” 金孝昱叹了一口气,道:“罢了。” 詹云国沉声道:“听说朝廷有一种火铳,比佛郎机炮还要厉害,能够隔着数里轰射,炮弹裂处,血靡数尺,如能以炮铳轰击,弹丸甚至可到敌虏大营,我大军趁势掩杀,就可取得大胜。” 金孝昱道:“舅舅说的是那平安州之战,那贾珩正是以此战法,轰毙皇太极,大败女真骁锐,可惜那红衣大炮在京城,我军难以凭此为战。” 说着,金孝昱忽而目光灼灼地看向詹云国道:“舅舅向西宁和朝廷派了求援的信使?” 詹云国叹了一口气,道:“如今蒙古鞑子大军压境,非朝廷援兵不可解此困局。” 此刻,暮色沉沉,明月高悬,远处的帐篷中已亮起了一些火把。 金孝昱抬眸看向远处的帐篷,说道:“舅舅,你说夜里出兵,劫他一把如何?” 詹云国面色微变,轻声说道:“孝昱,这蒙古鞑子早有防备,如是陷在城外,那就凶险了。” 金孝昱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先回城吧。” 说着,舅甥二人自城墙下来,骑着马向着城中行去。 詹云国道:“如今城中兵马众多,兵力施展不开,不如分出一部分兵马前往湟源,省的敌军断我后路。” 金孝昱道:“舅舅,湟源方面也有兵丁留守,问题应该不大,我军兵马原就少于和硕特蒙古,如贸然分兵,反而容易为敌所趁。” 詹云国点了点头,说道:“先抵挡两天,西宁府方向的援兵应该也快到了。” 虽然金家叔侄内斗,但是金孝昱不是自己过来,还带来了三万兵马,金铉不可能不救。 事实上,在多尔济领大军攻袭海晏城时,詹云国就已报信,而此刻的金铉已经领兵四万,从西宁府行军至湟源县城。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金铉:向神京报信,速发天兵救援! 青海 而就在金孝昱思量破敌之策时,五里之外的黄金汗帐中,青海八台吉之一的多尔济,正在召集着座下大将,以及岳讬等人叙话。 黄金大帐之中,火把通明,人头攒动。 多尔济看向座位左右的军将,说道:“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两日攻防,城内汉军坚守城池不出,我军想要破城,当从哪里着手?” 三万西宁边军在海晏城中也不是一触即溃,凭借着城池向着下方的兵马投着滚木擂石,阻遏着和硕特蒙古的攻城。 猛安沉声说道:“台吉,小的败退出海晏城时,还留有一支人马藏在民居之中,只要等到今晚举火为号,可从南城杀进去,就能夺下此城。” 作为多尔济手下大将的猛安,虽然在西宁三万重兵的猛攻下丢失海晏城,但临走之前就留了两百人的兵马潜藏在杂居的蒙古人中。 待多尔济领着蒙古大股精兵前来之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岳讬也开口说道:“兄长,我们的八旗勇士先前也暗中潜入城中一些,在此时足以起事了。” 这几天,岳讬已与多尔济义结金兰,结拜为兄弟。 多尔济想了想,面上现出坚决之色,沉声说道:“那就今晚用兵,夺回海晏城!” 岳讬又道:“兄长,此战当求全功才是。” 多尔济诧异道:“如何收揽全功?” “兄长,如果西宁边军大败,遁逃出城,我军应该派出一支兵马趁着夜色在其必经之路上掩杀,一口吃掉这三万西宁边军!”岳讬目光咄咄,面上煞气腾腾。 作为女真国内的智谋之将,岳讬不仅勇猛善战,而且足智多谋,奇兵与正兵皆擅用。 多尔济道:“贤弟说的对,我们兵马多,不仅要击溃汉人,还要将他们全部埋葬!” 念及此处,下定了决心,多尔济道:“贤弟,我给你七千兵马,你埋伏在汉人溃逃的路途上,全力留下他们!” 岳讬面色豪迈,慨然道:“定不负兄长所托!” 计议已定,天色渐晚,一直到子夜时分,海晏县城之内—— 金孝昱坐在书房之内,手中拿着一盏烛台,凝神细瞧着青海乃至雪区的舆图,眉头紧皱,目中现出思索之色。 如果他这次能打败青海的多尔济部,那时西宁府中兵马就彻底听他号令,进而收回塞外四卫,平定西域,那么此功足以震铄古今,因为这是拓边之功。 比之小儿轰毙怒酋,都不遑多让。 “杀!” 就在这时,城内忽而传来阵阵喊杀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惊天动地。 金孝昱放下烛台,抬眸看向外间匹练月光照耀的庭院,喝问道:“怎么回事儿?” 这时,一个家将快步进得书房,仓惶道:“世子,不好了,蒙古鞑子打进城来了。” 海晏城原就城池矮小,小小的县城猬集了三万兵马,里面因为羌胡、汉人杂居,内里错综复杂,金孝昱攻下城池之后,还未来得及梳理、甄别城中的奸细。 女真以及猛安在撤退之前留下的两百余蒙古兵马就在争夺南城城门,奋力杀散官军,伴随着“吱呀”一声,将封堵的城门打开,迎接着青海蒙古兵马进城。 金孝昱大喝一声,沉喝说道:“取我甲胄和刀来!” 家将连忙取来甲胄和雁翎刀,金孝昱用不多时披上甲胄,手中操着一把锋锐如水的雁翎刀,向着外间大步而去,刚刚来到厅堂,就见着面色阴沉的詹云国迎面而来。 詹云国沉声道:“孝昱,敌军进城了,守不住了,出城吧。” 金孝昱道:“舅舅,还有办法,将他们赶出去就成了。” 如果他退回西宁城,如何去见二叔?岂不坐实了二叔的评语,鲁莽而不经大事? 詹云国摇了摇头,拉过金孝昱的胳膊,给将校使了个眼色,说道:“孝昱,城池守不住了,现在回到湟源,事犹可为。” 他不能看着西宁边军一战尽殁,败了就是败了,这小小的县城根本就不可能与蒙古的精锐死拼。 金孝昱面色变幻了下,刚要说些什么,在几个将校的搀架中,随着詹云国领着闻讯而来的亲兵将卫,向着城外杀去。 然而,四方周围已是乱兵四起,震天的喊杀声向着县衙临近。 此刻,城外,看着火光冲天的海晏城,多尔济看向一旁的岳讬,笑道:“这海晏城原本就是为我蒙古所铸,汉人根本就守不住的,以往是青海诸部容忍着汉人在头顶作威作福。” 可以说小小的海晏城,原本就不适合囤驻着太多兵力,哪怕是多尔济都仅仅是留下猛安派着五千人占据着县城。 而金孝昱将兵马驻扎在海晏,既不进兵,或者说没来得及向青海蒙古进兵,就为内应赚开城池。 城中西宁边军战力比之青海蒙古还有不如,正在睡梦中被赚取城池,顷刻间一片大乱。 而后,在詹云国的命令下,开四城出逃,而金孝昱也出得城门,向着湟源县逃亡。 夏日原就天长夜短,至拂晓时分,海晏县城之内的喊杀声停将下来,这场发生在西宁城中的战事彻底落下帷幕。 多尔济坐在条案之后,道:“汉人在这座城上根本站不住跟脚。” 而另一边儿,辰时,金孝昱与詹云国领着万余残兵出了海晏城,向着湟源县逃奔。 逃至离海晏百里的巴燕,金孝昱面色难看,道:“舅舅,不该逃出来,应该和他们决一死战。” “如不逃出来,大军全军覆没。”詹云国沉声说道:“先前让你分兵出城扎寨,你却不许。” 当初金孝昱的用兵也不能出错,出了城容易为青海蒙古的骑军所趁。 说来说去,还是西宁边军的战力,已经退化到了陈汉省军二流部队的地步。 因为西北承平十余年,无大仗可打,哪怕西宁郡王治军再是严明,也阻挡不了军力的下滑趋势。 金孝昱面色阴沉,就在这关口,忽而前方传来一声响箭,伴随着一声惨叫,只见前方的草原上,见着大批的骑军,浩浩荡荡,一如黑云压城。 为首之人除却了领兵的多尔济手下的大将,还有一人,正是岳讬。 那大将面上现出敬服之色,说道:“郡王是如何知道这些败兵会从这里逃走的?” “唯此路可容万余大军向东逃遁。”岳托冷声道。 虽然眼前的西宁边军数量在一万二千之众,在詹云国的率领下,军容还算严整地出了海晏城。 但落在岳讬眼中,却如待宰的羔羊。 败军而已,惊惶而逃,不过几个冲杀。 金孝昱此刻面色微变,就连坐下的战马都不安地踏着蹄子,似让人心慌意乱。 确如岳讬所言,人困马乏,兵将惶惶,正是士气低落之时,此刻骤然遇得一支蒙古骁锐,心气就已散了七成。 “诸将听我之命,迎敌!”詹云国开口说道。 而金孝昱也握紧了手中的雁翎刀,看向正要浩浩荡荡冲杀而来的蒙古兵马,心如鼓点砰砰跳动。 “杀!” 一股股红色洪流与黑色烟云碰撞一起,狭路相逢勇者胜。 双方骑军兵刃相交,在“铛铛”的清脆声响之中,锋刃破肉伴随着惨叫声,在战场中此起彼伏。 “呲呲!” 鲜血汩汩而淌,无主的战马哀鸣一声,颓然倒地,但双方士卒视而不见,厮杀正烈。 金孝昱手持长刀,连杀三人,身上披着的亮银甲为血迹沾污一团一团,蓦然回头望去,却见周方兵马被冲散的七零八落,而汉军节节败退,被杀的溃不成军。 岳讬此刻手挽缰绳,一眼就瞧见战马上横冲直撞的金孝昱,目中现出一抹寒芒。 此汉将为首,擒贼先擒王! 此念一起,招呼着身旁的亲兵,驱动着马匹,如一道锋矢般向着金孝昱杀去。 倏然,手中马刀刀光乍现,如惊鸿匹练。 金孝昱同样瞧见岳讬,几乎是宿命般的相逢,向着岳讬冲杀而去。 “铛!” 伴随着火星四射,金孝昱微微眯眼,在马上的身剧震,心头惊惧。 仅仅一个回合,金孝昱就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压迫感袭来,那是死亡的气息。 岳讬是青史留名的名将,战功赫赫,而金孝昱中人之姿,自然远远不及。 这时,岳讬手中以精钢锻造的大刀迅猛如风,愈发猛烈的刀法攻势如潮水一般绵绵不绝,金孝昱无疑更是疲于招架。 座下的战马,渐渐发出一声声不堪重负的嘶鸣。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忽而错身之际,岳讬脸上涌起一股汹涌的戾气,脖颈之上青筋暴起,向着金孝昱脖颈猛地砍杀而去。 “孝昱!”詹云国此刻端坐在马上,看得此幕,心头愈发大急,连续挥舞大刀,砍杀两人,想要驱马来救,然而为时已晚。 “噗呲!”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鲜血如喷泉激射,而那张年轻面容怒目圆瞪,似犹不可置信。 “痛快!”岳讬大笑一声,如鹰枭戾叫,戾鸣传于厮杀的战场,竟让人生出几许胆寒之意。 原本苦苦支撑的汉军,更是如烈阳炙火乍现,顷刻之间冰消瓦解,汉军士气萎靡,开始四散奔逃。 而詹云国眼前一黑,见得此幕,心如锥痛。 这时,身旁的亲卫将校道:“将军,撤!” 兵败如山倒,在这一刻,大势无可挽回。 詹云国在一众将校的扈从下,领着兵马向湟源方向急逃。 而岳讬则吆喝着兵马,向着汉军分割绞杀,追逐残兵。 青海,湟源县 西宁郡王之弟金铉,已于昨日进驻在县城,四万西宁边军接管着这座县城,金铉已在县城周围结了五座寨子,同时派出了三千人向着海晏方向警戒。 相比金孝昱的稚嫩和刚愎,半生戎马的金铉,明显要稳扎稳打许多。 而湟源比起海晏深入青海蒙古腹地,这里因为离西宁府城要近一些,城中汉人的比例较高,早有汉官在此管理事务,粮草自西宁转运湟源,更是便利无比。 县衙之中,早已被改建成了议事厅,此刻两旁的书吏处置着大军的钱粮以及诸般事务,而湟源县知县已经领着县中文吏、典史,为大军准备着粮草和军需事宜。 金铉年岁四十出头,其人身量中等,面如重枣,目中神芒暗藏,坐在帅案之后,如瘦松枝干的手掌放下军报,问道:“海晏方向可有孝昱的消息?” 这时,一个面皮黝黑,浓眉大眼的青年将领名为方晋,其人是金铉的二女婿起身,说道:“岳丈大人,孝昱他还未有消息传来。” 金铉皱了皱眉,低声说道:“昨日,孝昱舅舅给我说,他领兵在海晏城中不出,这如何能行?如不探察青海蒙古的动向,被围困在城中,岂不困死绝地?” 方晋想了想,朗声道:“岳丈大人,要不我率领本部兵马前去接应。” 金铉面色默然,低声道:“敌情未明,再着人打探一番。” 自家侄儿志大才疏,如是有自知之明,退位让贤,也不会有这一番出兵。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阵骚乱,金铉脸色不悦,正要出声喝问。 旋即,一个中年将校举步进入厅堂之中,面带惶急之色,拱手说道:“大人,从海晏县的败兵回来了。” “败兵?”金铉惊声道。 那中年将校急声道:“大人,是败兵,说前日海晏城中内应与城外蒙古兵马里应外合,接应入城,世子领大军败逃出城。” 金铉眉头紧锁,连忙问道:“人在何处?” 不大一会儿,金铉见着了从海晏城中逃归出来的败将,听其叙说原委,面色如铁,道:“方晋,你速速召集西宁铁骑前往海晏接应。” 西宁边军还有着一支精锐,大约三万人,原本是西宁郡王金铖的嫡系,相比西宁其他兵马这些年的沉沦,这支精锐战力还算可观,属于西宁金家的立身之基。 此刻金铉为了稳妥而计,已经从西宁府尽数带出。 “岳丈大人。”方晋面色微凝,轻声说道:“大军新败,情况不明,铁骑实不可轻出。” 金铉面色阴沉,说道:“以孝昱舅舅之能为,定然能将败军带出近半,此刻应向着湟源聚集,但难保蒙古不会派铁骑拦截,我等速速前往接应。” 但就在这时,从庭院之中又来了一员年轻小将,急声道:“大人,詹总兵回来了。” 詹云国身上挂的是西宁总兵的官衔,故以总兵相称。 金铉面色微凝,心头忽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连忙出了厅堂,站在廊檐下望去。 果然,不大一会儿,只见在亲卫扈从架着的詹云国头发披散,浑身浴血,脸上泪痕满面,快步近前,凄声道:“世子他……” “孝昱怎么了?”金铉紧紧抓住詹云国的臂膀,面色微凝,急声问道。 詹云国哽咽说道:“孝昱他被斩了。” 金铉闻言,只觉眼前一黑,面色苍白,身形晃了晃。 毕竟是从小看着金孝昱与一众姊妹长大,虽然争夺郡王之爵,但也未必想着让自家侄儿丧命。 “岳丈大人。”方晋在一旁连忙搀扶住了金铉,面上见着担忧。 金铉眼眶湿润,强压心头悲恸情绪,摆了摆手,说道:“收拢海晏败归的兵马,另外向神京报信,速发天兵救援!” 在大败之后,性情一向谨慎的金铉,已不敢将兵马继续往着情况不明的海晏进兵,抑制着丧侄之痛,向着朝廷请求援兵。 …… …… 神京城中,咸宁公主府—— 贾珩在傍晚时分去了一趟贾府,陪着一众贾家族人吃了几杯酒,趁着苍茫夜色返回宅邸之中。 此刻整个公主府灯火通明,明煌如昼。 其实不仅是公主府,因为今日喜庆的气氛,京城两侧店铺也都换上了红灯笼。 贾珩翻身下马,眺望而去,廊前屋后都已悬挂着红色的八角宫灯,与房梁之上悬挂的紫红色绸带相映成趣,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随着一路此起彼伏的驸马爷之称,贾珩穿廊过巷,向着后宅行去。 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在一处宅院,甚至一座院落,只是空间很大,分成一个一个的暖阁。 而东边儿是咸宁公主,西边儿则是清河郡主,显然已考虑到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的洞房问题。 只是有些辛苦贾珩,需要两边跑。 而此刻暖阁以及雕刻着鸾凤的衣柜已经贴着红色双喜字,红烛高照,光影彤彤。 “驸马爷。” 而贾珩来到咸宁公主所在的厢房之前,门口两侧的宫女向着那少年行礼。 贾珩点了点头,从腰间的荷包之中取出一把金瓜子,说道:“都辛苦了,分分去,早些歇着去罢。” 等会儿潇潇还要被嫁衣,踏月而至,这些宫女还是不要在外间偷听了。 “谢驸马爷赏。”一众宫女眉开眼笑,莺莺燕燕欢声笑语。 而屋内的女官知夏听到外间的声音,也连忙起得身来,迎将过去。 而西阁之中坐在床榻上,双手交叠胸前的李婵月,攥紧了素手,而红盖头内的脸蛋儿红润如霞,芳心悬到了嗓子眼。 小贾先生到门口了。 虽然以往也曾……到门口,但这一次大概是要进来的吧。 呀,她都在想什么呢,都让表姐带坏了。 至于咸宁公主,此刻倒没有这么多心理活动,正在盖头中打着瞌睡。 虽说今天是自己的大喜日子,但毕竟早已与贾珩有着夫妻之实,而早上起得早,又忙了大半天,这会儿就有些犯困。 中间虽然偷偷让贴身女官知夏,拿了点心给自己垫垫,但过了傍晚以后,一股困意就涌将上来。 贾珩进入暖阁,看向知夏,说道:“知夏,你也去歇着。” “我来伺候。”身形高挑,容色俏丽的女官知夏,眉眼低垂,柔声说道。 贾珩轻声说道:“我来就好了。” 等会儿潇潇过来,就比较尴尬。 知夏面上现出难色,迟疑道:“可按着宫里的规矩,殿下她……” 等会儿如果是殿下有着吩咐,她也好随时应着。 “知夏,你和春桃,两个都先下去吧,本宫这边儿不用伺候着。”咸宁公主的声音传来,带着一股慵懒和柔媚。 分明是听到贾珩的声音。 “是,殿下。”知夏闻言,玉容微变,盈盈福了一礼,然后绕过几道屏风,来到西阁唤走了小郡主李婵月身旁伺候的女官春桃。 随着“吱呀”一声,外间的门被关上,室内一时间陷入宁静。 贾珩近得前来,从一旁放着瓜子、桂圆等各色礼物的高几旁,取过红绳缠绕的玉如意,看向那坐在红纱帐中的少女,轻声说道:“咸宁,咱先将盖头挑了吧。” 咸宁公主这会儿倒是没有应着,显然少女也十分期待和珍视这次大婚。 随着盖头被玉如意挑开,滴翠凤冠熠熠流光,璎珞流苏自额前垂下,影影绰绰遮蔽着一张艳丽无端、娇媚如春花的脸蛋儿。 咸宁公主只觉眼前一亮,窗户上一方高几上的双喜字红烛,彤彤烛火如水一般扑打在脸上,那张玉颜幽丽的脸蛋儿,艳若桃李,而眉眼眼角下的一颗泪痣,都多了几分朦胧绰约的妍态。 少女原本就是神清骨秀,曲眉丰颊的脸蛋儿,此刻,莹润如桃花的唇瓣微微抿起娇笑,恍若春花绽放,声音如飞泉流玉:“驸马,你回来了?” 哪怕早就见过咸宁春情汹涌时的妍丽之态,但见着少女嫁衣红妆,仍觉得说不出的惊艳。 果然嫁衣是女人此生穿过最漂亮的装束。 所以,一些小仙女穿着婚纱去赴十年之约? 不像元春属于雍容典雅的盛唐华艳,宝钗是甜美微胖的川渝胖妞,黛玉是苏州的白幼瘦。 可卿则是兼钗黛之美,颜值这一块儿的确是略胜四春、钗黛一些,有一说一。 倒不是说可卿南波湾,如果综合品貌、身段儿、气韵、声音、性格,乃至身份加成……其他如探春、湘云、妙玉、岫烟颇有独特之处。 而且可卿还是略逊晋阳和送……一筹的。 美到了一定程度,其实已经梅兰竹菊,各擅胜场。 嗯,就连岛国监督都知道,只能通过加职业标签和身份属性,提升攻速。 咸宁不论是从身高还是脸蛋儿,本身就是那种符合后世审美的美女,不是网红锥子脸,而是属于大学中瘦高、白皙的女神颜值,纵然是不化妆,就已是青春靓丽,明媚动人。 大抵是直男审美的虎扑女神? 而眼角的泪痣虽看似白璧微瑕,但恰恰将大刘笔下那种梦幻而虚假的庄颜画风,变得真切可触。 当然,是不是有红烛打光的缘故呢? 贾珩怔了下,心思繁乱,握住咸宁的素手,说道:“咸宁,你一下子这般称呼,我还真有些不习惯。” 或许下次让咸宁换个称呼,比如珩哥哥?珩郎?粑粑……这个还是算了,大逆不道了。 咸宁公主眉眼弯弯,清眸明澈如月光,轻笑了下,捕捉到少年眸中的惊艳和失神,芳心欢喜和甜蜜不胜。 看来,她穿着凤冠霞帔很得先生的意?那等会儿就……就不脱了吧。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先生,我都饿坏了呢,你去看看婵月吧,带她过来,咱们喝合卺酒,婵月这会儿也饿坏了。” “我正说过去寻她的。”贾珩说着,拿着玉如意去西阁寻李婵月。 作为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还是很稀罕婵月的。 等会儿要不要解开她的心结,还是错有错招? 好像后者更…… 这个,做人还是正派一些比较好。 此刻,李婵月坐在帷幔两侧的西阁之中,双手交叠在小腿上,盖着红盖头,胸腔之中一颗芳心砰砰直跳。 她也不知为何,哪怕与小贾先生已经……有着肌肤之亲,可仍有着期待和紧张。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贾珩:真就,遍插茱萸少一人? 咸宁公主府,后宅西暖阁,高几之上一盏烛火彤彤摇曳,将室内映照的静谧柔美。 贾珩拿过一把澄碧流光的玉如意,凝眸看向那坐在绣榻上的少女,温声说道:“婵月,等久了吧。” 李婵月手里的帕子轻轻绞动着,听着那少年逐渐及近得声音,芳心砰砰直跳,口中却并未应着。 贾珩拿过玉如意将李婵月的大红盖头挑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 滴翠凤冠之下,几串儿璎珞流苏垂将而下,玉容影影绰绰,弯弯柳眉之下,一双星眼明亮粲然,而脸颊彤彤如火,粉唇莹润欲滴,恍若两片玫瑰花瓣。 贾珩赞道:“婵月真是美若天仙,倾国倾城。” 李婵月一张明媚的脸颊羞红如霞,柔声道:“小贾先生,哪有呀?” 有些想问,比表姐还漂亮吗?但话到了嘴边儿,又被少女咽了回去。 贾珩笑了笑,心头起了一丝逗趣,凑到少女耳畔,噙住莹润,低声道:“比你表姐还好看。” 李婵月:“……” 旋即,娇躯剧颤,芳心跳了一下,颤声说道:“小贾先生,别胡说,我…我比不过表姐的。” 贾珩轻声道:“婵月怎么比不过?” 曾经的老实孩子,现在也开始一争高低了。 但也恰恰说明爱情是自私的,婵月这是对他动了真心,才会有着心理需求。 李婵月芳心大羞,颤声说道:“小贾先生。” 贾珩轻轻扳过少女的香肩,温声道:“婵月,这个没什么的,你表姐这么好,也不会在意的,好了,热着了吧,先将滴翠风冠取下吧。” 从当初他们在神京城郊外初见,再到今日喜结连理,也算历经劫难,修成正果。 只是相比钗黛,他与婵月单独相处的时间少,更多是与咸宁铿锵三人行,偏偏双排之时,难免厚此薄彼,少女一次两次不说,时间一长难免心思黯然,自怨自艾。 李婵月弯弯柳眉之下,一双藏星蕴月的眸子熠熠而闪,说道:“小贾先生,我也没有太热的,唔~” 却见那少年凑将过来清隽脸颊,伴随着阵阵温软的气息袭来,就觉唇瓣一软,熟悉的恣睢重又席卷而来。 虽然早已与贾珩亲昵过许多次,但也不知为何,这一次却是如此的刻骨铭心,好像不是谁的序曲,也不是谁的插曲,更不是谁的尾声。 须臾,贾珩看向那酡颜如醺的少女,一双星眼中雾气朦胧,轻声说道:“再过半个月是婵月的生儿了吧?” 李婵月细气微微,胸口微微起伏,粲然明眸见着一抹讶异,说道:“小贾先生怎么知道?” “你忘了,当初我在长公主府上问过你这桩事儿。”贾珩轻轻抚着那粉腻柔嫩的脸蛋儿,笑了笑道:“六月初一是吧。” 李婵月闻言,芳心一甜,螓首低下说道:“我都忘了有这回事儿了。” 贾珩道:“去年是河南的事儿耽搁了,没有赶上婵月的生儿,今年倒不会了,等咱们到江南以后,时间也能多一些。” 他有时候感觉婵月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一样,有时候又觉得少女心事重重的犹如已为人妻的少妇。 李婵月目光关切说道:“现在也不好说,不知道又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呢?今个儿,小贾先生又被舅舅留在了熙和宫?” 贾珩脸上笑意敛去几分,说道:“是青海蒙古那边儿出了事儿。” 李婵月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柔声道:“如是西北有战事,小贾先生前去打仗吗?” 贾珩想了想,道:“不一定,现在还说不好,应该会去吧。” 李婵月“哦”了一声,清眸中现出担忧,道:“小贾先生,你常年在外面打仗的,说来也有半年没去金陵了,这次去看看吧。” 贾珩道:“这次准备去金陵就去看看她,她再有几个月也该生产了,也给你添个……” 说着,附耳在少女耳畔低声说着。 李婵月只觉娇躯颤栗,脸颊通红,芳心生出一股羞臊。 贾珩轻轻捏着少女光洁柔嫩的下巴,轻声说道:“好了,咱们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不要管旁人说什么的。” 想了想,还是暂且瞒一瞒吧,相比这件事儿,如果婵月忽然发现自己是孤儿,对少女的伤害更大。 李婵月明眸失神,点了点螓首道:“嗯,唔~” 说话间,就见那少年又再次凑将过来,热烈气息扑打在脸上,弯弯睫毛只得再次掩下。 “我看着你这两天总是眉间郁郁的。”许久,贾珩看向玉颜染绯,粉唇微启的少女,柔声说道。 “没有啊。”李婵月抿了抿唇,说道。 贾珩凑到少女耳畔,温声道:“是不是觉得我只喜欢你表姐一个,不怎么喜欢你?” “呀。”李婵月被一下说中了心事,只觉芳心一跳,眉眼低垂下来,轻声道:“哪有的事儿,小贾先生你多想了。” 小贾先生好像看出她怎么想的,她是将心事写在脸上了吗? 贾珩捧过少女的柔嫩脸蛋儿,温声道:“婵月,你表姐她只是爱玩闹一些,所以看起来我和她说的话比较多,你在那时候又不爱说话,倒是好像闷葫芦一样。” 在床帏之间,明显是咸宁更放得开,而且婵月多少有些扭扭捏捏。 李婵月嗔恼道:“谁像闷葫芦了?” 只是她不好和小贾先生玩闹罢了,再说,她端庄一些怎么了呀? 小贾先生就是爱玩的。 贾珩轻轻拉过李婵月的素手,柔声说道:“我们是大婚的结发夫妻,婵月将来是要为我生儿育女的。” 其实婵月最不该自怨自艾,不知多少人羡慕着婵月在荣国府的正妻位置。 李婵月玉颜明丽,眉眼含羞,颤声道:“小贾先生……” 生孩子?想起自己挺着大肚子,少女芳心一颤,忽而有些羞不自抑。 这将来怎么到金陵去见她? 上次是和她说过,可她想听着他天天搂着她给她说,不要每次都奔着表姐去了,然后每次她都在一旁看着。 贾珩搂过李婵月的纤纤腰肢,凑到少女的耳畔,嗅着那如兰如麝的香气,低声说道:“婵月,我心头一直将婵月放在很重的位置,其实上次就和婵月说过的,婵月不要妄自菲薄,引喻失义,宫中府中,俱为一体。” 李婵月:“……” 旋即,忍俊不禁,道:“小贾先生,这个是诸葛孔明的出师表。” 贾珩看向笑靥明媚的稍后女,说道:“婵月笑起来也很好看的,以后要多笑笑才是的,都没怎么见你笑过。” 他想看到的是一个如花蝴蝶,娇憨烂漫的婵月。 李婵月微微抿唇,轻声道:“我知道了。” 每次都奔着表姐去了,然后每次她都在一旁看着,平常时候也不找她,她笑给谁看呀? 贾珩抱着一身喜服的少女,能感受到多少有些粘人,或者说本来就是依赖的性子,只是以往是依赖晋阳,现在则是依赖着她。 贾珩拉过李婵月的手,轻笑说道:“好了,到时候咱们生个十个八个的。” 李婵月闻言,芳心大羞,嗔怒道:“小贾先生,生这么多……那不就成猪了。” 贾珩看向眉眼灵动的少女,心头也有几许喜爱,说道:“那婵月你想生几个?” 李婵月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道:“我想生三……” 说着,一张清丽脸颊羞红成霞,低声说道:“我才不生着。” “原来婵月想生三个。”贾珩轻轻环着少女的小腹,轻声说道。 李婵月耳垂都羞得莹润欲滴。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柔声说道:“婵月,咱们要不去你表姐那边儿吧。” 李婵月:“……” 李婵月贝齿咬着粉唇,说道:“小贾先生,不是说明天还要验着帕子的吗?” 她有些不想去表姐那边儿,她的新婚之夜,应该是小贾先生单独陪着她才是的吧? 贾珩看向李婵月,其实能猜出李婵月心头的一些小的情绪,轻笑道:“等会儿先和你闹着好吧。” 其实他也挺稀罕婵月的,少女是真有些慢热,不是相亲意义上的真诚、慢热,看你态度的那种慢热。 或者说,婵月有些后知后觉。 “小贾先生。”李婵月明丽动人的眉眼中,满是娇羞之色。 什么先和闹着? 贾珩轻轻搂过少女的削肩,温声道:“婵月以后可以唤着夫君的。” 李婵月低声应了一声,面颊羞红如霞,“嗯”了一声。 贾珩拉过李婵月的素手,酥软细腻的触感在掌心寸寸流溢,道:“婵月,我抱你过去吧。” 毕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 “呀?”李婵月惊声说着,还未说完,就被一个公主打横抱起,连忙伸出藕臂搂住贾珩的脖颈。 另一边儿,伴随着窗户打开的“吱呀”声响,只见陈潇从窗外潜入厢房中,少女一身火红嫁衣,身形苗秀,头上并未盖着盖头,两道英丽双眉之下,清眸莹润如水。 一张如昆仑绝巅雪莲的脸蛋儿早就羞臊的不行,紧紧抿着粉唇,心底暗骂贾珩胡闹。 什么婚礼都没有不说,还让她自备嫁衣等着他洞房,这当她是什么了? 咸宁公主循声看向陈潇,轻笑道:“潇姐姐也过来啦?没有想到从小一块儿长大,睡在一块儿,现在要伺候着一个人。” 她许久就知道,堂姐与先生时常在一块儿相处,早晚要在床榻重逢,果然今天要替着她瞒天过海。 因为宫中第二天内侍省的人要收两份帕子,算是校验。 陈潇如霜的脸上板起堂姐的威严,羞恼道:“咸宁,不要胡说!” 见着那少女面上带着娇羞之态,咸宁公主心头暗笑,等会儿床帏之间,看再如何报复过来。 说着,拉过陈潇的素手,看向眉眼娇羞的丽人,柔声道:“潇姐姐,先生去寻婵月去了,一会儿才能过来,红盖头带了吗?这也没有凤冠啊,我将我这个你吧,等会儿先生也好用玉如意挑着。” 急切之间,陈潇从哪儿去寻着凤冠?只能寻了嫁衣,却是忘了凤冠。 陈潇玉颊泛起红晕,晕晕乎乎,只能任由着咸宁盖上红盖头。 注视着盖着红盖头的少女,咸宁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先生也是的,应该给堂姐准备个婚礼才是,这就草草成亲,女人就这么一回,等会儿怎么也要行着大礼的。” 陈潇在盖头之中,低声说道:“如此也就罢了。” 咸宁公主拉过陈潇的素手,忽而问道:“当初潇姐姐为何要离开宫城?” 其实,隐隐知道一些原委,只怕是对父皇有着心结,但堂姐不说,她也不好多问。 陈潇默然了下,说道:“在宫中也没有什么乐趣,不如出去看看这大千世界的繁华喧闹,当初机缘巧合出去,这几年也就这么着了。” 就在这时,贾珩已挽着李婵月的手,走到暖阁近前,问道:“咦,这怎么多了一个新娘子?” 陈潇:“……” 这人就是成心的吧?为什么多一个新娘子,你不清楚? 咸宁公主黛眉含笑,柔声说道:“先生,婵月过来了。” 李婵月落座下来,羞怯道:“表姐。” “好了,别喊着那些了,以后喊着姐姐就是了。”咸宁公主拉过李婵月的手,轻笑说道。 咸宁公主看向正欲拿着玉如意挑着陈潇头上红盖头的少年,说道:“先生,潇姐姐她也需得一场婚事典礼才是。” 贾珩看了一眼陈潇,说道:“我倒是想着,可现在也无人主持着婚礼。” 咸宁公主清眸闪了闪,说道:“以天地为媒,至于高堂,先生与堂姐都是苦命之人,幼失怙持,如是二老在天有灵,也当笑而受之了。” 贾珩凝眸看向那头上盖着红盖头的陈潇娇躯一颤,察觉出少女心头深处的丝丝期冀,说道:“那就依咸宁之意吧。” 潇潇这辈子大概也不好见光,而且他也无法给潇潇一个名分,他对晋阳、潇潇、元春总是偏爱一些。 陈潇闻言,芳心微震,心绪有些激荡,耳畔听着那少年的温言软语,似乎一下子就平静下来。 贾珩说着,近前拉起陈潇的手,温声说道:“等以后有机会了,还是要补给潇潇一个婚礼的。” 就是不知道,洞房花烛之时,谁会如潇潇帮着咸宁一样,以喜帕相赠? 嗯,这无限套娃也不太好。 真就,遍插茱萸少一人? 咸宁公主听着那少年所言,清眸闪过一抹思索,潇潇都喊上了,比着她都喊的亲昵一些呢。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 而后,贾珩与陈潇在咸宁公主的主持下,朝明月而拜天地,朝着原周王府而拜,夫妻对拜以后,简单行了仪礼之后,重新来到床榻上。 贾珩拿着玉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挑起那红盖头,彤彤烛火照耀着那张明丽无端的玉容。 柳眉如剑,明眸似星,那五官容颜依稀间与咸宁有着三四分神似,而挺直白皙的鼻梁之下,粉唇抿起,似见着似喜似嗔之色。 潇潇的颜值一向能打,而身上的侠女气质,让人忍不住谱上一曲侠女泪。 红盖头中的陈潇一张脸蛋儿彤红如霞,晶莹明眸之中雾气朦胧,目中见着莹然之色。 贾珩对上那一双莹然清澈的明眸,目光也有些特殊的情绪涌动着,说道:“潇潇。” 说话间,轻轻抚着那张清绝、幽丽的脸蛋儿。 陈潇脸颊偏转一旁,冷哼一声,伸手打断着贾珩的手,说道:“大热天的,热不热。” 咸宁公主笑了笑,道:“好了,今日也算是圆满了,记得当初小时候,潇姐姐带着我和婵月骑马,等会儿也该我教着潇姐姐了。” 陈潇:“???” 咸宁,你知道你都在说些什么吗?这是什么虎狼之词?真是给这个登徒子学坏了。 不过,她怎么说也是旁观着学了不少的,还需要一个黄毛丫头去教? 贾珩面色微凝,心道,咸宁这是将他当成了待骑的骏马。 不过驸马也是马。 贾珩轻笑道:“咱们三个喝合卺酒吧,婵月先来。” 说着,拉过眉眼含羞带笑的少女,道:“婵月。” 李婵月有些局促,说道:“小贾……夫君,表姐。” “你看你又。”贾珩轻笑说着,拉过婵月的素手。 刚才还不想和咸宁凑在一起,现在在咸宁面前,又开始打着退堂鼓。 这时,咸宁公主取过酒盅,给两人倒酒,嫣然一笑道:“婵月妹妹先来也好。” 李婵月脸颊微红,伸出小手拿过酒盅,与贾珩喝了交杯酒,许是喝的猛了,轻咳了几声,那张清丽的脸蛋儿愈发红润。 咸宁公主看向两人,目中现出一丝好笑,而后取过酒盅,说道:“潇潇姐,酒盅。” 陈潇轻哼一声,拿过酒盅,与贾珩喝了个交杯酒,酒珠在唇瓣上来回滚动着,清眸中现着几许感慨。 从此以后,她就是他的人了。 咸宁公主又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柔声道:“先生。” 说着,又将酒盅递将过去,清丽玉颜上见着明媚笑意,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贾珩与咸宁公主穿过手腕,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三杯酒下肚,贾珩也觉得脸颊微热,心跳快了几分,或者说此情此景,酒不醉人人自醉。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先生,我这边儿床榻倒是挺大,就在这儿好了。” 贾珩轻声说道:“我和婵月去她那边儿吧,你们两个先说着话。” 婵月毕竟刚为新妇,既然心底想和他单对单,他还是要满足一下婵月心底不可言说的需求的。 原本捏着手帕的李婵月,芳心微喜,只是将螓首稍稍垂将下来。 咸宁公主笑着打趣道:“先生以往不是这样的呀,我也好安慰着婵月。” 贾珩说道:“今天是婵月大喜的日子,我也不可一心二用,等会儿过来陪着你和潇潇。” 陈潇面色淡淡,清声道:“去罢。” 贾珩:“……” 虽然潇潇一惯如此,但怎么感觉都像是有意见的样子? 咸宁公主看向李婵月,轻笑了下,拉过陈潇的手,说道:“那也好,那先生也别太久了,我和潇姐姐在这儿等着先生。” “我一向很久。”贾珩轻声说着,拉过李婵月的素手,看向那面带娇羞,局促不安的少女,说道:“婵月,咱们走吧。” 李婵月垂下明眸,也不多言,任由着贾珩拉着纤纤素手,向着屋外行去。 陈潇目光盈盈,说道:“他还是很在意着婵月的。” “他也很在意着潇姐姐。”咸宁公主道:“毕竟是洞房花烛,还是一个个车轮战吧。” 陈潇:“……” 这咸宁怎么几年不见,变成这样了?什么虎狼之辞? “表姐,你去哪儿?”咸宁公主看向那少女悄步而去,心头讶异。 陈潇摆了摆手,示意咸宁公主轻声。 她心头有些忐忑,就想去看看。 此刻,贾珩拉过李婵月的手,来到西暖阁,抱着少女躺在软榻上,轻笑道:“婵月,这下可如你的意了。” 李婵月矢口否认道:“小贾…夫君,我没有呀。” 她才没有想和表姐争宠呢。 还未说完,就被贾珩抱着怀里,说道:“这嫁衣穿着怪热的,先脱了吧。” 李婵月闻言,脸颊微热,声音微颤,低声道:“我自己脱就好了。” 但那少年却并未听自己所言,而是自顾自帮着解着绸带,耳畔又传来微低的声音说道:“婵月,这鞋子也快脱了吧。” 说着,将少女的绣花鞋取将下来,十根足趾恍若一把水灵灵的葱白,指甲上涂着蔻丹。 李婵月羞得将足趾蜷缩着,她可是知道的,小贾先生那天让咸宁表姐穿着那丝袜的脚…… 贾珩去着身上的喜服,经过一天折腾,衣服内都有汗水,轻声问道:“婵月,你那天去宁国府大观园里和林妹妹两个人都说着什么了。” 李婵月也低头去着身上的嫁衣,将娇小可爱的身躯向着被窝里蜷缩了下,柔声说道:“说了诗词的事儿,别的也没说着,林妹妹惊才绝艳,怪不得小贾先生……” 说着,柳眉之下,星眸秋波潋滟。 那位林妹妹的品貌其实和她有些类似,感觉小贾先生好像很中意的样子。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陈潇:哪天十八路诸侯讨董…… 咸宁公主府 烛火摇红,灯火如水铺染了整个暖阁,将一道纤丽的人影投映在绣榻的里侧。 贾珩转眸看向一身红色嫁衣的李婵月,轻声说道:“你和林妹妹,性情倒有些相似,多愁善感之中也有些古灵精怪。” 李婵月神色幽幽,柔声说道:“小贾先生,还是不一样的。” “知道,婵月是独一无二的嘛。”贾珩轻笑了下,捏了捏胶原蛋白流溢的脸蛋儿,看向那稚丽眉眼现着几许认真之色的少女。 婵月显然不想再做谁的替身和添头儿。 李婵月嗔怪地看向少年,伸手轻轻拨开贾珩的手,道:“小贾先生,天色不早了。” “是啊。”贾珩说着,伸手掀开薄薄的褥子,拉过李婵月的纤纤柔荑,看向少女那张温婉可人的脸蛋儿,一时怔怔出神。 “婵月,要不我先伺候你吧。”贾珩想了想,看向那仪容秀美的少女,轻笑说道。 李婵月妍丽芳姿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声音不由低了几分,说道:“夫君,该是我伺候夫君的,不如彼此…取悦吧。” 贾珩:“……” 一个二八芳龄的少女如此说着,这是被咸宁带坏成什么样了? 不过想起平常伺候自己的小意可人,也觉得实在有着一种反差的萌点。 贾珩凑到近前,轻轻搂过少女的香肩,柔声道:“你和林妹妹她们在一块儿玩也是好事儿,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等明天咱们去园子里转转。” 李婵月轻轻撩了下耳际垂下的一缕秀发,那莹润娇小的耳垂之上,两颗耳钉在灯火炫照之下晶光闪烁,檀口微张,道:“林妹妹挺好的,咸宁表姐也挺喜欢她的……嗯。” 说着,螓首上的葱郁秀发如黑色瀑布一般垂将下来,顿时变得支支吾吾。 贾珩面色一凝,目光时凝时散,也不多言,游手好闲,搬弄是非。 李婵月这会儿娇躯微颤,周身滚烫如火,开始想着心事。 过了一会儿,贾珩笑问道:“婵月,贾府的姑娘,除了林妹妹,你还和谁玩的比较好?” 李婵月那双流溢着妩媚气韵的秀眉之下,明眸眸光微微眯起,明丽脸蛋儿在灯火映照下有着惊人的明艳芳姿,轻声说道:“那个岫烟姐姐,还有云妹妹、琴妹妹、薛妹妹也都挺好的,其他的也挺好,只是两厢来往的少,以后来往的机会也就多了一些吧。” 贾珩想了想,笑了笑道:“等明天你和咸宁去宁国府,到时候见见你秦姐姐她们。” 李婵月轻轻“嗯”了一声,柔声道:“秦姐姐她现在有孕在身,夫君…等过段时间也多陪陪她才是呀。” 贾珩道:“回来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的,也没有时间陪着,等大婚以后,就去看看。” 满打满算他也才回来了半个月左右,又是大婚,又是其他的新政四疏,前面几天茶余饭后也是有去见过可卿的。 贾珩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 李婵月娇躯不由颤栗了下,唯恐伤着贾珩,一张娇媚如春花的脸蛋儿明丽一如花霰。 贾珩与李婵月说了一会儿话,温声说道:“婵月,好了。” 毕竟是新婚之夜,也不好再难为着婵月。 李婵月脸颊彤彤如火,从一旁取过一方刺绣着凤凰花纹的帕子,全程没有说话。 贾珩饶有兴致地看着少女,这就是古人传下来的优良习俗,但在一些人眼中成了封建糟粕,然而同为封建糟粕的彩礼却保留了下来,真就对我有利的不是糟粕? 此刻,李婵月一张明媚如火的脸蛋儿,一双熠熠妙目中满是羞恼之色,轻哼了一声,转将身过来,连忙紧紧闭上眼眸,静待施为,口中低声道:“小贾先生,你…你等会儿。” 芳心实在大羞,一时间没有说出其他话来。 贾珩面色默然了下,温声道:“婵月,放心好了,我熟能生巧。” 李婵月:“???” 这是什么话?是了,小贾先生是花丛老手,身经百战来着,他不知道…… 呀,为啥她突然觉得好气啊。 “嗯。”李婵月面颊微红,紧紧阖上明眸,一颗芳心提到了嗓子眼,素手攥着床单。 但等了半天,却并未等来命运的审判。 李婵月芳心微顿,刚刚睁开一线眸子,忽见眼前一暗,却见那少年唇瓣凑近过来,而后盘桓往来的炙热的气息让少女心头一跳,说道:“夫君…嗯?” 少女眉头紧蹙,鼻翼中发出一声痛哼。 此刻高几上的一盏烛台猛然明亮几许,窗外庭院之中,蛙鸣似乎都暂且一停,空山花开,鸟语花香。 “婵月。”贾珩剑眉微滞,目光紧了紧,凑到李婵月的脸颊,轻轻抚着少女蹙眉不展的眉头,轻声道:“婵月,咱们说说话,你也别那般紧张。” 李婵月颤声道:“小贾…夫君,说…说什么呀?” 贾珩轻笑道:“就说婵月将来有着孩子以后,叫什么名字?” 李婵月心头微羞,娇俏道:“说这些也太早了吧。” 韶丽脸颊羞红如霞,眉梢眼角爬上一层妩媚绮丽的气韵。 “不早了。”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幽深几许,在少女的颤栗中,叙说道:“说不得三五个月,婵月肚子就得有动静了。” 其实他也只是一说,感觉婵月还是有些瘦,如果想要孩子,还是得再养养备孕。 李婵月眉头缓缓舒展,轻哼一声,含羞道:“小贾先生。” 她以后就是小贾先生的人了。 贾珩目光看向李婵月,目光渺远几分,低声说道:“嗯。”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万千皎洁月光洒落在大地之上,白日吮吸树汁的蝉似乎也有累了,在梧桐树梢上栖息,偶尔翅膀扑棱几下,发出几声清脆的低啸。 蔷薇花丛的萤火虫一团团流溢四散。 另外一边儿,陈潇穿着一袭火红色嫁衣,身形窈窕静姝,微微拧起秀眉,凝神看向那少年,抿起粉唇,晶莹明眸中见着一丝思索之色。 好像不是很…的样子,为何当初那鸳鸯? 作为全程见证着贾珩风情月债的少女,可以说对此也颇多观察。 过了一会儿,贾珩抱着李婵月,看向双眸微闭,一副装死之状的少女,宽慰道:“婵月,等一会儿过来见你。” 李婵月此刻躺在锦被之中,秀丽脸蛋儿上已滚烫如火,嘤咛一声,不再多说其他。 贾珩起得身来,凝眸看向屏风之后的人影,说道:“潇潇,过来了。” 陈潇冷哼一声,凝了凝秀眉,也不多言,转身去咸宁公主所在的东暖阁。 贾珩也不多言,来到东暖阁,此刻咸宁公主正拿起酒壶自斟自饮,忽而抬起清眸看向来人,一张幽丽、清绝的玉颊上笑意浅浅。 “先生,酒尚温。”咸宁公主清眸闪过一抹讶异,举起酒盅朝贾珩示意。 贾珩:“……” 温酒斩婵月?这是说他兵贵神速? 他究竟教出一个什么怪物?果然如他过往所言,食谷者慧而巧,食肉者勇而悍,食…者淫而荡。 等会儿非要兵贵神速不可。 “也是迁就着她。”贾珩眉头紧了紧,近前,低声说道。 咸宁公主雾气幽然的清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旋即,明白过来,说道:“婵月她少不更事,先生怜惜一些也是应该的。” 贾珩看向一旁的陈潇,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歇着吧。” 说着,起得身来,拉过陈潇的纤纤素手。 陈潇脸颊通红如火,似乎要挣脱着少年的手,眉眼间现出羞恼,说道:“你别闹了,我后悔了,我要走了。” 贾珩面带微笑地看向少女,轻声说道:“夫人,等明天后悔不迟。” 陈潇:“……” 是不是等成就夫妻之实时,再在她耳边问着后悔吗? 咸宁公主拉过陈潇的另一只素手,轻笑道:“好了,潇潇姐,拜堂都拜堂过了,早些休息吧。” 贾珩也随着咸宁公主坐在铺就着软褥的床榻之上,看向眉眼低垂的陈潇,说道:“潇潇,等过二年再补着婚礼。” 的确有些委屈潇潇,潇潇跟着他南征北战,仔细算来相处的时间比宝钗和黛玉还要多一些,既是恋人,更是战友。 陈潇抿了抿粉唇,柔声说道:“没事儿,我原也不在意那些。” 此刻,窗外一轮大如玉盘的明月朗照大地,四野万籁俱寂。 贾珩轻轻抚过少女的香肩,柔声道:“潇潇,我给你更衣吧。” 说着,近前将少女身上的嫁衣去掉,咸宁公主也在一旁自顾自解除嫁衣,说道:“先生有了别人,我自己只能去着。” 贾珩看向一旁的少女,一时无语。 陈潇刚要说什么,却觉那少年已是凑将过来,不由闭上了眼眸,等待着一股热烈气息的扑近,心跳不由加速几许。 阵阵熟悉的恣睢在来回往复,寸寸流溢,旋即密集如雨点落在秀颈之上。 虽早已与贾珩亲昵过许多次,但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洞房花烛,比之往日更为羞不自抑,芳心砰砰直跳。 “你就不嫌热。”陈潇感受秀颈的口水,嗔怒说道。 贾珩温声道:“那等会儿天气更热。” 这会儿,咸宁公主凑将过来,在陈潇耳畔低声说道:“潇潇姐,要不我给你扇风啊。” 陈潇只觉耳畔传来阵阵酥麻和微痒,旋即,咸宁公主当真拿着一把香妃扇在一旁扇着。 陈潇芳心愈发羞恼,瞪了一眼咸宁公主。 这个咸宁就是看她的笑话呢。 这会儿,贾珩大块朵颐着雪梨,含糊不清说道:“青海蒙古那边儿估计最近要有一场大战。” 咸宁公主在一旁百无聊赖,伸手去捉着雪梨,陈潇遽然而起,拿手打开咸宁公主的手,羞怒道:“你做什么?” 咸宁公主悻悻然收回手,清声说道:“潇潇姐,我就是看看。” 陈潇羞恼道:“看你自己的去。” 什么都看?自己没有嘛? 咸宁公主撇了一眼陈潇,轻笑说道:“小时候,潇潇姐不就看我的?现在我看看也没什么吧。” 陈潇:“……”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不记得了? 贾珩听着两人的话语,心神也有些古怪,再这样下去,他想看血流成河。 陈潇正要说些什么,忽而就在这时,却觉得那难以言说的烈日灼心之感再次袭遍身心。 咸宁公主一手支颐,看向那柳眉清眸的少女,若有所思说道:“怪不得先生时常说潇潇姐像我,这眉眼的确是像着我一些。” 陈潇闻言,冷哼一声,咬牙切齿说道:“只听过妹妹像姐姐的,倒没听过姐姐像妹妹的。” 咸宁公主轻哼一声,伸出一只小手轻轻摩挲着陈潇的脸蛋儿,触碰着柔嫩的肌肤。 少女显然有些百无聊赖,如果按着平时早已绝地求生,但刚刚贾珩与婵月以后,显然不大合适。 咸宁公主看向那少女,说道:“也不知先生看着潇潇姐是想着我多一点儿,还是看着我想着潇潇姐多一点儿呢?” 陈潇一时无语,但这会儿却说不出话来,忽而心神一凝,看向那整容敛色的少年。 这会儿,咸宁公主起得身来,拿过一方丝织的素绢帕子,眉眼含笑说道:“先生,你想着谁多一点儿?” 贾珩面色默然地接过帕子,没有回答这个死亡问题,低声道:“潇潇,这几天青海蒙古那边儿的军情应该会传过来。” 咸宁公主笑着看向两人,说道:“先生你先和潇潇姐说说话,我去看看婵月。” 贾珩点了点头,道:“咸宁,你去吧,这会儿她估计也很累了。” 其实按说应该搂着婵月事后好好睡一觉的,但这边儿还有个潇潇无计可施,只能稍稍委屈一下婵月。 陈潇也定了定心神,清冷的声音中满是酥软和娇媚,道:“海晏县城城小不可守,只怕青海西宁边军,会一败涂地。” “潇潇说的不错。”贾珩面现思索,轻声道。 陈潇低声说着,紧紧抿着粉唇,忽而凝了凝秀眉,手下的被单早就攥成了麻花。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近得亥时,十五的月亮皎洁如玉盘,而夏夜凉风吹拂着纱幔,而高几上燃着一根七寸(非英寸)长的红烛已经没了二分之一,红色蜡油汩汩而欢快地流淌,金色锡箔镌刻的双喜字都有些凌乱狼藉。 贾珩踯躅片刻,说道:“潇潇,这次估计朝廷不会让我领兵了。” 陈潇轻哼一声,微微闭上眼眸,并未应着贾珩所言,只是紧紧蹙着眉,这时却见原本光影明亮的眼前昏暗几分,那少年凑将过来,在耳畔低声说道:“等到了江南,咱们去岳父那边儿祭拜一下吧。” 陈潇睁开一双莹润如水的明眸,琼鼻之下的粉唇刚刚说些什么,却又被堵了回去。 贾珩想了想,说道:“时机合适的时候,我想试探一下宫中的口风。” “别…别胡闹。”陈潇脸颊玫红如霞,羞恼地拨开贾珩的双手。 只得紧紧闭上眼眸,开始想着心事。 如果青海蒙古在西宁大胜,朝廷势必派遣京营兵马前去剿抚,如果由南安郡王等人领兵前往,以那些人的无能,多半是大败一场,如此一来,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桩好事儿。 也不知多久,贾珩看向脸颊玫红,眉梢羞媚流溢的少女,近前拥住少女,轻声道:“潇潇,以后就是结发夫妻了。” “你能不能别…不停讲话了。”陈潇明眸睁开一线,忽而语气羞恼道。 叨叨个没完,闹得人心烦,耽误事儿…… 贾珩:“???” 这不是担心?真是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 将真实的意图隐藏在话术之中,犹如医生给小朋友打针,说一些话分着注意力,这怎么了? 真不愧是习武之人,体质非婵月可比。 贾珩轻轻拉过陈潇的玉手,语速不由快了几分,急声说道:“潇潇,如果这次西宁大败,朝中派南安等人领京营出征,以彼等能为多半大败一场,这些都是我大汉好不容易练就的兵马,如果再大败一场,对国力也有所影响。” 陈潇鼓起血气之勇,遽然起得身来,清声道:“你躺下,慢慢说。” 贾珩:“……” 这真是没少看,没少学,这是嫌弃他说话速度太慢,没有侧重点,就想要自己掌握话语主导权?教他做事? 贾珩也不强求,躺将下来,提醒说道:“你帕子先收了。” 陈潇“嗯”了一声,然后拿过帕子卷了卷,放到一旁,心头莫名的怅然之余也有几许甜蜜,冷哼一声说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贾珩整理着言辞,轻声说道:“如果青海方面大败,我还是想争取一下,问心无愧。” 天子待他不薄,虽然文臣现在对他猜忌至深,但他还是想问心无愧。 陈潇语气急促,不知为何,声音时高时低,时左时右,清声道:“争取一下是对的,否则落在别人眼中,不过你越是争取领兵,朝中那些人越是阻挠,反而不成,我猜宫里现在也对你有所猜忌……” 见着渗出汗珠的清丽玉颊,在灯火映照下彤彤似火的少女,贾珩目炫神迷之余,心底也觉得有趣,不由挑了挑眉头,顿时引起少女的娇嗔和怒视。 “你…你听我说话,别插嘴。”陈潇羞恼地掐着贾珩的腿,让少年“嘶”了一声。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好,你真是够凶的,凶巴巴的。” 这就是暴力倾向,感觉再过几年,潇潇对他可能控制的更严。 其实这种平常偷瞧他举止的行为,如果再加上妒妇属性,妥妥的就是自虐属性,一边儿夫心如刀,一边痛并快乐着? 陈潇想了想,清冷如山泉叮咚的声音轻柔几分,说道:“不过,你纵然不提出挂帅出征,宫里多半也不会再用你了,起码……” 贾珩忽而心头一动,不停追问道:“起码什么?” “起码他要试试,整个大汉是否仅你一人可用。”陈潇只得嗔怒地瞪了一眼少年,声音颤抖几分,道:“京中文臣的一些杂音,他未必没有听进去,只是还没有到那天罢了。” 贾珩面上现出思索,道:“这么说也对,但南安一败,整个大汉唯我可用,那将来也难免之事。” 两人一时无言,只有呼吸声可闻,都不再说话。 陈潇看向那思索的少年,轻轻拍了拍少年,说道:“你……你说吧,我这会儿有些累了。” “让我想想…说什么。”贾珩说着,正要起得身来,恼怒道:“你别什么都乱学。” 陈潇轻哼一声,嘴角现出一抹讥诮的笑意。 贾珩也不多言,大手捉住纤细笔直,目光深邃几分,沉声道:“南安等人如果败了,那就连败两场,势必天下震动,那大汉中兴之势也会受挫。” 当然,他也会捞取更大的政治资本,犹如曹真大败,司马懿复职……陈汉再也离不开他贾子钰。 插句题外话,潇潇比着咸宁也不遑多让,而且因为潇潇习武不辍,故而纤细笔直更胜一筹,此刻垂眸望去,那种视觉冲击力更为强烈。 不知为何,想起当初潇潇在大慈恩寺一副刺客打扮,等哪天让潇潇再情景复现一下? 陈潇一张脸颊羞红如霞,粉唇合起几分,眉眼间满是恼怒之色,如果按照平常,她早就给他来一下狠的了。 这会儿,咸宁公主已经拉着李婵月过来,此刻的小郡主身娇体酥,玉颜玫红团团,藏星蕴月的眸子中满是羞恼之色,低声道:“表姐,还拉我过来做什么呀。” 咸宁公主看向自家的表妹,轻笑说道:“等会儿咱们要睡一块儿的,温酒斩华雄之后,才是三英战吕布,是吧先生?” 贾珩:“……” 咸宁真是越来越……机灵了。 “别说三英战吕布,就是哪天十八路诸侯讨董,我都不奇怪。”陈潇玉容明丽,鼻翼中冷哼一声,而清冽的冷哼声,多少带着酥媚和柔糯。 据她所知,大观园满打满算,凤纨、钗黛、兰溪、妙岫、云琴、三尤,这都没加上四春和那位秦氏。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尚能岁月静好,负重前行…… 咸宁公主府 夜色朦胧,一轮明月朗照大地,道道清风吹拂过树叶,在林木之间发出飒飒之声。 贾珩抬眸看向李婵月,对上那双妩媚流波的明眸,柔声说道:“婵月过来,一同歇息吧。” “小贾…夫君。”李婵月玉颊羞红如霞,颤声说着。 咸宁公主眉眼弯弯,笑了笑,说道:“先生,早些歇着吧。” 她的大婚之夜,她自己竟然毫无参与感。 贾珩说道:“早些歇着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此情此景,一位公主两位郡主,纵然是换个皇帝都不换。 真是上层社会的骄奢淫逸,普通人完全想不到。 朱红色帷幔自金钩上轻轻落下,原就是特制的榻,空间宽阔轩敞,三人躺在上面也不见拥挤。 婵月躺在最里厢,将秀发垂散的脸蛋儿藏在锦被之中,偷偷听着贾珩与陈潇在一起叙话,芳心仍在惊涛骇浪中徜徉来回。 贾珩轻轻拥着陈潇,说道:“潇潇。” “又喊我做什么?”陈潇眯起柔波潋滟的清眸,柳眉微微蹙起,轻声说着,忽而目光羞怒地看向那少年,分明在一声竹节折断的声音中,被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只得瞪了一眼贾珩,忍着心头的羞怒,翻了个身,白腻雪背映照着灯火,恍若羊脂白玉,一尘不染。 咸宁公主看向那少年,轻笑说道:“先生,我自己来好了。” 贾珩面色微凝,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你就自己来了?你要自己来什么? 不知为何想起了那带着哭腔儿的纨嫂子。 嗯,等会儿要不要把一把咸宁? 咸宁公主拿过一方新的手帕,雾气幽然的清眸中见着几许妩媚之色,说道:“先生。” 说话之间,帮着清理着血迹。 “我来吧。”贾珩轻声说着,已然拿过手帕,其实刚刚在婵月那边儿就已经擦拭过。 咸宁公主轻轻褪去嫁衣衣裙,来到陈潇近前,柳叶秀眉之下的明眸中见着几许回忆之色,说道:“潇潇姐,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哈?”陈潇蹙了蹙柳叶细眉,看向一旁并排而趴的少女,羞恼道:“不是,咸宁你过来做什么?” 此刻,脑海中一时间回忆起在江南之时,甄家两位妖妃与那少年的诸般荒唐,这竟是要情景再现? 嗯,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心底的排斥感似是弱了一些。 如是这样一来,他也就不会为那晴雪所魅惑,自回京以后愈发荒唐。 其实,在陈潇眼里,贾珩回京以后又是把着,无疑是这种荒唐的惯性。 咎因还是晴雪两人。 咸宁公主却自顾自说道:“小时候,有一次我和潇潇姐在重华宫附近玩闹,爬到了宫殿屋顶,太后见到了,就让宫女打了我们两个十板子,潇潇姐还记得吧。” “好端端的你说这些做什么?”陈潇蹙了蹙秀眉,诧异问道。 “那时候潇潇姐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我,在板子落下的时候,就趴在我的身上,替我受了几板子。”咸宁公主面上现出回忆之色,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潇潇姐小时候那么疼着我。” 陈潇清眸现出恍惚,抿了抿粉唇,说道:“你原本要文静一些,是那时候跟着我,倒是学的顽闹的性子,容妃娘娘估计没少为这事儿生气。” 但你现在这么骚媚藏心,烟视媚行,绝不是从我这儿学的。 咸宁公主明丽眉眼见着一丝妩媚,轻笑说道:“当初潇潇姐为我当板子,我今日也为潇潇姐挡……” 陈潇刚要说什么,忽而觉得自家雪背上就是一软,芳心一时间娇羞不胜。 “咸宁,你做什么,你别胡闹。”陈潇面色羞恼,清叱道。 然而就在这时,忽觉心神一顿。 陈潇眉头微蹙,芳心羞恼不胜,嗔怒道:“你也由着咸宁胡闹。” 幸在少女自幼习武,膂力过人,尚能岁月静好,负重前行。 贾珩岔开话题,又似是一语双关说道:“青海蒙古与江南海寇两事并举,朝廷两线开战不说,我多少也有些分身乏术,这两天如果去不成青海,就前往江南了。” 青海与江南…… 陈潇贝齿咬着粉唇,明眸噙着羞怒,声音发颤,耳际的一缕秀发垂将下来,轻轻扫着香肌玉肤的脸蛋儿,道:“江南那边儿是定好的行程。” 贾珩声音陡然一沉,道:“是啊。” 咸宁公主弯弯秀眉蹙起,明眸凝露,柔声道:“先生可是说着西宁郡王金家的事儿?” 贾珩沉吟片刻,只得重新组织语言,抬了抬剑眉,声音不由低沉几分道:“金孝昱领兵三万深入敌境腹地,不谙当地情形,此刻多半已经大败,一旦败亡,朝廷就要派兵平乱。” “先生刚刚回京,现在就要去青海蒙古吗?”感觉到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咸宁公主雪颊彤彤如火,檀口不由微张,鬓角的汗珠大颗大颗汇聚成涓涓细流,沿着鬓角流淌,连同丛丛秀发都黏在一起打着卷儿。 这时,陈潇娇躯颤栗,一边忍耐着断断续续,一边儿又被身后的丰软回滚与呵气如兰弄得后颈发痒,羞恼说道:“你这是给我挡板子呢?” 咸宁公主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那等会儿堂姐给我挡板子吧,咱们现在真是患难之交了。” “别在我后颈吹气。”陈潇撑起胳膊,恼怒说道。 咸宁公主笑道:“谁让我没潇潇姐高呢?潇潇姐可是身怀武艺,这些应该也没什么难度的吧。” 李婵月看着身旁这重峦叠嶂的一幕,彤彤如火的玉容藏在锦被之中,芳心羞不自抑。 反正她到时候绝不当垫子,呀,她在想着什么?就没有这回事儿的。 贾珩也不多言,这会儿她也有些迷。 其实潇潇和咸宁不仅仅是身高不一样,肌肤触感也大有不同。 咸宁公主轻哼一声,还未说完,就觉得身后一软,分明是被陈潇趁机,掀开趴将过来。 少女也不知为何,许是被刚才咸宁公主的调侃给激了争强好胜之心。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轻声说道:“青海和江南那边儿也不能同时去着。” 咸宁公主咬牙支撑,脸颊羞红,有些细气微微,忽而娇俏说道:“要不给先生手帕蒙着眼睛,猜猜?” 贾珩:“……” 咸宁这真是太会了,这是小日子的综艺? 问题在于,黑眼罩一戴,鬼知道咸宁还会不会唤来别的人? 心头一跳,连忙压了压纷乱的心绪。 “别闹了,这都没有难度的事儿,还是说说别的吧。”贾珩眉头紧皱,目光深了深,叙说道:“前日,皇后娘娘说等你和婵月过门以后,就管着内务府的差事。” 咸宁公主莹润眸子微微闪了闪,柔声道:“先生,口是心非哦。” 这个时候提着母后做什么?刚才那一刻先生究竟在想什么美事儿呢?嘴巴可能会撒谎,但身体不会。 贾珩:“……” 他哪里是口是心非? “不过也是,潇潇姐刚刚过来,起码等潇潇姐日久天长以后。”咸宁公主玉颜明媚,声音微颤,断断续续说道:“我就是想知道先生是不是真的能够分得出谁是谁。” 贾珩一时无语,咸宁真是太胡闹了。 真就顽咸宁? 不过,这个有时候真的未必分得清,比如穿着诰命服的凤姐,他是真的弄错了。 陈潇玉颊羞红如霞,伸出一只手拧着咸宁的耳朵,嗔怒道:“你胡闹够了没有。” 连辨人这种荒唐之事都能想出?怪不得那人平常那般荒唐,合着全让咸宁给带坏了。 咸宁公主嘻嘻笑道:“潇潇姐,饶了我吧。” 少女原本是冷清、幽艳的性子,此刻娇媚低语,竟比往日更要艳冶、魅惑三分。 …… …… 而也不知过了许久之后,许是子夜时分,窗外一轮皎洁如玉盘的明月早就为曦云遮蔽,公主府的灯笼在四方庭院中轻轻摇晃着,倏而,微风稍定,一切归于平静。 而李婵月初始还听着,后面就已生出一股倦意,沉沉睡去。 贾珩左手拥着咸宁,右手揽着陈潇,里厢角落还躺着一个蜷缩成小猫的少女,心神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触。 大丈夫,当如是。 陈潇此刻眉头微蹙,抬眸看向那少年,忍不住啐骂道:“你,成心的吧。” 方才明明最后是与咸宁闹着,非要寻着她。 贾珩道:“这不是疼惜你。” 咸宁公主绮韵流溢的眉眼见之间萦着一丝思索,轻笑打趣道:“潇潇姐是担心有着?” “又胡吣。”陈潇羞怒说道。 咸宁公主轻笑说道:“下次潇潇姐不要就算了。” 其实她还是想着潇姐姐能够有着孩子的,也省得因为一些过往之事耿耿于怀。 贾珩也不好调停着。 “你也不管管她。”陈潇打开贾珩的手,羞恼说道。 贾珩轻声说道:“她是公主,我管不了她,你这个当姐的可以多管管。” 咸宁公主笑了笑,脸蛋儿两侧气晕玫红,粉唇微启,拿出手指在贾珩怀里画着圈,旋即看向陈潇,柔声道:“潇姐姐,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快活一些的。” 陈潇闻言,心神一震,原本攥着贾珩胳膊的手用力了几分。 贾珩道:“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早些睡着吧,明天还得早起呢。” 咸宁真不愧是天子的亲生女儿,心智聪颖,或者说已经怀疑到了潇潇要逃出宫的缘故。 那么如果真有一天,天子对他猜忌的时候,咸宁怎么办呢?又该是何等的痛苦? 所以,他要尽量延缓着这一天的到来,尽量不要翁婿反目,君臣猜忌。 如今女真未灭,而天子的身子骨儿经过吐血晕厥一事,其实就已经很差了,未必熬得住卸磨杀驴的那一天。 陈潇“嗯”了一声,微微闭上明眸,感受到身子的阵阵异样,心头涌起一股安宁。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方才又共同侍奉着一个男人,如今几乎如一团乱麻。 她现在就想问一问宫里那人,为何那般狠心,要那么对待父王? 咸宁公主轻轻抱着贾珩的腰身,说道:“先生,睡觉吧。” 如果将来堂姐要害着父皇,她一定会阻止的,只是先生呢?先生会和堂姐站在一块儿吗? 父皇有大恩于他,他应该没有生过异心,只是他怎么能对……这怎么能行呢? 不能让先生再错下去了,她需要想想法子,妍儿表妹与她、婵月还有潇潇姐,一定能看出先生的。 贾珩这会儿伸手抚着咸宁公主的雪肩,似能从冰肌玉肤中感受到少女的一些不安情绪,低声说道:“咸宁,来日方长吧。” “嗯。” 三人旋即不再说话,众人沉沉睡去。 唯有高几之上的两根红烛,蜡泪涓涓,窗外明月似乎向西边渐渐隐去。 …… …… 翌日,天光大亮,晨曦微露,东方天际现出一线鱼肚白。 贾珩醒转过来,转眸看向身旁的陈潇,少女此刻睡颜恬静,睫毛弯弯而颤,那白腻如雪的梨腮之上玫红气晕层层浮起,而冰肌玉骨的脸蛋儿娇嫩细腻一如婴儿。 偏偏眉眼五官与一旁的咸宁也有六七分相似,昨晚那种恍然之间,也不知谁是谁的感触,委实难以用言语形容。 陈潇忽而有觉,睫毛颤动了下,缓缓睁开明眸,凝睇看向那少年,正要起得身来,不由腻哼一声,却觉得一条纤细白皙压在自己身上,芳心大羞。 这个咸宁,就你腿长? 这会儿,咸宁公主被惊动起来,也睁开惺忪睡眼,莹润红唇如玫瑰一般,道:“先生什么时辰了?” “天刚刚亮,这会儿应该丑末时分。”贾珩面色顿了顿,说道:“等会儿还要进宫向圣上和皇后请安,还得去一趟重华宫。” 这就是驸马,在娶了公主以后,要到宫里向后妃二人请安问好,以示与天家结亲。 咸宁公主想了想,伸手捉弄了一下李婵月,柔声说道:“婵月,醒了吧。” 这时,另外一边儿,李婵月嘤咛一声,脸颊羞红如霞,打掉秀颈下的手,嗔怪道:“表姐,我还有些困呀。” 显然少女早已醒转过来,只是闭目假寐,昨晚虽然因为贾珩怜惜,没有怎么折腾,但耳畔的声音就没有听过,难免就有些犯困。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说道:“再不早些起来,等会儿人家该笑话了。” 李婵月“嗯”了一声,低声说道:“小贾先生,该起来了。” 陈潇先行起来,拿起一旁的衣裳迅速穿着,清眸含羞地看向那少年,清冷的声音略有几许沙哑,低声道:“早些起来吧,再等会儿天都亮了。” 她也不能让旁人发现了。 “都起来吧。”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从一旁的衣架上取过衣裳迅速穿着。 其实这种事情,也不知经历多少次,也将他的阈值提高了不少,只是这种排列组合,不是自由的,也要受一些隐藏条件限制。 比如相性不合,比如出身家世不同。 这时,待陈潇穿好了衣裳,轻声说道:“我先走了。” 她这个洞房花烛夜,多少还是有着别样的,年少之时的玩伴得以重聚,如小时候一般争着一把宝剑玩耍。 贾珩看向那转身离去的少女,出言唤了一声:“潇潇。” 陈潇愣怔了下,却见那少年徐徐近前而来,给自己整理着衣襟,轻声说道:“一会儿咱们再见啊。” 陈潇玉颜微顿,芳心不由生出一股甜蜜。 贾珩说着,也不多言,目送着陈潇离去。 自昨晚成就夫妻之实,他已经成了少女最为重要的亲人,最后一层隔阂尽去。 咸宁公主这时已经穿好衣裳,见着陈潇离去,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先生,唤着人沐浴吧。” 这会儿她里里外外也不大舒服。 贾珩轻轻抚了抚少女艳丽如春花的脸蛋儿,道:“去吧,等会儿我也洗个澡。” 本就是夏天,容易出汗,这会儿反正屋里虽有香薰中和着,但那股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气息仍是四散流溢。 待唤过丫鬟准备温水沐浴。 女官红着脸蛋儿,将喜帕收起,唤道:“公主。” “去吧。”咸宁公主摆了摆手,眉眼浮起一抹羞意,说道。 李婵月近得身来,声音糯软、柔媚说道:“小贾先生。” 贾珩道:“还喊小贾呢。” 李婵月雪腻玉容羞红成霞,改口道:“夫君。” 贾珩近前,握住少女的纤纤柔荑,看向眼角绮韵未褪的少女,温声说道:“你身子不大方便,等会儿洗澡的时候和我一块儿吧。” 李婵月垂下螓首,轻轻“嗯”了一声,脸蛋儿已然红若胭脂,明媚动人。 贾珩道:“婵月,等会儿擦擦身子就好了。” 刚才忘了嘱托着潇潇。 事情太仓促了,他亏欠潇潇良多。 李婵月轻轻“唉”了一声,低声应着。 过了一会儿,贾珩帮着李婵月与咸宁公主洗了个澡以后,众人乘着一辆马车向着宫苑行去。 此刻宫苑之内,崇平帝已经在大明宫内书房批阅着奏疏,这位天子向来勤政。 “陛下,卫国公携咸宁殿下和清河郡主求见陛下。”戴权轻布进得殿中,说道。 “宣。”崇平帝放下手中的御笔,道。 抬眸看了一眼天穹,凝了凝眉,暗道,这都什么时候了。 这位天子虽然娶了宋家两姐妹,但其实在潜邸之时作风就以正派着称,对旁人刻薄的同时,对自己也刻薄。 登顶大位以后,更是视男女之事如桀纣一样的无道荒淫之举,遑论重华宫就有一位年近古稀仍然不改其志的父皇,作为反面典型。 不大一会儿,贾珩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进入殿中,朝着那御案之后的中年帝王行礼道:“儿臣(婵月)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人向着条案之后的崇平帝行着大礼。 “快起来吧,一家人不必多礼。”崇平帝看向三人,面上笑了笑,温煦目光落在那为首的蟒服少年脸上,说道:“子钰,咸宁,婵月,那边儿坐下吧。” “谢父皇。”贾珩拱手说道。 咸宁公主也拉着李婵月向着那中年皇者行礼,落座在绣墩之上。 崇平帝叙道:“昨个儿的西宁府兵前往海晏,与青海蒙古相持,子钰觉得如何应对?” 贾珩沉吟片刻,道:“回禀父皇,昨日殿上不大方便说,以金孝昱之能,微臣担心,只怕会有不测之险。” “哦?”崇平帝眉头微皱,目光带着惊疑之色。 如果旁人这般说,自然不会引起崇平帝多少重视,但如今却是信之凿凿。 贾珩沉吟片刻,提醒道:“父皇最好要做好西宁边军大败亏输的准备。” 有些话他不得不提前言明,不能坐观事败。 此言一出,崇平帝面色变幻了下,低声道:“子钰以为朝廷是否即刻发兵西北?” 贾珩沉吟说道:“京营方经大战,如果想要兴兵前去,不过如圣上需要,微臣愿领兵前往西北。” “你刚刚大婚,朕也不忍你总是受征伐之苦。”崇平帝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咸宁公主,温声说道。 贾珩道:“父皇,儿臣并不觉得辛苦。” 咸宁公主拉过李婵月的素手,道:“父皇,先生既愿为父皇分忧,我和婵月也没什么。” 崇平帝看向那少年,心头满意,他原本就担心少年郎贪欢无度,沉溺于温柔之乡,如今看来,子钰仍不改赤子之心。 崇平帝沉吟片刻,问道:“如是以京营数万兵马,再加上青海新宁府卫的兵马,两厢一道,能否一举解决西北边患?” 贾珩道:“微臣以为难说,还是要选用得人,如果父皇想要扫平青海蒙古,收复西域,非倾十万兵马才可。” 青海蒙古以及西域,京营出动十万大军就差不多够用了。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如果朕只是想要保住西宁,安定青海,逼退和硕特蒙古呢?” 说着,补充了一句,说道:“朕的意思是,你接下来要去南方,为新政操持,这是朝廷的大政,此外还有清剿海寇,西北方面不宜再启大战,或者说不能打成倾国之战。” 贾珩面色现出迟疑之色,说道:“父皇,如是这般,倒不用举倾国之兵。” 崇平帝闻言点了点头,心头思索关节。 如果是这样,或许也不用让子钰再跑一趟,也是试试南安等人的成色。 青海蒙古应该没有女真难打,如今京营军力全复,如果只是驱逐和硕特蒙古,应该不难。 在陈汉开国至今,西北方向的边患在隆治年间,还封了一位忠靖侯史鼎。 另外一边儿,咸宁公主静静听着翁婿两人叙话,耐心等待着,明眸闪了闪,思忖着宋妍一事。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秦可卿:虎死不倒架,输人不输阵 宫苑,大明宫,内书房 崇平帝看向那少年,终究没有忍住,问道:“子钰以为朕如果让南安郡王严烨领兵前往弹压蒙古局势,可否合适?” 贾珩一时默然无言。 可以说,此刻的天子还是彻底信任于他的,可能内心深处有着来自帝王本能的防备,但并未到猜忌的地步,否则也不会直接拿此事问他。 贾珩朗声说道:“父皇,南安等人志大才疏,如果领兵出征,未必能打赢,到时候损兵折将,西北边患只怕更难收拾。” 崇平帝道:“朕也想用你去西北,只是你还得去江南,海关以及北静王水溶都来禀报,提及海寇作祟,滋扰海关?如今海关总税务司是我大汉最重要的财源,不容有失。” 贾珩拱手说道:“事有轻重缓急,如西北事急,儿臣愿领兵前往,靖安西北。” 昨晚潇潇说的对,不管天子怎么想,他都不能在此事上畏缩不前,一来是略尽人事,二来如果不主动请缨,事后天子自会思量。 是不是明明知道南安等一干人等愚不可及,仍然坐观彼败,乃至覆没了几万京营精锐?究竟存着什么心思? 崇平帝看向那积极请战的少年,沉吟片刻,说道:“朕以为,朝廷大政比之西北边事更为紧要,西北方面可以缓上一缓,你先与咸宁去坤宁宫,容朕思量思量。” 他自是知晓子钰一旦领兵出征,势必手到擒来,但再好用也不能一直用,大汉兵事悉委于一人,也不是社稷之福,更不是保全之道。 如果南安领兵前往西北,如果能立下功劳,将来在兵事上彼此牵制,不管是他,抑或是后继之君,也便于驾驭子钰这样的文武全才。 近来京中的一些流言和谏臣的担忧,他也思量过。 贾珩闻听此言,也不好再行相请,拱手道:“那儿臣告退。” 咸宁公主、清河郡主两人也纷纷过来行着礼,而后,众人出了内书房,前往坤宁宫。 此刻,宋皇后与端容贵妃坐在厅堂之中,刚刚接受了魏王妃严以柳、楚王侧妃柳妃,齐王妃向氏的请安问候。 几位王妃坐在屏风之后,妯娌之间正小声说着话。 此外沈氏也领着女儿宋妍坐在不远处,脸上笑意盈盈。 严以柳看向一旁的眉眼清秀的宋妍,原本如清霜的脸蛋儿微微笑了笑,说道:“妍儿表妹今年多大了。” 这位王妃神情有些寡淡,虽然英丽的玉容,但脸蛋儿却比昔日大婚之时清减许多,眉眼间都是一些掩藏不住的憔悴和疲惫。 显然婚后生活并不快乐。 “表嫂,虚岁十四了。”宋妍声音柔柔糯糯,玉颜秀媚。 似乎为那股娇羞扭捏的情态觉得好笑,严以柳笑了笑,问道:“年岁也不小了,可曾定了人家?” 宋妍稍稍垂下螓首,含羞带怯说道:“还没呢。” 沈氏看向严以柳与自家女儿叙话,脸上也挂着浅浅笑意,道:“正说给她定着呢,但现在也没有好的人家。” 其实,原本沈氏也是挺乐见宋妍能够嫁给梁王,但宋妍一来年龄太小,宋皇后有些急着抱孙子,二来梁王的婚事更多还是作为联姻的工具,以便帮着魏王陈然壮大声势。 于是,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严以柳抿了抿唇瓣,柔声道:“那可得好好挑挑才是,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沈氏轻笑着点了点头,拉过宋妍的手,并未接话。 魏王妃过门一年多,膝下一直无子,也是个问题。 宋妍此刻抬眸看向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魏王妃严以柳,澄莹如水的眸子闪了闪。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的魏王妃姐姐心事郁结,不是太快乐。 “娘娘,卫国公与公主殿下进宫了。”一个衣衫艳丽的宫女缓步近前,向着坐在云床上的两位丽人欣喜说道。 宋皇后展颜一笑,恍若春花绽放,娇媚无端,说道:“快让她们过来。” 少顷,贾珩领着咸宁公主、清河郡主在女官的簇拥之下进入殿中,在一众莺莺燕燕的妃嫔目光注视下,向着那端坐在罗床上的丽人躬身行礼: “儿臣见过母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三人朝着宋皇后行礼。 “快,快起来。”宋皇后轻笑说着,伸手虚搀扶着,然后吩咐着夏守忠道:“搬几个绣墩来。” “是,娘娘。”夏守忠应了一声,吩咐着几人忙着。 端容贵妃看向自家梳起妇人发髻的女儿,在那张婧丽芳姿的脸蛋儿上盘桓了下,道:“咸宁,过来,让母妃瞧瞧。” 那公主府的女官递送而至宫中的喜帕,她都有些诧异,看来咸宁平常也是知道轻重的。 那么想来平常她与子钰都是……虚应其事了? 嗯,这个就不是她该想着的事情。 咸宁公主近得前来,清丽玉颜上笑意明媚,柔声说道:“母妃。” 端容贵妃轻轻拉过咸宁公主的素手,眉眼含笑说道:“好,以后与子钰在一块儿过日子要踏踏实实的。” 自家女儿终于得嫁如意郎君,她这也就放心了。 这会儿李婵月也近得前来,道:“舅母。” 少女一身藕白粉红色衣裙,妍丽脸蛋儿上青丝绾成发髻,青春靓丽的眉眼之间满是娇羞与灵动,娇憨可爱。 端容贵妃笑道:“婵月,也过来,你娘亲不在,你与咸宁又是姐妹,唤我一声娘亲也没什么的。” 李婵月道:“舅母。” “还喊着舅母?”端容贵妃轻笑说着,忍不住捏了捏少女粉腻丰润的脸蛋儿。 暗道,婵月真是长开的,比着先前那青涩的样子明艳多了。 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现出孺慕,唤道:“娘亲。” “哎。”端容贵妃轻笑说着,轻轻搂过李婵月的肩头,道:“好孩子。” 贾珩落座下来,这时早有一位宫女奉上香茗,一片片如嫩笋的茶叶在茶盅中舒卷来回,浮浮沉沉,热气浮动的香气让人心神一振。 宋皇后那张雪肤玉颜之上笑靥似花,声音如珠圆玉润,柔声道:“子钰,你这是见过你父皇了。” 贾珩整容敛色,目不斜视,说道:“回母后,见过了。” 宋皇后点了点头,捕捉到那少年一丝明显故作正色的神态,不知为何,芳心生出一股好笑,柔声道:“子钰,最近青海的事儿,可是让陛下不少忧心呢。” 贾珩道:“刚才儿臣还和父皇说起此事,如果事急难为,儿臣愿领兵往青海去一趟。” 他回来也就满打满算半个月,换句话大军刚刚班师半个月,这就派兵出征,根本就有些不现实。 当然,曾经去北方打仗之前,京营还有一批兵马留守,到时候就派这些兵马过去,而这些恰恰是当初他的非嫡系。 宋皇后想了想,柔声道:“本宫想着青海胡人再是厉害,也总比不过女真的那些鞑子,既然上次京营能够将鞑子打的落花流水,那去青海应该也能马到功成吧。” 其实这不仅仅是宋皇后一介妇道人家的看法,也是现在神京城中一些文武群臣的看法。 那就是大汉军力彻底恢复,青海蒙古不过疥癣之疾,天兵一至,冰消瓦解。 毕竟,连女真兵马都不是汉军的对手。 贾珩拱手说道:“母后所言甚是。” 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解释兵事还有统帅之能,军需辎重保障供应,以及战场之上的诸般复杂因素。 “好了,你们先去重华宫见着上皇和太后去罢,昨个儿就没有去拜见着。”宋皇后娇媚笑语着,看向了一眼那少年峻刻的面庞,轻声说道。 心头难免思量过一念,看刚才婵月和咸宁容光焕发、妩媚动人的模样,还真是一夜洞房两个? 嗯,她又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娘娘,那微臣告退。”贾珩看向不知为何雪肤玉颜上浮起浅浅红晕的丽人,迅速抚平着心湖之中的圈圈涟漪,拱手说了一句。 咸宁公主虽在挨着端容贵妃,但却时刻留意着贾珩这边儿与宋皇后的说话动静,瞥了一眼那毕恭毕敬的少年,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 先生许是经过昨天她和婵月、堂姐伺候过以后,已经回头是岸,心也收了许多。 这就好。 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也与端容贵妃说了一会儿话,随着贾珩向着重华宫而去。 待三人离去,宋皇后看向端容贵妃,笑道:“妹妹,你可放心了?她们三个真是天作的姻缘,小三口恩爱着呢。” 端容贵妃羞嗔道:“姐姐,什么小三口,她们以后能好好过日子,我也就放心了。” 仔细说来,她与姐姐乃至陛下曾经也是小三口,只是这些年,陛下操劳国事,再也没有理会过后宫诸事。 宋皇后此刻似也有同样的念头,秀眉之下的美眸恍惚了下,芳心深处幽幽叹了一口气。 重华宫,殿中,原本奢丽、精美的玉器和布置早已被撤至旁殿,暖阁之中除却靠西墙壁的一方书架,并无他物。 太上皇躺在床榻上,身形愈发佝偻、苍老,偶尔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距离当初恭陵坍塌已经过了一年多,这位当初还能日御两女的老者好似迅速被抽离了精气神,已经垂垂老矣。 尤其是在前不久,皇太极被轰毙的消息传来,领着几个内监去太庙祭祀之时,当着陈汉列祖宗痛哭一场以后,身子骨更是愈发虚弱,几近油尽灯枯。 根据太医院判的观察,现在夏天还好,等到秋冬之时,可能一场风寒就可能要了这位老皇帝的命。 但这种推测却根本就不敢诉说,唯有冯太后询问之时才予以委婉回答。 “陛下,卫国公来了。”就在这时,一个年迈的内监快步进入殿中,对着坐在床榻上的太上皇苍声说道。 太上皇对着床榻前拿着书本翻阅的冯太后,轻声说道:“去让她们两个进来。” 冯太后放下手中的本草纲目,抬起那张见着白净的面庞上,额头和眉梢皱纹沟壑现出。 不大一会儿,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进得殿中,此刻殿中一片宁静,除却水珠打落玉罄的声音响起,再无别的杂音,侍奉的宫女步伐轻盈。 “微臣见过上皇(皇祖父)、太后(祖母),上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千岁。”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向着冯太后与太上皇行礼。 “平身吧。”冯太后轻轻抚着太上皇的后背,柔声道。 太上皇打量着那蟒服少年,微微颔首,温声说道:“子钰,你今年应该有十六岁了吧。” 贾珩面色恭谨,说道:“回上皇,微臣与父皇改元同龄,今岁十七。” 甘罗十二岁拜为上卿,霍去病十八岁封侯,康麻子十六岁力擒鳌拜,在这个十五成丁的古代,多少人的一生是后世庸庸碌碌,混吃等死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人生苦短,譬如朝露,风华正茂,转眼即逝,如果在风起云涌的开国时代,二十一岁的一军之长尚不乏有之。 “你随着咸宁唤着朕皇祖父就行。”太上皇笑了笑,目光看向那少年,带着几许亲近说道。 虽是说着咸宁,但目光显然没有落在崇平帝的女儿身上。 贾珩拱手说道:“微臣不敢。” 冯太后细长的凤眸打量了一眼少年,锐利的目中见着满意,柔声说道:“有什么不敢的,陛下让你唤着,你就唤着是了。” 也难为皇帝与晋阳一直看重着他,将婵月与咸宁一同许配给他。 贾珩闻言,再次离座,行礼说道:“皇祖父。” 毕竟是岳母发话,他也不好违背。 不过,太上皇这情况也颇让人忧心,千万别这几个月撑不住,最好撑到年底,否则一旦驾崩,晋阳还未生产,总不能挺着大肚子前来京城。 那时候真就是: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孩子。 太上皇老态龙钟的面容上似是感慨也似是回忆,说道:“朕自即位以来,自认文治武功虽不敢比肩历代圣皇,但朝乾夕惕,励精图治,开创隆治盛世,但辽东一战,大汉国事江河日下,子钰你征讨辽东大获全胜,执虏酋之首大胜而还,以后还要戒骄戒躁,早日平定辽东。” 贾珩道:“父皇他简拔任用于臣于微末,臣当肝脑涂地,方不负圣恩,臣别无所能,唯在兵事上实心任事而已。” 不用想,这几句夸奖崇平帝的话,肯定会很快传到崇平帝的耳朵。 太上皇默然了下,目光期冀地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子钰,以你推算,多久才能彻底平定辽东?” 贾珩沉吟了下,思索道:“女真虽遭大败,但精锐八旗仍在,寸土未失,我大汉想要平定虏寇,至少需五年之功。” “五年?”太上皇闻言,目中燃起的光芒重又熄灭,喃喃道:“这么久吗?” 他的身子骨儿还能撑得了五年吗? 贾珩道:“女真割据辽东,非止一日,已然成了气候,想要平定辽东,我朝廷起码还要打上两三次仗,才能彻底大功告成。” 其实未必有这么久,但料敌从宽。 太上皇叹了一口气,黯然道:“欲速则不达,灭一国何其之难,没有三五年,怎么可能?” 虽然心头知晓现实,可仍是忍不住想要活着见到辽东重回大汉手中的那一天。 冯太后宽慰道:“只要我大汉这般下去,说不得能提前扫灭辽东,陛下也不用太过忧心了。” 太上皇苦笑一声,面色却现出愁闷。 看来他是要带着辽东失陷的污点去见大汉的列祖列宗了。 太上皇收拾了心绪,问道:“朕听说你提出了新政四疏,建言在我大汉推行一条鞭法、火耗归公,摊丁入亩等策。” 这位太上皇虽然退位至重华宫荣养,但其实并不忘关注朝局变化。 贾珩道:“国朝立国已有百年之久,积弊至深,尤其地方豪强士绅,大肆兼并土地,奸猾之吏盘剥百姓甚重,而新政四疏之一条鞭法以及摊丁入亩,意在纾解民困,增加国库财用。” 太上皇沉吟片刻,说道:“一条鞭法尚可,而士绅对摊丁入亩,定然怨声载道。” 贾珩道:“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彼等如是螳臂当车,自然化为齑粉。” 太上皇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与咸宁她父皇都是心怀壮士,大汉复兴为期不远了。” 只是他已时日不多,是见不到大汉重新强盛的那一天了。 咸宁公主在一旁听着,看向那少年的清眸熠熠闪烁,目光渐渐痴迷。 一旁的李婵月也不遑多让,星眸宁静地看向那少年。 冯太后看向贾珩以及咸宁公主与李婵月,说道:“等会儿上皇也要歇息了,你们跪安吧。” “那微臣告退。”贾珩躬身行了一礼,低声道。 咸宁公主从绣墩上起身,与李婵月向着冯太后以及太上皇行了一礼,随着贾珩返回重华宫。 太上皇叹道:“朕真的再想活个三五年啊。” 他的身子骨儿,他自己也知道,多半是熬不了多久了。 冯太后幽幽道:“活不到也没事儿,等辽东平定,定然是要祭告太庙的。” 太上皇:“……” “娘娘,药膳好了。”一个女官轻声说道。 冯太后接过药膳,拿着勺子轻轻吹着热气,递将过去,轻声说道:“用膳吧。” 太上皇转过身去,低声说道:“朕不饿。” 冯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吹了勺子上的热气,道:“想多活三五年,” 许是药粥的香气勾动了老人的食欲,转过脸来,问道:“晋阳去了江南怎么还没回来。” 冯太后递将过去勺子,轻声说道:“说是在南省处置内务府海贸的事儿。” 太上皇叹了一口气,说道:“难为她了。” 为着老四谋算老大,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要继续为老四打理着内务府。 …… …… 另一边儿,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出了重华宫,沿着宫道向着坤宁宫而去。 因为崇平帝与宋皇后,端容贵妃设了午宴,招待着贾珩以及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 待陪着帝后妃等人用罢午膳以后,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也没有多留,一同出了宫苑,乘上马车,随着马车辚辚转动,街道的喧闹声由远及近。 咸宁公主将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弯弯柳眉之下,清眸晶莹剔透,柔声说道:“先生,等会儿我和婵月去见见秦姐姐她吧,也好敬杯茶。” 贾珩道:“嗯。” 昨天大婚,也不知可卿在家有没有胡思乱想着,这要在后世就妥妥的孕期出轨,净身出户。 李婵月拉过贾珩的另一只胳膊,似看出那眉眼间的担心,柔声说道:“先生不在的时候,我和表姐也去看过秦姐姐好多次呢。” 贾珩转头,抚了抚少女的刘海儿,笑道:“那等会儿一块儿去见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虽说是一家人,但如此多的钗裙环袄,仍难免各有各的圈子,想要完全一团和气根本不可能。 咸宁眼中估计也就只有一个可卿,顶多加上出身清贵的黛玉,其他哪怕是宝钗,在咸宁的眼中,说的难听一些,可能就只当是自家男人平常消遣的玩物。 这就是天潢贵胄。 现在其实还好,起码没有争斗,天长日久就难说,可以预见,将来一些明争暗斗是免不了的。 这都没有说外有甄晴,内有甄兰等人虎视眈眈。 宁国府,后宅花厅—— 入目之间,满头珠翠,锦绣盈眸,秦可卿与尤氏、尤二姐、尤三姐以及凤姐列坐在绣墩上,此外还有平儿与香菱。 众人都拿着香妃扇,在一块儿扇着。 现在的宁国府,园子内的先不论,在外宅的主要就是这些。 秦可卿坐在一方铺就的褥子的软榻上,丽人一身粉红衣裙,那张脸颊丰润如霞,恍若一朵娇艳的芙蓉花,丰熟妩媚的眉眼之间,萦绕着一股母性气息,随着身孕愈久,丽人肌肤愈发白皙,秀颈之下好似裂衣欲出。 秦可卿粉唇微启,柔声道:“宝珠,什么时候了?” 宝珠柔声道:“回奶奶的话,这会儿都未时二刻了。” 秦可卿美眸失神片刻,一时无言。 尤三姐柔声道:“只怕大爷这会儿还在公主府。” 昨日的婚礼,她虽然没有去看,但从今日上午一些迎亲的贾家嬷嬷的口述中,就听着十里红妆的华丽盛景。 她不求着这些,大爷一顶小轿再加上一些简单的典礼行不行? 秦可卿清丽玉颜之上现出一抹黯然之色。 尤氏察颜观色,瞪了一眼尤三姐,嗔怒说道:“三妹。” 凤姐道:“听典礼上不是说,还要进宫去和宫里的贵人请安,这会儿应是在宫里的吧。” 尤氏道:“这与天家结亲,都是一大堆规矩。” “大爷回来了。”这时,一个嬷嬷进入厅堂,朝着那坐在软榻上的几个丽人禀告:“公主和郡主两位殿下也过来了。” 厅堂之中众人都是面色一喜。 凤姐笑了笑,说道:“这是过来给可卿你见礼了吧。” 秦可卿美眸凝了凝,轻声说道:“宝珠,瑞珠,过来搀扶我去迎迎。” 虎死不倒架,输人不输阵。 此刻,贾珩领着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进得后宅,见着那在三尤与凤姐、平儿等人簇拥着的可卿。 自家媳妇儿小腹早已隆起,身形丰腴,云髻之下脸蛋儿香肌玉肤,美艳动人,随着少女渐渐长大,那股兼钗黛之美的人妻气韵肆意流溢。 贾珩近前,搀扶起丽人的胳膊,温声道:“可卿,你身子重,怎么出来了?” 秦可卿玉容浅浅一笑,轻轻拨开贾珩的手,柔声道:“夫君,我没事儿。” 贾珩:“……” 这的确是女人之间的战争,他也不好多说其他,手心手背都是肉。 在尤氏以及尤二姐、尤三姐的关切目光中,贾珩看向一旁的凤姐,似是讶异说道:“凤嫂子也在啊。” 凤姐脸颊浮起浅浅红晕,凤眸之中见着一丝慌乱,暗道,这个冤家,这么多人,就突然问着她?难道是让她来解围? 凤姐笑了笑,说道:“珩兄弟,刚刚老太太说有话让你去西府问着呢。”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这就过去。” 凤姐果然是有法子的。 咸宁公主与李婵月近得前来,低声说道:“秦姐姐,许久不见了。” 秦可卿柳叶细眉之下,那双莹润如水的美眸,平静如水地看向两位宗室帝女,柔声说道:“殿下和婵月过来了。” 咸宁公主道:“秦姐姐身子重,这外间天热的不行,还是进屋里说话吧。” 秦姐姐肚子里是先生的孩子,她要不了多久也要生一个。 贾珩这会儿,则是离了厅堂,准备向着大观园而去。 却听得耳畔传来熟悉的丽人声音,柔声说道:“夫君,你先别走,留下来一块儿说说话。” 贾珩转过身来,看向美眸中现出莫名之色的丽人,点了点头,近得前来。 随着秦可卿来到厅堂坐下。 凤姐给尤氏使了个眼色,尤二姐、尤三姐、平儿等人陆陆续续从一旁的珠帘中离去。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秦可卿:不是,你还挺骄傲是吧? 宁国府,厅堂之中 见凤姐以及其他几人离去,秦可卿也没有太过在意,问道:“夫君过段时间要南下?” 贾珩行至近前,拉过丽人的素手,坐在一旁,温声道:“原定的去江南,不过青海蒙古那边儿近来又要出事儿,说不得又要领兵出征。” 如果可卿不是有孕在身,也可领着可卿一同去江南转转,说来从可卿嫁给自己,就再也没有去过什么地方。 或者说,成婚这二三年以来,他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此外还要处置诸般政务。 他这三年所经历的事儿,比不知多少普通人的一生都要波澜壮阔。 既有他个人的奋斗,也有命运和历史洪流的推动,十七岁封为国公又能如何呢?康麻子八岁登基,十一岁结婚,十四岁亲政,康麻子骄傲了吗? 而他十四岁半成亲,二三年因为不间断的殊功,一路封为国公,不过是汉虏大势下的乘风而起。 要知道,刘邦只用了七年就统一了秦末乱世,那么他用二三年立下军功,封为国公,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吗?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实际上一个人真正的大运起势真的就在两三年间,进而一发而不可收拾。 甚至此人可能前四十年都在颠沛流离,但真正的起势就在两三年间,乘势而起,青云直上。 如果说强行说四十年脾肉横生的底蕴积累,他,贾珩,两世为人! 秦可卿蹙了蹙秀眉,莹润如水的美眸中见着一丝疼惜,柔声说道:“夫君才刚回来没久,歇息都没有一个月。” 旋即,看向一旁的咸宁公主和李婵月,叹道:“再说这新婚燕尔的,也该多陪陪咸宁妹妹和婵月妹妹才是。” 贾珩:“……” 这是谦让还是点着他? 咸宁公主清眸含笑,柔声说道:“我说先生也该多陪陪秦姐姐,秦姐姐现在有孕在身。” 说着,看向秦可卿,说道:“秦姐姐,不知郎中如何说,孩子是男是女?” 估计秦氏还不知道金陵那边儿也已有了先生的孩子,好在那时候不会打起来。 “我孕期爱吃着酸的,应该是男孩儿。”秦可卿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丰润、明艳的脸蛋儿见着初为人妇的喜悦。 贾珩:“……” 他其实男孩儿女孩儿都喜欢,但可卿与磨盘一样,都想要个男孩儿,这真是家里有爵位要继承啊。 不过这个时候,本来就是母凭子贵,晋阳想要着男孩儿,甄雪也是。 咸宁公主闻言,心神之中闪过一抹古怪。 秦氏这话是在给自己说的吧? 她怀了先生的骨肉,而且还是男孩儿? 可她也会有着孩子的,将来孩子一多,可就是子凭母贵。 咸宁公主念及此处,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说来秦氏也终究是可怜人,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抬起粲然清眸,柔声说道:“姐姐渴了吧?” 秦可卿看向那递着茶盅的少女,柳叶细眉之下的美眸闪了闪,柔声道:“正说有些渴了,有劳咸宁妹妹了。” 这也算是定着大小名分了吧? 毕竟她先过着门儿的。 见着秦可卿喝完了香茶,咸宁公主拉过李婵月的手,笑道:“秦姐姐,婵月,你上次见过的。” 秦可卿看向玉颜清丽的小郡主,柳叶秀眉之下,美眸闪了闪,柔声道:“小郡主。” 相比咸宁公主,秦可卿看着眉眼柔顺的李婵月,心神平静许多。 “见过秦姐姐。”李婵月向着秦可卿行了一礼。 秦可卿伸手虚扶着,道:“我也不好搀扶着你,不必多礼的。” 其实三人的身份都最为特殊,因为都是贾珩的正妻,兼祧着卫国公一脉,宁国一脉,荣国一脉。 贾珩看着这一幕,心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也有些如坐针毡,局促不安。 秦可卿看向一旁的少年,忽而道:“夫君,要不将东跨院收拾收拾,我住过去,让咸宁妹妹和婵月妹妹搬过来,住我那里吧。” 贾珩:“???” 想了想,说道:“可卿,这是怎么一说的?” 秦可卿嫣然一笑,柔声道:“这不是宁国府?咸宁妹妹才是宁国一脉的。” 如果按着宁荣两府兼祧,她是不是要从这国公府里搬出去,然后给这位公主殿下腾地方的吧? 咸宁公主连忙说道:“姐姐这是哪里的话?我和婵月妹妹平常都是住在公主府的,就隔着一条街,从兴隆街那边儿就能往大观园去着。” 秦可卿美眸闪烁,柔声道:“那多不方便,夫君平常也得两头跑。” 不知为何,见着这位公主如此知书达理,心头又有些不是滋味。 这位公主哪怕是欺负她,她也不会这般酸涩,那时候夫君自会护着她的。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贾珩早已知晓秦可卿的性情,轻轻抚着丽人的素手,看向那丰润玉盘的妍丽脸蛋儿,温声道:“我在家本来就是多头跑,这些也没什么。” 秦可卿:“……” 不是,你还挺骄傲是吧? 贾珩轻声道:“隔一天两边去着就行了,真要忙起正事来,哪边儿也去不了。” 一三五宁国府,二四六公主府,周日休息,栖迟院。 其实担心什么身子熬不住,真是低估了人的潜力,就是平常的年轻人,在这个年龄就是钢板的年纪。 再说某位篮球皇帝可是一生两万个,这才哪到哪儿? 可卿现在是有孕了,按着这时候的规矩,他反而还不好与可卿睡在一块儿,但可卿还是需要他陪着的。 咸宁公主也劝道:“是啊,秦姐姐,我平常都住公主府的,先生他一个月去府上几天…十几天就行了。” 少女说着一时失言,迅速改口。 秦可卿秀丽的眉蹙起,美眸闪了闪,心头就有些古怪。 李婵月柔声道:“这边儿也挺热闹的呀,小贾…夫君,我在大观园住几天也好的吧。” 她也能时常看着小贾先生的。 贾珩看向李婵月,说道:“大观园空闲房子比较多,你过来住几天也好。” 他也好和婵月培养培养感情。 秦可卿接过话头,说道:“那这样也好,只是三姐儿也有这么多时候了,夫君什么时候将她的事儿操办了。” 贾珩道:“这几天朝堂的事儿比较忙,等过段时间挑个吉日也不迟的,我前个儿问她,看看这几天有没有时间。” 其实三姐对这个事儿似乎挺执着,好像不举行个仪式就不是他的妾室一样? 难道还眼里噙着泪对尤二姐说,“姐姐,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问题在整个宁国府,现在就没有人不知道尤三姐是他的妾室的。 不过可卿急于操持,更像是一种权力宣示,可惜今日三姐因为出身低微,没有上场的资格。 三姐撕宝钗、黛玉可能还可以,对上这等天潢贵胄,无疑是送,也容易折了可卿的体面。 秦可卿芙蓉玉面上笑意明媚,道:“那也行,等夫君下次和她说说。”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扶着你到后宅歇歇吧,她们两个也好去园子里找云妹妹和琴妹妹去玩着。” 云琴二人都是开心果,尤其是湘云没心没肺的,给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去。 秦可卿道:“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夫君也过去吧,我和咸宁妹妹还有婵月妹妹说说体己话。” 贾珩看向一旁的咸宁公主与李婵月,道:“那我先过去?” 他担心等会儿三个人打起来,应该不会,三人都是体面人,不会抓着头发。 咸宁公主笑了笑,清眸给了贾珩一个放心的眼神,说道:“先生去罢,我与秦姐姐说说体己话。” 贾珩点了点头道:“可卿,那你们姐妹说话。” 多少有些心思复杂地出了厅堂,向着大观园栖迟院行去。 此刻厅堂中就剩下咸宁公主、李婵月与秦可卿,三人虽是笑语相对,但却陷入短暂的沉默。 就在咸宁公主想要出言打破沉默之时,秦可卿说道:“公主殿下,郡主殿下。” 说着,就要作势起身行礼,当然只是做势。 倒是有一丢丢像,“金子,师娘给你跪下了。” 咸宁公主见此大惊失色,连忙搀扶说道:“姐姐可别这么折煞我和婵月了,还是唤我妹妹就是了。” 这如是挺着大肚子给她行礼,如是传到先生耳中,该如何看她? 而且那两个丫鬟可就在不远处侍奉着,定然要将这一幕告诉先生。 这个秦氏……倒是有些手段,或者说是在为着肚子里的孩子。 李婵月倒没有察觉到什么,近前搀扶着丽人的手,糯声道:“是呀,秦姐姐,你身子不方便,好端端行礼做什么,该是我和咸宁姐姐给你行礼呢。” 秦可卿道:“咸宁妹妹,婵月妹妹,以后一家人还得互相照应着,我现在有了身子,不能与夫君时常在一块儿,就想着请求着你们代我好好照顾他才是。” 眼前一位公主,一位郡主,都能帮着夫君提供着助力,相比之下,她的出身实在是有些平凡。 虽然她怀了夫君的骨肉…… 但如果这位咸宁公主不喜她们母子,夫君他常常在外征战忙碌,也未必顾及得到,宫里的手段有时候也是层出不穷的。 她这段时间听三姐说,宫里那些害人手段都是无影无形的。 可不知怎么的,就着了道儿。 “秦姐姐这话说的,姐姐的那一份儿照顾,我们怎么能代着?”咸宁公主轻声说着,拉过秦可卿的素手,似能察觉到丽人的不安,宽慰说道:“秦姐姐,我和婵月并无与姐姐一较高下的想法,如今我和婵月能时常陪着先生就心满意足了。” 李婵月也反应过来,目光莹润,说道:“秦姐姐放心,表姐没有那些天潢贵胄的脾性的。” 秦可卿柔声说道:“我自是知道两位妹妹的品格的,只是平常不在夫君身边儿,还想着两位妹妹多照顾他一些。” 咸宁公主幽怨道:“先生有时候忙起来,我们也一两个月见不着一面的。” 一时间,似乎“控诉”贾珩,在三人心头激起了共鸣。 “夫君他这二年是……”秦可卿叹道:“不过夫君他这些年也不容易,旁人只看到他的风光,却不知道他吃了多少苦。” “还是姐姐识大体。”咸宁公主清丽玉容上笑意浅浅,说道。 就在三人不动声色地过招之时,却说贾珩这边儿刚刚出了厅堂,忽而疑惑,潇潇去哪了呢? 这般想着,不由折道去了书房,只见书房之中空无一人,往日那在书案后伏案的纤丽身影消失不见。 贾珩拧了拧眉,定了定心神,思量片刻,终究有些不放心可卿与咸宁、婵月三个,等了半个时辰以后,重又回到厅堂,刚刚进入厅堂,就听得说笑之声隐约传来。 “夫君,回来了?”秦可卿笑着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这会儿快傍晚了,该用着晚饭了,就过来看看你们,该吃饭了吧,我这会儿都饿了。” 咸宁公主笑了笑道:“先生,我得和婵月去西府见老太君请安,你和姐姐说话。” 贾珩道:“也好。” 婵月作为荣国府一脉的兼祧人,自要去见见贾母这位荣国太夫人,而咸宁公主作为客人,也不可能过门而不拜。 咸宁公主看了一眼秦可卿,笑了笑道:“好了,先生不用送我和婵月了,多陪陪秦姐姐吧。” 贾珩点了点头,目送着两人离去,转头看向秦可卿,对上那张娇媚如春花的脸蛋儿,近前拉过丽人的手,笑道:“我听听孩子,他踢你了没有?” 秦可卿轻哼一声,脸颊羞红如霞,嗔道:“这会儿也没什么动静呢。” 本来还有些一些怨气,见着嬉皮笑脸就一下子散了大半。 贾珩温声说道:“孩子四五个月了,再有五个月就该出生了。” 秦可卿樱颗贝齿咬着粉唇,幽幽道:“可夫君还会有别的孩子的。” 贾珩搂过丽人的削肩,轻声说道:“但和可卿的孩子,终究是不同的。” 孕期的女人多愁善感,或者说作为元配,看着一个个女人过来分享着自己男人,难免心思黯然。 而且前不久又是一场大婚,隔着一条街,只怕咸宁公主府的鞭炮声都已经传至宁国府。 秦可卿纤纤素手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玉容怔怔失神,美眸中见着恍惚之色,柔声道:“夫君,我现在什么都可以不要,只想着我腹中的孩儿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贾珩闻言,心头微震了下,轻笑道:“你不要也不行,我将来的国公爵位将来也是咱们这一脉的,你不要怎么能行?” 说着,捧过丽人丰媚的脸蛋儿,凑到水润唇瓣边儿,低头噙着,只觉香津暗度,丁香滑腻,而丝丝缕缕的甜香,似要醉人心底。 秦可卿眼睫弯弯,美眸微微阖上,感受到那少年的亲昵。 贾珩说着,抱着可卿在怀里,轻轻抚着丽人隆起的腹部,感受到孕育的生命,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传来,说道:“可卿身上是什么香气?” “没有香气吧,我香料都不熏着了,郎中说对胎儿不好呢。”秦可卿玉颜粉红,抿了抿粉唇,柔声说道。 “也是,咱们注意一些比较好。”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那这身上就是雪香。” 随着可卿有着身孕,那种甜腻的香气在身上萦绕,贾珩不由凑到丽人秀颈上轻轻嗅着。 嗯,明显感觉可卿这二年,年龄也长大了许多。 此刻宝珠和瑞珠两个丫鬟已经红了脸蛋儿,悄悄出了厅堂。 就在夫妻二人温存着,忽而传来一声娇笑,“呦,这天还没黑透的,两口子就抱起来了。” 一袭粉红石榴裙的凤姐扭动着丰腴款款的腰肢,宛如弱柳扶风,艳丽的瓜子脸上,笑意吟吟地看向那抱在一起的两口子,对着平儿打趣道:“平儿,咱们来的这不是时候。” 平儿在一旁笑了笑,看向凤姐,不知为何,心头起了一念,大爷那天也没少抱着你。 贾珩这会儿轻轻松开秦可卿,扶着丽人坐在铺着软褥的竹榻上。 秦可卿缓缓站起身来,讶异问道:“凤嫂子这过来是?” “哎,你坐着就好,别乱动着,这不是老太太托我带句话,就说老太太在荣庆堂摆了饭宴请着公主和郡主,让你们两口子过去呢。”凤姐笑道。 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前去荣庆堂向贾母拜访,贾母就留了两人用饭,贾母本来就是喜欢热闹的,一下子派人去大观园之中唤上了李纨、钗黛、云琴、三春、纹绮,兰溪,邢岫烟等人一同过来。 贾珩看向身旁的秦可卿,轻笑说道:“那咱们这就过去吧。” “夫君,你去吧,我身子不方便的。”秦可卿眉眼娇羞,柔声说道。 她现在挺着大肚子,怎么去荣庆堂见着一众姊妹? 贾珩道:“有我在呢,我护着你呢。” 笑了笑,拉过可卿的手,微笑说道:“要不我抱着你?” “夫君。”秦可卿芳心微羞,抱着她,她还要不要见人了。 凤姐笑了笑,说道:“我们这一路看护着,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秦可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过去好了。” 有夫君在身边儿看护着,她也安心一些。 荣庆堂 贾母坐在罗汉床的软榻上,下方的两侧绣墩之上,则是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等人,屋内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 薛姨妈不停地偷瞧着那位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二位新妇,心头暗暗与自家姑娘对比。 心头泛起酸意,她家宝丫头轮品貌也是不差分毫的,再说宝丫头微胖,不像这宗室贵女看着有些瘦,未必有宝丫头好生养一些。 将来珩哥儿将来立下了功劳,有了爵位,总要男孩儿来传承着的。 邢夫人看了一眼与迎春坐在一块儿的邢岫烟,目中现出一抹满意之色。 岫烟虽然衣裳打扮比不上这两位贵女,但那股气度也不差分毫的。 而宝钗与黛玉与湘云、探春说着话,但同样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正与贾母说笑的咸宁公主和清河郡主身上。 虽然之前就在江南见过许多次,但一想到眼前两人与贾珩在昨日刚刚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两人的心思就有些异样。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俯首甘为孺子牛 荣国府,荣庆堂 掌灯时分,一种钗裙环袄说笑着,莺莺燕燕,在烛火的映照下,珠辉玉丽。 贾母问道:“去打发人看看,宝玉怎么还没过来呢?” 鸳鸯道:“老太太忘了?月底会有一次月考,老爷让二爷这几天去了学堂。” 族学中一个月会组织一次月考,而宝玉两次都是丁等,贾政勃然大怒,就让宝玉这几天住在学堂好好读书,以备下次月考。 而贾氏族学本来就是提供着食宿的。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他老子对他也太严厉了。” 不过如今是女眷聚会,宝玉过来也不大合适。 王夫人白净面皮上的浅浅笑意凝滞了下,手里的帕子攥紧了几分。 等宝玉将来进了学,将来也是能为官作宰的,现在在学堂里读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说道:“老太太,珩大爷和珩大奶奶、琏二奶奶过来了。” 屋内之中的贾母,苍老面容之上见着一丝笑意,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少年,说道:“鸳鸯,出去代我迎迎。” 鸳鸯应了一声,不大一会儿,就见贾珩与秦可卿说话之间,在凤姐、平儿的簇拥下进入荣庆堂。 贾母面带笑意说道:“珩哥儿,你过来了,可卿也过来了。” 说着,看向在凤姐和平儿一同搀扶下的秦可卿,丽人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绾起的妇人发髻之下,那张丰美、柔媚的脸蛋儿,白里透红,脸颊粉嘟嘟竟带着一些婴儿肥。 贾珩行了一礼,说道:“让老太太久等了。” 这时,咸宁公主与李婵月起得身来,近前搀扶着秦可卿,轻声说道:“夫君,你去那边儿和老太太叙话吧。” 黛玉与宝钗也起得身来,看向那粉红衣裙的丽人,目光难免落在丽人隆起的肚子上。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的水润杏眸闪了闪,珩大哥这两次欺负着她都…… 这样要不了多久,她也会有着孩子的,只是孩子没名没份的,将来也不知怎么着才好。 念及此处,少女丰腻脸蛋儿上见着怔怔,芳心却生出一股黯然。 同样是他的女人,有的人却能十里红妆,熙和宫大婚,接受百官恭贺。 黛玉眷烟眉之下的星眸闪了闪,旋即看向那坐在不远处的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儿,李纨也帮着准备软褥,铺就在软榻上,整个荣庆堂的丫鬟和嬷嬷都为之忙碌个不停。 可以说怀了贾珩孩子的秦可卿,俨然成了荣宁两府至尊至贵的人。 贾母笑着招呼说道:“可卿坐老身身边儿,过来说话。” “是,老太太。”秦可卿“哎”地轻轻应了一声,旋即在众丫鬟、嬷嬷的簇拥下来到近前落座。 这会儿,邢岫烟看向那青衫少年,怀里贴身藏着的那枚玉佩似乎有些异样。 这两天她还没有与妙玉师父提及此事,也不知如何说才好。 这几天,贾珩忙着大婚的事,其实并未与定着婚事的邢岫烟说话。 贾珩落座下来,正襟危坐下来。 这时,鸳鸯放下手中的茶盅,道:“大爷喝茶。” 贾母苍老目光中现着关切之色,说道:“珩哥儿,听说你还要去江南?” “也不一定,可能是去青海,或者西宁。”贾珩放下茶盅,迎着众人的关注目光,说道。 “青海?西宁?”贾母诧异了下,说道:“金家在西宁。” 贾珩道:“那边儿最近有着战事,金家前不久从西宁出兵,向青海出兵,西北战事重起。” 贾母感慨说道:“珩哥儿这还真是没有歇两天,就又要去忙着了,这都好几年了,珩哥儿在家里待着的时间拢共也没一年吧。” 凤姐笑道:“老祖宗,也就是珩兄弟这二年不间断的奔波着,不然也不能年纪轻轻就封着国公。” 贾母笑了笑,道:“这话也是这个理儿。” 说着,关切的目光投向贾珩,说道:“老身想着,珩哥儿你媳妇儿腹中有了胎儿,你这段时日也多陪陪你媳妇儿还有公主和郡主。” 秦可卿珠圆玉润的声音响起,说道:“老太太,夫君他忙着国家大事,关乎社稷和天下百姓,我也不能为着一己之私。” “可卿你是个识大体的。”贾母笑了笑,轻声说道:“国公爷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有时候十天半月不在家,但国家也不可能一直有着大战,等再过二三年,天下太平了,让珩哥儿好好陪着你和孩子。” 贾母说着,看向咸宁公主与小郡主,慈祥笑道:“咸宁和婵月,你们两个也在府中多住两天。” 咸宁公主笑了笑道:“老太太,婵月说这两天寻着林妹妹玩呢,我明个儿还有事儿,倒不能与先生在这儿了。” 贾母看向一旁一副宁静之态的黛玉,道:“玉儿,让婵月给你住一块儿,你们两个晚上也好说话。” 现在府中还有两个,宝丫头还好说,纵是为妾也没什么,林丫头她将来怎么和珩哥儿在一块儿,也是个事儿。 其实,贾母对黛玉的疼爱,自不是宝钗可以相提并论的。 黛玉眷烟眉下的星眸瞥了一眼那少年,声音娇俏道:“我也说正这么着。” “老太太,饭菜准备好了。”林之孝家的低声说道。 贾母点了点头,笑着招呼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咱们都用着晚饭吧。” 说着,众人移步餐桌,纷纷落座,虽然有着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两位天潢贵胄,但因为有着湘云与宝琴,倒也有说有笑。 一场饭菜吃到酉正时分,众人漱罢口,重又落座品茗。 凤姐艳丽玉容上笑意明媚如花,说道:“老祖宗,刘姥姥说过段日子上门,给您老请安呢。” 贾母道:“刘姥姥?” 凤姐道:“她说庄田一些时令的瓜果,自己种的,给老祖宗送过来尝尝鲜。” 贾母笑道:“我正说在府中没什么事儿,让她过来解解闷儿也好。” 就这样,等到戌时,李婵月与黛玉去了潇湘馆,而贾珩则是与凤姐、李纨、平儿等众丫鬟和嬷嬷,小心翼翼地扶着秦可卿返回后宅,凤纨平三人各自回得住处不提。 夫妻两人坐在厢房中叙话,也是耳鬓厮磨着。 贾珩轻轻环住丽人的丰腴腰肢,见着神情小意可爱的丽人,忍不住亲了一口那红若胭脂的丰润脸蛋儿,道:“这不是先让你试着。” 可卿身怀六甲以后,容貌也长开了许多,那种丰艳、轻熟的气韵难以掩藏。 秦可卿此刻感受着少年的心神悸动,婉丽眉眼之间羞不自抑,说道:“夫君,我打发宝珠唤着三姐儿过来吧。” 贾珩轻声说道:“你想唤着就唤着吧。” 其实,等会儿还真的离不开三姐,他现在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似乎力气不涨了,但那方面的精力却江河浩瀚,滔滔不绝,反而神清气爽。 不大一会儿,伴随着环佩叮当之音响起,尤三姐从外间款步而来,少女一身桃红比甲,下方穿着一袭蓝白色裙裳,少女身材合中,烟视媚行,柳眉笼翠雾,檀口点朱砂。 “大爷,秦姐姐。”尤三姐轻笑了一声,柔声说着,然后来到床榻近前,落座下来。 贾珩凝眸看向容色艳冶的少女,轻声说道:“三姐过来了。” 论起颜色,尤三姐的确生的艳丽动人,只是眉梢眼角的那股泼辣比之凤姐也不遑多让。 尤三姐侧着身子,给秦可卿捏着肩头,笑问道:“姐姐今个儿去了西府?” “老太太请着公主和郡主一同用饭,就随着夫君过去了。”秦可卿柔声道。 显然也十分受用着少女的伺候。 尤三姐柔声说道:“姐姐与那位公主殿下和郡主娘娘见过了?” 秦可卿轻笑道:“见过了,婵月妹妹去了林妹妹那住两天,咸宁妹妹回去了。” 尤三姐轻笑了下,倒没有说话。 她就知道那位公主殿下不会来宁国府留宿,这位小郡主等过两天也会回公主府,如此一来也好。 贾珩这会儿唤着宝珠去打了一盆热水,岔开话题问道:“三姐儿,上次让你挑的日子,你挑好了没?” 尤三姐笑靥娇媚,问道:“大爷,月底怎么样?” 现在大爷名义上可是一个妾室也没有纳着,她如今捷足先登,也算是比那薛家姑娘先行一步了,如果她能早一点儿有着孩子就好了。 听说那薛家姑娘奔着正妻去的,可兼祧已是立了惊天之功,如何还能再娶一位正妻? “月底不一定还在京城,要不就这两三天吧,可能还有空暇。”贾珩拉过少女的纤纤柔荑。 其实纳妾流程没什么复杂的,就是一顶花轿,然后尤三姐的院落里贴着张灯结彩,然后寻处院子宴请着尤家的宾客。 以往不想操持,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但现在是可卿张罗的,也算是当家主妇身怀六甲时的固宠手段,从这点儿上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尤三姐芳心微喜,艳冶的脸蛋儿现出两个梨涡,说道:“那我就照大爷说的办了。” 她也不说大操大办,但该下的帖子,比如给蘅芜苑、潇湘馆那些都下一封帖子。 这会儿,宝珠和瑞珠端着一盆热水过来。 贾珩笑了笑道:“三姐儿,服侍我洗脚吧,等会儿你也照看着你秦姐姐。” 其实,三姐还是挺会照顾人的,而可卿孕期之时,其实还有点儿黏人,等会儿都得安慰一番才是。 尤三姐应了一声,然后帮着贾珩去着靴子,袜子,放进铜盆之中洗着。 夜近亥时,庭院之中万籁俱寂,外间的帷幔缓缓放下,但糊着蚊帐的窗户却开了一些,以便通风。 帷幔四及的床榻上,隐约传来丽人娇羞不胜的声音:“夫君,别…别闹着孩子了。” 正自侧方停车的贾珩,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安慰说道:“放心好了,这样不会伤着的。” 可卿也有些想他了,他能感受到,想得紧,想得热泪盈眶。 秦可卿似是腻哼一声,也不再应着。 也不知多久,窗外明月渐渐西沉,崇平十六年的仲夏之夜,悄然逝去。 …… …… 翌日,清晨时分,一道道金色晨曦照耀在雕梁画栋的庭院中,林木上恍若笼罩了一层金色纱衣,夏日的鸟鸣在庭院中响起,愈见静谧。 贾珩换了一身衣裳,用罢早饭以后,前往书房,准备寻着札子过来。 “锦衣府在西宁的飞鸽传书,西宁府卫大败,金孝昱战死于海晏,和硕特蒙古兵进湟源县城。”昨天消失了一天的陈潇,一身做工考究的飞鱼服,手里拿着一份军报,轻声说道。 贾珩接过那张笺纸,迅速阅览而罢,眉头皱了皱,说道:“金孝昱战死了?” 这位西宁郡王世子虽然与他有着一些过节,但如今战死沙场,往日恩怨倒有些过眼云烟之感。 陈潇道:“西宁方面已经确证,抚远将军金铉正在向朝廷请求援兵。” 只能说形势变化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贾珩收起笺纸,看向外间的天穹,说道:“我得即刻进宫,禀告圣上。” 想了想,看向一旁的陈潇,温声说道:“潇潇,你昨个儿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陈潇闻言,眉眼间现出一抹羞恼,声音清冷说道。 昨晚到了后面,没少折腾她,这是习武体质好,不用怜惜是吧? 贾珩看了一眼陈潇,笑了笑道:“你别整天神出鬼没的。” 陈潇轻声道:“我平常就在锦衣府,你平常只是不留意罢了。” 贾珩深深看了一眼少女,默然片刻,说道:“那我先进宫了,等我回来。” 潇潇还是有些事情瞒着他的,哪天逮个机会问问她? 大明宫,含元殿 崇平帝手中看着桌案上的奏疏,面上见着一抹思索。 昨日大婚上请战的南安郡王并没有放弃,今日又递送着奏疏进宫,不仅是南安郡王,还有柳芳、石光珠等人也纷纷递上请战奏疏。 “陛下,卫国公在外递了牌子求见,说有急事求见陛下。”戴权躬身一礼,低声说道。 “宣。”崇平帝放下奏疏,面上见着讶异,说道。 不大一会儿,贾珩在两个内监引领下到了门口,跨过门槛,趋入殿中,朝着那条案后的天子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子钰,平身吧。” 贾珩道:“回圣上,今早儿西宁方向的锦衣府卫探事飞鸽传书,金孝昱领三万兵马在海晏城为和硕特蒙古的多尔济部大败,三万西宁边军几近全军覆没,金孝昱战死,西宁方面驻兵湟源县城,与蒙古对峙,西北边患,永无宁日了。” 崇平帝闻言,起得身来,惊怒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详细战报应该还在路上,西宁郡王之弟抚远将军金铉的求援战报,已经以六百里加急在路上。”贾珩说道。 崇平帝脸色阴云密布,沉喝道:“三万兵马,一战尽殁!这金孝昱竟这般不济事?” 贾珩道:“父皇,金家久镇西北,因一族私利而内斗频频,金孝昱急于立功,轻敌冒进,更有女真的岳讬暗中相助和硕特蒙古,此一败,和硕特蒙古与女真多半要威逼西宁。” “威逼西宁?这怎么说?”崇平帝面色凝重道。 贾珩道:“如果西宁边军再败,蒙古与女真兵临城下,西宁城就危在旦夕,况且,一旦女真与和硕特成为盟国,辽东再从宣大、蓟州入寇,我方就是两面迎敌,左支右绌,那时局面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这才是岳讬的厉害之处,激起和硕特蒙古在西北自立的野心,顺势与和硕特蒙古联合,两面夹攻大汉。 崇平帝眉头紧皱,忧声道:“如此一来,西宁方面是不得不出兵了。” 可以说,贾珩的判断还是让崇平帝信服的。 “女真刚刚在北方大败一场,这女真派了一个亲王前往西北,就闹得我西北边患不停。”崇平帝起得身来,来回踱着步子,说道。 贾珩道:“如是西北乱起,朝廷更加疲于应对,儿臣愿领兵前往,扫清青海诸胡,顺势收复西域。” 崇平帝沉吟道:“你刚刚回来,还是太过辛苦了,况昨日不是说朝廷刚经大战,不宜大动干戈,朕的意思是先派出援兵驰援西宁,子钰觉得如何?” 贾珩道:“可以先派一支偏师。” 一旦全面开战,就又是国战级别的战事。 崇平道:“朕思量南安郡先前也是去西北查边过很多次,在西宁也是立过不少功劳的。” 贾珩道:“南安郡王已经年迈,儿臣以为不会是岳讬的对手。” 其实他如果不再次相请一次,那是真的不行。 事后天子可能会说,你就眼睁睁看着朕用了这么一个废物点心?真是朕的好女婿啊。 崇平帝想了想,劝道:“南安怎么也是久经行伍之人,子钰,虽然他过往因为金柳牛三家与你有些嫌隙,但如果只是安定西北,应该无大碍,江南那边儿还是离不得你,今个儿高仲平的奏疏递送过来了,说江南四条新政,江苏率先实行,也希望你能去江南共商新政事宜。” 贾珩闻言,心头微诧。 这个高仲平…… 崇平帝沉吟了下,说道:“今天又递送了请战奏疏,朕也不好一再拂去其请缨之心。” 贾珩一时默然,说道:“父皇,军国大事,生死之地,南安郡王毕竟老迈昏聩,不是儿臣信不过他们,岳讬此人的确不好对付。” 作为天子的女婿,有的时候不适当这样执拗一下,就显得私心太重。 当然,事后南安等人大败以后,他还要安慰天子那颗受伤的心灵。 其实他还是有些担心,真的等南安郡王大败以后,天子会不会又羞又愧。 至于南安郡王会不会不败反胜,这个基本没有可能。 见少年如此坚持,崇平帝想了想,说道:“那就先让朝臣议议吧。” 而随着时间流逝,西宁郡王世子金孝昱领军从征青海,三万兵马尽殁于海晏县,金孝昱本人战死的消息如一阵旋风般刮过京城。 一时间,神京城中哗然一片。 就在不久之前,大汉才取得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现在竟在西北吃了一场败仗,难道青海的鞑子比辽东还要难对付? 而崇平帝也召见了内阁、军机处,六部九卿、左右都御史在含元殿召开廷议。 神京城,南安郡王府,书房之中—— 南安郡王严烨坐在条案之后,周围是柳芳以及石光珠等人,正在议着青海的边事。 柳芳宽慰道:“王爷不必担忧,想西宁边军纵然不敌,也应该无大碍才是。” 石光珠也道:“世伯,西宁方面的兵马只要及时相援,就不会有事,西宁边军足足有着十多万人,原就是精锐劲旅。” 南安郡王道:“老夫去过西北查边,西北边军不比京营兵马,据那小儿所言,女真的郡王岳讬也去了青海,如得其臂助,只怕西宁方面未必抵挡得住,我们这边儿需要及早发兵救援了。” 凡战事一牵扯到女真,就会变得棘手起来,而且小儿虽然骄横跋扈,有的时候这眼光…他也不能不当回事儿。 石光珠道:“世伯,如果能从京营调兵十万,定然马到功成。” “京营那红夷大炮隔着好几里都能轰击敌营,只要将大炮拉到西宁城头,来多少兵马死多少,这功劳白捡一样!”柳芳目光闪起亮光,振奋说道。 马尚点了点头,说道:“柳兄所言不错,这次是我们千载难逢的良机,西宁一旦战起,朝廷必然用着我们,不说其他,单说那卫国公刚刚征讨而返,就再次领兵出征,合着大汉除了姓贾的,其他一个能领兵打仗的都没有?” 南安郡王苍老目光亮起,道:“等会儿我们再写一封奏疏请战,那时领兵十万,前往西宁,与西宁边军一举荡平青海!” 众人纷纷称是。 就在这时,外间的老仆禀告陈瑞文来访,不大一会儿,陈瑞文进得书房。 南安郡王看向那青年,问道:“贤侄,兵部那边儿可有最新塘报传来?” 原来一早儿,南安郡王就让陈瑞文去兵部盯着最新关于西宁的情报。 陈瑞文面色难看,道:“世伯,兵部倒没有塘报,但宫里刚刚召见着兵部的人进宫商议兵事,提及西宁边军三万兵马尽殁于海晏县城,西宁郡王世子战死,西北边情危急。” “什么?”南安郡王凝眉说道。 厅堂之中的几人同样霍然一惊,面面相觑。 “怎么可能?孝昱能征善战,怎么可能会丧命敌手?”石光珠目光惊疑不定。 治国公之孙马魁皱眉道:“足足三万兵马,如是打不过,突围而走应该没有什么难处,为何连金兄都会殉国?” 陈瑞文叹了一口气,说道:“听说是女真亲王岳讬前往了青海蒙古助拳和硕特部,金兄就是被这岳讬所斩。” 柳芳道:“王爷,这……” 毕竟也是当初一同吃过板子的同僚,此刻闻听金孝昱战死,也有些心有余悸。 南安郡王眉头紧皱,说道:“现在说这些已无用,宫里等会儿就会急召我等议事,这是我们的一次机会!” 此言一出,众人重又颓然坐将下来。 有些事儿先前就隐隐有着预兆,女真一旦派人搅乱西北局势,朝廷就会变得被动。 “王爷,宫里派了天使,相召诸军机至殿中议事。”就在这时,一个老仆立身在廊檐下,朝着屋内的南安郡王唤道。 严烨沉声道:“宫里想来是议着出兵之事,我们去看看。” 说着,起得身来。 而其他几人则是先出南安郡王府,从自家寻了轿子出发,向着宫苑行去。 第一千零三十章 楚王:我与卫国公还能结个儿女亲家? 大明宫,含元殿 这既非正朝,也非午朝,而是一场紧急御前会议。 大明宫含元殿梁的地板之上倒映着五府、六部、九卿、六科掌印与掌道御史的文武官员,此外还有齐王、楚王、魏王三位藩王在一旁列坐观政。 今日是一次廷议,议边事。 崇平帝坐在御案之后,脸色不虞,那张阴沉如铁的面容上,似有戾气若隐若现,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内阁、军机处的大臣。 大汉朝的文武群臣同样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心头惊怒不已 如果不是在以往,满朝文武群臣可能不会如此哗然,但经过近二年大汉连战连捷,在北方战事以及南方战事频频取得大胜以后,已经形成了对胜利的心理依赖。 崇平帝冷声说道:“诸卿,西北蒙古鞑子气焰猖獗,杀我官兵,占我疆土,诸位觉得如何应对?” 下方一众文官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议。 “圣上,微臣以为还是需早发天兵奔赴青海,速定边患!”这时,吏部左侍郎庞士郎高声说道。 贾珩当先越众而出,主动请缨说道:“回圣上,微臣愿领兵前往西北征讨和硕特蒙古!” 此言一出,在场朝臣不喜反忧,甚至暗暗皱眉。 如何还能让卫国公前往西北?这要再立了大功,难道还要升着爵位? 那等将来对上东虏再立了功劳,更是封无可封,这对社稷更是祸非福! 许庐瞥了一眼那站在前列奏事的少年,眉宇之下,目中也现出一抹忧色。 西宁大败,这又让卫国公说中了! 前日就提及金孝昱领兵出征以后,可能会大败亏输,果然不过一日的光景,西宁的败报已经递送过来。 纵然道一句料事如神都不为过。 可愈是这样,不能将大汉兵事尽委之于一人。 此刻可以说,许庐这等忠直之臣的想法也是殿中一些文臣的想法。 就在这时,一个内监快步跑来,朝着崇平帝禀告说道:“陛下,南安郡王以及诸军机进宫奏事了。” 说话的功夫,只见南安郡王严烨以及柳芳,石光珠等人浩浩荡荡地进入殿中,行礼之后,山呼万岁之声此起彼伏。 崇平帝目光投向严烨,说道:“严卿平身。” 说话之间,严烨连同柳芳、石光珠、马尚、陈瑞文等人纷纷起身。 崇平帝问道:“严卿可曾知晓青海的败报,金孝昱领兵三万与敌寇对战,三万兵马尽殁于海晏。” 就在前天,西宁递来捷报之时,眼前这些人口口声声说西宁方面必胜,结果事实证明金孝昱领兵袭击海晏,就是彻头彻尾的军事冒险。 严烨面色一肃,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当速发兵救援,西宁府卫兵马战力不济,为蒙古鞑子所败,一旦彼等做大,勾连青海诸胡番人,有可能兴兵威逼西宁,一旦如此,我大汉恐怕如北宋之西夏,西北真的永无宁日。” 说着,整容敛色,说道:“微臣愿领兵出征,为圣上平定西北边患。” 柳芳道:“圣上,微臣也愿前往西北从征!” 石光珠等人也越众而出,道:“微臣愿前往西北从征!” 一如当初大婚之日的踊跃请战,南安郡王严烨与柳芳、石光珠等开国武勋,纷纷主动请缨。 崇平帝默然片刻,问道:“如今卫国公与南安郡王都要领兵出征,诸卿以为何如?” 此刻的天子心底明显也有些犹豫,或者说,贾珩昨日提及南安郡王等人可能会败,对天子造成了一些影响。 因为,贾珩说中了太多的事情,就连金孝昱大败就为贾珩精准预言。 这时,刑部侍郎岑惟山手持象牙玉笏,出班奏道:“圣上,微臣以为卫国公大战方回,朝廷为矜恤功臣而计,不宜再行劳苦奔波。” 刑部尚书赵默在一旁听着,嘴唇翕动了下,终究没有开口。 这位刚刚深陷科举舞弊案的前内阁阁臣,最近于朝廷大政已是蛰伏了起来。 贾珩据理力争说道:“岑大人,在下并不觉得奔波劳苦,再说为朝廷兵事分忧,何以言苦?” 这时,吏部尚书姚舆拱手说道:“圣上,微臣以为,京营大战方回需得休整一番,不能再派兵马,还是休养生息为要。” 这时,礼科都给事中胡翼道:“姚大人所言甚是,卫国公刚刚大婚,朝廷为矜恤功臣而计,也不能多次派以征讨之苦。” 江南道掌道御史陈端道:“圣上,春日我大汉才与东虏大战一场,兵马刚刚凯旋,再行出征西北,将士厌战。” 南安郡王严烨说道:“京营在出征之前还有数万兵马留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王率领这些兵马,再带着红夷大炮。” 贾珩皱了皱眉,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南安可以败,但红夷大炮不能任由彼等带走,否则一旦落入蒙古或者女真之手,以后大汉的火力优势荡然无存。 但现在不仅是天子不想让他领兵,就连在场的文臣也不想他再去领兵前往青海。 哪怕再不愿承认,他大胜女真,尚配公主和郡主以后,就应该韬光养晦。 果然,崇平帝沉吟片刻,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群臣,问道:“李阁老如何看?” 李瓒道:“京营方历大战,微臣以为不宜再起国战,如是从京城抽调一支精锐,整合宁夏、西宁兵马驱逐青海蒙古和硕特部,是否可行?” 此言一出,吏科都给事中说道:“圣上,微臣以为李阁老此策可行,相比女真为我大汉心腹之患,青海蒙古诚为疥癣之疾,宁夏、甘肃两镇再加上西宁的十余万兵军,以京营统合,足以平定。” “诸卿以为,何人领兵为佳?”崇平帝沉吟片刻,问道。 李瓒一时犹豫,并未回答。 虽然他仍倾向于卫国公领兵前去西北,但一国之兵事,仅用一人也说不过去。 其实,不仅是陈汉,就是任何一个朝代,只用一人的情况就是逐渐为其主导大权,最终大权旁落,没有例外。 越是名将云集,越不会出现武将谋朝篡位的风险。 这时,内阁首辅韩癀手持象牙玉笏,朗声道:“圣上,微臣以为南安郡王老成谋国,可以领兵前往。” 如今朝廷兵事再一家独大,于社稷不利。 “微臣附议。”许庐手持象牙玉笏,拱手说道。 齐昆目中现出一抹明悟,拱手说道:“微臣附议。” 那废两改元也需卫国公操持,西北之事不过疥癣之疾,南安郡王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出马,应该并无大碍。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在这一刻,科道御史也纷纷出班附和,可以说让卫国公歇歇的共识,早就在大汉群臣心头达成。 贾珩看着这一幕,目光深处幽沉几分,心头就有了一些感慨。 陈汉自立国以来这么多年,也遵循着兵事不尽委一人的潜规则,太宗、隆治年间的几场战事都陆续出现了一批新的武侯就是明证。 可以说这是陈汉君臣心照不宣的政治默契。 但该请战也得请战。 只是庙堂衮衮诸公真的以为凭借着南安郡王等人,可以战胜和硕特蒙古? 但这种话就不适合公众场合说了,既然天子已经选定了人,再说这种话就是打着天子的脸。 南安郡王听得殿中满是响应之声,心头振奋莫名。 小儿不知轻重,什么功劳都想揽在自己身上,如今朝臣果然都起了警惕之心,还是太年轻啊。 崇平帝道:“子钰,你刚刚成婚,又要去江南清剿海寇,这次就交给严卿等人。” 再是好用也不能只用子钰,必须要在兵事上有着可以抗衡的武勋,大汉的兵事不能一条腿走路。 这也不能算是打压,子钰去了江南帮着试行新政,清剿海寇,立了功劳,该加官进爵,还是可以加官进爵的。 贾珩面色不改,拱手道:“微臣谨遵圣旨。” 事到如今,也只能任由着大汉君臣一厢情愿地折腾了,他也算仁至义尽了。 事实上,如果没有五次反围剿失败,也不会有某某会议。 南安郡王此刻与柳方等人听到那少年的声音,只觉一股舒爽涌上心头。 何曾看到小儿这般吃瘪?真是痛快啊! 你就是再能打,但天子和朝臣就是不用你,你又能如何? 而且,这是君臣起了猜忌之心了? 南安郡王目光闪了闪,心头冷笑了一声。 一旦君臣互相猜忌,以后反目成仇也只是时间问题。 崇平帝朗声说道:“子钰这几天,也收拾收拾去着江南,北静王水溶和两江总督高仲平上疏催了多次,江南和东南沿海,迫切紧要不在西北边事之下。” 贾珩拱手道:“微臣遵旨。” 说着,徐徐退回朝班。 魏王陈然看向那如青松昂然而立的蟒服少年,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他,定然全力信任着子钰,父皇其实心底深处还是猜忌着子钰的。 崇平帝沉吟说道:“领兵主帅已敲定,诸卿议一议何时出兵,出兵几何,粮草辎重从何转运?” 贾珩这时候面色默然,此刻他不是主事人,就应该保持沉默。 南安郡王道:“圣上,西宁军情急如星火,微臣以为当拣选京营铁骑迅速出兵,如果勇营为京营骁锐,微臣调集此营兵马,由柳芳统领,可为前锋。” 贾珩闻言,心头冷笑,这个南安郡王心里藏着坏水,如果调拨了他的果勇营,势必要用为炮灰,然后可以随意炮制他手下的军将。 不过此事不需他去争执、维护。 柳芳此刻面颊潮红,抱拳说道:“圣上,微臣愿为大军先锋,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崇平帝不置可否,而是看向李瓒,问道:“李卿,施卿,怎么看?” 李瓒皱了皱眉,说道:“微臣以为,京营上次调拨果勇营以及奋武营刚历大战,正是将疲兵乏之时,还需休整,如调集兵马,可调集上次在京城留守的兵马,也算是轮换征战之意。” 兵部侍郎施杰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也是此理,上次女真数路入寇,神京城中留守兵马皆为京中精锐,这次西征,也能成全彼等将校杀敌报国,建功立业的拳拳之心。”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两位爱卿说的在理,京营不是一路兵马,而上次出征北疆的兵马,这次也要休整。” 南安郡王闻言,心头虽然失望,但也不好多说其他。 好在京营二十余万兵马,还有其他兵马可以调拨。 “此次发兵多少为宜?”崇平帝紧接着问道。 “圣上,微臣此次扫平青海蒙古,平定西域,至少需十万兵马,同时那红夷大炮也应该拉上。”南安郡王高声道。 不等其他臣子出言,崇平帝已开口说道:“这次主要是遏制青海蒙古,收复西域要与和硕特蒙古,准格尔全面开战,我大汉如今正值内修兵政之时,不宜即开国战。” 南安郡王闻言,拱手相请说道:“是臣考虑欠妥。” 李瓒道:“圣上,既是统合宁夏,甘肃、西宁等地兵马,朝廷兵马也不宜派的过多,否则辎重军需也供应不及,微臣以为五六万足以济事。” “五六万。”崇平帝思量了下,颔首道:“五六万统合宁夏、甘肃、西宁三地兵马,也有二十余万也足用了。” 宁夏、甘肃两镇原本就屯驻有十二三万兵马,如果再加上西宁的十余万兵马,兵力的确是够用。 崇平帝沉吟片刻,道:“军需之事,谁来操持?” 这时,从户部尚书齐昆伸手越出一人,身形肥硕,一晃三摇,拱手说道:“父皇,儿臣愿帮着大军押送粮秣。” 崇平帝打量着那面庞胖乎乎,一副慨然之色的陈澄,说道:“你?” “上次在太原,儿臣就已押运过粮秣,如今也算是轻车熟路。”陈澄肥胖面容上带着憨厚的笑意,趁机相请道。 崇平帝默然片刻,说道:“那就由齐王陈澄押送粮秣。” 上次齐王的确没有出什么纰漏。 楚王这时眸光闪了闪,想了想,终究没有拱手出班。 看卫国公的意思,似乎不大看好这南安郡王领兵,他是不是应该再等等? 对了,南方不是子钰要和北静王清剿海寇,他掺和着那桩事儿也就是了,一样能立着功劳。 “军机处拟旨,以南安郡王严烨为征西大将军,掌金印,节制宁夏、甘肃、西宁等军镇兵马,领兵六万前往西宁,点齐军将,择日出征西北。”崇平帝沉吟片刻,说说道:“以仓场侍郎陈澄为粮秣转运使,供应大军军需。” 严烨闻言,心绪激荡,面颊潮红,拱手相拜道:“微臣定不辜负圣上信重,为圣上荡平青海胡番。” 柳芳、石光珠等人也都纷纷拱手应是。 至此,就这般事情定下。 崇平帝又是看向那面色沉静如渊的蟒服少年,出言安抚道:“子钰也收拾收拾,前往江南督问军政,海关和江苏、河南的新政,还有海师筹建事宜,这些都需子钰操持。” 贾珩拱手道:“微臣遵旨。” 一场朝议渐渐散去。 几乎一阵旋风般,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神京城,由南安郡王严烨领兵六万,前往西宁,征讨青海蒙古。 贾珩则是离了含元殿,沿着朱红宫墙高立的宫道,向着宁国府快步行去,有些心事重重。 此战不知要损伤多少无辜将校的性命。 南安郡王此刻则留在了内书房,由崇平帝面授机谊。 柳芳与石光珠、马尚、陈瑞文则是随着三三两两的文武官员,向着殿外行去。 瞧见前方不远处快步行着的少年,柳芳故意高声道:“这下王爷一去青海,灭了青海蒙古,到时候再收复了西域,这可是拓边开荒之功,不是那些依仗着火铳利器侥幸大胜的人可比的。” 马尚众人有说有笑,只不过目光多是留意着那前方昂然而行的蟒服少年。 贾珩乜了一眼柳芳,目中冷芒闪烁,旋即,暗暗摇头。 死人而已,不用多做废话。 “卫国公留步。”就在这时,身后一道清朗洪亮的声音唤住了贾珩。 贾珩面色微顿,转过身来,凝眸看向来人,其人面容俊朗,器宇轩昂,拱手说道:“楚王殿下。” 楚王笑了笑,说道:“卫国公,小王刚刚向父皇求了差事,过段时日就前往江南兵部查察军器,同时也是去看看王妃,王妃再有三四个月也该生产了。” 因为贾珩当初一场大战,不仅是齐王陈澄吃到了红利,由郡王升爵为亲王,楚王也以勤勉而为崇平帝夸奖了不少次,近来可谓春风得意。 而且,还有一件事儿,让楚王心头暗爽,那魏王妃肚子至今没有动静,宫中那位宋氏已经决定为魏王纳妾了。 说着,楚王似乎为了拉近关系,笑了笑道:“听说卫国夫人也有了身孕?” 贾珩道:“是有着,年初时候有的,如今胎儿也有四五个月了。” 楚王似是开着玩笑,又似是试探说道:“还真是巧着,这就差了一两个月,如果王妃和尊夫人各自生了男孩儿和女孩儿,我与卫国公还能结个儿女亲家了。” 贾珩:“???” 楚王这是什么话? 这怎么能行?两个孩子都是他的种,怎么结亲家?这简直是人伦惨剧。 见贾珩愣神,楚王心头也觉得这不无实现可能,笑道:“卫国公觉得如何?咱们两家不妨定个娃娃亲。” 贾珩连忙收回心神,连忙说道:“王爷说笑了,天潢贵胄的亲事,岂能草率而定?再说王妃那边儿也未必喜欢。” 如果甄晴知道这一茬,估计能气的一磨盘坐死他。 楚王闻言,心头虽然有些失望,但面色不露分毫,俊朗的面容上笑意热情不减,说道:“卫国公,王妃那边儿未必不许,不过这次南下以后,还望卫国公多加照拂甄家。” 贾珩道:“王爷客气了。” “卫国公,柳妃听说甄家两位妹妹在府上,就想邀着两位甄家妹妹一起到府上用个饭,卫国公可否赏光。”楚王趁机相请说道。 贾珩道:“此事……” 楚王道:“正好也是为卫国公践行,卫国公先行一步,这边儿还有一些军械督造的手尾,小王正好还有一封书信,可由卫国公转送给王妃。” 分明是担心贾珩不许,楚王就找了个送信的由头。 魏王陈然此刻在不远处行着,见得贾珩与楚王叙话的这一幕,眉头皱了皱眉,心头有些不喜。 一旁的礼部侍郎周廷机察言观色,笑了笑问道:“魏王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没什么。”魏王陈然眸光深深,低声道:“周大人继续说。” 周廷机叙道:“殿下,这次新科科举,按圣上的意思是由柳大人主持,殿下可有什么主张?” 眼前这位皇后元子,礼贤下士,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真不愧是天潢贵胄。 魏王陈然沉吟片刻,说道:“柳大人学识渊博,德高为范,由其主持科举,孤在一旁协助,也能学一些东西。” 这柳政是楚王兄的岳父,先前的科举舞弊案,竟然没有牵连不说,还因为耿直方正而升迁至礼部,以其清流身份,将来入阁也不一定。 贾珩与楚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应了其相邀之宴,而后向着宫门走去,待出了宫门,翻身上马,说道:“楚王殿下,告辞了。” “卫国公慢走。”楚王陈钦笑了笑,然后在仆人的陪同下上了轿子,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魏王,心头冷嗤。 他方才就是故意给魏王看的。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南安:这有没有喜和江南人杰地灵,有何干系? 南安郡王府 “哈哈。”严烨以及柳芳等人落座在厅堂之中,厅堂之中顿时响起一阵哈哈大笑,真应了一句话,弹冠相庆。 “世伯,你是没瞧见那贾珩小儿的脸色,一张脸都青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柳芳笑了笑,幸灾乐祸道:“估计都想不到,朝堂上下都不想让他去西北。” 石光珠道:“他想领兵前往西北,什么功劳都让他揽了,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陈瑞文点了点头,道:“这就是贪心不足,哪怕是开国时候,也不是说谁能打,就将所有战事包揽在身上的。” 马尚等人连连点头。 否则,四王八公之中,就属北静王水家先祖最为能打,难道功劳让他一人给立完?那当朝天家岂不姓水了? 严烨笑过之后,沉吟道:“也不能大意,这一次是我等开国武勋一脉的机会,定要扬眉吐气。” 马尚唏嘘感慨说道:“世伯,孝昱兄弟这场仗败的冤,三万兵马让人给包了饺子,连自己都战死沙场,壮烈殉国。” “本王刚才听着,孝昱固守海晏,独木难支,这就是犯了兵家大忌。”严烨目光灼灼,手捻颌下黑须说道。 就在众人议事之时,一个丫鬟说道:“王爷,太妃来了。” 众人心头就是一惊。 而说话的功夫,只见一个满身绫罗绸缎的老太太在一众钗裙环袄的搀扶下,来到厅堂。 “见过母亲。”严烨起得身来,向着南安太妃行礼拜见。 在场众武勋同样纷纷行礼说道:“我等见过太妃。” “烨儿,你们是刚从宫里回来?老身怎么听着金家出事儿了。”南安太妃眉头微皱,白净面皮上满是忧切。 说着,在几个嬷嬷和南安王妃罗氏的搀扶下,来到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 严烨道:“回禀母亲,孝昱贤侄在西北为和硕特蒙古所败,三万兵马尽殁于海晏,不幸罹难,宫里为这事儿愁的不行。” 南安太妃闻言,叹了一口气,说道:“孝昱那孩子是个好的,老身也见着几回,你们都坐吧。” 严烨道:“儿子已经在今日朝廷会上向圣上已经请战,圣上已经下旨允准了。” 南安太妃目光关切,道:“烨儿,你这次领兵前往西北,有多少把握。” 可以说,相比严烨因为领兵而大喜过望,南安太妃还担心着自家儿子领兵出征,步了牛家的后尘。 南安郡王一脉,世袭罔替,如无必要,能不出去打仗就不出去打仗。 “回母亲,儿子有十二成的把握!”严烨面色豪迈,说道:“大汉京营军力全复,在今年春发生在宣大的战事已经证明,我大汉军卒只要操演不辍,军力回复只是时间问题。” 南安太妃闻言,拧起得眉头舒展开来,说道:“这样一说也是。” 严烨道:“母亲放心,此战定然马到功成。” “你有把握就好。”南安太妃点了点头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老身还有另外一桩事儿要和你说,就是以柳。” 严烨皱了皱眉,问道:“以柳她怎么样了。” 这时,柳芳与石光珠对视一眼,连忙拱手说道:“王爷,太妃,时间已至午时,我等先行告辞。” 接下来就是人家的家事,他们就不好听着。 严烨点了点头,唤过一个老仆,送着柳芳等人离去。 待几人离去,南安太妃对严烨说道:“这不是她一直没有孩子,宫中的皇后娘娘就想为魏王纳着侧妃,说是人都选好了。” 严烨眉头凝重,问道:“这怎么回事儿?儿子忙于军机枢务,尚不知还有此事,以柳她……” 南安太妃叹了一口气,道:“人家天家注重子嗣传承,我们也不好说什么的,只是可惜了以柳啊。” 严烨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本来是为了押注魏王,将来女儿的儿子能够立为太子什么的,现在过门一年多,竟然连个动静都没有。 南安太妃轻声道:“老身听说南方金陵城有一位妇科圣手,想着让以柳去金陵老宅,派人瞧瞧这位郎中。” 同为四王八公,南安郡王一家自然在江南有着老宅。 严烨眉头微皱,低声道:“以柳去金陵?” 南安太妃柔声说道:“不然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啊,如果一直没有孩子,以柳以后怎么办?她小时候我就和你说,不要让她接触那些刀枪棍棒,你非要让她从小如男孩子一样爬高上低的。” 说到最后,语气渐渐有着埋怨。 严烨道:“母亲,和这些没有关系的。” 南安太妃道:“总之,老身不管,她好不容易嫁给了皇后元子,现在落得如今,得想个法子诊治一番才是,前日北静太妃过来找我说话,那甄家的姑娘好像也有了动静,原本一二年都没有动静,这去了江南以后,现在有喜也快半年了,许是江南人杰地灵,也未可知。” 严烨:“……” 这有没有喜和江南人杰地灵,有何干系? 南安太妃道:“你也不能这么说,这些年北方连年干旱,西北更是夏热冬冷,这医书上说……” 严烨一个头两个大,说道:“好了,此事我和以柳说说,需得魏王殿下应允才是。” 南安太妃白净面皮上见着笑意,道:“这就是了。” 说着,将一双慈和目光投向严烨,问道:“烨儿,你要领兵前往西北,那贾家的那小子这次不出征了?” 严烨冷声道:“他刚刚立了一场大功,朝廷也不可能一直用着她。” 南安太妃点了点头道:“也是,哪能得住一个人用。” “这二年,可将贾家轻狂的不成样子,我上次去着荣国府,不想荣国太夫人都告病不见。”南安太妃眉头挑了挑,恼怒道:“原是想着那姓贾的小子在北边儿打仗有些险着,去宽慰几句,不想直接闭门不见。” 提及此事,南安太妃仍有些耿耿于怀。 其实是上次贾珩领兵前往北方迎战虏寇,干预察哈尔蒙古之战时,南安太妃曾经想去荣国府去见贾母。 但贾母多精明?一下子就知道南安太妃过来多半是说着一些恐吓的话语,就托自己身子不爽利,没有见着。 也是躲个耳根清净。 “烨儿,别看那姓贾的小子现在立着功劳,他离着世袭罔替的郡王爵位远着呢,我们三代人的努力,岂是他一个毛头小子用个三五年能赶上的?”南安太妃嗤笑道。 南安王妃罗氏笑道:“娘说的是,他们差着远呢,咱们那是开国定鼎的功劳。” 南安太妃笑道:“烨儿,你这次只管好好去着,家里的事儿不要太操心。” 南安郡王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宁国府 贾珩从宫中返回府中,举步进入后宅内书房,迎着一张红木书案后那双瞩视的清澈目光,轻声说道:“潇潇。” 少女换了一身青色白襟的武士劲装,身形玲珑曼妙,眉眼间笼着一股清丽和明媚的气韵。 陈潇起得身来,被那肆无忌惮的目光打量的有些羞恼,清声问道:“回来了,宫里怎么说?” 贾珩沉吟道:“战事已经议定了,南安郡王为征西大将军,领兵六万前往西宁,统合甘肃、宁夏、西宁三镇的兵马,平定青海蒙古。” 陈潇沉吟片刻,说道:“这不奇怪,朝廷不能一家独大,不管是政事,还是兵事。”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京营六万兵马,如果一败,我大汉元气大伤,南安等人还想带走红夷大炮前往青海,如是大败亏输,红夷大炮经由岳讬流至女真,后果不堪设想。” 他回来之时,就在思量此事,红夷大炮决不能让南安郡王带走。 但天子心底最深处想的就是不能尽委兵事于一人,他前期可以请战,但后面说的越多,天子再是信任,也会思量: 你贾子钰,是不是想要揽权? 所以,先前只能点到为止。 陈潇想了想,清眸中涌起思索,行至近前,说道:“也不一定全败,红夷大炮运转不便,倒也未必能用上,此事你拦一拦就是了。” 贾珩接过茶盅,点头道:“就以红夷大炮需要整修,不便转运,不再交由南安等人带走。” 陈潇道:“他们急于立功,未必有时间等得了,不过红夷大炮,女真迟早会派人从海上偷学技艺。” “能晚一些是一些。”贾珩轻声说着,拉过少女的素手,入手冰肌玉骨冰凉柔软,将陈潇坐在自己怀里,说道:“先不提此事了,接下来我要准备舟船前往江南,就在这几天就启程,你好好收拾收拾,咱们一块儿过去。” 拖了这么久的江南之行,也是时候该动身了。 陈潇说道:“咸宁和婵月还过去吗?” 贾珩整容敛色道:“都一起过去,以后就在金陵的宁国府住着。” 陈潇秀眉微蹙,清眸中见着一丝复杂之色,喃喃说道:“她那边儿也快生了罢。” 这自然说的是晋阳长公主。 “估计要在九月了,还得几个月。”贾珩面色有些不自然,轻声说道。 陈潇冷哼一声,道:“金陵那还有两个孩儿他娘呢。” 贾珩又是轻轻抚着少女的硕果累累的雪梨,凑到少女耳畔低语道:“要不,潇潇你也生一个罢。” 陈潇:“???” 一提这事儿,她就有些作恼,前天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那是想给她一个孩子呢。 虽然她也想要一个孩子给父王承嗣。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一个丫鬟在外间说道:“大爷,忠勤伯和蔡将军,宋主簿,范记室过府求见大爷。” 贾珩道:“潇潇,我去看看。” 显然谢再义、蔡权等人已经得知了南安郡王要领兵西征的消息,这才过来急匆匆地寻他。 “我随你一同过去。”陈潇抿了抿粉唇,轻轻整理着凌乱的衣襟。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向着前院外书房而去。 前院,书房之中—— 谢再义与蔡权、董迁、宋源、范仪俱列坐在梨花木椅子上,品茗等候,见得贾珩过来,连忙起得身来,说道:“卑职见过国公。” 贾珩摆了摆手,道:“好了,不必多礼,都坐吧。” 谢再义、蔡权等人道了一声谢,然后重新落座下来。 贾珩端起茶盅,饮了一口茶,压下齿颊之间的甜腻,说道:“廷议所议之事,想来你们也听到了。” 谢再义眉头皱起,说道:“节帅,京营兵马真的要让南安那些开国武勋带走?这些都是我们辛辛苦苦练的兵马。” 贾珩沉吟说道:“这是宫里的命令,圣上的谕旨,我们也只能听从,先前刚刚立了功劳,朝廷那些文臣在担心着功大难制。” 谢再义闻言,心头一惊。 贾珩沉吟片刻,看向面色凝重的几人,说道:“不过上次领的兵马因为需要修整,不在出征之列,此外就是红夷大炮,也要想方设法留在京城,不能落在女真之手。” 蔡权道:“节帅所言甚是,这红夷大炮威力奇大无比,如果落在女真手里,用来攻打我大汉城池,我军再想以火炮取胜,就愈发困难了。” 范仪目光闪了闪,心神微动。 那红夷大炮威力既然如此之大,如果以少量精兵炮轰安顺门,打开宫禁…… 贾珩道:“此外,我择日就要前往江南主持新政,为海关普开而荡平海寇,京中的事就托给宋先生和范先生以及谢蔡两位将军,操持京营作训事宜。” 他这次前往江南剿灭海寇主要是培养贾家小将,谢蔡两人就先不带着了,两人升官速度已经够快了。 谢再义、蔡权、宋源、范仪拱手道:“卫国公放心,我等必然会恪尽职守。” 陈潇看向领命的几人,柳眉之下的清眸深处幽光闪烁。 贾珩目光逡巡过众人,最终落在董迁面容上,道:“表兄,这次江南之行,表兄随我一道,这几天先去和锦衣府安排船只。” 董迁闻言,心头一喜,拱手道:“是。” “好了,都去准备罢。”贾珩点了点头,说道。 待几人领命离去,贾珩看向一旁清丽玉颜若有所思的陈潇,走到近前,在陈潇眼前挥了挥手,笑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潇潇不会在心头已经想好了黄袍加身的局面了吧。 “没什么。”陈潇回转神思,目光躲闪了下,脸蛋儿倏而又变成清霜。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好了,咱们回大观园吧。” 他还有些想与潇潇重温一下洞房花烛。 陈潇捕捉到那少年目中的情欲之火,冷哼一声,清斥道:“不去,大白天的,你就不能有个正行。” 贾珩:“……” 这潇潇还拿捏起来了?等到紧要之时,他非要让潇潇主动求他不可。 贾珩心念一动,凑到少女耳畔,轻声道:“那就等晚上,你将慈恩寺那天去的夜行衣换上。” 那身女侠套装,他已经惦念许久了。 陈潇怔了片刻,一下子明白过来,清绝、幽丽一如冰山雪莲的眉眼羞恼道:“你…你都让咸宁带坏了。” “那我先走了。”贾珩笑了笑,说道。 说话之间,起身前往大观园,准备寻着兰溪两姐妹,在临行之前,楚王相邀他带着甄兰与甄溪去王府做客。 …… …… 大观园,栖迟院 正值午后时分,夏日习习凉风吹拂在庭院中的梧桐树,枝叶飒飒作响,衬的大观园愈发幽静难言。 甄兰正在百无聊赖地看着一本薄册,这本书正是贾珩这两天抽空写的三国新回目。 少女一袭蓝色衣裙,梳着空气刘海儿的发髻,秀发之间的珠钗珠花摇动不停,那张带着几许刻薄的瓜子脸,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与贾珩有过肌肤之亲的缘故,愈见冷艳。 甄溪拿过手中的一副画,柔声问道:“兰姐姐,你看我画的这幅画,像不像?” 甄兰将一沓手稿放下,转眸看向那画作,只见画卷之上画着一个眉眼英气逼人,顾盼神飞的少年。 不是贾珩,还是何人? 甄兰端详了片刻,狭长清冽的凤眸噙着笑意,说道:“妹妹这画的已经非常像了,不过珩大哥眼睛还要明亮锐利一些。” 甄溪抿了抿粉唇,柔声道:“我说这个神韵不大对呢,那我回去再改改就是了,说来,珩大哥几天没过来了。” 甄兰忽而语气幽幽说道:“这不是忙着大婚的事儿,哪里顾得上家里的人?现在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吧。” 提及前不久的大婚,少女明眸深处幽晦几许,心思起伏不定。 “人家又是公主又是郡主的,咱们自是远远不及的。”甄兰自嘲一笑,说道。 自从与贾珩有过肌肤之亲以后,甄兰已经将贾珩当作自家男人,原就是强势的性格,巴不得贾珩天天围着自己团团转。 甄溪弯弯秀眉之下,灵气如溪的眸子中见着娇俏,说道:“姐姐,珩大哥前两天不是也回来了,我瞧着清河郡主都去了潇湘馆,我私下打听了下,珩大哥昨个儿是是去秦姐姐屋里了。” 甄兰忍俊不禁笑道:“妹妹还去专门打听了下,我说怎么突然画着画像,怎么这是晚上抱着画像睡呢?” 溪儿妹妹虽然不说,但也想着那人,前几天对她和妹妹又搂又亲的,还让她和妹妹做出那等夫妻私密之事。 “兰姐姐,谁要抱着画像睡了。”甄溪脸颊羞的通红,灵气如溪的眸子满是嗔怒说着。 甄兰轻笑说道:“那你不抱着睡,给我,我晚上抱着睡。” 就在两姐妹说笑之时,外间的丫鬟说道:“兰姑娘,溪姑娘,珩大爷过来了。”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贾珩:怪不得凤纨…… 大观园,栖迟院 两姐妹抬眸看去,只见少年身穿织绣精美的黑红缎面蟒服,剑眉朗目,虽是逆着日光,但那脸庞线条清隽,英气不凡。 刚刚还蹙眉作幽怨之语的少女,芳心一喜,起得身来,雀跃说道:“珩大哥,你回来了。” 贾珩笑了笑,问道:“兰儿妹妹,看书呢,怎么没有去寻其他姐妹玩。” 甄兰与甄溪两姐妹其实是宅女,甄溪还好,甄兰除却能和探春玩到一块儿,其他人都看不大上。 “闲暇时候看看书。”甄兰放下手中的三国手稿,两只白生生如白藕的小手给贾珩捏着肩头,声音娇俏说道:“珩大哥,今个儿不是去朝会了?” 贾珩道:“宫里召见着文武大臣商议青海出兵的事儿,这两天消息就会登载到邸报之上。” “嗯,怎么说?”甄兰柳叶细眉下的明眸闪了闪,诧异问道。 贾珩沉吟道:“经朝廷议事,派了南安郡王领兵前往青海。” “那珩大哥呢?”甄兰秀眉微微蹙起,关切问道。 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坐在自己怀里,拥着少女的娇躯,说道:“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去江南。” 少女身子娇小柔软,淡淡香气在鼻翼之下流溢,那张肖似甄晴五官的脸蛋儿,已见一二分妖冶、冷艳之意,只是却有着甄晴不会有的少女般的娇媚与羞涩。 甄兰被少年抱在怀里,芳心一跳,羞道:“珩大哥。” 贾珩轻轻握着纤纤柔荑,说道:“我向朝廷主动请缨,但朝臣反对之声不绝于耳,圣上也并未应允。” 甄兰明眸冷色涌动,清声道:“定是那些文臣嫉贤妒能,担心珩大哥再立功劳,所以才对珩大哥领兵出征百般阻挠!” 以她的情郎的能耐,只要去了西北,定然得胜而还,到时候爵位还得升,也能早一些封为郡王。 贾珩扳过少女的香肩,轻轻刮了刮甄兰挺直、白腻的鼻梁,说道:“大抵是这个缘故。” 甄兰柔声道:“那珩大哥就去江南,等立了大功,说不得西北那边儿他们吃了败仗,还是得寻珩大哥。” 少女偶尔的一句话,几乎道破了天机。 贾珩看向生着一张瓜子脸、尖下巴的少女,那双狭长、清冽的凤眸中流溢明媚之色,忍不住凑到那粉嫩香肌上亲了一口。 “珩大哥突然亲我干嘛呀。”甄兰感受到少年那抑制不住的喜爱,芳心涌起羞喜和甜蜜,粉唇微启,娇俏说道。 贾珩搂着甄兰的削肩,说道:“兰妹妹冰雪聪明,娇媚可人啊。” 他是挺稀罕甄兰,只是这少女还需调教。 甄兰狭长凤眸一抹欣喜流溢,脸颊羞红成霞,说道:“哪有。” 果然与珩大哥有着肌肤之亲以后,待她不同了。 “这几天启程就坐船去金陵,你和溪儿收拾收拾。”贾珩环着少女的纤纤腰肢,忽而看向一旁垂首而立的甄溪,柔声道:“溪儿,这画的什么?” 迎着少年的打量目光,甄溪一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羞红成霞,将画轴藏在身后,语气羞不自胜说道:“珩大哥,没什么的。” 贾珩轻笑说道:“溪儿妹妹将画拿过来我瞧瞧。” 见甄溪一副扭扭捏捏之态,甄兰笑道:“珩大哥,溪儿妹妹今天画了一副你的肖像画。” 贾珩道:“溪儿妹妹,我看看画的像不像。” 惜春也画过他,说来自从回来这么多天,好久没有见着惜春了。 甄溪连忙近前,将手中的画册递送过去,轻声说道:“珩大哥,我随手涂鸦之作。” 贾珩拿过画轴,在甄溪期冀的目光中,看了片刻,抬眸道:“溪儿妹妹,这画已得其神韵。” 甄溪俏丽脸蛋儿梨涡浅笑,说道:“珩大哥觉得好就好。” 贾珩将画轴卷起,递给甄溪,旋即抱着甄兰,凑到少女的耳畔说道:“兰儿,楚王那边儿邀请了我今晚去府上赴宴,说是有一封家书让我交给你大姐。” 他其实可以拒绝楚王,只是想了想,现在与楚王保持一些表面融洽关系,其实利大于弊。 尤其是在他已经娶了咸宁以后,外人眼中都会觉得他与魏王天然一党,落在天子眼中,如果与楚王有点儿交情,或许酸碱中和一下,看着嫌疑就轻一些。 当然,这和楚王替他养孩子,熟悉一些,以后方便与甄晴来往没有什么关系。 甄兰清眸闪了闪,问道:“珩大哥晚上要去楚王那里?” 珩大哥与大姐应该是有着一个孩子,果然珩大哥要支持着楚王,将来行奇货可居之事。 贾珩探入衣襟,轻轻推着雪人,道:“就去见一遭儿,另外他也是你的姐夫。” 甄兰脸颊微烫,鼻翼中腻哼一声,说道:“甄家出事儿时,我的这位姐夫却袖手旁观,一言不发。” 贾珩轻轻捏着那瓜子脸的下巴,轻声道:“你这么说,我当初也没有帮着甄家。” 他虽然与甄家晴雪兰溪有着密切关系,但其实甄家仍是被抄了的,甄家的男丁被夺职流放。 甄兰明眸柔润如水,柔声说道:“但珩大哥虽然刀子嘴,但豆腐心,已经帮着许多了。” 虽然,也不知是不是冲着大姐姐那边儿的薄面。 正在少女叙说之时,不由“唔”了一声,却见那少年凑近了唇瓣,温软气息扑面而来,丝丝缕缕流溢的气息,让人生出阵阵心慌意乱。 过了一会儿,甄兰弯弯柳眉之下,明媚的大眼睛雾气朦胧,看向那少年清隽的面容,目中也有几许痴迷。 贾珩道:“兰儿妹妹,再有一二年,宫里应该差不多会赦免甄家。” 今日去见了太上皇,多半时日无多,一旦驾鹤西游,朝廷肯定要大赦天下,而甄家作为太上皇曾经的老人,多半是能得宽宥的。 但这种揣测太上皇龙体之事,又不能与甄兰细言。 甄兰那张酡颜染绯,轻轻“嗯”了一声,双手搂着贾珩的胳膊,轻声说道:“珩大哥,我相信会有那一天的。” 等楚王那边儿登了基,想来她们甄家也能重振家声。 等她帮着珩大哥坐上那个位置,到时候他们甄家岂不是有着两位皇后?也算是富贵已极了。 甄溪见着旁若无人地亲昵着的两人,一张俏丽脸颊羞得通红,芳心大羞,说着拔腿就要走。 三姐和珩大哥你侬我侬,她在此多少就有些多余了。 贾珩道:“溪儿妹妹过来。” “珩大哥。”甄溪脚下步子顿了顿,婉丽眉眼之间娇羞不胜,如凉风吹过溪塘的荷花,不蔓不枝。 贾珩道:“溪儿妹妹,过来说说话,等会儿咱们一同吃着午饭。” 甄溪说话间,将手中的画轴放下,轻手轻脚地走到近前,被贾珩揽在怀里。 甄溪脸颊微红,道:“珩大哥。” 这大白天的,珩大哥就搂着她和三姐姐亲热,他在江南时候对着大姐姐和二姐姐也是一样。 贾珩看向眉眼柔婉如水的甄溪,伸手捏了捏柔嫩细滑脸蛋儿,道:“下午时候溪儿妹妹好好打扮打扮,去楚王府做客。” 甄溪芳心微喜,“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甄兰玉颜微羞,声若蚊蝇道:“珩大哥,你今天累了半天了,你躺下歇着,我和溪儿妹妹服侍你吧。” 贾珩愣怔了下,看向低眉顺眼的少女,轻轻揉了揉刘海,说道:“好吧。” 少女上次还是比较青涩的。 过了一会儿,贾珩垂眸看向秀发垂落脸颊的甄兰,轻轻撩至耳后,说道:“兰儿,探春这段时间操持着园子的事儿,你以后时常帮着我整理着机要文件,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也是该培养一下甄兰了。 甄兰娇躯一颤,抬眸看向少年,弯弯睫毛下雾气朦胧的大眼睛睁大,但目光深处见着一丝惊喜。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只是轻轻揉了揉甄溪的刘海儿,开始闭眸思忖着青海的战事。 不大一会儿,甄兰和甄溪两个红了一张娇媚动人的脸蛋儿,在清水铜盆之中洗着脸蛋儿。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丫鬟的声音,说道:“姑娘,云姑娘和林姑娘、琴姑娘陪着郡主过来了。” 昨天,小郡主在潇湘馆住了一晚,旋即来到栖迟院寻着甄兰与甄溪姐妹一块儿玩耍。 这会儿显然也从丫鬟口中得知贾珩已经散了朝。 “珩哥哥,你也不找我和三妹妹玩。”湘云如一只花蝴蝶般进入栖迟院厅堂中,看到那坐在厅堂中拿着书稿翻阅的少年,苹果圆脸上见着笑意,噘着粉嘟嘟的粉唇。 贾珩笑了笑,迎将上去道:“云妹妹,这是怎么一说?” 说着,看向一旁的李婵月与黛玉,朝着两人点了点头。 黛玉看向那少年,撇了撇嘴,明澈星眸眨了眨,旋即凝了凝秀眉,鼻翼轻轻抽动了下,芳心微惊。 一时间有些惊疑不定。 瞥了一眼那甄兰和甄溪姐妹,却见两人脸蛋儿红扑扑的,柳眉之下媚眼如丝,星眸之中狐疑更甚。 珩大哥这是和甄家姐妹做什么呢? 李婵月凝眸看向那少年,目光盈盈如水。 小贾先生,说着她在宁国府就多陪陪她呢,也不见过去找她。 宝琴一袭红梅刺绣的裙裳,绾起少女的朝香髻,那双澄莹明亮的眸子之中见着莫名之色,打着招呼道:“珩大哥。” 珩大哥这段时间忙着与咸宁姐姐和婵月姐姐大婚,也没来寻着她。 贾珩抬眸看向脸颊丰腻雪白,恍若瓷娃娃的小胖妞,微笑问道:“这几天怎么没见宝琴妹妹?” 其实,也有段时间没与宝琴腻着了,说实话还真有些念着那脂粉凝露,一树红梅。 宝钗虽然也是丰美莹润,但有一说一,没有宝琴幼白、软萌。 毕竟宝钗是姐姐,平常以端庄、温婉的形象示人,天长日久,自也养成了一股姐姐的气韵。 自是不如小姨子宝琴活泼可爱,少女感满满。 探春明眸熠熠流波地看向那少年,问道:“珩大哥,青海蒙古那边儿,朝廷可曾议好了出兵征讨之事?” 甄兰解释说道:“青海蒙古的战事由南安郡王等一众开国武勋去了,珩大哥这几天去江南,督问新政呢。” 贾珩看向那随着年龄渐长,容颜愈发英媚、明丽的少女,说道:“三妹妹,还是原定计划,前往江南。” 如果南安郡王大败,那么南安太妃就可能如原着一般登门请贾母送探春前去青海和番人和亲。 黛玉星眸闪了闪,芳心深处幽幽叹了一口气。 去江南以后,珩大哥就能时常陪着她了吧。 那么时隔这么久,她还是怀念与珩大哥在江南的岁月。 那个时候的贾珩几乎是围着黛玉转,但回京之后几乎判若两人。 “你们来的正好,等会儿用着午饭了,咱们商量商量怎么出发。”贾珩轻声说道。 其实,凤纨也可以去江南一趟,尤其是李纨可以去探探亲。 众人纷纷落座,丫鬟奉上香茗。 湘云笑道:“珩哥哥,这次都有谁呀?不如都去江南玩着,这天天在京城待着,多少也闷的不行。” 探春道:“都去罢,也能热闹一些,二姐姐和四妹妹上次就没有去着,这次也带上才是,出去散散心才是。” “还有宝姐姐也一同过去。”湘云拍了拍手,笑道。 “你宝姐姐要管着京里的生意,可不好擅离职守的。”黛玉拿着手帕捂着嘴,娇笑道。 贾珩看向那少女,对上那一双灵动非常的星眸,似有着一丝玩味笑意,心头一突。 黛玉大抵是觉得宝钗南下,多少分着她的一些宠爱。 而后,一众莺莺燕燕,有说有笑。 黛玉道:“珩大哥,婵月姐姐说,珩大哥去江南主要是主持着新政,还要打仗?” 贾珩道:“两者都有,这一次在江南可能留的久一些,另外,林姑父也会前去南京,主持海关开关事宜。” 其实从南安郡王派兵前往西宁,也不是一两个月的事情。 黛玉星眸眨了眨,说道:“上次,珩大哥和爹爹说那些海寇威胁着海贸,珩大哥这次过去还是要打大仗的吧?” 这次如果前往江南立下功劳,也不知珩大哥能不能向宫里求婚,让她嫁过去。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些海寇多数盘踞在鸡笼岛,想要彻底肃清航道,就要直捣匪巢。” 他这次还要带着红夷大炮,再将红夷大炮的炮弹一并带走,南安郡王等人自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其实,西宁的战事,没有必要用到红夷大炮。 宝琴柔声说道:“珩大哥,和你说个事儿,诺娜前日和我说,还有那批红夷匠人还要回去。” 大汉虽好,但诺娜在游玩了许久之后,也渐渐在神京城中待腻,就想返回濠镜。 贾珩道:“那一同回去就是了。” 甄兰柔声道:“珩大哥,这次青海蒙古,我怎么听说还有女真人的影子。” 贾珩看向少女,正要说话,就在这时,丫鬟说着午饭准备好了。 贾珩道:“先吃午饭吧,吃完饭和你说。” 众人吩咐落座用着饭菜,说了一会话,黛玉先行告辞回去午睡,而贾珩陪着湘云、探春说了会话,众人皆散。 …… …… 楚王府,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斜晖脉脉,一道道金红晚霞照耀在庭院之中,披落了这座王府的前厅后院。 柳妃一袭兰白色衣裙,年岁二十五六的花信少妇,满头秀郁青丝绾起秀美发髻,秀丽眉眼间萦绕着江南书香门第的温婉气韵,进入厅堂,看向那蟒袍青年,纤声道:“王爷,那位卫国公要来了?” 楚王面上欣喜之色难掩,说道:“孤好不容易相邀过来的,你好生打扮打扮,等会儿不可失了礼数。” 见楚王欣喜,柳妃笑了笑道:“王爷放心是了。” 说着,芳心也有几许好奇,柔声问道:“王爷,这卫国公先前不是推三阻四,这次怎么答应的这般爽快?” “兰儿和溪儿妹妹两个都答应给他做了妾室,孤请他吃个饭而已,他也不至于忌惮至深。”楚王端起茶盅,轻轻呷了一口。 在他看来,应该还有一个缘故,那就是因为南安郡王。 南安郡王严烨数次针对贾子钰,又是那魏王的儿女亲家,如果魏王成了太子,将来贾子钰岂不是还要受气? 别说什么妹夫,如论起来,咸宁也是他的妹妹。 等他即位,咸宁就是大汉的长公主,至于原本的大汉长公主…… 楚王心湖中不由浮现出一道雍丽、美艳的身影。 晋阳姑姑在江南这么久,也不知忙着什么,那海贸生意利润就这般丰厚? 一直等到酉初时分,仆人禀告说道:“王爷,卫国公来了。” 楚王闻言,俊朗的面容上喜色流溢,唤上一旁的柳妃,说道:“柳妃,随孤去迎迎。” 此刻,楚王府中门大开,宅邸石阶前的青石板路上,在家丁挑着灯笼的护送下,贾珩搀扶着甄兰与甄溪下了马车。 两个小姑娘,今天果然听着他的话,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卫国公可算是来了。”楚王与柳妃迎出大门,目光热切地看向那身着便服的少年,语气中满是欣喜。 贾珩面色恭谨,拱手道:“王爷。” “快,快请,里面请。”楚王伸手相邀说道。 双方寒暄着,贾珩随着楚王向着王府后宅内厅而去,此刻厅堂之内已设好了宴席。 之所以是内厅,自是因为更多是一场家宴性质。 楚王看向甄兰和甄溪,语气温和道:“兰儿妹妹,溪儿妹妹,你大姐书信还提及你们两个,说什么时候回金陵一趟,这次随着你珩大哥一同回去吧。” 甄兰与甄溪一蓝裙、一红裙,头上别着各种首饰,头上珠翠流丹。 因是家宴,倒也没有旁人,楚王屋内的摆设倒也说不上珠光宝气,但格式珍玩古董以及一些老物件,典雅中带着一股奢丽气韵,这是百年皇室的无声沁润。 柳妃笑了笑,道:“你们两个可算是来了,以往我听姐姐提及过多次,今天可算是见到真人了。” 丽人目光落在甄兰脸上之时,花信少妇心底却不由生出一股愤恨,这个甄三小姐猛一看,倒是看着与甄晴一模一样。 眉眼细长,嘴唇略薄,一看就是歹毒的面相。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贾珩:想黑化变强,没门儿…… 楚王府 柳妃打量了一眼甄兰,近前拉过甄兰和甄溪的手,低声寒暄,那双灵韵暗藏的目光瞥了一眼那青衫少年,温宁如水的眉眼现出一抹讶异。 其实,这是柳妃头一次见贾珩这位近三年来,名震大汉的少年国公,也是在楚王口中嗟叹不已的贾子钰。 被柳妃目光注视,贾珩心有所觉,柳叶细眉之下,面色温和地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相比甄晴那张妖媚、幽艳乃至略显刻薄的脸蛋儿,柳妃一张白腻如雪的鹅蛋脸生的温婉如水,明丽生姿,既有江南水乡少女的莲荷清韵,又有一股成熟女人的韵味。 只是那股眉梢眼角的幽怨潜藏。 多半是因为过门多年,膝下还没有子嗣。 贾珩心头暗暗想着。 楚王与贾珩双方寒暄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推杯换盏之间,席间气氛渐渐至酒酣耳热。 楚王陈钦坚毅眉锋之下,目光热切地看向那少年,感慨道:“子钰,这次青海蒙古搅乱西北,父皇不用子钰出征,说实话,我实是想不通。” 贾珩放下酒盅,目光平静无波,说道:“圣上也有圣上的考虑,江南之事紧要之处不在西北之下,新政大行,海关收税,都是牵涉到朝廷财用的大事。” 他如果敢借此发牢骚,就落了楚王话柄,时间一长也就上了楚王的贼船。 楚王陈钦眉头皱了皱,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少年,说道:“但我担心一桩事,南安等人此去西北,如是如金孝昱一般遭逢败绩,我朝又该如何应对?那时候还不是要用子钰,如今事有轻重缓急,子钰领兵前往西北也未有不妥。” 贾珩举起酒盅,朝楚王示意,轻声说道:“王爷,战事胜负未定,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说不得南安郡王此战马到功成也未可知。” 两人碰了一杯,旋即一饮而尽。 这会儿,柳妃拿起一旁的酒壶,给楚王斟酒。 甄兰也拿过酒壶给贾珩倒酒,只是一双狭长凤眸熠熠流光地看向那少年。 而甄溪在一旁坐着,如大家闺秀一般,略见局促,同样不时将一双灵气如溪的清眸投向那少年。 嗯,明显有些憨憨的。 楚王沉吟片刻,叹了一口气道:“孤是不怎么放得下,南安王爷毕竟年近半百,不管是将略还是武勇,比子钰差之甚多。”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西北边军加上京营兵马也有一二十万,如果稳扎稳打,与青海蒙古等人较量,也并无太多问题。” 甄兰看向那少年,柳叶细眉之下的清眸闪烁了下,玉颜上若有所思。 楚王举着酒盅,说道:“但不如子钰用兵稳妥一些,子钰连女真都打赢了,这青海蒙古对付起来更是手到擒来,可惜朝中有人嫉贤妒能。” 贾珩笑了笑,说道:“王爷过誉了,青海蒙古等地诸羌胡番人复杂,想要料定西北,也并非一日两日之功。” 楚王道:“子钰这是老成谋国之意,我虽然不通用兵之法,但也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我瞧着南安王爷还有柳芳等人,似乎将西北边患似乎想的过于简单了。”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贾珩面色微顿,点了点头,朗声道:“女真的亲王岳讬,此人足智多谋,有此人在西北,事情就要复杂许多。” 柳妃见那少年似不欲多言,而自家王爷有些失言,连忙拿起酒盅,巧言嫣然地笑着打断贾珩的话头,说道:“王爷,先用饭吧。” 楚王笑了笑,说道:“好,等会儿再说不迟。” 哎,这是子钰头一次过来府上,他心头难免高兴。 贾珩拿起筷子与楚王开始用着饭菜,轻声问道:“王爷说也要去江南,未知何时启程?” 他自不是算着他和甄晴有多少日子可以痴缠。 楚王笑了笑,说道:“在京中估计还要个把月,子钰先行一步,给王妃的书信,我已经写好了一封,等会儿让子钰帮着捎过去。” 贾珩点了点头。 他真不是对楚王的家书感兴趣。 “子钰,我近来琢磨着这开海之策真是开辟财源的无上妙法。”楚王看向那少年的目光见着崇敬,面色感慨说道:“我也算开府观政许多年了,前几年北方灾情连绵,户部左支右绌仍是捉襟见肘,这二年随着查办贪腐,再加上整饬盐务,开海通商,国库财用渐渐丰殷,而纵观国库这二三年的变化,悉因子钰之力。” 眼前这人真是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的经国大才,如果他荣登大宝,定然要重用着子钰。 贾珩面色顿了顿,说道:“王爷过誉了,说来说去,都是为社稷出力,如果不是圣上有意振作,我纵然腹有良策,也全无用武之地。” 楚王轻笑说了下,轻声说道:“那也是。” 他说到此处,已经将推崇之意表达的十分明确,想来子钰已知他思慕之意,只是不便表露罢了。 此刻,甄兰目光痴痴地看向那侃侃而谈的青衫少年,分明为其凝然气度所折。 珩大哥现在差不多是香饽饽,不仅是楚王,就连魏王都纷纷积极向着珩大哥示好。 只是珩大哥心底是怎么想的呢? 贾珩与楚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自觉就到了亥初时分。 楚王明显有些喝高了,脸颊酡红,说话之间也有了几许醉意,拉着贾珩的胳膊,借醉意说道:“子钰,我们以后就是通家之好,等王妃有了孩子以后,认子钰为义父吧。” 贾珩:“……” 亲父变义父?楚王可真有你的。 贾珩压下了心头的一丝古怪,连忙说道:“王爷说笑了,天潢贵胄岂能认着旁人为干爹,这也于礼法不合,再说也是折煞了我。” 楚王手中拿着酒盅,轻笑说道:“礼法这一块儿,并未违背着,那姬发认姜太公为亚夫,不是一样顺理成章?子钰有管乐之才,孙吴之能。” 其实这已经是某种程度的暗示。 柳妃胆小,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酡红玉颜见着异样之色,拉着楚王的胳膊,语气不自然说道:“王爷,你醉了,咱们先过去歇着吧。” “我没醉。”楚王摆了摆手,眯着一双惺忪醉眼,轻声道:“我还要和子钰结成儿女亲家呢。” 贾珩转眸看向容貌俏丽的柳妃,道:“柳妃,殿下喝多了,将殿下扶到暖阁歇息吧。” 柳妃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拉着楚王的胳膊,向着里厢而去。 这边儿,甄兰看着这一幕,暗暗摇头。 这楚王,还没有她的情郎有帝王之姿。 贾珩与柳妃搀扶着楚王向着暖阁而去,鼻翼动了动,此刻也不知是楚王身上的酒气与那隐隐浮动的幽香。 贾珩搀扶着楚王躺将下来,抬眸看向那低身搀扶着的丽人,温声道:“王妃,王爷吃多了酒,王妃去弄些酸梅汤吧。” 嗯,这一幕隐隐有些熟悉? 算了,之前已经下定决心,不能乱想着了。 柳妃抬起温宁婉丽的玉颜,眸光闪烁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我这就吩咐着人去弄。” 贾珩看向那歪靠在竹榻上的青年,在彤彤灯火映照之下,似是阴鸷的面容柔和了几许,猛一看倒有着几许英武睿的人主之相。 贾珩定了定心神,出了暖阁,返回厅堂。 柳妃看向那青衫少年,轻轻柔柔道:“卫国公,王爷他不胜酒力,喝多了一些,如有失言之处,还望卫国公不要放在心上。” 贾珩看向身形苗秀,眉眼间满是书卷气的丽人,说道:“王妃客气了,王妃送到这儿就好,先回去照顾王爷吧。” 柳妃螓首点了点,玉容和缓几分,轻轻柔柔道:“那卫国公慢走。” 说着,转身匆匆返回暖阁,照顾着楚王去了。 显然这位丽人十分在意着楚王。 贾珩转身之间,对上甄兰好奇的目光,笑道:“没事儿了,咱们回家吧。” 甄兰闻听贾珩所言,芳心不由一震。 咱们回家……她原是她的妻子的。 “愣什么呢,走吧。”贾珩说完这些,轻轻挽过少女的纤纤素手,另外一手牵着甄溪,道:“好了,咱们走吧。” 甄溪一张粉腻小脸彤红如霞,稚丽眉眼笼着一层娇羞,柔声道:“珩大哥。” 贾珩也不多言,带着甄溪与甄兰上了府外的马车。 随着马车辚辚转动而起,街道两侧悬挂的灯笼渐渐远去,照耀在青石板路上,投映下一圈大小不一的光影。 车厢之中,贾珩居中而坐,左边是甄兰,右边是甄溪,两个少女将螓首靠在贾珩的肩上。 贾珩伸手揽过甄兰的香肩,柔声道:“兰妹妹,想说什么就说吧。” 甄兰柳眉蹙了蹙,明眸眨了眨,问道:“楚王是不是在拉拢着珩大哥?” 贾珩轻轻捏了捏少女脸颊,道:“差不多是这样。” “那珩大哥呢?觉得楚王可堪大任吗?”甄兰目光熠熠而闪,盯着贾珩的眸子,柔声问道。 “兰妹妹这话问的。”贾珩轻笑了一下,说道:“谁可堪大任,宫里说了算,旁人说了不算。” 甄兰明眸闪了闪,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依偎着,柔声道:“也是,珩大哥现在手握重兵,的确不好随意介入此事。” 贾珩道:“咱们先到江南,先将海寇剿灭了再说,这些事儿以后再说。” “嗯,那个才是紧要。”甄兰紧紧攥起贾珩的手,心神微动。 甄溪忽而神色幽幽,轻声说道:“珩大哥,那个柳妃好像不大喜欢三姐姐的样子。” 贾珩:“……” 真是观察的仔细,他方才都没有看出来,因为与楚王说话,不能总是盯着柳妃瞧。 否则,楚王会错了意怎么办?还是…给楚王留一个吧。 贾珩想了想,说道:“可能是被你大姐姐欺负多了,恨屋及乌也未可知。” 有一说一,甄晴是非常阴毒的,柳妃过门多年,至今膝下无子,此事多半就是甄晴的手笔。 否则,不可能谁都不孕不育,等着他妙手回春。 甄兰轻轻拉着贾珩的手,扬起一张秀丽的脸蛋儿,明眸闪了闪,幽声道:“那珩大哥就是爱屋及乌了。” 都说她与大姐生的容貌有着几许相似,珩大哥别是因为大姐姐才喜爱着她的吧? 那她真就成了大姐姐替身了。 贾珩探手进入衣襟,轻轻堆了堆雪人,垂眸看向少女,说道:“在我眼里,甄兰就是甄兰。” 甄兰这已经开始试探了。 然后菀菀类卿…终究是错付了?想黑化变强,没门儿。 甄兰闻言,芳心甜蜜被欣喜击中,柔软娇躯微颤,晶然明眸秋波潋滟,痴痴道:“珩大哥。” 贾珩轻轻捏了捏少女的脸蛋儿,柔嫩香肌在指尖寸寸流溢,说道:“我知道喜欢的就是兰妹妹。” “珩大哥。”甄兰轻声说着,伸出两个胳膊搂过那少年的脖颈,稍稍闭上睫毛弯弯的明眸,将唇瓣主动凑将过去。 贾珩也轻轻抚过少女的削肩,凑近过去。 嗯,这个主动索吻的架势,与磨盘喊着“爱我”的时候,真是差不多少,当然这个是万万不能说的。 甄溪见着两人你侬我侬的一幕,一张妍丽如雪的脸颊羞红如霞,手中的帕子搅在一起。 三姐姐和珩大哥真是如胶似漆的,说着说着又搂在一起了。 就在这时,忽觉自家手被拉了一下,那少年拉过了自己,又是凑近了脸颊,亲了过来。 “珩大哥,唔~”甄溪正要说着什么,后半截话被堵了进去。 就这般,马车粼粼转动着,缓缓停靠在荣宁街前。 宁国府 贾珩送着甄兰和甄溪两姐妹回了栖迟院,没有多留,想了想,就去寻着潇潇。 潇潇的住处不在大观园的任何一座建筑,而是在宁国宅院内书房的一座跨院,此刻庭院之中灯火通明,窗扉上倒映着两道人影,依稀传来两人的说话声。 正是陈潇与李婵月两人正在叙话。 李婵月拿过一双黑色长袜,那张清丽小脸羞得红扑扑,柔声道:“潇姐姐,这双袜子你穿着吧。” 陈潇拧了拧秀眉,放下手中书册,抬眸看向李婵月,讶异道:“婵月妹妹,这是什么?” 李婵月道:“咸宁姐姐今天派人送来的,说是给你穿的。” 陈潇拿过袜子,舒展开来,一张幽丽脸蛋儿浮起淡淡红晕,将带着网孔的黑色包臀连体袜揉成一团,清眸见着嗔怒之色,说道:“这都是什么,不伦不类的。” 当她不知道怎么用的?脚穿着以后,嗯,这中间怎么还有一个大洞? 愣怔片刻,旋即明白过来,陈潇再难忍住,脸颊腾地通红,只觉触电一般。 李婵月眉眼低垂,羞红了脸蛋儿,怯怯说道:“咸宁姐姐还给我了一双白色的袜子呢。” 陈潇:“……” 一时间就有些无语。 这妥妥的是咸宁带坏的他,否则也不会让她准备着侠女装束,这都是哪一出跟哪一出? 李婵月玉颊酡红如醺,如二月桃花花瓣,羞道:“潇姐姐,你今天这身黑色夜行衣,是小贾先生让你穿着的吧?” 小贾先生总让她和咸宁表姐穿着各式各样的衣裳。 陈潇芳心一跳,否认说道:“是我等会儿晚上还有事儿,还要出去。” 此刻,明晃晃的铜镜之中,赫然现出一个夜行衣的少女,剑眉星眸,英丽玉容上现出一丝自然。 李婵月弯弯柳叶眉下,藏星蕴月的眸子见着认真之色,端详着陈潇的神色,说道:“潇姐姐说谎话的时候,左眼会向下瞧。” 陈潇恼羞成怒说道:“谁说谎了。” 不大一会儿,却听到外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问道:“潇潇在屋里吗?” 李婵月芳心一喜,柔声道:“小贾先生回来了。” 哪怕少女是与贾珩已经成了亲,而且相处日久,但仍是忍不住唤着贾珩为小贾先生,短时间分明不好改口。 贾珩看向李婵月,柔声说道:“婵月,没有去和林妹妹玩着?” “今个儿不去潇湘馆了。”李婵月柔声道。 小贾先生也真是的,她过来原就是陪着他的,不是陪着林妹妹的。 贾珩看着那亭亭玉立的少女,拉过小郡主的素手,一下子拥在怀里,道:“那婵月夫人想我了没?” 被少年从身后环住腰肢,李婵月脸颊羞红,轻声道:“我才没想着。” 贾珩道:“婵月,今个儿陪着你表姐睡吧。” 李婵月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陈潇正色几分,关切问道:“你去着楚王那边儿,怎么说?” 贾珩看向一身夜行衣的少女,心头微动,道:“去里厢说。” 说着,不由陈潇多说,拉着少女的纤纤柔荑就来到里厢。 潇潇的起居之处布置的更为简素,不过衣柜与化妆台也有。 陈潇蹙眉说道:“你等会儿先洗洗澡,一身的酒气。” 贾珩落座下来,解释说道:“楚王替我打抱不平了几句,别的也没说什么,让我送一封信给楚王妃。” 陈潇冷哼一声,清眸中现出一抹讥诮之色,说道:“这可真是遂了你的意了。” 贾珩拉过少女的纤纤手,说道:“婵月还在呢。” 李婵月:“???” 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吗?这小贾先生…… 陈潇讥诮道:“你也知道不好意思。” “你看你这话说的,当初你又不是不知道,真不是我的错。”贾珩道。 他当初都想与甄晴断联,但磨盘非赖上他,动辄鱼死网破。 “你真的想帮着她实现野心?”陈潇眸光闪了闪,压低了声音说道。 贾珩道:“再说吧。” 他才不想去做什么父爱无疆的吕不韦,如果真走到了那等污染天家血脉的地步,真还不如自己上。 从本心而言,谁上位,他都无所谓。 纵然是齐王登基,大不了是如刘承佑之于郭威,当然他不会落得郭威家人被诛戮一空的地步。 最好别逼他! 这一次去江南,就是要拉起一支独立京营之外的水师,成为立身之基。 京营在天子与群臣眼皮底子下,很多事情都不方便,比如京营真的不能再安插人手了。 李婵月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端将过去,说道:“小贾先生…夫君,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贾珩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看向脸蛋儿有着大和抚子气韵的少女,说道:“婵月真是越来越贤妻良母。” 李婵月妍丽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柔声说道:“小贾先生。” 陈潇道:“你今晚去楚王府赴宴,想来此事已经传到了魏王和齐王的耳中,甚至宫里。” 贾珩道:“原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陈潇眸光闪了闪,说道:“也是,魏王那边儿是太近了一些。” 贾珩忽而诧异问道:“潇潇,你手里拿的什么?” 陈潇这才醒觉过来,将手中的一团黑色袜子往身后藏着,说道:“没什么。” 李婵月转过一张粉腻脸蛋儿,柔声说道:“夫君,是咸宁表姐给潇姐姐的袜子。” 贾珩问道:“嗯,咸宁她今个儿过来了?” “咸宁表姐今天上午过来看了看秦姐姐,碰到我说,让你明个儿过去呢。”李婵月柔声说道。 咸宁公主在公主府,也不好来过夜。 贾珩道:“这才一天不见……等明天我过去吧,顺便商量一下去江南的事儿。” 咸宁更黏他,如果不是担心可卿胡思乱想,咸宁大概就会住在宁国府,当然随着时间过去,两人熟悉之后,也是时间问题。 贾珩说着,看向一脸扭捏之态的陈潇,催促道:“潇潇,将袜子穿上吧。” 陈潇羞嗔道:“我就不能惯着你。” 贾珩道:“那穿不穿由你吧,反正穿了也未必有咸宁好看。” 陈潇:“???” 为了达成他淫乐的心思,这人激将法都使出来了。 贾珩轻轻摩挲着裙摆下的纤细笔直,凑到李婵月耳畔,低声道:“婵月,这里面穿的什么?” “蚕丝制的袜子呀,小贾先生,等会儿…我给你跳一支舞吧。”李婵月韶丽的玉颊通红如霞,怯生生说道。 贾珩道:“嗯,又有新的舞蹈了?” 见着两人旁若无人地耳鬓厮磨着,陈潇眉头微蹙,脸颊羞红,气哼一声,拉了下贾珩的胳膊,羞恼道:“满身酒气,你先去洗个澡去。” 咸宁就没她腿长,她索性穿上一回,也让这人迷途知返。 贾珩亲了李婵月的脸蛋儿一口,道:“那我就去洗洗澡,婵月等着我。” 不大一会儿,丫鬟在浴桶中舀了热水,贾珩前去浴桶洗着澡,思量如今愈发扑朔迷离的朝局。 随着封为国公之后,他的体量渐渐是藏不住了,有些凶险之事再不想掺和,也难免被搅进去。 就不知宋皇后知晓他今日赴了楚王的宴会,会是何等的心思? 别是病急乱投医吧?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陈潇:你这狗官,拿命来! 就在贾珩前往楚王府赴宴之时,齐王府—— 齐郡王陈澄则与一众幕僚以及忠顺郡王陈泓,端坐在梨花木椅子上,商议着朝局的最新动向。 陈澄笑道:“谁能想到那小儿也有今日?今日请战被群起而攻,如此贪揽功劳,父皇已是对他生出了猜忌之心。” 贾雨村手捻胡须,说道:“王爷所言甚是。” 许绍真开口说道:“王爷,这是我们的机会,这次西宁大战,王爷操持军需,一旦大军全胜,又是大功一件。” 先前帮着大军前往北疆抵御着女真的入侵,就使齐王从郡王之爵升为亲王,而且齐王也暗中笼络了一些京营将校。 陈澄皱了皱眉,轻声说道:“南安等人此次出征,究竟行不行?” 主要是贾珩先前的一些上疏请战,在这位齐郡王心头多少也引起了一些波澜。 陈泓说道:“南安也是老将了,如果对付青海边患,以京营兵马的军力,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陈澄笑了笑,说道:“也是,孤有些多虑了。” 这时,窦荣插话道:“王爷,卫国公今晚去了楚王府上赴宴。” 陈澄眉头一跳,惊声道:“这小儿真是昏了头了,他一个手握重兵的武将,去赴楚王的宴?他想做什么?” 陈泓面上现出思索,说道:“殿下,也未必是昏了头,自卫国公与咸宁成亲以后,与魏王一支关系天然近一些,如今与楚王走的近一些,似乎有意为之。” 窦荣苍声道:“王爷,那甄家的两位姑娘,都被卫国公带至京城,两家原本就十分亲厚,如今俨然成了连襟。” 陈泓道:“这就是了,这样一来,在宫里心中,看着也就没有那般扎眼。” 陈澄想了想,说道:“兄长是说?他以此法不使旁人误会他为魏王一党,以防将来引起父皇猜疑?” 陈泓点了点头,道:“以此掩盖其真实意图,却是最为合适不过。” “那他为何不与本王交好?”齐王眉头紧皱,冷不防道。 陈泓、窦荣、许绍真:“……”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齐王冷笑道:“这小儿分明是觉得本王得了父皇厌弃,可有可无,再无问鼎之机,这才不假辞色。” 他就等着让那少年请罪认错的时候! 陈泓说道:“殿下不必太过沮丧,时过境迁,当初三河帮一事,陛下已经渐渐释怀。” “本王没有沮丧,本王现在斗志昂扬。”齐王轻声说道。 等他荣登大宝,贾家要被他连根拔起! 宁国府,大观园 厢房之中,橘黄灯火明亮煌煌,几道人影投映在靠着墙面的床榻里间。 贾珩拉着陈潇的手,看向那剑眉星眸的女侠,沉喝道:“你这刺客,好大的胆子,竟然夜闯国公府?意欲何为?” 陈潇:“???” 愣怔片刻,渐渐明悟过来,芳心之中娇羞与气恼交织一起,娇叱道:“你这狗官,拿命来!” 说着,纤纤素手攥起粉拳,向着贾珩迎面打去,招式凌厉无比。 贾珩手腕急动,眼疾手快,迅速使了个小擒拿,一下子就叼住陈潇的手腕,但少女另外一只手虎虎生风,向着自己侧脸打去。 自从潇潇钟情于他以后,两个人就很少过招了。 贾珩伸手格挡,擒住少女的手,忽而觉得腿上恶风不善,分明是少女一个撞膝向着要害撞去。 “你不知轻重,到时候,哭的还是你。”贾珩道。 真就以手抚…只因坐长叹? 陈潇冷声说道:“让你好色如命,这是你斩断祸根。” 陈潇扑棱几下,最终被贾珩镇压在铺就着竹席的床榻上,明洁额头上的刘海儿被撩起一些,见着汗津津的额头,那张清绝玉颜涨红一片,剧烈挣扎说道:“你放开我。” 见着两人闹着的一幕,李婵月玉颜酡红,轻轻柔柔说道:“小贾先生,别胡闹了。” 小贾先生怎么和潇姐姐这么好的兴致? 贾珩看向李婵月,道:“嗯,这还有一个同党?” 说着,拉过坐在床榻文静秀气的少女,一下子拉在怀里,对上那慌乱躲闪的稚丽眉眼,低声笑道:“小姑娘,你是想以身相代了?” 李婵月羞不自抑道:“我…唔~” 还未说完,就见少年已经凑将过来两片唇瓣,丝丝缕缕的喜爱已经覆盖、渡将过来。 陈潇轻哼一声,有些想拨开少年在衣襟中作乱的手。 真是还未见圣皇气象,却已有荒淫无道之势。 闹了一会儿,贾珩看向陈潇的眼眸,欲言又止说道:“潇潇。” 陈潇柳眉凝起,说道:“什么?” “要不,你伺候我吧。” 陈潇闻言,玉颊羞红如霞,冷哼一声,没有说其他,撩起耳际垂落的一缕秀发,正要为爱低头。 贾珩道:“不是。” 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中,轻轻捉住那纤细笔直,隔着薄薄的蚕丝,似有柔腻在指间微微流溢,最终落在踝骨上。 陈潇羞恼说道:“你…你不嫌脏啊。” “不是洗过了吗?”贾珩轻轻捏着陈潇下巴,问道。 陈潇终究耐不住那少年的央求,遂了他的心意。 李婵月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羞红如霞,说道:“小贾先生。” “婵月,你不是要跳舞吗?”贾珩伸手轻轻抚着婵月的脸蛋儿,轻声说道。 李婵月凝睇含情,娇俏说道:“真要跳舞啊?” 贾珩看向李婵月,轻笑道:“跳吧,这次只看婵月一人跳舞。” 李婵月闻言,芳心一动,樱颗贝齿咬着莹润饱满的粉唇,“嗯”了一声。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目光稍稍停留了下,说道:“潇潇,好了,差不多了。” 陈潇羞恼道:“就会胡闹,等会儿你别想让我用……” 贾珩道:“放心好了。” 陈潇定了定心神,说道:“你到了江南以后,别东跑西跑的,那两位有了身孕,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你也被人瞩目着,一旦落了行藏以后,就会被人怀疑。” 贾珩道:“我知道的,我会注意的,再说你不是跟着我?有你亲自下厨,我吃的饱饱的,去外间馆子吃什么。” 陈潇道:“胡说八道。” 贾珩起得身来,拉过陈潇的胳膊,拍了一下少女,算是报着上次新婚之夜之仇。 陈潇清哼一声,屈膝转过身去,回眸看向那少年,蹙了蹙眉,说道:“你说话算话?” 贾珩愣了下,轻声道:“嗯,看潇潇你的厨艺。” 潇潇许多事情都能亲力亲为,完全不用他指引,但今天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陈潇轻哼一声,正要说着什么,秀眉微蹙,目光眯了眯,不再言语了。 过了许久,陈潇秀眉微蹙,脸颊彤彤如火,心头暗斥,这个咸宁,真是太胡闹了,怎么能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且他还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贾珩抬眸看向翩翩起舞的少女,说道:“婵月先别跳了,这天怪热的,过来帮我捏捏肩。” 李婵月妍丽脸蛋儿微微泛起红晕,鬓角果然已见着一层细汗,颤声说道:“小贾先生,我不怎么会的。” 贾珩道:“我教你。” 也不知多久,贾珩又是拉过双手捧着,小脸红若胭脂的李婵月,道:“婵月,也给你潇潇姐捏捏肩。” 李婵月芳心一跳,说道:“小贾先生,夫君……” 上次是咸宁姐姐和潇姐姐闹着,她不想当肉垫子啊。 贾珩道:“婵月放心,任何时候,婵月都是挂在天上的。” 李婵月:“……” 这会儿雪背如弓的陈潇正自微微眯起眼睛,想着起伏不定的心事,忽而感受到轻盈无物的李婵月,芳心深处涌起一股羞意,惊怒道:“大夏天的,你就不嫌热。” 贾珩道:“你小时候背过婵月吧?” 如果换个别人,可能就无法接受,也就是潇潇见多识广,在江南见过他与甄家妖妃,所以可能不觉得怎么样。 “潇姐姐是背过的,我小时候,潇姐姐待我和表姐可好了。”李婵月扶着陈潇的胳膊,柔声道。 “你别说话。”陈潇嗔怒说道。 贾珩此刻微微垂眸,黑白二色好似阴阳大磨,道韵在磨孔流溢,一下子就有些迷了心神,甚至都有些目眩神驰,不知今夕何夕。 前世是不是有款手游唤作黑白琴键? 陈潇正要说什么,秀眉蹙了蹙,粉唇翕动,后半截话就被堵了回去,在断断续续中,芳心微颤。 李婵月搂着陈潇的肩头,玉颊羞红成霞,在陈潇耳畔细声细气道:“潇姐姐,我会保护你的。” 陈潇:“……” 指望你保护,等会儿你保护好你自己吧。 贾珩也不多言,想着即将到来的江南之行,心底已如十五个吊桶打水。 …… …… 翌日 天光大亮,盛夏的池塘随风而动,散出一圈圈的涟漪,两株并蒂荷花随风摇曳,清香四散。 几只鸟雀在梧桐树枝上叽叽喳喳不停,伴随着夏蝉鸣唱,一派鸟语花香,万籁俱寂之相。 贾珩睁开眼眸,凝眸看向不远处躺在身旁的陈潇与李婵月,一个玉颜柔美,一个气韵幽清,白腻如雪的脸颊浮起团团玫红气晕覆盖,而眉梢眼角之间流溢着妩媚的气韵。 自从回京城以来,于脂香粉艳之中流连往返,不知不觉都有半个多月了。 问题,打了三年仗,不能享受享受吗? 贾珩正要起得身来,只觉耳畔响起一声“嘤咛”,正是陈潇,丽人柳眉之下,狭长清冽的眸子见着一丝异样,声音柔软和娇媚充斥着,问道:“哎,什么时候了?” 贾珩看了一眼天色,说道:“这会儿都辰时了吧,潇潇你和婵月好好歇息一下,我今个儿要去军器监还有火器坊,去见见红夷匠师。” “嗯,去罢。”陈潇嘤咛一声,有气无力地应着,然后拿过如树獭一样的李婵月的胳膊,清冷的声音中蕴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慵懒,道:“婵月,别搂着我,我有些热。” 李婵月眼睫微微颤抖,睁开惺忪的睡眼,小手雪白的手背擦着眼窝,一张嘴,就是酥腻而娇媚的声音响起:“潇姐姐不陪着小贾先生…夫君一同去着军器监吗?” “今个儿就不去了,太累了。”陈潇羞愤说道。 她怀疑那人就是故意的,到最后就只欺负她,似乎是为了证明她厨艺不行,为将来之事提前埋伏,哼…… 贾珩看向陈潇,心头生出一股喜爱,忍不住凑到那柔美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潇潇,那我走了。” “去罢。”陈潇翻了个身,羞恼说道。 李婵月则有些眼巴巴地看向那少年,就在这时,那少年凑近过来,也在脸蛋儿上啪叽了一口,笑道:“婵月,也多睡一会儿。” “小贾…夫君去罢。”李婵月“嗯”了一声,然后拉过被单,眉眼笑意浮起。 贾珩神清气爽地出了潇潇所在的院落,前往前院唤了晴雯过来沐浴,换了一身蟒袍,吩咐丫鬟去大观园寻宝琴过来。 不大一会儿,宝琴穿着一袭大红衣裙,少女雪颜玉肤,肌骨莹润,丰腻脸蛋儿上恍若堆出的雪人般,轻笑道:“珩大哥,你找我呀?” 贾珩道:“今个儿琴妹妹陪我一同去见见诺娜吧。” 宝琴如翠羽的细眉下,水润剔透的杏眸浮起讶异之色,问道:“那珩大哥,咱们现在就走?” 嘴里说着走,但小胖妞却老实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分明是在期待着什么。 贾珩心领神会,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拥在自己怀里,在少女耳畔低声说道:“琴妹妹,许久没见了,想我了?” 每个人都得哄着,不如昨天一样捆绑扎堆,真是忙不过来了已经。 除非等他从此诸事皆备,一个人交代一句话的下落,那过程呢?细节呢? 宝琴雪腻脸蛋儿彤彤如霞,柳眉之下见着一丝欢喜,感受到衣襟处雪人被堆起,颤声说道:“珩大哥忙,我是知道的。” 贾珩道:“这次咱们去江南,在一块儿的时间也就长了。” 说着,凑到少女脸颊之侧。 宝琴“嗯”了一声,轻轻阖上杏眸,粉唇微抿起,白里透红的雪肤脸颊,丰腻柔嫩,带着一些婴儿肥。 贾珩愣怔了一下,暗道,这个小胖妞这是想让他亲她? 须臾,宝琴玉颜酡红,饱满如桃花的唇瓣上水润泛光,道:“珩大哥,爹爹给我说,老太太似乎想撮合我给宝二哥。” 贾珩让宝琴侧坐在自己怀里,问道:“你现在岁数不是还小,怎么也撮合不到吧。” 宝琴仰起粉腻如雪的脸蛋儿看向那少年,说道:“老太太说是有这个意思,珩大哥,我该怎么办呀。” 贾珩轻轻抱着少女,只觉抱着一个洋娃娃,堆着已略见丰盈的雪人,说道:“琴妹妹别担心,实在不行,我让你鸳鸯姐姐给老太太说说。” 宝琴这是不想偷偷摸摸,也想要与他定下来? 但此事与贾母说容易,但怎么给宝钗去说? 菀菀类卿,爱屋及乌? 宝琴娇躯轻颤,柔声说道:“我也不急的,可是姐姐她最近好像有些疑心了。” 她和珩大哥都这样了,珩大哥也不和爹爹说一声,就知道“欺负”着她。 是不是如那话本上写的,根本就没有想过与她长相厮守? 贾珩还真有些诧异,说道:“她疑心什么?” 他与宝琴真的就是不显山不露水,宝钗应该是不知道的。 宝琴玉颊羞红如霞,轻声说道:“她昨个儿拉着我的手,说我生的丰盈可人的,似是开玩笑说珩大哥喜欢我这样的。” 贾珩:“……” 宝钗说这个做什么?受刺激了?或者说,他当着宝钗的面时,总是喜爱杨贵妃之类的说法,让宝钗生出拉宝琴过来帮忙的想法? 应该不是,可能只是试探。 见少年思忖着,宝琴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其实也怪我,她问我年岁也不小了,将来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我就开玩笑说姐夫这样的,就让她疑了心。” 贾珩:“???” 合着是你自己提的?故意的吧? 不过上次滴翠亭,宝琴就明里暗里暗示他,去给薛父提亲。 他早就知道,这小胖妞心眼儿多着呢。 贾珩抱着小胖妞,说道:“她应该没疑心,你在她眼里,给小妹妹一样,只当你是在说着玩笑话。” 宝琴柔声说道:“那珩大哥呢?你是不是嫌我小?” 贾珩看着琉璃雪世界的红梅,说道:“没有,不小了,但想着妹妹在园子里和姊妹们再玩一二年,急着定下也不好,那时候咱们来往也不大方便了。” 他绝不是喜欢这种偷偷摸摸与宝琴玩闹的感觉,就是觉得宝琴还是不要太早考虑这些。 宝琴“嗯”了一声,芳心有些娇羞不胜,贝齿咬着粉唇,颤声道:“那珩大哥……” 有些想问将来会娶自己吗?但话到了嘴边儿,却有些不好问着。 只是惊讶地看向那少年俯首,连忙闭上眼眸,感受着那阵阵折梅之时心惊动魄的颤栗。 许久,贾珩看向丰艳脸蛋儿已是红晕染到耳垂的小胖妞,轻声道:“宝琴妹妹将来定是要与我在一块儿的,纵然别人想娶薛妹妹,我也是不愿意的。” 他其实还担心一件事儿,如果宝琴也跟了他,薛姨妈会不会生出薛家大势已成的想法? 然后再整出一些幺蛾子? 宝琴闻言,芳心欣喜,轻轻“嗯”地一声。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见天色已近半晌午,也不再贪恋,离了书房,前往军器监火铳坊。 …… …… 贾珩随宝琴先去见诺娜,诺娜先前还住在大观园,但终究和其他女孩儿玩不到一块儿,就移步至京城聚集葡萄牙人匠师的所在。 诺娜见到宝琴,玉颜上先是现出欣喜之色,道:“宝琴你来了。” 而后,看向那少年,疑惑道:“见过尊敬的侯爵阁下。” 贾珩看向秀眉之下,一双蔚蓝色眼眸的少女,笑了笑。 一旁的宝琴脸上挂着甜甜笑意说道:“诺娜,珩哥哥现在封公爵了呢。” 诺娜闻言,就是一愣神,而后目光崇敬。 在欧洲,公爵自是超大公国的领主,往往拥有无上的权力。 贾珩笑了笑,问道:“诺娜,听说你要回去?” “在大汉也一年多了,想回去看看,这里的匠人不少开始思念家乡,但没有公爵大人的允准,我们也不能动身。”诺娜道。 当初贾珩与布加路爵士签订的和约,时间周期是三年。 贾珩道:“后天我们就出发前往金陵,等到那时,诺娜还有一部分表现不错的匠师可以坐船回去探亲。” 经过一年的学习,大汉的匠人基本掌握了红夷大炮的制艺,但他还有一些别的安排。 诺娜轻轻笑了笑,心头喜悦,说道:“公爵阁下,大汉的神京很是繁华,比着我的家乡国王的领地都要繁华,我会记住这段美好的游历。” 看向笑靥明媚似花的少女,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回去写一本《诺娜游记》。” 诺娜眼前一亮,说道:“公爵阁下此言可行,我正有此意。” 贾珩与宝琴以及诺娜说笑着,然后看了一眼匠师,匠师的头目是戈拉德。 “见过尊贵的公爵阁下。”戈拉德行了一礼。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戈拉德阁下请起。” 寒暄而毕,落座下来。 戈拉德道:“公爵殿下,我们的人在大汉待了一年有余,都有些想念濠镜,如今贵国的匠师也已学会了制艺。” 贾珩道:“贵国布加路爵士将你们租给我国三年,以抵消欠缴的租借银,如今过去一年,贵国是守约的国度,岂能背信弃义?” 戈拉德面上现出为难之色,看向一旁的诺娜,而诺娜只是摇了摇头。 贾珩道:“戈拉德阁下,两年时间转瞬即过,两年之后,在下定会亲自送在座的功臣回去,至于方才提及制艺已经学会,我国还有其他的火器研发之事需要委托贵国匠师。” 他想开发一些手榴弹之类的火铳,不要威力多大,就是那种木质手榴弹就行,而一些具体的工艺,大汉的工匠可能不能理解。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贾珩:天子这是有多恨? 就在贾珩视察军器监,为着南下准备诸项事宜之时,南安郡王也正在大张旗鼓地调动京营兵马,整个京城都在为西北的战事忙碌不停。 大战之前,阴云密布的气氛笼罩整个神京城。 而江南新政却已风起云涌,高仲平已经率先在江苏州府县中加紧试行一条鞭法,不少官吏派到地方州县,开始清丈田亩,登籍造册。 但江南之地的士绅,早就怨声载道,暗流涌动。 终于,汹涌多日的暗流猝然爆发,酿成了一场血案,下乡清丈田亩的江苏常州府下武进县知县赵乐林,以及随从在高庙乡清丈田亩之时与百姓发生冲突,被围攻之后抓捕起来,填坑活埋。 此事一出,江南官场哗然! 高仲平将奏疏以六百里加急,递送至京。 一时间,大汉朝风起云涌,雷霆乍起,比之西北边患,内阁阁臣赵默被斥出内阁,内阁廷议补缺儿还要引起轩然大波。 堂堂七品知县连同县吏,被暴民活埋,这是多大的事?在某些时候,甚至可以动摇征收皇粮的国策。 关于一条鞭法以及相关新政的讨论热度,迅速盖过了西北边患! 西北边患,疥癣之疾,京营出兵以后,弹指可灭。 但新政受此大挫,一下子将四条新政是否恶政的疑惑,推上了风口浪尖! 大明宫,含元殿,内书房 外间风雨如晦,晴朗多日的关中大地下起了一场暴雨,雷鸣电闪,狂风吹动的窗扉哐当哐当发出声响。 暖阁内书房笼罩在一层冰冷的气氛中,纵是三伏天都能感觉到那股彻骨的寒意。 崇平帝将手中的奏疏丢在地上,脸上青气郁积,勃然怒道:“反了,反了!” 戴权在一旁看向雷霆震怒的天子,连忙将头垂下,大气不敢出。 崇平帝发了一阵火,稍稍平复了心头的烦躁情绪,看向窗外檐瓦上的雨幕,说道:“卫国公呢?” 戴权小心翼翼道:“回陛下,已经派人去传召了。” 陛下现在越来越依赖着卫国公。 崇平帝道:“再去传召。” 这次要彻底清扫江南的蠹虫、豪强,将彼等一扫而空! 彼等以为如此就可以抗拒新政,这大汉的天,他们还遮不了! 此刻,大明宫宫墙之内,雨水哗啦啦从天穹倾倒而下,几个内监撑着雨伞簇拥着一个蟒服少年,向着大明宫而去。 “国公爷,快点儿,圣上召见得急。”内监的声音在密集的风雨中,显得多少有些小。 贾珩面色沉静,心头也有些惊讶。 今日本来是在准备舟船,但没有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 西北边患还未定,江南新政又起波折,江南的士绅还真是有胆魄,竟敢闹出这么大的事。 常州府自前明以降就是科举重地,里面出了不少读书人。 如今的武进县,就有不少士绅势力,县中田亩之数根本难以核对,而常州府又不过是江南两省的缩影。 贾珩压下心头的思绪,抬眸望向远处的大明宫,步入其间。 而就在这时,外间的内监步伐匆匆地进入宫中,说道:“圣上,卫国公进宫了。” 贾珩一身蟒服,冒雨而来,快步进入殿中,朝着那书案之后的中年天子行了一礼,道:“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等非正式场合,还是自称儿臣,显得亲近一些。 崇平帝道:“子钰平身,江苏之事可曾得知?” “父皇,儿臣已经从路上得知,此事实在骇人听闻。”贾珩道。 崇平帝道:“戴权看座。” “谢父皇。”贾珩并未落座,而是沉声说道:“自新政四条一出,江南开始清丈田亩,士绅不想多交税赋,早已对朝廷不满,如今趁着西北边警,彼等方感行此悖逆之举,微臣以为,此事背后有士绅官员之勾结、默许,唯有如此才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换句话说,这帮士绅就是在给朝廷一些颜色瞧瞧。 除非高仲平祭起屠刀,但会引来更大的反抗。 崇平帝沉吟说道:“子钰所言不错,这里面定有内外之勾结情状,他们怎么敢,朝廷七品命官,两榜进士出身,竟生生被暴民活埋,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贾珩道:“父皇息怒,彼等想来已经拣选出了替罪羊,最近朝堂势必嘈杂再起。” 不用说,经此一事,朝廷围绕新法的国策,就渐渐蒙上了一层阴影。 大概就是,朝廷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引起这般的乱子? 或者对高仲平施策急切的指责,否则江南处处烽火,朝廷西北又在用兵,朝廷钱粮从何而来? 崇平帝面色凝重,问道:“子钰有何良策?” 贾珩道:“儿臣当亲赴江南,借查案之机,与高总督一并主持新政事宜。” “需得即刻兴大狱!”崇平帝目光阴沉,低声说道。 贾珩心神一惊,抬眸之间,对上那道压抑着阴冷、凶戾的目光。 天子这是有多恨? 或者说,本来以为刚刚打赢了对虏之战,正是意气风发、大刀阔斧之时,结果碰上了这种打脸之事,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从此也可看出天子的一些性情,治政急躁易怒。 崇平帝沉声道:“子钰,朕今委你以全权,查察江苏一案,推行新政,凡有阻碍新政、敷衍塞责之辈,一律严惩不贷!” 眼前的少年不仅在兵事一道战功赫赫,更是在政事上,可谓一把倚天神剑,攻势无匹。 贾珩面色微凝,拱手说道:“父皇放心,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崇平帝道:“子钰,朕要还江南一个朗朗乾坤!” 贾珩拱手称是。 崇平帝耳提面命说道:“子钰,江南大政重要尤在西北边患之上,关乎我朝中兴大业,子钰此次南下,要将江南大政放在首要之位,海关总税务司、海师两项还要放在之后。” 这一条鞭法和火耗归公,摊丁入亩,以他估算可再为大汉延续延续国祚二百载。 贾珩道:“父皇放心,儿臣醒得厉害,只是海关虽不及一条鞭法,但筹建海关税务总司与海师筹备同样关乎我大汉能否扫平东虏,于海师之事,儿臣自行筹备,但海关税务总司,悉户部职责,儿臣以为户部方面应该派专员负责此事,” 海关一事,也不太可能再交给内务府了,因为户部穷的叮当响,早就眼巴巴地瞅着海关的进项。 如果再交给内务府,只怕文官集团都要跳脚。 崇平帝道:“子钰觉得谁去筹建海关诸事,最为合适?” “儿臣举贤不避亲,户部侍郎林如海,先前整饬盐务就以实心任事,干练通达而着称,如以其主领海关税务总司。”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朕也属意林如海,海关每年收关银不少,应将之收揽至国库,补充国家财用。” 这等税银,崇平此刻也觉得交给内务府不大合适。 贾珩道:“儿臣此去要将阻碍海贸的海寇清剿一空,收复鸡笼山。” “鸡笼山?”崇平帝目光闪了闪,低声道:“可是澎湖以北的东番。” 贾珩道:“父皇明鉴。” 崇平帝沉吟道:“朝廷近些年水师兵备废弛,给了彼等盘踞成盗的机会,子钰此去,如果兵力充沛,就收复此地。” 贾珩拱手应是。 崇平帝想了想,叮嘱道:“稍后,内阁和军机处会拟旨,加子钰为钦差,总督江、浙、闽、粤五省水师事务,督问新政。” 待崇平帝耳提面命了不少,贾珩这才告退离去。 待出了内书房,贾珩立身在廊檐下,不由抬头看向天穹之上的漫天雨丝,此刻,天穹之上阴云密布,大团乌云迅速向着西北方向运动,殿宇影影绰绰紧锁在重重雨雾之中。 贾珩面色微凝,此刻,一旁的锦衣亲卫李述递上雨伞,说道:“都督。” “回去吧。”贾珩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而是向着宫门外行去。 “咔嚓”一声,天穹之上霹雳一声闪电炸响,顿时“哗啦啦”地暴雨倾盆,宛如天河倒覆,似乎要将入夏以来未下的大雨一下子下完一般。 而贾珩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沿着宫道而行,出了安顺门,忽而远处传来嘈杂之声。 似有人告声道:“我等要见圣上,新政四条实乃恶政,需得即刻废黜。” 贾珩面色淡漠,皱眉问道:“这些嚷嚷闹事的都是什么人?” 远远看去,粗略估计一下,大约有一二百人,正在与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和锦衣府卫隔着雨幕对峙着。 因为雨大的正大,视线模糊不清,就有些看不大清一些士子的面孔。 可能也正是如此,才给了彼等宫门长街之上聚集的胆气。 李述道:“回都督,是国子监江苏籍的监生和江苏的士子,最近不是因为江南弊案,朝廷再开恩科,不少士子都在京中驿馆逗留盘桓,闻听常州大案,三五成群,聚集在安顺门前的长街上。” 贾珩皱了皱眉,说道:“锦衣府卫是做什么的,即刻着锦衣缇骑驱逐,在宫禁之外的长街咆哮喧哗,是何道理?” 这个时候,天子正在盛怒之中,难免会对这些士子降以雷霆手段。 李述连忙说道:“是。”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安顺门外数百米外正与五城兵马司对峙的士子瞧见了那蟒服少年,高声说道:“那人穿着蟒服,是个大官儿。” “我认得,那是卫国公。” “是前不久月中大婚娶了公主和郡主那个?” “就是他提出的新政四疏,这才多久,就逼得江南民不聊生,酿出民变来。” “不止他一个,还有江南的高仲平。” 一众士子议论纷纷,声音嘈杂,倾盆大雨之中的声音,声音断断续续,有些不大清晰。 随着时间过去,在贾珩命令下,锦衣府的缇骑大批出动,开始驱散隔离头戴蓑笠、身披蓑衣的众士子,而五城兵马司也开始陆陆续续派出兵丁围拢过来,驱赶士子。 魏王骑一批高头大马,周身披蓑衣,向那出了安顺宫门的贾珩迎去。 当魏王听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尝试驱赶士子。 “子钰。”魏王快步近得马车之前,看向那蟒服少年,目光见着热切和亲近。 贾珩点了点头道:“魏王殿下,这些士子需得即刻驱赶,不能再任由彼等闹事,如有聚集不离者,即刻抓捕,不可再将事情闹大。” 魏王道:“子钰,我方才与礼部的人已经劝过几次,但彼等却越聚越多,竟至不避风雨。” 此刻,天空仍是下着大雨,但似乎根本就浇不灭士子想要扣阙请命的心思,或者说暴雨给了这些士子掩护。 贾珩沉声道:“礼部的人来的正好,凡执意不听劝阻者,一律革去功名,不得参加科举。” 魏王闻言,瞳孔剧缩,惊声说道:“此事是否禀告给宫里的圣上。” 他如果贸然出头,万一得罪了这些士子,从此怀恨在心,在士林之中诋毁于他又当如何? 贾珩沉声道:“殿下,圣上此刻正在震怒之中,如果奏禀圣上,对士子和监生处置只会更为严厉,而且经此一事,势必圣德有损。” 路子他已经给魏王指出来了,如果此事办的不错,想来能在天子跟前加加分。 想来宋皇后知道以后,也不会因为他前日晚上去了楚王府上赴宴而心生幽怨。 嗯,他不该在意宋皇后怎么想的才是。 至于他为何不去处置,因为锦衣府都督的身份实在不太合适,而且他是新政四疏的建言者,不仅有堵塞言路,打压异己之嫌,而且也会激化与文官集团的矛盾。 魏王闻听圣德有损四字,心头一惊,咬了咬牙,说道:“那孤这就去办。” 说着,就去寻找礼部侍郎周廷机以及礼部司郎中皇甫明,三人前去威逼利诱士子去了。 贾珩皱了皱眉,不说其他,登上了马车,马车高立的车辕迅速转动,拨开重重雨雾,也将远处的推搡以及谩骂声渐渐抛远。 …… …… 兴隆大街,咸宁公主府 厅堂之外,雨珠如帘,视线朦胧不清,庭院中的假山、林木、花圃都笼罩在密集的风雨中,而内厅之中的宫灯中已点起烛火。 咸宁公主立身在廊檐下,看向窗外的雨幕出神,而后,抬眸之间,看向从回廊处走来的少年,迎将过去,关切说道:“先生刚刚进宫,父皇怎么说?” 贾珩放下手中的雨水,接过女官知夏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脸上雨水,说道:“让我即日前往江南,现在诸事都收拾停当,这两天就南下。” 其实还未和凤姐说好,这次是想带凤姐和李纨一同南下的。 凤姐是去考察一下金陵的海贸生意,而李纨则是去探亲。 咸宁公主随贾珩进的厅中,幽丽玉颜上见着似笑非笑,柔声道:“先生,刚刚我和妍儿妹妹说,她也想前往江南。” 其实是她撺掇的。 贾珩道:“去就去吧。” 就在这时,李婵月领着宋妍的素手,来到厅堂之中。 少女亭亭玉立,宛如池塘中的红荷,明媚温宁,不蔓不枝,虽是小小年纪,却已现出几分美人如玉的气度。 不愧是宋皇后的青春版。 “咸宁表姐,表姐夫。”宋妍眉眼灵动如水,柔声说道。 “妍儿妹妹。”贾珩看向那面容五官隐约有着几分宋皇后模样的宋妍。 宋妍对上那道神蕴暗藏的锐利目光,连忙躲开眼神,垂下眸子,似是红荷不胜凉风,娇羞在池塘中如涟漪般渐渐散开。 咸宁公主拉过宋妍的素手,笑道:“妍儿妹妹唤着珩大哥就好,不用表姐夫表姐夫的,也太见外了一些。” “嗯。”宋妍柔声道:“珩大哥。” “刚刚还和你珩大哥说,一同去江南去呢。”咸宁公主道。 贾珩轻笑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妍儿这次能去江南走走也好,妍儿以往没有在江南待过?” 宋妍柔声道:“珩大哥,我从小就跟着爹爹在京里了,太小之前都不记事了。” 珩大哥怎么说着说着喊着她妍儿了? 咸宁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母后和舅舅都好多年都没有回家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其实皇后娘娘也可以回家省省亲。” 暗道,宋皇后也有许久没有回家了吗?他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就在这时,却觉自己手背被挽起,乃至手心被挠了一下,耳畔传来丽人清澈的声音,说道:“先生,妍儿表妹最像母后了,人家说侄女像姑,你瞧那眉眼还有嘴巴,真是像的不行,还有都是这么白。” 贾珩目光闪了闪,讶异道:“像吗?” 咸宁这是敲打他呢。 李婵月转脸打量着宋妍,端详片刻,柔声说道:“妍儿表妹看着是有些像舅母。” 咸宁表姐那几次为何演着舅母?难道小贾先生…… 宋妍被夫妻三人深意不同的目光打量着,只觉得有些不自在,轻轻捏了捏手帕,柔声说道:“表姐,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也就这三两天,这雨一下,渭河和黄河暴涨,你们坐船就方便许多了。” “先生不坐船?”咸宁公主问道。 贾珩道:“我会先和你潇潇姐骑着快马去一趟河南,视察一下新政推行事宜,此外今年的河道也要再看看,别再出了水灾才是。” 咸宁公主脸上现出坚定之色,道:“那我和先生一起,让婵月妹妹与妍儿表妹在船上。” 贾珩道:“一路鞍马劳顿,风餐露宿的,对你太辛苦了。” “当初陪先生去河南打仗,不比这辛苦?”咸宁公主轻声说着,柳眉之下,那双清澈目光见着一丝深意,凑到少年耳畔,低声道:“先生,潇潇姐袜子穿起来是比我好看?还是潇潇姐比我骑术更为精湛?” 贾珩:“……” 这和袜子能有什么关系? 说着,拉过咸宁公主的手,说道:“我这不是心疼你。” 咸宁公主看向那少年,道:“先生如是心疼我,就该走到哪儿,将我带到哪儿,也省得我提心吊胆的。” 贾珩一时默然,对上少女清冷、明亮的眸子,眼角之下的泪痣,似乎都在无声诉说着那种形单影只,不能成双成对的幽怨。 咸宁是真心爱他的,其实提心吊胆,也是在说送皇后。 贾珩双手紧紧握住咸宁公主的纤纤柔荑,注视着那一泓清泉的明眸,柔声道:“那以后我不让咸宁提心吊胆了。” 四目相对,咸宁公主自是读出那少年目中的依依情谊,心神一动,将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说道:“先生。” 先生终于知晓她的良苦用心了,那妍儿表妹是不是……嗯,这个还是给先生解解渴吧。 而挽着宋妍手的李婵月,静静看着这一幕,抿了抿莹润粉唇,心头涌起艳羡。 就在这时,却见那少年走将过来,拉过自家的手,说道:“婵月,过来。” 李婵月丢开宋妍的手,道:“小贾先生……” 宋妍:“???” 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不是这大白天的,怎么说着说着,三个人就手拉手了? 贾珩道:“咸宁,坐下来和你说说江南的事儿。” 贾珩大致将情况叙说了一遍,道:“常州府的士绅,现在江南清丈田亩,十分不顺当,不仅仅是常州府的士绅,随着清丈田亩的推动,其他区地方的士绅有可能会争相效仿。” 其实高仲平仍然可以拿捏这些士绅的软肋,比如限制常州府户籍的读书人报考一科。 但问题是南京礼部并不配合,认为于法无据。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宋皇后:那小狐狸下次再敢偷看她…… 咸宁公主府 正是盛夏时节,庭院之中暴雨如注,雨幕似帘,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生着苔癣的青瓦屋檐之上的雨水,“哗啦啦”地流淌而下,一块块儿青砖铺就的黛青台阶之上,大朵白色水花被溅起,旋即四散开来,在台阶上如同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宋妍伸手托着一张妍丽如雪的小脸,那双灵动清澈的明眸恍若一泓清泉,不错眼珠地看向那侃侃而谈的少年,那肖似宋皇后的眉眼,似笼着岚烟之云。 李婵月在贾珩之侧,转脸看向那少年,清丽玉颜上见着恬然之色,熠熠妙目亮晶晶的。 贾珩抬眸看向咸宁公主,温声说道:“咸宁,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咸宁公主清眸之中现出关切之色,说道:“那父皇派先生南下,先生打算如何破局?” 贾珩道:“以常州府案为起点,缉捕相关案犯,此外新政举措,改由宣传发动普通百姓。” 除了掀起一场波及江南的大狱,还要发动群众,以群众斗群众。 士绅不是以普通百姓活埋县吏,挑起官民矛盾吗?那么他就在常州府等地清丈田亩,授土地以无地佃农,获取百姓以及贫寒士子对新政的普遍认同。 找出最大公约数,画出最大同心圆。 咸宁公主柳眉之下的清眸闪了闪,柔声道:“怎么感觉这些内政,比打仗还要费心一些。” 贾珩道:“打仗之时,前期虽然有着争执,可一旦开战,就被敌人掣肘,现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关系盘根错节,想要理顺,非抽丝剥茧不可。” 说着,抬眸看向咸宁,轻轻刮了刮少女挺直秀气的高鼻梁,说道:“这可比打仗有意思多了。” 咸宁长得是真好看,属于越看越有韵味的后世审美脸蛋儿。 咸宁公主轻嗔了一下,说道:“先生别将我当成婵月。” 李婵月在一旁听着,闻言,藏星蕴月的眸子闪了闪,轻轻撇了撇嘴。 小贾先生什么时候这么宠溺她了? 咸宁公主将螓首依偎在贾珩的怀里,轻声道:“那江南士绅是否会怨谤先生?也对先生名声不利吧。” 贾珩道:“想要做事就免不了招人怨谤,新政四疏是我推行而出” 这都是经过历史检验的良法新政,可以说是最小影响着王朝稳定。 将来他弄不好也能混个千古圣人贾子钰的评价。 应该是不可能了,他私德有亏,野史之上弄不好都是他的艳闻轶事。 贾珩拉了下李婵月的手,搂着少女的香肩。 宋妍见着旁若无人的三人,脸颊羞红成霞,连忙错开目光,不好多看,想走又不好走。 真不拿她当外人啊。 “小贾先生,妍儿还在呢。”李婵月羞嗔道。 贾珩道:“她小孩子,不懂什么的。” 宋妍:“……” 贾珩道:“晌午了,咱们该用午饭了。” 咸宁公主吩咐厨房准备午饭,然后拉过宋妍的胳膊,道:“先生,妍儿平常也有好多读书的困惑想要请教你呢。” 贾珩端起茶盅,看向宋妍,问道:“妍儿,平常都读些什么书?” 他觉得咸宁就像拉着乖乖女夜店蹦迪的绿茶闺蜜,正在引诱着一个文静清秀的少女在五光十色中堕落。 宋妍螓首低垂,面对着声音轻轻柔柔说道:“平常看一些话本、诗词、戏剧之类。” 咸宁公主道:“先生的三国话本,妍儿表妹也是看过的,还有先生以往讲的那些故事,我也和妍儿表妹说过。” 她这是在帮妍儿表妹提前熟悉着先生,先生允文允武,世间罕有。 贾珩道:“三国话本之中,妍儿喜欢哪个人物?” 宋妍柔声说道:“诸葛亮舌战群儒那一回目。” 听父亲说,卫国公在朝堂之时也曾多次舌战群儒,也不知那是何等的绝伦风采。 贾珩看向豆蔻少女,心头感慨,少年时喜欢诸葛亮,中年时喜欢曹操,老了就喜欢司马懿。 其实代表三个阵营,三种人生境界。 前世第一次读三国演义,看到诸葛丧命五丈原时,他同样觉得两眼微热。 这就是文学作品的感染力,一个个鲜活的人物,带给读者的情绪体验是丰富的。 宋妍清眸闪烁,轻声说道:“珩大哥,后续回目,你什么时候写?” 贾珩轻声说道:“这次去江南,有时间了就会写着,妍儿要第一时间看吗?” 宋妍被那少年灼灼目光盯着,轻轻“嗯”了一声。 咸宁公主见着这一幕,目中见着一丝欣然。 其实妍儿表妹对先生也有着一些好感,等相处久了,她就知道先生的好了,如果不是因为母后,她也不会多拉着一个人过来。 先生已经够忙的了。 大明宫,内书房 滂沱暴雨仍是噼里啪啦地拍打着檐瓦,而殿中烛台上,橘黄色的烛火随风轻轻摇动,靠在墙壁上的一架紫檀木书柜之下,那张太师椅上的中年皇者,宛如两道瘦松的面容在闪电的映照下,时明时暗。 此刻,已渐至晌午时分,戴权轻手轻脚行至近前,轻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崇平帝将手中的奏疏放下,揉了揉两侧眼眶,似是尝试缓解一下疲乏的神思。 不大一会儿,宋皇后一袭淡黄色裙裳,云髻巍峨,缓步进入内书房,珠圆玉润的声音响起:“陛下,晌午了,应该传着午膳了。” 崇平帝目光温和几分,说道:“梓潼,你过来了。” 宋皇后抬眸看向神色疲倦,瞳孔血红的崇平帝,说道:“陛下,您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崇平帝摆了摆手,轻声说道:“刚刚和子钰见过,常州府出了一桩大案子,把朕气着了。” 宋皇后心头微诧,问道:“陛下消消气,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崇平帝道:“朝廷要在江南推行新政,高仲平任命了新的知县前往常州府武进县,带着一帮县吏前往乡里清丈田亩,与乡民生了冲突,那些乡民竟将朝廷命官,一县父母活埋。” 宋皇后闻言,柳眉微蹙,晶然明澈的美眸中现出一抹惊色,道:“这百姓怎么敢这样?” 崇平帝目光幽幽,冷声道:“不是百姓,是一些士绅,这是在打朕的脸!” 宋皇后连忙开口说道:“陛下,既是刁民行悖逆之举,陛下为此气坏了身子,才不值当的,还是解决此事为要才是呢。” 崇平帝面色阴郁稍散,说道:“朕这会儿气儿也消了许多,已经打算派子钰前往江南,全力督问新政,解决此事。” 宋皇后目光失神几分,柔声道:“陛下,有子钰在,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那头小狐狸,前天竟然接受了楚王的宴请,真是要气死她了! 他是要做什么?既是咸宁的夫婿,离这边儿要近上一些才是。 那小狐狸下次再敢偷看她,定要当面训斥他,让他下不来台! 念及此处,宋皇后芳心一跳,目中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能当着陛下的面想着那个小狐狸? 这时,一个内监过来禀告说道:“陛下,刚刚安顺门外长街上的监生与举人闹事,这会儿都散了。” 崇平帝接过戴权递来的茶盅,刚刚呷了一口,问道:“怎么散的?” 内监说道:“回陛下,魏王殿下与户部的人去了,和五城兵马司、锦衣府的人一起将举子和监生带走了。” 崇平帝心底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沉吟片刻道:“魏王敢于任事,还是识大体的。” 闻听崇平帝出言夸赞自家儿子,宋皇后弯弯柳眉舒展开来,那张吹弹可破的雪肤玉颜上见着喜色,芳心欣喜不胜,柔声道:“陛下,然儿这也是分内之责,当不得陛下夸赞。” 崇平帝道:“先用饭吧,戴权,传膳,召魏王入宫,朕有话问他。” 戴权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内监去了。 宋皇后静静听着,粉唇翕动了下,但并未多说其他,只是搀扶着崇平帝前往平时用饭的偏殿。 崇平帝落座下来,忽而问道:“魏王妃是怎么回事儿?” 宋皇后拿起毛巾的手微微一顿,柔声道:“郎中说是从小时候舞刀弄枪多了,也不知是不是伤着了,臣妾为这事儿也没少请郎中。” 崇平帝净了净手,想了想,问道:“天家子嗣绵延非同寻常,梓潼看中了哪一家?” 宋皇后展颜一笑,如芙蓉花开,道:“卫家的女儿。”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卫家的女儿也好。” 帝后两人说话的空当,只见魏王从殿外进来,快行几步,一撩衣袍道:“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千岁。” 崇平帝目光打量着魏王半晌,说道:“平身吧。” “谢父皇。”魏王起得身来,低眉顺眼。 宋皇后丰润脸蛋儿上现出笑意,问道:“然儿,吃过午饭了没?” “母后,儿臣这会儿还未用饭。”魏王陈然道。 崇平帝忽而问道:“刚刚是你与礼部官员劝离的监生、士子?” 魏王温声说道:“儿臣见监生与举子聚集在长街之上,实在有些不像话,就过去劝离彼等,今个儿也是大雨,在礼部准备了姜汤和饭食。” 崇平帝皱了皱眉,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蟒袍少年,轻声说道:“士子聚众闹事,按说也有一两个时辰,你什么时候去的?” 魏王一时未明其意,不敢撒谎,老实问道:“巳时。” 崇平帝问道:“听了谁的建言?你的幕僚?” 魏王闻言,心头一惊,垂首拱手说道:“儿臣……” 宋皇后也察觉到这展开有些不对,雪腻丰艳的脸蛋儿上见着担忧,轻声说道:“陛下。” 魏王心一横,说道:“父皇,儿臣见到了出宫的子钰。” 宋皇后:“……” 合着是那小狐狸的建言?这是什么意思? 崇平帝默然片刻,将审视与打量的目光缓缓收回,轻声说道:“还算你实诚。” 他先前正处盛怒之中,闻听江南士子闹事,很容易因为戾气在心,对这些江南籍的监生、举子施以雷霆,为新政推行更添波折。 这是子钰在隐隐规劝自己…戒急用忍。 贾珩:??? 魏王道:“陛下,儿臣愚钝,未能为父皇分忧。” 父皇会不会怀疑他与贾子钰暗通款曲,或者怀疑他能力不足,难当大任? 宋皇后见着这一幕,手里帕子不由攥紧几分,柔波潋滟的美眸之中浮起担忧之色。 这个小狐狸什么意思?去赴楚王的宴,又帮着然儿,那他究竟帮着谁? 崇平帝目光温和几分,看向魏王,说道:“你很好,跟着子钰多学一些,他平常思虑的多。” 如果子钰将来能一心侍上,辅佐两代帝王开创大汉盛世也未可知。 前日领着甄家姐妹,去赴着楚王的宴。 子钰……这最大问题可能就是少年慕艾了一些。 宋皇后听到崇平帝口中“你很好”三个字,娇躯却微微颤栗,好似三伏天喝了冰水,舒爽难言,又似禁欲多日,夜深无人之时想起了贾…… 魏王陈然道:“儿臣自问愚钝不明,以后会向卫国公多多请教。” 崇平帝道:“先一同用着午膳吧。” “是,父皇。”魏王陈然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 宋皇后闻言,那丰润如芙蓉花的脸盘浮起浅浅红晕,愈发绮艳动人,芳心难免欣喜不已。 陛下这是认可然儿了。 所以那小狐狸明帮楚王,实际暗中相助着然儿?楚王不过是他显示不偏不倚,两不相帮的手段? …… …… 韩宅,书房之中—— 内阁首辅韩癀坐在条案之后,面色凝重,窗外的雨声拍打在窗扉,让这位朝堂重臣心神不宁。 忽地,狂风吹动门扉的咣当声音响起,颜宏步入内书房,拱手说道:“兄长唤我?” 韩癀将手中的书册放下,温和目光缓缓投向颜宏,问道:“常州府的案子究竟怎么回事儿?” 颜宏愣怔了下,说道:“兄长,我也不知。” 韩癀面色阴沉如铁,说道:“这样大的案子,南京不可能没有动静,常州籍贯的数十位致仕官员都在南京,如果说这次没有他们的身影,我是不信,陛下这次龙颜震怒,派遣了卫国公南下,江南说不得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这段时间,这位大汉的内阁首辅同样是焦头烂额,身陷科举舞弊丑闻。 “那一条鞭法,不过是俭省收税之时的浮费,并无不妥之处。”韩癀沉吟说道。 颜宏道:“但清丈田亩却是实打实的恶政,如今江南的日子也不好过,朝廷年年用兵,刚刚打赢了北疆,西北又再次大动干戈。” “户部还算宽裕。”韩癀目光幽沉,说道:“比之往年也未差多少。” 得益于贾珩盐务、海关的开源、以及番薯的输血抢救,现在的陈汉虽然打了几场仗,但国库情况还算良好。 “兄长,如果只是今岁夏粮和秋粮多征收一些,那江南尚可接受,但这高仲平清丈田亩是要掘了江南的根,有些事如何经查?”颜宏道。 韩癀道:“不清丈田亩,这一条鞭法也就无从谈起,如今常州府的那些人明火执仗地对抗朝廷,只会引来更为严酷的镇压,卫国公从河道至盐务,同样屡兴大狱,江南那边儿是对手吗?” 颜宏道:“兄长,听说不是常州一地,是整个江南,那卫国公如果非要违背大势,那就可能一省皆反,东南震动。” 韩癀眉头紧皱,目光咄咄看向颜宏,道:“那时候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颜宏道:“朝廷这些年盘剥江南甚重,处处防范,江南士民的怨气不是一日两日了。” 自前明以降,江南赋税尤重,等到陈汉立国,因为在夺取天下的过程中,以南伐北,其实是得了江南士人的支持的,但立国百年以后,尤其是崇平帝即位以后,北方灾情连绵,又重新回到以北制南的路上。 韩癀眉头紧皱,沉声道:“都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此事不要再说了,也让他们安分一些,不要低估了圣上和朝廷的决心,现在虏寇之患稍缓,圣上心怀大志,正是大展宏图之时。” 颜宏一时讷讷无言。 荣国府,大观园,稻香村—— 正是傍晚时分,园圃之中的一棵红杏笼罩在朦胧烟雨之中,湿漉漉的雨珠悬挂在枝叶之间。 而一方长条书案前,坐着一个丽人,身穿绾色丝绸长裙,上面印有小枝梅花,比起往日那兰色裙裳多了几分明媚,此刻手腕如凝霜,正在拿着毛笔写字,小楷娟秀干净,其上写着:“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曹氏抬眸看向那兰色衣裙的丽人,倒也看不出这条幅有什么名堂,轻声说道:“他应该这两天就要回江南了。” 李纨柔声道:“嗯,听前院说了。” 曹氏诧异说道:“你不去江南探探亲?” 李纨放下毛笔,说道:“一晃这么多年,兰哥儿在京里,我还有些放心不下。” 曹氏笑道:“兰哥儿现在不是好的,有他珩叔在,将来至少也得中个进士。” 李纨秀丽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柔声道:“就看兰哥儿他的缘法了。” 那人那般欺负着她,应该会善待兰儿的。 曹氏目中不无艳羡之色地看向李纨,说道:“等你将来再有了孩子以后,习武从军,也能封个爵给你。” 李纨脸颊羞红如霞,嗔恼说道:“什么孩子,婶子浑说什么呢。” 每次那人欺负她的时候,都…这样下去,迟早会珠胎暗结,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素云柔声说道:“奶奶,大爷过来了。” 两人正在说话的功夫,忽而见着一个蟒服少年,昂然而入。 正是从咸宁公主府返回的贾珩。 贾珩进入厅堂之中,看向曹氏,说道:“曹婶子。” 曹氏丰润脸盘上笑意灿烂,说道:“珩大爷,这是过来了。” 她就知道,这位国公爷放不下她这位侄女,这才几天没有见,就过来了。 李纨脸颊羞红,芳心砰砰直跳,连忙放下毛笔,显然没有想到贾珩会过来,想要将书写好的条幅收走,却觉得一阵手忙脚乱,连忙离了书案,向着贾珩迎去。 贾珩看向李纨,说道:“纨嫂子,过来寻你有点儿事儿。” 李纨秀眉之下的莹润美眸浮起阵阵羞喜,说道:“珩兄弟,什么事儿?” 曹氏给一旁的素云和碧月使着眼色,然后悄悄退出了厅堂。 贾珩缓步近前,笑了笑说道:“后天就要前往江南,想问纨嫂子去不去?也好去探探亲。” 见那少年过来,李纨心下就有些慌乱,不知为何又起了一阵尿意,裙下的绣花鞋并拢了几许,颤声道:“珩兄弟,我…” 这人不会又要把着她…… “纨嫂子也有许多年没有回金陵了吧,这次随着一众姊妹去金陵看看,也去探望探望在安徽巡抚任上的伯父。”贾珩说着,近得前来,拉过丽人的纤纤柔荑。 李纨素手被贾珩拉着,玉颜上顿时浮起酡红,鬼使神差问道:“珩兄弟…想让我去吗?” 话一出口,芳心惊跳。 天呐,她怎么能问这些? 贾珩愣怔了下,看向垂下螓首,羞红了一张如玉脸蛋儿的丽人,说道:“自是想纨儿去的。” 说着,轻轻将李纨拥在怀里,说道:“纨儿这是写的什么?” 这桌子还是上次他的挥墨之地。 贾珩拉着李纨来到书案后坐着,看向那条幅之上的黑白字迹,问道:“这写的是我那副对联?” 李纨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脸颊滚烫如火。 方才心绪不宁,就随意写了两句,谁知这人竟这么过来了。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贾珩:古砚微凹聚墨多…… 大观园,稻香村 天穹阴云密布,窗外暴雨倾盆,不知何时,一股水汽氤氲四散,在整个庭院中弥漫开来,炎炎夏日的暑气渐渐消退。 书案之后,两道高低不同的人影投映在靠墙的书柜之上。 贾珩拉着花信少妇,来到书案之后,将沉静目光落在黑白纸张之上,故意问道:“纨嫂子这一个人没什么事儿,怎么偷写我的对联?” 李纨面颊羞红,支支吾吾说道:“我…我?” 贾珩道:“这对联是咱们初见时候的对联,纨嫂子是要挂在书房吗?” 李纨垂下螓首,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纨嫂子这字……”贾珩面色微顿,故意沉吟了一下,问道。 “怎么了?”李纨忍不住问道,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羞红彤彤,一如喷火蒸霞的杏花,秀眉之下的美眸莹波微闪。 就有些好奇这人会如何评价于她的字? 贾珩声音平静说道:“纨嫂子字迹娟秀明丽,有细竹瘦梅之风骨,只是笔法构架之间似……” 李纨柳眉凝了凝,一颗芳心不由提到嗓子眼,柔声说道:“似什么?”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似枯木逢春,勾画之间萦思缠绕,蕴藏着万千思念,纨儿这几天可是在想我?” 说着,目光盯着那花信少妇,相比往日一如枯槁死灰的丽人,此刻的丽人秀眉润眸,鼻梁挺直,粉唇上涂着浅浅的胭脂,容色绮艳动人。 平常在荣庆堂贾母跟前儿,不见李纨这般打扮,显然也是私下里在屋里没有忍住。 李纨闻听那少年打趣之言,芳心惊跳,脸颊彤彤如霞,心头娇羞不胜,柔声说道:“子钰,我哪有,唔~” 倏然,却觉得那熟悉的气息再次抵近,落在自家唇瓣上,恍若窗外的密集雨点拍打着芭蕉树,急促中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 李纨弯弯睫毛垂将下来,秀丽脸颊渐渐浮上浅浅红晕。 贾珩轻轻闹着李纨,说道:“纨儿这是不承认呢?” 说来,他也有几天没有见到李纨了。 他其实就想听李纨说一些黏人的话来,大抵是凌晓东不停问着郑怡云的古怪心思? 李纨玉颊泛起红晕,美眸之中雾气润生,芳心轻颤了下,羞嗔道:“珩兄弟,别闹了。” 这几天她是念着一些,但让她一个孀居多年的寡妇怎么说,这人怎么就喜欢作践她呢? 贾珩抱着李纨坐在自己怀里,也没有继续打趣,而是轻声说道:“纨儿这次随我去江南吧,也去看看你爹,这么多年也不能总是为孩子而活。” 李纨闻听少年之言,面色恍惚了下,轻轻应了一声,感受到衣襟处的阵阵异样,芳心涌起阵阵甜蜜。 贾珩道:“纨儿这些年一个人拉扯着兰哥儿长大,也太苦着了一些。” 与李纨痴缠过很多次,反而很少与其有所谈心,如果一来寻李纨就是那些床帏之事,其实也挺没意思。 李纨抿了抿粉唇,柔声道:“自先…那人走后,拉扯着兰哥儿长大,一晃也七八年了,幸在……” 花信少妇最后的话语在心底轻轻响起。 贾珩道:“幸在纨儿遇上了我,是吧?” 这就那人了?看来上次的条幅事件的确有着一些效果。 李纨没有说话,只是玉颊羞红,螓首低垂。 贾珩道:“我这两天就去金陵,纨儿这次随我一同南下吧,总是在园子里待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李纨迟疑道:“老太太这边儿……” 贾珩轻轻堆着雪人,凑到丽人耳畔,低声道:“这次是去看看李伯父,许久未见了,老太太不会说什么的。” 李纨想了想,红着玉颜,低声应是。 就在两人耳鬓厮磨,低声私语之时,稻香村之外经雨之后,污水横流的石径上,见着一衣衫明丽,柳梢眉的花信少妇,身后不远处跟着平儿,几人撑着一把黛青色的油纸雨伞,拨开重重雨雾,向着稻香村而来。 凤姐立身在抄手游廊上,看向坐在廊檐下的曹氏,讶异问道:“曹婶子,你怎么在门口做什么?” 曹氏笑了笑,面色并无异色,迎向撑着雨伞而来的凤姐等人,说道:“这不是外边儿凉快一些?这会儿下了雨,刮起了风,可比着前几天闷热好多了,凤丫头过来这是?” 凤姐说道:“珠大嫂子呢?这不是园子里有些采办的事儿,再过几天宝丫头和三丫头都随着珩兄弟去了江南,园子里的事儿怎么安排,我过来,就想和她说说呢。” 曹氏高声道:“这会儿在屋里呢。” 贾珩此刻听到外间传来的对话声音,松开环着李纨的手,低声道:“纨儿起来吧,有人来了。” 凤姐的声音十分具有辨识度,离着多远都能听到,真是丹唇未启笑先闻。 李纨秀雅玉容上同样见着一丝慌乱之色,连忙整理着凌乱的衣襟,来到一旁的椅子上,规规矩矩坐下。 不大一会儿,凤姐举步进入屋内,看向正襟危坐的二人,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身上,艳丽玉容上现出讶异之色,问道:“珩兄弟怎么也在这里?” 倒是没有怀疑,因为两人衣衫严整,神色谨肃,隔着一方圆桌而坐,正自品着香茗。 当然如果凤姐留心细瞧,也能看到李纨脸颊红晕未褪,娇小玲珑的耳垂上,银色耳饰微微摇晃着,似彰显着心绪的不平静。 贾珩整容敛色,看向那一身桃红衣裙,恍若神仙妃子临尘的丽人,说道:“这不是后天我就要乘舟南下,纨嫂子说去江南的安徽探亲,李伯父现在安徽那边儿为一省巡抚,纨嫂子这次也可过去探望一番。” 凤姐不疑有他,落座下来,笑道:“那倒挺好,自打回府里,我也有许久没有去过江南了。” 这冤家竟是又要去江南了? 李纨已是整理好繁乱心绪,问道:“凤丫头过来这是?” 凤姐嫣然笑道:“就是园子里的采办等物还有什么修的没有,过来和你商议商议,既然你也要去金陵,那倒也没什么大事了。” 凤姐笑了笑,忽而说道:“珠大嫂子也要南下,这趟可会带着兰哥儿?” 李纨迟疑道:“兰哥儿他……” 说着,看向一旁的贾珩,担忧道:“子…珩兄弟,我担心去了金陵会耽搁他的学业。” 贾珩想了想,说道:“兰哥儿就不带了吧,等他大一些,去江南游学。” 他其实也不想带着孩子,但去见李守中,不带外孙怎么能行?总不能李纨路上生一个? 凤姐笑道:“珩兄弟,先前说的那些海贸生意,我那兄长也十分感兴趣,我这次过去算是趟趟路子,等会儿还要向珩兄弟请教一番才是。” 贾珩道:“那等会儿和凤嫂子说说这海贸生意的事儿。” 凤姐真是将他当成自家男人了,这才多久不见就又来攀缠着,如今的凤姐与李纨妯娌之间,也互相不知彼此。 李纨见着两人叙话,微微抿了抿粉唇,心底不由涌起一股自己都说不出的幽怨。 本来是过来寻她的,凤丫头过来做什么呢? 贾珩看向李纨,说道:“纨嫂子今明两天先收拾收拾,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珩兄弟慢走。”李纨连忙起身相送,柔声说道。 凤姐道:“珩兄弟,我这边儿也没什么事儿了,咱们一块儿走吧。” 李纨:“???” 你究竟是过来寻谁的? 贾珩愣怔了下,点了点头,说道:“那也好。” 说着,两人出了稻香村,徒留李纨在原地,幽幽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曹氏进入厢房,看向那玉容上现出怅然的丽人,笑了笑说道:“过两天不是坐船去着江南,这一路也方便许多,你也别太粘着他了。” 李纨脸颊通红,道:“婶子浑说什么呢。” 她一个孀居之人,有什么资格粘着他。 贾珩面色顿了顿,撑起一把雨伞,出了稻香村,沿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石径向着前院而去。 凤姐看向那蟒服少年,美眸中现出羞喜之意,说道:“珩兄弟,咱们是去哪儿? “老地方,凹晶馆。”贾珩打量了一眼身形丰腴的丽人,轻声说道。 凤姐芳心一跳,轻轻应了一声,提起裙裳,缓缓跟上。 凹晶馆其实是建在山上,在原着之中与凸碧山庄一高一低,用湘云的话说,“这山之高处,就叫凸碧;山之低洼近水处,就叫作凹晶。” 陆放翁之言,古砚微凹聚墨多。 他总觉得这诗词也颇合了凤姐,真是人如其名,丁点不漏。 大观园,凹晶馆 内里窗明几净,摆设典雅,一副绘制着牡丹花悬挂在中堂,花瓣丰美,明艳动人。 贾珩拉过凤姐坐在自己怀里,桃红衣裙变得皱巴巴的,轻声说道:“凤嫂子这次也去江南一趟吧?” “我也去江南?”凤姐芳心一跳,讶异说道:“我去江南做什么?” “只当是探探亲。”贾珩轻声说着,目光缓缓投向庭院。 只见庭院中雨雾朦胧,嶙峋山石之上团团乌黑色的苔藓密布,四方雨来汇聚于凹晶馆周围池塘中的荷花花蕊,微风徐来,荷花似被拨动,积雨自荷叶落下,扑簌簌落在湖面上,顿时荡起一圈圈涟漪。 凤姐娇躯轻颤,秀丽脸颊上红晕铺染而起,脸颊通红,颤声道:“珩兄弟,唔~” 还未说完,那人已是凑将过来。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那脸颊酡红,娇躯颤栗的丽人,轻声说道:“金陵那边儿海贸利润丰厚,可以为府中多一些进项,凤嫂子前日不是说府中最近也缺银。” 凤姐闻言,多少有些动心,蹙了蹙柳梢眉,轻声说道:“老太太这边儿有时候也离不得我。”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凤嫂子这次只当是去江南走娘家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了,老太太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不许的,再说,凤嫂子是鸾凤,一直在园子里也如金丝雀一样,岂不了无意趣?” 凤姐被少年夸赞的心头欢喜,但口中羞恼道:“什么鸾凤,鸾凤在兴隆街呢。” 就在这时,那少年凑将过来,在凤姐耳畔低语几句。 凤姐闻言,娇躯轻颤,一张艳丽的瓜子脸,脸颊通红如霞,震惊说道:“你…” 她怎么能那般伺候他? 贾珩轻声道:“我记得有一次在书房和晴雯,你不是见到了。” “我才不会那些狐媚子的手段。”凤姐羞恼说道,让她伏低做小,这人是怎么想的? 贾珩起得身来,说道:“那行吧,那我走。” 晴天给伞,雨天收伞,管杀不管埋。 凤姐闻言,艳丽玉容上见着羞恼之意,开口啐骂道:“你就会作践人。” 贾珩也不多言,作势欲走。 嗯,其实他只是想体会琏二不曾体验过的侍奉。 “慢着!”凤姐艳丽玉颊羞红成霞,唤住了贾珩,也不多言,那双妩媚流波的丹凤眼瞪了少年一眼,近得前来。 过了一会儿,贾珩眉头时皱时舒,垂眸看向那云髻披散,绮艳如霞的脸颊不时凹陷的丽人,拉了拉笨拙不已的凤姐,轻声道:“好了,瞧把你委屈的。” 主要也是没有良好体验可言,凤姐就不是个会伺候的。 凤姐凤眸羞恼,脸颊羞臊,呸呸几下,啐道:“你珩大爷就会用那些狐媚子的手段作践人。” 贾珩拉过凤姐,拥在自己怀里,道:“委屈什么,最终还是用在你自己身上。” 凤姐被少年紧紧拥在怀里,正要说些什么,忽而心神一动,鼻翼抽了抽,芳心不由涌起狐疑。 这冤家身上的香气,好像有些熟悉? “珩兄弟……”只要说些什么,秀眉一蹙,话语又被堵了回去。 贾珩问道:“凤嫂子想说什么?” 凤姐经过施法中断,早已将刚才的疑惑抛在脑后,贝齿咬着粉唇,颤声道:“没…没什么。” 贾珩遽然起得身来,道:“凤嫂子,我们一块儿看雨吧,今年的暴雨还挺大。” 凤姐瓜子脸彤彤如火,自鼻翼之中“嗯哼”了一声,只能含羞忍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恼,被把着来到轩窗之前,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瞧着外间的雨雾,此刻桃红衣裙裙摆上流苏垂下,雪圆惊鸿一现。 正是崇平十六年的盛夏时节,疾风骤雨,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噼里啪啦,池塘中的荷花都被打得东摇西晃。 …… …… 贾珩与凤姐闹了一会儿,直到天色将晚,夜色昏沉,二人才分道扬镳。 贾珩就回到大观园栖迟院,厅堂之中的烛火已然亮起,圈圈橘黄光晕在雨雾中颇见柔和温馨。 贾珩进入庭院,稍稍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衣裳,对着迎来的甄溪道:“溪儿妹妹,交办你个事儿。” 甄溪柔声道:“珩大哥,什么事儿呀?” “去藕香榭去将惜春妹妹请过来。”贾珩近前揉了揉少女的额头,轻声说道。 甄溪应道:“嗯。” 说着,领着丫鬟转身去了。 甄兰走将过来,端过茶盅,说道:“珩大哥,寻惜春妹妹过来是……” 难不成让惜春妹妹过来也?她胡思乱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 贾珩沉吟片刻,解释说道:“是废两改元的事儿,内务府这两天已经开始筹办银号,内里不少章程。” 其实这是一桩重要性不亚于一条鞭法新政的大事,因为是陈汉金融领域的一次巨大变革。 甄兰柳叶细眉之下,晶然明眸闪了闪,说道:“珩大哥能给我说说吧?” 贾珩拉过甄兰的素手,笑道:“就打算给兰妹妹说说呢。” 甄兰芳心欣喜,轻声说道:“嗯。” 珩大哥说过愿意培养她的,成为他的帮手。 贾珩道:“这次废两改元,除却一统币制外,还要收揽一批银子铸就银元,此事倒是容易,只要交办户部的铸银局,给他们吩咐就是了,我想了一些章程,兰妹妹在一旁先记下来。” 甄兰“哎”地一声,然后拿起毛笔开始记录贾珩的口述之语。 贾珩大致叙说了银号的章程,道:“虽是官办钱庄,也与钱庄不同,这不是朝廷聚敛民财的手段。” 甄兰明眸闪烁,问道:“珩大哥,这银号之法真是精妙,如果朝廷缺银,是否可以多印发一些银票呢?” 贾珩道:“但会引起米粮等价格上涨,如此增发银票,掠夺民财,百姓就会怨望于上,因为这是皇家钱庄,时间一长,就会失却人心。” 这就是他为何要以皇家二字命名,如果陈汉皇室无道,真的做出那等金圆券的手段,那推脱给官僚或者白手套都无法推脱。 省的还有,“上面是好的,都是下面不行”的开脱之辞。 上面好,下面不行,那不就是成阳痿了? 甄兰想了想,狭长清冽的明眸中闪过一抹思索,说道:“是啊,但如果朝廷能用存钱生息回收一部分银票呢。” 贾珩抱了抱甄兰,搂着少女的娇躯更紧一些,亲了一口粉嫩的脸颊,说道:“这就是加息。” 其实这就是现代社会的金融工具,或是通过加息降低通胀,或是降息开闸放水,通过低息信贷将货币流向基建领域。 “加息?”甄兰感受到少年的宠溺,芳心不由涌起欣喜甜蜜。 贾珩轻轻伸手捏了捏少女的粉嫩脸蛋儿,轻声说道:“就是增加利息,利息一高,百姓就会踊跃存钱,此外还有降息,也就是减少利息,百姓就会争先取钱。” 其实,在一个缺乏完整保障体系,退休年龄都可以一改再改的社会,储蓄是百姓生存的必要方式。 甄兰思量着,说道:“原来如此,那皇家银号真是好地方。” 贾珩道:“其实国家如果缺钱的时候,还可以发行债券,一年定点利息多少,向富商借贷,那就是债券了,向商人募集资金,之前晋商就想如此借贷给朝廷,但因为勾结敌虏,已经为朝廷一举剪灭。” “是啊,珩大哥。”甄兰听着贾珩所言,只觉眼前一亮,觉得这里面有着莫大的玄妙,说道:“珩大哥,这皇家票号,我能去里面接触一些事务吗?” 贾珩轻轻捏着甄兰的下巴,说道:“兰妹妹想去皇家银号做事?” 甄兰轻声说道:“珩大哥,我觉得这银号如果经营的好,就如那常理经济事务的管仲一样,可使国富民强。” 没有钱财,什么事儿都办不成,她要帮着她掌控皇家票号。 贾珩道:“这个是内务府来操持。” 其实他思量过宝钗、潇潇她们的安排,他这个年龄成为国公,作为一方政治势力而言,底蕴颇为不足。 说是贾党,但实际中生代严重断层,也没有什么读书人投效于他。 或者纵然有,也不能完全交由彼等掌舵。 因为保险、能源、矿利……还是得用我们自己的孩子。 所以,一些隐蔽之事,只能让这些金钗都顶上。 这次去江南,潇潇就可暗中培养一支情报势力,而宝钗主要负责京城明面上的商铺以及帮忙打理大观园中的生活,宝琴则与薛父以及薛蝌,负责海贸生意。 晋阳与元春现在更多是掌舵内务府,内务府涉及的生意又非常之多,比如矿藏、盐务公司乃至江宁、苏州、杭州三大织造局。 元春其实更多是帮晋阳,此外还有一个傅秋芳还有怜雪等人作为秘书团队。 当然在宝钗眼中,会不会认为他将京中生意和金陵的生意托付给她,就是亲姐姐不如身为自家女人的她靠谱,嗯,也不得而知。 而皇家银号又是一个新的拓荒领域,甄兰就可以试试看。 可能唯一担心在于,等将来她们都有了孩子以后…… 现在考虑的太早了。 “珩哥哥,你唤我。”不大一会儿,惜春领着几个丫鬟进入厅堂,看向那少年,见着那怀里的少女,连忙躲开目光,芳心大羞。 珩哥哥也真是的,他与妾室亲热竟不避着她。 贾珩松开甄兰,起得身来,看向韶颜稚齿的少女,说道:“过来了,惜春妹妹。” 银元的设计理念和币值大致已经确定,准备让惜春与甄溪两个妙手丹青之人来绘制图案。 惜春抿了抿粉唇,柔声道:“珩哥哥唤我过来是?” 贾珩道:“最近户部要发行一批新的银元,需要绘制图案,我有一些想法,知道惜春妹妹妙手丹青,就想着妹妹帮着画一些东西。” 半年时间不见,惜春也长高了许多,看着亭亭玉立。 “银元?”惜春柔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这银元一旦铸就而成,就可行之整个大汉,以后青史之上,四妹妹的大名都要记上一笔呢。” 这就和民国才女设计国徽一样,不仅仅是因老岳、老梁、老徐的诸般逸闻而闻名后世。 冷心冷口的傲娇萝莉有些担心,道:“珩哥哥,我…我能行吗?” 这般大的事儿,牵涉着国家政事,珩哥哥交给他? 贾珩状极自然地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看向明眸皓齿的少女,鼓励道:“四妹妹怎么不行?” 说着,看向一旁的甄溪,拉过少女的素手,笑了笑说道:“溪儿妹妹也过来,你们一同帮着你惜春妹妹。” 说着,将两人的小手搭在一起,倒是让两个少女脸颊微红,不过轻轻嗯了一声。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势必怨谤加身,彪炳史册! 大观园,栖迟院 待惜春与甄溪两个绘制完银元图案,贾珩招呼着两人用着晚饭。 三人围着一张圆形餐桌环坐,高几上烛台点燃的蜡烛,橘黄烛火如水扑打在几人的身上。 甄兰坐在贾珩的左侧,又是端茶、又是布菜,在这一刻倒有几许后世女主人的既视感。 贾珩坐在惜春身侧,夹起一筷子鱼肉放在小萝莉的碗中,转眸看向惜春说道:“惜春还在长个头,多吃一些吧,惜春妹妹真是长成大姑娘了。” 惜春也长高了许多,说来年岁也有十二三岁了。 惜春粉腻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之上见着欣喜之色,柔声问道:“珩哥哥,最近在府中忙着什么?” 贾珩道:“自回京以后,这些时日忙着大婚和朝廷的事儿,妹妹现在住在藕香榭还好吧。” 如果按照以往惜春的性格,可能对他不能相陪有些幽怨,但现在小丫头倒是平静了许多,看来是能体谅人了。 惜春柔声道:“我挺好的。” 珩哥哥原本就忙着,自从回来以后,就没有去过她那藕香榭了。 贾珩道:“惜春妹妹,等过几天,咱们乘船南下,一同去江南走走。” 惜春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着饭菜,过了一会儿等众人吃好,道:“珩哥哥,我先回去了。” 贾珩放下茶盅,温声说道:“那我送送惜春妹妹。” 其实有些明白小姑娘的心思,想和他单独说会儿话。 每个人都要单独相处,自然占用不少功夫,冲淡了他的经国大计。 惜春芳心一喜,轻轻应了一声。 这会儿,雨水停了一些,夏日的晚风裹挟着凉飕飕的雨丝扑打在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凉爽之意,大观园一座座暖阁建筑中的点点烛火亮起,在阴云密布的大观园中颇见温馨。 贾珩凝眸看向惜春,温声道:“妹妹一个人住在藕香榭,平常孤独不孤独。” “平常岫烟姐姐和迎春姐姐都会过来。”惜春柔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妹妹平常都是在藕香榭待着?” 惜春道:“嗯,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的。” 正说着,忽觉手下一软,又觉那温厚的手掌握将过来,轻声道:“惜春妹妹,你云姐姐和琴姐姐平常活泼一些,妹妹也多去随他们玩玩。” 惜春轻轻应了一声,脸颊有些羞喜。 贾珩道:“这下雨时候,路有些滑,妹妹脚下小心一些。” 两个人说着话,就来到了藕香榭。 既为水榭,自是盖在荷塘之中,四面有窗,左右有曲廊可通,亦是跨水接岸,后面又有曲折竹桥暗接。 这等幽凉之所在,也就夏天可以居住。 贾珩轻声说道:“妹妹在这儿可住的惯,觉得潮湿不潮湿?” 惜春道:“还好。” 贾珩说着,看向随行的丫鬟入画,笑问道:“入画,平常惜春妹妹在这儿还好吧,一应饮食起居可还好?” “等冷一些,再搬回暖香坞就是了。”贾珩叮嘱道。 入画点头应是。 贾珩与惜春说着,进入了藕香榭的暖阁之中,两人落座下来。 在回廊上的灯笼映照下,惜春扬起秀丽脸蛋儿,好奇问道:“珩哥哥,那银元多久能够铸就出来?” 贾珩道:“磨具制的很快,也就这几天罢,等出了新银元了,我先让妹妹看。” 惜春“嗯”了一声,抬起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看向那少年,贝齿抿了抿粉唇,说道:“我听园子里说,珩哥哥与宝姐姐……定下了亲事?” 贾珩笑了笑,说道:“这都有二年了吧,前不久才定下来,也是你宝姐姐大了,该定着终身了,所以姨妈上次当着老太太的面说了这事,你之前不知道?” 惜春摇了摇头,柔声道:“宝姐姐的事儿,我还是从姨妈说的时候知晓的。” 贾珩道:“之前也是担心着影响到你宝姐姐,所以就没有说出去。” “那林姐姐呢。”惜春忽而问道。 贾珩面上现出回忆之色,说道:“林妹妹是江南的时候,那时相濡以沫,也是去年了吧。” 惜春攥紧了手帕,柳眉之下,明眸秋波盈盈,说道:“那妙玉姐姐呢?” 贾珩:“……” 定了定神,凑到近前,看向那眉眼稚丽的豆蔻少女,说道:“惜春妹妹好端端的问起这个做什么?” 惜春微微垂下螓首,不知为何,脸颊两侧爬起了一层淡不可察的羞红,在灯火映照下倒也看不大清,抿了抿粉唇,柔声道:“没什么。” 现在她隐隐听下人说,园子里的年轻姑娘都是他的禁脔,将来不是要嫁给他,也是要与他有着关联的。 或许她也是? 其实这种声音是在邢夫人将邢岫烟与贾珩定下的事儿传了出去之后,一些碎嘴婆子的议论。 因为钗黛、兰溪、邢岫烟几乎全部落在贾珩手里,一些心思阴暗的就难免编排着迎春、探春、惜春这三春,也与贾珩…… 正如原着之中的惜春对着尤氏说道:“别带坏了我去,我只落得我一个人清白也是。” 贾珩看向不知为何娇羞之态的少女,说道:“惜春妹妹也大了。” 心头有些明悟了一些缘故,惜春本来就是十分敏感的人,许是听到了一些什么传闻? 如原着的宁国府?只门口一对儿石狮子是干净的? 惜春闻言,秀眉之下的清眸凝起,定定看向那少年,水润眸子中见着迷茫之色,说道:“珩哥哥,怎么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惜春妹妹如是觉得住在园子中,对你闺阁少女名声有碍的话,可回宁国府住,或者回荣国府住也是可以的。” 惜春闻言,娇躯剧颤,凝眸看向那少年,声音颤抖说道:“珩哥哥…要赶我走?” 贾珩道:“妹妹是洁自身好的,如是觉得大观园中待着不自在的话,回西府老太太那边儿也是可以的。” 惜春闻言,只觉鼻头一酸,哽咽说道:“我什么时候说待的不自在了。” 她刚才说了吗?她只是问问他与几位姐姐…… 少女想着,只觉一股委屈和绝望袭遍身心,眼泪夺眶而出。 贾珩诧异说道:“惜春妹妹,这怎么还哭上了?” 惜春扭过去一张脸蛋儿,弯弯眼睫颤抖,泪珠滚滚而落,沿着粉腻脸蛋儿流淌,一直到光洁细腻的下巴。 原就是小小的少女,此刻泪眼涟涟,楚楚动人,恍若一株娇弱的蔷薇花。 贾珩一时有些无语。 这是惜春,还是黛玉? 不过也是头一次见着惜春落泪,傲娇小萝莉此刻无声哭泣,只有鼻子的不停抽动声,似乎为他方才的一句话伤心不已。 贾珩凑到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说道:“妹妹,好了,别哭了。” 惜春象征性挣了下,没有挣脱掉,也不再多动,只是扭过一张梨花带雨的脸蛋儿,无声抽泣。 贾珩轻轻扶过少女的削肩,宽慰说道:“好了,惜春妹妹别哭了,是我刚才一时失言,不是要撵你走的。” 说来,这还是他给惜春第一次说这话。 贾珩说道:“我知妹妹是个爱惜名声的,想来是听了庭院中的一些闲言碎语,想着离了东府,我也是想着妹妹年岁也不小了,再过二年也到了许人的年纪,如是觉得府中不自在,去老太太院落里也没什么的。” “我不许人,不许人。”少女忽而哽咽着,急声说道。 贾珩:“……” 贾珩道:“可终归是要许人的。” 惜春扬起泪光涟涟的脸蛋儿,低声道:“我已打算去水月庵做了姑子去。” 贾珩:“……” 贾珩怔了下,说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又闹出家了?” 合着他以往的暖心种种都没有焐热这颗冰冷的心? “反正也没有人要我了,要撵我走,还不如出家当了姑子去,一了百了。”惜春玉颜哀戚,贝齿咬着粉唇,垂下螓首来,断断续续道。 她从生下来就没有人管着,原本以为有了他……现在也没人管着了。 贾珩见着似作赌气之言的少女,默然片刻,伸出手搂过那娇小的削肩在怀里,心头有些哭笑不得,低声道:“谁说不要你了,你就是在园子里住一辈子,也没人撵你的。” 难道是惜春逐渐到了青春期,开始叛逆了起来?或者是从小缺爱,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惜春被少年搂在怀里,娇躯剧颤了下,僵硬片刻旋即柔软了下,一时忘了流眼泪,不知为何芳心砰砰跳个不停,清丽如雪的脸蛋儿缓缓浮起两朵红晕,因为脸蛋儿就不大,明媚动人。 贾珩道:“不想许人就不许人,等惜春妹妹再过几年也不急的,那时候想要许人了,我再给妹妹说门好亲事。” 惜春颤声道:“二姐姐、三姐姐她们都没有,我也不许人。” “那看四妹妹以后的想法吧。”贾珩轻声安慰着,旋即,扶着少女的肩头,捧过少女的脸蛋儿,轻轻揩拭着泪珠,温声道:“这怎么还哭的泪眼汪汪的。” 惜春被那少年注视的芳心大羞,下意识微微垂上眼睫,抿了抿粉唇。 贾珩只是拿过手帕,轻轻擦拭了眼泪,看向脸蛋儿娇小酡红的少女,说道:“好了,不许哭了,以后就在园子里住着,咱们还要去江南四处玩呢,府中谁人不知道,这么多妹妹中,我最疼四妹妹了。” “嗯。”惜春眸光低垂,轻轻应了一声。 另一边儿,入画与彩屏早已躲在了屏风后,看向那搂着自家姑娘关心着的少年,心头有些羞喜交加。 贾珩搂过惜春,道:“惜春妹妹,以后不用胡思乱想的。” 惜春将螓首依偎在少年的怀里,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安宁涌上心头,脸颊不知为何有些羞红,柔声道:“珩哥哥,府中最近是有一些闲言碎语,编排着府里的姑娘的。” 贾珩道:“嗯,我猜就是这么一回事儿,等回头让你凤嫂子整治整治,你也别那么敏感了。” 惜春轻轻“嗯”了一声,紧紧攥着被少年握着的手。 贾珩宽慰了一会儿,说道:“天色不早了,惜春妹妹,我得回去了。” “嗯。”惜春轻轻松开贾珩的手,眸中依依不舍,说道:“珩大哥慢走。” 哄了惜春歇息,贾珩也没有多留,返回大观园的栖迟院。 一夜再无话。 ……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经过贾珩数十天持续不间断的休整,终于到了启程之时。 这一天,风和日丽,渺渺天穹之上万里无云,经雨之后的河岸杨柳,郁郁青青,翠玉含烟。 盛夏晨风吹动着河岸两侧锦衣府卫以及五城兵马司兵丁擎起的一面面黑红色缎面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贾珩将诸事收拾停当,董迁以及锦衣府准备好了相关的舟船,停泊在京城渡口。 此刻,京城渡口,楼船在锦衣府卫的护送下停泊在河面上,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船只,多达二十余艘,船只上还列装了一些红衣大炮。 因为贾珩此行是为了筹建海师,打击海寇,以剿代练,所以红夷大炮自是要带走的。 因为近些时日,关中以及北方之地大雨,河道之中水量丰沛,楼船行舟其上,倒不显拥塞凝滞。 此刻高有三层,长有十余丈的楼船上,钗黛、三春、妙岫、纹绮、云琴等姑娘在一艘悬挂着旗帜的旗船上,除此之外还有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陈潇,以及…宋妍。 宋妍在咸宁公主的撺掇下,准备前往江南,与身在杭州府的宋父汇合。 这是宋妍头一次返回江南老家,此刻扶着一角竹帘,眺向渡口上的送行队伍,一时间心潮起伏。 而魏王陈然与梁王陈炜同样在扈从的相陪下,来到船只之上与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道别。 “五姐,我求了母后,也说去江南转转,她就是不许。”梁王陈炜一身黑红蟒服,面上见着一些不舍。 咸宁公主秀眉蹙了蹙,清声说道:“你去江南做什么?除了玩还是玩。” 梁王陈炜酸溜溜说道:“五姐自从嫁给卫国公以后,决心相夫教子了?” “什么卫国公,以后称呼姐夫,听到了没有。”咸宁公主清叱说道。 魏王陈然道:“好了,五妹,你这次与子钰南下,还要先去河南?” 咸宁公主道:“河南那边最近要实施新政,我和先生过去看看。”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说道:“你嫂子也想去着江南,我还说和你一块儿南下呢。” “嫂子?”咸宁诧异道。 魏王点了点头,并未解释缘故。 另一边儿的甲板上,贾珩看向一路相送着的林如海,拱手道:“姑父留步,等到了江南,咱们再行汇合就是。” 林如海在京城准备西北大军出征的粮草以后,也会乘船南下,一来督促江南地域的夏粮征收,二来也是操持废两改元诸事。 关于废两改元,其实还容易一些,现在户部的铸银局已经根据他前日递送过去的章程以及图案,开始浇铸第一批银元模具。 如果按贾珩的建议,正面是龙纹图案以及币制,背面则是崇平十五年以及神京城的图案,更多还是以此为防伪图案。 至于天子的大头像,这个时候真不兴这个,因为光是一条大不敬罪就绕不过去了。 这不是共和观念深入人心的那个时期。 林如海目光蕴含着依依不舍,说道:“那子钰你一路顺风。” 黛玉这会儿一袭淡黄色暗花对襟马甲,白色圆领袄子,下着月白色暗花长裙,这身装束让少女褪去了几许稚嫩的少女感,手里拿着一方粉红色帕子,立身在楼船轩窗之上,粲然星眸之中同样见着依依不舍之意。 紫鹃和袭人在身后看着,道:“姑娘,老爷在那边儿打招呼道别呢。” 林如海朝着黛玉所在的船舱位置挥了挥手。 另外的魏王与梁王也纷纷下了船只,在岸边目送着船只。 随着贾珩下令“启航”,船只鼓起风帆,乘风破浪,船舷两侧拨开河流,向着东方而去。 而岸边的伫立眺望的人则渐渐变小、远去。 楼船之上,看向周围的一众钗裙环袄,凤姐笑了笑说道:“这说来,我也有好几年没回江南了。” 现在她从园子里出来,看着这人山人海,心情似乎也开朗了许多。 那珩大爷那句话怎么说呢,她不应该做笼中的鸟雀。 平儿笑道:“奶奶,这次出来就是散散心了。” 凤姐艳丽玉颜上笑意娇媚,心头油然而生一股轻快,说道:“是啊,自从嫁过来,都在府里忙着一堆烦心的事儿,如今出来可以好好散散心了。” 另外一侧,李纨与曹氏坐在舱室厢房中,看向两侧重峦叠嶂的青山渐渐远去,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大自在。 这位出身书香门第的名宦之女,心头不由想起一句诗,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曹氏笑了笑,说道:“这下子离神京可就远了,再也没有人管束了。” 李纨轻轻应了一声,不由将温婉如水的幽怨目光投向甲板上的那蟒服少年,自从前天因为凤丫头过来打断以后,她后续就没有见过他。 也不知下一次作践…嗯,寻她有事儿,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就在这时,贾珩似有所觉,转眸看向舱室,对上那一道秀雅凝睇的幽怨目光,心头也有几许古怪。 真是死灰复燃之后,已呈烈火熊熊之势。 可以说,相比凤姐的瘾头还能用其他事冲淡,这位已守寡六七年的花信少妇更为黏人。 就在贾珩思量之时,高桅鼓帆的楼船在河面上搅起一团团白色浪花,在哗啦啦声中向着江南驶去。 苍青色天穹之上,一行白羽尖喙的飞鸟鸣叫着向着远处飞去,恍若一副用笔疏淡的水墨画卷,而崇平十六年的盛夏,阳光明媚,景色正好。 重叠明灭的山峦蜿蜒如蛇,在江岸两侧飞快掠过,岸边蓊蓊郁郁的杨柳树在夏日微风中飒飒作响。 似隐隐在诉说着:崇平十六年五月二十,卫国公、兵部尚书兼太子太保、军机大臣、检校京营节度副使、锦衣都督贾珩,乘舟船赴河南、江苏督问新政。 从此,陈汉王朝轰轰烈烈的江南新政拉开了序幕。 …… …… 神京城,五军都督府,官署之中 南安郡王落座在一张摆放着各色令牌的条案之上,下方则是柳芳、石光珠等一众开国武勋列坐在楠木椅子上。 “王爷,那位已经去南方了。”陈瑞文大步步入议事厅之中,对南安郡王拱手说道。 南安郡王冷声说道:“走就走了,不用理会,粮秣最近准备的如何?” 这时,治国公马魁之孙马尚,出班而奏道:“王爷,齐王殿下已经协调了户部各大仓场,以备军需。” 南安郡王目光凝了凝,逡巡过几人,问道:“那红夷大炮最近可曾从军器监运送过来?” 柳芳沉吟说道:“已经让侯贤弟去了京营调动,军器监前日说红夷大炮转运不便,我们这边儿军情如火,我等用不上,而且还说上次用了不少炮铳,红夷大炮损坏严重,不好转运。” 说到此处,柳芳沉吟说道:“侯贤弟已经带着人,以军机不可贻误去了军器监,准备将炮铳带回来了。” 就在这时,侯孝康从外间进来,迎着众人的目光,拱手说道:“王爷,卫国公已经先一步运走了不少炮铳,我们去晚了一步。” “什么?”南安郡王霍然而起,说道:“他焉敢如此?” 柳芳面上就有怒气翻涌,说道:“西北边患正凶,有此炮铳,我等才能早些大破贼寇,这卫国公打的什么主意?” 侯孝康道:“那些红夷大炮原是备着给海师的,这次调度南方,说是要用在海上决胜。” “我看这卫国公就是不想让我等用,不让我等轻易平定西北边患。”石光珠冷笑一声说道。 可以说,平安州一役,皇太极授首,红夷大炮的威名传遍了整个大汉神京。 南安郡王面色阴沉,沉声说道:“本王就不信没有红夷大炮,以我京营大军之骁勇锐士,平定不了和硕特蒙古,等到执虏酋之首返回,再在御前理论!” 侯孝康道:“王爷,西宁那边儿催兵战报刚刚又递送过来了,我等还当速速发兵才是。” 南安郡王道:“三天后,就出兵!” …… …… 暂且不提南安郡王等人领兵前往西宁,却说此刻远在金陵的两江总督衙门,官署之中—— 自五月以后,江南进入汛期,天穹同样阴云密布,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烟雨,六朝古都的亭台楼阁在风雨中影影绰绰,看不清轮廓。 衙堂之中,高仲平落座在一张紫檀木太师椅上,矍铄面容如窗外的阴云,似有雷霆正在酝酿。 下方都是江苏一省的知县、知州等官员。 江苏巡抚章永川坐在一侧,因为逆着右边轩窗的光线,面容隐藏在一团阴影之中,一旁是江南布政使张翰文。 这位曾经的巡抚,当初还在名义上管辖着江南一省,如今仅仅辖制江苏一省,权力大为缩水。 “常州府知府何在?”高仲平轻声说道。 常州府知府邵继松是一位五十左右的老者,颌下胡须发白,脸上皱纹密布,出班拱手道:“制台大人,下官在。” 高仲平如连珠炮一般发问道:“武进县相关案犯可曾羁押大牢?可曾讯问出幕后主使?可曾有人向常州方面打招呼?” 邵继松轻声说道:“相关案犯押入大牢,但彼等都说自己出于义愤,幕后实无主使。” 高仲平冷笑一声,说道:“义愤?彼等乡民有不少是无地佃农,本官清丈田亩,与彼等何干?” 邵继松一时不能答。 这让他如何回答。 高仲平问道:“孙游击,江南大营兵马可曾愿意调动?” 这时,从下首起来一个武官,正是总督督标营的游击将军孙友贞。 孙友贞轻声说道:“制台大人,江南大营说没有朝廷军机处的行文和南京兵部的勘合,江南大营不派一兵一卒。” 其实这还是贾珩当初留下的历史遗留问题,当初也是经过崇平帝确认过得,主要是纠偏江浙沿海的海防无力情形。 这段时日,高仲平已经打算调集江南大营兵马协助诸府县推广新政,但有反抗,就地控制。 高仲平说道:“邝主簿,卫国公人到了何处?” 邝守正道:“回制台大人,卫国公前不久的飞鸽传书,已经领人先一步前往了河南,如今抵达了开封。” 贾珩是在船只稍稍行舟一日,就领着锦衣府的扈从,在咸宁公主以及陈潇的陪同下,快马扬鞭一路赶往河南。 高仲平道:“朝廷的批复奏疏可曾送到?” 先前崇平帝给高仲平的朱批,就是将江南大营的兵权如以往授予两江总督高仲平。 邝守正道:“制台大人,前几日未有,不知今日驿馆情形,属下这就派人问问。” 说着,离了厅堂。 “孙游击,一有旨意,带人前往江南大营调集兵马。”高仲平道。 “是。”孙友贞抱拳应是。 高仲平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文官,道:“一条鞭法、摊丁入亩乃是国策,谁敢动摇国策,谁就是大汉的罪人。” 下方身穿各色官袍的官员,闻言,心神一凛。 高仲平道:“各地仍当有序推进,如今以能征善战闻名于大汉的卫国公已经前来,专门对这些以一己之私抗拒国策施行的不法之徒,施以雷霆,望尔等回去以后,对境内逆势而行之徒规劝,否则,大势压下,全部化作齑粉。” 江苏省内的一众官员,面上多是凝重。 “章抚台。”高仲平忽而点了江苏巡抚章永川的名。 章永川连忙起得身来,拱手说道:“制台大人。” 高仲平轻声说道:“苏州府要挑起大梁,你为巡抚,要先行一步,将四条新政执行好才是。” 章永川苦着脸说道:“高大人,下官也有难处,这苏州府的粮田有一些是在南京的开国勋贵的,下官巡抚衙门哪个敢去清丈?如果闹出流血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开国一脉的勋贵乃至皇亲国戚在南京、姑苏都置备有产业,不同于巴蜀之地没有那般盘根错节的关系,土地富饶的江南之地有不少是勋贵与皇亲国戚。 比如杭州的宋家。 事实上,中国古代封建王朝历史上的任何改革一旦触碰到统治阶级的最核心圈层,往往都会遇到难以言说的阻力,改革无疾而终,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章永川心事重重地落座下来。 高仲平道:“诸位,河南与我江苏两地各位南北试点,如今河南方面据说已经有条不紊地推行,反观我江南之地枝节横生,彼时朝廷问罪起来,我等面上都无光,都各自去忙吧。” 待一众地方官员满腹心事地离开总督衙门,高仲平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江南比之巴蜀之地终究不同。” 通判吴贤成说道:“制台大人在巴蜀时,手握军政,掣肘甚少,而江南之地书香门第之家甚多,彼等通过联姻互为声援,更有皇亲国戚暗为臂助,朝廷想要清丈田亩,无疑是动了彼等的饭碗。” 高仲平沉吟片刻,问道:“河南之地的四条新政,最近推行如何?” “河南不比江南,制台大人,河南经过一场大乱,开封等省府的士绅几乎被朝廷,原宗室的卫郑二藩又被朝廷削去爵位和田地,这又少了许多阻力。”通判吴贤成说道:“那卫国公又扫清了河南的贪官污吏,可以说其人所行之事与制台当初在巴蜀之地如出一辙。” 这时高渤拱手说道:“父亲,这卫国公定是有意将河南作为对比,以便凸显父亲在江苏的一筹莫展,以此向朝廷邀功。” 高仲平沉吟片刻,说道:“你这竖子,如是名臣大将皆如你这等狭隘而论,岂有我华夏煌煌青史之上的豪杰涌现?” 高渤面色顿了顿,道:“这卫国公定然有此想。” 高仲平道:“河南与江南两地的情况不同,天下之人不会不知,朝堂的圣上也不会不知,所谓争功之论,如今士子攻讦之言源源不绝,卫国公如能以四条新政推行大汉,势必怨谤加身,彪炳史册。” 高渤闻言,面色微凝,嘴唇翕动了下,一时无言。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卫国公在河南 神京城,宁国府 秦可卿看向不远处脸上见着怅然之色的尤三姐,劝道:“夫君让你去,你也不去,等回来再行完礼也是一样的。” 因为贾珩走的实在匆忙,终究还是没有与尤三姐完成纳妾之礼,自五月十五大婚再到出发,中间行程排的间不容发。 “是啊。”尤二姐柔婉静美脸蛋儿上见着惋惜,柔声说道:“三姐儿没去过江南,也陪着去走一遭儿才是,这次凤嫂子都去了,等到了江南那边儿抽空完礼也是一样的。” 尤三姐看向秦可卿,柔声道:“我不是担心姐姐一个人在家里没有照应,现在府中已是走的空荡荡了。” 贾珩此行江南,可谓搬空了宁荣两府。 尤氏道:“我在这儿盯着就好了,你随着大爷南下。” 其实她原是想过去的,但也不知该以什么理由南下,难道亡夫的周年祭? 嗯,这…… 秦可卿拉过尤三姐的素手,眉眼含笑,宽慰道:“好了,现在谁不知道你是尤三奶奶的名头儿,名分早就定了,完礼早一些晚一些也没什么的。” 尤三姐艳冶脸蛋儿上蒙起一层幽幽之色,道:“我猜大爷是觉得纳着一个人没意思的。” 秦可卿:“……” 所以呢?你还想怎样? 尤三姐将一双莹润美眸投向尤二姐脸上,目光犹如看珍宝一般。 “三妹看我做什么?”尤二姐被打量的有些不自在,语气娇羞说道。 尤三姐似开玩笑地说道:“要不等大爷这趟回来,二姐姐随我一同让大爷纳了吧。” 她觉得定然是这样,大爷才将纳妾一事一拖再拖,唯有她与二姐姐妹上阵,才能让大爷起心动念。 其实,自从与大爷痴缠好几次以后,她对这纳妾婚礼也没有太大的在意,正如秦姐姐说,现在府中谁人不知她是卫国公的侍妾? 尤氏玉容微变,柳眉不由挑了挑,晶莹玉容上见着嗔恼之色,说道:“三妹,浑说什么呢。” 帮着张罗妾室是当家太太的事儿,哪能是一个妾室能够操办的大事儿? 尤二姐温柔静美的玉颊已是彤红如霞,或许被戳中了心事,羞恼说道:“三妹!” “我这怎么能说是浑说?二姐年岁可不小了,按说早就该许人了,也不能总是眼巴巴等着不是。”尤三姐拉过尤二姐的胳膊,轻笑了下说道。 那张华家的婚事早就退了,不就是等着珩大爷的吗? 只是二姐的性子文静、柔顺,爱慕藏于心,却难开口罢了。 秦可卿眸光柔波盈盈地看向尤二姐,柔声说道:“二姐如果不嫌弃的话,与三姐做做伴也是好的,我这边儿都是同意的。” 眼前的尤氏姐妹出身低微,但偏偏颜色艳丽,用来做她的帮手最是合适不过。 尤二姐闻言,只觉娇躯发软,红晕浮在脸蛋儿上,一跺脚说道:“不和你们说了。” 说着,娇羞难抑,拔腿就走。 待尤二姐离去,秦可卿微微抚着隆起的小腹,感慨道:“等夫君回来以后,孩子应该是出生了吧。” 尤氏看向神色幽怨丽人,宽慰说道:“你安心养胎,别的不用想这么多的,他那个时候怎么也该回来了。” 秦可卿“嗯”地一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正在一方铺就着软褥的罗汉床上靠着闭目假寐,身后的鸳鸯帮着贾母捏着肩头。 “这次怎么没有跟着珩哥儿一同去江南?”贾母温声说道。 鸳鸯笑道:“这不是留下来伺候老太太。” “难得你这般有孝心。”贾母面上见着繁盛笑意,说道:“你和珩哥儿在一块儿这么久了,他没给你说什么时候纳着过门?” 鸳鸯手下微顿,捏了捏肩头,柔声道:“大爷说让我多伺候老太太两年也没什么的。”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能一直伺候着。” 这丫头得她的心,现在想想,当初给珩哥儿多少有些草率了。 “老太太,纵是我嫁给大爷,也是要要过来服侍老太太的。”鸳鸯柔声道。 贾母正要说话,就在这时,林之孝家的说道:“老太太,宝二爷来了。” 说话的功夫,只见一个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大红箭袖的少年,步入厅堂之中,面如银盆,目似朗星。 宝玉行了一礼,说道:“孙儿见过老祖宗。” 贾母起得身来,目光慈和地看向宝玉,笑道:“宝玉,你回来了,快让我看看。” 宝玉就近而坐,说道:“今日老祖宗这边儿怎么这么安静?不见凤嫂子和几位妹妹?” 虽然一众姊妹都去了大观园,但有时候贾母会组织金钗在荣庆堂中玩闹,下了学堂的宝玉也能见到一众金钗。 这已是宝玉暗淡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靓丽色彩,但却仍要为人剥夺。 这是何等的迫害? 贾母笑了笑,说道:“这不是你珩大哥去了江南,你凤嫂子还有林妹妹、薛妹妹都去了。” 宝玉闻言,面色一顿,忍不住说道:“那云妹妹,二妹妹、琴妹妹、四妹妹呢。” “宝玉,都随着你珩大哥过去了。”贾母面色有些不自然,说道。 宝玉:“……” 这什么意思?都过去了?一个不剩了?上次去江南还有二妹妹和四妹妹在家,现在连她们也走了吗? 宝玉此刻手足冰凉,目光怔怔失神。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厅堂,说道:“太太和姨太太来了。” 就在说话的功夫,只见王夫人、薛姨妈与一个嬷嬷进得屋里,行了一礼说道:“见过老太太。” 贾母诧异地看向那一身绫罗绸缎衣裙的嬷嬷,问道:“这位是?” “老太太,这位是夏家的嬷嬷,过来和老太太说说宝玉的亲事。”王夫人笑了笑,介绍道。 “见过老太太。”那嬷嬷面上笼起繁盛笑意,然后目光如见宝贝地看向宝玉,啧啧说道:“这就是那位衔玉而生的哥儿吧,今个儿可算是见着真人了,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 贾母脸上的笑意多少淡了一些,瞥了一眼王夫人。 宝玉他娘真是糊涂了。 先前夏守忠过来提亲,贾母就有些看不大上,她这等公侯高门,岂能与商贾之女联姻? 那嬷嬷笑呵呵道:“老太太,我们家老太太听说府上这位哥儿,欢喜地跟什么似的,本来想带着姑娘亲自过来拜访老太太的,但知贵府高门,又恐唐突。” 可以说现在的荣宁两府在贾珩封为卫国公,兼祧帝女和宗室之女以后,俨然成为大汉武勋之中排名前五的高门。 贾母坐在软榻上,看向那嬷嬷,笑了笑说道:“我们家宝玉年岁还小,婚事上倒是不急着定下。” 说着,转脸看向随着王夫人一同过来的薛姨妈,说道:“蟠儿不是在五城兵马司,比宝玉年岁还要大一些,那夏家姑娘如是合适,不如提给蟠儿。” 薛姨妈:“???” 而那嬷嬷脸上的笑意就有些不自然,但碍于贾母尊崇无比的国公夫人身份,也只能老老实实听着。 王夫人的脸色则是青一阵、白一阵。 因为这是贾母在借着薛姨妈打着王夫人的脸。 贾母温声道:“蟠儿那妹妹与珩哥儿以后也是要成一家人的,这都亲戚亲里的,蟠儿他们家也是做生意的,这么一个能干持家的媳妇儿过门而来,也是一桩旺夫的好事儿。” 贾母人老成精,这段时间已然琢磨出夏家的攀附之意,既然是攀附,那就没必要非附她的宝玉。 宝玉不说娶个公主、郡主,起码也得是武侯之女吧,云丫头最合适,宝琴那丫头也是好生养的,如果说的好,可为平妻。 这不比一个商贾之女强? 王夫人定了定心神,白净面皮上挤出笑意,道:“老太太,人家宫里的夏公公……” 贾母打断道:“宝玉的婚事,我心里是有主张,你就别再操心了。” 说着,看向一旁的宝玉,笑问道:“宝玉,你现在怎么想的?” 宝玉此刻正在心神茫然之中,呆呆说道:“我不想定亲,我要到江南找林妹妹去。”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 倒是那夏家的嬷嬷目光闪了闪,似被打开了思路,打算回夏家好生商议一番。 就在神京城中的贾府众人心思各异之时,河南,开封城,开封府衙后堂—— 贾珩与开封府知府宋暄,落座品茗,不远处端坐着以飞鱼服打扮的咸宁公主。 自入夏以后,河南多地下起暴雨,颇是影响了夏粮的收割、晾晒,而暴雨投入黄河,黄河大堤倒是安然无虞。 贾珩抬眸看向宋暄,轻声说道:“省内这段时间,夏粮征收可还顺利?新政举措在诸府县推行的如何?” “夏粮征收一切顺利,今年河南虽然旱情严重,多有不同程度的歉收,但各地粮仓储存尚算殷实,百姓用度还算足用。”宋暄轻声说道:“至于清丈田亩,因为去岁就在开封府、彰德府推行,是故并无阻力,也是因为去年那场变乱,许多事反而少了许多掣肘。” 眼前的少年自从当初的中原民乱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二三年的光景,就已一发不可收拾,从普通武将而晋爵国公,而且与他的侄女咸宁成为夫妻。 贾珩点了点头,沉吟说道:“如此一来,河南方面新政推行比之江南倒是少了许多波折。” 当初中原民乱将省城内的士绅血洗了一波,等到贾珩率兵平叛,又将以卫郑两藩为代表的宗室打压一通,再后来又清算了不少为恶地方的劣绅豪强。 几次铁拳下来,基本扫清了改革的障碍。 真正应了那句话,扫帚不到,灰尘不掉。 宋暄沉吟说道:“最近几府都在清丈田亩,一切多是有条不紊,阻力也有,但并未有江南那般大。” 随着时间过去,江南暴民杀官的消息已经通过邸报,渐渐传遍了大汉的官僚阶层。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听史侯书信所述,自新政四条试行以来,各地府县稳步推进,情况总体向好。” 总体稳中向好的大局没有变。 宋暄点了点头,问道:“史侯可曾向卫国公提及抚藩两司之争?”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此事,史侯倒还未向我提及,这两司之争是从何说起?” 宋暄沉吟说道:“前不久,南阳府大旱,府下辖制诸县百姓青黄不接,史侯提出从洛阳太仓调粮赈济,布政使彭晔提出要储备起来,递送朝廷,即着各地府县先将一些红薯拨付至南阳府赈济灾民。” 贾珩皱了皱眉道:“南阳府去年没有种植红薯?” 宋暄沉吟说道:“先前红薯虽好,但南阳府未曾推广,原来的南阳府知府认为红薯难以成活,对此心怀疑虑,倒是耽搁了不少。” 贾珩道:“现在南阳知府人呢?” 南阳盆地可是重要的产粮区,如果大面积改行种植番薯,对一些官员而言的确不好接受。 宋暄道:“史侯已经撤换了其人,彭大人说是要派布政司衙门的参议过去,主持赈济事宜。” 贾珩目光闪了闪,说道:“那南阳知府就是彭晔的人了。” 宋暄点了点头,道:“南阳知府原是卫辉府的同知,也是彭晔的同乡,得其保举,去了南阳府赴任。” 自从彭晔任布政使以后,因为其文臣身份,身边迅速围拢了一批科举出身的文官,与巡抚史鼎分庭抗礼。 而史鼎因其武侯身份,在地方虽然为一省封疆大吏,但在地方民政上也多是受彭晔的一些掣肘,或者说陈汉的制度设计本来就是巡抚与藩司左右辖制。 担心贾珩觉得自己能力不足,史鼎就没有在书信之中提及此事。 贾珩道:“南阳方面因旱灾而夏粮歉收,河南方面为何没有报到京里?” 宋暄解释道:“去岁番薯丰收,京中下旨嘉奖,河南上下官员都得了彩头,还让北方诸省种植番薯,开封府就抽调了几位知县前往河北推广种植。” 贾珩目光思量片刻,须臾之间,就明白缘由。 还是那句话,不想报上去受责备,而南阳知府多半是彭晔的人,两个人在这件事儿反而默契地达成一致,都不将坏消息往上面报。 其实,这也是地方官员的标准作业流程,遇到事情第一时间是“捂盖子”,如果前不久加上得了彩头,更是得打肿脸充胖子。 贾珩道:“南阳那边儿受灾情况是否严重一些?可有灾民饿死?” “受灾情况应是可控的,巡抚衙门已经打算蠲免南阳今年的岁赋,各府县都在积极调度粮食前往赈济。”宋暄道。 听到可控二字,贾珩目光凝了凝,沉声说道:“这几天我先在开封府看一看,再去南阳府去看看,地方上还是不要欺上瞒下,则苦的都是百姓。” 宋暄点了点头,说道:“上次,我隐隐向史侯提及此事,他倒是不以为意。” 贾珩道:“此事的确难办,稍后我会写密疏向圣上陈情。” 他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一方派系之主的难处,有时候同一派系的党羽出了纰漏,你保是不保? 谁都会犯错,有的错误是好心办了坏事,有些事是人性的趋吉避凶,如果事事较真,纵然是皇帝都会成为孤家寡人。 比如史鼎这个事儿干的就有些蠢,如果是他就要禀告于上,把彭晔顺势拉下,当然代价是自己也在京中灰头土脸。 但现在与彭晔选择默契的不向京城禀报,一来是觉得自己压得住,二来就是报喜不报忧。 因为官僚只对权力的来源负责,报忧了以后,可能就要吃挂落。 其实就是一种不好的苗头,需要提醒一下史鼎。 还是孤直之臣做的最爽,但人道的核心本质就是集众,不拉帮结派就是走不远。 宋暄见着少年出神,轻轻唤了一声道:“子钰,子钰?” 贾珩回转神思,道:“等会儿我去见见史侯。” 咸宁公主弯弯秀眉之下,清眸噙着笑意,清声道:“舅舅,先生,这会儿都晌午了,该用着晚饭了。” 宋暄笑了笑,说道:“那就先吃午饭吧。” 宋暄的妻子岳氏也微笑着出来,二十多岁的花信少妇,打扮的明丽娇媚,招呼道:“咸宁,这边儿坐着。” 众人纷纷围着一张桌子落座下来,用着饭菜。 岳氏关切问道:“咸宁,你母后这几天在京中如何?” 咸宁公主柔声道:“回舅母,一切都好。” “听说这次妍儿也回来了?”岳氏眉眼流溢着温婉如水的气韵,语笑嫣然道。 咸宁公主轻笑道:“应该后天到吧,她们坐的船,要慢上一些。” “妍儿年岁也不小了,许了人没有?我说给她说门亲事呢。”岳氏忽而笑了笑说道。 咸宁公主柔声道:“妍儿妹妹还小吧,再说三舅母那边儿也有一些想法。” 说着,看了一眼正在与宋暄叙话的蟒服少年。 却说,河南巡抚衙门 “哒哒”响声在街道尽头响起,数匹快马在巡抚衙门门前停将下来,从马鞍上翻身下来一个身穿斗牛服的中年官员,将手中的缰绳递给扈从,这时,一个小吏迎上前来说道:“抚台大人,卫国公已到了开封府,去了开封府衙见了宋大人。” 史鼎点了点头,一双黑色的朝云官靴迈过门槛,道:“本侯换身衣裳,等会儿就去宋府。” 进入厅堂,史鼎的夫人周氏连忙笑着迎了上去,说道:“老爷,您回来了。” 史鼎点了点头,道:“让下人准备热水,珩哥儿从京城来了,等会儿我沐浴更衣之后过去瞧瞧。 周氏一边儿吩咐着下人去准备热水和衣物,一边说道:“珩哥儿现在可了不得了,封为国公了。” 史鼎道:“是啊,这才几年,从当初的布衣封为国公,更是娶了公主和郡主。” “真是羡慕不了的福分。”周氏笑了笑,说道:“上个月信哥儿还和我说呢,他在五城兵马司可受那魏王殿下的信重。” 魏王在贾珩这边儿无法打开突破口,不代表不能从史家发力,而史信在五城兵马司为指挥,与魏王接触的久了,难免为魏王气度所折。 而贾珩又从来没有与四大家族内部通传过,与魏王保持关系。 史鼎目光凝了凝,说道:“魏王殿下?” 周氏道:“珩哥儿如今娶的这位咸宁公主的母妃就是魏王的姨母,两家要亲近许多。” 史鼎道:“此事我知道,等会儿我见过子钰再做计议。” 还有一桩事儿需要问子钰,彭晔在河南屡屡与他作对,如今杨国昌早已罢相,彭晔能不能想个法子踢出河南。 周氏道:“前个儿我听大嫂来了书信说,兄长这次从军机处去了山东担任提督,一家人去了山东去了。” “此事我看邸报上记载的有,兄长是去了山东。”史鼎道。 周氏笑了笑道:“你说珩哥儿,我原以为他是个冷心冷意的,当初和王家闹的还不像,不想现在他圣眷荣宠不绝以后,对王家还有咱们家都伸着援手。” 史鼎手捻颌下胡须道:“终究是打着骨头连着筋的亲戚。” “老爷我就说是。”周氏笑了笑,说道:“老爷,我寻思着云丫头再过二年也不小了,你说珩哥儿说让云丫头留在那宁国府的园子里是不是?” 史鼎皱了皱眉,一时并未明了其意。 周氏道:“我在想等云丫头大一些,是不是许给珩哥儿。” 史鼎道:“子钰已有正妻,而且还是三脉正妻,云丫头岂能做妾?” 如果自家兄长的孤女做妾,只怕他的脊梁骨都会被戳断,但万一……珩哥儿真的有一天封为郡王,侧妃还是可以的。 那时候,史家女为侧妃,也就说得过去了。 但能不能封郡王,现在还不知道,再看吧。 “再说我瞧着姑母的意思,似是将湘云留给宝玉的。”史鼎说道。 周氏道:“宝玉,人人都说天生神异,老爷可知他那玉在京里碎了?” 史鼎皱了皱眉,说道:“这我倒不知了。” 周氏笑了笑,道:“只怕那什么落草时候带下,衔玉而生,都是糊弄老太太呢。” 可以说史鼎作为贾政的同龄人,周氏对王夫人自然,而且这些妇人就爱背后说长道短。 史鼎面色顿了顿,面上现出思索之色,周氏就绘声绘色地叙说自己得来的一些说法。 “老爷,热水准备好了。”一个嬷嬷进来叙道。 史鼎道:“好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还是不要再说了,我等会儿还要去见子钰。” “那我帮着老爷沐浴更衣。”周氏笑着说道。 史鼎:“……” 摆了摆手,没有理会周氏,径直去了厢房,史鼎沐浴而毕,也不多言,领着几位扈从前往宋府。 而贾珩此刻与宋暄聊着如今的国策,主要是论及四条新政。 宋暄问道:“子钰,新政四条摊丁入亩和一条鞭法如今试行下来,的确可以减少奸猾小吏上下其手,这些日子我和手下几位幕僚算了一下,单单火耗一项,每年可为朝廷多征收三成的赋税。” 贾珩笑了笑道:“如果清丈田亩,就不是三成了,翻一番都有可能,再加上摊丁入亩,国库钱粮增加不可胜计。” 单纯的一条鞭法其实效果有限,但如果配合着清丈田亩、摊丁入亩等策略,几乎等于核武器。 就在这时,外间仆人立身厅外,轻声说道:“老爷,史侯在府外递上了拜帖。” 第一千零四十章 咸宁:那人就那样好?让先生念念不忘? 开封府,府衙后堂 贾珩与宋暄将史鼎一路迎进客厅,二人寒暄落座。 史鼎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子钰这次过来是督问新政吧?” 贾珩低声说道:“新政最近在河南与江苏两省南北试点,我过来看看情况。” “子钰放心,河南一地新政推行的如火如荼。”史鼎轻笑说着,凝眸看向贾珩,说道:“倒是江苏一省似乎有些不顺利,我最近看邸报上似是提及,江苏一省推行新政酿成了民变。” 人就是这样,比较不仅是痛苦的来源,也是优越感的来源。 贾珩面色微冷,沉声道:“民变是假,更多还是士绅暗中弄鬼,想要阻碍朝廷国策推行。” 史鼎又问道:“子钰接下来停留开封,还是在这儿待上一段时间?” 贾珩道:“我在河南稍稍停留,听说南阳那边儿遭了旱灾,灾情严重,巡抚衙门与藩司衙门正在想方设法赈济灾民。” 提及南阳一地,史鼎沉声说道:“巡抚衙门已经派了官吏前去主持赈灾事宜,说来那个南阳知府真是冥顽不灵,我去年就让他们兴修水利,他是置若罔闻,如今南阳府大旱之后,一来无法以水利灌溉,二来库中仓禀不实。” 提及此事,史鼎冷声说道:“这个南阳府知府仗着背后那位彭晔,于本侯之命阳奉阴违,现在已经被开革出缺。。” 贾珩眉头皱起,道:“彭晔怎么回事儿,世伯先前为何不弹劾于他?” 史鼎沉吟说道:“子钰有所不知,此事弹劾至神京,也未必动得了彭晔,不久之前圣上下旨嘉奖我等,如今又出了这桩子事儿,上下都没有体面。” 贾珩默然了下,沉吟道:“世伯,今上还是喜欢坦诚之臣的。” 因为南阳知府的失措,的确很难让彭晔吃挂落,而且史鼎如果奏禀于上,某种程度上也 因为史鼎是他向中枢举荐而上的。 “欺瞒于上不是好事,我已向圣上具陈,世伯虽得申斥,但彭晔也会更为收敛一些。”见史鼎面色不大好看,贾珩轻声说道。 史鼎面色微变,道:“子钰既已平息下去,何必再禀告给当今圣上?” 贾珩摇了摇头,目光现出一丝冷意,说道:“我既来此督问新政,自然要将河南底细具禀于上,否则世伯以为彭晔等人不会拿此来做文章?他能与世伯相安无事,却未必能与我井水不犯河水,说不得使人攻讦于我。” 他扳倒杨国昌之后,齐党声势为之萎靡,而彭晔对他早就暗中怀恨,此刻正是借此发难之机。 史鼎闻言,心头一动,说道:“子钰,那我也写一封请罪奏疏吧。” 看来这个脸不丢是不行了。 “世伯不需想的太多,此事倒是小过,但不能遮掩成大错。”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这几天我要去南阳实地看看,不能再酿出什么乱子才是。” 史鼎闻听宽慰之言,面色稍缓几许。 史鼎道:“子钰,兄长前往山东督导水师,可是要从水路进军朝鲜?” 贾珩道:“此次南下除却新政事宜外,就是督训水师,以剿代练。” 他这次南下要处理的事务不是一项,而是多项,这一次在江南估计要待稍长一段时间,所谓立功。 其实,到了他这个爵位,除非遭逢西北那样的大战,爵位的提升已经很缓慢了,毕竟是三等国公爵。 换句话说,三等国公提升一等国公,真不如他将新政四条推行大汉所攫取的政治利益丰厚! 政治威望,派系触角,乃至隐隐的历史地位,这都不是靠打几场胜仗能够带来的,武勋就是武勋,在文官政治发展到明以后,根本成不了气候,不论是国际上的大气候,还是国内的小气候。 当然,爵位多半也是会提升的,因为赏格只有那些,此外就是借新政大获成功的功劳,一举解决黛玉和宝钗的婚事问题。 那时候他挟巨大功业威望,却偏偏私德有亏,为士林所讳言,既是千古佳话也是践踏礼法,反而让天子更为放心,以后再用来平虏,就不会因为功劳的提升而猜疑。 谋国之前先谋身。 这时,外间仆人拱手说道:“河南都指挥使瞿光在府外求见卫国公。” 瞿光也是贾珩的老部下,经中原之乱以后,瞿光被放在河南都指挥使任上,已然一年有余,闻听贾珩来到开封府,就领着几个扈从急匆匆来求见。 贾珩道:“我亲自去迎。” 不大一会儿,只见瞿光领着几个随从在大堂一侧的花厅中等候,拱手道:“末将见过卫国公。” 贾珩伸手扶住臂膀,笑道:“瞿将军快快请起。” 瞿光目光见着崇敬之色,拱手说道:“节帅一别年许,风采绝伦,更甚往昔。” 并未称着国公,而是节帅,显然是以老部下自居。 其实这位贾珩曾经的老部下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因为贾珩前往北疆之后,竟以红夷大炮轰毙皇太极,而后晋爵国公,兼祧帝女与宗室之女。 这一出出,让人眼花缭乱,几乎如梦幻一般。 史鼎这时也过来与瞿光见礼,众人说笑着落座下来。 贾珩笑问道:“瞿将军,如今河南府卫兵马战力几何?兵备可曾严整?” 这其实就是他的基本盘,目前唯一一块儿基本盘。 “肯定比不过打败东虏的京营精锐,但也是我大汉骁锐,以一当十!”瞿光笑说道。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贾珩说道:“瞿将军,河南府卫的兵马虽然在中原太平之地,但也不要懈怠作训,京营团营之军每到五年会有一大挑,山东河南河北等地卫府之兵都有机会。” 京营兵马太过扎眼,但可以采取从地方到京营的方式。 瞿光道:“节帅,弟兄们都等着这个机会呢,看着京营的诸位兄弟在边关大破敌虏,我等兄弟都眼热的不行。” 想当初那谢再义虽是节帅腹心,但论及爵位和世职,尚不如他,但一场对虏大战,竟也封了伯爵。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大汉这些年打仗的机会不少,瞿将军不必着急。” 瞿光问道:“节帅这次南下剿灭海寇,我河南府卫之兵可有用武之地?” 贾珩笑了笑,说道:“这次更多还是用着水师,以水师在海上涤荡妖氛,一时间也不好调拨河南方面的兵马。” 瞿光道:“如是如当初能在崇明沙之时的一场大战就好了。” 史鼎端起茶盅,笑着看向瞿光,暗道,这就是武将立功心切了,如不趁武勇尚在之时封个武侯,以后再想有所作为就难了。 子钰如果真的能平定东虏,不仅可再保贾家五十年富贵,也能带动一批人封侯,封伯。 众人说笑着,不觉天色渐晚,斜阳晚照,瞿光在其间向贾珩叙说了河南府卫近年来的兵备、作训情况。 河南都司卫所兵力五万余人,皆为满额青壮,虽然波及半个河南的民乱已经过去一年,但卫所兵丁操演不辍,主要是配合地方官府防备监视民情。 贾珩问道:“当初中原变乱,那些汝宁府附贼从逆和开封府上屈身侍贼的丁壮,现在情形如何?” 瞿光道:“史大人目前主要负责此事。” 迎着贾珩的目光询问,史鼎清咳了一下,介绍道:“有些罪责轻的乱民,已经陆续放归回家务农种田,还有一些在省内兴修水利时,以劳役折抵刑罚,渐渐放归地方,有不少情知番薯高产的百姓,也都安下心来种田,河南都司以及地方官府有所监视,其实也剩不下多少人,不少罪责重的丁壮还在劳役折抵,河工活计都是重活,不少人都……” 说到最后,史鼎没有再说,但言外之意倒很明确,有的可能因为不堪劳役之刑,想要反抗为朝廷诛戮一空,还有一些就是在繁重的体力活下生生累死。 贾珩道:“该吃饱还是要吃饱的,省内不少力役仍需罪犯代为。” 史鼎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个理,也能少征发一些民力。” 总之,整个河南的情况还是欣欣向荣的。 “子钰,天色也不早了,先歇歇脚吧,庭院都收拾停当了。”见几人谈话稍停,宋暄笑着招呼道。 贾珩轻声说道:“宋国舅就不必忙碌了,我与咸宁等会儿回驿馆歇息就好。” 潇潇此刻还等在驿馆待着,他需寻潇潇商议商议接下来的打算。 咸宁公主明丽玉颜之上笑意流溢,轻声说道:“舅舅,先生还有一些公务需得处理,我就不留这儿了。” 宋国舅看向自家侄女明澈的眼眸,想了想,说道:“既是如此,我也不好多留了。” 心道,许是小两口想私下里多待一会儿。 而后史鼎与瞿光也相继告辞。 开封府,驿馆 厢房之中正在伏案书写的少女,听得动静,起得身来,快步迎向那蟒服少年,秀气的剑眉之下,明澈清眸之中闪烁着一丝询问,道:“这是见过史鼎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已经见过了,河南这一年也陆陆续续出了不少事。” 而后,将南阳府最近发生的事儿,对潇潇叙说了一遍。 陈潇凝了凝秀眉,道:“此事史侯办得有些欠妥,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珩道:“这几天去南阳一趟,查看一下当地的旱灾情况,我对那边儿的赈灾一事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中原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实在多灾多难。 陈潇道:“江南那边儿催的急,高仲平在金陵快要杀人了,等着你过去做恶人呢。”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我稍后给他写一封信,江苏的新政推行速度先缓一缓,不能这般四面出击,应该先摸清真正的敌人。” 首要问题是分清敌我,不能四面出击。 如果不能揪出背后的江南士绅,四处出击只能将事情弄成一团糟。 咸宁公主这时切好了几块西瓜,递将过去说道:“先生,先别忙着了,吃点儿西瓜解解渴。” 贾珩拿过西瓜,咬了一口,甘甜可口。 咸宁公主柔声问道:“先生,过几天船队到开封,还停留不停留?” 贾珩将瓜子吐到一旁的碗里,说道:“不停留了,让她们一路南下,我们在后面追着。” 护送船队的不仅有锦衣府卫,还有京营果勇营的骑将以及诸贾家小将。 陈潇道:“那彭晔,你怎么办?” 贾珩道:“此人隶属齐党中坚,自杨国昌去相以后,齐党隐隐有群龙无首之相,现在虽是齐昆为户部尚书,但下面那些党徒未必心服口服。” 换句话,齐党内部有些徐阶走后,高张二人谁也不服谁的趋势,但都知道浙党势大,暂时在一起抱团取暖。 “先生,热水备好了,过来沐浴吧,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咸宁公主柔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抬眸看向陈潇,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轻声道:“走,潇潇一起吧。” 陈潇甩开贾珩的手,羞恼道:“在外面不知检点的,传出去一言片语,你还有好名声没有?” 贾珩低声说道:“那我和咸宁先去洗了,你望风。” 陈潇清眸乜了贾珩一眼,讥诮道:“你们又不是偷偷摸摸,我望什么风?赶紧去罢,我在这儿看看河南都司的情况。” 说着拿起瞿光让人送来的河南府卫的驻军分布图以及人事簿册。 贾珩看向那少女,目光微动,怎么感觉潇潇又在对着军力部署图虚空意淫? 就在这时,咸宁公主又在催促着贾珩过去沐浴。 贾珩进入里厢,看向那少女正在准备着衣物,近前环住丽人的纤纤腰肢,温声说道:“咸宁,这段时间辛苦了。” 咸宁一个金枝玉叶愿意陪着他走南闯北,受得风霜之苦,大概这就是爱情。 咸宁公主感受着身后之人的欣喜,轻声说道:“我也没有太奔波,这一路过来,也算是见了不少秀丽风光,我大汉江山锦绣如画,再说潇潇姐能陪着先生南征北战的,我也能的。” 先生就是这样,谁陪他时间久了,他心里就装谁多一些。 她现在应该比金陵那人就差一个孩子了。 贾珩道:“潇潇她这么多年在江湖上漂泊,要习惯了一些。” 咸宁公主转过脸来,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先生,今个儿舅母问起妍儿的亲事了。” 贾珩道:“这一二年,姑娘们也都大了,也是该议着亲事了。” 古代定亲都早,不仅是宋妍,随着时间过去,园子里这些姑娘也陆陆续续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之所以南下把人都带齐,就是担心他一走,荣宁两府又出幺蛾子。 要知道贾母可是能够安排宝琴和湘云的亲事的,还有探春的婚事,南安吃了败仗以后,南安太妃保不齐去荣国府寻贾母把探春许出去。 贾母或许不同意,但王夫人呢?或者南安太妃用国家大义绑架贾政,他不在京城,许多事就鞭长莫及。 贾珩此刻还不知道,他刚一走,幺蛾子的确是起来了,王夫人已带着夏家的人,准备将夏金桂嫁给宝玉,然后被贾母连削带打,拐到了薛姨妈家。 贾珩扳过咸宁,看向那神清骨秀、眉眼明丽的少女,说道:“这一路过来,娘娘连个伺候的女官都没有,不如我服侍娘娘更衣吧。” 咸宁公主:“???” 贾珩连忙道:“口误,口误。” 咸宁公主轻哼了一声,清丽脸颊浮起浅浅红晕,语气有些羞恼道:“先生不能总是惦念着啊。” 哪有两次口误的?她都已经打算将妍儿表妹给先生牵线了,先生还要她怎样啊? 那人就那样好?让先生念念不忘?先生是不是因为娘亲去的早,所以就喜欢年龄大一些的? 贾珩轻轻捏了捏丽人粉腻的脸蛋儿,柔声道:“没有惦念着,刚才是逗你呢,咱们沐浴吧,咸宁,乖。” 也就是出了京城,这种玩笑稍稍能开着一些。 咸宁公主感受那少年的宠爱,心头又是甜蜜又是担忧,说道:“先生,真的不能惦念着了。” 贾珩道:“嗯,从来没有惦念着,其实是你多想了。” 如果不是咸宁一次次强化着宋皇后,其实随着时间过去,这些心思就会渐渐散去。 贾珩帮着咸宁公主去了衣裳,夫妻二人进入浴桶共浴,之后,两人换罢衣衫。 贾珩与咸宁相伴,就来到书房之中。 陈潇抬眸看向那少年,清声道:“刚刚李述递送来的飞鸽传书,南安郡王的前锋,柳芳所部已经先一步前往西宁府,金铉那边儿已经放弃湟源县,兵力全线收缩至西宁一线。” 贾珩从京中出来的时间内,西北同样风云变幻,和硕特蒙古兵进湟源,金铉并没有选择在湟源之地与和硕特蒙古鏖战,而是径直放弃湟源,退至西宁大城,等候朝廷援兵。 这样一来,整个西宁的局势更为恶化。 贾珩拿过舆图,目光落在西宁城,沉声说道:“这个金铉!西宁边军一退,想要再打回青海就难了。” 湟源可以说是一个桥头堡,一旦放弃湟源,西宁方向就四面受敌,而且极容易刺激和硕特蒙古的东向扩张之势。 可能很容易造成西宁的失守。 怪不得按着原着之中的路径需要和亲!因为,这弄不好就是一场大败! 陈潇见着那面色变幻之后,冷若冰霜的少年,问道:“怎么了?” 咸宁公主也轻声道:“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紧要之事。” 贾珩沉吟说道:“我要即刻向神京上疏示警。” 南安能败,但西宁不能丢,否则局面就难以收拾,虽然现在的局面已经开始逐渐恶化。 陈潇似是察觉出少年的担忧,说道:“如是你担心西宁陷落,西宁为金家耕耘多年,纵然被围攻,不过金铉放弃湟源,实在让人费解。” 贾珩道:“这是保存实力,逼迫朝廷发兵救援,不愿以本部兵马与和硕特蒙古拼死,西宁郡王一脉永镇西北,俨然割据一方,心头只知有家族荣辱,却不知有朝廷社稷。” 西宁一定有精锐的本部兵马,但金铉就是藏着掖着不愿与和硕特蒙古硬拼,通过退入西宁城来向朝廷施压。 贾珩说着,来到书案之前,开始准备笔墨书写奏疏,一共有着两封,一是陈述河南的新政推行事宜,大致是局势一片大好,展望了河南新政推行的局势,然后中间顺便提及南阳府的这次差池。 这是藏小过于大功之中。 陈潇看着贾珩所写罢奏疏,目色动了动,看了那蟒服少年一眼,暗道,这人能得刻薄寡恩的那位如此器重,不是没有道理的。 就是做个佞臣也绰绰有余了。 而后第二封就是对西宁金铉退兵西宁之后,引起整个西北局势的担忧,建议朝廷派兵之后不可轻敌冒进,应当稳扎稳打。 写完之后,等待待奏疏晾干。 “喝口茶吧。”陈潇端过茶盅,柔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明日一早派人将奏疏递送至神京。” 咸宁公主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拿过另外一封奏疏阅看着,清眸闪烁之间,秀眉蹙紧,关切说道:“既然西宁局势紧急,南安郡王发兵之后,可能安抚西北?会不会因为急于立功,再酿成一场大败?” “难说。”贾珩轻声道:“我们现在河南先理河南之事,剩下的也只能静观其变。” 咸宁公主道:“先生可以向父皇请求领兵出征的。” “先前我请求出兵了几次,但江南新政推行之紧要不在西宁边患之下,这是父皇的原话。”贾珩道。 咸宁与他如今夫妻一体,也不可能不理外间之事,其实咸宁除了爱玩一些,许多事也是一点就透。 咸宁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父皇这次还是该用先生的。” 她也隐隐知道一些缘故,大抵是担心兵事失衡的考量,可如果南安一旦大败,不是更为失衡。 贾珩道:“好了,有些事也不可强求,我去西北,江南这边儿就是一堆烂摊子了。” 有些人的地位和威望是通过抛开你就是反复失败,有你带领就是一个胜利走向另一胜利,离开你就是玩不转的客观现实所确立的,还真不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这就是正确评价杰出人物在历史进程中的重要性。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宋皇后:臣妾想回去看看父亲…… 翌日 贾珩并未在开封府多做盘桓,谢绝了一众河南官吏的拜访,与陈潇与咸宁公主在大批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前往南阳府视察受灾、赈灾情况。 就在贾珩视察河南之时,南安郡王也率领京营六万大军向西宁迅速挺进。 尤其是在金铉战略性收缩至西宁府以后,南安郡王更是加快行军速度,星火驰援。 柳芳为先锋官,领着京营十二团营的两万精骑直奔西宁府,先一步到达西宁府与金铉汇合,在此刻倒颇有卫国公用兵——兵贵神速的风范。 而南安郡王则是领四万步军昼夜兼程,大军浩浩荡荡迅速向着西宁抵近,同时先一步命令宁夏等地兵马向西宁府汇聚。 而齐王则是押运了粮秣,与陈瑞文等人押赴粮食供应大军,整个过程倒是可圈可点,并无太多混乱。 或者说,彼等武勋也是打惯了仗的,这些基础简单之事,根本看不出什么毛病。 就在整个西北局势风起云涌之时,时光匆匆,转眼之间也就到了六月中旬的盛夏。 一艘艘挂起风帆的舟船,拨开波澜不兴的河水,渐渐抵近开封府城,傍晚的万道霞光透过挂着竹帘的轩窗,照耀在一张张妍丽柔美的脸蛋儿上,香肌玉肤,明媚可人。 钗黛、云琴、纹绮、岫妍、兰溪、三春、凤纨俱在厅堂中落座,有说有笑,各得其乐。 舱室之中,湘云胳膊靠在几案上一手支颐,那张苹果圆脸彤红如霞,轻声说道:“这洛阳城和开封城如是停留两天,能再玩玩就好了。” 探春笑了笑,柔声道:“云妹妹上次不是来的时候,都游玩玩过了吗?怎么还玩着?” 湘云娇俏道:“这次不一样呀,这次咱们这么多人,更热闹一些,玩着是不一样的。” 宝钗丰腻、洁白的脸蛋儿上笑意莹然,柔声道:“云妹妹就是爱玩的。” 少女额前虽梳着空气刘海儿的少女装扮,但眉梢眼角之间流溢着的经过人事以后的妩媚气韵却难以抑制不住,引得路途之上,凤姐频频偷瞄着宝钗。 黛玉手里拿着一方手帕,罥烟眉下的星眸闪烁,掩嘴笑道:“她呀,恨不得如琴妹妹一样,也到那外面什么真真国,假假国玩呢。” 宝琴看了一眼黛玉,柔声道:“在海外漂泊可没有那般有意思的,风餐露宿的。” 这几天,一众姑娘在水面之上行船,见着两岸秀丽的景色,叽叽喳喳,早已混熟了。 另外一边儿,李纨与曹氏以及纹绮母女,则是品着香茗,看向舱室中的一众姑娘。 李纨秀雅、明丽的玉颜之上,蒙起一丝恬然、欣喜之色。 这一路过来,哪怕仅仅看着行船两岸的秀丽景色,李纨都觉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轻快。 甚至这位丽人换上了稍稍艳一些的服装,内衬蓝色衣襟上刺绣的花瓣都多了几许青春靓丽的颜色。 只是那人一路并未见到踪影。 凤姐那张艳丽玉容上笑意明媚如霞,与平儿进入舱室,招呼道:“姑娘们,都过来用饭了。” 众人说笑着,手拉着手,一下子都围拢过来。 舱室之中,一时间,珠辉玉丽的钗黛环袄,聚在一起,在近晌日光照耀下,流光熠熠,美轮美奂。 待众人落座下来,探春看向一旁的甄兰,说道:“兰妹妹,你说珩哥哥这会儿还在河南没有?” 甄兰转眸看向那俊眼修眉的少女,心头就有些小别扭,这个小姑子,明明是她年岁大一些,非要多次唤她为兰妹妹,但面上神色不见分毫,说道:“这会儿应该不在,珩大哥不是说去视察河南的情况,起码要在河南巡查一遍,才能启程南下吧。” “算算时间,也该来徐州了。”探春语气幽幽道。 自从她搬进大观园以后,珩哥哥也不找她了,听侍书说,不是去着林姐姐那里,就是去着宝姐姐那里。 回来时候,还去了二姐姐还有四妹妹那里,独独漏了她。 许是觉得身边儿有甄兰这样干练的侍奉笔墨了,就…就觉得她多余了吧。 湘云怏怏不乐道:“珩哥哥这次又不是过来游玩的,也不知天天在忙什么。” “云丫头竟说孩子话。”凤姐笑着说道,夹起一块儿肉菜放在湘云碗里,道:“大人不忙着正事,哪能天天现在家里?” “珩哥哥哪次不是这样?如果单单为了游玩,也不会南下了。”探春调整了心绪,轻声说着,拉过湘云的小手,笑道:“云妹妹没有看河南官府发行的大河报?这几天珩哥哥去了南阳府主持赈灾事宜。” “我从来不看那报纸,不像三姐姐和兰姐姐一样,说起朝政打仗来头头是道,将来咱们家要出两个女大学士呢。”湘云轻笑说道。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旋即都是笑了起来。 黛玉星眸闪了闪,伸出一根手指,笑道:“咱们家可还有一个大学士呢?” 众人一时不解其意。 黛玉瞥向一旁的宝钗,星眸眨了眨,轻笑道:“宝姐姐不是?这怎么也是内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 宝钗:“???” 颦儿,我招你惹你了?他人不在船上,也不是在我床上。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的水润杏眸中带着笑意,笑道:“我呀,可没有个当户部堂官儿的爹的,哪里做得了什么户部尚书?” 黛玉:“……” 一时间白幼、精致的瓜子脸,就涨的通红,垂下了螓首。 她哪里是这个炫耀自己出身的意思? 凤姐拉过两人的小手,笑道:“好了,这还没过门儿呢,小两口就已经拌起嘴儿了,快都吃饭吧,我这肚子都饿的不行了。” 两个人不联合起来就算了,还有心思内斗?那人出去带着宫里的那位帝女,府中的那是一个都没带。 湘云也笑道:“我也饿了,过门而也得吃饭啊。”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甄兰面上虽也带着笑,将钗黛二人收入眼底,明眸之中闪了闪,心思辗转。 这两人毕竟是小门小户出身,目光只能在后宅,格局终究是低了许多,不能帮着他。 其实珩大哥最喜欢的还是她这样的,还有溪儿妹妹。 说着,看向一旁的甄溪,却见灵气如溪的少女如憨憨一般抿嘴笑着,心头一阵气结。 罢了,妹妹这样不谙世事也好,省得以后与她抢着…名分。 李婵月与邢岫烟坐在一块儿,放下手中的筷子,向着说笑的几人看去。 邢岫烟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垂眸用着饭菜,一副不加入战团的模样。 至于妙玉,并不在此地用饭,而是一个人在所居舱室里用着斋饭。 这时,一个身形苗秀,面庞皮肤白皙女官过来说着,正是咸宁的女官知夏,笑道:“刚刚公主派人传来了消息,今天晚上就会过来。” 原本正在吃着饭的几人,闻言都停了手中的筷子,目中见着惊喜。 湘云红润如霞的苹果圆脸上一丝欣喜,轻声说道:“珩哥哥也会来吧?” 知夏笑道:“国公爷和公主是在一块儿的呢。” 众人闻言,心头更为欣喜。 此刻,贾珩正在徐州城的驿馆中,伏案书写这段时间在河南的见闻和思考。 这段时间,他既去南阳府考察了赈灾情况以及农田水利诸事,召开诸县的讲话,此外,还去了一趟汝宁府去看看徐开这位老朋友。 汝宁府经过徐开这一年苦心孤诣的治理,实现蓬勃发展,已经渐渐恢复了民乱之前的生气,一派百姓安居乐业的繁荣景象。 原本食不果腹、面黄肌瘦的汝宁百姓,在普遍种植番薯之后,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 咸宁公主近前,柔声道:“先生,船队到徐州了,等会儿会合了婵月她们,就直抵金陵罢。”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咱们不在河南多做逗留了,潇潇,江南那边儿可有最新的动向。” “江南这边儿,从你给高仲平寄送书信之后,江苏新政推行速度已经放缓了一些。”陈潇清声说着,英丽面庞上见着凝重之色,说道:“西北这边儿倒是有了新的动向。” 贾珩道:“西宁方面?” 陈潇将手中的笺纸递将过去,道:“西宁府那边儿的飞鸽传书说,南安郡王领兵日夜兼程,同时调动宁夏等地兵马应援西宁府,据密报,和硕特蒙古八台吉兵马十余万响应多尔济出兵,集众十一万,吞并湟源县,不断派哨骑抵近西宁府城,与官军大大小小交手二十余次,互有胜负。” 正如贾珩所言,金铉放弃湟源的战线龟缩操作,极大鼓舞了多尔济等和硕特蒙古诸部的信心,给留守为青海的诸部台吉去信,聚兵共伐西宁。 贾珩问道:“南安的兵马到了何处?” 陈潇沉吟说道:“南安前日已经领大军到了兰州,这会儿应该向西宁进兵,现在双方兵力在西宁附近已达二三十万,随时可能有会战。” 贾珩道:“让锦衣府密切注意着西北的动静,以飞鸽传书递送,我要第一时间知道战况。” 希望南安不要败这么快。 “京中所上奏疏,可有批复?”贾珩而后又问道。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这几天,锦衣府还未送来任何朱批奏疏。” 贾珩一时默然,说道:“许是被宫里留中了。” 天子很少留中他的奏疏,这一次许是他对西宁局势的担忧,让天子觉得他杞人忧天? 咸宁公主柔声道:“批复的奏疏应该还在路上罢,父皇对先生在兵事上几乎都是言听计从的。” “这次就不一定了。”贾珩心头喃喃说着,面色默然,将手里的簿册缓缓放下,看向陈潇轻声说道:“登船先去扬州,择日下金陵,江南之事也不能再拖了。” 这段时间从河南而言,不管史鼎与彭晔如何争斗,新政推行的进度尚可一观,都在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 那么接下来就剩下最后一块儿硬骨头可啃——江南士绅! 先前是他关于西北战事的最后一封奏疏,以后都不会再提此事。 不然就是恶意合订本,真成了秋天震撼的马逆,变成了田丰。 贾珩说着与陈潇一同前往船队,待傍晚时分,登上旗船,此刻舱室之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一众金钗说说笑笑。 纹绮二人正在拿着一沓书稿正在阅看着,而兰溪两人则是凑在一起画画。 李婵月与邢岫烟、迎春三人在一起下棋。 而李纨则是正在刺绣,也不知道在绣着什么,一舒一扬之间,少妇明额之上秀发梳起刘海儿,秀美玉颊丰润如霞。 凤姐则是吩咐着平儿给一众姑娘端送着洗好的水果。 故而,当贾珩进入船舱之时,入目珠辉玉丽,锦绣盈眸。 很难形容那种莺莺燕燕环绕,花枝招展的感觉,比天上人间还要热闹。 宝钗与黛玉都凝眸看向那少年。 而咸宁公主来到正与邢岫烟下着围棋的李婵月近前,说道:“婵月妹妹,好久不见了。” 李婵月将目光从那蟒服少年身上收回,起得身来,拉着咸宁公主的素手,轻笑说道:“咸宁姐姐,你回来了。” “珩哥哥。”湘云莹润明眸瞧向那少年,一下子小跑着扑到近前,欢喜道:“珩哥哥你怎么才来啊?” 贾珩搂着湘云,揉了揉少女额前的空气刘海儿,低声说道:“这段时间太忙了,等到了江南之地,带着云妹妹好好玩玩。” 一众姑娘此刻都是面带微笑地看向那少年。 凤姐丹凤眼闪了闪,打量着那蟒服少年,笑问道:“珩兄弟,外面的事儿都忙完了。” 这人比着在京城里看着晒黑了一些,但剑眉朗目,英武逼人,目光锐利犹似一柄利剑,往人心窝里狠狠捅一样。 嗯,她这都是什么说法? 花信少妇芳心惊颤,丹凤眼之中见着丝丝羞恼意韵。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忙完了,咱们这就去江南,这天还怪热的。” 说着,落座下来,与一众莺莺燕燕叙着话。 “到了金陵,咱们宁国府比较大着,到时候让你们宝姐姐带你们在金陵城里玩着。”贾珩看向一旁的宝钗,对上那双凝睇含情,欲说还休的水润杏眸,目光柔和几分。 一段时间未见,宝钗容止丰美不减往日。 宝钗笑道:“我们这儿可有不少都是生长在江南的,对金陵都不陌生的,兰儿妹妹和溪儿妹妹不就是。” 说着,看向一旁的青裙少女。 甄兰也将目光看向宝钗,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位薛家女倒是比她还贪心,竟是冲着珩大哥的正妻位置去,问题也该看看自己的出身和见识才是。 贾珩道:“这次到扬州,咱们就不停了,直接前往金陵。”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而后,贾珩与一众姑娘说笑了下,等到稍晚一些,渐渐散去。 贾珩则是与咸宁、婵月回到所在舱室,至于为何是婵月,因为三人是明媒正娶的妻子。 李婵月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韶丽的脸蛋儿上见着思念,说道:“小贾先生,你和表姐这段时间都去了哪儿?” 贾珩凝眸看向藏星蕴月的少女,打量了下,温声说道:“这不是去了南阳府,还有汝宁府,去看了看河南新政推行的情况,婵月这几天看着胖了许多。” 李婵月闻言,晶莹玉容微变,芳心羞急,柔声说道:“哪有啊,我哪里胖了。” 她才不想胖呢?小贾先生总是抚着表姐说这腿瘦了好看,他都能…骨折。 其实少女还不知道,贾珩也喜欢捉着元春的小肚子,说着胖了手感好。 贾珩抱着婵月,轻声道:“这里啊。” 李婵月:“……” 又骗她,比着金陵的娘亲瘦多了。 说着,轻轻拨开探入衣襟的手,韶丽脸颊羞红如霞,一如桃花,低声道:“小贾先生……先别闹着,唔~” 却见那少年已是将脸颊凑近而来,李婵月连忙闭上明眸,双手轻轻抚着少年的肩头,开门揖盗。 而咸宁公主这会儿进入厢房,见着亲昵着的两人,粲然清眸笑意噙起,说道:“嗯,这刚见面就啃上了。” 贾珩松开脸颊羞得通红的李婵月,笑道:“两口子亲热,管你什么事儿?” 李婵月抿了抿莹润的唇瓣,将螓首偎靠在贾珩的怀里,那张容色明媚的脸蛋儿上见着,道:“等到了金陵就能见着她了。” 咸宁公主近前坐下,笑了笑,说道:“这是快到金陵了,婵月有撑腰的了。” 她才是先生明媒正娶的妻子。 …… …… 神京城 大明宫,含元殿,内书房 崇平帝拿起手中的密疏,面容之上现出思量之色,忽而唤道:“戴权。” 戴权从梁柱之后悄然转出,说道:“陛下。” 崇平帝放下奏疏,沉声问道:“南安郡王到了何处?” 戴权道:“回禀陛下,这会儿应该到了西宁府。” 崇平帝目光重又落在封面上题着臣,军机大臣贾珩谨奏几个小楷字上,沉声问道:“戴权,子钰对南安以及西宁安危的担忧,你如何看?” 戴权闻言,白净面皮跳了跳,心头微凛,拱手说道:“奴才不通兵事,不敢妄言。” 崇平帝似是自语道:“据南安郡王上疏,他想要去调动红夷大炮,军器监方面提及炮铳需要整修,而子钰却带走了红夷大炮。” 南安郡王也不是省油灯,没有调拨得动红夷大炮,就以此上疏提及,算是告了贾珩一记刁状。 戴权想了想,壮着胆子,低声说道:“奴婢听说红夷大炮不是说带在船上,从水路进攻。” 崇平帝沉吟说道:“朕问过军机处,那大炮的确携带不便,原本就是装在海船之上。” 戴权闻言,心头惊惧,不敢多言一句,只是偷偷瞧向脸色莫名的天子。 天子还去求证了军机处? 崇平帝轻声道:“子钰与南安两人屡有争执,龃龉不断,有些事也难说,先前子钰将红夷大炮押上平安州城头,不是帮着守城便利许多?” 戴权已经有些手足冰凉,屏住了呼吸,不敢应着一句。 崇平帝默然片刻,忽而又低声喃喃道:“这次西宁的军情是紧急了一些,而且红夷大炮携带不便,威名还为虏口所知,失去了突然性,那个岳讬在西北,定然是有所防备的。” 他原本不想用子钰出兵,并非有意弃用。 只是一来怜惜刚刚大婚未久,不能久经鞍马劳顿之苦,二来也是大汉不能全用一人,这岂是长长久久之道? 如今看来,子钰似乎不知他的苦心,对南安也因前事而心存芥蒂,虽还未到因私废公的地步,但也存了一些别的想法。 戴权此刻白净面皮上一片默然,几是缄口不言,心底却已是掀起惊涛骇浪,陛下这是对卫国公起了猜疑之心? 事实上,在贾珩执虏酋返回之后,太上皇都祭祀了太庙,一时间整个大汉为大胜东虏欢声雷动,四海纷纷称颂崇平帝的文治武功。 这位天子心底也多少有些飘。 换你你也飘! 尤其中枢文臣上疏,动辄大汉军力已复,西北边患不过疥癣之疾的说法如洗脑广告一般,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天子。 因为曾经的西北,的确是诸如忠靖侯史鼎刷功劳的副本。 虽不至于:“天晴了、雨停了,我又觉得我行了”的心思,但还是觉得离了贾珩,大汉其实也能打赢西北之战。 否则,大汉兵事不能悉托一人的想法,又是从何而来? 这就是长期以来的制衡心态,促使着这位天子在心底动摇了贾珩在兵事上的唯一性,不可取代性。 这是正常的,总不能兵事都托付给一个人,那就是一条腿走路,长此以往,太阿倒持。 但归根到底还是防备,心存幻想。 崇平帝徐徐说道:“南安这次领兵过去,带着几万兵马,如果加上宁夏等边镇的兵马,应该能打上一场胜仗,倒是这金铉,不战而弃湟源,实在有损我大汉颜面,戴权,着内阁拟旨,下诏申斥。” 说到最后,这位天子声音冷厉了几分。 戴权连忙拱手称是,心思却有些复杂。 陛下究竟在想什么呢?是对卫国公有了猜疑之心? 崇平帝走到御案之后,重又拿起密疏,阅览起来。 子钰也是一片好心,只是江南之事关乎大汉中兴伟业,西北之乱既然换旁人也能料理,就没必要派子钰出征,因小失大。 就在这时,殿外一个内监进入暖阁,尖声细气,温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崇平帝闻言,心头就有些诧异,抬眸看了一眼天色,因为此刻时间尚早,未到用膳之时。 不多时,就见一袭淡蓝衣裙的宋皇后从外间而来,丽人往日绮丽丰艳的容色见着几许憔悴,颤声说道:“臣妾见过陛下。” “梓潼,你怎么来了?”崇平帝看向那雍容华美的丽人少有的神色哀戚,关切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宋皇后柳叶细眉之下的美眸中泛起忧色,柔声道:“陛下,臣妾之弟刚刚来了书信,父亲他回了杭州府以后,就开始生病,渐至人事不知。” 原来宋太公返回家乡以后,就生了一场病,或则说老人到了一定年龄,原本就知自己大限将至,这才临老还乡,想要叶落归根。 “宋公不是刚刚回了杭州府没多久,怎么会这般?”崇平帝皱了皱眉,又说道:“先前还不如在京城中荣养,还能少一些鞍马劳顿。” 宋皇后玉容哀戚,往日语笑嫣然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怜惜的低沉,说道:“父亲年纪大了,身子原就不好,臣妾想着这次南下去瞧瞧他。” 她也没有想到父亲身体竟出了这般变故。 崇平帝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道:“许是宋公前些时日在京里应该就是有所察觉,这才会想着落叶归根,子欲养而亲不待,梓潼你与容妃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只是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朕放心不下,先前如是与子钰一同南下就好了。” 皇后归宁省亲,当然不是小事,不仅是安全保障,还有别的体统礼仪以及…防范。 有些时候,哪怕是老爹病逝,妃嫔都不能在外间过夜。 当然,皇后毕竟养育了两位成年藩王,又是六宫之主,身份尊崇,一些对年轻妃嫔的顾虑就没有那般忌讳。 宋皇后目光楚楚,柔声道:“臣妾想回去看看父亲,妹妹那边儿留在京城照顾陛下,还请陛下恩准。” 不可能姐妹两人都离了京城,宋皇后还是想留着端容贵妃照顾崇平帝的,再加上容妃还有一子尚处幼年,与宋皇后还有不同。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抱明月,挟飞仙 大明宫,内书房 帝后二人相对而坐。 看向那眉眼中满是惆怅的丽人,崇平帝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梓潼先回家看看吧,子钰和咸宁这会让应该也快到金陵了,与他们汇合一起,朕也能放心一些。” 宋皇后弯弯柳叶眉下,晶莹美眸中流露出担忧之色,道:“那臣妾回去好好收拾一番,陛下在京中还要注意身体才是。” 崇平帝摆了摆手,宽慰说道:“朕身子倒是无碍,梓潼去着就是,另外再将宫里的几位御医和名贵药草都带上,宋公有大功于社稷,如今只是一时小恙,梓潼还是要多多延医问药才是,此外让梁王跟前听用。” 宋皇后怎么都不可能一个人,不说其他,路上的采办诸事都需要人代劳,魏王为长子,就不方便带着,但梁王陈炜在跟前儿听着使唤,自也成了应有之义。 至于京营、锦衣府沿路护送,确保万无一失,更是重中之重。 甚至,还要飞鸽传书给贾珩,让其路上迎接。 宋皇后清波涟涟的凤眸多少就有些不舍,说道:“陛下保重御体,那臣妾就回去了。” 崇平帝宽慰道:“去罢。” 待宋皇后离去,崇平帝又拿起奏疏,不过这是贾珩的第二封奏疏,阅览而罢,面上现出思忖之色。 河南比起江南要少了许多掣肘,是故新政推行要顺利许多,但这史鼎与彭晔二人争执不断,能否办好新政诸事。 不提崇平帝的担忧,宋皇后离了含元殿内书房,就在女官的簇拥下向着后宫而去。 皇后出行,自然非同寻常,需要考虑的事务可谓方方面面。 这时,六宫都总管太监来到殿中,向着那宋皇后行礼。 宋皇后交办了出行一事,待夏守忠出言想要告退之时,丽人凝了凝秀眉,雪肤玉颜上笼着一层疑色,说道:“先前,那贾家怎么说?” 夏守忠想将自家同族女儿攀附着贾家,自然瞒不过身为六宫之主的宋皇后。 夏守忠定了定神,小心翼翼道:“荣国府的那位荣国太夫人没有答应,那位衔玉而生的公子似乎也心有所属。” 宋皇后想了想,说道:“既是不许就算了吧,贾家的门楣高着呢,虽是荣国一脉的嫡出二房,也不是商贾之家能够攀附的。” 既不是那个小狐狸从中作梗,看来实在是不合适。 “娘娘说的是,倒是奴婢不知天高地厚了。”夏守忠白净面皮上笑意繁盛,说道:“不过,那位老太太说的一句话,倒是让奴婢有了别的想法。” “什么话?”宋皇后秀眉挑了挑,狭长明丽的凤眸中似有幽晦之光闪烁。 夏守忠低声道:“娘娘,卫国公与原内务府皇商的薛家姑娘有着情谊,将来应是要纳着妾室的,那薛家姑娘有一兄长名为薛蟠,其人曾在金陵失手打死了人,现在五城兵马司充不良人,也算是卫国公的大舅子。” 就在贾母说出那般“祸水东引”之言以后,那位夏家嬷嬷还真留了意,回去就将此事与夏家说了。 如果按照一般人家,听闻此信以后多半就会觉得膈应,但夏家当家太太一听,却觉得有着门路。 至于薛蟠曾失手打死人,夏家倒没有觉得怎么样,夏家又不是没有草菅人命过。 只是有些好奇,以贾家的权势怎么让薛蟠入狱? 后来那嬷嬷说道:“这多半是管束着,唯恐再惹了大祸。” 夏家倒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还是那句话,夏家原本出身就不是多好,是走了夏守忠的门路,这才承包了皇宫里的花木苗圃的生意。 宋皇后想了想,说道:“如是薛家真与卫国公有着这等关联,此事你自己操办着就行,不可因此事再结了怨。” “奴婢醒得利害。”夏守忠低声说道。 宋皇后交代了一番,摆了摆手,示意夏守忠退下,然后一只纤手扶着光洁如玉的额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父亲当年为了她和妹妹能够嫁给雍王,乃至踏上六宫之主,费了不少心力,后来因为担心陛下忌惮,这才居神京荣养,不想多久的光景,就已垂垂老矣。 丽人此刻靠着雕刻着鸾凤的凤椅上,雍容大气的云髻下是绮艳如芙蓉花的脸盘,此刻粉唇微微抿起,眼角流淌下几颗泪珠。 在宫中的特点,就是除非逢着国丧,否则,宫人不能哭,都得笑,纵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能嚎啕痛哭,只能默默流泪。 就在宋皇后思量之时,女官的声音打断了丽人的纷乱思绪,柔声说道:“娘娘,容妃娘娘来了。” 宋皇后闻言,弯弯睫毛紧阖的美眸微微睁开,凤眸之中似倒映着不远处过来的容妃。 “姐姐,陛下怎么说?”端容贵妃近前,柔声问着,捕捉到丽人眼角的泪珠,芳心一颤,柔声道:“姐姐。” 宋皇后拿过手帕轻轻擦了擦眼泪,柔声说道:“陛下已经应允了。” 端容贵妃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姐姐能回去,我只能在这儿。” 宋皇后玉容上现着哀戚,说道:“父亲这次如果熬不过去,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姐姐。”端容贵妃按住宋皇后的素手,宽慰道:“父亲他通养生之道,应是无碍才是。” 宋皇后道:“陛下让准备一些好药材和御医,帮着父亲诊治。” 端容贵妃道:“姐姐这一路去也得小心一些才是,虽说天下太平,但也要谨慎才是。” “路上炜儿护送,到了洛阳以后,子钰应该派快马过来吧,我这出行不是小事儿,还要准备几天才是。”宋皇后轻声说道。 不提两人叙话,光影变幻,时空轮转,回头再说身在徐州的贾珩。 旗船之上,悬挂在桅杆上的一串串灯笼随风摇晃,橘红光影四处晕散开来。 夜幕低垂,贾珩坐在舱室之中,拥着李婵月,说道:“婵月这段时日随着一众姊妹玩的怎么样?” 李婵月柔声说道:“都挺好的,十分和善。 相比帝女出身,身形高挑的咸宁公主,清河郡主给宁荣两府中众金钗的观感就亲和一些,也愿意说笑一些。 其实也和心态有关,咸宁公主对宝钗不假辞色,一众姑娘中仅仅觉得湘云活泼可爱、率性天真,对探春则是有点儿欣赏,迎惜二春当成小姑子而已,对黛玉是客气,对淡然的岫烟倒多看一眼,却不亲近。 纹绮二人被当作小姑娘。 对甄家姐妹视如姬妾(玩物),其实宝钗与宝琴两个雪娃娃,在咸宁眼里的观感也大差不差。 至于凤纨这些妯娌,暂时不知细情,倒谈不上什么观感。 而李婵月没有那么多想法,反而给谁都能说上两句话,因为其身份,谦和之下,宝钗都暗暗钦敬几分。 人与人之相处,有些东西不用说,感受都能感受出来。 其实,这种观感也是和几人的性格有关,宝琴虽然也如湘云一般娇憨烂漫,但更偏向于心机girl,也会被咸宁感知得到,自然无法获得如湘云一样的对待。 贾珩道:“妍儿表妹呢?” 这会儿,咸宁公主柔声说道:“我刚刚和妍儿表妹聊了一会儿,她和甄家的那个溪儿倒是玩得不错,两个人平时有说有笑的。” 贾珩道:“那她们能玩到一块儿也挺好。”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恒分。 宋妍文静一些,平常就与甄溪、惜春几个玩的多一些。 其实婵月虽然也文静,但文静与文静也不同,婵月是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 咸宁公主道:“等会儿,我把妍儿表妹叫过来?或者我今晚和妍儿表妹睡一个屋里,晚上先生偷偷过来。” 贾珩心头一跳,道:“胡闹。” “先生想什么呢。”咸宁公主雪肌玉肤的脸蛋儿羞红成霞,拉过贾珩的手,清眸打量着贾珩片刻,说道:“先生偷偷过来也是冲我来啊。” 那时候妍儿就是知道的,也只能当作睡着了,她情动之时再抓着妍儿的手,这多有意思? 贾珩面色微变,轻声道:“我今个儿哪也不去,我就陪着婵月,是吧,婵月。” 他真不是来者不拒的,到了现在,他更多还是功业之心。 天子的奏疏留中,也给他提了醒,那就是天威难测。 李婵月玉颊羞红,握着贾珩的手,扭过秀气的脸蛋儿,说道:“夫君。” 什么就陪着她,这话说的她多重要一样,都快超过表姐了。 以后能不能……多说一点儿。 贾珩握着李婵月的素手,凝眸看向雪颜白腻的及笄少女,轻声道:“有段日子不见了,小别胜新婚。” 李婵月弯弯柳叶细眉上蒙起一丝羞意,轻轻“嗯”了一声。 咸宁公主笑意微微地看向两人,说道:“那先生今晚陪着婵月,我去和妍儿睡了,晚上给你留门。” 贾珩没有理会,这点儿底线他还是有的。 再说如果是那样有什么意思呢? 替身永远是替……不是那个意思,人家一个豆蔻之龄小姑娘,不该受此厄难才是。 不大一会儿,李婵月的两个女官端着一盆温水,明晃晃的波光摇晃着橘黄的烛火,“铛”地一声放在舱室中,侍奉着两人洗脚。 贾珩与李婵月洗了个洗脚,看向李婵月,说道:“婵月这次去江南,也帮着料理一下内务府的事儿,婵月你对什么感兴趣一些?” 李婵月摇了摇头,藏星蕴月的眸子亮晶晶的,柔声道:“夫君,我也不知道。” 贾珩道:“可以去江南织造局,你也大了,多帮着你娘亲做点儿事儿。” 先前按着天子的意思,还是将织造局让咸宁以及婵月打理的。 李婵月听着“爹味”十足的语气,芳心有些羞恼,轻轻“嗯”了一声。 “好了,咱们歇着吧。”贾珩拉过李婵月的手,轻声说道:“我看看婵月舞技有长进了没有。” 自成婚以来,与婵月在一块儿闹着的屈指可数(两只手),不过随着时间过去,少女渐渐也适应了许多。 李婵月靡颜腻理的脸蛋儿如红苹果一般,轻轻哼了一声,在贾珩的侍奉下,粉红裙裳滑落香肩,去了鞋袜,躺在里厢,贝齿咬着樱唇,说道:“夫君。” 贾珩轻声说道:“今天婵月自己来。” 李婵月:“???” 贾珩定了定心神,温声道:“不是,我想给你说说话。” 李婵月“嗯”了一声,凑到少年脸颊跟前儿,颤声说道:“小贾…夫君,我…我先伺候你吧。” 贾珩也不理着这话题,看向眉眼如画的少女,自顾自地说道:“婵月,这几天,你觉得府里谁最好相处一些?” 李婵月眉眼微垂几分,支支吾吾,趁着换气之时,玫红气韵沿着眉梢流溢的明眸闪了闪,柔声道:“我觉得,都好相处呀。” 贾珩眉头时舒时凝,轻声说道:“那是,你是老实孩子,心地善良,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儿去。” 心头思绪纷飞,其实随着人越来越多,难免各有小心思,指望一团和气,其实根本不存在。 后世四个人的女生宿舍都能拉七八个群,指望她们能相安无事,不过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已。 现在还不算热闹,等有了孩子以后才热闹呢,其实如潇潇那样,他真不想走到那个位置,那时候可以预见,为了什么东宫,天天《甄嬛传》,《美人心计》。 李婵月稚丽眉眼忍羞,轻声说道:“小贾…夫君。” 贾珩闭上了眼,轻声道:“别喊我,我睡着了。” 说着,一动不动,烛火映照着那少年清隽的面容,倒真有几许睡颜恬静的景色。 李婵月:“……” 这不是学着她说话?小贾先生怎么这么坏呀。 李婵月玉颜酡红,贝齿咬着粉唇,犹豫了一会儿,也闭上了眼,正要忙着,却见那少年忽而睁开眼眸,说道:“别着急,有话问你。” 李婵月:“???” 贾珩此刻看向少女,握着那双纤纤素手,轻声说道:“婵月,当初你为什么阻止着我?” 李婵月“嗯”了一声,秀眉蹙紧,腻哼一声道:“小贾…夫君,不是当初和你说过了。” 小贾先生真是欺负人呢,她都要说的腮帮发酸了,还让她说。 “好了。”贾珩轻声说道:“我就是想听你再说一遍。” 李婵月“嗯”了一声,微微闭上粲然明眸,稚丽的脸蛋儿彤彤如火,粉唇翕动了下,柔声说道:“那时候就是担心…你们不要我了呀。” 贾珩轻声道:“那后来婵月是喜欢上我了,如今也已嫁我,现在是不是觉得金陵那个多余了?” 真是有了情郎就忘了… 李婵月心头一跳,低声道:“小贾…我哪有那般想过?”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眉眼精致如画的少女,温声说道:“以后咱们也是都不分开了,快快乐乐过一辈子呢,好了,别忙着了。” 只是婵月心底最深处隐隐藏着一丝顾虑,前两年是不懂事,随着年龄渐长,心态上或许会有一些不同的变化。 李婵月眼眸微微垂下一丝眸光,而后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则是看向一旁火焰跳动的蜡烛,明亮彤彤的烛火引得人心神怔怔。 此刻,船舱之外,月光如纱似雾,笼于江河之上,而十几艘船只向南驶去。 一弯皎洁如银的残月高悬中天,在波光粼粼中随风轻轻摇晃,残月轻摇起伏之间,而船桨也随之搅动起来,倒似明月搅动着船桨,而揉碎了一圈圈晶莹流波的月光,于船桨上之流淌得波光闪烁,交相辉映,炫耀人眸。 在这一刻,船在天穹,桨橹摇月,晚风徐来,月影流光……天旋地转之间,竟有几许“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的梦幻意境。 事实上,文学表达技巧的多样性,决定了信手拈来之间,就可摆脱气象武器的束缚,高低得是老舍、朱自清等散文大家的文笔。 有时候,只是懒得换花样去秀罢了。 及至子夜,蝉鸣林愈静,唯有旗船两侧哗啦啦的水声流淌,松木舢板的船体都见着漉漉之意。 贾珩轻轻拉过李婵月的素手,抱在怀里,遽然而起,轻声道:“婵月。” 李婵月一张妍美的脸颊彤彤如火,藏星蕴月的眸子明亮一如星辰,道:“小贾…夫君,怎么了?” 这好端端的…… 贾珩看向神色小心翼翼、踯躅犹疑的少女,轻声说道:“婵月,咱们早些睡啊。” 李婵月刚要说些什么,就心头一惊,分明是残月自江河被打捞,飞于九天,落于九渊,抱明月、挟飞仙,而后在一声声剑来中,多次…再入陆地神仙境。 李婵月连忙双手搂住了贾珩的脖子,心旌摇曳,不能自持。 许久之后,贾珩搂着婵月的娇躯,面色微顿,温声道:“婵月,早些睡吧,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李婵月那张妍丽的脸颊玫红气晕密布如晚霞,比之往日娇媚明艳不之凡凡,因是夏日夜晚,气温仍有一些高,秀颈于脸蛋儿汗津津地贴合,而红润欲滴的娇小耳垂之上,那蓝色耳钉为汗珠浸润得晶莹闪烁。 在贾珩眼中却愈见可爱,忍不住…… “夫君,小贾…”李婵月轻哼一声,娇躯无意识地颤栗,星眸似张未张,似撒娇又似呢喃。 贾珩轻轻托着,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柔嫩,峻刻眉宇之下,垂眸看向几乎宛如一束满天星花朵在怀的少女,那藏星蕴月的眸子满是娇小可爱,亲了下额头,哄道:“好婵月,乖,咱们早些睡了。” 嗯,对晴雪凤纨之类的光粒打击,对婵月似乎有些降维了,称呼混乱,意识模糊。 李婵月一颗芳心砰砰直跳,玉颊酡红如醺,似乎为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和欣喜充斥着,只是如树獭般缠着贾珩,又似一只蝉在欢快饱食了树浆之后,死死地用触角抓在树干上,恍若牢牢抓住了崇平十六年的夏天。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崇平十六年的夏天,光影穿梭,时光如波光粼粼的水面迅速倒退,贾珩自在徐州一地稍稍停泊之后,乘船一路南下,直达扬州。 这不是贾珩头一次到扬州,显然也不是最后一次。 贾珩一早就在船舱中,寻来了大汉西北边境的舆图,开始思量着西宁的进兵方略。 总归是他要领兵去收拾残局的,有些事需要及早准备。 贾珩看着舆图,整个大汉的西北防线,呈三角之状,兼防御青海诸蒙古番邦以及漠南蒙古侵扰为主,西宁郡王的金家在过往直接或间接调度西宁、甘肃、宁夏三镇的兵力。 但这些年随着东虏日盛,西北采取了安抚加互市的策略,其实西北太平了许多。 故而和亲是有现实依据的,也就是这部分边患因为较大的政治野心,比如入主中原之类。 故而,更多还是被陈汉视为疥癣之疾,通过一些震慑、安抚手段来实现。 “岳讬去了西北之后,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或者说和硕特在历史上就是臣服于清,彼时清国不仅收服了漠南蒙古,还入主中原,和硕特自然臣服,直到罗卜藏丹津开始反叛,为雍正帝派年羹尧击破。”贾珩思忖道。 “江北大营的兵将递送了拜帖,要不要见见。”陈潇进入书房,凝眸看向拿着舆图思索的少年,打断了思绪,问道。 贾珩从舆图中抬起头来,沉吟道:“先不见着,这一路上太过瞩目了,等到了金陵再统一会见。” 他在河南也没有大举接见兵将,匆匆在开封府待一天以后,就直奔灾区,一来是为了避嫌,二来是冲淡带着亲眷南下的“游玩”影响。 毕竟是南下办正事的,带这么多女眷,虽然天子知道缘由,但不能真的在船上不下来或者到处游玩。 这一路南下,不知多少科道言官等着抓他的错漏。 陈潇道:“那也好,我派人回绝了他们去。” 贾珩点了点头道:“去吧。” 待陈潇离去,重又看着西北的舆图出神。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再临扬州 扬州 一艘船只航行在河面之上,两岸光影迅速掠过。 贾珩凝眸看了一会儿舆图,这时,忽而听到“吱呀”一声,只见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闪过屏风,进入舱室,藏星蕴月的眸子亮晶晶地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夫君忙什么呢?” “看看舆图。”贾珩抬眸看向那少女手中端着的碟子,笑道:“婵月手里端的什么?” “葡萄,给你带的。”李婵月脸蛋儿甜美,声音甜甜说着,而后,端着一碟洗好的水晶葡萄递将过来。 贾珩笑道:“婵月,拿过来我尝尝。” 这几天,婵月特别黏他,一会儿见不到他就过来痴缠着,晚上两人也时常在一块儿同床共枕,但终究是避讳着影响,就没有太闹着。 李婵月轻柔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一串水晶葡萄,眉眼弯弯如月牙儿,道:“夫君,我给你剥吧。”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温和地看向少女,问道:“你表姐呢?” 李婵月柔声道:“咸宁姐姐与林妹妹几个玩麻将呢,她们在船上没什么事儿就一路玩着。”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问道:“你表姐现在也喜欢玩这个?” 正妻的归宿就是打麻将。 李婵月近前,拿着一个剥好的水晶葡萄递将过去,柔声道:“小贾先生,表姐是陪着她们几个玩着呢。” 贾珩正要用手接过葡萄,却见那少女鼻翼腻哼一声,秀美之下的明眸见着期待,只得微微张开嘴。 纤若葱管的手指递将过来。 贾珩吃了葡萄,伸手捏了捏李婵月的脸蛋儿,轻声说道:“这么孝顺做什么?” 李婵月:“???” 孝顺? 旋即明白过来,羞恼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前天也是一时意乱情迷,这才应了他那古怪的称呼,真是羞死人了。 贾珩看向眉眼娇羞的少女,轻轻揉了揉少女明额覆着的刘海儿,温声道:“婵月那天不是挺喜欢?” 他都没有想到婵月是这样外表文静,内里藏着受虐的基因……或者说早知道,早就直奔主题了,之前真是担心婵月幼小的心灵受到伤害。 毕竟婵月从小没了爹,连娘都是假的,他还是有些愧疚的。 李婵月又是剥着葡萄,语气担忧说道:“刚刚三妹妹与兰妹妹说,这次江南清丈田亩,可能有不少阻力,小贾先生觉得好办吗?” 贾珩温声道:“好办不好办都得办。” 李婵月抿了抿粉唇,道:“我们家其实也有不少田宅的,那这些也要清丈吗?” “一视同仁,到时候就是多缴一点税。”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拥在自己怀里,轻声道:“等到了金陵,先从金陵四大家族的田亩进行清丈,然后等带起头来,剩下的事儿就好办了。” 如他这样的勋贵都要清丈田亩,按田亩多少缴纳赋税,其他的也就不好推搪其事。 这次就是要发挥官僚阶层的带头作用。 李婵月凝眸看向少年,纤声道:“小贾先生从出仕以来,就没有歇过,碰到的事儿都是旁人办不了的大事。” 贾珩道:“自柳条胡同儿出来以后,的确是一桩事接着一桩事儿,让人目不暇接的。” 其实,他也有些压力,所以园子就是歇息、放松的港湾。 “婵月,快到金陵了,咱们就能见到她了。”贾珩接过少女纤纤素手剥过的葡萄,轻声道。 扬州离金陵要近上许多,如是坐船一天可回。 他有些想早一些去见晋阳了,还有磨盘和雪儿。 这会儿三人应该都收到他到扬州的消息了。 李婵月柔声道:“小贾先生,这次回来,是等她生了之后再回京吧。” 贾珩道:“还有两三个月就能给你添个……” 李婵月脸颊羞红成霞,打了一下贾珩的手,急声道:“不许说,不许说。” “那你给她添一个。”贾珩轻笑打趣道。 李婵月羞嗔道:“夫君你还说。” 贾珩笑了笑,拿起一旁的葡萄轻轻剥了一个,轻声道:“我也喂婵月一个葡萄吧。” 李婵月粉唇微启,轻轻咬了一下葡萄,汁液在莹润的唇瓣上流溢着,说道:“夫君忙这些事儿太过凶险了,如是和咸宁表姐一块儿快快乐乐一辈子就好了。” 贾珩轻声说道:“我也想啊,但有些时候就是身不由己。” 说着,捧过李婵月的脸蛋儿,轻声说道:“如果有天下无事的一天,我和婵月好好游玩一番这如画江山。”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天下无事。 不多一会儿,陈潇去而复返,看向那少年,清声说道:“江北大营的军将都回去了,但扬州知府与两淮都转运使、巡盐御史等人求见于你。” 贾珩身为崇平帝派出的钦差大臣,旨意虽说是精炼海师,整备军政,但还挂着一个督问新政的差遣。 贾珩想了想,低声说道:“等会儿我去看看。” 相比对江北大营兵将的接见会显得有些张扬,让人心生不安,南下之后见着扬州府的官员以及盐务系统的官员则要好上一些。 先前在淮安府,他下船与南河副总督关守方见过一面,主要询问了汛期运河和黄河堤坝的备汛情况。 不经意间,他的门生故吏也遍布了军中、河务、盐务等系统。 陈潇转眸看向那一盘还未吃尽的水晶葡萄,看向韶颜稚齿的少女,道:“婵月,我正说渴了呢,给我剥一个。” “潇潇,你别总是欺负婵月。”贾珩道。 陈潇瞥了一眼李婵月,然后看向贾珩,冷声道:“那将来,你别让婵月趴我身上。” 每次都是她在最下面,纵是武艺在身,也架不住负重二百多斤,全无丝毫舒爽体验可言。 “潇潇姐,你吃吧。”李婵月忽而递出一只手,明眸闪烁,柔声道。 这三个人,她才不想做肉垫子呢。 贾珩笑了笑道:“潇潇,收拾一下,随我去见见扬州府的官员。” 陈潇应了一声,旋即随着贾珩向着外间而去。 此刻,就在扬州渡口之畔,扬州府知府杜伯钧,巡盐御史戴尚、两淮都转运使王元善以及扬州府衙的属官文吏和幕僚,一大票人黑压压地等候在渡口上,正眺望着那一艘艘桅杆高悬,鼓帆而行的楼船。 少顷,只见一个穿着飞鱼服的年轻锦衣府卫过来,拱手说道:“两位大人,我家都督马上就下来。” 扬州知府杜伯钧连忙抖擞精神,这位年岁三十五六岁的中年官吏,容貌俊雅,身材合中,看向那在几个锦衣府卫簇拥下的少年。 因是上午,加之江淮雨水丰沛,天气似乎灰蒙蒙的,而那蟒服少年周身笼着一股渊渟岳峙的沉凝气度。 “见过卫国公。”杜伯钧以及巡盐御史戴尚,两淮都转运使王元善,三人快行几步,朝着那少年拱手见礼。 贾珩拱手还了一礼,微笑道:“杜大人,戴大人客气了。” 众人见那蟒服少年神情谦和,心头好感顿生。 只有盐商汪寿祺脸上见着一丝异样,这位卫国公当初也是这般好言好语地对他们扬州盐商。 谁知道竟是个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笑面虎。 贾珩这会儿也打量着几人,心头思绪不由纷飞了几许。 依稀记得上次来扬州,前扬州知府袁继冲就相迎他至府中小酌用饭,但最终还是被他寻了机会参劾掉。 杜伯钧笑着相邀道:“卫国公,下官与戴大人,在城中的福临酒楼略备薄宴,还望卫国公大驾光临啊。” 巡盐御史戴尚也说道:“卫国公,还请至酒楼喝杯水酒,以全我等景仰崇敬之心。”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相邀说道:“杜大人前面请。” 就在贾珩与扬州府以及盐务系统的官员前往扬州府城用饭之际,此刻迎候的士绅西侧的树木下。 一辆悬挂着“金陵叶家”旗帜的马车上,洁白如玉的纤手放开竹帘,柳眉之下的目中闪过一丝疑色。 而那双英秀明媚的眉眼瞟向对面同样挑帘观瞧的少女,说道:“好了,人都走了,别看了。” 南菱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颤声说道:“顾姐姐。” “这位刚刚封了国公,又尚配了帝女和宗室之女,南菱妹妹,有些事不用想,根本不可能的。”顾若清道。 实在没有想到那目中无人的少年,竟又再获功劳,而且还娶了帝女和宗室之女。 南菱幼白玉颜上的喜色渐渐褪去,面色惨白,螓首渐渐低垂下来,轻轻“嗯”了一声。 她自是明白顾姐姐的意思,这等通了天的权贵,她纵是高攀也高攀不起的,哪怕侥幸,也很快会被始乱终弃的。 顾若清拉过南菱的素手,宽慰说道:“好了,没事儿了,不用想着了,咱们回去吧。” 她晚一些要去见师妹一面,师父最近有封信要给她。 贾珩这边儿与杜伯钧等人,浩浩荡荡地前往福临酒楼,进入包厢落座。 扬州府一些士绅,嗯,也就是工商界人士,以原来的扬州八大盐商的四位盐商为首。 汪寿祺,黄日善,江桐、萧宏生则是上前叙话。 贾珩起得身来,搀扶着汪寿祺的胳膊,说道:“汪老先生无需多礼,我等都是老相识了。” “不敢当国公爷挂念。”汪寿祺抬眸看向那少年,苍老目光之中复杂之色难掩。 其他的四大盐商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这才多久的光景?眼前少年就已经功封国公,执虏酋而返,威震天下。 原本还希图着这少年在北方吃一场大败仗,从此倒台,不想权势比之往日更盛了三分。 北方的那场大战,已然彻底奠定了贾珩的历史地位。 不仅是汪寿祺,如江桐、萧宏生等人同样是心绪不宁,敬畏不已。 当初,被这位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少年,留下了阴影。 贾珩道:“几位如今能积极投身海贸,这就是合了我大汉的中兴伟业的进程。” 随着票盐法大行于世,朝廷组建盐务公司,由内务府统合巡盐御史和两淮都转运司,曾经的四大盐商除了继续领票行盐以外,开始陆续转型,开拓其他的生意。 在海贸兴起之后,四大盐商更是积极投身海运,但这几个月新的问题再次涌现,那就是海寇以及盘踞在湾湾岛的夷人,威胁着闽浙海域的航行安全。 但一波未平,一波再起,朝廷派卫国公下江南清剿海寇不假,但却是带着四条新政而来,虽说是节省浮费,但羊毛出在羊身上,谁知最终会不会转嫁给他们。 官绅与商贾都有囤积土地耕种的习惯,相比较商贾这等民族资本萌芽,还有一定的先进性,官绅就是彻头彻尾的食利阶层。 杜伯钧笑了笑,恭维说道:“如今海贸大兴于世,江浙闽粤百万人家仰以为生,说来,开海之策就是卫国公提出的,我提议,我等在座的一起敬卫国公一杯如何。” 贾珩迎着一众注视的目光,说道:“也是为朝廷做事,悉出我等臣子本分,诸位客气了。” 一众商贾向着那蟒服少年举杯敬酒。 贾珩端起酒盅也一饮而尽。 “卫国公豪爽。”杜伯钧赞扬说道。 众人又是一通恭维。 贾珩面色淡漠,轻声说道:“诸位都是扬州的豪杰,如今海贸繁荣,不知比在田地中耕耘便利多少,正是大举向着海贸开拓之时。” 此言一出,在场气氛就微妙了许多。 因为配合着贾珩此行南下的差事,清丈田亩,摊丁入亩,在场士绅就觉得带着隐隐的告诫。 这时,巡盐御史戴尚附和说道:“卫国公所言甚是,如只是从地里刨食,又能有几个子?如今开海如火如荼,一船货物出海,利润丰厚,在座诸位都是精通货殖营生之辈。” 当然,在座之人也不是傻子,开海虽好,但风险也不小,哪有种地收租容易。 贾珩低声说道:“我知道在座的一些顾虑,海寇在海上剪径劫道,本官这次南下就是为了解决一切妨碍开海商贸的困难。” 杜伯钧笑了笑,活跃着气氛说道:“卫国公可是威震虏寇的名将,既然说要解决海寇,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涤荡妖氛,澄清玉宇,以后再出海经商就不用担心折本了。” 众人纷纷出言附和着,一时间厅堂中迅速喧闹、热烈了起来。 贾珩也不再继续说,而是笑着看向一众江北士绅,这些人其实还是小头儿,真正的大头是金陵的致仕官吏。 而这笑容落在汪寿祺等人的眼中,却觉得心头微凛,暗暗警惕。 这笑容可太熟悉了,当初他们就是麻痹大意。 …… …… 金陵,两江总督衙门 昨夜下了一场雷阵雨,在强风的吹拂下,庭院中的树叶落了一地,除却水珠在树叶之上滚动来回之外,还有一些蚂蚁和昆虫爬来爬去。 后衙,书房之中,两江总督高仲平面容沉静,端坐在一张黑漆太师椅上,正在与一众幕僚叙话。 自从接到贾珩所递送书信以后,高仲平选择性地听取了贾珩的意见,在一些阻力较大的地方放弃了清丈田亩,而是先行摸排当地的土地情况,打算以后重点突破。 而此举无疑给了江南士绅底气,但随着贾珩逐渐接近金陵,一股新的恐慌氛围又从江北蔓延至江南。 相比高仲平在巴蜀之地威名赫赫,江南官绅知之不多,卫国公的大名就要传遍整个江南。 首先是一众盐商,对贾珩可谓又恨又惧,相比山西晋商的团灭,连浪花都没有掀起一个,江南的盐商巨贾下场还要好一些。 起码汪家、萧家都得以保留下来。 高仲平看向几人,说道:“卫国公已经到了扬州,本官准备乘船去一趟扬州,与其商谈变法大计。” “东翁,这…这未免也太过了。”通判吴贤成劝道。 论资历,高仲平属于潜邸之臣,论功劳,高仲平身上也有军功傍身,自身带有一等子爵。 如今对一个年未及弱冠的少年如此礼遇,实在太过了。 高仲平目光咄咄,沉声说道:“为了朝廷大计,我需要提前见卫国公一面,如今正是同舟共济之时,不可再论高下,卫国公如果愿意使力,以锦衣府侦测江南隐匿田亩之数,江南大营为新法清丈,新政就可大成。” 可以说,从一条鞭法变成四条新政以后,他就注定无法独享新法行之四海的隆重声望。 当然,在此事上,援引卫国公为盟友,其实还减轻了新政的施行推及难度。 纵是再争高下,也要等功成之后了。 …… …… 此刻南京紫金山附近座落着占地宏阔的山水庄园,烟雨蒙蒙,紧锁亭台楼阁的庭院中,后院飞檐勾角的凉亭四方雨幕如帘,紫砂壶的小炉咕嘟嘟冒着热气。 金陵作为陈汉故都,百年以降,不知孕育了多少世家大族,而杜家就是其中之一,相比江南甄家的高调,杜家则要不显山不露水许多。 杜家祖上曾是太祖朝的名相,后来府中出了太宗的第一任皇后孝惠皇后,而后府中子弟出了几任巡抚和阁臣,在地方为官者也有不少。 比如先前的扬州知府杜伯钧,就是杜家子弟。 杜家可以说清贵无比,现在本人管着南京太祖陵寝的事,基本是清贵的差事。 此刻,杜家老爷子,杜万年近七旬,头发花白,手里拿着两个被盘的泛着油光的核桃把玩着,颌下的灰白胡须随着晚风飘扬,耷拉的眼皮睁开,苍声道:“卫国公到扬州了?” 不远处坐着几人,正是南京吏部尚书董崇学,南京工部尚书严茂,南京右都御史邝春,隆治一朝的内阁次辅郝继儒的儿子郝希先,南京礼部尚书袁图的儿子袁弘,以及曾官至江南巡抚的致仕官员鲍士勤等相关的致仕官员。 这几位都是在江宁、苏州等地大量置备田亩,这次新政清丈田亩,首当其冲。 袁弘回道:“人这会儿已经在扬州府。” 杜万白眉之下浑浊的目光中现出精光,感叹道:“如此年轻的国公,开国以来都未有着,却偏偏想着变法之道,青史之上倡言变法的有几个好下场?” “杜老爷子,这卫国公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这一来,弄不好就是拿刀弄枪的。”吏部尚书董崇学低声道。 杜万苍声道:“据老夫所知,这位卫国公虽然拿刀动枪,但还是有分寸的,只要我等不被抓住太多的把柄,他这新政就推行不下去。” 南京工部尚书严茂道:“杜老,这位卫国公虽然看似,但只要寻到把柄,下起手来比谁都狠辣,当初八大盐商为其找到借口,以雷霆手段一扫四家,更是彻底改动了江南盐法,刨了盐商的根。”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甄晴:如今秦氏也有了身孕…… 紫金山,杜宅 杜万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的老年斑若隐若现,说道:“老夫听说,开海之策不是他提出的?近来金陵不少人租船出海,做着海贸生意。” 贾珩倒不是断了别人的财路,不给另外一条路,同样还是给了其他的路途,自开海以来,金陵城中的富商巨贾,官宦士绅,纷纷踊跃投入海贸生意。 这时,前江南巡抚鲍士勤忽而开口道:“说起清丈田亩,荣宁两府以及史王两家在江南就不少置备田地,尤其是这位卫国公得势以后,贾家可没少买田置业,更不用说贾史王薛四大家原就是金陵大族。” 说着,手捋颌下胡须,笑道:“那句谚语怎么说的,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他贾家的田庄可曾按时缴纳田赋?” 众人眼前一亮。 董崇学笑了笑,说道:“是这个意思,他们不是要清丈田亩?那就先从自己来,否则自己良田万顷,己身不正,如何正人?” “不仅是贾家,那卫国公不是娶了晋阳长公主的女儿,晋阳长公主在江南也有不少粮田,有些食邑之地姑且不论,但还有一些也未曾缴纳田赋。”郝希先道。 值得一提的是,大汉宗室藩王就藩之后,往往禄米减半发放,而多是购置田产。 而金陵的一些田宅,是崇平帝登基之后,早年赐给晋阳长公主的,这些自然没有人敢去收税,但根据大汉律法,除了固定食邑田,多余的还是要交税的。 杜万皱了皱眉,说道:“长公主在此事不便去提,就先提一提贾史王三家就是。” 邝春手捻胡须,轻声说道:“杜老所言甚是,天子闻之,恐怕会震怒非常。” 严茂想了想,说道:“金陵还是住着太祖、太宗、隆治三朝的旧勋戚,既有皇亲,还有如叶家这样的武勋,虽说有的去了江西、浙江等地购置田亩,但也有不少在江苏购置的,这些他卫国公可敢先动着?” 贾珩当初选江苏一省作为试点是先难后易,因为此地往下看是士绅官僚,往上看是勋贵国戚,几乎集中了最大的阻碍改革的势力。 只要按住了这些百分之二的富裕阶层,一来能迅速见到成效,增强中枢以及天子推行新政的决心,二来也能集中最为优势的力量,重拳出击。 如此一来,就能为天下其他几省做出表率。 杜万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最近就在金陵报纸上找人鼓噪声势,看这卫国公如何应对。” 金陵作为陈汉旧都,六部百司林立,曾经就有邸报登载,后来迁都之后,转为官办报纸,算是江南官员的舆论发声阵地。 不提一众江南旧官吏与勋戚讨论如何应对贾珩南下主持新政诸事,却说贾珩在扬州府城与一众官员饮酒之后,并没有多做停留,而是重新来到船舱。 天色已是酉戌之交,抬眸看去,天穹残月倒映在河面,月儿轻轻摇晃。 贾珩想了想,向着妙玉所在的舱室行去。 说来,有段日子没有去见妙玉,也有些想吃白虎馒头了。 随着愈发接近江南,这位自姑苏一路向北的艳尼,说不得会触景伤情。 舱室之中,妙玉坐在靠窗的位置,眺望着繁华喧闹的扬州城,夏夜的扬州灯火通明,画舫在小秦淮上停泊,丝竹管弦之音遥遥传来。 妙玉一身鹤绡白纹僧袍,那张白璧无瑕的脸蛋儿不施粉黛,似是现出怅然,目光闪烁之间,幽幽叹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南下能与她一览江南景色,却不想在路上,他先是去了河南,而后等到船上也没有相见之期。 小丫鬟素素近前,柔声道:“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伺候你沐浴,早早歇着吧。” 虽然在船上洗澡不便,但妙玉毕竟是爱洁的性子,在这种夏天,隔两天都会沐浴。 妙玉收回神思,起得身来,正要随着素素返回厢房。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熟悉的声音:“师太在屋里吗?” 妙玉心神微喜,凝眸望去,只见一蟒服少年步入厅堂,剑眉之下,目光明亮锐利,而脸上浮起酒后的醺然红晕。 贾珩行至近前,拉过妙玉的素手,笑问道:“妙玉师太,想我了没?” “你一身的酒气。”妙玉拿着手扇了扇鼻子,晶莹如雪的玉容上浮起嗔怪之色,给贾珩斟了一杯茶,问道:“刚刚是去哪儿了?” 贾珩道:“刚刚去和扬州府的官员说了会儿话,喝了两杯,师太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着?” 接过茶盅,轻轻啜饮了一口。 自从他和妙玉说过积年雪水脏的一批以后,妙玉现在煮茶都不怎么用雪水了。 看向那少年,妙玉眸中现出欣喜之意,道:“有些睡不着,我等会儿要洗个澡呢。” 贾珩笑了笑道:“师太,一起吧。” 妙玉清丽玉颊浮起浅浅红晕,柔声道:“你再寻个浴桶。” “知道师太爱洁,这是嫌我脏了。”贾珩叹了一口气道。 妙玉心下一慌,忙道:“谁嫌你脏了。” 贾珩道:“那就一起。” 妙玉白了贾珩一眼,两人进入里厢,内里放着一个浴桶,此刻温水中已经放满了花瓣和香料。 贾珩看向背着自己去着衣裳的妙玉,道:“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呢。” 妙玉不理那人,进了浴桶,贾珩随后进入。 两人待在一个浴桶当中,烛火彤彤,将两人身影投映在屏风上。 贾珩拥住妙玉,感受到柔软娇嫩的娇躯,凑到丽人耳垂之畔,温声道:“这一路过来,事情比较多,倒是没时间陪你了。” 妙玉弯弯眼睫微垂而下,轻轻颤抖着,幽声道:“国公爷要陪的人比较多。” 贾珩道:“……” 妙玉这直接都不是内涵,而是当面锣对面鼓地敲打。 只能说妙玉与他亲密次数多了,渐渐由情侣转向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 贾珩整理着言辞,柔声道:“从北边儿回京以后就忙着大婚的事儿,这几个月又都在河南,前前后后都没有时间陪着你,并非有意冷落着你。” 妙玉转过白皙如玉的瓜子脸蛋儿,在灯火映照下,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明媚一如桃花,眸子似倒映着那少年的清隽眉眼,道:“没有时间,抽空还与岫烟的亲事定下了?” 如不是迎春的小丫鬟绣橘说漏了嘴,她还不知道这人已经与岫烟定下了亲事。 岫烟与她有半师之谊,他也不和她说一声吗? 贾珩整容敛色几分,说道:“这个事儿正要和你说,那天是西府的大太太过来寻着我说这桩事,我问过岫烟,本来是给她婉拒的机会,倒是没想到她是个澹泊的性子,也就听着长辈吩咐了,你如是不喜的话,回头我再和大太太说。” “我有什么能不喜的?”妙玉蹙了蹙秀眉,明眸闪了闪,语气复杂道:“她一个姑娘,既然让你退了婚,以后脸面往哪边搁着。” 贾珩道:“你说的是这个理。” 妙玉这会儿反应过来,嗔白了一眼那少年,微微抿了抿粉唇,将白腻脸蛋儿扭过一旁,分明有些生着贾珩的气。 贾珩扶住妙玉的香肩,扳将过来,温声说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这快到金陵了,等之后去一趟姑苏,想想去哪儿玩。”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看向那少年,芳心的一丝幽怨散去许多,涌起甜蜜,将螓首靠在那少年的怀里。 贾珩也搂着妙玉,轻声道:“师太一向心有挂碍,现在都学会吃醋了。” “贫尼一个化外之人,能吃醋什么。”妙玉羞红了脸蛋儿,轻声说道。 有件事儿不知该不该告诉他,也不知他喜欢不喜欢。 贾珩与妙玉洗了一会儿,说道:“好了,洗的差不多了,咱们也早些歇着吧,明天一早儿还要回金陵。”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忍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意,由着贾珩搀扶着起身,拿过一旁的毛巾。 “还遮着呢,又不是没看过。”贾珩打趣说道。 妙玉潋滟秋波的美眸白了贾珩一眼,没有说什么。 少女原就是性情乖僻的模样,此刻秀眉微立,对贾珩嗔白而视,比之往日崖岸自许,多了许多坠落凡尘的世俗。 贾珩横抱起妙玉,就向着里间厢房而去。 “唉,还没穿……”妙玉羞恼道。 贾珩笑道:“等会儿还得去着衣裳,费那劲做什么。” 两人说着,在厢房之中的一方床榻上,盖过一双被子,相拥着说话。 贾珩搂着妙玉,单手伏虎,道:“妙玉,这段时日想你了。” 中文特点,语序混乱不影响表达。 妙玉却伸手轻轻按住贾珩抚着虎头的手,羞嗔道:“你别闹,今个儿不成。” 贾珩愣怔了下,道:“身子今个儿不大方便,可刚刚明明还能洗澡来着。” 妙玉羞红了玉颜,嗫嚅了半晌,低声说道:“我…我可能有了。” 贾珩:“???” “有了什么?嗯……” 妙玉有孩子了?他这一个月都没有碰妙玉吧? 不对,应该是他回京之后与妙玉谈禅论法那一次,时间正好对得上,妙玉当初还给他念经超度来着,所以感动佛祖,就给了妙玉一个孩子? “师太你怎么不和我说,多长时间了。”贾珩搂着妙玉光滑娇嫩的娇躯,问道。 这次江南之行,正好让妙玉有个安静养胎之所。 妙玉玉颜现出恬静之色,柔声道:“也有一个多月了,这个月没来月信,我还不确定,但最近在船上吐的厉害,一开始是以为坐船,但我过去从来不晕船的,我又通些岐黄之术,想着应该是有了。” 往日不喜过多言辞的少女,因为有了孩子,似乎心底欢喜满满,可芳心虽然涌起阵阵甜蜜,但还有一些担忧。 她一个化外之人,怎么好生孩子? 贾珩笑道:“那可真是天赐的缘法了。” 说着,轻轻抚着少女的小腹,现在自是没有任何隆起的痕迹。 贾珩道:“这到了金陵可得好好养养才是,你如是早点儿给我说,就不让你南下了,也省的来回颠簸辛苦,再对孩子有什么不利。” 怪不得妙玉刚刚一反往常的怼着他,合着又是孕期出轨……而且还是出轨好闺蜜。 其实,妙玉的年龄也接近双十年华了,跟他的那一年就有十七,正是气质美如兰,才华馥如仙的年龄,如今思来,妙玉与他也做了好多次夫妻。 正是青春年少,他又没有任何措施,妙玉难免会有着孩子。 妙玉晶莹玉容神色幽幽,樱颗贝齿咬着樱唇,柔声说道:“我命格不祥,也不知这孩子降生,是福是祸了。” 但她想生下来,这是她跟他的孩子,无论再难她都要生下来。 贾珩正色道:“停,师太,我先打断一下啊。” 妙玉玉颜神色错愕了下,羞恼说道:“什么?” 什么打断一下?这人…… 贾珩一本正经说道:“师太既然熟读佛法,应该知道贵气可易命,你既然跟了我,我自然能压住你那些不祥之气,这孩子就是明证,你如今有了孩子,等以后咱们的孩儿肯定能好好长大成人的。” 妙玉听着少年的话,有些愣神,半晌无言,竟觉得有些道理。 贾珩搂着妙玉的肩头,轻轻亲了一口丽人光滑细嫩脸蛋儿,在丽人嗔恼目中,说道:“师太,等孩子生下来以后,你干脆还俗嫁给我得了。” 妙玉柔声道:“我还是想在栊翠庵。” 她也不知为何,不想那般嫁给他? 贾珩皱了皱眉,说道:“那孩子将来怎么办?谁来带着?总不能从小没有娘管着吧。” 他还想看着妙玉是怎么哄孩子呢。 妙玉柔声道:“我一个出家人……” 贾珩轻轻堆着雪人,打断道:“你算什么出家之人?又不剃度,又破着色戒的。” 妙玉闻言,那张瓜子脸蛋儿顿时涨得通红,明眸几是羞恼不胜,气恼道:“难道不是你…你破我的戒?” 想起这人往日的胡闹,回来又让她念着经,真是就喜欢作践人。 贾珩搂着少女,笑道:“你以为园子里的其他姑娘不知你怎么回事儿,只是大家不说而已,实在不行还俗得了,你喜欢佛道,那就还以俗家弟子的身份修行。”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道:“我不想还俗,我想以身侍佛,为你们祈福。” 她能遇到他,是佛祖的眷顾和缘法。 贾珩轻声道:“这个还俗不还俗,嫁人不嫁人,我都可以由着你,但你以后不能再吃那些清汤寡水的斋饭了,对腹中胎儿不好。” 见妙玉脸上见着不许,贾珩轻声说道:“不说吃着荤腥,起码鸡蛋、豆类要多吃一些,这么瘦怎么好养胎?把我娃儿饿瘦了怎么办。” 说着,轻轻抚着少女的小腹,肌肤细嫩,其实倒也没有多瘦,毕竟妙玉平常挺宅的,也不怎么出门。 妙玉玉颊羞红如霞,听着那少年事无巨细的嘱咐,芳心只觉涌起阵阵暖流,轻轻“嗯”了一声。 有了孩子以后,他好像比以往都更疼惜她了。 贾珩轻轻搂着妙玉如白璧无瑕的娇躯,温声道:“妙玉,你说这孩子是女孩儿是男孩儿?” 妙玉其实性情是有些孤僻的,也是有些缺爱的,希望这个孩子能治愈少女的伤痕。 “这个我哪知道?”妙玉芳心羞喜,樱唇翕动了下,轻声问道:“你是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贾珩道:“女孩儿吧,长大了也能像她娘亲一样超凡脱俗,才华绝艳。” 妙玉先是芳心甜蜜,旋即心头一跳,急声道:“可别像我一样才是。” 如何能像她一样天生不祥,命途多舛? 贾珩看向那张绝美的脸蛋儿,轻轻笑了笑。 怀了孕的妙玉,比之平常多了世俗小女人的风韵。 妙玉将螓首依偎在少年怀里,感受到那少年的悸动,轻声道:“你要实在,我…我伺候你吧。” 贾珩轻笑道:“我也伺候你吧,给你消弭消弭祸端。” 妙玉秀眉凝了凝,忙道:“你别闹…孩子。” “那个倒不妨事,我就是给孩子提前打个招呼。”贾珩凑到丽人耳畔低声说道。 妙玉闻言,终于绷不住,那张瓜子脸蛋儿愈发羞红,轻哼一声道:“你成天就会胡说八道。” 什么普度佛法,消弭祸端,都是这人的说法。 贾珩轻轻啄了一下那两片粉润唇瓣,温声道:“好妙玉,早些歇着吧。” 他现在也挺喜欢哄着这些女孩子的,见着一张张鲜活靓丽的面孔,心头也有着难以言说的感触。 盛夏的满月月光洒于船只之上,船舱之外的河流哗哗流淌,又是崇平十六年的一个静谧美好的夜晚。 …… …… 甄宅 夜色低垂,宅院之中的灯笼随之轻轻摇晃,静谧的庭院中偶尔有几声蝉鸣响起,微风细雨紧锁着明亮彤彤的灯火。 在一架玻璃云母屏风之后,甄晴躺在床榻上,就着明亮的烛火阅览着一本书册,蓝色封皮上写着几个字,正是三国话本。 随着怀孕渐久,丽人身子愈重,原本略显刻薄、冷艳的脸蛋儿,线条柔和,丰润之态。 “这个混蛋这里面竟是写了这么多的计策,怪不得这么多心眼儿。”甄晴轻哼一声,喃喃说道。 说着,放下手中的书册,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指尖接触过肌肤,那股胎动似乎愈发强烈。 “这么久了,你爹爹也不见一封信过来,也不将咱们娘俩儿放在心上。”甄晴喃喃说着,心情忽而有些烦躁。 就在这时,几道或丰腴或纤丽的人影投映在玻璃屏风之上,伴随着一股如兰如麝的扑鼻香风充盈室内。 甄雪这会儿也抚着小腹,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进入厢房,婉宁脸蛋儿之上满是恬然之态,说道:“姐姐,外面传的消息,子钰到了,现在在扬州。” 甄晴闻言,芳心欣喜不胜,口中却道:“到了就到了吧。” 因为有着丫鬟,虽然都是调理多年的心腹,但也不得不防,有人说漏了嘴。 所以,平常甄晴与甄雪两人十分谨慎。 甄雪落座下来,温宁丰润玉颜之上流溢着欣喜之色,轻声说道:“这次兰儿妹妹和溪儿妹妹也到了扬州,等会儿就能见着了。” 说着,屏退了两个丫鬟。 甄晴将莹润如水的凤眸投向甄雪,幽幽说道:“他刚刚娶了帝女和宗室之女,我们甄家姐妹未必如往常那般得他的心。” 甄家姐妹也可以说是兰溪两人。 甄雪说道:“姐姐又胡思乱想了。” 自从邸报上传来子钰将要南下的消息以后,姐姐心头就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有时候期待,有时候又低落。 “妹妹可知,京中那秦氏也有了身孕?”甄晴玉颜之上神色幽幽,忽而低声说道。 孩子只有唯一的才珍贵,孩子一多,就如那宫里的皇子一样,心思也就淡了。 所以她当年才对柳妃防备一些。 如今秦氏有了身孕…只希望不是男孩儿吧。 甄雪柔声道:“这也是正常的吧?子钰他与秦氏也成亲有段日子了,再说子钰将来的卫国公爵位也是需要人来承袭的。” 甄晴语气复杂道:“是啊,他总是要有其他孩子的。” 甄雪柔声道:“姐姐也不用太担忧了,姐姐对他而言,总是不同的。” 再说,她也在这儿,她们两个总不能不放在他心上。 甄雪柔婉眉眼间萦起思量之色,柔声道:“姐姐,邸报上说,子钰这次过来除了筹建海师外,还要主持推行四条新政。” “我正想说他呢,好端端的仗不打,非要参合这种事,到时候好儿落不得多少,反而得罪了不少人。”甄晴柔声道。 丽人显然不认为,所谓的新政能让贾珩获得什么好处。 或者说好处是隐形的好处,而害处却是实打实的可见,怨谤加身。 甄雪妍美玉颜上浮起思量之色,樱颗贝齿咬着粉唇,柔声道:“子钰他不是想着辅助宫里中兴大汉。” 当初她虽似失身于他,但也知他是个心怀天下的。 甄晴幽声道:“想要中兴大汉,但也要大权独揽才是呀,现在人家西北不用你,这边儿又办着苦差事,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不过好在也能过来见见。” 要她说,不如帮着她,等将来她成了太后,扶着腹中孩儿登基,他来当摄政王,什么革新不能搞着。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咸宁:先生刚才那是喜形于色? 晋阳长公主府 一袭鸾凤刺绣朱红衣裙的丽人,将葱郁秀发披散的螓首,歪靠在床榻上的一个抱枕上,弯弯睫毛垂将下来,正自闭目假寐,丰润白腻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宛如娇艳欲滴的牡丹花瓣,秀颈之下,粮仓丰殷,而宽松衣裙之下是隆起的小腹。 而轩室内,除却袅袅升起的熏香,仍有琴曲之音绕梁。 背对着轩窗,元春端坐在一方琴案之后,手里拨弄着琴弦,随着琴音叮咚作响,宛如山泉流淌过竹石交映的溪涧之内,清泠悦耳。 而后,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晋阳长公主微阖的眼眸缓缓睁开,看向那垂手而立的少女,说道:“怜雪。” 怜雪欣喜说道:“殿下,卫国公已到了扬州。” 晋阳长公主闻听此言,一手按住软褥,起得身来,妍美玉颜上浮起欣喜之色,珠圆玉润的声音响起,问道:“这会儿就在扬州了?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而元春手中的琴弦也被心绪不平静的手指拨动,连曲调也乱了几分。 怜雪柔声道:“应该明天晚上就能到了吧。”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美眸中现出一丝思念,说道:“婵月,咸宁估计也该来了。” 虽说两个孩子挺气人的,但以后也是要陪着她生活一辈子的。 “书信上不是说,府里的姊妹都会过来。”元春朱唇粉面上也流溢着喜色,柔声说道:“等到时候,又能热热闹闹的玩着了。”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说道:“咱们天天在这儿也挺无聊的,云丫头、三丫头能过来,屋里也能热闹一些。” 这几个月她在这边儿也快被憋坏了,尤其是不见他。 元春行至近前,温声道:“邸报上说,珩弟他是过来江南推行四条新政的。” 晋阳长公主美眸闪烁,轻声道:“清丈田亩,摊丁入亩,最近倒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前不久常州府更是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皇兄还是派他过来了。” 元春道:“推行新政,清丈田亩,比着打仗要得罪人许多了。” 晋阳长公主柔美婉丽的玉容上现着出神,道:“大凡变法革新,就没有不得罪人的,但记得当初他当初在内书房与皇兄初见之时,就曾提及变法革新一事,不想才几年终究走到了那一步。” 元春轻声道:“等珩弟过来之后,问问他有什么举措。” “希望一切顺利吧。”晋阳长公主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隔着宽松的衣裙,感受着那生命的孕育。 窗外细雨蒙蒙,庭院紧锁,远处的亭台楼阁影影绰绰,枝繁叶茂的杨柳树葱葱郁郁。 …… …… 扬州府,渡口 第二日,一大早,天刚蒙蒙亮,贾珩刚刚用罢早饭,忽而外间锦衣府卫禀告,两江总督高仲平在外递上了名刺,想要求见着贾珩。 贾珩看向一旁翻看三国书稿的陈潇,轻声说道:“人过来了。” 高仲平提前来见他,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纵观此人的发迹史,以一举人身份辅佐潜邸中的天子荣登大宝,既雷厉风行,又善于隐忍。 陈潇轻声道:“过去瞧瞧,我就不过去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等我回来。。” 说着,离了舱室书房,来到厅堂,这会儿咸宁公主迎将过来,丽人一袭青色衣裙,挽起妇人的发髻,柳叶细眉之下,清眸明澈动人,说道:“先生,高叔叔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已经过来了,咱们去见见吧。” 咸宁公主轻轻应了一声,随着贾珩的手出了船舱,只见渡口之侧,十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年过四旬,身形魁梧的中年汉子。 “卫国公。”高仲平一眼就瞧见贾珩身上的蟒服,或者说纵然贾珩没穿蟒服,仅仅凭着那不怒自威的沉凝气度,高仲平也能一眼认出贾珩,快行几步,唤道。 在锦衣亲卫的撑伞之下,贾珩陪同着咸宁公主来到渡口,拱手说道:“见过高总督。” 咸宁公主也唤道:“高叔叔。” 高仲平打量着咸宁公主,目光和煦,轻笑说道:“咸宁也过来了,你父皇身子骨儿可还好?” 高仲平曾为雍王夺嫡的核心谋士,二人感情甚笃,几乎抵足而眠,非寻常君臣可比,可以说是看着咸宁公主长大。 咸宁公主道:“高叔叔,父皇龙体皆安。” 高仲平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一旁器宇轩昂的蟒服少年,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双锐利的眼眸,湛然恍蕴神芒,低声说道:“久闻卫国公大名,今日一见,真是见面更甚闻名。” 此刻,高仲平身后的两位幕僚,正在偷偷打量着那蟒服少年,面上也有几许惊讶,分明为其年轻面容所惊。 实在让人难以相信,那摊丁入亩、火耗归公的经年老吏才能想出的老辣之策,竟是被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提出来的。 用策施策何以如此老道? 贾珩朗声道:“高总督客气了。” 此刻他也在打量着高仲平,这位陈汉封疆大吏第一人,今日是便服而来,身上穿着青布长衫,脚下一双布鞋,倒有些像是老农。 两人简单寒暄着,咸宁公主轻笑相邀说道:“先生,高叔叔,此地非讲话之所,先到船上一叙吧。” 高仲平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一众扈从不必跟随,只身一人随着贾珩登上船只。 来到专门用来待客的船舱厅堂,两人分宾主落座。 咸宁公主提起茶壶给两人斟茶,少女声音清冷如山泉叮咚,说道:“父皇这二年其实一直惦念着高叔叔。” 高仲平点了点头,面上现出仰思之色,说道:“自京城一别,我也有许多年未见圣上了。” 贾珩静静听着两人叙话,也在观察着高仲平。 高仲平简明扼要说道:“卫国公来之前,应该也知江南新法推行的情形,如果不清丈田亩,摊丁入亩也就无从谈起。” 贾珩微微颔首,道:“高总督所言不错,清丈田亩是一条鞭法、摊丁入亩之前。” 高仲平沉吟片刻,说道:“但常州府的百姓却暗中联合起来,阻拦朝廷新政大计,更是在月前酿出血案,卫国公先前书信中曾提及,江南新政不可操之过急,如今江苏诸府县不再清丈田亩,该由摸排情况,但乡绅百姓知而不言,新政一筹莫展,卫国公可有良策?” 贾珩思量片刻,说道:“圣上派我南下,就是为此而来。” 高仲平看向那少年,问道:“卫国公以为从何地开始入手?” 贾珩目光闪了闪,说道:“先从金陵的勋贵官绅入手,清丈江宁一府的土地,将相关田地清丈而毕以后,再推及全省。” 高仲平闻言,心头就是一惊,皱眉问道:“勋戚官绅?” 贾珩道:“既是清丈田亩,追缴欠税,勋戚官绅当为表率。” 这不是士绅的钱原路退回,百姓的钱三七分账,而是第一刀要切切实实地落在这些阻挡大政的残党身上。 高仲平道:“如此一来,反对声更大,新政推行更为举步维艰。” 原本高仲平的想法是先动地方,再鼓噪起大势动员比较难啃的勋戚,有一些实在无法解决的,比如皇亲国戚的田亩,那就不去动着,那时候新政大势已成。 “现在反对声不大吗?至于敢对抗朝廷国策,该罢官罢官,开缺儿开缺儿,如今海贸繁荣,朝廷也致力开海通商,彼等由土地从事海贸,补益进项,有何不可?”贾珩沉声道。 清丈田亩以及摊丁入亩,本来就是限制贫富分化的手段。 如果只是掠夺中小地主的财产,那么只会有更多的中小地主沦为贫农底层,引发声浪滔天的反抗,然后这些官僚勋戚就俨然为民请命,联络中小地主出身的读书人,中低级官员,掀起更大的反抗浪潮。 如果一开始就剑指官僚勋戚阶层,通过威逼利诱的权谋手段,使他们让利,这个动用的行政成本是最小的,只需要天子的绝对意志和高仲平和他的联手施压。 那中小地主以及贫农底层没有挨刀之前,一般就会拍手叫好,再施策下去之时,勋戚也不会帮着说话。 这就是分化制衡之道,先联合富农、中农,贫民改造大地主,然后大地主没了之后,就轮到富农…… 高仲平沉吟片刻,道:“如此一来,刚开始就比较艰难,这些勋戚阻挠。” “他们不敢直接对抗朝廷大政!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果开始不冲这些勋戚而去,缠斗的时间愈长,如常州府的事在地方上此起彼伏,哪怕是天子和朝堂中枢的诸位大臣,也会动摇迟疑,新政事宜也就不了了之。”贾珩道。 许多事就是刚开始三分钟热度,不趁着这三分热度取得良好反馈,压力传导上去,就会动摇决策层的信心。 当然高仲平所言也有道理,先营造一种周围新法大行的如火如荼的环境,来通过舆论向正在犹疑、忿恨的勋贵士绅施压,但问题不仅是最后达官显贵幸免于难,反而接受一些中小士绅的托献荫庇,还在于上下勾结,层层掣肘,除非动用江南大营的兵丁。 那酿成的动乱反而是比较大的,如果出现大范围的兵民冲突,新政也就成了恶政。 上层也反对,中层也反对。 高仲平道:“如此一来,此法倒无不可。” 只是会招致勋戚怨谤。 贾珩问道:“高总督,现在金陵在地方上蓄田营植的有多少家勋戚?多少家达官显贵?” 高仲平沉吟说道:“先前着文吏合计过,皇亲五六家,勋贵也有十几家,如果算是名宦之家,也有二十来家。” 在这一刻,基本是按照贾珩的策略施行。 贾珩目光闪了闪,说道:“等到了金陵之后,我贾家、史家以及长公主与一些勋戚开始清丈田亩,到时候按律该缴多少田赋,就缴多少,这些都同时进行,我就不信,皇亲勋戚尚且谨遵国策,还会如此难以推行?” 高仲平闻言,心头一惊,说道:“卫国公,这……” 贾珩道:“为了大汉社稷,我等义不容辞。” 其实清丈田亩之后,多缴纳的赋税没有到刨根的地步,这都没有上阶梯税,这些人就喊疼了,真是贪心不足,欲壑难填! 非要等船沉了,一起完蛋? 至于史家、王家以及贾家,新政是国策,他们不会拎不清轻重。 其实如此一来,在中枢有识之士和江南士绅眼中,心理也会平衡许多。 这都没有让他毁家纾难,只是分出一些利益给国家。 高仲平目中多了几许崇敬,朗声道:“卫国公高义。” 原本还有些怀疑,那新政四疏许是另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卫国公,如今看来,此人格局的确非寻常人可比。 贾珩道:“就摸清这些勋戚在各地的田亩情况,直接落实到人,即行施压,彼等累受皇恩,不过是清丈田亩,补缴税赋就如此颓唐,置我大汉社稷于何地?” 至于会不会招致官绅阶层的怨谤,乃至得罪江南勋贵士绅,在所难免。 但后续可以通过其他手段,如开辟财源培养新兴势力,他也可成为新兴势力的代表。 开海是第一条财源,还是得发展海师,对外殖民,从而促使江南的士绅向外开拓,华润万家。 他觉得陈汉的历史进度实在是有些太慢,他应该去推动一些历史进程,但需要走到更高的位置去。 高仲平此刻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少年,朗声说道:“卫国公,既事已料定,高某也不多留,高某在金陵就恭候卫国公到来。” 这次过来,收获出乎意料,如果是这种力度的支持,新政就有大行于世的胜利曙光。 贾珩起得身来,说道:“那我送送高总督。” 待将高仲平送走,贾珩返回舱室,坐在书案之后,面上现出思索。 咸宁公主也随之过来,关切道:“先生,此事很棘手吗?高叔叔以往都是被父皇称为能臣干吏的,现在似也一筹莫展了许多。” 贾珩道:“此次新政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现在及时调整也还可行。” 只是一条鞭法加摊丁入亩,纵然有着阻力,但没有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以贾家为例,纵然将这些田税缴上,也不会太影响生活,同样的道理,那些勋戚也一样,不过是太贪婪。 “先生,等到了金陵,我随你去拜访那些皇亲勋戚吧。”咸宁公主看向那拧眉思索的少年,清声说道。 贾珩起得身来,拉过咸宁公主的纤纤素手,看向那张清丽如玉的脸蛋儿,对上那凝睇含露的眼眸,轻轻抚着眼角之下的泪痣,温声道:“咸宁。” 咸宁虽然有时候性情玩闹了一些,但其实还是他的贤内助的。 “先生,我们是夫妻啊。”咸宁公主将螓首偎靠在贾珩的怀里,握着少年的手,轻笑着岔开话题说道:“婵月这两天怎么这么黏着先生?” 贾珩道:“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不是很正常的吗?” 咸宁公主轻笑一声道:“先生,那天我瞧见了,给抱着小孩儿举高高一样。” 贾珩道:“胡说什么呢。” 咸宁公主问道:“先生什么时候也抱抱我。” “你太高了,不好抱着,下次吧。”贾珩道。 咸宁都快给他一般高了,放在后世纵是做超模,这身高也绰绰有余。 就在这时,只见重重珠帘之后隐约传来一道纤弱、灵动的声音,说道:“夫君,在屋里吗?” 咸宁公主转过妍丽脸蛋儿来,轻笑道:“说曹操,曹操到,正说你呢,手里拿的什么?” “我自己做的点心,想让夫君尝尝。”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见着明亮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柔声道。 贾珩转头看向那怯生生的少女,笑道:“我尝尝婵月的手艺,这做的什么呀?嗯,这是荷花糕?” “我刚刚学做的,有些不大像。”李婵月柔声道。 贾珩说着,正要拿起一个荷花糕。 李婵月道:“小贾先生,你还没洗手,我给你拿吧。” 说着,拿起荷花糕递到贾珩的嘴边,星眸亮晶晶。 贾珩张开嘴,轻轻揉了揉少女的刘海儿。 咸宁公主轻笑说道:“我也想尝尝婵月手艺,婵月也不给我拿一个,真是有了情郎,忘了姐姐。” 李婵月玉颊羞红,拿起一个荷花糕,递将过去,柔声道:“给。” “婵月不喂我吃一口?”咸宁公主清眸眨了眨,柔声说道。 李婵月羞嗔道:“表姐。” 不过见着那少女张开嘴,也只能将桂花糕递将过去。 三人正在说话的空当,就在这时,陈潇从外间出来,瞥了一眼一家三口,低声说道:“京城锦衣府刚刚飞鸽传书。” 贾珩拿过李婵月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道:“拿过来我看看。” 阅览笺纸上的字迹,面色古怪了下。 宋皇后也要南下了?还让他派人去接应护送。 “先生怎么了?”见贾珩目光闪烁,咸宁公主好奇问道。 难道西宁那边儿的战事,出了什么变故? 贾珩道:“宋太公在杭州府有些病重,皇后娘娘要南下。” 咸宁公主:“……” 所以母后要南下了?先生刚才那是喜形于色? 嗯,应该不是…… 她的计划还是要快一点儿才是,这几天她通过夜里和妍儿表妹睡一块儿,频频提及着先生那些事迹,已经成功让妍儿表妹起了好奇之心。 “舅母也要来了?”李婵月清丽玉颜之上现出惊讶之色,轻声问道。 贾珩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说道:“现在还在京里收拾,咱们先到金陵吧,等到了以后,船队到了开封府,我再去接一趟。” 京城距离金陵路途迢迢,坐船过来怎么也得要一个月,他现在倒是不急,等新政这边儿有了眉目,再去接凤驾也不迟。 他真的没别的心思,再说已经答应咸宁好好过日子了。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咸宁:她的道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就在贾珩率领船队向江南抵近之时,高仲平深夜前往扬州去见贾珩的消息,也逐渐扩散至身在江南的士绅耳中。 及至傍晚时分,紫金山,杜宅,厅堂之中 杜家老爷子杜万,将手中的纸团放下,看向一旁的三儿子杜存,苍声说道:“伯钧的书信说,高仲平连夜去了扬州,去见了那位卫国公。” 杜存道:“父亲大人,这二人一旦联手起来,更难对付。” 杜万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家这是几代的,昨日那些人就指着我们家对抗天意。 “父亲的意思是?”杜存凝了凝眉,轻声问道。 杜万道:“先前观察一下朝廷的反应,如果神京方面执意推行新政,就不可阻挡大势,再是被人做了筏子。” 杜存道:“父亲所言甚是,如果朝廷执意推行新政,我等的确不可逆大势而行,可是父亲昨日为何答应那几家?” 杜万道:“有些事儿,不可违逆民意,自太宗朝始,我们家也已经有几十年了,到了你们兄弟这一代,再无出将入相的子弟,与江南一些出将。” 杜存道:“父亲所言甚是。” “但现在还是要再看看风向,有道是得寸进尺,也看看这位卫国公的手段。”杜万苍老眼眸之中精光一闪而逝,低声道。 金陵 暮雨潇潇,乌云阴沉,稀稀疏疏的雨丝纷纷扬扬落下,渡口之畔的杨柳树经雨之后,蓊蓊郁郁,翠玉含烟。 一艘二层楼船行于河面,贾珩立身在旗船的甲板上,眺望着远处的金陵城,青砖黛瓦的城墙头上汉字旗帜猎猎作响,分明多了几许苍凉。 身旁的陈潇撑着一把雨伞,低声说道:“终于到了。” 贾珩低声道:“是啊,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陈潇闻言,清澈明眸瞥了一眼那少年,不知为何,总觉得刚才的少年身上似有一种穿越时空的赤忱。 贾珩低声说道:“潇潇,这次新政如果能成,能为大汉再延百年国祚。” 陈潇目光闪了闪,如果你能认祖归宗,又岂是延续百年? 而随着一艘艘船只陆陆续续放着缆绳,大批的锦衣府卫开始迅速从船上下来,在渡口四周布控。 而南京六部以及都察院等南京留守的官员,连同江南大营的军将都在远处撑着一只只伞出城大批相迎。 因为贾珩是代天巡狩的钦差,又兼领着督问新政的差事,哪怕南京六部以及一些致仕官员再存着其他念头,此刻也要出城相迎。 再说还要当面见过贾珩,探一探这位卫国公的口风。 贾珩从船上缓缓下来,在大批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向着相迎的人群快速而去。 在场文官南京礼部尚书袁图为首,此人还有一个身份,是楚王陈钦的老师,武将则以安南侯叶真为首,以及江南大营的武将。 双方见面寒暄,招呼着。 安南侯叶真豪迈面容上现出笑容,目中见着热切之意,拱手说道:“卫国公,许久不见了。” 去年离开江南之时,眼前少年还仅仅是武侯之爵,不想短短的几个月就已是大汉三等国公,威震四夷。 当初所有对北疆大战的担忧,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杞人忧天。 袁图笑眯眯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寒暄说道:“卫国公这一路鞍马劳顿,辛苦辛苦。” 此刻,贾珩拱手说道:“贾某见过袁老先生,见过诸位大人。” 纵然他是国公和新贵,但不少人都是隆治一朝的旧臣,上了年纪,礼数上也当有所周全。 袁图高声道:“老朽在江南,听闻卫国公领王师在北疆大破胡虏,心头欣喜难言。” 由两江总督贬谪为户部侍郎的沈邡,眉头微皱,目光冷意闪烁,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头不由响起阵阵冷笑。 纵然新政能成,卫国公也要得罪他身后这些江南的官员士绅。 彼等哪一个不是有子弟在江南置产营田?良田千顷,阡陌纵横? 此刻,周围金陵的官员除沈邡之外,还有户部尚书谭节,吏部尚书董崇学,吏部侍郎吴鹤飞、应元鲁,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邝春,工部尚书严茂,兵部尚书解岳等一群高级官员,都是看向那少年,有的倒不是头一次见到贾珩,有的则是头一次见。 事实上,除了户部和兵部还管着一些事务,南京六部的官员大多数是养老赋闲的状态,有不少是隆治一朝的旧臣。 可以说,这是一个很庞大的官僚阶层,新政要绕开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 一旦地方上发生流血冲突,彼等定然大做文章,攻讦新政为恶政。 现在,帝婿身份的贾珩直接奔着这些人施压,威逼利诱,反而能将新政推行造成的损害最小化。 因为……都是要脸的人! 没有到你死我活的时候,顶多是发几句牢骚,想要论堆儿、耍赖,神京中枢的内阁群臣乃至天子都可能下旨申斥,影响自家子弟的仕途。 确定要为了每年多缴的一些赋税,影响自家子弟仕途? 既然都有软肋,那就砸不烂瓶瓶罐罐,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 就像买了烂尾楼的某群体,只能忍气吞声,甚至都不能像普通百姓那样各种渠道发声。 而杜家家主杜万倒没有来,其子杜佑倒是领着几个扈从在一众致仕士绅之列,打量着那谈笑风生的少年。 贾珩这边儿已经与袁图等人寒暄而毕,众人浩浩荡荡地向着金陵城而去,风雨在天穹上纷纷扬扬飘将下来。 而身后船只则在一辆辆马车的安排下,前往金陵城中的宁国府。 酒楼之中—— 南京的官员围拢着一张张桌子落座下来,多是偷偷打量着那少年,暗暗观察。 袁图道:“去岁,女真虏王鼓噪海寇,大乱江南,得亏卫国公力挽狂澜,否则金陵还有一场浩劫,而后卫国公又去了北方迎敌东虏,那时老夫就与严大人说,卫国公此去定然马到功成,威震大漠,果然,卫国公去了北疆之后,大获全胜,执虏酋而还,献捷于太庙,我等隆治旧臣,闻之无不泪湿衣襟,喜极而泣。” 贾珩道:“袁老先生过誉了。” 众人这时候也都纷纷恭维着,大抵是少年俊彦,国之干城之类的恭维之语。 在座诸人只字不提新政,更多还是观察那蟒服少年的态度。 直到南京吏部尚书董崇学,低声说道:“卫国公所提四条新政,更是高屋建瓴,我等积年老宦闻之都佩服不已。”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那蟒服少年,想听其人会说些什么。 贾珩沉吟片刻,道:“一条鞭法,火耗归公等新政都是知民生之苦,缓解厄难的善政,但江苏常州府出了这样骇人听闻之事,圣上闻之颇为震怒,有不识大体之人,深受国恩,却为一己私利借此攻讦新政!” 在场众人闻听那少年疾言厉色之语,心头莫不凛然。 其实在场的都是南京城的高阶官员,科道言官都没有资格过来凑这个热闹,但也有一两位曾经上疏指责新政的官员面色就有些不好看。 贾珩道:“诸位都是智谋之士,当知四条新政对我大汉社稷的裨益,既是良法善策,为何在常州府造成那样事来?” 在场官员一片鸦雀无声。 贾珩看向一旁的袁图,说道:“袁老先生博学通今,以为一条鞭法与摊丁入亩如何?” 袁图被那少年的目光盯着,道:“一条鞭法诚为良法不错,但也不可操持过急,尤其清丈田亩一事,地方省府州县都有鱼鳞册,以之为准,一条鞭法仍可试行。” 贾珩笑了笑,说道:“人口五年一报,鱼鳞册十年,自今上即位以来,鱼鳞册已有一十六年未曾修订,人口也有十年未予清查,江南地强民殷,肯定是要查一查,才可为以后施策做准备。” 这时,户部尚书谭节道:“卫国公所言不错,清丈田亩,但地方官吏急于立功,手段激烈,这才酿成这次事来,可见新政需得缓缓图之。” 贾珩看向谭节,说道:“常州府的案子真相如何,锦衣府会派人调查核实,不管如何,常州府武进县知县的血不能白流,我大汉朝廷命官,两榜进士,竟被活埋至死,置大汉颜面,置诸位科场前辈于何地?” 开口必称社稷,张嘴就是大义,站在道德高地上,挥舞道德大棒。 有一些官员,也都纷纷称是,作义愤填膺状。 贾珩观察着在场官员的脸色,将一些人的神色记在心底,以便之后询问。 整了整心神,道:“诸位先不提新政,今日既是接风洗尘之宴,先一同畅饮就是,金陵人杰地灵,诸位都是前朝名臣,贾某也有不少请益之处。” 一场接风宴,虽处盛夏时节,江南的官员却感到一阵彻骨寒意,这位卫国公果然是有备而来。 待到饮宴而罢,各自散去,关于贾珩对新政推行的严厉态度,也渐渐经由南京六部的官员,传至整个江南士林官场。 那就是一条鞭法、摊丁入亩等新政,势在必行,不可能改弦更张。 贾珩则是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骑着马返回宁国府。 此刻的宁国府,灯火通明,煌煌如昼,庭院之中蜿蜒曲折的游廊中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在夏风吹拂下发出喑哑之声。 步入后院之中,却见凤姐正在与平儿指挥一众丫鬟忙碌,花信少妇着一身石榴红裙裳,青丝绾起美人髻,金钗光影熠熠,耳垂上翡翠耳环青翠欲滴,身形玲珑曼妙,行走之间,蜂腰桃豚,丰盈款款。 见到那蟒服少年,凤姐芳心欣喜,艳丽玉容上挂起盈盈笑意,说道:“珩兄弟,回来了?” 贾珩微微颔首,问道:“林妹妹、薛妹妹可都吃了晚饭,在院落歇下了?” 凤姐笑了笑道:“在后院中收拾了院落,已经住下了,也得亏是咱们家院子多,房子多,倒也住得下。” 一回来就问着她们那些年轻姑娘,就没问着她吃饭了没有?她都忙了不少工夫了。 贾珩目光见着温和,说道:“辛苦凤嫂子操持了。” 回头儿再好好奖励奖励凤姐。 凤姐闻言,芳心的一丝幽怨散去,柳梢眉下,丹凤眼眨了眨,问道。“珩兄弟这是去见金陵的那些官员去了?” 贾珩道:“去说了会话儿。” 凤姐看着那少年面上现着酒后的酡红,芳心就有些疼惜,娇俏的声音响起:“珩兄弟,也少喝点儿酒,喝酒伤身。” 贾珩道:“也没饮几杯,只是喝酒上脸,显得红了一些。” 凤姐这拉丝的目光,真是越来越将他当成自家男人了。 怎么说呢,虽然他认为与凤姐的关系目前还只是床上伴侣,但凤姐好像并不这么认为,或者是久了,凤姐的感情多了一些依赖。 至于爱情,这个应该是没有,他过往对凤姐都是不怎么走心。 凤姐这会儿提起一把茶盅,给贾珩斟了一杯,粉唇微启,娇俏笑道:“这边儿有我盯着,珩兄弟不用操心。” 贾珩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凤姐这会儿,美眸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那少年面庞线条清冽,峻刻,气质英武过人。 从当初柳条胡同儿,那时候哪能想到,有朝一日,这冤家会那般狠狠欺负着她? 虽只是寥寥几次,倒似是比过往那么多年都快活。 凤姐想着,心头暗啐了自己一声骚蹄子,那张艳丽的瓜子脸蛋儿两颊浮起浅浅红晕,丹凤眼中见着几许羞意。 贾珩放下茶盅,抬眸望去,忽而正对上那一双妩媚流波的美眸,心头微跳。 暗道,凤姐这瘾头儿真是有些大,刚刚这眼神恨不得要……剥吃了他。 凤姐虽然瘾儿头大,吃得勤,但饭量小,没有多久就告饶连连,李纨属于许久来一次可以,但暴饮暴食。 自己也不说,就是一声不吭,但每次都是不撒手。 似乎想将这么多年欠的…学费都给补上一样。 就在这时,后院的李婵月以及咸宁公主以及陈潇,似乎知晓贾珩回来的消息。 咸宁从外间过来,笑问道:“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去那边儿?” 等会儿就要去见那人了。 贾珩定了定心神,温声道:“我沐浴更衣之后,就坐上马车过去。” 来金陵的第一天,肯定要去看看晋阳,这已经有近半年没有去见着娘俩儿了。 至于磨盘和雪儿,只能稍稍等明天了,他带着楚王的问候去见甄晴。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 漆黑夜色笼罩着大地,天穹之上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小雨洒落在梧桐树叶上,发出“啪嗒啪嗒”之声,微风徐来,凉爽之意弥漫开来。 一辆八宝簪缨马车,在贾府家丁和锦衣府卫的扈从下,缓缓停靠在晋阳长公主府前的青石板路上,水光上倒映着一团橘黄灯笼光影。 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在陈潇的护送下,下了马车,来到朱漆铜钉大门之前,通禀至府中,直奔后宅。 此刻,厅堂之中,烛火彤彤,灯火通明。 晋阳长公主一袭朱红衣裙,坐在罗汉床榻上,丽人容颜艳媚如桃,螓首之下,脸蛋儿不施粉黛,身旁是傅秋芳以及几个女官侍奉着丽人。 这时,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元春面带欣喜,走到厅堂中,说道:“殿下,珩弟和咸宁殿下来了,这会儿进府了。” 晋阳长公主“嗯”了一声,抚了抚隆起的小腹,已见着珠圆玉润之态的玉容,笑意浅浅,道:“本宫就不去迎他了。” 少顷,只见数只灯笼从游廊中缓缓而来,贾珩一袭青衫直裰,朝云黑靴,举步迈过门槛,在廊檐灯笼烛火的照耀下,清峻面容上同样见着期待之色。 “珩弟。”一身女官服饰的元春,玉颜欣喜,眸光明亮,欣喜看向那少年,似是呢喃地唤了一声。 半年未见,又经历了贾珩领兵北征,丽人的思念心情可想而知。 贾珩看向元春,轻声道:“大姐姐。” 元春比着年初更见丰润了,尤其是那股雍容美艳之态,已有原着“贤德妃”的风采。 这会儿,贾珩身后的咸宁公主与李婵月也看向那坐将起来的晋阳长公主,小郡主先近前而去,甜甜唤道:“娘亲。” “哎,”晋阳长公主也稍稍将目光从自家情郎身上收回,看向李婵月,丰艳、雍容如牡丹花的脸蛋儿上,笑意浮起,拉过李婵月的手,说道:“婵月,也回来了,嗯,好看了许多。” 丽人看着李婵月,见着眉梢眼角的妩媚气韵,如何不知小郡主已为人妇。 咸宁公主近前而去,轻轻唤了一声姑姑,柳眉之下的目光掠过那隆起的腹部之时,莹光润波的清眸中见着几许复杂之色。 晋阳长公主眸光眯了眯,看了一眼咸宁公主,轻声道:“咸宁,这次得偿所愿了?” 这会儿怜雪早已屏退了嬷嬷和丫鬟,就连傅秋芳看了一眼几人,暗暗摇头,随着嬷嬷离了厢房。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说道:“婵月不也是,您不知道婵月这段时间多黏着先生,天天霸占着先生,连我都不给。” “表姐,你…你胡说,我哪有。”李婵月闻听此言,芳心大羞,藏星蕴月的眸子偷瞧了一眼晋阳长公主。 表姐怎么说这些? 晋阳长公主玉颜笑意嫣然,拉过李婵月的手,轻声道:“婵月是把本宫那一份儿也带上了吧。” 咸宁:“……” 好家伙,她的道行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贾珩这时握着元春绵软的素手,对上那凝睇含情的美眸,轻声说道:“家里诸事皆好,老太太,政老爷还有宝玉一切都好,大姐姐不必担忧。” 元春丰润的脸蛋儿笑意明媚,美眸晶光闪烁,大抵是元妃省亲时的笑意,温声说道:“珩弟,殿下在那等着你呢。” 珩弟与殿下久别重逢,应该好好说说话才是,至于她…她还是等晚上罢。 贾珩将目光转而投向晋阳长公主,对上那双柔润如水的美眸,道:“晋阳。” 恍然之间,也有些心绪思念,自当初一别,倏然半载,如今再见,晋阳更见丰美,似乎随着身子愈重,眉眼间那股知性优雅的母性气息愈发浓郁。 晋阳长公主晶然美眸之中的思念似潮水汹涌流溢,低声唤道:“子钰。” 说着,就做势欲从罗汉床上起来。 “你坐着就好。”贾珩走到近前,坐在软榻上,轻轻拉过丽人的柔荑,问道:“你和孩子都还好吧。” 因为担心伤到孩子,所以就没有抱着。 晋阳长公主丰润脸庞上现出浅浅笑意,红润如霞的脸蛋儿浮起红晕,低头抚着隆起成球的小腹,雍丽眉眼之间满是幸福之色,说道:“一切都好,孩子最近总是踢我呢。” 贾珩轻笑道:“我听听孩子的动静。” 咸宁公主看向温馨重逢的两人,目光怔怔失神了下,也忍不住偷偷摸了下自家肚子,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么久了,好像也没什么动静,难道是……麻将打少了? 贾珩听了听孩子,隔着肚皮感受着那血脉牵连的莫名之感,起得身来,看向玉容明艳的丽人,问道:“再有几个月就该生产了,郎中怎么说?“ 丽人笑道:“郎中说脉象平稳,胎儿也很好,让我少思少虑。” 贾珩拉过丽人的素手,原本纤细的素手都丰软了几许,轻笑道:“那就挺好的。” 晋阳长公主美眸中秋波盈盈如水,柔声道:“你刚刚是去见了那些金陵府的官员?” 分明是丽人嗅闻到那一股淡淡的酒气。 贾珩离得稍稍远一些,说道:“接风宴,主要是打探我的口风,别的倒也没说什么。” 晋阳长公主蹙眉道:“这些人虽然不知大势,但是人多势众,如是联合起来,也不好对付,需得分化。” 贾珩道:“嗯,我心头已有了一些打算。” 晋阳长公主美眸盈盈如水地看向少年,柔声问道:“西北那边儿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按着对虏大胜的战果,皇兄刚刚嫁女,应是能再用着她的,就不知两人现在是什么心态。 当事人的感受更为真实一些。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贾珩:此生有幸,得你青眼……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 夜色低垂,斜风微雨,而轩堂之中灯火通明,一片温馨静谧的氛围。 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坐在一旁,微笑品茗。 迎着晋阳长公主关切的柔润目光,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等晚些给你说,这些三言两语说不清,不过这次南下也不全是新政,还有一些仗要打。” 当然清剿海寇之功,比不上西北的战功大就是了。 晋阳长公主问道:“本宫刚刚和元春叙话,还提及这次常州府的案子,有不少是金陵的一些致仕士绅背后搞鬼,这些你都知晓的吧?”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先前去见金陵城的一众官绅,试探了一下口风,发现彼等多是各怀鬼胎,对新政颇是抵触,这些时日,我就准备就沿着常州府的案子顺藤摸瓜,彻查清查相关幕后主使。” “他们藏的有些深,有可能只是暗中授意,常州府地方上的官绅开始从事此节。”晋阳长公主美眸现出思索之色,轻声说道。 咸宁公主清眸眸光盈盈如水,轻笑道:“先生昨天还和我说,要从贾史两家开始,然后姑姑家的田地也要开始清丈。” 晋阳长公主柳眉之下,美眸凝睇含情,看向那少年,笑道:“你还打到本宫身上了,本宫南省是有一些田地,既是推行新政,那就清丈吧,只是一些勋戚,本宫可能无法帮你去游说了。” 她现在大着肚子,也不方便去见那些人,现在虽说在府中,但基本是谢绝了客人拜访。 咸宁公主清声说道:“我陪着先生去好了。” 晋阳长公主柳眉挑了挑,美眸妩媚流波,横了一眼少女,嗔道:“你倒是帮着干了一件正事。” 成了亲与没成亲就是不一样,咸宁这是想往贤妻良母上转,近而取代着她在这人心中的地位。 晋阳长公主明眸盈盈如水,轻声问道:“你给本宫讲讲北边儿打仗的事儿,那红夷大炮何以这般厉害?” 贾珩道:“主要是出其不意,先前一仗其实有很大的侥幸因素,如果女真不是突发奇想从平安州断我粮道,进而奴酋丧命,只怕现在这战事还在打着,如今女真既然对红夷大炮有了防备,再想如先前一般建功,殊为不易,而且红夷大炮太过笨重,携带不便,原是用在船只上的炮铳,以骡马拉动,多有不便。” 晋阳长公主道:“你怎么料定皇太极会偷袭平安州的?” 贾珩道:“平安州正是卖出的破绽,再加上可直抵我宣大大军后路,断绝粮道,以皇太极之智勇,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晋阳长公主秀眉凝了凝,美眸中若有所思,柔声道:“西北这次战事,应该也是能用到红夷大炮的吧?” “但战事比较急,大炮也不好携带。”贾珩面色顿了顿,轻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认真问道:“子钰,你觉得南安郡王这次领兵前往西宁,胜算几何?” 贾珩道:“现在也不好说,不过南安等人急于立功,我担心为和硕特蒙古以及岳讬等人所利用,诱敌深入,再吃了一场败仗。” 严烨领京营六万精锐前去西宁可不是为了协助守城的,既然想要做出一番事业,那势必会轻敌冒进。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玉容上现出担忧之色,柔声说道:“别再吃了败仗才好。” 贾珩道:“我也是有这般担忧。” 咸宁公主明澈动人的清眸之中闪烁着莹光,轻声说道:“姑姑,天色也不早了,我和婵月扶着您歇息吧。” 晋阳长公主嗔怒地看了一眼少女,轻声说道:“你今个儿和婵月单独睡去,别过来缠人。” 咸宁公主:“……” 晋阳长公主轻哼一声,然后看向李婵月,说道:“婵月,你和你表姐好好玩着。” 咸宁一天天净想着胡闹,以为她不知道那些古灵精怪的想法?不就是想当着她的面勾引着子钰,故意气她罢了。 大抵是咸宁欺我孕无力,忍可对面为狐媚? 李婵月也拉了下咸宁公主的素手,道:“表姐,先生许久没有回金陵了。” 晋阳长公主玉颊浮起浅浅红晕,柔声说道:“怜雪,元春,过来搀扶着本宫。” 元春应了一声,伸手搀扶着丽人,说道:“殿下,走吧。” 贾珩也过来搀扶着晋阳长公主,轻声说道:“咱们慢点儿。” 几人陪同着晋阳长公主出了厅堂。 而咸宁公主则有些怏怏不乐地看向李婵月,道:“咱们又成没人要的了,早知道带着妍儿表妹过来了。” 李婵月柔声道:“表姐,带谁来也不行的,先生今个儿哪也不去的。” 咸宁公主道:“也是,好几个月没有见着了,不知道想成什么样了,别人都显得多余了。” 等以后再想法子吧。 说着,拉着李婵月的手,轻声道:“婵月给我说说,这在船上被先生抱起的感觉如何?” 李婵月芳心大羞,脸颊彤彤如火,柔声道:“不和你说了。” 这要如何与表姐说,那种冲上云霄的感觉,好像魂魄都要飞了一样。 暖阁之中,灯火明亮,一架屏风立在庭院之中。 而镶嵌着明珠的红木家具,在烛火映照下明亮熠熠,光芒璀璨。 贾珩挽过晋阳长公主的素手,落座在床榻上,帮着丽人去着身上的衣裳,一侧的朱红裙裳自雪肩滑落,低声道:“南安郡王如果大败,也就在这一个月内。” 晋阳长公主粉唇微起,问道:“那皇兄这段时间还不是唤你回去?” 贾珩沉吟片刻,目光不由被颤巍满月晃了一下,轻声说道:“江南这边儿新政,一个月差不多能料定吧。” 晋阳长公主轻声道:“你这还没到二十就封为国公了,只怕朝中那些文臣忌惮至深,皇兄多少还是受得一些影响的。” 元春与怜雪各自端着一盆热水过来,元春丰润柔美的脸蛋儿上笑意嫣然,柔声说道:“珩弟,殿下,先洗洗脚吧。” 怜雪也端过铜盆放下,给晋阳长公主去着鞋袜。 铜盆之中,在彤彤烛火橘黄光芒的映照下,丽人的玉足如嫩藕竹笋,冰肌玉骨,白腻光洁。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柔声说道:“一旦兵败,京里如何自处?” 贾珩想了想,轻声道:“那也没什么法子,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果能大获全胜,皆大欢喜。” 贾珩也在元春的侍奉下,洗着脚,揽过丽人的肩头,轻声叙话。 晋阳长公主弯弯秀眉之下,晶莹流波的美眸中涌起一抹思索之色,凑到少年耳畔低声道:“兄长不用你,可是已经开始防备着你了?” 贾珩道:“礼乐征伐自天子出,两条腿走路,也不能只用我一人主司兵事,帝王心术,倒也正常。” 他心态其实还好,主要是担心一桩事,那就是南安大败之后,天子的羞愧与埋怨心思,是否会怪他将红夷大炮带走呢? 南安等人给自己开脱的借口,会不会没有带红夷大炮才招致大败? 这会儿,元春和怜雪帮着两人洗过脚。 贾珩轻轻拥过丽人躺下,缓缓躺在铺就这软褥的床榻上。 正在孕中,尤为注重保暖。 贾珩轻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金陵这边儿的事儿也够让人焦头烂额的,今天你不知道酒楼中来了多少人,都在探着我的口风。” 新政对付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庞大的官僚阶层,读书做官、买田置产,再娶上几房小老婆,多生孩子,继续培养读书,本来就是陈汉江浙之地,无数以诗书传家的家族的立身之本。 现在,清丈田亩,号召废除特权,补缴田赋,彼等怎么可能不为之跳脚? 晋阳长公主问道:“你在扬州可见过高仲平了?” 贾珩轻轻抚着丽人隆起的小腹,感受到自家孩子的气息,轻声道:“见过了,所以才想出先前的策略,自勋戚而始。”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几许明媚,柔声说道:“这样也好,上行下效,既然勋戚都愿意清丈田亩,摊丁入亩,那些官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贾珩问道:“荔儿呢?你在金陵怎么样?内务府的差事忙不忙?” 晋阳长公主笑语嫣然,目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也不算太忙着,内务府的差事都交办给元春还有傅秋芳、怜雪她们三个操持,你信上说,内务府要成立一家新的皇家银号?如那些商贾所立的钱庄故事?” 贾珩道:“这是新政废两改元的配套举措,算是皇家钱庄,以往是山西晋商以及江浙的商人筹办钱庄同业拆借,但现在朝廷提供钱庄借贷,对了,咸宁、婵月可以负责这边儿的事儿,还有甄兰也会过来。”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咸宁和婵月给她们找些事儿做也好,甄兰可是甄家的那位三姑娘?” 贾珩道:“我瞧她对这些挺感兴趣的,也算是带带她。” 说着,凑到丽人的衣襟。 晋阳长公主垂眸见着,原是视若平常,忽而娇躯颤栗了下,玉容羞恼道:“你做什么呢?” “我试试……足不足。”贾珩轻声道。 人的体质还不一样,晋阳这会儿倒是一贫如洗,空空如也。 晋阳长公主轻轻按住那少年的肩头,羞恼道:“别胡闹了,还有话和你说呢。” 这人闹得都没心思多说其他,天天给小孩子一样。 贾珩抬眸看向那眉眼少见现在小女孩儿娇羞的丽人,暗道,真不愧是一孕傻三年,轻声说道:“好了,不闹了。” “殿下。”元春羞红了一张丰润脸蛋儿,低声说道:“我过来了。” “嗯,过来吧,等会儿也离不得你。”晋阳长公主笑道。 晋阳长公主看向那少年,柔声道:“那皇家银号有着什么门道没有。” 贾珩温声说道:“这里面门道颇多,我给你掰扯掰扯。” 晋阳长公主有些娇羞地打断少年的手,说道:“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她就是担心伤着孩儿。 贾珩只得收回指尖的润意,轻声道:“不说这些了,我也想你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晋阳长公主云髻下的丰丽玉颊上笑意明媚,轻声说道:“那天大婚热闹不热闹?” 贾珩手微微一顿,轻声说道:“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晋阳会不会吃醋? 晋阳长公主美眸中见着一丝复杂的神色,柔声说道:“不能亲眼见着婵月出嫁,本宫也有些引以为憾,不过总之是心愿得偿了,你与咸宁、婵月到今天,总算是圆满了。” 从她当初提出兼祧之法,至今也有不少时日,原本还觉得要不知多少光景,不想眼前少年也争气,立了惊天之功,兼祧荣宁两府的设想终于落了地。 贾珩低声道:“是啊,总算圆满了。” 其实,还是有些不圆满的,比如晋阳的名分问题。 这般想着,贾珩看向那张丰丽雍美的脸蛋儿,似是因为有孕在身,丽人眉梢眼角流溢着一丝妩媚的人妻气韵,而大汉长公主正在给他生孩子,想起此事,是个男人都会愉悦吧,或许只有送……孩子。 连忙压下心头的一丝古怪,轻声道:“荔儿,此生有幸,得你青眼。”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那双莹润如水的目光,就有几许失神,痴痴道:“子钰,我也一样。” 当初那个布衣少年,如今也成了大汉的卫国公,她怀着的孩子爹,一时间就有些心神恍惚。 忽而那少年已然凑将过来,道道炽烈的气息迎面扑来,继而丽人桃红唇瓣一软,似有思念在齿颊间来回流溢,而身前传来的阵阵异样,却让丽人娇躯酥软了半边儿。 一缕秀发自鬓角垂落,贴合在丽人的明媚如桃花的脸蛋儿,更添了十二分的妩媚。 原就是雍容、绮艳的脸蛋儿,因为有了孩子更添了几许丰美和母性。 这会儿,元春凑近过来,搂着贾珩,绵软丰腴的丽人盈月袭来,恍若棉花团。 晋阳长公主细秀柳眉微蹙,晶莹美眸睁开一线,雾气润生,一开口,酥软娇媚的声音似是忧心了几分道:“子钰,别闹着孩子了。” 贾珩说道:“没事儿,这不是你想我了,想的眼泪汪汪的。” 晋阳长公主:“???” 贾珩笑了笑,宽慰说道:“好了,我比你都小心呢,这是咱们的孩子,我等了许久了。” 他这侧方停车,都轻车熟路了,闭上眼都能停进去,其实晋阳也特别思念于他。 晋阳长公主也不好多说其他,只能轻轻抚着隆起的肚子,蜷缩着身子。 贾珩想了想,打着左侧转向灯,丰腻团团在指间流溢,轻声说道:“大姐姐,你去扶着殿下一下。” 见着两口子耳鬓厮磨,身后的元春羞红了脸蛋儿,也过来与晋阳长公主说话。 贾珩轻声说道:“荔儿,等生了孩子以后,名字想好了没有。” 丽人贝齿咬着粉唇,轻声道:“现在男孩儿女孩儿都不知道呢,要不,还是你来取吧,到时候对外就说是本宫收养的。” 贾珩:“……” 心头不由叹了一口气,没有名分,孩子就是私生子,亏欠晋阳母子良多。 庭院之中,阵阵淅淅沥沥的小雨,轻柔无比地敲打在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枝上,而嶙峋怪石堆叠的假山、以及荷叶田田的池塘为雨雾紧锁,飞檐勾角的亭台楼阁在雨夜中影影绰绰,黑黢黢的檐瓦上雨水涓涓而下,雨珠如帘,在烛火映照下,晶莹剔透。 安南侯,叶宅—— 叶真大马金刀地坐在厅堂之中的太师椅上,端起一碗酸梅汤醒着酒,其人宏阔的面容上,脸膛两颊现出酒后的浅浅酡红,浓眉之下,虎目炯炯有神。 下方桌椅上坐着叶真的大儿子叶彦,小儿子叶楷,女儿叶暖三人。 叶真沉吟说道:“卫国公这次清丈田亩,我们族里这几天也准备准备,一旦两江总督衙门的差役上门之后,配合清丈。” 叶彦眉头紧皱,忧心忡忡说道:“父亲,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得罪南京城中的那些文臣?” “可以预见,没有人支持新政,我们此举一出,宫里势必要龙颜大悦。”叶真虎目之中精光四射,说道。 “父亲,这永宁…卫国公怎么没有领兵前往西北?”叶真之女叶暖,开口问道。 因为贾珩升爵速度实在太快,叶暖都有些来不及改口。 叶真道:“为父当年打下安南之战,因功封侯之后,也没有再被朝廷选将出征,这军功不能光让一个人立了。” 叶暖闻言,心下恍然明白。” 叶彦道:“如今这卫国公也算是圣眷优渥,与天家亲如一家,非等闲武勋可比。” “毕竟是翁婿。”叶真低声说着,目光投向一旁的青年将领,问道:“楷儿,你在崇明沙水师那边儿操演作训如何?” 叶楷道:“回父亲,一切顺利,军中将校风气蔚然一新,大有强军风范。” 叶真默然片刻,说道:“为父老了,给不了你铺那么多路了,这次卫国公不是要领兵清剿海寇,为父给你请个先锋,有红衣大炮助阵,想来对上海寇,也能无往不利。” 这就是叶真的条件,即用知情识趣、支持新政的立场作为筹码,换取自家小儿子的仕途。 叶楷点了点头,深以为然说道:“崇明沙的水师学堂中,就有一门红夷大炮,那炮火威力巨大,军中同僚皆称其为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如果有此炮在,在海上为祸的海寇根本不是对手!” 叶暖看向自家父亲,目光闪了闪,说道:“父亲不先私下见一见卫国公。” “明天罢,而且最近金陵颇不平静。”叶真面色幽沉几分,低声说道。 玄武街,雨花巷,袁宅 书房之中,南京礼部尚书袁图坐在太师椅上,面容上笼罩着一层阴郁之色,看向自家儿子袁弘,问道:“你这几日可去了杜宅?杜老爷子怎么说?” 就在袁图宴请贾珩之时,其子袁弘就已前往杜宅,将江南官员宴请贾珩的风声透露给杜宅的杜万等一众勋戚。 杜万只是金陵众多勋戚中的一员。 袁弘道:“父亲,杜老爷子说,先看看明日邸报登载之后,那卫国公如何应对,我等现在也不可轻举妄动。” 袁图起得身来,来回踱步了一会儿,定住身形,说道:“现在不可妄动是对的,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你明天去让你媳妇儿去甄家拜访一下楚王妃,甄家与贾家交情莫逆。” 袁弘应道:“是,父亲。” “楚王殿下前不久来了书信,等京城兵事一忙完,就会南下探亲,如事不可为,楚王也可从中说和。”袁图喃喃道。 这位卫国公不比高仲平,深谙江南官场的藤藤蔓蔓,一旦理顺,不顾一切的话,他们不能挡刀。 其实这就是官僚阶层的软弱性,不到灭顶之灾,一般也不敢直接冲突,而是拿别人挡枪。 否则,也不会那么多人去等着一个金陵副将马国成。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彼时,汉廷势必震动!(月底,求月票!) 西宁府 就在贾珩率领一众船队抵达金陵之时,南安郡王严烨也率领着六万京营大军齐聚西宁府,此刻不仅仅是南安郡王,宁夏总兵胡魁率兵四万,兰州总兵马旷领兵三万进抵西宁府。 此刻,西宁府帅帐之中,众将纷纷汇集一起,用南安郡王的话说,将星云集,璀璨夺目。 南安郡王看向在座一众甲胄冷然,面色恭谨的将校,苍老眼眸冷光闪烁,心头只觉豪情壮志。 “金贤弟,和硕特蒙古的兵马到了何地?”南安郡王道。 金铉道:“此刻已经屯兵在湟源,只是派出斥候以及哨骑向西宁府城试探我军兵力,这一个月互有胜负。” 南安郡王轻声说道:“柳将军,可曾派精骑驱逐?” 这一路领兵而来,南安郡王也感觉到京营兵马的作训水平,堪称精锐之师。 柳芳道:“王爷,骑卒已经派将过去,和硕特蒙古兵马节节败退,收缩至湟源,不敢再窥伺我西宁府城。” 南安郡王道:“诸部兵马会同之后,就集兵攻打湟源,现在和硕特蒙古诸部聚集。” 金铉吩咐手下准备了一副舆图,道:“王爷且看。” 说着,来到舆图之前,道:“敌军目前盘踞在湟源,两侧都是山脉,中间可有一条东峡谷口,地势相对十分险要。” 南安郡王道:“先前湟源如是不弃守,西宁府城现在也不会孤城难出。” 金铉道:“王爷有所不知,纵然我军不弃守湟源,想要转运粮秣,也多有不便,一旦和硕特蒙古自北方绕袭,我西宁大军也要困守孤城,首尾不能顾,湟源与海晏原本就是唇亡齿寒,海晏既失,湟源难存。” 可以说,在战场上的每一次决策都有着遵循的逻辑,不可能无缘无故。 但也未必如金铉所说的这般艰难,关键还是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而是暂避锋芒,保存实力,等待朝廷的援兵。 南安郡王道:“现在先不说这些,我军想要拿下湟源,切断敌远袭之路,当从何处发力?” 金铉道:“别无良法,只能自湟水进抵峡口,幸在此地并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地势,和硕特蒙古虽势众,彼等同样于此兵力铺陈不开。” 石光珠道:“王爷,如是困守孤城,朝廷根本不需派援兵,今援兵既来,当派兵马抵近湟源才是。” 南安郡王苍老目光闪了闪,分明是有些意动。 诚如石光珠所言,他们开国武勋领兵过来,不是为了在西宁守城,而是为了收复失地,开疆拓土的。 如今正是用兵之时。 柳芳道:“王爷,末将愿为先锋,领本部人马与和硕特蒙古出城野战。” 这段时间,领着贾珩训练的京营兵马与和硕特蒙古大战,柳芳也打出了自信,已经开始频频主动请缨。 南安郡王道:“这次出兵要分两路,互相策应,柳将军,你与石将军分为左右两翼,互相策应,驱逐在西宁府城周方的敌军哨骑。” 柳芳与石光珠拱手称是。 南安郡王道:“多派斥候,等休整三天之后,本王要选锋十万,与套虏会猎于青海!” 此刻,湟源县,县衙官署 县衙的以青砖垒砌的仪门早已被拆掉,庭院中摆放着一张张桌子,众人围座叙话。 此刻县衙衙堂之中,青海和硕蒙古的多尔济同样在大宴军将以及女真的岳讬郡王,此外还有来自会盟的青海八台吉的两位。 “这汉人的城池就是不一样,美酒佳酿随处可见,可比着我们青海那边儿酿的青稞酒甘美许多了。”和硕特蒙古台吉多尔济袒胸露乳,笑着说道,手中搂着一个面容姣好,神色却瑟瑟发抖的汉人女子,笑道。 “倒酒。”多尔济放下手中的酒樽,吩咐道。 岳讬笑道:“兄长,如果拿下西宁,里面储藏的美酒何止这几种,美酒佳人应有尽有!” 多尔济感慨道:“西宁府城可不好打啊,这几天与汉将交手了几下,敌方骑军战力不俗,更有那火铳离多远就可以伤敌惊马,我部不少精锐的儿郎都丧命在烟火,现在军中都有说法,火铳一响,爹妈白养。” 得益于贾珩的平安州大捷,大汉京营军兵普遍重视火器,柳芳这次率领的京营精骑就与神机营协同编练,给青海蒙古以迎头痛击。 岳讬放下酒樽,问道:“那兄长接下来有何打算?” 多尔济道:“拿下湟源已是意外之喜,汉军实在不好对付,只怕西宁府城不好拿下了。” 有道是人贵有自知之明,西宁府城城高壕深,里面屯驻着十余万边军,想要拿下十分不易。 岳讬沉声道:“如果兄长这般想,汉军定然还会卷土重来,西宁府城已经陆续来援了陈汉朝廷十万精锐大军,一旦彼等合兵而攻,不仅是湟源还是海晏,都有重新落入汉军之手!” 多尔济闻言,面色凝重,心头烦躁不已。 他又如何不知? 这时,那女子端着酒樽,递将过去道:“大王。” 许是因为手抖,也是因为倒的酒太多,晃动之间,几滴酒液都落在多尔济腿上。 多尔济正处思考之时,登时勃然大怒,“啪”的一拳将那少女打翻在地,沉喝说道:“来人,拖出去。” “大王饶命,饶命。”那少女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花容失色,求饶不止。 没有多久,两个侍卫将少女拖出军帐,不多时,帐篷之外传来一声女子的惨叫。 多尔济面上的戾气稍稍敛去,目光灼灼问道:“岳兄弟,你继续说。” 岳讬面色也不改,说道:“兄长,如果想要大败,据愚弟可知,这领兵的主帅是大汉四大郡王之一的南安郡王,其人来到战场之上,急于立功,如果我等先以骄兵之计,引其深入湟源、海晏,或可歼灭彼等所领汉军。” 多尔济闻言,问道:“骄兵之计?” “这是汉人兵法上的计谋,骄兵之计,诱敌深入。”岳讬道。 多尔济闻言,眼前一亮,说道:“汉人心眼是要多许多,这骄兵之计如何而是使。” 岳讬瞥了一眼桌案上的葡萄美酒,说道:“兄长需要先放弃湟源。” 多尔济:“???” 好不容易打下的湟源县城,如何说放弃就放弃? 岳讬深邃的眸子中叠烁着睿智之芒,提醒说道:“兄长,只是暂时性放弃,等到大败汉军,还可以重新占据湟源,那时候不仅是此城,就连西宁府城都未必没有一窥之力。” 如今的西宁府城城高壕深,兵将众多,以和硕特蒙古的兵力想要强攻,的确不容易,但可以引诱汉军兵马出城会战,歼其援兵,再举兵席卷而来,围攻西宁。 彼时,汉廷势必震动! 多尔济目光闪了闪,在岳讬期待目光的注视下,将酒樽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就依贤弟之意!”多尔济掷地有声说道。 汉人来势汹汹,身在藏地的父汗已经给他来信,对招惹汉人的出兵行为大发雷霆,如是再打一个胜仗,那时候父汗的态度或许会转变也不一定。 …… …… 翌日 晋阳长公主府 贾珩看向躺在身旁的丽人,丽人玉颜恬静,眉梢眼角恍有春光明媚的绮韵流溢,肌肤丰润白腻,因为有孕在身,变胖了一些,嘴唇两侧的腮帮其实隐约带着一点点婴儿肥,而樱唇唇瓣红若胭脂。 贾珩忍不住轻轻亲了一口那睡颜甜美的丽人。 晋阳长公主弯弯睫毛颤动了下,美眸睁开,似是腻哼一声,道:“子钰,什么时辰了。” “辰时了。”贾珩轻声说道。 另一侧,元春也听到二人说话的动静,嘤咛一声,醒转过来,丽人刺绣着芙蓉花的锦被滑落,大片酥软雪白跳入眼帘,红提一闪而逝。 贾珩轻声道:“大姐姐,你也醒了。” 昨晚,火势熊熊之时,元春可没少抱薪救火。 元春脸颊玫红气晕团团,水润杏眸柔波潋滟,柔声道:“珩弟,我照顾殿下,你早些起来吧。”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起得身来,道:“晋阳,我先起来了。” 晋阳长公主“嗯”了一声,在元春的侍奉下,撑起身来,靠着一个靠枕,问道:“你今儿个去哪儿?” 贾珩道:“带着兰溪两位妹妹,去甄宅看看。” 楚王的书信,得给甄晴送过去。 晋阳长公主秀眉之下的美眸闪了闪,暗道,也去看看甄晴和甄雪她们娘四个? “元春,扶本宫起来罢。”晋阳长公主柔声道。 元春正在系着小衣,年过双十的丽人,肌肤雪白丰润恍若雪娃娃般,搀扶着晋阳长公主的胳膊,声音酥媚唤道:“殿下。” 晋阳长公主看向丰润脸蛋儿绮艳动人的元春,笑着打趣道:“昨晚可都给你了…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得你也该有身孕了。” 元春脸颊腾地羞得通红,嗔道:“殿下。” “这有什么可羞的,你不是一直说想要个孩子吗?”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柔声道。 贾珩已经穿好蟒服,自己系着犀角腰带,不多时,怜雪端过了一盆温水,清丽脸颊上隐隐有红霞浮动,说道:“卫国公。” 贾珩点了点头,洗了洗手,道:“怜雪,让后厨准备一些热水,我沐浴一番,换身袍服再去。” 总不能让甄晴察觉出来什么,或者说必然绝地求生的甄晴,一会儿定然呸呸个不停。 贾珩洗漱而毕,一旁的怜雪说道:“卫国公,公主殿下和郡主在厅堂中等候着去吃早饭呢。” “你先去吧,本宫与元春还要打扮,等会儿再去。”晋阳长公主在元春以及怜雪的侍奉下,穿好衣裳,将一双脚穿进宽松的绣花鞋。 “我这就过去。”贾珩目光依依不舍地看向丽人,低声说道:“你要沐浴的话,最好小心一些。” “放心好了,做了一个浴盆,没有用着浴桶。”晋阳长公主玉容笑意明丽,轻声道:“宫里生孩子知道注意的地方多了。” 贾珩笑道:“那就好,我去见咸宁了。” 而厅堂之中,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已经等候了一会儿,此外还有陈潇。 贾珩目光看向那气质幽丽的少女,暗道,昨晚护送着过来长公主府之后,陈潇就不见了踪影,别是帮他望风去了吧? 贾珩笑问道:“潇潇,昨个儿你去哪儿了?” “去寻夏侯莹,在公主府四周戳戳眼睛。”陈潇冷哼一声,清冽眸光上下审视了一眼那少年,说道:“这是今日的邸报,你瞧瞧。” 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份折好的报纸,展开递给贾珩。 贾珩接过邸报,阅览起来,眉头渐渐皱将起来,说道:“这些人还真是不知死活。” 其上是一位无人署名的文章,提及新政四疏既是卫国公首倡,但金陵城中谁人不知,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在金陵城中蓄田置业,是不是也应该清丈田亩? 贾珩放下邸报,道:“安排人也写一篇文,新政自卫国公而始,说卫国公诚邀两江总督衙门派出吏员前去清丈田亩,贾家深受皇恩,绝不会为一己私利,而不识大体,阻挠新政,同时号召金陵其他勋戚一同清丈田亩,报备于两江总督衙门,喜迎崇平新政。” 陈潇想了想,说道:“那我安排人去登载邸报了。” 贾珩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笑道:“先不急,等咱们吃过饭再去都不急。” 咸宁公主清眸闪烁着思忖之色,说道:“等先生此文一出,姑姑这边儿也可响应,这声势也就鼓噪出来了,而这篇文章一出,正好顺水推舟。” 贾珩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 而后,问道:“潇潇,那常州府的案子差得如何?究竟是何人于幕后指使?” 其实在没有到金陵之前,贾珩就派了刘积贤前往常州府调查活埋县官的真相。 陈潇沉吟说道:“刘积贤说,那片因丈量而闹事的土地是南京工部尚书严茂一位远房表兄家田亩。” 贾珩眸中冷光闪烁,说道:“严茂?” “此外,常州还有其他几家的田亩也在,也不一定是严茂安排的,他还没有那般大的胆子。”陈潇道。 贾珩沉吟说道:“难说,有的时候,人多一鼓噪,也就生了胆气。” 人一旦进入了人群,智商往往就会迅速降低。 陈潇清声道:“江北那边儿多是一些商贾以及官员托献田宅,再一个就是苏州府,也是南京官员购置田地的主要地方,那里土地富饶,气候湿润。”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那就慢慢调查,一旦找出真凶,不予任何宽宥机会,严惩不贷。” 以天子心头的滔天怒火,夷灭三族都有可能。 咸宁公主看向正在叙话的两人,清声道:“先生,时候不早了,先用早饭吧。” 贾珩道:“潇潇,先吃饭,不说这些了。” 婵月吃咸宁的醋,咸宁其实也未尝不吃潇潇和晋阳的醋,前者与他朝夕相对,后者与他心心相印。 陈潇落座下来,拿起筷子,也不多言,开始吃着饭菜。 等会儿这人应该会去甄宅去看甄晴。 李婵月拿起勺子吃着银耳莲子羹,晶莹眸光扑闪扑闪,好奇问道:“小贾先生,娘亲呢。” 贾珩道:“正梳妆呢,等会儿过来。” 嗯,这对话多少有些怪。 咸宁公主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说道:“先生,我今天先去拜访城中的勋戚。” 贾珩道:“先探探口风,不用强逼,等我这边儿忙完,随着你一同过去。” 咸宁公主拿过大汤匙,给贾珩舀了一碗,递将过去,道:“先生,粥。” 贾珩道了一声谢,食着稀粥。 待用罢早饭,贾珩起得身来,与陈潇先一步返回宁国府。 此刻,宁国府厅堂之中,甄兰已与甄溪等候多时,两人换了一身衣裳,一着红裳,一着绿裳,在夏日之中宛如红荷莲叶,相映成趣。 一个秾艳靓丽,一个钟灵毓秀。 “姐姐,珩大哥怎么还没回来?”甄溪低声道。 甄兰目光眺望着前院月莲门洞方向,柔声道:“应该就在路上了吧。” 等一会儿就要见到大姐了,她等下该如何问她,还是说直接装作不知道? 甄兰心绪复杂莫名,想了想,觉得还是得问着才是。 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就在这时,嬷嬷从外间进来,脸上堆起笑意,唤道:“兰姑娘,溪姑娘,大爷已经来了,在侧门的马车上等着,快上马车罢。” 甄兰拉过甄溪的手,说道:“妹妹,走吧。” 甄溪轻轻应是,随着甄兰而去,待到了后宅之外。 此刻,贾珩相迎而去,笑道:“兰儿妹妹,溪儿妹妹等急了,赶快上车罢。” 两人微笑着与贾珩打了招呼,然后登了马车,向着甄宅行去。 距金陵甄宅一箭之地远的别苑,茂林修竹环绕,宅院深深,一间间轩峻壮丽的房舍错落有致,静静矗立。 后宅厅堂之中—— 甄晴自昨晚收到贾珩今日要前来探望的消息以后,从一大早儿醒来,就有些坐立不安,明丽、艳媚眉眼间的焦虑和急躁,纵是一旁的甄雪也瞧出了些许端倪。 甄晴坐在一方枣红漆色的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子调换着金钗,对着一旁淡黄衣裙的丽人柔声说道:“再去打发嬷嬷,看看人什么时候过来。” 甄雪嗔道:“姐姐,人已经去几波了。” 甄晴玉容微滞,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昨晚上就不知道过来吗?真是的。” “姐姐,昨天刚刚见过金陵府中的官员,已经很晚了,也不好过来的呀。”甄雪声音轻轻柔柔,说道。 就在这时,廊檐下的丫鬟,欣喜说道:“王妃,卫国公领着三姑娘和四姑娘来了,已经在大门外了。” 倒不是因为贾珩过来,更多还是兰溪两姐妹随着贾珩这位新晋的卫国公一同过来。 “嗯,快去迎进来。”甄晴闻言,芳心不由为之一喜,妖媚、艳冶的玉颜之上喜色流溢。 这时候大着肚子,也不可能去出府相迎。 不多一会儿,贾珩在陈潇的相陪下,搀扶着甄溪的一只小手,在嬷嬷的引领下穿过抄手游廊,向着后院厅堂行去。 甄兰环视着四周,说道:“有段时间没有回来,姐姐这庭院中的草木倒是疯涨,看着茂密的不行。” 甄溪灵气如溪的稚丽眉眼也见着好奇,说道:“这里幽静一些,大姐和二姐在这儿养胎是再好不过了。” 贾珩并没有多说其他,不得不说,江南园林别有一番秀雅、典丽气韵。 待进入厅堂之中,甄兰一眼瞧见坐在铺就厚厚褥子的软榻上的丽人,快行几步,唤道:“大姐姐。” 甄晴笑了笑,欣喜说道:“兰儿妹妹,溪儿妹妹,你们都来了。” 说着,缓缓起得身来。 甄雪也在两个女官的搀扶下,抚着隆起的小腹,起得身来,绾起得发髻之下,光洁如玉的明额下,那温宁如水的眉眼似有朦胧烟雨似舒还卷,而秋波盈盈的眸光似浸润着思念,倒也不好多看,而是将温柔目光投向娇小可爱的甄溪,道:“溪儿妹妹,许久不见了。” 甄溪快行几步,巴掌大小的脸蛋儿文静秀气,此刻梨涡乍现,甜甜笑意萦起,唤道:“二姐姐。” 雪溪两姐妹不管是脾性还是容貌,都有一些相似之处,故而在家中也较为亲近许多。 甄雪伸手轻轻搂着甄溪,轻笑说道:“半年不见,溪儿妹妹也长成大姑娘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自家原本懵懂不谙世事的四妹妹,那股女人的韵味似乎在举止间浮现出来。 甄溪扬起灵秀的小脸,柔声道:“二姐姐肚子里的胎儿还好吧?” “好的很,再有一段日子就该生下来了。”甄雪白腻雪肤上现出温馨、甜蜜神色,柔声说道。 甄溪灵气氤氲的清丽眉眼之间,隐隐浮起好奇之色,说道:“二姐姐,我能听听小孩吧。” 甄雪笑道:“好呀,不过他这个时候倒不怎么踢人。” 甄溪将耳朵贴靠在隆起得小腹上,脸上见着欣喜之色,说道:“二姐姐,孩子好像在动。” 甄雪道:“这个时候能动什么。” 贾珩此刻落座下来,丫鬟近前奉上香茗,伸手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微笑不语地看向姐妹几个互诉别后思念。 一段时间不见,磨盘愈发丰腴美艳了,那张妖媚、艳冶如芙蓉花的脸蛋儿白里透红,艳若桃李。 而雪儿,身形丰腴,雪肤玉颜,眉梢眼角流溢着的那股温柔如水的人妻气韵好似一壶佳酿,仅仅是闻一口,就觉得醉人心田。 此刻,陈潇则是一身飞鱼服,目光清冷地看向那坐在软榻上的甄家妖妃。 这两姐妹就是祸国殃民的飞燕、合德。 甄晴与甄兰简单说了会话,然后将一双狭长凤眸投向那蟒服少年,轻声说道:“子钰,这一路辛苦了。” 这个混蛋,可算是来了,他怎么就这般狠的心,在京城一封信都不给她寄着,究竟有没有将她和娘俩儿放在心上啊? 想她甄晴十月怀胎,究竟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混蛋将来有一天可以长相厮守,永保富贵? 贾珩轻声道:“为朝廷办差,不敢言苦。” 甄晴眸光闪烁着,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子钰在北边儿刚刚打完一场仗,还未歇息多久,就又南下主持新政国计,也实在辛苦奔波了许多。” 贾珩低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都是义不容辞之事,你近来一向可好?” 说着,温煦目光投向丽人,看向那隆起球的小腹,心头也有说不出的感怀。 甄晴狭长清冽的眸子瞥了一眼那少年,似嗔还恼道:“我好是好,只是孩子他爹也是个没良心的,一晃这么久了,孩子都不闻不问的。” 贾珩:“……” 定了定心神,解释道:“前段时间,东虏兴兵犯北疆,我忙于战事,难免疏漏了一些。” 甄晴轻哼一声,粉润唇瓣微微抿起,道:“我不见谅还能如何。” 贾珩与甄晴两个人不痛不痒地寒暄着。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甄晴:怎么不踢,男孩儿不是都调皮一些? 金陵,甄宅 甄晴接过甄兰递送而来的信封,却并未当着众人的面打开,而是将一双莹润秋波的凤眸投向那少年,问道:“子钰方才说有话给我说?” 贾珩轻声道:“有些关于楚王的事儿给王妃叙说。” 陈潇凝了凝眸,看向那少年与丽人,目中见着一丝冷意。 甄晴道:“那子钰,咱们到书房叙话。” 说着,看向一旁正在与甄溪叙话的甄雪,说道:“妹妹,一同过去罢。” 甄雪轻轻应了一声,起得身来,随着甄晴向后院书房而去。 这时,嬷嬷以及女官也过来搀扶。 待众人来到书房重又落座,丫鬟和嬷嬷奉上香茗,热气腾腾,茶香四溢。 甄晴挥手屏退丫鬟和嬷嬷,而后看向一旁的甄兰,说道:“兰妹妹,你先去和溪儿妹妹,我和你珩大哥说说朝堂的事儿。” 贾珩道:“兰妹妹不用屏退。” 甄兰心头诧异,瞥了一眼甄雪,暗道,二姐不是还在这儿的?对了,或许二姐也已经知道了大姐与珩大哥之间的事儿?所以才不用屏退着? 甄晴闻听贾珩之言,看向那眉眼、五官肖似自己的少女,丰丽玉颜上笼着一抹诧异,道:“子钰。” 甄兰近前拉过甄晴的素手,狭长清冽的眸子中见着欣喜,道:“大姐,我都知道了,你和珩大哥是真心相爱的。” 甄晴:“???” 嗯,她和他虽然初始因算计结缘,但现在也算是真心相爱的吧,但怎么听着兰妹妹的话,就总觉得怪怪的。 贾珩也是一阵无语,看向那一本正经的少女。 这甄兰说的是什么都什么?是不是要将这话给楚王说说,然后求楚王成全? 甄晴愈见艳丽的玉颜上蒙起一丝羞恼,柔声说道:“兰妹妹,你胡说什么呢。” 甄兰道:“姐姐没什么的,我们是一家人,珩大哥已经和我说了,我会和二姐和溪儿妹妹一样,守口如瓶的。” 甄晴闻言,幽幽叹了一口气,似嗔似怒地看向劳神在在的蟒服少年,低声道:“子钰,兰妹妹我就托付给你了,你以后要善待于她。” 甄兰柔声道:“珩大哥对我一直很好的。” 甄晴冷哼一声,道:“人心易变,现在对你好,以后可不一定了,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 贾珩:“……” 磨盘这是借着甄兰点他呢,或者说甄晴有了孩子以后,愈发担心他腻了,嫌弃她们母子好一点儿。 贾珩放下茶盅,近得床榻落座,拉过甄晴的素手,关切问道:“王妃,最近可还好?” 这会儿,潇潇已经一脸冰霜地望风去了。 其实,此刻甄家四姐妹在一间书房,任是外人脑洞大开,也不会想到一个大王带四个二。 许是当着甄兰的面,甄晴被贾珩亲昵着,芳心涌起阵阵羞意,嗔怪说道:“你胡闹什么。” 甄兰秀丽玉颊也有些红润如霞,瞧了一眼娴静而坐的甄雪,低声道:“珩大哥,二姐还在这儿呢。” 贾珩道:“雪儿在这儿没事儿。” 甄兰:“???” 雪儿?珩大哥唤二姐为雪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二姐姐也与珩大哥,所以那肚子里的的孩子也是…珩大哥的? 气质冷艳的少女心念此处,不由眸光低垂,看了一眼甄雪隆起的小腹,旋即抬眸之间,对上那双含羞不胜的温宁眉眼,芳心一跳,心头不由掀起了惊涛骇浪。 二姐姐肚子里的孩子也是珩大哥的? “子钰,姐姐还有孕在身,你们别胡乱闹着了。”甄雪秀眉微蹙,温婉动人的脸颊浮起浅浅红晕,芳心深处已是娇羞不胜。 甄兰闻言,只觉心头原本笼起的一层厚厚迷雾,霍然一空。 所以,她们四姐妹都跟了珩大哥?一个都不剩?还有两个要给珩大哥生着孩子? 少女只觉心神五味陈杂,既是酸涩,又是窃喜,还有一些说不出的颤栗。 甄家四姐妹都跟了珩大哥。 不行,珩大哥将来不让她做皇后,他都对不起甄家的! 她之前真是胃口小了,郡王侧妃比之王妃还是要差上一些,反正等到将来,珩大哥要封她皇后的。 那个辽东的清国,听说一开始立了五宫皇后,她将来或许能成为中宫皇后。 纵然按着大汉礼法立不了五宫皇后,到时候珩大哥卫国公、荣宁两府兼祧,她们给三脉诞下子嗣承爵,她属于化家为国的一脉,这个好像有些不成体统,还不如五宫皇后有可行性。 少女此刻思绪乱糟糟,“幻想时间”的吉光片羽虽然荒诞不经,但也不过是一闪而逝的想法而已。 贾珩轻轻抚着胖成球的小腹,只觉丽人身上有着一股好闻的香气,说道:“晴儿,再有几个月就出生了吧?你最近怎么样?平常饮食起居,一切可还好?” 甄晴毕竟是甄晴,这会儿也调整过来羞耻的思绪,伸手抚着隆起的小腹:“就是最近有些嗜睡,别的也没什么。” 贾珩问道:“晴儿,那孩子踢你不踢?” 甄晴柳眉挑了挑,柔声道:“怎么不踢,男孩儿不是都调皮一些?” 贾珩:“……” 行吧,你说男孩儿就是男孩儿。 贾珩定了定心神,轻声说道:“我听听孩子的动静。” 说着,侧耳倾听着甄晴的小腹,嗯,这个动作随着次数比较多,倒是愈发熟练了。 见着那少年凑到肚子上,甄晴柳叶细眉之下,原本狭长清冽的凤眸盈盈如水,芳心为一股欣喜和甜蜜充斥着,娇俏说道:“西北打仗,你怎么没有去西北?” 贾珩正自感受到丽人肚子中的孩子动静,低声道:“西北那边儿派了南安郡王,我到江南主持新政来了。” 甄晴蹙了蹙眉,眸光闪了闪,低声问道:“是不是…父皇有些猜疑于你?” 贾珩起得身来,看向丽人,说道:“这个也不能说猜疑罢。” 甄晴还想说些其他,却见那少年已是将一张清峻面容凑近过来,丽人眼睫垂下,丰润白腻的脸蛋儿已然羞红成霞,伸手轻轻攀上那少年的肩头。 这人也真是的,兰儿妹妹还在呢,上来就亲着她。 甄雪玉颜染绯,低声说道:“兰儿妹妹,溪儿妹妹,你们去门口盯着去罢。” 甄兰却不想动,说道:“二姐姐,等会儿大姐姐和二姐姐如不济事,我们也好帮着呢。” 甄雪闻言,脸颊愈发滚烫,微微垂下螓首,心底也不知该是羞臊是别的滋味。 贾珩看向甄晴,那原本有些妖媚、刻薄的容颜,因为有孕在身,气血充盈加之涂着胭脂,愈见娇媚如花,低声说道:“晴儿,想你了。” 轻轻放下丽人躺在床榻上。 甄晴玉颊通红如霞,美眸莹莹如水,羞嗔说道:“一天天就会说甜言蜜语,信都不写一封,你上哪儿想去?” 贾珩道:“书信容易落人话柄,你又不是不知道,非要这么冒险做什么。” 甄晴声音气苦说道:“我看你就是嫌弃我了,觉得怀了孩子以后,觉得是个累赘了。” 以往抱着她、颠着她的时候,怎么没有怕险处? 贾珩一时无语,轻声道:“你就是想的太多。” 说着,探入衣襟之中堆着雪人,轻声问道:“楚王信上说的什么?拆开看看。” 甄晴容色就有些不自然,低声说道:“也没什么好看的。” 贾珩想了想,埋首食雪,说道:“楚王这会儿应该在路上吧。” 甄晴玉容羞恼,这人就喜欢欺负她的时候提着那人,她算是明白过来了,冷哼一声,道:“你自己派人问他去,唉,你别……” 真是,怎么给孩子一样? 贾珩近前而来,轻声道:“我就是看看,你要不拿出书信拆阅一下。” 甄晴还有些不一样,或许是有过孩子的缘故,倒挺充足的。 甄晴芳心羞恼,啐骂道:“你这坏人清白的下流胚子,是不是等他过来,让他在一旁看着?” 贾珩面色顿了顿,心头狂跳,连忙说道:“不至于,不至于。” 甄晴这会儿拿过手帕擦着,绮丽如霞的眉眼都是嗔怒,低声说道:“弄得哪儿都是。” 其实心头也有些欣喜,这人对她的身子依然迷恋如故,并没有因为她有孕之后生出嫌弃。 也是,他敢嫌弃! 贾珩唤道:“溪儿过来。” 甄溪:“……” 她又不是小孩子,她才不去,甄雪红着脸蛋儿,一手搂着甄溪的肩头。 “就知道欺负溪儿。”甄晴柳眉蹙起,狭长凤眸中浮起羞恼,轻声说道。 “你推行新政,不知得罪多少人,反而是南安等人,这次去西北立了大功。”甄晴定了定心神,忧心忡忡说道:“父皇不是在打压你吗?” 贾珩听着甄晴提及父皇,心底总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一个是天子的儿媳,一个是天子的女婿,连忙压下心头的一些古怪思绪,低声道:“这事儿吧,得罪的人多,但如果做成,跟你同行的人也多。” 甄晴闻言,晶莹美眸中现出思索之色,幽声说道:“反正我觉得,这就是见你上次立了那么大的功劳,所以防范一番。” 如果想要让他帮着自己,需要破除他对父皇的信任。 贾珩道:“帝王心术如此,也不能太阿倒持,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甄晴躺在床榻上,纤纤素手抚起隆起的小腹,见那少年不为所动,弯弯眼睫之下,美眸闪烁,低声道:“有些事儿也不需我提醒,你心头有数就好,现在接了这新政的差事,再说其他也没有意义了。” 这人每根眼睫毛都是空的,这样做许是真有好处也未可知。 这会儿,甄雪也在甄溪的搀扶下,躺在另一侧。 贾珩转眸看向玉颜柔美、温宁的甄雪,拉过花信少妇的绵软素手,问道:“雪儿,这段时间还好吧?怎么没见歆歆?” “我和姐姐在南边儿一切都好,两个人一起养胎,倒也省得闷的慌。”甄雪容色染粉,轻声道:“歆歆去她外祖母家去了。” 送到甄家,也省的等会儿缠着她干爹。 贾珩轻轻抚着丰润柔美的面庞线条,温声说道:“雪儿,北静王那边儿可有书信过来,或者打发人来探望?” 甄雪默然了下,雪肤玉颜上的恬然笑意凝滞了下,抿了抿粉唇,低声说道:“在杭州那边儿来了一封书信,别的倒没有说什么。” 子钰好端端的又提那人做什么?她已经是子钰的人了呀,都已经给他生孩子了,还要她怎样呢? 贾珩凝眸看向花信少妇明眸闪过的迷茫和黯然,揽过甄雪的肩头,手掌摩挲着温宁脸蛋儿,轻声道:“雪儿,这段时间委屈你和你姐姐了,我来晚了。” 几个月没有过来看着她们娘俩儿,而且相比甄晴,甄雪有了孩子以后,真是已经将一颗心交给了他。 嗯,大抵是炒股炒成股东的感觉,牛头人的快乐,似乎减退了许多,好在还有甄晴。 甄雪低声道:“子钰,我不委屈的。” 她是个坏女人。 甄兰在一旁看向三人,眸光闪了闪,相比大姐,感觉珩大哥好像更喜欢二姐? 所以溪儿…… 甄晴柳眉之下,清冽凤眸眯起,嗔白了一眼那少年,清叱道:“好了,别废话了。” 贾珩、甄雪:“……” 贾珩道:“大白天的。” “你晚上又不在这儿过夜,你在这儿过夜吗?”甄晴美眸横了一眼贾珩,理直气壮说道。 贾珩一时无言,来到近前,揽住丽人的丰腴娇躯,拍了一下磨盘,低声道:“等会儿你小心一些。” 甄晴腻哼一声,背对苍生,独钓万古,樱颗贝齿咬着粉唇,羞恼说道:“常州府的案子,现在查到真凶了吗?” 贾珩面色顿了顿,感受到早已热泪盈眶的甄晴,目光幽深了几许,轻声说道:“锦衣府已经在调查着了。” 甄兰看向两人,饶是少女心性要强,玉颊羞红,芳心砰砰直跳。 大姐和他究竟是痴缠了多少回,才有这般的默契和熟练? 甄晴沉吟片刻,原本蹙紧的眉微微舒展几分,声音微微打着颤儿道:“西北那边儿,你觉得南安郡王能打赢吗?” “现在我也说不了。”贾珩声音极尽轻柔,小心翼翼说道。 甄晴云髻之上金钗微微摇曳流光,柔声道:“一旦南安大胜,以后说不得还要分你在兵事上的权柄,现在就调拨走了京营。” 那时候,宫里就有两方可以互为制衡,而南安郡王是帮着魏王的。 贾珩道:“现在说这些也为时尚早,等西北的战报吧。” 甄晴此刻也不多说其他,微微闭上眼眸,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开始思量着未来之事。 甄雪温婉如水的脸颊羞红如霞,在甄溪的搀扶下,躺在另一侧。 此刻甄兰与甄溪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面颊红扑扑的,只觉魔音灌耳,撩人心弦。 庭院之中,阴雨密布,淅淅沥沥,轻柔地拍打在梧桐树叶上,烟雨蒙蒙的竹林随风摇曳,翠波成浪。 也不知多久,及至傍晚时分,天色因为阴云密布而光线多少有些昏沉,室内渐渐静谧无声。 甄兰撑着绵软的身子,去一旁寻了蜡烛,点燃了烛台,登时,屋内烛火明亮,明亮煌煌。 贾珩轻轻抚着甄雪的小腹,与甄晴、甄雪两人说着话。 甄晴玉颜绮丽,将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紧紧抓住少年的手,依依不舍道:“你等会儿要不不走了?就和兰妹妹和溪儿妹妹住在一个庭院,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 “我回去还有事儿,不能多留。”贾珩默然片刻,低声道:“咸宁会疑心的。” “也是,你这次出来还将她们两个带来了。”甄晴清眸闪了闪,语气中不无抱怨说道。 贾珩抚着丽人那张香嫩温软的脸蛋儿,轻声说道:“你别想那么多,你和雪儿在府上好好养胎。” 明显感觉磨盘先前那一副吃枪药的怨妇样子,已经消失不见,可见这段时间没少后面咒骂他没良心。 贾珩说着,也不等甄晴说话,转而看向一旁脸颊红润如霞的甄雪,说道:“雪儿,你们最近在府中,好好调养着,我让兰儿妹妹和溪儿妹妹留在这儿,等过段时间再来看你们。” 甄雪脸颊玫红气晕团团,声音酥媚几分,说道:“子钰,你在外面也万事小心。” 贾珩“嗯”了一声,说道:“好了,得回去了。” 说着,待穿上衣裳,这会儿,甄兰红着一张脸蛋儿,近得前来,帮着贾珩穿上衣裳,低声道:“珩大哥,咱们走吧。” 贾珩凝眸看向甄兰,温声道:“你和你溪儿妹妹先在府上,等过两天,我再来接你们。” 甄兰点了点头,她等会儿也要和大姐好好商议商议才是,怎么帮着珩大哥完成大业。 不过,姐姐的想法多半是扶保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自己好垂帘听政,暂时先应着她。 待交代了两人之后,贾珩也不多留,只觉心神俱疲,载人的客车本来就不好开,安全第一,不能超速。 廊檐之下,陈潇一袭锦衣府的飞鱼服,抱刀伫立,因为逆着光,面容藏着晦暗不明,声音平静说道:“天黑了,先回去吧。” 贾珩近前,轻声道:“潇潇,那邸报登载出去了吧。” “已经登载出去了,现在就是等消息。”陈潇清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咱们先回去。” 潇潇这下子不讥讽他了,他还有些不习惯,难道对他不报以任何的期待了? 趁着少女放下手时,一下子抓住那纤纤柔荑。 陈潇羞恼道:“你做什么?” 贾珩笑了笑道:“没事儿,我就是看你手冷不冷。” 他温香软玉在怀,潇潇在外间凄风苦雨。 陈潇松开少年的手,清眸中闪过一丝羞恼,说道:“赶紧回去,下不为例。” 贾珩解释道:“嗯,知道了,潇潇,我如果不来这么一遭儿,她会发疯的。” 磨盘其实也到了某种临界点,如果持续断联,说不得会有过激行为。 陈潇冷哼一声,没有搭理贾珩。 一夜再无话。 …… …… 时光匆匆,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之间就是四五天时间过去。 随着贾珩对江南一些御史攻讦的回应邸报刊行于世,整个江南的士林舆论为之哗然,勋戚官员尽数震动。 贾珩提出的“新政自贾家而始”,诚邀两江总督衙门先行清丈自家的田亩,这无疑是“高风亮节”之举,一下子就赢得江南一些读书人的高度赞扬。 但却引起一些江南官绅的恐慌和惮惧。 而后是晋阳长公主府以及安南侯叶真率先响应,邀请两江总督府清丈田亩,支持崇平新政。 两江总督高仲平不停派出干吏,前往贾史王薛以及长公主、安南侯府上开始清丈田亩。 一下子,原本在地方推行上磕磕绊绊的新政,在南京的勋戚一层似乎打开了局面。 咸宁公主其中也拜访了太祖朝,太宗朝的一些勋戚,主要是游说彼等支持崇平新政。 贾珩也在视察完江南大营之后,与咸宁公主一同拜访居住在金陵城中的陈汉勋贵。 而另一边儿,远在西宁府的西宁郡王,更是势如破竹,节节胜利。 柳芳与石光珠二在西宁府城外击溃游骑两千,直抵湟源城下,而后南安郡王领兵近六万赶到,大军攻城,在六月八日收复湟源县城,而后马不停蹄,于六月十二日一鼓作气攻克海晏县,青海蒙古和硕特部可谓“节节败退”,一路收缩至青海附近。 而捷报则以六百里加急,一路直送至神京,可谓捷报频传,这种乐观的气氛不仅感染了大汉众臣,也让整个神京城,军民欢腾,为之庆贺不已。 第一千零五十章 贾珩:一人的捷音,陈汉的悲鸣! 神京,大明宫,含元殿 今日正是朝会,殿中众臣人头攒动,汇聚一堂。 崇平帝坐在御座之上,正在与诸军机大臣、内阁阁臣聚殿议事,目光投向军机处的施杰,问道:“西宁方面可有最新军报递送过来?” 事实证明,两条腿走路是对的,以京营军力,由南安等人率领,在西北那样的地方取得一场大胜并不难。 “回圣上,南安郡王来报,已经在西北陆续收回湟源、海晏等县城。”这时,兵部侍郎施杰出班奏事道。 原内阁次辅、兵部尚书李瓒已于不久前,再次奔赴北平,督军幽燕。 “那就再等等。”崇平帝颔首说着,吩咐道:“青海蒙古方面,南安势如破竹,收复失地,石柳两人也打出了开国武勋子弟的威风,内阁下诏嘉谕,待大军克竟全功,班师回京以后,叙功封赏。” 下方的内阁大学士韩癀欣然领命,眸光微垂之间,心头涌起一念。 除了卫国公之外,大汉仍然有可以倚靠的柱国之将,那种军中一家独大的局面,想来以后不用担心了。 这般一想,心头隐忧稍去,不由再次想起天子的用意。 天子用卫国公去江南推行新政,招致怨谤,则让南安郡王去西北打仗立功,这一来一回,无疑是一步制衡妙棋。 崇平帝这时,目光掠向殿中群臣,问道:“卫国公在江南推行一条鞭法、摊丁入亩等新政如火如荼,昨日南京方面向朕上疏,清丈田亩、摊丁入亩等国策先由卫国公提出,如今卫国公已先在江南清丈贾家以及薛史王家田亩,以身作则,实为难得。” 可以说,江南新政和西北边患,他都用对了人,如果让子钰前往西北,实在是大材小用。 否则派南安郡王去江南,决然理不清错综复杂的新政。 下方众臣闻听崇平帝之言,这时,刑部侍郎岑惟山笑着拱手道:“卫国公高风亮节,不耽迷于财货,微臣佩服。” 殿中官员纷纷应是,似是夸赞着贾珩的品行。 崇平帝道:“内阁拟旨,加卫国公为太保,以慰勉其在江南推行新政之苦,着其与两江总督衙门,加快试行新政步伐。” 下方的内阁首辅韩癀,闻言,迟疑了下,正要手持笏板出班。 却不想身旁走出一人,正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许庐,拱手说道:“圣上,卫国公刚至江南,还未来得及立功,圣上如此无功而赏,岂不是为天下时议所讥?” 崇平帝闻言,眉头紧皱,问道:“许卿,如是何无功而赏?这次新政在江南推行,卫国公积极奔走,也是有功的。” “圣上,其累受皇恩,如此奔走,当为臣子本分,如今新政还未大行于江南,圣上如何升授太保而酬功?待其新政大行之时,圣上以何爵赏之?”许庐拱手坚持道。 无功而赏三公荣衔,大坏国家典制,而且天子借西北大捷而赏,更有淫赏之嫌。 刑部侍郎岑惟山愣怔片刻,也反应过来,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不妥,还请圣上三思。” 现在大汉离了那小儿,依然有人领兵打仗,可见那小儿也不是非他不可的。 韩癀拱手说道:“圣上,以卫国公之能,想来用不了多久,江南新政就能大行,焕然一新。” 崇平帝默然片刻,说道:“那就依诸卿所言,待江苏新政大功告成之后,一并对卫国公以及高卿论功行赏。” 此事就这般定下。 然而,南安郡王领兵前往西北,大获全胜的消息却如一阵风刮遍了神京宁国府。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正眯着眼坐在罗汉床上,身后正是鸳鸯捏着肩,琥珀、翡翠等丫鬟拿着美人拳帮着贾母捶着腿。 “这凤丫头走了之后,屋里笑声也没了。”贾母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有些后悔。 自从一众金钗南下之后,尤其是凤姐南下之后,荣庆堂一下子冷清许多,虽有薛姨妈、王夫人陪着贾母解闷儿,但因为王夫人平常是不苟言笑的,而薛姨妈一个人捧哏,没有逗哏,对口相声也唱不起来。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老太太,凤丫头好多年也没回金陵归宁了,这次回去之后,就能回来了。” 王夫人白净面皮上,也陪着笑说道。 贾母道:“等会儿,咱们去东府瞧瞧珩哥儿媳妇儿去,她怀着孩子也有几个月了。” 就在这时,外间的一个嬷嬷,进来禀告说道:“老太太,南安太妃与理国公柳家的孙老太夫人带着儿媳妇,缮国公石家的郭太夫人携着儿媳妇儿,过来拜访老太太呢。” 贾母闻言,苍老面容上现出疑惑之色,诧异问道:“这个时候,她们过来做什么。” 这几天,贾母倒没有怎么关注着京城的消息,后宅之中原就消息闭塞一些。 “宝玉她娘,你代我去迎迎。”贾母道。 因为贾珩没有领兵去往北疆,贾母也就不用担心南安太妃等人过来说着吓唬人的不吉之言,再加上贾母确实有些无聊。 王夫人应了一声,然后在玉钏、彩霞等丫鬟的陪同下,出得厅堂,去迎着南安太妃等人。 不大一会儿,南安太妃以及柳芳之母孙氏,石光珠的母亲郭老太夫人,进入荣庆堂中,面上见着笑意。 “老姐姐,许久不见了,身子骨儿好些了没有。”南安太妃笑着看向贾母,招呼道。 贾母笑了笑道:“这段时间好多了。” 说着,伸手招呼林之孝家的,准备了绣墩让一众老太太落座,丫鬟准备茶点。 南安太妃笑道:“就是过来看看你,上次不是说,为着战事忧心,这不是我这几天也是吃睡不香的。” 柳芳之母孙氏道:“是啊,这事儿我也茶饭不思的。” 贾母问道:“南安贤侄不是去了西北打仗,现在怎么样了?” 南安太妃就等着贾母的这句话,笑了笑道:“也是烨儿争气,他领着几万兵马前去征讨青海,这不连打了两场胜仗,我这心也就放回肚子里喽。” 贾母:“……” 明白了,这次不是过来吓唬她的,而是过来炫耀来了。 贾母也不好不应,笑了笑道:“那可真是好事儿了,这可是一场大胜。” 柳芳之母孙氏道:“我们家芳儿这次还是先锋,听说斩了三百蒙古鞑子,身先士卒,唉,让我担心的不行。” 石光珠之母郭氏道:“他和光珠这次都是先锋,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贾母笑着几人叙说,目光闪了闪,心底多少有些古怪。 “你不知道,当初珩哥儿还想请缨去西北呢。”南安太妃笑了笑,说道:“珩哥儿原也是一番好意,毕竟烨儿也上了上纪,担心出了差池,但烨儿也是打惯了仗的,去了西北没有多久就打了几场胜仗。” 薛姨妈听着几人叙着,白净面皮跳了跳,目中见着一丝古怪。 暗道,这是过来炫耀的? 好吧,这几家以往可没少上门丢人现眼,这次算是扬眉吐气了? 贾母面带微笑听着,心头却有些苦涩,岔开话题说道:“珩哥儿他在南方不是也办着宫里的差事?” 一说贾珩,南安太妃好像接住了话头儿一般,叙说道:“我听说,珩哥儿现在在南方弄得这个新政,要先从金陵的贾家和史家查呢,说要将田亩清丈清丈,按着田亩给官府交钱,老身不是说珩哥儿,这也不能为了国事六亲不认啊。” 贾母道:“食君之禄,自是要国事为重的。” 南安太妃:“……” 王夫人皱了皱眉,忍不住问道:“老太妃,南方要清丈田亩是怎么说?” 南安太妃故作讶异,问道:“你不知道?就是按着田亩缴税,田亩多的多缴,我们家在南方就有不少田庄,一大家子全靠着这祖上留下的田宅花销,你说珩哥儿不去对付那些当官儿的,盯着我们这些勋贵的三瓜两子。” 说着,见王夫人面带思索,南安太妃唏嘘感慨道:“珩哥儿连薛家、王家都查着呢。” 此言一出,薛姨妈心头微惊,与王夫人面面相觑。 薛家在金陵的田宅不多,但也有一些是祖上传下来的田庄,这要清丈之后,难道还要补缴田赋? 珩哥儿怎么光对自己人这般苛刻? 王夫人白净面皮上满是忧色,问道:“老太太。” 贾母脸上的笑容敛去几分,说道:“这些朝廷外面的事儿,珩哥儿想来有着自己的主意,宝玉他娘,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去给你兄长去着一封书信,问问他的看法。” 王夫人闻言,手中的佛珠攥紧了几分,眸光低垂,一时无言。 南安太妃见得这一幕,看向那苍老面容上重又笑眯眯的贾母,心头为之气沮。 …… …… 金陵,宁国府 傍晚时分,朦胧烟雨紧锁金陵城,天色晦暗不明,庭院中灯火摇曳,将两道人影倒映在书柜上。 窗外涓涓流淌的雨水自屋檐滴落在水缸中,在静谧夜色中传至极遥。 而贾珩刚刚从江南大营接见过一应水师将校返回。 其实,这几天贾珩都没有再去见甄晴,主要是去江南大营,接见军将,视察防务。 当初,多铎领朝鲜水师南下寇掠江南,贾珩领江南大营数次迎战,取得大胜之后,对江南大营六卫兵马的人事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渗透。 除了六卫指挥使这样的高阶将校不好举荐,只能顺水推舟,如游击、参将提拔了不少。 而镇海卫为骨干成立的江南水师中,更是大量充斥着出身崇明沙水师学堂的水师将校,许多都是贾珩以水战首级军功提拔。 陈潇蹙了蹙眉,清声说道:“神京那边儿的飞鸽传书,南安郡王严烨在西北势如破竹,先后攻克湟源、海晏两县。” 说着,将笺纸递将过去。 贾珩阅览而毕,目光闪了闪,面色开始凝重起来。 陈潇问道:“你怎么看?” “这是敌寇的诱敌之计。”贾珩目光担忧地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南安郡王大军深入青海,那里是和硕特蒙古的大本营,彼等一旦完成对敌寇的合围,南安郡王无所应对,定然大败。” 陈潇道:“我也是这般感觉,朝廷大军兵马,虽然人多势众,但一场会战,青海蒙古相继后退,连城都不认真守一下,此事颇为蹊跷。” 贾珩道:“南安等人或许以为和硕特蒙古不擅守城,岳讬此刻就在和硕特蒙古,此人足智多谋,定然将戏做足了。” 陈潇玉容凛如清霜,低声道:“如是诱兵之计,那南安等人……凶多吉少了。” 贾珩走到舆图之前,指着湟源县城方向,沉声道:“如果大败,想要再回去,就不容易了,这次南安领的兵马,主要都是哪里的兵马?” 陈潇道:“笺纸没有说,等京城六百里加急军情急递吧。” 兵力构成一般不是只言片语能够叙清,而且锦衣府方面也不知道贾珩格外关注这个。 “多半是京营和从兰州调集的兵马,西宁边军或许有,但不多,京营骁锐与和硕特蒙古交手,估计斩获也不少。”贾珩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毕竟是他亲手训练出的兵马,京营兵马的战力,他是知道的,虽不到开国之时百战老卒的水平,但也渐渐恢复了太宗、隆治一朝的水准。 陈潇英秀剑眉笼起担忧,瞳孔剧缩,低声说道:“你是说会不会全军覆没?” 贾珩眉头紧皱,喟叹道:“就怕如此啊。” 能在原着中打到和亲,从此揭开白骨如山的乱世变局的一战,大抵就是青海一战,此战过后,探春和亲,贾家作为中原王朝的缩影,真是大厦将倾,元气大伤了。 好在,先前他已经在北边儿打赢了一场,这次纵然南安大败,陈汉顶多是伤筋动骨,但不至于动摇社稷。 但近七八万大军殁于西北,可谓崇平帝即位以来的惨败,而此败之后,陈汉京营兵马尽入他贾珩之手! 可以说,如今的一幕,恰恰就是曹真大败之后,证明了司马懿的无可替代性。 所以,这一次大败,比之他在平安州执虏酋而返,大获全胜的意义同等而重,甚至犹有过之! 平安州大捷是举国欢庆,君臣同贺,而南安大败在客观上来说,是他一人的捷音,陈汉的悲鸣! 一个人的捷音,用后世一句话总结,就是兵事上一体两面,从胜负的正反两个方面有力地证明了,是陈汉坚定地选择了他! 这就是历史和黎民的选择。 代价却是西北局势的糜烂,之前他也曾致力出现这一幕,可天子心意已决,这等有主见的帝王,不是你能够扭转的。 偏偏这是一次决策失误。 这是比在河南听了假捷报还要明确的决策失误,因为那是牛继宗里通贼寇,哄骗朝廷,而且造成的损失并没有因为天子的延迟反应而出现更坏的结果。 换句话说,天子是因为搞错情况,面子挂不住。 但这一次不一样,是彻头彻尾的决策失误,是天子选人用人失当,这就很伤了。 到时候,南安以及开国武勋一将无能,累死三军,背一口黑锅不假,但这口黑锅实在太重,近十万大军覆灭,南安都有些背不动。 再说一生要强的崇平帝,怎么过得了心底那一关? 刚刚打赢了一场仗,因为自己飘了,紧接着挨一闷棍…… 贾珩目光幽幽,心头也有些无可奈何。 陈潇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六万京营大军经此战以后,京营的兵马大概也就十五六万,短期内想要再打一场也不容易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时候就只能先放一放,先维持住西北守势,将江南新政以及海寇扫荡一空,再做计较。” 不可能在大败之后,即刻发兵找回场子,不说军心士气低迷的问题,就是粮秣消耗都供应不上。 贾珩道:“先不管这些,处理江苏新政吧,说不得南安郡王大破青海,收复西域呢。” 总是指望南安大败,也不太好。 说着,拉了下陈潇的纤纤素手,使其坐在自己怀里,低声道:“常州府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陈潇试着挣开贾珩的手,实在挣不脱,也只能由着少年去,清声道:此次是常州府同知万高阳,对武进县的乡绅暗中通风报信,此人牵扯到隆治一朝的太傅郝继儒,以及南京工部尚书严茂。” 贾珩目光微凝,低声说道:“隆治朝的内阁次辅郝继儒?” 陈潇点了点头,道:“上次淮安府哄抬粮价,就有这个郝家,其他几家倒没有牵涉常州案中,许是藏的更深,也未可知。” 贾珩思量片刻,沉吟说道:“让锦衣府卫去二人府上,寻太傅郝继儒,工部尚书严茂问话。” 陈潇秀眉微蹙,提醒说道:“严茂好说,郝继儒为隆治名臣,说不得需你亲自去一趟。” “那我明天亲自去一趟。”贾珩说着,凑到丽人的唇瓣。 潇潇这几天随着他忙前忙后,没少奔波,犒劳一下吧。 陈潇玉颜微红,抿了抿粉唇,眸光莹润如水,低声道:“你就不腻?” “亲潇潇,永远不会腻。”贾珩低声道。 陈潇:“……” 转换了个话题说道:“江北大营那边儿,你还让水裕领着?” 江南大营三万兵马,江南大营六万兵马,也是不小的一股兵力。 贾珩道:“不好换着,其实他最近不怎么掌兵了。” 就在这时,咸宁公主进入书房,看向腻在一起的两人,轻笑说道:“先生,快别和潇潇姐腻着了,该吃晚饭了。” 贾珩看向神清骨秀的少女,近前,说道:“咸宁,还有几家?” 这几天,咸宁或者说晋阳都在暗中做着这些皇亲国戚的工作,咸宁去见了几家皇亲国戚,比如许家、郭家、张家,这些都是太宗、隆治两朝的皇亲国戚或者宗藩。 尤其是隆治一朝,隆治帝在位时间颇长,妃嫔生的儿子和女儿也有不少,有的就嫁在江南,等崇平帝登基以后,如永昌驸马,会稽驸马都相继远离了政治中心,还有一些驸马在金陵、江西、江苏寓居,置产营田。 咸宁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些日子过得就不好,闻听清丈田亩,又以为朝廷又要借机掀起大狱,掠夺民财,满口答应,先生,此事恐怕不太行。” 陈潇道:“此事不可急躁,尤其是皇亲国戚,你这样做,容易得罪人,如果再酿出流血事件,就会被人攻讦,以后的路,就不好走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潇潇说的是,不能再酿出流血事件。” 他整体采取的威逼手段,也是拿软肋,比如孩子威胁,但还得有利诱手段。 贾珩放下毛笔,来回踱步一会儿,沉声道:“我最近打算内务府的皇家银号试行股本制,拿出一部分比例的名额汲取资金,可以作为银号储蓄,给他们较高利息,此外将会筹建一家远洋公司,如果有心往外开拓的,可以招募船手向海外开拓,如果不愿担负风险的,也可以让这些皇亲国戚乃至勋贵入股。” 当然不是养着这些人,而是结成利益共同体,远洋公司其实就是东印度公司,如澳洲那些地方,都是可以开拓的。 一旦天下有变,起码陈汉皇亲国戚不会打出清君侧、诛奸邪的口号。 南安如果大败,他其实不确定会不会对天子的心性造成一些不好的影响。 陈潇道:“皇家银号?远洋公司?” 贾珩轻声道:“对,这两天林姑父会从神京南下,在金陵筹建海关总税务司,人已经到了徐州,这几天就到了。” 林如海因为要留在京城,盯着户部的铸银元一事,所以就留在京城,等事情一办好,就过来操持海关总税务司的事。 “此外你替我约见一下安南侯叶真,就说我有门好生意给他商量。”贾珩道。 “远洋公司是做什么的?”陈潇应了一声,又问道。 “出海自由贸易。”贾珩道:“如果此公司想要远航,离不开将校,他手下不是有一些人,正好也可以安置从江南水师大营。” 他要用这家远洋公司开拓海外疆域,首先以湾湾为基地,向外开拓,也是为他将来准备后路。 不说其他,他也需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且这么多孩子出海封邦建国,到千百年之后,肉都烂锅里。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做大蛋糕。 陈潇清眸闪了闪,低声道:“这样也行。” 贾珩道:“走吧,先吃饭去罢,等会儿去长公主府上。” 这几天忙着视察水师将校,没有怎么陪着晋阳。 说着,与咸宁公主以及陈潇来到厅堂之中,此刻厅堂中,灯火煌煌,珠辉玉丽,锦绣盈眸。 凤姐正与平儿招待着钗黛、云琴、三春、纹绮、岫妍,李纨、曹氏等人。 凤姐笑道:“珩兄弟,公主殿下过来了,就等着你们了。”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甄晴:兰妹妹,你帮我盯着他…… 金陵,宁国府 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落座下来,灯火照耀之下,宛如璧人。 这时,宝钗与黛玉都不约而同地抬眸看向那宛如神仙眷侣的三人,目光恍惚了下,心神之中皆是复杂莫名。 相比之下,公主和郡主才是他的正妻,她们或许只是妾室罢? 念及此处,黛玉似舒还卷的罥烟眉下,那双晶莹、粲然星眸恍若金陵城的蒙蒙烟雨,芳心深处油然而生一股难以言说的怅然。 相比宝钗面对天潢贵胄、宗室帝女的认命态度,绛珠仙草则要敏感许多,这段时间,多少有些心头郁郁。 邢岫烟坐在不远处,与宋妍相伴而坐,下意识看向钗黛二人,一张素雅、秀丽的脸蛋儿上,则是现出思忖之色。 作为府中已经确定与贾珩定下终身的钗黛两人,邢岫烟有时候也在心底思量,偶尔与自己比较。 咸宁公主姝美玉颜明丽娇媚,招呼道:“林妹妹,过来这边儿坐着。” 分明是咸宁公主身旁左首的绣墩位置空着,许是顾忌咸宁公主的身份,一时间无人凑近落座。 黛玉闻言,微微垂下螓首,还未回过神,下意识回应道:“咸宁姐姐,我在这儿就好了。” 咸宁公主:“……” 她被婉拒了? 贾珩看向那容色纤丽的少女,倒也能感知到黛玉的一些落寞心绪,黛玉如果不多愁善感,黯然神伤,她也就不是黛玉了。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闪了闪,手中的帕子攥紧了来回,暗暗叹了一口气。 颦儿的心气儿,比她还高着呢。 贾珩只得主动开口,微笑说道:“林妹妹,你过来和婵月妹妹坐一块儿罢,她这两天可没少念叨着你呢。” 这时候,一碗水端不平,就容易出问题。 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带着期冀之色,唤道:“林妹妹,过来这边儿坐下罢,咱们也好说说话呀。” 黛玉见状,也反应过来,实在推不开,轻轻“嗯”了一声,在袭人和紫鹃的搀扶下来到李婵月身旁落座下来。 见得这一幕,咸宁公主轻笑了下,清眸中见着莫名之色,瞧向贾珩,打趣说道:“先生,林妹妹还是和婵月妹妹亲近一些呢。” 她喊林妹妹过来,她就不过来,却偏偏和婵月妹妹亲近一些,真是有性格呢。 她刚才都没有喊着妍儿表妹的。 如是在宫中,仅仅这一下,就与人结了怨的。 贾珩在桌下拉了拉少女的纤纤素手,转眸看向清眸流波的少女,温声道:“她们两个平常说的话多,难免熟悉一些。” 其实,贾家的一众姑娘与咸宁、婵月两个还是有些不好相融,或者说,咸宁毕竟是帝女的身份,再怎么没有架子,一众金钗难免心头敬着,觉得不好亲近。 而他也不好压着咸宁,让咸宁姿态放低,那样就辜负佳人了。 只能等随着时间过去,两边儿慢慢磨合。 湘云苹果圆脸上笑意烂漫,说道:“珩哥哥,我坐咸宁姐姐身边儿吧?” 咸宁笑了笑,柔声说道:“云妹妹,快过来这边儿坐着。” 旋即,拉过小胖妞肉乎乎的小手,说道:“许久不见,云妹妹又胖了?” 湘云如红苹果的脸蛋儿,羞道:“我哪有胖啊。” 宝钗见着这一幕,轻轻抿了莹润粉唇,藏在桌下的素手,忍不住攥了攥手帕。 身后的丫鬟莺儿目光闪了闪,云姑娘的位置应该是她们家姑娘来坐着的吧。 这样看着也合适一些,从先来后到而言,她们家姑娘比着林姑娘还要早一些与大爷结缘。 这时,似乎察觉到一些微妙的氛围,凤姐笑了笑,看向宝琴以及李纹和三春,柔声说道:“你们几个小姑娘,随便儿坐,不用拘束的,也好热热闹闹的。” 贾珩也笑道:“都是自家姊妹,都随意一些。” 有凤姐在一旁活跃着气氛,的确好上许多。 众人纷纷落座,但大抵仍是李纨与曹氏母女坐在一块儿,岫烟和宋妍则是坐在一块儿,三春坐在一块儿,宝琴与宝钗堂姐妹两人坐在一块儿。 湘云苹果圆脸上笑意浮起,甜甜说道:“珩哥哥,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迎着众人关切的目光,贾珩说道:“这几天去了江南大营,那边儿的事儿料理了一些,在家歇两天,又得忙起来了,军政两厢都忙。” 探春英媚秀眉之下,目光盈盈如水,轻声说道:“珩哥哥,最近新政推行的还算顺利吧?” 贾珩道:“还好,现在主要是清丈金陵城中勋戚的土地,要不了多久,就可推延至江南之地的官绅。” 四条新政都是堂皇大势,一旦推行下来,这些人根本就阻拦不住。 探春看向咸宁公主,说道:“这几天,咸宁姐姐主要忙着这个,倒是挺辛苦的。” 自从珩哥哥与咸宁公主和清河郡主成亲以后,也不怎么寻她说话了,或者说从甄家三姑娘伺候珩哥哥笔墨,她搬进大观园,珩哥哥就不怎么寻她说话了。 可能也是太忙了。 咸宁公主笑道:“去拜访了一些金陵的亲戚,也是许久没见了,倒也没什么辛苦的。” 宝钗看向那宗室帝女,水润杏眸闪了闪,芳心忽而生出一念,这位帝女身上为何没有天潢贵胄的骄横之气,还知道帮着珩大哥分担着外间的事儿? 大抵是一种有背景的人,竟然还比你努力的感觉,总之是卷不过。 贾珩拿起筷子,抬眸看向一张张或娇憨、或明媚、或幽丽、或艳冶、或柔婉的笑靥,最终落在李婵月身旁那低垂的眉眼上,低声道:“好了,时间不早了,都吃饭吧。” 再这样下去,说不得后院起火,等这两天还得好好安慰一下黛玉。 凤姐艳丽玉容笑意繁盛,说道:“都动筷,吃饭吧。” 李纨此刻垂眸之间,也偷偷瞧了一眼那蟒服少年,目光在那清隽容颜上凝滞了下,不敢多看,抿了抿粉唇,拿起筷子,开始用着饭菜。 这人说着让她南下,如果说一路上不方便也就罢了,到了金陵府,也没有过来寻她…说说拜访父亲的事儿。 待用罢饭菜,众人落座品茗。 湘云坐在贾珩身侧,扬起丰腻、白皙的脸蛋儿,柔声道:“珩大哥,你那第四部三国,什么时候刊行啊?我这两天想要看看,说是让兰姐姐拿走到甄家去看了。” 贾珩笑道:“差不多了,这两天补全最后一回目,就在金陵雕版印刷,到时候就可以看到成书了。” 十五回目一部,现在也到了六十回目,三国演义也走到了赤壁大战的高潮序幕,从此拉开了天下三分的序幕。 探春英丽秀眉挑了挑,问道:“珩哥哥,这两天怎么听说朝廷在西北打了胜仗?” 那南安家与珩哥哥不对付,在朝堂上也是屡有争执,这次竟然在西北打赢了战事? 贾珩道:“这几天,朝廷大军相继收复湟源、海晏两县,一路奏凯,捷报频传。” “珩哥哥,再过一些时日,朝廷是不是要大破青海蒙古,班师回朝了。”探春问道。 贾珩看向探春,温声道:“到时候再看吧,战场之上,千变万化,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探春闻言,目光闪了闪,面上若有所思。 待众人说了一会儿话,金钗三三两两回到各自所居的庭院,贾珩则是随着咸宁公主、小郡主坐上马车,前往晋阳长公主府。 马车行驶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车轮辚辚转动之声在深夜中传至极遥,两侧挂起的灯笼在夜色中时明时暗。 贾珩道:“咸宁,刚才林妹妹……” “我不是想着亲近一下林妹妹,谁知她和我不亲近,倒是和婵月好姐妹一样。”咸宁公主清眸流波,轻笑了下,说道:“园子里的姑娘,先生是不是最喜欢她?” 看着柔弱依依,我见犹怜的,比妍儿表妹都纤丽几分,她看着先生似乎是最喜欢她,吃饭的时候除了瞧那个薛家女,就属瞧她最多。 可以说,随着黛玉逐渐长开,那股动静举止之间的动人绮韵根本难以掩藏。 贾珩默然片刻,道:“我与林妹妹认识许久了,我亏欠她良多。” 秉绝代姿容,具稀世之美的黛玉怎么也是值得他一心一意对待的,但如今却与众多优秀的女子一样共享着他。 嗯,他快成共享单车了。 咸宁公主将螓首依偎在少年怀里,握着那少年的手,似是感受到一些喜爱心绪,语气故作酸溜溜道:“那相比她,我可是后来的了。” 先生看来是真的喜欢林妹妹,或许如果没有她和婵月,兼祧的人是钗黛? 此念一起,少女芳心一跳。 她刚才其实也是在试图摆平贾府的这些姑娘,但没想到碰到这么有性情的。 李婵月明眸闪了闪,声音酥软、娇俏说道:“林妹妹人挺好的,可能是平常和表姐玩的太少了。” 咸宁公主笑了笑道:“既然婵月觉得她挺好的,下次让她趴你上面?” 李婵月闻言,芳心大羞,嗔怪道:“表姐,胡说什么呢。” 贾珩:“……” 这个短时间恐怕做不到了,钗黛比翼成就都没有达成,还想让黛玉……估计黛玉泪眼汪汪。 你们就会作践我一个乡下丫头…… 咸宁公主只是随意说说,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轻声道:“妍儿今天还说要来拜访姑姑呢?这如何去见,如是让她瞧见咱们,不定吓成什么样子呢。” 贾珩温声道:“我刚刚瞧见她在府上倒也挺好,与四妹妹和二妹妹玩的还好。” 咸宁公主问道:“是玩的挺好,但……先生平常怎么不寻她说说话?” 贾珩探入衣襟,雪岭折梅,正色说道:“咸宁,妍儿还小,将来你舅舅还要将她嫁个好人家的。” 咸宁可以不知轻重地说笑,但他不能真的敢想敢干,宋妍的清白不好祸祸,一旦沾染上了,就意味着要对宋妍负责。 人家一个国舅之女给他作妾,这里面牵涉的事太多了,除非宋皇后授意并且操持此事。 咸宁公主秀眉蹙了蹙,清眸柔波潋滟,柔声道:“其实,妍儿妹妹不妨再等一二年,大一些可能就更像了。” 贾珩:“……” 像什么?你能不能不要不停的加固思想刚印? 咸宁公主轻声说道:“先生担心不能做正妻,倒也没什么,妍儿如果与先生情投意合,到时候自有良法。” 贾珩一时无言,叹了一口气,道:“咸宁,咱们还是别太异想天开了。” 咸宁公主幽幽说道:先生惦念着不该惦念的,那才是异想天开。” 贾珩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看向那妍美玉颊,低声道:“嗯,你放心,我以后会好好过日子的。” 他现在好像是有些像绿文的女主?不停答应苦主老公,以后好好过日子,但没有多久又旧态复萌,苦主不停原谅? 咸宁公主清丽玉颜之上见着一丝忧色,低声道:“先生,我和婵月还有潇潇姐什么都依先生的,先生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听着两人叙话,李婵月一张韶丽、娇小的玉颜羞红如霞,将螓首靠在贾珩的肩头,道:“小贾先生。” 贾珩轻轻抚过李婵月的肩头,低声道:“婵月,怎么了?” 李婵月贝齿咬着粉唇,柔声道:“小贾先生,别胡思乱想的,我和表姐什么都依你的。” 大不了,她做肉垫子就是了。 贾珩面色顿了顿,一时默然。 为何咸宁与婵月就这么笃定他心存不轨呢……夫妻之间的信任呢? 晋阳长公主府—— 后宅之中,灯火通明,明煌如昼。 姿容艳媚的丽人伸出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丰润、明丽的玉颜上现出关切之色,问道:“城中有多少家勋戚准备配合新政?” 元春柔声道:“邸报目前有十一二家了吧。” “十一二家,还是有些太慢了。”晋阳长公主玉容现出一抹怅然之色,柔声说道:“有些勋戚仗着年龄大、资格老,可能不将咸宁这年轻姑娘放在心上,本宫如不是有孕在身,去一趟游说游说就好了。” 元春柔声道:“殿下不必忧心,这些事儿交给珩弟做就是了。” 晋阳长公主道:“明天派人催催他,回来了以后就到府上吧。” 说着南下陪着她们娘俩儿的,但现在却见不着什么人了。 元春“嗯”地一声,丰润玉颜上蒙起思念之色。 自从那天初至金陵,珩弟几天都没有过来了。 就在这时,怜雪从庭院中走进厅堂,来到丽人身侧,微笑说道:“殿下,卫国公来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娇媚玉颜之上喜色流溢,柔声说道:“元春,你去迎迎,真是不经念叨。”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珩与咸宁公主、小郡主来到府中。 晋阳长公主雪肤玉颜之上笑意嫣然,温声说道:“你过来了。” 贾珩行至近前,落座在丽人的软榻上,拉过那绵软温暖的素手,温声道:“我过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还好,每天不都是很清闲?不像卫国公,是个大忙人,一晃三五天见不到人。” 贾珩轻笑道:“这两天去江南大营了,去见了见水师军将,布置了一下剿寇的任务。” 许是有了身孕之故,晋阳有时候会表现出一两分黏人之态。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说道:“那可是正事了,江浙沿海那边儿可是还不太平?” 贾珩道:“这次彻底扫清海寇,顺便也是练兵,明天,还得去安南侯府上一趟。” 先前安南侯率先响应朝廷的新政,他去拜访一番安南侯,看那位老狐狸会提出什么条件。 晋阳长公主瞥了一眼那身形高挑、纤丽的少女,柔声道:“咸宁最近帮着你先生去游说那些勋戚了?” 咸宁公主笑了笑,柔声道:“帮着游说了几家,先生说要成立一家远洋公司,带着一些勋戚出海行商贸之事,还有通过皇家银号帮着那些勋戚储蓄付息呢。” 晋阳长公主说着,将密布疑色的美眸投向那少年,道:“远洋公司是做什么的。” 贾珩将皇家银号以及远洋公司的关要,简单叙说了一番。 晋阳长公主默然了一会儿,说道:“的确是门好营生,这进项一增一补,如此一来,也未必再因清丈田亩一事而记恨于你了。” 贾珩道:“我就说这个用意,到时候让咸宁牵这个头儿,她也能有个事情做,在家不至于太闷。” “你倒是宠她。”晋阳长公主轻笑一声,低声道。 贾珩握住晋阳的纤纤素手,低声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明天我再去安南侯府上。” 咸宁公主笑道:“先生,我和婵月也过去吧,也好照顾着。” 晋阳长公主羞恼道:“你又想胡闹。” 反正她需要严防死守,不能让咸宁那些欺负她的小心思得逞。 贾珩看向已是彤彤红了脸蛋儿的李婵月,道:“咸宁,你去和婵月好好歇着吧。” 咸宁每次都能给他整出一些新花样,或者想用这种法子让他好好过日子? 但却不知道这样只会提高他的阈值,犹如以地事秦,而暴秦之欲无厌,奉之弥繁,侵之欲急。 晋阳长公主那清冽不失妩媚的凤眸乜了一眼两人,轻声说道:“咸宁回屋歇息,让婵月过来罢。” 贾珩:“???” 心头一跳,连忙抚平了心绪,有些事儿能做不能说。 李婵月羞红了脸蛋儿,嗫嚅了下,低声道:“我和表姐一块儿回去睡觉的。” 陈潇坐在梨花木制的椅子上,正自品着香茗,见此,忍不住瞥了一眼正在说话的几人。 这也太过荒唐了。 尤其是晋阳姑姑明明知道他,如何还能惯着他?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婵月终究是没有过去,与咸宁公主歇息不提。 …… …… 另外一边儿,甄宅,夜色低垂,华灯初上,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打落在芭蕉上。 西跨院厢房中,两道纤丽、娇小的身影投映在床榻里间的墙壁上。 甄兰将手中的三国书稿放下,对一旁的甄溪说道:“溪儿妹妹,我去见见大姐姐。” 甄溪柔柔应道:“兰姐姐去罢。” 甄兰深深吸了一口气,向着甄晴所居的庭院行去。 此刻,厢房之中,灯火彤彤照人,甄晴手里拿着一份话本翻看,妖媚、明丽玉颜上蒙着一丝担忧。 甄雪道:“姐姐,天黑了,视线不清,别伤了眼睛才好。” “天天坐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儿,有些闷得慌,只能寻些话本来消遣了。”甄晴放下手中的簿册,揉了揉太阳穴,感慨说道。 甄雪柔声说道:“要不请一台戏班子,过来唱几天大戏罢,或者那唱昆曲的,姐姐也听听,也好解解闷儿。” 甄晴闻言,眼前一亮,说道:“那也挺好的。” 这时,女官举步进入厢房,轻笑说道:“王妃,三姑娘来了。” 甄晴放下手中的三国话本,轻声说道:“让三妹妹过来。” 三妹妹来了几天,忍着没有询问,看来现在是终于忍不住询问她和那个混蛋的事儿了。 伴随着环佩叮当之音响起,只见甄兰出现在甄晴的眼帘。 “三妹妹,过来了。”甄晴清丽玉颜上笑意繁盛,唤了一句。 甄兰柔声道:“大姐姐,这般晚了,还没歇着呢。” “看看三国话本,妹妹手里是不是有着你珩大哥最新的手稿。”甄晴弯弯秀眉之下,美眸妩媚流波,轻声问道。 甄兰道:“珩大哥说最近这段时间要出版呢,还说让我仔细一些,别让我弄丢了呢,大姐姐要看的话,等会儿我拿给你。” 说着,来到甄晴身旁的绣墩上落座。 甄晴细长秀眉之下,凤眸似噙着笑意,问道:“兰妹妹过来是有话和我说罢?妹妹过来近前坐。” 她碍于身份,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那个混蛋,三妹妹在他身边儿就能充当她的耳目,至于溪儿妹妹,不太能指望。 甄兰眸光闪了闪,轻声说道:“大姐姐。” 而后,扫了一眼侍奉的女官,甄晴使了个眼色,几个女官和丫鬟盈盈福了一礼,徐徐而退。 甄晴拉过甄兰的手,说道:“兰妹妹,你珩大哥待你怎么样?” 甄兰道:“珩大哥对我挺好的,呵护备至。” 甄晴低声道:“那你们两个……” 甄兰玉颊羞红,颤声道:“姐姐说什么?” “就是那个夫妻之实有没有?”甄晴凤眸闪了闪,压低了声音问道。 甄雪在一旁听着,都有些羞臊,低声说道:“姐姐,兰妹妹还没绾青丝呢。” “你又是不知道,他惯常喜欢少女发髻,有次还让我和你……”甄晴冷哼一声,低声道。 那人荒唐的事儿可办了不少,她在意乱情迷之时不知顺从了他多少。 甄雪闻言,娇躯绵软半边儿身子,芳心大羞,嗔道:“姐姐。” “害羞什么,说不得最终咱们四个一同伺候着他,别忘了他身边儿可是有咸宁和婵月。”甄晴玉容如霜,清声说道。 甄雪红着脸颊,颤声道:“子钰不是那样的人。” “你这话,你自己相信?”甄晴嗤笑一声,柔声道:“忘了他当初怎么作践咱们姐妹的?恨不得要……” 听着两人叙话,甄兰一阵无语,暗道,大姐姐这是在向她炫耀着,珩大哥最喜欢她和二姐姐吗? 甄晴这会儿也不再多说,拉过甄兰的纤纤素手,柔嫩的肌肤在掌心流溢,看向那肖似自家眉眼五官的少女,心头也有几许满意,这与她年轻时候几乎差不多,笑道:“兰妹妹还没回答我呢。” 甄兰瓜子脸蛋儿上浮起浅浅红晕,声若蚊蝇说道:“大姐姐,珩大哥没有,但是会有别的。” “别的?”甄晴喃喃说着,凤眸闪过一抹疑惑,旋即明白过来,看向正在抿着粉唇的少女,清斥道:“他个下流胚子,是不是连溪儿也欺负了?” 甄兰轻轻“嗯”了一声,说道:“珩大哥挺喜欢我和溪儿妹妹的,我们…我们平常都睡一张床的。” 直到那咸宁公主还有清河郡主过来,珩大哥才不搂着她和妹妹睡觉。 甄晴柳眉挑了挑,轻声道:“妹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嫉妒这个眉眼气韵与她有着五六分相似的三妹妹,能够在这般青春靓丽之龄跟着那个混蛋,两人平常该是何等的恩爱缠绵? 呀,啊,不能再想了,已经有些生气了。 “珩大哥现在管的朝廷事务愈发多了,我想着帮着他做些事。”甄兰舔了一下涂着粉红胭脂的唇瓣,轻声说道。 甄雪螓首点了点,说道:“兰妹妹能这么想也好着,溪儿妹妹呢。” “溪儿妹妹平常喜欢弹琴、下棋,和园子里的姑娘吟诗作对什么的。”甄兰柔声道。 甄晴想了想,白里透红的妖冶玉容上现出认真之色,叮嘱道:“他们家姑娘也多,你在府中与她们好好相处,不要生了龃龉。” 甄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的,平常姐妹们都很和睦,我也不大和她们时常在一起玩儿。” 园子里那么多姐妹之中,钗黛两人是珩大哥的…妾室,她与她们井水不犯河水,其他的要不是小姑娘,要不就是小门小户之女。 甄晴打量着甄兰,沉吟片刻,道:“兰儿妹妹,姐姐有几句体己话要嘱托给你。” “哦,大姐姐说。”甄兰玉颜秀丽,轻轻应了一声。 甄晴斟酌着言辞,说道:“我和你二姐姐的事儿,你也知道了,阴差阳错和你珩大哥……现在就是这般情形,有些不可见人,你平常也帮着遮掩一些。” 当初算计雪儿妹妹的事儿,就没有必要给甄兰说了。 甄兰秀眉微蹙,忧心忡忡说道:“姐姐,此非长久之计,一旦被人发现,就是大祸临头了。” 珩大哥因为在兵事上的重要性,未必是大祸,姐姐必定难逃一死。 甄晴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自是知晓此事,所以有些事儿还是得靠兰妹妹了。” 甄兰心头微动,低声道:“姐姐想让我做什么。” “兰妹妹,你帮我盯着他。”甄晴玉容幽幽,美眸闪烁着莫名之色,压低了声音说道。 甄兰:“这……” 甄雪听着姐妹二人密谋,不由一阵心惊肉跳。 姐姐怎么这么对子钰呢?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贾珩:那样……可就太烧脑了 甄宅,厢房之中 甄兰弯弯秀眉之下的明眸,凝视向甄晴,不由咽了咽口水,低声说道:“大姐姐,你让我盯着珩大哥做什么?” 甄晴问道:“我需要知道他平常做什么,还有府中都是谁怀了孕?有了他的孩子?” 甄兰闻言,弯弯秀眉蹙起,低声道:“姐姐,这要如何盯着珩大哥?” 甄晴道:“你隔一段时间和我说说就是了,先在府中盯着他的动向。” 甄兰想了想,说道:“珩大哥不就是有那几个,姐姐不是也知道。” “我上哪儿知道?你和我说说,确定定下终身的都有谁。”甄晴弯弯秀眉之下,美眸中现出一丝凌厉之芒,低声说道。 等她将来成了太后,再一点点清理他身边儿的女人。 甄兰想了想,轻声说道:“秦姐姐那边儿有个尤三姐,园子里,嗯就是大观园里,一个是林家的姑娘,珩大哥最喜欢她,还有一个是薛家的姑娘,此外听丫鬟说,珩大哥还和荣国府大太太的内侄女定了亲,其他的就不好说了,我只是怀疑。” 其他的,她也不确定,比如那个栊翠庵的妙玉还有宝琴,看着都有嫌疑。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那凤嫂子和纨大嫂子也有嫌疑…… 甄晴道:“薛林两位姑娘,我原先知晓一些,这里除了林如海的女儿,大多都是身份低微,不足为惧。” 甄兰玉颜现出忧色,贝齿咬了咬粉唇,轻声道:“但珩大哥看着都挺喜欢她们的。” “你和溪儿妹妹呢?你珩大哥有没有喜欢你们两个?”甄晴秀眉蹙起,眸光忽而明亮几分,问道。 甄兰默然片刻,柔声道:“喜欢是喜欢,但……也没有独宠的样子。” 她其实也说不了,珩大哥在心底给她留了多大的位置。 甄晴默然片刻,道:“独宠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现在咱们不可操之过急。” 她们姐妹四个,还拴不住一个男人? 甄雪听着两人叙话,温宁玉容上蒙起忧色,声音也轻轻柔柔,嗔怪说道:“姐姐,子钰那般聪明敏锐,定然会有所察觉的,到时候再怪罪着姐姐,伤着感情就不好了。” 甄晴凤眸闪了闪,冷哼一声,说道:“那就不让他察觉,你也别告诉他,我也是为了咱们姐妹以后的幸福,他现在是年轻不知爱惜身体,等再过几年,这么糟践法,咱们姐妹怎么办?将来妹妹还想让他抱着不想?” 她还想和他痴缠一辈子呢,身子坏了怎么办? 甄雪芳心羞臊不已,雪颊通红如霞,嗔恼道:“姐姐。” “好了,不说这些了,兰妹妹,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甄晴道。 “嗯,那大姐姐,我过去了。”甄兰听着两人的对话,心头也有些胆战心惊。 旋即,没有多说其他,重新返回所居厢房。 晋阳长公主府—— 夜色已深,高几上的蜡烛烛火摇曳不定,烛泪涓涓而淌。 贾珩与晋阳长公主痴缠而毕,抬眸看向云髻散乱,秀发飞舞的元春,目光有着几许恍惚失神。 下次或许让元春穿着贵妃的龙袍?演一出元妃省亲? 晋阳长公主这会儿娇躯绵软如泥,将螓首靠在贾珩身边儿,丰丽玉颊之上的玫红气晕自耳际一直延伸向秀颈,轻声道:“西北那边儿是怎么说的,本宫怎么听说捷报频传?西北都快要平定的样子?” 贾珩道:“我和潇潇推断过,怀疑这是女真与和硕特蒙古的诱敌之计,想要引大军深入青海,聚而歼之。” 晋阳长公主拧了拧秀眉,目中不无担忧之色,问道:“这是怎么一说?” 贾珩道:“南安自以为兵贵神速,遂急下湟源和海晏,但却不知兵线绵长,粮道不继的道理,一旦贼寇绕袭于后,断遏归路,彼时粮道断绝,大军从何应对?那时候就是前后夹击,一场大败势必难免。” 晋阳长公主微微睁开一线美眸,低声道:“按你所说,西北不久就会传来败报” 贾珩沉吟说道:“现在还只是推断。” 晋阳长公主思量片刻,紧紧握着贾珩的手,美眸现出忧切之色,说道:“那皇兄那边儿……” 贾珩道:“如果真的吃了败仗,那也没有法子。” 晋阳长公主樱唇翕动了下,终究默然无言。 皇兄不愿用他,到时候吃了败仗,只怕还会有心结。 贾珩见气氛有些沉闷,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早些睡觉吧。” 说着,抬眸看向那正自原地画圈儿,雪白晃得人眼晕的丽人,轻声说道:“大姐姐,早些睡了。” 元春正自心神渺渺,不知天外,闻言娇躯一颤,那妩媚流波的美眸睁开,粉润唇瓣微微张开,腻声说道:“珩弟,怎么了?” 贾珩扶着丰腴的腰肢,笑着打趣说道:“大姐姐胖了,怪沉的。” 元春是愈发丰润可人了,此刻颗颗晶莹汗珠密布在白里透红的肌肤上,丰艳、娇媚之态让人心神悸动,难以自持。 “我…我哪有胖了。”元春玉颊红若胭脂,羞嗔说着,一下子坐将下去。 贾珩面色顿了顿,道:“大姐姐,我抱抱罢。” 说着,在元春低身之间,抱着丰软团团的娇躯遽然而起,刹那之间,窗外匹练般的月光在蜿蜒如苍龙的房脊上缓缓流淌,夏夜的凉风吹拂着树叶发出飒飒之声。 元春连忙紧紧抱着贾珩的脖颈,那张粉腻、丰润的脸蛋儿彤红如霞,颤声道:“珩弟,你小心一点儿,别伤着累着了。” 她都胖了,珩弟还能抱得动吗? “无妨,咱们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贾珩低声道。 古有陶侃搬砖砺志,都是为了关键时候用得到。 元春闻言,点了点头。 也不知多久,贾珩搂着元春与晋阳长公主沉沉睡去。 …… …… 翌日,金鸡报晓,晨曦初露,正是盛夏时节,天原就比往常亮的早上一些。 贾珩起得床来,吩咐人准备了热水沐浴更衣,与咸宁公主和李婵月用罢早饭之后,就在陈潇的陪同下,前往安南侯府。 安南侯已是大开中门相迎,此刻,叶真与其大儿子叶彦、二儿子叶楷、家将叶成立身在廊檐下,见到贾珩前来的扈从,笑着拱手道:“卫国公。” 贾珩翻身下马,拱手还了一礼,说道:“叶侯,冒昧叨扰,还望见谅。” 安南侯笑道:“卫国公这是哪里话来?卫国公登门,寒舍只觉蓬荜生辉。” 两人说笑寒暄着将贾珩迎进厅堂,待分宾主落座,丫鬟奉上香茗之后,徐徐而退。 叶真笑眯眯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前日,楷儿和老夫说了,卫国公想要领兵清剿海寇,靖平海宇,老夫对此事双手支持,以卫国公之能,海面靖平,指日可待。” 这位老武勋没有主动提及先前在清丈田亩一事上的配合,而是借其子叶楷之口提及靖平海疆,显然也存着暗示之意。 贾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说道:“其实,这次过来,除却涤荡海上妖氛之外,还有一桩事想要问问叶侯的意见。” “哦。”叶真闻言,紫红脸膛上先是诧异,旋即为之整容敛色道:“卫国公直言无妨。” 贾珩从身后的锦衣亲卫手里接过一个札子,递将过去,说道:“我最近打算筹建一家远洋公司,出海为船队护航,以及开辟航道,远洋贸易之类,诚邀叶侯共襄盛举。” “公司?”叶真喃喃说着,品着这两个字。 司者,事也。 “叶侯可以理解为远洋商会。”贾珩简单叙说了远洋公司的构架,徐徐说道:“这家公司,不是朝廷名义,而是私商名义,不过虽为私商,但因众人联合而建,也有几分众人为公之意含。” 叶真点了点头,笑道:“不瞒卫国公,自朝廷开放海禁以来,我叶家也组建了船队,向南洋诸国海商贸易,如是成立这远洋公司,不知与这私家船队有何区别?” 贾珩道:“相比私家船队船少人少,海上遭逢海寇等风险较大,远洋公司更为庞大,抵御风险能力也更强,而且可以在官府照准之后,筹建一定规模的火铳队,在出海远航之时,安全保障大为增加,纵然碰到海师也不会查禁。” 叶真闻言,虎目中现出思忖之色,点了点头说道:“卫国公之意,在下多少是明白了一些,筹建远洋公司一事,叶家愿入一股。” 贾珩笑了笑道:“叶侯既然愿意,那此事就这般定下,这是相关章程,叶侯可查阅,如有不解之处,可以相询。” 叶真拿过札子,开始翻阅起来,随着时间过去,神色愈发认真,看来这卫国公并非心血来潮,倒更像是…处心积虑。 叶真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叶楷,说道:“去将这札子给你大姐看看。” 叶楷拱手一礼道:“是,父亲。” 说着,拿过札子,步伐匆匆去了。 叶真笑了笑道:“我们家除了我那个女儿会做生意外,旁人都不怎么会。” 贾珩随口夸赞一句,说道:“叶夫人的确巾帼不让须眉。” 叶真笑了笑,说道:“天天在外抛头露面的,也没让我操心。” 两人随意闲聊着,不大一会儿,叶楷与叶暖从后宅过来,那位花信少妇脸上笑意盈盈,道:“父亲,这是哪位精通货殖之道的高人拟定的章程,女儿真是惊为天人。” 叶真道:“你也认识,是卫国公。” “女儿如何不识?”叶暖行至近前,笑意盈盈地向贾珩行了一礼。 贾珩点了点头道:“叶夫人觉得章程可行的话,这远洋公司择日就可筹建。” 叶暖说道:“这自是没有什么问题,甚至我叶家还占了不少便宜,这样的生意几乎是一本万利。” 贾珩道:“互惠互利罢了。” 待议定完远洋公司筹建细则,贾珩从叶家离开,骑着骏马行走在街道上,陈潇说道:“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贾珩道:“去甄宅,将兰妹妹还有溪儿妹妹接回家。” 甄兰与甄溪已经放到磨盘身边儿几天了,也不知甄晴这毒妇又给他整出什么幺蛾子。 陈潇冷哼一声,也没有多说其他,随着贾珩向着甄宅行去。 金陵,甄宅 甄兰正在与甄溪说话,两人隔着一方围棋棋坪对弈,盛夏炽热刺目的日光透过窗户照耀在屋内,披落在少女身上。 嬷嬷就来禀告:“珩大爷来了。” 甄兰喜出望外道:“珩大哥过来了?” 她就说这个时候也该过来接她了。 甄溪巴掌大的小脸上,同样喜色流溢。 两人说着话,向着后宅的厅堂中行去,只听贾珩正在与甄晴叙话。 甄兰挽着甄溪的手来到后宅厅堂,目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唤道:“珩大哥。”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看向宛如并蒂双莲的姐妹二人,问道:“兰儿妹妹,溪儿妹妹。” 甄兰状其自然地行至近前落座,俏丽玉颜上适时浮起幽怨,柔声道:“珩大哥这几天,怎么不接我和妹妹呀?” “这几天忙着江南大营的事儿,就没顾得过来,再说你和你姐姐许久没见了,好好团聚团聚也是应该的。”贾珩温声道。 甄晴一手抚起隆成球的小腹,关切问道:“珩兄弟最近新政还顺利吧?” “勋戚已经愿意清丈田亩,要不了多久,新政就能大行于江南了。”贾珩道。 甄晴笑道:“那就好,我们甄家没有多少田宅了,如果还有着,也会帮着珩兄弟壮壮声势。” 甄雪道:“子钰什么时候去剿寇?” 贾珩道:“现在还说不了,不过水师已经分派了差事,用不了多久就能与北静王爷汇合了。” 贾珩在甄宅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会儿话,倒也没有多留,就与甄晴和甄雪告辞。 贾珩乘上马车向着宁国府驶去,转脸看向一旁的少女,微笑问道:“兰妹妹,这几天在家里怎么样?” 甄兰道:“一切都挺好的呀,就是珩大哥,有一件事儿要和珩大哥说。” 贾珩垂眸看向甄兰,诧异道:“什么事儿?” 甄兰俏丽玉颜上涌起莫名之色,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姐姐给我说,让我盯着珩大哥。” 贾珩:“……” 不是,这就是甄晴的幺蛾子?监视他? 甄溪则是悄悄看向一旁的两人,灵气如溪的眸子似有疑惑之色泛起。 甄兰目中带着祈求说道:“珩大哥可别给姐姐说,是我告诉你的。” 贾珩轻轻捏起少女光洁细腻的下巴,看向那肖似甄晴眉眼五官的面容,轻笑道:“兰妹妹放心,我不会给你姐姐说的。” 甄兰抿了抿唇瓣,纤声道:“大姐姐说让我…唔~” 还未说完,却觉那少年的温热气息已经扑打在脸上,芳心不由一喜,连忙闭上了眼眸。 她就知道她赌对了,珩大哥希望她对他是毫无保留的,姐姐那样提防着珩大哥,只会将珩大哥越逼越远的。 贾珩轻轻摩挲着少女光滑细嫩的脸蛋儿,说道:“除了这些,你姐姐还让你做什么?” 如果甄兰玩双面间谍之法,回去就能和甄晴说,她已经向他和盘托出,然后就可以既获得他的信任,又获得甄晴的信任。 那样……可就太烧脑了。 甄兰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大姐说你这边儿如果有什么机密之事,就让我给她通风报信,还问了我珩大哥现在府中有几房姬妾?” 贾珩看向那眉眼英丽的少女,对上那双狭长清冽的眸子,笑了笑道:“那下次妹妹在与我商量以后,可以如实告诉她。” 这个磨盘,想要用甄兰监视他,关键时候说不得真就可能着了她的道。 甄兰芳心一跳,忙道:“珩大哥如果不让我说,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没事儿。”贾珩轻轻拉过少女的素手,低声道:“嗯,好了,咱们不提她了,兰妹妹,你这次做的不错。” 甄兰芳心欣喜,轻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她以后应该更能获得珩大哥的信任了吧。 贾珩说着,看了一眼玉颜染绯的甄溪,低声道:“溪儿妹妹。” 甄溪灵气如溪的目中见着慌乱之色,说道:“珩大哥,三姐姐,我会守口如瓶的。” 贾珩道:“溪儿妹妹的口风,我是信的过的。” 说着,拉过少女的素手,也在那憨憨的少女脸蛋儿上轻轻亲了一口。 甄溪脸颊通红,握着贾珩的手,将螓首靠在少年怀里。 众人说话间,马车也回到宁国府。 贾珩让兰溪两个小姑娘回后院歇息,想了想,打算去寻黛玉。 昨天咸宁倒不是故意给黛玉立规矩,甚至还有些亲近黛玉,但黛玉可能觉得受委屈了。 此刻,黛玉所在的院落—— 正是近晌时分,身形纤弱的少女,一袭湖蓝色长裙,坐在窗扉前出神,弯弯罥烟眉笼起一股惆怅之意,幽幽叹了一口气。 “姑娘,珩大爷来了。”紫鹃缓缓进入屋内,对那独坐窗前的少女低声道。 少顷,就见蟒服少年从不远处过来,轻声唤了一句,道:“林妹妹。” 黛玉却没有应着,只是目光一瞬不移地看着庭院,柔弱纤纤的身影似有几许落寞。 贾珩行至近前,又唤了一声道:“林妹妹。” 却见少女已是眼眶湿润,颗颗泪珠无声滑落细腻柔嫩的脸蛋儿。 贾珩心头一震,问道:“林妹妹这好端端的,怎么还哭了?” 黛玉自从跟他之后,就再也没有无语凝噎了。 黛玉声音哽咽,低声说道:“卫国公去陪着公主殿下就好,不用来找我的。” 贾珩面色默然,轻声道:“嗯,那我走了。” 黛玉:“……” 你…你敢走! 就在这时,贾珩行至近前,拉过少女的素手,一下子将柔嫩的娇躯拥至自己怀里,轻笑道:“林妹妹醋劲儿还不小呢。” 黛玉轻哼一声,扬起梨花带雨的脸蛋儿,恼怒道:“你还过来找我做什么?” 得了她的身子,按着话本的说法,现在也该对她始乱终弃了。 “林妹妹是我的妻子,我不过来找你还能找谁?”贾珩拿起手帕,轻轻揩拭着少女脸蛋儿上挂着的涟涟泪珠。 小羊说着说着也长大了,也到了该吃的年纪了。 紫鹃一脸笑意地看向腻在一起的两人,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袭人将手中的饭菜端到一旁。 黛玉清丽玉颜之上现出羞恼之色,拨着贾珩捏着小羊琼鼻的手,幽幽道:“我就是让你们取笑的。” “昨天咸宁也是一番好意,哪里有取笑你?还不是想和你做好姐妹,谁知妹妹不领情。”贾珩抱着少女,坐在自家怀里,凑到耳畔低声道。 黛玉这会儿,玉颊有些微热,清声说道:“我一个乡野丫头,哪有资格与她们宗室贵女做好姐妹,她高看我了。” 贾珩道:“什么宗室贵女不贵女,到了床上都一样。” 黛玉:“……” 贾珩看向那玉颜错愕的少女,心头生出一股喜爱,凑到脸蛋儿近前,轻轻噙住柔软微润的桃红唇瓣。 许久,垂眸看向那险玉颊浮起浅浅红晕的少女,低声道:“林妹妹不必有什么不自在,在我心里,林妹妹只有一个,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林妹妹。” 黛玉是独一无二无二的,别人也差不多,毕竟世界上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树叶,合情合理是吧? 黛玉抬起粲然星眸,看向那目光诚挚的少年,芳心不由涌起一股暖流。 贾珩捉着黛玉的纤纤素手,嗅着少女发丝间的清香,摩挲着秀发,说道:“这次回来实在是太忙了,前几天又去了江南大营,这才一直没有时间陪着妹妹。” 这一路过来江南,不仅是见晋阳和甄晴,还有一堆事儿要处理,难免冷落了黛玉。 其实,下次可以吃过饭,过来陪着黛玉说会话,不一定要时常伺候,黛玉年岁还小,虽有些食髓知味,但对风月之事还没那么大的瘾头儿,更多注重平常的陪伴。 嗯,说白了,就是喜欢听甜言蜜语。 如是碎片化的时间,可以给黛玉一种他围着黛玉转的错觉。 黛玉幽幽道:“我知道珩大哥忙的,不是头一次下江南的时候了。” 头一次下江南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那时候珩大哥眼里心里都是她,再无旁人,现在有了别人,已经……顾不上她了。 念及此处,黛玉鼻头一酸。 贾珩道:“怎么不是了?如果不是担心旁人笑话,我都想林妹妹绑我身上,天天形影不离的。” 黛玉闻言,心头郁郁稍散,羞嗔说道:“珩大哥,哪有那样的?我又不是荷包、香囊,还能绑在珩大哥身上不成?” 贾珩亲了一口那香肌玉肤的脸蛋儿,说道:“可妹妹这不是想成天黏着我?” 黛玉感受那宠溺和喜爱,玉颜酡红,打了一下贾珩,说道:“谁想黏着你了。” 贾珩道:“还不承认?几天不见,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林妹妹,这以后我走哪儿带你到哪儿好了。” 黛玉就属于这样,又哭又笑的。 黛玉轻哼一声,玉颜上现出羞恼之色,捋着一缕秀发,冷笑道:“我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不如人家又会劝说皇亲国戚,又是会分析战事的,在身边儿也是累赘的。” 贾珩:“……” 有内味儿了。 贾珩轻轻抚着黛玉的脸蛋儿,绛珠仙草肌肤幼白,那一双星眸扑闪扑闪,藏着羞喜,徐徐道:“可我就喜欢林妹妹这样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黛玉芳心欣喜,轻嗔道:“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天天说甜言蜜语哄她开心,哼,有本事给她说一辈子呀。 旋即,闭上星眸,却见那少年已暗影欺近,熟悉的温软和恣睢袭来,娇躯又是软了半边儿。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贾珩轻声道:“紫鹃都晌午了,准备一些午饭,我和林妹妹饿了。” “哎。”紫鹃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袭人、雪雁端着准备好的菜肴过来。 贾珩拉过黛玉的手,轻声说道:“妹妹咱们先用饭吧。” 今天主要是来哄黛玉。 黛玉落座下来,目光关切地看向那少年,问道:“珩大哥这几天去了江南大营?” 贾珩低声道:“过去看看,等新政一走上正轨,就出海去看看,对了,再过几天,姑父前日来信,这几天就能到金陵了。” 黛玉闻言喜道:爹爹要来了?” 贾珩笑道:“就在这两天了,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去迎迎。” 黛玉点了点头。 这会儿,紫鹃和鸳鸯端着菜肴过来,伺候两人用饭。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西北局势崩坏,危若累卵!(月底,求月票!) 时光如水,匆匆而逝,不知不觉就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在贾珩前往安南侯府上拜访以后,又放出内务府筹办皇家银号与远洋公司的消息,使之广传于士绅之间,金陵中的勋戚士绅争相打听消息。 此刻,西北战局风云变幻,和硕特蒙古终于退无可退,集合近八万兵马在青海湖东北方向的克土,与陈汉官军扎营对峙。 双方的近二十万兵马的营帐各依谷丘,连绵好几里。 在短短三四天时间内,双方兵马大大小小交手十几次,互有胜负。 而对峙了几天之后,天气渐渐已经进入七月中旬,天高云淡,风吹草低,牛羊在青草茵茵的草原上三五成群,咩哞不停。 柳芳在十余骑的簇拥下,登上草丛茵茵的草丘,举目眺望远处的一顶顶白色的帐篷。 浓眉之下的目光现出丝丝轻蔑,转头对着一旁的石光珠笑道:“和硕特蒙古的兵马真是不堪一击!” 石光珠笑了笑,说道:“西北的蒙古比起北边儿的鞑子,可差得远呢。” 这段时间,京营兵马与和硕特蒙古的游骑的不分上下,给了二人莫大的信心。 “听说那小儿有一种千里镜,可以将数千里外的山川地形尽收眼底,可惜这次不能一并带回来,否则,能一观汗帐虚实,我等也可领数千骑,擒虏酋而还!”柳芳面容现在豪迈之色,慨然说道。 石光珠笑道:“那千里镜是卫国公特制的,王爷那边儿倒是有一支,是宫里的天子临行之前赐下的,等咱们这次班师回京以后,向圣上请求赏赐一件。” 贾珩虽然将红夷大炮带走,但崇平帝还有一副千里镜,在南安郡王临行之前,忍痛割爱赐给了南安郡王。 南安郡王顿时如获至宝。 柳芳忽而目光阴狠几分,冷笑道:“贾珩小儿以为不让我们带千里镜和红夷大炮,我们就打不赢这场战事,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石光珠冷哼一声,说道:“小儿嫉贤妒能之心,满朝文武谁人不知?经此一事,也能让大汉朝的文武群臣看清他的嘴脸!” 柳芳感慨说道:“是啊,小儿就是不安好心,不过有红夷大炮在的话,隔着老远轰上一炮,说不得青海蒙古早就惊惶四散,哪里让我等这般奔波。” 石光珠眺望着西北方向,道:“如果我们等平定青海,收复西域,只怕是封侯都有可能。” 柳芳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石兄说的是,汉唐故地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之基,西域收复,青史留名,指日可待!” “两位将军,王爷唤两位将军过去。”就在两人畅想之时,一个身形魁梧的将校快步而来,向着两人唤道。 石光珠与柳芳对视一眼,在随从的陪同下,下了山丘,策马奔腾了一刻钟,在营房中停下,进入南安郡王的中军大帐。 步入大帐,就觉得气氛轻快无比。 这几天的势如破竹,无疑给了南安郡王等一众军将莫大的鼓舞,如今正是士气如虹,将校争先。 南安郡王苍老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军将,见诸将到齐,低声说道:“诸位将军,我军与敌拖延的太久了,虏寇还在自青海诸番部聚集而来,需得趁其立足未稳,展开会战,本王开始分派兵力,明日就与蒙古鞑子决战!” 下方众将校闻言,面色一谨,拱手听命。 “下面,本王开始调拨诸将,柳将军!” “在。”柳芳昂首而出,抱拳说道。 南安郡王道:“明日,你领本部兵马出左翼……” 就在南安郡王调兵遣将之后,及至夜幕降临,一轮明月高悬,两侧的崇山峻岭蜿蜒起伏,在皎洁月光之下,山影轮廓若隐若现,岳讬领兵两万潜藏了多日,终于绕袭至湟源县以北的大南湾。 “王爷,前面就是湟源县城了。”副将楞额礼黑黢黢的面容上,虎目亮若星辰,压低了声音说道。 岳讬沉吟说道:“城中守军有多少?可摸清楚了?” 楞额礼低声说道:“王爷,汉军留下了的一万六千兵马看守粮仓,但可以通过地道进去一部分,作为内应。” 南安郡王也非无谋之辈,湟源作为转运来自西宁粮秣的中转站,重要性可想而知,南安同样派驻了重兵镇守,以免为敌寇所趁。 岳讬道:“今晚拿下此城,烧了他们的粮草,这边儿火光一起,大军明日就可会战而胜!” 楞额礼低声应命,身后的蒙古骑军在夜色掩护下,向着远处的湟源县城接近。 而此刻湟源城中的陈汉官军,以及领兵将校治国公马魁之孙三等威远将军马尚、三等威镇将军陈瑞文,二将尚一无所知! 是夜,岳讬领两万大军猛攻湟源城,与自地道潜入城中的内应例外夹击,领兵屯驻后方的治国公马魁之孙,以及陈瑞文两人不敌。 三等威镇将军陈瑞文战死,而马尚则领三千残兵向西宁府疯狂逃窜,自东峡谷败退。 而湟源城中大火熊熊,几乎燃遍了半边天穹,可供应十万大军近一个月的粮秣一下子燃烧殆尽。 岳讬站在城墙之上,对一旁的副将楞额礼,沉声说道:“你领兵一万在东峡谷口扎寨,不可后退半步,我领余兵马固守湟源,抵抗三日,一举全歼汉廷大军!” 东峡谷口是为了阻遏西宁府来的援兵,而岳讬领兵一万则是为了对抗从海晏驰援,想要打通后路的汉军。 天穹之上,一轮大如玉盘的明月高悬中天,月光照耀在广袤的大地上,而军帐之外的马嘶声与兵甲的碰撞声传来。 南安郡王身披甲胄,正在军帐中看着舆图,喃喃道:“自关西四卫沦陷,西北之民已不复见我汉官威仪,如今正是我大汉扬威的时候了。” 心底正自涌起万丈豪情,忽而军帐之外传来嘈杂之声,在安静的夜晚分外清晰。 南安郡王眉头皱了皱,沉喝道:“来人,外边儿怎么回事儿?如此喧哗?” 这时,一个青年将校连同五六位将校,快步进入军帐之中,沉重而繁乱的脚步声在这一刻处处透露出不祥的气息。 为首青年正是侯孝康,刚毅面容上,神情凝重,急声说道:“王爷,大事不好了,湟源被和硕特蒙古攻破,此刻大火燃遍了天穹,我军粮秣只怕为之焚烧一空。” 粮秣被焚烧一空还在其次,他们七八万大军,已经被断了后路,只能困守在海晏城一线。 南安郡王闻言,面色刷地惨白一片,心头震惊,半晌没有说出话来,毕竟是多年行伍,瞬间意识到问题严重,拉过侯孝康的手,问道:“马尚和陈瑞文呢?既后路有敌袭,为何不来奏报?” 此刻,这位郡王早已方寸大乱。 就在这时,柳芳以及石光珠也听到消息,也领着本部将校过来,看向脸色难看的南安郡王,惊声道:“王爷,出事了。” 值得一提的是,抚远将军金铉以操办其侄金孝昱丧礼为由,除却派了一位副将领兵六千兵马助阵外,并未出兵相随,之前甚至劝过南安郡王不要急于追击。 但南安郡王如何会听? 在柳芳与石光珠两部兵马遽下海晏之后,就命令宁夏总兵胡魁以及兰州总兵马旷各自分兵两万,合京营六万兵马,共领十万大军昼夜兼程抵达海晏。 金铉一时无计可施,只能领本部骁锐固守西宁城,与后方筹措粮秣的齐王等候大军消息。 南安郡王道:“侯将军,本王命你即刻领本部一万五千兵马,速速夺回湟源,余下军兵待明日一早,退至海晏,随时向湟源进兵。” 侯孝康面有难色,沉声道:“王爷,湟源受袭,敌情不明,既然马将军领兵万余尚不能守,末将领兵万余如何夺回?” 换句话说,就是兵少,估计夺不回来。 南安郡王沉吟片刻,也有些举棋不定。 他这边儿留兵太少也不行,万一青海蒙古集合大军来攻,兵马太少根本抵挡不住,大军崩溃,那还了得? 就在这时,宁夏总兵胡魁开口道:“王爷,末将愿领本部兵马与侯将军合兵三万,先一步试着夺回湟源,以末将估算,敌寇既能悄无声息地远远隐藏下来,暗袭湟源,定然兵力不多,不会超过两万,否则早就为我大军斥候发现。” 宁夏总兵胡魁原是上一任西宁郡王金铖的女婿,接受南安郡王的调令,从宁夏调集了四万精兵随京营从征,两万兵马留在西宁镇守,亲自领兵两万随南安郡王出征。 此外,还有一个兰州总兵马旷领兵三万驰援,也亲自领兵两万随南安郡王从征。 也就是说,南安郡王加上京营的六万兵马,一共调度了十万兵马,以六万京营大军为主力,准备一举荡平青海蒙古。 南安郡王沉吟说道:“那就先行如此。” 其实这种情况,不是没有挽救的机会,那就是调集重兵重新夺回湟源。 而且西宁方面闻听湟源后路被断,一定会派兵驰援。 但需要时间,而这种一闪即逝的战机,既是岳讬精心算计而来,就给了和硕特蒙古的多尔济完整施策,那就是全军出击,猛攻南安所部,不给任何逃命机会。 一时间,西北局势崩坏,危若累卵! 南安郡王此刻来回踱着步子,站在舆图之前,脸上阴沉,然后目光看向石光珠和柳芳两人,说道:“石将军、柳将军,明日我军如果退回海晏,敌寇势必趁势掩杀,大军就有崩溃之险,两位将军还望各领本部断后,保住我大军不失。” 石光珠、柳芳:“……” 此刻的南安郡王大概还有七万兵马,大概拨付给石柳两将近一万三千兵马,都是京营精锐,阻遏多尔济诸部台吉的合围,然后退回海晏。 石光珠急声相请说道:“王爷,大军不能退,一旦退兵,全军崩溃就在旦夕之间。” 其他一众将校,如宁夏总兵胡魁面色凝重,兰州总兵眉头紧皱。 “如不退兵,又当如何?”南安郡王沉声道。 “破釜沉舟,明日与敌决一死战!”石光珠目光咄咄,掷地有声道。 南安郡王默然片刻,面色阴沉,说道:“我军粮秣被焚烧,后路被断,海晏城中还有三日的粮秣,一如果我军省吃一些,起码能坚持到五日,本王不信夺不下湟源!” “王爷万万不可!一旦撤回海晏,我军锐气全失,诸部分崩离析,在蒙古鞑子面前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石光珠急声道。 柳芳目光闪了闪,道:“王爷,是啊。” 南安郡王沉声道:“不行,太过孤注一掷,如今诸军闻听粮道被断,外无援兵,一旦被困,就是大军崩溃的下场,我军退至海晏,托城而守,向金铉请求援兵,两相夹击湟源,尚有转圜之机!” 一旦全军覆没,他纵是郡王,也吃不了兜着走! “王爷。”石光珠面如土色,低声道。 南安郡王道:“两位将军都是国之栋梁,手握京营精骑连克两城,击溃和硕特蒙古游骑不知凡凡,想来如今也不是对手,还望两位将军断后。” 柳芳闻言,心头暗暗叫苦。 石光珠争辩道:“那是敌军的诱……” 南安郡王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石光珠,后者陡然醒悟过来,这个时候断断不能说中计。 如果不说中计,那等到渡过此劫,还能说贼寇奸狡,埋伏精兵截断后路。 南安郡王此刻也多少有些焦头烂额,看向马旷以及京营的几位将校,低声说道:“马总兵,许同知、张同知,启程吧。” 这种紧急的时候,他只能让柳芳和石光珠来断后,否则,如果心腹先逃,京营诸将如何看他? 马旷是一员老将,头发灰白,面容矍铄,沟壑丛生的脸上满是风霜之色,心头虽然对如今的战局蒙上一层厚厚阴霾,但也只能点头称是。 随着南安郡王军令传下,原本将要入帐歇息的汉军,开始动作起来,或者是骚乱起来。 粮道被断,后路被截,无疑动摇着军心,而南安郡王派遣侯孝康以及胡魁领兵驰援湟源,无疑加大了这种恐慌。 顿时,军心流言四起,人心纷乱。 …… …… 而此刻,青海黄金汗帐之中,虽已是后半夜时分,但天穹之上仍有一轮圆月高悬,月光如银纱一般铺染着大地,偶尔有几声狼嚎从深山谷林中响起。 茫茫草原之上,一顶顶帐篷弥漫着篝火,不时传来马匹嘶鸣之声。 多尔济此刻立身在木架搭就得岗楼上,眺望着东方天穹,如山峰一样的眉宇下,如电冷眸捕捉到湟源方向隐隐大起的火光,不由为之哈哈大笑。 “台吉,大事成了!”一旁的副将兴高采烈,惊喜说道。 多尔济笑道:“明日一大早儿,大军全军出击,本台吉要一举击溃汉军!” 此战过后,可以想见,他多尔济的大名将要响彻整个西北,那时候父汗得知此信,也要对他高看一眼! “是!”周围的众将齐声应是,心头轻快。 翌日,天光大亮,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蔚蓝晴天。 多尔济领大军八万,与柳芳和石光珠断后的近两万骑军交手,双方自早上一直鏖战至黄昏时分。 京营骑军无愧精锐之名,与青海蒙古交手,损失过半,但也有力阻遏了多尔济的兵马,为南安郡王争取了时间,但代价是石光珠身负重伤,人事昏迷,由柳芳领着三四千残军护送着,一路逃归海晏县城。 而海晏小小的县城之中则是猬集了五六万大军,正如南安郡王所言,原本三日的粮秣因为兵马的减少,又可以支撑到五六日。 这倒可以勉强说是不幸中万幸。 而多尔济则领着青海蒙古八位台吉的数万精兵,将小小的海晏城团团围住,准备攻城器械,几乎重现着当初西宁郡王世子金孝昱兵败的一幕。 而侯孝康与宁夏总兵胡魁则是领兵三万猛攻湟源县,准备打后路,而在西宁府的金铉得知湟源失守,京营大军被截断后路,更是大惊失色,召集众将议事。 西宁府,府衙之中—— 金铉接到湟源方面的战报,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厅堂之中西宁府的兵将却人头攒动,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齐王陈澄与一众幕僚坐在不远处,脸色黑如锅底。 本来事押赴一批粮草过来,没想到就碰到这种事儿。 治国公马魁之孙马尚,这会儿被两个亲兵搀扶着,头发披散,脸上带血,目光怔怔,精神萎靡不振。 金铉此刻身上孝带未去,那张中年沉毅面容上,神色凝重道:“速速以六百里加急,向朝廷禀告军情!” 下方的将领见着这不知为何,既视感强烈的一幕,拱手说道:“将军,大军受困湟源、海晏,还当速速派兵救援才是。” 其实,此刻西宁府中的锦衣府卫,已经准备着飞鸽传书,向着神京以及金陵传递大军危急的消息。 虽然,两地迢迢,除了徒增担忧,并没有什么用。 金铉沉吟片刻,当机立断说道:“本将亲领兵马,前往湟源救援!” 只怕大军此刻已经凶多吉少,但如果不出兵去救,只怕朝廷最后会算起帐来。 说着,看向一旁的女婿方晋说道:“你在城中驻守,定要保西宁府城不失。” 方晋迟疑了下,走到近前,低声道:“岳丈大人,只怕敌情不明,况且两魔焚烧一空,只怕大军此刻凶多吉少了。” 金铉沉声道:“不可妄言!朝廷十万大军被困,不可能朝夕之间被攻破,尚有挽回之机,需得发兵驰援。” 而后,金铉不容方晋反驳,点起兵将,大军浩浩荡荡,迅速奔赴湟源。 一时间,整个西北局势瞬间变得眼花缭乱,错综复杂。 而青海,湟源县城—— 岳讬已经迎来了驰援的大汉军兵,侯孝康以及胡魁的兵马,三万人为了救援,几乎是昼夜兼程而来。 “主子,汉军人这次来的人不少!”副将伊尔登看着旗帜如林,军马浩荡的汉军,面色凝重提醒道。 昂阿喇以女真话叽里咕噜说道:“主子,给末将三千人,末将出城击溃这些汉狗!” 岳讬此刻扶着城墙垛口,眺望着远处打着火红旗帜的汉军,沉声说道:“丧家之犬,惶惶而来,不足为惧。” 目光扫过远处的汉军,冷声道:“我军先行固守城池,只要守住两日,彼等缺粮,正是疲惫之师,再行出城以逸待劳,就可收得全功。”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南安郡王:南安一脉,难道自他而绝? 青海,湟源县 下方的侯孝康正要下令攻城,一旁的宁夏总兵胡魁说道:“侯将军,不可鲁莽,我军刚刚到来,正是人困马乏之时,先饱食一顿,再行攻城不迟!” 侯孝康道:“胡总兵,军情如火,等拿下湟源再吃饭也不迟,攻城!拿下湟源吃饭!” 胡魁面色微变,低声说道:“侯将军,一旦攻城受挫,士气势必低迷,想要一鼓作气拿下湟源城就不能了。” 侯孝康也非不知兵之人,知道现在的汉军是疲惫之师,压了压烦躁的心绪,想了想,沉声说道:“胡总兵,侯某是分一部兵马先行试探而攻,如果敌寇兵力不多,正可一举拿下,我军所带口粮不多,如果一下攻不破,再另做他图。” 事到如今,万一事不济,也需要往自己的后路考虑了。 胡魁闻言,心头就有明悟。 这位侯将军已经在为大败之后绸缪了。 事实上,局势危若累卵,一个弄不好就是全军覆没,丧师辱国的下场。 侯孝康沉声道:“如果虏兵出城联攻,我军得饱食一顿,正好以逸待劳,夺下湟源。” 胡魁道:“那就依侯将军所言。” 而后,吩咐着兵马开始向着湟源县城猛攻。 而此刻,岳讬站在城头上,身后的大纛猎猎作响,阴狠如狼的目光投向汉军,见下方分出两批兵马攻城而来,冷笑一声,说道:“放箭,不得容一兵一卒进入湟源县城!” 伊尔登闻言,拱手称是。 就这般,攻城持续到过晌之后,汉军仍是攻不下,只得重新休整,战况一时间焦灼起来。 另一侧,湟源以东的东峡谷口,岳讬的副将楞额礼领兵一万早已扎好了营寨,严阵以待。 而金铉调拨了最为精锐的三万西宁铁骑以及一万步军,大军准备着攻城器械,向着楞额礼猛攻。 而楞额礼所部虽然伤亡惨重,但指挥兵丁依托地形,严守隘口,死战不退,阻遏着金铉出兵,双方再次僵持了下来。 而此刻,整个青海的局势陷入一种争分夺秒的危机中。 首先是南安郡王的兵马在海晏面对和硕特蒙古的重兵围攻苦苦支撑,而湟源的和硕特蒙古兵马在岳讬的率领下,阻击着打通关节,试图恢复粮道的汉军两部。 而南安郡王以及打通湟源的侯孝康所部的粮秣在一天天的消耗当中,此消彼长。 可以说,南安郡王随时都在覆亡之中。 而这样的局面的确没有维持多久,在海晏被困的第五天,随着多尔济手下诸部兵马的犹如雷动欢呼,小小的海晏城再也抵挡不住两方十几万军队的先后摧残,西段城垣有大片倒塌,青海蒙古大批番兵冲入城中。 此刻,海晏县城,衙堂之中 甲叶碰撞兵刃的声音响起,传令的兵丁来来回回,不停向着坐在军帐前的将校叙说着情况。 “王爷,外间的番兵已经冲进来,我们快走吧。”这时,柳芳对南安郡王急声说道。 南安郡王捶胸顿足,面带悲怆之色,在几位面如土色的将校注视下,道:“此地不祥啊!” 先是金孝昱三万兵马丧师于此,紧接着是他的京营大军没落此地,海晏二字,实在不祥! 柳芳拉过南安郡王的胳膊,面带苦色,说道:“王爷,大势已去,快些走吧。” 南安郡王咬了咬牙,说道:“走!” 事到如今,坐守孤城,只能是沦为敌军俘虏。 随着南安郡王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向着海晏县城之外逃亡,此次出征西北的京营汉军,也宣告败局已定,大势难挽! 多尔济召集着手下兵马,向着海晏县城猛攻而去,如潮水一般的蒙古兵马涌入城池中,大肆屠戮着惊慌失措的汉军。 自此,西北大败! 而南安郡王严烨与一众亲卫兵马并没有逃走多远,在离海晏城三十里的地方,对一旁的柳芳道:“往湟源去,合兵一处,夺回湟源。” 柳芳急声道:“王爷,湟源敌情不明……” 就在二人叙话之时,忽而从远处响起一声号炮,自山林斜刺中杀出一支兵马。 为首之将,正是青海台吉多尔济手下大将猛安。 “是敌军主帅,拿下他们!”猛安见着南安郡王等人,目光在“汉”字帅旗之上停留片刻,就兴奋说道。 周围的将校更是心神一震,一拍座下骏马,向着南安郡王策马而去。 此刻,二人手下兵马也不过四五千人,又是亡命之师,惶惶而逃,至于背后的湟源县城已经是杀声震天,不少汉军四散奔逃。 柳芳手中马刀扬起,在日光下闪烁着幽幽寒光,高声道:“诸位将军,杀出一条血路!” 几个呼吸的工夫,双方兵马碰撞在一起,如同钢铁洪流相撞一起,“铛铛”、“噗呲”之声此起彼伏,偶尔伴随着兵将士卒一阵阵的惨叫声。 没有几下,双方就陷入了缠斗。 柳芳与一众亲兵以及将校挥刀连杀数十人,为身后的南安郡王等中军将校开辟出一条血路。 一时间倒如箭矢般,向着战场外冲去。 猛安凝眸看向柳芳,冷笑一声,擎起手中的镔铁长槊向柳芳刺去。 柳芳见寒芒疾来,心头一寒,连忙拿镔铁钢刀拨开。 “铛!” 伴随着刺耳的尖啸,柳芳心头一震,连忙驱马向着远处闪躲而去。 猛安冷哼一声,旋即,又是向柳芳迎头劈砍而去。 仅仅两三个回合,柳芳手中的马刀已经飞上高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面容丑陋的鞑将狞笑一声,暗道一声不好,忽而就觉后背传来剧痛,眼冒金星,已是被猛安一槊扫在后背上。 “噗!”一口鲜血喷出,柳芳栽落马下。 “抓活的,捆起来!”猛安高声说着,身旁的亲兵一拥而上,将柳芳死死按在地上。 这等汉军大将,回头砍了,用头颅打造酒器,方解心头之恨。 南安郡王面色苍白,手中拿着一把镔铁长刀,舞动的风雨不透,挥舞之处,血雨纷纷,惨叫声不停,可谓所向披靡。 南安郡王少年从军,半生戎马,武勇自然可为一观。 南安郡王如此神勇,自然吸引了猛安的目光,眼前一亮,一催座下战马,黑色战马如乌云一般,越众而去。 “老匹夫,受死!”猛安怒喝一声,如舌绽春雷,在杀声震天的嘈杂战场中仍然清晰可闻。 南安郡王愣怔一声,见着来人,情知是敌方大将,也不答话,与几个亲兵向着猛安杀去。 “轰!” 南安郡王手中长刀与猛安碰到一起,顿时火星四溅,声震四野。 猛安心头暗暗吃惊,这老匹夫竟有如此武勇。 南安郡王怒喝一声,向着猛安杀去。 随着时间过去,两人走马灯一般战至三十回合,周围汉军的喊杀声渐渐细弱几分,渐渐有蒙古军将围攻而来,向着南安郡王围攻而去。 南安郡王严烨,面色微变,然而就在这时,斜刺里两道寒芒闪烁,两枪刺将过来,向着严烨后背刺去。 严烨面带惊色,掌中横刀向着来人格挡而去。 “铛!!!” 伴随着刀枪交击之声,刺耳的尖啸响起,周围袭来的刀枪渐渐远去,而在这时,南安郡王忽觉腰肋处恶风不善,倏而,就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力道涌来。 “噗通”一声,栽落马下。 刚要抽着腰间的短刀,就在这时,忽听冷笑一声,却见那长枪抵近脖颈,冰冷的寒芒似乎如吐着蛇信的毒蛇,让人遍体生寒。 “别动!”猛安目中冷芒如电,沉喝一声,说道。 南安郡王面色惨白,只觉手足冰凉,两道浓眉之下的炯炯虎目之中,萦着一丝怒色,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南安一脉,难道自他而绝? 猛安见此,情知对方没有自杀的勇气,哈哈大笑道:“来人,捆起来。” 顿时,几个膀大腰圆,面容凶恶的番兵大声应命,一拥而上,将南安捆缚起来。 南安郡王似乎才反应过来,剧烈挣扎,口中怒骂连连。 猛安冷笑一声,看向周围渐渐四散的汉军,说道:“诸军,分兵追击!” 至此,海晏一战,陈汉官军大败,南安郡王与理国公之孙一等子柳芳俘于人手。 …… …… 另一边儿,湟源县城,侯孝康以及胡魁未等口粮断绝,向北逃窜绕路奔向西宁,为寇虏出城追击,二将率四千余骑,丢下大部兵马,仓惶逃归西宁府。 岳讬倒并未追赶,在杀散陈汉官军之后,一方面派兵去通知多尔济,一方面增兵东峡谷口,打算为攻打西宁做准备。 三天之后,抚远将军金铉闻听海晏与湟源两地的败绩,也只得长叹一声,不敢冒进,勒兵重回西宁。 海晏县城,仍是月前的那座衙堂,此刻已是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不停,一众大将觥筹交错,意极舒畅。 多尔济端坐在衙堂中的那张虎皮交椅上,宴请着先前有功的将校,目光逡巡过下方的众军将,笑道:“这与诸位畅饮,恍若昨日一般,不想又取得一场大胜。” 众人闻言,无不哈哈大笑。 “台吉,岳讬郡王回来了。”这时,一个头上扎束起数股小辫,肌肉遒劲的将校大步进来,脸上同样挂着笑意。 “快请,不,我亲自相迎。”多尔济豪迈大笑几声,招呼着一众亲信将校以及青海蒙古的两位台吉,前去相迎岳讬。 经过这一波令人眼花缭乱的战事,多尔济已对岳讬的将略是心服口服。 岳讬此刻在德额礼的陪同下,策马来到县衙门前,其人端坐马上,一身黑边红缎的甲胄,忽而就见到浩浩荡荡的多尔济以及青海蒙古的几位台吉、将校。 “兄长。”岳讬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马缰绳,随手扔给一旁的亲信。 “贤弟。”多尔济快行几步,面带笑意,脸上恍若春风拂面,笑道:“贤弟辛苦了,这一仗打的实在痛快!” 岳讬与多尔济两人互相按着臂膀,大笑着将岳讬迎进了厅堂之中。 重新落座下来,岳讬看向多尔济,道:“听说兄长俘虏了汉廷的南安郡王?” 多尔济笑道:“还没有来的及讯问,已经着人关押起来了,废物一个,留着也是浪费粮食,等大军都回来之后,取了他的人头,为战死的儿郎报仇。” 岳讬道:“兄长,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多尔济面色诧异道:“贤弟这般郑重,但说无妨。” 这几天随着与岳讬相处日久,这位青海蒙古的台吉,也学了几句文绉绉的话。 “硕讬兄长在上次前往汉廷和谈之时,为不讲道义的汉人朝廷扣留了下来,我想在大战稍停之时,以南安等人换回硕讬兄长,未知兄长可愿意。”岳讬道。 南安郡王不过是蠢材,如何比得上他兄长的谋略和武勇? 多尔济闻言,放下酒樽,说道:“硕讬兄长怎么被扣留在汉廷?” 岳讬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去年,多铎兄长殉国之前,硕讬兄长原是去向汉廷议和,不想汉廷君臣妄为中原礼仪之邦,连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的礼数都不知,将硕讬兄长扣留,如今南安在我们手里,可以将兄长交换过来。” 多尔济点头说道:“是得换回来才是。” 岳讬道:“其实还有一个好处,南安者,匹夫也,这次我大军能够从容而胜,悉赖此匹夫寡谋少智,如是那卫国公领兵而来,我等想要取得大胜,就不会这般容易了,小弟听闻南安郡王与汉廷的卫国公在兵事上屡有争执,如今换将回去,还有掣肘之效。” 多尔济道:“也不一定,败军之将,汉人皇帝不将其碎尸万段都不解恨了。” “纵然真的如兄长所言,真的碎尸万段,那也能换回我硕讬兄长。”岳讬道:“不过以我之见,汉人皇帝定然愿意换回南安等人,以治他们的败军之罪。” 不得不说,这位饱读汉人诗书的女真郡王,的确拿捏到汉人的心思,这种时候换回南安,这场败军之过才有个说法,起码稍稍有那么一个台阶下。 多尔济颔首说道:“贤弟所言甚是。” 想了想,吩咐道:“来人,将人从牢里带出来。” 左右的亲卫闻言,高声应诺,然后去监牢提着南安郡王去了。 待众人离去,多尔济面带笑意,说道:“贤弟,为兄给你看个好东西。” 岳讬闻言,正在喝酒的手微微一顿,放下酒盅,诧异看向多尔济。 多尔济吩咐着一旁的侍卫道:“去将那千里镜拿过来。” 侍卫应了一声是。 不大一会儿,就见侍卫拿过一个盒子,躬身呈送说道:“台吉。” 多尔济拿过锦盒,打开取出千里镜,面带笑意地看向岳讬,说道:“这是从那南安匹夫身上搜出来的,我已问过汉将,都说这是千里镜,拿着可以望远千里,观察敌情虚实,贤弟你看看。” 岳讬闻言,目光微动,连忙从多尔济手中接过千里镜,举起单筒望远镜开始看向窗外,心头就是一惊。 分明是镜中视界之中,房舍景物的轮廓皆清晰可见。 “兄长,此物……可谓军国利器!”岳讬面色凝重,目中涌动着惊异之芒,说道:“如果用此物来观察敌情,方圆数里的兵马调动,再无秘密可言!” “是啊,如果先前湟源的守将有此物在,贤弟想要无声无息接近湟源县城就不可能了。”多尔济笑了笑,打趣道。 岳讬目光微动,嘴唇翕动了下,终究没有开口。 多尔济却主动开口,笑了笑道:“愚兄将此物送给贤弟,以便查看敌情,贤弟觉得如何?” 岳讬闻言,面色微变,连忙低声说道:“这如何使得?” 多尔济道:“如何使不得?贤弟助我大胜汉军,扬威西北,不过是小小的千里镜,又值当什么?” 说着,哈哈大笑。 岳讬道:“其实,我在想等拿回去之后,让国内汉人匠师精研之后,到时在给兄长送过来一支,便于行军打仗。” “如果能自己造出来,那就最好不过了。”多尔济点了点头,说道:“否则,汉人有了这等军国利器,而我们没有,两军对垒之时,欺负我们更加得心应手了。” 岳讬点了点头,道:“兄长说的是。” “贤弟,有一件事儿想要征询你的意见?”多尔济道。 岳讬闻言,诧异地看向多尔济,道:“兄长?” “以贤弟之意,我和硕特蒙古有拿下西宁的可能没有?”多尔济道:“前日父汗从藏地派了使者,让我不可攻击西宁。” 多尔济在青海发动战事,这样大的事情自然为固始汗得知,觉得不可太激怒汉人,否则汉人兵马全力攻打青海,双方不好应对。 岳讬闻言,心头微动,说道:“兄长的意思呢?” 多尔济道:“我想试试,如果实在拿不下西宁城,再顺势与汉廷和谈,那时候和议一起,南安以及硕讬兄弟就可交换,那时候再让汉廷在互市上做出更大让步,贤弟觉得如何?” 岳讬闻言,目光闪了闪,有些明白多尔济这是见好就收了,或者说受到了固始汗的压力。 那么固始汗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者说想要向他们大清开出什么条件呢? 岳讬道:“兄长既然有决断,小弟自是觉得可行,再说连续打了几场仗,儿郎们也该休整一番了。” 多尔济闻言,笑了笑。 而此刻,海晏县城的囚牢里,南安郡王头发披散,坐在干草堆上,神情颓丧之色难掩。 从墙上栅栏上透露而出的稀疏日光,照耀在整个囚牢当中,让这位曾经的郡王。 一墙之隔就是柳芳。 柳芳此刻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此刻披头散发,面如土色,隔着一面墙唤道:“王爷,你还好吧?” 南安郡王听到柳芳的声音,原本失去焦距的目光凝聚了一些,道:“柳贤侄。” 柳芳道:“王爷不用担心,既然他们生擒我等,就有回去的可能。” 南安郡王面上现出苦笑,说道:“事已至此,纵然回去又能如何?我等败军之将,丧师辱国,不知此刻的圣上该是何等震怒。” 柳芳心头一急,道:“王爷,此事也不怪我们,如果不是那小儿带走红夷大炮,我们在海晏城中,用炮火早就轰灭了和硕特蒙古,岂有此番大败?” “都是那贾珩小儿,坏了我们的事儿。”柳芳急声说道。 南安郡王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应着。 如果是在西宁府城大败还有此等说法,如今是孤军深入海晏县城,朝廷和宫里会听信这番说辞吗?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崇平帝:……匹夫误朕!!匹夫误朕!!! 湟源县衙 就在南安郡王与柳芳叙话之时,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自远处传来,几个番兵进入囚牢,架起南安郡王向着外面走去。 南安郡王强装镇定,呵斥道:“你们要做什么?” 番兵也不答,架着南安郡王严烨就来到县衙衙堂。 另外一边儿,柳芳见此,也急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这还有一个。”一个蒙古汉子问着领头的青年,说道:“要不要一同带过去?” 柳芳闻言,心头一寒,难道是带过去杀头祭旗? 念及此处,连忙不敢吭声。 “刚才台吉没说带他,不用理会。”那领头的青年说着,吩咐手下人上前叉起柳芳就走。 柳芳暗暗松了一口气,向着干草堆里缩了缩,思量着脱身之策。 此刻,县衙衙堂之中,多尔济坐在主位上,下方左手边儿的位置上坐着岳讬。 而后,众人视线都被吸引过去,只见五六个力士按着一个头发披散,蟒袍衣甲血污的中年将军被绳索捆缚,反剪着双手,步入厅堂。 “跪下!”就在这时,多尔济身旁的亲卫沉声喝道。 严烨脸色微变,梗着脖子怒喝说道:“本王是……” 还未说完,就觉腿弯儿传来一股疼痛,南安郡王口中闷哼一声,“噗通”单膝跪在地上。 严烨勃然大怒,啐骂道:“狗贼,有种就杀了本王!” 说着,就要猝然暴起。 然而却被两人死死按住肩头,另外一条腿弯处又传来一股剧痛,但严烨死死不跪,另外一个屈膝的腿还要站起。 就在这时,几个身形魁梧的力士还想近前,狠狠踹着直立的膝盖,连连踹了三下,南安郡王有了防备,咬牙闷哼。 岳讬沉声道:“慢!” 正在几人看向多尔济,多尔济摆了摆手,脸色铁青,怒道:“看本台吉做什么!岳讬兄弟的命令就是本台吉的命令!” “是。”几个亲卫连忙退下。 岳讬朝多尔济点了点头,而后,将冷然目光投向南安郡王,打量了片刻,问道:“你就是汉廷四大郡王之一的南安郡王?” “正是你爷爷!”严烨吐出一口血水,怒道。 岳讬冷笑一声,心头也生出几许怒意,讥讽道:“你的爷爷当年也是威震大漠的名将,功封郡王,世袭罔替,如何到了你这辈儿,却如酒囊饭袋一般,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南安郡王闻言,心头羞愧,但面色怒气郁郁,骂道:“狗鞑子!如非你们使着诡计,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岳讬冷笑道:“败军之将,还敢口出狂言!” 南安郡王骂道:“你们女真的奴酋被我们大汉的红夷大炮轰杀,如非本王没有带着大炮,岂有你们撒野的份儿!” 岳讬面色阴沉如铁,压了压心头翻涌的怒火,道:“本王给你打个商量。” 说着,也不理南安郡王的反应,自顾自说道:“本王可以放你回去,但我国使臣被扣押在汉廷国都,只要汉廷愿意放使臣离去,本王就可以让你回得汉廷。” 南安郡王闻言,眉头紧皱,一时没有说话。 …… …… 就在西北战局风起云涌,陈汉官军再次大败之时,西北方面的败报也以八百里加急之速向着京中递送。 锦衣府在西宁府的探事更是以飞鸽传书,迅速向位于神京城的锦衣府递送消息,一时间比之金铉头一次的战报还要快了一些。 神京城,大明宫,含元殿 今日正是午朝,殿中文武群臣手持象牙玉笏,恭谨而立。 崇平帝正在召见着一应文武群臣,今天是太后的生日,天子明显心情不错,不仅是前不久西北捷报频传,而南方的新政也有了最新的成果。 随着贾珩与咸宁公主不停做着勋戚的思想工作,江南的不少官绅也很难无动于衷,开始派人打听卫国公所言的远洋公司以及皇家银号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而高仲平也派出小吏初步清丈着金陵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田庄,登记造册,以后按章纳税。 经过有心之人的核算,虽是摊丁入亩,以后按最新的田亩数交税,但所多也有限。 一下子,原本有些铁板一块儿的官僚士绅开始动摇起来,等到林如海南下金陵,皇家银号成立,吸纳勋戚存银,承诺给予一些高额利息之时,更是人心思动。 江南新政顺利推行的苗头,自然也经由高仲平呈送奏疏,递至神京。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群臣,面带微笑,说道:“如今江南新政如火如荼,内阁方面下旨嘉谕贾、高两人。” 事实证明,他用南安去西北,以子钰去江南,的确是人尽其才,从勋戚入手,使江南官绅应而从之,余下的新政推行就容易了许多。 内阁首辅韩癀闻言,拱手应是。 崇平帝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朝官班列,问道:“施卿,西北方面可有最新的军情送来?” 施杰手持象牙玉笏,出得朝班,面色恭谨,拱手说道:“圣上,微臣这里还未收到最新军报,前不久,齐王催促户部派发粮秣供应给前线。” 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微臣不知锦衣府方面可有最新军情递送而来?” 崇平帝沉吟片刻,吩咐道:“让兵部和锦衣府都时刻严卿领兵攻破海晏之后,曾上疏于朕,是否继续进兵,诸卿且议一议,如果进兵顺利,收复西域可是有无必要?” 自关西七卫为蒙古番人所据以后,陈汉几代帝王都想收回关西七卫,但拖延至今,仍然没有一举收复的契机。 这时,一个御史开口道:“圣上,微臣山西道御史王学勤昧死以奏,西域虽为我汉唐故地,但那里时过境迁,已无汉民聚居,我中原大朝不必靡费钱粮,收不毛之地,难言利处可言。” 这时,兵科给事中郭璞,拱手道:“圣上,如果想要彻底解决西北边患,收复西域势在必行,唯有如此,才可御敌于国门之外。” 一时间,殿中文武群臣出班叙说西域收复之必要,大有南安郡王踏平青海,就在旦夕之间之势。 就在这时,从外间的石阶之上传来内监的声音:“陛下,西北急报!” 殿中群臣闻言,面色就是一惊。 旋即,一个内监跌跌撞撞地跑来,说道:“陛下,锦衣府西北急报!” 戴权面色微顿,连忙从桌案上下来,行至近前,从那内监手中接过锦衣府接收而来的情报,然后转身向着崇平帝行去。 “还请陛下御览。”戴权拱手道。 崇平帝面色微动,接过军报,阅览起其上文字,心头就是一惊。 只见其上写着南安郡王在西北全军覆没,本人生死不知。 崇平帝闻言,眼皮狂跳了下,就有些不敢相信,锐利的目光盯向戴权,道:“这军报是从何而来?” 戴权怔了下,连忙回道:“陛下,是锦衣府。” 崇平帝只觉薄薄的几张纸,重若千钧,眉头紧皱,问道:“锦衣府的人现在何处?朕要问话!” 内监道:“陛下,就在安顺门等候,这是锦衣府的飞鸽传书,他们在西宁府备有探事,这几天也帮着送了不少捷报的。” 崇平帝闻言,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但心底深处仍有些难以置信,强行镇定着心绪。 笺纸上寥寥几行字记载:南安后路被断,湟源粮道被劫,征西大军危在旦夕! 见崇平帝两次相询那内监,殿中一众群臣面面相觑,旋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西北方面的战事出了变故? 韩癀整容敛色,手持笏板,出班奏道:“圣上,未知锦衣府所言军报所载何事?” 崇平帝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外间又来了一个年轻内监,上气不接下气,分明是一路从石梯上跑回,说道:“陛下,西宁府递送至兵部的塘报。” 这正是一封西宁抚远将军金铉的求救军报,在经过几天昼夜兼程的颠簸以后,到了崇平帝的案头。 “快,拿给朕看看。”崇平帝几乎是迫不及待说道。 不多时,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内监,拿着手中的军报,经戴权呈送给崇平帝。 相比锦衣府那通过编译之后,薄薄一张笺纸上记载着重大军情,无疑加盖有关防大印的塘报更具有说服力。 其上细载了南安郡王领兵陷入绝地的全过程,从金铉规劝不可深入青海腹地与敌寇决战,再到粮道被劫,事无巨细,尽载其上。 因为是西宁府的刀笔吏所写,着重提到了南安郡王是中了敌寇诱敌之计。 崇平帝展开塘报,迅速阅看,默然片刻,有些不相信,又是重看了一遍,喃喃道:“湟源后路被断,南安所领征西大军陷入绝境,西宁府已派大军前往湟源打通粮道,请求神京发兵救援。” 崇平帝只觉手足冰凉,原本急促的呼吸都凝滞几分,手中拿着的塘报,也开始沉重了起来。 其实,在南安后路被断之时,锦衣府原本听得只言片语,就想通过飞鸽传书向神京递送消息,但因为此事事关重大,西宁锦衣府的将校又确认了一边儿,加派了探事前去湟源打探战况,故而稍稍耽搁。 崇平帝面色凝重,强行保持着镇定,沉声说道:“南安所领大军受困于海晏,湟源粮道被劫,诸卿以为当如何驰援?” 前线军情如火,也不知这几天之内是否又有了一些新的变故。 此言一出,下方群臣顿时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刚刚不是还在议着收复关西七卫,收复西域吗? 如今怎么听天子的意思?西北战事不利,南安大军已经危若累卵? 这也太……快了吧? 崇平帝脸色阴沉如铁,道:“戴权,派人去锦衣府盯着,以飞鸽传书询问西宁府的最新情报。” 其实,西宁距离神京城倒不远。 戴权闻言,连忙吩咐着内监去了。 此刻,殿中群臣也有些六神无主,一时不知该如何陈奏。 崇平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投向军机处朝班,说道:“施卿,湟源被蒙古兵马所劫,对南安所领征西大军有多少影响?” 镇定,此刻一定要镇定,他是大汉天子,在不久之前连女真都打败了,奴酋授首…… 施杰眉头紧皱,拱手道:“圣上,南安王爷此次共领十万大军深入青海,只怕是中了诱敌之计,粮秣既然尽数屯于湟源,如今被劫,十万大军在海晏一个不好…就有…就有全军覆没之险。” 全军覆没…… 殿中群臣顿时哗然一片,七月的盛夏时节,却觉刮过一阵刺骨寒风,让人打了一个寒颤。 崇平帝听到全军覆没四字,同样眼皮猛跳,面色倏变,定了定心神,沉声道:“不会,南安也是老行伍了。” 这时,军机司员杭敏出班奏道:“圣上,如果大军分兵重新夺回湟源,不是没有转圜之机,微臣以来断绝后路之人所领兵马也不多,否则就不会焚烧粮道,而是合兵进击,围攻我征西大军。” 崇平帝似乎被杭敏一句话描述的乐观情况鼓舞,频频点头道:“杭卿说的甚是,湟源兵马应该也?,仍有重新夺回的可能。” 下方的文臣听着君臣二人对话,多是面色忧心忡忡,思量着边事走向。 施杰拱手说道:“圣上,当务之急是催促金铉派兵打通粮道,接应大军返回西宁府。” 崇平帝道:“施卿所言甚是,内阁和军机处联名降谕予西宁,着其即刻发兵接应征西大军!” 这个时候,什么收复西域,赫赫武功,似没有存在一般,保全大军为要! 就在众臣为西北边事的危机揪心不已之时,日头渐渐西斜,天色昏沉,含元殿中点起了宫灯。 崇平帝命众臣散去,仅仅留下了内阁六部堂官儿、以及军机处的几位重臣至内书房议事。 内书房,群臣拱手而立,落针可闻。 崇平帝脸色极差,周身笼罩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心头对前线战事的担忧几乎笼罩着这位天子。 戴权白净面皮上满是担忧之色,沉声道:“陛下,天色不早了,该传膳了。” “朕不饿。”崇平帝摆了摆手,面色阴沉如铁,沉声道:“锦衣府、兵部那边儿蹲着的人可有新的军情急递?” 戴权道:“陛下,现在还没有军情递送而来。” 崇平帝脸色黑如锅底,只觉得一块儿巨大的山石压在心头,几乎喘不过气来,起得身来,来回踱步了一会儿,沉声道:“再派人去问问。” 韩癀拱手说道:“陛下,十万大军有六万京营精锐,以京营兵马之骁勇,应该不至有覆灭之忧。” 当然,这话是劝慰之言,两军阵前,谁也说不了。 崇平帝闻言,面色默然,猛然看向施杰,问道:“施卿,你怎么看?” 施杰正在心头忧虑不胜,闻言,连忙拱手说道:“陛下,微臣以为,还是等最新的情报,许是…许是虚惊一场也未可知。” 而后,派往锦衣府的内监陆续返回,仍然没有最新军情。 在场几位大臣都知道,这个晚上只怕是睡不好觉了。 大军陷入危急情况,天子已然焦虑到了极致。 一直等到了酉正时分,见天色渐晚,众臣饿着也不是办法,崇平帝默然片刻,道:“戴权,着御膳房在武英殿赐膳给几位爱卿。” 戴权连忙应了一声,随后群臣告退。 内书房中,一时间就只剩下崇平帝一人坐在御案后的龙椅上,摇曳不定的烛火映照着那张晦暗不明的面容,脸上密布了焦虑之色。 殿中夏日的蟋蟀叫声,更是让崇平帝心头烦躁,但这位天子坐在书案之后,一动不动,恍若雕塑,盯着桌案之上,青海等地的舆图出神。 “陛下,用些晚膳吧,也好等着军情。”戴权见着那坐在书案之后的天子,忧声说道。 崇平帝忽而抬起头,那密布血丝的瞳孔几乎让戴权吓了一大跳,低声喃喃道:“戴权,你说朕真的用错南安了吗?” 就在刚刚,这位天子心头始终萦绕着这么一个问题。 如果不用南安,而是用子钰,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等险恶? 戴权闻言,整理下说辞,低声道:“陛下,纵然南安郡王大败,也是彼等用兵不力,陛下如何说是用错呢?南安郡王等人本就是国家武勋,累受皇恩,原有领兵征战之责,再说听方才军机处的施大人说,如果能夺回粮道,未必没有转机。” 听着戴权说着话,崇平帝默然了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坐在太师椅上,忍不住将幽沉目光投向窗外。 彼时明月高悬,洒下无数清冷月辉,远处的殿宇檐瓦之上似有月光如水流淌。 上苍保佑,最好是虚惊一场! 西征大军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崇平帝在心底深处,不为人知的祈祷着。 许是食物的香气引动了腹中饥渴的食欲,崇平帝就让戴权准备了一碗粥,心不在焉地小口食用着。 一直在内书房待到了五更天,仍无消息传来,崇平帝也终于熬不住,在戴权的搀扶下,来到里厢的寝居御榻上,未脱龙袍,沉沉睡去。 但只睡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双眸霍然睁开,猛地惊醒。 周围鹤形宫灯之上的彤彤烛火摇曳不定,照耀着一张色泽暗沉、疲惫不堪的面容,目光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陛下。”戴权连忙近前,唤着那中年皇者。 崇平帝满头是汗,一时未应戴权所唤,瘦松细眉之下,眸中惊恐之色未散。 就在刚刚,他做了个噩梦,源源不断的鞑子如潮水一般杀进了宫中,而他为了防止后宫被辱,拔剑杀了容妃等一众妃嫔,唤着戴权,去了后山的树上悬梁…… 而后是中原大好河山,沉沦于异族铁蹄之下。 “陛下。”戴权又唤了一声。 崇平帝这才缓过神来,擦着额头和鬓角的汗水,看向轩窗之外的晨曦,声音沙哑、粗粝:“戴权,什么时候了?” 戴权道:“陛下,辰时了。” 崇平帝拿过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定了定心神,沉声说道:“今天是早朝。” 戴权担忧道:“陛下一宿未睡,如何还能去早朝?” 崇平帝默然片刻,吩咐说道:“伺候朕更衣,朕去武英殿与诸位大臣议事。” “是,陛下。”戴权连忙应了一声。 等伺候崇平帝洗漱而毕,来到武英殿时,内阁六部与军机处的施杰等人已经等候了一会儿。 昨晚,内阁六部的几位堂官儿都未回家,在武英殿的暖阁中草草睡下,都在等候着西北的战报。 “臣等见过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场众臣看向在内监簇拥下赶来的天子,心头都是一惊,仅仅一夜过去,天子似乎苍老了许多? 原本乌青的头发似乎有几缕雪丝。 崇平帝坐在龙椅上,声音沙哑不减,吩咐说道:“诸卿免礼平身。” “谢圣上。”殿中群臣拱手行了一礼。 崇平帝定了定心神,目光逡巡过众臣,问道:“锦衣府的人来了没有?” 这时,一身穿锦衣飞鱼服的锦衣千户快行几步,“噗通”跪将下来,叩拜道:“卑职在。” 崇平帝问道:“西北方面可有最新的军情传来?是多久一传递。” 那锦衣千户道:“回陛下,锦衣府的信鸽是三日一传,如若有紧急情况,则会当即传递军情。” 崇平帝面色默然,目光闪了闪,未再相询。 韩癀在下方拱手而立,看向忽而变得默然的天子,心头就有些担忧。 过了一会儿,殿外一个内监快步而来,白净面容上蒙起急迫之色,行礼道:“陛下,锦衣府的军情递送过来了。” 崇平帝闻言,瘦松眉宇之下,那双密布血丝的瞳孔紧紧盯着那内监,说道:“人现在何处?” 少顷,一位内监从外间过来,拱手道:“圣上,人已在殿外。” 此刻,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百户,手中拿着一份笺纸,从殿外跨过高高的武英殿门槛,澄莹如水的地板将那面容上的惶惧之色映照的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拱手见礼道:“圣上,西宁府的最新飞鸽传书。” 戴权不等崇平帝吩咐,快步过去,从那锦衣府卫手中拿过笺纸,转身快行几步,道:“陛下。” 崇平帝此刻看向那锦衣府卫的脸色,隐隐察觉到什么,但顾不得多想其他,打开笺纸,迫不及待地阅览起来。 随着时间过去,崇平帝如遭雷殛,恍若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轩窗之外,借着一缕晨曦金光映照,其上赫然写着:征西大军全军覆没,南安郡王被俘,西北局势糜烂…… 崇平帝此刻目光失神,只觉手足冰凉,似乎耳畔都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心底一股屈辱、羞臊、惶惧、后悔等心绪齐齐涌起,纠缠一处,如野草蔓延,急火攻心,让中年帝王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不说出。 子钰明明提醒过多次的,他为何要坚持用南安为将? 他为何要用南安为将?为何?为何…… 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是不亚于辽东之陷的大败! 南安,严烨,匹夫! 匹夫误朕!!匹夫误朕!!! 就在天子被一股暴虐、愤怒、羞愧的心绪包裹成一团之时,心头忽而生出一念。 不,这只是锦衣府的笺纸,万一是假的呢? 但心底另外一个声音语气坚定无疑,锦衣府吃了雄心豹子胆,岂敢以败报相戏? 非要等到西宁的败报,你才知用错了人,落得一场大败吗? 三月份儿还能执虏酋,献俘太庙,不过几个月的光景,就志得意满,将十万大军尽丧西北,可笑啊,可笑啊…… 天下笑柄,不过如是。 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天子,韩癀儒雅面容上满是担忧,眉头紧皱,行近几步,唤道:“圣上。” 施杰也担忧地看向崇平帝,嘴唇翕动了下,近前几步。 戴权时刻留意着崇平帝的脸色变化,心头生出一股不妙之感,忽而发出一声惊呼:“陛下。” 周围顿时响起惊呼之声:“圣上,圣上。” 却见那中年帝王凹陷、黯淡的脸颊突然现出异样的潮红,嘴角渗出血来,旋即“噗”的一口,一大口鲜血吐在案上。 崇平帝只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噗通”载倒在御案上,已是人事不知,而手中笺纸如飞扬的纸钱般,打着旋儿飘扬而下。 一时间,武英殿人仰马翻,顷刻大乱,内监以及文臣的声音向着崇平帝冲去。 “太医!太医!” …… ……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崇平帝:内阁拟旨,速召卫国公回京! 神京城,大明宫 就在武英殿内群臣一阵手忙脚乱之时,在三波人的催促下,太医院中的太医迅速赶来,人头攒动的众人连忙让开一条通路。 戴权道:“太医,快,快过来。” 几个头发灰白的太医,提着药箱,几乎是一路小跑,近得御榻之前,开始为崇平帝号脉诊治。 此刻,殿中群臣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方才的吐血实在渗人,如是天子就此…… 不敢多想,待为首的太医院王姓院判,将号脉的手从崇平帝手腕上拿走,内阁首辅韩癀近前,问道:“王太医,圣上怎么样?” 王院判沉吟道:“圣上应是昨晚未曾歇息好,再有今日急火攻心,才有晕厥之事,以后还当多加调养才是,实不可再思虑过度了。” 其他几位把脉的太医,也大差不差地说着类似的言语。 大抵是让崇平帝静心将养,不可再忧心边事。 但都没有说,气血亏败,心火旺盛,吐血之后,大耗命元。 或者说,当着一众朝臣的面,就不可说这些。 “那圣上现在为何还没有醒来?”吏部尚书姚舆担忧问道。 王院判道:“圣上昨晚未曾歇息好,现在昏睡过去,其实对身子还好一些。” 众人点了点头。 而众大臣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忽而内监来禀。 后宫之中的冯太后,端容贵妃闻听崇平帝再次吐血晕厥,也唤着宫人,向着武英殿而来。 “皇儿,皇儿。”一头灰白银发的冯太后在几个宫女、嬷嬷的搀扶下,进入殿中,唤着那躺在床榻上的中年帝王,目中担忧到了极致。 也不知是不是冯太后的呼唤,原本陷入昏迷之中的崇平帝身子忽而抖动了下,淡金如纸的面容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眸,但见周围细弱光线之中,一张张面孔映入眼帘。 “皇儿,怎么就为边事气成这样?”冯太后行至近前,既是责备又是心疼地说道。 崇平帝看向冯太后,声音虚弱,有气无力道:“母后,您也来了。” 冯太后见着形销骨立,眼眸血丝密布的崇平帝,疼惜说道:“西北兵败,自有臣子们去想法子,你那女婿不是在金陵?他不是会打仗吗?让他想法子领兵再打赢一场就是,你如何这般给自个儿过不去?” 因为贾珩以有妇之夫的身份,凭借无与伦比的军功兼祧宗室之女和帝女,在冯太后眼中早已与兵事联系在一起。 崇平帝面露苦涩,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是的,他是有子钰帮他兜底,局势终究不会太糟。 但十万大军啊,十万大军就一朝覆灭,只因他一念之差,错用南安,就酿成这般惨败,自此朝廷元气大伤,几乎伤筋动骨。 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子钰? 端容贵妃幽丽、冷艳的玉容泛起担忧之色,弯弯柳叶细眉下,清眸也有一些担忧,柔声说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当保重龙体才是。” 在场六部的堂官儿以及军机大臣施杰也纷纷开口劝说。 冯太后看向身躯瘦弱,面容憔悴的崇平帝,几乎是责备说道:“让你那女婿回来!他在江南做什么?让他回来接手这摊子事儿,你别忧心了。” 崇平帝闭上冷眸,嘴唇翕动了下,却不知如何说什么才好。 让子钰回来接手?可他有何颜面再见子钰? 端容贵妃见着这一幕,也暗暗叹了一口气,弯弯柳叶眉下,美眸担忧不胜。 军机大臣施杰面色一肃,拱手道:“圣上,青海蒙古经此一战,声势更壮几分,起码听卫国公回来之后,研判局势,是再出兵,还是罢兵止戈,需得尽快拿个主张才是。” 连常谋以军国之事的军机大臣,在此刻也出班请卫国公返回朝廷,一时间倒有几许贾珩不出,奈苍生何的既视感。 此刻,韩癀等一众文臣,面面相觑,安静片刻,韩癀手持象牙玉笏,拱手道:“圣上,不如让卫国公回京一趟,江南新政已经起了头儿,后续应该再无大碍。” 在之前,虽然想着让那少年不要再插手边事,以免权势大涨。 但直到此刻,发现军情危急、一筹莫展之时,有那少年在,却如定海神针一样,可担救火拯溺之重任。 左都御史许庐说道:“圣上,不如先召回卫国公,商讨如何应对西北战事,青海一败,西宁城直面虏锋,岌岌可危。” 崇平帝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心头似是纠结到了极致,暗暗咬了咬牙,道:“内阁拟旨,速召卫国公回京!” 说完这句话,崇平帝觉得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愧,但不知为何,竟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这种感觉让这位帝王心头更为羞臊难当。 内阁首辅韩癀倒没有这么多内心戏,拱手领命道:“是,圣上。” 殿中群臣面色各异,心头却在评估着兵败的影响。 一些浙党出身的官员,对视一眼,暗道,朝廷经此大败,南方的新政或许能停上一停。 但也不是没有一种可能,在外面受了气的男人,回来开始打孩子。 这时,一众太医也在会诊而毕,提笔“刷刷”开了药方,在端容贵妃的操持下,吩咐后厨煎煮着汤药。 如果留心可见药方中已经开始多了一些人参等大补之物。 冯太后则是吩咐着戴权以及众宫人,让戴权背着崇平帝返回寝宫。 事情闹到了这一步,只能让崇平帝在寝宫多加歇息,边事稍稍放一放。 冯太后吩咐端容贵妃在寝宫照顾着崇平帝在床榻上歇息之后,立身在殿中,面色如霜,开口说道:“来人,去传南安太妃进宫。” 而武英殿中,韩癀面色凝重地坐在条案后,将拟就而好的圣旨,交给一位内阁中书,目中忧色密布。 谁能想到,南安的征西大军竟然全军覆没,这是多年都没有遭逢过的大败,尤其是前不久刚刚打赢了女真,这场大败…… 韩癀看向那拿了圣旨已经出了宫门的内阁中书,此刻,盛夏正午炽烈日光照耀在那明黄绢帛的圣旨上,苍龙眼眸似闪烁了一般。 经此一败,卫国公在兵事上愈发一家独大,朝堂何人可制衡? 作为深谙天子帝王心术的阁臣,韩癀早就看出崇平帝执意用南安的潜在用意。 …… …… 南安郡王府 这座陈汉太宗时期敕造的宅邸,修建的雄伟壮丽,气象轩峻,比荣国府犹有胜之。 然而,宅邸同样笼罩在一片愁云惨淡中,昨日征西大军在西北遇到险情的消息早已在昨晚传的沸沸扬扬,自为时刻关注着西北战事的南安郡王府所察知。 南安太妃坐在一张铺就着竹凉席的罗汉床上,那张保养得当的白净面容上,忧心忡忡,口中唉声叹气不停。 下首绣墩上坐着的理国公府太夫人孙氏以及儿媳,以及缮国公之孙石光珠的母亲郭氏,修国公家侯孝康的母亲胡氏,治国公马魁的母亲周氏,几个身穿绫罗绸缎,挂金戴银的妇人,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自昨日群臣从含元殿散朝后,整个神京城开始传扬起南安郡王领大军在西北粮道遭遇被断一事,一大清早儿,几人来到南安郡王府上,寻找南安太妃叙话拿主意。 南安王妃罗氏轻声说道:“太妃也不必太过忧心了,王爷他此行西北带着十万大军,兵马雄壮,纵然一时有险,也能履险如夷的。” “是啊,太妃,这打仗可不就是这样,听着险象环生的,但最终还是能打赢的。”侯孝康之母胡氏道。 柳芳之母孙氏愤然道:“要老身说,就是那姓贾的存心搞鬼,不然烨儿带着红夷大炮去西北,早就打赢了,也不会拖到现在这个时候。” 石光珠母亲郭氏道:“是啊,现在粮道断绝,那贾家要占很大的责任。” 孙氏的儿媳妇儿以及郭氏的儿媳妇儿也纷纷附和说道。 就在一众妇人附和说着时,厅堂之外传来嬷嬷惊慌失措的声音:“老太太,大事不好了,出事儿了。” 南安太妃起得身来,喝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宫里太后娘娘派人来了。”那嬷嬷回道。 话音方落,一个年长一些的女官,在几个宫女的陪同下举步迈入厅堂,刚刚立定,就冷声开口道: “南安太妃,太后娘娘有召。” 来人其实南安太妃也认识,只是相比往日的笑脸相迎,此刻的女官容色淡漠,眼角皱纹深深的眼窝中,眸光冷意涌动。 南安太妃问道:“赵昭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说着,给一旁的嬷嬷使着眼色,那嬷嬷刚要拿着银票近前,却见那赵昭仪目光凌厉几分,开口道:“南安王爷在西北全军覆没,陛下闻听西北败报,为之吐血晕厥,太妃还是随奴婢去一趟宫里吧。” 南安太妃:“……” 烨儿全军覆没?这…这怎么可能?她一定是听错了! 柳芳的母亲孙氏也神色微变,急声道:“柳芳,我们家柳芳呢?” 胡氏、郭氏以及几个年轻妇人同样惊讶地看向那女官,目中满是难以置信。 “全军覆没,理国公家的既然也领兵从征,自然已在其列。”赵昭仪皱了皱眉,冷冷说道。 孙氏闻言,只觉眼前一黑,手足冰凉,一旁的儿媳儿唐氏连忙扶住,但后者脸色难看犹有过之。 石光珠之母郭氏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身形颤抖,打着哆嗦,儿媳田氏上前搀扶着。 南安太妃此刻神情颓然,目光怔怔。 “走吧。”赵昭仪催促道。 就在南安郡王府邸之中为之愁云惨淡之时,坐落宁荣街的荣国府,荣庆堂中则是说笑声不停。 贾母正在与刘姥姥说话,毕竟太闷了一些,贾母唤了林之孝家的,托人从城外唤了刘姥姥过来解闷儿。 此刻刘姥姥向贾母叙说着庄田上的趣事,贾母听得入神。 刘姥姥道:“那一年,我们中了两亩瓜,瓜田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还以为是人过来偷瓜。” 王夫人也起了一丝兴致,问道:“这下面也有偷瓜的吗?” 薛姨妈笑道:“乡下缺衣少穿的,什么不偷着。”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得厅堂,说道:“老太太,二老爷回来了。” 贾政作为通政司通政,这两天可没没少忙碌,随着南安昨日陷入危机,京中科道言官献言献策者众多,纷纷向通政司递交奏疏。 昨日恰逢贾政值衙,索性宿在衙门,到了近晌方归。 贾母道:“快请政儿过来。” 少顷,贾政一身绯色官袍,进入厅堂,方正白净的面上见着悲戚之色,先朝贾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道:“儿子见过母亲。” “政儿,怎么愁眉不展的?”贾母诧异问道。 王夫人与薛姨妈也都好奇的看向贾政。 贾政道:“母亲有所不知,南安王爷领兵去了西北,遭逢大败,全军覆没了,宫中为这事儿气的不轻。” 贾母闻言,心头大惊,在罗汉床上坐直了几分,问道:“这前不久南安太妃还过来说,西北连连大胜,要不了多久,南安家就能班师回朝了。” 贾政摇了摇头,说道:“母亲,鞑子前不久劫了大军的粮道,断了后路,征西大军陷入大败。” 薛姨妈闻言,白净面容上现出一抹惊色。 那个嘚瑟不停的南安家,在西北打输了战事? 王夫人攥紧了佛珠,目中则是惊疑不定。 贾母皱眉说道:“这十万大军,一场大败,可如何是好?那朝廷是怎么拿主意的?珩哥儿?他现在去了江南,也不好领兵去打仗了吧?” 贾政道:“母亲,刚刚宫中传来了消息,已经派人南下召子钰回京了。” 薛姨妈:“……” 这岂不是说,兵事仍是须臾离不开珩哥儿,前个儿那孙氏的儿媳妇儿私下还说,这是宫里不打算用着珩哥儿的意思。 当初珩哥儿说等再有了战功,就娶着她家宝姑娘为正妻,许这是一次机会? 至于贾珩会不会失手,薛姨妈心底就没有这个选项。 在过往的几年中,不仅是大汉群臣,就连在后堂的薛姨妈都知道,将兵马交给贾珩等于捷音。 王夫人则是攥紧了手中的佛珠,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 这几天南安太妃的趾高气扬,王夫人未尝不觉得反感。 贾母默然片刻,感慨道:“珩哥儿才去江南,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其实心底隐隐有些窃喜,但毕竟人老成精,面上神色不现分毫,反而叹道:“宫里现在可还好一些?” “太医已经过去了,宫里应该无大碍。”贾政叙道。 贾母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说其他。 …… …… 千里之外的金陵,锦衣府—— 正是江南烟雨时节,天空灰蒙蒙的,阴云翻涌,时而一只只雨燕飞过廊檐之下,停靠在房梁之上,以尖喙梳羽。 贾珩坐在南京锦衣府镇抚司衙堂的条案之后,身后的铜雕浮饰在暗影烛火的映照下,愈见明暗幽沉。 蟒服少年手里拿着一份麻黄色封皮的卷宗,将目光从密密麻麻的小楷上抽离,转眸看向一旁身穿飞鱼服的刘积贤,问道:“都讯问清楚了?” “都督,还有一些知悉关节的要犯在逃,锦衣府抓捕,大抵也摸清了一些情况。”刘积贤低声说道。 这些时日,南京锦衣府主要是查察常州府的案子,对打死县官的乡民以及相关亲戚进行抓捕、讯问,同时对涉案官员拿捕。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工部尚书严茂,可有招供出其他的人来?” 前不久,他亲自领着锦衣府的人请南京工部尚书严茂,隆治朝的太傅、内阁次辅郝继儒到锦衣府喝茶。 刘积贤迟疑道:“严尚书还未招供,都督……” “那就想想办法让其招供。”贾珩声音冷冽几分,低声道。 刘积贤拱手应是,那就是可以用刑。 说着,拿过手中的邸报,阅览着其中上关于新政在江苏一省的推行事宜。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自贾家而始,勋戚紧随其后,清丈田亩已经在江苏一省轰轰烈烈地进行。 陈潇从外间进来,妍丽玉容上如笼清霜,道:“刚刚的飞鸽传书,青海湟源为和硕特蒙古所占,粮道中断,大军危若累卵。” 贾珩闻言,放下手中的卷宗,目光投向陈潇,叹了一口气。 “只怕败报已经在路上了。”贾珩默然片刻,低声道。 陈潇关切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贾珩道:“北上开封,先去迎皇后娘娘至金陵,路上说不得能收到天子急召的圣旨。” 就在昨日,开封府的锦衣府情报,宋皇已经抵达开封府,前去相见宋四国舅,先前天子的旨意就是他在路上接应一番。 宋皇后这一路而来,倒不是闷头赶路,其中在洛阳的行宫停留了两三天,主要是拜访冯太后在洛阳的亲眷。 之后,宋皇后才乘上船,在锦衣府卫以及京营骁骑的护送下前往开封府,去见宋四国舅。 陈潇道:“那我随你一同去。”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宫里因为西北之事忧心,皇后娘娘说不得还要再回去一趟。” 真到了那个时候,宋皇后估计还要回去先看天子。 其实事情到了现在,局势已经相当明朗,南安大败已成定局。 贾珩说着,也没有多留,与陈潇离了锦衣府,策马向着宁国府行去,刚刚在门前勒停了马。 门口的小厮快步上前,禀告说道:“大爷,林老爷在厅堂相候。” 林如海是专门为筹建海关税务总司之事而来,昨日到了金陵之后,谢绝了贾珩的相陪,自己一个人去了南京户部,而后就是商量官署选址事宜。 贾珩与陈潇快步向着厅堂行去,就见着那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官员,正在小几旁坐着,举起茶盅品香茗。 “姑父。”贾珩唤了一声。 林如海起得身来,面上笑意浮起,唤道:“子钰。” 贾珩近前寒暄而毕,落座下来。 林如海问道:“海关总税务司,子与以为当如何筹建,京中一些声音说最好在神京城中设衙。” 贾珩道:“姑父,我拟定在金陵成立总司,在整个海关试行高薪养廉之制,然后严查贪腐。” 林如海问道:“那神京城要不要再设办事衙门?” 贾珩道:“这个倒不必,金陵原本就有六部,如今增设海关总税务司就近办公,也能便宜许多,不过可在神京成立廉政官署,以监督海关奉公履职,那时姑父可主持此事。” 这就是后世马逆提出的将部分行政机构迁移至地方,来缓解国都教育资源的不公平问题。 但在行政效率提升,打破中枢行政机构盘踞京都的同时,也相应会引起中枢机构的地方色彩浓郁,造成与地方官员耳牵面热,政策资源的地域化倾向严重。 当然,新的问题出来之后,也有解决之道。 林如海想了想,说道:“此法倒可行之。” 贾珩转而问道:“姑父,京中铸银局的第一批银元可制好了?” 之前他答应了甄溪与惜春,要将银元拿过去给她们两个看,看看其上的图案,也是他让两个小姑娘能收获成就感的手段。 林如海笑了笑道:“银元我带来了,皇家银号的钱庄筹备事宜,不知长公主那边儿是什么主张,我今早儿去府上拜访,长公主殿下说身体不适,并未见到。” 说着,从身上的荷包里取过几个银元。 贾珩点了点头,一边儿拿过银元,在手中观瞧银元的币值、图案,入手细腻,那股压铸之后的金属质感颇让人爱不释手。 官铸银元花纹图案精美,本身就有防伪作用。 贾珩沉吟说道:“银元现在江南试行,等到一条鞭法铺开,就能改行以银元收纳赋税。” 林如海笑道:“如此一来,朝廷也就可免去火耗之费了。” 贾珩问道:“林姑父,等会儿去见过林妹妹,一同吃个晚饭。” 贾珩说着,吩咐着一个丫鬟去后宅唤黛玉过来。 林如海温煦目光盯着那少年,问道:“朝廷在西北用兵一个多月了,子钰以为西北方面何时能平定青海之患?” 现在整个大汉都在关注着西北的这场战事,林如海自也不例外。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姑父,实不相瞒,就在刚刚,京城锦衣府的飞鸽传书,西征大军进兵青海,但作为粮秣囤积之地的湟源却为敌寇趁虚而破。” 林如海闻言,面色微变,急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沉声道:“前些时日,敌寇故意示弱,诱使西征大军连战连捷,深入青海,待断绝粮道,正好聚而歼之。” 林如海闻言,心头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十万征西大军,子钰以为可有转圜之机?” 贾珩叹道:“这都是几天前的情报了,只怕如今西北局势又生变故,征西大军一败涂地就在旬日之间,纵是孙吴复生,也难挽此败局了。” 林如海面色凝重,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问道:“子钰,西北万一大败,朝廷如何应对?” 贾珩不答反问道:“姑父,事已至此,朝廷还能再战一场吗?” 当然,也不是不能,他亲自领兵前往青海收拾残局,但正值休养生息的大汉,可能会打乱一些政事的节奏。 按他的计划,出兵之事还是等明年开春,问题那时候女真与西北可能还会有新一波的联动,局面可能更为棘手、复杂。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端容贵妃:陛下……陛下竟哭了? 金陵,宁国府 就在林如海面色惊疑不定之时,丫鬟进来禀告道:“林姑娘来了。” 不大一会儿,黛玉一身刺绣淡蓝底子折枝白梅刺绣浅金滚边对襟褙子,内着白色交领中衣,一条艾绿长裙愈见苗秀,云髻精美,在紫鹃以及袭人的陪同下,来到厅堂之中,向着林如海,声音娇俏道:“爹爹。” 这几天,因为贾珩在忙完公事之后,频频去到黛玉那边儿坐着相陪,黛玉眉眼之间明显了没了往日的郁郁,反而那张明媚脸蛋儿气色愈发红润,眉梢眼角笼着淡如云雾的妩媚绮韵来。 林如海倒不以为异,微笑道:“玉儿,来了。” 黛玉螓首点了点,行至贾珩身旁,状其自然地落座下来,粲然星眸中满是关切之色,问道:“爹爹是什么时候到的?” 林如海笑道:“也就刚到没有多一会儿,和你珩大哥说了会儿话,最近要在金陵多待一些时日。” 贾珩看向黛玉,招呼道:“林妹妹,一同过来吃饭。” “嗯。”黛玉轻柔应了一声,罥烟眉之下的柔润目光,羞喜掺杂。 可以说,这段时间贾珩的碎片化时间相处模式,在高频次下,彻底扫清了黛玉心头的烦闷。 不大一会儿,丫鬟端上各式菜肴,紫鹃与袭人、晴雯在一旁伺候。 贾珩在一旁帮着黛玉夹菜,看向愈见娇媚之态的少女,说道:“林妹妹,多吃些这个,个子长得快。” 其实黛玉这二年长高了许多,愈发苗秀。 “珩大哥,你也吃啊。”黛玉羞嗔说着,也夹了一筷子糖醋鲤鱼,给贾珩碗里放着,玉容带着欢喜。 当着爹爹的面,珩大哥这般亲密对她? 林如海目光投向小两口,心头欣慰不已,面带微笑说道:“你们能这般互相敬爱,我也就放心了。” 从当初贾珩“厚颜”执黛玉之手,向林如海提亲以来,林如海其实也担心自家闺女受委屈,后来见天子赐婚,那种担心愈发浓郁。 但两人情投意合,又不好相阻。 贾珩笑道:“姑父,这次南下,因为我忙于公事,倒是疏忽了林妹妹。” 黛玉玉颊微红,星眸微垂,柔声道:“没有的。” 林如海道:“玉儿,你珩大哥操持的都是关乎社稷的大事,你平常也体谅一些。” 黛玉纤声说道:“嗯。” 爹爹的话倒像是她成天粘着珩大哥一样,嗯,这段时间都是珩大哥黏着她的,哼…… 两人与林如海用罢饭菜,重又落座品茗。 林如海说道:“子钰,那个皇家银号的事儿,你到晋阳长公主府上说一声。” 眼前少年娶了小郡主,与长公主那边儿的关系亲近一些,比较好打交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姑父放心,我去和长公主殿下叙说。” 晋阳有孕,显然不适合会客视事,他等晚一些去晋阳府上说说就是,顺便也将北上之事敲定。 待林如海离去之后,贾珩放下茶盅,凝眸看向那玉颜含羞,星眸嗔喜交加的少女,低声说道:“林妹妹,走吧。” 黛玉星眸眨了眨,问道:“珩大哥,等下去哪儿。” “我最近要去开封府一趟,护送皇后娘娘南下。”贾珩笑了笑,近前拉过少女的素手,道:“这次骑快马过去,妹妹在家和姊妹们玩。” 黛玉闻言,语气关切道:“那珩大哥一切小心。” 贾珩低声道:“随妹妹去后宅午睡一会儿。” 两人说着,返回后宅的住处。 刚刚落座下来,就在这时,庭院中传来袭人的声音:“姑娘,宝姑娘来了。” 黛玉芳心一惊,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得一个品貌丰美,手拿圆形香妃扇的少女款步而来,身后跟着莺儿。 少女身穿粉红色花朵镶边淡黄色对襟褙子,内穿一件茶白色抹胸,下身是一条兰花刺绣长裙,脸上笑意盈盈,身后的莺儿手中拿着一个锦盒,红布上水晶首饰熠熠流光。 黛玉稍稍歪着螓首,道:“宝姐姐这是?” “颦儿,这不是琴妹妹从船会上弄了一批水晶首饰,看着品相不错,就给你送来。”宝钗轻笑说着,瞧向那蟒服少年,目光在少年与少女牵着的手上盘桓了下,似诧异道:“珩大哥也在啊。” 这几天果然在颦儿这里,也不到她那边儿去了。 贾珩道:“嗯,我过来和林妹妹睡觉。” 黛玉:“???” 少女星眸眨了眨,一时没反应过来。 珩大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玉颜绯红,羞恼道:“珩大哥,你胡说什么呢。” 说着,试着挣脱贾珩的手,脸颊染绯,嗔道:“宝姐姐,别听他胡说,是爹爹刚刚过来了,珩大哥送我回来呢。” 贾珩拉过黛玉的手,轻声道:“林妹妹,既是一家人,有什么害羞的,你宝姐姐原也不是外人。” 宝钗雪腻如梨花的脸蛋儿上,也渐渐浮起红若胭脂的红晕,芳心娇羞不胜,颤声道:“珩大哥,那你和颦儿睡午觉,我先回去了。” 就在转身之际,却觉自家的手被握住,阵阵温厚、有力之感袭来。 贾珩道:“薛妹妹,这两天要去一趟开封府,正要和你说呢,坐下一起说吧。” 钗黛比翼,先从两人都拉手开始吧。 宝钗闻言,转过丰腴柔软的身子,丰润雪腻的脸蛋儿上浮起浅浅红晕,粉唇微启:“珩大哥,不是来江南推行新政的吗?” “皇后娘娘南下探亲,我去开封府接接凤驾,此外还有别的事儿。”贾珩温声说道。 说着,拉过宝钗的绵软小手以及黛玉的纤纤柔荑,坐在床榻上。 许是因为宝钗在侧,黛玉那张幼白、明媚的脸颊通红如火,绚丽一如云霞,微微垂下螓首,芳心羞恼不胜。 珩大哥这不是左拥右抱吗?她是不是不能太纵着他了? 贾珩道:“林妹妹,我这次过去以后,你和你宝姐姐要多多来往,互帮互助。” 黛玉、宝钗:“……”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的水润杏眸若有所思,微微笑道:“珩大哥放心,我会照顾好林妹妹的。” 珩大哥是希望她和颦儿和平相处的吧,如果说曾经有较量高下的心思,但在那场大婚之后,她和颦儿早就没了。 黛玉罥烟眉微微垂下,抿了抿莹润粉唇,柔声道:“我和宝姐姐平常挺好的。” 珩大哥是在说她不能容人吗?否则,为何不叮嘱宝姐姐? 贾珩正色道:“嗯,那就好,我平常在家的时候少,真正还是你们姊妹在一块儿玩闹得多。” 说着,将两人的手放在一块儿,温声道:“午睡时候了,咱们小憩一会儿,下午我还有事儿。” 宝钗娇躯绵软,颤声道:“珩大哥。” “怎么了?”贾珩诧异问道。 宝钗看向同样红若胭脂,羞得说不出话的黛玉,道:“这床榻睡不下三个人吧。” “能躺着三个人的。”贾珩轻声说着,道:“你抱着我就好了。” 今日是破冰之旅,他倒不会有别的心思。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宝钗闻言,定了定心神,忍着心头羞意,不好再婉拒。 或者说,这位少女知道不好扫着爷们儿的兴致。 而原本颇有性格的黛玉在宝钗面前,反而不好拿出平常对贾珩的自在来,只是被贾珩搂着,螓首低垂,芳心砰砰直跳。 等会儿,珩大哥不会当着宝姐姐的面,伺候她吧? 一想到某种羞人场景,黛玉只觉芳心羞不自抑。 贾珩去了鞋袜,搂起钗黛两人躺在铺就在软褥的床榻上,此刻两人都将螓首压在贾珩胳膊上,不敢看对方的脸。 贾珩道:“其实,是西宁那边儿出事儿了,我这次去开封,可能会先回一趟京。” 宝钗蹙眉,担忧道:“珩大哥,前不久西北不是捷报频传吗?” “那是敌寇的诱兵之计,也就是南安等人急于立功,现在被人抄了后路,粮道被断,征西大军危若累卵。”贾珩叹了一口气,低声道。 黛玉忍羞,星眸如黑葡萄,灵动如一泓清泉,说道:“珩大哥还要打仗?” “不一定。”贾珩轻声说着,伸手探入衣襟。 黛玉娇躯一颤,鼻翼轻哼一声,却不敢声张,但娇躯绵软一团。 宝钗水润杏眸也有几许润意,芳心娇羞,贝齿咬着粉唇,轻声道:“珩大哥,歇息吧。” 贾珩道:“嗯,睡觉,睡觉。” 说着,闭上眼眸。 而宝钗与黛玉此刻却对视一眼,目光在空气交接,恍若触电般,都是羞得连忙垂下目光,将螓首向贾珩怀里挤了挤,闭上眼眸。 而随着时间过去,北方南安大军在西北后路被断的消息,正在经由特殊的渠道渐渐传来。 江南士人一时间议论纷纷,原本平顺推行的新政,似乎又再起了波折。 …… …… 神京城,宫苑,福宁宫 已是夜幕低垂,廊檐上的八角宫灯已经亮起或橘黄、或朱红的光芒,垂落而下的流苏随风摇曳不停,殿中梁柱上的帷幔轻轻抚动,而一股愁云惨淡的气息仍是挥之不散。 崇平帝脸颊凹陷,面如金纸,双眸紧闭,也不知是周围弥漫的草药之气呛鼻,还是肺部不适,崇平帝连连咳嗽几声。 端容贵妃端着汤药之碗近前,幽丽如冷玉的冰美人,柔声道:“陛下,该喝药了。” 崇平帝撑着胳膊,声音沙哑问道:“容妃,什么时候了?” 在午后,这位天子用过熬好的汤药,又是沉沉睡去,直到此刻方醒转过来。 端容贵妃行至床榻前的绣墩落座,说道:“陛下,酉正时分了。” 崇平帝迫不及待问道:“子钰到哪儿了?” 端容贵妃:“……” 定了定神,纤细的声音轻柔、动听:“陛下忘了,晌午时候才刚刚下了旨意,召子钰回京,现在还在回京路上。” 崇平帝闻言,重又躺在靠枕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床榻上的帷幔出神,忽而低声叹道:“朕为何要用南安?悔不听子钰之言啊。” 微微闭上眼眸,借着灯火的映照,竟有两滴眼泪沿着眼角无声滑落。 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是崇平一朝的国殇! 国殇! 先前当着群臣的面,这位天子反而没有说出此言,或者说人在极度悲痛之下,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比如挚爱亲人意外离去,有人当时惊闻噩耗,可能哭不出来,但过了一会儿,忽而触景伤情,失声痛哭,撕心裂肺。 而且,有些悔不当初的话,也不适宜当着众臣的面说。 因为这一次和中原民乱还不一样,那是一次假捷报的误会,不是崇平帝自己造成的,也没有酿成大祸,只是被耍之后的急怒。 但这一次是…… 崇平帝完全自主、独立决策,力排贾珩多次请战,坚持用了南安郡王等开国武勋,其间贾珩规劝、请战多次,就差撒泼了。 但崇平帝一意孤行,派贾珩前往南方督问新政,可以说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失误。 还有一个问题,二人身份已与中原民乱时今非昔比,彼时君臣际会,崇平帝之言还有七真三假,给自己台阶下的同时也有一丢丢的收揽人心之举。 现在贾珩是女婿,而天子是岳丈,方才如何能当着众臣的面说出那等后悔之言? 但愈是这样,却愈见心头悔意无穷,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自责和惭愧如毒蛇般侵蚀着内心。 见崇平帝面容悲怆,声音更是悲凉,尤其是捕捉到眼角的泪花,端容贵妃心神一跳,抿了抿粉唇,也有几许伤感,鼻头阵阵发酸。 陛下……陛下竟哭了?陛下即位以来,何尝有过? 这在崇平帝即位,不,或者说自从雍王潜邸之时,再是艰难的处境,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 但,十万大军葬身西北,这等史书上都能留上一笔的惨败面前…… 再加上前不久北疆那场令整个大汉亿兆百姓都欢声雷动的大胜作对比,让这位帝王再难抑制情绪,一时间,无人在时,悲从心来,无声流下眼泪。 丽人清冷声音之中带着哭腔,哽咽说道:“陛下,先用药粥吧,太医说陛下真的…真不能再忧愁国事了。” “容妃,朕的身子骨儿,朕自己知道。”崇平帝扭过脸去,声音沙哑说道。 端容贵妃当没有看见方才的泪珠,柔声劝道:“陛下,自去年就有了一遭儿,这才没好多久,又吐血一次,任是二十余岁的青壮,也顶不住这样耗费本元,陛下还要操劳国事,身子架不住这么糟践啊。” 崇平帝闻言,面色黯然,一时无言。 吐血原就是大耗寿元之事,只怕他的日子……也就只有十来年了。 不过也够了! 大汉以五年平辽东,以五年致太平,他的身子的确不能再胡乱折腾了。 可十万大军,六万京营精锐,崇平一朝好不容易积攒的家底,一下子就丢在西北,痛啊!他痛啊! 当初,他为何要信南安、柳芳等一群蠢材的鬼话? 可以说,这位天子就像被电信诈骗了一样,心头既有对南安等人的愤怒,又有对自己智商被玩弄的屈辱,还有对损失之后,难以言说的后悔,短时间内岂是难以释怀的? 崇平帝紧紧闭上眼眸,只觉一股悲凉与悔意在心头涌起,恍若黑暗淹没了自身。 就在帝妃二人叙话之时,外间内监说道:“陛下,娘娘,太后娘娘来了。” 其实,冯太后不怎么来端容贵妃所居的福宁宫,或者说对宋氏姐妹这等妖艳的本身就不喜欢。 “臣妾见过母后。”端容贵妃连忙放下玉碗,快行几步,向冯太后行礼说道。 冯太后点了点头,不苟言笑道:“容妃请起吧。” 端容贵妃轻轻应了一声,垂手而立,恭顺之态,几如宫女般。 冯太后转而看向那坐在床榻上的崇平帝,道:“皇儿,皇儿。” “母后。”崇平帝睁开眼眸,看向冯太后,又闭上眼眸。 冯太后坐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母后知你心头的苦,当年你父皇在辽东二十万大军大败,当年也茶饭不思,多么英明神武的帝王,却从此一蹶不振。” 崇平帝一时无言,低声道:“母后,儿臣不会,儿臣不会。” 冯太后拉过崇平帝的手,感受到那冰凉的手掌触碰,心头就是大惊,这大夏天的……怎么这般冰凉? 定了定心神,劝慰说道:“不说胜败是兵家常事,就说为一国之君,治政以来,有得有失,都是常事,西北大败之前,朝廷不是还打了一场胜仗不是?连那凶狠的女真人都大败了,朝廷只要用对了人,这仗不可能打不赢的?” 崇平帝重重叹了一口气。 可他偏偏用错了人,放着对的人不用!刚愎自用,志得意满,已为天下笑柄…… 不,这都是南安匹夫,误军误国! 这会儿,端容贵妃端起粥碗,轻声说道:“陛下,先喝了药粥吧。” 冯太后忽而开口道:“容妃给我吧。” 端容贵妃愣怔了下,迎着那银发老太太的锐利目光,将垫着帕子的粥碗递给冯太后,道:“母后,小心粥烫。” 冯太后接过汤碗,宫灯烛火似将往日凌厉的老太太映照的慈和许多,端过汤碗,拿着汤匙轻轻搅动着,散着碗中药粥的腾腾热气。 “太医说,你身子亏空的厉害,开了一些人参、鹿茸之类的补血之药,你才多大年纪?就吃上这些大补之物?你父皇前几年头里也不吃这东西呢。”冯太后递至近前。 “母后。”崇平帝抬眸看向冯太后,说道:“让母后忧心了。” “唉。”冯太后递将过去,伺候着崇平帝吃着药粥,看向那鬓发间的白发,叹了一口气,道:“你也是快半百的人了,既然给咸宁找了个知兵事的女婿,就该勤用着,兵事上不托付给他,你托付给谁?” 其实,心头倒也知道缘故,还是制衡,防备,不能一家独大。 崇平帝吃了药粥,周身暖和了一些,目光闪动,低声说道:“母后。” “一些文官儿的话,听听就好,不能当真,你将女儿和侄女都嫁给了他,他但凡还是个人,岂会存别的心思?”冯太后目光锐利如剑,说道。 崇平帝面色倏变,心头一惊,低声道:“母后,儿臣从无此念。” 他何时猜忌过子钰?子钰是他一手简拔,又将女儿和侄女嫁给了他,他从无此念。 冯太后看向自家儿子,苍老目光中涌起复杂之色,叹道:“母后虽然不懂驭人,但也大抵知帝王人心所想,你可知开国之时的太祖?” 崇平帝一时默然,目光怔怔出神,心底难免思量起开国之事。 “太祖爷封了四位郡王,当初就属北静王功劳最大,仍然还让北静王以及其他几位郡王掌兵,历朝历代异姓封王可都是没有的。”冯太后轻声说道。 崇平帝闻言,心头一惊,说道:“母后,儿臣……并无此意,也是为了大汉社稷的。” 那等猜疑防备心思,他如何诉诸于口? “皇儿,人心都是肉长的,你那些心思,保全也好,防备也罢,人岂会不知?”冯太后轻轻舀了舀粥碗,道:“人心寒了,再想焐热就难了。” 一旦猜疑的种子埋下去,让人家察觉出来,原本没什么的,反而起了变故,这才是种祸之因。 “幸在你还是他的岳父,女儿和侄女都嫁了过去,那到南方得罪人的差事,他也给你办了。”见崇平帝面色变幻,冯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 崇平帝默然片刻,徐徐道:“母后,是儿臣…儿臣着相了。” 先前西北战事他不听那些文臣的谗言,就继续用子钰,又能如何?大胜之后,威望隆重,又能如何? 革新之策的四条新政,那摊丁入亩,本就是得罪天下士绅的苦差事,子钰都能提出来,不惧怨谤,他心底竟担心子钰功业太大,有朝一日势大难制? 只要他活着一日,子钰岂会生出异心? 等到大胜之后,再以其他法子钳制,如此一来,岂会有西北大败? 这种最深的心思在这位中年帝王心头来回起伏,目色时而阴沉,时而释然。 好在,一切尚有挽回之机! 子钰是他的女婿! 这会儿,端容贵妃早已离母子二人远一些,站在朱红梁柱之下,因为逆着青鸾宫灯晕下的彤彤烛火,丽人那张冷艳、幽丽的玉容隐藏在黑暗中,双手攥着帕子,心头已是掀起惊涛骇浪。 她在后宫待久了,却不知这些前朝的人心算计。 陛下执意用南安,这是防备着子钰?或者说保全? 还有太后也不屏退着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借她之口,通过影响咸宁,让子钰好好侍上。 可以说,晋阳长公主的生母——冯太后从普通宫女成为太后,心智超群,不在崇平帝之下。 端容贵妃脸色变幻,这位沉迷舞蹈,一直在宋皇后的保护下在宫中不怎么动着脑子的丽人,只觉cpu都要干烧。 这时,宫人禀告道:“陛下,娘娘,魏王殿下与南阳驸马在宫外求问陛下安康。” 其实,崇平帝在中午吐血晕厥的时候,魏王就叩问圣安,想要到宫中侍奉汤药,但却为冯太后所阻,着其回五城兵马司好生办差。 崇平帝与冯太后也没有继续再说此事。 冯太后神色淡淡,若无其事唤道:“容妃,宣魏王进殿。” 端容贵妃应了一声,不敢多说一句,然后唤着魏王进宫。 崇平帝此刻心头存了主意,将药粥食用完,面色默然。 不大一会儿,魏王以及南阳驸马以及南阳公主,在几个内监的引领下,进入福宁宫,向着那端坐在床榻上的中年帝王。 “儿臣见过父皇。”几人纷纷说道。 崇平帝道:“平身吧。” “谢父皇。”魏王以及南阳公主夫妇起得身来,向崇平帝见礼道。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这大汉……没卫国公主持大局,那是真不行! 宫苑,福宁宫 魏王与南阳公主夫妇起来,抬眸看向崇平帝方向,见煌煌灯火之下,天子气色萎靡,心头都是担忧不已。 崇平帝面颊凹陷,声音几近沙哑,沉声道:“魏王,城中情形如何?” 魏王恭谨道:“城中倒是一切太平,五城兵马司也在街巷巡视着。”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五城兵马司要多盯着一些,不可使城中有心之人,造谣生事。” 比如他吐血一事,不可多为声张。 魏王躬身应命,道:“母后南下,这会儿应该到了洛阳,父皇,是否派人唤母后过来?” 崇平帝皱了皱眉,道:“你外公在南省病重,你母后既然去探望,如何半道折返?” 可以说此时此刻的天子正处失意之时,如何会去见宋皇后? 这般说着,崇平帝沉吟说道:“容妃,去派人到洛阳知会皇后,就说朕身子并无大碍。” 端容贵妃闻言,轻轻应是。 魏王道:“西北情事紧急,父皇还望不必忧心才是,卫国公这几天就当回京。” 南阳公主陈蕙柔声劝道:“父皇,还是别太过忧心了。” 丽人容颜娇俏明艳,温婉如水的声音中满是忧心忡忡。 一旁的南阳驸马也在一旁相劝着。 崇平帝摆了摆手,低声说道:“朕无事。” 待魏王与南阳公主夫妇离了厅堂,崇平帝又是叹了一口气。 冯太后柔声道:“皇儿,不要再忧心了。” 崇平帝抬眸看向冯太后,轻声说道:“母后,儿臣无事了,母后也早些歇息吧。” 冯太后叹了一口气,而后看向容妃,叮嘱道:“容妃,你晚上多照顾着,有什么事儿,派人到重华宫。” 重华宫那边儿还躺着一个身子虚弱的太上皇,冯太后也得过去照顾。 “母后放心。”端容贵妃轻声说着,与几个宫女相送冯太后离去。 崇平帝此刻仍是睁眼看着窗外,心底后悔与难过交织一起。 南安,柳芳,石光珠等一干人等,误军误国啊! 端容贵妃看向失魂落魄的崇平帝,幽幽叹了一口气,也不好多说其他。 …… …… 重华宫,殿内 太上皇坐在床榻上,微微闭上眼眸,耳畔响起一个内监的读书声,从回目来看,分明是三国话本其上所载文字。 “这卫国公这书写的智谋百出。”太上皇赞了一句,捂了捂嘴,似乎有些犯困。 那内监总管停了念诵书本,带着褶子的面皮笑意繁盛地看向太上皇,低声道:“陛下,天色不早了,奴婢伺候您安歇吧。” 太上皇问道:“今个儿外间的气氛有些怪,前朝生了什么事儿?” 此刻的太上皇在后宫一心静养,尚且不知西北已经遭逢大败。 内监总督放下书册,沏了一壶茶,说道:“陛下,这个奴婢也没听到。” 太上皇道:“罢了,人老了,也不能操心了。” 说着,打了个呵欠。 就在这时,一个年老的内监近前说道:“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太上皇原本耷拉的眼皮,忽而睁开,抬眸看向那屏风上由远及近的影子,看向冯太后道:“前殿怎么了?” 冯太后叹道:“西北大败,南安吃了败仗,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太上皇闻言,心头一惊,陡然坐直身子,原本苍老的眼眸精光闪烁,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雍王呢?南安也是老行伍了,何以落得如此大败?” 冯太后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南安以及柳芳等人轻敌冒进,被人劫了粮道。” 太上皇皱了皱眉,急声问道:“那雍王呢?” “又气的…吐血晕厥过去了。”冯太后说着,叹了一口气道:“不让人省心啊。” 太上皇闻言,默然半晌,叹道:“他还是那般要强,给自己身子骨儿过不去。” 十万大军大败亏输,的确是一场惨败,尤其是先前才打赢了对虏之战,就乐极生悲,也难怪他那儿子气的吐血。 冯太后轻声道:“他那个女婿,明明打仗好好的,他非要派到江南去推行新政,用已老迈昏庸的南安,南安人老了,不论是精神头儿还是能耐都不如年轻人了。” 太上皇皱眉说道:“南安年岁大了,不堪为用,现在兵败被擒,西北局势恶化,朝廷是怎么个应对章程?” “已经召咸宁的驸马回京了。”冯太后道。 太上皇点了点头,说道:“如是一开始用咸宁的驸马去西北,倒也不会有此番大败了。” 冯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谁也没有长前后眼。” 此刻,不仅是宫中为之愁云惨淡,就连夜色笼罩之后,青楼酒肆的百姓和读书人,也在纷纷讨论着这场西北战事的大败。 一家酒楼中,一楼大堂,众人都在喝酒,议论着这场大败。 “你们说这也奇怪,卫国公一领兵,从河南到江南,从江南到塞外,那是连战连捷,这一换上南安郡王,就吃了一场败仗?” “南安家的早就不行了,如果有能耐,前几年头里早该显着他们了,还会等到现在?” “我就说,这打仗的事儿还是得看卫国公。” “可不是,那女真人可比西北的鞑子凶狠多了,落在卫国公手里,尸骨无存,身首异处啊。” “就是可惜了六万京营好儿郎,这次京城不知道多少家披麻戴孝呢。”这时,一个老者感叹道。 众人闻言,面色变了变,一阵唏嘘感慨。 京营六万精锐葬身青海,哪怕没有被全歼,有一小部分跑了回来,但至少也有数万个家庭要闻听噩耗。 这本来就是自辽东大败以来,京城百姓最为难熬的一年,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引起反战情绪,比如文人墨客作几首闺怨诗。 这就是征兵要去老少边穷地区的缘故。 “诸位爷,你们要的酒来了。”一个年轻伙计陪着笑脸道:“莫谈国事,莫谈国事,这城外五城兵马司的人都在瞧着呢。” 随着西北大败、征西大军全军覆没、崇平帝吐血晕厥的消息渐渐传开,京中的气氛也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而城中百姓的议论,不仅是三教九流,城中一些中低阶官员,相熟的科道言官也在一起相议。 随着讨论的深入,一种潜在的共识正在官民人等中悄然形成。 总结起来就一句话,这大汉,仅兵事一道,没卫国公主持大局,那是真不行! 嗯,差不多就是,不管再如何防备,再如何担忧,但只要还打仗,作为京营的缔造者,东虏的克星,远东战场清道夫……在兵事一道还是首要用着卫国公。 或者说,已经通过正反两个方面有力地证明,而且将持续证明,卫国公在兵事上无可争议的话语权。 当然,还没有到《关于崇平元年以来若干……》的地步。 这种凝聚而成的共识,无人诉诸于口,恰恰就是看不清、摸不着的人望。 韩宅,布置轩敞的书房之中,灯火如豆,橘黄明亮,将一道人影倒映在身后的书柜上,几案上的乌纱官帽压着厚厚一沓笺纸。 韩癀面色凝重,心绪仍是久久难以平复。 “兄长,陛下怎么样?”颜宏问道。 这位神京城中的国子监祭酒,自从涉韩晖舞弊一案后,因为韩癀在江南新政上的态度让步,虽说没有身败名裂,但也安分了许多,于国政大计不敢上疏建言。 韩癀道:“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圣上已经急召卫国公返京,商议军机。” 想起先前天子那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韩癀眉头皱的愈发紧了几分,心头担忧更甚。 颜宏面上愤然说道:“这南安郡王与柳芳等人也太过不中用,领着十万大军征讨西北,竟这般酿成大败,实在可恨。” 说着,叹了一口气道:“也是朝廷这二年愈发穷兵黩武,刚刚打赢了一场胜仗,不知兵事险恶,滥发武力。” 如果他为阁臣,定然力劝天子不可发兵西北,岂能那般好大喜功? 韩癀摆了摆手,道:“现在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卫国公不久就会返回神京,经此一事,朝廷在兵事上对其愈发倚重,我忧心如前汉之外戚专权,祸乱朝纲,殷鉴未远。” 东汉之时,外戚秉政。 颜宏沉吟片刻,道:“兄长其实不必过于忧心,如说戒备之心,那位自承天命以来,何时任由权臣做大?” 韩癀闻言,目光微动,忧心忡忡说道:“我也知陛下英睿果决,非寻常臣下可欺,但卫国公其人锐气无匹,不是简单的武勋,他在江南推行新政,手段凌厉,又通理财经济事务,如此人物,岂是寻常武勋?” 说来说去,什么担心太阿倒持,势大难制,不过是争权夺利的借口,归根结底在于贾珩身为武勋,又通政事,几乎将相权侵夺殆尽。 颜宏道:“可兄长,他在江南推行新政,已经得罪了江南的不少人,将来岂会有好下场?” “江南……”韩癀嘴唇翕动了下,徐徐道:“江南新政推行并未闹出大的乱子。” 颜宏道:“兄长,贾珩这次回来,以我看,宫里也不过是因事而用,等到事成之后,有些事儿也说不大准。” 用那卫国公所着三国话本所言,当今天子,外宽而内忌,刻薄寡恩,从即位到如今,岂有常侍之臣乎? 兄长这是当局者迷。 韩癀叹道:“事到如今,多说无益,西北之事,还得迅速解决才是,这场大败,大汉伤筋动骨啊。” 此刻,几案上的烛火轻轻跳动着,灯花似爆鸣一声,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格外清晰。 …… ……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后宅 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坐在一方条案之后,轻轻抚着古筝,不远处的宋妍一手托腮,柔润如水的目光落在丽人隆起的小腹上,那张不施粉黛的妍丽脸蛋儿上怔怔出神。 晋阳姑母她好像有孩子了,所以,孩子的父亲是谁?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美眸笑意盈盈,柔声道:“婵月,让我看看,你最近都学了什么舞蹈?” 李婵月玉颊羞红成霞,柔声道:“我都是胡乱学的,跳的不大好看。” 那些舞蹈太不庄重了一些,原是跳给小贾先生看的,如何能够跳给旁人去看? 晋阳长公主看向眉眼羞怯的小郡主,笑着打趣道:“我们家婵月还害羞了。” 说着,将目光投向那少女手中的书本,问道:“婵月手里的三国话本,可是最新的回目?” 李婵月柔声道:“前个儿刚刚出来的新书,已经刻版印刷了。” 说着,近得前来,将手中的书本递将过去。 咸宁公主纤纤素手微顿,那张妍丽、明媚的玉容上现出怅然之色,道:“先生这几天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平常也不怎么见他过来。” 因为贾珩忙完之后,在这段时间是陪着黛玉,自然又冷落了咸宁。 其实,贾珩搞排列组合,也是迫于客观困难所限,非如此不能雨露均沾,面面俱到。 一碗水端平。 “殿下,卫国公回来了。”就在这时,一个身形苗秀的女官从外间而来,向着屋内的几人说道。 咸宁公主闻言,幽丽冷艳的脸蛋儿上现出惊喜之色,说道:“婵月,我们去迎迎。” 正念叨着呢,先生就过来了。 贾珩此刻与陈潇沿着公主府的绵长回廊,向着后院行去,正值傍晚时分,晚霞漫天,透过朱红梁柱落在草丛以及石头上,让人心头生出一股怡然之情。 陈潇说道:“水师那边儿有了最新的消息。” 贾珩问道:“怎么说的?” 陈潇道:“海师已经出海,向大陈岛进兵,水溶还是向这边儿递了公文,希望你能去一趟督战。”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现在对海寇的清剿,只是压缩其活动海域,最终还是要捣毁匪巢,才能收得全功,而且之后如果不复有海寇之患,先前那远洋公司也要在海岛。” 南洋之地可不止有降头术,还有不少海寇盘踞在海岛,做着大海之上纵横来回的无本生意,有的甚至还是闽浙等地的百姓。 陈潇道:“那就先紧着西北之事。” “先生,潇潇姐。”就在这时,咸宁公主与李婵月迎将过来,看向那器宇轩昂的少年,轻轻唤了一声那少年。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咸宁。” 咸宁公主道:“我们都在家里等着先生呢,先生这两天怎么没有过来?” “在锦衣府问案子呢,你和婵月怎么样?”贾珩近前,自然而然地拉起两个少女的纤纤素手。 合法夫妻,倒不用顾忌着周围下人的目光,更多是羡慕夫妻恩爱。 众人说着话,进入厅堂之中,贾珩看向端坐在条案后的丽人,轻声说道:“见过长公主殿下。” 目光瞥见一旁的红裙少女,微笑说道:“妍儿表妹也在。” 其实咸宁没有说错,与宋皇后的确有些像,肌肤白皙,眉眼温婉不失灵动、娇憨。 或许从了咸宁?青春版可以弥补一下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遗憾? “表姐夫,你来了。”宋妍玉颊羞红成霞,怯怯地唤了一声。 咸宁公主抬眸看向那忽而红了脸蛋儿的少女,目光闪了闪,暗道,也没枉她这段时间与妍儿表妹叙说先生的好来。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那丽人,说道:“刚刚得到锦衣府的飞鸽传书,南安郡王在西北粮道被劫,我说不得需回京一趟。” 晋阳长公主蹙了蹙秀眉,愈发流溢着母性气息的美眸看向那面色凝重的少年,心头微动,问道:“京里出事了?” 前不久就听他这般说,果然经过这么长时间,西北边事就出了变故。 咸宁公主幽丽玉颜上渐渐蒙起忧色,柔声道:“粮道被劫,此事竟这般凶险?” 贾珩道:“一个不好,大军大败就在顷刻之间,说不得这会儿,败报已经在路上了。” 元春丰美脸蛋儿上见着担忧之色,低声说道:“那西北那边儿,朝廷这次该如何应对?” 晋阳长公主秀眉蹙紧,美眸盈盈如水。 贾珩道:“看情况,朝廷刚刚在西北新败一场,想要出兵,需要考虑的方方面面。” 晋阳长公主轻声道:“别的本宫就不叮嘱你了,你路上万事小心。” “放心好了,没事儿的。”贾珩道。 宋妍看向正在叙话的二人,心头忽而生出一股古怪念头。 也不知为何,总觉得两人的对话语气像极了……也可能是丈母娘关心女婿。 贾珩点了点头,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低声道:“先这样吧。” 咸宁公主明澈的清眸涌起关切之色,温声说道:“先生,要不我随你一同回去吧。” “这一路太过奔波了,你和婵月在这儿照顾好你姑姑好了。”贾珩叮嘱说着,拉过少女的素手,道:“好了,乖。” 咸宁公主抿了抿粉唇,清眸之中有些羞意,道:“那先生…好吧。” 也不知为何,她心底深处却有着一股隐隐的不安,似乎先生此次回去,要发生一些似的。 晋阳长公主道:“天色也不早了,怜雪,让后厨准备晚饭吧。” “是,殿下。”怜雪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贾珩与晋阳长公主、李婵月、咸宁公主、宋妍几个人开始用着饭菜。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五六天时间过去。 贾珩没有在金陵多做盘桓,派人知会了甄家以及两江总督高仲平,就骑着快马,在陈潇率领一众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前往开封。 而整个江南也在随后收到了惊人噩耗,南安郡王率领的征西大军在西北遭逢大败,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此消息一出,江南震惊! 金陵,两江总督衙门—— 高仲平手中拿着邸报,双手都在颤抖,脸色也不好看,道:“十万大军,六万京营精锐,不过几天,就一朝丧尽,就是十万头猪,也够和硕特蒙古抓半个月,这南安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如是让东翁领兵去西北,也不会说不胜。”通判吴贤成也唏嘘感慨道:“宫里怎么用了南安这个老迈昏庸之辈。” 高仲平允文允武,由其领兵前往西北,稳扎稳扎,还真有可能打赢这场战事。 本质上,陈汉的国力是强于西北一隅的。 高仲平面上青气勃发,沉声道:“经此一事,江南新政推行速度将被大大拖累,南安等人该杀!” “东翁息怒。” 主簿邝守正开口说道:“东翁,如今勋戚的田亩已经清丈的七七八八,剩下的官绅,多是关注着锦衣府的案子。” 贾珩这几天让锦衣府带走了南京工部尚书严茂,礼部尚书郝继儒,还是有力地震慑了江南的一众官绅。 高仲平沉声道:“朝廷如今心思不在江南,而在西北,如今朝廷一年两战,又丧师辱国,尚不知下一步如何走?” 在这一刻,高仲平无比希望自己身在中枢,执掌内阁,能够规劝天子。 “吴通判,准备笔墨,本官要向陛下上疏。”高仲平面色一肃,说道。 卫国公此去京城,天子以及朝臣多半还要用其出兵,他必须要向宫里规劝。 吴贤成闻言,道:“东翁这是?” 高仲平徐徐道:“主不可因怒兴师,西北之事难以挽回,不宜再继续出兵征讨,徒耗国力。” 他担心卫国公此去,为了给天子出气,又领兵前往西北,如今的大汉连续打了两场战事,不宜再发兵西北。 邝守正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劝道:“东翁,圣上正值盛怒,东翁此疏一上,只怕圣上会迁怒东翁啊。” “是啊,那卫国公不是去了京城,以其军国重臣之身,定然明白利害,也会规劝圣上的。”吴贤成也开口道。 高仲平叹了一口气,道:“卫国公规劝是卫国公,老夫自圣上潜邸之时就有跟随,先前出兵西北,就未及规劝,使卫国公南下,才使南安等无能之辈丧师辱国。” 其实,先前他就已看出不妥,但江南新政紧要不在西北之下,本来以为那南安郡王不至如此无能。 “那东翁更不可再上疏了,圣上许是将卫国公就江南而就西北之事,转而迁怒于东翁。”邝守正眉头紧皱,苦口婆心道:“那时反而影响江南新政。” 高仲平道:“我意已决,你们不必再言。” 邝守正与吴贤成闻言,也只得暗叹一声。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贾珩:如果崇平帝想立刻找回场子…… 开封府,宋宅 此刻,宅院四周已是围拢着锦衣府的缇骑和京营的游骑兵马,封锁了街道,严禁外人靠近。 傍晚时分,西方天际晚霞漫天,青砖黛瓦的房舍,自屋脊而至山墙都恍若披上一层金色纱衣,偶尔有大雁飞过天穹,发出几声鸣叫。 庭院中几棵桂花树迎风招展,因未至九十之月,只见树叶成浪,未见香气浮动,十余个衣衫明丽的宫女,垂手立身在廊檐下侍奉,以便宋皇后来唤。 后宅厢房中,宋皇后一袭淡黄刺绣凤凰的衣裙,头戴金钗步摇,居中而坐,丽人青丝绾成凌虚髻,那张雪肤玉颜白里透红,弯弯秀眉之下,眸光盈盈犹似秋水,秀气挺拔的玉鼻之下,唇瓣如桃红胭脂,茶白色抹胸之下,盈月如轮,酥白惹目。 此刻四弟宋暄的妻子岳氏正在笑意相陪,一旁的奶嬷嬷哄着岳氏的孩子。 是一个男孩儿,三四岁的样子,生的虎头虎脑,眼眸如黑葡萄般。 宋皇后柔声说道:“这孩子个头都这般高了,再过二年该发蒙了吧。” 岳氏瓜子脸上笑意盈盈,说道:“这还早着呢,我倒是急一些,但夫君他说小孩儿这时候一下子不要学那么多东西。” 宋皇后柔声说道:“四弟他平常在官衙忙碌,陪着你们娘俩儿的时候多不多?” 岳氏道:“这前衙后房的,累了就过来歇着,不过最近夫君忙着开封府新政的事儿,有时候常常到下面的州县,有时候也到不了府里。”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耳环上的红宝石翡翠耳环在日光下熠熠闪烁,柔声说道:“他为一府父母官,是要操心一些。” “往常也没有这么忙,这不是卫国公前不久在河南时说的,在南阳府赈灾之时,提及推行新政要因地因时制宜,鼓励州府县官到乡野田间,我们这些妇人也不懂这些。”岳氏说着,从一旁的小几抽屉中,取出一份邸报,递将过去。 这个时候的邸报已经有头版头条,不过没有贾珩站在田垄地头之上的配图。 宋皇后接过邸报,看着其上的文章,美眸闪过一丝好奇,道:“前不久子钰去了南阳府赈灾。”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禀告道:“娘娘,夫人,老爷回来了。” 宋皇后放下邸报,抬眸看去。 少顷,宋暄年轻俊朗的面容上愁云惨淡之色凝聚,说道:“娘娘,京中出事了。” 宋皇后弯弯秀眉之下,凤眸惊色流溢,道:“出什么事儿了?” 宋暄叹了一口气,说道:“京中刚刚传来消息,朝廷的征西大军在青海大败亏输,南安郡王被俘,圣上闻之震怒不已,即刻召卫国公回京。” 因为崇平帝吐血一事实在不好传扬天下,只是在正式公文中为尊者讳,提及龙颜震怒。 宋皇后闻言,晶莹玉容倏变,柔润声音声线微微颤抖着,说道:“怎么会这般?” 因为着急,起身之间,秀颈之下的盈月颤巍了下,似有月晕圈圈散开。 当然此刻无人注意到。 宋暄道:“前不久同僚就说,征西大军孤军深入,粮道为青海蒙古所劫,大军就有些危在旦夕了。” “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是一次国殇啊。”宋暄唏嘘道。 宋皇后定了定心神,心头焦虑不胜,喃喃道:“也不知陛下现在如何了?本宫得回京一趟。” 岳氏道:“娘娘先别担忧。” 宋皇后叹了一口气,道:“本宫怎么不担心?陛下为西北边事寝食难安,经此一事,不知该多锥心。” 就在这时,外间来了一个女官,神色匆匆道:“娘娘,神京来了天使,说有旨意给娘娘。” 说来也巧,崇平帝派来的天使已经到了。 宋皇后凤眸一喜,饱满莹润的唇瓣微启,催促说道:“快去将人带过来,本宫问问情况。” 虽是天使,但也不需宋皇后亲自出宫相迎。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年轻内监,白净无须的脸上满是快马急来之后的风尘仆仆,在女官的引领下进得厅堂,先施了一礼,道:“娘娘,陛下口谕,娘娘不需折返京师,去杭州府探望宋公就是。” 宋皇后急切问道:“西北兵败,陛下怎么样了?” 那内监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娘娘。” 宋皇后柳眉倒竖,狭长清冽的凤眸蒙起一道寒光,冷声道:“此间并无外人,吞吞吐吐做什么?” 内监苦着脸,道:“娘娘,陛下他惊闻西北战败噩耗,在武英殿中吐血晕厥……” 宋皇后闻听此言,芳心惊颤莫名,秀眉蹙紧几分,那珠圆玉润的声音有着几许颤抖,问道:“陛下怎么又……” 这怎么又吐血?虽然她不通岐黄之术,但也知道吐血是大耗元气的事儿,当初河南变乱就吐过一回,这怎么又吐了一回? 宋皇后雪腻脸蛋儿上满是忧色,连忙问道:“可曾看了太医?” 内监道:“娘娘,太医已经诊过脉,还开了药方,奴婢从京中回来之时,陛下已经好上许多了。” 宋皇后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只是需得回去一趟才得放心。” 这个时候,宋皇后显然分得清谁轻谁重,如果天子没什么大事,大不了再拐回来。 那内监道:“娘娘,陛下说娘娘只管南下去探望宋公,陛下并无大碍,还说娘娘以孝道为重,容妃娘娘在身侧照顾,娘娘回杭州府归宁尽孝,正合人伦常理。” 宋皇后道:“开封离京城也不远,先回去。” 只是等她返回京城,陛下许也没什么事儿了吧。 丽人说着,忽而想起一事,清声道:“子钰到哪了?” 宋暄道:“四五天前从金陵出发,如是以快马而论,这两天也该到了才是。” 那年轻内监又说道:“回禀娘娘,陛下先前已派了人,催促卫国公商讨军国大计。” 宋皇后默然片刻,恍若桃花的唇瓣张开一线,晶莹靡靡的樱颗贝齿如编贝一样,轻声说道:“那就等子钰过来,问问他是怎么个章程。” 不知为何,丽人在这一刻选择听听贾珩的意见。 吐血两次,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如果没有一位朝堂重臣鼎力支持,京中难免会有变故。 待宋皇后吩咐着女官将那内监送出去,翠羽秀眉之下的雪肤玉颜上见着忧色流露。 心头甚至有些后悔,为何没有在京城多待一会儿。 岳氏道:“娘娘,也不要太过忧虑了,圣上洪福齐天,想来能遇难呈祥的,再说不是还有卫国公已经北返。” 宋皇后忧心忡忡道:“陛下从来是急性子,这西北打了这么大一个败仗,还不知怄气成什么样呢。” 又吐血一次,让人揪心。 而在天色将晚时分,开封府城之外的官道上响起“哒哒”的马蹄声,伴随着骑士的呼喝。 借着城门洞一侧的马灯照耀,可见扶着马鞍,骑在骏马上的少年,那山字无翼冠下,剑眉星目。 “什么人?”城门上的守值百户沉喝一声,心头惊讶,看向远处打着火把的马匹,定睛一看,心头大惊。 贾珩身后的锦衣亲卫李述手拿一枚玄铁令牌,高声道:“锦衣府办事钦差,尔等还不打开城门。” 此刻,城门楼上的守城百户也瞧见了下方打着火把的数百缇骑,心头一惊,吩咐着一旁的兵丁道:“快,放吊篮。” “城下的锦衣兄弟,可将令牌递至篮中,我等还要查验。”那城门百户高声道。 李述正要发火呵斥,身旁淡漠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城门既已落锁,照规矩办事。” 其实,如果是没有经过中原之乱的开封府城,可能没有这般严防死守,但曾经被赚开城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开封府城的门禁之制也愈发严格了起来。 待令牌递送上去,没有多久,伴随一阵“吱呀呀”的铜门声音,两扇沉重的朱红铜钉大门缓缓打开,现出黑黢黢的城门洞。 数百缇骑如旋风般,穿过绵长的城门洞,向灯火明亮的街上疾驰。 而收到消息的河南巡抚忠靖侯史鼎,以及开封府知府宋暄,则领着一众扈从,正在向贾珩相迎而来。 双方于巡抚衙门的街口相遇,贾珩摆了摆手,勒缰停下,翻身下马,看向相迎而来的史鼎以及宋暄等人。 “史侯,宋知府。”贾珩当先唤了一声。 “子钰。”史鼎借着如匹练的明耀月光,咄咄虎目定定看向那在大批缇骑簇拥下,快步而来的蟒服少年,心头也有些微震。 宋暄也近前与贾珩寒暄着,拱手说道:“子钰,许久不见。” 这时两侧街道灯笼摇晃,寂静可闻远处街巷犬吠之声,伴随着松油火把的噼里啪啦声,而双方对望,一时默然无言。 星夜之间,风尘仆仆而来,急救火事。 此情此景,大抵是:“每一次听到你,都是大风起,每次看到你,却又惊雷起……” 众人寒暄着,贾珩在陈潇等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大步进入巡抚衙门。 从高空望去,前后几重庭院的巡抚衙门官署,廊檐下灯笼明亮,身后下了马的两队缇骑,着飞鱼服,配绣春刀,两行火把依次而入,明煌如龙。 厅堂之中,众人落座品茗。 烛火摇曳了下,映照着一张带着唏嘘感慨的面容,史鼎喟叹道:“子钰,京中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南安王爷他们太过贪功冒进了,十万大军,六万京营精锐,就这样葬身在西北蛮荒之地,我大汉有一二十年都没有这样的大败了,令人痛心疾首啊。”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南安、柳芳等人急于立功,这才中了敌寇的诱敌深入之计,的确让人心痛,六万京营精锐,都是我昔日精心操演的骁果之士。” 他在路上已经收到南安大败的消息,而且见到了天使拿着传召他即刻回京的圣旨。 说实话,纵然知道是他一人之捷音,可心头却无多少喜悦。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一件事儿,如何在照顾到天子自尊的前提下,怎么安慰天子那颗受伤的心灵? 经此一战,天子只怕肠子都悔青了,但心头的羞臊可能导致猜疑敏感,心性大变。 史鼎目带征询之色,说道:“子钰,如今西北局势一团乱麻,你如何应对?” “如按我之意,西北方面,先守上半年,等江南诸事料定,再领兵征西。”贾珩沉吟片刻,朗声道。 这也是他先前和潇潇定好的安排,但稳妥归稳妥,会让以后的平虏之事变得艰难。 史鼎颔首数据哦道:“这样也好,如今朝廷刚刚吃了一场大败仗,如果算上西宁边军那一场,已经是两场败仗了,不说军心士气,就是在钱粮上也受不了。” 贾珩说道:“如是实在没有办法,再与青海虏寇打上一场,也不是不能。” 史鼎心头一惊,说道:“这……还要打?” 贾珩道:“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再打一场,西北的和硕特蒙古与辽东的东虏勾结至深,如果不能趁其势力弱小之时剪灭,西北的肘腋之患,将为心腹大患。” 这是他一路上思量来回过的,是究竟等解决江南之事料定后,再行扫平青海,还是直接再次发兵青海,打赢这场艰苦卓绝的战事。 主要是江南新政可能又要波折不断了,原本借一场平安州大捷,减轻新政推行的阻力,如今已为南安郡王给破坏殆尽。 史鼎默然片刻,道:“子钰,我倒不怀疑你的用兵之能,只是此事还当慎重啊,如果加上西宁边军,我大汉已经连败两场了,也该休养生息才是。” 这不说再败一场,就是说大战迭起,国力是否支撑的住? 如此穷兵黩武,如是战局僵持,何以计之? 再说军心士气,西北边军与京营大军连番大败,还能再打一场吗? “明年再行发兵,也不是不行,只是那时西北与辽东可能相约进兵,局面更为棘手。”贾珩徐徐说着,目光幽沉,道:“而且今年是和硕特蒙古可汗进兵藏地之时,一旦扫平藏地,主力回返青海,西北边患想要扫平,几无可能。” 根据平行时空的历史,现在就是个窗口期,等和硕特蒙古将藏地收入囊中,那时就是和硕特汗国,再与辽东的鞑清联合。 彼时,和硕特蒙古在西北东扩,清军自宣大进兵,两方割据势力,遥相呼应,双鬼拍门。 陈汉说不得都得迁都,以暂避锋芒。 “是啊,这里还有女真人的身影,那女真的郡王尚在西北。”史鼎也眉头紧皱,心头发愁。 贾珩道:“我先回朝廷,看看情况吧。” 其实,纵然发兵再征青海,他也不是没有胜算,这是建立在大汉国力碾压西北一隅上的绝对优势上的。 就是大汉可以经受一小一大两次失败,但青海蒙古一次失败都经受不住。 他在一路上,都在苦苦思索如何扫平青海蒙古,如何反败为胜。 如果崇平帝想立刻找回场子…… 他其实可以再次领兵征讨西北青海,这一次不能再谋求收复海晏等城,谋求与敌决战,而是给青海蒙古诸部不停放血,歼灭其有生力量。 从最机密的情报分析来看,固始汗领兵去了藏地远征,目前还在藏地进兵,青海蒙古留存的总兵力应该在八万左右,这是全民皆兵之下,集合了青海所有蒙古青壮的人数,剩下的都是一些放牧的老弱。 要知道,青海蒙古连续发动两场战事也到了师老兵疲之时,需要解散青壮回青海湖,不能一直打着只有消耗,没有补充的战事,除非拿下西宁府。 而他发京营铁骑五万,合西宁之骑大约有着六七万人,再征青海,分兵四略。 这是一次用骑兵制敌的策略,不再谋求一地一城之得失,以精骑轮换奔袭,分兵捣其巢穴,奉行烧杀掳掠之策。 而对骑兵的使用,非他与京营猛将谢再义二人亲领不可。 此外还有一个关键的帮手,察哈尔蒙古的精骑! 该部正在向朝中提出回察哈尔蒙古故地放牧,待他回去之后,可以得其精骑一两万。 此部应该熟悉青海蒙古的习性,有其以夷制夷,可以实现对青海蒙古诸部的有效打击,至于地理,西宁府也是久征青海。 当然,如果崇平帝不急着找回场子,已经为一场大败惶惧…… 应该不会,这一次正确选项放在天子眼前,他不可能装没看到,心存疑虑倒是真的。 大概估算一下时间,在一两个月就能收得其效,因为这是陈汉换装游牧草原,不再谋求四平八稳的排兵布阵,而是骑军与骑军的较量。 火铳、弓弩这等装备,陈汉更是优于青海蒙古诸部的,再说有察哈尔蒙古助阵。 如此一来,胜算已经很大很大了。 而且杜绝了岳讬等人继续再玩阴谋的可能。 这一路而来,通过搜集各种战报,他大致摸清了岳讬的套路,海晏、湟源两城已经为岳讬或者杂胡诸羌渗透。 可以说两座城都是陷阱,进去之前,必须先除奸。 如他接手之后,迅速打赢这一仗,那回来之后,朝中地位差不多就是播州会议以后的李润石。 但江南新政暂且搁置,问题刚刚遭逢大败,新政想要铺开也不太容易。 还有朝中文臣可能经此一败,再加上连番大战,穷兵黩武,多半生出议和之心。 所以到京中还要顺势而为。 史鼎道:“既是这样,那就等京中诸位朝臣议过以后了。” 不过以他估计,以这次南安战败之后的情况来看,再次出兵受到的朝廷阻力不小。 如果子钰再次力排众议,这场仗就不能败,否则会遭反噬。 当然放在明年,同样不能败。 南安与柳芳、金孝昱等人,真是一下子将青海蒙古的兵事变得困难了许多。 贾珩点了点头,旋即看向一旁的宋暄,问道:“宋国舅,未知皇后娘娘现在何处?” 他此行过来,还是作为锦衣都督来接宋皇后去江南的。 宋暄这时才开口道:“娘娘在开封府的行宫下榻。” 贾珩道:“我等下就去拜访。” 嗯,一段时间未见,也不知宋皇后怎么样了,胖了没有? 说着,也没有再多耽搁,与宋暄离了巡抚衙门,前往开封府的行宫拜访宋皇后。 第一千零六十章 贾珩:宋皇后这是忍不住了…… 开封府东北角,行宫之中—— 这座行宫说来还是当年太上皇下江南时修建而来,是在原王府的基础上修建而成,宫殿比起洛阳来,倒未有那般轩峻、奢丽,比之一般的公侯之府倒是强上许多。 宋皇后歪靠在一方铺就着毛毯的软榻上,一只绵软、白腻的小手托着下巴,因为天气有些热,刚刚沐浴过后,两只如竹笋的玉足未穿袜子,在灯火映照下,洁白莹莹。 如云秀髻下,雪肤玉颜上蒙起一丝讶异,惊喜道:“卫国公进城了?” 女官道:“报信的人说,这会儿在巡抚衙门呢。” 宋皇后歪靠在床榻上,那葱郁云髻下,丰美、妍丽的脸蛋儿上现出幽幽之色,叹道:“不想,就这段时间,京中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女官低声道:“娘娘,卫国公来了。” 宋皇后闻言,起得身来,如两轮盈月颤颤巍巍,耳垂上翡翠耳环轻轻摇晃不停,鬓发之上金钗摇动,熠熠流光,两只如嫩藕的玉足穿进刺绣着凤凰图案的绣花鞋中。 不大一会儿,贾珩在宋暄的引领下,步入殿中,快行几步,朝着那容颜丰美的丽人行了一礼,清朗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皇后看向那身形秀立挺拔的蟒服少年,玉颜之上现出惊讶之色,道:“子钰来了?” 也说不出什么感觉,此刻异地重逢,似是没有了宫禁森严的束缚,丽人只觉心态都轻松了许多。 陈潇在一众锦衣府卫中看向那艳冶、妖媚的丽人,秀眉蹙了蹙,目光渐渐冰寒,心底生出阵阵厌恶。 妖后! 贾珩抬眸看向那雍美、丰艳的丽人,说道:“娘娘,一向可好?” 怪不得宫中时常说宋皇后为雪美人,此刻盛装华服,云髻巍峨,真如一株娇艳欲滴的牡丹花。 其实,因为受制于以往的场景,贾珩很少打量过宋皇后,此刻倒有了许多空闲。 宋皇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宫一切都好,神京城中发生的事儿,本宫听说了,西北那边儿吃了败仗。” 此刻丽人长吁短叹,轻声细语,雍容气度散去一些,倒有几许邻家大姐姐的气韵。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道:“圣上已经紧急召我回去。” 宋暄道:“娘娘,此地非说话之所,殿中叙话吧。” 宋皇后闻言,似也反应过来,低声道:“子钰,先到宫里叙话。” 贾珩说着,与宋皇后进入殿宇之中,落座下来。 宋皇后一剪秋水明瞳似是扑闪了下,问道:“子钰,南安这次大败对朝廷可有什么不利影响?” 贾珩道:“十万大军一战覆灭西北,堪称国殇,和硕特蒙古与女真联盟之势愈发明显,如果不平定西北,西北与辽东可能遥相呼应,共犯中原,我大汉两面受敌,难免顾此失彼。” 宋皇后秀眉蹙起,明媚玉容上现出关切之色,说道:“子钰,你是怎么看的?” 她算是看出来,南安等人就不能用,还是子钰。 贾珩道:“还是要回京看看陛下的想法,现在朝堂上是战是和,还得尽早拿出一个章程来。” 宋皇后默然片刻,问道:“咸宁她和婵月两姐妹在金陵怎么样?” 贾珩道:“在金陵都挺好的。” 宋皇后低声道:“子钰,本宫的意思是随你一同返回京城,但陛下前不久又派了天使,让本宫径直南下去杭州,本宫也不知陛下在神京龙体如何,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丽人说完,弯弯秀眉之下,美眸凝睇,一张丰艳动人的脸蛋儿见着怅然、悲戚之色。 贾珩沉吟片刻,轻声道:“圣上那边儿,娘娘按说也该回去一趟才是,如果确定没有事儿,再南下不迟,另外再派人去杭州府打探消息,看看杭州府那边儿的情况。” 宋暄默然了下,说道:“子钰,宫里的口谕说,容妃娘娘在宫中伺候着,说让娘娘南下。” 其实他未能南下回去,也颇为憾事,好在兄长那边儿已经先一步回了杭州府。 贾珩道:“娘娘此刻还在开封府城,离神京城其实近一些,先回去看过圣上,值此国事艰难之时,娘娘为六宫之主,应该与圣上在一块儿的。” 宋皇后对上那一双沉静如渊的眸子,心头微动了下,螓首点了点,说道:“子钰所言甚是,本宫原也是这般想的,只是陛下派了天使过来。” 这个时候,她是应该去陪陪陛下才是,真的万一有什么不测之事,她在神京城也好一些。 丽人解决了心头的纠结之事,那张妍丽、娇媚的玉容,神色明显好了许多,纤声道:“子钰,江南那边儿新政推行的如何了?” 贾珩轻声说道:“还算顺当,只是偏偏出了西北这档子事儿,事情又起了一些变化。” 宋皇后感慨说道:“是啊,这样的大败,于朝廷,于陛下而言都是不可承受之痛。” 抬眸看向那少年,心底也有些唏嘘感慨。 南安家领兵就吃了败仗,还是子钰领兵,才能无往不利,可陛下偏偏听信了南安等人的鬼话,没有信重着眼前的蟒服少年。 “子钰,你这一路风尘仆仆,吃晚饭了没?”宋皇后轻声说着,看向那少年脸上的倦色。 贾珩道:“正说等会儿去吃点。” 宋皇后吩咐女官道:“让御膳房做一些吃食过来。” “是。”那女官低声应了一句,转身去了。 宋皇后螓首抬起,抬眸看向宋暄,轻声道:“时间也不早了,四弟也赶紧回去歇着吧。”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盅之中的茶汤涟漪轻轻晃动了下。 他自然不会认为这是在给他一亲芳泽的机会,多半是想问他天子身后之事。 “那臣弟告退。”宋暄拱手一礼,告辞离去。 情知只怕两人还有一些话私下去说。 至于别的,没有人往那一层联想,不仅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还因为贾珩几乎与魏王同龄,这年龄差着一轮。 如是联想,也是两人会不会搞什么夺嫡的阴谋。 待宋暄离去,贾珩放下茶盅,凝眸看向那丽人,欲言又止道:“娘娘。” 宋皇后嫣然一笑,问道:“子钰,这次咸宁怎么没有与你一同回来?” 贾珩道:“这一路风餐露宿,就没有唤着咸宁。” 宋皇后点了点头,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好端端出了这么一桩事儿,虽说陛下说他并无大碍,但本宫知道西北打了败仗,只怕这会儿也不好受。” 贾珩道:“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忧,圣上他洪福齐天,定然是能遇难呈祥的。” 宋皇后轻声说道:“子钰,这次回去,朝廷还要出兵吗?” 贾珩想了想,说道:“此事,终究要等见过陛下之后了。” 急切之下,他也不好与宋皇后多说其他。 幸在这时,几个女官端上了各式菜肴,轻声道:“娘娘,饭菜备好了。” 宋皇后温声说道:“子钰这一路奔波辛苦,先用饭吧。” 贾珩起身,拱手道:“谢谢娘娘。” 说着,洗了洗手,坐在一方漆木几案上开始用着饭菜。 忽而伴随着一阵香风扑鼻而来,衣衫华美的丽人竟坐在对面,轻声说道:“子钰,你那三国话本,本宫赶路过来,也拿着瞧了瞧,兵家谋略写了不少,怪不得然儿他时常提及,读三国话本,开卷有益。” 那三国话本既然能写的计谋百出,想来小狐狸也有那般机谋。 可以说这一路上,宋皇后已是彻底为贾珩的如椽大笔折服。 贾珩道:“都是一些小说家之言,不值方家一哂。” 怎么感觉宋皇后在没话找话? 连忙压下心湖中荡漾而起的圈圈涟漪,贾珩岔开话题问道:“怎么不见梁王?” 宋皇后抬眸看向那面容清隽,剑眉朗目的少年,低声说道:“本宫让他在洛阳多待两天。” 贾珩拿起筷子用着,这支开了孩子,想要做什么? 当然宋皇后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其他关系。 宋皇后凝眸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当初,咸宁与你还未成婚,咸宁她母妃还不答应呢,不想这一晃都两年了。” 贾珩放下筷子,拿着手帕擦了擦嘴,目光凝视向丽人,问道:“皇后娘娘,如是有话不妨直言。” 这又在点他呢,让他因咸宁与婵月的事儿,念着自己的好。 宋皇后向女官使了个眼色,女官与嬷嬷纷纷退去,一时间殿中仅仅剩下两人,不过门扉大开,正大光明。 宋皇后弯弯细眉之下,凤眸凝睇,秋波盈盈恍若倒映着烛火,柔声问道:“子钰以为然儿如何?” 她必须探探这小狐狸的口风。 贾珩颔首说道:“娘娘,魏王者,大才也。” 宋皇后:“???” 什么意思?是看好然儿的意思? 贾珩看向容色雍美、丰艳的丽人,只觉阵阵腌入味的媚肉之香氤氲浮动而来,故作诧异道:“皇后娘娘究竟想问什么?” 宋皇后凤眸闪过一抹光芒,忍不住说道:“本宫想问什么,子钰不会不知吧?” 贾珩面色微顿,一时默然。 宋皇后这是忍不住了,图穷匕见? 见那少年默然不语,宋皇后轻声说道:“子钰,本宫为天下至尊至贵的皇后,母仪天下,有些事情也是合情合理的。” 这次她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嗯,当然也不能太过直白。 贾珩道:“皇后娘娘,如日中天,有些事思虑的太早了。” 宋皇后粉唇翕动了下,却没有接这话。 因为这话藏着陷阱,如果宋皇后一旦说出口,就落了把柄。 宋皇后看向那面色淡然的少年,心头不由生出几许恼怒,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不易捕捉的娇俏,说道:“子钰,早些定下来,也有利于社稷安宁吧。” “但青史之上,早立者往往早废,如秦时扶苏,汉时刘据,隋时杨勇,唐时隐太子建成,贞观年间之李承乾,武唐时李弘,宋时……”贾珩看向那玉颜丰媚的丽人,故意沉吟了下。 宋皇后眸光流波,忍不住问道:“宋时怎么了?” 贾珩道:“宋时好像没有。” 宋皇后:“……” 你当本宫不读书吗?还宋时好像没有…… 贾珩面色淡然,徐徐说道:“娘娘,远的不说,就说近的,纵是隆治一朝,娘娘不会不知吧。” 宋皇后闻言,玉容变幻了下,檀口微张,饱满莹润的樱唇好似桃花花瓣,让人忍不住……想要噙住,细细品尝。 贾珩目光深深,连忙压了压目光,却为那两轮明月晃了一下,目光趔趄了下,半晌都没有爬起来,连忙躲开一旁。 宋皇后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痴迷目光,柳眉挑了挑,目光惊怒交加,心头更是羞怒,那攥着的帕子紧了几分。 这个小狐狸,色胆包天,刚刚又偷看她。 宋皇后道:“本宫知道你的意思,只是……真的到了那时,乾坤未定,本宫当如何自处?” 贾珩道:“娘娘是聪明人,只要不犯错就能安若磐石,稍安勿躁。” 宋皇后闻言,那张梨腮胜雪的脸蛋儿红晕浅浅,抿了抿粉唇,道:“子钰,论亲疏远近而言,咸宁与容妃和魏王还要近一些……” 总不能新娘迎进房,媒人扔过墙。 贾珩灼灼目光直视着丽人,坚定说道:“大汉社稷之中,并无亲疏远近,悉由圣上做主。” 宋皇后闻言,芳心微颤,垂将下来一丛眸光,不知为何,竟觉得那目光锐利如剑。 不是,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当局者迷啊。” 宋皇后听到这叹息之声,又转而变得好奇几分。 贾珩道:“上次就与娘娘说过,娘娘何苦再忧心此事。” 宋皇后嗔怒道:“你说的轻巧。” 许是没有了束缚,丽人轻嗔薄怒,倒是让贾珩心头一悸,不敢多看。 宋皇后旋即,问道:“婵月和咸宁新婚以后,你们最近怎么样?” 贾珩瞟了一眼左右,见殿中并无旁人,低声道:“娘娘,说这些不合适吧,毕竟是小儿辈的床帏之事。” 说到最后,声音细弱,恰恰两人能够听到的程度。 总不能与宋皇后说通过捆绑加插入法解答排列组合问题。 宋皇后:“……” 好你个贾子钰,你竟敢调戏本宫,本宫是问你这个吗?本宫问你们小三口平常日子过得如何? 见着丽人眉眼羞愤莫名,贾珩也反应过来,连忙道:“娘娘,咸宁与婵月她们两个亲如姐妹,我到南省有时候也忙一些,但也时常在一块儿说话。” 宋皇后定了定心神,说道:“她们从小一起长大,说来,容妃是要给她,另挑好郎君的,当初高家的那个老三,不是对咸宁念念不忘的。” 其实,还是在隐隐提醒贾珩,你能兼祧帝女和宗室之女,不能忘了我这个恩人。 贾珩面色微怔,凝眸看向丽人,轻声问道:“娘娘,宋公在杭州如何?” 宋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病情倒是稳定下来,但谁也说不了。” 贾珩默然片刻,道:“宋公也是有大功于社稷的。” 宋皇后凝眸看向那少年,静待下文。 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那丽人,轻声道:“为大汉培养了一位贤后。” 宋皇后:“……” 丽人玉颊浮起浅浅红晕,芳心砰砰直跳了下,凤眸秋波盈盈,嗔恼道:“你就是这般花言巧语哄骗咸宁的吧?” 话一出口,宋皇后芳心一惊,脸颊微烫,天啊,她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难道她还能被子钰哄骗吗?不是,这小狐狸突然这般嘴甜,夸她做什么? 贾珩抬眸看向玉容嫣然明媚的丽人,笑了笑道:“娘娘贤名,满朝文武,谁人不知?” 宋皇后低声道:“可纵然如此,也不见……” 丽人说半截留半截,但已自信对面的蟒服少年能够听得懂。 贾珩捕捉到那丽人蹙紧秀眉间笼着的一丝怅然之色,轻声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娘娘不可太过执着了。” 宋皇后眸光盈盈地看向少年,道:“子钰,这些我都知道。” 眼前少年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何不帮她?咸宁和婵月多好的姑娘,她都成全了他,帮帮她怎么了? 真让楚王那个无母的天煞孤星坐上那位置,他能有现在过得滋润? 贾珩看向丽人美眸汇总渐渐浮起一抹幽怨,说道:“天色不早了,娘娘,你也早些歇息吧。”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虽然外间女官都在廊檐下候着,闲言碎语的可能已经降到最低,但他也得避避嫌。 总不能真的问着……娘娘今宵愿与我同床共枕否? 宋皇后道:“那子钰回去吧,本宫也不好留你了,明天一同回京。” 贾珩起得身来,朝着丽人拱手告辞。 说着,出了宫殿。 陈潇以及一众锦衣府卫默默跟上,来到驿馆,轩敞布置中灯火橘黄,柔和如水。 进入厢房之中,陈潇清声道:“说了什么?” 贾珩握住丽人的纤纤素手,在床榻上落座下来,道:“天子东宫久悬无主,她有些着急了。” 陈潇眸光闪了闪,讥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趁机要挟淫乐?” 贾珩面色一怔,道:“要挟什么?我什么时候要挟过?你真是越来越胡说八道了。” 哪怕是甄晴,也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从潇潇成为肉垫子以后,是越来越对他说笑了。 陈潇冷哼一声,道:“如果是胡说八道,咸宁也不会这般提防你。” 其实,如果让他与那妖后在一块儿,也算是报复那位了。 只是,这等事太过凶险,也有些……卑鄙了。 贾珩抱着丽人,道:“咸宁那是胡闹。” 陈潇道:“无风不起浪。” 还未说完,却被那少年紧紧搂在怀里,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潇郡主,时间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还没洗澡呢,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陈潇拍了拍贾珩的手,嗔怒道:“一天天就不能正经一点儿。” 贾珩道:“那正好,我让锦衣府卫准备热水。” “你不用去吩咐了,我刚才已经让人去办了。”陈潇修丽双眉之下,狭长清眸闪烁了下,端详着那少年。 贾珩道:“看我做什么?” “我看你是别人点的火,找我来灭吧?”陈潇冷哼一声,清冷目光紧紧盯着那少年的面容,幽声道。 贾珩:“……” 这是从何说起,这两人完全就不像好吧。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卫国公回京了! 驿馆,厢房之中 橘黄灯火明亮煌煌,将两道相拥而立的人影映照在窗扉上,一英武,一苗秀,恍若神仙中人。 陈潇起得身来,窈窕柔软的身段儿浮凸有致,轻轻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清冷玉颜上现出疑惑之色,问道:“你先前与史鼎所言,待到京城,还能发兵青海?” 贾珩想了想,说道:“其实再打一场,对大汉难在一时,但如果能打胜此仗,整体还是比较划算的。” 陈潇清眸闪烁了下,说道:“这样也好,两相对比,到时候朝野文武势必对你更为钦敬。” 有些事儿拖得久了,可能效果就要减弱一些,报仇不过夜。 贾珩道:“倒不是这个原因,现在时机正是千载难逢,和硕特蒙古的可汗固始汗,此刻正在远征藏地。” 过了一会儿,贾珩的锦衣亲卫统领李述进入厅堂,温声说道:“都督,热水已经备好了。” 贾珩放下茶盅,走到近前,对李述说道:“你下去吧。” 待锦衣府卫离了厢房,贾珩近前,双手环住陈潇的腰肢,轻声说道:“潇潇,咱们也洗过澡,早些睡觉吧。” 他与潇潇也是拜堂成亲过的,正儿八经的合法夫妻。 陈潇玉容娇羞难掩,清眸目光中现出一丝嗔恼,声音如冰雪融化,清冷明净:“你今个儿别碰我。” 贾珩道:“……” 怎么,亲戚来了? 贾珩低声说道:“这一路上马不停蹄,咱们也没时间在一块儿亲热,今个儿正好有时间。” 陈潇横了贾珩一眼,冷笑涟涟,弧度明媚的嘴角浮起一丝讥诮,说道:“谁放的火,你找谁灭去。” “现在是新火,自是你过来灭。”贾珩凑在丽人耳畔低声说道。 终究按捺不住贾珩在耳畔的央求,少女晶莹明眸嗔白了一眼少年,随着贾珩去了里厢。 夫妻二人在浴桶中平静无波地洗了个澡,换上一袭轻薄的丝织衣裳,返回床榻之上,准备歇息。 陈潇转过脸去,目光清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柔声说道:“明天咱们就发,怎么回去,是坐船还是骑马?” 贾珩想了想,道:“还是骑快马过去吧,我猜京中这会儿应该等急了。” 宋皇后坐船折返,其实还要慢上一些,但他不可能随着宋皇后一同返京。 贾珩忽而想起一事,拉过陈潇,问道:“潇潇,你说她刚才应该没有认出你吧。” “她刚才眼里那会儿只有你,如何认出我来?”陈潇那张清冷玉颜之上,如玫瑰的红晕微微浮起,连忙按住那拨草寻隙的手,轻哼一声,讥诮说道。 贾珩道:“你又胡说八道。” 不过,刚才宋皇后的确是将心神投放在他身上,目不转睛,但更多还是想要迫使他能有所让步。 …… …… 行宫之内,布置奢丽、庄严的宫殿之中,鹤形宫灯,烛火明亮煌煌,将珠光宝气的宝殿映照的熠熠生辉。 宋皇后躺在一方朱红帷幔四及于地的床榻上,桃腮柳眉的脸蛋儿,在灯火映照下艳媚动人,柳叶细眉之下,那双莹莹如水的美眸,定定看向几案上的烛火静静出神。 小狐狸对支持然儿为东宫的事儿是一直不吐口,但方才的谈话也不是没有用处,起码让那少年知道她的心思。 下次再说,他就不敢给她打马虎眼了。 “娘娘,夜了。”女官近前,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温水,对宋皇后低声道。 宋皇后这会儿也觉得困乏,伸出纤纤素手捂住嘴,打了个呵欠,轻声说道:“嗯,歇着吧。” 待宫女帮着丽人洗了脚,宋皇后静静躺在床榻上,一时间,心思难免又浮想联翩。 陛下真是沉得住气,这次吐血晕厥之后,龙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国本不立,列祖列宗的祖宗基业怎么办? 让然儿立为东宫又怎么了? 这么多年的夫妻感情,她和妹妹为陛下生了三儿一女,何其薄待宋家? 丽人只觉心头生出一股幽怨,转而思及那位少年。 经过西北大败,陛下对子钰势必更为器重,只怕是言听计从,如果子钰说然儿英睿天成,有人君气象,想来陛下也会慎重考虑的吧。 翌日,天光大亮,东方晨曦照耀在庭院中,贾珩看向身旁躺着的少女,睡梦中的陈潇气质宁静、清冷,脸蛋儿白腻微红,幽清、绝艳的眉眼,似乎残留着昨日欢好之后的动人绮韵。 贾珩轻轻起得身来,拨开缠绕着自己的藕臂和纤细笔直,耳畔响起一声“嘤咛”。 陈潇猛地睁开眼眸,明丽玉颊上浮起一丝羞恼,道:“什么时辰了?” 贾珩轻声说道:“辰时了,快些起来,咱们一块儿走吧。” 陈潇轻轻应了一声,刚刚起身,感受到身子的不适,嗔怒地看了一眼贾珩,说道:“真不和那皇后一块儿走?”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早点儿回去,宫里估计这会儿都等急了。” 说着,起得身来,穿上鞋袜。 身后的陈潇也窸窸窣窣穿将起来,转眸看向身后如同水洗出来的床单,暗暗啐了一口,卷将起来。 贾珩诧异道:“你带那做什么?” 陈潇羞愤道:“要你管。” 这人真是混蛋啊,作践人有一套的。 贾珩瞥了一眼床单,面上也有几许古怪。 嗯,昨晚也把了潇潇一次。 也不知是不是唤醒了沉睡于浅层的幼时记忆,潇潇也无边落木潇潇下,失禁长江滚滚来。 贾珩定了定心神,出了里厢,唤上锦衣府卫李述准备了一盆温水,开始洗漱起来。 “都督,皇后娘娘派了内监过来,唤您过去用早膳。”李述低声说道。 相比贾珩,宋皇后起来的还要早上一些,大清早儿就吩咐人准备舟船,打算用过早饭之后就登船前往神京。 贾珩面色顿了顿,定了定心神,说道:“就说我已经骑快马出发了。” 宋皇后邀请他一块儿吃早饭?怎么听着都有一股不寻常的意味,还是避一避吧。 嗯,熬鹰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 …… 神京城,宫苑,福宁宫 天穹之上,几乎是一片灰蒙蒙的,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殿宇的琉璃瓦上和玉阶上,崇平帝坐在一张太师椅子上,眺望着殿外的厚厚雨幕出神。 这几天的休养,让这位中年帝王的气色看着好了一些,但凹陷的脸颊,萎靡的眼神,似乎昭示着气血亏空的厉害。 “戴权,卫国公到哪儿了?”崇平帝忽而问道。 戴权躬身近前,低声道:“陛下,按照时间,卫国公也该到了,奴婢再派宫人去城外打探打探?” “去吧。”崇平帝目光出神,看向天穹,不由叹了一口气。 子钰再不回来,这大汉的天是…晴不了了。 端容贵妃一身蓝色裙裳,行至近前,看向那面色颓然的中年帝王,端过一碗稀粥,道:“陛下,这是太医院开的补益气血的药粥,陛下服用吧。”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端过粥碗,说道:“这几天听着太后的懿旨,没有去内书房,” 为了防止崇平帝再去内书房勤政,冯太后索性就下了懿旨给崇平帝的宫人以及端容贵妃,谁让崇平帝再去内书房,她就重重惩治谁。 端容贵妃道:“陛下,国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不能急的。” 崇平帝道:“是啊,但青海那边儿的求援奏疏,这几天应是雪片一般递送过来吧。” 他的身子的确不适宜再废寝忘食,但也不能不管。 端容贵妃道:“陛下,子钰在这两天也就回来了吧,有他在,这些没什么的,他什么时候让陛下失望过?” 这几天,这位容妃娘娘类似的话,不知说了多少遍,安慰着崇平帝。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还不一样,我大汉已经连败两场了,虽然朕没有看奏疏,但也知道朝中这几天定是沸反盈天,议和之声四起了。” 连续吃了一小一大两场败仗,大汉群臣早就对西北战事生出一些恐惧。 “现在就是等子钰回来,朕要听听他的看法。”崇平帝面色微顿,轻声道:“西北一败,江南的新政会不会受到影响?” 现在越想是越觉得当初自己是自作聪明,为何要派子钰去江南,南安去西北,原本借着平安州大捷而推行的新政,前途再次黯淡下来。 端容贵妃清眸忧色密布,抿了抿粉唇,柔声说道:“陛下,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 崇平帝低声说道:“国事艰难,朕如何不忧心?” 就在这时,戴权一脸喜色地从殿外跑来,禀告道:“陛下,陛下,卫国公回京了。” “什么?”崇平帝放下手中的粥碗,惊声说道。 戴权轻轻应了一声,面上见着一丝讶异。 此刻的神京城,轩敞的官道上,数百缇骑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扬鞭往来,策马奔腾。 官道上荡起半人高的泥水,向着两侧乌青郁郁的深深蒿草溅去。 贾珩与陈潇进入巍峨的神京城,此刻街道上行人稀少,而一股股雨水将青石板洗刷的一尘不染。 “哒哒……” 马蹄声碎,引来一些酒肆中食客争相张望,心头就是惊讶。 而随着城门校尉处传来的消息,整个神京城都在为之轰动。 卫国公回京了! “咱们这会儿先去哪儿?”陈潇勒着马缰绳,控制着速度,问着一旁的少年,轻声说道。 贾珩面色沉静,道:“你领人去锦衣府,我从安顺门进宫。” 这时候,崇平帝只怕都快要等急了。 此刻,随着时间过去,贾珩回京的消息,则迅速在京城中扩散开来。 汉廷的文武群臣也不由生出轻快之念,卫国公终于回来了。 不管有多少成见,现在的西北局势离不得卫国公来拿主意。 宫苑,福宁宫 贾珩自安顺门进宫,在内监的引领下,在朱红宫墙高立的一条甬道上向后宫而去,此刻斗笠蓑衣下的蟒服,也渐渐为雨水湿透。 快行几步,进入殿中,立身在廊檐下。 这时,端容贵妃已经在几位女官的簇拥下迎着,以丈母娘看女婿的目光,道:“子钰,回来了。” 贾珩刚刚放下斗笠,解开蓑衣,道:“见过容妃娘娘。” 端容贵妃清冷的目光柔和几分,说道:“子钰,这一路辛苦了。” 说着,拿过手帕,递将过去,说道:“擦擦这脸上的雨水,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 “娘娘,我没事儿。”贾珩并未接过帕子,而是问道:“圣上呢?” “这会儿还在宫里。”端容贵妃纤声说道。 贾珩整容敛色,快步向着殿中而去。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珩拱手一礼,向着那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的中年帝王拜见道。 此刻,崇平帝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一路冒雨而来的少年,面色激动,声音中似乎有着魂牵梦萦的呢喃,说道:“子钰,你来了。” 贾珩心头一跳,快行几步,近前而去,说道:“父皇,朝廷在西北的事儿,儿臣已经知道了。”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苍声道:“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六万京营骁果,我大汉为之伤筋动骨啊。” 贾珩道:“父皇,国事唯艰,父皇龙体要紧。” 这会儿决然不能流露出半分自得之意。 崇平帝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少年,说道:“如今朝堂是战是和,子钰你是什么主张?” 这时,端容贵妃也从不远处过来,清丽玉颜见着一丝轻快,说道:“子钰,和陛下说说你的看法。” 贾珩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中年帝王,问道:“父皇还想打一场吗?” 崇平帝道:“朕…朕,如今国事艰难,京营大败于西北,岂能再打一场?”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自然想打赢过来,一举荡平青海蒙古,但现在还有机会吗? 念及此处,不由将目光投向那少年,说道:“如果父皇想打,那就还可再战。” 崇平帝:“……” 默然片刻,说道:“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如今朝廷经不起折腾了。” 贾珩朗声道:“西北边军先败,京营大军后败,诚然,我大汉是败了两场,但京营尚有一战之力。” 崇平帝心头砰砰直跳,目光盯着那少年,声音愈发沙哑了几分,说道:“子钰,你有多少胜算。” “兵事凶险,事关军国大事,谁也不敢说十成十的把握。”贾珩面色默然,说道:“儿臣这是一种担忧。” “担忧?”崇平帝皱了皱眉,凝声问道。 贾珩道:“女真这次派了一位郡王前往青海蒙古,与和硕特蒙古暗通款曲,甚至诱兵之计,葬送我征西大军,经此一事,两国联系势必更为密切,女真刚刚新败,不可能再兴兵来犯,等我大汉休养生息完毕,将要面对西北与辽东的双面夹攻,那时候局势更为艰难。” 崇平帝默然片刻,沉吟道:“子钰所言甚是,女真这次就是打着在西北生事,吸引我大汉目光的主意。” 端容贵妃听着两人叙话,也渐渐松了一口气。 子钰果然是有办法的。 崇平帝又忍不住问道:“此仗可有胜算,京营…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那红夷大炮……” 这几天,他让戴权派人偷偷打听,京中有人说南安此败是因为没有携带红夷大炮,可红夷大炮携带不便,也不好深入敌境吧。 其实,这种说法是南安太妃在受到冯太后训斥以后,与柳芳之母孙氏等人商议过的避重就轻说辞,目的是洗清南安身上的嫌疑。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崇平帝:子钰要是他的儿子,该有多好…… 宫苑,福宁宫 殿宇之外,风雨不停,淅淅沥沥的雨水拍打檐瓦,雨幕千丝万线,而殿中气氛静谧。 迎着那中年帝王的目光,贾珩朗声说道:“父皇,儿臣这次只抽调骑军,此外就是察哈尔蒙古的精骑,随军出征,这样大概调用六七万精骑,京营仍可留足兵马十万余众拱卫京师,至于红夷大炮,如今尚在南方海师战船之上装备,往来携带也不便,而且此次也用不上。” 既然是以精骑分路捣寇虏之巢穴,笨重的红夷大炮携带起来就不便,当然骑军会带上燧发枪,作为突击。 崇平帝心头振奋之余,心底又有一股忐忑生出,说道:“子钰,此举可是深思熟虑而过?” 既是察哈尔蒙古精骑,又是留足兵马拱卫京师,看来子钰是充分考虑过的,并非一时意气之争。 贾珩道:“父皇,儿臣一路过来,都有慎重思量过此事,如果等到明年,我大汉休养生息之后,再行平定青海,女真大败之后,渐渐恢复元气,局面可能更为棘手,只是这一切,还要看父皇的心思。” 崇平帝闻言,点了点头,道:“事关重大,朕可能要思量思量才是。” 他自然是倾向于向西北用兵,但现在刚刚遭逢一场大败,满朝文武为此忧虑不已,再次兴兵攻打西北,是否会影响朝局动荡? 崇平帝定了定心神,沉吟说道:“子钰,江南新政推行的如何?” 贾珩道:“新政清丈田亩已在勋戚之列开始,两江总督衙门最近也正在抽调干吏,正在江苏全省推行新政,但经西北兵败一事,想来还会再有波折。” 崇平帝面色阴沉几分,说道:“如今朝廷正是诸事艰难之时,一些心存侥幸的宵小又开始阻挠新政。” 如果西北举兵大胜,江南新政早就顺利推行了,但南安一朝大败,新政无疑也被蒙上了更多的阴影。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父皇所言甚是,还是以兵事之胜助力政事才是当紧。” 崇平帝凝眸看向那少年,目光温和几分,问道:“你这一路舟车劳顿,容妃,让御膳房准备一些膳食,朕与子钰边吃边谈。” “是,陛下。”原本正在听着翁婿两人叙话的端容贵妃,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领着几个女官出了宫殿。 崇平帝温声说道:“子钰,西北那边儿,你再和朕说说,南安这次是怎么举兵大败的?” 贾珩沉吟道:“南安既然领兵前往海晏,就已经中了西北虏寇的诱兵之计,彼等先后丢弃海晏、湟源两县,目的就是促使南安与柳芳等人率兵深入青海,以便后续截断粮道,前后夹攻。” 崇平帝闻言,沉声说道:“还真是处心积虑了,如果朕当初听你之言,想来也不会有这场大败。” 这位天子说到最后半句,其实语气还是稍稍弱了一些。 因为,这相当于承认自己先前犯了错误。 贾珩道:“彼时,南安等人跃跃欲试,急于立功,而朝中文臣也多是支持彼等领兵西进,父皇心忧江南新政,又为彼等蒙蔽,这才信用南安等人,其实,纵然儿臣去江南主持新政也无妨,但凡征西主帅不是南安,也不会有此大败。” 归根结底就一句话,那就是南安郡王等人刚愎自用,天子虽然有错,但也情有可原。 而最后一句,除了南安,谁都行,更是一脚将南安踢进垃圾堆之列。 崇平帝闻言,心头剧震不已,两道瘦松眉之下的目光怔怔看向那少年,对上那真挚的眼神,心头不由生出一股莫名愧疚之意。 子钰这是…给他台阶下呢。 十万大军,一朝全军覆没,他为天子,九州万方之主,岂能那般心安理得? 如今神京城中,家家缟素,户户嚎哭,他还能文过饰非,无动于衷吗? 他…… 贾珩见崇平帝面色变幻,劝慰道:“父皇,纵是古之圣皇也非四方皆捷,如能四夷宾服,开万世太平,此败又何足道哉?” 说着,目光关切地看向崇平帝,轻声说道:“父皇还是要保重龙体才是。” 崇平帝闻言,面色重又平静下来,心头慰贴几许,轻轻叹了一口气。 贾珩转而又提及一事,说道:“儿臣回京之时,在开封府遇到皇后娘娘,娘娘闻听父皇之事,心中忧切不已,已经折道返京。” 崇平帝面色微异,温声说道:“朕不是让……” 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 梓潼也是担心他的身体,他不是胡乱折腾身子骨儿了,西北之事,全权交给子钰就是。 这时,端容贵妃在几个宫女的簇拥下,进入殿中,抬眸看向翁婿两人,轻声说道:“陛下,子钰,吃饭吧。” 崇平帝刚要起身,贾珩与一旁的戴权连忙上前,两人搀扶着崇平帝来到餐桌之后。 崇平帝抬眸看向端容贵妃,道:“容妃也坐下一同吃些饭菜吧。” 端容贵妃玉颜明丽,轻轻柔柔说道:“陛下,臣妾不饿,臣妾服侍陛下就好。” 她能明显感到,子钰回来以后,陛下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她这个女婿,没有找错。 贾珩此刻落座下来,拿起筷子,开始用着饭菜。 崇平帝抬眸看向那风尘仆仆的少年,说道:“子钰这一路紧赶慢赶,风餐露宿,真是不少辛苦。” 贾珩放下筷子,温声说道:“为社稷奔波,儿臣不觉辛苦。” 现在的天子可以说处在一种十分矛盾的心态中,看似对他的愧疚,但其实还潜藏着一丝危机。 那就是……他贾珩比天子更圣明。 他任何一个张扬的言行举止,都可能种下祸事之因。 崇平帝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子钰,你先前叙说以精骑前往西北用兵,可有详细的用兵策略?” 贾珩看了一眼左右的宫女和内监,低声道:“父皇,此为军国之秘,待私下奏对如何?” 崇平帝见此,讶异了下,旋即心头明悟,道:“子钰说的对,是朕心急了。” 端容贵妃弯弯柳眉之下,玉容含笑地说道:“陛下,子钰应该是成竹在胸了。” 崇平帝凝睇看向那面容清隽的少年,对上那湛然有神的眸子,心头也生出一股期冀。 眼前少年自领兵以来,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什么时候让他失望过? 贾珩陪着崇平帝用过午饭,崇平帝仍是不放贾珩离去,翁婿两人坐在靠着轩窗的廊檐下,看着殿外扑簌而落的雨水。 崇平帝问道:“子钰,你这次去江南推行新政,可有所见所思?”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国朝立国百年,勋戚官绅在州县地方树大根深,兼并土地,富者阡陌连田,贫者无立锥之地,江南风气奢靡,物欲横流,官吏沉沦享乐,不知北国生民之多艰,蒙边患之苦痛,亟需革除积弊,一扫沉疴。” 崇平帝闻言,面色幽远,感慨说道:“子钰直指要害。” 贾珩道:“父皇为中兴有为之君,锐意进取,不出二十载,天下太平盛世可见。” 崇平帝摇了摇头,苦笑道:“朕这个身子骨,只怕撑不住那个时候了,这几年忧劳国事,只是强撑罢了。” 贾珩连忙说道:“父皇春秋鼎盛,只要善加保养,就能很快调养过来,还望不必为国事过虑伤身,如今大汉,唯父皇有魄力,有威望举新政,除旧弊,纵然是为了大汉社稷,黎民苍生,陛下还当保重龙体才是。” 其实,天子这是潜意识的试探,他如果顺着说,那就真是……活腻了。 而那一句唯崇平帝能举新政,除旧弊,更是将天子的重要性无限凸显。 崇平帝默然片刻,却没有接话,目光望着庭院中的如帘雨幕,道:“子钰,西北这一仗,朕就托付给你了。” 贾珩道:“父皇放心,只是儿臣以为,和硕特蒙古可能会派使臣求和?” “为何?”崇平帝闻言,眉头微皱,道:“和硕特蒙古不是在西北想要犯我西宁?” 贾珩道:“和硕特蒙古可汗固始汗征讨西藏,青海和硕特蒙古的主事之人是多尔济,如果儿臣没有猜错,这次西北战事原是女真郡王岳讬煽动,如今虽然连续取得两场大胜,但西宁府城仍是安然无恙,固始汗不可能两面作战,求和只是时间问题。” 崇平帝眉头紧皱,说道:“和硕特蒙古会求和,那我朝如何应对。” 贾珩道:“等到那时,朝中文武势必有所心动,谏言父皇不再兵发西北,以休养生息为要。” 相当于他的立场始终与大汉文武群臣相悖。 其实,就在不久前,和硕特蒙古已经派出了使臣前往西宁府,向金铉转达了多尔济的意图,那就是可以和谈,并且提出了可以将南安郡王以及柳芳送回神京,换回硕讬的建议。 崇平帝目光微动,不由陷入沉默之中。 西北蒙古会和谈? 贾珩抬眸之间,凝了凝眸,轻声问道:“不知父皇那时可还信儿臣?” 廊檐之下,风雨纷飞,那蟒服少年两道浓眉之下,平静目光灼灼而视,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锐利神芒。 但只是一闪而逝,就迅速敛去锋芒,转而谦和温煦,并不让一位帝王觉得不舒服。 不远处,一袭蓝色衣裙,身形窈窕静姝的端容贵妃,正在侍奉茶水,似有所觉,螓首偏转而望,目光秋波盈盈地看向那少年。 那是一股难以言说的凝然气度,令人心折。 或者,翁婿两人隔桌而坐,而那少年剑眉之下,目光明亮,平静而温煦。 其实,某种程度上,已稍稍超越了臣子的卑微位阶,但此情此景,再加上帝婿的身份,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自然而然。 “朕不会议和!”崇平帝对上那双神采绽放的明眸,掷地有声。 他绝不妥协,有子钰在,西北一定能打赢,也必须打赢。 唯有打赢,新政才能顺顺利利的推行,才不会有西北与辽东两相联合,明年再来相犯的局面。 贾珩起得身来,朝着那中年帝王拱手相拜,声音有着斩钉截铁的坚定:“父皇放心,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 崇平帝心头剧震,凝眸看向那在斜风细雨下躬身而拜的少年,恍若一棵百折不挠的松树,不知为何,心头忽而生出一股怅然若失来。 子钰要是他的儿子,该有多好? 这九州万方…… 此念一起,天子心头猛然一跳,还未等来得及细思,耳畔忽而传来端容贵妃轻笑低语的声音,自带的清冷玉音与已为人妇的娇媚糅合在一起,有着难以言说的相得益彰,道:“陛下,用茶吧。” 然后,秋波明眸看向那少年,声音轻柔如和风细雨,说道:“子钰也用茶。” 崇平帝道:“子钰先坐下吧。” 贾珩重又落座下来,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一直与崇平帝待到夜幕降临,天穹之上一轮皎洁明月高悬中天,贾珩这才离了宫苑,向着宫外行去。 “怎么说?”陈潇骑在骏马之上,凝眸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 贾珩低声说道:“先回去吧,等这两天看看朝廷的风向。” 可以预料,关于是战是和,还要吵上一场。 不过这一次是天子站在他一旁,这次乾纲独断,而后如果获得大胜,崇平帝多少能释然了一些。 不是乾纲独断不对,而是断错了对象。 宁国府 后宅之中,灯火明亮煌煌,三个金钗布裙的丽人围坐在一方小几旁,正在小声叙话。 秦可卿一身淡黄衣裙,螓首之上以一根木簪定住,秀发披散于肩后,那张如牡丹花瓣的华艳脸蛋儿随着身子渐重,更见丰润妍美之态,此刻半躺在软榻上,正在与尤氏、尤二姐、尤三姐三人叙话。 “京里现在都在说,大爷回京了。”尤三姐柔声说道。 尤氏道:“西府的二老爷说,宫中下了圣旨急召着他回来。” 秦可卿轻轻扶着额头,似乎有些困倦,说道:“才到江南没有多久,又偏偏碰上西北的事儿。” 随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秦可卿变得愈发犯困。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进入厅堂之中,欢喜说道:“奶奶,珩大爷回来了。” 秦可卿闻言,心神一震,睁开美眸,秀美玉面上见着喜色流溢,说道:“快去看看。” 尤三姐欣喜道:“秦姐姐,我去看看。” 说着,就向屋外小跑而去,倒是让尤氏笑道:“三妹妹,给小孩儿盼着大人回来一样。” 尤二姐也笑了笑,声音轻轻柔柔说道:“在大爷眼里,妹妹可不就是小孩儿一样。” 尤氏看了一眼尤二姐,眸光闪了闪,心头微动。 自家这个二妹多半也动了心思,毕竟年龄比着三姐还要大上一岁,偏偏终身还没有定下。 不大一会儿,就见轩敞的庭院中,雨雾中迷蒙灯火照耀之下,一身形挺拔,器宇轩昂的少年撑伞而来,回廊两侧的灯笼次第远去,映照着那剑眉朗目,时明时暗的面容。 “大爷。”尤三姐近乎呢喃地唤了一声,飞快扑了过去,那张艳丽玉容上现出喜极而泣的涟涟泪珠,道:“大爷,你回来了。” 贾珩虽然去了一趟江南,看似没有多少时间,但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而当初说好的纳自己过门,却一拖再拖。 贾珩伸手搂住尤三姐那香气扑鼻的娇躯,垂眸看向已是抖动不停的香肩,宽慰道:“三姐儿,好了,我回来了。” 其实,当初出发的急,纳尤三姐儿过门儿的事儿就没有成行。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虽然有些泼辣,但那股至死不渝的烈性却少有人能及。 贾珩宽慰了一会儿,看向泪眼朦胧的丽人,轻轻揩拭着泪珠,道:“好了,别哭了,进屋吧,这里雨不小。。” 尤三姐“嗯”了一声,拿过手帕擦干眼泪,挽过贾珩的手,声音中带着一股呜咽,说道:“姐姐在屋里呢,大爷过去吧。” 贾珩点了点头,随着尤三姐进入厅堂中,只觉室内明煌如昼,珠辉玉丽,浮翠流丹。 此刻,秦可卿在尤氏与尤二姐的搀扶下,隆着大肚子,莹润目光凝视向那少年,颤声说道:“夫君,你回来了?” 她一个人怀孕在家,又是一个多月,夫君终于回来了。 “回来了。”贾珩轻声说着,笑了笑,近前握住丽人的手,说道:“可卿,最近怎么样?” 秦可卿柔声道:“一切都好,夫君这是刚从宫里回来?” 贾珩握住丽人的手,坐在软榻上,轻声说道:“刚刚去面见了圣上,说了下西北的事儿。” 秦可卿道:“夫君,西北那边儿,京里这几天传遍了,夫君是还要去西北打仗吗?” 每次回来都是这样的,千里赴戎机。 贾珩看着自家妻子丰润可人的脸蛋儿,忍不住捏了捏那粉嘟嘟的脸蛋儿,说道:“是啊,这次在家也待不了几天。” 可卿怀孕以来,他总是东奔西走,亏欠她良多。 “夫君去罢,我和孩子在家好好的。”秦可卿伸手抚着隆起的腹部,丰艳的脸蛋儿上现丝丝母性的温婉气韵。 尤三姐在一旁娇俏说道:“前段时间,那南安家的老虔婆还到西府寻老太太炫耀,现在就出了这种事儿,大爷还要去西北给他收拾烂摊子。” 贾珩问道:“南安太妃这些时日到府中了?” 秦可卿轻声道:“去了老太太那边儿,不过这两天倒是不见了。” 贾珩道:“不用跟那等长舌妇一般见识。” 也不知道原着中的经典剧情会不会再现,南安太妃来荣国府给探春说亲? 应该不会,毕竟人不会无耻到这种地步……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崇平帝:南安等人还活着? 宁国府 夜色迷蒙,雨水淅淅沥沥,庭院之中雨雾氤氲而起,青色屋檐之上滴落的雨水涓涓流淌而下,落在盛满了雨水的水缸之中,响起“噼里啪啦”之声。 丽人那张妍美明丽的脸蛋儿见着一股孕期的丰腻和甜美,弯柳叶细眉下,美眸晶莹流波,似有情谊流露,轻声说道:“夫君,江南那边儿的事儿怎么样了?还算顺利吗?” 贾珩轻声说道:“朝廷出了现在这样大的事儿,只能暂时先缓一缓。” 秦可卿点了点头,面色微顿,说道:“夫君。” 尤氏嫣然一笑,凝眸看向正在叙话的夫妻二人,柔声道:“你们两口子说话,我和二姐先回去了。” 待尤氏离去之后,贾珩握着秦可卿的纤纤素手,温声说道:“可卿,我和三姐扶你回去歇息吧。” 秦可卿“嗯”了一声,在贾珩的搀扶下,向着后院厢房而去。 三人缓缓落座下来,贾珩居中而坐,两侧一边儿是秦可卿,一边儿是尤三姐。 贾珩凝眸看向秦可卿,说道:“可卿,这几天可让郎中瞧过?你和胎儿可还好?” 秦可卿轻声道:“郎中看过了,说胎儿脉象平稳,就是最近我比较嗜睡。” 贾珩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道:“身子愈重,也就愈发瞌睡,这个倒是正常的。” 秦可卿道:“夫君这次回来,是自己一个人吗?” 贾珩看向丽人,道:“可卿是想问咸宁?” 秦可卿道:“夫君与她新婚燕尔的,这又分离开。” 丽人虽然话语声音轻微,但声音中带着一股幽幽的酸楚之意。 贾珩轻声说道:“这一路千里迢迢的,也不好奔波劳苦。” 这时,丫鬟宝珠和瑞珠端上一盆热水,给夫妻两人递送过来,准备伺候着夫妻二人洗脚。 尤三姐蹲下身来,将正要给贾珩洗脚的宝珠屏退,说道:“我来吧。” 宝珠面色微怔,犹豫了下,也不好多说其他,将路途让开给尤三姐,心头却幽幽叹了一口气。 明明她和瑞珠才是通房丫鬟,结果让这二姐儿抢了先。 秦可卿道:“三姐儿她这些天一直念叨着夫君。” 贾珩道:“上次走的匆忙,一直没有时间。” 先前是答应了三姐,要纳其过门,但此事一拖再拖。 秦可卿轻笑了下,说道:“夫君不着急,等到时候三姐和二姐两个一块儿嫁给夫君。” 贾珩:“……” 二姐又是从何说起? 尤三姐抬眸看向那少年,柔声说道:“二姐年岁也大了,大爷身边儿一向缺丫鬟服侍,只当我和三姐是端茶送水的丫鬟吧。” 贾珩道:“别胡说了,女儿家的清白,岂是能轻易玷辱的?” 尤三姐笑道:“现在整个神京城谁人不知,我和二姐都是大爷的禁脔。” 贾珩面色有些不自然,说道:“别胡乱用词。” 秦可卿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叙话。 待夫妻两人洗过脚,贾珩拉过秦可卿的手上了床榻,轻轻搂过丽人的肩头,轻声道:“可卿,这段时间冷落你了。” 秦可卿将螓首偎靠在贾珩怀里,说道:“我从来不觉得委屈的。” 她从一介薄宦之女在短短三年间成为国公夫人,荣耀加身,现在更是有了夫君的孩子,她也没有什么委屈的。 贾珩轻声道:“等天下太平了,咱们在这大汉天下四下转转,游览那些名山大川,泛舟江湖之上。” 秦可卿笑意盈盈地看向那少年,轻声道:“那时候也带上园子里的姊妹。” 贾珩温声说道:“余生还长,可卿,咱们一块儿去也就是了。” 而此刻,整个神京城都听到了贾珩返京的消息,私下议论不停。 魏王府,夜雨凄迷,万籁俱寂。 而轩敞、明亮的书房之中,一灯如豆,晕出的一圈圈橘黄灯光,在寂静雨夜中传至格外遥远。 魏王陈然坐在厅堂之中,凝眸看向一旁的邓纬,轻声问道:“邓先生,卫国公回京了,先生以为,卫国公会如何收拾残局?” 邓纬不答反问道:“王爷以为卫国公会如何收拾残局?” 魏王沉吟片刻,朗声道:“事已至此,只能止戈罢兵,西北已经前前后后折损了十多万兵马,我大汉已暂时经不起折腾了,而且朝中大臣也不会再行出兵,如今京营目前在京也不过十五六万兵马,仍然派兵征讨,再是大败一场,就是动摇社稷,前隋三征高句丽而亡国,我大汉不能重蹈覆辙。” 其实这也是京中一应大臣的普遍看法,就是陈汉朝廷已经无力再战。 邓纬端起手中的茶盅,拿着盖碗轻轻拨了拨茶沫,并没有说话。 魏王又说道:“现在江南新政也颇受影响,父皇为此郁郁寡欢,不能再这般穷兵黩武下去了。” 他先前去见父皇之后,就能看出父皇面色灰败,精神萎靡。 任是青壮之龄吐了一口血,也会伤及元气,何况是长期为国事操劳的父皇。 邓纬放下茶盅,说道:“可如今西北青海和硕特蒙古做大,与东虏相约为患,如果我朝休养生息,越明年,两方遥相呼应,朝廷将更为难制。” 魏王眉头紧皱,道:“先生之言,小王方才倒没有考虑到,那先生的意思是,朝廷还要出兵?” 邓纬道:“如今征西大军一朝丧尽,国威大损,朝廷如果还想推行新政,出兵西北仍是不二之选,而且必须打赢,否则真如殿下所言,动摇社稷根基。” 魏王面色迟疑,说道:“这…这也太过冒险了。” “卫国公已经返回京城,以其用兵之能,应该是探囊取物。”邓纬轻声说道。 “先生之言未免……”魏王皱了皱眉,目中闪烁着明亮之芒,说道:“京中有人说,南安此次大败,系因红夷大炮未曾从军远征,卫国公如果带上红夷大炮,或许能够平定西北?” 邓纬沉吟说道:“王爷,这次征西大军是被断了粮道而陷入死地,与是否懈怠红夷大炮倒无多少关联,而卫国公只身还京,红夷大炮想要从南方重新调集,时间上也多有不及。” 而且,还有个问题,如果调回了红夷大炮,岂不是坐实了京中所谓红夷大炮导致南安征西大军大败亏输的谣言,以卫国公之机谋,应该不会如此才是。 魏王道:“先生之言,卫国公不会用那大炮前往征讨西北,这要如何打赢?” 邓纬道:“以卫国公之能,纵然不用红夷火铳利器,应该也能想到办法,先前北方迎战东虏,除却平安州一役,也未曾闻官军依仗炮铳利器而取胜之事。” 魏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是。” 这是朝野有目共睹的事,当初平安州大捷之前,就已取得过一场大胜。 邓纬道:“如果卫国公出兵,朝堂众臣势必反对,那时,殿下可以下场支持卫国公。” 魏王:“???” 心头疑惑之下,目光惊疑地看向邓纬。 邓纬道:“卫国公如果主张出兵,圣上多半信而纳之,但朝臣不然,因连败两场,朝臣早已心存惶惧,议和之念大起” 魏王渐渐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说道:“先生。” “此为获圣心之法。”邓纬说道:“圣上现在刚刚因西北兵事龙体不豫,势必对将来之事思虑,而殿下为皇后嫡长一脉,而圣上为有为之君,对于后嗣之君,当是选贤举能,殿下如今也不是藏拙的时候了,需要让圣上知晓殿下的才略、能为。” 魏王点了点头,道:“先生之言甚是。” 他原本就是无条件支持贾子钰的,再说子钰也是他的妹夫。 邓纬道:“如今这西北兵事就是一次机会,如果卫国公出兵,殿下一定要积极参与其中,最好是投入军旅,帮助打赢这场战事。” 魏王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就是随卫国公征西。” 毫不动摇地站在卫国公一方,毫不动摇地支持卫国公在兵事上的话语权。 这几位观政的藩王都能前往殿中。 邓纬轻声说道:“楚王眼下不在京城,这段时间,殿下时常可到宫中请安。” 楚王前一段时间刚刚南下探亲,此外就是负责闽浙等地的剿寇事宜。 魏王点了点头,说道:“孤王醒得。”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丫鬟唤道:“殿下,卫妃唤殿下过去的。” 卫妃是前不久魏王纳的侧妃,也是入了宗人府玉牒的侧妃,为汝南侯卫麒之女卫娴,其弟为卫若兰。 邓纬轻声说道:“王爷,天色不早了,在下告辞。” 魏王点了点头,道:“我送送先生。” 说着,送邓纬离开了魏王府。 南安郡王府—— 夜色中的宅邸变得愈发愁云惨淡,南安太妃落座下来,白净面皮上见着郁郁之气,转眸看向不远处的王妃罗氏,温声道:“那小儿回京了。” 王妃罗氏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太太,现在京里已经让人传开了,是那卫国公不让老爷带走红夷大炮所致。” 南安太妃目光幽幽,低声道:“六万京营兵马丧命于西北,神京城中家家缟素,这段时间,京城中的百姓为此不知该多埋怨晔儿,说来说去,还是那贾家的小子故意使坏,当初没有将那红夷大炮给老爷,否则早就打赢了,他一个军机大臣,竟因一己之私,罔顾国家大政,真是令人齿冷。” 罗氏愤愤说道:“老太太说的是,就该去荣国府兴师问罪,现在有他们贾家一半的罪过。” 南安太妃冷笑一声,说道:“现在贾府闭门不出,分明是自知理亏,做贼心虚。” 自从南安郡王在西北大败以后,贾母也不怎么会客,当南安太妃赶来之时,贾母就告知下人,叙说自己身子不适。 南安太妃道:“既然他回了京,等朝廷议过战事以后,我非要寻他讨一个公道!” 第二天,天光大亮,天穹仍然是灰蒙蒙的,乌云翻涌不停,似乎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雷霆风暴。 贾珩起得床来,在尤三姐的侍奉下,对着衣柜上的铜镜穿起衣裳,不多时,就听到丫鬟来报,宫中天使传信,等到午时,内阁六部、军机处等朝臣将会前往含元殿议事,贾珩用罢早饭,在家陪了秦可卿一会儿,骑上骏马,向着安顺门行去。 大明宫,含元殿 崇平帝在吐血晕厥数天之后,首次召开众臣集会,趁着卫国公从江南返回的窗口,群臣共议西北边事。 伴随着内监带着尖锐的声音,垂挂而落的珠帘挑动,崇平帝身穿明黄色龙袍,面色灰败,精神萎靡,来到御座上落座。 “臣等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下方群臣山呼万岁。 “诸卿平身。”崇平帝道。 下方群臣听到崇平帝的声音,心头为之一松,拱手道:“谢圣上。” 可以说这次君臣午朝,除了廷议边事,也是崇平帝向文武百官展示自己龙体并无大恙,安定人心的机会。 贾珩此刻就在一众朝臣班列,却不知有多少目光和心神落在刚刚返回的卫国公身上。 “圣上,西北遭逢大败,南安郡王以及征西大军沦丧西北,西宁府金铉塘报急递,臣请圣上定夺。”军机大臣施杰从朝臣班列中出来,向御座安坐的天子行礼说道。 崇平帝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卫国公有何主张?” 此言一出,含元殿中的群臣心头剧震,都不约而同将目光看向那少年。 经过西北南安一战覆没京营大军,如今的大汉群臣已经意识到如今的大汉兵事,根本离不得卫国公。 贾珩手持象牙玉笏,拱手出班,高声道:“圣上,微臣以为当迅速发兵。” 此言一出,殿中诸臣顿时哗然一片,窃窃私议不停,唯有魏王在朝班中,目光明亮锐利,似蕴着莫名之芒。 这时,内阁首辅韩癀眉头紧皱,心头也有些忧虑。 如今的大汉,刚刚遭逢一场大败,十万大军葬身西北,贾子钰如何又要兴兵征西? 难道不惧再次大败吗? 不仅是韩癀不解,朝中群臣皆是困惑。 崇平帝面色漠然,朗声道:“诸卿都议一议吧。” 户部尚书齐昆皱了皱眉,出班奏道:“圣上,微臣以为不可,如今朝廷刚刚在西北吃了一场败仗,不说开战消耗钱粮庞巨,就说阵亡的京营士卒将校抚恤钱粮,更是日靡数万,如果再打一场仗,拖延至旷日持久,国库财用也难以维持,微臣请圣上三思。” 贾珩看向不远处的齐昆,倒不奇怪,相比一些科道言官为了反对而反对,这位户部尚书应该是真切感受到了军需供应的压力。 吏部尚书姚舆道:“圣上,微臣附议。” 大理寺卿王恕道:“微臣也附议。” 这时,山西道掌道御史王学勤出班,朗声道:“圣上,我京营大军新败,军心士气正当不振,朝廷该是休养生息之时,况自年初以来,朝廷刚刚在北方打了一场战事,也该到了止戈休兵之时。” 一时间,科道纷纷出班附议。 可以说在这一刻,从内阁六部到科道清流,都纷纷反对大汉再动兵戈。 魏王定了定心神,朗声道:“父皇,儿臣以为应该出兵西北,否则,待和硕特蒙古成了气候,与辽东的女真联合一起,彼时两路夹攻,我大汉更为左支右绌,儿臣以为当拣选精兵强将,发兵平定青海。” 此刻,殿中群臣听着魏王之言,心神多少有些古怪。 崇平帝看向魏王陈然,目光带着一丝疑惑。 魏王竟有此等见识? 魏王拱手说道:“父皇,卫国公为当世名将,其言能够发兵再征西北,儿臣以为圣上可鉴纳其言,再派其领兵平定青海边患。” 就在这时,军机处司员杭敏开口说道:“圣上,抚远将军金铉今早儿来报,和硕特蒙古递交了议和国书。” 崇平帝眉头皱了皱,沉声道:“和硕特不过西北鞑虏的一方部落,焉能与我朝廷递交国书?” 杭敏心头一震,拱手道:“是微臣失言。” 崇平帝面色如常,温声道:“杭卿继续说,和硕特蒙古都说了什么?” 杭敏道:“圣上,和硕特蒙古提出可以与我大汉议和,不再兵进西宁府,但需要大汉答应三桩事。” 崇平帝目光微凝,问道:“什么三桩事儿?” 杭敏沉吟道:“圣上,海晏、湟源两县从此归和硕特蒙古所有,其二,将南安郡王、柳芳等人向朝廷换回去年扣留在神京城中的女真使团。” 此刻,内阁首辅韩癀眉头皱紧,目光闪烁不停,旋即眉头舒展开来。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好。 海晏、湟源两县,那等不毛之地,给了蛮夷也就是了,以南安郡王换回女真使团,槛送京师问罪,倒也可行。 崇平帝眉头皱了皱,原本灰败的面容上怒气阴郁,冷声道:“南安等人还活着?” 杭敏:“???” 定了定神,沉声说道:“回禀圣上,南安郡王与柳芳二人在逃出海晏城时,遭遇敌虏埋伏,已为敌虏所擒。” 此刻殿中群臣面面相觑,心头也有几许惊讶莫名。 南安郡王竟然还活着?如此丧师辱国的无能之辈,竟还苟活于世? 杭敏整理了下言辞,说道:“其三,希望与大汉开放互市,请求大汉下嫁公主或者王公之女,两国共修盟约。” 最后一条其实是固始汗给多尔济的最新指示,目的自是与大汉化干戈为玉帛,不掺和女真与陈汉之间的国争。 崇平帝闻言,那张冷硬面容阴沉如铁,低声道:“彼等蛮夷占我汉地,还要求娶汉女,简直不可理喻!” 说着,锐利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朝臣,沉吟说道:“诸卿可有良策?” 这时,吏部尚书姚舆当先出班,拱手道:“圣上,如今大汉不宜再兴兵去犯敌境,应当握手言和,以消弭战火。” 这位前礼部尚书是进来名声鹊起的儒学宗师,因其学问道德,再加上执掌吏部,更是为士林中人称颂不止。 崇平帝看了一眼姚舆,没有说话。 这时,刑部尚书赵默拱手道:“微臣以为,如今局势不宜大动干戈,既然和硕特蒙古愿意派人议和,我大汉应当顺势而为,以议和为要,尽快罢兵。” 纵然天子因当初科举弊案迁怒于他,他仍要为国直言,如今的大汉真是不能再折腾下去了。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南安太妃:……随便扒拉一个,总能换回烨儿! 大明宫,含元殿 随着刑部尚书赵默出班陈奏,殿中群臣也相继出班,向着崇平帝陈奏出兵之弊端。 从内阁六部到科道言官,可谓反对如潮。 理由无非是大汉方经大败,不宜再如此劳民伤财,穷兵黩武,如果再酿成一场大败,社稷动荡就在眼前。 当然也不是没有保持沉默的文臣,如工部尚书赵翼眉头紧皱,面上若有所思。 而军机处众人以兵部侍郎施杰为首,则是立在原地不动,好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如果是旁人来提出兵,军机处可能全班反对,但现在是先前料定南安郡王必定大败的卫国公,如何反驳? 施杰反而觉得贾珩方才所言东虏与西北和硕特蒙古联合一起,不无道理。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在于,卫国公领兵征讨西北,能够大获全胜。 如果不能取得大胜,那真不如不出兵。 崇平帝看向内阁首辅韩癀,道:“韩卿,方才为何一言不发?” 自从科举舞弊之案以后,这位内阁首辅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或者说在一些关键问题上态度谨慎。 韩癀被点名,面色平静地出得班列,说道:“圣上,微臣以为不宜再行出兵,当以休养生息最为稳妥,既然和硕特蒙古愿与我朝罢兵言和,我朝应顺水推舟,等国力积蓄之后,再作打算。” 至此,随着内阁首辅韩癀的表态,除军机处以外的文臣,不论是齐浙两党,几乎九成九,都认为不可再派兵前往西北。 其实,如果没有和硕特蒙古派使者求和,原本六神无主的汉廷文臣毫无争议,必定让贾珩领兵挽回西北危局。 现在和硕特蒙古已经答应不再进兵,那么贾珩力挽狂澜的作用性就被削弱。 崇平帝默然片刻,将目光投向魏王,问道:“魏王方才所言不出兵,辽东与西北将会两相呼应,共图大汉,可否向诸卿细言?” 魏王闻言,心头剧震,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激动涌上心头,面颊微微泛起潮红,整理着昨晚与邓纬的谈话,高声说道:“儿臣还是以为,应当出兵西北,否则,和硕特蒙古势大,又得女真为奥援,以后更难平定,尤其是此次西北兵败,与女真存在莫大干系,这次与其是青海之战,不如说是汉虏之战,辽东以西北牵制我朝。” 崇平帝将目光转而投向那蟒服少年,沉声问道:“子钰以为如何?” 贾珩面色微顿,说道:“回圣上,微臣以为不能与和硕特蒙古议和,应当发兵早定西北,我朝虽然经先前一场大败,军心士气受得影响,但和硕特蒙古比之我朝,同样为久疲之师,一旦和硕特蒙古渡过此难,我朝想要平定西北边患,更为难上加难。” 这时,刑部侍郎岑惟山冷哼一声,朗声说道:“圣上,卫国公之言,微臣不敢苟同!我大汉已经败过一场,如何还能再发大兵,前往西北,如今京营一场大败,神京缟素满城,家家嚎哭,如今还行此孤注一掷之举,微臣以为殊为不智!” 此言一出,又是引起朝中众文臣的附和。 贾珩冷笑道:“彼时,贾某请求领兵,反对贾某的就有你岑侍郎,支持南安等人领兵征西的同样有你岑侍郎,可见尔全然不知兵事,当少言兵。” 岑惟山不由脸色一黑。 贾珩道:“圣上,微臣请求出兵征西。” 殿中群臣闻听此言,心思各异。 卫国公不仅是在说岑惟山,也提到了他们,当初,支持南安郡王为主帅征西的臣子中就有在场的众人。 不是,那卫国公如今言之凿凿,难道真的有打赢的希望? 崇平帝点了点头,目光扫向下方一众朝臣,沉声道:“诸卿,和硕特蒙古要以南安换回女真在我神京的使臣,可见西北与辽东两方来往密切,一旦将西北战事迁延日久,辽东与西北约为盟友,东西呼应,彼时,局势更为复杂。” 殿中群臣闻言,一时不语。 崇平帝安静片刻,掷地有声道:“朕决意听贾子钰所言,出兵西北!” 和硕特蒙古的议和之音,恰恰说明子钰先前推断一丝不差,和硕特蒙古正在征讨藏地,他先前只是错用了南安等人。 殿中先是安静半晌,而后议论不停。 但经过贾珩先前一通“翻旧账”,已经很少有人再站出来反对,只是暗暗摇头,多数都不看好此次战事。 韩癀眉头紧皱,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担忧。 不仅是对再次大败的担忧,也有对贾珩大胜的担忧。 崇平帝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对于南安等人,可以女真使团向和硕特蒙古交换放归。” 他现在要问问南安等人是怎么带兵的,导致十万大军一朝全军覆没。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面色就是微动,但却无人出言。 或者说,此刻的大汉群臣已经为坚持二征西北的翁婿两人,说不出话。 魏王见此,心头也松了一口气。 邓先生果然说中了父皇的心思,至于此次出征是否能大获全胜,毋庸置疑,平安州大捷和西北大败,都能有力地证明了大汉兵事,唯卫国公一人可信用。 崇平帝愤然道:“至于和亲一事,我大汉断不能与虏寇媾和!” 殿中群臣面色怔怔,默然以对。 崇平帝沉吟片刻,道:“内阁与军机处拟旨,以卫国公贾珩为平西大元帅,节制西北诸镇兵马,主持一应征讨和硕特蒙古事务,凡西北一应文武官员,皆可以天子剑先斩后奏!” 唯有如此,才能扫清子钰领兵的障碍,以往的无数事实已经证明过。 施杰率先出班,朝着崇平帝拱手道:“微臣遵旨。” 而韩癀暗暗叹了一口气,也出班领旨。 事已至此,只能祈祷卫国公此次出兵能够取得大胜。 贾珩也出班拱手领旨,心头也有些无奈。 仅仅是和硕特蒙古求和,就让文臣动摇,不得不说是颇为讽刺。 崇平帝而后将剑眉之下的沉静目光投向魏王,面色顿了片刻,说道:“魏王督军押送粮秣,随军出征。” 先前陈澄既然能帮着征西大军押送粮秣,魏王陈然前去押送粮秣,也不算突兀。 或者说,随着崇平帝的身子骨儿出了问题,对诸藩的考察、委用也变得迫在眉睫起来。 魏王闻言,面色先是一愣,旋即心头大喜,出班奏道:“儿臣遵旨。” “诸卿退朝吧。”崇平帝此刻也有些神思困倦,说道:“卫国公与魏王留下。” 魏王心神猛跳了下,深吸了一口气,连忙平复下激动的心绪。 待众臣出了含元殿,心思复杂,步伐沉重地来到廊檐之下。 说话间,群臣三三两两在汉白玉广场上,忽而心头一动,发现不知何时,抬头之间,浩渺天穹之上密布的乌云渐渐散去,太阳忽而自云层中泄落下万道金色日光,照耀在大地上,一道彩虹在东方天际现出,化作一道七彩虹桥。 原本面色阴郁的韩癀看向那道彩虹,白净面皮微动,心绪莫名。 或许卫国公持出兵之论是对的,不能让西北虏患与辽东的建奴联合在一起。 一场关于出兵西北的午朝结束,在崇平帝与贾珩的推动下,终于确定了出兵之事。 或者说,汉廷群臣一开始就没有太多选择,因为贾珩这位从南方奔赴神京力挽狂澜的柱国之臣,紧接着提出了二征西北。 如果再不听从其言,将来真的西北与辽东遥相呼应,谁来负责? 待群臣散朝之后,崇平帝唤着贾珩与魏王陈然,沿着回廊向后宫行去。 贾珩说道:“父皇,儿臣这次出兵以骑兵分几路掠袭青海蒙古,如今正值和硕特蒙古远征藏地,和硕特蒙古部众仅仅七八万人,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我大汉骑军分兵绕袭蒙古部众,对其不停放血,就可收前汉卫霍之功,而此行非儿臣以及京营骑将不可。” 崇平帝点了点头,点了点头说道:“打仗的事儿,子钰来绸缪就好。” 这些事儿,他现在是不能再碰了,交给子钰省心一些,还能保证大胜。 魏王也说道:“父皇,子钰能征善战,此去定然能马到功成。” 崇平帝叮嘱道:“你在后方操持粮秣供应,不可有着闪失。” 贾珩道:“父皇不必忧虑,父皇今日也见到,朝中文臣大多持和议之论,这恰恰是青海和硕特蒙古自知无力与我朝开战。” 这就是隐隐在告诉崇平帝,我离了你在朝中根本站不住。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道:“终究是朕先前将西北之事想的过于简单了。” 贾珩道:“西北兵事,纵是用两江之高仲平,乃至派援兵归抚远将军金铉调遣征西,都不会酿此大败,惟独南安其人急于立功,拥兵躁进,臣并非挟私怨之心攻讦,魏王也在此处,儿臣还是要说,南安其人如不总想着隐隐压儿臣一头,可能还不会遭逢此败。” 魏王面色一肃,说道:“卫国公系出一片公心,不用顾忌于我。” 贾珩:“……” 不是,这位魏王殿下已经到了这一步?简直如同早期如同是他的舔狗一般的咸宁。 崇平帝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 所以他先前所想,以南安郡王在兵事之上制衡子钰,或许出发点就是错的? 南安等人,才具不足! 贾珩道:“父皇大可不必为西北边事忧心,大凡古来圣皇,明君圣主,也并非每战必胜,父皇不必为此自责,还望保重龙体。” 崇平帝沉吟片刻,心思就有些复杂莫名,说道:“子钰所言甚是。” 事实上,在后世历史上,康熙也吃过败仗,哪怕是洪武一朝也都吃过败仗,吃了败仗并不可怕,关键是不能一蹶不振。 翁婿两人说话之间来到后宫,时而有一双双庭前燕子绕梁而飞。 端容贵妃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清声道:“陛下,子钰,你们回来了,然儿也在,你八弟这会儿刚从学堂过来,正说想找你玩儿呢。” 魏王面带微笑,说道:“见过容妃娘娘,八弟呢。” 贾珩也近前行了一礼,见过岳母。 这时,一个冲龄幼童从不远处跑将过来,伸出两只胳膊,笑着唤道:“魏王兄,姐夫,你们来了。” 魏王面上见着真挚的笑意,道:“八弟。” 说着,近前而去,拉过陈泽的手,说道:“有几天没有见八弟了。” 端容贵妃清眸中带着关切之色,说道:“陛下,臣妾去御膳房煮了一些补益气血的红枣粥,陛下过去吃一点儿吧。”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感情,虽然端容贵妃平常无欲无求,但与崇平帝共同孕育了一儿一女还是有不少感情。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难为容妃了。” 端容贵妃笑了笑,似嗔似恼说道:“陛下这是说的哪里话?倒是显得臣妾十指不沾阳春水一样。” 丽人柔婉一笑,那张幽清、冷艳的脸蛋儿,眉梢眼角间的妩媚气韵无声流溢,恍若冰山之上的一株艳冶红莲。 贾珩看了一眼,不敢多看,这次是真不敢多看。 崇平帝招呼说道:“子钰,给朕说说,这次江南新政的困难与举措,容妃,唤陈然和陈泽他们兄弟过来听听。” 贾珩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兄弟二人,随着崇平帝进入福宁宫的前殿中。 殿中,崇平帝道:“子钰,江南那边儿查的常州府案子,究竟是何人所为?” 贾珩道:“工部尚书严茂,这几天的卷宗应该连同奏疏已经一并递送到京里。” 崇平帝面色微顿,沉声说道:“朕先前让子钰严查此案背后的党羽,子钰可曾查过?” 贾珩道:“已经派人查过,倒是有了一些眉目,不过,如今经西北一事,江南却不好再起波折了。” 这会儿,魏王也与陈泽坐在一旁,静静倾听着两人叙话。 崇平帝默然片刻,说道:“西北之事终究是阻碍了江南新政。” 当年在内书房之中策对,就是以大胜推进新政。 贾珩道:“父皇,西北之事不过是敌我矛盾,江南新政是内部矛盾,后者才是急不得的事情。” 崇平帝感慨说道:“是啊。” 这一切的根由就在于他心急,所以想着西北、江南都有所成就,偏偏派了南安去西北,子钰去江南,结果一样都没有彻底办成。 可以说,天子这段时间仍是不能释怀,唯有西北大胜之后,大胜的喜悦才能冲淡这种自责。 魏王静静看着这翁婿相得的一幕,心头也有些复杂莫名。 相比他这个皇后元子,子钰这个外姓女婿才最得父皇的心意。 端容贵妃柔声道:“陛下,先用药粥吧。” 贾珩也劝道:“父皇,先用药粥。” 在这一刻,竟有几分一家几口其乐融融的意味。 南安郡王府,萱堂之中—— 南安太妃正在与王妃罗氏面色焦虑地等待着消息,而这时,一个嬷嬷过来禀告说道:“太妃,外边儿的消息打探到了。” 南安太妃正以一手抚着额头,闻言,遽然坐直了身子,目中现着惶急之色,说道:“怎么说?” 那嬷嬷说道:“听说西北那边儿派了议和的国书,说是一个是打下的土地归番人,再一个是只要与咱们朝廷和亲,就能换回王爷。” 这个嬷嬷自然不是外间的文人,显然将和亲与交换人质两桩事移花接木到了一起。 南安太妃闻言,面色微顿,心头一惊,喜道:“烨儿还活着?” “太妃,听说王爷和柳家郎君都是被番人生擒了,现在想要公侯或者宗室之女和亲,人家就能放回王爷。”那嬷嬷道。 “真是神佛保佑,谢天谢地。”南安太妃口中不停念着佛号,连连说道。 柳芳之母孙氏在一旁面带庆幸之色,说道:“是啊。” 罗氏柳叶眉挑了挑,目光闪了闪,低声道:“番人请求和亲?” 南安太妃脸上见着轻快之色,低声说道:“这显然是番人知道我大汉地大物博,国力强大,知道单单凭借一次大胜不过是蚍蜉撼树,现在就想给大汉言和。” 罗氏皱了皱眉,说道:“可这公侯之女,谁家有适龄的公侯?” 这时,那嬷嬷道:“太妃,听说那卫国公还不愿意,还说要领兵前往西北打一场。” 南安太妃闻言,白净的面皮跳了跳,忽而冷笑一声,道:“那贾珩小儿就是想让烨儿性命丢在西北,心肠真是歹毒至极!” 说着,对一旁的王妃罗氏说道:“公侯之女?那贾家不是公侯之家?贾家可是有不少青春芳龄的女孩儿,贾家四春都未曾婚配,随便扒拉一个,总能换回烨儿!” 烨儿去了西北遭逢大败,归根到底还是那贾珩小儿带走了红夷大炮,这才让烨儿在西北吃了一场败仗。 南安太妃吩咐道:“来人,去荣国府。” 说着,在罗氏的陪同下,与柳芳之母孙氏等人,在一众嬷嬷的簇拥下前往荣国府。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正在坐在罗汉床上,两侧的绣墩上坐着王夫人、薛姨妈,以及邢夫人。 贾母道:“珩哥儿在朝堂上也不知如何了?这西北的战事还打不打?” 在贾政离开荣国府前往宫中之时,贾母就知道今日的午朝正在商讨着西北之事,也是前一段时间,南安太妃以及理国公府的太夫人孙氏等人的冲击。 林之孝家的道:“老太太,二老爷从衙门回来了。” 说话之间,贾政进入荣庆堂,行礼之后,在贾母的询问目光中,叙道:“母亲,宫中的消息已经定下了,子钰过几天仍然发兵西北。” 贾母叹道:“这珩哥儿刚刚回来,又要去西北打仗,这真是一刻不停着。” 贾政面上既有自豪,还有担忧,说道:“现在朝中正是万马齐喑之时,唯有子钰才能力挽狂澜。” 想起含元殿中群臣反对,唯一人逆流而上,虽千万人吾往矣! 薛姨妈笑了笑,道:“是啊,这朝堂上还是离不得珩哥儿的。” 想来等西北战事回来,宝丫头的婚事和诰命夫人也就有着落了。 就在贾家众人叙话之时,一个嬷嬷进得厅堂,说道:“老太太,南安太妃家的来了。” 贾母皱了皱眉,旋即舒展开来,说道:“就说老身身子骨不大舒服。” 忽而一个,一个嬷嬷进入府中,急声道:“南安太妃人已经闯进来了。” 此刻,南安太妃以及柳芳之母孙氏、石光珠之母郭氏带着各自的儿媳妇,在一众嬷嬷的簇拥下进入仪门外。 来势汹汹,兴师问罪。 贾母脸色就不大好看,说道:“不必拦着了,宝玉他娘,扶我去迎迎。” 这时,南安太妃已经与柳芳之母孙氏,石光珠之母郭氏领着人浩浩荡荡而来。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贾珩:全部叉出去! 荣国府 贾母在邢夫人与王夫人的陪同下出得厅堂,此刻刚刚经雨之后,庭院中的青砖还有些湿滑。 贾政眉头紧皱,目光深沉看向南安太妃等人。 四王八公可以说是近百年的世交,在过往的百年之内,贾家落魄之时,南安郡王就不少帮着贾家,两家互通有无。 可以说,在贾珩未曾彻底崛起之前,说句不好听的,荣国府与贾珩这种旁支子弟的关系还不如与南安家的关系,可谓老亲。 亲戚不就是用来道德绑架的吗?就赌你抹不开脸。 你贾家现在是比前两年青黄不接的时候混的好了一些,但我回头就能坏你名声,你飘了,你膨胀了啊。 我就道德绑架你,怎么了? 至于爵位和功劳,四王八公哪一个没有开国定鼎的功劳在身上?纵然是天家,一些老诰命都能倚老卖老前去宫里哭诉,何况是同为八公勋臣之列? 当然,南安太妃就是不去宁国府,因为知道宁国府年轻国公当家,不吃道德绑架这一套! 年轻国公从柳条胡同儿,一文不名的时候,就仗剑而行,怼天怼地怼空气,管你特么是谁!荆榛遍地,豺狼虎豹等畜生,一并斩杀殆尽。 这一路走来,步步血泪,无人扶持,势必嫉恶如仇! 南安太妃在王妃罗氏的搀扶下,来到近前,白净面皮上满是怒气翻涌。 就在刚刚,她又听到一个消息,在朝堂之上,那小儿反对议和,又要领兵与西北大战,这是什么? 这是不顾她家烨儿的死活了! 一路上,一个容颜娇媚的嬷嬷陪着笑道:“太妃,先到前厅歇息,我去后院禀告老太太。” “我家儿子被俘,情况紧迫,你让我怎么等的住?”南安太妃道。 她南安家是开国四郡王,世袭罔替的四大郡王,太祖、太宗两朝有过多少次扶保社稷的功劳?岂是那卫国公两三年立了几场功劳能够相比的? 黄口小儿当初如果不是存心使坏,弄走了红夷大炮,不让烨儿用着,岂会有西北大败? 然后自己领兵用红夷大炮,打赢了西北战事,收拾残局,就显得他有能耐是吧? 当她不知道吗? 竖子小儿,处心积虑,其心可诛! 这世上怎么就有这么坏的人?心肠何其歹毒? 这贾珩小儿该死,真该死啊! 贾母此刻在贾政的搀扶下,沿着后院的绵长回廊来到二宅门,只见后宅厅堂中,南安太妃脸色铁青,目中怒气涌动。 周围的孙氏、郭氏以及两人的儿媳妇儿都认识一些。 南安太妃抬头看向那贾母,定了定心神,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道:“老姐姐一向可好?” 贾母拄着拐杖,徐徐而来,苍老面容上满是疑惑,问道:“太妃如此兴师动众而来,所为何事?” 这些人都闯到二门了。 柳芳之母孙氏就没有这般好脾气,质问道:“还不是你家那珩哥儿干的好事?” 贾母皱了皱眉,神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南安太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熊熊燃烧的怒火,叙说道:“是这样的,老姐姐,西北那边儿传来消息,烨儿是被番人俘虏了,现在人家畏惧我们汉廷再发大兵,想要与朝廷议和,现在倒是提出一个条件,要将大汉的公侯之女嫁过去,以示议和诚意,而后两国化干戈为玉帛,共约盟好。” 贾母闻听南安太妃说着这些,眉头皱了皱,凝声问道:“太妃这是什么意思?” 南安太妃道:“你们家四个姑娘,都尚未婚配,我挑一个认作干女儿和亲过去,这两国也就共定盟好了。” 贾母眉头紧皱,问道:“这和亲为何是我贾家的姑娘?” 南安太妃心底正在压着的火腾地一下子起来,道:“如果不是那珩哥儿带走红夷大炮,烨儿会大败吗?当初,烨儿让柳芳侄子去军器监调拨那批红夷大炮随军远征,如果不是珩哥儿阻挠着,烨儿会大败?他从头到尾一直就没安什么好心。” 贾母诧异了下,说道:“红夷大炮,这都是什么给什么?” 柳芳之母孙氏说道:“先前红夷大炮在平安州打了大胜仗,大军如果带上红夷大炮,肯定能打赢西北的战事。” 南安太妃拉过贾母的手,痛心疾首说道:“老姐姐,我们两家是半辈子、几代人的交情,可自从这珩哥儿得了势以后,你瞧瞧府上那些珍哥儿、琏哥儿哪去了,还有琏哥儿他老子,要我说都是那珩哥儿给害了去!”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贾家众人暗暗皱眉。 南安太妃又续道:“说来说去,这就是个祸精,他要将咱们这些老亲都给嚯嚯一遍,他现在是有能耐,但他那个争勇斗狠的性情,不定哪天有个马高镫短的,到时候,还不是靠着我们一众老亲互相帮衬着?” 当初,四王八公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谓打断骨头连着筋。 贾母脸色也不好看,道:“我贾家女孩儿虽多,但这和亲之事,岂能用我贾家女孩儿去西北苦寒之地?整个神京公侯府上多了,南安府上没有?” 南安太妃心头就有怒火涌起,自家儿子深陷敌国,弄不好就有性命之危,此刻,话语到了嘴边儿也就没有把门,说道:“老姐姐,那番王怎么也是王,你们府上的大丫头不是还没有嫁人,这次也是一门好姻缘。” 这是提着元春的大龄剩女事实。 王夫人眉心跳了跳,手中的佛珠不由为之攥紧几分,白净面皮之上就有青气不停翻涌。 这个南安家的又拿她家大姑娘说事儿! 可以说这是王夫人的逆鳞! “如是不行,那二姑娘不是也到了府中,那是个庶出,怎么也没什么。”南安太妃又说道。 邢夫人皱了皱眉,面色就有几许不自然。 “其实三姑娘最好,听说性情是最为英气的。”南安太妃目中闪烁,轻声说道:“我收个义女,到时候嫁将过去。” 南安太妃来荣国府之前,早就打听到贾家有几个姑娘,此刻如数家珍,一一罗列。 贾政在一旁暗暗皱眉,脸色变幻,心头就有一股怒火翻涌不停。 三丫头在家中,岂能送到西北和亲? 圣上明明说可以用女真使团换回南安郡王以及柳芳等人,何曾说过和亲?而且和亲一事已经是被圣上出言驳斥过,这南安家的为何又拿来说事? 因为贾政不惯与人争执,此刻心头暗气,没有再说其他。 就在这时,外间的一个嬷嬷,进入厅堂,道:“老太太,二老爷,珩大爷回来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珩在陈潇的陪同下,自仪门而入二门,来到厅堂之前,迎着南安太妃等一众目光注视,面色沉静。 自在中午与崇平帝共用了午饭之后,贾珩就骑上骏马返回宁荣街,刚到街口,还未勒停马缰,就听到小厮过来禀告,南安太妃领着理国公家的柳芳之母孙氏,石光珠之母郭氏等几人,一路来到宁国府兴师问罪。 “珩哥儿,你回来了。”贾母面色稍霁,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南安太妃和孙氏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老太太。” 南安太妃见到贾珩,心头顿时被一股怨恨之气充斥着,讥诮道:“卫国公这是回来了。” 贾珩皱了皱眉,打量了一眼南安太妃,问道:“老太妃不在府中为南安王爷烧香祈福,过来府上做什么?” 南安太妃心头更怒,说道:“今日朝会之上,我家王爷在西北刚刚传来消息,被番人俘虏,番人派了使者要以和亲换回王爷,你为何千方百计地阻挠?” 贾珩眉头皱紧,先是看向贾母,而后又看向贾政,目带征询。 今日朝会的结果是这样的吗? 见贾珩一时不语,南安太妃更以为得了理,面色怒气勃发,冷声说道:“你当初将红夷大炮带走,不过就是担心烨儿打赢了,抢了你的风头。” 柳芳之母孙氏道:“这次正好将我们家一网打尽。” 贾珩冷笑一声,说道:“严烨等人刚愎自用,轻敌冒进,以致吃了败仗,一战六万京营兄弟丧命西北,神京城中,家家缟素,户户嚎哭,尔等长舌妇人还在此狺狺狂吠,难道真不怕报应?我大汉六万英灵在天上看着你们!” 京营兵马六万人葬命西北,这些都是他训练出来的锐士,因为南安郡王等人的轻敌冒进,六万多人,这不是数字,这是六万个家庭,又是在神京城中,舆论声势何其之大? 自崇平元年以来,大汉未曾遭逢此等大败。 这是天下震动的国殇! 为何他先前一翻旧账,大汉文武群立刻哑火,反驳的话都不敢多说一句,正是此由。 谁也背不动这个锅! 但他没有继续翻旧账,同样是因为国殇太痛,不仅因为群臣当初的推波助澜,还因为事涉天子,继续翻旧账只会将御座上的那位,处于十分尴尬的境地! 真要当着群臣的面说一句,朕和诸卿都错了,子钰你是对的? 置天子与他自身于何地? 岳父贤不过女婿?是不是还要退位让贤,另请高明? 而崇平帝为何换回南安郡王?目的就是要问过之后,名正言顺惩治几人的罪责。 先前之所以引而不发,除了天子身子骨儿因此事而积劳成疾,还因为……天子是第一责任人。 在兵败之后,即刻褫夺南安等人爵位,相关家人发送诏狱,天子是不是要下封罪己诏? 所以,西北兵败之后,竟无一人受罚! 但这种诡异的平静,随着时间过去,只会酝酿出一场更大的风暴雷霆。 并不是无人宣布对此负责,而是时机不成熟,如果他打胜西北之仗,那时候就是对南安等人秋后算账的时候! 将开国武勋一脉彻底清扫出大汉政局版图。 说句不好听话,南安等人真还不如战死西北。 见那少年言辞激烈,荣庆堂中的贾母心头就是“咯噔”一下,似乎想起了过往无数次在荣庆堂中的慷慨陈词,仗剑直言的场景。 南安太妃道:“你阻挠求和,存心使坏,还有理了。” “你瞎了还是聋了?”贾珩冷哼一声,道:“听风就是雨?” 南安太妃:“……” 这小儿竟然敢骂她?她是太妃,这小儿是小辈,这般目无尊长,真是脑后生反骨的小畜生! 这时,贾政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朝会之上,圣上已经不再应允和亲之事,答应以女真使团换回被俘的严烨、柳芳等一干罪臣!” 此言一出,孙氏面色一松,手抚着胸口,庆幸道:“谢天谢地。” 石光珠之母郭氏道:“不是说和亲才能放回人质?” 这时,贾母眉头皱了皱,不满说道:“退一步说,纵是和亲,为何要找我贾家的女孩儿,你们几家不能出人?柳家难道没有女孩儿?” 就在这时,一身飞鱼服的陈潇嘴角现出一抹讥诮,冷声说道:“太妃既然这般喜欢和亲,和硕特蒙古可汗固始汗年岁不过五十出头,正是年富力强,太妃在府中孀居,保养有方,堪比半老徐娘,不妨毛遂自荐,前往和硕特蒙古,与和硕特蒙古固始汗喜结连理?” 南安太妃:“……” 谁在说话? 不是,这是人话?好大的胆子! 此刻,原本看着热闹的薛姨妈嘴角抽了抽,白净丰润的脸盘忍着一丝好笑之意。 厅堂之中,也不知是那个嬷嬷忍俊不禁,“噗呲”笑了一声。 这都多大年纪了,南安太妃还能再嫁? 不过还真别说,这南安太妃保养有方,白白净净的,说不得嫁过去还能生个一儿半女? 贾母面色也有些不自然,看了一眼贾珩身后说话的锦衣府卫。 南安太妃脸上又青又白,只觉大夏天的,手足冰凉,呼吸都有些一窒。 贾珩面色顿了顿,暗道潇潇真是……话糙理不糙,不过以其郡主身份,还真不惧南安家,定了定心神,冷声说道:“和亲与是否放回无所关涉,人家要换回女真亲王硕讬等人,女真亲王硕讬能征善战,用两个酒囊饭袋换回一个能征善战的女真亲王,女真血赚不赔!” 南安太妃、孙氏、郭氏:“……” 陈潇看向那少年,秀眉之下的清眸闪了闪,若有所思。 许这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贾珩沉声道:“严烨、柳芳二人,皆为罪臣,丢尽开国一脉的脸面,尔等还有脸面上来闹事?” 今天在朝会上都没有骂,因为此举有些许攸行径。 “如果不…不是你带走了红夷大炮,烨儿焉有大败。”南安太妃被骂的脸色红夷阵、白一阵,仍是争辩道。 贾珩道:“红夷大炮原为水师海船装备之物,笨重异常,战时携带颇为不便,我在北疆之战时也不过再平安州用上一回,而这次南安等人派兵马前往西北,半月孤军深入数百里,红夷大炮又岂会用得上?这次出兵西北,我同样不带红夷大炮。” 南安太妃心神大乱,急声道:“烨儿大败,反正有你的过错,我们来这里,就是要讨这个公道!” 可以说,贾珩回京之前,南安太妃就已在心底做好了兴师问罪的打算,怎么可能因三言两语就动摇已经铺垫好的事儿? 贾珩沉喝一声,说道:“公道?南安等人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你们还敢上门寻衅,京城的六万京营骁卒又该向谁讨还公道?” 说着,看向一旁的贾母,旋即回头看向外间,道:“来人,将这些闯门闹事的叉出去!” 真以为可以倚老卖老? “诺!” 这时,外间二门处廊檐下锦衣府的将校,向着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一拥而上,按住了两边儿的胳膊。 此刻,南安太妃、罗氏、柳氏等人脸色大变,挣脱也不敢挣脱,只觉体面丧尽。 “我等是诰命,尔等胆敢这般放肆!”南安王妃罗氏花容失色,急声说着,原本娇俏、柔婉的声音带着几许惶急。 南安太妃脸色铁青,道:“我为当朝太妃,尔等谁敢放肆?” 其他如柳氏等人也都差不多,呵斥之声不绝于耳。 贾珩面色淡漠,冷声道:“很快就不是了。” 南安太妃只觉阴恻恻的声音好似从九幽而来,心头一寒,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贾珩轻声说道:“来人,即刻至宫中禀奏天子与太后,彼等登门闹事,扰乱军机,微臣贾珩恭请褫夺彼等诰命夫人,太妃之尊位!” 真的以为他没有脾气,如同抹布一样? 这次回来之后的威望其实是无形的,只是担心刺激到天子,反而更为谦虚谨慎,没有寻人发作。 但这一切,足以让群臣噤声。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几个老娘们儿的诰命夫人之位,who care? 而且这些文臣…跳梁小丑,天天唧唧歪歪尼玛呢。 崇平帝现在同样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如对牛继宗那样将镇国公一家清扫一空?那样会显得很刻薄。 现在由他来做这个恶人,先拉开序幕,等到打赢之后,一切都是南安等人蠢的无可救药,天子的罪过就摘出去了大半。 绝对不能将严烨、柳芳等人与天子捆绑在一起,否则就成了赵贞吉口中的,“倒严牵涉到了圣上”,那什么都做不成。 南安太妃心头一震,道:“你…你怎么敢?!” 就因为此事,就要夺她太妃尊位? 不,天家不会那般薄待她们严家,严家是开国定鼎,扶保龙廷的功劳! 可想起前日,太后相召之后的冷眼相待,南安太妃心头也顿时觉得手足冰凉。 此刻,王夫人更是瞪大了眼睛,攥紧了手中帕子,脸上苍白如纸。 诰命夫人都能褫夺而去,这是何等的权势? “愣着做什么?!全部叉出去!”贾珩沉声喝道。 锦衣府卫也不再多言,上前将南安太妃等人架起就走。 贾母叹道:“珩哥儿,毕竟是一众老亲,给她们留一分体面吧。” 今日闹的终归是有些不像,可那股兴师动众来问罪的架势,也的确让人可恼。 贾珩凝眸看向贾母,说道:“老太太,门外的小厮该换了。” 其实也不怪小厮,南安太妃等一众诰命各个看着尊荣无比,又是贾府的常客,小厮不是京营将校和锦衣将校,有时候还未必真的敢拦。 贾母面色怔了下,嘴唇翕动了下,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珩哥儿,终究是几十年的老交情。”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贾珩:全军带孝,再征西北…… 荣国府,荣庆堂 待南安太妃等人离去之后,厅堂之中顿时寂静无声,只有贾母面色不知是喜是忧,连连叹气。 贾珩沉声道:“老太太,西北一役,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严烨、柳芳等人误国误军,迟早要有所处置!” 总要有人为西北战事负责,崇平帝是因为选任将校出错,但南安郡王作为主帅,同样也要承担主要责任。 不说其他,南安赎回来以后,爵位是降定了! 再是世袭罔替,丹书铁券,这样大的事儿,绝不会说跟没事儿人一样。 先前只是崇平帝正在焦头烂额,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置南安府、柳家的眷属,否则就有无能狂怒的泄愤之嫌。 或许是这些给南安太妃一些错觉。 比如说,南安府与陈汉皇室原为姻亲之家,四梁八柱的开国武勋。 原着中兵败之后,都能没事儿人一样,恬不知耻地用贾家之女和亲换回南安郡王。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话是这般说,但也不好轻狂了去。” 虽然方才她看着也解气,但谁知会不会有后患? 不等贾珩出言,邢夫人面带微笑说道:“老太太,人家都打到了门口,这怎么能忍气吞声?她还想让我们将二姑娘、三姑娘送到西北和亲呢。” 薛姨妈白净面皮上挑了挑,说道:“老太太,这是人家欺人在先,怎么也不能怪到我们头上的。” 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这几家要倒大霉,这几家以后连诰命夫人都不是了,这怎么配得上她们贾家的门第? 嗯,现在薛姨妈俨然以贾珩岳母自居。 贾母也不再纠结此事,问道:“珩哥儿你说方才夺了她们的诰命和太妃尊号?”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老太太,严烨先前生死不知,疑似战死殉国,圣上又龙体不豫,不能视事,一时无暇顾及彼等,如今既已确定被俘,这次换回来,就只为一桩事,败军之将,严惩其罪!” 其实,还有一个不能宣诸于口的理由,分锅…… 天子是第一责任人不假,但不意味着就没有甩锅的空间。 这口黑锅肯定要结结实实扣在南安等人头上。 如始皇嬴政先用了李信,大败亏输,第二次用王翦,影响到嬴政的雄才大略了? 当然,李信后续也立了一些功劳,但现在就是要彻底终结南安郡王的政治生命。 所以只要他打赢,威信受损的崇平帝还有台阶可下,那么南安郡王等开国武勋就一定会被弃用。 而南安太妃的尊号今日也一定被褫夺,可以说南安太妃这一出无疑是给他递刀。 他回来以后,天子心存愧疚又有些自责,所谓大恩成仇,愧疚到了一定程度,也会产生类似的效果,那就是心底的厌恶,不想再看到他。 没办法,好人就该被枪指着! 现在就需要给天子找一个台阶下,真是一时糊涂,在边事上用错了人,但后来用对了人,仍然无损圣明。 贾母看向那沉着镇定的蟒服少年,说道:“珩哥儿,你是个主意正的,老身年纪大了,我也不好多说其他。” 贾珩落座下来,端起茶盅,喝了一口,低声说道:“老太太,过几天,等粮秣供应齐备,就向西北大举进兵。” 待安抚了贾母等一众女眷,贾母又问及黛玉以及宝钗、湘云等诸姊妹在江南情况如何,贾珩一一作答。 待出了荣庆堂,沿着石径前往大观园,仲夏的大观园红花廖叶,山石嶙峋,奇峰异石,林荫遮蔽,夏风袭来,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行走在绿色抄手游廊之间,对着一旁的陈潇说道:“西宁那边儿,锦衣府可有最新的情报递送过来?” 陈潇道:“还是那些,金铉退守西宁府城,和硕特蒙古请求罢兵,守住湟源,试图消化胜利果实。” 贾珩目光咄咄,沉声道:“湟源就在西宁府城眼皮子底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议和只是表象,和硕特蒙古以及女真想要图谋西宁府城。” 陈潇道:“对了,现在将硕讬放归,这等猛将以后可能会成为劲敌,不能这么简单放他走了。” 贾珩想了想,目光看向容颜清丽的少女,说道:“你们教里,有那种慢性毒药没有,给硕讬带上。” 陈潇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贾珩看向剑眉星眸,玉颜幽清的丽人,笑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陈潇沉吟说道:“南安这一败。” 京营兵权现在基本为贾珩掌控,如今的贾珩俨然成了郭荣整军之后的赵大,可以说理论上,贾珩如今甚至可以效仿宋代后周,行陈桥之事。 “不会那般容易的。”贾珩默然了下,低声说道:“肯定还会有别人出来制衡。” 这就是天子的帝王本能,他猜测大概就是高仲平,此人大概会因功荣升为军机大臣,那时候与兵部尚书李瓒携手分他之兵权。 那个时候,这些对手就不是南安这些腐朽透顶的开国武勋,其实让南安等人活着还好,愚蠢的人尸位素餐,才方便他掌柄国政。 一个王朝的底蕴,总会有英雄豪杰,仁人志士为之前仆后继。 如果他敢反,巴蜀、江南都会打出勤王的旗帜。 以后没有南安等蠢货的阻隔,完全执掌兵权,在底蕴不够深厚的情况下,就是直面天子,任何一丝猜忌,都是惊心动魄。 陈潇握住蟒服少年的手,清丽玉颜上现出一丝笃定,说道:“放心好了。” 她会帮着他走到那个位置。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潇潇,咱们去栖迟院了。” 两人说着来到栖迟院中,空荡荡的庭院,雕梁画栋,朱檐碧甍,此刻正在午后日光的映照下,静谧至极,依稀能够听到蟋蟀在草丛之中的叫声。 贾珩进入厅堂,寻了张靠着轩窗的软榻坐下,道:“歇息一会儿,咱们去京营。” 陈潇提起茶壶,给贾珩斟了两杯茶,落座下来,清声道:“觉得你似乎太高兴。” 贾珩端起茶盅,抬眸看向少女,低声道:“十万大军,六万京营精锐丧命西北,谁都不会面带喜色。” 方才的话既是训斥南安太妃,也是在扪心自问,十万京营兵马一朝覆灭于西北,这是一场国殇。 他掌权以后,再也不能有这样的国殇了。 这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应该早定西北,拿下辽东之后,西域、藏地都要回到大汉之手。 陈潇柳眉之下的眸子凝睇含情,看向那少年,那神清骨秀的脸蛋儿似氤氲着痴痴之色。 如果他能为一代圣皇,她做他背后的女人,纵是她九泉之下去见父王,也能无愧于心。 贾珩握住丽人纤纤素手,轻声说道:“潇潇,咱们午睡一会儿吧。” 陈潇:“……” 这才多久,又想了? 贾珩拉过陈潇的素手,来到里厢的床榻上坐将下来,倒不是他批瘾犯了,而是想要与陈潇说说话。 陈潇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低声说道:“这次金铉保存实力,是先夺了他的兵权。” 贾珩道:“如果不保存实力,只怕西宁府城也要丢下,那时候局面更难收拾,如今还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今和硕特蒙古势大,西宁府时刻都有被图谋之忧,没了西宁的金家,声势必然大不如前,金铉知道利害,会出力的。” 陈潇脸颊渐渐浮起红晕,轻哼一声,拨着贾珩的手。 贾珩轻声道:“此次我还带着一个筹码。” 陈潇凝了凝眸,目色涌动诧异之芒。 “西宁郡王的爵位。”贾珩道:“自金孝昱阵亡以后,西宁郡王的爵位仍然没有着落,如果金铉能随军从征,立下大功,这爵位给予他,倒无不可。” 说着,凑到少女冰肌玉肤的脸颊边儿,低头噙住那两片莹润微光的桃红唇瓣。 陈潇双手扶着少年的肩头,玉容红若胭脂,明艳彤彤,剔透清眸之中雾气迷蒙,隐有水润波光荡漾而起。 “等下午还去京营有事儿,别胡闹。”陈潇玉容酡红如醺,按住了少年大a抄底的手,不等大盘震荡出货,嗔怒道。 这人属狗的,怎么都吃不够。 贾珩也只能道:“好吧,等晚上再说吧。” 潇潇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女侠气韵,有多让人起心动念。 …… …… 下午时分,贾珩在锦衣府大队缇骑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前往京营,命亲兵召集一众京营武将议及出兵西北诸项筹备事宜。 同时也派人邀请了魏王陈然过来,列席会议。 节帅大帐之中,人头攒动,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众将列坐在一张张靠背梨花木椅子之上,而受邀请而来的魏王陈然则坐在不远处,心绪激动莫名。 谢再义、蔡权、董迁等人俱列坐左右,而贾家小将除却一部分前往江南水师,也有两位随着锦衣缇骑一同返回,如贾菖、贾芳等将,目中隐隐见着跃跃欲试。 又是一场大战,跟着珩叔赴西北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贾珩冷峻目光掠过下方一众军将,沉吟说道:“西北之败的经过,诸位将军也都知晓了,严烨领十万大军深入青海,因为后路被断,粮道被劫,大军葬身西北,其中有六万都是我京营儿郎,这次京营为这些捐躯国难的兄弟报仇,命令下去,全军带孝,再征西北,京营要血债血偿!” 此言一出,谢再义、蔡权等将原本肃穆的面容,不由现出义愤填膺之色。 “血债血偿!” 军帐中,众人纷纷说着,一时间群情激愤。 只有陈潇眸光闪了闪,京营而非大汉,自此以后,京营或许成为一面独立的旗帜? 待诸将稍稍平息下来,贾珩沉声说道:“此次二征西北,以京营骑军为主力,从诸营抽调骑军,以谢再义为先锋,领兵五千,先行抵达西宁府城。” 谢再义闻言,面色因为激动而涨红了脸膛,拱手道:“是,节帅。” 贾珩沉声道:“蔡权何在?” 伴随着甲叶的碰撞之声,蔡权从军将之列出来,拱手道:“末将在。” 贾珩沉声道:“你率骑军一万五千为左翼随后跟进。” 他这一次主要还是观察将校的带兵能力,从而为以后骑军分兵劫掠青海分配任务。 “庞师立。” 庞师立抱拳道:“末将在。” “你领骑军一万五千,为右翼前往西宁。”贾珩吩咐道。 庞师立面颊激动,大声应诺。 待诸将各自领了军令,贾珩沉声说道:“本帅自领一万五千骑军连同蒙古精骑,随后赶赴西宁。” 随着一条条的军令,京营如同一架高速运行的机器,无情地运转起来。 而关于察哈尔蒙古的兵马,贾珩将在晚一些去宴请察哈尔蒙古可汗额哲。 待分派了诸将的进兵队伍,贾珩转眸看向不远处面容振奋,心神不知何处的魏王陈然,道:“魏王殿下,军需粮秣原本西宁府有一些还未用完,此外户部也至少要准备一个月的粮秣,供应骑军。” 魏王陈然慨然而应道:“子钰放心,我已经派幕僚筹办此事,不知我可否随军前往西宁?” 这时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可以接触到堪称京营骁果的骑军,并与子钰共事。 贾珩凝眸看向魏王陈然,温声说道:“王爷今为军需官,押运粮秣,自然也要随军从征。” 这次骑军是征战主力,等到了西宁以后再让金铉拿出家底,这次要趁着固始汗远征藏地,彻底解决青海诸部的问题。 崇平十六年七月下旬,汉廷的二征西北拉开轰轰烈烈的帷幕。 相比第一次征西,这一次全军缟素的京营骑军,颇有几许哀兵之意,这是一场复仇之战。 …… …… 却说另一边儿,南安太妃被一众锦衣府卫叉将出去,跌跌撞撞刚刚站稳,一张白净面皮又青又红,身躯气的浑身哆嗦不停。 在过往几十年的日子里,到哪里不是被奉为座上宾?这样却被不体面地叉出去,生平从来没有这般羞辱! 南安王妃罗氏道:“太妃,不能就这般算了。” 柳芳之母孙氏,面色微变,低声道:“太妃,咱们去长乐宫找太后告他们贾家一状。” 南安太妃皱了皱眉,摆了摆手,说道:“不可再去了。” 先前宫里天子吐血晕厥之时,太后娘娘已经劈头盖脸地训斥她一顿,她这个时候过去,也是自找没趣。 石光珠之母郭氏道:“那诰命夫人的尊位……” 而锦衣府卫已经去了宫中,禀告贾珩所请。 南安太妃脸色难看,心头也有一些忧惧,急声说道:“老身太妃的封号是太上皇所封,他们凭什么褫夺老身的封号?别搭理那黄口小儿,他不过是吓唬人的。” 因为此刻的南安太妃真的感觉到一股可能,再怎么说,严烨吃了一场大败仗,将天子气的吐血晕厥。 先前之所以各种蹦跶,一是欺贾家荣国府老弱在府,二是崇平帝雷霆迟迟未落,而只有冯太后的怒火。 郭氏迟疑说道:“那我们家的诰命夫人。” 南安太妃梗着脖子,说道:“老身去请丹书铁券,向宫里求见太上皇。” 南安家自太祖朝定鼎之功,至太宗朝更有拓边逐虏之功,在隆治一朝更是立下不少擎天保驾之功,岂能让小儿给祸害了? 却不等两人说话,南安太妃在罗氏的搀扶下,唤上嬷嬷,先一步登上马车,八宝簪缨马车车轮辚辚转动,没有多久,就消失在宁荣街的尽头。 方才实在是太过丢人现眼,哪怕多留一刻钟,都觉得浑身难受。 只留下柳芳之母孙氏以及石光珠之母郭氏,两人面面相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少焦虑。 “咱们先去侯家商量商量。”郭氏道。 在四王八公之中,其中以齐国公陈家最惨,现在已经挂起了一道道白幡,开始遥祭已经阵亡西北的陈瑞文。 而侯孝康与马尚两人皆是已经逃至西宁,倒是并无大碍。 修国公,侯府,后宅厅堂之中,侯孝康之母胡氏一身暗红颜色的缎面裙裳,云堆翠髻,此刻正在府中长吁短叹,低声道:“外间是怎么个消息?孝康现在是生是死?” 儿媳妇儿卢氏哀声说道:“已经派人去兵部问过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胡氏一手扶着额头,心头焦虑不胜,说道:“那就再打发人去催催。” 就在卢氏应着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嬷嬷进入厅堂说道:“老太太,大奶奶,去的人回来了。” 胡氏连忙吩咐道:“快让人过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穿短打衣衫的年轻小厮小跑过来,行礼道:“老太太。” “怎么说?”胡氏以及卢氏都将迫不及待的目光,投向那年轻小厮。 年轻小厮说道:“老太太,兵部那边儿的人说,大爷领兵在西宁府城与抚远将军一同坚守城池,并无大碍。” 胡氏闻言,面上忧色方去,长松了一口气,说道:“神佛保佑,那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时候王公贵族的贵妇人都佞佛,此刻几乎说出与孙氏、郭氏之人同样的话语来。 那小厮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进入厅堂之中,高声说道:“老太太,太太,理国公家的孙老太夫人来了。” 胡氏闻言,忙说道:“快去迎迎。” 不大一会儿,柳芳之母孙氏以及石光珠之母郭氏等人,如丧考妣地进得厅堂。 胡氏连忙追问道:“怎么了。” 孙氏沉声道:“太夫人,你是不知道,那贾家是多狂多横,我和南安老太妃去了荣国府上讨个公道,谁知道那贾家小子将我们都撵了出来。” 不好说拖拽,只能说是撵了出来。 胡氏眉头微皱,道:“太妃呢。” “太妃气的不行,已经回去了。”郭氏说着,道:“那姓贾的还说要到宫里夺了我们的诰命夫人还有王妃的尊号,老姐姐你说这事儿……” 胡氏闻言面色微变,看向两人,说道:“这不能吧。” 卢氏就没有什么心眼,说道:“老太太,这可不好说,这吃了这么大的败仗,说不定。” 胡氏蹙眉数据哦道:“那咱们家的诰命之位没事儿吧?” 卢氏道:“咱们又没有去贾府。” 郭氏、孙氏:“……” 这时,郭氏定了定心神,道:“你们家孝康有信了吗?” 可以说,侯孝康的生死也牵动着柳、石两家的心。 卢氏语气轻快说道:“老爷说是去了西宁府。” “那就好,那就好,人没事儿就好,人没事儿就好。”柳芳之母孙氏连忙说道。 心头却有些羡慕,不像她家芳儿,现在落在番人手里。 好在听那贾家黄口小儿说,要不了多久,芳儿也能回来了。 宫苑,福宁宫中—— 崇平帝听完戴权禀告,眉头紧锁,神色不虞,冷声说道:“南安老太妃领一众诰命前往贾府去闹事?她们还有脸闹事?” 戴权小心翼翼道:“陛下,听说是去荣国府要让贾家的女孩儿去和亲。” 崇平帝冷哼一声,道:“恬不知耻!” 似乎这样无耻之尤的开国武勋一家,让这位中年帝王找回了一丝道德优越感。 “陛下,子钰请陛下除去几人的诰命夫人和南安太妃的尊号,陛下怎么看此事?”端容贵妃清眸柔波潋滟,柔声说道。 毕竟是岳母心疼女婿,闻听贾家受委屈,倒也感同身受。 崇平帝默然片刻,道:“都是功臣之后,朕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处置。” 正如贾珩所说,对南安郡王等一众开国武勋的处置,崇平帝的确没有想好,或者南安郡王还好说,但这些家眷,崇平帝不便处置。 或者说,崇平帝太过心强,不自觉将自己给南安等人绑在了一起。 端容贵妃道:“陛下,这样一直拖着也不是个事儿,如果她们再去贾府闹事儿,也影响子钰出兵。” 崇平帝道:“容妃说的也在理。” 就在崇平帝想要开口之时,女官进入殿中,说道:“太后懿旨,允卫国公所请,南安太妃并孙氏、郭氏等府中女眷,皆褫夺诰命尊号,着内侍省派宫人圈禁至府,教导礼仪,不得外出。” 崇平帝闻言,吩咐道:“戴权,按太后懿旨办理。” “奴婢遵旨。”戴权躬身行了一礼,拱手说道。 端容贵妃见此,暗道,如是太后处置,的确更为妥帖一些。 而南安太妃乘马车返回到府上,在后宅厅堂中坐定,白净面皮余怒未消,“咔嚓”一声,茶盅落在地上,周围垂手侍奉的南安郡王侧妃以及一众姬妾,见此心头都是一惊。 王妃罗氏说道:“太妃,那贾家人说的褫夺太妃尊号……” “我们家是开国勋戚,你公公在世之时,不知打了多少胜仗,烨儿纵然打了这么一场败仗,也不会怎么着,听那贾珩小儿吓唬人!”南安太妃自顾自说着,似是给自己壮着胆子。 罗氏在一旁说道:“是啊,这次也不能怪王爷,都怪那贾家人,非要将红衣大炮带走,否则王爷就打赢了。” 其他的侧妃以及姬妾都纷纷附和说着,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嬷嬷说道:“太妃,王妃,不好了,宫里天使来人了,还有不少嬷嬷。” 南安太妃面色一白,忽而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在罗氏的搀扶下前往厅堂。 来者正是赵昭仪,展开一封明黄色的题本,不同于奏疏,题本边缘以及中心描以鸾凤,内纂玉印,说道:“太后娘娘懿旨。” “臣妾恭请太后娘娘旨意。”南安太妃以及王妃罗氏纷纷跪下,紧紧垂头。 赵昭仪说道:“南安太妃徐氏,口德不修,不惜寿福,在京寡居期间,不思为社稷祈福,于兵事危难之时,煽动理国公、缮国公等家诸诰命登荣国府滋蔓事端,扰涉军机,依卫国公所请,褫夺南安太妃嘉柔之尊号,府中女眷一体圈禁至府,无懿旨不得外出半步!” 南安太妃闻言,只觉身形一软,面色苍白,背后冷汗不停渗透而出。 如果是宋皇后可能对南安太妃这位老资格还有一些忌惮,但以冯太后的位份,就是教训崇平帝,崇平帝也得听着。 冯太后借贾珩所请夺去太妃尊号,也算是出了先前崇平帝吐血晕厥的一口气。 “接旨谢恩吧。”赵昭仪合上题本,目光淡漠地看向南安太妃。 南安太妃一下子似乎苍老了十多岁,面色灰败。 而相似的一幕也在随后发生在理国公和缮国公府上。 正如贾珩所言,这种小事儿根本没有人在乎,甚至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贾珩:咸宁…完全指望不上 神京 漆黑如墨的夜色笼罩大地,而街道巷口之上犬吠之声不绝,而户户灯火已次第亮起,马蹄在微湿的青石板路上哒哒而响,似有着特殊的韵律。 西城宅邸之中灯火通明,这里正是崇平帝赏赐给察哈尔蒙古可汗额哲的宅邸,原是一座前代王府,建有前后几重庭院,阁楼飞檐,假山池塘,颇见典雅、别致。 就在前不久的南安征西、贾珩南下之时,额哲被崇平帝降旨封为蒙王,爵在郡王位格,以示尊崇。 其实不仅是额哲,其他一应蒙将,汉廷也赐予良宅、美姬、衣食,以此笼络归化之心。 厅堂之中,察哈尔蒙古可汗额哲以及其女雅若,儿子阿古拉等人,正在坐在一块儿叙话,因为就在午后,贾珩的名刺递送到府上。 “父汗,卫国公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阿古拉面色诧异问道。 雅若着一袭水蓝色长裙,剪裁修身的裙裳,将玲珑曼妙的身段儿凸显出来,此刻同样以一双黑葡萄的眸子,看向自家父汗。 而少女在大汉待着的这些时日,逐渐接受了汉人的服饰文化,原本野性之美的脸上,画眉抹腮,粉唇莹润,也有了几分妆容精致的明媚。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额哲摇了摇头,叹道:“名刺上并未道明来意。” 在京中快三个月了,族中部将似乎已为神京城的荣华富贵迷了眼,他也不知该不该返回漠南蒙古。 不远处,坐在椅子上的乌勒吉,手捋颌下胡须,面上若有所思,道:“大汗,这次汉廷在西北战事上一败涂地,京营重新领兵征西,听说又是以精骑远征,以老朽看,这多半是向大汗借兵来了。” “那我察哈尔蒙古部是否出兵?”额哲额头上的沟壑深深,目光闪了闪,道:“汉廷如今也不说让我们回去的事儿,想要夺回祖地,也不大容易。” 乌勒吉轻声说道:“大汗,如今既已与汉廷达成协议,也得需出力从征才是。” 额哲叹道:“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让我族从此与汉人一般无二,等百年之后,我也无颜去见察哈尔蒙古的列祖列宗。” 当初隆治年间,这位蒙古可汗就曾与周王等人并肩作战过,本人深知汉家文化的同化之力。 “可汗,卫国公来了。”这时,侍卫长巴特尔从廊檐下快步而来,向额哲可汗行了一礼,说道。 “走吧,去迎迎吧。”额哲默然片刻,对一旁的乌勒吉以及阿古拉说道。 雅若央告说道:“父汗,我也一同去吧。” 额哲也没有拒绝,轻轻应了一声。 此刻,在悬挂着桐油漆木,题着“蒙王”二字匾额的宅邸之前,贾珩与陈潇翻身下马,周围都是一众锦衣府卫按着绣春刀,彼等神情自若,顾盼自雄。 “卫国公,驾临寒舍,在下有失远迎啊,海涵海涵。”额哲与儿子阿古拉以及女儿雅若迎出门来,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点了点头,打量着身形魁梧的中年大汉,问道:“额哲可汗近来一向可好?” 额哲笑道:“甚好,甚好。” 目光忍不住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陈潇,心湖中荡起圈圈狐疑涟漪,他总觉得这位小校,之前似乎见过。3 额哲之女雅若,目光盈盈如水,神色好奇地看向那手按天子剑的蟒服少年,轻声说道。 贾珩与额哲寒暄着,一路进入王府,在厅堂中落座下来,仆人奉上奶酪茶,徐徐而退。 额哲道:“近来京中西北战事风起云涌,卫国公在江南督问新政,中道折返,想来是为西北之事而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额哲可汗所言不错,如今西北和硕特蒙古扬兵为恶,我大汉西北疆域沦于敌虏之手,征西大军,一战尽殁!我此次回京,正要往西北平镇虏寇,然京营骑军此次出兵五万,兵力多有捉襟见肘,此来正是向额哲可汗借兵,荡平青海。” 额哲闻言,说道:“如是旁人借兵,本汗定然还有疑虑,担心我部勇士白白丧命,但既是卫国公开口,我部勇士愿随卫国公远征西北。” 贾珩面带喜色,说道:“那我代大汉百姓谢过蒙古可汗的一番好意。” 其实,额哲寄人篱下,根本没有选择,但说软话,办硬事还是要的。 额哲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道:“但本汗也有一个要求,我族在神京逗留多日,可否迁至漠南蒙古放牧?” 贾珩道:“自是可以,先前就曾与可汗说过,漠南蒙古原是为察哈尔蒙古一族放牧故地。” “如是女真一族自辽东而犯,当之如何?”额哲问道。 贾珩慨然道:“圣上既已封可汗为蒙王,那我大汉自不能容忍封藩之王为女真所欺。” 这里面是从属关系的问题,此刻的察哈尔蒙古有些听调不听宣的意味。 额哲虎目凝视向那少年,沉声道:“既是如此,我部出兵一万,随军出征,助卫国公一臂之力!” 贾珩道:“额哲可汗,如是出兵一万,兵力仍是有些捉襟见肘,不若出兵两万吧。” 他领兵五万,加上蒙古精骑两万,再加上西宁府方面的两三万兵马,这就是十万兵马,这次要彻底将青海蒙古诸部翻个底掉。 “经过连番折损,现在族中青壮勇士也未有这般多。”额哲闻言,连忙说道。 忽而这时,雅若眸光闪了闪,说道:“父汗,上次乌勒吉爷爷说,族中青壮勇士有四五万的吗?” 额哲瞪了一眼雅若,连忙看向贾珩,陪笑说道:“小女莽撞失言,不知族中细情。” 贾珩看向雅若,对上那双柔润莹莹的蓝色眼眸,轻声说道:“那就依雅若郡主之意,派兵两万,前往青海蒙古,察哈尔蒙古原为蒙古正统,如今前往青海,也能重新打起黄金家族的旗帜。” 蒙古问题,他会慢慢解决。 雅若郡主微微垂下螓首,弯弯秀眉之下,如一汪碧蓝海洋的明眸,眼波流动之间,似有几许羞意沁润。 陈潇瞥了一眼那少年,只见那少年正与雅若郡主目光相接,似在眉目传情。 这一会儿不看着就不行,这人就四下拈花惹草的。 额哲见此,也只能无奈答应。 雅若道:“父汗,派了兵马也能够打赢这一场战事的,到时候父汗的威名能够响彻青海。” 额哲轻轻应了一声。 双方议定下来,贾珩告辞离去。 出了额哲府上,贾珩骑上马,看向一旁的陈潇,借着灯笼光芒看向那少女思忖的神色,问道:“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陈潇低声说道:“我看那雅若郡主不错。” 贾珩笑了笑道:“这是吃醋了。” 自从与他拜堂成亲以后,潇潇也渐渐成了醋坛子的性子。 陈潇乜了一眼少年,冷哼道:“我这是真心话。” 他拿下那雅若姑娘,从此得蒙古两万精骑相助,却是最好不过。 贾珩笑而不语,挽起缰绳,向着宁荣街行去。 陈潇玉颜微顿,也紧随其后。 两人说着,骑马重新返回宁国府。 宁国府,后宅 秦可卿此刻坐在宅院厅堂之中,丽人一袭淡黄衣裙,体态丰腴,国色天香的玉颜愈见丰润,身旁的尤三姐、尤二姐,尤氏三人正陪着说话,不远处的绣墩上还坐着一个小姑娘,正是香菱。 自从凤姐与李纨随大观园中众金钗前往江南以后,宁国府多少就有些冷清。 起码平常响起的麻将哗啦啦之声,渐渐不闻于耳。 秦可卿侧靠在床榻上,一手扶额,打着盹儿,听着几人叙话,随着时间过去,丽人愈发嗜睡。 “大爷回来了。”这时,一个丫鬟进入厅堂,对着一众莺莺燕燕惊喜说道。 说话的空当,只见贾珩从外间而来,脸上笼起丝丝倦色。 秦可卿脸上喜色流溢,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脸上,说道:“夫君,回来了。” 贾珩道:“可卿,刚从京营回来,怎么还没睡?” 来到近前,握住丽人的纤纤素手,温声道:“宫里已经定了,派我到西北,在这几天就得走,再回来只怕就是九月了。” 到时候应该是晋阳首先生产,甄晴、甄雪紧随其后,再之后就是可卿。 尤三姐轻轻笑了下,道:“应该能赶上秦姐姐的生产之期。” 秦可卿柳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柔声道:“夫君在外间打仗,望万事小心。” 贾珩点了点头,拉过秦可卿的素手,说道:“可卿放心好了。” 尤三姐好奇问道:“今个儿听西府那边儿说,大爷将那南安家斥骂了一通?” 贾珩道:“那几家惯会无事生非,这次估计能消停一阵了。” 说实话,他现在也有些疲倦,因为这些人是定期蹦跶,日常在家的时候如王夫人,打仗政事的时候如文臣,聒噪如鸦,叽叽歪歪,令人生厌。 尤三姐声音娇俏如莺啼,笑道:“那老虔婆,早就看她不顺眼了,成天搬弄是非,聒噪多事,这次夺了她的尊号,正好让她少说两句。” 尤二姐捏着一方刺绣着鸾凤图案的粉红手帕,眸光莹润如水地看向正在说话的几人,比之一旁的尤氏还想锯嘴葫芦。 贾珩看向一旁的尤三姐,温声道:“三姐儿,如今西北边事急如星火,先前迎亲之礼,又得向后稍稍了。” 上一次回来是咸宁与婵月两个刚刚大婚未久,一时间不好纳着三姐儿过门,这一次是国殇当头,他身为京营节帅,正要兴兵雪耻,岂能未出征而先纳妾? 尤三姐艳冶如春花的玉容笑意未减丝毫,说道:“大爷去忙吧,没什么的,现在城中都瞩目着大爷前往西北,大爷不好再纳妾的。” 纳妾之礼的事儿,其实缓一缓也没什么的,她信他的,等她给他诞个一儿半女,挺着大肚子过门都不晚。 与秦可卿说了一会儿话,安慰了一下孕妇的敏感情绪,贾珩也没有多作盘桓,返回栖迟院,寻陈潇商议出兵事宜。 大观园,栖迟院 厢房之中,一方漆木几案上,烛台摇曳,灯火明亮煌煌,将一道纤美、明丽的人影映照在书柜上,纤纤素手在舆图上的山川来回比量,柳眉之下,目光闪烁,思量不停。 忽而听到外间传来的脚步声,陈潇抬眸看向那少年,问道:“你先前所言进兵方略,分兵西进。” 贾珩行至近前,说道:“仍是要拿下湟源,不过湟源数次兵败,城中奸细丛生,这次锦衣府也会随征,先行锄奸。” 西宁周围地形决定了湟源仍是要夺回来。 陈潇想了想,说道:“加上察哈尔蒙古的两万精骑,七万骑军,再加上西宁府的兵马,也差不多了,如是用兵得当,或许可以彻底扫平青海,收复西域?” 贾珩道:“西域那边儿仍有漠西蒙古诸部盘踞,眼下不好出兵威逼,如果能收回关西七卫,倒也是大功一件。” 不是现在能够解决的事,或许要等对虏之战以后,这次出兵主要是扫清南安大败的不利影响,从而为江南新政铺路。 陈潇道:“那也好。” 贾珩凝眸看向少女,拉过那柔嫩细滑的纤纤素手,说道:“好了,咱们先睡觉吧,等明天还有一堆事儿呢。” 陈潇瞥了一眼贾珩,两人进入里厢。 贾珩拥住少女,轻声说道:“潇潇,当年那额哲可汗是不是见过你?我今个儿见他似乎有些疑惑你。” 陈潇轻轻撩起一缕耳际边儿垂落的一缕秀发,支支吾吾道:“当年父王领兵前往北疆,与额哲见过,应该是那个时候见过小时候的我。” 贾珩想了想,道:“方才倒不便相见了。” 陈潇柳眉之下,狭长清冽的明眸妩媚流波,嗔怒道:“光让我伺候你,你就不知道伺候伺候我。” 贾珩面色怔忪了下,说实话,天天下水道里找吃的,菌子吃得也有些腻,一时间话语没有过脑子,随口道:“我这都有些腻了,嘶……你别闹,哎~” 陈潇瞪了一眼贾珩,清眸流波,吐出一粒,嗔恼说道:“我,你也敢腻?” 她可算是知晓那妖妃在听到这人“我腻了”之时,那种心理上的恼羞成怒以及没来由的恐慌。 贾珩有些无奈说道:“好,好,没腻。” 也不多说其他,轻轻过将而去,伺候潇潇郡主。 月上柳梢头,乌云漫卷,风声偶来,丁香花轻扫来回。 贾珩看向自食其力的丽人,道:“潇潇,金铉其人,你有所了解吗?” 金铉真是个老狐狸,其侄金孝昱兵败,他实力未损,南安大败,他仍是安若磐石。 陈潇玉容泛起浅浅红晕,不知为何,声调多少有些上下起伏,细气微微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些,其人是西宁郡王金铖二弟,平常倒也老谋深算。” 贾珩挑了挑眉头,迎来少女一道嗔恼糅合羞怒的目光,道:“听锦衣府的一些情报,金孝昱应该是听了他激将,这才领兵前往湟源。” “你要趁机收拢金家兵权?”陈潇问道。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说道:“西宁金家割据太久了,等此战落幕,最好想办法让金家赴京。” 在京城送到军机处,反而好对付一些,否则,以后再闹出什么勤王之事也挺烦。 说着,轻轻拍了拍丽人,似是清脆的竹节折断声让少女颇为羞耻,羞嗔流波的目光瞪了贾珩一眼,只好背对苍生,独钓万古。 也不知多久,帷幔之内的声音渐渐细弱而不可闻。 贾珩从背后相拥着容颜明媚,玉颊羞红成霞的少女,低声说道:“潇潇。” 陈潇明眸微张开一线,原本那张冰肌玉骨的脸蛋儿团团玫红气晕密布,就连娇小玲珑的耳垂也莹润欲滴,似是正在惊涛骇浪中平静下来,问道:“喊我做什么?” 贾珩说道:“你说这样,估计不久之后就该有孩子了。” 方才异想天开,旱地行舟也是此由,潇潇是他身边儿一大战力,如果有孕,他手下就无人可用了。 咸宁…完全指望不上。 陈潇腻哼一声,轻轻掐了掐少年的手,低声道:“有了正好生下来,当初你答应过我的。” 贾珩轻笑了下,紧紧拥住身形纤丽的少女,说道:“也是。” 当初答应过潇潇,要为周王过继一个,传宗接代。 “嗯,睡觉吧。”陈潇低声说道。 两人不再多说其他,相拥而眠。 …… …… 夜已深深,万籁俱寂,蟋蟀在朱红宫墙之下传来阵阵虫鸣,巡夜的宫禁甲士在宫道之间来回行着,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宫苑,福宁宫 崇平帝仍然没有在床上睡下,手中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册,就着烛火观瞧,正是三国话本。 端容贵妃轻步近前,柔声道:“陛下,歇着了。” 崇平帝沉吟说道:“今日听戴权说,子钰着京营全军缟素,挂孝出征,朕思来,应是子钰激励人心之举,征西十万大军大败,神京城中不少人心存疑虑,军心士气也不可避免受得影响。” “子钰他不是擅长带兵,这些也是应该的吧。”端容贵妃侧坐一旁,柔声道。 崇平帝轻轻摩挲着书的封皮,说道:“是啊,子钰多有机谋,朕观三国话本,里间就藏着不少兵政之道,还有用兵计策,真是包罗万象。” 自从忙于国事以后,这三国就读得少了一些。 端容贵妃冷艳、幽丽的玉容上现在关切之色,柔声道:“陛下,子钰此去,一定能马到功成的。”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子钰领兵应是无碍的。” 如果一开始用子钰去西北就好了,也不会这般大败,说不得现在已经听得捷音,江南新政也有了好消息传来。 可以说,这段时间,这位天子无时无刻不在内疚神明。 六万京营精锐葬身西北。 而就在崇平帝为征西之事牵肠挂肚之时,朝中文臣同样也为二征西北之事忧心忡忡。 虽然深知贾珩用兵之能,但毕竟大汉刚刚败过一场,神京城中的文武百官也有些不落定。 可以说,南安郡王凭一己之力将贾珩通过数次对虏大战凝聚而出的自信力,重新削去。 就这般,时光匆匆,如水而逝。 转眼就是五六天时间过去,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以卫国公贾珩率领的征西大军集合京营五万骁锐骑军,察哈尔蒙古两万精骑,带着崇平帝的期待,大汉文武群臣的迟疑,浩浩荡荡前往西北。 此外,还以囚车带上了女真使团的硕讬和张尚等人。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南安:这些鞑子竟如此辱他?! 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宁府—— 王府,议事节堂 正是下午时分,道道金红色夕阳照耀在庭院的石阶上,蚂蚁搬着米粒向着草丛中的洞穴而去。 抚远将军金铉落座在一张漆木帅案之后,下方两侧的梨花木椅子上,列坐着一众西北军将,皆身披甲胄,神情肃然。 其中,有宁夏总兵胡魁、修国公之孙现任后军都督佥事侯孝康、治国公马魁之孙三等威远将军马尚,此外还有西宁府的一众边将,以及金铉的二儿子,现在西宁府知府金升。 金铉道:“据京中批复的军机处急递所载,朝廷已经决议再次发兵西北,这次是卫国公领军而来,由忠勤伯率领的前锋已先一步奔赴西宁府城,主卫将军,当在城中收拾军营,迎接京营大军。” 他都没有想到,朝廷在收到和硕特蒙古的求和消息之后,仍然选择出兵。 胡魁闻言,面色振奋,感慨说道:“卫国公向来骁勇善战,先前更是力擒虏王,轰毙奴酋,有卫国公兵,西北此仗就好打了。” 也是因为前不久战事的惊心动魄,让西宁众边将知晓严烨等人的无能。 至于贾珩,因为在江南、北方的战事,早已是声名赫赫,威震华夏。 方晋皱眉说道:“朝廷这次派兵多少?上次京营十万大军覆没,朝廷折损不少,如何还能出兵西进?” “是啊,父亲,朝廷还要出兵,军需粮秣也跟不上吧。”金升道。 其实,事情到了到现在,西宁边军已经有了罢兵止戈之意,尤其是和硕特蒙古已经求和,说白了,南安大军的覆灭,已经吓到了西宁边军! 在场众人,听着西宁边军议论纷纷起来,侯孝康、马尚两人皆是如坐针毡,背后渗出一层冷汗。 至于石光珠,先前受了伤,目前在西宁府城中养伤。 金铉目光逡巡过众将,沉声道:“朝廷这次仍会出兵,急递上并未提及,不过忠勤伯率领的先期骑军五千,应于近日抵达西宁府城,二征西北,势在必行。” 在场众将闻言,面面相觑。 齐王陈澄在不远处,静静听着几人叙说军情,脸上的横肉不由跳了跳,那贾珩小儿又来西北了? 不是,明明和硕特蒙古已经议和,这小儿又为何妄兴刀兵? 待众将散去,金铉单独留下了二儿子金升以及女婿方晋,来到后堂,商议机密。 金铉道:“卫国公其人非南安郡王可比,刚刚在北疆大败胡虏,这次再领大军前来,定是要彻底解决西北之事。” 方晋道:“岳丈大人,先前南安郡王等人就和卫国公不对付,这次过来原就有立功较量之意,所以先前如此急躁冒进,这才为和硕特蒙古算计。” 金升点了点头,这位年仅二十六七岁,就已凭借“个人努力”位居西宁府尹的红脸膛青年,说道:“兄长所言不错,就怕这卫国公过来之后,也年轻气盛,领着数万大军深入险地,如是再败一场,只怕…只怕社稷动摇啊。” 相比神京城中,崇平帝以及大汉群臣对贾珩还多有信心,西宁府因为离的远,就感触不深。 如说战功,除了汉虏大战的转折点——平安格勒战役,轰毙皇太极一战,让西宁府边将震惊莫名之外,其他的中原平乱,江南荡寇……等系列战功,都不被彼等将校放在心上。 一句话,也就那样。 金铉却摇头道:“卫国公能以白衣之身封为国公,将略不可小视。” 而后看向金升,问说道:“和硕特蒙古的使者此刻都在城里了吧。” “此刻已在驿馆之中。”金升道。 金铉点了点头说道:“待卫国公来了之后,就与彼等商讨换回南安郡王等事,暂时先不告诉彼等朝廷罢绝和议之事,省得和硕特蒙古再次兴兵来犯。” 当时,他听到南安郡王以及理国公之孙柳芳为女真所擒之时,也有些愤然。 同为四大郡王,为开国一脉的荣耀,竟连自尽的勇气都没有,实是让人大失所望。 金升应了一声,看向面色凝重的金铉,心头也对即将到来的朝廷大军有些担忧起来。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身穿红色甲胄的卫士步伐匆匆而来,道:“大帅,朝廷的兵马到了。” “这么快?”金铉闻言,诧异了下,连忙道:“快随我迎迎。” 此刻,大汉忠勤伯谢再义领兵五千,立身在西宁府城的东城外一里外,身后的旗帜如林,战马上的大汉军卒火红色的号服恍若燃烧熊熊的烈焰,但全军缟素,白幡猎猎作响。 除却骑军偶尔打起响鼻,马蹄在草丛上踏踏声响,大军寂然无声,但一股无形杀伐气息却震慑着西宁府城上的守城兵丁。 相比上一批的京营兵马,这一批的京营骑军无疑更为训练有素。 谢再义眺望着城头上方的金字旗帜,眉头皱了皱。 正如贾珩所言,金家镇守西北多年,俨然已形割据之实。 随着眼前的黝黑大门“吱呀”一声,笨重的巨门缓缓打开,近百骑策马而出,为首之人正是抚远将军,金铉。 金铉身旁一左一右则是女婿方晋和二儿子金升。 “谢将军。”金铉打马快步而去,在马上就向着谢再义拱手,而身旁的西宁边将同样没有下马。 虽然谢再义是大汉忠勤伯,但身为抚远将军的金铉是“西宁郡王”的袭爵人。 当然贾珩领兵过来,金铉可能另当别论。 谢再义抱拳还了一礼,心头就有些不悦,高声道:“金将军。” 金铉目光瞟了一眼谢再义身后全军缟素的骑军,心头剧震。 不仅是因为全军挂幡,一派哀兵之意,还因为眼前兵将的气势,与南安等人还有不同。 这是一支百战雄师! 事实上,随着贾珩领兵在边疆打赢对虏之战,以果勇营为骨干的骑军,已经焕然一新。 “金将军,卫国公领大军尚在后方,命谢某领军为先锋,咱们先进西宁府城吧。”谢再义打断了金铉的纷乱思绪。 金铉回过神来,连忙伸手道:“请。” 而不远处的方晋、金升以及宁夏总兵胡魁等将校,同样也生出几许凛然之意。 朝廷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众将进入西宁府城议事节堂,谢再义为金铉邀至上首列坐,然后与在场几位将校一一通名介绍。 金铉道:“谢将军,卫国公如今行军到了何处,何时能到西宁。” 谢再义道:“国公让我先行一步,以先锋驰援西宁,以防为敌寇所趁,在谢某之后,尚有两翼兵马,这一路星夜倍道,不能使西宁有失。” 说着,虎目投向金铉等人,问道:“金将军先前连发急报,未知上次败军收拢多少?” 虽说是十万大军一朝丧尽,但并不意味着被全歼,肯定有陆陆续续逃归回来的零散兵马,当然也不会多,所谓十停去了七停。 金铉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说道:“谢将军,前后败军接应下来大概有两三万左右,如今伤兵尚在城中,正在着军中医官诊治。” 谢再义道:“稍后我去看看,想来有不少是昔日袍泽。” 金铉道:“谢将军领大军急来,想来将校士卒皆已疲惫,府中已经准备了酒肉,招待驰援的诸位兄弟,也为谢将军和诸位将军接风洗尘。” 京营骑军毕竟是前来驰援西宁府城,自是要好好犒军。 谢再义也不多说其他,在金铉的招待下,京营骑军安顿下来。 时间匆匆,不知不觉又是四五天过去,以蔡权率领的京营骑军,庞师立率领的右翼骑军陆续赶至西宁。 西宁府城以东的碾伯县,夜色低垂,繁星满天,苍穹之下,松油火把处处。 贾珩驻兵携骑军驻在碾伯县,由知县俞世材供应军需,本人则在县衙官署之中与额哲以及汉将议事。 贾珩道:“青海蒙古如今诸部与察哈尔蒙古几部可有渊源?” 如果行掳掠烧杀之策,需要顾虑到察哈尔蒙古诸骑的感情。 额哲道:“青海等地在崇平三年,朝克图台吉曾联络过察哈尔,但当时我未曾理会。” 朝克图台吉也就是却图汗。 贾珩问道:“额哲可汗当初为何没有理会?” “父汗当年倒是与朝克图台吉为友,朝克图支持父汗统一外喀尔喀,但等到父汗败亡之时,逃亡青海,却为朝克图台吉所拒纳。”额哲愤愤不平说说道。 贾珩眉头微皱,暗道,想来历史在此地产生了偏差。 额哲道:“后来,是汉廷出兵扶持我察哈尔部免受外喀尔喀等部的围剿,才有今日察哈尔蒙古支撑下来。” 贾珩目光闪了闪,心头不由涌起一段记忆。 陈汉曾经采取过一段时间的联合蒙古制衡女真的国策,那已是隆治年间的事儿,当初周王、赵王正是这一战略的执行者。 而彼时,额哲年纪也不大,正是那时候接受了汉文化,方能影响至深,言谈举止也是一股汉人士大夫的味道。 额哲唏嘘感慨道:“后面渐渐没了来往,朝克图台吉为固始汗所灭之时,我还惋惜颇久,一位故人从此凋零。” 贾珩道:“如今察哈尔诸部重回青海,也算是冥冥中的一场缘法了。” 额哲道:“卫国公放心,青海诸部地理,我族不少都识得,可以追踪到诸部游牧之民,只是卫国公真的要行酷烈之策?” 先前,贾珩已经透露了接下来要采取的策略,歼灭其有生力量。 贾珩道:“和硕特蒙古部族的女子和财货,可以让察哈尔蒙古分一半,但能为披甲骑马的青壮都要统统斩杀,祭奠我大汉的阵亡将士,这在草原上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这般血腥屠戮,可能会引起诸部族同仇敌忾的仇恨。”额哲皱眉说道。 “所谓人死恨消,再说我大汉十万将士定然要血债血!”贾珩面上煞气腾腾,冷声道:“杀到他们胆寒,再无力作乱河湟,唯有经过持续不停地放血,大乱之后方有大治。” 当然,在杀戮之后就是治理,在这一点儿上,其实可以向满清学习。 先有威而后有德。 额哲闻言,一时默然,不好再说其他。 贾珩道:“这在草原之上颇为普遍,额哲可汗,当初察哈儿蒙古若为女真所据,大概也是如此的结局。”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忽而军帐之外,传来一个少女的娇俏声音,挑帘进入军帐,说道:“父汗,该吃晚饭了。” 只见额哲的女儿雅若与其兄阿古拉进入帅帐。 额哲压下心头的沉重思绪,笑着招呼道:“雅若过来了。” 额哲似乎十分喜欢这个女儿,先前为雅若戳破了底细,也没有多恼。 雅若问道:“父汗,你和卫国公大哥说什么呢?” 贾珩看向那身形矫健,脸颊带着一股高原红晕的少女,笑了笑道:“与你父汗说你们蒙古诸部的来龙去脉呢。” 蒙古族的女孩儿,脸蛋儿红扑扑的,苹果肌自然而形,笑容恬然,眉眼弯弯一如月牙。 雅若原本就有月亮的意思。 见那少年往日不苟言笑的威严面容笑意泛起,雅若轻笑道:“卫国公大哥。” 额哲看着这一幕,心头暗道,难道雅若喜欢卫国公? 贾珩问道:“等用罢晚饭,明日我们就一口气行至西宁府。” 先前已经派出了斥候前往西宁府,通知抚远将军金铉以及谢再义等人接应。 …… …… 青海,海晏城 这里俨然成为和硕特蒙古新的汗庭驻扎之地,随着大批的蒙古番人涌入,汉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渐渐成为一座蒙古之城。 不仅是蒙古的贵族,一些蒙古番部的牧民也向海晏一带迁延,在日月山以及湟水周围放牧。 县衙衙门,窄窄的门扉和隔断的仪门,已经被和硕特蒙古拆掉,更加方便宴饮。 此刻,和硕特蒙古的台吉以及将校高朋满座,推杯换盏,喧闹声此起彼伏,伴随着女子的歌舞声,一派欢快喜庆之景。 多尔济居中而坐,身旁不远处则是蒙古诸部的将校,而清国的克勤郡王,不,现在是和硕成亲王。 因为西北战事,大汉十万大军一战尽殁,故而,在多尔衮的建议下,奏请清国小皇帝,加封岳讬为和硕成亲王。 或者说,这原本就是多尔衮安抚、拉拢代善一系的手段。 而代善身子骨儿也不好,自皇太极下葬之后,身子骨儿每况愈下,但女真国内,豪格与多尔衮的争执却愈演愈烈,只是双方克制着,还未到兵戎相见的一幕。 多尔济看向心不在焉的岳讬,道:“汉廷也不知是什么动向,这么久了,也该和谈了吧。” 岳讬道:“我觉得汉廷可能不会和谈了。” “哦?” 岳讬道:“据前日情报,那大汉卫国公已经从江南急调至汉廷国都,以其人心智,或许不会与我朝和谈才是。” 多尔济眉头皱了皱,道:“父汗前日又再次催促,分兵两万进入藏地驰援。” 不同于平行时空,固始汗此次的征讨藏地也不顺利,与藏巴汗相争多时,战况焦灼,不想与汉廷两面开战,为女真火中取栗。 岳讬道:“兄长,如果汉廷大举来袭,二征西北,此事不好说。” 多尔济道:“藏地也不容有失,汉廷如果都是那南安那等货色,我和硕特部根本不需留守这么多儿郎。” 可以说,经过先前大败南安郡王大败,这位固始汗的第六子,也开始有些飘了起来。 岳讬皱了皱眉,说道:“兄长……” “好了,贤弟,你既然了解汉廷,难道还不知道他们如果有着和谈机会,多半是会选择息事宁人的。”多尔济笑了笑,打断了岳讬的话头,然后指着远处正在跳舞的歌姬,说道:“贤弟,咱们先欣赏歌舞吧。” 这些汉人的舞蹈虽然不如他们蒙古一族看着好看,但也有几许妖娆。 岳讬端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看向周围搂着女子,饮酒作乐的众蒙古将校,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多尔济笑着扭过脸,看向岳讬,问道:“贤弟,这些汉女姿态妖娆,你说如是让那两个汉将穿着女人衣服,在此跳舞,又当如何?” 岳讬闻言,眉头紧皱,说道:“汉人向来奉行士可杀,不可辱,兄长此举别弄巧成拙,两人一时气愤,自杀了就不好了。” 这等之后还要换回二弟。 “他们既然能够苟活下来,定然是贪生怕死之徒。”多尔济面容因为酒意上涌,脸膛红的不行,不屑说道:“他们饿了几天了,将这席间吃剩的酒肉拿给他们去,告诉只要想以后每天吃这些,就穿上这些汉人歌女的衣裳。” 在场一众和硕特蒙古军将都哈哈大笑。 此刻,就在前衙蒙古众军将推杯换盏之时,后院的囚牢中,南安郡王与柳芳也在多日的粗糙食物后,也终于嗅到了酒肉的香气。 为首之人用一口流利的汉人官话,笑眯眯说道:“我家台吉说了,只要你们穿上这些衣裳,这些酒肉以后顿顿都有。” 南安郡王严烨此刻蓬头垢面,身上的黑红蟒袍早已破旧、脏污不堪,脸颊两侧凹陷,虎目不见往日咄咄神采,目光从烧鸡上挪开,转而投向那衣物,眉心狂跳,只觉手足冰凉,勃然大怒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只见那分明是女人的衣裙。 这些鞑子,竟如此辱他?! 他要杀光这些鞑子! 南安郡王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攥得咔咔响。 不,他还要保留有用之身,不能中了这些鞑子的激将之法,他要重新回京,领兵再征西北,一雪前耻! 但正在咕咕叫的肚子似乎为那酒肉所诱惑,嘴里口水不受控制的分泌,南安郡王双眸紧闭,按下心头的愤恨,向着里厢的干草堆里躺着,如死人一般。 他只要再忍耐一段时日,就能换回大汉去,他严烨岂能做出有辱祖宗门楣的事来? 柳芳此刻同样看到了蒙古兵事官酒肉,嘴里口水不停分泌,眼巴巴地瞧着那酒肉。 生来就是理国公府承爵人,向来锦衣玉食的柳芳,这半个月自觉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嘴里早就淡出鸟来了,如今闻到那酒肉,尤其那酒香好像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让心神生出一股骇人的念头。 要不…… 转而看着那蒙古鞑子手上拿着的几件裙裳,心头挣扎不停。 不行,他是开国武勋一脉子弟,岂可因口舌之欲而穿女人的衣物? 但酒肉的香气却恍若魔鬼一般引诱着灵魂堕落。 毕竟是饿了有半个多月,就连猪食一般的牢饭都吃不饱。 事实上,先前南安郡王在去见和硕特蒙古的多尔济时,多尔济当时虽说以南安换回硕讬,但已忘了提及柳芳。 或者说柳芳原本是换硕讬身边儿的汉臣张尚和扈从,这些就没必要都说。 而南安郡王听闻此信以后,心神恍惚之下,也并未与柳芳提及换俘一事,两人又分开牢房关押,以防有着闪失,柳芳故而浑然不知。 柳芳闭眼思量了下,左右看了一眼,朝着隔着两面墙的南安郡王所在囚牢瞥了一眼,咽了一口吐沫,目光紧紧盯着那酒肉,眼中再无旁物。 他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这些鞑子砍了头,纵然是临死之前还要饱餐一顿呢! 等会儿再将女人衣裳换去就是,谁会知道? 此念一起,刹那,天地皆宽。 柳芳眯了眯眼,沙哑着声音,艰涩说道:“你们……先将酒肉给我!”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贾珩:来人,推出去砍了! 碾伯县 贾珩与额哲可汗等一干蒙将用罢晚饭,商讨了一会儿进兵方略,趁着夜色低垂,出了衙堂,准备前往诸军大营巡夜。 刚刚与陈潇出了衙堂,忽而身后传来少女娇俏如黄莺出谷的声音,道:“卫国公大哥。” 贾珩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着浅蓝色武士劲装,头扎几束辫子的少女,手中提着一盏灯笼,追将出来。 贾珩问道:“雅若,你过来做什么?” 雅若不答反问道:“卫国公大哥,这是去巡营?” 贾珩道:“是去巡营,随便走走,没什么事儿。” “那我随着卫国公大哥一同去罢,我会骑马的。”雅若娇俏说着,许是担心贾珩不许,道:“我走之前和父汗说过的。” 贾珩正要出言婉拒,却听耳畔传来一道清咳,心头无奈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不过你别唤我卫国公大哥了,唤珩大哥就是了。” 其实,潇潇之前说的话也有一定道理,如从联姻角度,由他拿下雅若,立刻就可以得到一支具备姻亲关系的蒙古精骑。 事到紧急之时,可以为他所用。 只是,真的要出卖色相?欺骗人小姑娘的感情? 雅若“哎”地一声,旋即,上了锦衣府卫的马匹,将灯笼顺手挂在马鞍上,高原红的脸蛋儿上满是好奇之色,说道:“珩大哥,听说你斩杀了那蒙古的亲王多铎?” 贾珩道:“嗯,那时候是在江南吧,多铎联合海寇,想要乱我汉廷的江南,后来几经周转,这才将多铎擒下,后来送到京师,多铎就被砍了脑袋。” 草原姑娘喜欢这种弯弓射大雕的勇士,江南水乡的女子对精擅琴棋书画以及诗词的文士则心驰神摇。 这是一种环境影响之下的审美情趣的差异化。 如果一个社会以只因…娘炮为美,通过影视文娱作品视觉轰炸,那么年轻姑娘追星思潮就会以女性美为风尚,穿戴婚纱,赴十年之约。 这是舆论环境对人的影响,宣传机器以及文娱产品具有潜在的价值导向作用。 雅若细眉之下,眸光亮晶晶,好似天上繁星,问道:“珩大哥,那多铎厉害吗?” 贾珩笑道:“多铎武艺精熟,有万夫不当之勇,但不是我的对手。” 陈潇在一旁听得眉心乱跳,攥紧了马缰绳,只觉…臊得慌。 暗道,我是让你撩拨人家小姑娘,没让人你这般厚脸皮。 雅若细眉之下,那双月牙弯弯的眼眸似藏蕴星辰,说道:“珩大哥,那多铎是草原有名的勇士,父汗提及他,以往都觉得头疼,珩大哥能够力擒于他,比着他厉害不知多少了。” 贾珩轻声道:“都是两个肩膀扛着脑袋,没有什么的。” 两人说话之间,在一众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巡视着诸处的安营扎寨情况。 陈潇也没有再相陪下去,或许是实在看不下去。 贾珩指着不远处的山丘,对着并辔而行的雅若道:“雅若,咱们去那看会儿星星。” 雅若闻言,一颗芳心砰砰直跳,几乎是跳到了嗓子眼般,“嗯”了一声。 两人寻了一片带着山丘的草丛眺望,此地正好能瞧见军营一顶顶帐篷,帐篷中灯火明亮摇曳,一队队披着甲胄的军卒,握紧雁翎刀,迈着坚定的步伐来来往往。 贾珩看着远处灯火亮起的军帐,问道:“雅若,你今年多大了。” 雅若闻言,带着高原红的脸颊浮起两朵浅浅红晕,说道:“珩大哥,今年十五了。” 贾珩转眸诧异问道:“这么大的,怎么还没定亲呢?” 雅若歪过螓首,颤声说道:“没有心仪的。” 这么直接的吗?珩大哥不像寻常的中原男子。 贾珩笑道:“你是额哲可汗的掌上明珠,整个察哈尔蒙古的好儿郎都由你挑,怎么能说没心仪的?” 雅若似也少了几许羞意,抬眸看着天穹的朗月,幽幽说道:“族中好儿郎虽多,但没有真正的英雄。” “英雄?”贾珩眸光闪烁,诧异道。 雅若转脸过来,眸光亮若星辰,清声道:“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贾珩:“……” “你这是从哪儿听来?”贾珩转眸看向少女,笑问道。 雅若柳眉之下,目光熠熠闪烁,笑道:“这是父汗读三国话本之时,时常与我和兄长说的,他说珩大哥的三国话本上这句话,让他想起了不少故人,珩大哥想来也是这样的英雄吧。” 贾珩笑了笑道:“雅若妹妹真是高看我了。” 小姑娘喜欢的还不是一般的猛将,而是一方势力之主,难道是听着成吉思汗的故事长大的? 只是少女的话语,充斥的情感多少有些大胆和炽热,岂不是说她对他有崇敬和思慕之情。 雅若黑葡萄的眼眸恍若一泓清泉,娇俏道:“珩大哥,这次和硕特的人好对付吗?” 贾珩道:“其实,说好对付也好对付,不好对付也没什么,你父汗这次也过来助阵了。” 说着,凝眸看向玉容明丽的少女,温声道:“雅若,在京里那会儿,还未向你道谢。” 雅若脸颊微微泛起红晕,眸光盈盈如水,低声道:“珩大哥,我那是应该的,我们草原上都讲有来有回的,上次珩大哥就救了父汗。” 贾珩点了点头,道:“十几年前,察哈尔就与大汉交情不浅,如今也是渊源颇深了。” 两个人说着话,雅若忽而小手抱着胳膊,轻声道:“珩大哥,咱们回去吧,这儿蚊子挺多的。” 贾珩“嗯”了一声,起身之间,轻轻挽起少女柔嫩纤纤的素手,说道:“草丛上滑,等会儿别跌倒了。” 雅若娇躯剧颤,轻轻“嗯”了一声,在贾珩的搀扶下,缓步下了坡丘。 雅若看向孤零零的一匹马,问道:“珩大哥,怎么现在只有一匹马了?” 贾珩面色不自然,说道:“可能让侍卫骑走了吧,我们骑一匹吧。” 定是潇潇支开了锦衣府的卫士,然后故意留下了一匹马,潇潇越来越有拉皮条的潜质了。 说着,伸出手,拉过雅若的纤纤素手,说道:“我送你回去。” 雅若红了带着高原红的鹅蛋脸,轻轻应了一声,在贾珩的搀扶下,上了骏马,待感受到身后渐渐抵近的温热气息,脸颊酡红如醺,芳心羞不自抑。 贾珩一手挽起缰绳,低声道:“驾!” 只是马匹颠簸之间,似能感受到少女柔软、绷圆的酥翘,秀颈的辫发之间似氤氲着一股草木的自然芳香。 蒙古族的小姑娘,博尔济吉特氏·雅若,也不知比着皇太极的妃子博尔济吉特氏·海兰珠如何? 待骑着马一路送雅若回去,贾珩凝眸看向不远处抱着绣春刀,冷眸闪烁的少女,低声说道:“潇潇,走吧,咱们回去。” 陈潇打量了一眼少年,说道:“怎么样?手帕送出去了吗?” 贾珩:“???” 他现在早就不送手帕了,再说潇潇都在暗中助拳。 陈潇也没有继续打趣,而是来到书案之后,说道:“我刚刚给你找了一些舆图,上面记载的进兵路线颇为详细,你先看看,作为参照。” 贾珩道:“先进军帐再说。” 这次征西,他其实也不想将战事拖延得旷日持久,越快结束战事,对大汉朝廷新政的不利影响愈小,但欲速则不达,不可贪功冒进。 军帐之中,一灯如豆,明亮煌煌,周围不时传来蟋蟀的鸣叫,万籁俱寂。 陈潇道:“西宁城边军原有十四五万,先前金孝昱三万兵马葬送在海晏,城中大概还有十万多兵马,其中有三万西宁铁骑,堪称西宁府的边军精锐,他们也是金家得以割据一方的依仗,哪怕是金孝昱进兵海晏,都未曾带走这支兵马,你到时怎么收复他们?想好了没有?”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先行以势压人吧,说来,西宁每年还向朝廷乞饷,以国帑蓄养私军。” 这就是陈汉的四大郡王,都是立有大功于社稷,他比着这些人,根基底蕴还是浅了一些,所以南安太妃才敢聒噪生事。 陈潇道:“朝廷从来都是能不给就不给,给也是减半发放,西宁府更多是着府县官员自筹。” 贾珩目光闪了闪,沉吟说道:“如唐时藩镇,幸而在边疆之地,但离着神京也有些近了。” 陈潇走到书案之后,说道:“这是当年父王征讨西北之时,留下的图册,直抵关西七卫,我让锦衣府的探事从京中取来,其上分布有许多小路,你可以瞧瞧,到时派斥候查看一下地形。” 贾珩点了点头,行至书案近前,看着铺展开来的舆图,眸光从西宁府城扫到西北方向,道:“此图可以与西宁府中留下的舆图,相互印证参照。” 陈潇应了一声,走到一旁,提起茶壶,给贾珩斟了一杯茶,静静看着那面庞峻刻的少年,伏案皱眉思忖着用兵之策,似觉得美如画。 …… …… 西宁府城 但见天穹之上,艳阳高照,夏风和煦而吹,芳草萋萋的官道之上,兵马旗帜如林,一眼望不到头,那股凛冽的杀伐气息扑面而来。 而抚远将军金铉已经与西宁府城中的将校以及京营一众将校纷纷迎出城来,举目眺望着远处。 这段时间,金铉已经见识过大汉京营骑军的雄壮军容,此刻看去,心头的震撼虽然减少一些,但目光掠向远处的骑军之时,仍是吓了一跳。 “父亲,那是蒙古人?”金升眉头紧皱,惊讶道。 蒙古人的面貌特征以及装扮与汉人大为不同。 金铉浓眉之下,目中精光一闪,一时未答其言。 谢再义沉声道:“卫国公上次领兵对抗东虏,帮助察哈尔蒙古,这就是那支蒙古骑军,这次也在随军从征之列。” 前明之时有朵颜三卫,蒙古军为仆从军在陈汉历史上也有,倒也谈不上少见多怪。 金铉闻言,眸中目光微动,心神就有些惊讶莫名。 就在这时,贾珩与蒙古可汗额哲已经率领大军抵近西宁府城城下。 金铉连忙在女婿方晋、儿子金升的陪同下,大步迎了上去,拱手道:“末将见过卫国公。” 而谢再义、蔡权、庞师立等京营诸将也纷纷近前,面上恭敬尊崇,抱拳道:“末将见过卫国公。” 贾珩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随手扔给一旁的锦衣指挥同知曲朗,朝金铉拱手还了一礼,笑道:“金将军久镇西北,劳苦功高啊。” 经过几批京营骑军开赴西宁府城,此刻的金铉应该也认识到自身处境。 朝廷这次为了解决西北问题,下了很大决心,西宁也不能袖手旁观。 金铉打量着那面容清隽的蟒服少年,口中连道不敢,伸手相邀说道:“卫国公,城中已经设好了酒宴,还请至城中叙话。”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在贾芳、贾菖、董迁等将校的陪同下,进入巍峨、险峻的西宁府城。 此刻,西宁府城,郡王官邸之中,抚远将军金铉已经大摆宴席,招待着卫国公率领的京营大军,并向贾珩介绍着西宁府的军政要员。 主要有宁夏总兵胡魁、参将顾纲、西宁卫都指挥同知丁捷、指挥佥事洪新,至于原荣授西宁卫都指挥使金孝昱已经战死。 宁夏总兵胡魁打量着那少年,虎目之中颇见惊异之色。 贾珩瞥了一眼在场诸将,问道:“金将军,怎么不见侯孝康、马尚、石光珠等三将?” 金铉怔了下,旋即讪讪说道:“这……三位将军好像是没有来?” 先前明明派人通知了三将过来,石光珠先不论,侯孝康与马魁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金升解释说道:“父亲,石将军正在养伤,马侯两位将军今日身子也不适。” 贾珩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冷声道:“二将好大的胆子,竟不来见本帅,来人,去将人拘了来,本帅有敌情询问。” 锦衣亲卫副千户李述抱拳应了一声,然后领着几个锦衣府卫拿捕几将去了。 在场西宁府诸将见此,面面相觑,而后将目光投向金铉这位当事人脸上。 金铉试图缓和了一下凛冽的气氛,说道:“卫国公,三将为败军之将,这几天也收拢了不少败兵,先前大军兵败如山倒,也是无能为力。” 贾珩道:“囤积粮秣的重地湟源失陷,陈瑞文战死,威远将军马尚等人逃归西宁,南安郡王严烨派遣侯孝康与宁夏总兵胡魁打通后路,然二将未等兵败即行放弃,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为何不效死用命?” 这都是他通过锦衣府的秘密情报渠道,得知两方战况的具体情形。 金铉一时无言,心神忐忑。 如果说起来,他的西宁边军同样没有与和硕特蒙古死战。 贾珩看向谢再义、蔡权等人,说道:“如是尔等碰到如此情况,会弃军而逃吗?” “末将等纵死战不退!”谢再义、蔡权、庞师立等将校纷纷高声说道。 贾珩“嘭”地一声砸在摆放着酒肉的桌案上,沉声道:“十万大军,六万京营,被人像撵兔子一样围猎,我等大汉国威何存?” 金铉以及西宁边将面色倏变,心头也有些不好受。 贾珩目光逡巡过在场几将,说道:“本帅不管尔等,这次定要彻底扫平青海蒙古,饮马青海湖!” 厅堂之中,一时寂然无声。 而就在这时,就见几个京营将校押着马尚,石光珠,侯孝康三人而来,在锦衣府卫的强制下,纷纷跪将下来。 贾珩一道锐利如剑的目光掠向马尚,冷声道:“三品威远将军马尚,齐国公府陈瑞文战殁之时,你在做什么?” “末将……”马尚已是心头惶惧,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 贾珩道:“湟源为粮秣囤积重地,原征西将军严烨,已将城中兵马留足以备御敌寇,尔等遇敌之时,为何还要弃城不守?” 马尚定了定心神,争辩道:“贼寇人多势众,城中又有内应,里应外合,我大军猝然受袭,只能突围。” “突围?粮秣后路关乎征西大军存亡,尔等还往哪里突围?”贾珩沉喝一声,目光炯炯,沉声道:“内应为何不察?敌军远袭为何不誓死以搏?你马尚为国家武勋,累受皇恩,效死之心竟不若一小卒?” 马尚被喝问着,面色苍白,嘴唇翕动,只觉手足冰凉。 贾珩冷声道:“如此败军之将,留之何用?来人,推将出去,斩首以正军法!” 此言一出,在场原本宴饮的西宁府诸边将,目瞪口呆,心头忽而生出一股寒意。 而宁夏总兵胡魁脸上的肉跳了跳,忽而有了一些不妙之感。 马尚此刻也慌了神,急声道:“卫国公,末将已经尽力了,敌寇来势汹汹,末将与陈将军拼死抵抗啊。” 就在这时,几个锦衣府卫已经按住了马尚,就向外间拖拽。 马尚愈发惶惧,急嚷道:“贾珩,我是治国公府的承爵之人,有议亲之权,圣上才可处置,你…你有何资格杀我?” 贾珩面色煞气凝聚,沉喝道:“本公奉旨以天子剑节制西北诸军,对贻误军机之将,有先斩后奏之权,莫说你一个小小的威远将军,你就是一等将军、伯爵、侯爵!本公杀你也如杀鸡,来人,推出去砍了!” “诺。”锦衣府卫大声应诺。 几个锦衣府卫按着马尚,向着厅堂外而去。 原本有些漫不经心的方晋,脸上顿时变得格外凝重。 这卫国公好重的杀气! 而金铉也眯了眯眼,心神震撼。 四王八公可谓同气连枝,本来以为只是高高扬起,轻轻放下,却是动了真格,看来卫国公与南安等人过节甚深。 不,这是杀鸡儆猴!这是在敲打着他! 而谢再义、蔡权等京营诸将,则是目光崇敬地看向那少年。 不多时,伴随着外间传来的惨叫,几个锦衣府卫捧着人头进来,一股血腥之气充斥了室内,更是让西宁边将脸色倏然而变。 “误国误军,诚是该杀!”贾珩目光扫过人头,道:“将首级悬挂在城门楼上,告慰阵亡将士的在天英灵!” 倒不是他借机将这些开国勋贵诛戮,而是十万大军尽殁,不砍几个人头,怎么说的过去? 南安郡王与柳芳二人姑且不说,马尚这等明显弃城而逃的必须死! 正以此举重聚军心士气。 还有个问题,与其将来一同送到京城让天子左右为难,不如他提前砍上一两个! 第一千零七十章 贾珩:金将军,这是要教本帅治军? 西宁府城,郡王官邸—— 贾珩冰冷目光投向石光珠以及侯孝康,两人似是受到一股杀意,都打了一个寒颤。 贾珩沉声道:“侯将军,严烨命你领兵前往湟源打通后路,你为何未攻破湟源,就领兵向西宁而去?” 此刻,宁夏总兵胡魁脸色苍白,如果侯孝康被军法从事,只怕他也难以幸免。 侯孝康心头咯噔一下,连忙解释说道:“回禀卫国公,当时,我大军刚刚兵败,湟源已不能拿下,当此兵败如山倒之时,唯有尽力将兵马带回西宁,保存军力,此事,胡总兵可以作证。” 宁夏总兵胡魁身形一震,起得身来,抱拳说道:“卫国公,末将当时领兵攻打湟源,但湟源久攻不下,伤亡惨重,我与侯将军这才领兵返回西宁。” 胡魁是西宁郡王的女婿,但面对杀心正炙的蟒服少年,仍是心惊胆战。 金铉在一旁愈发坐立不安,嘴唇翕动了下,想要开口求情,却又犹豫。 贾珩沉声道:“说来说去,仍是尔等贪生怕死,畏战不前!尔等可曾想过受困海晏的数万大军?就因尔等怯战,致数万大军再无脱身之机,尔等可是知罪?” 侯孝康面色倏变,“噗通”一声跪将下来,连忙道:“末将愿戴罪立功,还望节帅成全。” 宁夏总兵胡魁同样“噗通”跪下,急呼道:“卫国公,末将愿为军前小卒,戴罪立功,还望卫国公饶我等一命啊。” 贾珩冷哼一声,瞥了一眼金铉,厉喝道:“推出去……” “且慢!”金铉终于按捺不住,起得身来,拱手说道:“卫国公,两将虽然有错,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卫国公可否网开一面,让彼等为军前小卒,戴罪立功。” 贾珩冷声道:“金将军,军法无情,金将军这是要让本帅徇私?” “末将知国公军法森严,只是两将实未有死罪,如说未能救过湟源,末将带三万精骑驰援,仍为鞑子拒止在东峡石谷之外,如说未能拯救南安大军,末将也有过错。”金铉连忙说道。 贾珩目光眯了眯,冷声道:“金将军这是要教本帅治军?” 金铉闻言,心头一惊,起身抱拳行礼,说道:“末将恳请卫国公绕过二将一命。” 贾珩看向金铉,默然半晌,旋即看向侯孝康以及胡魁二将,说道:“念在抚远将军为尔等求情的份上,项上人头暂且寄下,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说着,看向侯孝康以及宁夏总兵胡魁,道:“来人,打五十军棍,发往军前听用!” 侯孝康与胡魁闻言,心头松了一口气。 只要留得一命,他们就有东山再起之机。 贾珩这时,双手扶起金铉,宽慰说道:“抚远将军快快请起。” 金铉叹了一口气,语气似是自责说道:“末将未能及时策应夺回湟源,才致征西大军后路断绝,罪过不浅。” “抚远将军能保住西宁不失,不使西北局势崩坏,已是为朝廷立了不少功劳,只是抚远将军方才说,西宁城中还有三万铁骑?”贾珩问道。 他方才就是以此向金铉施压,迫使其交出三万西宁铁骑的指挥权。 此刻,石光珠静静看着这一幕,心头蒙起一层阴霾。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那人愈发杀伐果断了。 谁让他和王爷吃了这么一场大败仗? 金铉表态道:“是有三万铁骑,如果朝廷要用兵青海,末将愿出兵马以策应朝廷骑军。” 此刻,近十万精锐骑军出征,可谓倾国而来,他如果再保存实力,只怕会让朝廷问罪。 贾珩点了点头,赞许道:“抚远将军是识大体的。” 这般想着,然后将冷冽目光扫过正跪下请罪的石光珠,看向那兀自流着血的前胸,说道:“来人,扶石将军起来。” 石光珠正自心神不定,闻言,心头一震,抬眸看向那少年。 贾珩道:“石将军虽有贪功冒进之过,但能够与敌鏖战,并身负重伤,功过之事,待西北战事结束,返回京城,交由圣上论处。” 说白了,就是身上的伤势帮着石光珠加了一些分,当然回去之后,崇平帝也会酌情褫夺爵位。 可以说,整个开国一脉,齐国公陈翼之孙陈瑞文战死还好说,可因矜恤勋臣之后而得香火绵延,其他的勋贵,都要被严厉惩治。 可以预见,从此开国一脉,一蹶不振,逐渐远离大汉政治中心。 或者说,此刻的红楼原着已经走到了原着南安大败,探春和亲,三春散尽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的时候,但不同的是,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纸。 石光珠闻言,身形剧震,眼窝噙泪,鼻头传来阵阵酸涩之感,朝着那蟒服少年相拜道:“末将谢过卫国公,末将愿为一小卒,前往军前听用,还望卫国公不弃。” 贾珩看向石光珠,道:“搀扶起来吧。” 随着锦衣府卫将石光珠搀扶而起,这次贾珩刚到西宁府城的立威之举才算稍稍告一段落。 金铉见事情料定,心思复杂,陪着笑邀道:“卫国公,弟兄们也都饿了,先用饭菜吧。” 贾珩道:“金将军请。” 而后,京营诸军将与西宁府的将校开始吃饭、喝酒。 只是西宁府的将校经过先前行军法一事,多数也没有什么心情。 待送贾珩以及京营诸将回中军大营休整,金铉才在女婿方晋的陪同下,返回西宁郡王府。 方晋忧心忡忡,说道:“岳丈大人,这位卫国公真是杀伐果断,这人头说砍就砍,这是给谁看呢。” 金铉负手在回廊上徐徐行着,叹道:“京营诸军兵败,现在只砍了一颗人头已是颇为克制了。” 现在没有来得及处置兵将,那是因为严烨、柳芳等人此刻尚在敌虏之手,等到将来还有一次处置。 “岳丈大人真的要将西宁铁骑交予卫国公,一旦朝廷大军再败一场,后果不堪设想。”方晋又担忧道。 金铉顿住步伐,看向庭院中的假山,低声道:“我们还有的选择吗?” 近十万精锐骑军来到西宁,这位卫国公又是如此杀伐果断的性子,方才那句莫说只是三品将军,就是伯爵、侯爵都能斩杀,这不是在隐隐点他? 除非他承爵西宁郡王,但朝廷的袭爵圣旨却杳无音信。 方晋低声道:“岳丈大人,要不……” 金铉皱了皱眉,沉声道:“不得乱来!朝廷近十万大军在此,岂容放肆!” 沉吟片刻,叮嘱道:“三万骑军派出以后,西宁府城不会有闪失,如果有了功劳,朝廷那边儿也好说话。” 方晋点了点头,只是目中闪过一抹幽沉之芒。 贾珩这边儿则是在谢再义以及蔡权等人的陪同下,视察了原先在南安郡王严烨败军之中逃归的京营将校。 同时接见了不少从海晏、湟源逃归而来的将校。 为首的是耀武营的都督佥事路景,哭诉道:“卫国公,弟兄们惨啊,被蒙古鞑子追赶着,东躲西藏绕了好长的路才逃过来。” “那个严烨,将我们弟兄害惨了。”一个将校面上怒气涌动,骂道:“害死我们多少弟兄?”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其他将校也愤愤骂道。 贾珩剑眉下的冷峻目光掠向在场将校,沉声道:“弟兄们,这次过来,就是为诸位惨死的弟兄报仇的,愿意跟着干的,这次也随着大军,杀光和硕特蒙古的崽子!” “好!” “卫国公是能征善战的,我们跟着都能打胜仗!” 众军将一时间兴高采烈,似乎找回了一些士气。 贾珩看着军心士气渐渐恢复的士卒,心头暗暗点头。 其实,相比京营的精锐,这些人死里逃生回来反而更好,通过正反两面的对比,证明南安郡王以及开国武勋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不值一哂。 及至傍晚时分,黄昏的彤彤晚霞照耀在西宁府城,鳞次栉比的房舍与星罗棋布的营盘都染上了一层金红。 贾珩返回中军大帐,察哈尔蒙古可汗额哲在蒙将巴特尔的陪同下,来到帐篷议事。 “卫国公,已经派人沿着舆图之路探察去了。”额哲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舆论之上颇多线路,有的时过境迁,也不一定能走,斥候走一遍,却是最为合适不过。” 额哲诧异问道:“不过我看一些道路似乎有些年头,不知这舆图从何而来?” 贾珩道:“我在出行之前,着锦衣府卫从兵部职方司寻来了周王当年领兵征西的舆图路线。” “周王。”额哲喃喃说着,虎目中现出一抹回忆,恍然说道:“怪不得。” 贾珩道:“额哲可汗,我大军仍是要夺回湟源,唯有此城在我手上,才能以此为基点,奔袭蒙古诸部。” 额哲面色微变,连忙提醒道:“城中内应,地道众多,需得小心从事。” “我已经着锦衣府甄别,待锄奸而毕,才会堆放军需辎重。”贾珩道。 额哲道:“如是这般,倒无不妥了。” 待议定了出兵之事,额哲屏退了周围军将,说道:“卫国公,有一件事儿不知怎么该怎么询问卫国公。” 贾珩笑了笑,说道:“额哲可汗,你我并非外人,但说无妨。” 额哲瞧了一眼蟒服少年的脸色,斟酌着言辞,说道:“前日在碾伯县之时,小女与卫国公出行以后,这几日时常茶饭不思,吃吃发笑,未知是何缘故?” 他领着姑娘是出来见见世面,怎么看这架势,让这人给欺负了? 其实,按着草原的习性,可能先前在草丛上就能将事办了。 贾珩皱了皱眉,道:“嗯,额哲可汗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对了,这……雅若呢?” 时而吃吃发笑?不过是牵了牵手,至于? 不过,这两天是没有怎么见到雅若。 或许大观园中的一众小女生也大差不差,只是他不知? 额哲目光咄咄地盯着贾珩,说道:“卫国公,小女是我黄金家族的掌上明珠,我不希望她受到什么伤害,你知道吗?” 贾珩道:“额哲可汗误会了。” 额哲浓眉之下,一双虎目凝视着少年,说道:“别的不多说,总而言之,雅若不能为妾。” 贾珩道:“额哲可汗,还是先等朝廷打完西北战事,再说这些尚且不迟。” 得,又一个要正妻之位的,哪有这么多正妻之位?要不他再数数看哪里有军功未立? 额哲道:“今日就先这样吧。” 他也是帮着女儿试探一下这卫国公,难道真是他想多了? 待额哲离去不久,贾珩摇了摇头,重又来到舆图之前,驻足沉思。 就在这时,军帐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陈潇按刀而入,轻声道:“魏王押送着粮秣还有硕讬到了兰州,再有两天过来。” “派人过去接应粮秣。”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待硕讬以及张尚等人来到,换回严烨与柳芳之后,即行行动,我要让整个青海之地沉沦在汉军铁蹄之下。” 这个窗口期本身就是摸清路线,调兵遣将的时间。 陈潇问道:“额哲可汗刚刚找你兴师问罪了没?” “没什么,我没想过那少女这般不经撩拨。”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 “草原上的姑娘,毕竟心思单纯一些,不可能让你各种拉扯的,一旦倾心,你那天不回来都没什么。”陈潇瞥了一眼那少年,说道:“我总觉得你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贾珩道:“我早就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了,心里自从装了你们几个,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大观园中已经在特定环境因素之下,开启了雌竞模式,可以说每个都是进宫的小主,各种勾心斗角。 “你们几个是哪几个?”陈潇问道。 “嗯。”贾珩忽而顾左右而言他,问道:“齐王此刻还在城里吧?刚才席间倒是没有见他。” “这会儿还没走。”陈潇目光闪了闪,蹙眉说道:“我让人盯着他。” “你还没说呢,几个是哪几个?”陈潇拉过贾珩的手,凑到贾珩耳畔,问道。 她心头也有些好奇,这人心底都有哪几个?咸宁、婵月、晋阳、还有钗黛、秦氏、她? 抑或是甄家妖妃? 这数来数去,也不是几个啊。 少女显然不知道有一种量词是虚词。 贾珩定了定神,说道:“其实,湟源城中有内应,这西宁府城之中未必没有内应,我总觉得这湟源粮道被断,只怕还另有隐情。” 见那少年始终避而不谈,陈潇清眸幽闪,也不再追问,而是蹙眉思忖道:“你的意思是?” 贾珩将沉静目光投向舆图,低声说道:“就是一种隐隐的直觉。” 嗯,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胖灵的既视感。 画外音是不是要配一个,大汉崇平年间,青海和硕特蒙古犯边,南安郡王严烨领兵十万,全军覆没,神京震动。 这案子叫做青海谍影。 “潇潇你怎么看?”贾珩道。 陈潇道:“如果有内应,那也只能是西宁府方面,我接下来让锦衣府暗中探察。” 贾珩面色顿了顿,轻声说道:“我已经让曲朗操持此事,此外,我们的行军路线,也需要保密。” 陈潇低声道:“天色不早了,该吃晚饭了。”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熟悉的娇俏声音,正是雅若的声音。 “珩大哥在军帐里吗?”雅若又唤道。 陈潇瞥了一眼那少年,说道:“人过来了,你一会儿仔细点。” 贾珩心头有些无奈,虽说他或有寡人有疾,但这种赶鸭子上架,体验并不好,问道:“雅若,你过来了,手里提的什么?” 却见那少女换回了一身蓝白色的蒙古武士劲装,那张红扑扑的脸蛋儿上笑意浮起,拿着一个油纸包,说道:“珩大哥,这是烤羊肉,你没吃过吧。” 贾珩笑道:“那过来,我尝尝。” 见贾珩应允,雅若笑着现出两个酒窝,红扑扑的苹果脸蛋儿笑意浅浅,说道:“我刚刚烤的,给你尝尝。” 贾珩起得身来,迎了上去。 总觉得骗人家一个小姑娘的感情有些不是东西,这次是真的冲着人家的蒙古精骑去的。 雅若稍稍挽起衣袖,现出一节肤如凝脂的藕臂,打开油纸包,顿时香喷喷的烤羊腿就现出本来面目,金黄酥脆,一看就让人有食欲。 “给。”雅若拿过一个羊腿,递将过去。 无法形容那种干净明澈、毫无机心的笑容,似有着草原天高云低的单纯,蔚蓝天穹的廖阔,似一朵娇媚的水仙花随风摇曳。 贾珩被晃了一下,打量着眉眼明丽的少女,那是迥然不同中原女子的落落大方和直爽。 他估计还是雅若的初恋吧? 按着文青的想法,是不是应该整点错过、遗憾?然后,茫茫草原之上,风吹草低见牛羊之时,再次重逢,四目对望。 “阿妈,阿妈。”一个剃着锅盖头束起小辫,穿着蒙古服饰的小男孩儿跑出来唤道。 然,一个肌肉精壮的男子出来,问道:雅若,那是谁? 背景音乐是卓玛还是乌兰巴托之夜? 贾珩轻笑道:“雅若,我让侍卫准备一壶酒,咱们两个小酌一杯。” 估计这时候的蒙古男子也喜欢喝酒,喝多了就打媳妇儿? 雅若柔柔应了一声,柳眉之下,恍若黑葡萄的眼眸有些羞意沁润,说道:“珩大哥,我不会喝太多酒的。” 陈潇瞥了一眼两人,然后默默出了军帐,不多大一会儿,就捧着一壶酒给二人递送过来。 贾珩一手拿起羊腿,拿过匕首,轻轻刮着其上的羊肉,割了一块儿,递至嘴里,咬了一会儿,颇有嚼头。 雅若目光亮晶晶,柔声道:“好吃吧?” 贾珩轻笑着赞道:“好吃,这羊肉烤得酥软香甜,雅若好手艺啊。” 暗道,娶这么一个小姑娘回去,其实也不错,平常的时候就有个人帮着烤肉,不用担心芦雪庵烤肉之时,被小胖妞宝琴嫌鹿肉烤的怪腌臜的。 雅若也取过一块儿匕首,轻轻割着骨头之上的羊肉,低声道:“珩大哥,我给你割着。” 贾珩拿过酒壶给自己斟了两杯酒,道:“雅若。” 少女说着,已经将带着羊肉的匕首,递了过去。 贾珩看向少女,怔了怔,却并未张嘴。 “珩大哥。”雅若红了脸颊,清眸似蕴藏着一丝柔润波动,那是期冀。 贾珩稍稍张开嘴,将羊肉咬了一块儿。 按说此刻匕首稍微一进,可能就会有危险,不过他自诩擒拿武艺高强,而且眉眼藏羞的雅若也没有加害动机。 雅若原本清冷的声音柔软几分,柔润目光带着依恋说道:“珩大哥。” 珩大哥是信任她的,她将来是能够嫁他的。 贾珩喝了一口酒,凝眸看向对面的少女也在羊腿上割了一块儿肉,轻轻吃着,道:“雅若,你也吃点儿。” “我不饿,珩大哥吃罢。”雅若柳眉之下的目光依恋地看向那少年,端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 贾珩凝眸看向容色娇俏的少女,低声说道:“雅若,这般贤惠可人,如是娶回家就好了。” 雅若幽幽道:“珩大哥光说不练。” 贾珩:“……” 他先前究竟做错了什么?竟让雅若这么说他? 雅若柳眉之下,黑葡萄的眸子莹润如水地看向少年,说道:“父汗来找你了?” 贾珩凑到近前,拉过雅若柔弱无骨的小手,柔声说道:“嗯,说说此次打仗的事儿。” 雅若脸颊微红成霞,莹润唇瓣抿了抿,说道:“没有说别的吗?” 贾珩道:“说雅若这几天心猿意马的,不知在想什么?” 少女因为额哲的家庭教育熏陶,可以说对汉家文化也颇为精通,不用担心她听不懂自己说什么。 “也没有想什么。”雅若轻声说着,忽而娇躯轻颤,分明削肩上攀上一只手,扭头望过去,对上一双清冽眸子,秀眉之下,一丛眼睫弯弯而垂,似乎阖起明眸。 贾珩凝眸看向少女,凑到近前,随着呼吸相近,能够借着灯火看到苹果肌肤上的红晕流动。 感觉这察哈尔蒙古的姑娘,似乎有些easy girl了? 但却在这时,雅若却猛地睁开眼眸,扭过红若胭脂的脸蛋儿,轻轻推开贾珩的肩头,娇羞不胜道:“珩大哥,吃羊腿吧。” 父汗从小就让嬷嬷教过她,没有得到承诺之前,不能让男子占了便宜去,否则人家不珍惜她的。 但她好像也有些想亲昵珩大哥…… 贾珩此刻也有些默然,方才,竟是话说早了。 而他本来也无可无不可,现在的心态,还真是就反派剧本,你越反抗我越兴奋?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贾珩:此举自然是……杀人还要诛心! 西宁府城,城东营盘—— 军帐之中,借着橘黄烛火而视,贾珩凝眸看向那少女,对上那双黑葡萄晶莹剔透的眸子。 少女螓首垂下,忽而自家素手被轻轻挽起。 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眉眼娇憨的少女,问道:“雅若,等这次仗打赢了,我向你父汗求亲,好不好?” 雅若闻言,芳心震颤,面色愣怔片刻,那张充盈着野性之美的脸蛋儿,香肌玉肤羞红如霞,明媚如火,轻轻应着:“嗯。” 贾珩拉过少女,拿过腰间的玉佩,放在雅若手里,笑道:“这个你拿着,当是定情之物。” 草原之上其实更为重视信物。 “这?”雅若抬起纯真娇媚的脸蛋儿,旋即明白过来,芳心之中涌起一股暖流,道:“珩大哥,你等一下。” 说着,从脖子中取下一条项链,吊着一块儿月牙形的蓝宝石,娇俏道:“这是阿妈临终前传给我的项链,珩大哥,给。” 说着,目光晶莹剔透地看向那少年,似沁润着盈盈波光。 贾珩目光微凝了下,轻声道:“雅若,太贵重了罢。” 他递过去的玉佩,比起雅若递来的项链儿而言,有特殊的意义。 这真是一颗少女的芳心所系。 雅若问道:“珩大哥这玉佩看着也很贵重啊,从哪来的?” 贾珩轻声道:“宫里赏赐的,我一直贴身携带。” 其实这样的玉佩,他……还有许多。 感觉自己有些像是康熙微服泡妞记,人手一把折扇。 贾珩面色郑重接过那根月牙儿项链,对上那双欢喜的眸子,说道:“这个月牙儿项链,雅若替我戴在脖子上吧。” 雅若眼前一亮,说道:“好啊。” 她原也是想让珩大哥戴着项链的。 少女说着,拿起手里的月牙项链,给少年后颈系上,少女俯身之间那股草木的淡淡清香,顿时再次扑鼻而来,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迷醉。 贾珩轻轻抚着红绳尾端的月牙儿项链,看向那少女,柔声说道:“这项链就贴在心口放着,意味着雅若被我放在心上。” 他就喜欢这种有些挑战的,生命的意义在于挑战。 雅若闻言,霞飞双颊,原是不施粉黛的脸蛋儿红扑扑的,恍若一朵冰山红莲,柔声道:“珩大哥。” 垂眸之间,一丛弯弯睫毛掩藏着一抹娇羞,柔声说道:“珩大哥,也给我带着,嗯?唔~” 却见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凑到近前,刚刚抬眸,却见那阵阵温热气息扑面袭来,让人面红耳赤,缓缓印在唇瓣上,让雅若芳心微颤。 少女局促的好似一只受惊的小鹿,双手不知从何而放,只是一手紧紧攥着玉佩,感受少年的喜爱和亲昵。 倏而,眼前暗影渐渐散去,雅若弯弯柳叶秀眉之下,明眸凝睇含露,静静看向那少年,脸蛋儿彤红如霞,嫣然明媚,恍若二月桃花,有着某种青涩的粉腻。 贾珩伸出手,轻轻抚着少女的脸蛋儿,因为在草原上的肌肤没有园子里金钗的细腻和水灵,但更符合后世的那种丰肌红脸却,尤其因为害羞而生成的阵阵微烫之感,那是后世多少成为供养者的男人,都不曾经历过的怦然脸红,温声道:“雅若,我给你系上玉佩吧。” 雅若轻轻“嗯”了一声,妍丽脸颊羞红成霞,任由着那少年将鸾凤玉佩系在自家脖颈上。 贾珩轻笑说道:“回去别和你父汗说了。” “嗯。”雅若点了点头。 贾珩笑了笑,说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真的晚上不回去,额哲估计带着马刀过来堵他。 不过雅若既有着蒙古族少女的炽热和大胆,又有着汉族少女的柔婉。 雅若轻轻应了一声,抬起依依不舍的目光,柔声道:“那珩大哥早些睡,我回去了。” 说着,一路相送着雅若出了军帐,吩咐锦衣府卫相送雅若进入城中驿馆。 待雅若离去,贾珩返回军帐之内,陈潇悄然走到近前,目光瞥了一眼蟒服少年,清声道:“还没拿下呢?” 贾珩:“……” 什么拿下不拿下?这叫什么话? 必拿下?自卑,自信且卑鄙? 贾珩定了定心神,转眸看向气质英丽的少女,问道:“锦衣府那边儿的江南新政如何?” 他这次来西北,相当于江南新政在南方开了一个头,但仍是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陈潇摇了摇头道:“南方那边儿新政陷入停滞了,官绅又在迟疑观望,如今正值西北用兵,高仲平不好搞什么大动静,河南那边儿倒是推行的格外顺利。” 高仲平显然也是懂审时度势的,如今西北刚刚兵败,贾珩又领了十万兵马平定青海,新政推行需要借一场大胜的势。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江南这些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江南水师如何?现在又是调拨到了何处?” “这会儿南下闽浙,与水溶的兵马汇合了,因有红衣大炮相助,打海寇应该很轻松。”陈潇温声道。 贾珩想了想,道:“需得收复鸡笼山,鸡笼山为海寇盘踞匪巢,需得墟其匪窟,斩其匪首,此外,我就担心海寇也会通过其他手段获得红夷大炮。” 如果红夷大炮流失到辽东,女真得了红衣大炮,攻城拔寨就会变得轻松无比。 事实上,女真经过平安州之役,皇太极被炮决,定然想方设法寻找红夷大炮。 陈潇道:“废两改元诸事已经迅速推进,第一批银元能在银号中汇兑了。”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如今晋商被剪灭一空,行商如是需要银子周转,由朝廷皇家银号可部分承担银票拆借,这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需得潜移默化。” 陈潇道:“天色不早了,不说这些了,咱们歇着吧。” 贾珩正要挽过丽人的素手,却被轻轻甩开,道:“去漱漱口去。” 贾珩一时无语,拿过茶盅,然后来到军帐里间,两人行军之中自然是分榻而睡,说道:“明日派使者过去,交换人质。” 双方虽然和议未定,但却定下交换人质之事来。 陈潇道:“已经安排人过去了,这两天应该有消息。”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吹熄灯火,旋即不再多说其他。 如此,一夜再无话。 …… …… 夜色迷离,朗月当空,灯火辉煌,海晏县县衙之中,喧闹不停,女子的丝竹管弦之音与蒙古大汉的吆喝之声不绝于耳。 岳讬看向又在宴饮的和硕特蒙古诸军将,面带愁容,目光闪了闪,也不好多说其他。 如此日日夜夜宴饮不停,兵书有云,骄兵必败,如今的和硕特蒙古这是被一场大胜冲昏了头脑。 岳讬叹了一口气,然后回到住处,这是一座从汉人一位商贾手里抢来的民居,离县衙不足一箭,周围鸡鸣相闻。 “王爷,西宁府城的飞鸽传书。”这时,一个身形精壮,肌肉遒劲的蒙古汉子,快步而来,沉声道。 岳讬闻言,心头不由一惊,连忙伸手招呼说道:“拿过来。” 待那蒙古汉子递上窄不足一指的纸条,岳讬阅览而罢,皱了皱眉,目光似跳动着随风摇曳的烛火,说道:“那卫国公果然到了西宁府城,而且率领了十万大军。” 说到最后十万大军几个字时,心头不由生出一股无力感。 这就是中原王朝地大物博,人力物力非他们清国可比,如是他们清国十万大军沉沦西北,那几乎是天塌地陷的祸事。 这时,副将楞额礼道:“王爷,汉廷是铁了心扫平西北,王爷接下来如何应对?” 他瞧着这几天和硕特蒙古也闹的有些不像,打了一场胜仗是不假,但也不至于这般不停庆祝吧? 其实,楞额礼不知在和硕特蒙古人眼里,岳讬背后所代表的清军在贾珩京营兵马的压迫下,连连吃着败仗,但就是这么一个难缠的汉廷,现在却败在了他们和硕特蒙古手里,那岂不是说他们比女真一族要强上许多? 岳讬将手中的笺纸递送到烛火上,火舌舔舐之下,青烟伴随着火焰燃尽笺纸,烛火映照得青年面容晦暗不定,说道:“这位卫国公不好对付,让那人问问可否多带出一些情报来,我要知道这卫国公的真实用兵意图。” 这时,那青年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楞额礼皱了皱眉,说道:“王爷是否…太过谨慎了。” 岳讬摇了摇头,眉头之下的冷眸,目光闪烁不停,说道:“卫国公其人领兵以来,未尝一败,谨慎一些是好的。” 就是这位卫国公先是生擒了十五叔,而后又以炮铳害了皇上,他要一举埋葬这支汉军! 用大汉卫国公的头颅告慰皇上以及十五叔的在天之灵。 只是想起方才和硕特蒙古的散漫,岳讬目光幽沉几许,心头不由又蒙起一层厚厚的阴霾。 翌日,金鸡报晓,天光大亮,一缕金色晨曦照耀至军帐,空气中静谧无比。 贾珩起得身来,在架子上取过一副玄铁甲胄换上,打算去扎营的京营看看,同时视察整个西宁城的城防。 陈潇端上早饭以及一碗米粥,落座下来,问道:“使者派过去之后,就能换俘了?是槛送京师,还是在西宁府待着,等班师回京时再带回京里?”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南安与柳芳二人先在城中待一段时间,等到凯旋之时,再一同带着,估计也要不了多少工夫。” 此举自然是……杀人还要诛心! 还有什么让严烨与柳芳连同征西大军,凯旋返回京城,更能让天子和大汉群臣知晓开国一脉不堪大用的? 陈潇想了想,沉吟说道:“那样也好,现在纵是送到京城,宫里那位也不好处置。” 贾珩落座下来,拿起一块馒头,夹起一筷子莴苣菜,嗅着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笑道:“你今天是亲自下厨?” 陈潇垂下螓首,拿起筷子,冷声说道:“随便做了两个小菜,这一路风餐露宿的。” 贾珩温声道:“那我尝尝你的手艺。” 他都快忘了潇潇身上的厨娘属性了,还是娶过来的媳妇儿知道心疼男人。 陈潇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用着饭菜,问道:“等会儿是去看看西宁铁骑?” 贾珩道:“三万西宁铁骑,需要先行甄别,谨慎使用,以防奸细混入其间,再泄露了进兵路线,反而得不偿失。” 分兵进略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行军路线保密,如果被提前透露给敌虏,可能就会中了埋伏。 而且这次进兵草原,不是一次进兵,应该有前后几波次。 陈潇点了点头,道:“我这几天让人查一查,西宁府城中有没有与女真暗中往来的将校。” 贾珩放下筷子,说道:“我到时候再想个引蛇出洞的法子。” 二人吃过饭菜之后,唤着锦衣府卫以及京营中护军的将校,前往视察西宁铁骑。 这支精骑驻扎在西宁府城的营寨,此刻一匹匹披着甲胄的骏马往来不停,发出不停的“哒哒”之音。 贾珩在贾芳、贾菖、董迁等护军将校的扈从下,骑着马来到营房之前。 方晋已经得到了消息,率领西宁铁骑的将校,在营盘之前列队恭候,旗幡迎风而动,猎猎作响。 “卫国公。”方晋向那蟒服少年拱手行礼,面上陪着笑,身后一众西宁府将校同样面上带笑,态度恭谨,甚至还要有些讨好。 似乎昨天的军法从事,让西宁府城军将也有几许震动。 不说其他,如果贻误军机,这位卫国公是真的敢拔剑杀人的。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让方将军,诸位将军久等了。” “卫国公,也没有等多久。”方晋向着贾珩介绍着在场的军将,说道:“卫国公,这是参将佘仁山,桑德洪,游击将军马宏。” “见过卫国公。”几位被介绍的将校向贾珩行礼道。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虚扶说道:“诸位将军起身罢。” 说着,在方晋以及诸将校的扈从下,进入中军营房之中,贾珩自然没有客气,坐在主位之上,压了压手,示意众将落座。 贾珩目光投向方晋,问道:“可有花名册?” 方晋道:“卫国公稍等。” 说着,给一旁的军中文吏使了个眼色,就见那文吏将手里的簿册递送过去,显然有所准备。 贾珩面色沉静,拿过簿册,轻轻翻阅着,查看整个西宁铁骑的建制兵马。 西宁铁骑在册兵丁三万一千二百,实有兵丁三万一千,分为风林火山以及虎豹,天狼六军,每军由一位参将统帅,可以说是西宁府最为精锐的骑军力量。 方晋见着那蟒服少年翻阅簿册,心头涌起一股怨愤。 朝廷明明有数万骑军不用,非要调拨西宁的这点儿家底,一旦如南安等人那般折损进去,西宁府城危殆。 贾珩阖上花名册,道:“抽出一支骑军,本帅检阅一番。” 方晋道:“好教国公得知,西宁的骑军未必有京营精锐骁勇,还望国公不要失望。” 贾珩道:“无妨,本帅只是看看,况且西宁边军久在边陲,定然是精锐。” 方晋吩咐说道:“马将军,去将兵马调动过去。” “是。”那名唤马宏的将军,抱拳一礼,出了军帐。 贾珩看向方晋,不动声色地问道:“方将军领西宁铁骑有多久了?” 方晋笑了笑道:“回卫国公,有三年了。” 贾珩目光闪了闪,赞道:“怪不得骑军令行禁止,精锐风范难掩啊。” 被闻名天下的少年勋贵如此夸赞,方晋心头也有几许得意,眉眼浮起一丝喜色,说道:“比着京营骁果,自不能相比。” 贾珩点了点头,耐心等了一会儿,待那马将军去而复返,遂在众军将的陪同下移步校场,来到点将台上,看向下方的西宁铁骑。 这支西宁府赖以立身的骑军,倾十年之力打造,军校士卒膀大腰圆,魁梧有力,红色号服,外罩黑色鳞甲,长枪如戟,马刀明煌。 军容雄壮,气势比之京营骑军也不遑多让,这是每年多次与青海蒙古诸部对战磨炼出来的精锐骁勇。 见贾珩面色沉静如玄潭,方晋心头有了一些谱,西宁铁骑是集合了近十年打造,如果以之驰骋青海蒙古,都绰绰有余。 贾珩道:“西宁城中有这支骑军,可保安然无恙,先前按说不至向朝廷求援才是?方将军以为呢?” “卫国公说笑了,青海和硕特蒙古来势汹汹,西宁铁骑虽然可堪一战,但毕竟兵微将寡,再说边关有警,也当向朝廷奏报才是。”方晋心头引起一丝警惕,说道。 贾珩不置可否,也没有继续提及此事。 方晋则是看向面如玄水的蟒服少年,一时摸不透其人心头所想。 如果想要进宣大之时,夺边军将门兵权,这位卫国公就打错了主意。 他们西宁边军绝不会任由拿捏! 可以说,贾珩在宣大、太原等边镇的杀伐果断,还是有着一些负面影响,比如西宁边军以方晋为首的将校,对贾珩领兵征西,心存警惕。 尤其是贾珩昨日“逼迫”金铉,抽调西宁铁骑之时,更是达到了最高。 贾珩阅兵而罢,并未多说其他,重新在一众西宁府军将的陪同下,返回中军营房,落座下来。 方晋看向那少年,问道:“卫国公,我等如何进兵?只要卫国公一句话,我等将校必当用命效死,踊跃争先!”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等派了使者前往海晏,换回严烨柳芳等一干俘将,余下几天,西宁铁骑要与京营将校多加联合操演,之后的进兵需要诸部同心协力,左右照应。” 既然存了怀疑,就要先揪出西宁府城中的奸细,再作进兵。 方晋闻言,抱拳道:“那末将遵命。”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前西宁郡王世子金孝昱可曾下葬?” 金孝昱当年还因为和柳芳与他发生冲突,吃了他一板子,勉强也算是故人,先前殁于王事,他此行也过去凭吊一番。 方晋面色先是愣怔一下,连忙叹了一口气,说道:“回卫国公,孝昱已经入土为安,下葬有半个多月了。” 这卫国公不是和金孝昱不和吗?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稍后带着本官前往墓地,祭拜一番。” 昨天刚来以军法斩马尚,罚侯孝康、胡魁二将立威,今日祭拜金孝昱,一来是收拢军心,二来也是示人以公心。 到了他这个层次,已经需要立一些人设了。 先前种种并非对开国武勋打压报复,而是为了大汉社稷,就事论事,系出一片公心,大抵如此。 方晋道:“卫国公放心,稍后我派人引卫国公过去。” 贾珩看了一眼方晋,心头微动。 看来金家的权力斗争已经牵涉到女婿层面,其实也不难理解,金铉上位,方晋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而后晌午时分,贾珩与众将聚在一起开始用着午饭。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岳讬:……卫国公,贾珩!卑鄙! 西宁府城 下午时分,贾珩前往金家祖祠之地,看了金孝昱的安葬坟墓,周围植以松柏,四季常青,微风徐来,蓊蓊郁郁,碧波成浪。 凝眸看着不远处的西宁郡王金铖的坟墓,贾珩不由叹了一口气。 西宁郡王金铖刚刚薨逝未久,金孝昱紧随其后,虽然以往与金孝昱有着过节,但难免让人唏嘘感慨。 贾珩道:“西宁郡王可还有后人?” “回卫国公,还有一个庶出的子嗣,现在西宁府下为知县,金孝昱也有一个幼子,现在府中寄养。”那引领而来的中年官吏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金铉再想承袭西宁郡王之爵,也不会薄待兄长金铖的其他子嗣以及孙子,否则就会受到家族的道德舆论压力。 金家这一套强者为尊的做法,他虽然不敢苟同,但不得不说在西北这样的恶劣局势下,却是选择继承人的最佳方式。 归根到底还是陈汉对这些已呈尾大不掉之势的武勋的态度。 贾珩在金家祠堂凭吊一番,然后就返回住处。 就在贾珩返回军帐之时,方才在金家祠堂回答贾珩之言的那位中年官吏,出现在方晋府上。 方晋面色淡漠,问道:“他问你大公子的子嗣?” “是的。”那中年小吏低着头,小心翼翼说道。 方晋目光阴郁几分,摆了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这个卫国公问金孝昱那个短命鬼的儿子做什麽?难道是要将西宁郡王的爵位传给金孝昱的子嗣? 应该不会,西宁直面青海诸蒙古,番人虏情复杂,需得一位有能为的武勋镇守,先前的湟源和海晏之战已经证明,金孝昱将略不足,难堪大任。 而且其幼子年岁尚小,更不能在西北担镇戍之责。 可万一朝廷想要调拨西宁铁骑,然后将西宁重新纳入归治呢? 抑或者这次兴师动众,原就是要彻底扫平青海蒙古,那西宁郡王一脉也就没有在西宁镇守的必要了,是为养寇自重。 此念一起,方晋心头“咯噔”一下,目中阴鸷之芒闪烁连连。 其实,金铉长子才能平庸,对兵事不感兴趣,二子金升从文,而身为金铉女婿的方晋,早就对西宁之主的身份垂涎欲滴。 倒不是说对西宁郡王的爵位觊觎,这是开国定鼎之时立下的功劳,世袭罔替的爵位,不可改移。 而是西宁边将自主之权,之后封伯、封侯,指日可待! 就在方晋心思阴沉不定之时,老仆宁伯的声音打断了方晋的思绪,说道:“姑爷,二少爷回来了。” 不大一会儿,只见方家二少爷,方功进入书房,朝着方晋行了一礼。 方晋屏退了管家,行至近前,问道:“怎么样?” 方功压低了声音,说道:“兄长,听说是京营得了当初周王进兵青海蒙古的进兵图,想要以骑军袭破青海蒙古诸部。” 方晋皱了皱眉,冷声说道:“祁连山周方山脉众多,河沟险滩不少,他这是要以骑军绕过湟源?” 青海河湟之地,在后世地理教科书中本就属于第一阶梯和第二阶梯的分界地带,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方功摇了摇头说道:“目前尚没有查到。” 方晋道:“这个卫国公也不可太过小觑,你再去打探消息,想法子将那劳什子的行军图偷偷拓印一份儿出来,我有用。” 方功应了一声,然后轻步出了书房。 方晋看向手中的舆图,低声道:“看来还需故技重施了。”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又是两天时间过去。 及至下午时分,前往湟源县的使者重新过来,和硕特蒙古已经应允两方交换俘虏,不过要在东峡谷口约见大汉的征西主帅卫国公。 军帐之中,陈潇行至近前,看向贾珩,问道:“他们约见你做什么?” 贾珩沉吟片刻,来到舆图之前,低声说道:“可能是岳讬的主意,他或许想见见我,抑或是有别的打算。” 想了想,问道:“锦衣府卫有没有查到西宁府城是何人传递消息?” 陈潇想了想,说道:“查到了一些眉目,南安大军调拨兵丁在湟源守卫粮秣,兵力部署了多少,和硕特蒙古按说是不知道的,还有先前的金孝昱兵败也事出蹊跷。” 贾珩道:“那还是西宁府城中有内应。” 陈潇沉吟说道:“但现在没有证据,对方藏得很深,似有一股暗流在城中潜藏。” 贾珩转眸看向少女,问道:“潇潇,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前西宁郡王金铖之死,也有疑点?” 陈潇道:“金铖早年领兵征战,早就落下一身的暗疾,上了年纪就容易复发,如果说金铉,应该不至于谋害亲兄。” “不然,这就太巧合了。”贾珩眉头紧皱,思忖片刻,低声说道:“金铉不会,但别人呢?”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有些事,他不需要具体答案,自由心证,他只需要怀疑,一旦存了怀疑,就能让人调查。 这就是上位者的特权。 “让人查查方晋。”贾珩低声道。 根据韩非所言,谁得利谁最有动机,金铉、方晋等人都有嫌疑。 朝廷折损十万大军,金孝昱战死,西宁府城安然无恙,三万西宁铁骑又在方晋手里握着,哪有这么多有利金铉的事儿? 陈潇道:“已经让人调查了,从方晋身边儿的人开始调查。” 贾珩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其他。 …… …… 湟源县,东峡谷口 正是午后时分,山口两侧的青草茵茵,一道道日光照耀在山峰上,抬头之间,天穹之上的日头多少就有些毒。 岳讬以及多尔济在和硕特蒙古一众兵马的扈从下,按着马辔,立身在山口之处,伫立眺望着军容严整的汉军。 身后不远处,南安郡王严烨凝眸看向一身裙裳装束的柳芳,已经是目眦欲裂,震惊难言。 士可杀,不可辱! 柳芳为何穿着女人衣物?成何体统? 开国武勋一脉的脸,都让这厮丢尽了! 柳芳此刻被小孩儿手指般粗细的绳子反剪着胳膊,一头将绳索捆缚在囚车上。 这几天因为油水充足而胖了一号的脸庞不见红润,而是苍白如纸,只觉浑身穿着的女人衣裙好似一团火焰,灼烧得自己,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想要胳膊挣脱着脱下衣裙,就在这时,和硕特蒙古的看守卫士,目光轻蔑而恼怒地看向柳芳,沉喝一声说道:“台吉有令,你胆敢脱下,就砍了你的脑袋。” 柳芳心头一震,脸上不由现出屈辱之色,心头涌起一股惧意。 就在不久之后能够交换回去,岂能在临回去之前就功亏一篑? 可这般女人服饰,他该如何是好? 嗯,只要到了西宁府城,他脱下身上的衣物就好了,就说这是和硕特蒙古有意相辱,他并非自愿。 “兄长,人来了。”岳讬放下手中千里眼望远镜,递给多尔济低声说道。 多尔济也打起精神,接过岳讬递来的千里眼,放到眼前,从远处蜿蜒起伏的山脉及下,远眺着那浩浩荡荡的军卒。 “那穿蟒服的就是卫国公?”多尔济浓眉之下,虎目眯起一道寒芒,惊讶说道:“这卫国公竟这般年轻?” 此刻千里镜的视界之中出现一个面容俊朗,年岁不足二十的武将,剑眉朗目,细细打量之下,鹰视狼顾,顾盼自雄。 就这样的人物让女真束手无策? 岳讬面露杀机,冷声道:“就是他,年纪不及弱冠,已是我大清的心腹之患!” 就是这大汉的卫国公,先打杀了十五叔不说,而后又以大炮轰毙了皇上,他岳讬,誓取此人头颅! 多尔济微微眯了眯眼,冷声说道:“贤弟,等会儿见面之时,我骑马冲至近前,一刀擒下如何?” 岳讬微微色变,急声说道:“兄长不可鲁莽!据说这卫国公勇猛善战,有万夫不当之勇,一会儿再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如果再为人当场所斩,那就贻笑大方了。 多尔济闻言,似有些恼怒说道:“贤弟是小觑我的武艺?” 岳讬自知失言,连忙找补道:“兄长,我绝无此意,只是今日是换俘,不是斗将之时,兄长武勇过人,天下难敌,等来日战场之上,再擒杀了那汉廷卫国公。” 多尔济目光闪了闪,哈哈笑道:“那算了,听贤弟的,今日的确不是斗将之时。” 交换俘虏并非双方斗将的良机,而且汉人带的兵马也不少,火并起来,也办不了正事。 贾珩这会儿在陈潇以及贾芳、贾菖、董迁等将的扈从下,领着五百骑来到军阵之前。 这是双方约好的兵卒数量,先前也经过了多次确认。 身后不远处随行的囚车上,监押着硕讬、张尚等一干前往大汉议和的女真使团,面上都是现出兴奋之色。 终于能够回去了。 只是硕讬脸颊红润,似是过于兴奋,近乎有着不正常的晕红。 陈潇也放下手中的千里眼,秀眉蹙起,清眸眸光幽寒,低声说道:“你看看,那柳芳在做什么?” 贾珩脸色阴沉如铁,并没有接千里眼,沉声说道:“我看到了,堂堂开国武勋一脉子弟,竟着女人服饰,苟且偷生,我大汉武勋的脸,都让他丢尽了!” 如是天子见到之后,估计会气的再次吐血三升,理国公柳彪一脉势必自此除爵! 随着双方距离逐渐接近,也有不少京营军将见到这一幕,都是面色惊变,目瞪口呆。 硕讬哈哈大笑道:“这就是汉人,穿着女人衣裳,就差涂脂抹粉。” 在场军将士卒皆是面色愤愤不已,心头怒火熊熊燃烧。 贾珩气沉丹田,沉喝一声,问道:“多尔济,岳讬何在?” 说着,握着马缰绳,打马近前,身旁只有贾芳以及贾菖、董迁三将跟随而上,几个军卒押着硕讬以及张尚。 岳讬面色凝重,说道:“兄长,近前答话吧。” 多尔济听着那舌绽春雷的声音,心头的轻视收起了一些,勒马近前,高声说道:“走!” 蒙古的汉子同样不怯,此刻与岳讬两人以及几个押着南安郡王以及柳芳的侍卫近得前来。 南安郡王严烨看向那少年,面色复杂,只觉一股羞愧涌上心头。 他如今这般狼狈,竟然在这里让那贾珩小儿看到? 而柳芳目光则满是怨毒和愤恨之色。 如果当初让王爷和他带着红夷大炮,他们征西大军岂有此番大败? 他岂会有今日之辱?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贾珩小儿! 贾珩手中握着缰绳,面色不怒自威,喝问道:“多尔济,尔等在青海放牧,朝廷待尔等不薄,为何兴兵来犯?” 多尔济哈哈大笑道:“是你汉廷,我等世代居住在草原,是你们汉人非要夺了我们的牧场,骑在我们头上,现在问我们为何来犯?” 岳讬抱拳说道:“大清成亲王岳讬,见过汉廷卫国公。” 贾珩打量着岳讬,这是一个身穿蒙古武士服饰,年岁三十左右的青年,面容雄武,目光炯炯有神,颌下蓄着钢针的胡须。 在满语中,岳讬是傻公子的意思,但相比豪格,阿济格等人,此人有勇有谋,将略不在多铎之下,可以说这次西北战事就是岳讬一手操刀,给大汉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贾珩冷声道:“你就是岳讬?” 岳讬笑着讥诮道:“闻名天下的卫国公竟也知我岳讬之名吗?” 贾珩目光紧紧盯着岳讬,道:“从多铎口中得知的名字,他和皇太极在下面很想你。” 岳讬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下,目中怒气涌动,但旋即平静下来,说道:“卫国公!” 贾珩手中拿着马缰,虚指两人,道:“诸军看好这两人,来日战场,能取其头颅者,赏金万两,本公向圣上奏请,保举其封五等爵!” 身后锦衣缇骑和京营将校纷纷大声欢呼,似是跃跃欲试。 多尔济与岳讬脸色难看,这支汉军比先前打赢的那些更为坚韧。 多尔济额头青筋暴起,手不由握着腰间的一柄黑鞘马刀,目光凶狠,连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兄长,正事要紧。”岳讬在一旁按住了多尔济的胳膊,目光已落在那囚车上的硕讬身上。 相比汉廷的将校,他兄长是万人莫敌的猛将,换回来以后,大清如虎添翼。 贾珩看向两人,说道:“多尔济,岳讬,交换人质吧。” 这种对飚垃圾话也挺没意思,赶紧解决此事,回去部署兵力,收复青海蒙诸部。 岳讬冷哼一声,吩咐道:“换。” 双方军卒开牵着将校近前,并未松开绳索,就向着对方而去。 不大一会儿,硕讬以及张尚被几个蒙古卫士搀扶回自己队列。 而南安郡王严烨以及柳芳,也被京营将校押着返回原地。 柳芳对着按着胳膊的两位京营将校,说道:“松松绳子。” 这就像出门拉在裤子里,急着回家换衣服一样。 贾珩听到那小声的说话音,沉喝道:“全部押上京城,原样递送给圣上。” 崇平帝吐血不吐血,他不管,他要将开国一脉勋贵彻底踩在烂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柳芳:“……” 贾珩小儿,其心可诛! 南安郡王严烨紧紧闭上眼眸,只觉没脸见人,幸在头上披散的头发已经遮住了脸,外间之人也看不清其人神色。 贾珩看向身穿蟒服的严烨,没有多看,而是将目光投向岳讬和多尔济。 双方没有说话,勒马回返,除却马蹄声以及甲胄与兵器的碰撞声,安静中带着几许紧张的气氛。 倒是没有出现火并,或者说双方都暗暗戒备着。 多尔济冷笑一声,说道:“等我抓住了这小儿,定要将他穿上女人衣裳,卖到准噶尔去!” 岳讬提议说道:“兄长,咱们也回去吧。” 蒙古精骑徐徐退进东峡谷口,双方互相警戒、目送远去。 硕讬这会儿已经解了绳索,说道:“二弟,许久不见了。” 岳讬已经翻身下马,凑到近前,紧紧抱着硕讬,激动唤道:“大哥。” 兄弟两人时隔半年多再次重逢,心头喜悦可想而知。 硕讬啐骂一声,道:“这汉人也太要脸,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们说扣人就扣人。” 岳讬面上见着微笑,宽慰说道:“汉人从来是卑鄙无耻的,好在兄长这次终于救回来。” 硕讬道:“国内情况如何?父亲身子骨儿如何?” 岳讬解释道:“父亲自从上次南下,回京以后身子骨儿就不大好,国政现在是十四叔主持大局。” 硕讬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十四叔英睿天成,国政就该他主持大局。” 虽然同为女真礼亲王代善的儿子,但岳讬与皇太极长子的豪格走的比较近,而硕讬与萨哈廉的儿子阿达礼,却更为拥戴多尔衮。 岳讬皱了皱眉,却没有应这话,而是笑着说道:“我给兄长介绍一下,这是和硕特的台吉多尔济,也是固始可汗的第六子。” 多尔济已经牵着马上前,国字脸上满是小笑意,给了硕讬一个大大的拥抱,爽朗笑道:“硕讬兄弟在汉人那边儿受苦了,到了和硕特,就要像自家一样。” 说着,重重拍了拍硕讬的后背,以示亲昵。 岳讬正要说话,忽而就在这时,却见硕讬面颊潮红,“噗”的一声,吐出一口嫣红的鲜血,旋即,沾染了多尔济的脖子以及衣裳。 “大哥!”岳讬面色大变,惊声说着,连忙拉过硕讬的手,查看硕讬的情况。 多尔济脸色也一黑,有些傻眼。 这特娘的究竟怎么回事儿? 大脸盘上满是无辜之色,将自己的手举起,难道是刚才太用力了? 可是这也不至于吧?拍一下就吐血? 此刻,硕讬已经呼吸急促,面如金纸,口中更是呕血不停,恍若一个破风箱般,口中发出“嗬嗬”之声,似是伤了肺经,又似伤了肝脏。 岳讬面色焦虑,急声说道:“大哥,这…这怎么回事儿?” 一旁不远处的张尚,见此也有些慌神,道:“这倒像是中毒之兆。” 岳讬恍然而悟,顿时火冒三丈,怒骂道:“卑鄙无耻的汉人!卫国公,贾珩!卑鄙!” 这是给他兄长下了毒,这些汉人怎么能这般卑鄙无耻? 而硕讬此刻连吐了几口血,明显也有些支撑不住,头一歪,气绝身亡。 “大哥!”岳讬惊呼一声,已是痛哭不止,心头怨恨涌起。 爱新觉罗一族,已经被那卫国公害死太多人了! 这会儿多尔济,将蒲扇般的大手放下,脸上先是闪过一丝尴尬,看向伏尸痛哭的岳讬,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时,张尚在一旁听着岳讬痛骂汉人不停,脸上神色也有些灰败,心头担忧不胜。 硕讬被毒死,而他却安然无恙,岳讬会不会怀疑他投靠了汉廷。 不,以岳讬的聪颖,不可能看不出这样拙劣的计谋。 此刻,在场和硕特蒙古的将校也都看向那伏尸痛哭的岳讬,心头既是悲戚,又是为兄弟二人的情谊而感动。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魏王:子钰人还怪好嘞…… 西宁府 贾珩在锦衣府缇骑以及京营骑军的扈从下,返回远处巍峨、古老的城池。 此刻,身后的一辆铺就着干草的囚车上,南安郡王严烨脸色难看,不时瞧一眼换了一身女人衣裙的柳芳,痛心疾首。 实在没脸看! 贾珩此刻面色阴沉如铁,周身充斥着一股冰冷气息,身旁的董迁以及贾芳等将都能瞧出那少年武勋,心头正在藏着雷霆之怒。 来到西宁府城之下,抚远将军金铉已经得悉了消息,领着方晋、金升以及西宁府将校出城相迎。 此外,还有一位特殊的客人,魏王陈然。 经过几天的押运粮秣,魏王押终于运着粮秣以及军械,来到了西宁府城,听闻贾珩与交换南安郡王以及柳芳两人之后,作为南安郡王的女婿,也放下手头的事,带着几个扈从,出城相迎。 金铉勒住马缰绳,诧异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卫国公,人接回来了吗?嗯?” 却是被一抹鲜艳的红色吸引了目光,定睛细瞧,面色倏变,心头就有些惊讶莫名。 理国公之孙柳芳,怎么换上了女人的衣裳? 同为四王八公一脉的勋贵,西宁郡王与理国公柳芳一脉的关系,其实还算不错,但眼见柳芳着女人衣裳,也觉得羞臊难当。 堂堂七尺男儿,岂能着女人衣裙,有何颜面立身世间? 金铉将阴晴不定的目光挪开,转而看向贾珩,问道:“卫国公,这是怎么回事儿?” 而魏王陈然原本正在看向那蟒服少年,刚刚将目光从一旁的囚车上收回,闻言,也忍不住看向柳芳所在的囚车。 贾珩面色幽冷,低声说道:“这个,金将军要去问柳芳。” 此刻众目睽睽,柳芳心头一跳,急中生智,高声说道:“给我解了,这是敌寇想要招降于我,我誓死不从,敌寇有意相辱于我,给我换上女人衣裳。” 这时,不等柳芳信口开河,南安郡王冷笑一声,说道:“彼时,和硕特蒙古以酒肉分别相诱本王与柳贤侄,说只要穿上女人衣裳就可天天吃着酒肉,为本王言辞相拒,柳贤侄想来这几天饱食不知多少顿了吧。” 柳芳:“???” “王爷,我……”柳芳面色倏变,开口争辩道。 “别喊老夫,老夫耻与尔柳芳为伍!”南安郡王额头青筋根根暴起,脸上怒气冲冲,怒喝道:“你真是丢尽了开国一脉的脸!” 柳芳面色“刷”地苍白一片,紧紧垂下头来,将目中的一丝怨毒和愤恨死死压下。 他这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王爷为何这般苦苦相逼?方才就不能为他圆上一句? 昔年韩信受胯下之辱,越王勾践更是为吴王夫差尝粪,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这又算上什么? 总之,他现在就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韬光养晦,总有一雪前耻之时! 可以说,柳芳此刻已经自我催眠了起来,否则只能含辱而死。 贾珩冷声道:“为乞食酒肉而着女人衣裳,理国公泉下有知,也要气的活过来,宰了这等不肖子孙!” 金铉面色变幻,叹了一口气,说道:“卫国公,不如让人寻一身衣裳换过来吧。” 这丢的不是一个人的脸,是整个四王八公等开国一脉的脸,这柳芳,为何还不去死? 贾珩沉声道:“本帅要让满朝文武看看,这等武勋子弟恬不知耻的嘴脸!我等武人,要有骨气!” 金铉目光闪了闪,嘴唇蠕动了下,目光黯然了下,也不好再劝,道:“卫国公,城中已经准备好酒菜,先至府中宴饮吧。”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进城!” 此刻,扈从左右的锦衣府将校以及京营游骑紧随其后。 金铉在西宁郡王官署设好了酒菜,开始招待着贾珩以及京营将校,魏王陈然在一旁作陪。 值得一提的事,齐王陈澄则在前日去了兰州,负责帮助户部协调、督运粮秣。 “卫国公见到了那多尔济与岳讬?两人如何?”金铉问道。 魏王陈然放下手中的茶盅,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道:“多尔济是和硕特蒙古的六台吉,其人倒好对付,呆头呆脑,有勇无谋,但女真成亲王硕讬则狡诈如狐,这次西北之变皆由其人一手操刀,此人可谓我大汉心腹之患!” 金铉道:“孝昱与严兄都是败于此人之手了。” 贾珩道:“此人颇有机谋,更是在西宁府城中收买高阶将校,为其出卖情报。” 骤然说着此事,开始观察金铉的脸色。 而陈潇则是偷偷打量着方晋等众军将的脸色,目光掠过一圈,最终停留在方晋的脸上。 因为方晋目中惊色一闪而过,手里筷子也差点儿落下,好在定了定神,并未惊而落筷。 倒是金铉骤闻奸细之言,霍然色变,怒目圆瞪,惊声说道:“怎么可能?” 贾珩幽幽道:“目前只是一种怀疑,否则,官军前后两败,是否也太过蹊跷了。” 金铉眉头紧皱,语气凝重道:“这朝廷当派人仔细查察才是,不然我军兵调度都为敌寇耳目所知,后果不堪设想。” 贾珩沉吟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 说着,岔开话题,说道:“金将军,先不说这些,吃饭吧。”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金铉面颊微红,低声问道:“卫国公,这次领骑军出兵,我军是否绕开湟源?” 此言一出,方晋正在拿着的酒杯微微一顿,静静细听那蟒服少年会如何进兵。 贾珩道:“此事,我还在筹谋,湟源为进兵必经之路,原本城小兵少,其实说好拿下也好拿下,明日先领步骑前去试探攻下罢。” 如果拿下湟源不难,而且用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进兵湟源就是正兵。 但进兵湟源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拿下城池,而是为了歼灭和硕特蒙古的有生力量。 而方晋闻言,心头冷笑连连。 多半是打着骑军出其不意绕袭于后的路子,等拿到那舆图之后,就能察知京营的调拨动向。 等朝廷京营骑军再葬送在青海之地,那时候朝廷震动,自顾不暇,对西北更是无暇理会,对西北边军也会以安抚、拉拢为主。 只是这十万骑军再折损进去,只怕社稷动摇,等到时机成熟,未尝不能成就西夏李家那样的割据诸侯。 金铉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明日就调拨步骑和攻城器械,兵发湟源。” 贾珩与金铉用过午饭,也没有多留,重新返回军帐。 已是夜色低垂,军帐之中灯火彤彤,煌煌如火。 陈潇行至近前,低声道:“曲朗刚刚查到了一条线索。” 贾珩压低了声音问道:“什么线索?” 陈潇道:“方晋的弟弟,唤作方功,此人在西宁府城开着一家贩卖皮货和东珠的商会,时常向青海等地贩卖货物,要不要先将人抓起来,拷问一番?” 在西宁府城金铖主事期间,主要对游牧在青海湖附近的诸番人采取怀柔、拉拢的策略,马匹互市也是经常中事,因为距离女真尚远,故而朝廷其实并没有禁止。 贾珩目光闪了闪,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轻声道:“潇潇,要不先做个局,将人钓出来。” “你想用舆图为饵?”陈潇沉吟道。 贾珩道:“让人画一份假的,或者说路线是九假一真,混淆视听,如果岳讬被骗,和硕特蒙古调兵前去埋伏,也能分其兵力。” 陈潇不假思索道:“此法可行。” 贾珩道:“那就先不用抓人,先用假的舆图看能否顺利夺回湟源,等拿下湟源之后,开始抓捕。” 孙子兵法所言,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 如果用反间计,让西宁府城中的内应调动和硕特蒙古的一部兵马,再聚而歼之,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但以硕讬的机敏和智谋,是否会中得这等计策呢?其实可以一试,因为舆图是假的。 陈潇点了点头,道:“那我让曲朗去安排。” 就在这时,锦衣亲卫李述进入军帐,说道:“都督,魏王殿下来了。” 贾珩看了一眼陈潇,说道:“我去迎迎魏王。” 出了军帐,见着那青年,拱手道:“魏王殿下。” 魏王面上见着和煦的笑意,近前,说道:“子钰,过来寻你交割下粮秣军械。” 贾珩伸手相邀魏王进得军帐,二人落座而毕,问道:“兰州那边儿粮秣可还齐备?” 陈汉经过数次征讨西北,消耗了不少粮秣,其实后勤压力也不小,所以西北战事不能拖延日久,否则,崇平帝在朝堂之上也能感受到这股压力。 换句话说,他不仅要胜,还要胜的干脆利落,但又不能像南安郡王那般贪功冒进。 “齐王兄已经吩咐着关中的各大仓场向这边儿转运粮秣,目前保障大军一个月的粮秣供应,是绰绰有余的,一个月之后,目前还在筹措。”魏王道。 贾珩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今岁春以来,数次征发大军,粮秣靡费不知何等庞巨,能先留足一个月已是不错了。” 魏王感慨说道:“子钰所言甚是,朝廷为西北之事投入了太多人力物力,如不彻底解决西北,不仅国体有损,还会引起江南新政停滞。” 他也需在子钰面前显露雄心壮志。 其实,这就是陈汉沉没成本,前期投入了太多兵力,如果仍然一无所获,大汉损失的就太多了。 贾珩颔首说道:“殿下最近在城中转运粮秣,但也要注意歹人,西宁府城之中有和硕特蒙古的耳目,谨防尔等丧心病狂,铤而走险。” 估计这会儿,岳讬已经收到了硕讬的尸体,正在气的肝疼,难免惊怒之下,行刺杀贵人之策。 魏王闻听那带着关切之意的话语,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暖流,温声道:“子钰放心好了,我会小心的。” 子钰人还怪好嘞,担心他如楚王兄那样在南方遇刺。 贾珩想了想,又问道:“对了,皇后娘娘可曾到了京城?” 当初与宋皇后一同来到京城,中间急赴戎机,也就没有随宋皇后回返京城。 魏王先是愣了一下,但也没有太过敏感,旋即说道:“子钰,母后她已经回京了,前日派了快马急递,给我说父皇身子已经好了许多,还让我不要太惦念,子钰也是,父皇现在等着西北的捷音。” 贾珩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其他。 此刻,夜色深深,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高悬于天穹,整个西宁府城除却军士巡夜往来的脚步声以及夏日凉风的喧嚣,静谧无比。 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送走了魏王,吩咐着锦衣府卫一路护送。 待回到中军大帐,只见陈潇坐在帅案一侧的梨花木椅子上,清绝玉容白腻如雪,晶莹剔透的清眸中蕴着一丝古怪之意。 “又怎么了?”贾珩问道。 “你对皇后娘娘倒是挺上心。”陈潇好整以暇地打量那少年。 贾珩没有搭理这个话题,说道:“明天我打算发步骑,进兵湟源,先行试探,你那件事儿尽快安排上。” 其实,湟源离西宁根本不远,也就百里的距离,虽不至于说朝发夕至。 陈潇点了点头,道:“已经监视着了。” 贾珩道:“这场战事不能拖延的太久了,藏地的战事应该快结束了。” 藏巴汗最终是打不过与格鲁派联手的固始汗的,需得尽快解决青海蒙古诸番人部族。 …… …… 西宁郡王官邸,夏夜凉风吹动着青色檐瓦,发出呜呜之声,而后院凉亭廊檐悬挂的灯笼下,映照着三个人的身影。 金铉看向方晋与金升二人,道:“今日卫国公说城中可能有和硕特蒙古和女真人的耳目,此事你们二人让人查一查。” 方晋连忙道:“岳丈大人,卫国公许是信口一说,西宁府城因为三万大军葬身海晏,早已对和硕特蒙古恨之入骨,如何会为蒙古鞑子暗中通风报信。” 金升也劝道:“是啊,父亲,卫国公所言高阶将校,这城中的高阶将校也不少,想要一一排查,并不容易。” 金铉摇了摇头,脸上凝重之色不减丝毫,说道:“卫国公掌锦衣府将校,既然如此说,定然是怀疑到了什么。” 说不得,怀疑他养寇自重,坑害了朝廷大军。 可他金家为大汉开国四郡王,与国同休,世袭罔替,这样是图什么? 但朝廷精锐骑军如此,如果真的上疏参劾于他,天子那里会怎么看,也在两可之间。 金铉念起此处,心头愈发有着几分紧迫感,吩咐道:“你们两个去查查,最近兵马调度等枢要军情,严格保密,不得外泄一句!” 方晋与金升见此,倒不好再劝,连忙拱手称是,然后离了后院。 金铉看向离开的二人,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心底起了一丝狐疑。 卫国公究竟在点谁?方晋还是升儿?抑或是其他人? 而方晋离了郡王官邸,返回离官邸不远的自家住处,一座三重进的大宅院,来到书房之中,烛火映照的面色变幻不定,沉声道:“来人,去将二爷唤来。” 难道是二弟让锦衣府的人查到了? 过了一会儿,方功从外间行来,施了一礼,说道:“兄长,您唤我。” “我问你,最近是否有可疑之人盯着你?”方晋目光紧紧盯着方功,问道。 “可疑之人…”方功诧异了下,思索片刻,说道:“兄长,可疑之人倒是没有。” “你最近小心一点儿,别让锦衣府的人识破了马脚。”方晋心头稍松了一口气,但仍不忘叮嘱道。 方功笑了笑道:“兄长放心,我手下的人办事隐秘的很,兄长上次让我想法子拓印那舆图,我已经想到了法子,让人潜入军帐,这两天就可得手。” 这位方晋的胞弟,认识不少鸡鸣狗盗之辈,似乎想到了偷舆图的渠道。 方晋微微颔首说道:“万事小心,不可大意。” 方功道:“兄长放心好了。” 待方功离去,方晋目中闪烁,心底仍有些担心,深深吸了一口气。 …… …… 青海,湟源县城 岳讬以及多尔济将硕讬的尸身,以及女真使团的张尚等人送到县衙,原本乘兴而去的和硕特蒙古众人,此刻气氛低沉,沉闷悲伤。 硕讬所中的这种毒药原是慢性毒药,通过严格计算、控制剂量在饭菜中使用,经过一段时间的累积,大概就是这段时间会毒发,但因为心绪激荡,流血速度过快,一下子就直入脏腑,鬼神难救。 其实,陈潇也是算准了日子,就是为了给女真以及和硕特蒙古众人当头一棒。 岳讬面色悲戚,看向放在门板上的硕讬尸身,沉声道:“兄长,我要将汉人付出代价!” 多尔济正要伸手拍下岳讬的后背,面色愣怔了下,连忙触电般的收回,说道:“贤弟,前些时日,你也知道,我父汗抽走了两万精骑,现在按说也不易与汉廷再大举开战?” 岳讬抬头看向多尔济,问道:“那兄长是眼睁睁看着湟源重新回到汉人的手里?” “那肯定不行!”多尔济脑袋摇的给拨浪鼓一样,愤然道:“海晏和河湟都是我世代放牧之地,既然到了我们手里,自然不能再让给汉人!” 岳讬见此,说道:“以卫国公的心志,多半不会善罢甘休,兄长需及早做准备才是。” 多尔济点了点头,道:“贤弟所言甚是,我瞧那东峡谷口易守难攻,料那汉军也不敢过来,我等是坚守城池,还是说继续诱敌深入?” 因为上一次倚重岳讬出谋划策,尝到了甜头,这次的多尔济显然有些路径依赖。 岳讬提醒说道:“兄长,我听说汉军打算绕过达坂山,偷袭过来,兄长得好好防备才是。” 多尔济迟疑了下,说道:“此事确信?那山可不好翻阅。” “确凿无疑,我现在正让人设法窃取汉军的详细进兵之图,只要得到进兵路线,我军提前设伏,就能再将汉军一网打尽!”岳讬低声说道。 他发誓要将那汉廷卫国公的头颅砍下来,祭奠兄长的在天之灵! 多尔济闻言,眼前一亮,说道:“那就有劳贤弟出谋划策了了。” 在这一块儿,他不如岳讬兄弟鬼点子多。 多尔济看向岳讬,见其面上哀色未褪,不由叹道:“硕讬兄弟他也是回了极乐世界,贤弟也不要太过伤悲了。” 岳讬点了点头,将心头的愤恨藏在心底。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方晋:……原来也不过尔尔! 翌日,晨曦微露,西北草原的空气格外清新,日光照耀在西宁郡王官邸的琉璃瓦上,金辉熠熠,炫耀人眸。 “咚咚!!!” 待天光大亮,战鼓声咚咚而响,传遍了整个西宁府城。 伴随着人吼马嘶之声,西宁府城中的兵卒披着甲胄,手持兵刃,列队向着西城而去。 贾珩这次率领京营四万骑军,察哈尔蒙古两万骑军,留下一万骑军屯驻在西宁府城。 而西宁府城,金铉则是调拨了四万步卒,一万丁夫押运粮秣,在贾珩率领的骑军之后,开赴前往湟源城,准备一鼓作气攻下湟源县城。 此外,汉军还出动了佛郎机炮等攻城器械。 方晋也领着两万西宁铁骑,随着贾珩出征,供贾珩调动,双方兵马合起来足足有十二万兵马,向着湟源县城进兵。 而湟源素来有湟水之源之称,但其实真正的湟水源头在海晏。 唐时曾经被吐蕃占领,改为青唐城,自陈汉以来,湟源成为了“茶马互市”的要塞,素有海藏咽喉之称。 及至傍晚时分,作为前锋的骑军率先抵达湟源东峡谷口之前,开始驻兵扎营,接应大军。 而谷口高处立有山寨,其内已有和硕特蒙古的兵马据寨而守,滚木礌石以及弓弩箭矢,凭借地势守御。 领兵将校正是岳讬的副将楞额礼,这位向来以作战勇猛而着称,此刻屯兵一万守卫着寨口,打算以有利地形与汉军死磕。 贾珩在一众锦衣府将校和京营骑将的簇拥下,进入中军大帐,问贾芳道:“谢将军呢?” “国公,谢将军前去探察敌情去了。”贾方道。 贾珩沉吟道:“将舆图拿来。” 待贾芳将舆图拿来,贾珩近前观瞧。 明显能够看到此地山脉绵延起伏,沟壑纵横,一道道谷口也有不少,东北侧是黑石崖大山以及长岭,这也是当初南安郡王为何要将粮秣转运至湟源之故,因为来往转运粮秣十分不便。 可以说汉军失去湟源之后,已经没了地利之便,变得相当被动。 除非熟知这这一道道山脉的谷口,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寻找敌寇主力作战。 这也是陈汉隆治年间,周王与西宁郡王金铖威慑青海的策略,但湟源仍要夺下,作为粮秣周转中枢。 没有湟源就意味着没有高地支撑。 “这场仗不好打。”贾珩眉头皱了皱,低声道。 但雍正时的西北之战,手握十几万兵马的年羹尧仍是打赢了这场战事,通过疑兵之计,空城计等计策,挫败了罗卜藏丹津的势头,然后清军全面反攻,拔除据点,而后深入大漠,绕袭敌后。 这不是一蹴而就的,是通过先守、再攻、追击等一套组合拳,层层削弱敌寇力量,最终实现歼灭,其实也有些像他现在的处境。 总之应了六个字,慢慢来,比较快。 所以,方晋先前还是不能抓起来拷问。 正在贾珩思量用兵之策之时,外间禀告道:“谢将军和额哲可汗来了。” 额哲可汗作为此次的随行兵马,这段时日主要是在摸清周围的谷口。 贾珩道:“让人过来。” 有额哲这位蒙古人随行,深入青海的骑军生存能力将会大大提高。 因为在茫茫草原和大漠之中,如何寻找水源,确定方向,追击敌军,通过牛羊补充食物,这些真不是汉军所长,弄不好就是李广迷路的结局。 所以,先前对雅若才有些急。 说话的功夫,额哲在侍卫长巴特尔的陪同下,与京营鼓勇营都督谢再义一同过来。 值得一提的是,谢再义作为伯爵,已经升掌鼓勇营都督,而贾珩仍是检校京营节度副使兼领果勇营都督一职。 “节帅。”谢再义向贾珩抱拳一礼,道。 额哲也向贾珩,开门见山道:“这几天已经摸清了各处谷口,什么时候动手。” 因为此地并无西宁方面的军将,这位察哈尔蒙古的可汗也没有多少避讳。 贾珩道:“先不急,消磨掉和硕特蒙古的有生力量,等到时候,我军编练成数队,以五千骑军为一队,自由狩猎。” 先利用内间之计削弱和硕特蒙古的一部分有生力量,然后再行分兵绞杀。 那时候就是一边儿猛攻湟源,一边儿以骑军分批宰杀青海蒙古诸部,要不了多久,青海诸台吉就会人心浮动,分崩离析。 这同样是一套组合拳。 步卒到了何处?”贾珩问道。 贾芳禀告道:“节帅,步卒应该在明日才能到。” 贾珩道:“先等一等,查清地脉。” 而湟源县城之中,岳托与多尔济同样面色凝重。 青海蒙古诸部原有八万,强行凑一凑大概有十万,但先前两万已经派往了藏地,现在大概就是六万精锐。 “汉军这次来势汹汹,贤弟觉得如何退敌?”多尔济道:“要不,我们还丢下湟源,诱使汉军进兵?” 岳讬此刻立身在舆图之前,沉吟说道:“大汉的卫国公不是南安郡王等人,同样计策不能再用第二次了,而且湟源一旦丢失,海晏也保不住,那时候汉军大军压境,青海蒙古决然抵挡不住。” 多尔济闻言,眉头皱了皱,问道:“贤弟,那我们该怎么办?” “死守湟源,等汉军出招,我们见招拆招!”岳讬目光落在一处处蜿蜒起伏的山脉上。 这幅舆图自然没有各种适合进兵的谷口,如果都要把守,那兵力分配上怎么都不够。 就在这时,副都统伊尔登进入军帐,说道:“王爷,已经有消息了。” “东西呢?”岳讬问道。 伊尔登说道:“先送了信,说那东西已经拓印了出来,这两天就会送过来,这几天汉廷似乎也怀疑了。” 说着,将手中的笺纸递将过去。 岳讬阅览而罢,道:“兄长,再等两三日。” 多尔济目光欣喜地看向岳讬,语气之中满是期待:“贤弟难道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这段时间,与岳讬在一块儿呆的久了,多尔济也耳濡目染,说话也变得半是文绉绉的。 岳讬目中咄咄而闪,沉声道:“兄长就静候佳音吧,这次一定能打赢。” 有了行军之图,汉军的调动情况在他眼里就如同透明,到时候埋伏了汉军,他要让卑鄙无耻的卫国公血债血偿! 多尔济见此也放下心来,说道:“既然贤弟有了主意,咱们去宴饮喝酒吧,这会儿有些饿了。” 岳讬道:“今天养精蓄锐,明天与汉军攻防之战!一旦汉军攻城拔寨受挫,定然会想以奇兵获胜,那时就是我们的机会。” 兵书有云,以正合,以奇胜。 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只要汉军攻城受挫,其一定会想方设法从其他地方进兵,那时候就是他们的机会。 多尔济见岳讬气定神闲,也有了一些信心。 每次岳讬兄弟这般神情时,就大胜之势早定,他知道这个。 …… ……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 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今日仍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蔚蓝天穹之上,白云如同一团团,望上一眼就让人心旷神怡。 偶尔有飞鸟从天空掠过,向着蜿蜒起伏的山脉飞去。 随着各部军卒陆陆续续来到,诸军将校开始分派斥候抵近东峡谷口,查看敌情,而等到晌午,金铉亲自率领的西宁边军步卒也到了前线。 斫木为梁,堆土为楼,开始在东峡谷口下制造居高临下的炮楼和箭楼,以便随后的攻城拔寨实现火力压制。 虽然此行并未带红夷大炮,但以佛郎机炮、火铳也能达到对结寨而守的和硕特蒙古平行压制的目的。 同时为了防止和硕特蒙古出兵对这些攻城器械大搞破坏,贾珩派遣贾芳、贾菖二将率一千游骑,随时策应。 而和硕特蒙古或者说楞额礼自知兵微将寡,并未下山去搞破坏,而是兵卒收集土木石灰,加固着山寨,试图抵挡陈汉官军的进兵。 此刻的楞额礼站在岗楼之上,眺望着远处星罗棋布、井然有序的汉军营盘。 楞额礼所居的这座山寨其实原本不大,原本驻扎有一支千人汉军兵马,在和硕特蒙古夺下湟源县城以后,为了抵御西宁府城的兵马进取,临时依托山石休憩扩建,守御设施也没有那般坚若磐石,或者说没有经受过战火检验。 而且和硕特蒙古其实是不怎么擅长守城,先前据西宁的驰援兵马,无非仗着一股血勇之气,不计伤亡。 但现在,面对原就擅长土木作业的汉军,久守必失。 贾珩此刻骑着马在下方用千里镜,观察着山寨的地形和防御设施,卡住谷口通道的山寨有着一个三四十度左右的仰角,说陡不陡,说平坦也不平坦,荒草茵茵中不少嶙峋山石,这就影响了骑军的冲锋之势,当然双方面临的劣势都是一样的。 而稍稍目视了一下角度,佛郎机炮以及弓箭能够得到,但力道弱了一下。 “如果红夷大炮带来,可能会好一些。”陈潇似看出了少年拧眉思索何事,清声道。 贾珩道:“也就这个寨子用得上,在青海追亡逐北,红夷大炮带了也用不上,对了那批手榴弹带上了吧?” 这是神京军器监在他的指导下,研制而出的最新火器研究成果,土制手榴弹,里面放有铁钉,比着后世的木质手榴弹更为粗糙和简陋。 陈潇秀眉蹙了蹙,疑惑道:“带了,那东西有点儿像是鞭炮,真的有用?”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那些东西带的不多,可以试试威力,等用的好了,以后再行改进,说不得是对付女真,克敌制胜的秘密武器。” 正在两人叙话之时,现为护军左领军的董迁,抱拳道:“节帅,抚远将军请您过去商议军情。” 贾珩点了点头,对陈潇道:“走吧,咱们回中军大营。” 金铉刚到没多久,就让西宁府城的步卒展开土木作业,在平坦的谷口附近修了不少营寨,远远一看,格局俨然,沟壕、箭楼齐全,也是老将了。 相比南安郡王领兵前来,彼时金铉全程摸鱼,现在的金铉差不多是将金家的棺材本都拿出来了。 中军大帐,人头攒动,喧闹声不停。 聚拢抚远将军金铉,西宁铁骑的方晋,此外还有西宁边军的将校如马宏,邹复,薛建等大批将校。 “卫国公。”随着军帐中的声音倏然一静,金铉起得身来,近前相迎,面色沉静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如今步骑俱至湟源城下,就等卫国公一声令下。” 贾珩看向金铉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而后,朝西宁府卫将校点了点头,说道:“诸位将军都坐下吧,开始议事。” 诸将纷纷点头应是,然后落座下来,与京营将校倒是泾渭分明。 贾珩则是在锦衣府亲卫的扈从下,坐在中军帅案之后,目光逡巡过下方诸将,目光落在方晋脸上之时,稍凝了下,仍未有停留,说道:“诸位将军,此次攻破湟源,一来是打通进兵之途,以大军威逼湟源,二来是试探和硕特蒙古的兵马动向,湟源县城为小城,而城中粮秣又不多,围困如久,和硕特蒙古势不能持,我等即可从容收复,不虞有被埋伏之险。” 方晋听说那少年侃侃而谈,心头暗暗冷笑。 他以为是何等将帅之英,原来也不过尔尔! 湟源是小城不假,但鞑子也是经营已久,地势险峻,如果真的要死守,双方鏖战持久,和硕特蒙古粮秣不继,朝廷大军的粮秣难道就源源不断? 朝廷为了征西,调拨了这么多大军,粮秣消耗何其之大?拖延上一个多月,自然就要退兵了。 所以,这贾珩多半还是想着分兵走谷口,绕袭于后,两相夹攻的主意。 金铉似乎同样有这样的顾虑,凝眸看向贾珩,忧心忡忡说道:“如果敌寇死战不退,我军到时伤亡也不小,粮秣可曾齐备?” 这时,魏王陈然说道:“抚远将军放心,户部方面已经筹措粮秣运抵兰州,支撑大军进兵。” 金铉闻言点了点头,道:“魏王殿下既如此说,下官也就放心了。” 贾珩道:“以我军的炮火和弩箭,伤亡更大的应该是和硕特蒙古,他们拼不过这种同等消耗,放弃湟源只是时间问题,现在的局势,依然是敌弱我强。” 尤其是和硕特蒙古已经调拨了兵马支援藏地,他大约有一到两个月的窗口期。 一旦和硕特蒙古的固始汗击败藏巴汗,那么回师青海,那时才是势不可挽了。 和硕特汗国全盛之时,大清也是以安抚、册封为主的。 所以给他的进兵窗口期也就一个月。 金铉见贾珩坚持,也不好再劝,说道:“那就依卫国公之意。” 这般安营扎寨,正兵而攻,背后就是西宁府城,好处就是无论如何不会有闪失,只要这卫国公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会不再坚持攻打。 于是,用兵之策就这般定下来。 等到军卒埋锅造饭,炊烟袅袅而起,整个步骑数座营盘也进入大战之前某种紧张和有条不紊的氛围当中。 贾珩则是回返自己所居寝帐,刚刚进入军帐,陈潇进得帐内,清冷幽丽的脸上难得见着轻快之色,说道:“都办妥了。” 贾珩道:“他们没有疑心吧?” “没有。”陈潇压低了声音说着,轻声道:“我标注了两条路,可能会给人一种分左右两翼绕后而袭的错觉。” 贾珩道:“岳讬此人十分狡诈,多半会派人去实地查勘,这两条路要符合进兵之道,要真的能够容许五千到一万的骑军进兵。” 陈潇道:“放心吧,那两条路原本就是初隐秘后开阔山道谷口,以往隆治年级就有利用,如果他们在那埋伏,从其他路途绕袭。”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计策还是不能太复杂了,省得再出了波折。” 越是复杂的计策,细节越多,越容易出错,而当初岳讬对付南安等人的诱兵之计就十分简单,可操作性就很强。 当然他这个计策也没有那般复杂。 陈潇应了一声,没有多说其他。 之后,贾珩在将校的陪同下,视察诸处营寨的布置情况。 就这般,平静无事的一天渐渐过去,但和硕特蒙古与汉军大战前的紧张气氛却渐渐紧张起来。 待第二日上午,陈汉官军开始了第一次试探攻击。 首先是西宁边军出动八千步卒、京营出动一千骑卒弃马引弓,在京营将校与西宁将校的联合指挥下,试探东峡谷口的兵力布防虚实以及机动力量调度。 宁夏原总兵胡魁、侯孝康两将也在军中充为先登,紧张地盯着前方的山寨。 随着岗楼之上箭矢与佛朗机炮向着山寨攒射,颇是压制了和硕特蒙古的弓箭之雨,步卒手持盾牌,开始向山坡上冲去。 “咚咚!” 伴随着鼓声密如雨点,官军的第一次试探攻击,兵线开始全面铺开,漫山遍野都是穿着红色鸳鸯战袄,外面披着黑甲,头戴铁笠盔,手持盾牌和雁翎刀,或是背着弓箭、腰间挂弩,或是手持长矛。 轰隆隆…… 滚木礌石自陡峭的山坡上滚将下来,不少步卒发出痛哼之声,而汉廷的佛朗机炮打出的炮弹落在山寨之中造成大片杀伤。 更有密如飞蝗的箭雨纷纷落下,射杀着和硕特蒙古的骑士,虽然没有短兵相接,但血腥之气已经渐渐弥漫开来。 一时间,喊杀之声充斥了整个山谷,随着一部分汉军士卒冲上了山寨近前。 未等楞额礼刚刚喊出一声“杀”声,却瞳孔一缩,心头微惊。 只见汉军士卒点燃了一物,然后抡起了胳膊,向着楞额礼所在的山寨扔去。 忽而,“嗖嗖!!!”之声沉重响起,点起冒着烟的黑黢黢的东西落在山寨之中,滚落在人群中,未等楞额礼以及在场和硕特蒙古军将看清何物。 “轰轰!” 黑火药爆炸而起,硝烟弥漫之间,带出的铁钉和碎木屑四处乱迸射,几乎如飞沙走石。 顿时惨叫声响起。 “放箭,将他们射下去!不能让那些人近前!”楞额礼见此,心头大惊,连忙对亲兵催喝道。 虽然不知道那时什么,但逢年过节时候放的鞭炮,楞额礼还是知道的。 其实,贾珩向军器监提出这种设想之时,军器监的匠师就知道了原理,与鞭炮炸开红色纸花不同,这时通过加配火药,炸开木屑和铁钉实现爆炸成片杀伤。 懂了,开造。 但这种东西相比后世的手榴弹的冲击波以及破片伤人,显然多有不足,故而炸点落处,除了一两个人被炸死之外,周围更多是被散射而出的铁钉、木屑所伤,深深嵌入肉里。 还有那上了眼睛的,捂住流血的瞳孔,原地打滚,痛苦呻吟。 顿时,和硕特蒙古勇士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山寨,颇为动摇军心。 愈是这样,愈是打击士气。 此刻,和硕特蒙古的军卒宁愿与汉军下山厮杀,也不想窝在这里,见不到汉军的面,就被铁钉、木屑爆炸杀伤。 楞额礼见此,也暗暗叫苦不迭,只能张弓搭箭向着一手持盾,一手持雁翎刀的汉军射去。 嗖!!! 楞额礼弓马娴熟,弓弦响起,定然有汉军士卒应声倒地,不多时,汉军进兵之时竟为之一遏。 此刻,就在这时,忽而心头一寒,只觉被一股杀机锁定,心头一寒,连忙向一旁闪躲而去。 此刻,谢再义领着一众亲兵,也赶到半山腰上的山寨,见远处踊跃而攻的汉军陆续倒地,面色微冷,取下弓箭,朝着未戴头盔的楞额礼眉心射去。 楞额礼心生警兆,只觉杀机凛然,连忙向一旁闪躲。 几乎是瞬息之间,耳畔就听到“刺刺”的破空之音杀至,锋锐箭矢擦着过去,顿时火辣辣的疼痛自脖颈一侧传来,顾不得多想,心头暗凛,对方有神射手! 此刻,楞额礼此刻藏在土石之垣下,高声道:“放箭!” 然而,那浓眉大眼,面容冷峻的大将手中弓箭连连射去,每一次射出,都有不少兵卒惨叫连连,应声倒地。 而身后的京营兵马,更是向着山寨冲去,身后的西北边军也紧随其后。 一时间,原本试探攻击的攻势,竟有一鼓作气拿下寨子的气势。 说两句吧 说下这个提高粉丝值发言的事儿,其实是懒得说的,懂的人不需解释,不懂的人,就在那恶意揣测,各种诋毁。 本来我是要关评论区的,后来编辑说关了影响不好,我说那就开到三万吧,这样评论的人也就少了,基本应该没有评论了,那样也能清静清静,反而提高码字效率。 昨天感觉终于不那么烦了,心情不错,三更,日更1.7万字,记得是十一点收工,还提前写完了,终于不用看本章说了,可以睡个好觉了,哈哈。 记得上次开五千粉丝值发言,就是从日更八千提高到了日更一万字,码字效率直线提升,然后一直都是日更万字,后来直接卷的历史区纷纷效仿…… 当然,现在已经日更万字了,我不可能每天都爆肝。 说说我的考虑。 并不是为了什么提纯粉丝,谁家粉丝结晶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真是蠢透了。 而且我是不建粉丝群的,至于原因,有些老读者是知道的。 这次也不是什么任性。 就是单纯因为这本书耗费我太多的精力和时间,我天天日更万字,甚至一万多字,一个月写三十多万字,大家可以去点开起点战力榜,可以看到这本书是去年战力榜年榜第九,再看看上个月,上上个月的战力榜,上上上个月的战力榜,请问全起点多少书?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至于提高粉丝值发言限制,有多少作者还害怕本章说没了,他们担心影响成绩,我不怕吗? 我是权衡之后的选择。 我从五千提到一万,一万提到三万,码字效率直线提升。 而我发现,成绩其实只取决于剧情质量。 我最直观地感受,某段剧情写的不好看,剧情疲软时候,就是跪下来叫读者爹,邦邦磕三个响头,读者都不会买账。 当然,这个不好看的某段剧情有时候也是不得不写的。 说来说去,真不是任性,还是因为太心累了。 每天至少要用八个小时写作,还要查看评论区,让读者喷我和骂我,不停克制自己的情绪的同时,第二天还要日更万字,说实话真是心力憔悴,我不是机器人,真的很累。 相当于你一个人十个小时以上,乃至更多的时间都被一件事儿牵扯着。 是人都会累的。 我最近半年,都是凌晨一两点才睡,头发大把大把的掉,真是大把大把掉,因为熬夜太狠了,书桌上头发掉的真的吓人。 还有我个人工作的事儿,我那些研究生同学很多都考上公检法了,有的甚至还去了地市级的组织部,我因为写书,没有时间和精力准备考公,所以国考、省考全程陪跑。 再过十年,我除非成了白金,那我多半是不如那些同学混的好,那么于我而言,职业发展的赛道是不是一开始选错了呢? 现在的话,我就天天如同坐牢一样,随时还要忍受评论的语言暴力。 我只是想安安静静写写书,八个小时写完打卡下班,怎么就这么难呢? 开个三万,想清静清静,结果还有人骂我?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不能让你在本章说自由自在地喷我、骂我,我有罪,我就发疯了?求求你做个人吧! 还是那句话,让小说的归小说。 大家看小说就看小说,少些戾气,我还能多写两章,你看着还舒坦,非要整的都双输,有意思吗? 如果权衡一下,就知道未必有那般劝退。 开到三万,真的劝退读者吗? 我觉得不会。 一个是读者真正想看的剧情,他不是非要评论不可的,你回忆你打开的任何一个社交软件,看到每一篇帖子和热点事件,你的评论欲望都是一直高涨的吗? 大多数时候,是不是浏览完,就刷下一个?这是否会影响到你继续看这种帖子和刷该部电视剧? 一个万人单位的读者群体,可能就一两百个评论,可能就那一小撮人在评论。 而且相比浪费生活上的时间,导致一个作者心态崩掉,瞎几把写,乃至太监,我觉得这个作者,事后一定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把评论区给关掉呢? 我昨天和编辑说,互联网时代,信息大爆炸,读者的注意力是非常稀缺的,现在大家社会生活压力都很大,他看我这本书消遣,他有了情绪,想打开键盘喷一通。 他一看,哇,三万粉丝值,发现评论不了,他放下手机,这个情绪就过去了,然后就点开抖音和知乎,被另外一个有趣的点儿吸引了,然后他有了情绪,开始打开键盘,然后情绪释放了。 或者,去看另外一本书,然后开始狂喷一通。 这样,他的负面情绪就不会给到我,然后弄得我很不开心,我一再克制自己,最终我忍无可忍,永久禁言他,他本来也是过来消遣的,过来找乐子的,结果他弄得也不开心。 你说这是何必呢?在这儿底层互害呢? 评论说白了,就是某个当红明星当场暴毙,这个热度都在网上维持不了三天,就会被新的热点事件覆盖,你一章的某一段,竟然想让读者一直保持吐槽欲望,怎么可能?想啥呢? 所以,我就想打断他的施法前摇,从他打开键盘的那一刻就中断,也不再浪费彼此的时间。 然后,提升到三万以后,我就不用在写作之外的两三个小时照看评论区,也不用受评论影响,我这个时间就可以去做别的事儿,我更多的时间可以给我自己。 从这个角度而言,我提高粉丝发言限制是不是非常划算的? 自从平台效仿某小众网站引入本章说以后,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读者的跟读粘性,有效增加了读者在单一app上的阅读时间,但也相应出现了很多负面效果。 三五个读者就可以把节奏带起来,谩骂攻击,甚至毁掉一部作品,乃至一个作者。 甚至一些心脏的同行故意搞心态,有些刚刚出了成绩的新人没经验,然后好不容易出了成绩的新书崩掉,一本成绩很好的新书,心血就付之东流。 所以那些新人作者,真还不如一开始直接高压管控,心如铁石,闷头狂更日万半年,靠质量和更新取胜。 我这本书一开始公众章节,直接开五百的粉丝发言限制,那时候评论寥寥,但也不影响上架成绩,提升到五千,一万,后续都没有影响什么。 真正影响到我追订的,只有我的剧情,我知道每一个高潮,每一个低谷,我甚至能预知下一个订阅高潮在哪儿,写到这里,原本养书的读者一定会回来! 所以,真正打动一个读者的还是剧情,有张力的剧情,鲜活的人物,其他的,都是锦上添花。 事实上,有些情节安排没有太多问题,有些语句不过是我当时迷糊了写下的,结果,经过一些有心人带节奏,酝酿出一场又一场风波。 而作者也是人,他现实生活也未必如意,他也有许多情绪,所以他往往发了单章回应,然后一些情绪的话,可能引来更大的风波,导致作者很心累,反而真的对作品的质量造成了影响。 所以我后面就很少发单章了。 从这个角度而言,杜绝争执,乃至提升评论发言粉丝限制都是无比明智的。 因为成年人,只筛选,不教育。 说句不好听话,一个作者都要抑郁了,他都要焦虑的住院了,书都要切了,他把评论区关闭难道不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如果我认为让大家骂骂,读者活跃,书的成绩更好,订阅翻倍,那我说,咱们不开三万了,一个粉丝值也不开,无门槛发言,都喷吧,越喷越火,本章说数量几千个,成绩越来越好,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事实并非如此。 当然,这样做负面效果肯定会有一些的,可能本章说里玩梗少了,让读者驻留的时间变短,粘性可能变差了一些,但站在更大的角度上,从客观而言,对读者也是好事儿吧,读者能少玩点手机,把时间留出来做点儿有意义的事儿,不好吗? 当然,读者可能也不会如此,他们点开了另外一个app,继续消磨时间。 不管怎么说,这其实是一个双赢的结果。 所以,先这样吧,先让我清净一段时间,如果大家确实有这个评论(喷人)的需求,等过完这段时间,可能十天半个月再降发言门槛,我看看彻底清净之后,我是否真的获得了久违的平静,我是否时间更充沛了,大家是否也习惯这种默默看书,不互相折磨的模式。 不说了,码字去了,你们瞧瞧,我不写这三千字,我今天说不得又能三更,你说天天搞这有得没得干啥呢?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岳讬:谁扔的炮仗? 湟源县之前的山寨—— 谢再义此刻手持弓箭,向着山寨露头儿的和硕特蒙古将校连连射去,张弓之时,箭如雨下,一时间,压制的和硕特蒙古将校抬不起头来。 而身后汉军攻势如潮水绵绵不绝,向着山寨冲去。 楞额礼见寨子被压制的局面实在不成样子,扬起手中的一把腰刀,面色凝重,高声喊道:“诸军听令,打开寨门,随我冲!” 寨子之中,和硕特蒙古的士卒手持盾牌,在楞额礼的率领下,向下冲锋而去。 这波反攻攻势居高临下,自上而下,仰仗地利之势,原本不善守城,困在山寨之中的军卒,纷纷紧随其后,向着陈汉官军冲杀而去。 反而将西北边军步卒为辅的兵马吓得胆气一怯,节节溃败,而京营骑卒则坚若磐石,不为所动。 而就在这时,谢再义自是一眼瞧见那为首的楞额礼,两道浓眉之下,咄咄虎目之中寒芒闪烁,抽出特制的雁翎刀,向着楞额礼扑杀过去。 刀光如匹练月华,凌空而斩,带着一股凌冽、凶悍的杀意。 “铛!” 双刀交击,火星迸射,楞额礼心头一震,脚下差点儿一个趔趄,幸在这时,一旁的亲卫执刀猛冲。 这将校真是汉廷的大将,勇猛如斯! 其实,如果按着武勇,在青史之上留下名姓的楞额礼,并不逊色于谢再义,但此刻面对谢再义,却觉得有着一股莫大的压力袭来。 这是因为人的武勇并非一成不变,随着年岁增长以及厮杀技巧的磨炼,还有气势的蕴养,谢再义的武勇也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 说白了,就是打出了自信,怎么投怎么有。 楞额礼与谢再义走马灯式交手,刀刀相交,虎口渐渐震裂,流出丝丝鲜血。 而周围的和硕特蒙古军将,手持一柄马刀与汉军捉对厮杀,鲜血与残肢伴随着呼喝之声,在山谷之中响起。 其实,荒草丛丛的乱石堆,双方厮杀其实颇为不便,渐渐陷入了一场缠斗。 贾珩此刻拿着千里眼望远镜,眺望着这战况焦灼的一幕,眉头皱了皱,对着一旁的陈潇说道:“这个敌将倒有几分急智,如果双方纠葛在一起,我军炮铳就无从发威。” 此刻,佛朗机炮以及其他火铳也渐渐停止了轰鸣。 陈潇说道:“再加派一些兵马冲杀过去?说不得能攻下山寨。” 贾珩目光凝了凝,道:“这是添油战术,而且兵力铺展不开。” 如果一开始压上京营骑军,也不一定能拿下,纵然能够拿下,也没有必要。 关键,其实也不是能否拿下山寨,而是引和硕特蒙古兵马源源不断向谷口增兵。 当然此举造成的伤亡会多一些,但慈不掌兵。 这时候,贾芳见攻势不顺,面色一肃,抱拳说道:“节帅,让卑职领两千人冲杀上去,荡平山寨!” 贾珩想了想,说道:“去罢,一切小心。” 兵力其实铺陈不开,因是矮丘,山石嶙峋,最多也就一万多人能够摊开,展开兵线。 不过如果不派骑军加码,可能也会引起岳讬的警觉,进而动摇到他的反间计。 双方大战了将近半个时辰,直到鼓声隆隆而响,原本有些遥遥欲坠之势的山寨似又坚若磐石了几分。 贾珩放下单筒望远镜,道:“敌军的援兵到了,鸣金收兵。” 这会儿,岳讬终于来了。 岳讬此刻已经领着一万人从湟源县奔袭而来,面看向肩头上一道伤口鲜血汩汩的楞额礼,心头咯噔一下,关切说道:“怎么回事儿?” 楞额礼面如金纸,似因为失血过多而中气不足,道:“主子,敌方大将太过勇猛,奴才不是对手,被他持刀所伤。” 岳讬想了想,吩咐说道:“先让郎中诊治一番。” 然后,岳讬来到山寨岗楼之上,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漫山遍野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残刀断枪。 战旗燃着火,烟熏火燎。 岳讬举起手里的千里望远镜,眺望着汉军的营寨布局,目光落在那面“贾”字帅旗之上。 贾珩小儿,他定要将小儿的头颅拧下,用这面“贾”字旗帜裹起,用来祭奠他的兄长! 这时,伊尔登看向下方鲜血横流的断肢残臂,面色凝重,提醒说道:“主子,这汉军战力不俗,守城固寨不是我等所擅,一旦长久相持,只怕伤亡过大,难以为继啊。” 岳讬目光闪了闪,低声说道:“现在不宜如此进兵。” 如果他一撤军,那贾珩势必不能再行从谷口绕袭,而是长驱直入,再想使诱兵之计,截断粮道的故技,更为难如登天。 从汉军的兵力而言,十余万精锐骑军,而和硕特蒙古只有六七万人,而且是诸部联合,人心不齐,一旦硬碰硬,多半难以抵御。 所以,还是得用计取胜! 就在这时,一个亲卫从外间出来,说道:“王爷,台吉来了,请您过去。” 岳讬深深吸了口战后还带着猎猎血腥的空气,在一众亲卫的扈从下,转身返回军帐。 此刻,多尔济急忙迎了上去,问道:“贤弟,前面情况怎么样?我怎么听说汉军攻势十分迅猛。” 楞额礼虽然是主将,但手下的兵丁和中低阶将校都是和硕特蒙古一族的勇士,先前的伤亡之大,战况之惨烈,也多少惊到了多尔济。 岳讬道:“汉军攻势凶猛,但我军个个悍不畏死,已经击退了汉军的进攻。” 多尔济目光闪了闪,又问道:“贤弟,这山寨可守不可守?” 岳讬宽慰说道:“汉军这次京营骑军皆为骁锐,先前我大清就吃了不少亏,兄长不用担心,他们攻不下山寨。” 其实如果岳讬刚刚全程观战,大概也能看到汉军在进兵之时,完全可以通过押注重兵攻破山寨,但偏偏留了一手,就是为了吸引岳讬和多尔济两部兵马前来。 多尔济道:“贤弟的能为,为兄还是信的过的。” 岳讬伸手相邀,说道:“兄长,咱们进去说。” 两人说着,进入军帐之中,落座下来,喝着酥酪茶,聚在一起议事。 岳讬道:“兄长,我已经拿到了那副汉军行兵之图,现在汉军不过是虚晃一枪,以此吸引我大军注意力,然后想要截断我等后路,我等正好将计就计,再送给汉廷一场大败!” 岳讬说到最后,目光咄咄,似带着几许斩钉截铁。 多尔济道:“就是贤弟先前说的,汉廷自谷口进兵绕袭于我,和先前拿下湟源之时的计策一样?” 岳讬目光闪烁着睿智之芒,说道:“兄长,就是这个,那贾珩就是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多尔济眉头皱了皱,眨了眨眼,显然不明白这个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毕竟这种汉文化的儒家经典对多尔济而言有些理解困难了。 岳讬道:“就是用先前咱们对付汉军的手段,反过来对付咱们。” “这些弯弯绕,可真是太让人心累了,还是贤弟谋划吧。”多尔济似是没心没肺地哈哈一笑说道。 岳讬道:“兄长放心,不会出差错的。”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偶尔有几声夜枭飞过天穹,发出几声尖锐的啼鸣,而整个山寨也篝火丛丛,欢庆之声不停。 而军帐之中,不时传来不少军卒的哀嚎声和呻吟声。 岳讬在伊尔登的陪同下,前往草棚搭就的伤兵营,探望楞额礼。 刚刚进入伤兵营,岳讬就为一股弥漫的草药之气呛的连连掩口咳嗽几下,灯火摇动几下,只见楞额礼已经以一条白布包扎了胳膊。 “王爷。”楞额礼见得岳讬,作势就要行礼,却见岳讬向前搀扶着楞额礼的胳膊。 “今日具体战况如何?我这一路过来,见伤兵痛苦嚎叫,颇为影响士气。”岳讬问道。 如果按照在女真兵马的习俗,这些影响士气的伤兵如此哀嚎、呻吟,先前就会惩治,但这是和硕特蒙古的兵马,岳讬也不好处置。 “汉军用那大炮压制,我们依托山寨坚守,此外,汉军还有一种如鞭炮的东西,扔将过来,好似轰天雷,一下子当空炸开,不少将校猝不及防,都被炸伤。”楞额礼面上带着心有余悸之色,低声道。 岳讬道:“这是怎么一说?” 难道汉军又捣鼓出了类似红夷大炮一样新的火铳,克敌制胜。 犹如差生文具多一样,中原王朝愈是兵备不振,愈是在这些奇技淫巧之上,下着大工夫。 如弱宋就搞了各种装备,依然是被蒙古铁骑吊打。 楞额礼道:“目前此物还没有防备的手段,只能不让汉军近距离投掷,及早张弩射杀。” 岳讬面色凝重,低声道:“等明天攻防之战,我再看看。” 这岂不是又如先前的红夷大炮一样,防无可防,只能让国内匠师精心研制和仿制。 “王爷,是不是还要退兵,暂避敌军锋芒?”楞额礼问道。 先前岳讬的诱兵之计,不仅给多尔济留下深刻印象,也给楞额礼留下一定的路径依赖。 岳讬低声说道:“现在还没到时候。” 楞额礼目光崇敬地看向岳讬,心头定了定神。 主子足智多谋,一定有破敌之策! …… …… 另外一边儿,当铜锣“铛铛”响起之时,正在前往山寨围攻的汉军如潮水一般退下。 贾珩则是率领着的锦衣府扈从,迎接着谢再义的京营骑军以及西北边军兵马,金铉在一旁相陪,面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方才双方的兵马交锋,他也尽收之眼底,如果不是西宁府卫的边军抵挡不住,说不得一鼓作气就能拿下寨子,进逼湟源。 谢再义道:“节帅,只能等明天再行攻城拔寨了。” 贾珩面色微顿,说道:“谢将军今日小挫敌军一场,已是大胜一场,待明日再全军押上,一股作气拿下兵寨,营中已经准备好酒肉,众人先至营盘饮宴吧。” 说话之间,谢再义以及众西北边军将校返回山寨。 贾珩则是返回中军营房,说道:“这次进兵大抵摸清了和硕特蒙古的军力,今以彼之短却我之长,攻势多有不及。” 陈潇凝了凝秀眉,问道:“方才不趁机一鼓作气拿下,你是担心他们主力跑了,以后不好追逃吧。”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而且也影响用计。” 先前既然用反间之计,那起码要做出双方僵持不下的样子,攻下湟源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多消耗和硕特蒙古的兵马。 陈潇想了想,清眸闪烁了下,说道:“从目前的战损比来说,他们猬集山寨,反而伤亡更大,时间一长,有没有可能如对付南安等人一般,弃湟源县城而走?” 贾珩笃定说道:“应该不会,和硕特蒙古好不容易占下两座城池作为据点,不会轻易放弃,纵然再使诱兵之计,见招拆招就是了。” 可以说,整个和硕特蒙古的兵马本来就是分散的,这一次攻防之城,原本就是最大化地消耗和硕特蒙古的有生力量。 和硕特蒙古最终建立和硕特汗国,据青海湖为放牧之地,湟源、海晏两地就是彼等门户,肯定想要占据。 陈潇道:“我已经让人盯着了,想来近期会有动静。” 待营寨中诸将开始庆贺之时,方晋也回到了军帐之中,面色阴沉,目光明晦不定。 今日京营骑军的勇悍,也让这位西宁府的大将,心头渐渐生出一股不安。 万一朝廷京营大军一举平定青海,西宁府的战略位置不复存在,而且那卫国公还在怀疑金家父子丧命的事儿,一旦调查出真相,他…… 方晋来回踱着步子,浓眉之下的目光时而阴沉,时而戾气丛生,心头思绪纷繁,负面情绪不时涌起。 这个卫国公今日拔寨受挫,定然另想他途,只要他分骑军劫袭于后,那时就是他的机会。 方晋这般想着,心头不由涌起一股紧迫之感来。 想了想,高声唤道:“宁伯。” 那唤作宁伯的老仆从不远处过来,说道:“大少爷,你吩咐。” “打发人去问问,二少爷这会儿到了哪儿了。”方晋压低声音问道。 宁伯低声道:“二少爷等晚一些才回来,那件事儿说已经成了。” 方晋深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心头的焦虑心绪,喃喃道:“现在就是等着时间了。” 没有几天攻城不下,官军不会另寻他途,说来今天如若不是西北边军拖后腿,全部用上京营骑军,山寨已经一鼓而下吧? 明日那卫国公多半要多用京营,幸在岳讬已经领兵驰援而来。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转眼之间,不知不觉又是一夜过去。 军士埋锅造饭,待三通鼓声响起,开始整顿兵甲装备,甲士纷纷手持兵刃在队官的统领下,向着山寨下赶去。 贾珩与额哲可汗来到官军搭就的木质岗楼上,眺望着敌情。 额哲可汗说道:“卫国公,什么时候行动?” 贾珩道:“再等等,现在还未到时候。” 此战也未必能留得住岳讬,而是一举击溃其主力,后续就是照方抓药,分兵掠进。 额哲沉吟片刻,说道:“卫国公,雅若……” “你看,我军已经攻城拔寨了。”贾珩低声说道。 额哲:“……” 王顾左右而言他是吧? 前日雅若回来之后,待他询问之后,就说这卫国公已经和她交换信物,定下了终身,只等西北战事大胜之后,还嘱托他要多多协助卫国公。 也不知给那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额哲暂且压下与贾珩谈谈的念头,循着贾珩所指,眺望兵寨之前的汉军攻势。 然而,此刻整个大汉兵马已经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涌上山寨,或是手持刀盾,或是举起火铳和弓弩,向着兵寨接近。 这一次,金铉似乎为昨日西宁边军的怯战感到万分羞愧,这次亲自提一把金刀,招呼着亲兵在后方督战。 凡畏缩不前者,军法从事,严惩不贷! 而此刻,汉蒙双方军卒已经交上了手,喊杀声响彻山野,伴随着阵阵刀兵相击之声,身穿红色鸳鸯战袄的汉军,漫山遍野,向着山寨猛烈冲去,如一团火焰燃遍山野。 佛朗机炮“轰隆隆”响起,硝烟弥漫之时,山寨正在张弓引箭的和硕特蒙古兵丁,不时发出惨嚎。 而这一次,岳讬也终于见识到汉军的“轰天雷”,几十个黑不溜秋的东西炸裂开来,宛如炮仗,内里原本储存的铁钉和木屑、碎石散射而出,在人群聚集的蒙古勇士之列,造成大量杀伤。 岳讬眉头紧皱,很快察觉出轰天雷的杀伤半径和局限,高声道:“诸军听令,见到轰天雷,尽数散开,人群不要聚集,遇雷趴下。” 就在这时,岳讬还未说完,忽而听到空气中破空之声传来,带着一股让人凛然的尖啸。 “王爷小心。”一旁的侍卫赶紧将岳讬扑倒在地,却不知何时,某个力大无穷的投弹手将轰天雷扔到较远的中军之地。 “轰!” 犹如谁扔的炮仗一般,未等岳讬多想其他,轰天雷一下子炸开,一股烧汞炼丹的硫磺火药气味伴随着一股烟气氤氲升腾而起,而后就是铁钉以及木屑四炸开来,散射而出,四面杀伤。 岳讬被趴在草丛和土堆中,正要说些什么,忽而觉得自家脸颊微热,粘稠之感袭来,轻轻伸手一抹,分明是鲜血汩汩而淌,一直到脖颈窝儿。 轻轻一推,抬眸看去,倒吸一口凉气,却见不知何时,两个拼死相护的侍卫已经死了。 岳讬刚要起身,忽而觉得小腿吃痛,垂眸看去,心头不由一惊,分明是“呲呲”冒血,稍稍一动,就是钻心的疼痛。 岳讬心神惊惧,嚷嚷说道:“来人,来人!” 不等岳讬吩咐下来,周围的亲卫统领伊尔登近前,连忙近前查看伤势,说道:“主子,主子,你怎么样?” 岳讬忍着剧痛,说道:“无事,钉子擦了一下。” 幸在,这样的轰天雷仅仅一枚,后续再没有能扔到岳讬所在位置。 等到一阵喊杀声响起,多尔济率领的和硕特蒙古诸将下得山寨,与陈汉官军厮杀一起。 伴随着“铛铛”以及厮杀之声响起,汉蒙两军的二攻山寨,战况再次进入了焦灼。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崇平帝:严柳二人,皆是一丘之貉! 岳讬受伤也惊动了领兵督战的多尔济,领着亲兵过来查看伤情。 岳讬已经由军医止住了血,正在拔着那根铁钉,谁也不知会不会有破伤风杆菌。 “贤弟,你没事儿吧。”多尔济面带关切问道。 岳讬忍着腿部传来的阵阵剧痛,摆了摆手,说道:“兄长,我没事儿,小伤而已可,不碍事。” 这会儿军医洗了洗铜盆之中血水,看向岳讬,说道:“王爷,我开上方子,王爷熬了药吃一些,早晚两服,过上几天就好了。” “贤弟,我刚刚瞧见了,这汉人的炮铳太过厉害了,还有那扔出来的东西,更是让族中勇士不少受了重伤。”多尔济见到这一幕,愤恨道。 岳讬高声道:“兄长,提示诸军,那扔出来的东西唤作轰天雷,想要躲避,卧倒之后用盾牌挡住脖子。” 不愧是年少从军,能征善战的大清和硕成亲王,在战争之中学习战争,凭借刚才两位侍卫的舍身护主,就迅速补加了一条。 多尔济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岳讬兄弟,你放心养伤,这边儿一切交给为兄,决不会让一个汉军冲上来!” 一场厮杀,及至午后时分,日头正毒,双方兵卒汗流浃背,皆已疲惫万分,腹中饥渴,喊杀之声都变得有气无力起来。 和硕特蒙古仍是死战不断,多尔济听从了岳讬的建议,又派人从湟源县城之内增兵七千,势要御汉军于湟源之外。 贾珩放下千里眼望远镜,吩咐道:“来人,鸣金收兵!” 随着“铛铛”响起,山寨下的陈汉官军兵马徐徐而退。 金铉在亲兵的簇拥下行至贾珩近前,目光振奋莫名,面颊带着几许潮红,说道:“卫国公,只要这样的车轮战来上几次,我军肯定大获全胜,一举夺回东峡谷口!” 方才的兵卒不论是作战意志还是训练水平,都让这位抚远将军指挥起来十分过瘾。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金将军,伤亡太大,不妨再等等。” 说着,吩咐一旁的谢再义以及其他西宁府卫的边军将校,说道:“诸位将军辛苦了,大营已经准备了酒肉,诸位先去畅饮,伤兵抬至伤兵营诊治。” 谢再义高声应命。 贾珩面上现出一抹“愁容”,这自然也为方晋一眼瞧见,心头暗暗留意。 看来今日的战事结果没有让这位卫国公满意,要不了多久,这位卫国公就会穷则思变了。 或者说这贾珩原本就是想要吸引和硕特蒙古的主力聚集而来,然后好使那等绕袭敌后的策略。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又经过一天艰苦卓绝的攻坚,东峡谷口的寨子仍是纹丝不动,坚若磐石。 直到第五日夜里,多尔济与岳讬两人站在岗楼眺望,彼时明月朗照大地,银色月光如纱似雾,绵延起伏的山脉恍若苍龙蛰伏而下。 “汉军动了,兄长。”岳讬对着一旁的多尔济说着,声音明显有几许轻快。 说实话,这几天焦灼的战况也让这位女真亲王感到心焦不已。 因为明明说好的守城之方伤亡要远远少于进攻一方,可这几天的伤亡情况却是反过来的。 其实,问题在于这不是真的城墙,只是兵寨,防守一方的城垣堰木设施根本没有城墙那般牢固,对人的保护并没有那般周全。 而岳讬又犯了倔,或者说因为硕讬之死,愤怒多少还是影响了判断力,让岳讬钻了牛角尖,想要用计策大破汉军。 导致这几天的攻防之战,擅长野战的和硕特蒙古兵马反而猬集一起,丧失了机动和悍勇的优势,只能被动挨打。 多尔济目光幽幽,低声说道:“汉军这是要绕袭于后。” “兄长放心,已经在谷口置备了兵马,只要一见到汉军动静,就伏兵四起,汉军必然大败亏输。”岳讬笃定道。 心头也松了一口气,如果这卫国公再相持一段时间,他真的需要退兵湟源。 但湟源城小,更守不住,那时候就只能退到海晏,青海之地的地利之便就是双方共享。 仍是汉军兵力占据优势,最终还是被人在沙漠里撵兔子,所以不如现在搏一搏。 多尔济问道:“那先前那两支兵马,可能埋伏到汉军?” 就在三天之前,岳讬已经建议多尔济派了兵马前往小石头沟和曹家沟两地,埋伏汉军的绕袭骑军。 岳讬宽慰道:“兄长就静候捷音吧。” 多尔济看向岳讬腿上的伤,问道:“贤弟,你这伤好了许多吧。” “劳兄长惦念,好了,已经不妨碍骑马了。”岳讬道。 其实腿上的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但为了稳住多尔济的心思,此刻只能暂且忍耐疼痛。 不过倒是不怎么影响行走了。 另外一边儿,汉军星罗棋布的军帐之中,举着松油火把的军士,成队巡弋,而军帐之外甲士林立,手持刀枪,神情警惕。 中军大帐之内—— 金铉看向他立身在舆图之前的蟒服少年,沉吟说道:“卫国公,这般深夜调动兵马,是否会为虏寇察觉?” 贾珩道:“不会,青海山脉沟谷纵横,如果熟悉路途,可有不少路途直达湟源城下,敌寇防不胜防。” 其实,整个派遣出去的两万五千骑军兵马只是分为三路,一路是绕袭东峡谷口,两路是前往谷口剪灭埋伏兵马。 方晋冷笑一声,这卫国公真是异想天开,等他败报传来,他倒要看看这卫国公还笑的出来不出来。 贾珩将方晋目光中一闪而逝的轻蔑收入眼底,心头也涌起一股冷意,等到大破岳讬等人之时,就是这方晋的死期。 金铉问道:“那卫国公,明日是否还领兵攻打山寨?” 贾珩道:“明日一如往常,要给岳讬、多尔济两人持续压力,吸引他们的注意,出其不意,绕敌于后。” 金铉点了点头,道:“那明天就大举进攻,这几天敌军战损颇多,这样的消耗,我大汉还支撑的起。” 如果最终能够将和硕特蒙古的精锐留在东峡谷口,比攻破湟源之后,贼寇在茫茫青海不知所踪要强的多。 其实,贾珩此刻的用兵某种程度上就是雍正朝,年羹尧平定西北的某种再现,初始,罗卜藏丹津的叛军还围攻西宁府城,但经过几波绞杀之后,就开始相持,被年羹尧派遣岳钟琪斩杀了几千精锐以后,就开始进入了追击歼敌的节奏。 贾珩故作自信说道:“也用不了多久,就可一战战而胜之!” 金铉好奇问道:“还未问过卫国公,这几日扔在叛军山寨之中的轰天雷,西宁府城中的匠师可能研制?” 贾珩道:“这个和红夷大炮一样,是神京军器监特别研制而来。” “如果西宁府有这样的火铳利器,克敌制胜,不在话下。”金铉目光灼灼,似乎十分眼热。 方晋目光幽晦几许,这几天观察两军交战,他也发现那“轰天雷”诚为军国利器,如果西宁府的西北边军装备这样的火铳利器。 贾珩慨然道:“此战过后,青塘之地,诸羌盘踞之势荡然无存!或许再也用不上这样的火铳利器!” 金铉:“……” 这他还能说啥? 只是青海诸羌番人割据之势荡然无存,那么他们西宁府还有割据一方,镇戍西北的必要吗? 贾珩道:“主要是目前神京军器监的尚无法大批制造,这次也更多是试验威力。” 语气顿了下,继续说道:“金将军放心,等到神京军器监量产之后,我大汉军兵皆可装备此物。” 金铉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好继续索要。 这时,外间的锦衣府卫说道:“都督,魏王来了。” 前方军兵大战,每日消耗军械尤其是弓弩箭矢以及各种止血的草药不可胜计,魏王陈然自告奋勇,从西宁府城押送着一批军械辎重过来补充。 按说以魏王之身份倒不虚如此,今日这般作为,自然是为了踊跃表现,博取贾珩以及京营将校的好感。 贾珩道:“本帅亲自去迎。” 而一旁的金铉也随着贾珩一同过去,相迎魏王陈然。 魏王刚一进入军帐,笑道:“子钰,这是最近的一批军械清单,你点验一番。” 待议定了兵事,金铉、方晋等西北边将离开了帐篷,而军帐之中也重新恢复宁静。 一袭飞鱼服的陈潇,按着绣春刀行至近前,清眸莹莹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等谢、庞二将以及额哲可汗的信鸽。”贾珩目光似倒映着摇曳不定的烛火,低声道。 这次三路兵马分兵略进,为了互通有无,都以信鸽往来通传信息,随时向他奏报。 其实,额哲早年甚至还去过青海,手下也有不少兵马熟知青海当地地貌,这次行军,在察知地形方面就便利许多。 所以说,这次将察哈尔蒙古的骑军带过来是带对了,可以省不少事儿。 最了解和硕特蒙古,自然是同为蒙古一脉的察哈尔蒙古,不仅是地貌形势还有察敌踪迹。 贾珩道:“也不知京城那边儿局势如何了?” 按说他已经来到西宁府这么久,神京城中的天子为之牵肠挂肚,听闻西宁战况焦灼,是否会动摇了心思。 还有那些文臣,是否又起波折? 还有宋皇后,应该回京城了吧…… 陈潇轻哼一声,抓了贾珩的手,道:“想什么呢?” 贾珩整容敛色,说道:“没想什么,咸宁和婵月她们几个在南方,最近也没有书信送过来。” 陈潇道:“她们一众姊妹玩的快快乐乐的,不要你了。” 贾珩笑了笑,看向那眉眼幽清,剑眉星目的少女,潇潇属于越看越好看的那种,尤其那股侠女的气韵,说道:“然后就落你一人手里是吧。” 因为身处军中,平常也不好与陈潇亲热,两个人其实也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 “谁稀罕?”陈潇冷哼一声,说道:“早些睡吧,我再去看看情况。” 贾珩也没有挽留,目送丽人离去。 正如贾珩所言,此刻京城中的天子时刻关注着西宁府的军情,不过是通过其他如内卫以及锦衣府卫的消息渠道。 由不得天子不重视,又是五万精锐骑军,这次要再打没了,大汉真就是社稷动荡,山河飘摇。 大明宫,含元殿 宫苑深深,庭院之中梧桐树荫遮蔽,夏风习习而来,飒飒之音不绝于耳,而远处玉阶廊桥之上,军兵甲士手持兵戈,往来不停。 宋皇后已于前日返回神京城,此刻正在坤宁宫中,看向面色灰败,眉头紧皱的崇平帝。 崇平帝放下手中的笺纸,面色青气涌动,怒骂道:“丢人现眼,恬不知耻!” 时隔几天之后,崇平帝终于收到南安郡王严烨,柳芳等人被换回的飞鸽传书。 只是借着橘黄烛火照耀下,其上字迹赫然清晰写着:“据南安郡王所言,理国公柳彪之孙柳芳为乞食于蒙古鞑子,着女人裙裳,献媚于敌虏,大坏我朝武勋体面。” “陛下。”宋皇后端过正冒着腾腾热气的茶盅,雍容雅步,行至近前,说道:“陛下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崇平帝余怒未消,看向丽人道:“梓潼,你看看,柳芳将我大汉的脸丢尽了,有辱国体,有辱国体!” 宋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盅,屈膝弯腰捡起被崇平帝弃掷于地的笺纸,身形丰腴的华艳美妇,弯腰之间,灯火扑打其上,秀颈之下的大片雪肤惊鸿乍现,而玲珑曼妙的身段在屏风上勾起月轮之影。 丽人拿起信笺,秀丽柳眉之下,莹莹流波的美眸,涌起诧异之色。 这会儿,夏守忠很有眼色,端着一烛台,贴心帮着宋皇后照耀着笺纸。 宋皇后阅览而毕,晶莹玉容也有些微微色变,说道:“陛下,这柳芳怎么能这般不知廉耻?” 这上面所载,柳芳穿上了女人的衣裙向敌虏乞食,乍看之下,几是骇人听闻。 “这还是南安郡王亲口所言,不是旁人有意加害,这柳芳一开始还不承认!”崇平帝说着,因为十分愤怒,还剧烈咳嗽了几下。 “陛下息怒,这柳芳有辱开国武勋的体面,南安郡王还是识大体的。”宋皇后美眸流波,粉唇轻启,柔声道。 这位丽人其实还是想为南安郡王严烨找补一些,毕竟是自家儿子的老丈人,如果给柳芳比烂而言,那么南安郡王似乎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崇平帝面上怒气涌动,心头一股邪火直往脑门蹿,沉喝道:“严柳二人,皆是一丘之貉!” 可以说这位天子已经被南安郡王以及柳芳二人伤透了心,尤其是柳芳这等大汉开国勋臣之后着女人裙裳,光是想想都恶心。 默然片刻,愤然道:“朕现在也不处置于他,等征西大军凯旋之后,一并处置!朕要让他一身裙裳跪在理国公的灵牌前,朕要看看他如何有脸去见理国公!” 宋皇后玉容凝滞了下,声音糯软几许,柔声道:“陛下息怒,子钰既然已经领兵前往西北平叛,想来要不了多久,捷音就会传过来了。” 那小色胚的能为,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扫平青海蒙古诸部吧。 崇平帝沉吟片刻,语气忧心道:“这飞鸽传书上说,子钰领兵也困顿在湟源的东峡谷口,不得寸进,朕心头还是有些不落定。” 宋皇后白腻如雪的玉颜在浮翠流丹的首饰映照下,雍丽丰艳,丽人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将手中茶盅递将过去,轻声道:“陛下,先喝口茶,子钰什么时候让陛下失望过。” 崇平帝深深吸了一口气,端过茶盅,平复了下激动的心绪,说道:“是啊,子钰向来有机谋,许是这会儿已经有了破敌之策,也未可知。” 宋皇后美眸闪了闪,柔声说道:“说来,然儿去了西北这么久了,现在还没有家书寄送过来,也不知他怎么样了呢。” 崇平帝道:“朕前日听飞鸽传书说,魏王在兰州筹措粮秣,向西宁输送,这会儿应该和子钰在一块儿吧。” 宋皇后似是语气欣慰说道:“然儿如今也是大人了,能为陛下分忧了。” 崇平帝没有接着话茬,只是端起茶盅,又是抿了一口,开始思量着朝局。 南方的新政基本是停滞不前了,那废两改元现在倒是按部就班推行着,还有晋阳,一直留在南方主持海贸之事,也该回来了才是。 见崇平帝没有接话茬儿,宋皇后妩媚流波的美眸闪了闪,轻轻抿了抿粉唇,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没来由的怨怼。 旋即,迅速被这位丽人强行压下。 宋皇后近前伺候着崇平帝歇息,然后吩咐女官打了一盆水,清水划过细腻入微的香肌玉肤,洗去脸上的脂粉香艳,来到梳妆前,望着铜镜中略有些憔悴的玉容,芳心深处幽幽叹了一口气。 取下头上的金钗玉簪,又摘下耳环,那轻轻摇曳不定的耳环,似乎一如丽人煎熬的内心。 父亲那边儿几乎病重,陛下这边儿虽然病情稳定,但看太医的意思需得好好调养,可东宫迟迟未立。 不大一会儿,宋皇后起得身来,来到离崇平帝一道屏风的床榻上睡下。 因为天子正处调养之时,太医早就嘱托不能近女色,当然这位天子早就清心寡欲许多。 宋皇后一时翻来覆去睡不着,躺在绣榻之上,而随着时间过去,耳畔一时间响起天子的呼噜声,那呼噜声带着几许疲惫。 往日或许觉得心疼,但今日的宋皇后,不知为何却有几分烦躁。 平静了下,忽而心神也不知想起什么,黑暗之中的丽人秀眉忽而一跳,攥紧了被单。 天啊,她怎么能在陛下睡在一旁时,心中胡思乱想呢? 连忙驱散了那种荒谬的不轨念头,但也不知为何,那念头好似有着某种魔力般,让丽人心思繁乱,如野草滋蔓缠绕内心。 反正陛下这会儿已经睡熟,她应该……也没什么的。 宋皇后妍丽玉颊浮起浅浅红晕,晶莹靡靡的贝齿咬了咬粉唇,倾听着动静,过了一会儿,窗外似有凉风吹过,发出浅浅呜咽之音时,吹动高几之上的烛火摇曳不定,似随波逐流,明灭不定。 而一道屏风之隔的呼噜声似乎成了窸窸窣窣之音的最好遮蔽,犹如把家里水龙头打开,然后丈夫察觉某月水费异常。 也不知多久,借着彤彤灯火而观,正在蹬着刺绣着大朵芙蓉花的床单,一双并拢的嫩白脚踝,忽而僵直几分,那涂着明艳凤仙花汁的足趾似勾动了二月的明媚桃花。 宋皇后雪肤玉颜的脸蛋儿彤红如霞,柳叶细眉之下,那妩媚凤眸似张未张,帷帐之中忽而响起幽幽叹气之声。 一股内疚神明之感以及羞臊齐齐涌上丽人心头。 她究竟在做什么?怎么能在陛下…这已是大不敬了。 心头暗骂了一声,小狐狸,小混蛋。 …… ……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贾珩:锦衣府卫何在?给本帅拿下方晋! 青海,湟源 就在汉蒙两军战况焦灼之时,绕袭敌后的谢再义领着军兵沿着一条叫黑石沟的沟壑行军,山野之中,不时传来的乌鸦鸟雀的声响,似让人有些心头惊惧。 贾菖低声道:“谢将军,绕过这座山,就能到曹家沟了。” 按照伏兵暗伏之地,此刻的曹家沟已经为和硕特蒙古的兵马严阵以待。 谢再义吩咐道:“贾千户,你派一队斥候前去探察。” 贾菖拱手称是,转身去了。 谢再义对一旁的副将,鼓勇营都督同知王循,说道:“稍后从东南方向进谷口相诱敌军冲出。” 王循拱手应是。 “王将军,万事小心。”谢再义道。 这种诱兵之计本身有着危险,如果不是他要统帅大军,合围,也不会让副将去冒险。 王循道:“都督放心。” “此战胜后,王将军当为头功。”谢再义道。 说着,谢再义而后又看向鼓勇营都督佥事倪彪,沉吟说道:“倪将军领两千人,从北面掩杀过去。” 倪彪是王子腾统帅京营之时的护军将军,后来调入鼓勇营担任参将,先前在对虏大战之时积功升任都督佥事。 随着王子腾彻底臣服于四大家族的话事人——卫国公贾珩,曾经受过提拔的部将早已毫无负担地转投贾珩。 其实,在一开始,整个京营都是贾家统帅,也算是物归原主。 倪彪拱手应了一声。 而此刻,曹家沟上方一处绿荫成浪,草丛茂密的隐蔽山林中,和硕特蒙古八台吉之一的伊勒都齐,正在与手下大将果博尔,于茅草搭就的木屋中喝酒。 正是炎炎夏日,空气之中燥热难当,周围虽然几个奴仆帮着扇扇子,但伊勒都齐额头上的汗水止不住向下流。 这位青海蒙古的台吉,今年三十二岁,赤红脸膛,高额宽颌,标准的蒙古人长相。 “这汉军到底是来不来,等了有两三天了。”伊勒都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口中抱怨道:“这里的林子又密又深,汉军没等到,我们都喂了蚊子。” 顾实汗有十个儿子,长子与四子阿玉什随军从政,剩下的八个儿子则暂封在青海,合称青海八台吉,因刚平定青海未久,未曾立总管。 以东科尔山、日月山、青海湖东北岸、布隆吉尔河一线,以北为左翼,以南为右翼,左翼不论,而右翼长一脉由多尔济担任。 果博尔笑道:“台吉,要不了多久了,这次还和上次一样,杀汉人杀个痛快。” 上次南安郡王严烨所领十万军兵,在和硕特蒙古的剿杀之下,死伤无数。 “台吉,刚刚摘下来的西瓜,尝尝。”这时,一个穿着短打服饰,头上梳着的小辫子的青年仆从,行至近前,陪着笑道。 伊勒都齐笑道:“我正说渴的不成呢,拿过来。” 说着,取过一把匕首切开西瓜,红丫丫的瓤子现出,西瓜汁液流淌在木质墩板上。 “熟的正好。”伊勒都齐大口咬了一口,招呼着果博尔,说道:“你也吃两块儿,解解渴。” 果博尔笑道:“台吉,这瓜本来就不大,台吉一个人吃正够。” 伊勒都齐笑着招呼道:“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 就在主仆二人叙话之时,从外间来了一个的武士,小跑过来,低声说道:“台吉,汉狗来了!” 伊勒都齐闻言,精神一振,放下西瓜,拿袖子擦了擦嘴,抽出腰间镶嵌红宝石的马刀在马靴上蹭了下,扬起马刀,欣喜说道:“来了,咱们过去,杀个痛快!” 而此刻,伊勒都齐的另外一位左膀右臂,察罕已经领着兵马与汉军交战在一起。 弓弦霹雳之声响起,一支支箭矢“嗖嗖”向着沟中的汉军攒射,然而多数为举盾的汉军骑士格挡于外。 “杀!” 而大批蒙古勇士也从矮山上跃出,手持马刀欢呼大叫着冲下山来,向着沟滩上的汉军杀去。 鼓勇营都督同知王循,目光阴沉几许,安抚着胯下的马驹,手持弯刀,高声道:“杀,杀光他们!” 身后的汉军齐声喊杀,催动马匹向着和硕特蒙古勇士冲杀而去。 犹如一红一黑两道洪流相碰一起,铛铛的兵刃相撞声响起,伴随着兵刃入肉的“噗呲”之声,以及呼喝和厮杀之声此起彼伏。 伊勒都齐见得被围攻的汉军,心头大喜,哈哈大笑说道:“果然汉人来了,我就知道六哥心眼多。” 此刻,王循领着汉军骑将有条不紊地展开狙击,兵将列队向着围拢过来的和硕特蒙古兵丁阻挡而去。 而曹家沟东北和西南两个斜对角方向,大约有近万和硕特蒙古的勇士如潮水般涌出,在河滩上向着汉军围攻而来,源源不断,一如潮水。 这些和硕特蒙古兵马恰恰是伊勒都齐手下的部众,此刻分成数股,试图截断着汉军,分割绞杀。 一时间,王循手下的兵马似乎陷入重重包围的危机,但陈汉官军却没有猝然受袭的仓皇,阵形军列丝毫不乱。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伊勒都齐在一众亲卫簇拥下,凑至近前,却渐渐发现了一些不对。 无他,汉军兵马虽然旗帜众多,着火红号服犹如一团燃烧的火焰,但粗略一看,却能看到,其实兵马并没有过万,甚至都没有几千。 这点儿眼力,伊勒都齐还是有的。 “这……汉军难道是分队而来?或者去了其他谷口?”伊勒都齐面色诧异,心头涌起狐疑。 “轰!” 而就在这时,曹家沟西面忽而响起一声炮响,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似乎预示着什么,继而是的喊杀声四起。 分明是谢再义领着一众援兵杀到,此刻近万汉军源源不绝,一如潮水,从和硕特蒙古兵卒后方袭来。 “轰!” 又是一声号炮响起,又一路汉军兵马打着旗帜,从北面斜刺里杀出,为首汉军,一阵箭雨与火铳“砰砰”射出,火力覆盖了蒙古骑军,几乎让和硕特蒙古的兵马攒射得人仰马翻。 血雾升腾而起,惨叫之声此起彼伏,鲜血染红了草丛和乱石,顿时一片狼藉。 “不好!中计了!”伊勒都齐见此,面色大变,惊声喊道。 但此刻却为时已晚,整个和硕特蒙古的骑军先前倾巢而出,如今彻底被包了饺子,被三个方向夹攻,难免顾此失彼,不大一会儿就手忙脚乱,伤亡惨重。 伊勒都齐心头大急,见着这一幕,脸色苍白,嘴唇翕动,一颗心都在滴血。 这些都是他手下的青壮,这般折损殆尽,他这个台吉还使唤谁去? 多尔济,这个老六,误他啊! 多尔济在顾实汗一众儿子当中排名第六,并非五人游戏中的最佳第六人。 而此刻,谢再义已经领兵向着和硕特蒙古杀来,宛如一把寒芒闪烁的利刃撕开重重黑云,宰杀着和硕特蒙古的兵卒。 “台吉,赶紧走吧,挡不住了。”这时,果博尔面色倏变,急声说道:“我和手下人护着台吉离开这儿。” 而就在这时,谢再义已策马而来,在十几个亲卫的扈从下,手中提一柄百炼钢刀,向着迎战而来的和硕特蒙古大将察罕砍杀而去。。 “铛铛…” 连续几个回合过去,察罕分明抵挡不住,苦苦招架,额头上的汗水不停渗出,开始左支右绌起来。 忽而,眼前一晃,一个不慎,匹练刀光落下之处,脖颈之下的胸膛被谢再义一把长刀砍伤,鲜血呲呲而冒,剧痛难当。 察罕闷哼一声,手中拿着兵刃,正要抵挡,却觉眼前一黑。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脖腔中喷射的鲜血四下溅出,谢再义脸上和身上都是鲜血,连盔甲上都是,浓眉之下冷眸如电,朝四方睥睨四顾,怒喝道:“何人敢挡我!” 见到那汉将恍若地狱修罗,四方执兵冲杀的察哈尔蒙古兵丁,面上见着畏惧之色,开始朝四方退去。 甚至有兵丁丢下马刀,撒丫子落荒而逃。 一场溃败渐渐形成,并且如风暴一般席卷开,向着四方涌去。 汉军此刻则是在王循、倪彪等一众军将的率领下,绞杀和硕特蒙古的兵丁。 “台吉,走吧,挡不住了。”见大势已去,果博尔拉过伊勒都齐的胳膊,惶急说道。 见从小一同长大的察罕死于汉将之手,伊勒都齐紧紧闭上眼眸,心头悲恸,咬牙说道:“走!” 这时,谢再义一眼瞅见正在争执的两将,虎目迸射出道道精光,手中提着长刀,一挽马缰,随着座下枣红马驹长嘶一声,宛如一道利箭,向着伊勒都齐主仆二人杀去。 惊鸿如电,长刀如匹练。 其实在这等碎石荒草的地方,如果没有马蹄铁的保护,还容易伤着马蹄,但这场战事至关重要,倒也顾不得这些。 “不好!”见得那汉将追杀而来,果博尔胆气已丧,亡魂大冒,提起手中马刀向着那汉将迎击而去。 谢再义微微眯眼,怒喝道:“受死!” 身形微低,人借马势,四方的草丛在马蹄翻飞之时迅疾掠过,掌中鲜血淋漓的长刀向着果博尔凌空砍去,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凛然杀伐之势。 “轰!” 震耳欲聋,飞沙走石,刀锋在空气中似是响起一阵音爆,劈砍在果博尔的额头上。 一道匹练闪过,血气猎猎而起,果博尔额头一道刀痕现出,“噗通”栽倒于地。 长刀所向,竟不是一合之敌! 这就是在不停的胜利下培养出的气势和武艺,如果是三年前,曾在城门守卫的谢再义,可能在果博尔手下,都走不过二十个回合。 但经过一场场战争的磨炼,武力值和气势渐渐飙升,最终进入一个武将的巅峰状态。 事实上,武将是有成长期的,有许多武将可能没有等潜力激发,就如千里马一般骈死于槽枥之间。 不仅是武将,就是军队在一场场胜利的浇灌以后,都可以喊出,敌人非但不投降,还想我军进攻这样的惊世之言。 而伊勒都齐此刻骑在马上,更是亡魂丧胆,瞳孔剧缩之间,迅速催动着胯下战马,向着整个曹家沟的西北方向亡命而逃。 但河滩沟谷,速度原就不似平原坦途,此刻催发虽快,但两者之间的距离仍在迅速接近。 周围和硕特蒙古的兵丁更在减少,正要向前冲出,忽而屋漏又逢连夜雨,前方不远处现出拦路的一员小将。 那小将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左右,但面容坚毅,目光凶狠,领着几个亲卫,怒喝道:“拿命来!” 正是贾菖。 而这一下子就阻拦了伊勒都齐的逃遁之路,为后面的谢再义争取了时间。 长刀所向,似乎带起一股血雨腥风,身后拦阻的兵士都被谢再义刀刀所斩。 残肢断臂与鲜血乱飞,而身旁的亲兵更是紧紧相护,谢再义风驰电掣一般,接近了伊勒都齐。 伊勒都齐面色倏变,手持兵刃试图杀出一条血路,但身后的尖啸好似索命梵音。 伊勒都齐正要杀散,忽而背后传来一股巨力,而后是肋骨剧痛,落下马来,将泥土和砂石溅起。 “活捉,活捉!”谢再义高声说道。 贾菖领着几个亲兵一拥而上,就牢牢捆缚着伊勒都齐。 伊勒都齐剧烈挣扎着,此刻脸颊被砂砾磨的生疼,心头已是说不出的惶惧。 谢再义道:“绑了!” 此刻,整个河沟方向,汉军已经取得了绝对优势,正在疯狂绞杀着和硕特蒙古的兵丁。 有一些和硕特蒙古的兵丁正在向山林中遁逃,正为汉军小队绞杀。 谢再义高声道:“降者免死!” 待傍晚时分,曹家沟之战彻底落幕,经此一役,汉军俘获青海八台吉之一的伊勒都齐,歼灭其部四千余众,活捉五千余人,可谓大获全胜。 同样类似的战况,也在第二天发生在小石头沟庞师立以及额哲率领的兵马上。 而额哲则领着骑军向东峡谷口而去。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陈汉官军在随后的几天内,向着东峡谷口的寨子冲杀,尸相枕籍,横七竖八的尸首在山谷中随处可见,荒草堆上的血污和断裂的旗帜和刀枪,近乎一片狼藉。 而双方的战局也渐渐到了某种临界点。 或者说,岳讬的耐心也到了临界点。 贾珩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浓眉之下,目光抬起,看向不远处好似血染的山寨,对着董迁沉声说道:“鸣金,诸军休整。” 如果按照时间,谢庞二将以及额哲可汗,已经机动到湟源县山谷的附近,与和硕特蒙古的兵马交起手来了。 不大一会儿,金铉从远处而来,汗水如黄豆滚滚而落的脸膛上,密布着凝重之色,道:“卫国公,和硕特蒙古又增兵了。” 这几天的岳讬,可以说用八个字,赌性上头,层层加码,此刻的东峡谷口起码聚集了两三万和硕特蒙古兵丁阻遏汉军的攻势,湟源只留兵近万,据守城池。 剩余两万精锐则是在谷口埋伏汉军饶袭于后的精骑,等到汉军大败之后,就可趁势反攻,说不得汉军主力军阵动摇之时,又可收得一场辉煌大胜。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岳讬这是要将东峡谷口变成绞肉磨盘。” 其实,岳讬的心思,他大概能猜到,就是利用地形地貌之利,与官军死战不退,如果分路绕袭的兵马为和硕特蒙古大败之后,汉军气势肯定会萎靡不振,只能再次退回西宁。 岳讬自然就会趁势派兵掩杀,或者说,这次大汉的进兵,就陷入了困境。 金铉低声道:“那边儿应该有消息了吧。” 方晋在一旁闻言,不由支棱起耳朵倾听。 “应该就这段时间了,飞鸽传书可能在路上了。”贾珩冷峻目光从山寨中收回,低声道。 方晋眉头挑了挑,心头冷嗤,暗道,只怕这么久,三路大军已经全军覆没,哪来的飞鸽传书? 贾珩道:“天色不早了,先回军帐吃过午饭,歇息一场。” 金铉这会儿也厮杀的疲惫不堪,沉吟道:“那我先与诸军返回军帐歇息。” 这几天和硕特蒙古方面层层加码,援兵不绝,这两军鏖战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从不远骏马奔来,骑在马上的陈潇,山字无翼冠下的清丽玉容恍若冰霜,道:“都督,谢庞二将的飞鸽传书。” 原本拨马而走的金铉,闻言,就勒停了马缰绳,回头望去。 贾珩此刻接过信笺,借着午后的日头,面色见着一丝期待和紧张,阅览而罢,眉头挑了挑。 谢再义部已经击败埋伏在曹家沟的伊勒都齐所部,而庞师立与额哲可汗同样击败小石头沟埋伏的衮布察晖所部。 而额哲可汗已经领兵向东峡谷口扑来,至于庞师立则前往湟源,准备夺下湟源县城。 贾珩将笺纸卷起,金红夕阳照耀在少年削立的面庞上,剑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恍蕴神芒。 大军在此困顿不前两日,不仅是他,只怕时刻关注着西北军情的大汉朝堂,已经泛起了嘀咕。 卫国公贾珩,到底能不能行? 被一个小小的兵寨都拦住了? 事实上,正如贾珩所想,随着近半个多月过去,神京城中的大汉文武官员,已是议论不停。 贾珩收起笺纸,低声说道:“金将军,等会儿召集诸位军将议事。” 金铉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之间,隐隐有些明白什么。 方晋眉头紧皱,心头恍若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此刻军帐之中,一应将校俱在。 听闻贾珩召集诸将议事,京营骑将以及西北边将俱在,此外还有前宁夏总兵胡魁,侯孝康以及石光珠等将。 此外,还有魏王陈然也在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身后两个王府幕僚陪同。 “卫国公来了。” 见贾珩过来,在场诸将纷纷起身,看向那蟒服少年。 就连魏王陈然也起得身来,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此刻在贾芳、董迁两将的陪同下,进入大帐,迎着众将目光注视,微微颔首致意。 不远处,还亦步亦趋跟着锦衣府都指挥同知曲朗以及陈潇、李述等人。 贾珩来到帅案之后,一撩衣袍落座下来,剑眉之下,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逡巡过在场军将,扫过一张张或跃跃欲试,或疲惫不堪的面容,既有西宁府卫,又有京营骑军,一开口就是语惊四座:“诸位将军,破敌就在今日!” 军帐之中的京营众将闻言,心头微动,面上不约而同见着欣喜之色。 而西宁府卫的一众边将,面上则是涌起怀疑之色。 这几日,眼看和硕特蒙古死战不退,诸部伤亡不小。 至于方晋更是眯起了眼,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贾珩道:“谢庞二将传来消息,已经击破敌军两路埋伏兵马,破敌战机已经出现!” 方晋闻言,瞳孔剧缩,握着腰刀的手,都不由为之颤抖。 金铉面色欣喜难掩,说道:“卫国公,这大胜之后,我军正可乘胜猛攻,大破敌军啊。” “不过,在此之前,先拿下给和硕特蒙古递送我军饶后袭击的奸细,他出卖我军调动军情。”贾珩沉声说着,冷喝道:“锦衣府卫何在?给本帅拿下方晋!” 金铉:“???” 曲朗等锦衣将校大声应诺,旋即朝方晋一拥而上,解下其人腰刀,死死按住。 魏王陈然眉头皱了皱,旋即舒张开来,看向那蟒服少年,眸光闪了闪。 子钰此举当有深意。 方晋面色倏变,目光惊恐,道:“你们……” 还未说完,就已被锦衣府卫死死按住胳膊,面容渐渐惨白,目光惊惧莫名。 金铉面色变幻不定,声音艰涩说道:“卫国公,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方晋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心头大急,争辩道:“岳丈大人,冤枉,冤枉,我冤枉啊!” 周围的西北边将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这方晋难道是奸细? 贾珩面色幽冷,声如金石道:“据锦衣府卫查察近半月,确信这方晋已与女真亲王岳讬眉来眼去,递送情报,而后盗取、拓印我进兵之图,本帅索性将计就计,而后让谢庞二将顺势攻破了埋伏之军,方晋,事到临头,你还要抵赖吗?” 其实,京营骑军在此还有三万,根本不虞西宁铁骑叛变之险,而且他也相信金铉对此一无所知。 金铉颤声道:“卫国公,这……” 说着,不由将难以置信的目光死死盯着方晋,声音颤抖说道:“卫国公之言,可是确有其事?” “岳丈大人,他们含血喷人!我是冤枉的啊。”方晋急声争辩说着,旋即看向周围的将校,说道:“这是朝廷想要吞并西北边军,诸位将军,这几天我西北边军伤亡不知多少?”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贾珩:诸军听令,莫让岳讬和多尔济跑了! 兵寨之下,军帐中,已是杀气腾腾,军帐之外的兵卒也已神情警惕到了极致。 “事到如今,还敢在此,巧言令色,煽动兵卒作乱?”贾珩面色阴沉,冷声说道:“锦衣府卫,将方晋之弟方功带上来!” 不得不说,方晋之言还是有着一些作用的,在场一些西北边将的神色就有些变幻不定。 如果不解决西宁边将的狐疑,后续收西北兵马就会有一些阻力。 方晋听到方功之名,心头不由一惧。 而后,几个锦衣府卫押着方功进入军帐。 贾珩道:“你二弟方功开了一家商会,通过机缘巧合认识了女真的岳讬,从此以后就暗中传递军情,想要使朝廷大军再次大败。” 此言一出,军帐之中诸将面色惊疑不定,忍不住交头接耳。 “不仅如此,金孝昱兵败、南安征西大军大败,如果本帅没有猜错,都是你暗中传递机密军情?”贾珩沉声说着,道:“是也不是?” 说到后面之时,石光珠以及侯孝康都瞪大了双眼,紧紧盯着方晋,神色不善。 难道西北之败,另有隐情?都是这方晋出卖了军情,王爷才招致大败? 这岂不是说他们开国武勋一脉,非战之罪,还有脱罪的转机? 嗯,这个只能说想的有点儿多。 事实上,除了内应递送消息,南安以及柳芳等人的轻敌冒进,仍然难辞其咎。 金铉听闻贾珩所言,面色铁青,厉喝道:“方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给敌寇传递消息?” 方晋道:“岳丈大人,我是冤枉的,都是那贾珩诬陷于我,诬陷我啊。” 到了此刻,面对金铉的质问,方晋仍不愿承认,只是语气明显弱了许多。 金铉面上怒气涌动,说道:“我看错了你!” 当初本来觉得方晋踏实能干,机敏干练,故而招为女婿,谁何曾想竟这般丧心病狂,行此骇人之举? 陷他于不忠不义! 贾珩面色冷色涌动,厉喝道:“戕害前西宁郡王一脉,不过是为了实现他割据西宁的野心,现在本帅甚至怀疑,前西宁郡王金铖薨逝,也有这方晋暗中筹谋。” 前几天他也在思量,这方晋究竟是为了什么,那么利益动机只能是割据西宁,已经不满足于折家,一心想要成为西夏李家。 金铉心头一跳,目光惊怒地看向方晋,似是难以置信。 兄长病逝,难道也是方晋…… 如果真是如此,他真是百死莫赎了。 方晋此刻被彻底戳中隐秘之事,一张面容惨白如纸,被锦衣府卫牢牢按住的魁伟身形摇晃不停,分明已不知说什么好。 贾珩面色阴沉如铁,说道:“押下去,详加鞠问。” 方晋张了张嘴,对上金铉那双如看虎狼的目光,终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贾珩伸手轻轻拍了拍好似老了几岁的金铉的肩头,轻声说道:“金将军,个中真相,锦衣府卫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金铉应该不知这其中的内情。 金铉微微闭上眼眸,两行老泪自眼窝中流淌而下。 如果兄长一脉,父子二人系因他这个女婿算计而死,他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兄长? 魏王陈然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头唏嘘不已。 贾珩没有再理会失魂落魄的金铉,将目光掠过军帐中的诸位将校,沉声说道:“诸军听令!” “在。”在场众将纷纷拱手应是。 贾珩沉吟说道:“京营骑军整顿兵马,与西宁边军协同进攻山寨,一举擒拿多尔济和岳讬二人,本帅领中军为诸位压阵,诸位将军,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就在此时!” 军帐之中的诸将,面色一振,齐声应是。 贾珩目送着诸位军将领命而退,目光幽晦莫名。 到了此刻,就要全军押上,大破山寨,然后追击残敌。 可以说如今已经进入年羹尧大破罗卜藏丹津的第二阶段。 魏王陈然道:“抚远将军,锦衣府卫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金铉缓缓抬起头,注视着那蟒服少年,说道:“卫国公是不是怀疑我授意女婿谋害亡兄?” 贾珩对上那一双痛苦、自责的目光,说道:“金将军与西宁郡王感情至深,我倒未怀疑过,想来是方晋一人之恶毒心思。” 金铉默然片刻,抬眸看向贾珩,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哽咽:“多谢卫国公。” 贾珩道:“金将军,眼下是大破敌军,收复湟源、海晏,扫平蒙古诸番之时,金将军去调拨兵丁,准备进兵吧。” 随着汉军京营骑军有条不紊的调度,宛如一架高度运转的机器,大批兵卒手持弓弩兵刃,向着兵寨进攻而去。 而身在山寨指挥的岳讬,自然也敏锐察觉到汉军这种动向。 四方以木梁搭就的木质岗楼上,岳讬顶盔掼甲,放下已被盘的明光发亮的单筒望远镜,眉头紧皱,面容上现出一抹疑惑之色。 多尔济好奇问道:“贤弟,这汉军莫非要撤兵了?” 这几天,汉军顿兵坚寨之下,虽然和硕特蒙古伤亡不小,但这种守城对他族勇士也是一次磨炼,以后想要在青海建城,乃至入主西宁府城,这些守城的本事却是不得不学的。 岳讬摇了摇头,目中满是疑惑,说道:“汉军这阵仗倒像是全军出击,一鼓作气拿下我们一样?” 难道是收到了两路绕袭兵马的败报,汉军想要拼死一搏,行险一击? 嗯,应该有这个可能。 岳讬这般想着,转头问道:“兄长,这两天可有信鸽过来?” 多尔济叹了一口气,说道:“信鸽倒是有,都是伊勒都齐向我抱怨的,说提前去埋伏了两天,一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 岳讬眉头皱了皱,面上若有所思,说道:“汉军行军需要时间,让他耐心等待。” 多尔济笑问道:“等打赢了这场战事,是不是能就势打进西宁府城?” “汉军如果攻不下,多半会返回西宁府城,等到那个时候,可能会议和,那个时候或许真的可以动一动西宁府城。”岳讬面带欣然,语气轻快说道。 多尔济笑道:“父汗要不了多久,就会拿下藏地,那时候我一定能成为青海总管,贤弟放心,等到你们向汉人报仇,我一定出兵策应。” 说着,圆胖脸盘上现出憨厚的笑意。 “兄长,汉军进兵了。”岳讬打断了多尔济的话头,指着如一团烈焰火海齐齐涌来的汉军。 多尔济道:“贤弟,我领着人打退他们!” 说着,唤上亲卫,向着山寨大步而去。 彼时,贾珩立身在中军大纛之下,举目眺望着严阵以待的和硕特蒙古敌军。 此刻,京营骑军诸部已经鼓足了劲儿,要一举拿下山寨。 这就是捷音的士气鼓舞,原本有些士气萎靡的军士,这会儿已经彻底被调动起来士气。 贾珩因为这几日睡不踏实,满是血丝的眼眸眯了眯,心头忽而生出一念,如果他真是贾孟德,那应该是兵败之后,伪造捷音,进而促成一场大胜。 最后对诸将说,这就是捷音。 那么或许将这次攻防战争提升到艺术的高度? 但谢庞二将是切切实实的大胜,并非是望梅止渴之举。 陈潇清声道:“岳讬和多尔济都在兵寨之中,等会儿或许能够一举成擒。” 贾珩道:“岳讬其人十分狡诈,可能见势不妙,就继续逃遁,等会儿我去盯着他,多尔济可以逃走,但岳讬一定要留下。” 岳讬扰乱西北,给大汉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他需要岳讬的人头,祭奠捐躯赴国难的京营将校。 那些都是他当年一手训练而出的骁勇锐士。 陈潇点了点头,柳叶细眉之下,一双清冷如晶玉的眸子闪烁了下,投向山寨。 此刻,大批汉军手持兵刃,向着山寨冲杀而去,经过几日的攻防,荒草丛生堆里的乱石,都要快被冲杀来回的军卒磨平。 其实,岳讬先前已经加固过数次山寨,甚至在谷口的西侧还另立一小寨,以作牵制,但这么多天汉军攻击之下,和硕特蒙古仍是伤亡惨重。 远远而视,山寨破破烂烂,其上多是箭矢以及血污。 喊杀声此起彼伏,而兵刃碰撞之声也相继响起,漫山遍野的汉军如潮水一般涌向山寨。 箭矢、火铳以及佛郎机炮向着兵寨齐齐倾泻而下,大范围杀伤着整个汉军。 和硕特蒙古其实在汉军车轮战之下,已经渐渐到了崩溃边缘。 岳讬也渐渐意识到不对,因为这不是闻听败报之后的疯狂,而更像是闻到捷音以后的备受鼓舞。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多尔济浑身浴血,在几个亲兵的扈从下,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贤弟,这汉军太多了,杀不完一样,顶不住了。” 岳讬说道:“兄长,顶住,再顶住一段时间,就能打赢!汉军打不下山寨,他们也就退兵了,西宁府城探囊取物。” 在岳讬看来,这不过是汉军回光返照,临死之前的反扑。 多尔济长叹一声,正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从后山低缓的山道上,出现一道慌乱的身影,跌跌撞撞爬上山寨,惶恐说道:“台吉,不好了,从西面来了一批旗号不明的骑军,看打扮给我们一样。” “打扮一样?难道是伊勒都齐打赢了回来了?”多尔济惊喜说道。 岳讬却面色微变,想了想,笃定道:“是察哈尔蒙古的人!他们怎么绕到后面来了。” 先前方晋的情报曾经提及,卫国公贾珩派往绕后而袭的汉军,皆为京营骑军,除此之外,还有察哈尔蒙古的精骑。 “王爷,飞鸽传书。”就在这时,岳讬身边儿的将校伊尔登,面色难看,急声说道:“王爷,小石头沟的伏兵遭了反埋伏,被汉军和察哈尔蒙古的人击溃了。” 岳讬闻言,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只觉四肢冰寒,心头一时间辗转来回,语气懊恼不已道:“中计了,中计了!” 多尔济也变了颜色,急问道:“贤弟,这怎么回事儿?” 这好端端的中什么计? 岳讬目光带着刷单充值之后提现不了的醒悟光芒,急声说道:“兄长,我们中了反间计!那方晋不过是诱饵,这几天汉军持续吸引我军投入兵力,将计就计,然后袭取了我们两路兵马,现在汉军绕道后面,前后夹攻,大势已去!” 这个卫国公,贾珩,卑鄙无耻! 多尔济一时间有些头昏脑涨,摇了摇硕大的脑袋,问道:“这都什么跟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般复杂的计策,但却听明白了两路兵马受袭,或已遭不测。 “两万兵马都折进去了?”多尔济心头震惊,目瞪口呆说道。 岳讬急声道:“兄长,如今事不可为,我等需尽快撤离此地,否则可能有全军覆没之险。” 如今汉军已经前后夹攻,纵孙吴复生,也难以挽回局势,为今之计是突围而走,退回海晏,再从长计议。 闻听一下损失了两路人马,多尔济也手足冰凉,就有些六神无主,说道:“贤弟,我们被前后夹攻,还是得逃往湟源,再与汉军以城池坚守。” 可以说,和硕特蒙古自从击败却图汗以后,与汉军交手连战连捷,目前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这折损的两路人马,就是近两万青壮,一旦损兵折将,顾实汗定然会拿多尔济问罪! “湟源?”岳讬闻听此言,不由苦笑一声,说道:“汉军饶袭以后,必有一路兵马直奔湟源,兄长,眼下只能整军向海晏逃走,还得赌汉军不识地形地貌,我军能够远途返回,否则,这样拖延下去,大军危殆!” 他这几天简直如着了魔一样,非要在这东峡谷口与那贾珩小儿死拼,现在局面几乎难以收拾。 可纵然退避锋芒,与汉军在草原决战也不明智,只能暂避其锋芒,遁入大漠,或者请求准噶尔出兵相助。 此刻,岳讬复盘之下,只觉还有另外一种选择,方觉后悔不迭。 但有钱难买早知道! 多尔济面色刷白一片,伸手拉过岳讬的胳膊,说道:“贤弟,你想想办法啊。” “台吉,汉军冲上来了。”就在这时,一个蒙古侍卫从不远处过来,面上满是惶急之色。 多尔济脸色愈发变幻不定,从高处往下望去,只见山寨下方密密麻麻的汉军,旗帜如林,手持兵刃冲将上来,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 汉军发动总攻了! 岳讬急切道:“兄长,此事咎因在我,兄长且领兵先行一步,我来断后。” 造成眼前这幅局面都是他技不如人,让人算计,他在此断后,却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多尔济回转过神思,急声道:“贤弟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兄弟,我们一块儿走!” 这会儿,楞额礼在几个亲兵的搀扶下,急声说道:“王爷,让我和伊尔登断后,你们先走。” 岳讬见此,脸上涌起复杂之色,心头不由涌起阵阵暖流。 正值军情紧急之时,谁留下断后,就意味着性命将要丢在此处,愣额礼是在为岳讬争取生的机会。 伊尔登道:“王爷,快走吧。” 就在这时,又一波报信的兵丁从山下赶来,急声说道:“王爷,台吉,察哈尔蒙古的前锋兵马杀上来了。” 此刻,额哲可汗派出的三千骑军已经在巴特尔的率领下,杀散拦路的斥候,先一步来到东峡谷口,与后方留守看护军需粮秣的和硕特蒙古骑军厮杀在一起。 见岳讬还在迟疑不决,愣额礼急声说道:“王爷,将来为我和伊尔登报仇!” 岳讬见此,浓眉之下,眼眸湿润,对着一旁的多尔济道:“兄长,走!” 说着,与多尔济率领本部精锐三千,护送着一众高阶将校,开始朝后山杀去,而整个山寨已经奋力抵挡着汉军的攻势。 之所以不能一下子抽走所有兵力,因为原本还算有序的撤退,就会在短时间内演变成一场无序的大溃败,那么真就是…一个都走不掉。 楞额礼以及伊尔登领着和硕特蒙古剩下一万多兵马,与围拢上来的汉军展开血腥厮杀。 长短兵刃相碰,弓弩破空之音,以及喊杀之声响彻四野。 汉军将校如猛虎出栅,而金铉似乎也将先前方晋的憋闷发泄出来,手持一柄金刀横扫而过,不少和硕特蒙古的兵卒化为刀下亡魂。 贾珩此刻拿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敌情,面色欣然道:“大事定矣!” 此刻,大批汉军已经冲进山寨,绞杀着和硕特蒙古的兵马。 “诸军听令,莫让岳讬和多尔济跑了!”贾珩说道。 随着贾珩命令下去,数万汉军齐声鼓噪,“莫让岳讬和多尔济跑了!”,漫山遍野响起来,在山谷中经久不觉,一时间倒是蔚为壮观。 董迁抱拳说道:“节帅,卑职想领本部兵马冲上去。” 贾珩转眸看向董迁,想了想,说道:“那表兄一切小心。” 表兄董迁自从到他身边儿之后,他其实一直谨慎使用,担心折损下来,先前在赴北疆平虏之时,多少还是立了一些功劳。 显然,看着蔡权、谢再义相继封爵的表兄,心底的功业之火也在熊熊燃烧。 董迁抱拳应了一声,然后招呼着数百护军兵马,杀进了军帐。 此刻,山寨之中,喊杀声震天而响。 楞额礼手持一柄大刀正在大杀汉军,这位素来被岳讬视为贴心人的大汉,武艺高强,悍勇无比,面对汉军兵马围攻,怡然不惧,拼死抵挡着汉军的攻击。 但因为这几天没少受伤,还是对战力有了一些影响。 金铉已经领着一众亲兵杀到近前,向着楞额礼杀去。 楞额礼也察觉到来者不善,提刀迎了出去,双方都是一等一的大将,连战三五个回合,似是势均力敌。 而就在这时,一员年轻小将冲将上来,气势昂扬,高声道:“抚远将军,我来助你!” 正是贾家小将贾芳。 有了一支生力军的加入,金铉愈发从容,而楞额礼却节节败退,最终一招不慎,肋骨被金铉手中钢刀扫过,闷哼一声,动作更为迟缓。 金铉看向那少年,高声道:“那小将,本将给你掠阵,这番将的性命,你去取了!” 贾芳道:“多谢抚远将军。” 说着,提刀上前,向着楞额礼杀去。 金铉见着这一幕,原本苦闷的面容似渐渐消散几分,在一旁给贾芳掠阵。 不大一会儿,楞额礼终于不敌,浑身浴血,半跪于地,高声道:“王爷,来生再效忠……” 旋即,还未说完,人头冲天而起,落在小将的手里。 另一边儿,宁夏总兵胡魁与侯孝康则是围着伊尔登厮杀起来。 这二将作为发配军前听用的大将,比起寻常兵丁,武艺纯熟,自然存活几率颇大,这些时日勇猛杀敌。 伊尔登面对两将的围攻,渐渐招架不住,而后一个不慎,后背中的侯孝康一刀,仆倒于地,胡魁近前,一刀砍在伊尔登脖颈上。 顿时,鲜血汩汩而出,伊尔登痛哼一声,望着北方,死不瞑目。 石光珠此刻也与一个番将缠斗,这些时日过去,伤势好了一些,不过武艺还有一些不便,枪芒急出,“呲”地一声,一枪刺死眼前的番将。 旋即,似是牵动了伤势,枪稍稍杵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就在这时,身后忽觉恶风不善,分明是又一位番将趁势杀来。 石光珠奋起余力,正要手持长枪,反刺而去,却见那番将前胸被刀刺穿,旋即扑倒于地。 “石将军小心。”分明是董迁领着兵马赶至。 却说另外一路,察哈尔蒙古的可汗额哲,领着两万骑军在东峡谷口西北方向袭杀而来。 出了东峡谷口,有着一条相对宽阔平台的沟谷,这是东峡谷口通往湟源的必经之路,也是大军转运粮秣之地。 “岳讬和多尔济多半不会从这条路走,你让人分作三队,堵住他们,一旦发现,就吹响号角,我要拿了岳讬和多尔济的人头。”额哲可汗对一旁的大将巴特尔说道。 巴特尔大声应道:“是,可汗。” 额哲可汗面容刚毅,目光眺望着远处,身后的察哈尔蒙古兵马浩浩荡荡,马刀在午后日光下反射出一道道熠熠光芒。 多尔济与岳讬两人从察哈尔蒙古巴特尔率领的兵马围剿之中逃脱出来,清点手下精骑,发现不知何时,赫然已剩两千余骑。 岳讬看向远处莽莽山林,说道:“兄长,察哈尔蒙古多半在前面等着我们,我们绕路走,不从哪儿走,我为你吸引察哈尔的兵马,兄长待天一黑,就能从小路绕回海晏。” 数万大军因为自己的自作聪明而葬送在此,岳讬心头内疚不已,就不想随着多尔济回去。 多尔济急声说道:“贤弟,你这又是何苦?咱们只要逃回海晏,还能再整军杀过来,莫要去送死啊!” 这个时候碰上察哈尔蒙古的兵马,不是自寻死路,还是什么? 岳讬道:“兄长,你前往海晏,前去派人联络准噶尔的可汗,我为兄长吸引敌寇注意力,察哈尔蒙古对青海地貌也有不少熟悉。” 多尔济目光坚定,道:“贤弟不可,听我一句,咱们一块儿走!兵马和部将没了还能再招,但岳讬兄弟没了,我多尔济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父汗怪罪起来,有清国的和硕成亲王在,他还有着推脱之辞,总比他一个人逃回去强。 岳讬闻听此言,心头只觉大为感动,抱住多尔济的胳膊,深情道:“兄长。” 就在兄弟两人基情四射之时,忽而身后有卫士开口道:“可汗,汉军追上来了。” 分明是这段时间过去,京营骑军已然击溃了留守的楞额礼和伊尔登两将,汉军在经过了十二天的攻防受挫以后,一举打通东峡谷口。 多尔济道:“贤弟,不好耽误了,咱们走!” 就在这时,巴特尔率领的军将以及京营将校大举席卷而来。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贾珩:……可以向天子报捷了! 青海,湟源 多尔济与岳讬连忙分出一支兵马,迟滞着巴特尔所领察哈尔蒙古骑军的追杀,旋即率领所部精骑,向着一道黑黢黢的谷口涌去。 此刻,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晚霞漫天,暮色渐渐西沉,蜿蜒起伏的山脉笼罩恍若披上了一层金红纱衣,山林中的飞鸟早已因为汉蒙双方大战,四下惊起,扑腾乱飞。 “兄长,夜色掩护,还能好走一些。”岳讬紧紧勒住缰绳,急声道。 多尔济心有余悸,低声说道:“那就好,只要到海晏也就好了。” 此刻的海晏县还有大约一万多蒙古骑军,不说卷土重来,起码能够向着整个大漠撤去,寻找准噶尔可汗巴图尔珲台吉,这位台吉是固始汗的盟友,先前曾帮助固始汗击败却图汗。 可以说,现在的和硕特蒙古一把梭哈,将所有筹码全部赌了进去。 岳讬勒动着马匹缰绳,抬眸看向山林莽莽的山峰,残阳与暮色交织一起,云霞弥漫的天穹已经压得很低,晚风徐来,吹动得山林飒飒,让人起了一股寒意。 岳讬不知为何,心底不由想起在十年前阅览的史书上记载的句子,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 …… 中军大纛之下—— 贾珩骑在马上,抬眸看向不远处正在涌上山寨的汉军,一面面赤红旗帜和红色号服恍若火焰燃遍了山野,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随着暮色降临,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渐渐爬上树梢,兵寨之上的喊杀声也渐渐停将下来。 陈潇弯弯柳眉之下,清眸闪烁不停,沉吟说道:“岳讬和多尔济这会儿应该不在山寨,是不是追击去了。” 贾珩道:“走,咱们登上山寨去看看。” 如果他不是征西大军的主帅,他或许已经领兵前去追杀岳讬和多尔济,但他在这里需要为诸将掠阵。 中军帅旗压上,以防止变数。 现在大局已定,但也夜色降临,岳讬和多尔济有可能趁着夜色遁逃。 贾珩在亲卫的扈从下,登上这座阻隔了汉军近半个月的山寨,经过不停加固以及扩建,俨然成为一座坚固的堡垒。 一路而来,燃烧的旗帜以及断裂的兵刃,随处可见,而血污更是遍布草丛。 “卫国公。”金铉在几个亲卫的陪同下,来到贾珩近前,因为厮杀已久,面上的悲怆之色褪去许多,声音带着几许激昂,说道:“山寨主将楞额礼已经授首,歼灭敌军一万两千,俘获不计其数。” 此刻,石光珠、侯孝康等将校从不远处过来,面上满是振奋之色。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跟着贾珩打仗,就是比在南安郡王严烨手下更要从容自如一些。 这场久违的胜利,虽然艰苦卓绝,但最终却顺利拿到手。 经此一事,在朝中应该能抵消一些罪过。 金铉问道:“卫国公,天色已晚,接下来,我军如何行事?” 这会儿,诸军厮杀了大半天,已经格外疲惫,也到了休整之时。 贾珩沉声道:“额哲可汗此刻已经来到堵截察哈尔蒙古的兵马,抚远将军在此收拾战场,本帅要亲自追击岳讬和多尔济,岳讬此人,不得不除!” 如果让岳讬逃走,都不算克竞全功,后续的征战仍然会无比麻烦,已经孤注一掷过的岳讬,防诈意识可谓直线提升。 下次多半就不信性感荷官,在线发牌…… 金铉领命一声,然后领着西宁府的军将,开始收拾残局,扑灭火焰,掩埋尸体。 贾珩面色沉静,断喝一声:“贾芳,董迁二将何在?” “末将在!” 贾芳、董迁应命而出,面色振奋,大声说道。 方才两将皆有斩获,起码回去叙功之时,官阶提升一些当不在话下。 贾珩沉声道:“率领护军将校,随本将接应察哈尔蒙古大军追击敌寇!” 贾芳与董迁二将齐声应是。 贾珩说着,唤上陈潇,率领护军将校前往一条谷沟,风驰电掣一般追击岳讬和多尔济。 及至夜幕降临,一轮皎洁明月高悬之时,贾珩也在兵寨以西三十里与额哲的大军汇合一起。 贾珩看向那未来的老丈人额哲,问道:“额哲可汗,可曾派兵追踪到多尔济和岳讬的踪影?” 额哲可汗道:“先前分兵三路截断路途,但岳讬和多尔济二人实在狡猾,应是分兵寻小路逃走,这里沟壑众多,道路不明,我已经分派兵马追踪过去了,但天色将晚,也不知他们走了哪一路,等诸路兵马的消息吧。” 岳讬在逃亡之时,告知多尔济作疑兵之法,分成几路,吸引着汉军的注意力,然后向着山林遁逃。 贾珩说道:“和硕特蒙古骑军逃遁,定然在路上落下行藏,我军可一路追击。” 担心额哲不太重视,贾珩又道:“一定要留下岳讬!多尔济可以跑掉,但岳讬一定得死!有此人在,西北永无宁日。” 否则,彼等逃归海晏之后,大概是要引准噶尔的兵马介入青海之战,这场战事就有扩大之势,但真的如此,也不可避免。 他一开始的想法就是平定青海,顺势取回塞外四卫,而关西七卫的瓜州、哈密卫,现在的大汉倒也不是不能攻下,但战事会拖延得旷日持久。 当然,实在没有办法,收复关西七卫,汉军拓边西域,为以后收复边疆奠定基础。 重活一世,也要为边疆稳定,诸族融合做一些贡献。 这次最低的战略成果就是扫荡青海诸番人,再进一步就是拿回关西七卫,最高成果收复西域。 额哲可汗重重点了点头,道:“那我领亲卫随你过去。” 说着,身后大批骑军随着贾珩向山林追去。 …… …… 此刻,多尔与岳讬领着两千骑军在谷壑中疯狂逃遁,寻找一条山高林密的沟壑,一路向海晏绕行。 这一路上,可谓丢盔弃甲,十停兵马去了七八停。 因为暮色降临,视线不清,身后震天的喊杀声渐渐细不可闻,而周边只有和硕特蒙古骑军仓皇的骑军哒哒声。 多尔济上气不接下气,道:“贤弟,这汉军应该追不到了吧。” 岳讬催促道:“兄长不可大意,现在汉军恨不得除我等而后快,我军再逃一程,到了海晏也就好了。” 多尔济面上现出苦色,说道:“让兄弟们先喝一口酥酪茶,这会儿人困马乏,不吃一口热乎的,等下也跑不大动了。” 这会儿他又困又饿。 岳讬默然片刻,说道:“也好,兄长,先吃上一口吧。” 多尔济道:“全军下马,吃干粮,喝点儿水。” 原本自从午后就一直厮杀,没有进食的和硕特蒙古骑士,闻言,好似泄了一口气,开始拿起干粮以及羊奶。 岳讬这会儿也翻身下马,从马鞍上取下酥酪茶,拧开木塞,大口灌了一口,咕咚咕咚,酥酪茶沿着嘴唇流下,沁湿的衣襟上都是。 天穹之上,一轮明月高悬,万千匹练月光照耀之下,那张刚毅面容上满是惆怅之色。 多尔济行至近前,拍着岳讬的肩头宽慰道:“贤弟,不要想其他了,等到了海晏,咱们兄弟再行卷土重来。” 岳讬自责道:“这次都是我计不如人,中了那汉廷卫国公的算计。” 数万大军毁于一旦,而他更是只能狼狈逃遁。 多尔济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还是往前看吧,先前贤弟不是也算计了汉廷的十万大军。” 岳讬叹了一口气,面上愁闷之色不减分毫。 就在和硕特蒙古诸军歇息之时,忽而就在这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逐渐接近,由细弱变得庞巨。 “不好,是汉军!”多尔济将水囊挂到马鞍之上,连忙翻身上马,说道:“都快点儿,快点儿走!” 身后正在用饭的众蒙古骑士同样停止进食,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拖泥带水。 此刻,贾珩领着三千护军将校,立身在谷口,对着一旁的陈潇说道:“这地上的马蹄印还有草丛密集,蒙古主力骑军应该走这条路了。” 可以说,虽然谷壑众多,而且内里情况复杂,但是凭借一些经验还是看到批量骑军在草丛急行的蛛丝马迹。 当然,纵然不是也没有法子,只能碰一碰运气。 贾珩道:“随本帅来!” 随着其叙话,身后京营骑军大批跟进,打起火把紧随其后,此刻如果从高空向下望去,可见宛如一条蜿蜒前行的火龙。 其实夜中行军,还容易有着行军危险,但明月高悬,再加上打起火把,又是胜利之师追击败军,倒也不虞伏兵之险。 而岳讬与多尔济听到后方马蹄声乱,心头惶急,迅速翻身上马,催促马匹,向着谷口深处遁逃。 “发现他们了,是骑军主力!”身后传来汉军惊喜的声音,旋即是大批京营精锐汉军追击而来。 “噗呲!” 伴随着兵刃入肉的声音,闷哼声连连响起,惨叫声更是此起彼伏,分明是后方断后的和硕特蒙古骑士与京营骑军交上了手。 而在这时,身后渐渐传来汉军响彻山林的声音,高声道:“莫要走了岳讬!” 岳讬与多尔济面色倏变,道道匹练月光之下,枣红色的骏马上现出岳讬惊惶失措的一张面孔。 岳讬急声道:“兄长先走,我在后方抵挡汉军追击。” 多尔济闻言,急声说道:“贤弟,你这又是何苦?” 岳讬面上一顿,现出悲壮之色,高声道:“兄长,我已经连累兄长许多了,既然这卫国公想要我的人头,我今日交代在此地就是了!兄长听我的,回到海晏以后,可向准噶尔请求援兵,否则,以汉军攻势,一定会扫荡青海,蒙古诸部绝对挡不下。” 他先前的计谋被识破,导致和硕特蒙古大败,数万精兵丧命,又有两位台吉陷落军中,可谓损失庞巨。 今日若不与这贾珩决一死战,他岳讬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之间? 说着,不等多尔济出言,岳讬大喝一声,朝左右高声道:“镶红旗旗丁何在?” 一时之间,周围此起彼伏响起应诺之声,大约有百十个亲卫牵动着缰绳,越众而出,低声说道:“旗主,在!” 这些都是岳讬在镶红旗的亲卫扈从,一路从辽东跟到了西北,可以说对岳讬忠心耿耿,都是镶红旗百里挑一的勇士。 “与汉军鏖战,我们来断后!”岳讬高声说道。 此刻,随着岳讬一声令下,催动胯下战马,跟在岳讬身后向着汉军迎击而去。 京营骑军此刻一根根火把被高高打起,伴随着松油火把噼里啪啦的滋滋之声,周围不时传来汉军与和硕特蒙古骑军的厮杀声,惊天动地。 看向那不退反进,过来增援的岳讬等人,贾珩暗道一声来的好。 他就知道岳讬是讲义气之人,可以说相比豪格那等杀妻向皇太极表明忠诚的乖戾冷血之辈,岳讬虽然足智多谋,但从历史上来看,岳讬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对一个智谋之士,重感情就意味着容易为感情所累。 害得和硕特蒙古大败,如此之多的兵马折损,岳讬定然会内疚神明,如今跳出来断后,大抵就是这种情结作祟! “岳讬,你的死期到了!”贾珩看也不看多尔济,目光只是死死盯着岳讬,面色笼罩的杀机,在夜色中恍若冰霜。 岳讬面上煞气腾腾,恍若一头择人欲噬的猛虎,怒喝道:“贾珩,卑鄙无耻的汉狗!纳命来!” 说着,胯下战驹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悲壮慷慨之意,嘶鸣一声,目中再无外物,狠狠盯着贾珩,冲杀而去。 贾珩手中握紧一把长柄钢刀,目中寒光不停闪烁,向着岳讬执刀杀去。 岳讬目如鹰隼,如一阵旋风般冲至近前,手中长刀向着贾珩劈砍而去,凌厉的刀势锋锐无比,似在空气中发出一声爆鸣。 “铛!!!” “轰!” 兵刃相交,火星迸射之间,气势交锋,竟是不由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甚至在这一刻盖过了嘈杂的战场。 岳讬魁硕的身躯,在马匹之上身形摇晃了下,双臂只觉酸痛、沉重,瞳孔剧缩了下,心头不由惊骇莫名。 这人好大的气力! 方才兵刃相碰,那种与山岳相抗的压力袭来,可以说让岳讬心头震惊莫名。 这是岳讬第一次与贾珩交手,似乎有些明白当初多铎为何在贾珩手下不敌,仅仅凭借这份武勇,便已世间少有人能敌! 岳讬顾不得再想其他,双肩一沉,手中百炼镔铁锻造的长刀疾出,自下向山撩去,月华寒光闪耀之间,已向着贾珩脖颈拂掠而去。 贾珩剑眉之下,微微眯了眯眼眸,手中金刀横击,就已经举重若轻地格挡开来,手腕陡转,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向着岳讬拦腰砍杀而去。 岳讬心神一凛,连忙执刀招架。 “铛铛……” 火星四溅之中,双方走马灯一样交手了一二十个回合。 刀刀凌厉,速度极快,旁人看去都只觉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岳讬毕竟是从小投身军伍,厮杀半生,招招都是狠辣、干脆,没有那般多的花里胡哨。 贾珩更是仗着力大无穷,兼之这一路走来,刀法技巧娴熟无比,气势也渐渐融会贯通,到达一个武将的技艺巅峰。 此刻,稳稳压着岳讬一头,根本不给岳讬半分机会。 而岳讬身边儿的百十亲卫虽然勇猛,但也在汉军源源不断地攻击之下,相继中刀,倒在血泊之中。 多尔济留下来断后的和硕特蒙古精兵,也渐渐稀稀落落,不敌汉军的重重围攻。 一时间,岳讬身边儿只有十来个亲卫苦苦支撑。 岳讬眼见已经陷入死地,刀法更是极为癫狂,瞳孔充血,招招都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刀法。 而另外一边儿,多尔济虽然痛心岳讬去和汉军硬拼,但见岳讬态度坚决,执意不听,也只好领着侍卫,向着山林深处拼命遁逃而去。 虽然多尔济不知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汉人谚语,但活着才有输出的类似道理,多尔济却是知晓的。 而额哲可汗见得此景,正要领着一队兵马在身后紧紧追击,但多尔济手下大将猛安又站将出来,领着精骑迎击而去,为多尔济争取逃命生机。 额哲可汗手中执着一把马刀,向着那大将而去。 铛!”猛安身形一震,目光惊讶地看向那中年汉子,身形后退几步,虎目圆瞪,沉声道:“你也是蒙古人,为何要投靠汉人?” “本汗是黄金家族的后人,就见不惯你们成天不过安生日子!”额哲可汗说着,手中马刀向猛安砍杀而去。 猛安怒吼一声,手中马刀向着额哲杀去。 双方亲卫也迅速交手,伴随着“噗呲,噗呲”的兵刃入肉之声,闷哼声连连。 额哲毕竟是可汗,没有交手几下,身边儿就有和硕特蒙古的大将,手提钢刀上前助阵。 没有多少一会儿,猛安就被几个大将团团围拢起来,招架不住,一个不慎,就连中数刀,栽倒马下。 就这般,和硕特蒙古的最后两千兵马,也渐渐被汉军衔尾追杀、蚕食殆尽,最终多尔济仅仅率领百十骑向着密林逃遁。 而贾珩这边儿,也渐渐到了尾声。 岳讬虽然勇猛凶悍,堪为当世有数的猛将,但也要和谁比,与贾珩相比,大抵就是张合与马超的差距。 走了四十个回合,就有些体力不支,在马上喘着粗气。 贾珩此刻手中长刀急使,刀光凌厉如惊鸿,岳讬口中闷哼一声,肩膀上的衣甲被一下撩开,鲜血刺刺冒出。 岳讬中得一刀,动作难免又是迟缓了几分,巅峰武将交手,这种细微的差别,就会让劣势无限放大。 岳讬不大一会儿,腿上以及肋下就中了两刀,脸上现出吃痛之色,拿刀的手臂愈发沉重,动作迟缓不已。 “轰!” 贾珩长刀横扫千军,向着岳讬后背狠狠扫去,不大一会儿,岳讬就从马上落下,灰尘与草屑狠狠溅起。 “来人,绑了!” 贾珩心头欣喜,大喝一声,顿时周遭就有京营亲卫上前对岳讬一拥而上,将其牢牢按住。 岳讬此刻如过年被杀的猪一样,就在地上翻滚、剧烈挣扎着,口中粗气连连,目光凶戾,死死盯着马鞍之上的贾珩。 如果眼神能够化作刀剑,在这一刻,贾珩或已被千刀万剐。 贾珩道:“岳讬,多铎和皇太极在下面对你翘首以待了。” 岳讬其实是一位难缠的对手,相比之下,多尔济等人逃也就逃了,十个多尔济也不如一个岳讬。 纵然多尔济寻到准噶尔的兵马助阵,无非是再征西域而已。 但岳讬如果仍然穿针引线,串联其中,多尔济等人就会变得格外难以对付。 幸在岳讬太过为感情左右,缺失一股毒士的狠辣风范。 至此,征西第一阶段完成,可以向天子报捷了! 第一千零八十章 至此,湟源克复! 天穹浩渺,月上中天。 一轮皎洁如银,大如玉盘的明月,照耀在连绵起伏的山峰之上,月光轻如薄雾,而周围的杀声也渐渐平静下来。 此刻,伴随着四周的松油火把传来噼里啪啦的滋啦之声,彤彤火光似映照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容。 脸上多是见着汗水以及血迹,但一双双明亮、凶悍的眼眸中却蕴藏着兴奋之色。 因为跟着卫国公,又取得一场大胜! 这次回去之后,多多少少会加官进爵。 贾珩吩咐军兵将岳讬用绳子绑将起来,说道:“打扫战场,咱们回去。” 这个时候将校征战了一天,也不好再行追击过去。 至此,多尔济能否成擒已经不重要了。 冢中枯骨,早晚必擒之! 岳讬被一众京营将校牢牢按住肩头,微微垂下头,直到此刻,心底忽而涌起一股懊恼。 汉人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他怎么能给忘记呢? 现在沦为阶下之囚,谈何一雪前耻? 陈潇这时将砍杀的已有豁口的刀收入刀鞘,凝眸看向那少年,晶莹澄澈的清眸之中同样见着欣喜之色。 经此一战,青海和硕特蒙古精锐几乎折损七八成,啃下了一块儿硬骨头以后,后续就是追亡逐北,一刀一刀给和硕特蒙古放血。 额哲挽着马缰绳近前,脸上也有振奋之色,说道:“卫国公,先回去吧。” 贾珩点了点头,高声道:“回营!” 随着贾珩命令,一时间随行的护军将校,齐声应和,顿时欢声雷动,军将兵卒脸上都带着大声的喜悦。 京营兵马收拾了战场上的残局,然后向着东峡谷口前的山寨和大营行去。 此刻,山寨之中的京营兵马,已经打扫完战场,大批将校焦急地等待着追击而去的大军主帅。 “回来了。”见着远处火把如龙而来,一面“汉”字旗帜在皎洁月光下随风而扬,山寨之中的兵将面上见着喜悦,纷纷说道。 此刻,抚远将军金铉迎了上去,目带期冀之色,问道:“卫国公,可曾抓住了岳讬?” 如是让岳讬跑了,那这次相持半月,损伤一两万人的战事,最终战果就有些大打折扣的感觉。 贾珩道:“岳讬已然落网成擒,现在让人押过来了,不过多尔济让他逃了。” 金铉循着贾珩所指,借着军士打起得一根松油火把而照,可见几个京营小校正牢牢按住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目光一震,说道:“他就是岳讬?” 此刻,岳讬猛然抬起头来,披散凌乱的头发下,刚毅面容上满是怒色涌动,目似虎狼,凶狠地盯着金铉。 金铉面上同样有杀机笼罩,手不自觉摸向了腰间的佩刀,就想抽刀斩杀了眼前的女真亲王。 就是眼前之人勾结那畜生,害死了孝昱,陷他于不忠不义! 看出金铉神色不对,贾珩道:“金将军,等班师回京之时,将这岳讬押赴京城,交予圣上降罪,明正典刑。” 其实也是让崇平帝看看这位搅乱西北局势的女真亲王,能够减轻先前兵败西北的耻辱感。 金铉按捺下心头怒火,道:“那就依卫国公之意,暂且留下这岳讬的狗命!” 贾珩道:“先回大营歇息休整,等会儿我还要向朝廷书写捷报。” 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京中的天子应该也等急了消息,也不知京中群臣该是如何议论于他? 或者说,在以往无论是平定河南,还是江南剿寇,抑或是前往北疆,他从来没有顿兵坚寨半月之久。 说着,贾珩在一众兵马的扈从下,前往大营,埋锅造饭,此刻燃烧的噼里啪啦的篝火已经东峡谷口的山寨以及山下一丛丛随处可见。 陈潇柳叶细眉之下,清眸眸光闪烁,问道:“多尔济逃归海晏,明天分兵几路,抵近过去?” 贾珩点了点头,沉吟道:“湟源那边儿不知道什么情况。” “都督,饭菜来了。”就在这时,锦衣亲卫李述端上饭菜,进得军帐,低声说道。 贾珩道:“先吃饭吧。” 陈潇落座下来,清眸流波,柔声说道:“那岳讬被拿下,女真国内又损失一员大将。” 自多铎开始,硕讬、阿达礼、岳讬……女真相继有不少亲王、贝勒皆折损在与贾珩的一场又一场的交手中,可以说女真将帅逐渐凋零。 贾珩道:“女真国内猛将如云,智谋之士也不乏其人。” 女真国内人才济济,阿济格、豪格、多铎、岳讬、代善,乃至后来的鳌拜等人层出不穷,一茬接一茬儿。 是故,想要平灭女真,不仅是西北这边儿要彻底扫平边患,朝鲜、辽东都要大举动兵,剪灭其国内将帅之英和智谋之士,说起来也不知道还要经历几战。 陈潇夹过一块儿鸡肉,放在贾珩碗里,说道:“等过了这几天,应该可以歇歇了。” 贾珩“嗯”了一声,然后默默用着饭菜,思忖着西北战事的第二个阶段,分兵进略,歼击残敌。 待用罢饭菜,贾珩拿过毛笔,开始书写着军报,大概是叙说了这次前往西北的用兵之策。 …… …… 湟源县城 先前庞师立与额哲可汗一同绕到后方,在小石头沟袭取了多尔济留下的一路兵马。 而后,额哲领兵截断后路,庞师立则快步去了湟源县城,攻取这座曾经征西大军的屯粮重地。 此刻,湟源县城,正是下午时分,午后的日光落在城墙之下的官道上,尘土飞扬的路面上,城门洞处的骡马络绎不绝,运载着干草和箭矢向前线兵寨而去。 因为东峡谷口的鏖战已有数日,每日消耗箭矢与粮秣,不可胜计。 县城之中的将校还未察觉到两路军兵大败的消息,故而防守就有些松懈。 庞师立此刻眺望着不远处的湟源县城,城墙上和硕特蒙古的兵丁,手持兵刃来来往往,走走不停,浑然不知东峡谷口的多尔济所部已经大败。 先前,庞师立与察哈尔蒙古的额哲可汗分开之后,一刻不停,率领大队骑军急奔湟源县城。 湟源城原本就城池矮小,又经过战火的连番摧残,显得一日破败胜过一日,此刻城墙砖头上可见刀痕箭迹。 庞师立高声道:“诸军听令,拿下湟源!” 随着庞师立军令下来,身后八千骑军如出闸猛虎,向着湟源县城大举攻去。 其实,城中还有着七八千和硕特蒙古留守兵马,此刻猝然受袭,顷刻之间,就是一片大乱。 “呜呜……” 城门楼上,号角被吹响,和硕特蒙古的勇士迅速调遣而动,说道:“来人,关城门!” 但此刻为时已晚,大批京营骑军风驰电掣一般行至近前,在晚霞漫天之时,攻入了湟源县城,进入轩敞的街道。 多尔济手下的另外一位堪称左膀右臂的将领,唤作萨格,正在官署中与几位将校饮酒,扳手腕。 忽而惊闻兵士禀告汉军来袭,手中的酒碗都落在地上,“咔嚓”一声四分五裂。 萨格飞快拿起放在兵器架子上的两个铁骨朵,脸膛红扑扑,口中骂骂咧咧,唤着亲卫准备了盔甲,翻身上马,高声道:“儿郎们,随本将杀出去!” 出了县衙,放眼望去,只见街道之上到处都是汉军的兵丁,一眼望不到头。 此刻头戴飞碟盔,身穿红色鸳鸯战袄,着一袭黑甲,逢着和硕特蒙古兵丁就杀。 而和硕特蒙古兵丁也三三两两一队,抵御着汉军源源不绝如潮水的进攻。 萨格面色微变,忽而就见街口之处数十骑簇拥着一个顶盔掼甲、面容魁梧的军将,其人目光凌厉如电,颌下胡须密如钢针。 情知来人应该汉军大将无疑! 庞师立此刻也一眼瞧见了县衙众星拱月捧出的番将萨格,心头酝酿的杀机如瀑一般,掌中拿着一把长柄大刀,领着大批兵丁,向着萨格杀去。 萨格面上怒气翻涌而起,手持两个铁骨朵,向着庞师立等一众军士迎击而去,宛如火焰与黑水相碰,在电光火石之间迅速湮灭。 铁骨朵势大力沉,一路而过,不少军卒刚刚碰到,就发出一声声惨叫。 庞师立怒喝一声,面色顿了顿,向着萨格脖颈砍杀而去。 两个铁骨朵凌空格挡,与大刀相碰,发出“铛”地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音,火星四射,似想要迷了人的眼眸。 但见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已经交手十几回合,二马错开之时,庞师立向萨格肋骨狠狠撩去。 萨格心头一凛,连忙拨马闪避,但仍是躲闪不及,忽觉肋下一痛,闷哼一声,顿时肋骨之下鲜血淋漓,魁梧身形向马下落去。 刚刚拔出短刀,迅速起得身来,就在这时,只见眼前如弦月的寒芒闪烁,血光乍现,萨格脖颈之处现出一条血线,没有多久,鲜血如泉水般涌出。 庞师立没有多看番将,高声道:“追杀叛军!” 身后的大批汉军将校在残阳如血的晚霞中,手持各式军械,向着蒙古番人袭击而去。 及至暮色四合,夜幕降临时分,湟源县城之中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下来。 不少番兵纷纷逃出湟源县城,庞师立派出兵马层层绞杀。 是役,歼灭和硕特蒙古番兵三千,俘虏两千,余下经由城门逃出湟源县城,为汉军骑军衔尾追杀。 至此,湟源克复! 而汉军全面接管湟源这座城池,汲取着以往南安郡王严烨被内应赚开城池的教训,庞师立并未将全部军兵驻扎在城中,而是另外分出一营驻扎在城外,互相策应,然后吩咐了军卒前往东峡谷口的大营报信。 翌日,天光大亮,东方天际一道道金色晨曦照耀在整个军帐,似乎昨天的厮杀渐渐消失。 贾珩披上战袍和盔甲,吩咐了军兵准备水盆洗脸。 这时,陈潇进入军帐,清丽玉颜上见着欣喜之色,说道:“刚刚,庞师立传来消息,湟源已经拿下了。” 贾珩拿过帕子擦了擦脸颊,点了点头,说道:“那么青海蒙古就剩下的多尔济手下的一支主力还在海晏驻守了。” 其余的青海八部大致分散在茫茫草原上,剩下的就是分兵进略,彻底斩断西北边患的根基。 待两人用罢早饭,贾珩道:“召集诸将议事。” 不大一会儿,中军营帐之中人头攒动,军将纷纷在列,见着那少年进来,皆是恭谨行礼。 既有京营骑将,也有西北边将,还有石光珠、侯孝康等南安郡王手下的败将。 贾珩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将校,说道:“诸位将军,一夜休整,想来已经精备神足,如今正是向湟源进兵之时,我军不在意一时地域之得失,此行在于斩断和硕特蒙古的作乱力量,对其青壮丁勇全力绞杀,歼灭其王公贵族。” 金铉以及京营的将校闻言,纷纷抱拳称是。 石光珠、侯孝康、胡魁等将,面上也多了几分谨肃和认真之色。 贾珩道:“下面向诸位将军分派进路途,务必趁和硕特蒙古精锐丧尽之时,荡平青海。” “是。”众将纷纷领命。 贾珩接下来就分派着扫荡进兵的任务。 其实多尔济以及岳讬都有一些认识上误区,就是他从头到尾都不是为了夺回湟源,而是为了剪灭蒙古诸番的有生力量。 所以才能在一个小小的东峡谷口有意相持了许久,如果这个兵马聚集之地换在湟源,乃至任何一个地方都行。 否则,夺回了湟源、海晏,远遁大漠的和硕特蒙古,待陈汉官军一撤离,又会卷土重来。 贾珩目光闪烁,将诸般思量压在心底。 而随着京营诸兵马开始向着湟源进逼,分兵几路前往日月山,也就是和硕特蒙古的右翼扑去。 贾珩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咱们也过去吧。” 说话之间,京营诸兵开拔,浩浩荡荡进入谷口,向着湟源县城开赴。 海晏城 在第二天傍晚时分,经过一夜逃遁的多尔济,在百十骑的率领下,已经逃亡至海晏县城,望着那城墙上挂起的熟悉旗帜,几乎要热泪盈眶。 此刻,海晏县城还有着近两万军卒,由瑚鲁布赤、桑噶尔扎两位台吉统帅,此刻正在衙堂中坐着饮酒,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周围有着一众汉女相陪,衣衫轻薄无比,脸上带着强颜欢笑之色。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蒙古服饰的老仆,跌跌撞撞地进入官署,禀告道:“台吉,大事不好了。” 正在饮酒作乐的两位台吉,面色倏变,对视一眼,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急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翼长回来了,似是大败了。”那老仆急声说道。 多尔济携百骑狼狈而归,明眼人都能看出就是大败而归。 不大一会儿,只见多尔济在十几个披甲执刀的亲兵陪同下,进入县衙官署,此刻这位蒙古台吉蓬头垢面,浓眉之下如铜铃的眼眸中满是血丝,嘴唇皲裂。 “六哥,六弟。”两人纷纷起身唤着。 “怎么回事儿?怎么搞成这样?”瑚鲁布赤近前,关切问道。 多尔济面容一垮,颓然蹲将下来,嚎啕大哭道:“败了,败了,五万大军全完了。” 在这一刻,多尔济已经稍稍体会南安郡王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以后的撕心裂肺之感。 不过相比南安郡王被俘于乱军之中,多尔济还落了个仅以身免的结局。 瑚鲁布赤霍然色变,一把拉过多尔济的胳膊,急声说道:“这怎么可能?岳讬兄弟呢?他不是在兄长身边儿,他聪敏的像草原的鹰一样,上次不是帮着兄长打赢了一场?” 多尔济双眸泪眼汪汪,说道:“岳讬兄弟为了给我断后,与汉军血拼一场,现在也不知道生死。。” 桑噶尔扎急声问道:“五万大军都折损进去了了?那伊勒都齐与衮布察晖两位兄弟呢?他们在哪里?” 青海八台吉,这几位都分属左翼,而多尔济属于翼长。 多尔济闻言,似是哭嚎的声音更大了一些,说道:“中了汉军的诡计,现在也不知道现在是生是死。” 其实,这哭嚎不仅是为了战殁的五万大军,也是为了即将在固始汗那里吃上挂落儿。 大军大败,连两个兄弟也折了进去。 两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道:“这…这可怎么办啊?” 瑚鲁布赤拉过多尔济的胳膊,说道:“那现在怎么办?这么多兵马都折了进去?汉军肯定还要来打我们的。” 桑噶尔扎接话说道:“不如禀告父汗吧,让父汗回师,将汉人赶出去。” “不可!”多尔济此刻也不哭了,说道:“父汗正在藏地大战,分不得心,我们去准噶尔找巴图尔珲叔叔借兵,再打回来。” “但不告诉父汗,父汗派人问起来怎么办?还有我们这是要退出青海,汉人要接近圣湖,如果派兵去截杀父汗的后路,那时候就糟了。”桑噶尔扎急声说道。 瑚鲁布赤急声道:“准噶尔叔叔那边儿有不少兵马,借调一部分回来也行,但此事一定要禀告父汗。” 这样大的事儿如果不禀告父汗,等到怪罪起来,他们也要被多尔济连累。 桑噶尔扎道:“是啊,怎么也得告诉父汗一声。”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让多尔济一阵头大。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非血气悍勇之将不可为之! 海晏 和硕特蒙古的多尔济揉了揉有些发涨的脑袋,说道:“好了,派人告诉父汗,现在是收拢败兵,然后我们向准噶尔去,先到哈密,这海晏多半也是不能守了。” 虽然后面岳讬兄弟没有说其他,但海晏应该是守不住的,当务之急还是整顿军兵。 两位台吉闻言,也只能纷纷应是。 多尔济道:“现在我们还必须收拢兵马,向着哈密而去,否则汉军大举来攻,我们想要占据青海就不能了。” 先前和硕特蒙古的精锐大约是有八万,两万驰援藏地,剩下六万,五万折损进湟源的东峡谷口以及两路伏兵,此刻两位台吉手里也就一万精锐,以及其他一万兵马。 瑚鲁布赤、桑噶尔扎两人纷纷应是。 多尔济就老实不客气地吩咐使者前往藏地知会固始汗,而自己也与瑚鲁布赤、桑噶尔扎开始吩咐着手下打点行囊,准备远遁准噶尔部。 然而,等到暮色四合,夜色低垂之时,城头的军将忽而来报,说道:“台吉,不好了,外间的汉军追过来了!” 正在一起商量如何向哈密卫逃遁的三位蒙古台吉,面色倏变,都从对方眼中见着一丝恐惧之色。 如果在多尔济兵败之前,坐拥两万兵马的瑚鲁布赤、桑噶尔扎二人,绝不会如此,但汉军正是挟大胜之威,在气势上就要胜过许多。 “汉军怎么来的这般快?”多尔济面色倏变,惊声说着,有些难以置信。 他狼狈地跑了一路,这汉军也在屁股后面撵了一路? 而就在湟源县城之外,谢再义领着军将,身后的兵马也就只有八千,但整个军容队列,却打着三倍的火把。 先前留了两千兵马看押先前的谷口俘虏的和硕特蒙古兵马。 “将军,城中至少还有两万人马,我军未带攻城器械,只怕攻之不下。”副将王循说道。 谢再义道:“无妨,虏寇已经被惊破了胆,说不得此夜过去,贼寇惊惶而西逃,我等狠狠撕下他们一块儿肉来!” 既然担心彼等逃亡准噶尔,就不能让其全须全尾的从容逃亡西域, 额哲可汗与庞师立分兵拿下湟源,那么这海晏就应该由他谢再义来取! 此刻,多尔济与瑚鲁布赤、桑噶尔扎两位台吉,登上了城头,见着远处密集的火把,道:“这是汉军主力!” 瑚鲁布赤微红的脸膛之上见着难色,急声说道:“这还要如何逃?我等一逃,他势必衔尾追杀。” 桑噶尔扎道:“是啊,可如果不走,等更多汉军过来,我们就走不掉了!” 听着两人又在讲对口相声,多尔济道:“我们休整一夜,等明天凌晨就向哈密卫方向遁逃,这些汉军不熟悉路途,不敢深入大漠!” “这个时候大漠正处夏天,他们不知路途,不会寻找水源,不知道绿洲在哪儿,他上哪儿找我们去?”瑚鲁布赤眼前一亮,低声说道。 桑噶尔扎点了点头,说道:“那明天一早儿就出发。” 正如多尔济所言,如果不识路途,不知水源,这个时候进入大漠就是送死的结局。 几人见着外面的如龙火把,也不再理会,重新返回县衙中开始准备明天逃遁。 湟源县城—— 贾珩移兵奔赴湟源,此刻庞师立领着手下军将浩浩荡荡迎接而来,立身在门口,抬眸见得那少年,面色一震,翻身下马,抱拳说道:“节帅。” 贾珩面带微笑地看向一众京营军将,轻声说道:“庞将军辛苦了。” 旋即,看向那身后的湟源县城,就是这座城池,葬送了严烨的十万征西大军。 城池其实不大,并无雄武巍巍气象,但却如战史上许多不起眼的地名一样,因为大战双方投入的兵力,变得愈发重中之重。 侯孝康、石光珠等将看向湟源县城,面上神色则更为复杂。 就是在此地,陈瑞文战死,治国公马魁之孙马尚也获罪被行以军法。 而两人故地重游,心头别有一番思绪。 而额哲和金铉也打量着这座城池,金铉作为抚远将军,以往时候不少来到这座城池,只是时隔两月,重新见到此城,心头激动难以言说。 贾珩道:“曲同知,讯问先前被俘的和硕特蒙古军将,使其招供出城中有牵连的世家大族,即行抓捕,京营派兵先行将世家大族控制起来。” 先前内应就勾结着岳讬,让这湟源城成了吃人洞。 庞师立伸手相邀道:“节帅里面请。” 众人说着,邀请着贾珩进入城池,从高空望着,汉军不疾不徐地进入城门。 经过几轮争夺,城中的百姓早就习惯了这等城头变幻大王旗的节奏,前不久还在和硕特蒙古手里,现在重又落在汉军手里。 湟源县衙,官衙之中 庞师立早已派人收拾过,一尘不染,不见腥膻。 贾珩落座在条案之后,手中拿着这次大战的奏报。 此战,不仅攻下了湟源,并且击溃了城中的万余精锐,而此役没有什么侥幸,全部凭借京营骑军的武勇,就是一万对一万。 当然,美中不足,是在城中击溃。 和硕特蒙古的兵马未曾调集起来,就被击溃,所以还是让人逃走了一些。 “近来逃走的和硕特蒙古骑兵,有可能向大漠逃亡,各部要分出骑军,分批绞杀。”贾珩吩咐说道。 庞师立道:“节帅,末将先前已经派遣兵将前去追杀。” 贾珩面色顿了顿,说道:“庞将军,这些青壮要严加看管,用其筑城、修路,本公要重修一条西宁到西域的官道。” 先前虽言剪灭青壮,不停放血,但那是在对进兵之中遇到反抗的放血之策,以震慑诸胡。 如果即刻坑杀俘虏,可能会引起后续整个准噶尔的激烈抵抗,从这个角度而言,倒不如征发劳役,起码打通西宁自由通往青海湖的路途。 为以后后续开发青海或者出兵西域、收复边疆打下坚实基础。 如果这些人不错,那就通过察哈尔蒙古分而制之。 其实之前屠戮一空的想法多少有些理想化,也没有考虑到察哈尔蒙古的感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额哲虽然没有多说其他,但还是有一些怅然情绪的。 贾珩定了定心绪,问道:“谢再义部可有飞鸽传书递送过来?” 这时,锦衣府的李述拱手说道:“都督,谢将军刚刚传来飞鸽传书,知诸军大进,已经领兵前往海宴,追击而去。” 此言一出,军帐之中的军将纷纷惊讶莫名。 石光珠以及侯孝康面色微动,二人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忽而心头生出一股感慨。 这与他们当初何其之像?孤军深入,为敌截断后路…… 嗯,应该不是,因为岳讬已经落网成擒。 而且这完全没有可比性,这次是和硕特蒙古确实已经大败亏输,如今是在追缴残敌,那么适当大胆一些也没有什么不对。 金铉眉头紧皱,问道:“卫国公,此举是否有所不妥?这番孤军深入,再是为敌所败……” 贾珩目中也有几分讶异流露,不过谢再义进兵海晏的确是牵制青海和硕特蒙古兵马的一记良策。 贾珩说道:“抚远将军有所不知,谢再义临行之前,就已向我请命,一旦获胜,可自行进兵,不必回来复命,可节省时间。” 其实,他当时给的命令是向南进兵,扫荡日月山与青海湖一线,但显然局势产生了一些变化,这次岳讬和多尔济两人近乎溃败,谢再义随机应变,直奔海晏,追击敌寇才是正确的军略。 军将有自主性,恰恰是名将之姿。 金铉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那就无妨了,大军在外,悉听主帅决断。” 贾珩道:“京营俱是令行禁止,抚远将军不必担忧。” 然后,看向不远处的京营将校,沉静如渊的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将校,说道:“在湟源休整一个时辰,全军进兵海晏,不要走了多尔济。” 这会儿,在海晏的多尔济如果聪明的话,应该会逃亡大漠,寻找准噶尔。 无他,大军一旦合围,除非固始汗领兵回援青海,否则多尔济势必全军覆没。 因为有一个热知识,那就是汉军的整体势力在和硕特蒙古之上,哪怕是先前,南安郡王领兵扫荡青海也是如此,所以岳讬才会用计。 在战场中,只有弱的一方才多用计谋。 而先前同样如此,刚刚打赢南安的和硕特蒙古才勉强有了和汉军硬碰硬的资格,所以大家都用计。 第二日,晨曦微露,又是一个天高云淡的晴朗天气,日光照耀在海晏县城。 多尔济与瑚鲁布赤、桑噶尔扎两位台吉,已经领着一万五千兵马,此外还留下三千兵马断后,这些都是为了和硕特的大业牺牲。 “都督,和硕特蒙古动了,他们分出兵马往西北方向去了。”王循一大清早,寻到谢再义说道。 “瞧见了。”谢再义说道:“往哈密卫去了,你亲自领兵两千夺下城池,我去追逐。” 王循面色倏变,急声道:“都督,这太冒险了,我们带的兵马太少。” “我们兵马虽少,但是胜利之师,士气如虹,锐利无匹,而此刻敌寇已经逃出一些,他不知我军底细,你在此夺下城池,我前去追击,再留下几千兵马,多尔济逃到哈密卫以后,想要前往西域也能少许多底牌。”谢再义目光咄咄,说道。 王循想了想,抱拳相请道:“那将军在此攻城,我领兵前去。” 谢再义看向王循那沈重、老成的国字脸,哈哈大笑道:“非血气悍勇之将不可为之!” 这等领着几千骑军就该追击万余蒙古骑军的事情,还真非胆气、武艺都在上上之选的猛将不可为之。 否则,对方感受到那股气势稍弱,察觉到是弱旅,极有可能返身杀回,这样狠狠撕下一块儿肉的设想也就落空了。 如此一来,还真非谢再义不可! 或者贾珩在此也可担纲重任。 谢再义说着,不再多言,一夹马肚,看向周围枪戟如林的汉军,说道:“贾菖何在?” “末将在!” 谢再义道:“你可敢领五百骑为先锋,追赶敌寇?” 贾菖拱手抱拳,高声说道:“愿为谢将军效死!” 说着,贾菖领着本部骑军之中的五百骑,向着和硕特蒙古的后军追赶而去。 “走!”谢再义目光掠过四方的诸位将校,高声说道:“今日使关西七卫复见我汉家王师威仪!” 自前明嘉靖年间以来,哈密、沙州、曲端、罕东等卫府相继沉沦于胡人铁蹄之下,渐不见汉家服饰,在这漫长的历史上。 随着骑军浩浩荡荡而行,夏日上午炙热的热风吹过苍茫大地,青草茵茵的地块儿上裸露而出的黄沙,被烈风卷起数尺滚滚之势。 旌旗遮天蔽日,马蹄踏踏远去。 而身穿红色号服的汉军,好似一团火焰一样,朝着逃亡至大漠的和硕特蒙古兵马所在的大漠草原燃烧而去。 王循看着那风卷红旗,猎猎而响的大军化作滚滚烟尘而去,不由觉得眼前湿润。 这位少读诗书,以秀才之身而从武事的京营将校,忽而想起一句话,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自陈汉太宗年间,关西七卫等地已近百年未见汉人旗帜! 压下心头涌起的复杂心绪,王循握着马匹缰绳,看向远处的海晏县城,此地还留着一支兵马,用以吸引汉军的注意力。 就在傍晚时分,贾珩的第一批援兵也已经赶到,以庞师立率领的六千骑军火速驰援海晏,与王循汇合一起,一举拿下了海晏县城。 却说贾珩也在戌时,抵达海晏,这座位于青海湖畔之东北方向的古城。 占据此城,基本就可以扫荡整个游牧在青海湖周围的和硕特蒙古。 其实从舆图上能明显看出来,出湟源以后,前往湟源的地势明显要平坦许多,骑军往来十分便利,而且两地距离不远。 而海晏等地,王循已经与庞师立波澜不惊地进入城中,迅速接管着这座城池。 待到贾珩来到,京营一众将校看向那少年国公,抱拳行礼道:“节帅。”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海晏为青海湖之畔枢要之地,此城是辖制青海诸番人的枢纽之交,一定要牢牢控制在朝廷的手里,此外就是青海八台吉手下的贝勒,应该一并处死。” 这些人才是和硕特蒙古作乱的根源。 在场军将点头称是,在大批扈从的引领下,进得厅堂之中。 此刻,西宁府 府衙大牢里,一片黑黢黢,南安郡王严烨坐在枯草堆里,望着烛台上的油灯出神。 或者说,复盘先前自己的大败。 领十万大军,意气风发,征讨西北,而后派遣石光珠和柳芳二将为先锋,先后收复湟源、海晏,歼敌数千,向朝廷报捷,那时何等的快意! 但谁曾想特娘的这是那岳讬和多尔济的诡计! 或许当初带上了红夷大炮就能打赢了? 可那贾珩小儿这次过来,也没有带红夷大炮? 因为这几天囚牢少有人来,故而南安郡王现在浑然不知贾珩在东峡谷口的情况。 对面隔着一墙就关押着穿着女人衣裙的柳芳,说道:“王爷,能听到我说话吗?我们是冤枉的,只要到了京城,就说都是那贾珩小儿的过错,他当初给我们的兵马就不是京营精锐。” 柳芳这几天一得空就和南安郡王说这些将锅给贾珩的话,南安郡王一概充耳不闻。 然而就在这时,柳芳声音中带着几许笑意,说道:“王爷,我昨个儿听两个衙差说话,大军在东峡谷口顿兵不前,受困于坚寨之下。” 南安郡王闻听此言,原本低着的头,猛地抬将起来。 什么,贾珩小儿也用兵不顺?这可真是…… “贤侄,究竟怎么回事儿?”南安郡王答了一句话,问道。 听到严烨开腔,柳芳心头一喜,得了鼓励,连忙说道:“王爷,千真万确,好像是和硕特蒙古依仗地形在东峡谷口的山寨前阻挡着,汉军不得寸进,这都快半个月了,根本就没有打进湟源。” 不等严烨询问,柳芳就如连珠炮一般,说道:“王爷,你是不知道,我当初和老石领着走那条路就知道险的狠,当初我和老石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打进湟源。” 柳芳嘿然一笑,这让这位穿着女人衣裙的中年汉子,竟多了几分女子的风韵,轻蔑说道:“这贾珩小儿现在连湟源城都打不进,等传到京城,宫里圣上不知得多有气愤,这还不如我们呢!” 南安郡王面色变幻,心头思索不停。 柳芳说道:“王爷,贾珩小儿当初故意将红夷大炮拉走,就是看着我们大败,眼见我们大败了,正好遂了他的意!” “攻破湟源之后,我等深入海晏,何曾用到红夷大炮?如说是处心积虑,只怕也不尽然吧。”南安郡王皱了皱眉,没有忍住回了一句,又继续说道:“再说小儿这次出来,也没有携带红夷大炮。” 柳芳道:“王爷,我现在觉得他就是故意不带,然后想要夸耀一下他比我等强,结果现在可好,连东峡谷口都打不进去,哈哈。” 说到最后,心头快意无比,哈哈大笑,穿着红色衣裙,倒有几许“花枝乱颤”的意味。 南安郡王冷声道:“这般一说,这小儿也是自作自受了!” 见南安郡王附和着自己,柳芳道:“王爷,等着吧,等这小儿吃了败仗,传到京里去,那就不是我们无能,而是和硕特蒙古太过狡猾,听说那岳讬不就是在和硕特蒙古,此人狡诈如狐,我等都不是对手啊。” 南暗郡王一时默然,面色阴沉几许,目光幽晦不明。 如果真是这样,他还真的有一线脱罪的机会,不过柳芳…… 穿女人衣服献媚邀宠于虏寇之前,丢尽了开国武勋的脸!其罪,百死莫赎!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南安: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求下月票!) 西宁府,大牢 “王爷,等回京以后,还望王爷为我多多美言,我这都是卧薪尝胆啊。”柳芳忽而说道。 但南安郡王这会儿似乎又不说话了。 就在南安郡王想着贾珩大败以后,自己回京如何应对之时,忽觉眼前光线稍暗了一些,油灯似是被带起了一股风吹的东倒西歪。 心头一惊,循着锁链与木质牢门的声音而望,只见外间的牢头儿进入光线昏暗的牢房,站在过道儿里看向看向南安郡王,语气不冷不淡说道:“有人过来看你。” 南安郡王毕竟是勋贵,牢头儿自然也不敢怠慢,但也不敢过于亲近。 至于外间来探望的人,则是一位天潢贵胄。 不大一会儿,只见魏王陈然一袭丝织刺蟒锦袍,从外间进来,在几个仆人的陪同下。 魏王陈然拢了拢目光,看向那坐在干草堆上的人,拱手一礼说道:“岳丈大人。” 南安郡王严烨抬起蓬头垢面的头,心绪激动,开口说道:“魏王殿下,你怎么来了?” 魏王陈然看向头发灰白了一些的严烨,目中也有几许不忍,说道:“过来看看岳丈大人,打开。” 那牢头儿上前将牢门上的锁打开,咔嚓一声,牢门打开。 魏王陈然进入其间,道:“岳丈大人,给你带了一些吃食。” 说着,吩咐着仆从将手中食盒放下,里面赫然放着酒菜以及一只烤的油光酥脆的烧鸡,此外还有一壶酒。 南安郡王见得此等酒菜,目光愣怔了下,喉头不受控制地动了动,但面上还勉强保持着镇定,说道:“魏王殿下过来这是?” “知道岳丈大人这几日在牢房中苦熬,就过来看看,也没别的意思。”魏王陈然说道。 毕竟是自己的岳丈,现在不好多说其他。 当然,现在有落井下石之嫌,现在也不好说这话。 南安郡王叹了一口气,道:“败军之将,吃糠咽菜,苟且偷生,已是侥天之幸,何劳魏王殿下递上这等丰盛的饭菜?” 魏王道:“岳丈大人说的哪里话来?岳丈大人毕竟是开国武勋,虽然败军,但胜败系兵家常事,况且岳丈大人年事已高,有些时候在兵事上总有顾虑不到之处。” 南安郡王没有听信这宽慰之言,只是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笑了笑说道:“听闻大军最近攻城拔寨不顺,不知最近情况如何?” 他现在觉得这位女婿过来探望自己,应该就是因为方才柳芳所言,贾珩小儿所领大军征讨湟源多有不顺! 否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时隔快半个月过来瞧他? 念及此处,南安郡王心头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意。 诚如柳芳所言,如果贾珩也征讨西北受挫,那么说明这西北就是块儿硬骨头,到时候就是比烂。 而他们虽然中了诱兵之计,但好歹也是打赢了一场胜仗的,这两方面对比之下,也不算太差。 至于他严烨,还有一个比烂的对象,那就是毫无气节的柳芳,穿着女人衣服向虏寇邀媚乞食。 魏王陈然道:“卫国公先前是有些进兵不利,不过一切都在谋算之中,岳丈大人不必担心,想来不久就有捷音传来了。” 严烨闻言,眉头皱了皱,道:“一切都在谋算之中?” “不可能!”就在这时,一墙之隔,贴耳倾听的柳芳,面色倏变。 其实刚刚食盒一打开,鸡腿的香味就已经在空气中漂浮到隔壁的牢房中,柳芳就留了几分意,知道有人来探望南安郡王严烨。 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倾听,片刻之后,那张比征西之前还胖了一些脸膛上就现出惊异莫名之色。 柳芳道:“魏王殿下,绝不可能!那小儿在坚寨之下顿兵十余日,还能有什么算计?如果将红夷大炮带过来,一炮轰过去,寨子土石乱飞,早就拿下寨子了,哪里还用这么久的时间?” 说着,不等魏王多说其他,说道:“可见就是为了彰显他自己的能耐,现在好了,顿兵十余日,空耗粮秣,如果柳某没有说错,朝廷只转运了一个月的粮秣吧,一旦一个月内不能迅速决出胜负,大军撤回西宁府城,只是时间问题。” 魏王陈然听着隔壁之言,皱了皱眉。 “是柳芳。”南安郡王察觉到魏王陈然神色不悦,道:“殿下不用理会于他。” 魏王陈然低声道:“此行过来,还是和岳丈大人说一声,那方晋是奸细,当初岳丈大人出兵西北,以及金孝昱兵败海晏,都有方晋暗中提供了一些情报,导致岳讬对我汉军调度布控,了若指掌。” 他想了想,还是能让岳丈大人不至于太惨的结局,否则也会牵连到他。 南安郡王闻言,瞳孔缩了缩,说道:“竟有此事?” 可纵有此节,就能将兵败之责,完全推卸到方晋头上了吗? 南安郡王眸光闪烁,心头思量不停。 最终得出一个结果,不会有太多区别,即此事哪怕能够推卸到方晋头上,这口锅也足以让他除爵,但能否保住世袭罔替的爵位给儿子呢? 其实陈汉四大郡王的铁帽子王是相当之硬,但十万大军败亡西北,再硬的铁帽子也盖不住这样的罪过。 南安郡王严烨道:“此事且看回京以后,再看吧。” 不管如何,他从此淡出朝堂已成定局。 就在这时,忽而听到囚牢之外传来阵阵欢呼之声,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魏王陈然吩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身后的仆人,也是魏王府的典军,从监牢向着外间而去,没有多久,折身返回,面带欣喜说道:“王爷,听说是卫国公取得了大胜,在东峡谷口大败番人,前后歼灭敌寇四五万人,女真亲王岳讬也被生擒了,现在被押到锦衣府的囚牢里呢。” 不同于严烨、柳芳二人,被关押到西宁府衙,而岳讬这样重要的犯人,已经被锦衣府和京营联合看押,共同监禁在锦衣府的监牢中。 “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他没有带红夷大炮,怎么会打赢?”隔壁的柳芳目光呆滞,低声嚷嚷说道,似要挣脱着绳子,身上的裙裳袖口的火红流苏因为情绪激动,轻轻摇曳出涟漪红影,竟有几许异样的明媚。 或者说,此刻的柳芳心性已经扭曲,因为一旦穿着衣裙回返京城,不知要遭多少嘲笑。 这两天为数不多的信念支撑,就是贾珩也能大败,这样两相对比,就可以比烂脱罪。 南安郡王严烨此刻也目光呆滞,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贾珩小儿又打赢了,别又是中了敌寇的诱兵之计吧…… 可明明是四五万兵马,纵然是诱兵之计,也没有这个诱兵之计法。 此刻,多年在军旅之中养成的战争直觉,让这位南安郡王心头为之纠结不已。 又让贾珩小儿打赢了? 苍天无眼,苍天无眼啊! 魏王陈然脸上却现出一抹喜色,说道:“子钰打赢了!” 先前,他在旁听军情之时,就开始隐隐有种直觉,子钰一定会打赢这场战事。 见魏王喜不自禁,南安郡王心思复杂,他与贾子钰究竟谁和魏王亲近一些? 魏王陈然面上喜色掩,道:“岳丈大人,当为此胜浮一大白才是。” 说着,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继而一饮而尽,因为喝的猛了,脸颊不由浮起两抹异样潮红。 见得此幕,严烨心情更为复杂,本来这杯庆功酒应该是为他而饮的。 魏王陈然说道:“岳丈大人,兵马后续扫荡青海,可能还需要不少粮秣军需供应,岳丈大人,我先回城中安顿好这一切,随后再过来寻岳丈。” 现在大胜之时,等到战后军功奏疏递送京城,他在西宁帮着供应粮秣军需,也是一桩大功劳。 严烨压下心头一丝复杂的心绪,说道:“殿下先去罢。” 说完,目送着魏王陈然离了牢房,继而,牢房中响起一声空荡荡的叹息。 …… …… 海晏 贾珩此刻已经领兵来到海晏,听闻王循所言,面色凝重,说道:“庞师立,你即刻领七千骑军,前去接应谢再义。” 以五千骑军追击虏寇万余大军,谢再义此举还是有些冒险的。 庞师立拱手应是,然后领了军令前去接应谢再义。 贾珩看向金铉,说道:“剩下来,就是扫荡青海诸番人,收拢青海蒙古诸部,应对即将到来的准噶尔部落。” 既然多尔济去了准噶尔,那么料敌从宽,就需要做好准噶尔会派兵前来驰援的打算。 金铉沉吟片刻,说道:“卫国公,也要防止前往藏地的固始汗兴兵回师青海。” 几乎不用想,身在藏地的固始汗听闻消息,肯定会兴兵前来驰援。 贾珩说道:“我打算请额哲可汗前往西南,以防止昌都的固始汗援兵。” 再往藏地,那里蒙古以及其他番族情况更为复杂,所以一开始的烧杀掳掠之策,其实是有些…考虑欠妥的,或者说不够周详齐备。 既要有刑威震慑,也要有德泽怀柔。 这样统治成本最低。 如果用察哈尔蒙古收拢部分青海蒙古,然后入藏地与固始汗相争,是否能将藏地收归汉廷? 这其实是一种战略构想。 如果能解决两块边疆之地,进而开疆拓土,也算是为后世留下一份儿基业,也不枉他来到此世一场。 贾珩思绪一时纷飞莫名,以至金铉不得不提醒了一下少年国公,说道:“卫国公,卫国公。” 贾珩回转过神思,说道:“没什么。” 金铉问道:“如果准噶尔可汗真的来相助,卫国公打算如何应对?” 贾珩道:“上禀朝廷,趁势打过一场,收复关西七卫,剑指西域,准噶尔部落大概能调拨十万兵马?” 面色顿了顿,说道:“不过我以为真的打起来,可能藏地的固始汗也会出兵,不管如何,兹事体大,需得和朝廷通通气。” 他这两天写的报捷军报应该已经经急递,到达京城了吧。 金铉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 …… …… 此刻,茫茫大漠,傍晚时分,晚霞漫天,一轮彤彤大日在西方天穹悬挂,残阳如血,如诗如画。 正在冒着硝烟的赤红旗帜燃烧着多一个黑孔,而断裂的刀枪之下,遍地的尸身。 偶尔有秃鹫在尸身的脸上啄了一下,扯下一块儿肉,大快朵颐,嘴里发出“咕咕”的欢快声音。 然后似乎感受到马蹄声乱的偌大动静,“扑棱棱”地飞上天空,似是恐惧地看向远处的大批骑军。 此刻,身穿一袭红色号服,手持雁翎刀的汉军游骑速度放缓几许,打起的旗帜之下,一众亲卫簇拥着一个披着暗红色战袍,内罩盔甲的青年武将,武将微微眯眼看着沙漠之上渐渐为风沙掩淡的马蹄印,那张刚毅的面容,皮肤粗糙,满眼血丝。 此人正是大汉忠勤伯谢再义。 谢再义领兵追击,自青海湖以北,一直追逐到罕东卫,再到茫茫大漠的边缘,通过这一路厮杀,多尔济相继留下六七千兵马,双方一路缠斗,在短短的六七天内交手了数十次。 其中可谓惨烈无比。 “将军,再往前就到茫茫大漠了,直奔瓜州卫了。”贾菖声音沙哑说着,舔了下龟裂的嘴唇,勒停了胯下马驹,嘶鸣声响起,沉声说道:“弟兄们干粮快用尽了,水也没有多少了,进不得沙漠。” 谢再义饱经风霜之色的面孔之上,满是疲惫之色,这已是他连续追了五天,纵是普通人也为之困顿不已。 “不追了,追不到了,回师!”谢再义眺望着远处渐渐消失的骑军,高声说道。 主要前方大漠深深,他们不辨路途和水源,再往前而去,只怕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如今前后绞杀、击溃了和硕特蒙古六七千兵马,已是大获成功,现在应当见好就收了。 而返程没有多久,谢再义就碰到了过来接应的庞师立,二将合兵一起,也补给了谢再义所部的干粮和水源,向着海晏疾驰而来。 至此,整个西北之战第一二阶段也开始进入中段,开始向着青海诸番人部落的方向推进。 青海,海晏县 贾珩这几日吩咐着锦衣府卫开始在海晏城中搜捕在金孝昱引兵来此的内应,同时帮着金铉寻找到金孝昱的尸首,运至西宁府安葬。 先前西宁府的坟墓放着的其实是金孝昱的一个衣冠冢,而现在才找到金孝昱的尸体。 金铉因心情沉重,向贾珩告了两天假。 这一日,贾珩在县衙衙堂端坐着,正在查阅着关西七卫的地图。 随着拿下海晏,清除和硕特蒙古的主力精锐,剩下的其实就是对青海诸番人的安抚和治理。 这里的番人分布成大大小小的部族。 青海湖以西、以北正是关西七卫,现在汉军的势力范围其实刚刚到青海湖附近,现在正在扫荡诸部番人,诛杀青海八台吉的旧部,有一些是其官长部署,帮助其征收赋税。 陈潇道:“谢再义和庞师立回来了。” 贾珩放下舆图,沉吟说道:“我去看看。” 这几天,其实他也没少担忧,主要是如果谢再义等人所领兵马折损在外,那无疑为这次西北大胜蒙上一层阴影。 此刻,海晏县城的街道上,谢再义以及庞师立二将面带微笑,一路谈及草原上的见闻。 谢再义面容风尘仆仆,但浓眉之下,两道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说道:“我一路追赶过去,发现整个罕东卫汉民寥寥,都是蒙古的胡商,我汉家儿郎想要拥有此地,将来还得移民实边。” 庞师立笑道:“前段时间,看节帅的意思,似想要收复关西七卫。” 自从当初前往京营,何尝想过有今日扬威耀兵于北疆、域外? “准噶尔不会坐视大汉再次染指西域,到时应是打过一场了。”谢再义目光炯炯有神,说道。 待到那时,正是我辈武人建功立业,青史留名之时! 想他不过一神京城门前的普通校尉,竟有今日!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贾菖笑着道:“谢将军,节帅来了。” 彼时,贾珩已经领着一众锦衣亲卫迎至县衙官署之外,少年国公的清隽面容上现出欣然之意。 贾珩目光温煦,笑道:“谢将军,庞将军。” “见过节帅。”谢再义与庞师立翻身下马,快步近前,抱拳行礼道。 贾珩伸出两只手紧紧抓住两人的胳膊,笑道:“自家兄弟,无需如此多礼。” 谢再义倒不觉什么,毕竟早已习惯了贾珩的称呼。 庞师立浓眉之下的眼眸闪了闪,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贾珩笑道:“走,咱们到衙门叙话,等会儿为两位将军备下薄宴,接风洗尘。” 说话间,贾珩与谢庞二将进得县衙厅堂,此刻后厨已经交代下去,开始准备酒菜。 待与谢庞两将落座下来,贾珩湛然目光盯着谢再义,问道:“此次追击,和硕特蒙古的多尔济带走了多少兵马?” 这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谢再义道:“节帅,和硕特蒙古出城之时大概有一万五千兵马,这一路追杀有六七千兵马折损、失散,后来不足万人进入大漠。” “不足万人,想来也翻不出太大风浪了。”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谢将军可否向我介绍这一路,追击多尔济兵马的详细经过来,最好将罕东乃至瓜州的地貌和情况叙说一番。” 谢再义道:“末将其实也没有深入太远,从海晏西行之后……” 其实刚开始多尔济判断不出谢再义领了多少兵马,然后就为衔尾追杀,一路溃败,但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胆气尽丧,整顿骑军反扑过来,但仍是为谢再义凿穿。 至于全军押上与汉军厮杀,多尔济又没有这个胆量赌上最后一把,而且瑚鲁布赤、桑噶尔扎两位台吉一直在劝阻多尔济,不要再鲁莽行事。 毕竟最后一点儿兵马,实在折损不得,总不能几个人就去见准噶尔可汗。 故而这一路上,谢再义的追杀之旅也颇为凶险。 贾珩听完谢再义讲完全过程,说道:“既然多尔济已经逃亡至准噶尔,要谨防彼等来日犯我青海,最近要派一批游骑斥候前去探查,接下来在青海等地,还是震慑和分化番人部族。” 谢再义点了点头。 而就在西北局势风云变幻,贾珩正要一举威压、安抚青海诸番族之时,谋求两块儿边疆之地时。 经过贾珩奏报的捷报以及奏疏,也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抵达神京城。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戴权:陛下,这是卫国公的捷报和奏疏! 神京城 近月以来,整个神京城都将目光投放在西北的这场战事,大汉朝的文武官员都议论一件事儿。 就是卫国公领兵在东峡谷口顿兵不前,长达半月之久! 正如贾珩所想,这在以往中都是少有之事。 想贾珩每次出征,领兵之后从来是势如破竹,节节而胜,但自从领兵前往西北以后,却顿兵坚寨之下,这在以往都不曾有过。 这卫国公,究竟还行不行? 一个问号在一些不怀好意的朝臣心底浮起。 韩宅,夜色已深,后院赏月的阁楼上,灯火煌煌。 今日是韩癀的生儿,在韩夫人的执意坚持下,韩癀还是简单操办了一下,不过只是邀请了一些亲朋,但还有几个在都察院的学生过来拜访。 颜宏问道:“兄长,可知京里最近流传的消息?” 韩癀坐在厅堂的太师椅上,问道:“什么消息?” “卫国公领兵前往西宁一月之久,全无消息,说是进兵不顺利。”颜宏道。 这时,都察院的御史张直,说道:“恩师,最近都察院的同僚已经打算在明日奏请当今圣上罢兵,消弭兵祸了。” 韩癀皱了皱眉,将手中的酒盅放下,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张直身旁的瘦高官员,其人是刑科给事中许乔年,说道:“恩师,朝廷自崇平十六年开春以来,先后两场战事,可谓穷兵黩武,而征西大军全军覆没,更是国殇!神京城中,每十户都有一家披麻戴孝,嚎哭之声响彻京华,孟子曰,国虽大,忘战必危,好战必亡,圣上因南安等人发兵西宁而龙体不豫,至今不能视事,可见兵祸连绵,屡动刀兵,于国家社稷,于黎民苍生,于君父安康,都可谓祸事,既是祸事,我大汉何不休兵止戈?” 不得不说,这许乔年言辞流畅,最后更是用了一个排比句,增强气势,更具有充沛的感染力。 张直附和说道:“是啊,恩师,今年湖广大旱,又是歉收,夏粮又有不小缺口,现在户部还向西北运输粮秣,这样前后两场战事,国库早就支撑不住了。” “前日和户部郎中一起饮酒,听其提过一嘴,今年江南分置两省,夏粮因新法停滞,地方观望不少,夏课仍未有完备。”另外一位翰林编修尹振鹄开口说道。 总之一句话,反新法,反战争。 韩癀目光闪了闪,问道:“那如今科道方面,是要罢兵,消弭祸端?” 其实最近京里的一些舆论风向,他也察觉到一些,无非西北兵事不顺,京中舆论开始转向。 前日礼部侍郎柳政就曾私下提及,实在不行,还不如当初答应了青海和硕特蒙古的联姻要求,这样还能相安无事。 颜宏道:“卫国公在西北这般久,可见西北局势颇为棘手,兄长,如果这五万精锐骑军再折损进去,真就是动摇国本了。” 说白了,就是不看好贾珩的这场战事。 “是啊,恩师。”韩癀的三位学生开口说道。 韩癀眯了眯眼,说道:“你们打算做什么?” “不瞒恩师,明天是大朝,科道言官和一些部堂都会奏请圣上,即刻召回卫国公,罢兵言和!如圣上不允,我等就在含元殿中长跪不起,还望圣上问及阁部意见时,恩师能够赞同我等罢兵言和之议。”这时,张直目光灼灼,图穷匕见道。 韩癀儒雅面容上凝滞了一下,徐徐说道:“不至于此,前线之事,卫国公老成谋国,用兵如神,许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大破敌寇。” 如果有什么事还能让韩癀稍稍相信一些,那就是贾珩的领兵能力,这是多次战时渐渐开始颠扑不破的认知。 “卫国公虽然能征善战,但这次竟然在坚寨之下困顿半月之久,不得寸进一步,足见和硕特蒙古实难对付,学生等不是怀疑卫国公,卫国公这次出兵过于草率了,时值大军新败,士气低迷,朝廷不可再发骁锐,应当韬光养晦。”许乔年目光现出睿智之芒,说道:“恩师,事实也佐证学生所言,顿兵半月,一筹莫展。” 韩癀闻言,眉头皱了皱,说道:“用兵之事,机谋至深,为师也不知。” “恩师,明日不仅科道,只怕满朝文武都会提出和议,战事迁延日久,到了结束之时了。”张直道。 韩癀面色默然,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 颜宏道:“兄长,我等也都是为了大汉社稷啊。” 而就在韩癀的学生相劝之时,南安郡王府,后宅厅堂—— 南安太妃以及王妃罗氏坐在厅堂之中,好巧不巧,也在议论西北兵事。 或者说,议论着南安郡王的下落。 严烨被硕讬换回的消息,在半个月前就已经传到京城,不仅是严烨,柳芳也在其列。 南安太妃面色苍白,目光怨毒,说道:“也不知烨儿在西宁府怎么样了?那个贾家小畜生,也不知怎么虐待着烨儿。” 自从南安太妃被除去太妃尊号以后,就变成了这种,对贾珩再无敬意,私下里“贾家那小子”,已经改为“小畜生”。 太痛了,见诰命夫人都要大三级的太妃尊号,一下子被褫夺而去,现在连诰命夫人都不是,还被圈禁在府。 罗氏道:“太…娘,魏王不是也在西宁府,想来有他照应着,王爷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南安太妃道:“魏王也不是个靠的上的,以柳过门儿才多久,他就纳了侧妃。” 罗氏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能怪魏王,也是以柳她肚子不争气。” 南安太妃道:“这次,听说那小畜生在城寨下被困了,我就知道,他离了那劳什子大炮,打仗是比不过我们家烨儿的,现在好了,一个兵马都打不进青海,什么卫国公,拢共才打了几年的仗?” 说到最后,苍老眼眸之中现出一丝快意。 罗氏似是说了一件新鲜事儿,说道:“娘,先前柳家的好像为了乞食,还穿了女人的衣裳?” 南安太妃疑惑道:“你听谁说的?” 这几天南安太妃被圈禁在府,消息其实还算闭塞一些。 “是今个儿陪嫁以柳到魏王府的女官瑶儿说的。”罗氏面色复杂,低声道:“现在外面都传开了,说理国公柳家有损国体,丢尽了开国武勋的脸面。” 柳芳过来寻王爷议事之时,她也曾见过,实在没有想到竟能为了乞食酒肉,做出着女人衣裙的事儿。 南安太妃闻言,心头微震,连忙问道:“那烨儿……” 穿女人衣裙,这可真是丢尽了百年公侯之门的脸了。 罗氏连忙道:“王爷怎么可能?王爷听说他宁死不屈的,换回来之后还大骂柳家的老大,说丢尽了开国武勋的脸面。” 南安太妃眼前一亮,说道:“还是我们家烨儿有骨气,等那贾家小畜生吃了败仗,烨儿回返京城,看在以往他爹、他爷爷立下的功劳份儿上,宫里应该会网开一面。” 罗氏笑道:“娘就放心吧,那卫国公能耐的给什么似的,现在还是一样打不赢,那时候京城里也不会说王爷什么事儿了。” 南安太妃点了点头,喜笑颜开道:“是,是,他连烨儿都不如,烨儿领兵时候,也没有说被人堵在路上,一步都进不去。” …… …… 大明宫,含元殿 清晨的金色日光照耀在琉璃瓦覆盖的殿宇之上,流光熠熠,金碧辉煌,时而几只飞鸟掠过天穹,发出几声尖鸣。 今日是一次大朝,也是廷议。 崇平帝经过长达一个月的休养、歇息,已经基本能够在外朝视事,此刻正在召集群臣,集议这一个月的朝堂大政。 江南新政最近又出了一些波折,常州府的案子虽然已经了结,相关案犯被缉捕归案,也对南京的相关官员做出处置,但随着西北兵事连遭败绩以及贾珩进兵不顺,江南的士绅配合新政的意愿逐渐消退。 而夏粮即将颗粒归仓,但各地报灾、诉苦的奏疏却如雪片儿一般递送至京。 待议事而起,兵科给事中郭璞率先出得班列,朗声道:“圣上,微臣郭璞启奏,以为当召回卫国公,如今西北边事一筹莫展,国库靡费不知凡凡,还请圣上罢兵止戈!” 此言一出,都察院班列中,一个面容白净,蚕眉细目的掌道御史,正是山西道掌道御史王学勤,出班说道:“圣上,微臣山西道王学勤昧死以闻,微臣以为当迅速召回卫国公,与青海和硕特蒙古议和,消弭兵祸。” 这时,户科事中胡翼道:“圣上,朝廷已经在西北折损了十几万兵马,如今卫国公又被困在东峡谷口不得寸进,微臣恳请圣上,召回大军。” “臣附议。”这时,都察院班列之中,浙江道掌道御史刘国甫率先出班附和。 “微臣附议。” 一时间,殿中科道言官纷纷出班奏事,附议之声不绝于耳。 当科道言官的奏请告一段落,之后就是六部堂官。 刑部侍郎庞士朗高声说道:“圣上,西北方面战事,已有一月之久,国库靡费日巨,卫国公仍毫无进展,微臣以为当止戈罢兵,与和硕特蒙古重修盟好,派出使节详定议和诸事。” 从贾珩调拨骑军前往西宁,满打满算的确已经一个月。 崇平帝沉声道:“诸位爱卿,前线战事一瞬即变,朕与诸卿等在神京,贾子钰领兵在西北,不知前线具体情况如何,贸然提出撤军之议,实为不妥!” 子钰去了西宁这么久,真是一份军报也未递送过来,难道真的用兵不顺?不好意思递送奏疏和飞鸽传书? 这时,昨晚在韩癀府上议事的张直,出班顿首而拜,高声道:“圣上,微臣都察院福建道掌道御史张直,现在已事成定局,卫国公领兵前往西宁,出兵收复湟源,却不得寸进一步,据西宁地方官员的奏报,日伤亡近千余军卒,如此大的伤亡,却毫无进展,微臣以为当尽快撤军,才能保全大军。” 先前的东峡谷口之战,鏖战近半月,陈汉官军也有不少伤亡,因为征调西宁、兰州等地的药材和郎中,多少就有一些流言传至地方官的耳朵。 许乔年朗声说道:“圣上,京营兵马也不过二十余万,先前已经折损六万精锐,今又抽调五万精锐远赴西北,京畿重地失了拱卫兵马,如果西北再遭大败,臣恐社稷动荡啊。” 吏部尚书姚舆手持象牙玉笏,拱手道:“圣上,圣人言,化干戈为玉帛,如西北边事一直未有进展,不若先罢兵还朝,至于西北夷狄虎狼,可先以怀柔安抚之策,与其虚以委蛇,我大汉等再过一二年,国力强盛,再出兵西北,吊民伐罪。” “微臣附议。”礼部侍郎周廷机拱手一礼,出班说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下攻城,既然卫国公进兵不利,微臣以为当派使节与和硕特蒙古再议和事。” 随着周廷机出言,在场官吏纷纷出言应是。 议和之论,沉渣泛起。 崇平帝看向一众慷慨陈词的殿中群臣,不置可否,而是将目光投向内阁大学士齐昆,问道:“齐卿,向西宁转运的粮秣可曾齐备?供应可曾无匮?” 齐昆拱手说道:“圣上,户部的粮秣倒还充足,可供大军远征无缺,只是最多也就一两个月,夏粮最近征收,除河南、山西、河北等地改种番薯,山东、湖广今年都有旱情,南方诸省也有一些地方报灾。” 这时,许乔年又再次相请说道:“圣上,既粮秣供应不及,更不适宜再劳师远征,靡费钱粮,一旦国库空虚,遇上天灾,微臣担心无米粮赈济,恐有饿殍现于盛世。” 下方众科道闻言,也纷纷出班附和。 总之就一句话,撤兵! 崇平帝脸色漠然,问道:“军机处,可曾收到西北方向卫国公的最新奏疏?” 如果顿兵不前,迁延日久,以子钰的谨慎性情,应该会派人急递一份奏疏,叙说前线的局势才是,也是宽慰他和朝廷,为何至今迟迟未见? 兵部侍郎施杰出班奏道:“圣上,目前尚无奏疏递送至京。” 崇平帝目光转而投向阁臣之列,问道:“内阁方面呢?” 韩癀手持象牙玉笏,面无表情,高声道:“回禀圣上,内阁尚没有收到任何回报。” 就在这时,刑部侍郎岑惟山再次手持笏板,奏禀道:“圣上,自年初以来,国家穷兵黩武,连番大战,靡耗国帑不可胜计,如今卫国公智穷计拙,困顿于坚寨之下不得寸进,我大汉深陷西北兵事泥沼,还当撤军还师,安定中外人心,否则臣恐再好勇斗狠,将有兵败之祸。” 这次的话说的就有些不好听,智穷计拙…… 随着岑惟山出班言辞激烈的出言,科道言官纷纷出班,附和说道:“圣上,微臣请圣上撤军还师,安定人心。” 一时间,反对声浪涌起,惊天动地,似要湮没大汉朝堂。 崇平帝瘦松眉之下,淡漠目光扫过下方跪下请命的群臣。 而正在朝班中的贾政,眉头微皱,目光闪烁了下,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担忧。 秦业面上也现出愁闷之色,忧心忡忡。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朝臣,沉声道:“卫国公领兵到西宁不足一月,大凡用兵,何曾有速胜一说?我等君臣,身在朝堂,对前线战况不明细节,不可妄提撤军之议,动摇军心!” 如果是年轻帝王看到如此朝臣纷纷下跪相请的一幕,只怕会手足无措,但崇平帝即位大宝已经十余年,什么样的阵仗没有见过? 只是,被群臣如此逼请,这位中年帝王心头的烦躁情绪,仍是有一些的。 这么久了,子钰还没有消息…… 不过,他选择相信子钰。 “圣上。”一众科道言官纷纷跪将下来,顿首而拜,相请道:“圣上,为大汉社稷而计,微臣恳请圣上召回卫国公!” “召回卫国公!” 科道言官以及姚舆、岑惟山、周廷机、柳政等众臣,再次纷纷顿首相请。 崇平帝面色默然,看向下方群臣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阴沉不定起来,半晌都没有说话。 而下方一众跪着俯首相请的群臣,也坚持顿首不起。 一时间,殿中的气氛陷入了某种君臣僵持之中,随着时间越长,愈发在平静中蕴藏惊天的雷霆。 就在这时,还是内阁首辅韩癀出来打了一个圆场,说道:“圣上,微臣以为是否以急递询问卫国公近日用兵方略,如实是事不可为,再提罢兵止戈,倒也不迟。” 这是一个折中之策,也是缓兵之计,更像是拖延矛盾的爆发。 崇平帝瘦松眉微微舒展,目中冷色敛去,沉声说道:“那就依韩卿之意,内阁执笔,询问卫国公用兵方略。” 下方文武群臣仍有些不满意,但也知道这已是天子的妥协。 如果再没有军报传来,那时候可名正言顺地要求撤军。 但崇平帝看向下方跪着一众臣僚,却并未喊诸卿平身,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殿中群臣跪在地上,忽而外间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欢呼,似是神京城百姓的欢呼之声,顿时引起殿中群臣的疑惑。 神京城,青白色条石铺就的街道上,一匹枣红色骏马哒哒而来,街道上的行人连忙躲避,马上的红翎信使年轻的面颊红扑扑,鬓角额头满是汗水,但仍是以声嘶力竭的沙哑声音,高声说道:“捷报!湟源大捷!西北大捷!” 一下子就吸引了街道两旁酒肆、茶楼的食客,都伸长了脖子看向那马上的信使。 “大捷,老丈,湟源是什么地方?”正在用饭的食客对着一旁的白须老者问道。 那老者手捋颌下灰白胡须,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最近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的西北边事吗?卫国公领兵去了西北,这是又打了胜仗了。” “卫国公,可是那个大破女真的卫国公,怪不得。”那中年食客笑着说道:“那可是天上的武曲星下凡,这是又打了大胜仗了。” “可不是,这就是天生的将种,天上的武曲星君,过来辅佐当今的。”众人附和说道。 此刻,神京城中也几乎议论纷纷,欢腾无比,这场西北大捷恍若狂风,彻底扫清了笼罩京城多日的阴霾。 而宫苑之内,含元殿中,君臣正值疑惑,崇平帝面色微顿,看向下方渐渐变得躁动不安的群臣,吩咐说道:“戴权,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戴权应命一声,刚刚离了御座,来到殿外廊檐之上,就见到几个内监和府卫领着一个红翎信使走上台阶,来到殿前,气喘吁吁。 戴权心头一喜,拉过那骑士的手,问道:“这位小兄弟,怎么说?” “这位公公,湟源大捷,西北大捷!卫国公大破和硕特蒙古!”那红翎骑士高声道。 而殿中正在疑惑的群臣闻言,闻听殿外之语,就是一愣,愣在地上。 湟源大捷?西北大捷? 而戴权领着那红翎信使进入庄严辉煌的议事大殿,迎着一众朝堂侧目而视的灼灼目光,来到崇平帝近前。 崇平帝瘦松眉之下,目光明亮锐利,按着龙椅的手不由微微颤抖着,急声问道:“何处大捷?” 其实方才就已听见,但也是出于一种不知什么心理,想再听一遍,细问喜从何来? “圣上,卫国公领兵大破和硕特蒙古多尔济以及岳讬,活捉女真和硕成亲王岳讬以及和硕特蒙古台吉伊勒都齐等人,前后歼和硕特蒙古五万精锐,收复湟源,西北大捷……”那红翎信使快速说道。 崇平帝闻言,身形摇晃了下,只觉脑袋“轰”了一下,后面的话就没有听怎么清,一股莫大的喜悦袭中,面颊涌起一抹异样的潮红,喃喃道:“子钰打赢了?” 打赢了,是打赢了!还活捉了岳讬,和硕特蒙古的台吉伊勒都齐等人,斩获想来更是不可计数! 至于湟源、海晏,贼寇精锐主力丧失过半,收复也只在旦夕之间吧? 而且还是这么短的用兵时间,仅仅一个月,这是何等的用兵如神,兵贵神速? 这位中年帝王心头已是震惊莫名,虽然对贾珩有一定信心,但如此之快,仍有些出乎意料。 正如沸羊羊大学习,沸羊羊要捕获女神的芳心,要用为数不多的筹码,不停做出超乎女神情绪预期的事来,持续给女神带来新鲜感。 此刻,崇平帝尽管已经对贾珩有着较高的期待,但贾珩仍以一种更震惊的方式,让崇平帝刷新着观感。 崇平帝目光恍惚了下,握着龙椅的手稍稍用力了几许。 如是先前用子钰而非严烨、柳芳等人,或许那十万京营将校就不会…… 此念一起,崇平帝忽而觉得心头又是一疼,懊悔不迭。 先前他是魇住了吗? 为何要用严烨等人?如是一开始用子钰,那十万大军就不会全军覆没…… 下方正在跪着的科道言官,自也听到了那红翎信使所言,只觉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这怎么就又打赢了? 不是,不是卫国公先前困在东峡谷口之前,半月不得寸进? 不是日伤亡近千军卒? 这怎么又一战打赢了? 而且还俘虏了女真的岳讬?此外,还有和硕特蒙古的番酋。 此刻,殿中群臣寂静无声,落针可闻,只是韵律或急促或粗重的呼吸声。 站着的还好,面上喜色涌起,为大汉取得西北大捷而欣喜,而跪着的面皮又白又红,嘴唇微微哆嗦着。 韩癀儒雅面容也有许多惊容,手中拿着的象牙玉笏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下,心神为大汉战事获胜欣喜同时,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果然不出他所料,卫国公又在西北取得一场大胜!而且还是如此之快的速度,就首战告捷! 先前什么长达半月,顿兵坚寨,毫无进展,全部是诡计! 诡计多端! 如是先前跟着相请撤军,只怕现在跪着的还有他一个? 此刻,目光再看向那跪着不起的科道言官,一些人已经愣在原地,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 韩癀暗暗叹了一口气,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这让天子怎么看? 一群不知兵而妄言兵事的朝臣,再次沦为那卫国公夸耀武功的丑角,如果再加上先前的南安大败,也系科道朝臣蛊惑天子……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以愚蠢相衬…… 天子以后势必于兵事悉数托付于卫国公! 此刻,正在跪着科道言官以及刑部侍郎庞士朗面色煞白,半晌说不出话来。 方才,众人还言之凿凿,顿首恳请,扬言卫国公进兵不利,退兵还师,如今捷报传来,这…… 他们这会儿还跪着呢! 庞士朗面色变幻,目光晦暗几分,心头同样涌起一股无力感,虽是仲夏时节,关中气温正高,但不知为何,仍觉膝下的地砖凉意刺骨。 他方才都在做什么? 他可以怀疑小儿脑生反骨,阴蓄异志,怀虎狼之心……但怎么可以怀疑贾珩小儿的用兵之能? 那是贾珩小儿的立身之本! 不过转眸看见前面同样跪着的吏部尚书姚舆、礼部侍郎柳政等人,心头的惶恐之感消散了许多。 不管如何,持他这番罢兵、议和之论者,满朝文武,俯拾皆是。 就在在场科道言官心思复杂之时,军机处的施杰似是恍然大悟,叙说道:“圣上,卫国公定是以东峡谷口吸引和硕特蒙古投入兵马,以歼其主力,而不必赶赴海晏,重蹈西宁、南安等人的覆辙,此为不拘于城池之得失,而守击溃敌军之枢要也。” 军机处司员杭敏目光也咄咄而闪,说道:“应是此由了,青海之地地貌复杂,一旦和硕特蒙古效先前之事,诱兵深入,伏兵四起……不过卫国公是如何笃定和硕特蒙古会在东峡谷口鏖战相持?” 说到最后,面上也有几许疑惑。 “按理说,和硕特蒙古不该放弃骑军优势,与我汉军结寨相抗才是。”施杰开口说道:“不过应是机密之策,正如圣上方才所言,我等身处神京,不知底细,不好妄加揣测才是啊。” 说着,又看了一眼崇平帝,目光带着几许崇敬。 大抵是一种曾泰式的目光和语气,只是崇平帝并未笑着摆手,做长“唉”之语。 庞士朗、柳政、周廷机、科道等人:“……” 听得其言的许庐拧了拧眉,暗道,这个施杰,此言有些佞臣谄媚之势,军机阁臣,岂可如此毫无风骨? 先前这位都察院总宪一直保持沉默,基本是按着不知兵而不加多言的原则,冷眼旁观。 至于手下的科道御史,言官原就有廷议、奏劾之权。 另外一位军机司员石澍叹了一口气,说道:“不过说来,我等现在都是马后炮,先前倒是未看清卫国公相持东峡谷口的深意,卫国公真是用老了兵的,一举一动,谋虑深远。” 庞士朗、科道、周廷机等人:“……” 方才合着军机全班沉默,是在这儿等着呢? 大理寺卿王恕手捋颌下胡须,苍老面容上见着欣然之色,说道:“卫国公贾珩其人,也算是久胜之将,想来这一切都是他的谋算。” 贾政面上喜色难掩,暗道,子钰又打赢了,他方才就说,以子钰之能,顿兵不前,当有深意。 秦业脸上忧色也一扫而空,心绪激荡莫名。 “陛下,这是卫国公的捷报和奏疏!”戴权白净面皮上笑意萦起,从那红翎信使手里接过军报和奏疏,躬身近前,向着崇平帝而去,以便崇平帝御览。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崇平帝:这子钰功劳立得也太快了…… 大明宫,含元殿 此刻,殿中群臣或跪或站,面上神色各异,但都齐刷刷将目光投向戴权手中的那份军报和奏疏。 崇平帝微微颤抖着手接过戴权递送而来的军报,迅速展开,阅览而毕,现出团团红晕的面颊喜色难掩。 “好!此战过后,和硕特蒙古精锐全失,湟源、海晏几如砧板之肉!宰割由我!”崇平帝阅完军报,感慨说道。 下方的军机重臣面上则是现出疑惑之色,目光都落在那份军报上。 施杰好奇问道:“圣上,未知卫国公如何笃定和硕特蒙古会与我大汉决战,臣等疑惑不明。” 如果按和硕特蒙古的作战特性,大概就是实力不如汉军,然后全军遁逃,在茫茫草原上和汉军展开追逐战,怎么给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在兵寨中等候着卫国公,并与之鏖战相持半月之久? 崇平帝自晕厥以后,难得现出一丝笑意,语气欣然说道:“子钰知和硕特蒙古的多尔济与岳讬持兵马藏匿在湟源、青海,故而以兵寨攻防相诱,而后以反间计诱使敌寇分兵埋伏沟谷,为子钰将计就计。” 说着,将手中的军报递送给戴权,说道:“让诸卿都看看。” 戴权躬身应是,然后拿过军报,向下方的群臣的传阅。 施杰则是面色疑惑,说道:“圣上,反间计?” 提及此事,刚刚拿开贾珩奏疏正要阅览的崇平帝,抬起头来,目光阴沉几许,说道:“抚远将军之婿,西宁卫都指挥使方晋,其人与女真的岳讬暗通款曲,传递军情,导致大军相继败逃,待将此人槛送京师,有司鞠问其罪,当处于极刑!”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面面相觑,心头剧震。 这还有奸细的事儿? 而军报则在朝臣之中传阅起来。 首先是内阁首辅韩癀,接过军报,微微眯着眼,迅速阅览着。 从当初领兵前往湟源的东峡谷口,如何与敌相持,如何利用反间计,如何分兵袭破和硕特蒙古两路兵马,再到最终打通东峡谷口。 可以说,无不体现八个字,运筹帷幄,步步为营。 所以先前的什么相持鏖战,日损千卒,全部都是钓鱼手段。 半月下来,汉军伤亡一万,仍毫无寸进,正是这样的局面,吸引了和硕特蒙古的兵马固定在一地。 目的就是吸引和硕特蒙古的岳讬、多尔济等人持续投入,以为可以算计汉军,然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这当然不是韩癀自己悟出来的兵略,而是贾珩在军报上细言用策之因。 而传阅到军机大臣施杰之手时,阅览而毕,更是啧啧称叹,说道:“这就是速胜之由了,和硕特蒙古如果不与我军相持,而是散落于草原,行近而袭扰,一击不中,即远而遁逃,只怕三月都未必能克敌!” 那时候,青海和硕特蒙古如果真的不敌,就可远遁大漠。 但当时岳讬不取此策,其实还是受了多尔济的左右,不想丢下海晏以及青海周围的部族,而且知道根本对付不了京营大军。 而杭敏以及石澍等人也在心头暗暗佩服这等机谋。 下方群臣皆是传阅军报。 崇平帝也看完了贾珩关于后续青海治理、安抚以及收复关西七卫乃至西域的奏疏,目光越发明亮。 以察哈尔蒙古分化、拉拢青海蒙古部族,威胁藏地,以关西七卫移民实边,收复西域。 待站着的众臣阅览完军报之后,下方跪着的群臣也有幸看到了军报之上的奏捷文字。 庞士朗手中拿着军报,第一眼下意识看向军报的印鉴、签押等处,嗯,这是当初在河南之变,让牛继宗愚弄之后养成的习惯。 旋即看向其上的文字,面色微顿。 崇平帝放下手中的奏疏,看向下方一众朝臣,目光在跪着的朝臣脸上停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说道:“卫国公久经兵事,足智多谋,这次大破敌寇,可谓绸缪已久,诸卿多虑了。” 说到此处,不由看了一眼庞士朗,先前就是此人说子钰智穷计拙…… 而庞士朗此刻跪在地上,刚刚递过军报给一旁的礼部侍郎柳政,忽而心神一凛,抬眸之间,却被天子一眼瞥过,浑身冰寒,手足冰凉不胜。 完了,完了。 圣上为何只盯着他?这地上跪着这么多人,为何偏偏盯着他? 他方才调门没有那些科道御史高…… 崇平帝红光满面,眉宇间的忧愁之色更是一扫而空,沉声道:“诸卿,据贾子钰所上奏疏,奏疏所言,和硕特蒙古正在攻略藏地,先前部众之中的八万精锐骑军更是抽调远赴藏地支应,而青海等地仅有六万精锐,此外大概募集了两万丁壮,此役可以明确,京营歼敌五万精锐!” 下方群臣一时默然,倒是面有喜色。 说到此处,中年帝王目光逡巡过殿中群臣,道:“至此,青海和硕特蒙古主力为之一空,朝廷京营大军可顺势收复湟源、海晏等地,乃至扫荡青海周围诸番人部族,这与先前严烨等人歼敌数千,收复两城,实则中了敌寇诱兵之计不同,这一次是沉重削去了和硕特蒙古的主力,正如子钰所言,存人失地,人地俱在,存地失人,人地俱失!” 说到最后,这位中年帝王仍有些心头唏嘘不已。 人地之论,当真是振聋发聩,如黄钟大吕。 先前严烨、柳芳等人就是歼敌不过数千,就敢深入主力尚在,群狼环视的青海湖畔,不被和硕特蒙古围攻,而致全军覆灭,怎么可能呢? 这在一开始就打错了算盘! 这…他当初为何会用严烨、柳芳等人,这些人蠢不可及,对兵事根本一知半解,如下方跪着的文臣。 是了,上次似乎也是这些文臣的蛊惑和离间,才产生了疑虑。 殿中群臣面色微动,听着那位中年帝王所言,心绪更为复杂。 这卫国公经此一役,愈发得圣上器重了。 或者说,那卫国公本就是帝婿。 韩癀面色一紧,拱手道:“西北大捷,臣为大汉贺,为圣上贺!” 军机处的众臣,也纷纷出班,朝着那中年帝王纷纷行礼禀告说道。 下方群臣有的也反应过来,纷纷向着那端坐在御椅之上的中年帝王道贺,此刻下跪而拜,似乎更多了几分虔诚。 而仍跪在地上的大汉文臣,脸上神色不一而足,也有一些顿首而拜。 当真应了那句话,中国有句古话,西西物者魏俊杰……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下方群臣,说道:“都起来吧,孙子兵法说,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不可不察,诸卿,兵事关乎社稷荣辱,不可妄议。” 其实,先前群臣皆持反对之声,这位天子在收到捷报之后,反而并没有如一开始那般恼怒。 因为…… 崇平帝这次毅然决然地站在了胜利者一方!毫无迟疑,坚定无比。 虽然此举不能彻底冲抵任用严烨、柳芳等人的决策失误,但也在无形中又甩开了一口黑锅。 当初就是一众朝臣撺掇着崇平帝,防备着卫国公贾珩,如今又是不信卫国公,但这一次崇平帝却乾纲独断。 可见,上次都是听了尔等文臣的蛊惑啊! 毕竟如此之多的文臣,大凡国之圣君,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崇平帝也不能一意孤行不是…… 虽然黑锅完全甩不完,但甩一部分就已经足够了。 圣明无过皇帝,如此一来,也不用下什么罪己诏。 殿中众臣闻言,心头松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面上神色复杂。 科道言官失魂落魄,垂头丧气。 如王学勤、郭璞等脸皮薄的,则是心头羞愧,紧紧低头,心头懊恼不已。 庞士朗则是双腿发软,面色苍白,更是一阵阵后怕。 至于姚舆和柳政等人,二人倒是面色如常,坦然自若,二人觉得自己系出一片公心,既是大胜,那自是不用召回卫国公了。 崇平帝又看向一众站将起来的群臣,说道:“既已大胜,和议之论不必再提,粮秣辎重之事,户部也不能短缺了,朕闻河南番薯今岁喜获丰收,户部周转调度,将粮秣供应至大军,保前线军需无缺。” 齐昆面色一肃,拱手道:“户部最近正在加紧筹措粮秣,还望圣上放心。” 可以说,胜利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而且后续用兵要少了许多争执。 而且如果能顺利平定西北之乱,江南新政也能继续挟胜推行。 崇平帝默然片刻,又道:“贾子钰奏疏曾提及,如今和硕特蒙古势窘,可能会引西域的准噶尔可汗至青海助阵,搅乱西北局势,可能后续还有用兵,我大汉退无可退,只能一并击败,如果一战而胜,关西七卫乃至西域都将插上我汉家旗帜,但贾子钰也提及,如果准噶尔以及藏地的和硕特残部不再出兵,正好休养生息,将青海纳入归治。” 子钰并非是穷兵黩武的好战武将,想来已慎重评估过青海蒙古的局势,做好了后续考量。 殿中群臣闻言,倒是一时无言,主要刚刚经历那么一遭儿,不知如何奏对。 施杰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如果能打赢一场,就怕藏地的和硕特蒙古也来夹攻,卫国公两面作战。” 崇平帝道:“施卿所言在理,子钰已有通盘筹划,奏疏中提及,可能会让察哈尔蒙古收复部分蒙古番人兵丁,以安抚青海等地,抵御藏地的和硕特蒙古。” 不管如何,青海的这场战事应该已经奠定了胜局,等到捷音再次传来,就是收复失地,青海平定了。 念及此处,语气欣然几分,说道:“诸卿,西北之事至此方定,先散朝吧。” 至于晋爵之事,要等贾珩克竟全功以后,再行封赏。 如果真的平定青海,拓边关西,剑指西域,封为一等国公还真有点儿薄功的意思。 那时候还得想想法子,真有些头疼……这子钰功劳立得也太快了,真不全怪文臣戒备,建议他用严烨、柳芳等人。 崇平帝暗暗想着,然后在戴权的搀扶下,带着几许幸福的烦恼,退朝返回后宫去了。 而不知何时,从自己当时心存疑忌,变成了文臣戒备。 这就是帝王…… 随着时间过去,记忆逐渐淡化,可能又不知剪辑、修改成什么版本。 或者说,纵然陈汉修史,多半也是文臣疑之,帝举棋不定,遂错用严、柳等人,事后悔之不及。 也算某种程度上的岁月史书…… 待众臣三三两两离了含元殿,行走在殿前的广场上,心头都为方才的朝堂议事争执陷入莫名的情绪。 经此一事,科道言官可谓大受打击,这么多少人相请,结果没有多久,捷报就传将过来,一众言官甚至都有些心灰意冷。 好好的一场仗义执言,消弭兵祸,却成了一场闹剧! 至于韩癀、赵默等人脸上也凝重之色多过喜色,听方才天子的意思,似乎还要让卫国公进兵关西七卫,收复西域,这真有些穷兵黩武,好大喜功了。 而秦业与工部尚书赵翼则是沿着宫道向外面走着,一旁的赵翼向着秦业道喜。 贾政则是面带喜色,步伐轻快,急切想将西北大捷的好消息带回家中,给贾母分享。 而此刻神京城中正值一片欢腾之中,军民欢庆,鞭炮齐鸣。 原本提心吊胆的京营军将亲眷,闻听捷音,也都转忧为喜。 先前大汉连败几场,尤其是南安郡王严烨的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差不多可以说是动摇国本。 尤其是六万京营精锐伤亡惨重,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神京城中不知多少家庭,妻子失去了丈夫,儿子失去了父亲,母亲失去了儿子,家家带孝,户户嚎哭。 而这次大胜,不仅兑现了贾珩的庄严承诺,为京营将校复仇,收揽了军心,也再次重塑了被严重打击的陈汉中枢威信,原来不是汉军不敌和硕特蒙古,而是严柳等一众开国武勋难当大任。 …… …… 南安郡王府,后宅萱堂 南安太妃坐在厅堂中,正在拿着一卷蓝色封皮的书看着,当然不是三国话本,而是陈汉朝廷的开国史书,其上记载着南安郡王在开国时的功勋事迹。 正在阅览书籍,似乎沉浸在第一代南安郡王开国时的赫赫武功,无上荣光。 “祖上有开国定鼎之功,烨儿的爵位不会出事儿的。”南安太妃毕竟年纪大了,阖上书卷,心头喃喃说道。 “噼里啪啦……” 忽而外间似乎传来了鞭炮声,以及隐隐的欢呼声。 南安太妃白净面皮跳动了下,问着一旁的罗氏皱眉说道:“外面儿是怎么回事儿?哪家娶媳妇儿的吗?” 纵然娶媳妇,办喜事儿,也不会在她们府前嘈杂。 看来也是见她们家落魄了,这才肆无忌惮。 罗氏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说道:“太妃稍等,我让人去外面问问。” 说着,打发了一个婢女向着外间打听。 虽然根据冯太后的懿旨,圈禁南安太妃在府,不让胡乱传递消息,但这种外间有什么动静,派人打听一下,外面的宫廷侍卫倒是不禁。 没有多大一会儿,那婢女去而复返,说道:“王妃,外面说是朝廷大军在西北打赢了战事,取得大捷,卫国公打了大胜仗,京中都在欢庆呢。” 此言一出,南安太妃愣在原地,面色涨红,急声说道:“西北大胜?怎么回事儿?” 怎么可能?那小儿在西北打了大胜仗? 那婢女说道:“说是这一战歼灭了五万蒙古精锐,活捉了女真的一位大人物,好像叫岳托。” 随着时间过去,尤其是朝臣散朝,捷报的细节也被一些朝臣披露了一些。 南安太妃闻言,只觉眼前不由一黑,心悸无比,原本心头贾珩吃了败仗,以便回来帮助严烨脱罪的期待尽数落空,白净面皮苍白而无血色,嘴唇翕动了下,说道:“不,不可能,这是假的,假的……” 外面儿不是说那小畜生被阻挡在青海之外,不得寸进吗?如何又打了胜仗? 王妃罗氏面色也变幻了几分,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这莫不是贼寇的诱兵之计,就和王爷那次一样?” 南安太妃:“???” 谁家用五万兵马做诱饵?还有那使着诡计,欺骗她家烨儿的岳讬,被她骂了不知多少遍蛮夷、禽兽的岳讬,也被贾珩那小畜生活捉了。 此刻,南安太妃面色苍白,不知为何,心头似是出现一幕幕自家被褫夺郡王爵位,从此家道中落的场景。 不,严家是开国四大郡王,与国同休,世袭罔替,绝不会因为一场大败就除爵! 南安太妃在心底给自己暗暗鼓劲儿。 另一边儿,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侧躺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罗汉床上,头上偎着靠枕,正在由鸳鸯、琥珀、翡翠几个丫鬟捏着肩头,下首的绣墩上坐着薛姨妈、王夫人陪着贾母叙话。 随着一众金钗南下金陵,荣国府顿时变得冷冷清清起来。 “这自从凤丫头一走,府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贾母说了一声,沉声道:“也不知道她们姊妹在南边儿怎么样了,珩哥儿现在去了西北打仗,她们南下一样是见不着。” 王夫人迟疑了下,说道:“京里最近倒是都在传,珩哥儿他在西北用兵似乎不太顺当。” 贾母瞥了一眼王夫人,闭上眼眸,说道:“都是外面人胡说,不用理会。” 王夫人:“……” 老太太什么意思?还有刚才那一眼,然后就闭上了眼,究竟是什么意思? 贾母道:“这以往都多少回了,这等事儿从来都是听风就是雨,珩哥儿别的事或许不好说,但这打仗的事儿啊,我们都不用操心。”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老太太说的是,姐姐也是关心则乱。” 虽然姐姐这两天给她也说什么珩哥儿在西北顿兵不得寸进一步,但她不怎么信这话。 王夫人捏着佛珠,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憋闷。 贾母又感慨说道:“现在府中真是冷清了一些,等会儿去可卿那看看,她这两月,身子是愈发重了。” 贾母这会儿也颇有些后悔,让一众莺莺燕燕去往江南,平常闷得时候,偶尔也会去东府坐坐,那边儿有秦可卿以及尤氏三姐妹在,也好说说话解闷儿。 忽而,正在厅堂中几人叙话之时,外间一个嬷嬷进入厅堂之中,说道:“老太太,外面有了桩大喜事儿啊。” 贾母觑开一线眯起的苍老眼眸,问道:“什么事儿。” 薛姨妈和王夫人两人也都停下手中的活计,也齐齐看向那嬷嬷,目带疑惑之色。 嬷嬷笑了笑,说道:“老太太,珩大爷在西北打了一场大胜仗,外面都在庆贺呢。” 恍若一股喜气洋洋的春风吹进了荣庆堂,众人面上都现出了喜色。 这些天贾珩领兵前往西北,府中丫鬟和嬷嬷都纷纷议论不休。 贾母闻言,心头大喜,面带欣喜之色,看向王夫人和薛姨妈,说道:“我怎么说吧,珩哥儿肯定能打赢,这不就打赢了?”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说的是。” 这次胜了之后,求着宫里赐婚,给她家宝丫头请封诰命夫人,应该是差不多了吧。 王夫人白净面皮又红又白,眉头微蹙,手中攥着的佛珠不由用力了几分。 打赢,又是打赢…… 听到这赢字,她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可以说,王夫人已经是赢麻了。 “也不知珩哥儿什么时候班师回朝。”贾母面上笑呵呵说道,对着一旁那张白腻、清丽的鸭蛋脸面上现出欣喜之色的鸳鸯说道:“鸳鸯,你去东府,给珩哥儿媳妇儿说一声。” 鸳鸯面带笑意,说道:“哎,老太太。” 说着,转身去了。 知道贾母正有兴致,倒也没有提醒,外间这么大的动静,估计东府早知道了这会儿事儿。 薛姨妈眼眸骨碌碌转了转,笑问道:“老太太,这珩哥儿平定西北是多大的功劳?珩哥儿都是三等国公,这次回来难道升个二等国公?” 薛姨妈有自知之明,贾母毕竟是小荣国公的夫人,对功勋爵位的判断要准确许多。 “如是普通人,这样的功劳,怎么也得升个一等侯,珩哥儿已经是三等国公,这次差不多能升个一等国公吧,当然也看后面的功劳,这才是首战告捷。”贾母笑意吟吟地说道,倒也乐得薛姨妈询问。 薛姨妈闻言,面色一喜,笑道:“那可真是不小的功劳了。” 手中帕子搅动了下,心头闪过一念。 等回去得给宝丫头写一封信,让她给珩哥儿说一声,这功劳能不能请封个诰命夫人,或者赐婚什么的。 宝丫头也跟了珩哥儿好几年了,那在京里时候,她瞧见眼角已开,怕不是…… 王夫人听着薛姨妈的笑语之声,白净面皮跳了跳,心头一阵抑制不住的烦躁。 自从宝丫头和那位珩大爷的亲事定下以后,是愈发得了意,想来这会儿正想着请封诰命夫人的事儿吧。 可惜,已经有帝女和宗室女充当兼祧妻,怎么可能还有诰命夫人? 王夫人平息了心头的一丝嫉妒,捏了捏佛珠,心头暗道,如果不是大丫头被那位珩大爷带出了宫,大丫头也不会现在终身还没有着落。 可以说,元春至今未婚,已经成了王夫人的一块儿心病,时不时都会想起。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禀告道:“老爷回来了。” 贾政虽然散了朝,穿着一袭绯袍蟒袍的官服,进入厅堂之中,面上带着欣喜之色,说道:“母亲,子钰在西北打了大胜仗,西北大捷啊。” 贾母笑道:“我刚刚也让人打听到了,珩哥儿这次又打赢了。” 贾政此刻落座下来,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说道:“母亲有所不知,朝中今日还起了一场风波。” 贾母闻言,面上喜色微滞,诧异问道:“风波?” 贾政就将含元殿中的议事给贾母叙说了一下,感慨道:“母亲,朝中文官因为子钰顿兵不前,颇有疑虑,幸在捷报及时传来,否则还不知酿出多少事端来。” 可以说,贾政旁观一场场朝堂争执,政治水平也有了长足的提升。 “光是听听就觉得险恶一些。”贾母苍老面容上同样见着唏嘘感慨之色,说着,目光担忧说道:“珩哥儿这才只是一时不顺,就让这些人盯着,走到今天真是不容易啊。” 贾政道:“母亲说的是,朝堂之上,波谲云诡,行将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子钰如今能以无敌之姿大胜西北,再奏凯歌,实不知渡过了多少激流险滩。” 薛姨妈在一旁正自幻想时间,闻听贾政此言,回转过神,也若有所思,最终暗暗点头。 珩哥儿这短短几年,她是看着他一步步走到现在呢,少年国公,权势赫赫。 好在不管怎么样,她家宝丫头还是跟了珩哥儿,小两口现在恩爱的不知什么似的。 嗯,其实从当初进京,宝丫头最终能跟珩哥儿,也算是渡过了不少激流险滩 记得差一点儿就…… 薛姨妈不由偷偷看了一眼王夫人,唯恐自家姐姐瞧出端倪,也没有多瞧,连忙垂下眼眸,暗自庆幸。 这宝丫头封了诰命夫人,在外面儿怎么说,也可道一句一等国公夫人了。 照这个势头儿下去,珩哥儿二十岁之前封个郡王,宝丫头再请为侧妃,将来有个一儿半女,可是有着铁庄稼的爵位了。 嗯,回去就写信给宝丫头。 其实,可以说薛姨妈已经比宝钗先一步预定了贾珩的这次军功,必须优先解决自家女儿的名分,以及福利待遇相关问题。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宋皇后:那小狐狸,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神京,宁国府 后宅之中,正是午后时分,皆已用过午饭,而崇平十六年渐渐到了夏秋之交,暑气消退许多,庭院之中梧桐树上的蝉鸣都少了一些。 秦可卿一袭鹅黄色衣裙,歪坐在厅堂中的罗汉床,正在与尤氏,尤二姐、尤三姐一同叙话,自进入八月以后,丽人身子愈重,行动愈发不便。 平常秦可卿也不再怎么打扮,只是随意束起秀郁茂盛的头发。 但那芙蓉玉面一样的脸颊,白腻如雪,香肌玉肤,因为有了身孕以后,愈见丰润明媚,眉眼之间萦绕着一股母性的柔婉气韵。 尤氏将手中的账簿递送过去,柔声道:“可卿,这是这个月下人的月例,还有各仆人递送过来的庄田收成,你过目一下。” “尤嫂子自己看着处置就是了了,这些平常不就是尤嫂子自己操持的吗?”秦可卿纤纤素手抚着几乎隆起成球的小腹,柔声说道。 尤氏轻轻笑了一下,身着兰色衣裙的花信少妇气韵温宁,眼眸柔波潋滟,说道:“可卿,你也是该看一眼的,只当解闷儿了。” 他在西北领兵打仗,省的可卿胡思乱想的。 尤三姐眉眼含笑,说道:“是啊,秦姐姐多多少少还是要看一眼的。” 秦可卿笑了笑道:“那我回头儿抽空看看。” 尤三姐眼眸闪烁,忽而说道:“大爷去了西北也有一个多月了吧,也不知怎么样了,最近这几天京城对西北的战事,倒是议论的沸沸扬扬的。” “三妹。”尤氏嗔怪了一眼尤三姐,柔声道:“你秦姐姐正在安胎,不好操心这个。” 秦可卿丰丽玉颜上怅然之色浮起,柔声道:“虽然不怎么管外面的消息,但也有些担忧,听宝珠说,夫君在西北那边儿似乎进兵不顺。” “这个宝珠,给你说这些做什么?”尤氏蹙紧了秀眉,柔声道。 秦可卿道:“尤嫂子,我在府中怎么可能不惦念呢?不过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如果都听了,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再说夫君打仗从来没有让我们操过心的。” 尤二姐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那张温柔静美的脸蛋儿上,同样蒙起忧切之色,手里正在刺绣的绢帛织品,赫然是男人所用的腰带。 也不知是为谁而绣。 珩大爷这次从西北回来,应该会纳三妹过门儿了吧。 尤二姐黛眉之下的静美眉眼柔润盈盈,心头暗道。 就在这时,隔着高高的宅院外间,依稀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以及欢呼之声,让正在厅堂中坐着的几位丽人,对视一眼,玉颜上皆是现出诧异之色。 尤氏弯弯柳叶眉之下,美眸晶莹流波,讶异说道:“这个时候,外面放什么鞭炮?莫非是谁家有了喜事儿?” 说着,打发一旁侍候的丫鬟银蝶,去外间查问情况。 然而未等银蝶出去,着藕荷粉白衣裙的丫鬟宝珠,一路小跑过来,笑道:“奶奶,大喜事儿,外面大爷在西北打了大胜仗,神京城都在庆贺的。” 现在的神京城的确是满城欢庆,鞭炮齐鸣,为西北大胜之事庆贺。 不仅是神京城中的百姓欢喜不胜,更是有一些神京城将校的亲眷,正在祭奠、告慰战殁的家人。 尤氏攥紧了手中帕子,关切问道:“外面怎么说?” 这位丽人一袭兰色缀梅花的衣裙,身形丰腴款款,此刻婉丽玉颜之上,妩媚、丰美的气韵轻轻流溢着。 宝珠面带欣然笑意,俏声道:“外面儿说,大爷这一仗打掉了番人的五万人,就连那在西北一肚子坏水儿出主意的女真亲王也被抓住了,那个狗头军师算计了咱们十万大军。” 犹如大国博弈之时,网民对敌国高级政要常用一些蔑称,此刻在神京城百姓口中,女真亲王岳讬俨然是和硕特的狗头军师。 可以想见,在一些梨园戏剧中,多半是要以白脸奸臣的样子去演绎岳讬其人。 尤三姐艳冶、明丽的脸蛋儿上就有欢喜之色流露,但还是蹙眉说道:“不过就算五万精锐大军,这还没有抵消咱们京营的损失呢。” 自家男人是京营节度使,那些被南安家坑害的京营兵丁原本是自家男人的属下。 尤氏玉容欣喜,问着宝珠柔声道:“这一次仗打下来,要不了多久,以后大爷就能班师了吧?” 一晃也有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宝珠柔声道:“外面没有说,但都说以大爷的能耐,班师回京也要不了多少日子的。” 先前对西北战事的担忧,主要在于兵事上的僵局,顿兵不前半月之久尚且好说,但日伤亡千卒,就有些让神京城中百姓犯嘀咕。 也就是说,伤亡一万多人,再加上还没有进展,就让人产生卫国公也搞不定西北战事的印象。 然而随着文武百官从宫苑出来,关于卫国公用兵的细节也渐渐披露出来,原来不是什么顿兵不前,而是诱兵之法,聚而歼之。 至于反间计,将计就计,更是让神京城百姓多了几许在茶楼听评书的趣味性。 总之一句话,这一切都在贾珩的算计之内。 尤三姐涂着朱红胭脂的粉唇,忽而微启,柔声道:“这还是首战,不过这次大胜,后面的事儿就好办许多了。” 秦可卿想了想,芙蓉玉颜上笑意明媚,这让这位丰润脸蛋儿的丽人多了一丢丢轻熟的意韵,柔声说道:“夫君这次打仗,倒算快的了。” 贾珩这次出兵,基本就应了一句话,慢慢来,比较快。 初始毫无进展,战事日渐惨烈,但真正决胜之时,却如水银泻地,长虹贯日,干脆利落。 尤三姐艳丽玉容上笑意笼起,说道:“刚才还真让姐姐说中了,大爷在打仗这边儿从来就没有让我们担心过,人家说万事开头难,这次荡灭了几万和硕特蒙古兵马,以后的战事就容易打许多了,和硕特蒙古的番人,才有多少精锐?” 毕竟也是着述过《隋唐演义》话本的女作者,对兵事的形势对比,多少还算知晓一些。 秦可卿柔声说道:“其实,我这几天也提心吊胆的,好在终于收到了捷音。“ 说着,抚着隆成球的腹部。 夫君每次打仗,她都忧心,但现在为了腹中的孩儿,只能强忍着罢了。 “西府老太太屋里的鸳鸯姑娘来了。”一个嬷嬷进入珠光宝气,浮翠流丹的厅堂,对着玉颜上皆是笑意明媚的一众丽人说道。 说话间,一袭水绿色长裙,身形苗秀、高挑的少女,步入厅堂,白腻带着几个雀斑不失秀丽之色的鸭蛋脸面上,笑意盈盈,轻声说道:“大奶奶,老太太让我们给你道喜了,大爷在西北打了大胜仗。” 此刻,少女看向珠辉玉丽的三尤以及秦可卿,心底忽而浮起一念,再过几年,她大抵也是这里坐着说话的吧。 秦可卿笑着看向鸳鸯,问道:“老太太那边儿也收到消息了?” 鸳鸯笑道:“老太太听说了,大爷在西北又打了胜仗,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这会儿老爷应该也从宫里散朝而来吧。” 秦可卿叹道:“这段时间,让老太太也没少挂念。” 说着,看向仍然站在说话的鸳鸯,温婉目光柔和几许,说道:“鸳鸯妹妹过来坐,大爷在家时候也常给我提及过你。” 嗯,眼前这位鸳鸯,以后也是她的妹妹。 鸳鸯鸭蛋脸面的粉腻脸颊,不由浮起两朵淡淡红晕,然后略显局促地落座下来。 尤三姐看向那身形苗秀的鸳鸯,目光中多了几许玩味之色。 这鸳鸯应是老太太屋里最出挑儿的人了吧,怪不得一眼就被大爷瞧上,这眉眼如画,亭亭玉立的。 就在贾家宁荣两府为贾珩在西北获得大捷欣喜莫名之时,整个神京城也在欢庆的气氛中。 这次西北战事的一波三折,差不多用惨重代价印证了贾珩在兵事上的绝对话语权。 至此,哪怕是神京城的普通老百姓都知道,大汉的兵事一途,唯卫国公堪称定海神针! 这种自庙堂至江湖的共识,就是真真切切的人望,无形无质,却是比着爵位提升还要珍贵。 一言蔽之,一笔价值不菲的政治资本。 …… …… 宫苑,大明宫 崇平帝自含元殿散朝出来之后,在戴权等一众内监的陪同下,消瘦、凹陷的脸颊上难掩激动,仍有几许酡红如醺的异样红晕,因为心绪激荡,就连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 西北大捷,青海和硕特蒙古主力尽丧于汉军之手,女真亲王岳讬被活捉,青海局势大定。 湟源、海晏两城收复只怕已经进行在收复了,只是子钰不是严烨那等微功勤表的性子,可能待局势平稳以后,才会有新的军报传来。 念及此处,崇平帝吩咐说道:“戴权,去锦衣府让人问问,让西北方面的锦衣府通传飞鸽传书,将最新的局势递送过来,朕要查看。” “是。”戴权察觉到中年帝王的欣然情绪,白净面皮上笑意洋溢而起,轻声应道。 说话之间,主仆二人已经来到后宫的坤宁宫。 坤宁宫,殿中—— 宋皇后正在与端容贵妃相坐说话,这几天南省方面,不少书信递送过来,首先是浙江杭州府的宋三国舅来信,提及宋太公经过郎中诊治,病情倒是暂且稳定下来,让宋皇后不必担忧。 然后是咸宁公主从江南递送书信过来,问候着崇平帝以及宋皇后、端容贵妃等人的身体,并且问到了贾珩在西北的情况。 最后是晋阳长公主的书信,不过寄送到了冯太后那里,询问着崇平帝的身体情况。 宋皇后放下手中的书信,微微松了一口气,迎着一双冷艳、清冽如孤星的眸子,说道:“父亲那边儿大好了一些。” 端容贵妃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父亲他在神京城待了这么多年,这次回乡,许是思乡心切,心神恍惚吧。” “许是吧。”宋皇后美眸失神片刻,柔声道:“等京城这边儿事儿定了,还是得去看一看父亲他老人家才是。” 杭州西湖的山山水水,以及桃红柳绿的江南风景,她也有些怀念了。 端容贵妃点了点螓首,抿了抿粉唇,感慨道:“如不是泽儿年岁还小,我也打算回去一趟。” 宋皇后也没有说其他,柔声说道:“今日陛下去早朝了,看天色,这会儿也该散朝了才是。” 端容贵妃抿了抿粉润唇瓣,柔声道:“陛下身子刚刚大好,就如此操劳国政,姐姐平常也劝劝陛下才是。” “陛下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回没有劝过呢?”宋皇后艳丽玉容上浮起一丝怅然,叹了一口气道:“这次因为西北的战事,身子骨儿是愈发羸弱了。” 听太医院的太医说,陛下这次气血攻心,身子骨儿衰败的厉害,这样下去,岂是长久之相? 提及西北边事,端容贵妃清丽玉颜上忧色密布,柔声道:“说来,子钰去西北也有一个多月了,子钰那边儿是不是真的遇到了难处?最近京里说什么的都有,闹得人人心惶惶的。” 贾珩在西北山寨寸步难行,也让这位丈母娘开始担忧起来。 宋皇后娇媚如春花的玉颜微微一顿,柔声道:“这个咱们也说不了,然儿他这几天也没有递送信件过来,不然还能看看他怎么说。” 她那个儿子在西北帮着筹措粮秣,如是有了功劳,也能在陛下心里更看重一些吧。 还有那个小狐狸,以往不是很厉害的吗?为何在西北用兵不利?难道真的马失前蹄,折戟西北? 两位身份尊崇的后妃两人议论之时,碧甍勾角的朱红宫墙之外似乎隐隐传来太监宫女的嘈杂之音。 端容贵妃正值忧心忡忡,烦躁当中,幽丽双眉几乎立起,冷艳玉容上蒙起层层冰霜,冷喝道:“外间嘈杂什么。” 宋皇后雪肤玉颜上倒是涌起好奇之色,美眸流波,柔声说道:“夏守忠,去看看。” 按说平常在宫里,宫女和内监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不会容许这般嘈杂的声音。 夏守忠应命一声,不大一会儿,去而复返,进得殿中,轻笑说道:“回禀娘娘,外间说是卫国公在西北打了胜仗,整个神京城都在庆贺呢。” 此言一出,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芳心大喜,面上现出喜色。 宋皇后迫不及待问道:“怎么说?” 那小狐狸,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她还当这次那小狐狸不行了呢。 果然,她就说那小狐狸别的或许还值得说道,但在房…嗯,兵事上应该少有人能及才是。 那岂不是说然儿也能跟着立下功劳,比之先前随军从征的齐王,怎么也要强上许多吧。 丽人念及此处,芳心欣然不已。 夏守忠脸上堆起笑意,说道:“外间都说,卫国公这次大胜,击败了和硕特蒙古五万精锐,连那女真亲王岳讬都落网成擒了,娘娘,和硕特蒙古不像咱们大汉,他们家底薄,这次几乎是伤筋动骨,西北边事已是解决了一大半。” 端容贵妃妍丽玉容上满是明媚笑意,柔声道:“姐姐,这么一说,西北边患快要解决了吧。” 宋皇后晶莹玉容上喜色流溢,欣然说道:“差不多,等会儿陛下过来,咱们再问问。” 说着,清冽妩媚的凤眸投向夏守忠,柔声说道:“去打发人去请陛下过来用午膳。” 夏守忠连忙低头应是,还未转身而去。 “陛下驾到!”伴随着尖细的公鸭嗓子声音,戴权簇拥着崇平帝进入殿中。 “臣妾见过陛下。”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起得身来,向崇平帝快步迎去,声音酥软柔媚,轻声道。 崇平帝脸上喜色难掩,语气轻快说道:“梓潼,容妃请起。” 这位天子,今日心情明显不错。 “谢陛下。”宋皇后与端容贵妃柔声说道。 宋皇后近前搀扶着崇平帝的胳膊,玉颜笑意盈盈,声音酥软娇媚,柔声说道:“陛下,听说子钰在西北取得大捷了。” 崇平帝感慨道:“是啊,相持近半月,日伤千卒,一朝破敌,子钰是绸缪已久了,军机处说,这是担心和硕特蒙古的兵马遁逃至茫茫大漠,我朝追击不利,这才诱至山寨之前,聚而歼之。” 这相比严烨、柳芳等人的贪功冒进,不知敌情,在一开始就差着格局和见识。 可以说,随着贾珩这次大胜,这位帝王在心底已经来回将严烨、柳芳二人反复鞭尸,似乎在一次次的怨愤之中,内心的煎熬正在减轻。 宋皇后嫣然轻笑,美眸莹润一如秋水涟漪,说道:“臣妾刚才还和妹妹说呢,子钰这也是打了不少胜仗的,连多少武将束手无策的女真都不是他的对手,这西北的番人自也不在话下的,想来就是有什么谋划呢,果然这样。” 端容贵妃:“???” 姐姐刚才很笃定吗?怎么给她的感觉,似乎也有些不大确定子钰能够打赢? 当然,亲姐妹自不会互相拆台。 崇平帝目光也现出感慨,说道:“是啊,可惜满朝文武却不知兵家机谋至深,今日在殿中嚷嚷着撤军还师,跪下相请,朕几为彼等再误,向使召回子钰,西北局势,何人能够收拾?” 文臣议和之论甚嚣尘上,不过是卑躬屈膝,苟且偏安的腐儒之论,他岂可听从半句? 宋皇后轻声说道:“陛下说的是,既西北局势安定,那朝廷也能有余力收拾江南的局势了。” 最近在崇平帝嘴里,高频词汇就是江南新政,西北乱局。 这位丽人听得多了,也基本知晓了天子心忧何事。 崇平帝目光锐利几分,说道:“江南那边儿,朕想等西北局势平稳之后,再看看子钰的意见,他先前从江南紧急赶赴西北,原本如火如荼的江南新政,转而陷入停滞,高仲平已经上疏给朕说过几次,摊丁入亩,子钰是首倡其议者,对江南州府县衙的情形比较清楚。” 倒不是高仲平全然一心为公,毫无私心,因为贾珩这位首倡者不出力,哪怕最终功成,贾珩还是要居首功,那么还不如以贾珩这位孤直之臣化为倚天神剑,劈荆斩棘,为新政铺路。 宋皇后凤眸流波,柔声说道:“陛下,天色不早了,先用午膳吧。” 崇平帝面色默然几许,忽而问道:“咸宁最近情况怎么样?有没有递来书信?” 端容贵妃接话说道:“陛下,咸宁她这几天来了书信,问候陛下安康。”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前些时日,晋阳上疏,让咸宁与婵月在江南,帮着管着体仁院的事儿,有个职事忙着倒好一些,等要不了多久,等子钰料定了西北的事儿,就能南下与她们两个团聚了。” 子钰怎么说也是他的女婿,多忙一些就忙一些吧。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晋阳:也就欺负她身子重…… 宫苑,坤宁宫 帝后妃三人正在兴高采烈议论着,一股欢喜、热烈的氛围充斥着整个坤宁宫,殿中原就用着高级香薰,此刻散发着定神静意的袅袅香气。 宋皇后弯弯秀眉之下,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问道:“陛下,子钰那边儿有没有说,西北局势何时才能底定下来?” “如果和硕特蒙古引准噶尔进入西北搅局,可能还要打上一场。”崇平帝面色微顿,道:“不过,有子钰在,应该诸事无碍,子钰那边儿已经有通盘筹划,于此事都有应对之策。” 子钰真是,走一步看三步。 不怪崇平帝如此心绪激动,从贾珩接管糜烂的西北局势,到最终拿下,毫不拖泥带水,以一场无可争议的大胜,让文武群臣闭嘴的同时,也让崇平帝再次刷新对贾珩的认知。 而后还在为后续的一系列青海局势做考量,给这位中年天子的感觉就是老成谋国的心安。 不大一会儿,御膳房准备了吃食端了上来,热气腾腾,都是一些补益气血的药膳和食材。 宋皇后柔声道:“陛下,先用膳吧,这会儿都快过午了。” “梓潼一说,朕还真有些饿了。”崇平帝点了点头,微笑应了下来。 帝后妃三人用着午膳,崇平帝忽而放下筷子,关切问道:“梓潼,宋太公在江南情况怎么样?” 宋皇后原本白里透红的绮丽脸蛋儿,靓丽神采黯然几许,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前个儿三弟来信说,父亲他现在情况倒是好了一些,但年纪大了,也不好说。” 崇平帝默然了下,说道:“等这边儿京城诸事皆毕以后,梓潼南下杭州去看看吧。” 宋皇后抬起螓首,凝视向崇平帝,丽人那白腻秀颈之下,锁骨精致如玉,柔声道:“陛下也得注意身子骨儿才是。” 端容贵妃也柔声道:“是啊,陛下,西北的兵事不是让子钰操持了吗?陛下不要太多忧心,如今还是调养身子为要。” 崇平帝轻轻应了一声,道:“朕省得。” 他的身子骨儿是不能再这么糟蹋了,如今西北有子钰平定,他最近一段时间也当好好调养调养才是。 而此刻,宫苑之内,金碧辉煌的重华宫,宫人轻手轻脚地梁柱之前穿行,午后日光透过窗扉栅栏稀疏而过,照耀在殿前玉阶上,反射出熠熠光辉。 重华宫的太上皇也在用着午膳,听到了前面传来的消息,问道:“贾家的那小娃娃在西北打赢了?” 冯太后端起枫露茶,轻轻抿了一口,欣然道:“说是在西北打了胜仗,西北的战事许是大定了。” 太上皇放下粥碗,叹道:“雍王先前早用他去西北就好了,那十万大军也不会……” 如果是他在位时,这样的年轻俊杰,定然招为帝婿,让女儿嫁给他,多加任用。 冯太后:“……” 太上皇拿过手帕,擦了擦嘴,说说道:“西北的局面牵涉到蒙古诸番人,不是一场战事能够解决的,那边儿的番人部族众多,不仅在于出兵征讨,还有怀柔、安抚,他一个年轻人也不知能否担纲此任。” 冯太后没有应着这话,而是吩咐着内监伺候太上皇消食儿。 就在皇宫与神京城的百姓,为卫国公贾珩领兵在西北取得大捷而欢喜鼓舞之时,也有一些府上并未感受到这股欣喜。 京城,陆宅 陆理端坐在厅堂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一袭玉色锦袍长衫,白净、儒雅的面容之上,满是郁郁之色。 今日的朝会,陆理没有去,因为身体不适告了假。 但这位翰林学士消息灵通,早就知道科道将发起一场轰轰烈烈的反对西北边事的政潮。 故而,对今日的朝局自然有着关注。 而陆理的好友,翰林编修王选,也在下朝后第一时间来到陆宅,叙说道:“这次西北大捷,卫国公剿灭了五万精兵,经此一役,圣上对其愈发言听计从,陆兄,卫国公其人狼子野心,这般得势下去,岂有我等文臣立足之地?” 陆理目光深深,说道:“王兄,所谓月盈则缺,水满则溢,等到时机一至,他定遭反噬。” 王选叹道:“但愿如此吧。” 陆理笑了笑,说道:“王兄,其人为武勋,又为外戚,如今掌理重兵,宫中未尝不会猜忌,只是如今正值用人之际,但兵事终有了结之时,我等耐心等待即可。” 他最近重读资治通鉴心头又有了一些感悟,能成一时者易,能成一世者难,君臣如何,翁婿如何? 王选颔首说道:“陆学士所言甚是,国朝养士百年,如真有操莽之流祸乱朝纲,谋朝篡位,我等文人受圣贤教诲,当仗义死节,誓要靖诛国贼!” 陆理点了点头,说道:“先容那小儿猖狂一二年。” 现在国家兵事连绵,武夫当国,他们还需蛰伏下来,但要不了多久,就能拨乱反正。 就在神京城中为西北大胜欢呼庆贺之时,捷报以邸报的方式,以飞快的速度递送至南省。 …… …… 金陵 天穹上飘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将金陵古都笼罩的影影绰绰,钟山的林木经雨之后,翠郁含烟。 晋阳长公主府,后院厢房之中,一簇橘黄灯火在高几上轻轻跳动,光芒如水铺染而开,在昏暗的上午,似有一股温馨之意。 晋阳长公主一袭牡丹刺绣大红衣裙,云髻巍峨,明额如玉,侧躺在铺就着厚厚软褥的床榻上,一手抚起隆起球的肚子,耳畔听着窗外的雨水穿林过叶的扑簌飒飒之声,丰美、柔润的玉颜之上,蒙起一丝怅然。 自从身子愈重以后,丽人心头就蒙上了一层怅然情绪。 毕竟孩子爹时常不在身边儿相陪。 不远处的李婵月,身穿青色衣裙,拿着匕首轻轻削着一个苹果,神情专注无比,妍丽脸蛋儿被灯火扑打其上,文静、淑宁。 咸宁公主则是拿着一本书翻阅,神情多少有些百无聊赖,清眸垂将而下,偶尔失神。 “给,娘亲。”李婵月将手中的苹果递将过去。 晋阳长公主接过苹果,笑了笑,说道:“我一个人吃不完一个苹果,你切开给你表姐分分。” 李婵月轻轻“嗯”了一下,连忙将苹果切开几块儿。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娘亲话里有话。 “殿下,邸报来了。”就在这时,一身女官服饰的元春从廊檐外步入厢房,手里正拿着一份捷报,丰润脸蛋儿上笑意萦起,说道:“殿下,珩弟他在西北打赢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原本拿着苹果的手微微一顿,唇瓣迅速从苹果上离开,急声说道:“他打赢了?” 原本看着书册解闷儿的咸宁公主,连忙起身,问道:“元春大姐姐,我看看邸报。” 元春迟疑了下,不由将目光投向晋阳长公主,柔声道:“殿下。” 晋阳长公主道:“先让咸宁看吧。” 也就欺负她身子重。 元春将邸报递送给咸宁。 咸宁公主却接过邸报,颇为狗腿的转身过来,轻笑道:“您先看吧。” 晋阳长公主见得此幕,轻哼一声,嗔怒道:“古灵精怪。” 说着,展开邸报,借着烛台上的橘黄灯火照耀,瞧着邸报之上的字迹,随着时间过去,丰艳华美的玉颜上浮起喜色,说道:“子钰在湟源之前的东峡谷口的兵寨,与青海和硕特蒙古的兵马相持大约有半月,用了反间计,大破贼寇,生擒了女真亲王岳讬,西北大捷。” 咸宁公主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晶莹明澈的清眸现出喜色,说道:“先生打赢了?” “打赢了,初战告捷。”晋阳长公主轻轻松了一口气,柔声说道:“邸报上说,和硕特蒙古主力伤亡大半,后续就是犁庭扫穴,一举收复青海了。” 咸宁公主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道:“果然,先生顿兵不前是有用意的。” 晋阳长公主将邸报递送过去,说道:“这邸报上说,诱兵相争,聚而歼之。” 为了宣传大汉中枢重臣的沈重机谋,运筹帷幄,邸报上适当披露卫国公先前相持的用兵之意。 说着,将邸报递送给咸宁公主,道:“你也看看吧。” 咸宁公主拿过邸报,正要阅览。 李婵月凑到近前,道:“我也看看,小贾先生到哪儿了。” “来,咱们两个一块儿看。”咸宁公主轻笑说道:“现在就差潇潇姐了。” 李婵月也不知想起什么,玉颊微红,凝眸拿过邸报开始阅看,弯弯如月牙儿的眸子蒙起水雾之色,喃喃道: “小贾先生原来是有意为之啊。” 这就是她的夫君,原是天下少有的盖世英雄。 咸宁公主道:“先生向来谋而后动,这定是算准了和硕特蒙古,这反间计,想来有奸细在西宁府城中。” 邸报上并未详细叙说抚远将军之婿方晋,因为毕竟牵涉一位镇守边陲,手握重兵的实权诸侯。 李婵月柳叶细眉之下,眸光亮晶晶闪烁,柔声说道:“小贾先生,这次大胜之后,应该能班师回京了吧。” 这么久不见他,正是新婚燕尔的时候。 咸宁公主道:“现在只是初战,后续还有收复海晏,安抚青海蒙古诸部族,一堆事儿呢。” 晋阳长公主听着二人议论着,美眸也浮起笑意,轻轻抚着隆起球的肚子,轻声道:“元春,你回宁国府给家里的一众姊妹说说,也好让她们放下心。” 元春微笑说道:“那殿下,等晚一些我回来。” 咸宁公主柔声道:“元春大姐姐,我和婵月随你一同过去吧。” 她也该时常去看看先生的那些姬妾,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 元春点了点头,轻轻柔柔地应了一声。 金陵,宁国府 一条街都是贾家宁荣两府的人在居住,此刻朦胧烟雨紧锁大地,视线多有不清,目不能远,偶尔一辆马车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没有多大一会儿,消失在街巷白色的牌楼尽头。 两侧朱檐碧甍,青藤蔓延的砖墙之后,是一排排轩峻壮丽的房舍,回廊假山,亭台楼阁,轩室水榭错落有致。 丫鬟和嬷嬷往来其间。 此刻,厅堂之中,莺莺燕燕说说笑笑,聚之一堂。 江南停滞的新政,西北的兵事,似乎都没有影响到这一方窄小天地中的女孩子,在花一样的年纪,说说笑笑,花枝招展。 湘云一手支颐,隔着一方棋盘看向黛玉,轻笑道:“林姐姐,你这局又输了。” 黛玉轻笑道:“有些走神了。” 宝钗柔声道:“你林姐姐这会儿的心思在西北呢。” “宝姐姐不也是,最近天天翻一些邸报看,倒是比朝堂的相公还要忙呢。”黛玉星眸瞥了一眼宝钗,轻笑说道。 宝钗雪腻脸颊浮起浅浅红晕,其实这几天,这位白雪堆就的玉人,时常让莺儿在金陵寻一些邸报来看。 毕竟曾是金陵城生活了许多年的土着。 探春道:“珩哥哥去西北也有一段时日了,邸报上说在东峡谷口的地方与敌相持了快半个月。” 不仅是神京城对贾珩顿兵不前,心存迟疑,南京官员以及士林同样对朝廷在西北的兵事议论纷纷。 因为明眼人都看出来,一旦朝廷在西北打赢和硕特蒙古,原本陷入停滞的江南新政,又将顺势推动下来。 故而,这段时日,南京的文武官员以及士林文人都在议论着这场兵事。 甄兰、甄溪听着姐妹几人讨论着,明眸闪烁。 这时,黛玉粲然星眸却微微眯起,瞧向探春,轻笑说道:“三妹妹和甄家妹妹,这段时日应该没少关注西北的战事,不妨和我们说说,这家里还藏着两位女相公呢。” 探春红了那张英丽脸颊,羞嗔道:“林姐姐就喜欢打趣人。” 湘云笑了笑接话说道:“林姐姐就喜欢打趣这个,打趣那个,但我却知道,有三个人她是万万不敢打趣的。” 宝钗水润杏眸泛起一丝异色,隐隐猜到什么,笑问道:“云妹妹,哪个还是颦儿不敢打趣的?” 黛玉也凝转动粲然星眸,看向湘云。 湘云伸出三根手指,一一掰下,笑道:“一个姓陈,一个自是姓李,一个倒是姓秦。” 黛玉闻言,秀丽俏脸煞白如纸,一时心头气苦,贝齿咬了咬粉唇,似是自嘲道:“那些不是诰命,就是天潢贵胄的,我这民间小丫头,可不敢乱打趣。” 她是侧室是吧?这些正室她上哪儿敢打趣去?一个也不敢打趣…… 可为何心头还是难受的想哭呢? 探春明媚眼眸中现出一丝嗔怪,柔声道:“云妹妹,胡说什么呢。” 这玩笑是能乱开的?这不是当着瘸子说短话吗? 只怕不仅是林姐姐,薛姐姐也要心思黯然。 宝钗梨蕊玉容却不见异色,拉过湘云的手,轻笑说道:“怪不得你珩哥哥喜欢云妹妹,真是心直口快的。” 大聪明,净说大实话。 这话倒是让湘云说的不好意思,似也感觉方才之言有些不妥。 邢岫烟与李纹、李绮两姐妹正在欣赏一副画,看向那正在说笑的钗黛和云探两人,秀眉之下的明眸稍稍失神片刻。 一大家子在一块儿生活,这等事有时候又难免。 忽而就在这时,珠帘哗啦啦响动,而后是一阵馥郁香气袭来。 凤姐嫣然一笑,说道:“姑娘们,这都午后了,这些是刚刚采摘的荔枝,新鲜的,都尝尝吧。” 李纨也与素云、碧月两个拿着一些点心过来。 李纨看向几人说着什么,这位虽不施粉黛,但人比花娇的少妇,轻轻笑道:“都说什么呢。” 湘云起得身来,凑近前来,红扑扑的苹果圆脸上笑意烂漫,说道:“凤嫂子,纨嫂子,我们也没说什么,刚才在说珩大哥呢。” 凤姐艳丽玉容之上的笑意,不由一滞,只觉平静了不知多久的心湖,重新荡漾起圈圈涟漪。 那人在西北打仗,这般久了,也没有什么书信递送过来。 “怎么说?”不等心思复杂的凤姐说什么,李纨似是状其自然地接过话头,然后招呼着惜春与兰溪、纹绮、岫烟几个一同过来用着水果。 这位单亲妈妈,许是因为远离了神京的宁荣两府,没有王夫人以及贾母所代表的所谓“男性凝视”,嗯,在这一刻似乎挣脱了封建礼教的压迫,平静自如了一些。 只是说完,李纨芳心也有些猛然一跳。 说来,他去西北也有段日子了,最近她在查看父亲履职情况的邸报时,偶尔留意到关于他的消息。 听说他在西北用兵有些不大顺当。 这会儿,探春幽幽叹了一口气,清声道:“珩哥哥这段时间在西北,我也看不大懂,但隐隐觉得顿兵不前,当是另有盘算,但邸报上却说每日官军伤亡千卒,战况焦灼,珩哥哥一筹莫展。” 甄兰出列而来,眸光明亮如繁星,柔声道:“我也觉得内有机谋暗藏,和硕特蒙古的精骑来去如风,许是珩大哥想用此法,拖延住和硕特蒙古的骑军,聚而歼之!” 这几天她都在思忖西北兵事的来龙去脉,大抵可以确定,应是此由了。 而现在的后宅,她要当着他的姬妾,比如钗黛面前,展示自己机谋能为,让她们将来无法和她相争侧妃之位。 一众莺莺燕燕闻言,都看向那眉眼英气中带着几许冷媚的少女。 甄兰此刻接受注目礼,俏丽、清冷的小脸现出笃定之色,芳心却有些自得。 就是这样,等她将来帮着珩大哥登上那个位置,只能是她,才配得上母仪天下。 探春道:“如果按着兰妹妹所言,还真有可能,否则珩哥哥不可能与番人相持这般久。” 甄兰道:“我猜测,要不了多久,珩大哥的消息就能传过来了。” 宝钗看向那少女,水润杏眸眯了眯,心思莫名。 这个甄家三小姐的品格儿倒是有些像探春妹妹,不是好相与的。 湘云一边儿往嘴里塞着荔芷,一边儿笑道:“还真让林姐姐说中了,我们家出了两个女相公呢。” 说着,将荔芷递给黛玉,笑嘻嘻道:“林姐姐,好了,别生我气了。” 黛玉轻哼一声,拿过荔芷,嗔恼道:“谁和小屁孩儿一般见识。” 云妹妹惯常是口无遮拦的,小孩子一样,他平常也挺宠着云妹妹的,她这个当嫂子的,就不给她一般见识了,哼! 凤姐看着正在说笑吵闹的两人,笑道:“都过来吃荔枝。” 两个小姑娘就这样,平常言谈无忌,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宝钗这会儿也拿过一枚荔枝,轻轻剥开,素手破荔,汁液在白腻如雪的纤纤手指上横流,愈见柔腻。 看着荔芷,忽而想起与那人痴缠之时,他喜爱说自己是杨贵妃,说自家绵软…… 少女接下来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丰腻脸颊浮起酡红红晕,愈发绮艳丰美。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说道:“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来了。” 吃着荔枝,叙着话的众金钗,玉颜微变,循声而望。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宝钗:他可以给,我不能要…… 金陵,宁国府 后宅厅堂中,一众衣衫明丽的莺莺燕燕正在议论不停,闻听嬷嬷禀告咸宁公主到来,皆停下手中的活计,翘首以望。 只见细雨微风,景色秀丽的庭院,那雨挂如帘的廊檐之下,身穿一袭水绿色衣裙,身形窈窕,神清骨秀的少女,在几个女官的陪同下,与小郡主李婵月一同进入厅堂。 湘云小跑迎了过去,白里透红的苹果圆脸上现出毫无机心的笑意,唤道:“咸宁姐姐,你来了。” 咸宁公主同样面带笑意,轻轻拉过小姑娘绵软的素手,柔声道:“云妹妹,几天不见了,看着又胖了。” 湘云:“……” 谁胖了呀? 少女那粉嘟嘟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儿,团团玫红气韵浮起,道:“咸宁姐姐,我哪有胖了。” 咸宁公主笑着捏了捏那粉腻的脸蛋儿,道:“还说没胖呢,脸都圆了不少。” 众人笑意盈盈看向那少女与咸宁公主叙话。 三春、钗黛、纹绮、岫烟、宝琴、李纨则是纷纷起身向咸宁公主行礼。 咸宁公主柔声道:“都是自家姐妹,经常串门子的,好了,都坐下吧,咱们说话也自在一些。” 目光落在三春之外的几人脸上,暗道,先生怪不得对她和婵月、潇潇姐也没有多痴迷的样子,眼前的莺莺燕燕,恍若春芳满园,姹紫嫣红,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这会儿,凤姐裹挟着一团馥郁香气及近,那张人比花娇的艳丽脸蛋儿,明媚笑意笼起,丹唇轻启说道:“咸宁殿下,这是府里的荔枝,殿下来的正好,尝尝鲜。” 咸宁公主笑了笑,打量了一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妇,行至近前,道:“有劳凤嫂子了。” 凤姐笑道:“殿下客气了。” 这等天潢贵胄,待人接物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黛玉看向那仪态端庄,雍容华艳的丽人,星眸眸光闪烁了下,攥了攥手帕,心底多少就有些复杂莫名。 这等天潢贵胄,又是珩大哥明媒正娶的正妻,她与之相比,大抵就是如萤火之于皓月? 少女念及此处,芳心不由为之黯然神伤,罥烟眉似笼起一层郁郁之色。 宝钗同样看向那宗室帝女,水润杏眸闪了闪,抿了抿不涂胭脂而红的粉唇,心绪也有几许不自然。 这等帝女,生来含着金汤匙长大,原就是少有人能及的,纵然她成了郡王正妃,也大抵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咸宁公主落座下来,迎着钗黛以及三春的目光,道:“这次过来,主要是和你们说说先生的事儿。” 此言一出,宝钗与黛玉两人原本怅然若失的复杂心绪渐渐压下,不约而同地凝睇看向那少女。 而三春、兰溪、云琴、纹绮以及邢岫烟、凤纨也都看向那帝女,目中涌起好奇。 咸宁公主清笑道:“邸报上登载了最新的京中消息,先生他在西北打了胜仗,大破敌寇五万精锐,俘获女真亲王岳讬,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料定西北的战事了。” 众人闻言,心头一惊,旋即大喜。 探春英媚玉容喜色弥漫,问道:“珩哥哥可算是打赢了,最近金陵邸报上说什么的都有,让人提心吊胆的。”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清声道:“相持半月,初战告捷!江南这段时日邸报和士林舆论,我也知晓一些,不少人说你珩哥哥之所以顿兵不前,是因为不敌和硕特蒙古而一筹莫展,如今看来,皆为腐儒纸上谈兵。” 探春明眸闪烁,柔声问道:“所以先前在山寨顿兵不前,应是珩哥哥故意所用的计策吧。” “对,因为和硕特蒙古的兵马都是骑兵,在草原上来去无踪,如果不吸引到一个地方,就难以歼灭主力,如今正好聚而歼之,这一战灭了和硕特蒙古五万精锐,西北局势自此大定。”咸宁公主眸光莹莹闪烁着思忖之色,柔声道。 探春默然片刻,转而看向一旁的甄兰,感慨道:“倒是刚刚让兰妹妹说对了。” 此言一出,咸宁公主目光诧异地看向甄兰,笑问道:“兰妹妹刚刚说什么了?” 兰溪两人,咸宁公主当然知晓,或者说贾珩身边儿的女人,这位已为贾珩宁国一脉夫人的宗室帝女渐渐了若指掌。 探春语气复杂说道:“兰妹妹说珩哥哥顿兵不前,应是另有深意,许是根据和硕特蒙古的习性,聚而歼之。” 虽然她刚才也觉得珩哥哥另有深意,但却并未笃定此事。 钗黛、迎惜、凤纨都齐齐看向那甄家三小姐。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的杏眸深深看了一眼那甄兰,她当初就知道这甄三姑娘不是省油的灯。 凤姐笑道:“官宦人家的小姐,见识远超旁人。” 甄兰感受到那一双双目光注视,线条略有几许冷艳、刻薄的脸颊顿时染起绯红红晕,但清眸迎将上去,却并不畏怯。 这正是她在府中的钗黛等人面前展示能为的时候。 就是这个探春妹妹,明明她年岁大一些,一直不叫她一声姐姐,下次当着珩大哥的面,非得让她叫嫂子不可。 甄兰坦然自若,而一旁的甄溪,那灵气如溪的眉眼却不好意思地垂将下来,暗道,三姐姐是怎么猜出来的? 甄兰玉颜染绯,声音中似乎蕴藏一股难言的娇俏,说道:“我也是按局势推演而来,想着珩大哥再怎么说也不会顿兵不前,多半有谋算,果然是有盘算,这就对了,和硕特蒙古兵马不多,这一下就伤亡过半,经此一战,西北局势真就大定了。” 咸宁公主打量着甄家的这位三小姐,不知为何,心头隐隐想起一个人,笑道:“怪不得先生时常提及你,真是个有见识的。” “殿下过奖了。”甄兰垂下眉眼,柔声道。 这位天潢贵胄,身份尊崇,她现在还不能和她对上。 这时,李婵月拿出一份邸报递送过去,藏星蕴月的眸子中闪烁着明媚之意,轻声说道:“林妹妹,你看看。” 说话间,递给一旁的黛玉。 黛玉伸出纤纤小手接过邸报,罥烟眉之下,粲然星眸之中喜色流溢,递给一旁的宝钗,道:“宝姐姐,你看看这个。” 宝钗正自心神不定,伸手接过邸报,水润杏眸似倒映着文字,那张丰腻雪白的脸蛋儿上浮起浅浅红晕。 他这次又打赢了一场大胜仗,想来经过此战以后,应该能封一等国公了吧。 不到二十岁的一等国公,以后纵是封为郡王也是有可能的。 而湘云与惜春也凑近过来,一张娇憨的苹果圆脸,一张秀气娇小的脸蛋儿上带着欣然,拿过邸报阅览着。 湘云甜甜笑道:“这一战,珩哥哥还生擒了女真的亲王,这是第几个女真亲王了?” 宝琴丰腻脸蛋儿上笑意浅浅,柔声说道:“以前是有一个叫多铎的,被珩大哥生擒过,现在这个应该是第二个吧。” 这几天小胖妞跟着宝钗,没少帮着料理海贸的生意。 凤姐心头虽然对邸报好奇,但本身不识多少字,也没有凑过去,经先前听咸宁公主与甄兰、探春等人兴高采烈地叙说,倒是知晓那人在西北打赢了一场胜仗。 他在打仗这一块儿从来是举世无双,当然别的事儿…… 记得,从当初那柳条胡同儿出来,不让自己放印子钱的时候,她当时怎么没有想到,他后来会那般狠狠欺负她? 李纨也伸出纤纤素手拿过邸报观瞧,那张秀雅、温宁的玉颜上同样浮起淡淡红晕。 原本还有些担心于他,看来之前是多虑了。 咸宁公主语气轻快,清声说道:“先生这次大胜之后,收复湟源、海晏应该在反掌之间,班师回京也指日可待了。” 邸报就这样传阅着,渐渐到了邢岫烟的手里,少女空气刘海儿覆着的额头下,为文秀之气弥漫萦绕的宁静眉眼,怔怔失神,若有所思。 等会儿将这个好消息给妙玉师傅说说,她最近没少牵肠挂肚。 妙玉平常喜欢清静,再加上最近有孕在身,就在后院僻静之所安胎,由凤姐打发人伺候。 知悉内情的凤姐,这几天暗地里没少暗骂贾珩,一个出家人都能送个孩子,就不能给她送一个? 甄兰柔声道:“殿下说的对,青海和硕特蒙古也没有多少兵马,这次大败以后,珩大哥彻底奠定胜局了,就不知西域还有藏地会不会再起变故。” 探春道:“现在也难说。” 咸宁公主道:“等西北战事定了,先生应该会来江南了,只是那时多半在十月秋天了,正值征收秋粮,两税的大头儿,江南新政那时候推行新政,也便利一些。” 众人这般说笑着,及至傍晚时分,咸宁公主与李婵月才离了宁国府,返回晋阳长公主府。 而宝钗则是返回后院,待进入厢房,伫立在窗前,眺望着雨意朦胧的庭院,目光在嶙峋假山上盘桓,喃喃说道:“外面儿雨大了一些。” 莺儿端上一杯香茶,笑道:“姑娘,大爷这次立了功,应该能向宫里赐婚了吧。” 宝钗转过丰腻如梨花的脸来,道:“看到时候什么情形,有些事儿也不一定。” 如果这次功劳能晋爵郡王,她就再等等,或者说侧妃也行。 倒不是她惦念名分,随着后院他的女人渐多,等以后有了孩儿,孩子沦为妾生子,怎么办呢? 莺儿又道:“大爷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就说姑娘,也是跟了大爷好几年了,说句不好听话,真论上定情早晚,那公主和郡主都没有姑娘早儿呢,姑娘眼瞧着年岁一天天大起来了,都还没有过门儿,府中里里外外不知该怎么笑话姑娘呢,还有上次大爷在北边儿立了功,太太在老太太那边儿……” 说到最后,没有细说。 当初,薛姨妈可以说闹了一个天大的乌龙,所谓兼祧根本不是为宝钗而来,而是因为公主和郡主。 宝钗看向为自己打抱不平的丫鬟,贝齿咬着粉唇,低声道:“他心头有着自己的盘算,这等事儿,他可以给,我不能要。” 她都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他肯定会给她一个名分的。 另外一边儿,黛玉所居的院落—— 紫鹃看向那独坐书案之后,望雨出神的少女,关切问道:“姑娘,怎么了?” 黛玉转过俏脸而来,蹙眉道:“没什么,就是在想他在西北怎么样?这会儿和谁在一块儿呢。” 紫鹃轻轻笑了笑,说道:“今个儿公主不是说,大爷也就回来了。” 见黛玉没有答话,紫鹃想了想,劝道:“以后还要相处一辈子呢,在大爷心里,姑娘不比公主、郡主差半点儿呢。” 黛玉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珩大哥对她的喜爱,她是知道的。 其实这就是信息茧房,黛玉并不知道贾珩的那一套还对其他女孩儿使用过。 紫鹃道:“等大爷这次立了功劳,说不得就顺势将姑娘的婚事定下了,求宫里赐婚,或者封诰命夫人什么的。” 黛玉清丽脸颊不由羞红成霞,柔声道:“纵是赐婚,宝姐姐来的早一些,该是她先的。” 紫鹃笑道:“说不定一起将亲事定下呢,就和那公主和郡主一样。” 如果不能一同定下,这等事也不好让,能早定下还是早一点儿定下好,以免夜长梦多。 而宁国府后院,万籁俱寂的禅房之中,橘黄灯火在西窗亮起,清冷与温馨糅合一起。 凤姐知晓妙玉喜洁,又爱清净,就特意找了这么一间轩敞、安静的庭院,周围遍植翠竹。 待傍晚时分,暮雨潇潇,风影摇曳,竹叶扑簌之时,经雨之后的竹林愈见青翠欲滴。 妙玉一袭鹤绡素色道袍,跪在送子观音之前的蒲团上,双掌合十,粉唇不停念叨,祈福念经。 自从这位艳尼怀孕之后,就时常念经祷祝,既是为肚子中的孩儿祈福,也为远在西北征战的贾珩祈福。 就在这时,小丫鬟素素柔糯的声音传来,柔声道:“姑娘,邢姑娘来了。” 妙玉不施粉黛的秀丽玉面诧异了下,喃喃说道:“她过来做什么?” 自从妙玉在船舱之上,当着贾珩的面,挑明邢岫烟与贾珩定下的亲事,妙岫两人的关系就有些微妙起来,或者说有些尴尬。 曾经有着半师之谊,亦师亦闺蜜的两人,以后却要共侍一人。 邢岫烟举步进入厅堂,轻声问道:“妙玉师傅,在屋里吗?” 妙玉挑开珠帘,看向那气质宁静的少女。 邢岫烟那张秀美文静的脸蛋儿上满是恬然之态,说道:“妙玉姐姐,我过来看看你,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吧。” “刚刚做完了。”妙玉起得身来,那张明丽玉颜上浮起好奇之色,问道:“你过来这是?” 邢岫烟道:“珩大哥在西北有消息了,过来和姐姐说一声。” “嗯?”妙玉讶异一下,芳心大喜。 邢岫烟柔声道:“刚刚咸宁公主过来,说珩大哥在西北打了大胜仗,他们说,可能再有一两个月就班师回京了。” 少女原不通兵事,或者说这世上如探春和甄兰这样的本来就少一些。 妙玉闻言,芳心欣喜,忍不住说道:“那就是一桩喜事儿了。” “这几天金陵的邸报上说,珩大哥去了西北有一个多月,进兵不顺,如今算是有结果了。”邢岫烟明眸也现出不易觉察的欣然,柔声道。 妙玉道:“这几天,我倒没怎么关注外面的消息,只怕又有不少风波吧。” 毕竟是官宦出身的小姐,深知宦海沉浮,行高于众,人必非之的道理。 邢岫烟柔声道:“妙玉师傅如今有了身孕,是不好再为这些事忧心,现在就挺好,大爷将好消息传过来,等珩大爷回来,姐姐应该也显怀了吧。” 妙玉闻言,芳心惊跳,玉颊微微泛起红晕,嗔恼说道:“浑说什么呢。” 什么显怀不显怀的。 邢岫烟轻轻笑了笑,也没有继续打趣。 “这边儿坐吧,有些事儿还没有和你说。”妙玉压下心头的一丝羞意,邀请邢岫烟在轩窗下坐下。 邢岫烟落座下来,提起茶壶给妙玉斟了一杯茶。 妙玉柔声道:“咱们也算认识许多年了,你和他的亲事,他上次和我说了。” 邢岫烟手下一顿,将茶盅推将过去。 妙玉道:“玄墓蟠香寺时,我教你识字,读书,当时也没有想到会有一天,你我二人皆情系一人,这许就是冥冥之中的缘法吧。” 邢岫烟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妙玉师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也不好违背的。” “你的性子,虽然闲云野鹤,与世无争,但如是不喜,我倒不信他就能强迫了你去。”妙玉道。 邢岫烟:“……” 少女芳心猛然跳了一下,脸颊泛起浅浅红晕。 并非妙玉师傅所言,她原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不听婶娘的安排还能怎么样呢。 妙玉看向羞不自胜的少女,道:“他那般好的良人,你钟情于他,倒也正常。” “妙玉师傅,我没有,是姑母做主,我也不好推拒的。”邢岫烟脸颊涨的通红,不见往日云淡风轻,辩白道。 真不是她要抢…… 原本想着珩大哥婉拒的,毕竟他和姑母听说过往都不怎么对付,谁知他竟答应了。 至于后来问她…… 妙玉凝眸看向面色变幻的邢岫烟,轻声道:“以后唤我姐姐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说是一场缘法。” 邢岫烟红了秀气、明丽的脸颊,眉眼低垂,粉唇翕动了下,低声道:“嗯,妙玉姐姐。” 妙玉也没有多说其他,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一颗芳心却不由飞到了大汉的西北边疆。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高仲平:这个贾子钰用兵,不动则已,动则雷霆…… 金陵,宁国府 甄兰离了厅堂,与甄溪两姐妹挽手来到后院。 甄溪柔润如水的眸子闪了闪,问道:“姐姐,你怎么知道珩大哥在西北用计,故意诱使番人兵马的?” 甄兰拉过甄溪的手,轻笑道:“我这段时间找了不少西北的舆图,你当我是白看的?至于推演,姐姐我就擅长这个呀。” 说到最后,看向自家妹妹那清澈单纯的眉眼,有妹妹陪着她也挺好的,起码还能说说心里话。 甄溪则以崇拜的目光看向甄兰,轻笑道:“姐姐以后可以给珩大哥做女军师,出谋划策呢。” “你也学人家打趣自家姐姐。”甄兰轻笑说道。 两姐妹说说笑笑进入屋内,来到厅堂之中,端起茶盅,品着香茗叙话。 甄溪放下茶盅,声音轻轻柔柔问道:“姐姐,珩大哥什么时候回江南啊?” “怎么了,妹妹想珩大哥了?”甄兰笑道。 她其实也有些想,珩大哥他果然是天下无双的,去了西宁救火,没有多久就打了大胜仗。 珩大哥一开始就该是属于她的,虽然几经周折,但总归是在一块儿了。 甄溪闻言,清丽玉颊生出如胭脂的红晕,微微垂下螓首,轻轻“嗯”了一声,柔声道:“珩大哥去西北这么久了,一直没什么音讯,也没有寄封家书什么的。” 甄兰道:“这会儿忙着打仗呢,哪有时间儿女情长的,等他回来了,妹妹再好好……伺候他。” 说着,凑到甄溪耳畔低声轻语了几句。 甄溪脸颊羞臊的厉害,说道:“姐姐就知道欺负我,哪次不都是你…最多。” 甄兰也有些脸颊发烫,端起一口茶盅,似是要压一压那沁润至味觉的熟悉灼烫。 待抿了抿粉唇,眸光出神,喃喃道:“珩大哥这次立这般大的功劳,按着这般势头下去,封为郡王也是有可能的。” 这就是她甄兰的情郎,也只有他能配上她。 甄溪灵气蕴藏的眸子闪了闪,柔声道:“郡王?不好封吧,开国以来也才四位郡王呢。” 甄溪只是性情害羞,但并不傻,相反心思慧黠,冰雪聪明。 “珩大哥现在已经是三等国公了,这次西北回来怎么也要再晋爵,等到辽东那边儿战事打起来,肯定还要晋爵,到时候肯定能封为郡王的。”甄兰面带欣然,清眸闪烁,语气中满是向往。 其实,陈汉开国以来才封了四位郡王,郡王没有那么简单,不是说打几个胜仗可以定下,而是关乎定鼎、中兴、力挽时局之类带有宏大叙事色彩的功劳。 后续除非是平灭辽东,贾珩之后的爵位晋升,不会像一开始那般快。 按贾珩先前所想,给宝钗和黛玉请封诰命夫人,乃至赐婚都是为了避免这种封无可封的尴尬境地。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自污。 等到最终平灭辽东,封个郡王,这样就是长长久久的佳话。 甄兰眸光盈盈如水,说道:“等到了郡王,有着四个侧妃,妹妹那时候全力助我,咱们姐妹至少要占着一位,如果好的话,咱们甄家还能再出两位王妃呢。” “啊?”甄溪正听着自家姐姐叙说情郎将来的爵位,闻言,灵气如溪的眉眼浮起诧异,俏脸羞红成霞,柔声说道:“姐姐,侧妃之位本就不多,珩大哥最喜欢薛姐姐和林姐姐她们的,就算有也该是紧着她们的。” 提及薛林二人,少女灵气如溪的莹眸黯然几分,芳心也有几许羡慕和酸涩。 “我都算过了,除了薛林二人,府里就咱们两个合适,必有一席之地。”甄兰娇俏说道。 钗黛两人各占一席,尤家三个出身太差,不值一哂,其他的出身更是不值一提,如今也就是她和妹妹,到时候必然有她一个。 其实,甄兰这个思路没有问题。 贾家女不参与排位赛,凤纨那更是见不得光。 晴雯、鸳鸯是丫鬟出身,最多妾室夫人的命,剩下的可能就是妙玉,邢岫烟和湘云。 一个官宦小姐,一个公侯千金,还有一个虽然小门小户,但神情散朗,有林下之气,也自有一股魏晋高门的高贵气度。 而且真到了那时,决然不可能有两位甄氏侧妃,难道还大甄妃,小甄妃? 当然,也难保不会有宋妍、陈潇斜刺里杀出。 而甄兰并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 甄溪玉颜染绯,抿了抿粉唇,柔声道:“那样也好,到时候看珩大哥的意思吧。” 她大概猜测出姐姐用意了,尽力显露自己的存在感。 可她怎么办呀?她也想……也想当侧妃。 倒不是为了尊荣的身份,既然能成为郡王侧妃,那一定是珩大哥除了三房正妻之外,最珍惜、最喜爱的女孩儿了。 嗯,这个不能给姐姐说。 就在甄家兰溪姐妹为贾珩再立军功而幻想来日名爵之时—— 金陵,甄宅 傍晚时分,两个身形高挑,亭亭玉立的女官进入厢房中,摘下灯笼,火折子在红色蜡烛上点起了烛火,也将布置精美的厢房映照的一清二楚。 紫檀木的梳妆台,倒映着床榻,只见一个着大红衣裙的丽人,斜靠在靠枕上,那张艳冶、妖媚的脸蛋儿,因为有孕在身,香肌玉肤,明艳如霞之外,还多了几许丰熟绮韵。 甄晴此刻侧躺在床榻上,一手拿着书,一手抚着隆成球的小腹,两弯细而长的柳叶眉之下,美眸凝睇,阅览着书册。 甄雪手中拿着针线,正在缝制着小孩儿用的小衣,女儿水歆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 甄晴道:“这些小孩儿穿的衣裳,妹妹让嬷嬷们缝制好了,什么都自己亲力亲为的,再累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随着时间过去,两人都身子愈发重了起来,再过两三个月就要诞下孩子,最近是愈发嗜睡。 “自己缝的穿着偎贴一些,我也放心。”甄雪温宁如水的眉眼洋溢着幸福的笑意,轻笑说着,柔声道:“再说歆歆小的时候,就都是我给她缝制的。” “娘亲,这是给我弟弟妹妹缝制的吗?”水歆听提到自己,糯声问道。 甄雪这次没有再娇羞,笑道:“是啊。” “那娘亲有了弟弟妹妹以后,让他们认干爹吗?”水歆忽而问道。 甄雪白腻脸颊泛起浅浅红晕,说道:“现在也说不准的。” 这孩子,都想什么呢。 水歆微微嘟起粉唇,面上满是认真之色道:“那娘亲不让弟弟妹妹认干爹好不好?” 干爹再认了一个孩子,将来就不疼她了吧。 甄雪柔声道:“好,那就不认。” 那是亲爹,倒不用认着。 甄晴问道:“最近江南邸报上说什么?” 甄雪放下手中的针线,端起茶盅,轻轻吹了吹茶沫子,目光担忧道:“今个儿的邸报还没有送过去,这几天不就是这些论断,说子钰顿兵不前,一筹莫展。” 甄晴道:“打仗的事儿,我倒不大懂,但按他的性子,也不该近半个月毫无进展,许是有别的算计?” 那混蛋智谋百出,她就不信会在一个小小的西北没了章法。 甄雪柔声道:“姐姐说的也是,子钰在打仗一事上从来没有让人操心过。” “这个点儿了,今日的邸报应该也到了,让人去催催。”甄晴道。 贴身女官领命而去,大约一刻钟,去而复返,道:“王妃,这是今天的金陵邸报。” “我看看。”甄雪闻言,连忙说道。 女官说着,先就近来到甄雪近前,将邸报递将过去。 甄雪先行阅看,片刻之后,美眸惊喜之色流溢,白里透红的丰润脸蛋儿红晕团团,欣然道:“姐姐,子钰那边儿打赢胜仗了。” 甄晴艳冶、妖媚玉颜上顿时现出心急之色,说道:“妹妹,拿过来我看看。” 说着,缓缓起得身来。 甄雪连忙道:“姐姐身子重,别着急。” 说着,将手中的邸报递将过去。 一旁的女官也过来搀扶着甄晴。 甄晴拿过邸报翻阅,纤纤玉手不由攥紧几分,弯弯柳叶细眉挑起,可谓喜上眉梢,喃喃道:“一战击溃和硕特蒙古五万精锐,俘获女真亲王,他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她就知道那个混蛋,肯定会打赢这场西北战事,让江南那些官员瞧瞧。 甄雪轻笑说道:“子钰这一战之后,西北局势应该大定了吧,那女真亲王也被捉住了。” 这段时间,丽人没少看江南士林分析的西北局势的评论,倒也知晓了一些情况。 “差不多了,初战告捷,后续就好打了。”甄晴流溢母性气韵的眉眼满是笑意,道:“南安郡王他们吃了败仗,他去了西北,没有多久就打赢西北战事,如此干脆利落,整个大汉应该都知道兵事离不开他了。” 还有一句话,丽人没有说。 父皇以后多半是将兵事悉数托付于他,京营更是由他独掌,内掌锦衣,外领京营,朝堂之上,再无南安等人与其分庭抗礼,此战过后,权势再盛三分。 甄雪莹润如水的美眸中期冀之光闪烁,轻声道:“姐姐,西北那边儿战事一旦定下来,子钰应该就南下了吧。” “多半如此了,父皇一直想让他南下主持新政,先前不就拿下了最难料定的国戚?等西北战事一了结,他就该南下了。”甄晴柔声道。 那个时候,她和妹妹肚子里的孩儿差不多也该诞下了,苍天保佑,她肚子里的孩子可一定要是个男孩儿。 …… …… 金陵,两江总督衙门 高仲平手里同样拿着一份邸报观看,沉毅面容上凝重之色散去,说道:“西北和硕特蒙古一战丧尽精锐,女真亲王岳讬被俘,这个贾子钰用兵,不动则已,动则雷霆啊。” 这几天,他也在留意邸报上的记载,卫国公出师不利,顿兵东峡谷口,日费千卒,毫无进展。 但隐隐知道多半是卫国公在用计。 “东翁,如此一来,西北局势大定了。”总督府主簿邝守正目光微亮,喜道。 高仲平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固始汗夺下青海得了准噶尔汗的帮助,如今和硕特不敌朝廷天兵,一定会寻天山的准噶尔部搬救兵,唇亡齿寒的道理,这些蒙古人也懂。” 作为曾经的四川总督,对青海蒙古的壮大以及固始汗的跟脚,可谓一清二楚。 仅仅是凭借邸报上的局势推进,就已察觉到后续潜藏的风险。 邝守正问道:“东翁,那朝廷如何应对?” “迫不得已,也只能顺势而为,打一场了,不然撤兵之后,和硕特蒙古卷土重来,青海河湟仍不复朝廷所有,过个三二年,又为心腹大患。”高仲平叹了一口气,说道:“青海等地的战事,一旦打起来,就停不下来。” “东翁,对卫国公用兵不大放心?”通判吴贤成问道。 高仲平道:“卫国公用兵之能,有目共睹,这个不必疑虑,但打仗打的是钱粮,今年湖广大旱,江南也推阻钱粮,国库之中,钱粮还能支撑多久,谁也不知道。” 邝守正道:“那东翁接下来有何打算?” “如今西北既已大胜,江南新法就不好再停滞不前了。”高仲平目光炯炯有神,沉声道:“我会向朝廷上疏,今年夏粮征收,推行新法,不要事事都等卫国公。” 如今最难啃的硬骨头,勋戚已经被卫国公先前解决大半,正在疑虑的官绅就由他处置。 “东翁所言甚是,原本一条鞭法就是东翁提出,清丈田亩等事自也该推行了。”邝守正道。 吴贤成点了点头,道:“如今正好挟大胜之威,再次推行新法,河南那边儿新法推行已经如火如荼。” 高仲平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 离两江总督衙门大约两里的街巷之中,是一座牌楼巍峨的宅邸,此刻正值傍晚时分,廊檐上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曳着。 前两江总督,现户部侍郎兼领仓场侍郎的沈邡,正在厅堂中与几位江南官员叙话。 来者是南京都察院的一位监察御史郭超,还有一位是南京国子监司业鲁伯奇。 沈邡问道:“未知两位拜访沈某,所为何事?” 郭超面色谨肃,拱手道:“沈大人,卫国公领兵前往西北,一个多月,全无进展,今年朝廷用兵了两三次,国帑耗尽,国库渐渐空虚,而湖广等地又大旱,米粮不继,下官以为还是要落在江南这边儿了。” 沈邡道:“郭御史的意思是?” 郭超道:“沈大人执掌仓场,今年可否向朝廷诉诉苦?夏粮、秋粮向朝廷少转运一些,江南官员俸禄也有半年没发了,先紧着江南如何?” 一旁的国子监司业鲁伯奇道:“沈大人,朝廷今岁可谓兵事连绵,一场接着一场,钱粮靡费庞巨,而我等听说沈大人还要再多向朝廷解运米粮,这如何能行?这战事就是个无底洞。” 沈邡沉吟片刻,说道:“也不全需南京户部解运,据本官所知,内务府方面也在购买米粮,准备供应大军,二位不必担忧。” 知道贾珩在西北用兵,晋阳长公主就让元春以及傅秋芳筹措粮秣,准备用船只运抵神京。 “以银钱购买米粮,还和从户部直接征调江南诸府库,发运漕粮不同,我等唯恐朝廷神京户部方面以为江南仓禀殷实,遂为成例。”郭超忧心忡忡道。 沈邡默然片刻,说道:“先前,神京的齐阁老已经将公文下发下来,朝廷今年急需米粮支应前线战事,江南方面先行供应,等朝廷来年宽裕,再作相应蠲免。” 鲁伯奇道:“话是这般说,但谁知道是不是神京户部的搪塞之辞,这米粮蠲免说不得另有推脱,或者拖延日久天长,当不知要拖延到什么时候了。” 沈邡道:“江南的情况,我还是知道的,凑一凑,还是能够向朝廷转运的。” 毕竟是江南本土成长起来的官员,对江南的赋税以及仓禀情况知之甚深。 “沈大人不妨先这样,先等等,如今卫国公领兵在西北受挫,不仅南省物议沸然,京中一些仁人志士也当奏禀于上,为社稷而计,罢兵止戈。”鲁伯奇道。 沈邡眉头紧皱,问道:“鲁大人的意思是,神京城中官员会弹劾,谏阻出兵?” 郭超朗声道:“一年动了三场兵事,现在又进兵不利,国库早已空虚,纵是下官在庙堂之上,也要奏请吾皇,召回卫国公,与和硕特蒙古化干戈为玉帛。” “如是再败一场,真就是动摇社稷,天下不安了。”鲁伯奇慷慨激昂说道。 沈邡一时默然。 原本是想在钱粮一事上配合朝廷,落个不骄不燥,勇于任事的评语,但现在看来,还有一些掣肘。 至于西北兵事,这几天神京城中的一些沸议,他也注意到一些。 那贾珩莫非真的在西北折戟? 念及此处,沈邡正要开口应允,忽而外间传来老仆的声音,说道:“老爷,今日的邸报送来了。” 南京的在任或者致仕官员,都有看邸报的习惯,因为这关乎朝堂动向。 沈邡道:“送进来吧。” 那老仆说话间,就拿着一份邸报进入书房之内,将邸报递送过去,笑道:“老爷,小的去取邸报时,衙门的小吏说西北大捷,朝廷在西北打赢了。” 沈邡闻言,面色一惊,说道:“你说什么?拿来我看看。” 说着,从那老仆手里接过邸报,一目十行,迅速阅览起来。 而郭超以及国子监司业鲁伯奇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从对方眼中捕捉到震惊之色。 沈邡放下邸报,看向二人,语气复杂道:“卫国公在西北取得大捷,女真亲王岳讬为其生擒。” 相似的一幕幕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在金陵城中的官宦、士林之间传开。 卫国公率兵急赴西北驰援,在西北经过半个多月的鏖战以后,大败和硕特蒙古,歼敌五万,生擒了在西北煽风点火的岳讬。 此信传扬在整个江南,江南沸腾莫名。 因为就在不久前,江南士林以及邸报都因为西北的焦灼战况,对朝廷官军不太看好,但形势变幻之快令人咋舌。 沈邡将邸报递给老仆,示意拿给郭、鲁两人阅览,沉声道:“卫国公这次又打赢了,朝廷这次催促粮秣,南京咬咬牙也得供应上,否则朝廷定然怪罪。” 这就是挟大胜之威,堂皇大势一旦压下来,江南方面哪里还敢有异议。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陈潇:要不,我回避一下? 沈宅,书房之中 郭超放下邸报,轻轻叹了一口气,心绪多少就有些复杂。 这个卫国公竟这般用兵如神?那最近江南士林以及致仕官员所议,卫国公进兵不利,又是从何而来? 其中可有不少是当年供职于兵部的官员也这般说,朝廷要在西北连番折戟了。 一旁的鲁伯奇面上同样见着几许惊声,说道:“卫国公又打赢了。” 郭超感慨说道:“这个卫国公,似乎自领兵以来,就没有吃过败仗。” 沈邡面色复杂,低声道:“既然朝廷已经在西北取得大胜,那么江南的米粮供应就不能再有推脱之辞,两位先前所言,南京户部也办不了,眼下还是转运粮秣给神京,尽快让西北战事平息下来。” 郭超与一旁的鲁伯奇对视一眼,说道:“既然如此,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人家都打赢了,现在再说其他,也没有多大意义。 待郭、鲁两人离去,沈邡脸色刷地阴沉下来。 那贾珩小儿又打赢了,当真是大汉军神不成? 记得上次领兵前往北疆就是如此,果然不能指望其吃败仗以后,他以后再行复起。 就在沈邡目光阴晴不定之时,外间传来柔婉的声音,道:“兄长在书房吗?” 正是小郑氏的声音。 沈邡定了定神,看向那提着一个食盒的丽人,进入书房,艳丽玉容上见着浅浅笑意,说道:“兄长,我给你煮了点儿银耳莲子羹,你尝尝。” 自从沈邡贬谪之后,颇为不得志,而小郑氏就时常过来安慰沈邡,至于其姐,这几天则是抱着孩子回了娘家。 沈邡不好多看小郑氏那张笑靥似花的脸蛋儿,说道:“有劳了。” 小郑氏道:“这几天,我听吴妈说,朝廷在西北的战事不顺当,那姓贾的要倒大霉了?” 说着,将盛好的粥碗递将过去。 沈邡拿着汤匙的手轻轻一顿,说道:“那卫国公刚刚在西北打赢了一场胜仗。” 小郑氏:“……” 脸上笑意凝滞,心神剧震。 沈邡叹道:“弟妹,我知你心头仇视那卫国公,但此事不能急于一时,还是得徐徐图之啊。” “兄长我知道,我是不祥之人,已经连累得兄长贬官了。”小郑氏看向沈邡,垂下螓首,低声说道。 沈邡道:“倒是与你无关,是我与那卫国公原就政见不合。” 沉吟片刻,说道:“战事大败,是不能指望了,但有时候大胜反而是种祸之因,弟妹慢慢等待吧。” 总有不打仗的时候,而且这番一场大胜,更是让满朝文武衬托得犹如蠢材甚至连宫里的天子…… 待时间一长,君臣猜忌,翁婿嫌隙,都是或早或晚。 青海,海晏县 距离贾珩收复此城已经过去了五六天,关于青海蒙古收复的新捷报和奏疏已经以快马递送神京。 贾珩这几日则是在打算在海晏召集蒙古诸番部族的酋长,歃血为盟,同时商议贸易互市之事。 随着海晏被收复,这几日,和硕特蒙古诸部在察哈尔蒙古可汗额哲的扫荡下,开始相继归附。 可如何将这些番族纳入陈汉归治,仅仅靠着杀戮和征服,显然不行。 而且以后想要收复西域、藏地,肯定会引起更为剧烈的反抗。 好在,和硕特蒙古其实并没有统治青海太长时间,之前却图汗统治青海期间,不少番邦部族都处于松散联蒙的状态。 只是和硕特蒙古为博尔济吉特氏,也是黄金家族的后裔,对蒙古诸番部原就有统治法理,击败却图汗以后,分封八台吉,凝聚了青海蒙古诸部。 现在察哈尔蒙古的额哲,同样是博尔济吉特氏,而且还是正宗嫡脉,可以打起旗号,但具体的蒙古诸番族,还是遵循众建诸侯而少其力的思路。 陈潇柔声道:“这些蒙古番人,是否编练成类似前明朵颜三卫的精骑,可朝廷屏藩。” 贾珩道:“编练倒是能编练,但如何使其归心?” 除非通过经济上持续开发,然后移民实边,通婚联姻,否则没有特别好的办法,而西域自古以来为汉唐所有,除非驱逐卫拉特蒙古持续向中亚迁徙。 这是一个相当考量政治智慧的事儿。 陈潇问道:“准噶尔那边儿应该也有消息传来吧。” 贾珩道:“我已经让谢再义派人去查看了,整个关西七卫,朝廷插上旗帜容易,但想要长治久安,颇费不少心力。” 陈汉立国以来,在西北打了不少仗,关西七卫不是没有试着收复,但整体的治理成本高昂。 现在他的初步战略目的,还是收复关西七卫,以便以后进兵拓边,收复伊犁和雪山。 陈潇道:“对了,锦衣府在湟源、海晏侦捕奸细,已经将为和硕特蒙古通风报信、配合攻城的内应全部拿下,揪出了一串儿,西宁府那边儿也在追查。” 贾珩道:“除恶务尽,方晋的党羽也要清查一遍,回头我和金铉说。” 其实还有一桩事,就是西宁郡王的爵位继承问题,金铉间接害死了兄长,还会要此爵吗? 陈潇道:“已经让人去办了。” 然后,看向那少年拟定的奏疏,问道:“你这是安抚青海诸番人的策略。” 贾珩道:“只是初具雏形,中原有丝绸和茶叶、陶器等物,可以向牧民换取马匹,定价上也不能太贵。” 汉蒙互市不是为了贸易倾销,而是为了改变普通牧民的生产生活方式,在经济上实现对大汉的深度依附。 然后让更多的番人部族学习汉人文化,逐渐化夷为夏。 “珩大哥,在书房吗?”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外间传来一道少女的娇俏声音,正是雅若。 贾珩应了一声说道:“在。” 陈潇嘴角噙起一丝讥诮之色,说道:“要不,我回避一下?” 贾珩清咳了一声,低声道:“那也好。” 还未说完,就觉腰间软肉被掐了一下。 唉,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这会儿又不高兴了。 陈潇轻哼一声,清丽玉颜上面如清霜,然后离了厢房,瞥了一眼明显化妆打扮过的蒙古族小姑娘。 她还要给自家男人找女人。 雅若倒没有在意身穿飞鱼服,悬配绣春刀,阔步而走的陈潇,提着一个食盒进入书房,看向那坐在书案以后的少年,问道:“珩大哥忙着呢?” 贾珩笑道:“没忙什么。” “我给珩大哥蒸的酥油饼,珩大哥尝尝。”雅若柔声说着,将食盒打开,香喷喷的酥油饼冒着腾腾热气。 贾珩笑道:“雅若的手艺,我得好好尝尝。” 说着,拿过雅若手里的酥油饼,轻轻吃了一口,入口香脆绵软。 见那少年吃的津津有味的少年,少女芳心涌起阵阵甜蜜,眉眼弯弯,黑葡萄的眸子亮晶晶的看向少年,甜甜笑道:“珩大哥,也不知你吃得惯不惯。” 贾珩笑了笑,说道:“自是吃得惯的,雅若,你也吃。” 雅若笑道:“我做的时候就吃过了。” 贾珩吃完一个酥油饼,拿过帕子擦了擦手。 比起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女,雅若厨艺不错。 “珩大哥,父汗还有几天才能回来?”雅若问道。 贾珩端过一旁的茶盅,轻轻喝了口,说道:“应该就这两三天了吧,前天飞鸽传书说,并未发现和硕特主力。” 雅若抿了抿粉唇,说道:“珩大哥,天山的准噶尔部落是不是还要派人过来打一仗?” 贾珩道:“不好说,如果还要打仗的话,那就打过一场,怎么,雅若想班师回京了?” 雅若带着几许红晕的脸蛋儿,莫名羞红成霞,说道:“没有,就是问问珩大哥。” 贾珩笑了笑,温声道:“我知道。” 倒也猜到一些缘故,多半是想回京以后,亲事就能迅速定下。 这少女虽是蒙古人,但许是汉文化影响,对名分看的颇为重。 贾珩说着,拉过雅若的纤纤素手,对上那略见羞喜的眸子,道:“雅若,等到了京城,我向宫里的圣上求婚,将咱们的亲事儿定下来。” 其实,雅若的亲事好办,因为青海蒙古的归附,将会让崇平帝认识到察哈尔蒙古在边事上的重要性。 唯一可能会深想一层的是,他与察哈尔蒙古联姻,似乎得了一笔助力,但这是从戒备的心理出发,如是从忠心耿耿汉臣立场出发,就是他为了国家大义,使出了美男计。 雅若玉颊羞红彤彤,稍稍垂下螓首,羞嗔道:“珩大哥。” 贾珩问道:“这两天怎么不见你哥哥阿古拉?” 雅若轻笑道:“哥哥他这几天跟着巴特尔叔叔,还有那位谢将军比赛射箭呢,但父汗一向说,用武力只是一普通武夫,还是得像珩大哥这样的智勇双全的才好。” 贾珩笑了笑,说道:“雅若也喜欢智勇双全的吧。” “嗯。”雅若垂下螓首,羞涩地应了一声。 贾珩拉过少女的手,坐在自己怀里,环住少女的腰肢,凑到少女耳畔,低声道:“雅若,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少女身上似有一股奇特的香味,而那股矫健的活力,犹如一匹胭脂马。 雅若带着高原红的脸蛋儿彤红如霞,连忙按住贾珩的手,娇躯轻轻颤栗,说道:“珩大哥,别这样,别这样。” 贾珩道:“嗯,没什么的。” 就在两人亲昵之时,外间传来陈潇的清咳之声,说道:“额哲可汗回来了。” 雅若闻言,芳心一跳,连忙跳将下来,伸手整理略有几许凌乱的衣襟,柔声道:“珩大哥,父汗来了。” 贾珩面色也有几许不自然,将指间的丰软之感压下,轻声说道:“嗯,没什么事儿,我去见见你父汗。” “那我也过去吧。”雅若眉眼弯弯,轻笑道:“许久没有见父汗了。” 父汗不在,珩大哥就…总想欺负她。 想起方才令人心慌意乱之感,雅若心神也有些无奈。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走吧。” 此刻,额哲可汗坐在厅堂之中的梨花木椅子上,正在喝着酥酪茶,明净额头上覆着一层密集的汗珠,分明刚刚领兵回返。 自前些时日得了贾珩的军令,提防和硕特蒙古从藏地偷袭,额哲一路南下,并派游骑前往昌都侦查和硕特兵马的动向。 听到脚步之声,抬头看向那少年,起得身来,目光炯炯有神,问道:“卫国公。” 贾珩近前,笑道:“额哲可汗一路辛苦了。” 雅若唤了一声说道:“父汗。” 额哲可汗点了点头,看向自家脸颊红扑扑的女儿,也不疑有他,说道:“雅若。” 雅若近得前来,笑道:“父汗额头上怎么这么多汗?我给您擦擦。” 额哲可汗轻笑道:“没事儿,我这都没什么的。” 贾珩落座下来,问道:“额哲可汗,情况怎么样?” “碰到了和硕特蒙古的兵马,不过没有交手,藏地快决出胜负了,藏巴汗大败,和硕特人入主拉萨只是时间问题。”额哲可汗说道。 贾珩思索片刻,说道:“那固始汗入主藏地以后,应该还会有一段时间善后,未必会出兵才是。” 额哲可汗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只是时间问题,大概是两路夹攻,相约进兵。” “哈密卫方面倒没有什么动静,准噶尔灭吐鲁番汗国以后,现在是巴图尔珲的儿子温春在哈密坐镇,这两路兵马,都是路途迢迢,想要出征恐怕要一些时日了。”贾珩道。 额哲道:“两家相约出兵的话,是要一段时间,当务之急,还是需及早将青海蒙古诸番安抚下来。” 贾珩道:“额哲可汗回来的正好,这两天在青海湖四周召集诸部族长举行歃血之盟,另外诸部番人出青壮,协助官军抵御准噶尔与和硕特,还望额哲可汗从中代为斡旋。” 现在的局势急切之下也难以再有战事,就是趁机安抚内部,积极备战。 额哲点了点头,说道:“卫国公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了。” 这对他而言,也是一个凝聚察哈尔蒙古一脉威望的机会。 贾珩道:“时已正午,府中略备了薄宴,为额哲可汗接风洗尘。” 一旁的雅若道:“是啊,父汗,这一路上也怪累的。” 额哲可汗点头应是,然后随着雅若以及贾珩来到后院,开始用起酒菜。 待招待了额哲可汗之后,贾珩就与陈潇前往京营驻地。 …… …… 此刻,另外一边儿,远在千里之外的哈密城—— 自吐鲁番汗国被准噶尔扫灭之后,哈密卫也随之归于准噶尔,渐渐成了通往汉地的枢纽,所谓“西北诸胡往来之衡要”。 哈密俨然成为准噶尔蒙古介入关西诸卫的桥头堡,由巴图尔珲台吉的儿子温春坐镇。 一座座淡黄色的土堡,在草丛茵茵的高原上拔地而起,无数策马奔腾的卫士在广袤的草原上一队队疾驰而过,不时传来呼喝之声。 土堡之内,厅堂内铺就波斯地毯,一张张胡桃木打造的椅子,花纹精美,铺就着羊褥子。 而以黄金打造,镶嵌宝石的椅子上,准噶尔部大汉巴图尔珲台吉之子——温春,与几个大将,正在宴请远道而来的多尔济三兄弟。 多尔济一路逃亡至此地,面上仍带着惊魂未定之色,说道:“温春兄弟,那些汉人太狠毒了,坑害了我们五万多兄弟,整个圣湖的族人都在哀鸣、嚎哭。” 温春年岁三十左右,面容粗犷,颌下蓄着为了大胡子,放下手里的葡萄酒杯,因天气炎热,脸上汗津津的,说道:“汉人这次来了多少军队?” 多尔济迟疑了下,回道:“大概有十万左右。” 温春皱了皱眉,说道:“这么多的人,多尔济兄弟为何要和他们硬拼,为何不逃到草原上?” 这句话倒是问住了多尔济,叹了一口气,道:“汉人头一次就来十万人,就被我们全灭了,现在来的十万人,我们就没有当回事儿,谁知道吃了败仗。” 温春闻言,面色倏变,一旁的几个大将脸色也变了变。 和硕特这么能征善战?十万汉军都被打败? 多尔济道:“上次是因为女真的岳讬兄弟帮忙,汉人被我们断了后路,一下子折损了近十万兵马,在之前,汉人还丢下了三万兵马,但这一次汉人派了精锐过来,那卫国公狡诈的如一头饿狼,我和岳讬兄弟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他占据了圣湖。” 温春皱了皱眉,说道:“多尔济,我的好兄弟,这件事儿告诉了固始大汗没有?” “已经送到了父汗哪里,但还没有回信送将过来。”多尔济身旁的桑噶尔扎说道。 温春面色顿了顿,叹了一口气,说道:“汉人十万人,想要打败他们,要和父汗说,再调一些兵过来,我这里只有三万骑,父汗现在博克塞里城,报信到那里,还要等一段时间。” “等一段时间倒没什么的。”多尔济想了想,说道。 温春宽慰道:“多尔济兄弟,这件事儿已经超出我们的能耐,只能交给父汗还有固始大汉。” 多尔济点了点头,道:“是,温春兄弟说的是。” 事到如今,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等父汗在藏地知晓,不知要恼火成什么样子。 温春道:“先在这里安歇吧,下面人去招待一下。” 多尔济领命应了,然后唤上瑚鲁布赤、桑噶尔扎。 待多尔济三兄弟离开大厅,温春愁容满面,喃喃道:“汉人十万大军,还刚刚打败了和硕特人,不是好对付的啊。” “台吉,和硕特的固始汗与咱们可汗还是有不少交情的,如果不理会,可汗发起怒来。”一旁的武将拉克申开口说道。 温春叹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但这趟浑水对他们来说,没有太多好处。 就在温春权衡利弊之时,外间忽而传来惊喜声音,说道:“大汉,噶尔丹台吉来了。” 噶尔丹是温春的弟弟,平常与温春关西也比其他的兄弟卓特巴巴图尔、僧格等人的关系要好许多。 不大一会儿,一个年纪十三四,面容英武的少年,身穿白色武士服,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来到厅堂,憨厚笑道:“兄长。” “噶尔丹。”温春近前,一下子搂住噶尔丹,狠狠拍了拍噶尔丹的后背,然后拉过少年的手,打量了下,笑道:“又长高了许多?” 噶尔丹原本在藏地学习佛法,因为其母亲生了病,就从藏地请了药探望母亲,待其母痊愈过后,这次过来押着一批皮货过来探望温春。 两兄弟寒暄着,坐在胡椅上。 噶尔丹诧异说道:“我刚才见到苏合叔叔领着几个人向东边儿去了。” “你不认识他?那是你多尔济哥哥,你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温春哈哈大笑说道。 噶尔丹眼前一亮,惊喜说道:“我想起来了,是多尔济哥哥。” 旋即,又讶异说道:“他怎么会在这里?看着愁眉苦脸的,倒像是吃了败仗?” 温春面上笑意敛去,说道:“过来借兵的,青海那边儿出了事儿,汉人又打回来了。” “借兵?”噶尔丹低声问道:“汉人那边儿怎么了?” 温春一五一十叙说经过,说道:“汉人的兵马打到了青海湖,下一步就是冲我们来,但父汗那边儿什么打算,我还不知道,已经派人给父汗报信了。” 噶尔丹道:“那父汗想不想和汉人打仗?” “汉人无穷无尽,兵马很多,先被灭了十万,然后不到两月又派了十万兵马,我们一旦招惹汉人,后面的麻烦就停不下了。”温春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的少年,说道:“你平常在家里,时常读汉人的书,你觉得现在要不要和汉人打一仗。” 噶尔丹道:“兄长,按我说,这仗不能打!起码,现在不能打。” 温春面带讶异地看向那少年。 噶尔丹道:“兄长,我们还没有打败叶尔羌,还未恢复察哈台的荣光,不好太树敌过多,为他人火中取栗。” 温春道:“你说的也在理,这汉人也太倔了,头一次损失十万,第二次又派了十万,非要打服和硕特人不可,不过我做不主,等父汗的信。” 噶尔丹笑道:“兄长也不用担忧,纵然出兵,汉军也耗不起,他们远道而来,粮草不继,而我们背靠大漠,来去如风,等到汉人疲惫之时,咱们再趁势杀出来,我们也能灭上十万汉军!” “好气魄!”温春振奋说道。 第一千零九十章 贾珩:力有未逮,顺势而为…… 青海,海晏县 贾珩与察哈尔蒙古的额哲可汗用着饭菜,一旁的雅若,则是给额哲夹着菜肴。 额哲道:“那帮人引固始汗进入拉萨,打败了藏巴汗,以后世俗上都归固始汗管了。” 贾珩道:“和硕特可汗是聪明人,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领兵重返青海,或者使出缓兵之计。” 其实汉廷也不好一直两路作战,准噶尔需要直面其锋,而和硕特蒙古的兵马,就可以以少量兵马压制在藏地。 “不可能,你手下还有他一个儿子被俘,再说不少部众都在青海,青海牧场又如此肥美,和硕特是不可能放弃的。”额哲沉声道。 西康河谷纵横交错,卫藏雪山为苦寒之地,唯有青海湖畔与祁连山牧场肥美。 贾珩道:“那就只能打过一场了。” 这次战事多半还是不能一举解决两地边疆问题,但却可以沉重打击准噶尔与和硕特的嚣张气焰。 …… …… 时光匆匆,两日之后,海晏县—— 碧空如洗的蔚蓝天穹之下,广袤无垠的大地上,一道道金色晨曦披落投映在城墙上。 在青海湖周围放牧的番人,非和硕特蒙古本部的番人,大大小小的部落族长,前往海晏城。 除了和硕特蒙古的本部,还有大约十九家大大小小的部落。 而和硕特本部在这段时间,已为汉军出兵镇压,至于其部族财物如牛羊骡马则是成为汉军的战利品,然后拿出一小部分作为奖励,准备赐予听话的蒙古小部族。 女人孩子则为察哈尔蒙古收拢,算是壮大部族。 此刻,在海晏城西南以青砖垒就了一方高台,四周插满了一面面旗帜,在今日是歃血为盟,与诸部召开会盟的日子。 青海蒙古诸番人部族,聚集在下方垒砌的高墙一座座芦蓬中,眺望高台,此刻主要是察哈尔蒙古可汗额哲以及察哈尔的乌勒吉帮着主持会盟之事。 下方芦蓬之中,一众蒙古部族的头人则是在看向额哲。 而速特部的头人,撒里哈帖木儿说道:“这汉人这般大的动静,是让我们出青壮,帮着打漠西的卫拉特人罢?” 一旁的老者说道:“台吉,我们要在青海放牧,就不可能不听汉人的招呼,和硕特人现在已经完了,整个青海都是汉人做主了。” 察哈尔蒙古的额哲站在台上,用蒙语说道:“和硕特人打进青海以后,为了满足他欺压各部的野心,好几次出兵给汉人打起来,几次战事下来,各部落损失了不知多少青壮,和硕特人害得我们丢失了多少好儿郎,而且什么牛羊骡马也没有得到。” 除了一些从海晏以及河湟两地取来的汉人财货,诸部族的确是牛羊骡马什么都没得到。 贾珩看向那上面正自慷慨陈辞的老丈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雅若,恰好对上那一双黑葡萄的灵动眸子,旋即含羞避开。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一众青海部族。 青海蒙古之前和硕特没有来之前,就有一些本土部族,而且为数不少,对他们而言,现在无非是又一次城头变幻大王旗。 如果收复下来,用蒙古兵马对付女真,也算是以夷制虏。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陈潇说道:“额哲让你过去。” 贾珩这时上的高台,说道:“诸位蒙古的兄弟们,朝廷这次过来,是给青海带来长久和平的,让大家过上好日子的,以后都能在牧场上放牧,有了牛羊还有骡马,就能互市,换取盐巴和茶叶、丝绸,但漠西的沙匪,不让我们过好日子,我们要编练兵丁,守卫我们的家园。” 就这般例行讲了几句话,经由额哲翻译给诸蒙古部族听说。 看向下方脸上多是毫无所动的蒙古族头人,贾珩也没有当回事儿。 只凭三两句话,就想说的异族欢喜鼓舞,纳头便拜,那绝对不可能。 一些桀骜不驯的,以后大概就是在与女真八旗精锐的厮杀当中被消耗殆尽,然后通过经济渗透、掌控,文化同化其他部族,来达到以我为主,渐渐融合的目的。 而后,就是召集诸部族开始歃血为盟,控诉固始汗以及八个儿子的穷奢极欲,残暴嗜杀,然后坚决与准噶尔以及藏地的固始汗作战。 之后,就是各家出青壮骑军,大概凑了三万多人,一卫三四千,编练成八个卫,用来以后与女真相争,也算是汉化版的八旗。 而后,在青海划定了牧场区域,朝廷不收其赋税,但每年会有互市,朝廷以米粮、丝绸互易马匹和牛羊。 及至晌午时分,贾珩与一众蒙古部落的头人,在额哲可汗以及察哈尔蒙古部将的陪同下,吃过一场酒。 待回返书房之中,贾珩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压了压上涌的酒意。 陈潇道:“容其等在青海放牧,以后会不会养虎为患,还有察哈尔。” 说到最后,少女压低了声音,但冷眸中见着担忧之色。 “现在只能如此,因为这是最省力的方式,以后等国家强盛,收复两地边疆,幸在人数目前还不算太多,能够慢慢化夷为夏。”贾珩低声道。 陈潇默然片刻,说道:“哈密卫那边儿,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就近拿下罕东,直逼沙州,与准噶尔在哈密对峙,否则等其兴兵而来,我们反而被动一些。” 沙州也就是后世的敦煌,而贾珩在稍稍安定青海局势以后,已经差不多可以向西域进兵。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先前担心粮道绵长,军需不继,再加上青海诸部局势尚未安定,不过,谢再义已经派斥候前往沙州一带查看,沙州卫之地诸番族兵马不多,接受哈密的温春名义上号令,大军倒可以从容拿下,将番族驱逐至西面儿的准噶尔。”贾珩沉吟片刻,说道。 因为这一带已经离中原王朝的统治太久,陈汉朝廷除非一口气打进哈密城,否则,打下也未必守得住。 但如果打到哈密,已经到了准噶尔的眼皮底下,对方势必出兵鏖战,战事再次扩大。 陈潇想了想,道:“打起仗来,可能要两三个月才能结束战事,如果固始汗以及准噶尔放弃进兵,朝廷也能休养生息,消化青海之地,但现在听额哲所言,和硕特不会善罢甘休。” 一旦战事再起,的确旷日持久,不说其他,光两路兵马行军赶到青海,就要个把月,这就是先前固始汗不愿多尔济再与庞然大物的汉廷相争的缘故。 而贾珩更多还是对治理成本以及征服成本的疑虑,在善后青海诸番局势之前,不想贸然开战。 贾珩道:“与其准噶尔兴兵来犯,不若我汉军亲自去取,先扫荡关西七卫,番族兵马聚之不多。” 纵然战事真的旷日持久,也不得不如此,其实现在已经快要九月,前后战事虽然爆发之时短促,但前后的筹备以及善后事宜,却用了不少工夫。 “明日就召集京营诸将议事,派两万骑军,自罕东先一步进兵沙州,铸造城池,为后续大军远征打通路途。”贾珩道。 初始不可能派太多兵马。 陈潇点了点头,道:“你不想一下子收复两地?” 贾珩叹道:“力有未逮,顺势而为,这次能拿回关西七卫就是大功一件,等新法大行,国力强盛,这两地都要一举收回。” 倒不是不想收复两处边疆,姑且不提治理成本高昂,就说现在一个不好,战事连绵,就会将大汉拖入战争泥潭。 如果南安没有葬送十万大军,他真会一鼓作气直接端了固始汗,打进藏地,或者驱逐准噶尔。 但前后损伤十几万大军,这些开疆拓土之事就只能向后稍稍。 经过连番大战,神京户部的钱粮,哪怕有内务府贴补进入,估计也快支撑不住了。 翌日,县衙衙堂之中—— 贾珩召集京营诸将以及抚远将军金铉、察哈尔蒙古的额哲,共议进兵沙州的事宜。 “自前明所置罕东卫出发,一路向西北进兵拿下沙州,沙州城池虽然不大,但有古城遗址,可以筑城,作为屯兵、屯粮之所,以便朝廷后续进兵,此外,本帅会派出一支兵马,并给肃州卫方面下令,着其配合京营大军出兵攻伐赤斤蒙古卫的番族,驱逐蒙古诸族向哈密而去。”贾珩道。 谢再义抬头看向舆图,沉吟说道:“节帅,兵进沙州,准噶尔定然领兵来争夺,节帅是要在哈密打上一场?” 贾珩道:“与其等准噶尔出兵,不若我军先入沙州,先将此路打通,后续再作征战,也能有所准备。” 谢再义闻言,抱拳道:“节帅,那末将愿领兵前往。” 贾珩道:“正要以谢将军为前锋,领兵到沙州之后,可一边儿警惕哈密的蒙古人,一边儿向东北方向扫荡,另着军卒修葺城池,并在沿路设置兵站,为大军保护粮道。” 陈汉在太宗之朝就进兵过沙州,甚至试图夺回哈密,但因为文臣的阻挠,最终宣告失败。 谢再义领了军命,然后点兵去了。 贾珩看向额哲可汗说道:“额哲可汗,可领本部兵马与青海蒙古的部分青壮精骑,与庞师立所部一同前往朵甘思(玉树)之地,控扼通衢,抵挡昌都的和硕特蒙古兵马北上进犯。” 玉树等蒙古族也是被和硕特蒙古统治了一段时间,如果汉军进入其间,还真未必有额哲领部众进入便利。 先前追逐和硕特兵马至昌都,就是如此。 还是额哲可汗这位察哈尔蒙古的身份,天然就会得到一些蒙古族的认同。 至于汉军,将来如果征讨藏地,也要熟悉一些路途。 后续这些他大概就不会领兵。 贾珩看向庞师立,吩咐说道:“庞将军,你领五千兵马跟随。” 庞师立抱拳应命。 待额哲与庞师立领命而去,贾珩转而又看向金铉,说道:“金将军,还望你带领两万铁骑,直奔安定、曲先等地,扫荡、驱逐蒙古诸番族。” 除了在青海放牧的部族之外,这些较远的蒙古部落,不少都在和硕特蒙古麾下的小部族手里。 金铉拱手应是。 贾珩沉吟片刻,看向一旁的贾芳以及董迁,吩咐说道:“贾芳,董迁,你两人领八千兵马,攻打赤斤蒙古卫,攻下卫城以后,着肃州方面筑城守御。” 二将抱拳领命。 至此,贾珩在稍稍安抚青海蒙古诸番之后,开始了继续进兵,分兵三路向曾经的关西七卫开拓。 西北战事持续进入第二个阶段。 …… …… 藏地,拉萨 山脚之下的一顶顶帐篷,恍若蓝色天穹上的云朵,洁白耀眼,而周围遍插着或红或黄的旗帜,如林刀枪与兵卒的甲胄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道道熠熠光芒。 固始汗五十多岁,身形魁梧,头上戴着翻羊毛的毡帽遮阳,那张下颌宽大,胡须遒劲的面容上,脸上满是风霜之色,看向不远处在雪山之上的布达拉宫和大昭寺,说道:“应该让人重新修葺一番,要以金漆重新漆上,镶嵌宝石,殿前的青砖要铺上金砖。” 自他从天山南麓,领兵进入青海以来,终于有了一块儿立足之地,建立汗国指日可待。 一旁的格鲁派的索南群培,以及色拉寺主持,面容略显年轻的阿旺洛桑嘉措闻言,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面带喜色。 索南群培喜笑颜开,说道:“台吉来之前,藏巴不敬佛爷,肆意迫害我等僧众。” 阿旺洛桑嘉措与其师四世班禅引固始汗入藏以后,整个藏地都掀起了反抗噶举派僧人以及藏巴汗统治的兵事。 现在的雪区,就是索南群培与固始汗两人共同掌控世俗权力。 就在这时,从山脚下快步跑来一位穿着棉袍的侍卫,快步拾梯而上,在日光照耀下,古铜色的面孔上满是惊惶之色,说道:“可汗,可汗,大事不好了。” 固始汗循声而望,断眉之下,如虎狼的锐利目光眺望着那卫士,喝问道:“怎么回事儿?” “六爷派人传信,汉人打败了他们,族里损失了五万部族儿郎,六爷他们已经向哈密逃去了。”那卫士急声说道。 固始汗闻言,只觉心神大惊,身形晃了晃,不由眼前一黑,道:“我先前不是让他不要再和汉人打起来吗?他为何不听?” 青海牧场是他所建汗国最重要的一块儿疆域,竟让多尔济这个蠢材给弄丢了? 他多少次提醒多尔济,不要与汉人再打下去,尽快和谈,还要酿出这样的祸事来? “其他人呢?情况怎么样?”固始汗问道。 那卫士说道:“六爷带着三爷和七爷一同去了哈密,其他的都陷在青海了。” 固始汗闻言,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泼下,遍体生寒,但毕竟是心志过人,脸色不大好看,吩咐道:“召集各部总管,到军帐议事。” 军帐之中,和硕特蒙古的部将济济一堂,此外还有固始汗的长子达延额齐尔(达颜),以及四儿子阿玉什。 固始汗坐在铺就着羊皮褥子的椅子上,雄阔面容上脸色凝重如铁,叙说情况道:“多尔济在青海吃了败仗,被汉人打败了,手下五万兵马都折了进去,自己逃到了哈密。” “父汗,六弟怎么这般糊涂?”阿玉什惊声说道。 “多尔济将青海丢了,五万精锐全军覆没,青海那边人才有多少人,他这下子折损过半。”固始汗冷声说道。 经过固始汗的抽调,青海和硕特真的没有多少兵马,这一下子折进去,可谓元气大伤。 达颜面上倏变,道:“父汗不是提醒过六弟,他怎么还会和汉人打起来?” “汉人这次是发了狠,多尔济是被女真人当了刀子。”固始汗目光阴沉,低声说道。 “那父汗,现在怎么办?我们想要发兵青海,这路途这么远,也不一定能打赢。”达颜眉头皱紧,低声说道。 固始汗想了想,说道:“派人去通知准噶尔,就说我和准噶尔大汗相约两路兵马夹攻青海,尝试一举夺回牧场,如果牧场夺回,分割三分之一,不,可以一半给准噶尔部族,我们只要青海湖南岸之地,再说汉人得了青海,肯定会进兵关西,他们也要和汉人打一场。” 其实,固始汗虽然得了准噶尔的帮助击败却图汗,得以占据大批草场,但之所以前往青海,其实是受了准噶尔的排挤,只能到青海另寻牧场。 阿玉什忧心忡忡道:“父汗,汉人不好对付,他们被六弟灭了十万大军,仍然派兵出十万大军,汉人太强大了,他们人马太多,我们刚刚来到藏地,还要剿灭日喀则的乱军,收拾残局,不好和汉人再打仗了。” 固始汗目中现出狡黠之芒,说道:“我们不用出太多兵,准噶尔那边儿兵马众多,他们可以联络叶尔羌,我们多许诺财货和牧场,让他们对付汉人,我们只要汉人不要将手伸向藏地。” 如果打不过,还有一条后路,那就是向汉廷表达臣服,谋求汉廷的册封,被俘的两个儿子也能被放回。 但不打上一场,让汉廷知道他们不好惹,后续说不得又会领兵进入藏地。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贾珩:他这个爹当的……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又是半个多月时间过去。 贾珩在海晏城坐镇半个多月,主要是与魏王陈然一同为三路兵马供应粮秣军需,同时派人时刻准备着东西两路的情况。 首先是哈密卫方面,飞鸽传书来报,谢再义已经领兵成功进驻沙州,一箭射死了在沙州的准噶尔部大将塔力台,斩杀六七千骑,驱逐番人,筑城守卫。 其次是赤斤蒙古卫,贾芳与董迁两将,与肃州卫指挥使桂庸,绞杀聚居在赤斤蒙古卫地域两三千蒙古番骑,最终成功占据赤斤蒙古的广袤疆域,卫城(今玉门)重新由肃州卫派出一个千户所筑城镇戍。 而贾芳与董迁两将则在贾珩随后的命令下,向沙州卫驰援谢再义。 最后是老丈人额哲,已经与京营大将庞师立领兵进抵朵甘思(玉树)之地,监视昌都的动向。 三路进兵迅速,因为整个青海蒙古没有像样的大部族,可以与汉军相抗。 可以说,整个关西七卫原本就属于一盘散沙之态,换句话说,每个地方聚居的蒙古部落最多也不过几千骑,不会过万。 这其实是常态,因为过万的都是大部落。 是故,在面对汉军的驱逐时,除了抵挡之外,更多还是向西逃遁,然后在准噶尔的会盟旗帜下,联兵再杀过来。 这是由蒙古的部落特性决定,不可能几万人的大部落都聚集在一个地方,否则,因为牧场都能自己打出狗脑子。 故而关键不在临时收复,而在于是否能够派几千兵马就能守住卫城。 所以,贾珩还是要兴大军歼灭蒙古诸番主力,使其不敢来犯。 或者如草原部落的贪吃蛇游戏,即诛杀其部落贵族以后,收服其部众族人。 而抚远将军金铉进兵不怎么顺当,从前明之罕东卫一路打了过去,所遇抵抗众多,但西宁卫的边军也算节节而胜。 赤斤蒙古卫与沙州卫的相继失守,却让身在哈密的温春勃然大怒,一边儿再次派快马,禀告给身在博克塞尔的准噶尔汗巴图尔珲台吉,一边儿召集部众议事。 哈密城 这一日,温春坐在堡城之中,脸色阴沉地看向递送战报的几个蒙古斥候,沉声说道:“让人收拢部族,挑选青壮,分到诸骑手里,咱们还要打进沙州。” 这个月,坏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赤斤蒙古溃逃,沙州卫的蒙古部族也溃逃,不少原属沙州和赤斤蒙古的族长过来求援。 噶尔丹在下首,面上现出思索之色,想了想,说道:“兄长,汉人既然领兵攻打了沙州,我们不如派兵赶走汉人,听逃回来的族长说,汉人这次来沙州的好像也不多,也就两万来人,这是一次战机。” “不多,只怕也不少,不如等父汗领大军前来。”温春道。 温春终究性情谨慎,不希望在准噶尔汗领兵过来之前,出什么变数。 而噶尔丹看似后来成为一代猛人,但现在还处于一种不成熟的鲁莽状态。 噶尔丹皱眉说道:“可兄长是哈密的总管,有帮衬其他几卫部族的权力,应该出兵帮他们赶走汉人,不然人心就失去了。” 温春摇了摇头,说道:“但我们只有三万人,就算加上这些胆怯的部族,兵马也没有绝对优势,汉人刚刚打了胜仗,正是士气高的状态。” 噶尔丹急声说道:“三万人打两万,怎么没有绝对优势呢?我准噶尔的勇士都是脸死都不怕的,怎么能怕汉人?” 就在温春迟疑之时,从堡城之外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正是和硕特蒙古的多尔济三兄弟,高声道:“温春兄弟,我就说吧,汉人一定会打过来的,他们就是要让我们一路去西边儿吃沙子去,不给我们一点儿活路!” 多尔济愤愤说着,目光灼灼看向温春,说道:“温春兄弟,巴图尔叔叔的兵马应该到了吧?” “我已经向父汗报过信儿了,要不了多久就领兵过来了,但路途太远,恐怕还要一个月。”温春说道。 两边儿的路途十分远,哪怕是飞鸽传书都要飞上不少时间。 贾珩先前不等准噶尔与和硕特,执意自己出兵,也有此由,可以打一个时间差。 “还要一个月?”多尔济心头就有些着急,说道:“那时候汉人就吃饱了,打嗝儿都不打了。” 意思是已经消化了青海蒙古的胜利果实。 多尔济道:“察哈尔的人也在帮着汉人,等到一个月后,圣湖就成汉人的了。” 多尔济道:“还有这汉军现在驻扎在沙州,那时候这一片草场都归了汉人了。” 多尔济的兄弟桑噶尔扎道:“是啊,这半个月,我见不少人都逃过来了,真要一个月过去,汉人的城池都筑了几座了。” 温春看向对面的多尔济,问道:“多尔济兄弟的意思是?” “我们手下这么多兵马,不如去沙州打败了那汉将,那面谢字大旗,当初追杀了我一路,他们的兵马不会太多,打败了他们,先挫挫他们的锐气!后面的仗就好打多了。”多尔济目光咄咄,气冲冲说道。 多尔济也是后知后觉,被谢再义追杀至大漠之时,等发现汉军兵马其实不多,也无力找回场子,后悔不迭。 然后,这几天从沙州卫逃来的蒙古番人口中得知,汉军这次兵马又不多,不过区区两万,只觉怒火中烧。 温春道:“多尔济兄弟,父汗收到我的信儿以后,很快就会赶来,还请再耐心等待等待。” 多尔济劝说道:“现在我们手下的兵马就有三万,最近又陆陆续续逃回了将近一万人,再加上我手下的人,这加起来就有四五万,纵是碰到汉人的十万大军都不输阵,温春兄弟,你害怕什么?” 温春沉吟片刻,说道:“哈密为要地,不能丢了,还是得留兵驻守。” 多尔济又劝说道:“温春兄弟,听我一句,随我拿下那汉将,等到汉军来的人多了,我们就更不好打了,他们手里有火铳还有一炸满天的炮,我们当初吃了不少亏。” 温春闻言,面色迟疑不定。 “兄弟,不用等可汗了。”多尔济又劝说道。 噶尔丹也劝道:“兄长,先交交手,试试汉人的战力。” 温春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大碍,低声说道:“那也不能领太多兵马,哈密这边儿不能调拨兵马太多,防止有变故,我留下一万人,出兵两万,再加上番族的一万人,加起来就是四万人,然后与兄弟的兵马前去。” 如果在草原之上,三万兵马足以驰骋南北,这般一想,温春心头的担忧尽去。 纵然打不过汉人,再撤回来就是了。 温春这样想着,就吩咐着部众开始调集军兵向沙州杀去。 …… …… 博克塞尔城 准噶尔汗巴图尔珲台吉,年岁已经五十出头,颌下胡须有些灰白,但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面容上的古铜色皮肤颇见刚毅,此刻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把赤金打造的椅子上,目光掠向下方坐着的众文武,问道:“汉人打下了沙州,还要攻打哈密,都说说,怎么应对?” 自前明之时,明廷嘉靖年间决定弃守哈密,而为吐鲁番汗国拿下之后,关西七卫在以后陆续失守,等到陈汉,太祖、太宗两朝主要是驱逐前明朱氏势力,对边疆的蒙古基本以安抚为主,等到隆治年间,西北才有一场大战,虽然打赢,但因为文臣的反对,仍对关西七卫采取弃守之策。 待准噶尔崛起,顺势接过吐鲁番的统治地域。 在哈密这一战略要地派驻温春镇守,辐射赤斤蒙古、沙州、罕东等地的蒙古大大小小部落,这些部落名义上奉准噶尔为共主,准噶尔保护他们免受侵袭。 “大汗,汉人他们打和硕特,我们不管,但现在打进了沙州,威胁哈密城,那是我们往东去的大门,不能让他们堵上了。”一个身形魁梧,肌肉遒劲的大汉瓮声瓮气说着,震得身旁的人耳朵嗡鸣,正是准噶尔头号猛将朝克图。 巴图尔珲台吉沉吟片刻,说道:“从各部全力征调五万骑军,与哈密卫温春手下三万人,再加上和硕特人的万骑,再与汉人打上一场,只要打败了汉人,汉人在关西就站不住脚了,我们也能领兵拿下青海!” 其实,准噶尔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因为西边儿是准噶尔的宿敌哈萨克虎视眈眈,北面是来自沙俄的侵袭,南边儿是叶尔羌,这些都需要重兵防备。 而准噶尔的兵力调拨起来捉襟见肘,现在只能抽调出五万骑,再加上镇抚关西七卫的哈密,温春手下的三万骑,如果再加上和硕特的万人以及从诸部逃归的蒙古兵马,如此凑将而出的十万大军,已经足够发起一场灭国之战。 下首坐着的准噶尔蒙古一众王公部族,面上多是见着欣喜之色。 “青海之地,牧草肥美,当初大汗让给和硕特就有些太过仁慈了,如果我们拿下,又能养活不少族人。”准噶尔的官布,也是巴图尔珲台吉的智囊,一个山羊胡老者说道。 巴图尔珲台吉说道:“和硕特的顾实汗,也是英雄,汉人有句话,两虎相争,定有一伤,我让他到青海,他现在去了藏地,我们各占南北,不过如今他既守不住青海,我们帮他拿过来,不能让圣湖落在汉人的手里!” 这也是当初巴图尔珲台吉明明在准噶尔排挤和硕特的前提下,还要帮助固始汗击败却图汗的原因。 等到噶尔丹这位和硕特汗国的掘墓人,带领准噶尔崛起,在康熙年间彻底消灭固始汗一系。 众将纷纷欣然应是,积极备战。 可以说,随着贾珩决意收回关西七卫,准噶尔首先坐不住,甚至未等到数千里之外的固始汗的信使,就已准备领兵插手青海战事。 而准噶尔部落的一众大臣,早就对牧草肥美的青海,垂涎三尺。 事实上,和硕特与准噶尔两路兵马夹攻,因为路途遥远,也很难做到及时配合。 …… …… 沙州卫城 苍茫天地之下,青草茵茵,一条西拉噶金河绕城而过,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河西走廊之城的敦煌。 谢再义与副将王循,在亲兵的陪同下,巡查着沙州卫城的城防,这座城池最近不停加固城堰,修建守御设施,此刻可看到军卒、力夫都在热火朝天地垒砌着城墙,打造防御设施。 因为落在蒙古人手里日久,彼等不善筑城、守城,更多是当作城内聚居、货易以及遮风挡雨的场所。 当然城中也有一些来此做生意的汉商、以及西北等地的逃犯和来谋生的普通百姓,总之是蒙古番人、汉人杂居。 “此城城墙经年不修,城内百姓多为客居行商,单靠此卫城抵御准噶尔蒙古侵扰,几无可能。”谢再义站在城门楼上,拿起望远镜向着西方望去,除却蜿蜒起伏的山脉,苍凉萧瑟的大漠,自是望不到哈密城。 王循赞同说道:“都督所言甚是,当年朝廷想要收复此地,但太过耗费钱粮,而且蒙古诸番族情况交织,十分复杂,一直拖延到了现在,蒙古人世代居住下来,愈发难以归治。” 谢再义面色凝重,低声道:“朝廷这些年,想要收复汉唐故地,不打通哈密要道,这些时间长了,哪怕汉人移居过来,也守不住。” 没有人口,也就没有守御的土壤。 而之所以没有人口,自是因为朝不保夕,随时可有蒙古番族劫掠,但凡有选择,都会搬到内陆省份去了。 王循道:“都督,哈密卫为战略要冲,准噶尔部驻兵三万,最近见到不少沙州等番族逃亡过去,多半会有所动作。” 汉军的军事行动,收复故地的同时,也让原本居住此地的蒙古番族惊惶而逃,拖家带口向着哈密逃跑。 “贾菖,向节帅飞鸽传书,即刻发兵驰援。”谢再义问道。 “是,都督。”贾菖领命而去。 谢再义道:“不将城中的蒙古番族持续驱赶,待战事一起,他们又起变故,最近城中的大族都是什么看法?” 沙州城中有着四大家,主要做一些茶叶、铁器、皮货的生意,原本依附在镇守沙州的准噶尔部的塔力台,塔力台被谢再义一箭射死以后,这几家就慌了神。 谢再义正要返回城中,就在这时,从远处数骑快马而来,进入城中以后,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随从,快步来到谢再义跟前儿,说道:“都督,“都督,贾将军和董将军到了。” 时隔多日,前往赤斤蒙古卫的贾芳、董迁二将在将卫城诸事交给肃州卫指挥使桂庸处置以后,就领着八千骑军前来驰援谢再义,终于在今日赶到。 “王将军,随本将去迎迎。”谢再义欣然说道。 此刻,城门外西侧方向,贾芳以及董迁领着八千骑军,朝气蓬勃的面上皆是带着兴奋之色。 这次扫荡赤斤蒙古诸番族,几乎是切瓜剁菜一般,不少小部族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反抗,在两人领兵绞杀下,或死、或降、或逃,整个赤斤蒙古卫重回大汉麾下。 “师父。”贾芳见到谢再义,翻身下马,迎了上去,笑道。 谢再义点了点头,笑着问道:“你们两个来的正好,在赤斤蒙古卫纵横驰骋如何?” 贾芳道:“比不得师父,与沙州卫的万骑对上,我们那都是一些小部落。” 董迁看向那身上穿着斗牛服的谢再义,心思有些复杂,他们一同跟着珩哥儿,现在谢大哥已经是伯爵了。 而他还是区区的游击将军兼领左领军,虽然此战过后,大概会升迁,但最多到三品卫指挥使或者好一点儿,京营都督佥事,想要封爵还差的远。 谢再义道:“都到城里吧,这一路辛苦了。” 说着,伸手相迎着二将进入身后的沙州卫城。 沙州卫城已经将一座原本塔力台的宅邸改建成官署,谢再义在此办公。 贾芳与董迁二人进入官署以后,落座下来,董迁问道:“谢将军,哈密有敌军多少?” “根据讯问准噶尔部的将校,大约有三万人,主要调停沙州、赤斤蒙古、罕东卫、安定的番族。”谢再义说道。 董迁道:“如是三万人,如果再加上和硕特的万人,大概也有四万人,我军想要再进兵,也十分不易。” 谢再义点了点头道:“先前的确不易,不过你们两人来了之后,我这边儿的兵力也就富裕了一些,看能不能拿下哈密。” 王循面色凝重,皱眉说道:“都督,这哈密卫城人口众多,城池修得也不低,我等兵马根本攻不下。” 哈密作为战略要地,被准噶尔当作控扼关西七卫,监视汉廷的战略要塞,对城池仔细修建过。 “本都督这几日驱逐番人,这些番人势必往哈密卫涌入,我等虚实多半已经传至哈密卫,敌军说不得主动来袭。”谢再义眸中精光一闪即逝,说道:“派斥候前往哈密探察,等待消息。” …… …… 而远在数百里外的海晏县—— 县衙,书房之中 贾珩也正在商议着如何向沙州、哈密用兵。 陈潇指着舆图,轻声说道:“准噶尔蒙古这次如果派兵多,我们这边儿的兵马只怕抵挡不住。” 贾珩沉吟说道:“之前我让曲朗调查过,准噶尔部蒙古全民皆兵,总兵力大约在十五六万左右,但那是举倾国之兵,抽调所有十二岁以上的男丁参战,准噶尔需要防备几路兵马,最多能调拨出五六万就不错了,况且这是为和硕特火中取栗。” 哪怕是平行时空的满清,一代雄主葛尔丹起兵之时,准噶尔兵马也没有多少,因为核心部族也就七八十万人,常备军五万。 当然这个平行时空还是多有不同,此刻的准噶尔其实还收罗了其他部族,但相对而言,军卒的战力要弱化许多,所以,他这是尽量料敌从宽。 如此一说,严烨实在可恨,如果不葬送了六万京营精锐,他就要试着打穿准噶尔。 陈潇秀眉蹙起,低声道:“但汉军的战力,如果正面野战,能否打得过准噶尔部?” 贾珩道:“这次带来的都是经过不少战事的精锐,不过兵力不占绝对优势,的确是难了一些。” 陈潇想了想,说道:“让金铉不要继续向西进兵,回援沙州卫,这都半个月了,也差不多了。” “我已派人唤他驰援沙州卫。”贾珩道。 陈潇冷眸闪烁,清声道:“那这样兵力就差不多了,只是如果准噶尔部兵马太多,这关西七卫不要也罢。” 这几万京营精锐是他的立身之本,同时也是大汉最值钱的家底,绝对不能折损在这里。 两人就这般计议下来。 翌日,贾珩也领着四万骑军(含一万西宁骑军,青海蒙古骑军一万五千骑)向着谢再义支援而去,同时向正在扫荡罕东、曲先两卫的金铉传信,直接前往沙州卫支援。 如果从兵力而言,其实汉军也不是很充裕。 谢再义所在的沙州仅有两万八千骑,再加上贾珩带去的四万骑军,也就近七万兵马,再加上金铉的两万兵马,将将九万兵马。 当然,准噶尔能出动的兵马也不多,双方其实都是半斤八两。 就这般,数万大军打着旗帜,浩浩荡荡向着沙州卫行去,打起的火红旗帜好似一条蜿蜒起伏的赤龙,而人吼马嘶之声在草原上的响起。 中军大纛之下,与贾珩并辔而行的陈潇,脸上蒙着一道防风的面纱,说道:“再过一两个月,南边儿就生产了。” 如果准噶尔出兵,这场战事大概率会拖延至十月,乃至十一月。 贾珩默然了下,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神京城那边儿也差不多了。” 等到打仗完,大概是赶不上晋阳和可卿她们生产了,他这个爹当的…… 估计甄晴不知在江南怎么骂他没良心的。 但问题他回去,也去不了甄晴那边儿。 不过,这场战事之后,朝廷应该一二年都不会再有大的用兵,女真正在辽东舔舐伤口,至少也需要一年,而两地边疆多半是要消停个一二年。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崇平帝:时至今日,青海蒙古大体平定…… 沙州卫 清晨时分,初秋的晨露在草叶上滚动,日光照耀在卫城西南方向的河面上,晨风徐徐,波光粼粼。 新修的卫城官衙之中,谢再义刚刚吃罢早饭,就顶盔掼甲,唤上一队亲兵,前往城头观察敌情。 刚刚来到城门楼上,副将王循就快步迎了上去,朝着谢再义拱手道:“都督,斥候来报,哈密卫的兵马动了,已经到了三十里外。” 谢再义面色沉静依旧,但浑厚的声音却满是喜悦,说道:“人来了就好。” 就怕准噶尔兵马胆怯不来,如果来了一部,就能斩杀一部分兵马。 谢再义当机立断道:“速速关闭城门!工匠返回城中安抚,各营兵卒准备守城器械,严阵以待。” 王循问道:“都督决定守城?” 谢再义沉声道:“不是守城,而是避其锋芒,敌军大张旗鼓而来,正是士气昂扬,来势汹汹之时,我军想要以骑军决胜,先行杀伤一部,也能少一些伤亡,再论其他。” 起码这样能少伤亡一些。 王循抱拳称是。 随着谢再义的命令下达,城中的军兵开始行动起来,依托新修的守城设施,抵挡着即将到来的攻城之战。 谢再义来到城头上,手中拿起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西面方向,此刻映入眼帘的是蜿蜒起伏的山脉和茫茫无际的草原。 此刻,只见茵茵青青的草原尽头,从苍茫起伏的山丘上现出高低不一的黑云,可见一队铁骑策马奔腾而来,打着黑色的狼旗,在日光照耀下,烟尘滚滚,马刀闪亮,汹涌一如黑色潮汐。 没有多久,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渐渐出现在视野中。 望远镜中的图像,渐渐清晰,甚至可以看到一些蒙古番将狰狞的面部表情。 王循面色凝重,提醒说道:“都督,准噶尔这次来的人不少,不在三万之下。” 作为有经验的将校,从旗帜以及骑军的队列范围以及密集程度,大概就能估计出一个数量。 “他们这是觉得我们兵少,想要抓住战机,一举拿下沙州。”谢再义目光冷闪,沉声道。 战场之上兵力不是恒定的,兵力的变化,恰恰是双方主帅捕捉战机的时候。 这一点儿在机动性明显的骑兵交锋时,显得尤为重要。 而优秀的骑将,如卫霍,常遇春、李文忠,往往都善于在错综复杂的战场动态变化中,捕捉战机。 而贾菖、贾芳、董迁三人同样举目眺望着远处烟尘滚滚而来的蒙古骑兵,年轻面容之上皆是现出跃跃欲试。 大战将启,正是建功立业之时! 谢再义高声道:“弓弩、火铳等远程攻城器械准备,准备迎敌!” “呜呜!!!” 随着谢再义身后的中军将校摇动令旗,汉军的军士开始紧张而迅速的战前准备。 而就在谢再义眺望着兵马之时,多尔济陪同温春、噶尔丹等人也抵近草丛与溪河环绕的沙州卫城,观察着如临大敌的沙州卫城。 多尔济对一旁的温春说道:“温春兄弟,汉军好像加固了城池,这城池和去年来的时候高了不少,还有不少角楼。” 温春点了点头,目光恍若鹰隼锐利,冷声道:“汉人这是要在沙州常驻,一旦让他们筑城成功,以后我们再想取回沙州卫就不容易了。” 一旁的噶尔丹道:“兄长,汉人骑军战力远远不如我准噶尔一族的勇士,他们不敢野战,还想着守城,已经失了锐气!” 温春面色凝重,沉声道:“不可轻敌。” 噶尔丹面上笑容一滞,就有些气闷。 多尔济道:“噶尔丹,你小瞧了汉军,这支领兵的汉军将领,就领着几千骑追赶至大漠,这支汉军的主将不好惹。” 提及旧事,多尔济心头仍有几许愤懑和恼火。 噶尔丹目光闪了闪,也不再多说其他,而是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沙州卫城。 “大军先行扎营。”温春扬起了手,下命令说道。 一队亲兵摇动旗帜,开始向诸部传递命令。 多尔济道:“温春兄弟,我军不善攻城,可先让那些沙州卫中逃出来的部族攻城,如果能一举拿下就拿下,如果拿不下,我军再袭扰汉军的后路,诱使他们出城决战。” 温春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们帮沙州卫的部落重夺家园,他们也要出兵才是!” 待准噶尔蒙古兵马开始安营扎寨之后,温春召集诸部集会,商议攻城。 大抵确定由诸部族出兵,以云梯、冲木等攻城器械,向沙州卫城猛攻,试探汉军虚实强弱,而准噶尔兵马也会在后方掠阵,随时投入与汉军的战斗。 等到中午吃过午饭以后,由沙州卫原蒙古部族组成的八千兵丁,化为扇形前锋,向经过加固加高的巍峨城墙围拢而来。 旗帜猎猎作响之下,准噶尔或者说蒙古番人的无数兵丁向着卫城涌来,喊杀之声似乎震天动地,在日光照耀下,可见明晃晃的马刀在日光下反射出熠熠光芒。 谢再义看向下方围拢而来的蒙古兵丁,大喝一声,高声道:“各部准备,放箭!” 随着谢再义下令,城头上的汉军开始准备了弓弩以及火铳,这次带了一些佛郎机炮。 “嗖嗖!” 随着准噶尔部的敌寇兵马接近城池,谢再义喊了一声放,然后城头上的汉军张弓搭箭,向着下方的兵马攒射。 而谢再义也取了一张三石弓,专门寻着稍远一些的番族头目射去,每一次弓弦响起,都会带走一条性命。 伴随一道道闷哼之声响起,团团血雾在远处爆开一蓬蓬,下方如潮水涌来的蒙古番兵攻势为之一滞。 而准噶尔部的游骑也在向着城头射击,但汉军防护设施齐全,整体伤亡并不大。 此刻,后方观战的准噶尔蒙古诸部将都骇然色变,而手中挽着缰绳,端坐在马鞍上的温春,眺望着城头,眉头皱了皱,分明觉得惨烈。 多尔济道:“温春兄弟,汉人擅使强弓硬弩,顶过去这一波,只要近战厮杀,他们决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温春拧了拧眉,面上涌现出怒气,喝道:“大好儿郎就在这样的乌龟壳下被射杀,实在可恨!” 接下来,就是滚木礌石以及烧沸的粪水当头浇下,正在沿着云梯攀爬的蒙古兵丁都是疼痛的哇哇大叫。 而此刻,巍巍城头之下,扛着原木和云梯向着沙州卫城攀爬的兵马,手中拿着一把钢刀,接近城墙,与守城的汉军两相交手起来。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了城上城下,黑红的鲜血伴随着断肢残臂,开始在空中飞溅落下。 谢再义此刻立身在城门楼下,挨着城墙垛口,对在后方催促着手下攀爬城池的蒙古番将挨个点名。 一条胳膊累了,就换下一条胳膊,压制得激励士气的蒙古番将不敢骑马近前。 而四方京营骑军则是沉着而平稳地向番将攒射,装填火铳弹药,整个过程有条不紊。 当然也有一些京营骑军在准噶尔游骑的箭矢下,发出一声声痛哼。 一直到傍晚时分,日头西斜,晚霞满天,金红色的夕阳染红了整个西方天穹。 “铛铛!” 鸣金之声响起,蒙古番兵丢下近千具尸体,就向后方撤去。 伤亡惨重! 而蒙古番族的族长进入军帐,脸色难看,口中都是抱怨不停。 温春进入军帐,抱怨的声音才稍稍停了一些。 温春道:“各位都辛苦了,我让亲兵准备了酒肉,大家先喝酒吃肉。” 在场族长闻言,脸上的怒气稍稍散去一些。 一个身形魁梧,生着马脸的大汉高声道:“四台吉,汉人擅长守城,我们这样一窝蜂地攻打,就是攻打一百年也打不进沙州城,得想想其他办法。” 温春安抚着众人,说道:“大家不必着急,汉人弓弩虽然厉害,但他们在城池中不可能不出来,他们的粮食都要从遥远的后方运输上来,他们肯定会出来的。” …… …… 就在关西七卫风起云涌之时,贾珩最新的捷报以及奏疏,也以六百里急递传至神京城。 神京城,大明宫,含元殿 经过先前的西北大捷,原本愁云密布的宫苑,也在这半个月烟消云散。 崇平帝则正在殿中召集内阁、军机处和六部堂官议事,相比上次吵吵闹闹的大朝,这次只有一二十位部堂级官员。 所议之事,不仅是兵事,还有米粮、科举诸事。 随着西宁边事的持续,陈汉朝廷在供应军需粮秣上,也开始吃紧起来。 尤其是湖广等地近十年以来首次大旱,范围波及相当之广,需要赈济的粮食缺口也很大。 湖广原是大汉的粮仓,有湖广熟,天下足之称,但今年显然小冰河期的干旱之势已经开始向南方蔓延。 甚至一向风调雨顺的浙江等地也开始出现了旱情。 户部尚书齐昆道:“圣上,湖广大旱,多地上报歉收,臣请今年一应夏粮蠲免,另外,南京户部紧急调拨了一百五十万石粮食调拨至湖广,户部又依忠靖侯史鼎所请,从府库中拨付番薯二百万石,灾情稍稍缓解。” 这几年,河南等地推广种植番薯,加之又因为旱情蠲免了赋税,因此番薯储存充足,可以匀出不少接济湖广。 崇平帝点了点头,沉吟道:“内阁拟旨,下令湖广之地官员,大旱之后抢种番薯,以补歉收之苗,此外,朝廷下旨嘉谕南京户部以及仓场主司员吏。” 韩癀出班之时,朝着崇平帝拱手应是。 这时,礼部侍郎柳政手持象牙玉笏,出班陈奏说道:“圣上,今岁恩科之事已经筹备完毕,礼部何时开考?” 科举舞弊案,在前不久通过讯问、重考,相继夺去一百三十人的功名,根据情节轻重程度,罚以不同年限的禁考之期。 此事,导致礼部侍郎方焕下狱,相关案犯还在诏狱中关押,尤其对韩癀浙党一系打击重大,但却保住了内阁首辅的名声,至于其子韩晖最终没有被夺去功名。 但颜宏虽然表面安然无恙,但也受了此案牵累,不久后就离任国子监,调任地方担任知府。 而礼部再次筹备恩科,以冲淡科举舞弊案的影响,安抚天下士子。 本来由头是借着贾珩在平安州大捷,轰毙奴酋一事,但经过南安郡王严烨领兵前往西北,大败亏输一事,原本开恩科的借口就只能含糊其辞。 崇平帝想了想,沉声说道:“就在这月中旬,即行开考,以吏部尚书姚舆为主考官,柳卿你为副考官,翰林院掌院学士陆理为同考官,另从翰林、弘文馆再调集同考官,都察院派科道御史监试,锦衣府要严查舞弊。” 下方被点到名字的官员,纷纷出班领旨。 内阁首辅韩癀沉吟片刻,手持象牙玉笏,拱手说道:“圣上,户部侍郎林如海递至神京的奏疏,海关总税务司已在金陵辟署设衙,统摄江、浙、闽、粤等十一处海关,开海之策全面进行,只是地方上关于海寇持船于江海剪径横行的奏报,也多了许多。” 崇平帝面容沉静,问道:“北静王水溶不是在江南督训水师,剿捕海寇?最近可有奏报递送过来?” 军机大臣施杰拱手出班,说道:“圣上,水郡王率领杭州与宁波水师,与江南水师,这一个月先后击溃六七股海寇,歼敌数千,袭取匪巢大陈岛,但海寇向南潜逃,江南水师还在追剿。” 有了红夷大炮的江南水师相助,水溶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在海上先后击败了几股海寇势力,而海寇参与则持续南下,盘踞在鸡笼山岛屿。 崇平帝道:“江南水师与水溶还是实心任事的,下旨嘉谕,勉励其等再接再励,如今海关每年之关税,为朝廷开辟四分之一的财源,但海寇阻碍海贸,我大汉的广袤海域上,岂能让海寇肆意劫掠,惊扰黎民?。” 这么一来,总算有好消息过耳。 就在这时,戴权进入书房,朝着崇平帝躬身行了一礼,高声说道:“陛下,卫国公派人送来急报。” 正在议事的殿中众臣,面色就是一惊。 崇平帝闻听贾珩的军报,心头不自觉欣喜几分,唤道:“戴权,拿过来让朕看看。” 戴权应命一声,躬身将手里的军报递送过去。 一众朝臣,面色多是现出诧异和惊疑。 难道卫国公又打了胜仗? 经过先前西北大捷的半月不见进展,突然击破和硕特蒙古大军,现在的朝臣对贾珩的领兵之能不再有任何疑虑。 崇平帝阅览而毕,目光微动,叙说道:“子钰奏禀捷报,陆续收复湟源、海晏等地,同时收服青海湖周方蒙古部族,和硕特已经基本退出青海,一部逃亡哈密,寻求盘踞在西域的准噶尔援兵,一部还在藏地。” 说到此处,声音激动道:“时至今日,青海蒙古大体平定。” 下方的一众文臣,闻听崇平帝此言,心头大喜。 这场葬送大汉十万兵马的青海蒙古,终于回到大汉的手中,那岂不是说可以班师回京了? 崇平帝沉吟说道:“不过,和硕特蒙古的余孽逃往哈密,试图挑唆准噶尔的蒙古鞑子兴兵来犯青海,贾子钰已经领兵前往平定。” 殿中群臣闻言,面上喜色稍稍敛去,心头转而又担忧起来。 这战事还结束不了? 崇平帝道:“这几日,贾子钰已经进兵沙州卫以及赤斤蒙古卫,相继收复两卫广袤疆域,抚远将军金铉也领兵前往罕东、曲先等地收复我汉家故土,如今,贾子钰正要与准噶尔会战于哈密,彻底克复关西七卫!” 殿中群臣闻言,心头一惊。 哈密? 有些博闻强识,见识渊博的文臣,自是知晓哈密是何地,那是前往西域的前哨。 礼部侍郎柳政面色大急,奏道:“圣上,哈密等地夷情复杂,更有准噶尔部蒙古在西域肆虐诸国,强横一时,我大汉与之相争,非短时间可决出胜负,一旦战事连绵,泥足深陷,后果不堪设想啊。” 殿中群臣闻言,心头一惊,也觉得此言在理。 刑部尚书赵默拱手奏道:“圣上,微臣以为,既我汉军已收复青海,打败了和硕特蒙古,我朝还当撤军还师,不宜再将战事持续下去。” 崇平帝道:“子钰先前上疏提及此事,纵然我朝想要见好就收,准噶尔与和硕特两部也不会善罢甘休,子钰如今先发制人,拿回我关西七卫。” 赵默急声道:“微臣唯恐贪功冒进,先胜后败之事重演,微臣以为关西七卫,实不值得我大汉再劳师远征。”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都心头微惊。 经过半个月前的西北大捷以后,现在的大汉朝堂竟然还有持罢兵之论者? 吏部尚书姚舆,说道:“圣上,如非必要,还是不可再启战端,自今岁春以来,朝廷一直都在打仗,又逢湖广大旱,还是当与民休息。” 刚刚禀告了科举之事的礼部侍郎柳政,也拱手道:“圣上,现在国库艰难,委实不宜再大动干戈,微臣知卫国公骁勇善战,可兵火连绵不息,非社稷之福。” 崇平帝面色“刷”地阴沉下来,心头就有几许不悦,但强忍着没有发火。 不仅在于赵默隐晦提到了南安先胜后败一事,让崇平帝只能在心头暗暗憋火,还因为姚舆与柳政这两位不群不党的忠直之臣出班赞同。 如今的大汉,的确不宜再陷入战事泥潭,户部的钱粮快支应不住了。 见崇平帝不语,赵默又咬了咬,拱手劝道:“圣上,刚才齐尚书提及国库钱粮短缺,湖广各地大旱,赈济米粮筹措困难,微臣以为,西北战事如果再迁延下去,米粮国帑耗费庞居,可能会影响朝局稳定,以关西七卫之贫瘠,纵然真的收复,多半也守不住,所谓胜而不胜,微臣请圣上三思!” 圣上如果沉迷在好大喜功的开疆拓土之中,穷兵黩武,兵祸连绵,纵然是多么强盛的国力,也架不住这般不停消耗。 强汉如何?武帝晚年尚要下罪己诏。 随着赵默出言,姚舆道:“微臣请圣上三思。” 而后,礼部侍郎柳政也出班附议。 这已是部分文臣认为关西七卫是否可收复的争论,其实也是明廷弃守哈密,最终放弃关西七卫论调的延续。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贾珩:此事除了我,谁也做不了…… 大明宫,含元殿 原本好好的一场捷报,却因为贾珩出兵收复关西,在朝堂上引起了部分朝臣的担忧,也让崇平帝原本的好心情再次糟糕了许多。 这种关于某地弃守的言论,不仅在哈密,在关西,也见之于辽东,文臣甚至还讨论过要不要弃守辽东。 乃至这种怕麻烦,担心治理成本高昂的论调,见之于后世。 但领土永远是一个民族的生存空间,不仅是战略纵深还是矿藏资源,领土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多余。 韩癀见崇平帝脸色愈发阴沉,连忙出班,奏道:“圣上,赵尚书所言不无道理,如今连番大战,国帑耗费庞巨,臣以为如在时机合适之时,罢兵止戈,倒不失为明智之举,不过既然卫国公领兵克复关西七卫,也有一番道理。” 崇平帝沉声道:“贾子钰先前在奏疏中提及,准噶尔部来犯,必须给予其迎头痛击,以备来日国力强盛之时,收服汉唐故地,乃至将藏地纳入归治,至于兵祸连绵,国库亏空……” 说到此处,崇平帝目光灼灼看向赵默,说道:“贾子钰在奏疏中提及,青海为天然牧场,收复之后,通过互市可为朝廷每岁提供马匹近万,牛羊数万头,以后不论是募训骑军,还是笼为耕牛,牵发至州县助民耕种,都是大增我国力之战,如无关西七卫屏障,青海河湟之地如何安宁?如此,何谓胜而不胜?” 赵默道:“青海为西宁之肘腋,自是要压服蛮夷,拱卫西北屏藩,微臣是说关西七卫,此等不毛之地,我汉人久不涉足,乃至西域,于我大汉而言更是毫无可用之处。” 崇平帝冷声道:“关西七卫,是谓我朝与准噶尔部缓冲之地,如何毫无克用,按尔等所言,今日可弃关西,明日是否可弃青海,后日可弃西宁,凡事烦扰,皆可弃之,那是不是有朝一日,异族铁蹄纷至,我大汉可弃神京,偏安南方?” “微臣不敢。”赵默闻言,心头一惊,跪将下来。 姚舆与柳政也都纷纷跪将下来,面上现出惶恐之色。 崇平帝道:“贾子钰在奏疏提及,如无必要,在一二年间都不会出兵西域,但如果时机合适,也要拿回西域,何谓不毛之地?那里是我汉家故土,只要百姓迁居,同样为汉家乐土,否则三二十年,蛮夷再起,又来侵扰青海河湟,如非炎黄二帝,不执干戚教化蛮夷,我华夏尚在中原之地蜗居!” 下方的几位文臣,面上现出震动之色。 炎黄二帝教化四夷,这是英明圣皇之举,无可指摘。 崇平帝沉声道:“如果能夺下关西七卫,渐渐为我汉土,以后才能收复西域,不是只有读着圣贤书的尔等知道什么叫穷兵黩武之害,军机宰执之臣,岂会不知战事连绵之祸!” 赵默闻言,身形剧震,朝崇平帝躬身而拜说道:“微臣谨受教。” 姚舆道:“微臣谨受教。” 柳政也躬身一礼,表示受教。 崇平帝道:“戴权,将贾子钰的奏疏递送给赵卿、柳卿、姚卿传阅。” “是,陛下。”戴权低声应了一声,拿过奏疏递给三位朝臣。 三人可以说是自始至终就反对出兵的文臣,到这个时候,就已经不是单纯的派系之争,需要崇平帝化解。 韩癀一时默然,重新返回朝班。 而赵默面色变幻了下,随着垂眸阅览贾珩的奏疏,心头的凝重之感愈发强烈,将奏疏递给一旁的柳政时,眉头紧皱。 奏疏讲明了关西七卫之重,又提及准噶尔蒙古的威胁,如果守青海,关西七卫不得不收,如果想要永绝番人之患,四夷宾服,哈密卫乃至西域最终都要打下,否则汉家朝廷永无宁日,一旦汉家朝廷虚弱,如前明之事重演,指日可待。 他看了一眼,都要被其说服。 这个卫国公,比之江南赈济水灾之时,愈发老辣了。 崇平帝沉吟说道:“内务府这几天将会从南方押运一批粮米走漕运支援京城,户部方面,将仓场的仓禀之粮,以军需粮秣转运至西宁,内务府再行补上,这场战事不会持续多久了。” 齐昆拱手应道:“粮秣问题,户部可以想法筹措,还请圣上放心。” 崇平帝道:“关西七卫虽已陆续收复,但关要还在与准噶尔的这场兵事,如果贾子钰打赢了这场战事,边疆应该能安宁一二年,那时候就可全力平灭辽东,彼时,再与诸卿和庆功酒,共致太平。” “是,圣上。”下方的朝臣纷纷拱手应是。 待殿中群臣散去,崇平帝也返回后宫。 而群臣则是面色不一、心事重重地走出含元殿,随着朝臣散朝,整个神京城都开始议论着西北的这场战事。 宫苑,坤宁宫 宋皇后坐在铺就着软褥的椅子上,正在与沈氏和端容贵妃叙话。 自走到半路回返京师,随着崇平帝身子骨儿渐渐恢复一些元气,这位丽人也渐渐放下心来。 巍峨云髻之下,那张华美丰艳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宛如一株盛开其时的牡丹花,而肌肤娇嫩恍若少女。 丽人粉唇微启,轻吐兰辞,说道:“妹妹,这一晃都半个多月了,然儿真是的,又没有写一封信过来。” 端容贵妃柔声道:“子钰领兵歼灭了数万敌军,后续定然有不少善后之事,魏王许是在忙着此事?” 沈氏听着一个晒儿子,一个晒女婿的后妃两人叙话,柔声道:“还是国事当紧,不写书信也没什么的。” 宋皇后点了点头,感慨道:“现在陛下和满朝文武都关注着西北战事,这场仗说来打了都快有小半年了。” 在今晨之时,陛下就提及要去见见朝臣,多半仍是相议西北战事。 就在两姐妹议着西北之事时,忽而外间传来一道内监的声音:“陛下驾到!” 说话之间,只见崇平帝在内监的扈从下,来到殿中,迎着宋皇后与端容贵妃的目光,道:“梓潼,容妃。” 这几天,西北大捷恍若一针强心剂,让这位前些时日缠绵病榻的天子,重新意气风发起来。 “陛下刚刚见过朝臣了。”宋皇后美眸妩媚流波,关切问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今日子钰来了捷报,说相继收复了关西七卫的赤斤蒙古、沙州还有罕东等卫,再有不久,就与敌寇会战于哈密。” 宋皇后笑道:“陛下说的这些地名,臣妾听得是一头雾水,不知其名,不过收复失地,终究是一桩大喜事儿。” 崇平帝道:“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看。” 他并非好大喜功,但子钰那封奏疏说到了他的心坎里,如果想要为华夏不受蛮夷侵扰,唯有不断外拓,否则准噶尔之后还有其他蒙古部落侵扰,如宋之崖山之变,明庚戌之变,将会层出不穷。 崇平帝沉声道:“子钰这次与准噶尔争斗,朕也颇为担忧,他这次出征,带的兵马还是太少了一些。” 如果不是严烨那个蠢材,损兵折将,空耗钱粮,西北之事岂会这般难? 可以说,崇平帝也产生了与贾珩一般无二的想法。 即如果不丢掉那六万京营精锐,十万大军,加上这些兵马是不是能让贾珩一举扫平西域,打穿准噶尔? 而不是如现在一样,国库因为战事左支右绌,幸在这些年内务府盈余不少,还能往里贴补。 见崇平帝神色不虞,宋皇后宽慰道:“陛下,子钰他能征善战,既然兴兵而去,想来是有信心的吧。” 崇平帝目光幽幽,说道:“朕不是担忧这个,是西域和藏地,不知何时才能收复这些故土。” 这都不说辽东了,如果三地皆平,他纵加封子钰为异姓亲王,也不会疑虑。 宋皇后不知崇平帝心头的宏图壮志,美眸柔光潋滟,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 …… 沙州卫,卫城,官署之中 一盏油灯随风摇晃了下,灯火跳动不停,也将魁梧的人影在墙面上或短或长。 谢再义立身在屏风之前,看向悬挂其上的舆图,自沙州以东北是瓜州,沙瓜二州,归义军昔日所占之地。 王循道:“都督,准噶尔部已经分兵,奔东边儿去了,截取我军粮道。” 谢再义沉吟说道:“他们攻不下城池,就只有这一手,但城中粮秣囤积可供十日之需,再过五六天,节帅大军就会前来,那时候敌军不退也该退了。”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尽量扫灭准噶尔部的优势兵力,留下一两万人,从而为之后的会战减轻压力。 王循想了想,问道:“节帅一至,彼等贼寇可能逃回哈密,都督想要如何破敌?” 谢再义道:“后路倒不用理会,等过两日,我先让贾芳和董迁二将前去打通后路,而我们装出粮秣不继之相,出城就与敌寇骑军正面相攻,一举击破他们。” 王循点了点头,说道:“以我军之战力,如果正面野战,倒并不怯惧。” 谢再义道:“自节帅京营整军,至今已有三年,南征北战,历战斗数十场,终究是有这么一天的。” 汉军从和辽东的女真交手,主要还是以多打少,没有直面相撞过,经过连番战事,现在的汉军也有了与蒙古骑兵相碰的勇气。 毕竟,相比女真八旗兵马,蒙古骑兵还是要差一个档次。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时间匆匆,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温春分派兵马前去后方截夺沙州城的粮道。 这粮道是在谢再义打破沙州卫以后,贾珩从青海等地供应以便其筑城,供应大军,故而温春这一派兵,的确断了沙州卫城的军需补给,但却不知谢再义先前搜刮了不少城中番族的粮食和储备,足够十日所需。 不管如何,这也是中原王朝远征西域的难点,粮道绵长,而草原兵马可以行袭扰之术,只要切断粮道,大军的可持续作战能力就直线下降。 随着汉军粮道因为袭扰而受阻,原本怨气冲天的番族,似乎也重新鼓起了劲头,开始向沙州卫城大举而攻。 从早上到晚上,如车轮战一般轮番展开攻击,沙州卫城似要在这种舍生忘死的战事中摇摇欲坠,一直持续了三天时间。 但谢再义率领兵马严防死守,就是死守不退。 等到晚上时分,准噶尔蒙古扎就的营盘中,一簇簇篝火如星辰密布,一队队打着松油火把的军卒往来穿行其间。 军帐之中,灯火煌煌,人头攒动。 温春正在召集着众将议事。 温春沉声道:“粮道被劫,汉军今日果然慌乱了许多。” 多尔济笑道:“汉人就这样,他们需要吃米粮,不像我们,喝点儿羊奶,吃点儿酥酪,就能顶大半天。” 温春点了点头,说道:“汉军虽然乏粮,但可以在城中搜刮牛羊,甚至急切之时可以杀马,我军尚不可大意,沙州卫这边儿被围攻,在青海的汉军主力定然驰援,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 多尔济笑道:“你放心吧,温春兄弟,我已经派了四五百人的斥候,分成十余拨,朝着不同方向,远近去探察,只要一发现汉人主力的踪迹,就即刻来报,我们就撤回哈密,他们追不上我们。” “那还好。”温春面色微顿,低声道:“没有粮食的沙州卫城,要不了多久就支撑不住,那时候就能容易打下了。” “挫败了这支汉军,汉军也基本没有多少人了,等巴图尔珲叔叔到来,他们更不是我们的对手。”多尔济笑道。 噶尔丹听着两人叙话,脸上现出思索之色,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温春沉声道:“今天先睡一个好觉,明天继续攻城!” 今天的攻城,汉军在城墙上的防守,显然受了粮道被断的影响,似乎士气不振,这无疑给了温春信心。 反正真正攻城消耗的也是原来在沙州卫的蒙古诸番族,他们想要在沙州卫城放牧,就要夺回这座被汉人抢走的城池。 第二天,晨光微露,秋风萧瑟,渐渐入秋的沙州卫,周围的草丛也依稀见到了一些枯黄之态。 “呜呜……” 苍凉天穹和晨曦照耀下,头戴毡帽的准噶尔部兵卒狠狠吹响号角。 “咚咚!!!” 城门楼上的汉军同样抡圆了胳膊,敲打着战鼓。 苍凉悠远的号角之声与密如雨点儿的鼓声,响彻在空旷的原野上,在这一刻伴随着兵器的相撞声和士卒声嘶力竭的喊杀,演奏出一曲铮铮杀伐之音。 谢再义立身在城头上,炯炯有神的虎目,看向下方的兵马,冷笑道:“这些蒙古鞑子,以为我们快抵挡不住了。” 昨日后路粮道被袭扰,多少还是影响了一些士气,但昨晚谢再义安抚过城中将校,并提及大军最多五日就会抵达沙州,军将渐渐视之如常。 “给他们以迎头痛击!”谢再义吩咐王循道。 相比野战的战损比,汉军在守城之上的确更有优势一些,依托城墙能够更多的给准噶尔部以及和硕特部造成杀伤。 但弊端也很明显,就是被动,无法取得击溃敌寇乃至大获全胜的机会,如果破城,就有溃败的风险。 就这样,双方再次相持,准噶尔与和硕特蒙古,除了在城墙根儿下再次丢下一具具尸体,仍对沙州卫城无可奈何。 另一边儿,贾珩则是率领着大军浩浩荡荡地前往沙州卫。 “都督,飞鸽传书。”随行的锦衣府亲卫李述拿着笺纸递送过去。 贾珩拿过笺纸,阅览而罢,眉头紧皱,目光闪烁,分明陷入深思。 “怎么了?”陈潇问道。 贾珩眉头舒展开来,目光亮若星辰,笑道:“哈密卫的温春所部没有忍住,领兵三万出了哈密城,攻伐沙州卫。” 陈潇道:“这……谢再义那边儿兵马尚不到三万,能否抵挡住?” “谢再义肯定能抵挡的住,不过,这是一次机会。”贾珩道:“如果温春老老实实在哈密待着,我们远道而攻,还真拿不下城池,但他既敢出了哈密城,就是我们的机会。” 陈潇芳心微震,讶异说道:“你要顺势夺取哈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这次要断了准噶尔部的关要之地,让他们不敢从西面来攻。” “哈密卫城离此路途十分遥远,等大军到达,也有十多天了。”陈潇道。 贾珩沉吟说道:“我绕路过去,还要稍远一些,温春定然派了斥候打探我汉军主力消息,大军先不紧不慢地驰援,应该能留出四五天的时间差,待我先一步绕路袭取哈密。” 这都是常识,温春所部一定会派斥候,从多个方向侦测援军的到来,以判断大军在沙州卫攻打多久。 一旦汉军主力大举来援,准噶尔部就能从容逃遁。 相当于,这次援兵沙州卫,并没有起到太重要的战略作用,大概就是后续继续远征哈密,为准噶尔所部阻挡。 陈潇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贾珩道:“我先领骑军一万,昼夜兼程,带干粮绕路直扑哈密,攻下哈密城,抄了温春的老巢,然后沙州卫这边儿与主力大军,在整个茫茫沙漠上追杀温春,使其兵马四散。” “太过冒险了。”陈潇蹙了蹙秀眉,清眸闪过一丝忧色,说道:“而且所带兵马太少,容易出事。” 贾珩道:“兵马带的多,大张旗鼓,就容易暴露意图,而且万一用兵不利,也不好转移,此外,还要留足兵马驰援沙州卫。” 他这个兵马数量,他是衡量过的,太少了肯定不行,再是出其不意,哈密城也攻不下,兵马太多了目标也很大,一旦为番族察觉,温春定然惊逃,那就弄巧成拙了。 陈潇玉容现出思索之色,一时不语,道:“那我带兵马过去。” 贾珩轻笑了下,看向玉容清冷如霜的少女,说道:“这茫茫草原和大漠,你怎么带兵马过去?” 陈潇柳眉挑了挑,目光危险几分,问道:“你小瞧我?” 贾珩正色说道:“此事除了我,谁也做不了。” 他为大军主帅,而是武力值也是大汉数一数二,领骑军前往哈密卫城,才有机会攻下此城。 贾珩道:“你在此领大军押阵,算好日子,向沙州卫进兵,这样时间大概就是四五日,让谢再义尽量坚守时间久一些,尽量吸引住温春的准噶尔部兵马在沙州驻留。” 谢再义想着是如何吸引温春的兵马出来,然后吃掉其一部,这是带兵将领的思路。 而他是想趁这次温春出兵,一举夺下哈密卫城,占据这座军事重地,钉上一根楔子,让温春等人成为丧家之犬的同时,也为后续阻挡准噶尔部的兵马来袭抢占先机。 这是为帅的思路。 当然的确冒险,因为远途奔袭。 陈潇想了想,说道:“要不这样,等你拿下哈密卫城以后,我再领兵一万,迅速接应你,剩下的兵马驰援沙州卫,你那边儿一旦拿下哈密城,准噶尔惊逃,肯定攻城,我等领大军追杀,也能支援到你那边儿。”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哈密城一下,以后与准噶尔的大战就应该围绕着哈密进行了。 所以这大概又是前明之时和吐鲁番汗国对哈密的激烈争夺。 陈潇清眸中满是担忧,低声说道:“那你万事小心。” 贾珩点了点头,寻了京营骑将,交代了进兵注意之事。 贾珩旋即分兵一万骑,绕路向哈密卫扑去,而陈潇则与京营的诸将前往沙州驰援。 时光如水,匆匆而逝,一晃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沙州卫 谢再义立身在城头上,眺望着准噶尔的蒙古营帐。 看城外的蒙古诸卫停止了攻城,显然在这些天的攻城中,死伤惨重让这些蒙古番族开始消极进攻起来。 谢再义觉得时机差不多已经成熟,开始派遣贾芳以及董迁两将领游骑打通后路,这无疑让温春与多尔济以为汉军粮秣短缺,陷入危机,心头大喜。 于是多尔济派出游骑,开始截杀汉军的骑军。 双方开始派出游骑缠斗,不停截杀。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谢再义:准噶尔来日危害之烈,不下于女真…… 及至夜晚时分,准噶尔蒙古的中军大营,篝火一簇簇,军士巡夜的脚步声沉重有力,而一顶顶白色军帐中,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温春问道:“汉军主力可有动向?” 多尔济摇了摇头,说道:“斥候还未发现汉军主力,那就是还在路上,西宁离此原就路途迢迢,汉军行军往往带不少辎重,行军速度不如我们快。” 温春皱了皱眉,面上若有所思,喃喃说道:“那也不应该,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诡计?” 心头其实已经生了一些离意,这几天的对峙和缠斗,汉军的韧性和战力让温春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多尔济见此,心头有些着急,连忙劝道:“兄长,汉军快支撑不住了,他们粮道一断,绝对支撑不了太久。” 温春浓眉之下,眼窝凹陷的灰蓝眸子中,目光闪了闪,沉声道:“我没想撤军,让人前去打探汉军的主力,我们再待两天,磨磨汉军的锐气以后,就可以大举攻城了。” 多尔济沉吟道:“我见汉军的粮食也差不多了,今个儿防守之时,调度明显缓慢了许多。” 温春想了想,对多尔济说道:“看城中的内应能不能联络到,这样攻城,伤亡太大。” 这几天,一直是原沙州卫的蒙古番族部落攻城,而准噶尔蒙古与和硕特蒙古也投入了少量兵力,攻城的伤亡惨重,也让温春颇为忌惮。 多尔济道:“那我等会儿问问那些番族,不过我们进不去,只能让城里的人想法子出来。” 温春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有内应在城里制造混乱,我们在外面押上主力猛攻,想要拿下这座城池就容易多了。” 多尔济又问道:“巴图尔叔叔现在到了哪儿了,也该领兵前来了吧。” 温春说道:“如果按着马匹的速度,估计还得一个月,先耐心等等罢。” 巴图尔珲所在的城池离沙州,或者说哈密都有一千多里。 多尔济闻言,也不再多说其他,离了中军大帐,寻原沙州卫的部族族长谋划内应之事去了。 于是,一夜再无话。 第二天,黎明时分,东方现出火红晨光,大日跃出地平面,晨曦照耀在草丛之上,秋日的晨露在微风下滚动不停。 城内城外的汉军与蒙古鞑子军兵则开始用起早饭,除了远处城头下传来的血腥之气,实在让人感觉不到这是战场。 道道晨光无声照耀在苍茫的大地,而沙州卫城之下,又是大批兵马涌上前来,准备向沙州卫城围拢而来。 谢再义此刻则是领着众亲兵刚从伤兵营过来,吩咐着丁夫上得城墙,协助守城。 随着这几日的攻城,城中守城的箭矢以及滚木礌石消耗的也有不少,已经开始拆一些空闲的民居,取来梁木、砖石守城。 至于伤亡情况其实还好,伤兵也有一些,但比起城外的番族要少上许多,主要还是对粮秣消耗的担忧。 “都督,飞鸽传书。”就在这时,副将王循手中拿着一封笺纸,递送给谢再义。 谢再义伸手接过笺纸,展开之后,垂眸细瞧,片刻之后,面色倏然而变,旋即将手中笺纸揉成一团。 “都督,怎么了?”王循问道。 谢再义面色重新恢复,沉声道:“没什么,传令下去,节帅马上就到,弟兄们坚守城池,今日先与准噶尔的骑军打上一场,一决雌雄!” 而随着战鼓的“隆隆”之音响起,沙州卫城的城门洞缓缓打开,谢再义亲自领着骑军出得沙州卫城。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铁蹄声音在草原上剧烈响动起来,烟尘滚滚,旌旗蔽野,近万身穿红色号服的骑军,手持各式马刀,几如出闸之狮,分成三队,向着沙州卫城外正在集结攻城的蒙古番人冲锋而去。 一队左翼以贾芳和贾菖两将以及京营的四位参将率领,向南边儿冲杀,一队是董迁以及鼓勇营的都督佥事倪彪、参将杨霖率领,而谢再义则领着鼓勇营的几位游击将军,直取敌寇中军。 犹如三把利剑,从三个方向狠狠刺向蒙古鞑子的兵马。 “呜呜……” 苍凉、悠远的号角声响起,整军而毕,今日列队例行攻城的和硕特以及准噶尔部兵马还有大量番人部族,见此面色大变。 多尔济此刻与温春在一面黑色狼旗之下,二人见得此幕,就是心头一惊。 “汉军粮道被断,撑不住了,只能出城猛攻,他们陷入绝境了。”多尔济愣怔了片刻,举目眺望着远处,语气不无欣喜说道。 温春点了点头,心头也有几许欣然,高声说道:“多尔济兄弟,你领本部兵马奔左翼,我奔右翼,从两路夹攻歼灭他们!” 显然中路的沙州番族完全舍弃不顾,本来也顾不上他们。 数量八千余,由大大小小十三个部落组成的蒙古番族,在这一刻很容易成为乌合之众。 多尔济高声道:“我随兄长一道,让我那两个兄弟领军。” 温春闻言,也没有拒绝。 随着温春一声令下,一面面黑色令旗迅速摇动,和硕特与准噶尔近两万兵马开始分兵两路,向着从卫城中涌来的骑军迎头杀去。 “轰!” 伴随着汉军骑军冲锋而来,恍若两股洪流相撞,在这一刻激荡起无数烟尘。 厮杀之声与金铁交击之声,在这一刻猝然相遇。 两方兵马相撞,恍若一柄锋利无匹的尖刀,撕开了整个骑军队伍,劈波斩浪。 谢再义手持一柄大刀,骑在马上,横冲直撞,刀锋过处,断肢残臂与鲜血乱飞,所向披靡。 以至于中路的蒙古众番族,完全抵挡不住汉军的迅猛之势,在谢再义骑军的相攻下,数个呼吸之间就已崩溃。 开始四散溃逃。 这时,温春看向在中路所向披靡的大将,问道:“那汉将是什么来头,竟这样勇猛?” 一旁的多尔济道:“就是那汉将谢再义,在汉军中十分有名,还是汉国的伯爵,如果能够擒杀他,汉军定然大溃。” 温春点了点头,面色凝重几许,沉声说道:“此人的确有一些能耐,我们先不管他!” 多尔济高声道:“温春兄弟,等会儿得多派手下大将,上前杀了这汉将。” 温春没有应着,而是抽出马刀,高呼道:“儿郎们,先冲散眼前的汉军!” 此刻,在汉军形成队列的冲锋下,先一步整军攻城的沙州卫以及赤斤蒙古卫的番族首先抵挡不住,在马刀之下被撕开一道口子,四散而逃。 而此举无疑在一定程度上冲击了后续的军兵阵列,让兵线向西南溃散了许多。 此刻,和硕特蒙古与准噶尔蒙古的骑军,军阵已经受得一些干扰,在汉军的冲锋之势下,也有些乱了阵脚,一些阵线开始七零八落。 温春一张脸黑如锅底,看向四散奔逃,宛如无头苍蝇的诸蒙古番族,心头大怒,率领着一队亲卫组织起骑军,鼓动士卒,向着谢再义所部冲杀而去。 而谢再义冲垮了诸蒙古番族之后,又返身杀回,向稍稍陷入凝滞的温春所部绞杀。 黑色洪流与赤焰洪流相碰一起,宛如水火相逢,“噗呲”一声,猝然而灭。 及至晌午时分,如果从高空俯瞰下去,和硕特蒙古与准噶尔部被汉军的骑军冲散,不过仗着兵多,再加上温春以及多尔济拼死,主力并未溃散。 双方喊杀之声响起,震耳欲聋,隔着数里都能听到。 温春骑在马上,头上的毡帽早已飞走,手中挥舞着一把明晃晃的马刀,掌中弯弧如月的马刀,刀锋疾过,顿时一团血雾“噗呲”现出,身旁的噶尔丹也十分骁勇,手持长刀,斩杀着一个个汉军。 而身旁的蒙古亲兵也跟着温春如一根箭矢般,抵挡着汉军的火焰洪流。 谢再义率领亲兵已经冲杀过一轮,见到那一群特殊装扮的兵马,如何不知正是准噶尔蒙古部族的贵人。 怒喝一声,掌中大刀挂在马鞍上,取下硬弓,驱驰马匹,挽弓如满月,朝着温春射去。 这等骑射之术,其实相当具有难度,因为两方都是移动目标,又是在嘈杂的战场。 “嗖!!!” 破空之声响起,弓弦发出一声戾鸣,箭矢如流星陨石,破空而去。 温春正在马上,忽觉警兆大生,只觉一股寒意自后背生出,想也不想,连忙趴伏下来。 “刺!” 几乎是瞬息之间,箭矢自耳畔呼啸而过,旋即噗呲一声入得肉中,继而响起一声闷哼,一个亲兵将校正在举刀厮杀,当即被射翻在地,马驹马蹄腾空,发出一声嘶鸣。 而周围的亲兵连忙围拢上前,护住了温春,而多尔济脸色苍白,心有余悸。 在马上的谢再义见得此幕,皱了皱眉,放下弓箭。 敌方大将比想象中的要警觉许多,这还是他头一次失手。 贾芳与董迁、贾菖等将也各自领着一路兵马,与多尔济以及诸大将交起手来。 “杀!” 杀声震动四野,兵器入肉的声音此起彼伏。 一方是先发制人,趁着蒙古诸番族造成的混乱趁势掩杀,一方是兵马众多,韧性不凡,随着双方交手,一开始势均力敌,但汉军渐渐占据上风。 这时,温春神情愈发警惕,瞥了一眼刚才策马而来的汉将,驱驰着手下兵马向汉军迎击而去,情知自身武勇难以相抗,遂不再打算与其单挑。 而谢再义经过来回几次冲锋,在取得了一些战果以后,因为暮色四合,朗月当空,命令手下鸣金,大队骑军向东面而去。 此刻,双方都杀红了眼,自然不好赢了之后就打开城门返回城池,只能远离战场游荡,等待天黑,再进城歇息。 待谢再义领手下万余骑军则是一个绕圈以后,从城池东面返回城中。 而此战,和硕特蒙古与准噶尔蒙古以及蒙古番族,一共伤亡了三四千人,不仅是蒙古番族,准噶尔与和硕特同样伤亡不少。 如果算上前些时日攻城多天,伤亡的一两千人,原本的兵力优势在这一刻渐渐抵消。 …… …… 及至夜色低垂,多尔济将气喘吁吁地挽着马缰绳,进入军帐,对温春道:“兄长,汉军已经逃了。” “追不上了,派出游骑斥候,监视汉军动向,其他不用理会,先回营扎寨罢。”温春面色不大好看,似乎还对先前的一箭心有余悸。 多尔济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去询问各部各部伤亡怎么样?”温春吩咐着一个侍卫。 那侍卫领命去了。 不大一会儿,温春听着各部汇报损失,那张胡须拉碴的脸上,神色渐渐阴沉下来。 可以说,白日的这场战斗交手,如非他反应及时,率手下精锐压了上去,否则,主力大军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为汉军冲溃。 这些汉军实在不好对付。 察言观色的多尔济担心温春泄气,说道:“兄长,今日的汉军,如汉人的话说,就叫做困兽犹斗,这是猎物最后被捕杀前的最后一波挣扎,等到熬过了这一段,就能将他们剿灭。” 温春目光阴沉几许,低声说道:“汉人比着以往厉害许多了,怪不得辽东的女真人不是他们的对手,女真人比草原的狼群还要凶狠。” 多尔济道:“其实也没有厉害多少,只是他们先前躲在城池里,现在一下子冲出来,我们没有防备,今日又被沙州的人冲乱了阵型。” 温春想了想,说道:“明日再试攻城试试,如果实在拿不下沙州卫城,就返回哈密,汉人这么久了,援兵差不多在路上了。” “那就听温春兄弟的。”多尔济道。 温春道:“先吃饭罢。” 就在这时,军帐之外传来吵闹之声,间或存在一些骂声,让军帐之中的温春皱了皱眉,喝问道:“怎么回事儿?” 一个侍卫进入军帐,禀告说道:“诸部番族的族长在外间吵闹,说要求见台吉。” “他们还有脸吵闹,今日的大战,因为他们,我们损伤了多少勇士?”温春面色阴沉,恼火说道。 今日如果不是沙州卫诸番族遇敌以后四散奔逃,冲击了温春所在的兵马队形,也不会造成大败的局势。 温春面无表情地出了军帐,此刻军帐之外,松油火把噼里啪啦响起,火光明亮,将十几位番族族长的面容映照的格外清晰。 原本吵吵闹闹的一众番族族长,见得面上煞气腾腾的温春,嘈杂渐渐平静下来。 但安静不到片刻,一个面容粗犷,高颧深目的中年汉子,高声道:“台吉,我们这次伤亡也太重了一些,明天攻城不能再让我们出兵了,手下的兄弟需要休整、养伤,不能再攻城了。” “是啊,这几天伤亡太大,手下的人都不愿再顶着箭矢攻城了。” 一时间,在场众番族族长开始纷纷应是。 这几天的攻防也好,还是今日的汉军出城决战,都让在场的蒙古番族损失惨重,有的小部族甚至伤亡一大半,这谁还顶得住。 多尔济振臂一呼说道:“各位,汉人已是陷阱里的野兽,只要大家再加把劲,就能打回沙州卫,夺下卫城之后,也不是本台吉受用,还是你们这些人占据,这些伤亡都顶不住了?” 在场众番族族长,对视一眼。 “可也不能这般打下去,让手下儿郎们歇息歇息。”有人说道。 温春猛然抽出腰间一柄马刀,向着一旁的旗杆砍去,咔嚓一声,在场番族族长面色微变,说道:“谁要歇歇,我让他下去陪陪今日我准噶尔战死的勇士!” 众人悚然一惊,一时寂然无声。 温春怒喝道:“今日汉军不过万人,就打的我们损伤数千,几乎溃不成军,等到汉军主力前来,我们是不是要望风而逃?” 在场番族族长闻言,面上皆有羞愧之色。 温春道:“汉军现在已经陷入绝境,只要大家再用点力气,就能拿下汉军,明日,如果汉军出城,我准噶尔的勇士就与他们血拼到底,如果他们躲在城里,全军押上,要一举夺下城池。” 拖延的越久,汉军离的越近,他需要尽快拿下沙州卫城,不能最终与汉人在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哈密决战。 …… …… 待谢再义领手下万余骑军则是一个绕圈以后,从城池东面返回城中。 此刻,沙州卫城,官署之中,灯火彤彤,京营的一众骑将以及董迁、贾芳、贾菖、肖林、王循等将聚之一堂。 谢再义同样正在与一众将校检视着这次出兵的得失。 可以说虽然取得了远较守城的杀伤,但并未达到谢再义的目的,即冲溃和硕特蒙古和准噶尔蒙古的骑军。 董迁道:“蒙古鞑子知晓我们粮食不多,士气正盛,这样下去根本冲不垮他们。” 谢再义看向贾芳以及贾菖等人,问道:“你们怎么看?” 贾芳道:“都督,今日交手,我军虽然冲溃了一部分和硕特蒙古,但准噶尔的主力伤亡不多,彼等作战悍勇,比之和硕特人还要骁勇善战,快要比得上女真的精锐八旗了。” 作为与女真、和硕特、准噶尔都交过手的小将,一番对比,感触颇深。 “本将今日也感觉差不多,准噶尔部的骑军战力在和硕特人之上,与女真精锐八旗也能掰掰手腕。”谢再义问道。 贾菖说道:“都督,可以这么说,准噶尔作战勇猛,遇敌之后,并不畏惧,反而战力不凡。” 事实上,准噶尔部的兵卒原就十分勇猛,也不像入主了青海以后的和硕特开始堕落、享受起来,此部常年作训,以备大漠征战。 “准噶尔当为我朝心腹之患。”谢再义说道。 贾菖目光炯炯,朗声道:“和硕特蒙古与准噶尔部的旗帜也不相同,比较起来,三部联军,唯蒙古番族不堪一击,今日冲垮番族联军,影响到了和硕特与准噶尔部的军阵,明日,他们应该就不会如此布阵了。” 这一蒙古番族拖了和硕特和准噶尔的后腿,明日定会变阵。 谢再义道:“明日可能就是准噶尔部为尖刀,那时候才是一场硬仗。” 董迁想了想,说道:“我军在兵力上不占优势,只能积小胜为大胜,这几日的战事已经缩小了兵力劣势,不如再行守城,等待援兵,到时候里应外合,也能一鼓而胜。” “节帅的援兵还要五日才能到达,还要对蒙古鞑子再多造杀伤才好。”谢再义说道。 战场之上,有的时候也不是个人武勇能够克服的。 王循道:“都督,先等节帅的兵马吧。” 谢再义道:“我就担心闻知大军赶来,两部蒙古比兵马向哈密遁逃,明后两日先行守城,等休养了马力,再继续出城轮换冲杀,蒙古鞑子必然以为我等困兽犹斗,濒死反击。” 众将点了点头。 谢再义道:“不管如何,今日终究是胜了,诸位将军先下去休整,歇息吧。” 待诸将回去休整,谢再义则一个人站在悬挂在墙上的舆图前出神。 虽然飞鸽传书因为保密,没有直接道明情况,但却通过提前约定的暗语,表明贾珩已经离开了中军,前往哈密卫城,而大军会晚一些到达,并且让谢再义领军多拖延一段时间,为贾珩争取时间。 “准噶尔来日危害之烈,只怕不下于女真。”谢再义想起白日里交手的准噶尔部精锐,目光冷芒闪烁,如是想道。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军心浮动,即行劫营!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六七天时间过去。 温春与谢再义所领的汉军在沙州卫持续攻防,战况焦灼。 不过随着准噶尔部的温春调整部署,以准噶尔部为应对主力,尽管谢再义再次领兵一万五千骑,全军冲击一次,也没有讨上便宜,双方战损交换比几乎一比一。 汉军损伤了两千余众,作为主力迎战的准噶尔也大差不差,双方都没有讨到大的便宜。 至此,双方再度进入攻守之战的僵持中,而温春见前后伤亡太大,又始终拿不下沙州卫城,却已生了离意。 而汉军缺粮,倒也不再主动出击,则是做出一副等待援兵的模样。 这一日,傍晚时分的残阳如血,晚霞霞光给一顶顶白色蒙古包披上一层红色,犹如这几日鲜血流淌的惨烈战场,嫣红刺目。 中军大帐之内,温春坐在椅子上,对着一旁的多尔济、噶尔丹,面色颓然说道:“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 前前后后已经攻打了十多天,但除了伤亡近万之外,几乎一无所获。 先是闷头猛攻了几天城,伤亡了两千,然后又被汉军反冲一次,伤亡了三四千,前不久又和汉军对子了两千,然后又攻城又伤亡了一两千,前前后后,伤亡近万。 尤其是汉军的第一次冲锋,可谓伤筋动骨,也是死伤最为惨重的一次。 温春也觉得再这样打下去,实在不划算。 多尔济急声道:“我的好兄弟,汉军快没粮食了,就差这一两天了。” 温春道:“我军原本就不擅攻城,先期因为攻城死伤了不少士卒,导致我们一直处于被动,等到前日汉军反攻,我军更是毫无防备,导致兵马伤亡严重,不能再拖延下去,需要撤回哈密。” 多尔济劝道:“就差这一点儿了,如果撤回哈密,汉军趁势掩杀,我们也不好走,不如打下沙州城,如果巴图尔叔叔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啊,不然损失了这么多兵丁。” 温春问道:“多尔济兄弟,打听汉军主力的斥候回来了没有?这会儿汉军主力应该快到了,哪怕我回去受父汗的责怪,也不能再继续打下去了。” 此刻,心头后悔不迭,当前日损伤四千兵马之时,为何还要再拖延不决。 多尔济道:“这几天,没有见到斥候来报,汉军还在路上,我们还有时间,再打两天也没什么。” 温春摇了摇头,说道:“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这几天士气都很低落,再打下去,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如此大的伤亡,哪怕是由蒙古番族与和硕特、准噶尔分担,但也让不少兵卒开始生出怯战之心,尤其是和硕特蒙古原本就是一群败兵。 “是时候退兵了。”温春面色坚定,目光灼灼恍若烈焰燃烧,说道:“明日一早儿,我领大军断后,和硕特和蒙古诸番族先走。” 在这一刻,感觉到一股强烈不安之感的温春,打算全军撤离。 如果再拖延下去,汉军主力一来,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事实上,现在的准噶尔兵马主力未失,还有一万七千人左右,完全能够全身而退。 这段时间,蒙古番族伤亡最多,其次是和硕特,准噶尔伤亡相对较少。 多尔济急声道:“温春兄弟,不能退兵啊,这次蒙古番族不少伤亡,还没有拿下沙州,不如这样,明日我和硕特全军押上,你也抽调六千人,再向沙州城冲杀最后一次,一举夺下沙州卫城,就冲这一次,也不影响我们返回哈密,就再攻明天一天!” 汉军从这几天的疯狂来看,已经是粮食没有的前兆,这几天,如果不是温春握住准噶尔部的勇士不撒手,他们早就拿下沙州城了。 嗯,这其实就是这段时间攻城的细节。 即,温春根本不愿投入部族大量兵力攻打城池,让手下儿郎白白送死,更多还是驱驰番族、和硕特人攻城,消耗汉人。 当然,准噶尔部的勇士面对谢再义率领的京营骑军两次冲锋,都是挑大梁,而且伤亡也有不少。 但纵然是这样,诸部番族见准噶尔保存实力,也开始心思动摇,与和硕特人攻城之时,已经有消极怠战的倾向。 而温春的表现,落在多尔济眼中,就是害怕伤亡,保存实力,导致战事一拖再拖,反而不够敞亮。 如此害怕伤亡,怎么能成就大事呢? 当初为了诱兵汉军,他一下扔出去几千精锐,这才屠杀了汉人的十万大军,准噶尔部显得吝啬小气了。 温春皱了皱眉,说道:“多一天,少一天不会有什么不同。” 多尔济劝说道:“汉军已经缺粮,温春兄弟,你是不知道,上次汉军在海晏被断了粮道是什么,十万大军全军覆没,我们这一走,正好合了汉人的意,哪怕是派兵拦阻援兵,都要吃掉这股汉军!” 温春默然片刻,说道:“汉军纵然缺粮,如果靠杀马,也可以再熬半个月,我们要再打半个月,汉军主力就到了。” 多尔济拉过温春的胳膊,劝道:“到了现在,我的好兄弟,我们还有退路吗?眼下已经伤亡了这么多兵马,不拿下沙州城,歼灭了这股汉军,怎么说的过去?” 噶尔丹在一旁,面色动了动,劝说道:“兄长,汉人有句话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我们不能句这样回去了。” 噶尔丹这几天也看出温春一直在保存准噶尔的主力不失,觉得这种做法实在有些……愚蠢。 因为草原上有类似的道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不在一开始压上准噶尔部的勇士,非要等到现在士气低落,此刻多半也未必有一开始压上的效果好。 温春想了想,迎着多尔济期待的目光,道:“明天再全力攻城一天,如果还没有进展,就马上退兵!” 左右也不差这一天,既然汉军主力还没有消息,那么至少三天才能到沙州。 而这一幕在噶尔丹的眼里,却又暗暗叹了一口气。 如果兄长坚持,还能说明退兵是正确的,但这种犹豫以后,只怕结果也未必如意。 多尔济闻言,拍着胸脯保证说道:“温春兄弟,明天一定能拿下沙州卫!” 如果不能拿下沙州卫,准噶尔在哈密,汉人如果不前往哈密,这仗最终又是不了了之,而只有他和硕特丢了青海。 …… …… 沙州城 城内,这几天随着战事的惨烈,也笼罩着一片愁云惨淡中。 虽然汉军的伤亡没有那般大,但粮秣随着消耗加剧,的确是开始短缺。 而官署之中 谢再义也在与众将解释着贾珩的动向,说道:“节帅已经领兵去长途奔袭哈密卫,京营大军应该这两天就会到来,城中的粮秣省着点儿吃,再征收一些牛羊,差不多能支撑节帅到来。” “节帅这时候去了哈密?”鼓勇营都督佥事倪彪闻言,问道。 其他如贾芳、贾菖等人面上也有惊讶之色。 这等时候,绕路去哈密做什么? 谢再义道:“这次准噶尔派出兵马不少,哈密城应该留兵一万,节帅正是趁虚袭取哈密,我等再次拖住准噶尔的主力,等到京营大军一到,就可四面合围,一举攻破准噶尔。” 王循道:“准噶尔可能未必会再在这里打下去,说不得也会撤军哈密,节帅那边儿如何是好?” 谢再义冷声道:“那我们就狠狠咬住他们,不让他们从容返回哈密。” 真到了那时,哪怕追入大漠,也要咬住准噶尔部。 贾芳目光灼灼,说道:“如果按时间估算,节帅的兵马还要晚一些到达哈密,是需要缠住他们。” 谢再义道:“贾芳说的是,明日要谨防他们再跑了,哪怕伤亡再大,也要留住他们。” 这几日的交战,诸军都能感受准噶尔部的勇悍。 …… …… 却说另一边儿,陈潇以及京营诸将率领的京营大军与金铉的骑军汇合之后,就浩浩荡荡向着沙州赶去。 此刻,大军已经接近沙州卫城二百里,也是多尔济所派斥候未曾涉足之地。 值得一提的是,先前,温春之所以让多尔济派遣斥候,在于青海蒙古对此地还要熟悉一些,而且因为和汉军交手过,对汉军主力的动向和特征更为了解,不至于误判。 军帐之中,京营的一众将校,如单鸣、邵超等将,正在与抚远将军以及陈潇议事。 金铉指着舆图上的沙州周围地形,说道:“萧姑娘,沙州西面是沙漠,有玉门关之地,北面是戈壁,温春率领的兵马是自戈壁而来,一旦不敌可能会遁逃至向西北方向逃。” 其实这么久的时间过去,金铉已经有些认出眼前的少女是谁,但不明朝廷那边儿究竟何意,倒也不好拆穿。 陈潇清声道:“金将军,你先行从鸣沙山的山口,绕路前往玉门关,然后北上断了温春前往哈密的逃亡之路,最好将他们逼入沙漠,绕回哈密。” 金铉道:“这倒不难,大军一败,他们逃亡沙漠还容易摆脱追杀,只是京营主力大军如何调度?” 准噶尔蒙古在沙漠上的生存能力无疑在汉军之上,逃亡沙漠以后,汉军的追杀不会持续几天。 陈潇清眸闪烁,说道:“主力大军分兵两路,一路快速绕行至瓜州以东,围堵准噶尔部的逃兵,一路沿原路而行,另外,大军急行军,沙州城也撑不住多久了。” 说着,分派兵马。 而金铉则先一步领军快速向阳关而去,打算截杀准噶尔部的兵马。 第二天,一大早儿。 沙州城的攻防战再次打响,相比前几次,准噶尔部未投入大量族内勇士参与惨烈的攻城城,这一次由温春亲自押阵,选派了七千族中勇士弃马攻城,一下子就给到谢再义压力。 城头数次为准噶尔部冲上,厮杀惨烈,汉军在这里表现出无比的韧性,在大批京营将校的守护下,一个上午十几次打下准噶尔的进攻。 而这一幕无疑鼓舞了和硕特蒙古沙州番族,攻势更为迅猛几分。 温春在下方见着不少兵丁在城墙上站住脚,面上喜色流溢。 身旁的多尔济道:“温春兄弟,如果一开始,我们也不会拖延到现在。” 温春目光灼灼,心头也觉得大受鼓舞,但口中还是说道:“如果一开始投入兵力,不会有这等效果。” 如果不是磨了磨汉军的锐气,现在也不可能这般攻势迅猛,准噶尔的勇士不知道还要伤亡多少。 谢再义此刻手持钢刀,领着亲兵如救火队员一般,扑杀着涌上城头的兵丁。 “刺刺!” 双方攻防相持,情况渐渐显得颇为危急,幸在汉军兵力也有两万余,原本预留的预备队迅速压上,倒也僵持了下来。 谢再义在挽弓射死几人之后,说道:“贾菖,轰天雷,放!” 贾菖领着大批亲兵,从角楼中取出准备多日的轰天雷,随着点燃了引线,一个个冒着烟的黑黢黢轰天雷,向着下方密密麻麻的蒙古兵丁扔去。 在危急时刻,这次征西为数不多的轰天雷,最后一批两千多枚也被抛出去一大半,向着下方如蝗虫一般的准噶尔炸去。 “轰轰!” 破碎的铁钉和木屑一时间随着硝烟乱飞,无数手中拿着弯弯马刀的准噶尔部兵士惨叫声连连,原本源源不断的潮水瞬间一滞。 这种爆破式武器,无疑最为克制蚁附战术,一下子下去清空了一片。 倒不是说制造了多少战殁的兵丁,而是那种惨状直奔脸上而去,让不少兵丁短时间丧失战斗力。 此刻,站在后方的温春脸色倏变,道:“这是汉人的炮?” “是轰天雷,炸了以后,威力奇大。”多尔济目光有些躲闪,声音不自觉低了几许,说道。 “你先前怎么不早说?”温春额头青筋跳了跳,面色大变,愤怒说道。 多尔济忍不住叫屈说道:“温春兄弟忘了,当初我到了哈密,就和你说,这汉人的炮铳十分厉害。” 那时候,多尔济领着败军前往哈密求援,向温春诉苦,抱怨汉军的火器的犀利,温春那时候并没有当回事儿。 此刻,轰天雷扔出一下子就摧毁了后继力量,随着陈汉官军迅速涌上,将准噶尔一族的兵丁驱逐城头,而后弓箭手齐齐攒射。 准噶尔以及和硕特等人在丢失近两千具尸体以后,在下午时分如潮水般退去。 这一次比着以往数次攻城都要惨烈,尤其是轰天雷的杀伤以及汉军的补射,给准噶尔本部造成了巨大伤亡。 十几里的城墙周围,壕沟之内,尸相枕籍,血水甚至染红了后来的党河。 温春微微闭上眼眸,看向远处箭孔刀痕密布的城墙,叹道:“这沙州城彻底拿不下了。” 这一次全力攻城,已经彻底试探出汉人的虚实,就如一块儿硬骨头,根本就啃不动。 这十多天领兵持续相攻,真是白忙活了。 多尔济道:“温春兄弟,按着这种势头,再猛攻下去,最多不过两天,城池就能攻破。” 然而,这次温春一句都不想听,摆了摆手,高声道:“鸣金,回营!” “铛铛!!!” 不等日落西斜,温春就下令回营,大量的准噶尔部勇士如潮水一般退去,向着数里外大营撤去。 直到此刻,温春这次前来的兵马还有近三万人,主力未失,但士气低落,已生离意。 等到天色将晚时分,灯火在军帐之中亮起,军将齐聚一堂。 温春道:“明日一早儿,大军撤离,多尔济兄弟,不用再多言,就是再攻半个月,我们也拿不下沙州城,白白在此耗费兵力。” 多尔济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 就差一点儿,为何温春这点儿伤亡就支撑不住呢? 其实倒不怪温春,因为准噶尔部部族本来就不大,而且需要防备着好几个方向的敌人,死一个就少一个,所以能够接受的兵力损伤就很低。 这次攻城前后伤亡了五千人,对温春而言已经是天都要塌下来了。 温春用来威慑关西七卫,向东防范汉廷十万大军来征讨的哈密,向西可威慑天山的一众部落,也就仅仅三万兵马,这一下子丢掉五千,纵然拿下沙州卫城,也会变得相当不划算。 现在一心一意就想返回哈密。 而此刻的沙州卫城,灯火通明,白日的一场大战,让这座城池变得战云密布。 官署中,谢再义却在召集一众军将议事,说道:“今日准噶尔部锐气已失,分明有撤退之意,需得提防他们逃走!” 贾菖说道:“都督,他们今日占据上风,应该不会撤军吧。” “这几天,本将能看出准噶尔的头人温春,担心手下族人伤亡,只在今日催动手下兵丁猛攻城池,只是行险一搏。”谢再义浓眉之下,目光锐利,声音中带着几许笃定。 贾芳想了想,说道:“师父,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准噶尔这是生了撤兵之意。” “草原人就是这样,如果遇到难处,就不会硬拼,这段时间,今日伤亡对这位准噶尔部的头人应是不能接受的。”谢再义点了点头道。 不等众将思量,谢再义道:“今晚,点起兵丁,趁着撤军之前,劫营!” “劫营?”董迁目光闪烁,讶异道。 副将王循面上则是若有所思。 谢再义沉声说道:“他们所扎营寨形制不如我汉军规整,早就想劫他们了,只是先前准噶尔部太过警惕,他们既然要撤军,心思定然松懈,尤其是沙州卫的番族兵丁,所扎营寨就在准噶尔以西,一旦崩溃,他们就会四散奔逃,只要让他们冲乱,此外,和硕特蒙古的兵营也不如准噶尔部训练有素,同样可以派兵劫持。” 众将闻言,恍然大悟,说道:“这是趁撤军之前,军心浮动,即行劫营。” “都督好计策。”王循目带崇敬,赞道。 其他将校也纷纷出言称赞。 谢再义笑了笑,说道:“此计,节帅所着三国话本都有记载,你们平常多读读,大有益处。” 贾珩的三国话本的确有着类似劫营,攻城之类的计谋,但贾珩本人其实很少用,因为大多数时候都没有应用的场景。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兵败如山倒…… 沙州卫城 苍凉如水的夜色笼罩大地,浩渺、廖阔的天穹挂着一轮明月,皎洁如银的月光照耀在大地上,远处的鸣沙山恍若笼上一层纱雾,在夜色下影影绰绰。 此刻,沙州卫城城头之上,灯笼的灯火似乎随秋风摇曳了几下,伴随着“吱呀”一声,有军士悄悄打开了卫城的城门,一队队骑军借着夜色的掩护,向着五六里外的蒙古人大营而去。 这次汉军精骑几乎倾巢而出,准备一举荡平蒙古联军。 准噶尔蒙古以及和硕特蒙古所扎的大营,却浑然不知。 因为温春撤军的消息从中军大营渐渐传出去,北侧大营的沙州卫众蒙古番族族长,虽然心底还想打回沙州卫城,但迫于形势,也只能撤军返回。 这几天的攻城伤亡,伤亡惨重,一众蒙古番族几乎折损过半,人口少一些的部族甚至被消灭,融入其他大部落,求得庇护。 此刻,夜至三更,万籁俱寂。 秋风吹拂着四周的山林,发出阵阵飒飒之声,军帐之中,蒙古诸番族的呼噜声震天动地,而巡夜的士卒吹着萧瑟秋风,紧了紧衣袖。 西北沙漠之地,昼夜温度差大,白日炎热,一到夜晚却又有些冷。 半个月的时间,汉军都从未劫过营,沙州卫的蒙古番族倒没有太过警惕,反而因为将要撤军,心态上多了几许松懈。 而离沙州卫蒙古番族所扎营帐仅仅五百米之外的军帐之中,准噶儿部的蒙古军卒则还维持着巡夜的秩序,哪怕明日就要撤军,仍在一丝不苟地在营盘巡查。 中军大帐一侧的军帐中,油灯散发微弱的光芒,里厢铺就着羊毛毡子的地上,温春和衣而睡,马刀就在床榻身侧放着,随时可拿起战斗。 但尽管如此警惕,可明日撤军,温春觉得多日的疲惫一下子席卷而来,一股沉沉睡意袭来。 岗楼之上,准噶尔部族的士卒手持火把来回走动,等到半夜三更时分,士卒也有些犯困,交换了班儿以后,有的拿起羊奶酒喝了一口,抵御着微寒的秋风。 在这个时候,夜至三更,秋风吹动,正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蒙古军大营之中除却甲胄与兵器的碰撞声,就是军士的呼噜声。 而汉军已先一步向蒙古番人的营盘接近,随着接近而来,开始催动马匹。 “轰隆隆!!!” 震耳欲聋之声响起,冲锋而起的骑军挑开鹿角,手持马刀和长枪,策马向着一顶顶军帐之中的蒙古番族杀去。 “啊……” “敌袭!” 还未说完,弩矢如雨一般倾斜而下,攒射进军帐,射死不少蒙古军卒。 此外,大量的火箭如流星雨一般落在军帐之上,顷刻之间就引燃了毡布帐篷,正在睡梦中的蒙古军卒惊叫一声,刚刚出得军帐,就被迎面的红衣黑甲骑士策马而过,刀光闪过,血泉喷涌,顿时就陷入无尽的黑暗。 伴随着惨叫之声响起,蒙古番族的兵马大乱一片,而源源不断的大批骑卒骑马跃入军帐,分成数队,见人就杀,并四下放火。 而正在营盘中歇息的六千左右的蒙古番族,有的盔甲还未穿上,兵器还未拿好,骤然见得这一幕,四散奔逃,哭爹喊娘。 贾芳与贾菖二将身先士卒,驱动胯下的骏马,手里拿着一柄马刀砍杀着沙州卫蒙古番族的兵马,马蹄的繁乱声,以及嘶鸣之声在夜晚中震耳欲聋地响起,从东面向西穿凿,践踏一座座营帐。 冲锋,冲锋! 不少蒙古番族族长从军帐中出来,面色惶急,来不及组织部落勇士反击,只能招呼着亲兵,高声说道:“快,走。” 整个蒙古番族大营救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窜,首当其冲就是一侧的准噶尔大营,因为那里藏着最为精锐的蒙古军卒。 大批的蒙古番族在汉军有意的驱赶下,开始向一旁的准噶尔大营逃遁。 而正面方向,谢再义更是率领八千骑军,向准噶尔部亲自冲杀,铁蹄践踏而过,朝大营冲杀。 但准噶尔不愧是天生的战士,纵然是突遭夜袭,在稍稍慌乱了一会儿,就开始试图组织起抵抗。 不过面对汉军大批骑军穿插,前军也只能节节而退,向着中军大营猬集、收缩。 但相比蒙古番族大营的混乱和狼藉,这种猬集和收缩,无疑更有秩序。 另一侧,多尔济并不在和硕特蒙古所扎的营寨,而是与准噶尔部众人待在一起。 在军帐中听到外间传来的骚乱,多尔济连忙穿上衣裳,抓紧钢刀,在亲卫马弁的侍奉下,迅速披上盔甲,大步而出,一眼望见四下兵荒马乱的场景,心头一凛,拉住一个刚刚拿到兵刃的亲卫,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时,那亲卫面带惊惶之色,说道:“台吉,不好了,汉军大举反攻了。” 多尔济面色阴沉,道:“不要慌,去中军大营。” 说着,招呼周围的亲兵,在五六十人马的扈从下,自后军靠近中军大营的方向。 而桑噶尔扎、瑚鲁布赤两只兵马屯驻的和硕特大营中,也同样遭到单鸣与董迁两将五千骑的袭营。 可以说,陈汉骑军几乎倾巢而出,准备一举大破准噶尔与和硕特蒙古的联军。 中军大帐之中,温春原本陷入沉睡,忽而隐隐约约听到外间传来的喊杀声,悚然而醒,一把握紧马刀,猛然睁开的灰黑眸子在烛火映照下,恍若虎狼,按刀出了军帐,问道:“怎么回事儿?哪来的喊杀声?” 一个亲兵急声说道:“台吉,汉军打进来了,我们的营盘被汉军冲乱了。” 这时候,离中军大帐没多远的一座军帐中,噶尔丹在几个亲兵的扈从下,出得帐篷,急声道:“兄长,汉军这是趁夜偷袭我们,得将他们杀散了才是,不然会炸营的。” 弄不好就是一场溃败,情况可谓紧急到了极致。 温春锐利的目光眺望不远处冲杀而来的大批骑军,面色倏变,道:“来人,让后方还未乱的骑军向中军集结,一众亲兵随我严守中军大营!” 温春所扎营盘是标准的五营制——前中后左右五营,尽管左右两营有和硕特与沙州蒙古番族掩护,但温春谁也不信,仍是按照行军布局扎营。 而这等规规整整的营盘面对此等乱局,就可抛弃前军,以后军与左右两军为羽翼,再阻挡汉军的骑军冲锋,最大程度地抵御袭营。 温春高声呼喝道:“不能乱,一定能挡住汉军!” 然而,此刻谢再义已经杀穿了前军,领着数千精骑驱赶着准噶尔的前军兵卒,向着中军而来。 劫营不在制造多少杀伤,而在于在大营制造混乱,冲垮建制以后,就可任由宰割。 看着远处那红色洪流,温春面色凝重,高声喝道:“都上马,随我来。” 说着,翻身上了亲兵准备的马匹,身旁已经围拢了一二百亲兵,向远处在夜色中提刀杀来的汉军将校迎去。 而这股主力军与节节败退的准噶尔前军汇合一起,一时间稍稍阻遏了汉军的攻杀之势。 如果按照这种发展进程,可能中军大营不会动摇,也不会酿成全军崩溃之祸。 “噗呲!”谢再义长刀所向,几无一合之敌,不少准噶尔部的兵丁还未穿好盔甲,就被砍杀当场,鲜血四溅,鲜血在刀锋上反射莹莹光芒,而准噶尔的兵丁则是发出一声声惨叫。 后续的大批汉军铁骑践踏着大营,人马力量加成之下,蒙古兵丁根本不是对手。 温春从亲兵手中接过长刀,在一众亲兵的扈从下,迎击上去。 这位汉将,他认识! 谢再义眉头微皱,目光凌厉,面带杀机,驱动着胯下的青骢马,手持大刀,向温春凌空劈砍而去。 “铛!” 伴随着刺耳、尖锐的金铁交鸣,甚至压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谢再义冷哼一声,掌中长刀向下压去,而温春身形晃了晃,面上现出异样的潮红,分明有些不是对手。 但仍是奋起勇武,一下荡开。 蒙古番族在兵败之后,就骑上马向一侧的准噶尔部逃去,而原本向中军大帐聚集支援的准噶尔部兵马,则顿时受得冲击。 “杀!” 贾芳与贾菖两人领兵在来回冲杀之后,又返身杀回,有意驱赶蒙古番族的兵马向准噶尔部的大营杀去。 “放箭,不要让他们接近营门!”多尔济见得这一幕,心头大惊,连忙呼喝说道。 但为时已晚,此刻不少兵马涌向准噶尔部的营寨,越过营门,一下子就冲乱了正在向中军大营集结的兵丁。 与此同时,南侧的和硕特蒙古兵马,也迎来汉军的冲击。 随着火箭以及弓弩的破空之声,军帐帐篷被箭矢攒射而透,正在睡梦中的和硕特蒙古骑士发出一声声惨叫,旋即死在梦乡中。 帐篷以及毡布原就是易燃之物,火箭引燃,大火熊熊燃烧,不少和硕特蒙古的兵马有的浑身着火,四散而逃。 董迁手持一杆长枪,坐在马鞍上,身形稍低,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持枪穿刺,不少和硕特蒙古兵丁刚刚出帐就被刺死,身后的亲兵扬起明晃晃的马刀,同样收割一个个和硕特的蒙古人。 单鸣也在另一侧领兵冲杀。 五千兵马铁蹄滚滚,践踏着一顶顶帐篷的大营,不少军卒在睡梦中就筋骨断裂,而火箭攒射之下,大团火焰熊熊燃烧。 没有多久,和硕特蒙古的营盘,在汉军的铁骑的席卷下下,也开始迅速崩溃,经过不停穿凿之后,开始向准噶尔部聚集。 不大一会儿,自营门涌入,将稍稍聚集起来,想要支援中军的右营也搞成一团乱麻。 至此,准噶尔部左右两营也陷入一片胡乱之中,兵卒寻找不到将校,将校无法号令军卒。 而董迁以及贾芳、贾菖两路兵马则不再来回穿凿,而是沿着兵败的人群向准噶尔部所扎营盘冲击而去。 “杀!” 喊杀之声响彻数里,汉军骑兵驱赶着大批蒙古兵丁向准噶尔部大营冲杀而去。 三路兵马夹攻,宛如三根箭矢穿刺着大营,准噶尔兵马当然支撑不住,虽尽力抵挡,难免顾此失彼。 故而,就一下子陷入混乱当中。 而温春正在与谢再义交手,两人战了十几个回合,温春心头难免生出惧意,知道自己不是对面汉将对手,擎起手中一把钢刀,“铛”地一下子荡开那汉将的劈砍,就想逃走。 “哪里走!”谢再义面上煞气腾腾,拖着长刀,穷追不舍。 温春身旁的一众亲兵将校,就勒马迎击而上,三把明晃晃的锋利马刀从三个方向劈砍而来,来势汹汹。 “轰!” 掌中长刀如匹练月光,横扫千军,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将三把钢刀扫飞一空。 “噗呲!!!” 连续三声,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拦路的三个亲兵将校都被斩杀殆尽。 谢再义看向温春逃走所在,目光微微眯起,迅速摘下背后弓箭,挽弓如满月,“嗖”的一声,向着温春脖颈射去。 “嗖!” 而正在逃亡途中的温春见此,只觉一股刺骨寒意在后背凛然生出,连忙低下头来躲避。 但这一次,紧接着又是两次“嗖嗖”之音。 温春只觉肩胛骨传来剧痛之感,而后是后心传来“铛”的声音,一股巨力自护心镜处传将过来。 “哇!”温春只觉脏腑似有灼热之感,“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心头惊惶恐不胜。 谢再义见此,冷哼一声,转而又举起手中长刀,又是挥舞而过,杀散迎击而来的兵马,高喊一声说道:“杀!” 身后的骑军,顿时士气大振,在这一刻,分成三股,呈品字形向着准噶尔部大营冲锋而去。 哪里人多,马蹄就向哪里冲锋,铁蹄踏过拦路的准噶尔部族的勇士,不时传来骨裂、闷哼之声。 而谢再义领着大批亲兵追杀温春,誓要将这位准噶尔的台吉斩于马下。 此刻,如果从高空看去,可见火焰熊熊,汉军不停席卷绞杀着准噶尔的兵马。 而准噶尔驻扎的大营,前军已经冲垮,而南北两营也接近崩溃,唯有后军还在向中军大营支援。 多尔济迎上肩头中箭的温春,面色大变,唤道:“温春兄弟?你没事儿罢?” 噶尔丹也迎上前去,关切地看向自家兄长,唤道:“哥哥。” 温春急声说道:“我们挡不住汉人了,快走!” 说着,就觉眼皮发沉,眼前一黑,昏倒在马背上。 众人见此大惊,噶尔丹疾呼道:“兄长。” 多尔济连忙凑上前去,查看温春的情况,而后对噶尔丹说道:“只是晕过去咯额。” 旋即,急声道:“领后军向大漠逃吧,挡不住了。” 噶尔丹急声道:“我们不去大漠,回哈密!” 多尔济也没有坚持。 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雷霆之声响起,谢再义从身后赶来,怒喝道:“哪里逃!” 说话之间,手持大刀,向着多尔济以及噶尔丹等人冲杀而来。 多尔济见得来人,可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沉声道:“噶尔丹,你领着兵马护送着你哥哥先走,我来挡住这厮!” 上次眼前这厮就追杀的他,如狗撵兔子一样,这次定要将其驱逐。 噶尔丹应了一声,然后在几个亲卫的率领下,向着谢再义杀去。 谢再义暗道一声不自量力,目光乜了一眼多尔济,驱动座下良驹,手持长刀,向着多尔济杀去。 多尔济也是一方猛将,此刻手持马刀向着谢再义杀去,刀光凌厉,招式凶狠,招招直奔要害。 而谢再义掌中长刀,宛如一道惊鸿,向着多尔济周身缠杀而去。 “轰!” 多尔济手中的兵刃终究吃了亏,面对长刀,不仅是重量还是兵刃长度都有些吃亏,想要贴身近战,但谢再义就是死死不给机会。 两人交手了几个回合,多尔济就心生惧意,正要拨马而走,忽而这时,只见一道凌冽寒光闪烁,向着多尔济脖子砍杀而去。 “不好!” 多尔济亡魂大冒,连忙躲闪,但刀速迅疾,却并未躲闪得及,刚要闭眼待死,忽觉肋骨传来“咔嚓”之声,旋即,长刀拍过肋骨,多尔济闷哼一声,落在地上。 周围正在与汉军厮杀的亲兵心头大急,想要来救,但更多的汉军骑士却上来拦阻。 “捆了,绑起来!”谢再义高声道。 一众亲兵手持马刀,近得身来,向着多尔济一拥而上。 岳讬既已被俘,现在多尔济也被俘,至此,祸乱大汉西北的罪魁祸首,皆已落网成擒。 谢再义举目眺望向远处远遁的准噶尔兵马,说道:“随本将追!准噶尔一个人都不能跑!” 周围的亲兵大声应和,催动着胯下马匹,向着远遁的兵马追杀而去。 另一边儿,董迁与单鸣也在领兵紧紧追踪着桑噶尔扎与瑚鲁布赤两人。 瑚鲁布赤退至准噶尔大营以后,道:“不要再退了,挡住汉军!” 挽起缰绳,转身看向那汉将,只见是一个年轻小子,心头大怒,说道:“汉狗,拿命来!” 手中长刀化作一道凌厉的寒芒,向着汉将当头劈砍而去。 董迁深吸一口气,提刀迎了上去,而身后的亲兵也与瑚鲁布赤身旁的亲兵交手。 “铛铛!” 火星四射,董迁大口喘气,但手中刀势绵绵不绝,目光明亮,只觉一股血气涌动。 当初一同跟着珩哥儿的三人中,谢再义已经封伯爵,蔡权也已经是二品武官,而只有他现在仅仅是一个游击将军,可以说混的最差的一个。 先前在东峡谷口的功劳,应该能够升迁两级,但这还远远不够。 眼前之人想来是和硕特的头领,斩杀于他,建立殊功! 此念一起,董迁只觉血气上涌,掌中马刀挥舞如风,向着对面的敌将拼命杀去。 瑚鲁布赤与那少年将校交手了四五合,只觉对方几乎是拼命的打法,心头一怯,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 连连出刀反击。 而在这时,随同董迁过来的三个京营护军的将校见此,连忙持刀过来帮衬,向瑚鲁布赤袭杀而去。 “噗呲!”瑚鲁布赤顾此失彼,忽觉肋下一疼,见到那抽刀的小将目光冷闪,勃然大怒,喝道:“都给我死!” 说着,马刀挥舞如风,铛铛,与诸位的刀枪发出清脆的金铁交击声,而后向着董迁杀去。 董迁暗自戒备,马刀抵挡着,没有十几个回合,就已苦苦招架,一旁的京营将校纷纷上前帮忙。 好在瑚鲁布赤分明强弩之末,肋下的伤口鲜血汩汩而淌,动作愈发迟缓,直到身中几刀。 董迁瞅准时机,马刀陡转,锋锐无匹的刀光向瑚鲁布赤铂脖颈而去。 嗯,周围原本帮忙的三个京营护军将校,却似被其他兵卒吸引了目光,没有凑将过来。 “噗呲!” 瑚鲁布赤脖子中得一刀,鲜血“呲呲”而冒,脑袋一歪,栽倒马下。 另一边儿,桑噶尔扎也与单鸣交起手来,双方亲兵厮杀,鲜血凛冽,喊杀声震天。 “噗呲!” 单鸣长枪向着马腿扫去,桑噶尔扎马失前蹄,惊落而下,咔嚓一声,马蹄好巧不巧踏在肚子上,口中发出一声惨叫。 单鸣长枪急刺,桑噶尔扎只觉脖子一痛,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说不出一句话,死在当场。 此刻,和硕特蒙古的两位台吉相继死亡,也让原本就已经崩溃大乱的和硕特兵马四散奔逃,向着准噶尔大营而去。 兵败如山倒,胜利的天平迅速向汉军倾斜!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贾珩:……来日煌煌青史之上,必有浓墨重彩之一笔! 沙州卫 随着汉军的全军出城劫营,反复冲杀,城外的蒙古大军全线崩溃。 温春所辖的准噶尔部,在噶尔丹还以及准噶尔大将的率领下,领后军五千兵马以及中军兵马连同败军,合计七千人向着哈密方向逃窜。 而和硕特蒙古则是在几个部将的率领下,领着四五千人向西边儿的玉门关逃去,试图逃入茫茫沙漠,以此来阻挡汉军的追杀。 蒙古番族以及剩余的准噶尔部族兵丁,则在汉军铁蹄之下,苦苦支撑,随着时间过去,渐渐被冲杀、分割成数部,一直到黎明时分,这场厮杀才落下帷幕。 是役,蒙古番族战死者两千余人,三千余众投降,和硕特蒙古被歼灭六千余人,最大的战果无疑是准噶尔蒙古近六千兵马为汉军绞杀。 后两者也是让汉军始终腾不出手追缴逃亡兵马的缘故。 因为蒙古诸部也是骑军,四散奔逃,在兵力不占优势的前提下,根本追之不及。 同样,还有三四千准噶尔人分成几十股,向着茫茫草原以及哈密方向逃遁,有的向玉门关方向逃去,有的想沿原路逃亡哈密。 事实上,纵然是劫营,也很难将如此多的兵马全部诛杀一空,因为汉军兵力,并不占绝对绝对优势。 很难打成一场歼灭战,更多还是击溃,然后分割绞杀。 否则三国话本中,就不会有曹操赤壁之战以后,还能收拢不少曹军,同样是因为孙刘联军不占主力优势。 而谢再义吩咐着贾芳、贾菖以及董迁等将用完早饭,就马不停蹄,前往追杀准噶尔蒙古的兵马。 另一侧,金铉则是率领两万骑,终于在第二天中午抵达沙州以西的阳关,刚刚吩咐将校,让士卒吃完早饭,同时派出斥候前往沙州打探军情。 “将军,发现大量蒙古骑军,行军队列仓皇。”在半晌午的时候,斥候快马而来,向金铉禀报。 金铉眉头皱了皱,看向那斥候,问道:“兵马多少?” 斥候道:“回将军,兵马不多,也就四五千人,似是刚刚经历一场厮杀。” 金铉心头微动,高声说道:“诸军戒备,迎敌!” 一旁的前宁夏总兵胡魁,浓眉之下的目光涌起思索之色,问道:“蒙古的骑军来阳关做什么?” 随行的石光珠说道:“这个时候向沙漠去,看着倒像是败军,难道在沙州城吃了败仗?” 金铉道:“定然是沙州那边儿出了变故!胡将军,你与石将军领兵五千,为先锋迎敌。” 胡魁和石光珠抱拳应命,旋即转身去了。 胡魁、石光珠二将领兵五千奔行十里之外,恰好迎上和硕特蒙古的逃亡兵马,此刻彼等气势萎靡,衣甲不整,队列满是仓皇惊逃的样子。 “是汉军!”和硕特蒙古的兵马见此,惊叫一声,吹起号角,高声道:“迎敌!” 胡魁见着惊惶列队的和硕特蒙古残兵败将,心头大喜。 石光珠一眼就看出这些蒙古人的路数,惊声道:“是败军!” 心头也有些复杂,他们本来是驰援瓜州而来,但看现在的架势,沙州那边儿已经破敌,解了危局。 胡魁心头大喜,高声说道:“石将军,击溃他们!” 这可以说是白捡的功劳。 随着胡魁命令下去,大军令旗摇动,军阵出列,向着和硕特蒙古的五六千兵马杀去。 京营兵马以逸待劳,向着和硕特蒙古绞杀而去。 西宁边军此刻痛打落水狗,在胡魁和石光珠两将的带领下,对和硕特蒙古展开绞杀。 然而刚刚过去半个时辰。 忽而从东面又来了大批骑军,正是准噶尔部的败军,大约一两千人,见得和硕特蒙古被汉军围攻,就过来帮忙。 有了这股生力军加入,原本被汉军绞杀的和硕特蒙古兵马,溃散之势稍止。 石光珠与胡魁则是派人向金宣报信。 而金铉在后方听到前方遇到大批蒙古骑军的消息,心头不由大惊,连忙领兵驰援,想了想,并未全军押上。 仅仅领了八千骑前来追杀,以防败军再来。 汉军得了增援,和硕特蒙古与准噶尔部都被包围起来。 就在两军厮杀正酣之时,又从西面来了一队汉军,为首之将正是贾菖以及贾芳二将。 “是沙州城的兵马,他们追过来了。”抚远将军金铉看见那兵马,面上喜色流溢。 贾菖与贾芳两人领三千军兵,此刻也从东南方向围剿着和硕特蒙古。 这一下子,和硕特蒙古与准噶尔部被重重包围。 等到傍晚时分,和硕特蒙古以及准噶尔蒙古被歼灭一空,只有零星数百骑拼死突围,金铉派人死死追赶,等到将晚时分,也陆续传来歼灭的消息。 金铉一边派人打扫战场,一边儿派人以飞鸽传书给沙州城递送消息,而后两支兵马合兵一处,返回沙州城。 另外一边儿,陈潇以及京营的众将来到了瓜州城的东南方向,通过锦衣府的消息得知谢再义部取得大捷。 中军大纛之下,陈潇勒停马缰,转头对杜封、邵超,岳景荣、何增、韩忠福等将校说道:“诸位将军,忠勤伯劫营大获全胜,但因为兵马不多,不好追赶败军,难以克竟全功,敌军主力又有大部遁逃大漠,我等领骑军主力三万,一路向北前往追杀敌军,同时进兵哈密,接应卫国公,余下兵丁进沙州城协守,支援粮秣,帮助善后,同时与忠勤伯商议进兵哈密。” 这么多天过去,他估计已经到了哈密城,如果不能一举拿下哈密,这次长途奔袭就十分危险。 如果再遇上回师而征的准噶尔部,那后果更为不堪设想。 这一刻的少女,真是夫行千里妻担忧。 杜封点了点头,赞同说道:“萧指挥所言甚是,如今沙州城外大局已定,是要追剿残敌,接应节帅。” 因为贾珩临行之前,已经将兵权托付给了陈潇以及果勇营、奋勇营、耀武营挂都督衔的高级将校,但关键问题上,还是授予陈潇临机全权,为了取信诸将,甚至将天子剑留给了陈潇。 虽然后者不能代行天子剑之权,但此举却无疑让京营众将对这位冷面冷声的萧指挥高看一眼。 邵超点了点头,说道:“萧指挥,末将和老杜随你一同去。” 其他将校也纷纷称是。 陈潇玉容如霜,清声道:“那事不宜迟,即刻分兵,我军前往哈密。” 在这一刻,全军再进入沙州卫没有必要,而是持续追杀逃亡哈密的准噶尔部兵马,然后直到与贾珩汇合。 因为谢再义率领的骑军,刚刚经历一场劫营大战,已经无力再派兵追杀。 京营大军主力在这一刻再次分兵,留下五千西宁铁骑,以及五千青海蒙古番人由京营的岳景荣、何增以及西宁府的参将韩忠福三将率领,一同前往沙州卫城。 而后,陈潇在杜封、邵超的陪同下,率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前往追杀逃往哈密的准噶尔部兵马,也是飞快驰援可能身在哈密的贾珩。 …… …… 傍晚时分,斜阳晚照,晚霞映照了整个西方天际,广袤的戈壁滩上,偶尔可见一些灌木和草丛。 忽而飞鸟扑棱棱飞上蔚蓝天空,在地面线上出现一道黑影,继而现出大军的身影。 正是准噶尔部的败军。 大军自二更天就开始弃营而逃,一直逃到现在,差不多要逃跑了一天一夜,已是日困马乏。 温春这会儿也在马匹上醒了过来,双眸仍然闭着,口中不停张嘴说道:“水,水……” 一旁的噶尔丹递上水囊,见温春咕咚咕咚灌下,心头稍松了一口气。 温春睁开眼眸,只觉肩膀处传来阵阵清凉之感,声音沙哑而粗粝,问道:“这是哪儿?” 噶尔丹说道:“兄长,这是戈壁荒漠,离哈密还有六百里,兄长身上的伤已经止血了。” 温春脸色蜡黄,毫无血色,睁开眼眸,只觉远处的暮色遥远而苍凉,问道:“多尔济兄弟呢?” 如今看来,都是多尔济害了他,如果不是多尔济,他也不会败的这么惨。 一开始就不能攻打沙州卫城! 一万多准噶尔的勇士就永远丢在沙州卫了。 噶尔丹叹道:“多尔济哥哥为了给兄长断后,领人抵挡汉军去了。” 温春闻言,一时默然。 断后意味着什么,他如何不知道,只怕这会儿已经落在汉人手里了。 噶尔丹道:“兄长,我们得赶紧回到哈密才是,这次伤亡这么大,父汗知道了,肯定要大怒呢。” 温春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这话茬儿,问道:“后面的汉人,追上来没有?” “汉人没有追上来,他们追到晌午就没有再追了。”噶尔丹叙说着,但又道:“我们逃了一天了,纵然是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歇歇吧。” 谢再义其实还是派了单鸣等人领兵马追杀的,不过一路上绞杀着准噶尔以及和硕特蒙古败逃散落在草原上的散兵游勇。 但汉军经过一夜厮杀,相当疲惫,可以说发挥连续作战的作风,尽力扩大战果,但逃走的准噶尔大部精锐,仍是追之不及。 温春说道:“先喂喂马,等到夜里月亮在南边儿正中的时候,我们继续向哈密逃。” 稍稍歇歇就是了。 “兄长?”噶尔丹问道。 温春目光眺望着西北,那是哈密城的方向,彼时晚霞将褪,深沉的暮色似乎吞噬了西北方的天际,说道:“我担心哈密再出什么事儿。” “哈密有什么可担心的,哈密还有一万人马驻守。”噶尔丹道。 这一刻的噶尔丹还没有经历过磨难,比之温春还要差了许多老辣。 温春取下酥酪,掰下一块儿塞进嘴里,甘甜之味刺激着味蕾,原本疲累的身体似多了一些精力,说道:“就是隐隐的不安。” 他也知道根本不可能,汉军主力还没有到沙州,怎么可能去袭取哈密卫呢。 …… …… 此刻,沙州卫城 谢再义在午后时分就接到了陈潇派人通禀,京营大军主力并不进城,只是让一万骑军来到沙州支援。 “都督,大军来了。” 在夜幕降临之时,副将王循带着一身的血腥气来到厅堂,禀告说道。 谢再义道:“开城门迎接大军,将粮秣送至城中,城中兵马休整一日,明日早上议事。” 如果再不来,城中真的就要靠杀马度日了。 王循抱拳应命。 不大一会儿,五千西宁铁骑,五千青海蒙古的兵马携带着粮秣,进入城中,接应大军。 随着沙州之围解开,从玉门以及嘉峪关方向的军需,也能就近提供给京营大军。 随着谢再义与王循将京营驰援的将校接入沙州卫城,对战场的清理也变得快捷起来。 等到傍晚时分,单鸣、董迁等将陆续返回。 分明是追不了,因为今日厮杀可谓相当惨烈,军兵疲惫不说,而且追杀之时还未携带干粮,只能匆匆 一时间,沙州卫城再次聚集了大汉三万余兵马。 谢再义对耀武营都督同知岳景荣,奋武营都督佥事何增、西宁参将韩元福等人,说道:“我部今日追击敌寇,还有一部前往了蒙古,明日一早,从青海蒙古诸番中抽调一部,连同西宁铁骑一并前去追杀。” 众将点头称是。 谢再义看向不远处的青海蒙古诸族,说道:“那多尔济已成擒,还有两位蒙古番人被诛杀,和硕特蒙古不能再为祸青海了。” 原本随军而来的蒙古番族族长,闻言,心头松了一口气。 青海蒙古内不仅是和硕特,还有土尔扈特一部,此外还有瓦剌的一些小部落。很多小部落,在没壮大之前根本就名不经传。 “都督,抚远将军来报,截杀了和硕特的五千败军与准噶尔部的两千败军,大获全胜。”就在这时,外间的亲兵进入厅堂,向谢再义拱手禀告道。 金铉以及贾芳的兵马也到了。 谢再义闻言,心头大喜,招呼在场诸将,说道:“走,一同去迎迎。” 此刻,城门之外,火把如龙,虽是夜至戌正时分,但城内城外的汉军却激动难眠。 谢再义看向抚远将军金铉以及一旁的贾芳,心头大定,说道:“金将军,此行辛苦了。” 金铉道:“忠勤伯一战打破蒙古鞑子三四万众,让胡人不敢度玉门关、” 此战过去,回到京城以后,铁定是要封侯了。 谢再义道:“此战颇有几许侥幸,如果不是大军来到,想要收获全功,也不容易。” 众人寒暄着,进入沙州卫城。 谢再义担忧问道:“节帅领兵前往哈密卫奔袭,只领了一万兵马?” 金铉道:“我也是听萧郡…萧指挥提及,卫国公想要趁温春领准噶尔大部出兵之时夺去哈密,以抢占先机。” 谢再义面上担忧之色不减,道:“准噶尔兵马战力不凡,这次与其交手,比之和硕特蒙古更为难缠。” 金铉道:“卫国公用兵如神,再说又是攻其不备,拿下哈密卫城应不是难事吧,先前大军已经领兵三万前去支援,纵然温春等人领准噶尔兵马前去,京营也能驰援得到。” 谢再义道:“先前听那多尔济说,准噶尔可汗已经调集了重兵,奔袭来犯,如果节帅拿下哈密,仅凭一万兵马也不好守住,如今兵马过去驰援正好应对,我们这边儿也当迅速善后,打通粮道,输送哈密。” 这个时候的粮道已不是从西宁千里迢迢,而是从嘉峪关沿河西走廊向大军输送。 金铉道:“沙州卫也可作为中转,我大军要驻守此地。” 谢再义点了点头。 …… …… 哈密城,日头西斜,残阳如血。 贾珩领兵一万骑,经过昼夜兼程的长途奔袭,终于抵近哈密城近六十里之外的灌木丛中。 贾珩将兵马暂且躲避起来,自己穿着蒙古武士的服饰,领着数十骑,手持单筒望远镜,侦查着这座城池,此刻城池上方兵马多是走来走去。 这座城池修建的巍峨高大,作为辖制关西七卫的名城,城门客商来往不断,一辆辆马车络绎不绝,兵丁懒洋洋的并无防备。 显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兵马千里迢迢偷袭。 “节帅,”一旁的曲朗面色疲惫,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攻城?” 这一路奔袭,可以说颇为耗费精力和心神。 贾珩剑眉之下,冷眸闪了闪,道:“大军还在后方养精蓄锐,等明天早上,他们开了城门,我们再抵近,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这一次偷袭的确十分冒险,可以说变数很大。 这一路而来,有几次携带的蒙古向导以及西宁城的向导都差点儿迷路,根据后世学到的地理和天文知识,根据舆图,他才寻找方向。 甚至干粮如今都只有一天,如果不能杀进哈密城,大军甚至有覆灭的危险。 但,这一切都十分值得。 只有先一步拿下哈密卫城,才能在边疆之地钉上一根楔子,为来日收复西域做好准备。 否则,哈密卫城没有十几万兵马的反复争夺绝对拿不下,一旦准噶尔汗巴图尔珲再支援过来。 那基本可以确定,哈密卫现在不能为大汉拥有。 因为汉军的主力并不多,又劳师远征,不占地利。 然后关西七卫如沙州、赤斤蒙古等卫,直面其锋芒,同样也守不住,那么相当于这次西北平乱,没有尽善尽美。 曲朗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都督,让手下兄弟潜入城中,内应取城,能省许多事儿。” “不可打草惊蛇,我们汉人的面孔与他们不同,容易被识破。”贾珩说道。 贾珩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下城防,观察着虚实,心头暗暗有数,待天色将晚,骑上马匹,返回大军藏匿所在。 此刻的近万京营骑军,早就看不出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各个都是灰尘仆仆,至于旗帜早就卷起来了。 这一路行军,可以说尽量轻骑而来,携带足够的干粮和水源,但纵然如此还是有着掉队、减员。 贾珩返回营中,看向诸位京营军将,那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朗声道:“我等这一路而来,星夜倍道,跋涉近千里,风餐露宿,只为收复汉唐故地,诸君能来到此地,来日煌煌青史之上,必有浓墨重彩之一笔!” 在场京营军将,面色振奋,连疲惫、困顿之色都消散了许多,原本萎靡的士气似乎都昂扬几许。 贾珩没有再多言,吩咐京营军将道:“今晚好上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日四更天,抵近哈密城!” “封妻荫子,青史留名,就在明日!” 一夜再无话。 第二日拂晓时分,休整了大半天的汉军,饱食一顿,恢复了精力的汉军士气如虹,催动着马匹向哈密城奔袭而来。 而此刻哈密城中的守将也是温春手下的第一大将哲布,却浑然不知。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汉军…汉军如何会到哈密?(月底,求月票!) 哈密卫 半晌午之时,卫城城门洞的准噶尔蒙古的番人,懒洋洋地驻着刀,吃着哈密瓜。 时间虽然逐渐进入秋季,但哈密卫的温度却丝毫不低,尤其是近晌午之时,炎热难当。 一辆辆装载货物的马车,向着城门洞驶入,骡马以及骆驼络绎不绝。 就在这时,只听“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向着哈密卫城接近。 正在拿着西瓜大快朵颐的准噶尔部兵丁,见此,就是起的身来,向远处张望。 不大一会儿,就见远处大批人马及近。 “台吉回来了?” 哈密卫城有几十年未曾得汉军踏足,又在关西七卫与西域的枢要通衢之路,可谓承平日久。 如今汉军猝然而来,哈密卫城全无防备。 因为汉军并未打起旗帜,又是一路赶来而来,身上战袄盔甲都是灰蒙蒙的,脸上蒙起的布用来阻挡风沙,也遮挡住了迥异蒙古人的相貌。 马队浩浩荡荡,高速疾驰,一时间烟尘滚滚,故而远远而望,根本没有看清究竟是哪一路人马。 或者说都没有想到。 直到近得一里,大队兵马仍没有降下马速的样子,城门楼上了望的军卒终于察觉出不对,看向一旁手中拿着半块儿哈密瓜吃着的同伴,不确定说道:“敌袭?” 那士卒也睁大了眼睛,手中的哈密瓜掉在地上,汁液以及瓜籽荡落在黄沙上,惊声道:“敌袭!” 伴随几个士卒高声喊着敌袭,过了一会儿,才从城门楼的岗楼上寻到号角。 “呜呜!” 号角在这一刻苍凉而鸣,让哈密卫城中的胡商、百姓都诧异地眺望城头,心头诧异。 此刻,贾珩与曲朗一马当先,驱动马匹高速而来,没有多久就冲到混乱的城门口。 而城门口的百姓正在混乱着,几个兵丁正在试图关闭城门。 贾珩抽出腰刀,向着城门掷去,刀光划过半空,宛如惊鸿匹练,顷刻之间,就一侧正在关门的两个军卒发出一声惨叫。 贾珩道:“占住城门,往里冲!” 身旁的锦衣亲卫应诺着,开始向城门抵近,不大一会儿就控制大门。 身后的骑军开始大批涌入。 而直到此刻,除了城头上下来应援的兵丁,城中的守将哲布还未收到消息。 当初,温春虽然留一万兵马,走之前也叮嘱了哲布,但哲布更多还是当做耳旁风,觉得哈密卫城不会有汉军前来。 贾珩率领兵马进入城中,正面迎上一队准噶尔部的守城兵丁,围拢过来,与一众亲兵奋力杀散。 汉军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涌入城中,然后分出一队登城与准噶尔部驻守在城头的兵丁厮杀,一部则是随贾珩向哈密卫城的城中而去。 那里是温春等准噶尔贵族的居住之所。 而大街之上,原本在道旁摆摊做生意的胡商,见得来势汹汹,煞气腾腾的汉军,也都吓得四散奔逃。 有一些汉人商贾,见得那马匹以及号服,心头都是一惊。 汉军…汉军如何会到哈密? 近万骑军浩浩荡荡,杀散了城头的兵马。 而身在哈密城中的堡城不远,是一座占地广阔的宅邸。 宅邸之中,西南方向有一座小校场,不远处还有一座马厩,可以供马匹驰骋。 哲布正在庭院中光着膀子,打熬力气,手中拿起铁锁来回举着,身上的汗水哗啦啦而淌,在肌肉遒劲、黄铜色的皮肤来回滚动,好似铜浇铁铸一般。 忽而一个马弁神色匆匆地跑将过来,道:“将军,汉军杀过来了。” 哲布闻言,面色愕然了下,喝问道:“哪来的汉军?汉军怎么会到这里?” 那亲卫急声道:“将军,是汉人兵马,不知怎么的,就杀进哈密城了。” 哲布反应过来,说道:“来人,取我刀来,去大营通知兵马,来台吉的大帐聚集。” 温春所筑的堡城,被准噶尔部的兵丁称为大帐。 哲布顾不得擦身上的汗水,穿上衣服,未曾披甲,拿起一把大刀就上了一匹枣红色骏马,领着几十个亲兵,来到外间。 刚刚来到人流熙熙的大街上,就见街道尽头传来骚乱,人群如潮水一般涌来,面上多是带着惊慌之色。 “汉人打过来了!” “是汉人的骑兵!” 逃跑的百姓纷纷高声说着,摊贩以及杂物到处都是,两旁的商铺连忙关门,一时间看起来颇为混乱。 哲布眉头紧皱,面上满是凝滞之色,眺望着远处那恍若洪流的汉军骑队,道:“吹号角,召集堡城周围的亲兵,随我迎敌!” 此刻,其实负责巡查哈密卫城的兵丁,已经向汉军抵挡而去,双方此刻交上了手。 乒乒乓乓,军械交击之声以及喊杀声在这一刻交织在一起,恍若交响曲。 而汉军的骑兵冲击而过,准噶尔部的兵丁就被顷刻之间冲散一空,而后就是狂飙突进,向准噶尔部兵马驱赶。 贾珩看向不远处在几十个骑着马的甲士护卫的骑将,眸光眯了眯,情知多半就是温春留在哈密卫城的大将。 哲布不知来将底细,面色凶戾,倒也不畏惧,而在这时,亲兵渐渐围拢过来,大约也有四五百人。 “上马,随我冲!”哲布艺高人胆大,呼喝一声,率领四五百亲兵向来人冲杀而来。 贾珩冷笑一声,驱动座下马匹,风驰电掣一般,向来将冲杀而去。 时至今日,贾珩的武力值已渐渐有当世第一之势,那股长期杀伐果断的气势蕴养而出的无敌之势,让周围战场波及的兵马都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压迫。 双方也不搭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马匹交错,但听“轰”地一声,金铁交击之声刺耳尖锐,震动的人耳膜生疼。 贾珩握紧了长刀,目光略有些讶异,到了他现在的力气,天下已罕有敌手,不想这哲布力气竟也有一二可观之处。 而哲布此刻却如遭雷殛,虎口阵阵发麻,目中满是震惊。 这汉将定是汉国大将,否则不会这般勇猛! 贾珩掌中神兵,在这一刻向哲布脖颈劈砍而去,裹挟着一股猎猎煞气。 哲布心头大惊,却只好奋力迎击而上。 而双方携带的亲兵,此刻已经交上了手。 “铛铛!” 兵刃相交,砰砰而响,双方士卒喊杀声直冲云霄。 准噶尔部的兵马还是有着许多韧性,尤其是这主将的亲兵,悍勇无比,此刻面对汉军的冲击,仍然死战不退,奋力拼杀。 而贾珩携带的护军以及锦衣府卫同样不遑多让,围剿正在抵抗的准噶尔部兵马。 贾珩见此,知道这般下去,绝不是什么好事儿,掌中刀法愈发凌厉,如疾风骤雨般向那准噶尔骑将镇压下来。 哲布招架不住,频频闪躲,不大一会儿就苦苦支撑。 忽而,长刀落下,凌厉刀芒向哲布当头劈砍而下。 哲布使了个铁板桥的工夫,座下马匹都有些支撑不住,嘶鸣一声,前蹄跪倒。 贾珩怒喝一声,恍若雷霆在空中炸响:“死!” 擒贼先擒王,如果不拿下这准噶尔的蒙将,很容易打成一场烂仗。 掌中金刀愈发用力,恍若泰山压顶,无坚不摧。 哲布目光震恐,心头惊骇莫名,只觉脏腑都有些疼痛莫名。 忽而这时,刀锋在兵器铁柄上“蹭”地闪烁一声,扫过脸颊,一道如霜的寒气刺的脸颊汗毛根根竖起。 哲布心头凛惧,连忙扭头,忽而耳朵就是难以言说的剧痛,分明是一个耳朵被削去,鲜血以及疼痛自耳畔传来。 周围,原本聚拢而来的汉军如潮水一般涌向街巷,与调集而来的城中兵丁厮杀一起。 喊杀声震动了整个哈密城,大街上的百姓早就逃散一空。 贾珩冷哼一声,掌中长刀在这一刻向着哲布砍杀而去。 哲布心头惊慌,不敢再继续抵挡下去,拨马欲走,但这无疑让自己死的更快。 刚刚行不多远,就觉“呼呼”之声传来。 脑后恶风不善,长刀向着哲布劈砍而来,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觉眼前一黑,头颅飞至高空,“嘭”地落在地上。 贾珩道:“杀!” 长刀横扫千军,刀锋过处,鲜血与残肢断臂乱飞,准噶尔部的勇士在贾珩长刀之下,根本无一合之敌。 而从大营赶来驰援的准噶尔部军将和士卒,自也看到了这一幕,愣怔了下,心生惧意。 未等准噶尔部的兵马多想,贾珩已领着京营骑军向准噶尔部兵马杀去,双方顿时战至一处。 “铛铛!” 准噶尔部虽然没有领军之将,但还是有不少抵抗,不过终究是兵少,随着时间过去,在汉军源源不断的绞杀下,抵抗逐渐微弱。 而不少准噶尔部的士卒已经向城外逃离,大约有三千多人,贾珩则是派了兵丁前去追杀。 主要是根本不知汉军这一次来了多少人,猝然受袭之下,兵力根本施展不开。 这场厮杀一直到傍晚时分,才终于宣告落幕。 在汉军的绞杀下,准噶尔部兵丁为汉军清剿一空,哈密卫这座古城在时隔一百多年以后,重新回到大汉手中! 贾珩一边儿吩咐京营将校追剿残敌,一边儿在锦衣府卫与京营将校的簇拥下,向着城中的堡城挺进。 这座堡城已经颇具西域色彩,不过里间的装饰则十分奢丽、精美,地上铺就波斯地毯,明珠与宝石镶嵌在梁柱上。 贾珩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进入城中,看向装饰的宝石以及诸般流光熠熠的明珠,道:“西域离我大汉故土多年,黎民苍生受准噶尔盘剥颇为酷烈,眼前这些都是我汉民的民脂民膏。” 在场京营众将闻言,面色肃然。 贾珩道:“自前明嘉靖年间,哈密为吐鲁番夺走,距今百年,哈密重回我汉人之手,诸位都是我大汉的功臣,青史之上,将会铭记诸位的功勋,崇平十六年,京营骑将远袭哈密,从此哈密复见汉家威仪!” 此刻,少了几个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故人,感慨今日复见汉家威仪。 众将面带欣然,心绪激荡。 贾珩看向一众面带欣喜之色的京营诸将,说道:“拿下哈密城只是第一步,想要将其纳入我大汉归治,还有很远一段路要走,现在要谨防准噶尔汗巴图尔珲领兵而来,接下来要多派斥候、塘骑,刺探准噶尔部的消息,同时,也要让人盯着东南方向戈壁的动静,要提防温春领军回援。” 现在他还不确定沙州卫那边儿有没有打赢,也就是说如果让温春领兵前来,再过十来天巴图尔也来到哈密,那真就是绝地。 所以,先前潇潇才那般担忧。 “下面是分派任务,先将哈密城四城门关上,我大军要警惕,此地于我等而言,人地两生,需得倍加小心!” 就在贾珩分派完之后,锦衣府指挥同知曲朗道:“都督,城中几家汉人大商,想要求见都督。” 哈密卫城这样一座大城,不仅是准噶尔部还有其他小部落的人居住。 自然需要来自汉廷的各种生活用品,比如茶、盐铁、丝绸等货物。 故而常有汉人商贾前来贩卖,彼等在城中开办商铺,同时招揽一些蒙古番人以及在汉地犯了事的亡命之徒为家仆,甚至在城中形成了一股汉人势力。 因为汉廷久不涉足西域,乃至放弃了关西七卫,其实准噶尔蒙古人对汉人商贾并不仇视,因为双方先前并没有厮杀和劫掠,也就没有那么深厚的仇恨。 贾珩想了想,说道:“等会儿我去看看。” 如果想要安抚哈密的局势,其实还离不开这些商贾。 …… …… 茫茫戈壁滩,一望无垠,灌木丛的树叶在裹挟着黄沙的秋风中瑟瑟发抖,正是傍晚时分,西方天际出现大片残阳血红,晚霞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陈潇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手中挽起马缰,弯弯秀眉之下,清冷目光眺望着远处赤红如火的天穹,一颗心似乎也随之飞到了哈密卫城。 “萧佥事,斥候回来了。”杜封打断了少女的思绪道。 陈潇点了点头,看向在几个锦衣府卫陪同下过来的斥候,问道:“可发现准噶尔部兵马的踪迹?” 斥候道:“周将军发现了准噶尔兵马的宿营之地,就在离前锋大军八十里外。” 陈潇英秀剑眉不由蹙了蹙,明澈的清眸之中现出一丝惊讶之色。 这一路追杀而来,其中也碰到了一小部的准噶尔兵马,主要是后续从沙州卫战场上逃亡的兵卒,但皆为汉军精骑分队扑杀。 邵超欣喜说道:“萧佥事,准噶尔部就在不远了。” 陈潇想了想,清声道:“用罢干粮,就连夜追击,我们不能让他们从容逃往哈密城,节帅此刻多半已经到了哈密卫,我们接应节帅要紧。” 邵超与杜封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应了一声。 随着几位主将达成一致,用过干粮,喂过马匹的大军浩浩荡荡,再次向着茫茫戈壁滩追击而去。 至于大军先二十里出发的前锋,在接到斥候命令以后,向前追击。 此刻,正夺命狂奔的准噶尔部兵马,正在温春以及噶尔丹的率领下,向着哈密卫方向疯狂逃遁。 “兄长,汉军不再追了。”噶尔丹勒停了马缰绳,对身旁的温春说道。 温春脸上呈现大病初愈之后的苍白,摇了摇头,说道:“不好说,汉军除之而后快,我们不能让他们追到手尾,我们早一点儿回到哈密,我心里也能踏实一些。” 经过这几天的调养,温春肩胛骨处的箭疮已经渐渐愈合,但这一路手挽缰绳,亡命狂奔,也让神色变得颇为疲惫。 噶尔丹道:“儿郎都跑了一路了,今天睡个好觉,等后天差不多就能到了,不在这一时半刻的。” 已经两三天没有见到汉军从后方追赶过来。 温春道:“我们尽量明天晚上到,我心里总有一股隐隐的不安。” 噶尔丹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兄长,你看看他们。” 此刻,温春不由举目眺望,瞧向四周,发现不少兵丁士气十分萎靡,脸上满是疲惫之态。 噶尔丹道:“这一路风餐露宿,不少受了伤的都……” 这一路上狂奔,不可能不减员,哪怕是贾珩领着一万精力充沛的骑军前往哈密都有掉队的,何况是温春率领的这些残兵败将,已经从刚开始的七千人,减员到五六千人。 温春闻言,叹了一口气,道:“今天先好好歇歇吧,明天天一亮,大军早早出发。” 噶尔丹欣然应了一声是。 就这般,准噶尔部的兵马在这一刻稍稍下了马,开始歇息。 温春下了马,在地上铺就上一层毡布,抬眸望向远处夜色渐渐低垂的天穹,心头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他带着四万兵马出征,如今只有数千回去,这场大败,真不该一开始听了多尔济的鬼话。 也不知哈密那边儿怎么样了,后天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哈密城了吧。 温春如是想着,不由闭上眼,也觉得一股倦意袭来,沉沉睡去,似乎多日逃命的紧张和疲惫都在梦乡中渐渐散去。 一直到三更时分,忽而身旁传来惶急之声,道:“兄长,汉军杀来了。” 温春猛然惊醒,耳畔依稀传来喊杀声,在空旷的夜晚原野格外清晰,让温春吓了一跳。 温春面色惶急,连忙抓住一旁的马刀,起身,翻身上马。 “汉军呢?” 噶尔丹道:“赛巴已经领着兵马抵挡过去了,兄长,汉军追过来了,我们快逃。 此刻,在陈潇的催促进兵之下,汉军的五千前锋骑军已经咬住了准噶尔部的兵马。 温春道:“走。” 二话不说,催动胯下马匹,唤上噶尔丹就向哈密城冲去。 而此刻在后方百里外匆匆赶路的陈潇等人,也收到了斥候的报信。 “发现敌军踪迹。”陈潇道。 杜封道:“萧佥事,我们还要连夜追。” “追上去,不说全歼敌军,也要击溃他们!”陈潇斩钉截铁说道。 担忧二人不放在心上,陈潇说道:“我们在这儿,离哈密卫城已经不远了,等将这支准噶尔兵马追杀殆尽,才能最大程度保证节帅的安全,等我们抵近哈密城一百里,我们也就能好好歇歇。” 杜封与邵超抱拳应是。 汉军再次浩浩荡荡,打着旗帜,向准噶尔的大批兵马追击而去。 就这样,汉军一路追击,而准噶尔的温春这次再也不停留,夺命狂奔,直奔哈密城。 终于在第三日的中午,温春率领的三千准噶尔部兵马,看到了遥遥在望,巍峨矗立的哈密城。 “兄长,到了。”噶尔丹面带惊喜说道。 哈密卫城中还有一万兵马,要不了多久,父汗就会率领国内精骑前来,守卫哈密卫城。 温春也长松了一口气,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走。” 但大军刚刚抵近三里左右,温春心头一惊,瞪大了眼睛,失声道:“那城头的旗帜?怎么回事儿?!” 噶尔丹面色也变了变,道:“汉?” 汉人的旗帜,为何会在哈密?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贾珩:至此,哈密以东,再无准噶尔! 哈密卫城 贾珩正在温春先前所居堡城明堂之中,翻看哈密城商贾递送而来的城中的基本情况。 前几天刚刚攻破哈密的当晚,哈密卫城的几位汉人商贾,大抵是霍、马、张、李四家求见他,主要是询问汉廷的动向,以及对城中汉人的态度。 哈密城自落入准噶尔蒙古之手,汉人就在夹缝中生存,通过做一些汉疆两地往返的生意来寻求生存的土壤。 而经过一番简单的接触,彼等汉人商贾似乎担心汉军不能常驻,态度多少有些暧昧。 不过,倒是允诺了一件事,如果汉军后续主力进城,粮秣和军需,四家倒是帮着就地代为筹措。 经过与其交谈,大致摸清哈密城中也就十二三万人,以准噶尔部、土尔扈特蒙古、回纥人以及汉人为主,此外就是远道而来的行商。 贾珩先前已经将安民告示,以汉蒙两种文字在城中贴上,以安抚城中的部族,夺下城池之后,也是严格约束军卒,只是对几部族的聚居区,也派兵给予监视。 “节帅,斥侯回报,准噶尔部的温春回师了,此刻就在城外。”曲朗进入厅堂,对坐在帅案之后,拿着簿册,皱眉思量的少年说道。 贾珩放下手里图册,目光微顿,惊声说道:“到了城外?我去看看。” 说着,在大批锦衣府卫的簇拥下,来到哈密卫城城门楼上,手持单筒望远镜,眺望远处衣甲、军列不整的骑军。 贾珩放下单筒望远镜,沉吟片刻,高声道:“让扬威营、振威营的都督佥事祁应周,俞继宁二将领三千兵马,出城追杀贼寇,不能让他们接近哈密卫城!” 这样一支士气萎靡的败军,兵马浩荡,看着不多,也就三千人左右,正是痛打落水狗之时。 此行哈密,不仅是为了收回这座西域的战略高地,也是歼灭准噶尔部的有生力量。 随着贾珩命令下达,战鼓“咚咚”而响,京营骑将祁应周、俞继宁二将,领兵三千,向准噶尔部冲杀而去。 养精蓄锐一天一夜的汉军,此刻刚刚拿下哈密卫城以后,正是士气如虹,马刀挥舞起来,刀光闪耀,向愣怔之中的准噶尔部兵马杀去。 “兄长,汉军出城追杀来了。”看向出城追杀的汉军,噶尔丹也不知城中有多少汉军精骑,面色大变,急声说道。 “走!向西去!”温春看见这一幕,恨恨地看了一眼城池,咬牙切齿道。 定是在他不在城中的时候,这些汉军偷袭了哈密卫城,现在后有追兵,前有强敌,再留在这里,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随着温春拨马顾城西逃,三千准噶尔兵马一路向西而去,哒哒的马蹄卷起浩荡烟尘,纷纷扬扬,遮蔽视线。 而京营兵马在两位京营骑将的率领下,紧追不舍,持续追击,一直追着准噶尔兵马前往大漠。 喊杀声渐渐远去。 一直等到夜色降临,风声飒飒吹过草原荒漠上的灌木树叶,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爬上天穹,这场追击战也有了结果。 准噶尔留下断后的近两千骑与汉军的厮杀也落幕,以数百骑逃走,一千六百骑为汉军歼灭而告终。 而温春与噶尔丹领着千骑向吐鲁番方向遁逃,亡命狂奔,再也顾不上哈密城。 贾珩倒没有在城头多待,在夕阳西下时分,返回温春修建的堡城,继续查看哈密城的地理舆图。 待用罢晚饭,前去追赶的汉将返回城中,贾珩问过二将战果,然后让二将下去吃饭、歇息。 至此,哈密卫城的温春所部,基本被驱逐出了哈密卫区域,陈汉除了较远的阿端卫仍有番族残留,基本恢复了关西七卫。 尤其是七卫之中战略位置重要的哈密卫。 然而,就算如此,前前后后还有大约三四千骑逃回准噶尔。 换句话说,一通操作猛如虎,如果不算和硕特蒙古三兄弟,前后也就歼灭准噶尔部两万五六千人。 相比击溃和硕特蒙古,收复青海湖周围牧场的大胜,汉军在面对准噶尔部,胜的就颇为艰难。 当然,准噶尔部在西域,面对更为恶劣的环境,原就战力不凡。 或者说,从天山脚下被排挤出去的和硕特核心的部族也比较棘手,只是被固始汗带去了藏地,留下的核心部族并不多。 “后续还有巴图尔珲的几万人,这场仗想要打赢也不容易。”贾珩目光从舆图上挪开,看向外间不知何时苍凉的暝暝夜色,喃喃说道。 “都督,张家家主在城中八方楼,设了宴,邀请都督过去。”曲朗进入厅堂,拱手禀告道。 贾珩冷笑道:“看来是今日温春败走的消息,他们已经收到了。” 这些商人也是惯看风向的人精,如果朝廷大军没有击退温春所领的准噶尔兵马,他们还有可以推脱之辞,但现在温春确定回不到哈密卫城,他们态度就开始倾向朝廷。 曲朗道:“大军进抵哈密以后,也离不得彼等本地商贾的协助。”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随本都督去见见他们。” 说着,在一众锦衣府卫簇拥下,前往八方楼。 …… …… 此刻,哈密卫城最大的酒楼,八方楼,灯火通明,气氛喧闹。 经过两天戒严的肃杀以后,哈密卫城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见汉军秋毫无犯,城中渐渐恢复生气。 原本在哈密卫城经营不少营生的商贾,也陆续开张,胆子大一些的百姓也出来活动,总不能真的不为生计。 二楼,包厢之中,餐桌之上摆放着各式菜肴,周围伺候的既有汉女,也有一些衣衫轻薄的胡女。 霍、马、张、李四家家主,坐在梨花木椅子上,聚在一团,小声说着什么。 “今日汉军追杀着准噶尔的兵马向西去了,看来温春是真败了。”霍家家主霍海,年岁四十出头,体型肥胖,此刻担忧说道。 马家家主马占新说道:“前日,那汉军主将说,朝廷将要收复西域,大军随后就到。” 贾珩这次过来,并未道明真名,而是暂且借用了贾芳的名字。 “这次看着倒像是真的,准噶尔人一向凶狠,今天被汉军狗撵兔子一样,看来在沙州那边儿真是吃了大败仗。”霍海身旁的张家家主张畏接话说道。 霍海皱了皱眉,说道:“朝廷前不久在西宁吃了一场败仗,十万大军被和硕特人打败,这还有余力收回西域吗?” “我听说那汉廷卫国公只有了几万兵马就打败了和硕特人,沙州卫那边儿现在也被朝廷收了回去,现在兵马又到了哈密,看这架势是要动真格的了。”李家家主李仁开口说道。 张畏道:“我倒觉得还是再等等,万一那准噶尔汗带着大军过来,我等想要在哈密立足,也就不容易了。” 马占新目光看向几人,问道:“这位卫国公还是颇为厉害的,或许能打败准噶尔?” 就在几人议论之时,一个仆人上来说道:“老爷,汉军贾将军来了。” 此言一出,在场坐着的四人连忙起得身来,向外迎去,在仆人的相陪下立身在酒楼门下,拢目瞧去。 脸上都陪着讨好的笑容,近前相迎,说道:“贾将军。” 贾珩此刻在锦衣府卫的陪同下,大步近得前来,笑了笑道:“军务繁忙,让诸位久等了。” “贾将军说的是哪里话?贾将军肩系一城百姓安危,我等多等一会儿也是应该的。”霍海陪笑说道。 “是啊,现在城中兵荒马乱的,正是操心的时候。”马占新附和说道。 李仁道:“贾将军,此地非说话之所,不妨先到厢房叙话。” 贾珩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客套,与众人寒暄着上了酒楼。 步入二楼包厢,在几位家主的执意相请下,贾珩只好坐在首位,说道:“张掌柜邀请本将所谓何事?” “今日被贵军击溃的可是温春的主力?”张畏笑着问道。 贾珩道:“温春领兵攻打沙州卫,在座的几位应该都知道吧。” “知道,先前温春带了好几万人去攻打沙州卫,声势浩大的不行。”霍海点了点头,说道。 其他李仁、张畏等几个也点了点头。 贾珩沉声道:“我大汉在沙州卫大败准噶尔,今日正是逃回哈密的一支残军,我军方才击溃彼等,至此,哈密以东,再无准噶尔!” 此言一出,在场几位家主面色剧震,在心头回味贾珩之语。 “大汉真的要收回哈密?不再丢给准噶尔人?”霍海身旁的马占新开口说道。 贾珩道:“大汉这次决心很大,要夺回关西七卫故土,哈密卫是关西七卫之首,控扼通衢要道,我大汉自然要夺回,卫国公此刻已经率领主力抵达哈密,到时候数十万大军齐聚哈密,任凭准噶尔派多少人马,也要被迎头痛击!” “如此一来,那还是有一番大战?”李仁关切问道。 如果战火连绵,他李家是不是要撤离这片是非之地。 贾珩道:“这也是不可避免之事,唯有一战才能定哈密卫以及关西七卫归属,不过朝廷这次准备充分,定会大获全胜,如果准噶尔不敌,我军甚至会进兵西域!” 在场众商贾闻言,心头又惊又惧。 如果朝廷胜了还好说,如果朝廷大军败了,他们如果给汉军供应粮秣,准噶尔汗会放过他们? 贾珩道:“诸位不用担心,我大汉卫国公很快就会率领主力前来,等到大军齐至,哈密卫城坚若磐石,不会有失。” 汉军如果只是守城,以大汉炮铳与火器之利,准噶尔这次还真的未必讨什么好。 见几人神色凝重,贾珩道:“诸位放心,大军就食西域,让诸位提供粮秣,也不会让几位白忙活,等到哈密收复之后,还有不少货物通商输送哈密,官府调配不力之时,也多有仰仗几位之处。” 在场几人闻言,也有些动心。 如此一来,他们就有了朝廷作为倚靠。 贾珩观察着几人的脸色,说道:“诸位,朝廷这次定然要拿回哈密卫,等时机成熟,就会收复西域,等到了那时,整个西域全境都可和我大汉自由自在的贸易,那时候诸位做生意也能更方便了。” 霍海道:“贾将军放心,只是卫国公到来之时,还望贾将军帮我们引荐引荐。” 眼前之人是卫国公的同族族人,如果能搭上卫国公的线,纵然他们离开哈密,也有后路可走。 贾珩道:“几位放心,等卫国公一至,我向诸位引荐。” 几人面色欣然,而后推杯换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李仁道:“这位将军年纪轻轻,就已是一方大将,未知可曾婚配?” 李仁此刻分明是起了一些别意,打算将自家小女儿许给贾珩。 贾珩放下酒盅,道:“在下早已有妻,而且与妻子感情甚笃,发妻已身怀六甲。” 不仅有正妻,而且还是三个。 李仁闻听此言,连忙说道:“老朽唐突了。” 一旁的霍海、马占新、张仁见此,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老李头想吃独食。 …… …… 第二天,上午时分,日头照耀在悬挂着一面面赤红旗帜的哈密卫城上,温度渐渐上去一些。 贾珩正要率领亲兵前去视察哈密卫城的城防设施,为之后的准噶尔大军来攻做防御准备。 其实,哈密卫城修建的还算高大,因为哈密卫城的汉人提供了不少设计思路,而且汉人工匠参与筑造了这座城池。 贾珩在城头上巡视着角楼、女墙,让一旁的锦衣府卫记好守御要点,以备后续分派京营将校守城任务。 就在这时,一个京营将校快步而来,高声说道:“节帅,京营大军的斥候抵近哈密城,京营大军的前锋就在三十里外。” 贾珩闻言,心头大喜,说道:“派人去知会京营方面,另外让城中准备好酒肉粮秣,招待京营大军!” 等到半晌午时分,京营骑军的五千先锋已经抵近哈密卫城,领兵主将是练武营都督同知范彦安。 看向那城头上熟悉的赤红色“汉”字旗帜,这位年岁将近四十的京营大将,胡须拉碴的面容上满是喜色,对一旁的练武营都督佥事丁象说道:“节帅拿下哈密卫城了。” 丁象年岁二十出头,原是北疆大战之时,谢再义身旁充任副将的果勇营参将,积功升迁至都督佥事,此刻面带笑意,说道:“哈密城重回汉廷,我军面对准噶尔就抢占了先机。” 此刻,城门打开,贾珩在一众锦衣府卫和京营将校的簇拥下,相迎而去。 “末将范彦安(丁象)见过节帅。”二将滚鞍下马,快行几步,朝着那蟒服少年抱拳行礼。 贾珩微微颔首,扶着两人的臂膀,笑问道:“两位将军快快请起,大军主力现在何处?” 范彦安抱拳说道:“回禀节帅,大军主力此刻就在后方五十里外,一会儿就到。”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来的正好,如今哈密正是缺兵少将。” 其实,这几天他镇守哈密城,也需要防备着城中的其他部族,对准噶尔部族的眷属基本就是派兵监视为主。 这些眷属家中的男丁,不少都随着温春前去攻打沙州卫城。 而京营大军及时赶来,无疑能让这股隐患消除,否则如果巴图尔珲率领的准噶尔大部先来,一旦攻城,这些人可能还会成为一颗随时可以爆炸的雷。 贾珩吩咐着军兵引京营兵马进入城中,而这一幕自然也落在哈密城中的有心人眼中,不仅是以四家商贾为主的汉人,还有原本蠢蠢欲动的准噶尔部族。 汉人又增兵了!哈密卫城都是汉人的兵马。 当然除了忌惮,也不乏一些看热闹的心思,比如,大的要来了…… 等到中午时候,陈潇也领着大军来到哈密卫城,骑军洪流如潮汐,一面面猎猎作响的红色旗帜宛如一团团火焰,在茫茫戈壁滩上好似要燃红了苍穹。 此刻,两万余骑军,既有京营骑军,又有和硕特蒙古,一同抵近哈密卫城,浩浩荡荡,壮观无比。 陈潇此刻立身在中军大纛的骏马之下,一手挽缰,一手搭起凉棚眺望着城门口的那蟒服少年,不自觉松了一口气,那张清绝、幽丽的脸蛋儿,也和缓几分。 两人相识、相知,乃至成亲洞房以后,还未分离这般久,更何况是千里迢迢的大漠,贾珩深入险地,奔袭敌军,不知担着多少凶险。 说句不好听话,哪怕是贾珩陪同其他女人,陈潇都在暗中窥伺,都是放在视线可及之地。 “节帅!”看见贾珩出城相迎,杜封、邵超两将翻身下马,近前而来,面色激动。 深入千里,袭破哈密卫城,从此打开西域的门户,这在战史之上也是值得大书特书之事。 名垂青史,堪比卫霍!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相扶,笑道:“两位将军辛苦了,城中已经准备了酒肉和粮秣,进城休整吧。” 京营骑军一路追逐准噶尔蒙古骑军,同样是带了一些肉干和干粮以及水源,此刻多半也是人困马乏。 贾珩与两位京营旧将简单寒暄两句,目光灼灼看向那骑在马上的潇潇,道:“萧佥事。” 这么久不见,真的有些想潇潇了,吐鲁番的哈密瓜和葡萄都不及潇潇的大雪梨好吃。 少女此刻一身飞鱼服,英姿飒爽,那张脸蛋儿虽然风尘仆仆,但目光锐利,尤其挺直鼻梁之下,唇瓣勾起一丝冷意,似乎正在生气。 嗯,自家媳妇儿生气都这么好看。 或许是他这么久没有见到女人了,这才…… 等会儿不能这么说。 陈潇定定看向那全须全尾,目光温煦的少年,清眸闪烁了下,玉容面如清霜,道:“诸军进城!” 贾珩:“……” 潇潇这是长本事了? 贾珩面色微顿,这会儿他还得给潇潇圆,见着没有什么动静的京营诸将,说道:“京营大军进城休整!” 说着,翻身上马,与身着飞鱼服的少女并辔而行,温声道:“潇潇,这一路长途跋涉,辛苦了。” 陈潇乜了一眼蟒服少年,清声说道:“长途奔袭,直捣寇巢,过瘾了?” 贾珩道:“哈密卫城全无防备,一举而下,并无波折,可惜温春没有留住,让他领着残兵逃回西域,和巴图尔珲汇合了,这些准噶尔人不好对付。” 先前不是不诱兵马进城,而是根本诱不得。 因为谁也不知道温春带了多少兵马。 而且关键的问题是汉军兵少,不足万人,还需要监视城中的准噶尔部族,一个不好,就会弄巧成拙。 如果一开始不是突袭哈密卫城,而是让准噶尔摸清了虚实,哈密卫城也不可能这般轻而易举拿下。 同样的道理,在大军未曾到来之前,他必须在哈密虚张声势,现在的哈密城都具体摸不清汉军有多少人。 那些商贾只知道不是主力大军,因为这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但究竟多少人马,那些商贾也说不清。 陈潇清声道:“准噶尔为西域霸主,这一路追杀而来,的确能感受到韧性非和硕特可比,倒是和女真人有些像。” 贾珩道:“准噶尔现在还比不了女真八旗,但如果不给予压制,等到以后,就会成为我大汉心腹大患。” 两人说着话,也进入哈密卫城。 此刻,街道两旁的房舍中,一些商铺中的哈密卫城中居民都讶异地看向进城的汉军。 当看到汉军身后不远的青海蒙古番人时,原本心头的恐惧更是淡了许多。 第一千一百章 陈潇:算你会说话…… 哈密卫城 三万京营大军如赤龙一般浩浩荡荡进入城中,至此,哈密城中汉军兵马屯驻四万,整座身在西域的城池四方遍插汉军旗帜。 贾珩与陈潇进入温春原本的私人宅邸,一座堡城。 此刻,厅堂早就改换成汉制衙门的官署。 陈潇环视周遭的布置,说道:“温春在这儿倒是挺懂享受,这桌椅布置都是说不出的名贵。” 贾珩道:“先前还有一些镶嵌宝珠的黄金物什,让我吩咐人撤换下去了,太过招摇了。” 哪怕是神京城中的崇平帝坐的都不是黄金椅子,他如果坦然就坐,基本属于僭越。 陈潇凝了凝秀眉,道:“温春有没有带败兵回来?” 贾珩来到几案旁坐下,说道:“其实也就前后脚儿的事,温春领着手下兵马逃往了西域,不过兵马不多,可能也就千把人。” 两人说着,进入后院的厢房。 贾珩道:“你先去洗个澡,等会儿在厅堂中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陈潇将头上戴着的山字帽摘下,凝眸看向那少年,柳眉倒竖,讥诮道:“怎么,这是开始嫌弃我了?” 她这一路风尘仆仆,又是为了谁? 贾珩闻言,拉过少女的素手,搂在怀里,凑到那香嫩的脸颊,说道:“怎么会?我家潇潇,谁舍得嫌弃。” 陈潇脸颊羞红成霞,轻哼一声,似是有几许恼怒,清声说道:“我去洗个澡。” 当她不知道他这些哄人的甜言蜜语。 “去吧。”贾珩笑着说了一声,来到书案之后,拿过一本书籍,开始翻阅起来,这是西域的舆图,这几天他一直在研究这幅地图。 没有多大一会儿,就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贾珩扭脸看去,只见少女换了一身织绣精美的飞鱼服,腰间悬挂着一把连鞘绣春刀,弯弯英丽秀眉之下,眸光狭长,那张明媚脸蛋儿之上,有着刚刚沐浴之后的白里透红。 贾珩目光微顿,有些起心动念。 既有小别胜新婚,也有潇潇随着年岁渐长,那股英丽、清冷气韵在褪去了青涩之后,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动人,在眉梢眼角无声流溢。 嗯,也是他开发的好。 “看什么呢。”陈潇嗔白了一眼那少年,走到近前,清眸闪了闪,没好气问道。 这是多久没见女人了。 贾珩拉过陈潇的素手,来到梨花木椅子上坐下,说道:“在看西域的舆图。” 陈潇正要伸手拿起,说道:“准噶尔部……唔~~” 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近而来,噙住自家唇瓣,熟悉的气息恣睢而炽烈,似乎蕴藏着强烈的思念。 陈潇芳心微震,眸光泛起丝丝莹润雾气,嗔恼说道:“刚才就不见你亲我,果然是嫌弃。” 说着,羞恼地拨开那衣襟处正在不安分的手。 贾珩:“……” 陈潇清声道:“无言以对,这是让我说中了。” 贾珩看着往日清冷的侠女难得现出一丝娇俏之态,心头再难压抑喜爱,捧过那张脸蛋儿,又狠狠印了上去。 贾珩定了定神,说道:“沙州卫城那边儿如何?” 陈潇细气微微,莹润泛光的唇瓣微启,说道:“谢再义已经收复了沙州,金铉领兵也过去协守,以后的粮道就走肃州卫的嘉峪关,骡马转运至沙州卫城。”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吃过饭,我给京里写奏疏,陈述关西七卫之战略要地,构建整个西北防线,纵然打退准噶尔来犯之兵,沙州卫、哈密卫也要屯驻重兵,防范准噶尔部。” 经过艰苦卓绝一番战役,基本实现了他在第二个阶段的战略意图,即关西七卫全入大汉之手,下一个阶段就是与准噶尔再相争一场。 陈潇凝眸看向那少年,问道:“不给家里写封家书?” 贾珩道:“嗯,一会儿一同写。” “不提醒你,又是忘了吧?”陈潇轻哼一声,目光复杂,说道:“那秦氏还有金陵那边儿,这一两个月就该生产了,如果这边儿战事结束的快,你还来得及。”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多半赶不上了。” 陈潇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走吧,先去吃饭吧,京营的一众将校这会儿应该都等急了。” 贾珩“唉”了一声,随着陈潇前往前厅,此刻已经设好了宴,放着各式菜肴,邵超、杜封等京营一众将校俱在座。 “节帅来了。”众人面带喜色,纷纷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落座下来,道:“诸位将军辛苦了。” “节帅奔袭千里,深入大漠,可比我们辛苦。”杜封笑着恭维道。 众将纷纷笑着附和。 贾珩目光看向一张张面孔,笑道:“此次,派兵驱逐准噶尔,我军大获全胜,都离不开在场诸位将校的用命效死,我已向朝廷报捷,并在沙州、赤斤蒙古卫等地为诸位将军树碑记功。” 当然,他进兵哈密,收复疆土的事迹,同样也会记载在石碑之上,供后世瞻仰。 陈潇柳眉之下,清眸凝起,看向一众热切敬酒的将校,心头微动。 经过这次大战以后,明显感觉京营的凝聚力再提升,尤其是他在京营将校当中的威信日隆。 其实,已经基本实现贾珩当初的设想,从正反两个方面印证贾珩在陈汉军事上的主导权。 贾珩与一众将校推杯换盏,气氛渐酣。 这时,一个中年将领开口道:“节帅,准噶尔部兵马何时会来哈密城?” 此言一出,在场众将面上的笑意敛去几许,放下酒盅,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道:“也就在十来天,你们在此休整两天,就要登城操演,熟悉城防工事,为准噶尔部的兵马来袭严阵以待。” “此外军需粮秣,因为路途迢迢,容易受敌军袭扰,骑军接下来也要熟记周遭路途和地形,以便与准噶尔游骑缠杀之时,能够从容应对。” 众将闻言,心头暗暗记下此事。 就在这时,锦衣亲卫副千户李述进入厅堂,拱手说道:“都督,城中的霍家送了三千头羊犒劳大军,张家送了十万石粮秣,支撑大军,李家与马家说入秋之后,哈密夜晚寒冷,准备了三万双被褥给大军铺盖御寒,后续被褥正在筹措。” 天气逐渐进入九月下旬,时节入秋,哈密城晚上以后,温度就会降低许多。 贾珩道:“接几位管家至厅堂叙话,等会儿本帅亲自去答谢。” “那几家说张家、霍家、李家、马家四位家主以及城中商贾,想要见卫国公一面。”李述道。 贾珩想了想,说道:“告诉他们,晚上,八方楼。” 待与诸位京营将校接风洗尘之后,贾珩也回返后宅,来到书房之后,拿起一杆毛笔准备书写军报和奏疏。 崇平十六年,平西大军自青海海晏出发,忠勤伯率领手下精兵,攻下沙州卫,与敌鏖战旬月,歼敌四万…… 而后,后面叙说了哈密卫的收复一事,最后陈述了关西七卫的治理方略以及收复西域的策略,汇总成疏递送至京。 待写完之后,贾珩放下毛笔,看着正在晾干的墨迹,长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前前后后都快一个月,终于实现了第二阶段的战略目标,下一个阶段的战略目标就是打退准噶尔部的兵马。 陈潇端上沏好的茶,清眸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写完了?” 贾珩转脸看向玉颜明媚的少女,问道:“潇潇。” 说着,从少女手中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 陈潇柔声道:“我刚刚在想,应该派一些人前往西域,刺探一下当地的民情还有地理地貌,最好是让青海蒙古或者和硕特蒙古的人去,不引人耳目。” “我正有此意,汉人商贾也能前往西域帮着打探消息,情报来源渠道多一些,也能互相佐证。”贾珩道。 陈潇清声道:“这座城中,我见还有一些蒙古番人的面孔,有准噶尔蒙古的人聚居吧。” 贾珩想了想,说道:“沦为胡人之城已逾百年,经过代代繁衍生息,不少都是准噶尔蒙古部落的人,他们在城中世代居住了许久,不过先前的丁壮参与战事。” 说着,轻轻拉过少女的素手,坐在自己怀里,柔声道:“潇潇,这一路上,别人没怀疑你的女儿身吧?” 陈潇冷哼一声,清冷如冰雪融化的声音中,不自觉萦带起几许娇俏,说道:“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 贾珩笑道:“估计是把你当成我的红颜知己了,但纵是红颜知己,也不能让其率领大军,我家潇潇还是巾帼不让须眉的花木兰。” 说着,轻笑说道:“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安能辨我是雌雄?” 陈潇忽觉有异,连忙按住贾珩的手,玉颜酡红如血,恼怒说道:“胡说什么呢,你别胡闹,这还大白天呢。” 说着说着,就不老实起来,开始辨她雌雄是吧? 贾珩讪讪收回,低声说道:“我好翻书。” 说着,拿起一旁的书,作势拈起一页。 陈潇:“???” 旋即,迅速反应过来,一张妍丽芳菲的脸蛋儿顷刻之间滚烫如火,狠狠捶了下贾珩的腿,羞恼道:“你…你下流啊你!” 这人怎么能这般气人? “你倒打一耙是吧。”贾珩眉眼含笑抵抗看向羞愤的少女,暗道,潇潇毕竟是经了人事,一点就透。 当然以往也不少观摩。 说话之间,贾珩双手环住少女的纤纤腰肢,嗅闻着丽人自秀发和脖颈浮动的香气,只觉令人心旷神怡。 “别胡闹了,天还没黑呢。”陈潇羞恼地拨开少年的手,忽而觉得脸颊“啪叽”一下。 贾珩亲了一下少女的脸蛋儿,香肌玉肤,自是触感嫩滑,道:“自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不能亲热?” 陈潇感受着那少年爱不释手的亲昵,芳心既是羞恼又是甜蜜,嗔怒道:“和你说说正事,我怀疑金铉已经认出来我了。” 贾珩摘着大雪梨,问道:“他没拆穿吧?” “没有,可能他也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名堂,或许还以为我是为宫里办事,出来监视你的。”陈潇玉颊羞红成霞,感觉衣襟中传来阵阵异样之感,轻声说道。 贾珩想了想,正色说道:“回京以后,你要不进宫去见过太后和太上皇吧。” 这样一个大活人在他身旁形影不离,又是帮他掌控情报,又是帮他统帅大军,不可能不引起崇平帝的注意。 陈潇柳叶细眉下,清澈如水的冷眸涌起担忧之色,说道:“到时候我怎么说?” “你看着说。”贾珩说着,想了想,又轻声道:“不管他如何,终究是一家人,上一代人的恩怨,不该延续到下一代。” 陈潇闻言,晶莹玉容冷若清霜,幽声道:“你什么时候也和他说说,看看他是不是如你所想?” 贾珩轻轻握住那少女的纤纤素手,温声道:“好了,不说这个了,一说你就急眼,还是早些给我生个孩子吧。” 陈潇:“……” 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阵阵温软、湿热的气息又渐渐凑将过来,只得将一双纤纤素手攀上贾珩的肩头。 贾珩道:“你这一路赶路怪累的,咱们先去歇着,等晚一点儿,咱们去一趟八方楼,那边儿的几位汉人商贾邀我过去。” 陈潇妍丽玉颜酡红,秀挺琼鼻之下,唇瓣莹润如水,清眸秋波盈盈,痴痴地看着那少年,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说着,也不多言,拥起神清骨秀的少女,前往后宅的里厢。 八方楼,二楼包厢之中,四方都是锦绣玻璃屏风,周围垂手的侍女,姿容艳丽。 夜幕低垂,皓月当空,楼宇之中灯火通明。 除哈密城中的四位商贾之外,还有一些小的商贾,大概有着五六人,都是在哈密卫城中做了不少年生意的商贾。 “贾将军来了。” 一个仆人小跑上了木质楼梯,对包厢中的几人说道。 “走,快下去。”包厢中的众商贾闻言,连忙下了楼梯,来到酒楼门口再次迎接贾珩以及“卫国公”。 此刻,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之上,两侧悬挂着匾额的商铺灯火彤彤,不时传来行人的喧闹声音。 贾珩与陈潇骑着马,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近得八方楼。 张畏以及在场一众商贾见到那几人,面色不由一喜,快步迎上前去,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贾将军,您来了。” 见到那蟒服少年,面上先是一喜,旋即诧异问道:“贾将军,怎么不见卫国公?” 李仁倒是留意到一旁剑眉朗目,面容俊美的陈潇,眼前不由一亮,拱手道:“这位可是卫国公当面?当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见面更胜闻名啊。” 陈潇诧异了下,正要澄清自己身份,却听那少年清咳了一声,截住话头儿道:“这位就是卫国公。” 陈潇:“……” 这人究竟是搞哪一出? 霍海、马占新、张畏三人连忙向陈潇行礼。 贾珩伸手相邀,说道:“诸位屋里请。” 陈潇见此,也只能按捺心头的疑惑,朝几个过来行礼的商贾点了点头。 众人寒暄着,进了八方楼,来到包厢坐下。 马占新目光期待地看向陈潇,问道:“卫国公,大军开赴哈密,是要与准噶尔打上多久?” 陈潇面色有些不自然,但也只能顺着说道:“这个暂且说不了,战事快了,十天半月,如果慢了,可能两三个月都是有的。” 霍海道:“温春还在城中时,曾经提及过,准噶尔本部这次来了五万精锐,都是准噶尔的精锐,朝廷大军可能对付得了?” 贾珩道:“我听说准噶尔这些年需要防备几个方向的敌人,如何还能调拨出五万精锐兵马?” 先前准噶尔部的兵马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这五万精锐只怕是准噶尔部的精华。 但这次,大汉不求全歼来犯之敌,单说重创来敌,使其不敢兴兵东犯,就要付出一番艰辛努力。 李仁道:“准噶尔部族丁口是不多,但却是天生的战士,他们到了一定年纪的年轻人,就能上马作战,哈密卫这一失,他们肯定还要夺回来,未知贾将军与卫国公,朝廷这次还能派兵多少,如果兵马太少,只怕抵挡不住他们。” 贾珩道:“这个不用担心,朝廷这次派来的都是京营精锐,先前已经击溃三万准噶尔部兵马,既然能胜一次,那就能胜第二次。” 几位商贾此刻,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陈潇。 这就像任何酒桌,目光都是在地位高的那一桌。 陈潇这时也只得板着脸,开口说道:“诸位放心,这次朝廷兴兵十余万,就是要一举解决关西七卫,乃至收复西域。” 马占新笑了笑,说道:“有卫国公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李仁笑道:“朝廷这次派兵马过来,我等自然有信心。” 霍海、马占新几人附和说着,一时间宾主尽欢。 离去路上,陈潇挽着马缰绳,转眸看向那少年,蹙眉道:“你方才什么意思?怎么不给那些商贾道明实情。” 贾珩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解释一番也挺麻烦,让你顺势接过这茬儿也没什么,左右是一群商贾,反正夫妻一体同心,你自然能代表我。 主要难得见潇潇那般局促,至于向商贾道明实情,后续倒也不迟。 陈潇玉容微顿,抿了抿粉唇,瞥了贾珩一眼,目光略有几许失神。 算你会说话。 夫妻吗?两人的确是拜堂成亲过的夫妻。 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走吧,咱们先回去,等明天巡视城防,我隐隐觉得准噶尔不远了。” 这会儿真是批…烟瘾又犯了。 其实,他还想一桩事,是否让潇潇来到台前,趁着这次平定准噶尔的功劳也嫁给他,倒也算不辜负她千里相随的情谊。 陈潇“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其他,随着贾珩前往后宅。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崇平帝:如果子钰还能战而胜之,那西域…… 茫茫草原之上,秋风萧瑟,不停吹动着灌木丛扑簌作响,东倒西歪,偶尔几只夜枭飞过天穹,发出尖锐的啼鸣。 一支行迹狼狈,神色匆匆的骑卒向着西域方向撤离,身上携带的一面面旗帜早已丢弃一空,而马上的骑卒也是东倒西歪,面容灰败,嘴唇皲裂。 从沙州卫城先是向东北逃了几天,现在又向西逃了数日,可以说准噶尔部兵马连遭几番大败,此刻士气已然萎靡到了极致。 纵是天生的勇士也不行,毕竟不是铁人,这一路颠沛流离,耗费了不少元气。 温春面带关切之色,说道:“噶尔丹,让手下人都下马歇息吧。” 噶尔丹:“……” 好吧,他原本正要询问要不要下马歇息。 随着马背上千余骑卒下得马来,在草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开始“哎呦”,“哎呦”不停地呻吟,躺在地上,连动都不想动。 噶尔丹年轻面容上满是疲倦之色,说道:“兄长,汉人追兵是不是还在后面?” 温春叹了一口气,仰头看向蔚蓝如海的天空,道:“汉人不会追过来了,他们占了哈密城,没有准备好长时间的粮秣,不会深入大漠,等到父汉过来,再夺回哈密吧。” 这一次出来,损兵折将,他要如何去见父汗? 噶尔丹道:“兄长,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温春颓然说道:“先和父汗汇合,其他的以后再说。” 就在这时,却听远处传来铁蹄不停踏过大地的轰隆之声,下马休息的一众准噶尔部士卒面色倏变,连忙握紧了一旁的马刀。 “兄长,这是……”噶尔丹涩声说道。 现在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仍有汉人追杀过来,他们定然阻挡不住,沦为汉人的俘虏。 温春眉头紧皱,而后,笃定说道:“应该不是汉人,马蹄声是从西边儿来的。” 抬眸循声而望,只见西方天际烟尘滚滚,三五十个骑军,也是斥候,近得前来,说道:“你们是哪一部的?” 温春看清马上骑士的装扮以及兵器形制,原本警惕的神色稍稍散去,道:“我是温春,可汗现在在哪儿?” 那斥候惊喜道:“原来是五台吉。” 说话间,翻身下马,说道:“我们是僧格台吉手下的斥候,台吉怎么在这里?” 温春面色惭愧,说道:“汉军打进了哈密城,我们吃了败仗,刚刚逃到了这里。” “哈密城丢了?”那斥候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温春再次问道:“父汗大军在哪儿?” 斥候压下心头惊骇,说道:“台吉,大汗就在三十里外。” “现在带我过去。”温春沉声说着,撑起疲惫不堪的身躯,招呼着手下的骑军,向着准噶尔汗巴图尔珲而去。 一座草木枯黄的矮丘之下,大纛随风猎猎作响,准噶尔汗巴图尔珲台吉此刻坐在毡布上,眺望着哈密城方向,那张恍若古铜钟的面容现出担忧之色。 因为就在不久前,巴图尔珲已经得知其子领兵出了哈密城,前往袭取沙州卫。 “父汗,五哥现在还没有消息送过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巴图尔珲的儿子僧格凑上前去,低声说道。 巴图尔珲收回坚定的目光,恍若铁钳的手,轻轻给马匹梳理了下鬃毛,道:“温春办事一向谨慎,既然领兵去攻打沙州,就是有着一定把握。” “那我们就等他的好消息了。”僧格面上带着笑意说着,只是垂眸之间,目中闪过一丝不悦。 就在父子二人叙话之时,一个准噶尔部的士卒从远处快步跑来,说道:“可汗,台吉,五台吉来了。” 巴图尔珲心头微惊,道:“温春,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在哈密?” 僧格目光闪过一道寒芒,暗道,看来他那个能干的五哥,在哈密城出了变故。 不等巴图尔珲惊疑不定,没有多久,就见十余骑打马而来,一路烟尘滚滚,温春以及噶尔丹在几十个准噶尔部斥候的引领下,来到军帐。 ““父汗!” 温春见到那身形魁梧恍若山岳的巴图尔珲,深情唤道,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泪水。 太痛了,镇守在哈密卫城的三万大军,他只带回了一千骑。 这就是草原兵马与汉人的不同,南安郡王严烨丧师辱国,丢下十万大军在西北。 本不富裕的草原部族壮丁,如今……雪上加霜。 巴图尔珲道:“温春,哈密城呢?” 此刻,一眼瞧见温春以及噶尔丹身上的狼狈之态,如何不知,但仍有些难以置信。 哈密城之中可是有准噶尔的三万勇士,这一下子都折进去了? 温春翻身下马,快步来到巴图尔珲近前,苍白的脸色似满是痛苦之色,说道:“父汗,哈密城丢了,汉人诱使我出兵沙州,兵马都折在那里了,父汗,儿子有罪,有罪啊!” 僧格急声说道:“五哥,如果算上和硕特的人马,你可是带了四万人,打一个小小的沙州城,就损伤这么多?沙州城中的难道是汉军的十万大军主力?” 温春被质问的哑口无言,说道:“沙州城内的是一支偏师,但他们依仗城池十分难缠。” 僧格看向脸色阴沉的巴图尔珲道:“父汗,五哥他不在哈密城好好待着,非要领兵前往哈密城?” 噶尔丹争辩一句说道:“父汗,是和硕特的多尔济兄长极力劝说五哥前去攻打沙州,为以后的大战抢占先机的,也没有想到沙州城里的汉将如此难缠。” 温春道:“父汗,是孩儿无能。” 说着,拔出腿上的马刀,就架在脖子上,准备抹脖子。 噶尔丹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按住温春的胳膊,说道:“兄长,不可!” 两人自幼相善,感情甚笃,此刻准噶尔当然不忍见温春自戕。 而温春大声道:“噶尔丹,我让这么多族中勇士丢了命,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此刻,脖子上已经出现血迹。 巴图尔珲见此,气得须发皆张,怒喝道:“遇到一点儿挫折就自杀,你就这点儿出息!” 温春此刻眼窝里淌下眼泪来,说道:“父汗,三万人马,三万人马啊,这是一场大败,是儿子无能啊。” 巴图尔珲面色铁青,掷地有声说道:“这场大败的耻辱,就用汉人的鲜血洗刷干净!” 僧格冷冷看着这一幕,心头暗道,又在父汗跟前装腔作势,如果想要自杀,在路上就抹脖子了,还还用等到在父汗这边儿? “汉人在哈密城有多少人马?”巴图尔珲问道。 温春道:“孩儿也不知道多少,但沙州方面是有三万,从后面的追杀来看,汉军主力应该是到了沙州,甚至进驻了哈密。” 巴图尔珲皱了皱眉,说道:“多尔济的那一万人呢?” 噶尔丹道:“父汗,多尔济兄长为了掩护我和兄长撤退,领人断后,被汉人俘虏了,他们的兵马后来不知逃亡哪里去了。” 巴图尔珲皱了皱眉,说道:“这个多尔济!” 如果温春不是受了他的蛊惑,也不会出哈密城,就等着他赶往哈密,再与汉军决战于哈密城。 “可汗,现在汉人占了哈密城,我们怎么办?”一旁的谋士官布询问说道。 巴图尔珲眉头紧皱,说道:“汉军占据了哈密城,事情难办了,汉人最为擅长守城,我们就算攻城,也未必能讨得了什么便宜,只是枉费族中儿郎的性命。” 僧格阴鸷的面容上现出急切之色,问道:“父汗,那哈密怎么办?难道就任由汉人强占?” 巴图尔珲目光深深,道:“先去看看情况,如果打上一场,实在不行,就与汉人议和。” “议和?”僧格皱眉,不解问道。 巴图尔珲冷声道:“汉人的兵马不可能永远留在哈密,等他们一走,哈密离我们近一些,再想法子一下子夺回来,那时候我们在城里,汉人就不好劳师远征地,等到汉人和辽东的女真人斗起来,我们再去夺回青海不迟。” 这说起来有些背信弃义,但这就是草原之上生存的哲学,礼仪道德只是束缚底层人的枷锁。 …… …… 哈密城 贾珩这几天晚上与陈潇黏在一起,白天则是巡视城防,并发遣军卒筑造防御工事,同时在陈潇的陪同下,沿着城防巡查。 哈密这座城池建造的颇合汉人城墙的形制。 贾珩问道:“谢再义部兵马到了何处?” 陈潇一身飞鱼服,清声道:“今早儿飞鸽传书说,快要到了。” 贾珩沉吟片刻,问道:“粮秣输送和搜集情况呢?城中目前究竟囤积了多少粮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一旦入驻哈密城,日费千钟之粟,需要提前囤积好。 “现在只有三十万石,再想增加就只能等肃州那边儿的消息,已经向魏王去信,让他前往肃州督运粮草。”陈潇道。 贾珩轻轻抚着城墙的砖头,进入九月下旬以后,暑气渐退,空气中都有一股凉爽之意,说道:“如此一来,就等准噶尔部兵马来袭了。” 想了想,道:“斥候四下放出去,追踪准噶尔蒙古的动向。” 陈潇应了一声。 贾珩沿着哈密城巡查一圈儿,就下了城楼,来到官厅中落座,准备编写一些番人则例。 汉律在这种诸番与汉人杂居的城池,不怎么管用,如果想要将哈密卫城纳入归治,一方面是降低城中的胡人比例,一方面是以番夷之法治理番夷之地。 傍晚时分,晚霞满天。 陈潇进入厅堂,说道:“斥候来报,忠勤伯谢再义、金铉率领四万兵马来了。” 贾珩放下手中毛笔,起身说道:“我去迎迎。” 此刻,距离哈密城二里之外,兵马烟尘滚滚。 谢再义以及金铉,在贾芳、贾菖、董迁等京营将校的簇拥下,率领四万大军浩浩荡荡抵近哈密城。 谢再义留下了副将王循以及倪彪等京营将校,率兵马一万五千左右在沙州城镇守,用以看护粮道。 贾珩此刻出得城门,看向那远处旌旗遮天蔽日的汉军队伍,暗道,如今兵马齐聚,哈密城基本高枕无忧。 至此,平西大军全部汇合于哈密城,兵强马壮,甚至可以试着收复西域,扫平准噶尔。 谢再义抵近城门,与一众将校翻身下马,看向那蟒服少年,目光之中满是激动心绪,说道:“节帅。” 贾珩笑道:“谢将军和诸位将军别来无恙。” 时至今日,他当初培育的将领已经在京营全面开花,可以说直到现在,他才能说他有了一些底蕴。 眼前有很多都是他的亲信部旧,而且贾家小将也渐渐起势,此战过后,不少都可成为中阶将校,甚至可向高阶将校迈进。 眼前只有贾芳、贾菖二人,而贾芸、贾菱、贾芹等人已经去了江南水师,前往海上清剿海寇。 此刻,谢再义以及一众京营骑将纷纷行礼。 贾珩上前搀扶说道:“诸位一路辛苦,先到城中歇息吧。” 在场一众将校面上都现出兴奋之色。 待大军浩浩荡荡挺进哈密城,此刻,城中的汉人商贾或者说豪强势力,已经彻底放下心来。 朝廷大军源源不断开赴哈密城,扫灭准噶尔,势在必行。 贾珩与谢再义等众京营骑将进入城中,让京营招待着兵马进入哈密,而后领着众将校来到哈密城的官署。 也是贾珩的钦差行辕。 谢再义在路上就询问,说道:“节帅,那温春可曾受擒?” 贾珩道:“让温春逃了,彼时,我军兵少,要控制哈密城,能够派出的追击兵马有限。” 谢再义点了点头,问道:“未知准噶尔部大军现在何处?” “现在还没有消息,这会儿应该还在路上,这次准噶尔应该调集五万兵马过来,我军兵力稍稍占据优势。”贾珩道。 众人进入官署落座,亲卫摆上饭菜。 贾珩落座在帅案之后,说道:“这次京营在哈密群英荟萃,不仅要将此地纳入朝廷归治,而且还要重创准噶尔部,否则,待朝廷一退兵,彼等还会卷土重来。” 这就是草原游牧民族的特性,来去如风,没有占据城池的情结。 如今准噶尔部精锐丧失几万,很容易就可能转变战略,而改以袭扰之术。 不过在此之前,对哈密卫城的准噶尔部族需要解决,其实这些天已经逃走了不少,哈密城不禁番人来去。 谢再义道:“节帅,接下来如何布置?” 金铉也放下茶盅,目光期冀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道:“准噶尔如果攻城,我倒是不怕,但彼等可能会袭扰哈密与瓜、沙二州的粮道,以此困住我大军,幸在我军都是骑军,倒也不用担心,不过在此之前,还当派骑军防范。” 这种骑军厮杀就非猛将不可,他自然可以担当此任,而谢再义与金铉同样可以领兵独当一面。 谢再义道:“节帅的意思,此战决胜还在骑军。” “巴图尔珲不是温春和多尔济,他不会用骑军与我军在坚城固寨前相持,如果攻城不利,大抵就是诱我军出城,然后以骑兵决胜,这次战事不同于先前。”贾珩道。 金铉点了点头,说道:“卫国公所言甚是,这些胡人原是如此,一旦攻城受挫,绝不会再多造伤亡。” 贾珩道:“所以,这次骑军当大用,这是一场硬仗。” 巴图尔珲肯定要温春老辣许多,多半就是这番用兵,利用准噶尔骑军的机动性以及战力,来与汉军打袭扰战,那时,除非汉军在武器装备以及战力上能明显盖过一头。 贾珩道:“这次护军之中携带了不少燧发火铳,由董迁与贾芳、贾菖三位将校率领,给敌寇以迎头痛击。” 贾芳与贾菖,董迁起得身来,朝贾珩抱拳,异口同声道:“节帅放心,我三人定然不辱使命。”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关键是给敌寇以最大杀伤,歼灭其有生力量,打疼他们。” “是。”三将抱拳应命说道。 贾珩道:“此外,就是准噶尔部占据西域多年,周围叶尔羌、哈萨克乃至罗刹国,可谓群敌环伺,也调用不了太多兵马犯我大汉,本帅打算派使者前往哈萨克以及叶尔羌,行远交近攻之法,平灭” 如果按照历史,在满清平灭漠南蒙古,入关以后,巴图尔珲就举行了卫拉特诸部族的封建主联盟大会,抵御满清势力。 他此举就是要坏掉蒙古的联合之势,实行挑拨分化之术。 但此事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贾珩道:“此事不急,要通蒙语,要如张骞、班超那样坚韧不拔,有勇有谋,最近可在京营和锦衣府挑选。” 这是个长期的活儿,这是为他收复西域做长远准备。 “好了,诸位这一路风餐露宿,想来也辛苦了,先用午饭吧。”贾珩看向端着菜肴摆放在桌子上的锦衣府卫,对周围京营众将叙说道。 …… …… 就在哈密城大战将临,阴云密布之时,神京城中—— 大明宫,御花园 自青海蒙古平定以后,崇平帝也难得轻快许多,这几日遵从太医的叮嘱,用罢午饭以后,就来御花园走走。 主要也是经过先前的一场政争风波,京城彻底陷入一片平静,目光虽然仍留意西北,担心关西七卫陆续收复以后,会引起准噶尔等番夷的敌对,但因为贾珩这根定海神针在西北,倒也少了许多担忧。 唱衰之言,倒也不是没有,但明显还不成气候。 此刻,已近秋季,御花园庭院之中不见姹紫嫣红,而夏日的各式花卉已经凋零枯萎,唯有菊花开的正繁盛,青藤爬满的花墙之上,枯黄与草绿交织一起,微风徐来之时,萧瑟凄凉之感袭来。 崇平帝与宋皇后、端容贵妃坐在一方朱红梁柱、帷幔垂降的凉亭之中,隔着一张棋盘开始下棋。 主要是崇平帝与与端容贵妃在对弈,宋皇后在一旁娴静而坐,语笑嫣然。 此刻,午后慵懒阳光照耀在丽人那玲珑曼妙的娇躯上,满头珠翠熠熠流光,而丰艳、华美的脸蛋儿,肌肤白腻如雪,日光在秀颈下的一抹白皙上似乎恋栈不去,跌入酥圆雪白之中,徜徉其肩。 宋皇后秀眉之下,美眸笑意盈盈地看向那中年帝王,柔声道:“陛下最近气色好了许多。” 崇平帝放下一枚棋子,轻声道:“这几天,烦心事少了一些,多睡了一会儿。” 西北青海蒙古大体平定,准噶尔方面倒是一桩隐忧,但有子钰在西北坐镇,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宋皇后丹唇轻启,笑道:“陛下这样就挺好,天下文臣武将各安其位,陛下也善加保养,颐养冲和,臣妾还想和陛下再去南方一趟呢。” 一二十年前,陛下就在江南与她和妹妹结缘,此生也不知还能否前往江南。 “江南?朕是有许多年未去过了。”崇平帝叹了一口气,放下棋子,问道:“宋公那边儿好许多了吧?” “父亲那边儿是无大碍了,但郎中说毕竟年岁大了,还是多休养才是。”宋皇后雪肤玉颜上现出思念之色,柔声说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陛下,西北的军报。”就在这时,戴权从一个行色匆匆的内监手中接过军报和奏疏,三步两步来到凉亭前,叙道 崇平帝连忙放下手中茶盅,抬眸看向戴权,道:“贾子钰的军报?” 戴权躬身将军报递送过去,道:“好像是军机处刚刚递送过来的,陛下还请御览。” 崇平帝拿过军报,迅速浏览着,几乎是一目十行,俄而,放下军报,迎着两双期盼的眸子,说道:“子钰不负朕和大汉所望,领万骑深入大漠,奔袭千里,收回哈密城,准噶尔以及和硕特部的余孽,共四万人在沙州城下为忠勤伯大败,损伤殆尽,关西七卫从此尽在我大汉之手。” 这块儿石头彻底落了地,剩下的就是与准噶尔部的决战,如果子钰还能战而胜之,那西域…… 念及此处,崇平帝心头自嘲一笑。 得陇望蜀,不过如是。 大汉自今岁开春以来,连番大战,国库的确是入不敷出了,而且经先前京营精锐丧师西北,想要收复西域,非一朝一夕之功。 崇平帝冷静了下,放下军报。 宋皇后起得身来,盈盈一礼,盈月颤颤巍巍,向崇平帝笑着说道:“臣妾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这已经是她听得不知多少来自那个小狐狸的好消息了。 那小狐狸真是能征善战。 端容贵妃也放下棋子,幽艳、清丽的瓜子脸上,也浮起浅浅笑意,柳眉之下眸光亮晶晶,说道:“臣妾为陛下贺,为大汉贺。” 崇平帝欣然道:“好了,两位爱妃都平身,朕看看子钰上了什么奏疏。” 说着,拿过放在密匣中的奏疏,开始凝神阅览。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贾珩:……自古以来就是汉土! 宫苑,御花园 崇平帝看完手里的奏疏,缓缓放下,那瘦弱、矍铄的面容上,现出一丝轻快之色。 宋皇后玉颜上现出关切之色,柔声道:“陛下。” 崇平帝目光坚定,沉声道:“一定要收复西域。” 宋皇后:“……” 这冷不防的,突然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说道:“西域与藏地,虽为臣僚称为蛮夷之地,但这等地方却是抵御边疆胡人侵略的缓冲之地,犹如护城河,不使战火燃烧至我大汉,为我华夏一族的后世子孙开创万世太平。” 一旁的端容贵妃,面上现出好奇,道:“陛下,子钰在奏疏上写了什么?” 崇平帝道:“子钰提及西域的收复和治理之策,并驳斥了蛮夷之地不可久持的观点,与朕前日在含元殿所言,一脉相承。” 说着,将手里的奏疏递给端容贵妃,示意端容贵妃阅看。 宋皇后也在一旁观看,晶莹美眸中浮起一丝疑惑,首先映入眼帘的一行银钩铁画,力透纸背的字迹。 “臣贾珩谨奏圣上,西域为汉唐故地……” 宋皇后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如今阅览着贾珩所写的奏疏,只觉条理明晰,字字珠玑。 须臾,宋皇后轻声说道:“子钰既然提及收复西域之困境,那这次打败那胡人以后,应该不会进兵西域了?” 崇平帝道:“大汉自崇平十六年以来,连续两场战事,可以说消耗了不少国力,加之先前一场大败,京营精锐尽丧,朝廷夺回关西七卫,西域只能留待下次再行收复,不过子钰也提及,准噶尔蒙古与女真可能远交近攻,那时,平复西域之事将更为棘手。” 提及最后,崇平帝心底深处愈发悔意生出。 当初不该错用南安,否则,何至于如今? 崇平帝拿过奏疏,朗声说道:“戴权,军机明发上谕,对平西大军嘉奖,这封奏疏明载邸报,以供朝臣赏鉴。” 奏疏刊载于邸报,也让大汉朝臣看看,他并非穷兵黩武,子钰也非是好战扬武,罔顾国库匮乏。 而西域一定要收复,来日收复西域、藏地,也是为我大汉民族外拓生存空间。 戴权拱手应是。 待戴权离了御花园,崇平帝沉吟说道:“军报上提及魏王,不辞辛劳,为大军输送粮秣。” 宋皇后道:“陛下,这是他为臣的本分。” 崇平帝道:“子钰这次也不知写了家书没有,咸宁她在南方,不知该怎么念叨着子钰呢。” 端容贵妃道:“陛下,臣妾正是这个意思。” 宋皇后道:“陛下,宁国府的那秦氏好像快要生产了,子钰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 端容贵妃原本拿起茶盅,闻言,狭长幽丽的美眸看向崇平帝,目中见着好奇之色。 崇平帝道:“梓潼不说,朕先前还差点儿忘了,梓潼从后宫府库中赏她一些东西。” 宋皇后轻轻应了一声。 随着贾珩的军报以及奏疏在邸报上登载,神京城中原本默默关注着西北边疆战事的文武群臣,心神剧震。 卫国公又在西北打赢了胜仗,驱逐了准噶尔人,夺回了哈密城。 一个想法难免在心头浮起,如果一开始就将兵马交给卫国公,岂会有先前打败? 尤其是先前在京营的眷属,心底这种想法还要更为强烈一些。 …… …… 宁国府 后宅厢房,暖阁之中 自进入九月以后,秦可卿离生产之期愈近,那股丰润可人的盈盈之态愈发明显,此刻坐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娇媚的容颜恍若一株花瓣饱满的玫瑰花。 不远处的尤三姐、尤氏正在照顾秦可卿。 接生嬷嬷已经早早住进了府里,随时应对着突发情况。 秦可卿将手中用来打发时间的书本,随手放在小几上,轻轻扶起额头,似乎有些神态疲倦。 这时,尤三姐端过一杯酥酪茶,道:“姐姐,喝口茶吧。” 秦可卿“嗯”了一声,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就在这时,嬷嬷说道:“奶奶,外面儿的下人说,国公爷派人送来了家书,给奶奶呢。” 秦可卿闻听此言,不由放下茶盅,那张妍丽、明媚的玉颜上欣喜之色流溢,问道:“书信在哪儿呢?” 不大一会儿,只见一个嬷嬷从外间进来,将手中几封书信递了过去,笑道:“这一封是给奶奶的,还有一封是给尤三奶奶的。” 尤三姐快步近前,接过那嬷嬷的两封书信,转身过来,对秦可卿笑道:“姐姐,还有我的书信呢。” 说着,来到那坐在床榻上的丽人,轻声说道:“秦姐姐,你瞧瞧这个。” 秦可卿接过书信,信封上写着“妻秦氏亲启”,开始拆阅,拿起笺纸开始阅看,丝丝缕缕的喜悦在眉梢眼角浮起。 尤三姐也拿过写给自己的书信开始拆阅,艳冶娇媚的玉容上玫红气晕团团而散。 “大爷在西北打了胜仗。”秦可卿笑了笑,将书信重新放进信封,迎着尤氏与尤二姐好奇的目光说道。 尤三姐也意犹未尽地放下笺纸,语气不无怅然,说道:“但信上说,还要不少时间才能回来,不一定能赶上姐姐的生产之期了。” 尤氏轻笑说道:“国事要紧,咱们在家里多照应一些,让他少忧心一些就是了。” 秦可卿点了点头,说道:“夫君他忙着朝堂社稷的事儿,还是朝堂的事要紧。”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一路小跑进厢房,欢喜说道:“奶奶,宫里的皇后娘娘打发了女官出来,还赏赐了不少东西呢,装满了两辆大车。” 尤氏笑道:“可卿,你身子重,坐这儿别动,我去和二姐到外面迎迎。” 秦可卿柔声道:“我还是亲自过去迎迎吧,省的人家宫里来的,再说咱们轻狂了去。” 尤三姐按住秦可卿,说道:“姐姐就在这里安坐,宫里赏赐东西时候,原本是预料到的,仔细别动了胎气。” 秦可卿见此,也只能作罢。 待将女官迎进宅邸,尤氏与尤三姐拿过一份礼单,面上带着笑意,说道:“可卿,宫里这次赏赐了不少穿戴的。” 秦可卿轻声道:“让蔡婶将那些礼物收进帐房吧。” 尤三姐将手中的书信郑重放好,准备回去私下翻阅,柔声道:“那位公主和郡主现在去了南方,也不知大爷给她们写书信了没有。” “三妹。”尤氏嗔恼地看了一眼尤三姐。 这好端端的提公主与郡主做什么? 此刻,不仅是宁国府收到了消息,荣国府的贾母也从林之孝家的口中得知贾珩收复了西域,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梨香院,厢房之中 薛姨妈正在拆阅着自家女儿宝钗的家书,自入秋以后,宝钗就给薛姨妈写了家书报平安,同时也是回复薛姨妈先前的提醒,让宝钗抓住这次西北大捷的消息,确定赐婚以及诰命夫人等事。 薛姨妈放下信封,白净面皮上似是作恼又似是怜惜,说道:“宝丫头也贤惠忒过了。” 书信上面劝说着薛姨妈不要在京城中擅作主张,纵然是贾珩回京以后,也不要向贾珩索要诰命夫人的位份儿。 薛姨妈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可这些事儿,自己不争取,难道等天上掉下来吗?” 一旁的同喜道:“太太,还给姑娘写信吗?” 荣庆堂中,同样是一片喜气洋洋,几个嬷嬷脸上洋溢着喜色。 贾母坐在一张罗汉床上,听贾政叙说完外间之事,慈祥的面容上笑意萦起,感慨道:“珩哥儿又在西北打赢了战事,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对比南安家的那场败仗,珩哥儿已是连胜好多场。 嗯,只是再也不见了南安家的老太妃,过来叙说此事。 贾政道:“邸报上没有说,但衙中同僚私下议论过,子钰班师回京,弄不好还要一个月。” “这战事打了快三个月了。”贾母叹了一句,轻声说道:“只是珩哥儿媳妇儿快要生产了,珩哥儿还不回来。” 这时,一个嬷嬷进入荣庆堂,低声道:“老太太,宫里的皇后娘娘赏赐了东西给珩大奶奶。” 贾母笑道:“那倒是一桩喜事儿了。” 她都快忘了,珩哥儿还有个媳妇儿可还是宫里的公主来着。 …… …… 光阴匆匆,转眼之间就是五六天时间过去。 自入秋之后,草木枯黄,秋风萧瑟,汉军已经陆陆续续换装。 哈密城 随着朝廷大军入驻,这座哈密城俨然成了一座军事要塞,不少骑军往来匆匆,运输着守城器械。 贾珩一边儿在哈密城加固城防,一边儿派斥候查察西北方向。 官署之中,厅堂 贾珩坐在一张暗红漆的条案后,手里拿着一管毛笔书写着什么。 陈潇举步进入书房,清声说道:“斥候来报,发现了准噶尔部前锋的行军迹象,准噶尔部兵马已经抵近哈密。” 贾珩放下毛笔,剑眉之下,目光锐利几许,问道:“准噶尔部的兵马这会儿在哪儿?” 陈潇轻声说道:“他们就在三十里外。” 贾珩沉吟说道:“走,咱们到城头上看看。” 说着,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登上城墙头,拿起单筒望远镜,眺望西面方向。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已经可以见到烟尘滚滚,那是准噶尔的大队骑军,肆无忌惮地抵近哈密城。 谢再义也登上了城头,高声道:“节帅,那是准噶尔的骑兵来了。” 贾珩面色凝重,放下单筒望远镜,沉吟说道:“军容严整,杀伐之气凛然,让城中诸军戒备。” 谢再义道:“节帅,准噶尔的骑军,这是要做什么?” 贾珩道:“这些骑军多半不会围城,这几天,我骑军精锐都拣选好了,由你我亲自率领。” 谢再义道:“已经拣选好了,以果勇营的骑军为主力,都是经过北疆大战的精锐。” 如今的京营也今非昔比,不再是当初刚刚整军之时的羸弱模样,或者说在一场场胜利中渐渐孕育了胆魄。 此刻,距离哈密城三里外的草原上,巴图尔珲同样在望着哈密城方向,对一旁的僧格道:“随本汗过去。” 周围的准噶尔蒙古亲将,挽起手里的缰绳,随巴图尔珲向哈密城抵近。 登上一座秋草枯黄的矮丘,巴图尔珲面色凝重,举目眺望着哈密城。 这位从小生于廖阔草原的准噶尔可汗,目力极好,眺望着远处巍峨的哈密城,面色现出一抹讶异,说道:“汉军又加固了哈密城。” 僧格说道:“汉军这是想以此城阻拦我们。” 巴图尔珲冷笑一声,说道:“和硕特的多尔济,不就是与汉人鏖战甚久,不见丝毫战果不说,还连自己都折了进去,我们草原上人,是马背上长大,不该与汉军攻城。” 僧格道:“父汗说的是,就不能与汉人打攻城战。。” 巴图尔珲冷笑说道:“汉人再怎么也要吃饭,我们先断了汉人的粮道,让他们不能安心守城。” 这一路上,这位准噶尔可汗都在思量着大破汉军的战策,基本确定围攻为辅,以袭扰为主。 僧格想了想,担忧道:“汉人如果派精骑出城,父汗,我们兵马没有他们多。” 双方在草原上展开厮杀、追逐,那就真是真刀真枪地碰撞,比拼的就是作训水平以及军事装备。 “那就厮杀,我草原上的勇士还不怕汉人的骑兵!”巴图尔珲浓眉之下,目光坚定,掷地有声道。 僧格点了点头,道:“父汗,儿子明白了。” 巴图尔珲道:“让人去哈密城传信,我去会会这大汉的卫国公。” 大汉卫国公,听说是一个年岁不到二十的年轻人。 哈密城 贾珩拿着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准噶尔的精骑打着一面黑色旗帜,旋即是众铁骑簇拥着一身形魁梧,面容苍老的中年大汉。 随着准噶尔骑军全线接近哈密城,那中年大汉在亲卫簇拥下,看向那城墙头上的少年,高声道:“汉廷卫国公可在城上?准噶尔汗巴图尔珲在此,卫国公可敢出城一见?” 这位准噶尔汗,年轻时候也粗读过汉人的书籍,此刻斟酌了言辞,似乎更符合汉人的说话习惯。 谢再义高声说道:“节帅,我挽弓给这番人一箭,射杀于他,让他这般嚣张!” 贾珩沉吟片刻,低声道:“不用,我下去看看。” 这等在草原上崛起的枭雄,想要凭借放冷箭射杀于他,其实难如登天。 贾珩换上锦衣府卫以及京营的亲兵将校,浩浩荡荡出了城池。 随着城门“吱呀”一声打开,从城门洞来了几个近百骑,簇拥一个顶盔掼甲的少年。 此刻,巴图尔珲凝眸看向那少年,刚刚对上那一双冰冷彻骨的眼眸。 暗道,怪不得温春持了亏,目如虎狼,狡诈凶狠。 贾珩道:“大汉卫国公贾珩在此,番邦蛮夷之汗巴图尔何在?” 巴图尔珲挽着马缰,近前几步,沉声道:“卫国公,你汉廷为何占我哈密?” 贾珩目光微眯,听巴图尔珲所言,面上见着一抹异色,厉声质问道:“哈密自古以来,原为我大汉故土,何时成了你准噶尔的土地?” 巴图尔珲道:“哈密已经在我准噶尔手里三十多年,在此之前是吐鲁番占据,汉官汉军从未到哈密城。” 贾珩冷笑说道:“百年以前,明人在此建官立制,牧守百姓,我大汉吊民伐罪,代明而立,哈密城当然为我大汉所有,你们这些强盗就因为占得久了,难道就成了你们的了吗?” 贾珩说到此处,冷声道:“不仅是哈密,纵然是西域,自古以来就是汉土!” 巴图尔珲面色变幻了下,目光阴沉几分,心湖杀意沸腾。 汉人果然有蚕食西域的心思。 贾珩冷声道:“巴图尔,本公奉劝你一句,要么即刻领大军返回天山,要么束手就擒,我大汉的土地上,不是准噶尔人可以撒野的地方!” 巴图尔珲道:“本汗不信,你们汉人可以永远驻守在哈密城?” “汉人不会永远驻守,但可以杀光准噶尔的族人,我大汉百姓何止亿万,今年是十万大军来哈密,明年是二十万,后年三十万,准噶尔总共有多少族人?尔等敢在此起强占,本公保证有生之年,屠尽准噶尔部的族人!”贾珩高声说道。 巴图尔珲脸色不大好看。 汉人如同蝗虫,如果真的存着这番心思,真的可以派不少兵马来攻打西域。 贾珩沉声道:“巴图尔,你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还是请回吧。” 打了一通嘴炮,高声道:“回城!” 勒马漠然转身,返回城池,但仍有骑兵防备着准噶尔的骑兵抵近。 “父汗,要不要冲杀过去?”僧格勒马近前,对巴图尔珲,低声说道。 巴图尔珲面上怒气一下子消散,目光如鹰隼,晦暗不明,沉声道:“你看城上都有强弩硬矢等候,不能鲁莽,这大汉卫国公是我部族大敌啊!” 如果大汉有此人在,真的不停征讨西域,他准噶尔部真的可能会被驱逐出西域。 僧格面色凝重,说道:“那父汗,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巴图尔珲道:“先回去,让我想想。” 他忽而有一种直觉,哪怕是真的分兵进袭汉军后路,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但既然来了,还是试一试,起码告诉汉人,准噶尔不是好惹的。 巴图尔珲说着,与僧格返回所驻大营。 贾珩这边儿也与谢再义一同返回哈密城,道:“准噶尔部如何?” 谢再义道:“堪称精锐,不过我汉军早已今非昔比,节帅不必担忧。” 贾珩目光幽沉,说道:“我倒不是担忧,只是这准噶尔汗非寻常可比,只怕这场战事,可能会以不胜不败收场。” 他其实也担心,最终双方交手,然后各有伤亡,然后各回各家。 诚如巴图尔珲所言,大汉不能常驻哈密。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月底,求月票!) 哈密城 陈潇目光关切地看向那在众亲将簇拥而来的少年,问道:“怎么样?” “见到了巴图尔珲,其人鹰视狼顾,心机深沉,不可小觑。”贾珩面上蒙起一层寒霜,沉声道:“不过,他有些忌惮我大汉,可能想要求和。” 高手过招,巴图尔珲其实是非常忌惮汉军的。 话说,怎么可能不忌惮? 三万准噶尔部被大汉绞杀一空,温春以及噶尔丹仅以身免,估计准噶尔自崛起以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准噶尔的常备兵力才有多少? 这一下子,可以说伤筋动骨。 “求和?”陈潇清眸闪过一道讶异,道。 暗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在场如金铉、谢再义等将,也都惊讶地看向那少年,这来势汹汹,如何就有求和之意了。 贾珩目光现出笃定,说道:“也不能说是求和,而是暂避锋芒,先前温春的大败,已经让巴图尔珲这次出兵折损了一半兵力,这场战事对准噶尔而言,更多是找回面子。” 这其实是草原与中原王朝的常见游戏——降而复叛。 或者说很多时候,都会悍然撕毁双方好不容易拟定的和议,然后中原王朝出于成本的考量,不堪其扰。 彼辈畏威而不怀德。 贾珩沉吟说道:“哈密城需得让能征善战之将镇守,沙州方面则拣选老成稳重之将镇守,以为策应。” 说着,凝眸看了一眼金铉。 金铉经过先前之事不能再镇守西宁了,领西宁三万铁骑驻守哈密才是最好的结局,朝廷可以给予其西宁郡王之爵。 谢再义拱手道:“节帅,末将愿留驻哈密。” 贾珩道:“谢将军,辽东尚需依仗将军用兵,西域之事只能留待下次解决,眼下先行兴兵击退准噶尔部的骑军。” 金铉目光闪了闪,心头忽而涌起一念。 他的女婿害死了兄长和侄子,他也没脸再回西宁了,如果驻守在哈密,抵抗准噶尔,以后九泉之下,才有颜面去看兄长。 待众将散去,贾珩看向那欲言又止的金铉,问道:“金将军有话和我说?” 金铉道:“卫国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贾珩面色微怔,看向目光见着几许别样之意的金铉,心头有几许了然,伸手相邀说道:“金将军,书房请。” 说着,先一步来到书房,贾珩落座在平时办公的书案之后,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给金铉递将过去,热气腾腾之中,嫩绿的茶叶片片舒展开来。 “多谢卫国公。”金铉目中现出一抹感激之色,低声说道。 贾珩道:“如今大军能顺利平定青海和硕特蒙古,西宁边军从中出了不少力,金将军身先士卒,更是有开国武勋之鹰扬武烈之风。” 金铉道:“卫国公过誉了。”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金铉。 金铉放下茶盅,刚毅的面容上似有莫名之色,嘴唇翕动了下,声音艰涩说道:“卫国公,孝昱先前领兵西来,阵亡在战场,我有责任。” 说出这句话,这位抚远将军恍若一下子抽离了所有精气神,落座下来。 贾珩闻言,放下手里的茶盅,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那抚远将军,不置可否道:“抚远将军是要给我说说金家的强者为尊的承爵之制?” 金铉急声争辩说道:“我看着孝昱长大,我从来没有害他之意。” “他以三万兵马前往海晏,你不知道有危险吗?单从兵力而言,也比不过和硕特,你当初看着他孤军前往海晏?”贾珩面色微冷,喝问道:“这是没有害他之意?” 金铉面色变了变,道:“当时方晋以言语相激,我当时劝孝昱,他执意不听,况且金家世镇西北,也需要一个有能耐的人镇压西北。” 贾珩沉声道:“严烨、柳芳两人领兵前往西北,西宁铁骑迟滞不前,几是坐观官军大败,你还有何解释?” 金铉沉吟片刻,沉声道:“我要保证西宁城的安宁,西宁城数十万军民,不能因一人之累,沦为胡虏之手!” 贾珩斩钉截铁说道:“西宁城不是金家的西宁城,是朝廷的西宁城!” 金铉身形一震,恍若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只觉四肢冰凉。 贾珩脸上不见往日的和煦之色,面色阴沉如铁,冷声道:“贾某不管金家先前为了选择承爵之人,为此死了多少无能的金家子弟,但青海两战,先后连累十几万汉军丧命,导致朝廷为西北兵事上下不安,圣上更是龙体不豫,你金铉作为西宁抚远将军,对此事难辞其咎!” 先前之所以引而不发,不是说为金铉文过饰非,而是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大敌当前,不宜使西宁边军与京营骑军之间的关系闹得太僵。 但如今金铉自承此事,他要借机言明他的态度。 金铉后背渗出冷汗,在那少年的冰冷目光逼视下,垂下了头,低声说道:“我已向朝廷写好了请罪奏疏,打算派人快马递送神京。” 贾珩问道:“你的请罪奏疏向圣上呈送就是,先前的请功奏疏,我也已经呈至神京,是非功过,自有圣上权衡、决断。” 金铉道:“西宁郡王之爵,我已向圣上奏禀,改由孝昱之子充任嗣子,我领兵屯驻哈密,金家既为西宁郡王,如今西北不宁,我为金家代守西北,朝廷来日收复西域,金铉愿为一军前小卒,任由卫国公驱驰!” 贾珩盯着金铉,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高声问道:“三万西宁边骑,再有两万步卒,你金铉守得住吗?” “卫国公放心,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金铉抬起头来,对上那少年的锐利目光,目光坚定无比,沉声说道。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既然如此,金将军先去罢。” 金铉拱手称是,原本压在心头的一块儿大石不自觉挪开,步伐都不由轻快许多。 目送金铉离去,少年坐在书案上,日光照耀在那张经了风霜,愈见清隽、削刻的面庞上,目光晦暗不定,也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陈潇进入屋内,轻声道:“怎么样?” 贾珩道:“金铉请命镇守哈密,我已应允了,既然西边边镇已经抵至哈密,金家再在西宁一家独大,就不合适了。” “这样也好,金家割据之势也该终结了。”陈潇晶莹玉容现出思索,沉吟片刻,问道:“你认为巴图尔珲会如何求和?” 贾珩道:“打过一场以后,多半不了了之,草原牧民,你当成不讲恩义的强盗就是,他们不在乎什么有辱国体不有辱国体,见占不到便宜,也就散去了。” 这是草原游牧民族的生存智慧,一见不敌就会撤离,重新舔舐伤口,卷土再来。 陈潇点了点头,问道:“那沙州卫呢?你打算派何人镇守?” 贾珩道:“谢再义的副将王循,沈重不乏机谋,现在沙州卫镇守,加总兵衔,镇守沙州,可保无虞。” “虽说安排此等后续之事,但如果有重创准噶尔蒙古的机会,也不能放过。”陈潇道。 “那是当然。”贾珩说着,想了想,说道:“这次用火器,以长克近,应该能打疼准噶尔,但质量上乘的火器还是太少,如果燧发枪列装全军,草原这些游牧夷狄就只能载歌载舞了。” 其实,如果平行时空的清朝,根据历史记载,居于中亚的准噶尔,火绒的火绳枪,受俄国商人或者布哈拉商人的传授,渐渐会制造火药。 陈潇道:“如果带上红夷大炮,刚才一次炮击,准噶尔就得大败。” 贾珩道:“红夷大炮运输不便,现在从南方运输也多有不便,眼下先用火铳顶一顶也是的。” 如果当初不带走红夷大炮,那绝对让南安这个败家子丢给和硕特人,那后续平叛难度更是直线提升。 只能说,一饮一啄。 陈潇道:“江南锦衣府那边儿递来消息,江南水师那边儿也剿清了海寇,只是不少退到了鸡笼山,北静王水溶正在领兵进剿,但战事不大顺利,鸡笼山好像也有红夷大炮?” 贾珩道:“鸡笼山也有?” “那里也有红夷。”陈潇说道。 贾珩拧了拧眉,说道:“那水溶那边儿作何打算?” “现在还是围剿着,我担心这些红夷再将这些炮铳之技递送到女真去,女真那边儿的情报,多尔衮准备派人携重金下南洋,准备寻找制作红夷大炮的夷人匠师。” 贾珩道:“早就有这一天的,皇太极身陨在大炮之下,女真不可能无动于衷。” “那你如何应对?”陈潇关切问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平定了西北,女真再引进,也没有我大汉的炮铳多。”贾珩道。 这是两国的底蕴所限,大汉以后也不可能一招鲜吃遍天,崛起以后的大汉对女真就是全方位的碾压。 …… …… 草木枯黄的沙丘之上,人吼马嘶之声响起,准噶尔部的骑军开始安营扎寨。 一顶顶军帐在空旷的原野中,白如雪花,好似蔚蓝天穹上的朵朵白云。 巴图尔珲召集着准噶尔的众大将议事,对着一个肌肉遒劲的青年汉子,说道:“图嘎,你领着五千人,切断哈密城周围的大路,盯着汉军的运粮队,随时袭扰。” 那名唤图嘎的青年汉子,抱拳称是。 温春道:“父汗,我熟悉哈密城周围地理,让我也带人冲去罢。” 巴图尔珲点了点头,道:“记住,不要和汉军缠斗,主要以袭扰为主。” 巴图尔珲共有十二个儿子,车臣、卓特巴巴图尔、班达里、因为抵御沙俄以及哈萨克汗国的入侵,等不在此地。 而布木、多尔济扎布、朋素克达什三人年岁尚小,尚留守在博克赛里。 达尔玛、卓里克图、温春、僧格、噶尔丹等儿子,则是随着巴图尔珲从军。 就这样,随着准噶尔汗巴图尔珲的分派,大批骑军开始前往前往各种路途,阻碍汉军的粮道。 与此同时,贾珩同样派了不少骑军,分成数队,开始在茫茫草原上狙杀准噶尔部的骑军。 而巴图尔珲只是远远与哈密城对峙,并没有派兵马围攻,每天清晨倒是派出一队骑军至城下挑衅,向着城头射箭。 汉军同样还以颜色,偶尔出城厮杀。 就这样三天时间过去,双方围绕哈密城频繁以游骑交手,互有伤亡。 哈密卫城,官署之中—— 贾珩看向贾芳与贾菖二人递送而来的军报,说道:“如今双方游骑互相缠斗厮杀,交换比在一比二,我军是一,准噶尔是二。” 主要是火器立了大功,燧发枪比起汉军十二团营标配的神机营的火铳更为犀利,射程更远,威力更大。 准噶尔的骑军与汉军交手,多不是敌手。 众将闻言,面带笑意。 谢再义笑道:“我先前就说,准噶尔绝对不是我们京营的对手,虽不如汉时,一汉当五胡,也京营也远不是三年前的京营。” 贾珩道:“接下来,准噶尔肯定还会变阵,我们耐住性子,等待决战之机,给贾芳与贾菖,想想法子,诱兵劫粮道,同样莫要中了敌军的诱兵之计。” 在发现自家骑兵打不过汉军以后,巴图尔晖未必不会动歪脑筋。 那锦衣亲卫应命一声,然后去了。 谢再义想了想,说道:“节帅,如果准噶尔不堪为战,我军是否与其正面会战,一举击溃他们?” 贾珩沉吟说道:“敌军锐气尚存,还要再稍微磨磨。” 不仅是准噶尔部来势汹汹,锐气正盛,还因为官军也需要养精蓄锐,先前连续作战,很多都没有歇过来,当然因为主帅坐镇,士气如虹。 此刻,另外一边儿,准噶尔部中军大帐之中,人头攒动,但却安静无比,气氛多少有些压抑。 巴图尔珲面色铁青,听着手下之人禀告伤亡情况。 双方交手,战损交换比在一比二,甚至部分遭遇战达到了一比三。 换句话说,准噶尔在野战中竟然不是汉军骑兵的对手? 巴图尔珲无法接受。 如果这样,那干脆向汉人投降得了。 僧格眉头紧皱,喝问道:“怎么会?汉军怎么可能会这般勇猛?” 他遇到一些前往西域的汉人商贾,各个都是胆小怕死,脸上永远挂着讨好的笑容。 “台吉,他们火铳太过犀利,离多远,我们的人就被放倒,然后汉军一交手,凶悍不在我军之下。”那斥候禀告道。 巴图尔珲眉头扬了扬,问道:“火器?” 然后看向一旁的僧格道:“汉人的三眼铳,还有鸟铳,那些只能打打鸟,在战场上根本难以建功,难道汉人改换了他们装备的火铳?” “台吉,汉人就擅长制造这些火器。”官布开口说道。 巴图尔珲道:“让人抢夺一些过来,回头让匠师研制一番。” 官布道:“可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汉人依仗火器,这样僵持下去,我们伤亡不小,那天那卫国公倒是没有说错,他们汉人能派十万、二十万、三十万兵马,我们准噶尔全部加起来,也才多少人?” 巴图尔珲道:“此事我知道,先打过一场,实在不行,先行撤兵回去,这一路过去路途遥远,汉军粮道不继,不会深入西域。” 从当初温春丢掉四万兵马,这仗就已经没法打了,但一下子发派了这么多兵马,就这样回去,也有些不甘心。 …… …… 江南,金陵 进入九月以后,金陵城阴雨连绵,一场秋雨一场寒,江南日渐湿冷,朱雀大街上的行人都换上了稍厚的秋裳,捂紧了袖口。 晋阳长公主府,后院宅邸 晋阳长公主此刻坐在床榻上,微微眯着眼眸,不远处的李婵月双手弹着古筝,琴弦抚弄之时,曲音叮咚作响。 随着临产之期将近,丽人身子愈重,行动不便,听从了郎中和接生嬷嬷的话,除了吃饭过后消消食儿之外,就是听听曲子,或者让元春在一旁念念话本,聊以解闷儿。 这时,怜雪将手中茶盅递将过去,躬身之间,递将过去,说道:“殿下,安神茶。” 晋阳长公主眼睫微微颤动了下,睁开美眸,伸出白皙的素手,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说道:“元春回来了吗?” “回殿下,还没呢。”怜雪说道。 晋阳长公主粉唇微启,又道:“押往神京的那批银子,这会儿应该到了吧。” 贾珩在西北领兵与准噶尔鏖战,国库经过连番消耗,粮秣早就撑不住了。 而内务府掌管着两淮盐业公司以及江南三大织造局,最近不少运输着粮秣,向着神京输送。 怜雪道:“上批一百万两银子早就到了,但这批二百万两还在路上。” 晋阳长公主道:“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国库经过几次大战,早就河干塘尽了,这笔银子过去,西北那边儿钱粮应该无后顾之忧了。” 就在这时,女官说道:“殿下,元春姑娘回来了。” 不大一会儿,元春与咸宁公主从外间过来,面上皆洋溢着喜色。 “你们回来了?”晋阳长公主欣喜说道。 “殿下,邸报上登载了,珩弟在西北夺下了哈密城,大破准噶尔与和硕特联军四万众,关西七卫的哈密也为官军收复。”元春说道。 晋阳长公主轻笑道:“这不是意料中事?” 自他领兵以来,向无败绩,她就知道他在西北定然是能取得大捷。 咸宁公主道:“姑姑,你看这是什么?” “什么?”晋阳长公主柳眉挑了挑,那丰润、雪腻的脸蛋儿白柳桃红,轻声说道:“书信?” “快拿过来,让本宫看看。”晋阳长公主玉颜浮起喜色,柔婉的声音带着几许急切。 咸宁公主说着,拿起一封书信,走到晋阳长公主近前,说道:“先生应该是在海晏时候,让人以六百里急递送过来的。” 贾珩在哈密城的书信还没到,毕竟路途迢迢,音书隔绝。 此刻,原本已经不在抚琴的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见着一丝羞喜,提着裙裾来到咸宁公主近前,轻声说道:“表姐,我的呢?” 咸宁公主道:“没给你写。” 李婵月:“……” 小贾先生怎么可能没给她写呢? 咸宁公主从袖笼中取出一封,递将过去,笑道:“嗯,不逗你了,也给你写了。” 李婵月转忧为喜,拿过书信拆阅起来。 咸宁公主欣喜说道:“邸报上说,先生在西北占据哈密以后,关西七卫就有了屏障,从此为我大汉长有,这关西七卫收复失地,这功劳纵是名垂青史,也不为过。” 以往贾珩的数次大战,有一说一,哪怕是平安州大捷,也没有收复多少失地。 晋阳长公主此刻阅览着书信,那莹润如水的美眸中,欢喜与思念齐齐涌起。 “见字如晤,时惟望安,自江南一别,倏然三月,荔儿在江南身怀六甲,因西北兵燹连绵,为夫不能相陪……” 语言真挚、平朴,叙说着发自内心的思念,两片笺纸似乎穿越关山重重,数千里的遥远路途,在半个月后,来到丽人的跟前儿轻柔耳语。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尤其是正处孕中的晋阳而言,似乎在字迹之间,可依稀见到那剑眉朗目,面容削刻的少年,温言笑语,温煦在望。 “姑姑,您怎么哭了。”咸宁公主柳眉之下,明澈清眸瞪大了一些,芳心剧震,贝齿咬了咬粉唇,柔声问道。 书信里写了什么? 晋阳长公主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珠,丽人柔美、妍丽带着几许母性气韵的雪肤玉颜之上,再次挂起浅浅的明媚笑意,柔声说道:“没什么。” 她还怀着他的孩子,不能动了胎气呢。 真是好想见他一面,为何偏偏是她怀着孩子的时候,西北那边儿战事不绝呢。 丽人轻轻抚起隆成球的小腹,原本优雅知性的丽人,此刻心神也有一些抱怨。 咸宁公主见此,柳叶细眉之下,眸光闪了闪,隐约有点点幽幽波光浮起。 是因为她还没有孩子吗? 元春柔声道:“殿下。” 李婵月这会儿也将目光从书信中抽离,嘴角原本因为那信纸上的思念之语,而浮起的甜甜笑意,也敛去一些,目光关切投来。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真是常胜将军!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 厢房之中,灯火如豆,窗外雨声潇潇,穿林过叶,一派秋日萧瑟之景。 丽人放下手中书信,雪肤玉颜重新浮起笑意,迎着一双或明媚、或柔婉的目光注视,道:“看我做什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她许是很久没有见他了,也可能是怀了孩子以后,就多愁善感了起来。 元春玉容微顿,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宽慰道:“殿下,珩弟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班师回京了吧。” 珩弟给她写的信,她还在身上呢,等到晚上再细细品读吧。 晋阳长公主华艳玉颜上带着期盼,柔声说道:“从邸报上来看,哈密收复,关西七卫尽入汉军之手,西北战事就剩下一点儿手尾了,不过大概也赶不上了。” 她生孩子的时候,还是希望他能在身边儿的,但看这情况,定然是赶不上了。 咸宁公主柔声道:“准噶尔这次丢下几万人,按理说草原上番夷之人不多,这样下去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收兵了。” 李婵月柔声道:“小贾先生应该很快回来的,不耽误孩子的满月酒。” 咸宁公主:“……” 就你知道是吧? 晋阳长公主嗔怪地看了一眼眉眼如星月弯弯的少女,轻笑道:“那就再等等吧。” 说着,柳叶细眉之下,莹润美眸中涌起强烈的思念。 此刻,离晋阳长公主府不远的金陵,宁国府—— 后宅之中,庭院之中的嶙峋山石以及亭台楼阁,都笼罩在微风细雨中,栉风沐雨,风姿绰约。 厅堂内莺莺燕燕聚之一处,钗裙环袄,浮翠流丹,映入眼帘,仅仅扫上一眼,就让人眼前一亮。 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轩窗之下,黛玉以及宝钗则是坐在梨花木椅子上,隔着一方棋坪下棋,在这一刻,倒有些钗黛同框,争奇斗艳的既视感。 黛玉罥烟眉下的星眸闪了闪,看向对面陷入思索的少女,笑道:“宝姐姐,该你了。” “颦儿棋力愈发凌厉了。”宝钗轻笑了下,拿起一枚棋子放在棋坪上,而后接过莺儿递来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黛玉笑了笑,似意有所指道:“这几天与宝姐姐下的多了,棋艺可也磨砺出来了。” 宝琴一手支颐,听着两人叙话,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现出一抹幽思。 她总觉得两人正在打着什么哑谜。 “姑娘,外间的邸报。”就在这时,探春的丫鬟侍书从外间进来,让正在玩闹一众金钗都停下了手里活计,不约而同地循声而望。 甄兰放下手里的《武经总要》,弯弯秀丽双眉下,那双狭长清冽的眸子微微抬起,眸光莹波流转之间,现出一丝讶异之色,说道:“拿来,我看看。” 探春也将英秀细眉下的那双明亮剔透的目光投将过去,好奇问道:“邸报上写了什么?” 侍书是她的丫鬟,纵然有邸报也是她先看才是。 这个甄家三小姐仗着在珩哥哥屋里,平时在她面前惯常以嫂子自居。 这般想着,起得身来,近前就要拿过邸报。 侍书一边儿递将过去,一边儿惊喜说道:“姑娘,大爷在西北打了胜仗,打败了夷人的四万兵马,一举收复了哈密城。” 侍书虽然不知哈密城在哪儿,具有多么重要的战略地位,但识文断字的少女,通过邸报也能察觉到这是一场辉煌大胜。 此言一出,恍若喜气洋洋的春风吹进了姹紫嫣红的满园香花。 湘云苹果圆脸上笑意烂漫、可爱,笑道:“珩哥哥又打赢胜仗了。” 纹绮两人则是将螓首从书本中抬起,一文静,一灵动的眸子,看向侍书手中的邸报。 宝琴原本一只白润胖乎乎的小手,捧着脸蛋儿看宝钗与黛玉下棋,闻言,那丰润、雪腻的脸蛋儿抬起,目光怔怔地看向邸报。 邢岫烟放下手中正在缝制的绣囊,恍若出云岚岫的眉眼间浮起丝丝缕缕的欢喜,对面的惜春也放下手中的画笔。 黛玉则是放下手里的白色棋子,娇俏脸蛋儿同样蒙起一层喜色,只是眼角余光扫到宝钗,瞥了一眼那脸蛋儿妍丽的少女,星眸垂将而下之时。 暗道,只怕是等西北打赢以后做诰命夫人的吧。 宝钗两弯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水润、剔透的杏眸雾气朦胧,芳心之中已被一股莫大的喜悦充斥着。 他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甄兰拿起邸报,凝神阅览,惊喜说道:“如此一来,关西七卫之首的哈密也收复了,以后想要打进西域,也容易许多了。” 探春喃喃说道:“这次准噶尔伤亡了四万人,会不会再次大举兴兵而来?” 甄兰笑了笑,说道:“三妹妹这就不知了,草原上的兵马哪有那么多,他们四万人就伤筋动骨了,后面的,珩大哥应该很快就能料理好。” 她看上的男人,不仅政务练达,而且在兵事上战无不胜,这样的文武全才,自是天命所归。 “汉高帝白登之围时,匈奴控弦之士四十万,真要惹急了那些番夷,他们也未必不能凑出来。”探春幽幽道。 甄兰闻言,张嘴欲辩。 “你们两个,家里都快成了军机处了。”就在这时,这会儿,凤姐挑开珠帘,晃动着丰腴有致的娇躯,缓步进入厅堂,妍丽玉容上笑意萦起。 这嫂子和小姑子,怎么又拌起嘴了。 李纨将装着洗好梨子的盘子放在几案上,笑道:“也是她们两个性情相投,这些打仗的事儿,平常能说到一块儿。” 众人说笑起来,倒也将两人的小小争执化解于无形。 见几人吃着水果,凤姐艳丽玉容上现出莫名怅然,柔声道:“说来,可卿也该生产了吧,这西北那边儿一直打下去,只怕又赶不上了,这为了朝廷的事儿,家里的人啊都冷落了。” 说来,她也算被冷落了。 探春柔声道:“珩哥哥就算现在班师回京,也要不少日子呢,大概是赶不上趟儿了。” 湘云似是叹了一口气,说道:“珩哥哥这几年一直在打仗,南边儿打了北边儿打,都没有怎么歇过的。” “武勋之家,立身之本当在战事,倒也不是寻常之事。”李纨秀雅、婉丽的玉容上现出一丝浅浅笑意,柔声应道:“大丈夫原以功业为念的。” 李纨弯弯秀眉之下的美眸,忽而瞧见曹氏拿一双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向自己。 李纨芳心一跳,暗道,自从离开那宛如牢笼一样的神京城,她真是……让人瞧出端倪就不好了。 幸在,众人只当是李纨随口附和一句,倒也不疑有他。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了一阵,又开始畅想着贾珩班师回京。 待到傍晚时分,甄兰与甄溪沿着挂满了灯笼的回廊,返回所居的厢房。 甄溪柔声道:“姐姐和三姐姐是怎么回事儿?你们平常不是玩的挺好的吗?” 甄兰轻哼一声,拿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道:“她总是针对我,我也不想和她吵起来。” 甄溪抿了抿粉唇,巴掌大的小脸上现出担忧,说道:“姐姐,一家人还是和睦一些比较好。” “反正她早晚是要嫁人的,我也忍不了她多长时间了。”甄兰柔声道。 甄溪一时无言,灵气如溪的眸子失神片刻。 心头隐隐觉得不会那般简单。 甄兰放下茶盅,笑道:“珩大哥这次打了大胜仗,这次回来爵位铁定能升一升了。” 甄溪讶异说道:“珩大哥已是三等国公了,再升……应该是二等。” “我看得一等,这次收复了失地,一等都有些不好酬功了,可能还会有其他的奖赏。”甄兰明眸闪烁了下,猜测说道。 这几天,她隐隐听到一些风声,这次西北大战以后,珩大哥可能会趁机求宫里赐婚。 此举虽然是薛家的丫鬟散播出来的,但也不无可能,既是担心“功高震主”的自污,也是防止朝廷赏无可赏。 其实是莺儿故意散播出去的消息,也在昨天传到了黛玉的耳朵。 目的只有一个,防止插队! 黛玉原就是个多心的,心思剔透,猜出了这风声的用意。 甄溪声音柔柔糯糯道:“珩大哥这爵位,升的也太快了。” “这才哪到哪儿?还记得我给妹妹说的,珩大哥这般立功下去,迟早儿是要封郡王的。”甄兰笑着拉过甄溪的素手,柔声道:“而且说不得就在二十来岁,就能封郡王。” 那时候她和珩大哥都是风华正茂,那时候定能风风光光的娶她。 她就像那长孙皇后早早跟了唐太宗一样。 甄溪柳叶细眉下,那双灵气蕴溪的眸子眨了眨,“嗯”了一声,道:“我也觉得珩大哥应该能成。” 甄兰道:“现在府里的姑娘都知道我的能为了,等到时候,也没什么可争得了。” 甄溪瞧了一眼门口方向,压低声音道:“这件事儿还是珩大哥说了算的。” “他会同意的。”甄兰明眸闪了闪,轻轻抿了一口茶,随着年龄渐长,红绫姝颜的少女,已现出几许冷艳、幽丽之态。 她们甄家四姐妹都跟了他,还有两个正在给他生孩子,一个侧妃之位而已,他不会不给。 …… …… 金陵,户部衙门不远的总海关税务司衙门,官署之中,因为外间阴雨连绵,衙门内点了烛火,灯火明煌。 林如海正在拿起一份邸报与楚王叙话。 楚王在不久前已经到了江南,除了探视正在待产的甄晴,就频频来到新设的总海关税务司做客,也是在林如海跟前儿刷个脸熟。 楚王感慨道:“子钰这一去,不仅打败了和硕特人,还打败了准噶尔人,仅仅五万京营兵马,就能连战连捷,真是天生的将帅之英。” 再想起当初让南安郡王等人丢下的六万京营精锐,子钰用比南安郡王更少的兵马,却取得比南安郡王更大的战果。 如果是让子钰领十万大军前往西域,岂不是能收复西域? 林如海道:“此战大耗钱粮,幸在长公主殿下在南方积极筹措粮秣,西北战事才得平安顺遂。” 楚王点了点头道:“姑姑在南方操持内务府织造局,主持海贸等事务,为朝廷筹措钱粮,的确劳苦功高。” 先前他去拜访过一次,但却吃了闭门羹,姑姑并不见他。 楚王压下心头的怅然,又对林如海感慨说道:“听说海上那边儿也是捷报频传,最近倒是在鸡笼山与敌寇对峙,也不知海上那边儿情况如何?” 他倒没有想到水溶竟这般能打,或许也有借重红夷大炮之力和江南水师。 如果他能早一点儿南下就好了,跟着江南水师剿寇,或许也能捞一些功劳回来。 林如海道:“海上一平静,今年海关也能多收一些税银了。” 这段时间他接手海关总税务司,深深感觉这海贸可谓富国强兵之要术。 两江总督衙门 高仲平同样在与幕僚提及西北的这场大胜,邸报在幕僚上传阅开来,说道:“准噶尔这一败,应该无力夺回西北。” 邝守正低声道:“东翁,卫国公在西北的兵事也差不多结束了。” “这场仗打了不少时候了,自崇平十六年开春,北边儿同样是狼烟不断。”通判吴贤成道。 高仲平沉吟道:“再有一两个月,差不多战事就结束了,江南这边儿秋粮征收上,也得按新丈量来的田亩数来。” 两位幕僚点了点头。 此刻,不仅是两江总督府的一应官员,整个江南官场都在热烈议论西北战事,哈密一复,关西七卫在时隔百年以后,重回大汉之手,这等开疆拓土之功,卫国公真不愧是卫国公。 真是常胜将军! 在这一刻,可以说,通过南安的对比,以及贾珩的连战连胜,在整个大汉南北的朝野之中,基本确立了贾珩在兵事上核心地位,这是一种难得的共识。 只是,朝廷又取得一场大胜,如果顺势推行新法,他们还如何抗拒? …… …… 哈密城 不知不觉,又是三天时间过去,官军与准噶尔部的兵马交手了就有十余天,双方才茫茫草原上厮杀缠斗了几天,斥候游骑交手,战况焦灼。 官署之中,诸将济济一堂,气势昂扬,目光投向那坐在帅案之后的蟒服少年。 贾珩手中拿起战报,沉声说道:“准噶尔这几天攻势停止了一些,显然已经被打疼了。” 这几天,双方持续交战,准噶尔部的兵马在火铳利器之下,伤亡颇重,大约有四五千骑在与汉军的交锋下,节节后退。 贾芳面上带着兴奋之色,说道:“节帅,那火铳当真是蒙古游骑的克星,三通枪响,蒙古军骑就伤亡大半,根本到不了近前。” 谢再义抱拳说道:“节帅,决战之机是否已到?” 贾珩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将校,掷地有声道:“差不多了,待明日一早,我大军出城,抵近准噶尔部大营,主动向准噶尔邀战。” 谢再义等将闻言,面上带着振奋之色。 这几天虽然在游骑缠杀上,汉军屡屡占据上风,但京营上下都憋着一股劲儿,想要在野战一事上与准噶尔的兵马决战一场。 待诸将三三两两散去,陈潇面上带着关切之色,轻声道:“准噶尔吃了这么大的亏,多半会撤军逃走。” 贾珩道:“草原想要撤兵,不是这般容易的,没有山林掩护,撤军不好,很容易成为溃败。” 在中国古代的战史上,关于撤军衍生了很多计策,比如羊鼓敲打鼓声,比如贾诩与袁绍的两次追曹,檀道济的撤军行动。 因为撤军一旦遇敌追击,很容易酿成溃败,在草原上就容易变成大逃杀。 陈潇轻声说道:“京营明日打算出多少兵马?” 贾珩道:“还是比准噶尔部多一些,我们有兵力优势。” 两人说着来到书房,贾珩拉着少女的纤纤素手,道:“潇潇,咱们先去歇歇,养精蓄锐,明日还有一场大战。” 陈潇白了一眼那少年,冷哼一声,清冷玉容浮起酡红。 什么养精,耗精还差不多。 此刻,离哈密城三里左右的矮丘之下,军帐之中,兵将人头攒动,气氛压抑。 巴图尔珲正在召集一众准噶尔蒙古与其子议事。 “父汗,最近族中勇士损伤颇大。”僧格面色难看,沉声说道。 巴图尔珲沉声道:“我这几天看到了,劫持汉军的粮道,情况如何?” 僧格道:“汉军粮道影响不大,五弟原在哈密城中囤积了不少粮秣,现在全成汉军得了,如果再加上城中征用一些,只怕还能撑半个多月。” 到了现在,僧格仍不忘给温春上眼药。 巴图尔珲面上现出烦闷之色,说道:“伤亡太大,这仗没法打了。” 他还是低估了汉人的战力,不愧是能够打败凶狠的女真人的汉军。 女真人的凶悍,巴图尔珲哪怕是在西域,也有所耳闻,但仍是在汉人手里吃了亏,这支汉军与他先前所见不一样。 巴图尔珲道:“派使者前往哈密城,划定边界,只要汉人不再向西急进,我大军就可撤走。” 噶尔丹急声道:“父汗,那哈密城不要了吗?” 巴图尔珲坚定目光中现出思索,说道:“这一次,我们带的兵马太少,不是汉人的对手,如果想要夺回哈密,就需要联络和硕特人,还有女真人,单靠我们是打不过汉人的,这仗不能打了。” 僧格叹了一口气,说道:“父汗说的对,这几天伤亡了四五千人,的确不能再打下去了。” 说来说去,还是怪温春将事情搞砸了,四万兵马前往沙州,结果大败亏输,现在弄得不上不下。 巴图尔珲下定了主意,吩咐道:“准备撤军,汉人不可能一直在哈密驻守大军,等他们撤军以后,就是我们的机会。” 正如贾珩所料,哪怕是五千人的伤亡,巴图尔珲就有些承受不住,已经开始想要撤军。 …… …… 第二天,天光大亮,大日出于东方,朝阳绚丽明媚,霞光照耀在整个庭院中,恍若为屋梁披上一层金纱。 贾珩正在顶盔掼甲,接过特制的镔铁长刀,翻身上马。 其实平常行军是不披甲的,因为甲胄披在身上十分沉重,唯有作战之前才会披上甲胄,冲锋陷阵。 这也是为何行军之时,遇袭以后多是大乱的缘由,也会多派塘骑侦查,但事事不绝对,看如何定义行军二字。 陈潇也在一旁系上盔甲,手中拿着一根亮银长枪,熟铜头盔,两弯柳叶细眉之下,清眸锐利、明亮,粲若星辰。 清晨时分,旭日初升,空气清新,只是天气有些冷。 一道道金色晨曦照耀在下了一层秋露的城头砖墙,而头上系着红布的鼓手,拿起鼓槌向着牛皮鼓打去。 “咚咚!!!” 战鼓响起,密如雨点,一声声急促而有力。 哈密城两扇西城门“吱呀”一声打开,无数精骑大批涌出,在城外先后列阵,一眼望去,都是汉军的赤焰旗帜和明晃晃的铠甲。 飞碟盔下是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在沉默、安静中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腾腾煞气。 谢再义手持长刀,一马当先,率领骑军浩浩荡荡地向三里外的准噶尔大营冲去。 而原本正在营盘中用饭的巴图尔珲,闻听斥候来报,心头也不由一惊,看向僧格与温春两人,沉声说道:“汉军这是要劫营了。” 这时,巴图尔珲的儿子达尔玛,古铜色的脸膛上怒气涌动,说道:“父汗,让儿子领人打退他们!” 巴图尔珲点了点头,道:“你领右翼万户,在南边儿抵挡住汉军的攻势,卓里克图,你领左翼万户在北边儿迎击汉军。” 经过几天的消耗,准噶尔部现在能够出动的骑军也就四万出头,这一下派出两万,还有两位作为巴图尔珲的中军,与汉军主力对峙。 “是。” 两个身形威猛、坚定勇悍,神情略有些木讷的“工具人”儿子,起得身来,抱拳应命。 随着营寨门打开,打着黑色狼旗旗帜的骑军如黑色洪流,向同样汹涌而来的汉军迎击而去。 巴图尔珲看向僧格与温春,说道:“僧格,温春,随我率领中军押上,汉人想要打垮我们,那就打过一场再说!”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为可汗效死! 哈密城 随着巴图尔珲一声令下,准噶尔的大军开始动了起来,军卒手中扬起一把把明晃晃的马刀,胯下骏马也开始不安地踏起铁蹄,沙尘扬起,烟尘弥漫。 哈密城以外较为宽阔,此刻草丛枯黄,黄沙漫卷,视野一望无垠,这片广阔的草原也为双方骑军冲锋决战,提供了天然的战场。 “嗖嗖!” “轰轰!” 汉军的火铳以及手弩,朝着接近而来的准噶尔精骑倾泻,一时间伴随着“叮叮”而响以及士卒的惨叫声,准噶尔部的精骑倒在黄沙弥漫的草原上。 准噶尔部骑军,也纷纷舒张猿臂,引弓搭箭,朝着天空齐齐射去,箭如飞蝗,密密麻麻,落在汉军骑兵之列,旗帜仆倒一片,瞬间人仰马翻。 双方第一轮远程射击,平分秋色。 谢再义骑在马上,领兵一万五千骑,自西南而出,率先碰撞上了南面的准噶尔部族,一眼就起瞧见了为亲卫团团相护的巴图尔珲的儿子达尔玛,面上现出一抹煞气。 “杀!” 谢再义手中大刀扬起,从上而下劈死一个面容狰狞、凶狠的准噶尔部勇士。 那人死后,马匹仍保持着高速前冲之势,“嘶鸣”一声,分明是马蹄为刀枪扫到,“噗通”一声,马匹跪倒在地,溅起滚滚烟尘。 而金铉率领的一万五千骑军,则同样与北边儿的准噶尔精兵交上了手,喊杀声次第传来。 贾珩在护军将校的扈从下,率领两万五千骑军,以一面中军大纛为中心,列成军阵快速压上,并时刻关注着左右两翼的骑兵,准备随时应援。 他身后的汉军,可以说集合了汉军数年以来的精华,旗帜一面面随秋风猎猎作响,长刀与盔甲明辉而映,倒有几许“甲兵向日金鳞开”的壮丽气势。 “准噶尔的人马来了。”陈潇在一旁提醒说道。 贾珩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对亲兵清声道:“让贾芳与贾菖押上去。” 亲兵摇动一面赤红色令旗,千军万马的铁蹄踏在地面上,“轰隆隆……” 大批骑军向着准噶尔部的兵马冲锋。 双方没有任何废话,汉军精骑与噶尔丹的骑军相碰一起,“轰”的一声,伴随着兵刃的金铁相击,以及兵刃入肉之声,汉军与准噶尔的兵马相撞一起。 冷兵器的碰撞,比拼的是双方的战斗力和勇气。 汉军神情凶狠,准噶尔的草原骑兵同样同样目光阴冷,双方都是精锐兵马,以死相搏。 巴图尔珲在亲卫的扈从下,手中也挥舞起马刀,向着汉军狠狠杀去。 此刻,从高空向下俯瞰,只见整个汉军骑兵队列,宛如三个箭头,钳制着准噶尔的骑军。 谢再义率领精心挑选的京营骑军,此刻宛如一柄锋锐无匹的倚天神剑,劈开黑色的汹涌潮水。 达尔玛一早就注意到那名汉将,见其如切瓜剁菜一样砍杀着族中的军兵,不由面色大怒,手持一把大刀,在亲兵扈从下,向谢再义杀去。 谢再义手持大刀,冲至近前。 “铛!” 金铁交击,刺耳的尖鸣震动着耳膜,达尔玛身形剧震,身形晃了晃,持刀向谢再义腰间砍杀而去。 谢再义奋起力气,将刀锋一下子荡开,目光冷冷逼视向达尔玛。 而周围的汉军同样如潮水一般,与准噶尔部的兵马交手,断肢残臂与鲜血一时齐飞。 谢再义此刻,也被达尔玛激起了怒气,人借马势,掌中长刀疾如闪电,向达尔玛脖颈绞杀而去。 达尔玛心头一凛,奋力招架,但也不过十几回合,就招架不住,顾此失彼,身上渐渐出了一些伤势。 周围亲兵刚要近前帮忙,却见一道寒光直奔脖颈,带着凛冽霜意,达尔玛心头一寒。 “噗呲!” 刀锋划过肌肤,而后一颗大好人头冲天而起,血泉喷涌而出。 一时间,周围准噶尔亲兵心头一震,对上那目光睥睨四顾的汉将,心头惊骇莫名。 …… …… 这场厮杀自早上时分,一直到中午时分,杀声才渐渐停止。 南边儿的准噶尔部骑军率先抵挡不住,被谢再义冲得七零八散,巴图尔珲的儿子达尔玛,也被谢再义一刀斩杀。 而金铉则率领着西宁铁骑,与准噶尔骑军来回冲杀,短时间内几乎不分胜负。 巴图尔珲自是敏锐察觉到了北边儿骑军的变化,心头不由生出几许急躁之意。 这可以说是意料之中,因为谢再义率领的那支京营骑军,原本就是精锐中的精锐。 其实,贾珩也稍稍讶异京营率先取得优势,不过片刻之后,心底也有些恍然。 汉军在正面战场上打败草原游骑,这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变化。 正如谢再义所言,汉军今非昔比,经过了与女真、和硕特、准噶尔等一干强敌的厮杀、磨砺,此刻的汉军的确在战法上能够以火器为主导,克制准噶尔兵马。 他这段时间,很少接触果勇营等一线精锐部队的蜕变,所以倒不如谢再义感知敏锐。 经过了血与火淬炼的京营骑军,已经渐渐成长为一支可横扫天下的精锐。 相比之下,西宁铁骑那边儿就要差点儿意思,此刻还在僵持,战况焦灼。 此刻,准噶尔部的兵马已经与汉军深度纠缠在一起,贾珩率领亲兵穿凿准噶尔部阵列,所向披靡。 巴图尔珲身旁的温春,一眼看见那中军大纛下的少年,高声道:“父汗,我去拿下汉廷的主将。” “不可鲁莽。”巴图尔珲急声劝道。 但话音未落,温春已经手挽缰绳,招呼一众亲兵,迎击而上。 巴图尔唤之不及。 僧格急声问道:“父汗,现在怎么办?” “你召集部众,务必要抵挡住汉人冲阵,不能让他们夹攻中军。”巴图尔珲当机立断,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僧格闻言,大声应是,然后率领手下三千骑军,前往支援达尔玛。 此刻,谢再义斩杀了巴图尔珲的儿子以后,催动马匹,招呼部从,目光大体扫了一眼广袤战场。 但见整个准噶尔部骑军,在汉军的强悍冲击下,已是不成阵型,但仍是顽强抵抗。 这其实也是准噶尔不同于和硕特人的地方,哪怕是被冲溃阵列,仍然以三五一队进行抵挡。 谢再义将目光投向准噶尔的中军方向,高声说道:“随本将来!” 身旁的亲兵开始涌至近前,以谢再义为中心,大队军兵向准噶尔部大队兵马杀去。 就在这时,僧格率领三千骑而来,望向那狂飙突进的汉军大将,阴鸷面容如蒙冰霜,心底忌惮不已。 马队冲锋速度很快,骑军风驰电掣而来,双方很快就碰撞一起。 “铛!” 僧格马刀挥舞而过,一个汉军骑士不敌,惨叫一声,脸上现出一道血痕,然后扑倒在地。 谢再义手持大刀,但见刀光凌厉,向僧格杀去,两个拦路的准噶尔骑兵还未抵挡得及,就惨叫一声,从马上“噗通”一声,栽倒于地。 僧格浓眉之下,眸光眯了眯,见那汉将如此勇猛,心头生了一股惧意。 这人是汉军大将,击败温春的那个!不可力敌! 心存此念,僧格高声道:“都给我上!拿下汉将者,黄金千两,明珠十颗,美姬五名!” 随着僧格出言,周围准噶尔的军将领兵向谢再义阻挡而去。 谢再义冷哼一声,掌中那把长刀横扫千军,伴随着“噗呲”,“噗呲”之声,可谓杀神附体,刀下几无一合之敌。 而周围的亲兵也随着谢再义冲杀,周身浴血,横行无敌。 不知不觉,谢再义就杀到僧格近前,大喝一声,宛如惊雷:“贼将受死!” 僧格面色大怒,擎起腰间的铁枪,向谢再义杀去。 “铛铛……” 战不三五合,僧格同样觉得宛如山岳,阵阵压迫之感传来,幸在周围又有准噶尔的亲兵助阵。 汉军精骑同样击溃了一股股准噶尔兵马,此刻源源不断支援起僧格。 僧格看向那汉将宛如屠夫,心头惮惧,拨马一路向西而逃,而汉军的骑将杜封、单鸣等人,见得此幕,纷纷向中军侧击。 侧面受袭,无疑使准噶尔的军阵开始乱将起来。 谢再义杀散了拦路的几位将校,率领身后的京营兵马开始向中军杀去,冲杀僧格率领拦路的精骑。 而巴图尔珲正在率领中军与贾珩所领的汉军犬牙交错的厮杀,双方兵马都穿凿不透对方的军阵,只能绞杀一团。 原本就没有汉军兵多,巴图尔珲承担着巨大的压力。 忽而南边儿侧翼一乱,军阵动摇之势传导过来,原本处于下风的局势,开始急剧崩坏起来。 但准噶尔部的骑兵,韧性仍在,仍是分出一部兵马,抵挡着侧翼攻击,但中军的抵抗薄弱了许多。 贾珩自也察觉到这种变化,手中长刀扬起,道:“诸军押上!” 领着中军亲兵向准噶尔的军阵狠狠凿去,主帅带头冲锋! 护军千骑好似锋矢,随贾珩冲进原本正在与汉军缠斗的敌阵,顷刻之间,准噶尔部族冰消瓦解。 大规模的骑军会战,对于名将而言,一丁点儿局势变化都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稻草,迅速决出胜负。 巴图尔珲面色阴沉似铁,凝眸看向从南边儿亡命狂奔的僧格,怒道:“僧格,他在干什么?梦游吗?” 僧格的确有些全场梦游。 准噶尔部的骑军队列在汉军的夹攻下,节节而退,但因为准噶尔部族的韧性,仍然保持阵形不乱。 贾芳与贾菖两人,率领手下骑兵宛如两把匕首,护卫着贾珩的帅旗,直插巴图尔珲所在的中军军阵。 待到午后,准噶尔部骑军终于支撑不住,全线崩溃,陆续开始了一场大溃退,虽然不是亡命狂奔,仍有一股股一两千建制的骑军,大团抵抗,汉军从四下围拢过去,绞杀着骑军。 但整个军阵已经被冲散,此刻大败已成定局! 而汉军分成数股,开始在后方追击、歼灭,一面面旗帜随风猎猎作响,带着一股股汉军骑士向准噶尔部追杀而去。 一时间,战局理所当然地朝着贾珩先前没有预料的方向走去。 贾珩此刻骑在马上,听着周围的铁蹄隆隆之声,心头忽而生出一股强烈的振奋。 这是大规模骑兵军团冲锋的趋势,完全抛开了阴谋诡计,是冷兵器时代的强弱比拼,在战场上的直观表现。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当然,谢再义在侧翼的狂飙突进,也为这场骑兵会战打开了局面。 或者说,汉军早已实现了蝶变,能够在骑军交锋之中,仅仅凭借冲杀、兵力的少量优势,来实现战场决胜。 从上帝视角而言,准噶尔的这场猝不及防的会战,因为没有准备充分,再加上先前因伤亡过大的撤军,导致军心士气动摇,进而出现了一场大败。 犹如朱棣不会知道,一场大风竟然扭转了战场局势。 战场之上细小的变量都会引发大的改变。 这就是每每到了关键时刻,猛将以及主帅的激励,可以决定会战输赢。 贾珩率领精骑,向巴图尔珲所在冲去,但见一道拦路兵马,正是温春以及手下的猛将。 贾珩冷笑一声,手提长刀,向温春迎面劈砍而去。 “刺刺!” 刀势凌厉,在这一刻竟砍出音爆,震耳欲聋。 温春已抱必死之心,手中马刀向贾珩迎击而去,只觉一股山岳之力从那大刀传来,心神俱震,目光骇然地看向那少年。 就连肩胛骨处的箭疮裂开,都犹自不觉。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猛将? 贾珩手持长刀,并不多言,向温春斩杀而去。 方才一交手,就知道必是敌方大将。 温春此刻并不多言,手持长刀,向贾珩迎击而去,刀锋相撞几下,就已经崩出豁口。 温春此刻面色苍白,嘴角溢血,就在这时,忽见一道凌厉刀光迎面砍来,还未反应过来,就觉脖颈一疼,意识陷入黑暗。 贾珩看着刀锋上不停滴落的鲜血,心头也有些感慨。 这番将其实武勇不俗,加上以命相搏,一下子抵挡他了近二十个回合,如果不是身上有伤,或许能战上三十合。 莫小瞧三十回合,以他现在渐渐趋近天花板的武力值,三十回合已是天下有数的猛将。 贾珩没有多加留意,掌中长刀横扫千军,杀散着准噶尔的勇士。 …… …… 这边儿,见中军动摇之时,卓克尔图就让副将冲锋,自己领了亲兵冲杀回来,护卫巴图尔珲。 卓里克图回头看了一眼那打着一面面赤红旗帜的汉军,急声道:“父汗,不能这样下逃下去了,需要有人断后抵挡汉军,不然,这草原早晚会成为汉人的猎场!” 巴图尔珲此刻也觉得遍体生寒,四肢冰凉,急声说道:“你与噶尔丹先走,我来断后!” 他没有想到好好的一场会战,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僧格刚刚为什么没有顶住汉人? 巴图尔珲心头怒火熊熊,脸色铁青。 一场大败就在眼前。 他不能将兵马丢在这里,需要带回去! “父汗,准噶尔不能离开父汗,父汗先走,我和卓里克图哥哥断后!”噶尔丹急声说道。 卓里克图大喝一声,高声道:“噶尔丹,护送父汗先走,准噶尔的勇士,不怕死的,随我抵挡汉人!为可汗效死的时候到了!” 此言一出,周围亲兵先大声应命,原本逃亡的骑军,拨马回师,随着卓里克图逆流而上,这一下子感召了原本战场上溃逃的准噶尔骑兵。 “为可汗效死!” 说着,原本逃走的四周准噶尔的猛将和勇士,一时间齐齐聚在卓里克图身周,开始列队向汉军迎击而去。 但其实面对整个冲散七零八落的骑军,这样做并不能挽回兵败局势,无非是让汉军处理起来更为棘手一些。 巴图尔珲见此,心头大急,他刚刚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 刚要说些什么,耳畔传来噶尔丹带着哭腔的声音,道:“父汗,快走吧,挡不住了。” 巴图尔珲回头望了一眼汉军,目光满是恨恨之意,在噶尔丹以及周围亲军的扈从下,向着西北大漠遁逃。 其实,这会儿的巴图尔珲身周还有七八千骑军,身后大批准噶尔部的兵马也在向西面遁逃,如果加上从大营中一同撤军的伤兵,加起来也有一两万人。 而整个战场的北边儿数千骑军,以及中军前锋则牵制住了汉军的主力,尤其是卓里克图的加入,使中军和北边儿准噶尔汇合一起,大约一万多骑,又严重迟滞了汉军的追击路途。 贾珩见到这一幕,皱眉道:“冲散他们,冲散他们!” 准噶尔的韧性的确远超和硕特,此刻仍在顽抗,或者说,巴图尔珲是一个很有个人魅力的部落领袖。 董迁应命一声,与贾芳、贾菖开始从东西两个方面,朝准噶尔部冲锋而去。 喊杀声震天动地,整个战场都是准噶尔的骑军与汉军的厮杀,大到一两千骑,小到几十骑,与汉军缠斗。 至于谢再义在冲散了中军以后,见到巴图尔珲向西逃遁,将领兵之权交给单鸣、杜封两将,唤上身旁的亲兵近千骑,目光凶狠,二话不说,开始向巴图尔珲败退的方向追杀而去。 近千骑,却宛如旋风一般,不顾兵力悬殊,舍生忘死的追杀而去。 而贾珩身为大军主帅,则没有离开主战场,而是指挥着中军骑军,与北边儿的金铉,不停来回纵横,冲散与汉军缠杀在一起的准噶尔残敌,以便京营骑军绞杀。 虽然准噶尔大败,但这些骑卒顽抗意志不低,或者说在卓里克图的感召下,都生出决死之心,给汉军造成了不小麻烦。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贾珩:……一同押送京师!(月底,求月票!) 哈密 蔚蓝天穹之上,白云朵朵,不时有苍鹰飞过,消失在远处,变成一个黑点儿。 贾珩手挽马缰绳,凝眸看向不远处仍在厮杀的士卒,面色欣然。 大汉胜券在握! 此刻,准噶尔部的卓里克图,正在率领亲兵与官军厮杀,而贾芳与贾菖两将,也率领兵马迎将过去,与其相争。 卓里克图手持长枪,枪芒闪烁,在这一刻横扫千军,汉军不少精骑都被扫到,惨叫一声,从马上坠落而下,发出声声惨嚎。 贾芳催动胯下战马,年轻面孔上血痕点点,握紧手中长刀向卓里克图杀去,恍若风驰电掣般。 一旁的贾菖也手持长刀,一同前去帮忙。 此刻,汉军的骑兵分割绞杀着准噶尔部族的兵马,随着时间过去,汉军的优势兵力逐渐凸显,一伙伙兵马抵挡不住,四散而逃。 贾珩凝眸看向这一幕,并没有介入。 他不可能对所有战事都大操大办,也得给手下将校立功表现的机会。 …… …… 一直到临近傍晚时分,晚霞满天,金红晚霞染红了整个西方天穹。 喊杀声才渐渐平息,整个空旷、辽阔的战场,残兵断戟以及马匹和骑军打扫战场的身影随处可见。 是役,此战击溃准噶尔大部骑兵,三万余准噶尔部族被汉军先后歼灭,俘虏也有四千多人,主要有准噶尔大营的三千伤兵,真正决战之时的俘虏也就一千多人。 剩下的则是分出数十股逃亡至西北大漠。 此外,还跑了最大的一股准噶尔兵马,就是巴图尔珲的兵马。 贾珩同样派了几路兵马前去追杀,在茫茫大漠之中展开追逐战,鲜血与喊杀声在草原响起。 中军大纛下 贾珩扶着马鞍,抬眸看向西方天际落下的一轮火红大日,晚霞彤彤,绚丽似云锦,而战场之上硝烟弥漫,不时传来士卒的痛哼。 陈潇看向那在夕阳下眉峰如山,下巴似映照橘红落日的少年,在这一刻,少女眼睫颤了颤,芳心怦然莫名。 男人遇到好看的,觉得赏心悦目,女子亦然。 而陈潇眸光闪了闪,心头不知为何有些欢喜,抿了抿粉唇,轻声问道:“此战过后,能不能顺势打进西域?” “我们兵少,想要打进西域不易。”贾珩清声说道。 “扫平西域,也未必需要多少兵马,只要将准噶尔人的有生力量歼灭、驱逐。”陈潇清冷玉容上蒙起思索,柔声道。 贾珩转头看向神清骨秀的少女,目光闪了闪,说道:“准噶尔部族还有几十万人,如果逼得急了,可能会征发更多的青壮为兵,就容易陷入泥沼,况且临时改换计划牵涉太多,先回头清点一下伤亡,此战过后,军卒需要休整,是时候班师回京了。” 倒不是他不趁机剿灭准噶尔,而是所需粮秣消耗颇大,汉军前后出征,动用了二十万兵马,如果算上与女真的那一场仗,可以说崇平十六年大半年都在打仗,国库真的撑不住了。 而且如果进入西域,深入大漠,不可测的风险太多了,如果再败了,那就是弄巧成拙。 就算想要进兵西域,起码也要侦查当地的地理以及百姓居住情况,做好充分的准备以后,才能收回这块儿汉唐故地。 陈潇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也行。” 现在的大军连续作战,已经十分疲惫,如果再深入西域这等大漠,的确有兵败的风险。 这时,随着周围喊杀声的平息,杜封与单鸣二将在十几个亲兵精骑的簇拥下,一路跑将过来,道:“节帅,准噶尔部兵马已经被清剿一空。” 贾珩问道:“谢将军呢?” 单鸣抱拳道:“回节帅,谢将军率领手下精兵,已经前往追杀准噶尔部的人马去了。” 贾珩皱了皱眉,沉声道:“单将军,你即刻派骑军前往接应谢将军。” 谢再义身旁追击的兵马太少,如果准噶尔部返身杀回来,可能会吃亏。 贾珩又看向杜封,沉声道:“杜将军,你也率领本部兵马一同前往接应,务必将人接应回来。” 而后又分派了护军的兵马,分成数队,前往追杀准噶尔的残兵败将,不使其串联。 不大一会儿,贾芳与贾菖二将在十几个亲兵扈从下,来到近前,抱拳说道:“节帅,准噶尔部的兵马,已经被清剿一空,俘虏了两千多人,这是卓里克图的人头。” 一旁的亲兵挑着卓里克图的人头,而这位准噶尔蒙古大将的面容狰狞,此刻怒目圆瞪,似乎死不瞑目。 贾珩目光掠过贾芳以及身后的一众骑军,高声说道:“诸位将士都辛苦了,城中准备了酒肉,大军回城中歇息、休整。” 这一场大胜可谓是酣畅淋漓,尤其是京营兵马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与准噶尔相争,而平分秋色。 至此,准噶尔人应该在一年半载,再不敢觊觎哈密城。 等一年之后,大汉新政展开以后,应该就能腾出手来,从容平定西域。 贾珩吩咐京营将领,率领少量军卒打扫战场,而后在护军的簇拥下,率领汉军返回哈密城。 此刻哈密城中的百姓都已经得知汉军大胜的消息,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在街道两侧,翘首观瞧着自城门洞儿赶来的汉军。 先前城外大军厮杀之声,甚至隐隐传到了哈密城,只是城中汉军派兵戒严,百姓不得自由外出。 待汉军大获全胜,百姓才从家中出来,看着热闹。 而酒楼之中,城中那几家汉人商贾,立身在窗户前,一手扶着栏杆,眼神复杂地看向那如赤焰火海一样的汉军。 李仁感慨说道:“谁能想到,这卫国公还真将准噶尔的人打败了。” 张畏笑道:“毕竟朝廷来了十来万兵马,这要打不赢才让人觉得意外。” 马占新刚毅面容上,也有几许感慨之意,说道:“不一样,以往朝廷哪有这样厉害?七月青海的那场战事,朝廷不是丢了十万大军,朝廷这次看来是真的不一样了,说不定真的能收复西域?” 霍海点了点头,面上也有几许感慨,说道:“朝廷真是今非昔比了。” 马占新目光投向那汉军队列,说道:“卫国公来了?嗯?卫国公怎么落后那贾芳将军半个马头?” “我瞧那倒不是卫国公。”霍海苦笑一声,说道:“只怕那贾芳将军才是卫国公,而贾芳将军另有其人。” 李仁正在捻着的胡须似要捻断,惊讶说道:“这……卫国公这番作为,是何用意?” 难道是信不过他们?可也不至于,隐瞒身份吧? 其他几人也都面带讶异。 “这就不知道了。”霍海摇了摇头。 张畏道:“不管谁是卫国公,对我们都是一样的。” 众人点头称是。 这时,贾珩率领京营护军精骑进入堡城,吩咐京营将校领大军前往营盘休整,与陈潇来到厅堂之中落座。 亲兵端过脸盆,贾珩与陈潇两人洗了把脸,脸上的血污洗净,都觉疲惫不堪,肚子更是饥渴难当。 这一场大战,自早晨打到现在。 “先简单吃点儿饭,等会儿洗个澡。”贾珩看向一旁脸上还挂着几颗水珠的少女,轻声说道。 陈潇点了点头,道:“准噶尔这次来了五万,我们歼灭了三万四,那逃走的就有一万六左右,以准噶尔人的悍勇匪气,还会兴风作浪。” 贾珩道:“巴图尔珲带走了近万人,剩下还有一部分应该是逃亡到大漠,等后续追杀的战果,应该还能追杀个三四千,不可强求太多。” 不大一会儿,亲兵端上酒菜,热气腾腾,香味飘散。 贾珩一边儿拿过筷子递将过去,一边儿说道:“先吃饭,一会儿给朝廷报捷,收拾一下手尾,准备班师回京。” 西北战事结束以后,差不多就能班师回京了。 自崇平十六年开春以来,打仗打了大半年,如果不是有海关还有内务府持续输血,大汉早就不堪重负。 但纵然是如此,仍到了撤军之时。 陈潇道:“藏地额哲那边儿还没有消息。” 贾珩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说道:“让锦衣府用飞鸽传书问问。” 两人用罢饭菜,锦衣亲卫在廊檐下拱手禀告:“都督,伤亡和战果已经清点出来了。” 说着,将手中的簿册递将过去。 贾珩接过阅览而罢,对一旁的陈潇说道:“这一战,不仅剿灭三万余准噶尔骑军,巴图尔珲的三个儿子都折在这里了,你看看,据俘虏交代,达尔玛、卓里克图,还有温春。” 陈潇接过战报,清眸闪烁,说道:“我汉军也折损不少,四五千伤亡。”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这一仗虽然胜了,但代价也不小,抚恤以及钱粮不知要靡费多少,到此为止吧。”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 …… …… 傍晚时分,西方天际晚霞满天,烟尘滚滚,人吼马嘶由远及近。 谢再义率领千骑,一路紧紧咬住准噶尔逃亡的骑军,在遇到一伙大约三千人的准噶尔骑军以后,开始厮杀起来。 待谢再义将眼前的一个蒙古军将砍死当场,抬眸望向硝烟四起的战场。 此刻谢再义目光四顾,天地苍茫,风沙漫卷,大片荒原牧场之上,不时传来震耳欲聋的厮杀之声。 “都督,我军兵少,不可再往前追击了。”随谢再义一同前来的果勇营参将尉迟幸开口说道。 另外一名参将王广惠,也劝道:“都督,大军人困马乏,再追下去,可能会有危险。” 谢再义看向渐渐四合的暮色,心头不无遗憾,说道:“天色已晚,那就先回去吧。” 毕竟手里兵马太少。 这一路过来,一千骑兵拢共冲散了准噶尔的三千后军骑兵,可惜没有抓住准噶尔的头人。 骑军快速返回,迎上接应而来的单鸣与杜封,两部松油火把如龙。 单鸣目光敬佩地看向那浑身浴血的青年,说道:“谢将军,节帅那边儿很是挂念,谢将军快先回去吧。” 谢再义高声道:“这就回去。” 众人说话间,合兵一起,大军浩浩荡荡返回哈密城。 而哈密城,官署之中—— 贾珩此刻正在书房里,拿起一管羊毫毛笔,开始书写军报以及奏疏。 击败准噶尔部大军以后,基本宣告关西七卫的胜利果实得以巩固,陈汉在西域之地有了一座进兵前哨。 陈潇沐浴过后,换了一身武士劲装,端着茶盅,递将过去,说道:“喝口茶吧。” 贾珩轻笑一声,端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节帅,谢将军回来了。”就在这时,亲卫副千户李述从不远处回来,朗声禀告道。 贾珩放下手中的毛笔,道:“我去迎迎。” 说着,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大步来到军帐之外。 夜幕降临,晚风微冷,街道上以及城门楼上都点起了灯笼,照耀着大街两侧明煌。 汉军在哈密城驻扎,因为城中诸番族杂居,最近战事临头,晚上已开始戒严。 谢再义看向那少年,快行几步,抱拳道:“节帅。” 贾珩近前搀扶住胳膊,笑道:“谢将军,一路辛苦,今日之大战,多亏谢将军拼死一搏,谢将军当为首功。” 他身为大军主帅,有时候不能再作一些冲锋陷阵之事,而谢再义做为武力值仅在他之下的京营猛将,其实算是填补了猛将打开僵局的角色空白。 犹如龙且之于项羽。 今日之大战,整个局面能够一下子打开,全靠着谢再义以及京营精锐的拼杀,否则胜利的天平不可能这么快。 谢再义道:“节帅言重了,我等武人,沙场建功,用命效死,分内之责罢了。” “说的好!”贾珩脱口赞着,笑了笑道:“走,先到城中,厅堂设了宴,为诸位将军庆功。” 众将说话间,面带欢喜,浩浩荡荡来到厅堂,贾珩吩咐后厨准备好的酒肉,已经摆放在厅堂。 谢再义先在亲兵准备的铜盆水中洗了一把脸,坐下之时,仍愤愤不平道:“可惜跑了那准噶尔的巴图尔珲,如果能斩杀其人,西域定然平定。” 贾珩笑道:“不必介怀,再往大漠,准噶尔更为熟悉路途,我军不好追赶,等下次再擒杀虏酋就是了。” 谢再义高声道:“此战之后,准噶尔元气大伤,节帅,是否派兵马深入西域,收复汉唐故地?” 贾珩沉吟道:“现在还没到时候,如今大军自青海到关西,千里征战,将士早已疲惫不堪,也到了罢兵休战的时候了,而且准噶尔还有部族数十万,如果深入西域,我军粮道绵长,又人地两生,一旦巴图尔珲再故技重施,我军会有断粮之险。” 谢再义想了想,点头道:“还是节帅思虑周全。” 贾珩笑了笑,招呼道:“先吃饭吧,我敬谢将军与诸位将校一杯。” 众人举起酒盅,面上多是见着喜色。 这场战事,汉军又是大获全胜,等回京以后,加官进爵定然是少不了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贾珩道:“这次平西之战,至此,也算彻底结束,而后就是经营关西七卫,使之成为我大汉不可分割之故土,来日千百年之后,可为后世千秋称颂之功业。” 谢再义、杜封、单鸣等将校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关西七卫脱离中原王朝长达百年,如今重回大汉怀抱,在场之人,青史留名,指日可待。 人生在世,不就为名利二字? 贾珩笑道:“诸位将军,今日不醉不归。” 此刻,不仅是官署之中的贾珩以及京营将校,哈密城的汉军军寨中都开始觥筹交错,沉浸在这场大胜的欣喜中。 就在贾珩与谢再义等将校饮宴之时,从外间进入一个锦衣亲卫道:“都督,那奴酋的人头硝制好了。” 贾珩沉声道:“装入锦盒,等大军班师回京时,与和硕特以及准噶尔的俘虏一同押送京师!” 不仅是和硕特和准噶尔的俘虏,还有南安郡王严烨以及…女装柳芳。 …… …… 月明星稀,荒原廖阔无垠,高低起伏的山丘上,丛丛牧草在微风吹拂下,风吹草低,枝影婆娑。 一簇簇篝火渐渐远去,马蹄声轰隆隆作响,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安静下来,夜凉如水,分明已至亥时。 巴图尔珲此刻身形狼狈,一手按着马辔,面容苍白如纸,嘶哑着嗓子说道:“噶尔丹,让人都歇歇,汉人追不上了,喂喂马,喝口水。” 噶尔丹闻言,心底忽而生出一股错位时空的恍惚感,依稀记得上次还是温春兄长这般说…… 少年触景伤情,心头大恸,眼中泪花涌出,强忍悲痛,高声道:“都歇歇。” 随着铁甲鳞叶的哗啦啦响声,以及一些军士的“哎呦”声,众人纷纷下得马来,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这一路奔波而来,前后征战不停,早已是筋疲力尽,这口气一泄,不少准噶尔部的军卒只觉沉沉困意袭来,躺在床上就睡了起来。 巴图尔珲也下了马,面上满是悲怆之色。 这时,噶尔丹将肉干和装着酥酪茶的酒壶递将过去,说道:“父汗,吃点儿东西吧。” 巴图尔珲接过酒壶,喝了一口,长叹了一口气。 心头就有一股把肠子悔青的感觉。 为何要在哈密城与汉军鏖战了这么久?明知兵力不占优势,应该在几天前就想法撤军,而不是拖到现在。 还有大军对峙之时,如果不是南边儿侧翼兵马…… 对了,僧格呢? 巴图尔珲放下肉干,浓眉之下,目光凶狠无比,沉声问道:“噶尔丹,你这一路上可曾瞧见了僧格?” 噶尔丹沉吟说道:“父汗,我这一路都和父汗待在一起,真没有看见僧格兄长。” 巴图尔珲脸色“刷”地阴沉下来,说道:“他这是先跑了!” 噶尔丹心头也一震,感受到那股煞气,说道:“父汗,温春和卓克里图哥哥那边儿,还不知怎么样了?” 巴图尔珲道:“他们两个都是一以挡十的猛将,如果想要逃走,汉人挡不住他们,就怕……” 眼前似乎浮现温春决然的面容,以及头也不回的儿子卓里克图。 巴图尔珲闭上眼眸,只觉悲从中来,强忍着没有掉下眼泪来。 其实,心头隐隐有些猜测,两个儿子多半是不能回来了。 汉人,卫国公贾珩,他们都要血债血偿!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豪格:此人,我豪格必杀之! 草原之上,秋风萧瑟,气候渐冷,篝火已经点起,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宛如簇簇星火。 噶尔丹问道:“父汗,咱们现在怎么办?” 巴图尔珲道:“先回城,我要与卫拉特、哈萨克、叶尔羌的同族之人召开联盟大会,共抗汉人,此外,还有藏地,女真人都联络好,要共挡汉人的进掠。” 此刻的巴图尔珲也走到了如平行时空面对满清剿灭察哈尔蒙古的局面,召开诸部封建主大会,共抗满清。 而此次的主角改换成了陈汉。 噶尔丹道:“父汗放心,我们这么多人联合起来,肯定能打败汉人的。” 巴图尔珲却没有说话,似乎仍沉浸在败师丧子之痛中,或者正在舔舐伤口,卧薪尝胆。 …… …… 此刻,清国,盛京城 自天气进入九月中旬以来,辽东温度渐低,一场又一场的秋雨淅淅沥沥落在辽阔的辽东大地上。 如此刻宫苑殿宇之上的一片片黄色琉璃瓦宛如覆盖一层茫茫雨雾,水珠在屋檐上汇聚成涓涓细流,砸在青砖上,浸润的湿漉漉的。 显德殿,傍晚时分 一方漆木高几上,烛台橘黄而明亮,将一个身穿蟒袍,脖子戴着一串儿东珠的中年王者身影投映在身后的书柜和画轴上。 浅蓝珐琅瓷的瓶子则在烛火映照下,熠熠闪烁,似能倒映人影。 多尔衮坐在内书房,凝眸看向手中的奏疏,眉头紧皱,低声道:“红夷大炮,必须得自己造出来。” 如果只买不造,纵然花多少银子都不够,还有炮弹这些,打掉一颗少一颗。 多尔衮这般想着,提起朱笔,在奏疏上批阅交予户部拨银,工部筹措汉人匠师,坐船南下学艺。 自从平安州一役后,清国高层痛定思痛,就打算引进红夷大炮,但奈何夷人狮子大开口。 自从皇太极薨逝下葬以后,清国高层在经过一系列内斗以后,在代善的调解下,终于达成妥协,由福临即位,多尔衮担任摄政王,处置内外军政。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丰腴款款,一头秀发梳着小把头的丽人,从外间进来,那张丰润玉颜上满是温婉、明丽之色,尤其那双明媚的大眼睛,睫毛长而弯弯,一双眼眸好似黑色珍珠,柔情盈盈。 “十四弟,我熬了一些银耳莲子羹,十四弟可以尝尝。”庄妃举步进入殿中,轻声道。 多尔衮凝眸看向庄妃,目光有些别样意味,笑了笑道:“嫂子的手艺,我可得好好尝尝。” 庄妃拿过大汤匙,搅动着冒着热气的汤碗,柔声道:“我给十四弟舀吧。” 多尔衮笑了笑,道:“我自己来就好。” 说话之间,接过过汤碗之时,手指不经意间碰到那光滑如凝脂的肌肤,心湖中涟漪圈圈荡漾而起。 庄妃脸颊染绯,娇躯微颤。 多尔衮刚吃了几口粥,殿外一个内监快步进来,尖细的声音响起:“王爷,英亲王说有紧急军情奏报。” 多尔衮连忙放下汤匙,道:“嫂子,我得去看看。” “去吧。”庄妃美眸莹莹如水,粉唇抿了抿,柔声道。 其实,最近这段时间,豪格不停在盛京城中派人大造流言,说庄妃与多尔衮暗通款曲,甚至皇太极的死就是多尔衮与庄妃暗中策划,为的就是让福临即位,多尔衮摄政。 不得不说,这对多尔衮造成了一些心理包袱。 现在的二人还没有到多尔衮“咆哮”,大玉儿“无声流泪”的地步,仍停留在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毕竟,皇太极尸骨未寒不久。 值得一提的是,大玉儿还没老到“我孝庄”的时候,三十多岁,风华正茂,颜值还是很能打的,布木布泰的蒙古大妈之说,有待商榷。 就在大玉儿怔望之时,一个身穿蓝色衣裙的丽人,挑开哗啦啦的珠帘,进入书房,柔润如水的声音唤道:“妹妹。” 庄妃扭过特意施过粉黛的俏脸,凝眸看去,笑了笑问道:“是姐姐啊。” 两人为同胞姐妹,初始海兰珠得宠,但因为一直无子,在皇太极上了年岁以后,也渐渐失了宠爱。 海兰珠因为没有生孩子,身段儿窈窕,容颜娇媚,弯弯修丽双眉之下,黑宝石一样的熠熠明眸微光闪烁,轻声说道:“妹妹这煮了粥是要做什么?” 庄妃柔声道:“想着十五叔有些累,就给他煮了点儿粥,他这会儿忙着前朝的事儿去了。” 海兰珠蹙了蹙秀眉,眸光闪了闪,看向那银耳莲子羹,忽而凑近而去,低声道:“妹妹,先皇尸骨未寒,你这就……” 庄妃:“……” “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庄妃睫毛颤抖,泫然欲泣,贝齿咬着粉唇,似乎心头委屈不尽。 “那天我都看见了,妹妹怎么能和十四弟那般…不知廉耻?”海兰珠轻声说道。 “我这都是为了福临。”庄妃闻言,涨红了脸颊,柔声道。 海兰珠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先皇他泉下有知,会怎么看姐姐?” 庄妃芳心羞愧,脸色苍白如纸,急声道:“姐姐,我和十四弟是清白的,天地日月可鉴。” 起码现在还是清白的。 “福临他虽然现在是坐上了那个位置,但盛京城里,姐姐也知道,真正忠于他的还有谁?现在国势风雨飘摇的,没有十四弟,我们娘俩儿靠谁去?”庄妃不知何时,脸上已挂起两行清泪,凄然说道。 海兰珠柔声道:“这些事儿我也不好说你,但你让福临知道,他怎么看你们?” 此刻,就在内书房之外,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小童,微微低着头,抬眸之间,目光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阴沉。 庄妃娇躯一震,柔声道:“姐姐,别告诉福临。” 海兰珠深深看了一眼眉眼柔弱的庄妃,柔声道:“你好自为之吧。” 说着,也不多言,挑开珠帘,向外行去。 待海兰珠走后,庄妃叹了一口气,收起汤匙与玉碗,然后离了宫殿。 …… …… 却说另外一边儿,多尔衮离了南书房,前往显德殿正殿中。 显德殿 英亲王阿济格与豪格各坐一边儿,济尔哈朗、杜度、阿巴泰、硕塞、满达海等满清的旗主、贝勒等人按品阶列坐。 此外,还有范宪斗等一众文臣在侧……站着。 济尔哈朗虽然因为先前战事的拙劣表现,被削去了爵位,但福临即位以后,头一件事儿就恢复了其旗主之职,并授予其多罗郡王封号,许其戴罪立功。 济尔哈朗自然感激涕零,宣誓效忠福临。 当初北平一战,除却皇太极战死以外,德格类、阿达礼两人同样战死沙场,女真的王公、贝勒伤亡惨重。 如果再加上多铎,以及现在的岳讬、硕讬两兄弟,可以说女真从昔日的人才济济,猛将如云,到如今削去了冒尖儿一层。 幸在代善、皇太极比较能生,手下儿孙众多,像皇太极的儿子硕塞、以及代善的孙子满达海,代善的孙子也是萨哈廉次子勒克德浑,都在满清六部任职,都是能征善战的将帅之英。 当然,外姓人才梯队储备也有不少。 比如,稍远一些的鳌拜此刻因为率先写贺表拥戴福临即位,得庄妃耳闻,渐渐走上清廷的高级议政舞台,此刻跟在其父八门总管瓜尔佳·卫齐身后。 豪格看向年纪与自己仿若的阿济格,问道:“你唤我们都过来,是什么事儿?” “等摄政王过来再说。”阿济格面色阴沉,声音冷漠。 二人都是性情暴躁,眼高于顶的人物,平常就谁也瞧不上谁。 豪格脸色一沉,沉声说道:“如今各旗的旗主,贝勒都在,难道我大清国的朝堂大事,离了摄政王就不能说了?” 说着,目光看向在场一众王公贝勒,征询着赞同目光。 但这时却无人附和豪格,都知道如今的清国正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当中。 “摄政王来了。”就在阿济格面色阴沉如铁,将要发作之时,殿外的太监高声喊道。 原本有些气氛沉闷的大殿,闻言都精神一震,齐刷刷地看向多尔衮。 豪格冷哼一声,目中寒光闪烁,抬眸看向那在亲卫簇拥下,进入殿中的多尔衮。 他现在听摄政王三个字就腻歪,汉人都知道,主少国疑,需得寻年长国君主事,现在明明有他这个年轻力壮,军功赫赫的皇长子不立,非要扶立那个幼子,那福临不过是多尔衮兄弟的傀儡而已! 还有那庄妃,不知道给父皇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了。 她和多尔衮这对奸夫淫妇,都该死! “我等见过摄政王。”殿中的贝勒、旗主纷纷抱拳行礼,汉臣则是下跪行礼。 多尔衮点了点头,坐在那张代表清国皇帝的金銮御椅下首的一张椅子上,问道:“都平身吧。” “谢摄政王。”下方众人纷纷起身。 多尔衮目光环视一圈,问道:“礼亲王呢?” 阿济格面色悲戚,说道:“大哥听说岳讬被汉军俘虏,晕厥过去。” 多尔衮刚刚听到代善晕倒过去,就是愣了一下,连忙问道:“可曾唤郎中?” 旋即,面色倏变,反应过来,问道:““什么,岳讬被生擒?究竟怎么回事儿?岳讬不是不久前协助和硕特的多尔济打败了汉人,歼灭了汉人十万大军?如何会被生擒?” 当初,岳讬打败南安,使汉人十万大军,六万京营精锐丧师西北,辽东国内沸腾,一时间将岳讬称为女真一族的英雄,因为报了几个月前的女真大败,皇太极被轰毙之仇。 但风云变幻,不想这才多久的光景,岳讬就被生擒,这消息其实还没有扩散出来。 而此刻,殿中一众文臣以及女真的高层面色格外难看。 范宪斗眉头紧皱,目中陷入深深思索。 岳讬可是足智多谋,与多铎可谓大清双壁,如今又折损在那卫国公手里,这难道真是天降煞星,天要亡我大清? 阿济格面上现出愁容,说道:“西北那边儿传来消息,汉廷的卫国公贾珩领兵去了西北,诱使和硕特蒙古的多尔济在东峡谷口与汉军对峙半月,然后为汉军绕袭后路所破!” 此言一出,殿中又是哗然一片。 “又是这贾珩!”豪格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起,怒声道:“他害死了多少我爱新觉罗一族的俊彦子弟,此人,我豪格必杀之!” 在卫齐身后的鳌拜眉头紧皱,脸上的横肉跳了跳,心头涌起思索。 上次南征他因为要与父亲留守盛京,没有随行,听说这卫国公十分厉害,连先皇都着了他的道儿。 等到两军交战,他非要将这卫国公贾珩的脑袋拧下来,将来当夜壶不可。 到时,他鳌拜的名头,定然响彻整个大清! 阿济格道:“岳讬侄子是中了汉军的反间计,然后与汉军对峙相持,最终陷入军阵之中,不仅是岳讬,原本给汉人交换人质的硕讬,再换回以后没有多久,听说中了汉人的毒,也不幸被害……大哥听闻这件事儿以后,就晕厥了过去。” 西北的青海等地距离辽东遥远,而且关隘隔绝,军情通达不便,先前的战事结果绕远路,传递要慢上许多,尤其是岳讬被俘,硕讬中毒的细节,更是几经周转才从神京方面的女真密谍递至辽东。 因为神京的锦衣卫府,以及北平经略安抚司的锦衣府,都在暗中追查女真的间谍,对其严防死守。 多尔衮半晌说不出话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岳讬与弟弟多铎都是智谋之辈,先前岳讬还打败了十万大军,俘虏了汉廷的一位郡王,如今这是怎么一说? 豪格面上怒气冲冲,质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给我说?” 方才将大家叫过来,不想竟是这样的晴天霹雳? 离了岳讬,他少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不说,还有两红旗,现在大伯病重,岳讬被俘,这两红旗多半要落在多尔衮手里! 阿济格道:“方才说和现在说,有什么不同?” 此刻,显德殿中一片愁云惨淡。 岳讬先前出使和硕特,不费大清一兵一卒,就让汉人损失了十万精骑,可以说清国之内,谓之为神。 但现在却被那卫国公击败,自己都被生擒。 “这卫国公难道又三头六臂不成,竟如此狠辣?”硕塞愤怒说道。 萨哈廉次子满达海,同样愤然道:“此人是我大清心腹之患,要不派刺客暗杀了他。” 萨哈廉早逝,但其长兄阿达礼却死于上次的大战,如果再加上硕讬、岳讬,与代善一脉真是不共戴天。 多尔衮道:“暗杀岂是容易之事,还是多想想如何战争决胜!如今岳讬被生擒,先派使臣去汉人朝廷,问他们开出什么条件才能放回岳讬。” “摄政王,汉人大概不会放了成亲王。”一直安静的杜度,这位努尔哈赤的长孙,皱眉说道:“汉人连硕讬弟弟都要毒死,摄政王觉得他会放走成亲王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清国高层都是面色凝重。 杜度冷声道:“这位卫国公对我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连扣押使臣,交换人质都能下毒戕害的卑鄙之事都能做出来,他还有什么事儿不能做的?” 这都是他的观察,这卫国公对他们大清,不要活的,而且也不议和。 豪格不客气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杜度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只能派遣一些人进入汉境,看能否营救出成亲王,同时刺杀那卫国公。” 豪格皱眉道:“那还不是我刚才出的主意。” 多尔衮默然片刻,说道:“就怕去了又被那汉人识破,击退。” “总要试试才是。”杜度道。 豪格冷声道:“摄政王如果有更好的法子,说出来让大家听听也行。” 阿济格怒斥道:“你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的东西!” 豪格闻言,勃然大怒道:“阿济格,你骂谁?” “够了!”多尔衮脸色阴沉,怒喝道。 就在又要争吵之时,一个太监一路小跑,匆匆进入殿中,道:“王爷,大事不好了,礼亲王病危了,太医说撑不住了。” 此刻,殿中原本还为岳讬一事忧心的众人,闻言,都是霍然站起,面色变幻不定。 范宪斗眉头紧皱,目光忧色密布,看了一眼震惊当场的豪格与多尔衮二人,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礼亲王代善可以说是清国的一根定海神针,其虽然年迈苍苍,但有其人在,那大阿哥豪格与多尔衮的矛盾,就有人在中间调和,但现在代善一薨,难道又是一次内乱? 如今的大清,可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了。 当然,这个时候心里还不至于生出,“这大青果是药丸啊。” 其实,代善年龄已经很大,奔七十去的人了,经过先前随军南征,皇太极薨逝,孙对其又是不小的打击,再加上调停豪格与多尔衮之间的争端,可以说耗费了不少心力,如今两个儿子一死一俘,让本不富裕的……总之,又是一场雪上加霜的打击。 多尔衮面色大变,急声道:“快,快,随我去礼亲王府。” 说着,几乎是小跑一样,向殿门外快步而去。 豪格眉头紧皱,脸色阴沉,此刻也顾不得其他,同样向着礼亲王府而去,身后清国的爱新觉罗高层也都纷纷跟随。 礼亲王府 代善此刻躺在病榻上,面容蜡黄,周围一众姬妾跪着、站着哭闹不停,但床榻上的代善微微眯着眼,强吊着一口气。 这位自皇太极时代就以能征善战的老人,此刻头发花白,脸上皱纹横生,老年斑在脸颊上现出,已进入了弥留之际。 代善伸着一只手,以虚弱的声音问道:“睿亲王和豪格来了没有?” “王爷,已经去唤了,已经去唤了。”一旁的姬妾抹着眼泪,哭道。 代善不说话,好似一盏随风摇曳,随时可能熄灭的蜡烛,但呼吸短促,强撑着不咽下最后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屋子外间传来一道姬妾的声音,道:“王爷,睿亲王、肃亲王来了,杜度郡王来了,都来了。” 代善闻言,眼眸猛地睁开,好似回光返照,声音倏而变得奇大,说道:“让他们过来。” 姬妾连忙退至屏风之后,只有一个年岁稍老的妇人,引着豪格与多尔衮、阿济格、杜度等爱新觉罗的子孙凑至近前。 …… ……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贾珩:再等等不迟…… 辽东,盛京城,礼亲王府 傍晚时分,暮色暝暝,秋雨淅淅沥沥,放眼望去,天地似乎一片苍茫之色。 代善听闻多尔衮、豪格过来,面容似回光返照一样,一只胳膊撑起身子,苍老眼眸也重新回返神采。 多尔衮与豪格近前,声音凄然唤道:“兄长,大伯。” 代善苍老眼眸看向多尔衮,嘴唇翕动,声音虚弱道:“十四弟来了。” 多尔衮行至近前,抓住代善那只枯皱的手,道:“兄长,我来了。” 代善缓缓说道:“十四弟,我要去见父皇和兄长了,十四弟要守好我爱新觉罗一族的基业,这是父皇和兄弟们拼了性命,才打下的基业。” 多尔衮面色悲怆,泪如雨下,紧紧攥着代善的手,道:“大哥放心,我会守好这份基业的。” 代善说着,转眸看向一旁脸上挂着泪痕的豪格,说道:“豪格,你与你十四叔不要再争执下去了,汉人那边儿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连你父皇都吃了他的亏,你和你十四叔要联手起来,才能为你父皇报仇。” 豪格带着哭腔说道:“大伯,为了大清国,我和十四叔不会再争执下去了,但如今岳讬兄弟被汉人俘虏,还望大伯保重身子,还有那两红旗,也要寻个老实可靠之人托付。” 代善:“……” 多尔衮:“???” 事到如今,还在惦记两红旗? “两红旗自然是由大哥的儿子、孙子接掌,谁也不能染指!”阿济格脸色铁青,愤愤说道。 豪格冷笑道:“怕不是你阿济格想染指吧?” 他方才是承诺不与多尔衮争执,但并没有说与这阿济格要和睦相处。 代善听着两边儿争执,这会儿心头冰凉,一时无言,闭上眼眸,凹陷的眼窝中无声流淌下浑浊的眼泪。 爱新觉罗一族内斗汹汹,等他走后,大清将何去何从?父皇从山林中筚路蓝缕,好不容易才打下这番基业,难道到了第三代就要葬送? 一时间,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悲怆不胜。 多尔衮岔开话题,面色神情复杂,说道:“大哥,我们已经想方设法搭救岳讬侄子,西北那边儿,会再派使臣前往准噶尔,联合卫拉特蒙古,一同对抗汉廷。” 代善轻轻“嗯”了一声,似乎到了油尽灯枯之时,忽而白发苍苍的脑袋朝一旁无力地垂下,溘然长逝。 “父王!”代善最小的儿子满达海见到此幕,心头剧震,失声唤道。 “礼亲王薨逝了。”多尔衮搂着代善的肩头,感受到那具苍老身体中生机的丧失,威严面容上满是悲戚之色,目光闪烁,望着窗外那绵绵不停的秋雨,心头沉重。 代善一走,大清又少了一根顶梁柱,如果再加上十五弟和岳讬、硕讬侄子,大清元气大伤。 这个贾珩难道是大清的克星? 豪格哭着趴伏近前,唤道:“大伯,大伯。” 一架锦绣云母屏风之后,一众姬妾痛哭之声响起,从屋内到庭院中,王府仆人以及宫婢纷纷跪下嚎啕大哭。 哭声与呼唤响遍了整个礼亲王府,在暮色四合的傍晚,配合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天地苍茫。 而原本在厅堂中等候消息的清廷高层,脸上神色也肃穆起来。 范宪斗微微闭上眼,叹了一口气。 礼亲王当此时薨逝,大清国又少不了一次动荡,现在的大清国虽然实力未损,但这样人心不齐,对付蒸蒸日上的汉廷,来日局势如何,难说。 鳌拜面上见着一丝感慨,凶狠如狼的目光望向远处。 经过大同、宣府之战以及西北战事,属于老一代亲王、贝勒的时代过去了,以后的时代属于他瓜尔佳·鳌拜! 管家与仆人挂起白布,支起灵幡,爱新觉罗一族的王公贝勒戴上孝布,面色悲伤。 摄政王多尔衮亲领治丧事宜,为礼亲王代善风光送葬,得宫中福临赐赠谥号为烈,配享太庙。 至于两红旗的归属,先由代善之子满达海以及原镶红旗的小旗主阿巴泰暂领。 豪格对此种结果自然十分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因为多尔衮并未将两红旗收入自己麾下。 于是,整个女真,两黄旗属于皇太极的政治遗产,名义上效忠福临,但不插手夺嫡之争,其实与豪格暗中也有勾连。 两白旗则是多尔衮两兄弟的自留地,两红旗又左右摇摆,济尔哈朗又领镶蓝旗为福临所用。 而代善薨逝以后盛京城,好似一个火药桶,不知什么时候都会点燃,将人炸得粉碎。 …… …… 哈密城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朗照大地,庭院中月光轻柔如纱雾,哈密的秋季已有了几许冷意,但却无法冷却刚刚打赢了一场战事,热烈庆贺的京营骑军。 此刻,城中欢声笑语在军帐中响起,经过了半个多月的鏖战,又收割了一场胜利果实。 官署,书房之中 贾珩将毛笔放在笔架上,目光望向外间温柔的夜色,耳畔忽而传来清澈如冰雪融化的声音:“报功的捷报和奏疏都写好了吧。” 贾珩转眸看向换回一身蓝白色武士劲装,身形窈窕的少女,点了点头,笑道:“已经写好了,等递送过去,西北战事许会告一段落了。” 捷报自不必说,就是对夺取哈密城以后,与准噶尔蒙古的备战、迎战全过程,叙说了相关将校的功勋,乃至魏王运输粮秣和军械的功劳。 而奏疏则是对善后事宜的安排,还有对西宁金家的处置建议,即金铉所言,爵位改由金孝昱之子袭爵,也是逐渐摒弃西宁郡王承嗣的养蛊继承制。 或者说,此后朝廷对西宁的掌控力大大加强,事实上结束了金家在西宁的割据之势,朝廷的掌控力将大大加强。 此外,贾珩对沙州卫、哈密卫、赤斤蒙古卫的防御部署,也陆续做了调整。 陈潇沉吟道:“快到十月了,终于兵事结束了,从大同到西北,朝廷还损伤了不少兵马,等回到京城,又是不少抚恤。” 不说十万将士的阵亡抚恤,哪怕平均一人三十两,加来就要数百两银子,如果有功将校的封赏更是不计其数。 贾珩点了点头,道:“今年应该不会有大的战事了,不过南方海寇剿捕,鸡笼山好像也不太顺遂,入冬以后,只能缓一缓了。” 根据锦衣府的情报,虽然江南水师得了红夷大炮之助以后,在海上面对寇船连战连捷,并且相继捣毁了大陈岛上盘踞的海寇,但海寇渐渐蜷缩在南洋夷人盘踞的鸡笼山。 这是一座大岛,有海上不沉的航空母舰之称。 陈潇问道:“你回京以后,准备什么时候去南方?” 贾珩道:“在京里待十来天就走,趁着秋冬两季将新法推行完毕,明年开春或许再打一仗,目前朝廷打了一年仗,国库空虚,新法势在必行,我亲自过去,一来是彻底捣毁寇巢,扫除海贸兴旺之障,二来避免新法再出幺蛾子了。” 自崇平十六年以来,一直都在打仗,如果不是内务府以及新开海关、盐务两头输血,大汉非要在“穷兵黩武”的战事中财政崩溃。 但纵然是如此,其实也渐渐到了财政崩溃的边缘。 这仗的确是不能再打下去了。 贾珩说着,起身,轻轻拉过陈潇的素手,凝眸看向那双灵动非常清眸,说道:“这次回去以后,我要不领着你向宫里提亲吧。” 潇潇跟着他从南到北,奔波劳苦,他真的想给她一个名分。 陈潇玉颊微红,清斥说道:“你别胡闹,再说我们不是成了亲?” 当初明月为媒,天地为证,两人也是喜结连理的。 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成亲是成了亲的,但那天黑灯瞎火的晚上,弄得给冥婚一样。” “什么冥婚,你…你胡说什么。”陈潇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明澈动人的清眸闪过一丝恼怒之意,轻声说道:“好端端的说这种不吉利话。” 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对上那双幽清的眉眼,温声道:“生则同衾,死者同穴,冥婚倒也没什么不好。” 陈潇闻言,娇躯剧颤,清冷幽艳的目光不由痴痴几许,却见那少年暗影凑近,忽而温软气息团团袭来,带着一股亲昵之意。 贾珩拥着陈潇,嗅着那发丝的香味,凑到耳边说道:“你一直暗处,宫里反而怀疑用意,不如你大大方方出来。” 陈潇抿了抿粉润唇瓣,轻嗔了一句,说道:“你就不怕他纳闷儿,我们陈家女人都和你孽缘不断?” 贾珩失笑了下,说道:“这怎么能是孽缘呢,这是天定的缘分,我就喜欢陈家的女人。” 陈潇轻哼一声,白了贾珩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也渐渐是知根知底的老夫老妻。 “你府里两个可还等着呢,求婚的事儿,也该紧着她们才是。”陈潇默然片刻,轻声道。 贾珩道:“就怕一曝出来,赐婚之事在所难免,你是宗室之女,总不能一直没名没分地跟着我,而且为岳丈大人承嗣,也要宗人府确认,不是说我们自己承嗣就能承嗣的。” 一旦崇平帝知道他和潇潇的交集,肯定要他给潇潇一个名分,这都不用说。 到时候,潇潇顺势提出为周王承嗣,功劳封无可封的事,也就有了解决方案。 陈潇柳眉微蹙,清眸闪烁,道:“会同意吗?” 贾珩轻轻抚了抚少女耳畔的一缕秀发,揽过削肩,说道:“天家以仁爱、孝悌治世,这没什么不好,那时候,太后与太上皇也会乐见。” 毕竟周王的确是绝嗣了,崇平帝哪怕是为了向外人展示仁厚、友爱,应该也不会拒绝。 “那薛家姑娘,还有林家姑娘,你准备怎么安排?”少女将螓首靠在少年怀里,轻声道。 贾珩道:“再等等不迟。” 因为,他之前刚刚尚了公主和郡主,已是天恩浩荡,结果他立了功劳以后,贸然为宝钗求婚,请赐诰命夫人,同正妻之礼,其实难堵悠悠之口。 百官会说他依仗功劳,藐视天家,所以这个事儿他最好不能主动提,而只能是带着潇潇出来以后,让潇潇提,或者说让天子自己往那方面想。 说来说去,还是宝钗的商贾之女身份受制,如果是黛玉的话,其实还好一点儿。 但为黛玉求封,乃至为林如海承嗣,一来厚黛薄钗,二来也少了一些水到渠成的铺垫。 而潇潇为周王承嗣,生了孩子就是属于周王一脉,这就是前置铺垫。 说白了,先让天子和文武百官习惯起来,用女人的诰命封赏来“削弱”他日渐膨胀的政治影响力。 当然,周王这边儿还有个问题,就是宗室血脉可不是你想承嗣就能承嗣的,否则,你儿子不是白捡了一个亲王? 所以此事,还是看天子的圣心如何,可能承嗣了也未必是亲王了,或者在天家度牒之上要特意注明。 但经过这么一番操作,潇潇仍是正妻。 陈潇扬起妍丽如雪的脸蛋儿,清眸闪了闪,冷声道:“怎么这么想娶我?” 她可是知道,那薛家姑娘可是眼巴巴地等了不知多久。 贾珩捏着陈潇那光洁下巴,看向神清骨秀的少女,笑道:“你说呢?” “良心发现吧…唔~”陈潇玉容微红,清眸眸光微垂,还未说完,唇瓣就被噙住,那少年温软气息再次欺近。 …… …… 接下来的几天,汉军对哈密的局势开始收尾,金铉的三万西宁边军留驻在城中,而汉军派出斥候精骑,从哈密到沙州建立兵站,用来传递塘报以及作为大军运送粮秣的沿途补给点。 哈密城中的局势,渐渐安定下来。 一大清早儿,贾珩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前往伤兵营,探视此战阵亡的伤兵。 此刻,伤兵营里,这次哈密城外因战事受伤的兵卒,正在接受军中医官的诊治。 “节帅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军将进入伤兵营,兴高采烈说道。 原本正在说笑的一众伤兵,都起得身来,目光不约而同投将而去,崇敬地看向那少年。 青海西宁的和硕特蒙古一战以及先前对准噶尔战事的连战连捷,都让贾珩在军中渐渐拥有一种无上威望。 贾珩朗声说道:“大家身上有伤,就不必行礼了。” 在场的伤兵齐声道谢。 贾珩落座下来,看向一众受伤的将校士卒,说道:“这次大战以后,再过几天,大军就会自嘉峪关班师回京,诸位出征在外三月,已报了昔日的袍泽之仇,都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 一众将校士卒闻听贾珩的夸赞之声,面容满是振奋之色。 贾珩沉吟说道:“朝廷向来不会亏待有功之臣,诸位将校为国杀敌,有我在军机处,朝廷该有的抚恤和嘉奖不会少。” 战事一结束,兵部文官可能就会克扣封赏,此事显然不行,会影响以后对女真用兵。 军帐中的将校,这次心头都有些欢喜。 此次回去以后,功爵加身,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贾珩道:“诸位都是有功之臣,接下来好好养伤,大军择日班师回京。” “都督,魏王殿下来了。”就在贾珩与伤兵叙话之时,锦衣亲卫李述近前而来,抱拳说道。 贾珩出得军帐,抬眸看去,只见魏王陈然在王府幕僚的陪同下,快步近得前来,笑道:“子钰,恭喜啊,又取得一场大胜。”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听到平西大军大胜而归的消息,准噶尔五万大军一战而溃,准噶尔汗的三个儿子也都丧命在乱军之中。 这又是一场战果辉煌的大胜! 眼前之人真是天生的将种! 贾珩笑了笑,说道:“魏王殿下押运粮秣,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陈然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俊朗面容上现出一丝期冀之色,问道:“方才听军将所言,子钰最近要领大军班师?” 贾珩道:“准噶尔部兵马如今已经大败亏输,大军几番征战,已经师老兵疲,不宜再将战事继续下去了。” 陈然点了点头,说道:“如是这般,是该班师回京了,父皇那边儿可曾递了奏疏?” 贾珩道:“军报和奏疏已经走六百里急递去了神京,回信也就是十来天的事儿。” 班师回京这样的大事不可能不经崇平帝说一声就返回,否则在文臣眼中,又是一桩跋扈罪名。 随着打赢西北之战,他已经成为大汉擎天之柱,一举一动都要倍加谦虚谨慎,回去之后更需藏拙了。 陈然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其实有些想问,在军报和奏疏中可曾提及到他,但这般问也太过刻意,就改口道:“那小王这几天可为大军做些什么?” 贾珩道:“已经让诸军收拾行囊,这几天粮秣和酒肉,好好犒赏这些军将,深入大漠,几番厮杀,也不少辛苦。”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笑道:“子钰就放心吧。” 这几天,这段时间也好接触一些有功将校。 魏王陈然道:“西宁那边儿的南安郡王还有柳芳二人,岳讬还有和硕特的几位台吉,子钰也一并。” “一并带回,不过要谨防女真派密谍或者杀手前来劫持囚车。”贾珩想了想,说道。 岳讬是女真的智谋之士,又坑死了大汉十万大军,女真大抵是要派间谍来救的,等会儿得吩咐曲朗对应布置一番。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崇平帝:他更不会……吐血晕厥,龙体不豫 哈密城 贾珩与魏王一路叙话返回官署,落座下来,仆人奉上香茗。 贾珩问道:“额哲可汗那边儿怎么样?” 当初分兵南北两路,他这一路驱逐准噶尔,而额哲则是率领两万察哈尔精骑以及青海蒙古番骑,此外还有庞师立率领的五千京营骑军。 如今已经一个多月过去,那边儿的战事应该也到了尾声。 曲朗越众而出,拱手道:“回禀都督,自沙州大战以后,额哲可汗就奔赴朵甘思之地,与藏地的和硕特数次交手,双方各有伤亡,如今仍在对峙,和硕特人似在观望西北局势,西宁方面的锦衣府最近抓捕了不少和硕特人潜入进来刺探情报的密谍。” 魏王陈然讶异问道:“和硕特人在雪区,还在观望我们这边儿和准噶尔的战事?” 贾珩道:“和硕特比之准噶尔,对青海局势的影响还要大,有不少都是和硕特的旧部,如果朝廷不予防范,可能会与青海蒙古番人勾连,重新搅乱青海局势。”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不无道理。” 贾珩吩咐道:“让人催问一下青海方面的局势。” 提及青海,雅若这会儿还在西宁呢,他中间还得去一趟西宁,去见见雅若。 或者说凯旋之师最终也是从嘉峪关到西宁,再走兰州至神京这条路。 而此刻,离哈密城数千里外的的朵甘思与昌都交界之地。 茫茫无垠的荒原上,一顶顶白色帐篷现出,不时有穿着棉服,身披甲胄的蒙古骑士往来不停。 中间一面赤红黑缎的“汉”字旗帜迎风飞扬,猎猎作响。 额哲率领的察哈尔蒙古兵马以及京营骑军,在东西两侧的山峰下扎好营寨,深壕高堑,广置鹿角,铁蒺藜洒在周围,以防和硕人接应。 此刻,斥候率领骑军在营盘前后方圆五六十里的地方来回探察。 这段时日,额哲不停派出精骑与和硕特的骑军厮杀,而庞师立也在一旁给与策应。 和硕特人有些不敌,已经龟缩至昌都城。 军帐之中,人头攒动,军将济济一堂。 额哲与一众察哈尔骑将正在议事,列席旁听的还有青海蒙古的番酋。 额哲道:“前些时日,卫国公袭取了哈密城,准噶尔与和硕特余孽大约四万兵马,在沙州城下也为汉军攻破,大败之后的准噶尔已经无力窥伺关西七卫,青海等地,巴图尔珲再派兵丁前来也无济于事。” 察哈尔蒙古的将校,则是面上带着欣然。 在场的青海番酋闻言,面色变幻,心头的一丝幻想破灭。 汉军连战连捷,尤其是那位卫国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实是让人生畏。 额哲目光逡巡过众人道:“如今大汉国强民富,军力全复,等到来日,就可打进西域和藏地,我等蒙古一族以后想要繁衍生息,不再受征战之苦,就不能与汉廷作对。” 这话既是给众人说的,也是给军中的耳目听的。 就在这时,额哲手下的侍卫进入军帐,禀告道:“可汗,庞将军求见。” 额哲起身招呼道:“大家随本汗去迎迎。” 说着,出军帐相迎京营大将庞师立。 庞师立一身玄铁色盔甲,身形昂藏,身旁不远处还跟着几个锦衣府卫。 “王爷。”庞师立拱手行了一礼,那锦衣将校以及锦衣府卫也朝额哲行了一礼。 因为额哲被汉廷封了王爵蒙王,而且还是异姓亲王,以示亲厚。 额哲笑了笑道:“庞将军,难道是昌都的和硕特人又有了新的动向?” 庞师立也不卖关子,说道:“是节帅来了飞鸽传书。” 这时,那锦衣校尉声音激动,道:“王爷,都督说,准噶尔蒙古的巴图尔珲领兵五万去犯哈密,都督率领官军大败准噶尔,歼敌三万五千余众,斩首巴图尔珲台吉之子,达尔玛、卓里克图、温春等一干人等,我大汉又取得一场对准噶尔的辉煌大胜!” 此言一出,在场和硕特蒙古番酋闻言,面色震惊莫名。 准噶尔又败了? 曾在西域大漠和草原上纵横驰骋的准噶尔,在汉军手下连续折戟?这前前后后损失了得有六七万人了吧? 这一个百万部族,十人抽一,也不过十万人,准噶尔损失了这么多部卒,真的伤到了根基! 额哲饱经风霜之色的刚毅面容上喜色流溢,笑道:“这可真是一桩大喜事!如果将这消息透露给和硕特人,他们定然不敢迈出昌都一步!” 庞师立笑道:“节帅这一战可定西域五年太平,准噶尔六七万大军折戟,想要再兴兵作乱,就不容易了。” 依稀记得三年前还在京营之时,京营久疏战阵,军纪败坏的模样,哪有现在领兵征战,扬威四方的赫赫名声? 那时如果不是王节帅整军出现了乱子,也不会有他今日建功立业。 额哲沉声道:“即刻派人警告和硕特人,准噶尔又吃了大败仗,让他们放弃进兵。” 因为路途迢迢,音书隔绝,和硕特的固始汗可能不知准噶尔已经大败,而额哲此举旨在瓦解固始汗的北犯意志。 昌都城 城池依山而建,巍峨陡峭,一块块儿青色条石在藏地长期的高原寒冷气候冰冻下,质地色泽冷硬,日光照耀而下,有着一丝冰冷的金属美感。 这座进入藏地的门户,守城器械齐全,已经成为和硕特人驻扎抵挡汉军进兵的军事要塞。 这些天,额哲并没有攻城,双方只是以骑军来回交锋。 城中,五间联排房宇充当的议事厅—— 和硕特蒙古的可汗,固始汗坐在厅堂之中的,身后供案之后的弥勒佛,金漆辉煌,大肚腆起,笑容满面。 “父汗,这几天汉军的游骑士气高昂,似乎更难缠了。”古固始汗的长子达延额齐尔(达颜)说道。 固始汗冷声道:“哪有什么汉军,都是我蒙古人在内战,他额哲不是黄金家族的后人,如此手足相残,为汉人当狗,我要看他百年之后,如何去见黄金家族的先人!” 在场蒙将也纷纷大骂。 这几天,察哈尔蒙古的骑兵给和硕特人造成了不少麻烦,漠南蒙古的骑射水平不在和硕特人之下。 阿玉什道:“父汗,不若再劝劝那额哲,这样给汉人当鹰狗算怎么回事儿?汉人怎么可能信任他?” 固始汗道:“现在他们是不信的,额哲招揽了不少青海蒙古番族,想要在青海立足,但一直在汉人监视之下。” 达颜道:“父汗,这准噶尔也真是无能,六弟去了准噶尔搬救兵,几万人前往沙州,还被汉人打败了,准噶尔的那个温春自己逃了,留下六弟被俘。” 就在半个月前,得了飞鸽传书的额哲就向昌都的和硕特人通报,多尔济已经在沙州被俘虏,准噶尔已经吃了败仗,哈密城也被汉军收复。 以此来打击和硕特人的抵抗意志,此举的确有一些作用,至此,和硕特就只能龟缩在昌都城。 固始汗脸色难看,心头郁郁。 如果算上多尔济,他现在已经有两个儿子落在汉人手里,可恶的汉人!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头戴蓝缨毡帽,腰间挂着皮鞘马刀和背后背着一囊箭矢的侍卫进入厅堂,躬身抱拳道:“可汗,察哈尔的人派了骑军,来到城下,说是要给可汗带句话。” 固始汗眉头紧皱,喝问道:“带什么话?” 其他和硕特蒙古的番将面面相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达颜起得身来,说道:“父汗,我去看看。” 固始汗眼眸微动,心头生出一股狐疑,说道:“我随你一同过去。” 难道是额哲回心转意了,不愿再当汉人的狗了? 虽然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固始汗还是生出一些期望。 固始汗以及其子浩浩荡荡来到昌都城头之上,看向那不远处的近百和硕特蒙古骑兵。 “我家大汗说,准噶尔在哈密城外败了,五万大军折损了三四万,温春、达尔玛、卓里克图三人都被汉人砍了脑袋。” 一时间,近百骑齐声大喊,“准噶尔大败”,声音洪亮,隔着巍峨的城墙,传至温都城,瓦解和硕特人的进兵意志。 固始汗面色微变,心头一惊。 和硕特作为从天山出来的中等部落,固始汗对巴图尔珲的儿子可是再熟悉不过,闻听噩耗,宛如兜头一盆冷水泼下。 不论是固始汗还是巴图尔珲都特别能生,前者有十个儿子,后者有十二个。 而两人在这一刻,也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固始汗如果算上多尔济,已经折了多尔济、瑚鲁布赤、桑噶尔扎等五个儿子。 而巴图尔珲情况好一点儿,现在只是折了三个儿子。 固始汗身旁的达颜脸色苍白,嘴唇嗫嚅了下,震惊道:“父汗,巴图尔珲叔叔怎么也败了?” 巴图尔珲叔叔在他心里一直是不败的,怎么也能吃败仗?现在前后两场败仗,这一下子折损了将近七八万人,这谁能顶得住? “是啊,败了,准噶尔败了。”固始汗苦涩一笑,心头只觉被大石压得喘不过气。 这汉军明明先前被多尔济那个蠢东西打败,一副不济事的样子,现在换了个卫国公贾珩领兵,就连战连捷? 固始汗颓然无力地看向东北方向,那是青海圣湖的方向,目光失神,心头怅然若失。 这位蒙古大汗忽而生出一念,他此生只怕再也回不到圣湖旁边了。 …… …… 神京城 距离贾珩上次禀告平西大军取得沙州大捷,夺回哈密城,收复关西七卫,大获全胜已有半月,原本为百战百胜的卫国公热烈沸腾的神京城,也渐渐恢复平静。 随着时间过去,关于何时撤军的议论之声再次在京城议论纷纷。 主要是国库渐渐支撑不住。 同时,准噶尔蒙古率主力前往哈密,想要夺回哈密城的情报,也在神京城中散播开来。 新的担忧不禁重新生出,那就是汉军是否还能取得大胜,以及国库粮秣供应是否充足。 只是经过上一次含元殿被捷报打脸,现在的神京城官场舆论,无论是科道言官,还是六部堂官齐齐保持缄默。 都在等待西北战事的最新消息。 如果胜了,那依然是卫国公将帅之英,如果败了…… 那时候,反扑会再次酝酿而出,而且变本加厉! 这就是武勋,最好一直打胜仗,否则吃了败仗,就有可能受文臣排挤,诋毁。 宫苑,大明宫 轩窗之外,细雨微风纷纷扬扬飘起,视线朦胧不清,轩峻、壮丽的殿宇为雨雾紧锁,轮廓渐渐模糊。 内书房中,一方高几的烛台上,烛火明亮,随风摇曳的明灭之间,将一道消瘦的身影映照的长短不一。 崇平帝一身明黄色龙袍,面颊微黑,坚毅眉宇之下,目光深邃,伸手拿起桌案上的奏疏,阅览起来。 这是身在江南的高仲平,最近递送而来的一封奏疏,其上大致叙说了这次新法在江南推行的进展。 伴随着西北湟源、海晏大捷,和硕特蒙古彻底大败,高仲平就开始重新启动新法,虽然遇到了一些阻力,但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大,尤其是准噶尔在沙州再次大败,关西七卫收复,江南官绅已有些忌惮。 “挟大胜之威,修明内政,先前如果不是那一场大败,或许新法已经如河南那般大行于世。”崇平帝目光微沉,感慨道。 这段时间,这位天子心底总会反复咀嚼严烨的那场大败,如果不是葬送了六万京营精锐,总计十万大军,如今别说是哈密城,就是西域都会成为大汉的囊中之物。 而国库也不会亏损,他更不会……吐血晕厥,龙体不豫。 “陛下,天色不早了,该传晚膳了。”就在崇平帝思量来回之时,戴权蹑手蹑脚地行至近前,轻声唤了一句道。 崇平帝放下奏疏,问道:“军机处那边儿可有子钰的军报?” 戴权道:“回陛下,已经打发了人去催问了。” 崇平帝沉吟了一会儿,感慨道:“准噶尔这次领兵五万到哈密,来势汹汹,子钰那边儿的战事也不好打啊。” 哪怕再对贾珩有信心,但捷报一日未至,这位思虑过甚的中年帝王心头都不落定。 戴权迟疑了下,劝慰说道:“陛下,朝廷这次派了过去十万大军,兵力远胜番人,再加上卫国公先前胜了一场,已是占了上风。”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这话在理。” 正如在神京城中渐起得一句话,在兵事上,可以永远相信贾子钰。 戴权连忙垂下头,不敢再应,方才多说一句,已是有些冒险。 崇平帝定了定神,默然片刻,说道:“摆驾坤宁宫。” 说话之间,崇平帝在戴权的扈从下,出了内书房。 此刻,斜风细雨笼罩的宫殿,斗拱飞檐,丹陛玉阶,而朱梁廊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晃,在水迹浸染的玉阶上晕出一圈圈橘黄色光辉。 崇平帝一袭明黄色龙袍,在众内监提起灯笼护送下,一路穿行在朱梁之间,不知何时,阴雨绵绵、乌云翻涌天穹已然垂落下千万缕暮色,渐渐让屋脊蜿蜒如苍龙的宫殿屋脊,隐入黑暗之中。 崇平十六年的深秋,比着往年,已多了几许寒意。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崇平帝:……居心叵测,锦衣府卫何在? 坤宁宫,灯火通明,煌煌如昼。 一只只八角琉璃宫灯在廊檐下随风而动,晕下一圈圈时大时小的光影。 殿中,罗汉床上铺就着软褥,一袭朱红裙裳,云髻巍峨的宋皇后正在与端容贵妃叙话。 入秋以后,天气渐冷,丽人也不再如夏日衣裳那般轻薄,如云秀发之间别着一根发簪,耳边带着碧玉翡翠的耳环,灯火之下映照着熠熠光芒。 “陛下驾到。”门外候着的内监,尖细的声音传来,让殿中叙话两位丽人起身而望。 崇平帝举步迈进殿中,凝眸看向宋皇后与端容贵妃,笑了笑唤道:“梓潼,容妃。” 宋皇后连忙相迎而去,雪肤玉颜上恬然笑意浮起,柔声道:“方才还说准备让人请陛下过来用晚膳呢。” 端容贵妃也近前行礼,清澈、悦耳的声音响起,道:“臣妾见过陛下。” 崇平帝落座下来,摆了摆手,招呼说道:“梓潼,容妃,都坐吧,这会儿天色不早了,该传晚膳了吧。” “陛下,臣妾刚刚已经吩咐下去了。”宋皇后轻声说着,美眸打量着中年帝王,说道:“陛下这半个月,气色真是越发好了。” 崇平帝笑了笑,温声道:“说来也是人逢喜事,西北那边儿少了忧心之事,边疆平靖。” 宋皇后柔声说道:“陛下这样才好呢,国事上少操劳一些,养好身子当紧。” 崇平帝点了点头,端起茶盅,轻轻品了一口。 就在夫妻二人叙话之时,殿外一个内监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得殿中,躬身行了一礼,道:“陛下,卫国公送来了军情急递。” 崇平帝闻言,面色微变,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急声道:“戴权,拿过来让朕看看。” 可以说,崇平帝听到卫国公三个字,几乎快要形成条件反射般。 这是时隔半个多月以后,贾珩的第二次奏疏。 宋皇后脸上的笑意也敛去一些,美眸中涌出一丝诧异。 那小狐狸又递来了军报和奏疏? 戴权躬身而去,从那内监手中接过密匣,转身过来,说道:“陛下,匣子里装着呢。” 说着,伸手打开匣子,将其中的军报以及奏疏递将过去。 崇平帝一把接过军报和奏疏,六宫都太监夏守忠端起烛台,橘黄烛火凑到近前,便与崇平帝观瞧。 崇平帝先拿起军报阅览,两道瘦松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瘦削微黑的面容渐渐现出振奋之色。 一旁的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晶莹美眸目光熠熠,神色期冀地看向崇平帝。 “陛下,怎么说?”宋皇后丹唇微启,轻声唤道。 崇平帝放下军报,面色振奋,语气因为激荡而颤抖,说道:“梓潼,子钰在哈密城打赢了一场胜仗,准噶尔部的五万精锐为子钰击破,再次歼敌三万余寇,击毙准噶尔汗巴图尔珲的儿子温春等人,准噶尔大败,关西七卫安若磐石,子钰在西北又取得一场大胜。” 果然,他就知道子钰不会让他失望,准噶尔部又如何?一样步和硕特蒙古的后尘! 前后近五六万人败于子钰之手,如果再加上先前的和硕特,子钰出征以后,西北胡番为之一净。 子钰,这是他的柱国之臣啊。 宋皇后柳眉扬起,美眸之中惊喜莫名,道:“子钰在北疆又取得一场大胜?” 丽人语调婉转悠扬,因为欣喜流露,婉丽和母性集韵的眉梢眼角浮起一丝难以言说的丰熟、俏丽。 一旁的端容贵妃明丽玉容之上也萦起喜色,柔声道:“陛下,子钰在西北又打赢了?” 这已经不知是多少次,她那个女婿在西北打仗,捷报就没有停过。 “是啊,至此以后,准噶尔三二年间,无力再犯我大汉边疆。”崇平帝面色感慨说着,然后拿起奏疏,开始凝神阅览。 在贾珩所上的奏疏上,主要提及了对关西七卫的治理以及后续的班师回朝事宜。 崇平帝轻轻阖上奏疏,欣然说道:“子钰在奏疏上提及可以班师回京了。” “那西北战事也就结束了。”宋皇后华艳生光的脸蛋儿上,明媚如霞,柔声说道。 那小狐狸要班师了? 只是然儿,也不知最近怎么样,不知立了多少功劳……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朗声说道:“自开春以来,朝廷从北疆到西北,前前后后衍生出不少战事,靡费不知多少钱粮,子钰在奏疏中曾提及,如果深入西域,战事一旦拖延得旷日持久,女真再次兴兵本犯,我大汉就有多面受敌,左支右绌之险。” 不得不说有些遗憾,未能一鼓作气扫平准噶尔,收复西域。 宋皇后想了想,柔声道:“陛下,这样撤军也好,臣妾感觉这仗都打了快一年了,刀兵之险,上下不安。” 崇平帝点了点头,温声说道:“梓潼,你与容妃先叙话,朕去召见内阁和军机大臣,商议商议撤兵之事。” 班师回京以后,要对阵亡将士抚恤以及封赏相关将校,还有最为棘手的问题。 子钰的爵位如何封赏? 一等国公?开疆拓土之功,略有些薄待了,可是郡王那是开国定鼎之功,自是远远不够。 事实上,郡王之爵往往就是累积功勋而封,换言之,公爵到王爵之间,其中还有一些并未界定的等级。 宋皇后柳叶细眉之下,莹润如水的凤眸柔波涌起,柔声道:“那陛下去忙好了。” 待崇平帝走后,端容贵妃清冷玉颜上笑意明媚,如花树堆雪,语气中难掩欣喜,说道:“姐姐,子钰这次又打了个大胜仗,这一次西北应该彻底平定了。” 这位丽人因为欣喜,往日冷艳、幽丽如的冰山雪莲的气韵稍散,清冷声音婉转几分,似多了几许小女孩儿的俏皮。 宋皇后笑道:“我当初就给你说吧,咸宁嫁给子钰,这才是找到良人了呢,放眼大汉,哪有这样出挑的?也就开国那会儿,才有这样当世俊彦。” 这小狐狸,当初如果让妍儿许他,或许要好上一些? 咸宁还将妍儿去了南方,也不知存着什么主意。 端容贵妃螓首点了点,玉容明丽,轻声道:“只是这次回来,也不知怎么封赏了。” 宋皇后柔声道:“妹妹放心,陛下心头自是有数的。” 这次功劳升一等国公肯定绰绰有余,只是还有些难以酬功,剩下的也不知什么来补偿了。 此刻,随着坤宁宫为喜气洋洋的气氛充斥,贾珩取得大胜的消息渐渐在宫苑传开,身在重华宫的太上皇也听到这消息。 太上皇放下手中颤抖的毛笔,将书写的《隆治治政得失》合上,说道:“方才听人说,西北又打赢了胜仗,贾子钰在哈密打败了准噶尔?” 随着身子愈发老迈,这位苍老的帝王似乎想要给这个世道留下一些政治遗产。 “是有这回事儿。”冯太后端着一碗鸡蛋羹,递将过去,说道:“先用些吧。” 太上皇现在已经吃不下冷硬之食,最近只能吃一些鸡蛋羹和稀粥。 太上皇苍老面容上现出思索,接过鸡蛋羹,说道:“这次西北大捷,歼灭和硕特、准噶尔两部,收复关西七卫,也难为贾珩那孩子了。” 不用想都知道那种艰难,领败军重整旗鼓,然后反败为胜,这是何等的力挽狂澜? 冯太后道:“现在功劳,还不知如何封赏呢,那孩子这几年立了不少功劳,现在不到二十的年纪,已是三等国公。” 太上皇想了想,说道:“收复关西七卫,郡王终究是差点儿意思,但一等公爵,还是有些薄待了。” 冯太后轻声道:“不过都是一家人,也说不上什么薄功不薄功的,等积功够了,再封郡王就是了。” “是啊,终究是一家人。”太上皇感慨道。 太上皇又问道:“荔儿在南方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原本递了书信是要回来的,但这西北不是又打了仗?国库空虚,内务府不少往里贴补,荔儿在南方帮着筹措银子,前不久,南方内务府又送了几百万两银子,支撑着前线的战事。”冯太后柔声道。 说着,看了一眼太上皇,道:“说来还是从盐务、织造局、海贸上得来的银子。” 太上皇点了点头,道:“开海通商,海贸繁荣,可辟为财源。” 并未提及盐务和织造局,因为两者在以前都是太上皇随意取用的小金库。 冯太后道:“开海之策,听说还是那贾家小子提出来的。” 太上皇点了点头,感慨道:“这贾珩真是国之大才,如果朕那时候,说不得也要将女儿许配他。” 冯太后道:“行了,鸡蛋羹凉了,先吃了再说吧。” 太上皇也不说其他,接过鸡蛋羹,开始食用起来。 …… …… 不提重华宫中的太上皇与冯太后的叙话,却说含元殿,内书房—— 殿外暮色冥冥,屋檐上雨幕如帘,木质轩窗之内透出一点亮光,厅堂中人影高低不一,皆是身着绯袍玉带的大汉高级官员。 内阁首辅韩癀、户部尚书齐昆,军机大臣施杰立身在头一派,此外,六部堂官以及都察院总宪和大理寺卿等人在不远处,因为召集的内监已粗略通报了西北大捷的消息。 故而,殿中群臣皆已知晓卫国公贾珩在西北又取得一场大胜,但具体战果倒不知。 众朝臣小声议论贾珩在西北的这场大胜。 “此战过后,西北战事应该收尾了吧。” “难说,不是说还要收复西域?” “朝廷再这般打下去,国库都快见底了。” 韩癀此刻听着周围朝臣的小声议论,目光微垂下来,面色晦暗不明,或者说,这位内阁首辅已经开始麻木。 从贾珩领兵前往西北以来,几乎是捷报一个挨着一个,让人目不暇接。 不同于南安郡王以及柳芳等人征西之时,取得微小的一些功劳就向朝廷奏禀,贾珩是每一次功劳都是大功,不是歼敌几万,就是生擒敌方虏酋,每次神京刚刚消停一会儿,前线又传来捷音。 这样能征善战的勋臣,犹如秦之王翦,汉之卫霍,唐之李靖,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用四个字形容,稳如老狗! 不仅是韩癀有此观感,神京城中的科道翰林以及文臣武将,都渐渐达成了共识。 户部尚书齐昆在不远处立身站着,浓黑的眉毛之下,目光明晦不定,同样有些感怀。 卫国公在战事上无可匹敌。 户部这段时间的难熬,他是深有体会,前后两三次国战,户部早就入不敷出,如果不是内务府以及海关和盐税贴补,这战场根本就支撑不下去。 原本还担心战事拖延的太久,但事实证明,之前是多虑了。 再联想到那人筹建海关,整顿盐法,这样的人物,允文允武,当真是经天纬地的王佐之才。 如果再加上兵事上的才干,无怪乎京中一些人说卫国公,非人臣之能。 非人臣之能,这是科道翰林或者说想要致贾珩与险境、死地的京中最新舆论,就是夸大贾珩的能为,将其与青史之上那些谋朝篡位的曹操、司马懿、刘裕、萧道成之流相提并论,来达到离间君臣的目的。 但因为贾珩年岁、资历、威望还没有那种程度,这种说法尚未形成舆论主流。 而六部堂官,面色莫名,心头也有了几许感触。 刑部侍郎庞士朗,岑惟山脸上皆不大好看。 作为当初唱衰贾珩出兵,执意回师的二人,原本还抱着一些希望,但此刻彻底无望。 赵默眉头紧皱,心头叹了一口气。 这卫国公竟是又打赢了与准噶尔的战事,经此一战,圣眷恩宠只怕将更为不可撼动。 其实,随着时间流逝,大汉朝堂已经渐渐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对贾珩在兵事上的卓越才华再无质疑。 或者说,原本就没有太多质疑,只是担心天下的功劳都让卫国公立完了,以后势大难制。 秦业在工部尚书赵翼身后,那张皱纹密布的苍老面容上同样欣喜之色难掩。 “陛下驾到!”就在殿中官员心思各异之时,外间传来内监尖细的声音,让一众心思各异的朝臣回转神思。 崇平帝在戴权等人的扈从下,快步来到近前,面上欣喜之色难掩。 “微臣见过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官员齐声说道。 崇平帝道:“诸卿免礼。” 说着,在一众内监的簇拥下,来到御椅上落座下来。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一众朝臣,高声道:“召见诸卿的意思,刚才传旨内监应该已经说过,贾子钰在哈密再次大胜准噶尔部,一战歼敌三四万人,准噶尔汗巴图尔珲仓皇逃窜,汉军至此大破准噶尔,哈密暨关西七卫再无窥伺之敌。” “戴权,将捷报和奏疏递给下方的诸卿看看。”崇平帝欣然说道。 戴权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拿起军报和奏疏,递给下方的文武群臣。 下方在场文武群臣,这会儿拿过军报以及奏疏,开始传阅起来。 崇平帝看着下方朝臣的一张张面孔,目光闪了闪,心头不由生出一念。 这些朝臣又有多少是可计大事的忠直之臣? 在他看来,多是私心甚重,囿于自身之利。 下方朝臣传阅捷报,面上神色各异。 待群臣传阅过捷报,崇平帝面上的兴奋也渐渐褪去,开口道:“贾子钰在所上奏疏中提及,准噶尔蒙古已无力西进,请求朝廷择日班师回京,诸卿以为如何?” 眼前群臣多担忧穷兵黩武,劳民伤财,身在前线的子钰早已考虑到,并且及时请求班师。 一时间,殿中群臣并未出班出言。 吏部尚书姚舆手举象牙玉笏,开口道:“圣上,微臣以为是该班师回京,既然卫国公相请,微臣以为可班师回京,以安上下人心。” 户部尚书齐昆也紧随其后,出班奏道:“圣上,西北战事既平,可下旨着卫国公班师回京。” “微臣附议。” 殿中群臣纷纷开口说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诸卿对班师皆无疑义,内阁拟旨,诏允卫国公料定善后事宜以后,择日班师。” “微臣谨奉诏。”韩癀手持象牙玉笏,拱手说道。 至此,西北战事宣告结束。 崇平帝看向下方的朝臣,说道:“自崇平十六年以来,北疆战事开启,将近一年,朝廷投入人力、物力不可胜计,虽中间有一场大败,但前后两场国战皆胜,卫国公数赴戎机,辗转南北,可谓劳苦功高,京营将校不避艰险,用命效死。” 殿中群臣闻言,心头也有些感慨,这场战事真是打的快有一年了,总算结束了。 崇平帝道:“户部,准备好钱粮,对死难王事的将校士卒抚恤赈济,尤其是先前随南安郡王严烨前往青海捐躯报国的士卒,也要一体抚恤。” 齐昆手持象牙玉笏,拱手道:“微臣遵旨。”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礼部,着相关官吏,搜集相关将校事迹,铸碑记事,以追悼捐躯之忠烈良将,褒扬彼等功绩。” 韩癀面色一肃,拱手道:“微臣遵旨。” 崇平帝默然片刻,说道:“余下就是卫国公晋爵一事,朕决意晋其爵?诸卿以为如何” 下方的朝臣闻言,心头一惊。 卫国公又…又要晋爵了? 岑惟山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卫国公在北疆之战后方得封国公,又得尚配帝女,皇恩浩荡,赏赐已极,如此一再晋其名爵酬功,难免使彼滋生怠惰骄狂之心,僭越逾矩之志,微臣以为当从长而议。” 殿中群臣闻言,心头都是一惊。 怠惰骄狂还好说?僭越逾矩之志是什么? 不得不说,文人之阴毒,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崇平帝面色阴沉,目光落在岑惟山的身上,喝问道:“你是说贾子钰有异志?” “微臣只是一番保全、诫勉之意。”岑惟山跪将下来,跪请说道:“圣上,贾子钰不可久付兵权,微臣恐太阿倒持,新莽、杨隋之事重演,危害社稷!” “是保全、诫勉还是妒火中烧的打压、排挤?”崇平帝面色铁青,不等岑惟山辩白,勃然大怒道:“离间君臣,居心叵测,锦衣府卫何在?” “在。”从殿外来了几个身穿飞鱼服,配绣春刀的锦衣侍卫,抱拳道。 “押入诏狱,鞠问其罪。”崇平帝冷声道。 岑惟山面色苍白,但心神剧震片刻,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坚定无比,高声道:“圣上,微臣忠君之心,可昭日月,圣上,卫国公非具人臣之能,其人大奸似忠,久持兵权,必为国家大祸,圣上不得不防啊!” 此刻,殿中朝臣早已脸色变幻,为岑惟山之言而心神剧震不已。 这话也是能摆到台面上说的? 大抵是一种小助理听到:“哪里贵了,这么多年一直是这个价格……好好反思自己,工资有没有涨?这么多年有没有好好工作?”的震惊眼眸。 虽然当事人只是对使用长期类似“月入五千等于月入三万,月入不足五万等于残疾”诸如此类话术群体的正义薄纱,换上“你男朋友”的主语限定,或许集美们就要疯狂点赞。 韩癀微微闭上眼眸,面皮抽动了下,心神叹了一口气。 赵默眉头跳了跳,嘴唇蠕动了下,面色冷若冰霜。 齐昆皱了皱眉,目光闪了闪。 庞士朗脸色微顿,暗道,这岑大人真是刚而犯上,这可不是骗廷杖了,这等话要担负很大的风险。 其实,岑惟山之所以如此言辞激烈,恰恰是贾珩在西北之战以后,政治威望急剧膨胀,再加上其人为削平江南士绅的新法张目,所自然而然引发的旧官僚体制的反噬。 这一次反噬,如果借用气运之说解释,就是陈汉王朝的气运金龙感受到了一丝青紫王气抚育而出,油然而生的一股厌恶和警惕。 赤白气运天柱中的金龙睁开了金眸,气运迷心,借岑惟山之口对崇平帝的提醒。 嗯,以上纯属扯淡。 崇平帝勃然而怒,冷声说道:“大汉立国以来,厚待武勋将臣,郡王世袭罔替,罕少罪之!国公八位皆以厚禄供养,矜恤功臣后嗣,纵观青史,莫不兔死狗烹,如本朝可有?” 殿中群臣闻言,面色微震。 “如果真有阴蓄异志,谋朝篡位者,势必人神共弃,天下共诛之!尔等如果只因同僚才能出众而嫉妒诋毁,朕如纳佞言,何以统御文武,平治天下?这等诛心之言,离间之语,才是蛊惑人心,祸乱朝纲!”崇平帝冷声道。 母后前日提醒于他,君臣相疑,才是祸端之始。 “圣上圣明。”殿中群臣听崇平帝圣训,纷纷跪下说道。 而岑惟山跪将下来,遍体冰凉,已惧不能对。 崇平帝似乎余怒未消,目中冷色涌动,沉声道:“岑惟山以诛心之言离间君臣,祸国殃民,追毁出身以来所有文字,流放云南,充军编管,永不叙用。” 岑惟山闻言,急声道:“圣上,微臣……” 如果只是打入诏狱,他还能忍受,大不了等来日还有起复之机。 陈汉采汉唐之典章,综宋明之成制,“追毁出身以来所有文字”的惩罚自然也有,但不常用。 韩癀与赵默二人心头一惊,张了张嘴,但终究不想招惹正处盛怒中的天子。 幸在岑惟山犯颜直谏,已经在天子心底种下一根刺。 赵默如是想道。 或者大抵也倒也生出一股,“请先生赴死!”的壮烈之感。 可以说,岑惟山方才的犯颜直谏,几乎直击藏在崇平帝心底最深处还未酝酿而成的隐忧。 那就是崇平帝在吐血晕厥,龙体每况愈下以后,心底深处的确藏着一丝对未来朝局的隐忧! 或许是诸子夺嫡,或许是宋家干政,或许乃至是贾珩太过能干,从此为一代权臣,以贾婿代陈翁…… 而崇平帝方才的一番天下共诛之,也更像是一种在政治上谋求共识,或者说下意识的帝王权术。 当贾珩回返以后,听说此事以后,大概会形成一种道德枷锁、良心制约。 当然也会诚惶诚恐,感激涕零,肝脑涂地以报。 “圣上还请息怒,军功封赏,朝廷自有典制,有功当赏,有过必罚,既是立下军功,自当以功爵酬赏。”吏部尚书姚舆沉吟片刻,说道:“微臣以为可晋卫国公爵为一等,以酬其功。” 赵默眉头紧皱,并没有接话。 这次功劳怎么也不可能封为郡王,纵是一等国公,后续再有功劳,也不好封为郡王。 殿中官员也纷纷附议。 崇平帝道:“姚卿与诸卿所言甚是,这次因功劳晋其爵,封赏相关有功将校,也是应有之义,暂封一等公爵,余后待户部汇总相关功劳,再行集议。” 经过岑惟山一事,崇平帝宛如吃了苍蝇一样,不再多言,示意朝臣散朝。 随着群臣心是重重离了大明宫含元殿,贾珩在哈密再胜准噶尔蒙古的消息,也渐渐扩散至整个京城。 京城百姓沉浸在一片欢腾中,朝廷在西北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崇平帝:是不是贾子钰比朕还有能为? 宫苑 崇平帝脸色阴沉,一路返回后宫,到了坤宁宫前,仍是余怒未消,冷声道:“这个岑惟山,简直危言耸听,一派胡言!” 不远处的戴权并未应着,心头却已惊恐莫名。 “陛下。”这时,宋皇后看向满脸盛怒之色的崇平帝,柔声道:“怎么了这是?” 陛下明明去见朝臣的时候还是面带喜色,怎么回来就满脸怒气的模样。 崇平帝冷声道:“梓潼,朝臣又有人进谗言,说子钰年纪轻轻已有这般功劳,太阿倒持云云,与昔日南安领兵之前,一般无二!” 今日处置岑惟山,其实也有些是新账旧账一起算的意思。 宋皇后闻言,白腻玉容上倏变,芳心一惊,低声道:“这……这不是妖言惑众吗?” 崇平帝冷笑说道:“他们都以为朕是猜忌刻薄之君,以此离间君臣,使朕自毁长城,或生萧墙之祸。” 檀道济为宋文帝刘义隆所杀,时人谓之自毁长城。 宋皇后劝说道:“陛下消消气,这等挑拨的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陛下对子钰恩重如山,亲如父子,那些小人嫉贤妒能,叙说此离间之言,无人相信的。” 崇平帝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子钰他才华绝艳,难免引人嫉妒。” 其实,这位天子如此盛怒,恰恰说明心底深处的确藏着一丝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毕竟,女婿太能干了,太过文武双全,非具人臣之能…… 宋皇后美眸莹莹如水,轻轻拉过崇平帝的衣袖,柔声说道:“陛下,子钰快要班师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派人以快马通知南方的咸宁和婵月一声,或许等子钰将兵马带回京师以后,再南下也不迟。” 他将女儿和侄女都嫁给了子钰,有他在一日,子钰岂敢生出不臣之心? 宋皇后见崇平帝怒气渐消,也松了一口气,道:“陛下,先去歇息吧。” 崇平帝暂且压下怒火,随着宋皇后进入宫殿。 …… …… 韩宅 “老爷回来了。” 门口处的仆人高声唤道,廊檐下的灯笼摇晃之下,匾额上的韩宅二字,金漆斑驳。 韩癀的轿子落在大门廊檐之下落了轿子,伸手掀开帘子出来,在仆人相迎下进入厅堂,刚刚落座,品茗细思朝局变化。 卫国公经此大胜以后,已经全面主持兵事,而且威望也有所提升,挟大胜之威南下,新法推行已经无人能挡。 就在这时,仆人的呼唤打断了韩癀的思绪:“老爷,赵大人来了。” 韩癀愣怔了下,吩咐道:“快请进来。” 这个时候过来,落在外人眼中,不知该如何看。 不过也能理解赵默的心情,岑惟山今日在殿上犯颜直谏,被流放云南,他心头也有戚戚然。 倒不是他先前不救,而是不能去救,总要有人来点醒天子。 以一人之荣辱安危,给天子心里扎一根刺,也是大汉社稷之福。 不大一会儿,换过一身便服的赵默进入厅堂,其人面色凝重,眉宇似愁云不散,拱手道:“韩阁老。” “赵尚书。”韩癀看向来人,伸手招呼道:“还请至书房一叙。” 赵默点了点头,也不多言,随着韩癀移步书房,仆人奉上香茗以后徐徐而退。 小几之上,景德镇瓷器的茶盅,热气腾腾,香气氤氲。 “今日圣上暮招我等进宫,已有几许不祥,今日惟山贤弟又披肝沥胆,仗义直言,我心头却是愈发不安。”赵默道。 青史之上就是这样,每到乱臣贼子出现苗头之前,总有类似谶纬之言,然后一些忠臣仗义直言,然后在若干年后实现。 韩癀沉吟说道:“伯简兄当年前往江南赈济水灾之时,不是与贾子钰共事过?难道不知其等品行为人?” 赵默眉头紧锁,目光恍惚了下,似在回忆贾珩往日种种,说道:“贾子钰其人与士卒同甘共苦,知民间疾苦,在中原平乱、淮南治洪、金陵除贪,敢于任事,公忠体国,堪为治世能臣。” “既是如此,伯简兄何以忌之。” 赵默道:“如京中舆论而言,非具人臣之能。” 什么意思,就是太过能干,已经不是臣子所具备的才能。 可以说,有南安等开国武勋的大败对比,贾珩之后大破和硕特、准噶尔等兵事,如果再算上先前的平安州大捷,还有林林总总的政务之才。 韩癀叹了一口气,说道:“非具人臣之能,如在乱世之中,此人或可君天下。” 赵默点了点头,道:“王莽谦恭未篡时,周公恐惧流言日,如贾子钰三国话本所言,曹操生平之志,也不过是汉之征西将军,人心易变。” 韩癀道:“可这不过是臆测,诛心之论罢了,况我朝以来,不仅善待勋贵,更以文臣、武勋互相掣肘。” 赵默摇了摇头,说道:“如今南安一脉不存,京营当年虽为贾家部曲,但四王八公、周赵诸藩、边关将门,大小相制,远近而望,如今呢?北疆一战,宣大、太原等地皆为贾族门生故旧,江南水师也多有其部将,京营经西北一战,已俱为贾子钰所掌,河南、安徽疆臣呼应,内为锦衣,身是帝婿,惟山贤弟今日殿中所言,并非毫无根据。” 朝堂之上还是有聪明人的,已经看出了一些危险性。 韩癀默然片刻,说道:“圣上肯定要想法子重新制衡,李尚书在北平,高总督在两江,皆是知兵之人,伯简兄且静观吧。” 赵默面带忧色,说道:“那也不够。” 韩癀低声道:“贾子钰如何姑且不论,陛下龙体因中原、西北战事忧心,而连连龙体欠安,我等虽望君父安康,但修短随化,如此尚不立嗣,非社稷之福,如今魏齐楚诸藩,不论如何,皆英果类上,如能独当一面,可堪防范、分制其力。” 修短随化,自是兰亭集序之言,意思是生死有数,但面对天子,自然为尊者而讳。 赵默点了点头,说道:“韩兄所言甚是,我也有此番考量,只怕宫中的圣上今日之后,也会思索东宫之位。” “其实伯简兄大可不必忧虑,天子心如明镜,否则今日何以盛怒?”韩癀细眉之下,目光隐隐现出睿智之芒。 “哦?” “是…忌惮。”韩癀目光冷芒闪烁,放下手中茶盅,低声说出两个字,心头也有些感慨。 卫国公真是非常人也,天子心底只怕都有些忌惮。 其实,今日的崇平帝,更多是一种隐隐被戳中痛脚的气急败坏,深藏心底的忌刻。 或者说,这一句不知道是谁特么想出的猜忌之言,“非具人臣之能”,让天子自尊心受伤了。 你不妨将话说的明白点儿! 是不是贾子钰比朕还有能为,还厉害? 嗯,或许这句话以后应该问送…… 总之,是的,先前朕错用南安,那又怎么了?但南安等人无能,上次如非尔等所误,岂会所托非人,致十万大军覆没? 这种心理活动是烙印在一位帝王意识本能中的印记,但崇平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因为先前的盛怒,已经掺杂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赵默迟疑道:“可……” 韩癀打断了赵默的话头儿,说道:“伯简兄,卫国公还是有能为的,辽东未平,兵事多有仰仗之处,至于忧怖不臣,忠直之士遍布朝野内外,岂能容之?伯简兄莫要过于杞人忧天,正如天子今日所言,天子以帝女和宗室女妻许之,如当真悖逆,此为不得人心之举,天下共诛!况贾子钰未及三代,恩泽未曾遍及中外,更不复疑虑。” 赵默思量了一会儿,道:“韩兄所言不无道理。” 韩癀沉吟片刻,说道:“伯简兄,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岑惟山之事,朝野也不要再有风波了。” 岑惟山虽然被追毁出身以来所有文字,但并非无解,比如本朝不解其厄,但待新皇即位以后,大赦天下,重新起用。 除非贾珩永远掌权,否则,总有清算之时。 其实,韩癀还是没有设想一种可能,就是贾珩有朝一日真的篡位自立,启用岑惟山,如魏征与李世民故事。 赵默问道:“韩兄,那贾子钰一旦回京?” 韩癀道:“江南新法已经势在必行,卫国公在江南之时为勋戚做出表率,江南再阻碍下去,已是与大势相悖,河南方面今年广兴新法,火耗之事减少,新法于国社、黎民是裨益的。” 赵默一时无言,点了点头,也不再反驳此言。 ……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政从宫中回来,进入厅堂之中,儒雅面容上原本的喜色不见,以忧色而代。 因为大胜的欣喜却为岑惟山的犯颜直谏驱散,让贾政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担忧。 功高震主,谗讥谤怨缠身。 其实,贾珩回来以军功请封赐婚的做法,也算是自污之举。 将一位郡主嫁过去,承嗣周王一脉,如果严格论起,甚至这两场功劳都能给你抵消。 后面再有平灭辽东的大功,纵是不封赏,也无人说薄功了。 三个陈家女孩儿都嫁给你了,还要啥自行车? 朝野内外只会说陈家待贾珩不薄,再逢功乞赏,都有些贪得无厌了。 贾母坐在一张罗汉床中,身后鸳鸯、琥珀揉捏着肩头,正在在薛姨妈、王夫人的陪伴下,听着两个唱曲的说评书。 这已是凤姐走后,贾母能想到的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之一。 “老爷回来了。” 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嬷嬷,快步进入厅堂,禀告道。 贾母似是抱怨说道:“天一落黑,就说有事出去,也不知是什么紧急之事。” 薛姨妈笑道:“也是公务忙,身子的担子重。” 不大一会儿,贾政着一身绯袍官服,头戴乌纱帽,举步进入灯火通明的厅堂,向贾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禀告说道:“母亲。” 贾母问道:“政儿,外面是怎么一说?” 贾政道:“回母亲,宫里急召六部九卿并诸堂官进宫,所议子钰在西北又打了大胜仗,打赢了准噶尔,歼灭了三四万人。” 因为贾政虽然不是六部九卿,但却是通政使的副手,署理日常邸报和通达奏疏的事务,再加上毕竟是姓贾,也被内监唤进了宫中。 贾母苍老面容上满是欣喜之色,说道:“珩哥儿又打赢了?这才多久,又打赢了一场?” 不过说来距离上次捷报传来,也有半个多月。 一旁原本支棱起耳朵细听的薛姨妈,闻言,心头不由一跳,白净面皮上惊喜之色掩藏不住。 珩哥儿又打大胜仗了? 王夫人眉头皱了皱,静待其言。 “这次打赢了准噶尔的主力,歼灭好几万人,这次上疏说是要班师回京了。”贾政暂且忘却了殿中的诛心之论,语气不无欣然,低声说道。 贾母惊喜道:“珩哥儿这是要回来了?” 贾政道:“圣上已经下诏,子钰择日班师回京。”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那可真是好了,等珩哥儿回来再说。” 荣庆堂中一片兴高采烈。 贾母问道:“珩哥儿这次回来,怎么也得封个一等公吧。” 贾政点了点头,说道:“按宫里的意思,应该是一等公,不过宫里还是说薄功了。” 薛姨妈目光闪了闪,心思微动。 贾母笑了笑,说道:“珩哥儿这不到弱冠就是一等国公了,也是了不得事儿了。” 贾政迟疑了下,说道:“子钰这功爵升的……是快了一些,不到二十岁已是国公,这样下去都快封无可封了吧。” 实是让人担忧。 贾母却笑道:“这算什么?那北静王不到二十岁的时候还是郡王,再说到了国公,后面就大概不动了,也是封妻荫子的事儿。” 说着,瞥了一眼正在幻想时间的薛姨妈。 其实,贾母看的还算透彻,这也是崇平帝的一些想法,等封到一定程度,就积攒功勋,然后封妻荫子,意思意思。 然后某一天可能平灭了辽东,然后细数其功,一步到位,封为郡王。 并不是说有功必封,而是到国公这个层面,还有再封其他的空间。 “东府那边儿,珩哥儿媳妇儿应该还不知道,派个人过去说说,珩哥儿应该快回来了。”贾母脸上笑意笼起,轻声道。 薛姨妈笑道:“可卿那边儿应快生了吧。” 这有了孩子,地位更是安若磐石,她家宝钗什么时候…… 嗯,她想什么呢?名分的事儿还没有让珩哥儿给个说法,孩子现在还不能生,否则不成姨娘生的了? 王夫人面无表情,手指轻轻拨动着佛珠,越转越快。 两个字概括,麻了! 是的,王夫人已经彻底麻了。 贾珩从柳条胡同儿出来,爵位升级犹如舔狗的消息通知99+,那是一直都没停过,只要打仗必定大胜,然后爵位节节而升。 现在的王夫人已经不再给自个儿过不去,而是纠结元春的婚事。 既然这么有能为,她家大姑娘的事儿,为何拖成了老姑娘? 不行,一定得给她家大丫头一个说法! 反正他现在是国公,什么武侯认识的不少,不说番王侧妃,公侯夫人难道真的安排不了? 不提荣国府众人心思各异,却说一墙之隔的宁国府,后宅厅堂,一架架云母屏风之上倒映着橘黄烛火,明亮彤彤。 秦可卿斜靠在床榻的靠枕上,玉颜妍丽丰润,弯弯眼睫颤动之下,眸光盈盈如水。 随着预产期接近,丽人原本曼妙柔软的身形越来越丰润,那张艳丽脸颊红润如霞,带着几许牛奶洗过之后的婴儿肥,酥白红润,别具韵味。 尤氏轻笑说道:“可卿,你最近这段时间晚上睡得浅一些,孩子应该就在这段时间生了。” 秦可卿道:“人家说十月怀胎,瓜熟蒂落,我算着也快到日子了。” “奶奶,秦老爷打发了人来说,大爷那边儿打了大胜仗,快要班师回京了。”宝珠快步进入厅堂,轻声道。 不等贾母让鸳鸯过来报信,秦业在回府之前就打发了仆人来宁国府,知会秦可卿。 尤三姐清声问道:“怎么说呢?” 秦可卿睁开美眸,定定看向宝珠,惊喜说道:“大爷这是要回来了?” 在丽人怀孕之时,正处心神柔弱,比任何时候都渴望见到贾珩。 宝珠笑道:“奶奶,秦老爷打发了人过来说的。” 秦可卿面带喜色,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就在这时,另一个丫鬟瑞珠,轻声说道:“奶奶,老太太打发了鸳鸯姑娘过来了。” 鸳鸯从外间而来,笑道:“秦大奶奶,老太太说,大爷在西北打赢了大胜仗,最近就要班师回京呢。” 秦可卿笑了笑,说道:“我是听说这事儿了。” 尤三姐艳冶玉容上满是好奇之色,笑问道:“大爷是怎么打赢的?” “听老爷说,说是在哈密,打败了准噶尔,歼灭了三四万人。”鸳鸯看了一眼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尤三姐,鸭蛋脸上笑意不减,说道。 这位尤三奶奶,听说性情泼辣的很,不过平常也没招惹过她。 尤三姐虽然吵吵火火的,但也不是谁都敢打趣,如黛玉,尤三姐就不敢当面打趣,一些身份低微的丫鬟也不打趣,倒是对宝钗主仆打趣多一些。 尤三姐笑了笑,说道:“我就知道,大爷那边儿定是要打胜的。” 尤氏婉丽眉眼之间浮起喜色,轻轻柔柔道:“前段时间京里虽然闹得沸沸扬扬的,但差不多都说,他定会大胜而还的。” 尤三姐笑问道:“大姐也打听京里的消息呢?” 尤氏薄施粉黛的艳丽玉颊上泛起浅浅红晕,晶莹美眸白了尤三姐一眼,暗啐一口,三妹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秦可卿轻声道:“也不知具体班师是什么日子。” 人家说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她也有些担忧,如果真的那时,保住孩子给夫君,也算了了她的心愿了。 丽人这段时间总爱胡思乱想。 尤三姐笑道:“这次回来,应该是能晋爵了。” 尤氏玉容明丽,抿了抿粉唇,柔声道:“这是两次功劳,又收回了失地,按说一等国公也是有的。” 不到二十岁的国公,当年她何曾想过,柳条胡同儿的少年能成长到这一步? 心湖中不由浮起当初相处的一幕幕场景。 也不知她当初织的那条围巾,他平常戴着了没有。 “那也不一定,万一再求封个诰命夫人。”尤三姐笑了笑说道。 其实还是这段时间,薛姨妈在府中让人提起的说法,就是这次大功要给宝钗请封诰命夫人,从西府也传到东府。 尤三姐知晓之后,心头也有些触动。 当然,少女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只稍稍惆怅了下,也不敢多做奢想。 鸳鸯笑了笑,看向那姿容艳冶的少女,说道:“眼前不是有一个,到时候大爷给你请封个诰命夫人。” 尤三姐面上笑意一滞,幽幽道:“我可没那个福分的,一个过门儿礼,现在还没个着落呢,哪敢奢望那个?” 秦可卿回转过神思,丰润如芙蓉花的脸盘上笑意嫣然,打趣说道:“等大爷这次回来,怎么也得给你的喜事儿办了。” “姐姐可别。”尤三笑笑了笑,娇俏说道:“不定哪边儿又有战事了,大爷又需要领兵出征,这天下可太平。”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 …… 南安郡王府 夜深深沉,庵堂之内灯火通明,香炉之中檀香火星闪烁,香气萦绕弥漫。 南安太妃跪拜在佛龛之前,虔诚祷祝,如果细心之人就能听到,那蠕动不停的嘴唇正在念叨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让那贾家的小子吃了败仗,被那准噶尔打败……” 观世音:??? 南安太妃原就佞佛,如红楼原着所言,其人敬奉马道婆,因为许的多,愿心大,一天是四十八斤油,一斤灯草,那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 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南安王妃罗氏进入庵堂,道:“老太太,外间的女官说京城刚刚出了一场大事。” 南安太妃扭过头,惨白的面容因为逆光,隐在灯火下,昏暗如鬼蜮,说道:“什么事儿?” 罗氏不知为何起了一些惧意,说道:“老太太,外间都传,那贾珩在西北打了胜仗。” 南安太妃闻言,如遭雷殛,半晌之后,脸上因为怨毒而狰狞扭曲,恍若修罗鬼魅,目光阴冷如毒蛇,说道:“怎么会?我明明这么虔诚地祷祝,那小畜生怎么还能打胜仗啊,菩萨为何不保佑……” 罗氏见此,急声说道:“老太太……” 南安太妃哀嚎说道:“苍天不公,苍天不公啊,为什么打赢的不是烨儿,为什么不是烨儿啊……” 罗氏连忙上前搀扶。 单章求月票! 才发现双倍了,目标设置晚了,随手整了个六万票加更一章,别信那个,设置着玩儿的,我加更的时候,从来是看心情,无条件加更。 现在已经天天日更万字了,再盲目加更,要么书崩掉,要么我崩掉,只能二选一,又不是日更五千字,突然爆一下骗骗技能。 昨天情绪不错,写了1.3w字,都能分成两千字一章的六章了。 跟读到现在的读者都知道,这本书写到高潮剧情的时候,从来都是一把梭哈,让读者看到爽的,情绪上来,日更2.5万字的事儿都干过。 目前差五千月票左右进前十,差一万票左右进前五,除以二,也就是两三千票、四五千票,超级利好平民玩家。 我看二神都不佛系,老夫聊发少年狂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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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嬷嬷苦着脸说道:“这个谁也说不了,生孩子原是女人必过的鬼门关,我们只能尽全力。” 咸宁公主恼怒道:“什么尽全力?本宫要确信长公主母子的安危,你们用心接生。” 那嬷嬷苦着脸道:“里面正在接生呢,但长公主殿下的确是…的确是有些难产。” 说到最后,声音都不由细弱几分。 “记住,如是实在到了不得已之时,一定保大!”咸宁公主晶莹玉容倏而清冷如霜,斩钉截铁道。 如果先生在这里,也一定会这般吩咐,孩子会有人帮先生生,但姑姑只有一个! 元春在一旁芳心剧震,目光凝了凝,也觉得这般处置没有任何问题。 孩子再重也不及长公主殿下万一。 那嬷嬷脸色苍白,唯唯诺诺应着,也不好多说其他,正要返回厢房之中。 此刻,厢房里间传来阵阵女子嘶哑和痛苦的声音。 “殿下,长公主快要力尽了。”这时一个婆子慌慌张张出来,说道:“张妈妈,吴妈妈唤您呢,快进去看看吧。” 那张姓接生嬷嬷连忙返回过去,前往帮忙。 此刻,咸宁公主定在原地,冰肌玉肤的脸蛋儿容色有些凝重,清眸闪烁不停。 就在这时,从回廊之中来了一个丫鬟,说道:“公主殿下,您吩咐的南边儿的邸报,已经送过来了。” “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思看邸报?”咸宁公主明眸怒色涌动,娇斥道。 这时,那丫鬟一脸委屈之色,说道:“公主,这邸报上好像是说卫国公在西北大捷,快要班师回京了。” 此言一出,咸宁公主芳心微动,眼前一亮,说道:“先生又打赢了西北战事。” 说着,一把拿起邸报,一目十行,迅速浏览着,旋即,一把推开紧闭着的门,高声道:“姑姑,先生打赢了西北战事,马上就要班师回京了,姑姑你要坚持住,先生还要给你和孩子团聚呢。” 原本在床上正用力的晋阳长公主闻言,原本渐渐恍惚失焦的目光忽而凝聚,似有一股潜藏的力量生出。 她要再见见他,她要带着孩子去见他,她要将孩子生下来! 过了一会儿,一旁的接生嬷嬷惊喜说道:“出来了,出来了。” 不多时,婴儿的哭泣声隐隐传来,带着新生命的欢喜来到新世界上。 “是个带把儿的,是男孩儿。”另外一个接生婆,目中喜色涌起,喜笑颜开说道。 而晋阳长公主此刻原本明艳、华美的脸蛋儿,早已为密集汗水浸透,弯弯柳叶细眉之下,芳心欣然莫名,嘴唇翕动了下,想要说看看孩子。 而后,柳叶细眉之下的晶莹美眸现出一丝疲倦,旋即如潮汐一般的倦意袭来,沉沉睡去。 她给子钰生了个儿子呢。 咸宁公主面色微顿,急声道:“姑姑她…她怎么了?” “公主莫要慌乱,殿下只是力竭,这会儿晕睡过去,一会儿就好了。”那接生嬷嬷轻声说道。 咸宁公主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看向在几个嬷嬷伺候下,洗干净了羊水,用薄被软褥包着的小童。 端详之下,只见一张脸蛋儿皱巴巴的,伸着小手,张开嘴,似在说着什么。 咸宁公主明澈清眸中欣喜之色涌动,似嗔似恼道:“这孩子真是能折腾。” 折腾的大人提心吊胆的。 这是先生的孩子?将来她也会有的吧。 一个嬷嬷连忙近前,轻笑说道:“殿下,产房不祥,还是移步外间吧,等会儿,我们将小公子照顾的妥妥当当的。” 说着,招呼着几个嬷嬷给晋阳长公主收拾,几个女官在怜雪招呼下,在一旁帮着晋阳长公主的脸颊和额头擦汗。 这时,元春在廊檐下立身站在,柔声唤道:“殿下,刚刚外间的锦衣府卫说,书信到了。” 贾珩在哈密城取得对准噶尔的第二场大胜以后,就重新写了第二封书信,托人递送给南方的众人。 咸宁公主凝眸看向那躺在床榻上的丽人,然后目光掠过一众嬷嬷,道:“你们在这儿好好照顾长公主和公子,不得有任何闪失,怜雪,你去账房支取银子,给几个嬷嬷封好。” “早就准备好了。”怜雪笑了笑道。 咸宁公主来到近前,看向元春,问道:“先生的书信呢?” 元春连忙将手中的书信递将过去,关切问道:“殿下那边儿怎么样了?”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姑姑没有什么事儿。”咸宁公主柔声说着,拿过书信,当即拆阅开来,脸上不由现出欣喜之色。 李婵月道:“表姐,小贾先生在书信上说了什么?”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道:“先生打赢了西北战事,准噶尔三二年应该都不敢犯边儿了,西北局势大定,先生问了问南边儿的情况,说班师以后会尽快过来,等会儿我写一封书信回去。” 李婵月“哦”了一声,脸上同样见着欣喜之色。 咸宁公主感慨说道:“这次西北之战,前后拖了两三个月,大破准噶尔近五万兵马,哈密与关西七卫,从此以后都保住了。” 李婵月柔声道:“先前,邸报不是说,有可能朝廷大军会收复西域?” 咸宁公主轻笑说道:“那也是以后了,这场战事打了不少时候了,现在该收兵了。”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去打发人和宁国府的她们几个说说,这段时间也没少挂念先生。” 元春柔声道:“殿下,我过去一趟吧。” “嗯,去吧。”咸宁公主笑了笑,轻声说道。 元春吩咐着抱琴,前往宁国府。 大概半个时辰,阁楼的厢房之中传来丽人的嘤咛,睁开眼眸,唤道:“怜雪,怜雪。” 怜雪快步走来,口中应道:“殿下,我在,我在。”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在苍白微汗的脸蛋儿上颇有几许柔弱之美,柔声道:“孩子呢?” “殿下,在这儿呢。”怜雪招呼着嬷嬷,抱着一个小童过来。 “抱过来我看看。”晋阳长公主一手撑起胳膊,坐将起来,不知为何,一颗芳心忽而提到了嗓子眼,莹润如水的美眸带着期冀,投将过去。 只见那小童在襁褓中,小手虚抓着。 晋阳长公主凝眸看向那眉眼皱巴巴的小童,忽觉得一股说不出来的欢喜涌起,柔声道:“我抱抱他。” 这是她的孩子,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身上流着她和子钰的血脉。 晋阳长公主从嬷嬷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中的婴儿,轻轻抚过那脸蛋儿。 怜雪笑道:“殿下瞧,小公子对殿下笑呢。” 似乎是因为母子血脉相连,这会儿被晋阳长公主放着,怀中的婴儿笑了起来。 晋阳长公主只觉心都要化了,苍白如曦的玉容上笑意明媚,说道:“小宝乖,乖。” 这会儿咸宁公主与李婵月悄悄进得屋内,一青裙一红裙的少女,看向那抱着婴儿的丽人。 咸宁公主眸光盈盈,心底忽而生出一念。 如果方才那嬷嬷没有说错,那婵月应该不是……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李婵月怔怔看向那丽人,贝齿轻轻咬着粉唇,粲然星眸中浮起一丝迷茫和疑惑。 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呀? 晋阳长公主华美玉颜苍白如纸,声音虚弱几分,轻笑道:“咸宁,婵月,你们过来了。” 咸宁公主压下心头的狐疑,点了点头道:“姑姑,先生那边儿有消息了,打败了准噶尔的五万大军,这邸报上说,巴图尔珲的几个儿子也被斩杀,如果加上半个月前的沙州大捷,准噶尔前后损失六万多人,西北战事经此应是结束了,父皇都诏允先生班师回京了。” 因为贾珩的这场大胜具有的非凡政治意义,比如一扫南安西北战事大败的阴霾,为朝廷重树威信,乃至为江南推行新法做准备,邸报上细数战果。 功名赫赫,威震夷狄!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将怀中的孩子递给嬷嬷,说道:“书信呢,拿来我瞧瞧。” 心头涌起一股甜蜜,如今对她而言,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咸宁公主将手里的书信递将过去,柔声道:“先生这次班师回来以后,说很快就会南下的。” 晋阳长公主阅览而罢,抬起螓首,轻声道:“这场战事总算结束了。” 如果不是西北战事,他或许能留在她身边儿,一同见证孩子出生,不过虽然他不在身边儿,但也在她最难的时候,音信传来。 咸宁公主道:“我看如果不是国库支撑不住,西域也未必不能收复。” 晋阳长公主摇了摇头,说道:“这战事的确是不能打了,内务府已经往京里送了几次银子,不可穷兵黩武。好战必危。” “如果不是南安等人耽误了大事,这次也就能收复西域了。”咸宁公主轻哼一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面上若有所思,说道:“如是这样说,也没有什么错。” 但这当初是皇兄忌惮子钰再立战功,这才推南安等开国一脉出来制衡。 李婵月这会儿来到嬷嬷近前,看向那襁褓中的婴儿,目光盈盈如水,原本忧虑的心绪,一下子就散去许多。 不管如何,她们都是一家人呢。 …… …… 金陵,宁国府 一间间古色古香,朱檐碧甍的房舍在雨水冲刷之后,愈见苍郁黛青。 后宅厅堂,一架架云母屏风在铺就着青色瓷砖的地面立起,隔成一方方暖阁,珠帘垂挂的内厢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进入其间,似乎从秋日萧瑟、荒芜的眼前之景中解脱出来,一下子进入姹紫嫣红,桃红柳绿的春季。 钗黛、凤纨、曹氏、三春、云琴、纹绮、兰溪以及岫烟、宋妍,有的看书,有的下棋,有的做着针织女红,有的对着字帖临摹字帖,有的拿着画笔作画。 以上…有的,自行连连看。 此外,凤姐特意让平儿找来了几桌麻将,招呼着曹氏以及湘云几个,围拢着一张桌子玩着麻将。 “凤嫂子今个儿运气这么好,都赢了不少了。”湘云笑了笑,声音娇憨说道。 “财神今个儿都站她那儿了。”李纨秀雅、温婉的玉容上笑意笼起,打趣道。 凤姐笑了笑,轻声说道:“我呢,这可不是什么运气,麻将先前在府中时,就属我玩的最好,赢钱赢的也是最多的,你们刚学,以后赢钱的机会多着呢。” “合着凤嫂子教我们玩麻将,是为了赢我们钱呢。”黛玉手里拿着手帕捂嘴笑道。 凤姐笑了笑,说道:“哎呦,你们瞧瞧林妹妹这张嘴儿,利的跟刀子一样。” 心中补了一句,也就是那冤家能镇伏的了。 想起那人在凹晶馆的种种胡闹,凤姐只觉娇躯微烫,柳梢眉不禁扬了扬。 宝钗在一旁笑着端起莺儿递来的茶盅,喝了一口,听着几人说笑。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厅堂,说道:“奶奶,姑娘,大姑娘回来了。” “大姐姐回来了。”探春惊喜说道。 曹氏看向一身女官服饰,丰润轻熟的元春,眸光闪了闪,心头微动。 毕竟与贾珩在一块儿久了,久经人事,虽然留着未出阁少女式样的发髻,但那股眉梢眼角缱绻流溢的清韵,已现出一些端倪。 元春笑道:“都玩着呢。” 探春道:“几天没有见大姐姐了,大姐姐在忙什么呢?” “帮着料理内务府的事儿。”元春轻声道:“今天儿,众姊妹都在家里玩?” “这不是外面下着雨,大家在屋里玩闹。”凤姐笑道。 “大姐姐过来是有事儿?”探春近前,挽着元春的手,问道。 元春点了点头,说道:“今天的邸报,你们还没看着?” “邸报?”探春讶异道。 宝钗放下茶盅,杏眸浮起诧异,看向仪容丰丽的自家表姐,以其聪敏性情,心头隐隐有些猜测。 “今个儿的还没取阅,是珩大哥那边儿有了什么事儿吧。”甄兰接过话头,柔声道。 元春落座下来,笑道:“今个儿的邸报上登载,珩弟那边儿在西北又打赢了大胜仗,请求班师回京,宫里已经诏许了。”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众人面色微讶,继而皆是喜上眉梢,笑意盈盈。 探春惊讶道:“邸报在哪儿呢?” 说话间,快步近前。 元春说着,从衣袖中取出一张邸报,说道:“上面登载了命令大军将要班师的诏谕。” 探春接过,英媚的目光满是迫不及待,凑到近前,问道:“我瞧瞧,珩哥哥这仗怎么打的?” 甄兰也行至近前,一双明眸粲若星辰,念诵道:“是役,全歼准噶尔三万五千余众,击毙准噶尔部酋首之子温春、达尔玛等三人,至此,准噶尔部再不敢兴兵来犯哈密,关西七卫至此为我大汉所有。” 少女心底正为一股强烈的欣喜涌动。 她先前就说,珩大哥在沙州大捷以后,没有多久肯定会取得大胜,果然不出她所料。 嗯,这会儿如果有人这么提一嘴就好了。 甄兰想着,狭长、清冽的眸子抬起,看向不远处的甄溪,心头叹了一口气。 只见及笄之龄的少女一袭粉红衣裙,巴掌大小的脸蛋儿上满是思念,目光痴痴,轻轻攥着手帕。 珩大哥这是要班师回京了,她有些…想他了。 而甄兰方才那清澈悦耳的声音在厅堂中响起,让厅堂中的众金钗心思浮动,目现悠然神往之色。 开疆拓土,荡灭虏寇,转眼又是一场大胜。 凤姐笑了笑道:“还真像外间说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 这是渐渐在南省形成的一种共识。 这是怎么打赢的?又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大胜仗,还真是府里私下议论着,将来少不了一位异姓郡王? 李纨秀雅、明丽的玉容上,那双柔婉如水的美眸似乎沁润起丝丝缕缕雨雾,手里的一方浅蓝色刺绣着红花的帕子紧紧绞动着,目光怔怔失神。 也不知为何,似有一股…尿意涌动,裙下的双腿连忙并拢了几许。 花信少妇脸蛋儿泛起两朵酡红,只觉芳心羞臊不胜。 她刚刚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宝钗宛如翠羽的秀眉下,水润波光的杏眸闪了闪,那如梨花花瓣雪白的脸蛋儿上,早已为一层喜色覆盖。 莺儿在身后,这位宝钗的贴身丫鬟,嘴角浮起的笑意都已经掩藏不住。 等大爷回来以后,向宫里以军功赐婚姑娘,再封一品诰命,姑娘也是正妻呢。 黛玉雪颜肌肤微顿,斜眸瞥了一眼莺儿,平静无波的心湖中,似乎荡漾起圈圈涟漪。 邢岫烟一袭青色衣裙,手里捏着一枚棋子,似有岚烟气息漂浮的眉眼中,欣喜之色舒卷而起。 惜春放下手中的画笔,那张肌肤柔嫩,娇小清冷的脸蛋儿上,欢喜如优昙花般倏然绽放,芳华明媚。 他快要回来了吧。 在宝钗身旁坐着的宝琴,恍若瓷娃娃的小胖妞,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同样现出思念。 元春笑了笑,说道:“班师回京应该就在这段时间了。” 凤姐笑了笑,说道:“这回来怎么也得封个一等国公,或许还打不住。” 湘云笑道:“那就是给宝姐姐向宫里求婚了吧?” 此言一出,厅堂中众人面色变了变,神色各异。 黛玉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星眸看向湘云。 宝钗嗔恼道:“云妹妹,浑说什么呢。” “这怎么是浑说呢,等珩哥哥回来,说不得我要改口唤宝姐姐嫂子了呢。”湘云苹果圆脸上浮起笑意,说道。 宝钗:“……” 众人见此,都是轻轻笑了起来,脸上多是现出憧憬。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李纨:这要怎么劝他?(1.3万字,求月票!) 宁国府 众人说笑一阵,用罢午饭,也各自散去。 宝钗回转厢房,脸上羞红未褪,嗔道:“这个云妹妹,竟取笑人。” 宝琴随着一同过来,在一旁笑道:“姐姐,云妹妹平常就喜欢说笑的。” 只是小胖妞白腻脸蛋儿上似有些怅然之色。 “我知道。”宝钗恍若梨花花瓣的脸蛋儿微微泛起红晕,水润杏眸中满是欣喜。 云妹妹如说她是嫂子,其实也没有说错的。 莺儿笑道:“姑娘,大爷真是能征善战的,这才没多久,又在西北打赢了一场战事。” 有的时候,她也不得不佩服姑娘的眼光,当初怎么就一眼瞧上了珩大爷。 嗯,其实莺儿忘记了,当初的贾珩已经是京营的将校,身上就有爵位在身,已经对外展现了潜力。 当然,也不能说是宝钗就是为了攀高枝,让许愿池的王八直摇头的下头女。 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宝钗抿了抿不点而红的唇瓣,轻声说道:“咱们在这儿自说自话的,立了大功,就请封着,也有些不像,影响他的名声不说,外人不知怎么看了。” 如果可能的话,先封一等国公,等以后成郡王了…… 但她的年龄似乎也有些不等人了。 莺儿撇了撇嘴,说道:“姑娘这般善解人意,别人也不知领情不领情呢。” 她觉得那位林姑娘还有那位甄三姑娘都未必乐意她家姑娘先一步。 问题,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呀。 宝钗蹙了蹙眉,清斥说道:“莺儿,不得胡说。” 宝琴看向宝钗,轻声说道:“珩大哥应该不会薄待阿姐的。” 她们薛家两个姑娘都跟珩大哥了,他怎么也应该给个名分的吧。 宝钗定了定神,柔声道:“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他在外面出生入死的,纵然有了军功也是朝堂上立足,为这些儿女情长之事,平白让朝廷同僚笑话。” 宝琴清声说道:“可姐姐也到了该许人的年龄,一直在闺阁中,人家会笑话的。” 宝钗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现出坚定之色,说道:“也不差这一二年的。” 实在不行,等他将来成了郡王也不迟。 却说钗黛的另一主角,黛玉回到厢房,来到书案之后,拿起羊毫毛笔,提笔准备写信。 黛玉摊开信笺,悬腕书写,星眸渐渐失神。 她有些想他了。 袭人端过一杯沏好的茶盅过来,说道:“姑娘,那边儿倒是等着赐婚做诰命夫人呢。” 虽说晴为黛影,袭为钗副,但此刻袭人一身荣辱已与黛玉深度绑定,言语之间也是更多维护黛玉。 黛玉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原与珩大哥好的早,先有名分也是应该的。” 紫鹃道:“姑娘说的对,咱们也不急这一二年的。” 黛玉抿了抿粉唇,柔声道:“珩大哥这次在西北不少奔波,前后不知经历了多少险处,如说是功爵,倒不如平安快乐地生活呢。” 紫鹃柔声道:“姑娘这话倒是对的,大爷原本南下说是与众姊妹一同玩儿的,却不想西北那边儿打起了仗,这一年光是打仗了。” 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邸报上说,应该能消停两年吧。” …… …… 另一边儿,甄兰挽着甄溪的素手,回到所居厢房,看向甄溪,柔声说道:“四妹妹。” 甄溪讶异问道:“姐姐,怎么了?” 甄兰温声说道:“妹妹平常也帮衬着我说说话才是。” 甄溪道:“姐姐想让我说什么。” “好了,不说什么了。”甄兰看向一脸憨憨之态的甄溪,轻声说道:“你说珩大哥这次回来,什么时候到江南。” 甄溪想了想道:“秦姐姐在神京有孕,珩大哥纵然是班师回京,应该是先陪着秦姐姐生产罢。” 甄兰一手支颐,点头道:“那倒也是,我这几天分析了战事,想着给他探讨探讨。” 甄溪灵气如溪的眸子闪烁不停,幽幽道:“姐姐天天想这些,就不累吗?” 甄兰轻哼一声,清丽玉容上见着羞恼之色,说道:“什么累?我不累呀。” 甄溪清眸闪烁了下,柔声道:“我觉得珩大哥可能…可能喜欢简单一些的女孩子罢。” 甄兰柳眉挑了挑,清冽的眸子打量甄溪,直将后者打量的不自在,道:“你直接说你不就行了?” 甄溪:“……” 姐姐真是的,她是这个意思吗?好吧…… 甄兰冷笑道:“你瞧瞧府中哪个不是有心眼儿的,哪怕是那个看着没心没肺的云妹妹,你别瞧着傻乎乎的,那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呢,只怕要在府里找她的珩哥哥玩一辈子呢。” 甄溪:“……” 姐姐这话说的。 大抵应了一句话,绿茶最为了解绿茶,女人最懂女人。 甄溪想了想,说道:“姐姐,珩大哥不喜欢这样争风吃醋的。” 甄兰明眸闪了闪,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不喜欢争风吃醋的,但什么都不争的也什么都没有不是,好像那庵堂里的妙玉师傅…她是怀孕了吧?” 甄溪小脸变了变,说道:“姐姐这是从哪儿听说的?” “那天我听平姑娘手下的一个嬷嬷说的,说出家人在府中养胎,也不知怀了谁的孩子。”甄兰柔声道。 甄溪红着秀丽脸蛋儿,低声道:“应该是…珩大哥的孩子吧。” 甄兰捏了捏甄溪的脸蛋儿,笑道:“妹妹倒是很知道呀。” 珩大哥处处留情,出家人都不放过。 甄溪羞嗔地拨开甄兰的手,粉唇抿了抿,柔声说道:“这原也不难猜,那栊翠庵的妙玉,素来性情狷介、孤高,这府上除了珩大哥,她还能看上谁呢?” 甄兰忍俊不禁道:“妹妹倒是一针见血。” “珩大哥原就是世间绝无仅有的。”甄溪清丽的娇小脸蛋儿羞意浮动,柔声道。 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就好了。 “我自是知道。”甄兰轻声说着,低声道:“她不争,将来孩子还真在尼姑庵里过一辈子,等到年岁大了,就知道难处了。” 府上的姊妹越来越多,人的精力有限,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到时候自己可以青灯古佛,恬然自守,孩子呢? 甄溪看向忽而安静下来的甄兰,灵气如溪的眸子闪了闪,三姐多半又想着什么独宠的主意了。 就在甄家姐妹私下相议之时,宁国府西南角的一座四四方方的庭院,中置假山叠嶂为屏,周方幽篁竹林掩映,回廊穿行于花房,平常幽静难言。 妙玉就居住在此地,因为肚子中的孩子也有两个多月,虽不怎么显怀,但凤姐还是打发了丫鬟过来侍奉着,唯恐出什么事儿。 厢房之内—— 妙玉坐在帷幔四及的床榻上,床上铺就着厚厚的褥子,丽人着一袭宽大的蓝色僧袍,乌青秀发绾成一个道髻,玉容微顿,神情百无聊赖地拿了一本佛经阅读,那如清霜冷玉的脸蛋儿现出说不出的忧思。 心头一时间有些烦闷,从高几上取得一个锦盒,从中取出几封书信,都是贾珩在过往写给妙玉的书信。 妙玉拿来一封细细品读,见字如晤,似乎那少年的英俊眉眼就在眼前依稀浮现,脸上见着戏谑的笑意:“师太……” 不知为何,一股难以言说的强烈思念从女尼心底涌起,晶莹明眸闪烁了下,借着烛火映照,隐约可见泪光点点。 她怀了她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呢? 原本性情清冷的少女,此刻心头有丝丝委屈、幽怨。 这时,轻盈的脚步声从外间次第传来。 “素素,怎么了?”妙玉连忙拿过手绢擦了擦眼眸,柔声问道。 素素说道:“姑娘,岫烟姑娘来了。” 妙玉闻言,放下书被,起得身来,相迎而去。 自从怀孕以后,妙玉也有些闷,平常少有人陪着说话,也不全怪别人冷遇,主要是妙玉性情孤僻,平常不与园子中众姊妹亲近。 而且最近又有了身孕,也有些担心……别人笑话。 邢岫烟与迎春两人也算是难得的好友。 “你身子不便,就不必起来了。”邢岫烟捏着一方手帕,在丫鬟相陪下进入厢房,对妙玉说 妙玉问道:“可是前面出了什么事儿?” 忽而想起一事,语气欣喜道:“可是他的音信?” “就知瞒不过你一双慧眼。”邢岫烟恬静玉颜上罕少见着笑意,柔声道。 妙玉玉容蒙起期冀,静静听着。 邢岫烟道:“邸报上登载着,他在哈密那边儿打了大胜仗,这次战事过去以后,就要班师回京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南下。” 妙玉颤声说道:“他快要回来了?” 邢岫烟柔声宽慰道:“你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了,好好养胎,他南下以后,肯定会多多陪陪你的。” 妙玉点了点头,心头涌起期盼。 邢岫烟道:“先坐到床上吧,我问了曹婶子还有纨嫂子,这怀孕要注意的事儿可不少着。” 妙玉点了点螓首,半躺在床榻上,声音如飞泉流玉,清脆悦耳:“这几天,那位平姑娘和我说了一些注意之事。” 她虽通岐黄之术,但也未必会这些。 邢岫烟就近坐下,看向眉眼冷峭的女尼,问道:“你就没有想过还俗?你原来也没有出家,只是带发修行,如今还俗,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妙玉默然片刻,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顺其自然吧。” 怀孕这几个月,她的想法也有些动摇起来,这孩子如果是尼姑生的,将来长大以后,人们怎么看他呢? 邢岫烟道:“那等他回来,你和他商量商量,这不是长久之计。”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说了一会儿话,又各自离去。 …… …… 另一边儿,李纨返回厢房,脸颊微烫,方才只觉一阵口干舌燥。 她好端端的想那些做什么? 这时,曹氏行至近前,笑着打趣说道:“纨儿,等来日,他也能给你请封诰命。” 李纨芳心一跳,羞恼道:“婶子,又胡说。” 不禁想起了那昔日的梦境:“纨儿,来日给你请封诰命。” 她这个未亡人,如何还能得他请封诰命?只能是等兰儿有朝一日为官作宰,才能有这机会了。 曹氏笑道:“等你再生个一儿半女的,得了他的宠爱,未必不能。” 李纨被曹氏的话语说的脸颊嫣红如血,只觉芳心砰砰直跳,转过脸去,嗔恼道:“婶子,别浑说了,说的人臊得慌。” 她生什么? 但想起每次缠绵之时,那炙心的灼烫,或许这样下去,早晚会有孩子? 曹氏凑至近前,低声道:“纨儿,给你打个商量如何?” 李纨正自胡思乱想,闻言,连忙在心底暗啐了自己一口,低声问道:“婶子,怎么了? 曹氏迟疑片刻,吞吞吐吐说道:”你说你那两个妹妹,我想许给珩哥儿,你觉得怎么样?” 李纨惊讶说道:“这…这是做妾?” 曹氏叹道:“虽说是做妾,但给国公做妾也好的,等珩哥儿将来成了郡王,将来不说侧妃,封个诰命夫人总是好的。” 李纨蹙了蹙秀眉,思量片刻,认真说道:“婶子,父亲不会同意的。” 作为儒经传家的李守中,负责照顾自家两个失了老子的侄女,如果让两个小姑娘给别人做了妾,士林该如何议论于他? 当然,如果是贾珩…… 嗯,那就属于领导口中的原则上不可以。 “那要和爹爹说说才是,再说她们两个年岁还小,纵然做妾,不是,怎么是两个?”李纨刚才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两个择取一个,此刻讶异说道。 曹氏面上有些不自然,压低了声音说道:“两个也好有个照应,你看甄家不就是两姐妹,还有东府的尤氏两姐妹,这都是成双成对的,也省的纹儿和绮儿她们两个受了欺负。” 李纨听完,只觉得又荒谬又合情理,贝齿咬着粉唇,低声道:“这……也太多了一些。” 人家常说少年之时戒之在色,他虽然壮的跟牛一样,但这般多姬妾,只怕对身子骨儿也不好。 曹氏轻声道:“不然,将来争宠也争宠不过。” 她是真觉得这珩哥儿不错,将来只怕是要封郡王的,郡王的妾室也是诰命夫人,虽然品阶不高。 李纨柔声道:“婶子,他不会收着的。” 不知为何,花信少妇心底最深处有些隐隐的不喜。 “那你劝着他,就说纹儿和绮儿和你一样小意可人。”曹氏低声道。 李纨:“……” 这要怎么劝他?难道给他说,把一个人是把,把三个也是…… 嗯,她又在想那些作践人的羞人话做什么呢? …… …… 在李纨与曹氏私下相议之时,凤姐与平儿也回到自己所居厢房午睡。 凤姐来到床榻上坐下,感慨道:“这才多久,又一等国公了。” 想起当初去柳条儿胡同,谁能想到会有这一天? 当初她也没有想过被那冤家抱着欺负。 平儿轻声说道:“奶奶,你说大爷回来以后,会不会给宫里求婚。” 凤姐摇了摇头,丹凤眼中眸光闪烁,说道:“这赐婚和求封诰命夫人,我倒是觉得不怎么可行。” 平儿一时会错了意,说道:“宝姑娘是不小了,如果这次能借着立功定下来,也没什么的。” “不是这个,咱们就说,这公主和郡主都是正妻,又刚刚过门,这新婚燕尔的,纵然人家不是妒妇,这冷不防让薛妹妹赐婚,也说不过去。”凤姐声音娇俏说道。 平儿闻言,诧异了下,问道:“奶奶的意思是?” 凤姐艳丽的瓜子脸蛋儿上笑意嫣然,语气莫名道:“只怕赐婚这事儿还有波折,你可知道当初宫里赐婚时候,姨太太那边儿说的话。” 平儿脸色古怪了下,嗔怪说道:“奶奶,都是亲戚亲里的,如何好取笑着?” 凤姐笑了笑,说道:“倒也不是笑话,只是这算盘打的这么响,可世上的事儿未必有这么称心如意的。” 平儿没有接这话,转而问道:“奶奶,妙玉那边儿,最近孕吐的厉害,她平常饮食又清淡,我就担心着…别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 “你多劝劝她,等那冤家回来,肯定是要过问的,妙玉她现在可娇贵着呢,肚子里不说生个小国公爷,就是个女孩儿,也是金贵的不行。”凤姐正色说道。 说着,丹凤眼眸光微黯,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她要是也能…… 后半生也就能拴着那人了。 而不是被那冤家当成玩物变着花样的欺负、作践,虽然她也…没恼就是了。 总之,得拴住他。 其实,凤姐一点儿都不傻,或者说女强人的隐隐直觉,深知贾珩对自己还是欲多于情,更多还是贪恋自己的身子,不定什么时候就玩腻了。 平儿点了点头,低声道:“奶奶说的是,我多劝劝她才是。” 而后,主仆二人不再多说其他。 …… …… 在离金陵宁国府数道街巷的甄宅之中—— 前后两座跨院,遍植林木,飞檐斗拱之间,一潭湖水平静无波,微风吹拂而起时,池塘中枯萎的荷叶轻轻摇动,下方几只游鱼四散而开。 后院厅堂之中,摆设奢丽,窗明几净。 甄晴一袭朱红衣裙,浑圆、酥翘的磨盘落在一张罗汉床上,正在与甄雪叙话,屋内点着一根蜡烛,驱散着江南久雨不晴的昏暗视线。 随着时间流逝,甄晴也到了生产之期,幸在有着经验,倒也没有太过担忧难产之事。 一旁的甄雪脸上同样也丰润起来,原就温婉可人,此刻正处孕中,愈发多了贤妻良母的动人风韵。 “王妃,今天的邸报。”这时,一个身形高挑、容色明媚的女官从外间进来,手里正自拿着一份报纸。 甄晴并未急着招呼,只是以素手抚着隆起的小腹,以慵懒的语气说道:“可有西北的战事?” 邸报虽然登载不少消息,但并不是每一条消息都值得甄晴关注,甄晴这半个月过去,只格外关注西北的战事。 “今个儿有的,卫国公在西北打赢了准噶尔,向朝廷上疏班师回京,朝廷下诏应允。” 此言一出,原本眯着眼不怎么在意的甄晴,猛然睁开眼,说道:“拿过来我看看。” 那贴身女官将手中的邸报递将过去。 甄晴阅览了下,素手就开始颤抖起来。 那混蛋又打赢了一场胜仗?快要班师回京了? 甄雪也将目光投去,轻声说道:“姐姐,邸报上怎么说?” 甄晴笑了笑道:“妹妹自己看吧。” 说着,将邸报递将过去。 甄雪接过邸报,弯弯眼睫颤动,连忙垂眸阅览起来。 水歆糯声道:“大姨,娘亲,干爹又打赢胜仗了?” 甄雪笑道:“是啊,你干爹他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干爹快回来了吧?”水歆小脸上满是笑意,糯声道。 甄晴轻笑说道:“歆歆,要不了多久了。” 她这半个月或者一个月也该生了,那混蛋如果速度快了,应该还赶得上? 嗯,不对,京中还有个秦氏也怀孕待产,多半是紧着照料他。 甄雪感慨道:“子钰这场仗前后打的不容易。” “可不是,当初就只带了五万京营兵马,又是在南安吃了败仗的时候,前后打赢了多少战事。”甄晴道。 比起南安他们,子钰他真是天下少有的名将,纵是青史之上也没有这样厉害的人物。 一想到自己要给这样的人生孩子…… 而此刻,不仅是甄晴感慨,此刻金陵城中的南京诸衙也收到了朝廷大军在西北再奏凯歌的消息。 两江总督衙门,书房之中 高仲平阅览完手中邸报,刚毅面容上现出振奋之色,对一旁的通判吴贤成说道:“卫国公在西北大破准噶尔部骑兵,取得大胜,关西七卫从此安若磐石,江南新法大行指日可待。” 这就是将帅之英,柱国之臣。 邝守正笑道:“东翁,最近这几天,江苏诸府县也都配合起来,已经清丈了苏州府的田亩。” 高仲平点了点头,冷声道:“这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是得知朝廷已经解决西北兵事,开始见风使舵。” 就在这时,外间的门子禀告道:“制台大人,楚王殿下在外求见制台。” 高仲平闻言,起得身来,说道:“你们随我去迎迎。” 高仲平在潜邸之时,曾经教导过年幼的楚王一段时间。 高仲平出了厅堂,看向那器宇轩昂的青年,拱手一礼道:“微臣见过王爷。” 楚王连忙近前搀扶,说道:“高先生折煞小王了。” 高仲平道:“未知王爷前来何事?” 楚王笑道:“刚刚在德嘉酒楼吃饭,遇到兵部的一位郎中,说朝廷最近来了邸报,卫国公在哈密城取得大胜,打败了准噶尔。” 高仲平道:卫国公在哈密城大胜,战果辉煌,至此,西北战事结束,朝廷也能休养生息了。” 自崇平十六年以来,战事就没有停过。 楚王点了点头,感慨说道:“子钰领兵,原就是十拿九稳。” 他这是听从了幕僚的建议,需在新法上分一杯羹,虽然可能得罪江南士绅,但因为人都让高仲平与贾子钰得罪完了,他现在帮着推广新法。 高仲平道:“殿下,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入厅堂叙话。” 楚王点了点头,随着高仲平进入厅堂,二人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香茗。 楚王惊讶说道:“未知新法四条,在江南推广如何,小王听说在河南等地推广大有成效,征收夏粮节约火耗多达数十万两,清丈田亩之后的秋粮又多征不少,前后浮增税银一百余万两,如果放之全国,每年多征收粮税或可达千万两之巨?” 大汉除了青海、宁夏等边缘之地属于财政漏洞,南北十三省,如果都推广开来,在理论上肯定能达到这个数,甚至还有超过。 这不是浮财,而是可以细水长流的税银。 当然,这是因为贾珩出台的是加强版的四条新法,以火耗归公和废两改元解决“谷贱伤农”,“胥吏贪墨”的弊端。 而摊丁入亩更是以人头税转嫁的方式,收起了财产税。 事实上,也唯有到了千万之数,才能说给王朝续命百年。 高仲平道:“殿下说的是藏匿土地,清丈田亩之后,应该有这个数,如今海贸之后,每年也有五六百万两税银,国家中兴之势不远矣。” 其实还是低估了海关之利,虽然不是经过工业革命以后,列强林立,工业产品与原材料交换的晚清格局,但平常的茶叶、丝绸以及瓷器和各种海关商贸,税银还要多一些。 楚王道:“这新政四条的确是利国利民之策,还有这海关,当真是经世之制。” 高仲平道:“朝廷如今兵事上先后打赢两场战事,等新法大获成功以后,扫平辽东只如探囊取物。” 真到了那时,国富民强,以京营强军扫平辽东,易如反掌! 楚王道:“大汉中兴指日可待啊。” 如果父皇能够中兴大汉,他将来接手这锦绣河山,也能挥毫作画,收复西域和藏地,开创万世基业。 两人又议论了会儿,四条新政的细节。 楚王道明来意,说道:“如今新政在一些府县遇到一些致仕士绅阻挠,进展的不顺利,小王打算帮着劝劝,朝廷中兴大计面前,也当摒弃一己私心,为国社而虑。” 其实楚王的老师,南京礼部尚书袁图就在抵制新法,而楚王在南方士林中的名声一向很好,楚王如果在一旁唱红脸,觉得对自己影响也不大。 所以,楚王这次也算是有备而来。 高仲平闻言,欣然道:“那倒是最好不过了,前些时日,咸宁公主也帮着说服了不少勋戚。” 此刻的高仲平自然觉得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助力。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贾珩:郡王之路迢迢…… 哈密城 这几天,陈汉官军紧锣密鼓地准备撤军事宜。 贾珩也做了相应的守城布置,首先是对聚居在城中的原准噶尔部族进行驱逐,以防其后续在哈密城作乱或者成为准噶尔的内应,而后是由金铉率领西宁骑军接管城防,然后等西宁方面的步卒抵进哈密城,共同防御。 贾珩则是吩咐着京营骑军打点行囊,尽快班师回京。 官署,书房之中 贾珩此刻拿着兵书翻阅着,不知为何,心底有些隐隐不安,总觉得哪里有事发生,但细究却不得其要领。 而贾珩此刻还不知道,远在江南的晋阳长公主今日正是生产之期,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陈潇举步进入书房,凝眸看向那阅读书册的蟒服少年,清声说道:“额哲可汗那边儿传来书信,昌都的和硕特紧守城门不出,派出了使臣商讨与汉廷和议之事。” 贾珩放下舆图,道:“和议?” 和硕特蒙古向他求和,这一点儿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和硕特对入关以后的清廷也是如此作为,只是这多半是豹变之道。 贾珩想了想,说道:“和议条件是什么,额哲可汗可有提及?” “和硕特提议,以朵甘思地区为缓冲区,同时归还多尔济等被俘的和硕特蒙古部族,和硕特愿意臣服汉廷,请求册封,代汉廷治理藏地。”陈潇道。 贾珩冷笑一声,说道:“代朝廷治理藏地?当真是异想天开!除非允许我汉军入驻藏地,和硕特解甲放牧,否则和议之说免谈。” 主权问题是不能谈判的。 “那我派人回额哲可汗。”陈潇点了点头,又问道:“大军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就启程?” 贾珩道:“差不多了,大军先开赴西宁,旋即返京,京中估计也等急了。” 陈潇感慨道:“如今一晃两三个月过去了,战事幸在打赢了,年前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了。” 依稀记得当初陪着他急赴戎机的场景,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是啊。”贾珩说着,近前,拉过陈潇的手,道:“回京咱么就成亲。” 二人感慨了一阵,嗯,又搂在了一起。 陈潇感受着身后那人的亲昵,按住摘雪梨的手,嗔怒道:“天还没黑呢。” 贾珩将神清骨秀的少女拥在怀里,嗅着丽人秀发的清香,温声说道:“潇潇,那我亲亲抱抱总行吧。” “哼,无赖。”陈潇秀丽玉颜上现出羞恼,冷哼一声,螓首想要转过一旁,却实在拗不过,与其亲昵着,纤纤素手攀向那少年的后背。 直到那少年果园摘梨,清冷眉眼蒙起一层羞恼。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为爱低头的少女,轻声道:“这…白天呢。” 陈潇冷声道:“是你非要招惹我。” 贾珩:“……” 已然反客为主了。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那秀发微微扬起,脸颊时鼓时陷少女,轻声道:“哈密虽下,但已离中原王朝辖制百年,城内番族杂居,后续治理之事,仍是一团乱麻,还有青海西宁,金铉一走,也需得一位老成持重之将镇守。” 陈潇蹙眉,问道:“你打算将额哲留在西宁?” 贾珩沉吟道:“我还在考虑,金铉在哈密镇守,金家的兵丁自要收归朝廷所有,但谁为西宁总兵。” 陈潇搂着贾珩的脖子,凑将过去,低声说道:“你想用谁?将蔡权留下?” 贾珩躲将开来,说道:“如果不是其他了,我打算将庞师立留下,以其人为西宁总兵,一同镇守西宁府城,海晏城由石光珠镇守。” 蔡权还要帮他控制京营,这次没有用其远袭攻坚,就是担心在西北战事上有所折损。 比起能力,蔡权的确不如谢再义一些。 陈潇冷笑一声,暗道,这会儿嫌弃起来了?刚才不是要亲亲抱抱吗? 定了定神,轻声道:“他们二人是败军之将,能否镇守得了?” 贾珩道:“如果只是镇守海晏和湟源,监视青海番人,倒可勉强一用,而且两人回京也势必会被问罪,不如在此继续戴罪立功,等朝廷有余力举兵征讨西域时,也可为前哨。” 先前的战事,开国武勋一脉可谓损伤惨重。 除严柳二人要进京问罪,陈瑞文战死、马尚被行以军法,就剩侯孝康与石光珠两将戴罪立功。 陈潇道:“那你自己拿主意吧。” 贾珩“嗯”了一声,抱起少女,前往里厢厢房。 …… …… 时光匆匆,昼夜不停,不知不觉,转眼就到了平西大军启程之日数万京营精锐骑军以及青海蒙古的精骑出了哈密城,犹如一条蜿蜒起伏的巨龙,经赤斤蒙古卫,自嘉峪关开赴关内,前往西宁。 这一路上也算是向关西七卫宣示、夸耀汉廷武力。 于是,在崇平十六年十月中下旬,京营大军与青海蒙古番骑在收拾行囊以后,浩浩荡荡向西宁府城开赴。 自南安郡王严烨、柳芳等人领兵的西北战事,彻底落下帷幕。 贾珩仅以京营五万骑至西宁,一战和硕特,横扫青海八台吉,前后歼敌近十万,生擒岳讬,抵定青海局势,二战准噶尔,生擒多尔济,收复关西七卫,大败准噶尔数万大军,使准噶尔汗巴图尔珲仓惶西逃,前后几战,可谓战果辉煌。 西宁府城 天气晴朗,秋风凉爽,天穹之上飘荡着朵朵白云。 前日刚刚下了一场秋雨,进入十月下旬以后,天气已有了几许寒意。 城门之外,蔡权领着一众京营兵马在门前守候,翘首以望凯旋的大军。 这次西北战事,除却一开始与和硕特蒙古的战事,收复湟源和海晏,蔡权领兵参与了战事。 之后,并未领兵进入大漠参与对准噶尔的战事,而是率领严柳二人第一次大败逃归的京营败军,驻扎在西宁府城,实则是提防西宁的金家势力以及陪着魏王陈然,护送兰州至西宁的朝廷粮道。 此刻,一众将校眺望的人群中,雅若一袭蓝白色武士劲装装扮,在几个蒙古卫士的守候下,眺望着那中军大纛之下的昂藏身影。 “来了。”众人七嘴八舌,兴奋说着。 不大一会儿,只见那刀枪林立,旗帜猎猎作响的大军,浩浩荡荡而来。 “节帅。”蔡权向那马上的蟒服少年快步而来,面色一喜,拱手行礼道。 身后的京营将校也纷纷近前,朝那少年见礼。 贾珩下得马来,目光和煦,伸手相扶道:“蔡将军还有几位将军,快快请起。” “谢节帅。”众将异口同声说道。 魏王陈然看向那正在与少年互相叙话的京营诸将,也有些心潮起伏。 眼前这是一支百胜之师。 众人说话之间,大军浩浩荡荡开赴西宁府城。 进入官署之中,贾珩在帅案之后落座,目光落在一众京营将校脸上,道:“自崇平十六年开春以来,诸位将军自北疆前往西北,连经多战,驰援星火,堪称劳苦功高。” 在场诸将面上闻听夸赞之语,面上皆与有荣焉。 贾珩道:“这次班师,京营所有骑军连同先前严柳二人昔日败军,一同前往神京。” 因为都是神京户籍,有不少在京城有家有口。 众将早已得知了消息,倒也不以为异。 贾珩转而问道:“蔡将军,额哲可汗那边儿可有消息?” 蔡权低声道:“节帅,已经派人通知额哲可汗,前日斥候传信,大军应该就在这两天到西宁府城。” 贾珩想了想,说道:“那就在这儿等两天。” 而后,贾珩与一众西宁府的边将围用着午饭。 而西宁府,府城囚牢之中—— 近日以来,因为贾珩特意命令加强看守一干人犯,外面看守的牢卒以及府卫几乎又增加了一倍的人手。 而囚牢内外把守严密,消息隔绝,没有人传递过来消息。 南安郡王严烨坐在一堆干草堆里,这位大汉的郡王,似乎比往日苍老了许多,原本葱郁的头发已见着几许霜意。 “吃饭了。”这时,一个牢头端起饭菜过来,放到严烨近前,说道。 这会儿,严烨听到外间的喧闹声音,忍不住问道:“外间是怎么回事儿?” 这时,那牢头一边儿放着饭菜,一边儿笑道:“卫国公领兵返回西宁府城了,您老不知?” 牢头也知道眼前这位是大人物,虽然一时落魄下狱,但也不敢怠慢。 严烨目光凝起,问道:“那哈密城那边儿?” 牢头笑道:“老王爷只怕还不知道,哈密城的准噶尔早就吃了败仗,卫国公又歼灭了准噶尔的几万人,取得一场大胜。” 严烨脸色变换了下,惊声道:“准噶尔也败了?” “这都好多天了。”牢头儿说道。 待牢头儿离开,严烨看向摆在地上的菜肴,眉头皱紧,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等那贾珩小儿班师回京以后,朝中文臣势必前后对比两人。 隔壁的柳芳此刻闻听那牢头儿的叙话,眸光已经近乎怨毒。 小儿,又打赢了,而且还要凯旋回京? 那他现在这个样子,如何回京? 低头看向身上枯草和污垢遍身的裙裳,柳芳脸上阴沉,只想一把扯碎,但两个手却够不到。 其实,这几天柳芳也不是没有向牢头申请换回男儿装束,甚至是犯人的囚服,但并未得到允准。 而后更是被带上了重枷、脚镣,分明是要将其原样押赴京城。 …… …… 却说贾珩,待与一众将校饮宴而罢,离去之后,贾珩返回后院的厢房之中,躺在床上就想醒醒酒。 忽而这时,从廊檐下传来一道清脆、激越的声音,柔声唤道:“珩大哥在屋里吗?” 贾珩放下手中关于西宁城的丁簿册子介绍,抬眸看向那少女,说道:“雅若,你来了。” 雅若轻手轻脚进入屋内,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清丽玉颜上挂起娇憨笑意,轻声说道:“珩大哥,我熬了一些酸梅汤,给你醒醒酒,最近可是要班师了?” 贾珩点了点头,起得身来,看向在小几上摆放汤碗的小姑娘,笑道:“嗯,就在这两天,你父汗那边儿还没有来信呢,等到了西宁再说。” 雅若行至近前,问道:“珩大哥,这次深入大漠,前往哈密城那边儿打仗,辛苦不辛苦?” 其实想问一下,先前说到了京里求婚的事儿还作不作数呢。 她这些天看了一些汉人的话本,听说那些负心郎一开始山盟海誓说的震天响,但真到兑现的时候,统统抛在了脑后。 贾珩看向神色小心翼翼的少女,心头好笑,起得身来,轻轻拉过少女的手在一旁的软榻上落座,轻声说道:“嗯,还好,这一路倒也不算太辛苦。” 雅若脸蛋儿两侧微微浮起红晕,原是小麦色的皮肤上红晕浮起,说道:“珩大哥,你先喝酸梅汤吧,一身的酒气。” 贾珩笑道:“嗯,端过来给我罢。” 雅若转身过去,手上端着一个汤碗,柔声道:“珩大哥。” 贾珩接过汤碗,喝了几口,擦了擦嘴,看向那脸颊红成富士苹果的少女,说道:“等到了京城,我和宫里说说咱们两个的亲事,也让宫里及早定下来。” 也不知在他与天子道明雅若与潇潇一事以后,天子会不会说,那功劳就别封赏了。 应该不会。 不过经过求封之后,朝廷也好,天子也好,都很快发现“封妻荫子”的替选项。 晋爵一等国公以后,应该较长一段时间就不用想着提升爵位了,郡王之路迢迢…… 因为,陈汉开国以来就四位世袭罔替的异姓郡王,如今再加一位,没有压服一切的大功劳,想要封为郡王,几乎不可能。 唯有郡王,才算是武勋的终点,才能解决许多名分问题。 宝钗的名分,这次因为潇潇和雅若耽搁了一下,应该不会有什么波折吧。 少年想着,放下酸梅汤。 “嗯。”雅若轻轻应了一声,扬起娇憨的苹果脸蛋儿,说道:“珩大哥,我也没有太着急的,就是父汗那边儿催着,唔~” 还未说话,却见那少年已经快速凑近了自家唇瓣,道道令人心悸的温软、炙热气息袭来。 少女带着健康小麦色的脸颊染绯,心如鹿撞,眼睫微微垂下,感受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攫取和亲昵。 贾珩轻轻搂着雅若,过了一会儿,垂眸看向那娇躯微颤,玉颜似红莲的少女,口中犹如吃了一块儿薄荷糖,软软糯糯,道:“我知道的,早些定下来也好。” 雅若声若蚊蝇,轻轻拨开衣襟处急管繁弦的手,红了脸颊说道:“珩大哥,你别…别总是欺负我呀。” 贾珩:“……” 贾珩也有些讪讪收回手,搂过少女的肩头,嗅着那发丝间的清香,说道:“可能是太喜爱雅若妹妹了吧,有些情不自禁。” 雅若何曾听到这等哄人的话,脸颊愈发羞红,微微垂下明眸,齐若编贝的牙齿咬着樱唇,芳心甜蜜不胜。 贾珩将雅若抱在怀里,问道:“雅若,你们蒙古是不是有那种贞洁匕?” 雅若“呀”了一声,羞道:“珩大哥怎么知道?” 贾珩也不好说自己前世是从一些小说看来的,笑道:“我也是道听途说,雅若,你在汉地生活还习惯吧?” “还好,爹爹从小就教了我不少汉人的事儿,让我读那些汉人的书,但我不怎么爱读。”雅若柔声道。 珩大哥不会嫌弃她没读过什么书吧? 贾珩轻轻抚着少女那颇有几分紧绷质感的脸蛋儿,说道:“有些书读起来也没有多少意思,我平常也不大喜欢读。” 贾珩笑道:“等到了家里,雅若妹妹可以教教府里的姊妹骑马射箭,也是强健体魄。” 雅若“嗯”了一声,忽而问道:“珩大哥,府上那些姊妹都是你的姬妾吗?” 贾珩:“……” “这个…还不是。”贾珩想了想,低声道。 “是现在还不是吧?”雅若黑葡萄的眼眸盯着少年,问道。 贾珩被问的有些好笑,轻轻捏了捏少女血气丰盈以致红润似霞的脸蛋儿,说道:“有些都是姊妹,谈不上的。” 雅若“哦”了一声,将螓首靠在少年的怀里,柔声道:“珩哥哥,我们草原上不在乎男人有别的女人的。” 贾珩说道:“这个和草原上不同,以后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正在耳鬓厮磨着,就在这时,陈潇手中拿着两张笺纸,挑开珠帘,举步进入书房里厢,说道:“辽东那边儿传来的飞鸽传书。” 陈潇看了一眼那红了脸蛋儿,眸光盈盈如水的雅若,道:“你们继续。” 说着,转身向外而去。 贾珩问道:“潇潇,什么事儿。” 潇潇就是故意的,否则以其听觉,不可能听不出来雅若在书房。 雅若垂下螓首,低声道:“珩大哥,你谈正事吧,我将饭盒收了。” 少女说着,匆匆忙忙地出了书房。 陈潇目送雅若离去,来到贾珩近前,将笺纸递送过去,清声道:“女真礼亲王代善死了。” 贾珩接过笺纸阅览,皱眉说道:“代善,此人也算是女真的功勋之臣,现在死了,那豪格与多尔衮两方还不打出狗脑子?” 代善年岁其实不小,如果按照平行时空的历史,其实逝世还要早一些,但因为平行时空的种种偏差,代善还是活到了现在。 陈潇道:“双方目前倒是比较克制,并没有什么冲突,豪格实力稍弱一些,朝政逐渐由多尔衮把持,豪格以及一些八旗的旧勋贵不怎么服气,或许最近就会有变故。” 贾珩道:“如果真的祸起萧墙,清廷经过此番内乱以后,实力多半大不如前。” 在平行时空的历史上,豪格就被多尔衮削爵、幽禁,只是那是在清廷入关以后,如今山海关对面的大汉,刚刚打赢一场大仗,双方是否还会继续内斗,还是摒弃前嫌,共抗大汉,其实还有些模棱两可。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崇平帝:子钰这一路辛苦了。 书房之中 “要不找人挑拨一下?”陈潇出着主意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先让女真乱起来,中山狼现在在哪一方?” 当初宣府总兵姜镶败亡以后,孙绍祖作为山西晋商乔家的女婿,护送着山乔家人前往辽东盛京。 陈潇道:“他现在投靠了豪格,在豪格手下听差。” 贾珩一时默然,说道:“他怎么和豪格搅合在一起,如果豪格败逃,他作为余党,如何处之?” 他是不看好豪格,最终获胜的肯定是多尔衮,倒不是因为历史佐证,而是双方的政治水平差着一截。 陈潇清眸闪了闪,解释道:“你不用担心,他好像是受了多尔衮的指派去了豪格那边儿。” 贾珩:“……” 这是多面间谍? 陈潇道:“晋商当初是联络的多铎,但多铎早死,其部务由阿济格接掌,阿济格与多尔衮接纳了他,不知怎么回事儿,一次被豪格相中,就入了豪格手下。” 贾珩沉吟,说道:“水师那边儿可有消息?” “鸡笼山海寇势力颇盛,江南水师那边儿最近停止了攻势,双方进入休战状态。”陈潇轻声解释道。 贾珩道:“这样也好,等明年开春再打不迟。” 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亲自指挥攻台战役。 …… …… 西宁府城 翌日,上午时分 贾珩吩咐人将修订的《青海番人则例》交由西宁府知府金铉之子金升刊印,而后在蔡权等将校的陪同下,视察留驻在西宁的一万八千人左右的败兵,其中有京营兵马一万两千人。 也是当初严烨领兵前海晏,为多尔济和岳讬以诱兵之计大败的京营精锐。 其实,皆由贾珩当初一手作训而来。 蔡权朗声道:“京营的军将,士气已经恢复,伤兵已经疗治完毕,只是先前听闻节帅领兵深入大漠,与准噶尔决战,营盘中的将校请战之声不绝。” 有些事儿对比之下,还是相当明显的。 贾珩在打败和硕特蒙古以后,原本跟着南安郡王以及柳芳吃了败仗的京营败卒,在这一刻都后悔,当初前往北疆大战的为何不是他们?为何他们跟了南安这等无能将校。 贾珩来到营房,此刻京营将校已经相迎出来,见到那蟒服少年,纷纷见礼。 其中不少都是显武营、立威营、振威营的将校,此刻看向那熟悉的蟒服少年,心思都有些复杂。 如果当初给着节帅前往北疆的是他们就好了,现在两次立下功劳。 贾珩道:“诸位想来已经知道,朝廷已经下旨,召大军返京,最近都收拾收拾行囊,与家人团聚吧。” 在场一众将校其中一人说道:“节帅,我等吃了败仗,将来可还能随节帅前往北疆打女真人?” 贾珩道:“诸位放心,朝廷用兵,不计先前之失,再说先前兵败,也并非诸位的过错,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回京以后,朝廷当会有所处置。” 众将校闻言,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贾珩看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经此一战,京营其实他已经说一不二,这就是人望。 而后,贾珩与一众京营将校叙了会儿话,锦衣亲卫李述来报,察哈尔蒙古可汗额哲回来了。 贾珩与蔡权、谢再义等几位高阶将校,领着一众亲卫,出城迎接。 额哲此行回来,并非是大军班师,故而大军仍然驻扎在朵甘思(玉树),身旁仅仅带了数百骑。 额哲说话间,从马上翻身下来,快步行去,笑道:“卫国公,谢将军,蔡将军,许久不见了。” 贾珩笑道:“额哲可汗,这一路辛苦。” 在贾珩身旁的雅若,欣喜唤道:“父汗,您回来了。” “雅若。”额哲可汗看向那少女,饱经风霜的脸上涌起笑意,说道:“你在西宁府城可还好,过来让父汗看看。” 额哲身旁的儿子阿古拉,也笑呵呵地看向雅若,说道:“妹妹。” 两人寒暄而毕,一同前往城中,进入西宁府衙官署,落座下来,仆人奉上香茗。 “和硕特那边儿怎么样?”贾珩好整以暇问道。 额哲道:“自收到卫国公的飞鸽传书以后,就已知会和硕特,并不撤军,如今朵甘思在前明城池旧址之上开始筑城。” 贾珩问道:“那额哲可汗是要怎么做?” 他总觉得额哲可能还有其他的想法,比如不回察哈尔了,也要插手藏地事务? 因为漠南之地,地理位置其实有些坑,离汉廷与女真都太近,几乎是夹缝中求生存。 当然,或许也不意味着额哲就放弃漠南广袤的牧场,分散投资也是有的,比如以其子阿古拉镇漠南。 但朝廷未必答应。 额哲此刻还不知道自家这个汉人女婿,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攻略藏地的动机。 额哲抬眸,目光中满是坚定之色,说道:“卫国公,我想领青海诸番骑,打下藏地。” 同为黄金家族的子孙后裔,巴图尔珲、固始等人,尚能做出一番事业,他蜗居在漠南,反而有些胸无大志。 贾珩默然片刻,提醒说道:“太过冒险了,和硕特在藏地根基渐深,额哲可汗想要领部众前往,力有未逮。” “我已经寻了嘎当派的僧人为内应,和硕特人刚到藏地不久,还未站稳跟脚,可以一试,当然朝廷需派偏师协助。”额哲道。 这段时间,额哲也没有闲着,派人潜入藏地,与藏巴汗的残部以及噶当派的僧人取得联络。 贾珩道:“如此的话,额哲可汗可以一试,如果明后两年朝中无事,朝廷会派大将领兵收复藏地。” 收回藏地边疆,最好还是要经由朝廷主导,倒不是为了青史留名,而是为了深度介入藏地。 当然,最终的统治方式多半是汉蒙共治,因为这是统治成本最低的方式。 或许,可以效仿前世的满清,在周围的整个广袤边疆上,达成满蒙联姻。 不说其他,周围这些各种汗国很多都是蒙人占据,总不能一直征服、杀戮、驱逐,那样国虽大,好战必亡。 或者固步自封,将疆域维持在汉地十八省,更是不智之举。 一旦选择了开疆拓土,就必然要处理好与当地原住民的关系,促进诸族融合。 满清的海棠叶地图,对他这个后世之人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全球布武有生之年未必能行,但在华夏周边开疆拓土就是比较现实的事儿。 既然在此界历史上取代了女真的满清,那么自然要承担这个时期的历史使命,为后世子孙后代拓展生存、发展的空间。 念及此处,贾珩目光闪烁了下,心头忽而生出一股雄心壮志。 额哲道:“真到了那时,藏地之内再无抵抗固始汗等人的势力,朝廷想要收复藏地,可能要面临更为复杂的情况。” 贾珩道:“额哲可汗不必急躁,兹事体大,尤其是青海刚定,如今天气入冬,藏地寒冷,想要行军也十分不易,要不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之时,朝廷派一支偏师,或许我亲自前来,与额哲可汗一同打进藏地。” 和硕特比准噶尔还不同,和硕特青海的那场大败已经元气大伤,且又是外来藏地,而准噶尔所在的西域之地,苦心经营多年,从攻略难度而言,藏地是比西域容易拿下一些。 额哲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就依卫国公所言。” 两人议定下来,贾珩说道:“额哲可汗,先用午饭罢,我等下向宫中上疏,陈述进兵藏地的方略” 既然额哲想在朵甘思攻略藏地,那后方的粮秣供应乃至相关军事单位的设置,就要重新考量。 西宁这边儿还得老成谋国的重臣驻守,或者说不再视为一线,直接收归朝廷,仅置西宁总兵,同时作为重点关注地域。 待招呼完额哲用饭。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就是三四天时间过去。 贾珩汇合了西宁府城的京营骑军,也踏上了班师回京的旅程。 …… …… 神京城 已是十一月上旬,天气渐渐寒冷,人皆已换上了棉衣冬装,神京城街道上的行人稀少,但酒楼、茶肆却是座无虚席,三五成群拿着一个酒壶,一边儿饮酒一边儿热烈朝天地议论、说笑。 因为今天是卫国公班师回京的日子,五万京营精锐以及据说是南安郡王领兵败逃的万余京营兵马,将要返京。 有一些是这些京营将校的亲眷,对出征在外的亲人心头担忧。 亲眷回来的还好,今年尚能过一个好年,但一些确信战死在边关的亲眷,见到大军凯旋,却没有自家亲人,心头其实还要更为难过。 此刻,神京城的西门城门楼上,伞盖幢幡被一面面打起,下方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中年帝王,宛如一株坚韧不拔的苍松,沉静目光眺望着那关山重重的西北方向。 崇平帝外披鹅毛大氅,内穿明黄色龙袍,正与一众大汉众朝臣在寒风中等候。 此外还有早先从西北返回的齐王陈澄,因为劳累于西北战事,原本胖乎乎的脸蛋儿已经瘦了一圈儿,只是短眉之下的眼眸略有几许阴沉。 内阁阁臣韩癀站在不远处,儒雅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让人不知其在想什么。 而齐昆、赵默、姚舆、许庐等一干朝堂重臣,同样环侍左右,脸上皆是神色各异。 就在这时,官道尽头打马拉了一骑,荡起烟尘滚滚,“唏律律”,马匹被勒停了缰绳。 马上的锦衣骑士高声喊道:“大军来了。” 崇平帝心神微震,目光远眺,心神涌起一股强烈的期盼。 大军凯旋而归,他等下就要见到子钰。 而周围的文武群臣同样拢目远望,心神各异。 此刻,只见宽阔平整、绵长无尽的官道之上,从地平线尽头可见如林旗帜现出,恍若一簇簇火焰燃遍苍穹,一匹匹骏马之上,头戴飞碟盔,身穿红色鸳鸯战袄的汉军骑士,手挽缰绳,精神昂扬。 一面刺绣着“汉”字的中军大纛之下,卫国公贾珩一袭蟒服,腰系玉带,头戴山字无翼冠,此刻手中挽着马缰,当先而行,左侧是谢再义,右侧是身穿锦衣府飞鱼服的陈潇。 既然已经决定将陈潇摆在明面上,今日不妨先与崇平帝初见一面。 嗯,其实也未必认出来潇潇,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女大十八变。 随着大军接近神京城,贾珩也看到了在城门楼上眺望的崇平帝,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在其间流转。 贾珩率先翻身下马,行礼说道:“我等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一刻,身后的京营骑军也齐刷刷地翻身下马,朝着那立身在城墙头上的中年帝王见礼。 数万京营大军的行礼声音,整齐划一,如排山倒海般。 一时间,山呼万岁之声响起,声音震耳欲聋,几乎冲上云霄,数里之外依稀可闻,让置身其间的崇平帝呼吸微滞,心神激荡莫名。 大抵是那种,一切都回来了,这熟悉的一切,九州万方,天下独尊,胜利果实是如此的甘美可口,让人醺然欲醉。 韩癀以及一众朝臣,听到万岁之声,脸色也微微一变。 齐王陈澄目光阴沉几许,目光死死盯着那中军大纛之下的蟒服少年,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秦业苍老面容上见着笑意,轻轻捋着颌下胡须,将平和的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身上。 贾政看着这一幕,原本困扰多日,如压大石的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子钰虽立大功在身,但不骄不躁,谦虚谨慎一如往日,这才是富贵长久之相。 许庐瞧了一眼崇平帝的脸色,捕捉到那凹陷脸颊两侧的异样潮红,心头却涌起一股担忧。 天子大悲大喜,不是幸事,而且这卫国公如此谦恭,为何给他一种隐隐不好之感。 其实,这就是岑惟山的作用,不仅仅在那天给崇平帝心底最深处埋下一根刺,也让汉廷的朝臣心底种下了一根刺。 原本这种感触曾经也有,但都没有贾珩取得西北大捷,威望一时无两的现在,更为忧心忡忡。 因为这是贾珩政治势力的又一次膨胀。 贾珩政治势力的膨胀,目前一共分为四个阶段,第一个是中原兵乱以后,这不能成为政治势力,而是自强阶段,稳定掌控了京营大权。第二个是江南从盐务到兵政,再到生擒多铎,算是彻底接手四大家族的政治势力,渐有贾党之名,第三个阶段就是平安州大捷,轰毙皇太极。 此刻已经有些滚雪球的样子了。 果然,时隔没有多久,雪球又滚大了一圈儿。 体量渐大,都已经有些藏不住了。 所以,才会引起文臣集团的一次反噬。 此刻,翰林院掌院学士陆理,看向下方那蟒服少年,目光冷闪。 京中无人得知,那句非具人臣之能,是出自他之口。 这卫国公别看如此谦恭,但脑后生反骨,迟早要反! 而身在囚车上的岳讬、多尔济两人也都心神俱震,循声而望,只见那城头上的大汉群臣,神色各异。 岳讬浓眉之下的虎目厉芒闪烁,心头涌起一股愤怒。 这汉人皇帝还有汉臣,都是昏庸碌碌之辈,原本有一天该是他大清的阶下囚,如今却因那贾珩,使他为彼等所辱,实在可恨! 严烨同样抬起头看向城门楼上的黄色华盖,身形颤抖,嘴唇蠕动了下,心底重重叹息一声。 他开国武勋之后,等下以被俘之身,如何去见圣上? 不过待余光瞥见身旁囚车中裙裳遮体,身形正自冻得瑟瑟发抖的柳芳,心头忽而松了一口气。 看向下方一眼望不到头,军容严整的汉军,崇平帝心绪激荡,略见消瘦、黢黑的脸颊现出一抹异样的潮红,高声道:“将士们平身。” 这时,戴权唤着一旁的内监,顿时几个内监,齐齐高声喊道。 “谢圣上。” 下方京营众将校,齐声道谢,声音震耳欲聋,传递至远。 崇平帝刚毅面容之上喜色洋溢,声音轻快说道:“诸卿,随朕迎迎凯旋的将士们。” 韩癀、赵默等人压下心头的异样心思,与一众文武群臣随着崇平帝下了城门楼。 贾珩此刻看向那中年帝王,快行几步,声音哽咽说道:“圣上。” 这一路上,他都在想如何对,乃至每一个动作和神情都要预演了许多遍,最终只有两个字。 表演太过用力,会有浮夸、虚假之嫌。 他这次大胜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但这种风头是以天子的失误为代价的,如果表现的春风得意,只怕会引起一些不好的变故。 “子钰。”崇平帝也目光深深地看向那少年,感受到那少年的亲近和孺慕,心思也有些复杂,紧紧搀扶着那少年的胳膊,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儿,最终化为一句话,颤声道:“子钰这一路辛苦了。” 贾珩也哽咽说道:“为国事奔走,分属臣责,实不敢言苦。” 崇平帝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的将校,说道:“诸位将士也都辛苦了。” “末将等不敢言苦。”京营的将校士卒也都纷纷抱拳道。 贾珩道:“圣上,和硕特多尔济与女真的岳讬皆已落网成擒,如今已槛送京师,待问罪之后,就可明正典刑,此外严烨、柳芳等罪将也押送至京师,恭候圣裁,余者石光珠、侯孝康、马尚、胡魁几将或戴罪立功,或行以军法,或兵回驻地,微臣先前在奏疏中也有奏明。” “将人都押过来,让朕看看。”崇平帝面上的喜色敛去一些,高声说道。 并没有什么“圣旨没有军令好使”的乌龙出现,将校领命一声,然后伴随着辚辚之声,四座囚车被京营将士押送上来。 先是岳讬,这位女真亲王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但脸上全无惧色,平静的目光带着几许冷漠,审视着崇平帝以及不远处的大汉文武群臣。 而多尔济就要暴躁许多,目光凶戾、阴狠,不时挣脱着锁链,口中怒吼连连。 待南安郡王之时,紧紧闭上眼眸,似乎羞愧到了极致,不敢去看任何人。 而等到柳芳之时,那穿着裙裳的囚犯,一下子跃入眼帘,让在场的朝臣眼皮都跳了跳。 一片哗然,难以置信。 尽管先前就收到消息,但此刻亲眼所见造成的视觉冲击,又不是那文字能够呈现的。 “这……这有辱斯文,不成体统!”大理寺卿王恕气的发白胡须炸起,连连怒道。 姚舆也摇了摇头,说道:“有损国格,不忍直视。” “丢尽了理国公的颜面,如理国公泉下有知,只怕要手刃此不孝子孙。” “开国武勋岂能如此不知廉耻?” “这与开国武勋无涉,南安就并非如此。”另一位官员估计是受过南安郡王的恩惠,高声说道。 “听说是为了向奴酋乞食,甘心受辱。”有人说道。 多尔济似乎听到了一众口诛笔伐之声,笑道:“你们汉国的臣子都是膝盖软的,这个叫柳芳的,为了酒肉不断,穿上女人的衣裳,哈哈。” 在场汉臣闻听此番挑衅之言,皆是面有怒色,义愤填膺。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晋爵一等公! 神京城,西城城门楼之下 秋风萧瑟,旗幡猎猎作响,周方一众内着棉衣,外罩各色官袍的汉臣,以异样的目光投照在那几辆囚车之上,对女装柳芳议论不停。 而柳芳此刻被一道道目光注视着,已是咬牙切齿,浑身都在颤抖,宛如冰天雪地,不着寸缕地裸奔。 不,韩信受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他要报仇! 都是贾珩小儿,心肠歹毒,成心看他出丑,他来日定要将贾珩小儿碎尸万段! 崇平帝此刻同样凝眸看着身穿裙裳女装的柳芳,脸色阴沉,半晌没有说话。 这就是他任命为征西大军主将,悉将兵事托付的柳芳,竟为向和硕特番人乞食酒肉,做出这等有辱祖宗门面的事来,让人不耻! 开国一脉怎么出了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废物? 贾珩冷冷看向多尔济,厉声冷喝道:“你一个败军之将,阶下之囚,还有脸在此大放厥词?” “来人,堵了他的嘴!”贾珩沉喝一声。 多尔济冷哼一声,张嘴欲骂,却见囚车被打开,几个锦衣府卫近前,为其塞上破布。 这时,岳讬面容凶狠,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怨毒,高声道:“大汉的皇帝和臣僚听着,如果不是卫国公领兵前往西北,西北的这场乱局,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们大汉君臣,昏聩无能,如果不是卫国公贾珩小儿领兵,迟早沦为我大清阶下囚!” 此言一出,在场大汉文臣脸色倏的狂变,目光微动,面色怒气勃发,皆是义愤填膺。 在场众人显然不认为自己能人昏聩无能,是衬托卫国公贾珩能为的背景板,而且这话什么意思? 合着大汉君臣皆是昏聩无能之辈,只一个卫国公是能臣? 虽然,最近朝廷四下宣扬,卫国公贾珩非具人臣之能,但并不意味着大汉朝臣都觉得自己是废物。 许庐瘦松眉之下,目光冷意涌动,紧紧看向那岳讬,自然能够洞察其人险恶的用心。 这是在挑拨离间,给天子心头种刺,只是配合着先前岑惟山的近乎“死谏”,也不知在天子心底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防备,警惕,抑或是猜忌? 贾珩心头也有些凝重,看向崇平帝,拱手说道:“番酋被俘之后,心怀怨恨,对我大汉狺狺狂吠,以期蛊惑人心,圣上不必介怀。” 这个岳讬分明是想离间君臣,以此给他种下君臣猜疑的种子,如平行时空的大明,皇太极用了一招去离间崇祯皇帝与袁崇焕。 或许,他等下要表表忠心? 试着说出,没有贾珩的时代,只有时代中的贾珩? 抑或是,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天子和朝廷给的?他必须回报朝廷,回报大汉?嗯,这个最近有些不祥。 先前倒不是他忘记给岳讬堵上抹布,而是天子肯定要对岳讬询问,根本挡不住这么阴人的一招,当初的多铎就是直面崇平帝,叱骂大汉群臣。 嗯,也不是被骂一回两回了。 说着,吩咐一旁的锦衣府卫沉声道:“莫要让他继续妖言惑众,惊扰圣驾。” “岳讬,如无圣上器用,我朝将士前线用命效死,后方输送粮秣,岂有你为阶下之囚,你试图将我等大汉君臣将校挑拨开来,狂犬吠日,居心叵测!”贾珩想了想,又呵斥道。 赵贞吉的狂犬吠日,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的。 崇平帝看向那目光阴戾,面有不忿之色的岳讬,沉喝一声,呵斥道:“如今是你女真奴酋先后为我大汉击败,如今沦为阶下囚,竟还在此行离间中伤之计,前汉高帝刘邦运筹帷幄不及张良,抚治安民不及萧何,带兵打仗不及韩信,尚一统天下,奠定后世汉人根基,你这这等身怀豺狼之心的禽兽,不识天数,也敢在此行诛心之论?” 子钰非具人臣之能,子钰的确有经天纬地之才,可那也是他一手栽培、信用,君臣一体,岂容贼寇离间? 崇平帝沉声道:“将一应囚犯打入诏狱,听候发落!” 一众锦衣府卫拱手称是。 韩癀面色微顿,看向这一幕,心头隐隐有所明悟。 而在场群臣脸色变了变,心思更为复杂,恨不得以身相代。 这是何等的信重? 魏王陈然此刻在人群中看向那君臣二人,听闻此言,目中不由生出几许艳羡之意。 父皇是真的器重子钰。 身穿飞鱼服的陈潇,在人群中静静看着这一幕。 崇平帝转而看向那似乎因为自己一番话而面色微震的蟒服少年,心头暗暗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朕在熙和宫中设了宴,子钰和众将士随朕一同前往宫中吧。” “谢圣上。”贾珩拱手道谢道。 这时,戴权将一辆马车停靠了过来,与几个内监搬来了马凳,笑道:“陛下。” 贾珩也近前,搀扶着崇平帝上了马车。 而在场的一众大汉群臣,也都纷纷随着那少年与崇平帝进入神京城,脸上神色各异。 崇平帝看向那手中挽起缰绳,驱驰着马匹而行的少年,说道:“子钰,你先前在奏疏中提及,以蒙王镇守朵甘思,待时机成熟以后,择日进逼藏地?” 贾珩清声说道:“圣上,蒙王说要经略藏地,微臣思来想去,觉得如今藏地为和硕特人占据,我大汉难免顾及不到,不若先让蒙王先行攻略一步。”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子钰言之在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将来收复藏地也有了前哨。” 如果当初不是南安等人误国,或许西域、藏地都会被收复吧? 贾珩轻声道:“圣上,微臣以为,如今因为兵事连绵,国库空虚,今后一段时日还是得休养生息一段时日,恢复国力,再推行此事不迟。”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如今又是到了冬季,也不适合进兵。” “圣上英明。”贾珩道。 翁婿两人说着话,驱动马车,自安顺门进入宫苑。 此刻,街道两侧的神京城百姓都兴高采烈,垫着脚想要看向那得胜而还的汉军队伍,远远而望,一睹那卫国公的风采。 宫苑,熙和宫 这座作为大典以及庆功的大殿,修建的轩峻壮丽,金碧辉煌,如今张灯结彩,宫人进进出出。 贾珩将马车停在宫道前的汉白玉广场上,伸手掀开车前的帘子,将崇平帝搀扶着下来。 君臣或者说翁婿二人搀扶着来到殿中,戴权连忙与几个内监侍奉着崇平帝前往铺就着软褥子的御椅上。 崇平帝看向那正襟危坐的少年,默然片刻,忽而开口说道:“子钰,方才那与你并行的锦衣府将校看着倒似有些眼熟,看着倒有些像朕的一位故人。” 贾珩清声道:“圣上明鉴,那是…乐安郡主。” 崇平帝闻言,面色微变,心头惊疑不定,问道:“乐安郡主?她不是…她怎么在你身边儿?” 这是一个久远的名字,似乎藏在记忆深处许久,但在崇平帝心头却再次浮起。 印象中是一个眼神清冷、淡漠的少女,不爱红妆爱武装,小时候时常与咸宁在一块儿玩,后来却不知为何失踪了。 他派了锦衣府卫寻找了几次,但总是一无所获。 贾珩道:“微臣也是机缘巧合之下,与其相识,最近方知其身世,乐安郡主随微臣从江南征战,再到大同,帮了微臣不少忙。” 崇平帝皱了皱眉,疑惑说道:“陈潇她,朕记得失踪有好几年了,她这些年都去了何处?为何杳无音信?” 贾珩面上现出苦笑,说道:“微臣也不甚了了,听郡主说遇到一位异人,学了一些沙场杀伐的武艺,还有兵法战策,后来机缘巧合,来到微臣身边儿。” “她从小跟着她父王,就对这些兵事颇感兴趣。”崇平帝面上若有所思,沉吟片刻,说道:“等庆功事毕,朕再见见她,太后还有上皇最近这些年都很想她。” 说着,忽而诧异了下,随口问道:“你们相识多久了?” 贾珩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低声道:“圣上,乐安郡主随微臣出征入死,从南方到北方,于兵事上也对微臣颇多裨助,微臣与乐安郡主……也算是情投意合了。” 崇平帝:“???” 情投意合?什么意思? 这在贾珩与崇平帝的奏对中,从来就没有这样的词汇。 贾珩离开绣墩,朝着崇平帝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微臣不知情之下,与乐安郡主定了终身,微臣死罪。” 崇平帝眉头紧皱,面色怔怔,沉静目光审视着那跪将下来的蟒服少年,问道:“子钰,你打算如何?” 宗室帝女,而且乐安她是周王的女儿,这个贾子钰!? “微臣也不知如何是好。”贾珩迟疑了下,低声道。 崇平帝看向那少年,脸色一沉,佯怒道:“你…你让朕如何说你!朕将女儿和侄女都嫁给你,给你做妻子,你如何还能这般得陇望蜀,贪得无厌?她是周王的独生女,你如何还能招惹到她?此事,咸宁可曾知道?” 在这一刻,天子一改往日面孔。 贾珩顿首而拜,低声道:“微臣死罪,咸宁知道一些。” 心道,不仅知道,而且还联排加叠拼别墅。 崇平帝看向那神色诚惶诚恐的少年,心底深处那一丝古怪减轻了许多,说道:“先平身吧,等会儿朝臣都进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谢父皇。”贾珩道了一声谢,起得身来,落座下来,观察了一下天子脸色,说道:“儿臣想向父皇求个恩典。” “什么恩典?”崇平帝听到父皇之称,气极反笑说道:“怎么,想让朕也将乐安郡主许给你?” “英明无过父皇。”贾珩说道。 崇平帝:“……” 兼祧荣宁两府还算兼祧,这再赐婚一个郡主? 贾珩目光现出坚定之色,说道:“儿臣愿此次西北之行,不再请求任何封赏,唯请赐婚乐安郡主,还请父皇成全。” 崇平帝冷笑一声,说道:“倒是痴情种。” 一旁的戴权已经脸色变幻,屏退了众内监和女官,此刻对话已经有些翁婿的对话,而非君臣之间。 贾珩离座,再次相拜,说道:“儿臣不敢。”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朝廷自有法度,不是你说不封赏就不封赏的,朕的圣旨已下,断难收回。” 贾珩一时默然。 崇平帝冷声道:“朕已经为咸宁和婵月两人,给你兼祧宁荣两府,你竟还要赐婚?朕不治你欺君之罪,你就烧高香吧。” 贾珩目光坚定,说道:“父皇,乐安郡主随儿臣出生入死,儿臣一直想给她一个名分。” 崇平帝目光闪了闪,说道:“朕纵然诏准,但太后和上皇那边儿,还有容妃那边儿,你要如何解释?一个公主,两个郡主?朕要如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一下子封过去了,以后再立殊功拿什么顶?一等国公之上就是郡王,的确是需要压一压。 这边儿真没有公主、郡主可嫁了。 听着崇平帝的“呵斥”之言,贾珩面色不变,拱手说道:“儿臣会如实言明,此外,如果暂且事不可为,其实儿臣还有几个诰命请封……” 勿谓言之不预,趁着今天天子心情不错,提前给天子打个招呼,封妻荫子倒也没有错。 如今,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自污。 刚才岳讬的那句话还有群臣的反应,倒让他生出一股寒意。 其实,现在这种默契很能形成,需要他挑明了说,本身也是示弱。 崇平帝闻言,目光微动,疑惑道:“求封诰命,又是女人?” 贾珩似乎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崇平帝挑了挑眉,面色微冷,呵斥道:“你可真是……你对得起咸宁她的一往情深?” 贾珩道:“咸宁殿下对儿臣一向宽容,此事她也是知道的。” 崇平帝闻言,一时间觉得头疼,想要板起老丈人的威严教训几句,但想了想,自家女儿好像也是抢来的正妻之位。 而且为何好端端的赏功,为何变成了这个不成体统的样子? 或许从这少年成为自己的女婿后,就不是简单的君臣。 贾珩道:“圣上,儿臣知此事有些荒唐,但荣华富贵也好,功爵俸禄,于儿臣并在乎,但不论是咸宁的情谊还是乐安郡主的情谊,都难以割舍。” 这种主动递上弱点的话,肯定是要说的,到了此刻,一味完美无缺,反而引来猜忌。 崇平帝默然片刻,说道:“为妾室求封诰命,以往也有之,甚至妾生子因功为本生母求封诰命的也有,只是不在朕允准不允准,在于上皇和太后还有容妃,朕倒不吝成人之美,但不是现在,今日是为平西将士叙功,暂且不提这些。” 他倒没有想到这少年竟如此重情重义,或者说……好色。 “陛下,”一旁听得心惊胆战的戴权,小声说道:“文武百官已经到了熙和宫外。” 崇平帝摆了摆手,看向贾珩说道:“先不议此事了,朕都不知外面群臣听到之后,该如何笑话,威震夷狄的卫国公,竟成天想着三妻四妾之事,就这点儿出息?” “起来吧。” 这位天子口中虽然说着就这点儿出息?但心头却并没有什么愤怒,反而有了一种发现一件完美无瑕的瓷器,身上有了瑕疵的暗喜。 大抵是嬴政听到王翦伐楚之前,不停讨要财货的哭笑不得。 因为贾珩过去的形象太过伟光正,兵事上不用说,大汉无敌,在治政上同样老辣的如同积年老吏,枢密宰执,在政治品行上,也未闻有什么贪赃枉法之事。 本来以为是个品行、能力完美无缺的人,如今却不想为情所困,或者耽迷女色,竟说出以功劳请封诰命的“幼稚”之语,很容易让崇平帝找回帝王优越感。 防备来防备去,结果就这? 非具人臣之能,但却无人主器量,成大事者,岂能为女色所惑? 虞兮虞兮奈若何的项羽,永远不是“分我一杯羹”的刘邦的对手。 所谓人主御臣下,笼络人心,或因高官厚禄、或因名垂青史、或以金银珍玩、或以女色姬妾……在以往崇平帝就没发现,这贾珩竟如此少年慕艾? 贾珩只能暂且不言,起得身来。 此事虽然有风险,但为了潇潇,还是值得的。 潇潇跟他这么久,出生入死,他也想给潇潇一个名分。 而且天子其实并不反感此事,或者说,正如他所料,他在君臣之间的微妙平衡上,重新找到了示弱的点。 女色…… 刚才岳讬的确坑害于他,合着整个大汉,连崇平帝也不如他远甚? 这时,殿外群臣在内监以及纠仪御史的引领下,进入殿中,朝着落座在御椅之上的崇平帝行礼。 “微臣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轩敞、空旷的大殿之中,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诸卿平身。”崇平帝目光温和几分,招呼道:“都落座吧。” 文武群臣起得身来,相拜道:“谢圣上。” 然后,在内监的引领下,来到摆满了杯碗筷碟的几案之后落座,目光多是落在那中年帝王以及蟒服少年身上。 崇平帝看向下方的一众朝臣,默然片刻,将目光落在京营而来的将校上,朗声说道:“西征大军自驰援西宁以来,一战和硕特,二战准噶尔,可谓战果累累,大涨我朝廷威势,记得诸将校刚从北疆与女真大战,在此庆功,不想未及休整,就前往西北,如今一别,又是几月,让人恍惚啊。” “臣等分内职责,不敢居功。”下方众将校纷纷起身,谦虚道。 下方的朝臣,面色各异,看向那崇平帝。 崇平帝也不多做废话,说道:“戴权,给众将校传旨。” 戴权应了一声,然后与几个捧着圣旨的内监,来到殿堂一角。 贾珩等人离得绣墩,跪下接旨。 戴权展开圣旨,道:“卫国公贾珩接旨。” “臣接旨。” 戴权念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嘉先圣之道,开广门路,宣招四方之士。盖古者任贤而序位,量能以授官,劳大者厥禄厚,德盛者获爵尊……卫国公贾珩,自崇平元年至北疆凯旋,未及三月,值青海局势飘摇,西宁危殆,珩率戎士、执干戈,不辞辛劳,急赴戎机,初战河湟,逐虏寇八万、毙五万,执女真虏王岳讬,复青塘故地,拓关西七卫;二战哈密,深入大漠,战准噶尔,生捕和硕特部虏酋多尔济等众,斩温春、达尔玛等三番酋,大败准噶尔,扬威西域,前后两战,拓疆千里,愈十万之众咸怀集服,功莫大焉,特晋爵为一等国公,薄酬其功,庶几该员戒骄戒躁,再立殊勋。钦此。” 贾珩面色恭谨,心头微震,拱手道:“微臣谢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等国公,果然如此。 郡王怎么都不可能的。 不过天子并没有用潇潇拿出来当筹码,这分明是施恩一步到位了。 但后续的功劳,几乎不用想,不可能再大动爵位。 而且潇潇也好,或者以后的宝钗、黛玉也好,都会一次次抵消功劳,直到他立下难以言说的大功,然后封为郡王。 但那时候,也因为女人,在政治上失去了一些号召力。 不过,这却是君臣再次回到安全感的方式。 其实,倒也说上一句,赏赐之隆,犹胜前朝,可谓天子的恩情还不完,利滚利了都。 不过戒骄戒躁? 这四个字应该是内阁中的阁臣加的吧? 秦业看向那少年,因为心神激荡,脸颊现出异样红晕。 子钰,这次晋爵为一等国公了。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崇平帝:你究竟还与多少女子定了终身? 熙和宫 随着戴权念完圣旨,整个殿中的文臣都看向那蟒服少年。 一等国公,年岁不及二十,这除了继承祖宗爵位的开国武勋,罕少有如此年轻俊彦。 贾政此刻站在通政史程信身后,目中现出激动之色,连颌下的胡须都在轻轻颤抖。 一等国公,荣国公在时也不过这个爵位,子钰诏封一等国公,以后可保长久富贵不失。 韩癀看向那少年,眸光深深,心神也有些感慨。 谁曾想到当初在杨国昌的排挤下,需要联合他自保的贾族庶支子弟,竟功封一等国公,渐成大汉的顶梁柱。 只是看着似并没有那般志得意满,反而有些兴致不高,难道…所图甚大? 原内阁阁臣赵默,眉头紧皱,虽然早就知道会晋爵一等,但心头仍有些忧心忡忡。 许庐打量着那少年,心神也有几许恍惚,当初在贾珍的迫害下,还要寻找京兆府遮蔽的少年,如今已被封为大汉一等国公。 可想想那少年所立的功劳,何人才能立下? 南安郡王严烨、理国公之孙柳芳同样领大军前往西北,而且还是六万京营精锐,一朝丧师辱国。 贾子钰的确为当世孙吴,卫霍之姿。 戴权将圣旨给贾珩,面色淡漠,不见往日亲近之色,然后转身重新从内监手中再次拿过一封圣旨,白净面皮紧绷着,“刷”地展开,说道:“忠勤伯谢再义接旨。” “微臣接旨。”谢再义叩首而拜,心绪激荡,声音都有些颤抖。 戴权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御极以来,抚治九州,威加四海,惟知平巨猾者,必仗群雄,赏茂绩者,不限彝典……原忠勤伯谢再义者,初任鼓勇营都督,集鹰扬之师,赴难如归,见危思奋,坚贞励操,率兵军青海,经和硕特一战,深入敌后,破番骑伏兵万余,勇夺湟源城;历沙州一战,固关西七卫,斩虏三万,襄哈密一战,以悍勇之势击溃准噶尔,此战当推首功,名震西北,特晋其爵为一等侯,本支三世,以嘉彰殊勋。钦此。” 其实谢再义的功劳还是经过一些争论,按一些文臣的看法,封为二等侯就行了,一等侯之后,以后再有功劳,将如何封赏,难道晋升国公? 那得什么样的功劳? 但崇平帝决定还是如上次晋一等伯时一样,封为一等侯,决定以后用封妻荫子再作酬功。 此举却意外得到了韩癀、赵默等二臣的赞同。 或者说,缩小与贾珩之间的爵位差距,以达到分化、制衡的目的,所谓恩赏自上出,既然都是汉家的功侯,也不会去做那些铤而走险之事。 而且谁都知道,想要封为国公,除却也立了贾珩那样轰毙奴酋,大败女真的功劳,否则后续的晋爵势必也是累功。 所谓累功,就是单一功劳不封赏,但会积下来,而后赏赐一定的财货,等到适合晋爵时,一并封赏。 谢再义在下方听内监念诵完,心头大喜,拱手道:“微臣叩谢圣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等侯,这是多少武将毕生都难以完成的伟业? 封为一等侯,此生无憾! 不由看了一眼那黑红蟒服的少年,自从跟随节帅以后,不过短短几年,就从此平步青云,位列五等侯。 或者正应了那句话,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格高! 而后,戴权又拿出一封圣旨,则是对有功将校的集中晋爵、封赏,包括庞师立、王循等一众京营将校。 有不少都封了一等、二等或者三等将军,乃至子爵。 总之人人有功必封,而同时对阵亡的将校士卒进行抚恤。 一时间,熙和宫中山呼万岁之声响起,众将喜气洋洋,面色振奋,可谓军心大悦。 而殿中坐在桌案之后的文臣,脸色就不大好看,目光晦暗不定。 今日注定是武将的狂欢之日,他们这些文臣只能看着。 崇平帝瘦松眉下的威严目光,掠过下方的诸将,说道:“诸位落座,用宴吧。” 说着,看了一眼那心事重重,脸上并无喜色的蟒服少年。 看来,没有一下子应允赐婚之事,倒是对的。 太过轻易得到,往往不懂珍惜。 而且,乐安郡主好端端的为何出现,当年又为何消失,此事其实也颇有几许疑点。 贾珩落座下来,心头的确辗转来回。 可以说,他将潇潇曝光出来,就是趁着天子还高兴,及时将潇潇身上的隐患给排除,否则真的等天子自己问出来,那就是以狐疑不定的目光去看。 至于其他诰命,乃至钗黛等人,天子耳目众多,未必不知。 尤其是宝钗,先前薛姨妈闹那么大的笑话,天子不可能没有耳闻。 但雅若的事儿,天子应该是不知道的。 众人用过午宴,众文臣武将各怀心事,三五成群方散。 而偌大的神京城,百姓此刻也为平西大军凯旋欣喜不已,不少将校士卒得以返回家中,与亲人团聚,欢庆气氛笼罩了整个神京城。 至于魏王,去了坤宁宫给宋皇后请安,而贾珩则被崇平帝单独留下奏对。 …… …… 坤宁宫,宫殿之内 宋皇后坐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罗汉床上,正在与到访的端容贵妃叙话。 “妹妹可知乐安郡主回来了?”宋皇后今日一袭华美盛装,云髻巍峨,薄施粉黛的脸蛋儿华艳生光。 端容贵妃道:“她?陈潇?” 端容贵妃自是见过陈潇的,在陈潇小的时候,其实不大喜欢这个有些男孩子性格的侄女,担心带坏了自家闺女。 宋皇后道:“这会儿正在重华宫呢,说是子钰从外间找回来的。” 端容贵妃柳叶细眉之下,美眸眨了眨,心头不由生出一股异样,道:“子钰怎么找到她的?” 宋皇后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听说是穿着飞鱼服,许是子钰在锦衣府的时候儿找的?” “娘娘,魏王殿下求见。”外间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官进入殿中,对宋皇后清声说道。 宋皇后惊喜道:“让他过来。” 丽人此刻眉眼笑意浮起,红唇微启,那晶莹贝齿靡靡闪光,因为欣喜,丰盈满月颤颤巍巍。 不大一会儿,魏王陈然在女官引领下,进入殿中,朝宋皇后行了一礼,道:“儿臣见过母后,见过容妃娘娘。” “然儿,快起来。”宋皇后嫣然轻笑一声,然后唤着魏王起来,柳叶细眉之下,波光潋滟的柔润美眸中,打量之间,满是疼惜的目光,说道:“然儿清减了,也黑了一些,看来平常没少吃苦。” 此刻的丽人,眉梢眼角满是丰熟、妩媚的母性气韵。 魏王陈然向宋皇后行了一礼,轻声说道:“母后,也没怎么吃苦,比起前线的那些将士,我在后方押运粮秣,倒没有什么危险。” 宋皇后丰丽玉颜上满是唏嘘之色,柔声道:“真是不容易,见过你父皇了吗?” “父皇单独召了子钰问话,等会儿,儿臣去给父皇请安。”魏王陈然轻声说着,目光关切道:“母后,外公那边儿最近怎么样?” “最近的书信传来说,好倒是好一些了,我说等年底,再南下一趟看看。”宋皇后道。 宋家老太公其实这个冬天才是比较难熬的。 一旁的端容贵妃看向正在叙话的母子二人,玉容清冷依旧,神色淡淡。 含元殿,内书房 相比往常还多饮了几杯,崇平帝因为龙体不豫,今日并未饮酒,坐在内书房中的梨花木椅子上,一旁的戴权奉上香茗,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廊柱下恭候。 崇平帝抬眸看向那垂手而立的少年,目光打量了下,心头仍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之意。 倒不是不将贾珩那些事儿放在心上。 如果贾珩一开始就是驸马,这等堂姐妹消消乐的没品行为,很容易让岳父大为光火。 但贾珩本身就是从有夫之妇抢过来的,而且当初赐婚就有点儿目的不纯,笼络之意明显。 当然,现在也谈不上什么正中下怀,而是没有那么糟,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崇平帝问道:“戴权,领着乐安郡主去见太后了没有?” 戴权道:“已经派人过去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那少年,打量片刻,面无表情问道:“此间无君臣,只有翁婿,乐安郡主的事儿,你打算如何解决?” 贾珩心头微松一口气,拱手道:“父皇,儿臣先前说过,可以不晋爵,上疏求赐乐安郡主。” 崇平帝面色淡漠,道:“你立的那些功劳,只是让太后和容妃知道这件事儿以后,不生气而已,你想要娶乐安郡主,就要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否则,陈家宗室之女都让一人娶走?青史之上有这样的事儿?天下又如何看皇室?” 贾珩再次跪将下来,顿首而拜,说道:“儿臣惶恐。” 你要这么说,那晋阳的事儿,估计得平灭辽东。 崇平帝道:“你们既是情投意合,朕不会阻挠,但乐安郡主是周王独生女,周王当年是擎天保驾之臣,于社稷有大功,朕不忍他薨逝后,女儿为他人做妾,惹世人讥笑。” 贾珩道:“这……” 合着还要立功,不过如果真的舍不得,估计早就派人承袭爵位了。 不过先前就知道,收回关西七卫以及和硕特、噶尔丹也就够晋爵一等国公,再多一点儿。 严格论起来,所立功劳还真娶不了潇潇,或者说换一个承嗣周王,分量差的太多了,属于算盘打的过于响。 所以他提都不提,只能让潇潇可能提一嘴。 生个儿子就能当郡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那陈汉皇室为何不找一个庶出的宗室子弟过继给周王?何必便宜外人? 崇平帝看向那脸色“黯然”的少年,说道:“你自己想法子,你当初和咸宁不就是如此?总要让天下人说不出闲话来才是,朕如强行赐婚,也难堵住世人悠悠之口。” 比如收复西域,或者收复藏地,以此功劳,朝臣没有人想再看他继续封爵,那时两人就能成亲。 看向默然的少年,崇平帝想了想,说道:“求封诰命的事儿,朕倒可以允你,也算是薄赏其功,封妻荫子,朕即位以来,一向赏罚分明。” 许是觉得眼前少年为情所困,一改往日沈重,这位中年帝王也少了几许往日的威严。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微臣此行西北,与蒙王之女雅若定了终身,还请父皇成全。” 崇平帝:“……” 还真有? 崇平帝皱了皱眉,问道:“不是那个薛家姑娘?” 贾珩脸色讪讪,声音低了几分,说道:“不是。” 崇平帝面色默然,目光狐疑片刻,忽而冷不防道:“朕问你,你究竟还与多少女子定了终身?” 贾珩:“……” 这叫什么话?不管是君臣之间,还是翁婿之间,这种对话画风都有些奇怪。 只能说,天子对这种事儿看的很淡,或者说,这是他在西北战事后,政治势力急剧膨胀后的好处,已能够天子这般对话,天子不会觉得受冒犯。 见那少年愣怔在原地,崇平帝皱眉,呵斥道:“咸宁对你一片痴心,宽纵于你,难道你这些都要请封诰命?置咸宁于何地?” 臣子纳妾,绵延子嗣倒是平常中事。 可咸宁是天潢贵胄,纵然独宠也无不妥,咸宁究竟知道不知道?他那个女儿竟如此大度? 贾珩连忙道:父皇误会了,也不是所有的,有些甚至还在咸宁之前。” 崇平帝:“……” 心头一阵烦躁,他是万方九州的帝王,明明可以下诏申斥,可女儿一不哭诉,女婿又是国朝柱石,他倒不好发作。 崇平帝声音还是冷了几分,道:“虽然请封诰命不过是多一份俸禄,每年给各种官员妻母封赏不少,但如你这般一再相请,为博红颜一笑,落在外人眼中,也实是不成体统,不知多少人笑话于你。” 请封诰命,除了博红颜一笑,没有别的作用,那点儿俸禄,眼前少年估计还看不上。 贾珩道:“儿臣别的也无所求的了,至于取笑,儿臣一路而来,从布衣而来,早已坦然受之。” 崇平帝眉头挑了挑,不置可否,问道:“额哲在藏地进兵,可是有别的用意?” 贾珩道:“父皇,额哲应该不是为了求割据之实,不过儿臣以为,当促进汉蒙联姻,以广括汗国之疆土,杜绝草原胡虏之患,同时收复西域和藏地,派兵驻守,作为我中原王朝的防线。” “汉蒙联姻,兹事体大,朝中汉臣多不允之,此事,当年在太宗一朝就有人提议,纳蒙古之妃,但有人提议,玷辱天家血脉。”崇平帝沉声说道。 因为第一步是汉蒙联姻,将来是不是还要纳蒙人为官?那影响的是汉臣的利益。 而且万一出现一个汉蒙混血儿,夺得皇位,引蒙人乱政,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贾珩道:“那儿臣这边儿,应该不妨事吧。” 这样一来,他娶了蒙人之女,或许又得了一条让文臣厌恶的理由? 崇平帝道:“此等事,只能先做不能说,额哲之女许给你,倒无不可。” 贾珩拱手道:“谢父皇。” 崇平帝想了想,皱眉道:“你也不要总是耽迷于儿女情长,天下尚有不少大事要做,大丈夫在世,要做出一番青史留名的伟业,才不负此生。” 女婿太过能干了,也恐怕儿子压不住,但这般好色,其实也未尝……盖因,好色者多不长命。 贾珩沉吟片刻,道:“儿臣年未及弱冠,已贵为一等国公,可谓人臣之极,每日心思忧虑,如履薄冰,而且近三年以来,与妻子聚少离多,妻子生产,尚不能陪在身边儿,儿臣实在愧疚。” 到了国公,其实就可以稍稍躺平了,但如今就是这么一说,否则仍然功业之心不熄,只会引来猜忌。 崇平帝听到这话,反而不喜,皱了皱眉道:“水溶如你这般年龄,已经是郡王,也未见沉湎温柔乡中,你现在不过一等国公,竟生此念?国公爵位世袭传过三代,还有多少爵禄传下?比之郡王,差之远甚,难道不想为后世子孙立下一份世袭罔替的家业?” 一等国公到郡王的距离,不下于平民百姓到一等国公的距离,单指立功难度而言。 贾珩自没有纠正这种承袭的郡王与他那种不同,道:“封王非我所意,只愿为圣上拓边,报答圣上知遇之恩。” 崇平帝沉吟说道:“辽东未定,新政还未大行,你先前那些奏疏所言抱负尚没有实现,大汉中兴之路任重道远,你现在尚不及弱冠,还未到功成身退,颐养天年的时候,不可出此老气横秋之语。” 贾珩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一日不敢或忘。” 崇平帝看向那谦恭依旧的少年,说道:“好了,蒙王之女的事儿,朕允了,草原蛮王之女,天下臣民非议不多,朕可封其为虞国夫人,赐婚给你,你看时间,择吉日完婚。” 贾珩:“……” 虞国夫人,这一般而言属于诰命夫人的顶端。 也就是国公夫人,他的妻子可卿其实对外的称呼叫作卫国夫人。 还是为何唤作虞国夫人? 正在翁婿两人叙话之时,殿外一个内监进入书房,道:“陛下,太后娘娘打发了人,唤卫国公前去重华宫问话。” 崇平帝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太后应是兴师问罪了,当年周王自幼体弱多病,是太后一手抚养大的,对乐安郡主更是比咸宁都要亲一些,你自己小心。” 贾珩面色一紧,拱了拱手,说道:“儿臣告退。” 冯太后这还不知道荔儿也与他……而且还怀了他的孩子。 贾珩现在尚不知道晋阳长公主已经将孩子生产下来,而且还是一个大胖小子。 崇平帝默然片刻,目光闪了闪,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过如此也好,如果来日后继之君以此钳制,也算有个弱点。 有些事儿他也不得不考虑……非具人臣之能。 “陛下,魏王殿下求见。”戴权的声音打断了崇平帝的思绪。 崇平帝道:“宣他进来。” 魏王与楚王都有可观之处,不过魏王身后的宋家势力让人担忧。 魏王陈然此刻进入内书房,朝崇平帝叩首一礼,说道:“儿臣见过父皇,祝父王龙体安康。” 崇平帝看向魏王,点了点头,道:“戴权,给魏王看座。” 魏王陈然朝崇平帝拜谢,然后坐在一旁的绣墩上,规规矩矩,不敢坐实。 崇平帝看向比之离京之前黝黑几分的魏王,心头满意几许,道:“你在西宁负责押送粮秣,兢兢业业,为大军战胜番骑做好了后勤之事。” 魏王陈然道:“为父皇分忧,乃儿臣本分,诚不敢居功。” 崇平帝点了点头,问道:“可去见过你母后?给你母后请安?” “回父皇,先前去请过安了。”魏王陈然道。 崇平帝又问道:“这次去西北战事,对兵事可有了解?” 魏王陈然道:“大军远征,粮秣消耗不知凡凡,战事也颇见残酷,儿臣在想如果将后勤军需之事做好,当能减少伤员,为前线战事大胜尽一份心力。” 崇平帝沉吟说道:“你能有这番体会,也不枉朕与你母后将你送到前线。” 魏王连忙说道:“父皇和母后的苦心,儿臣至今方知,真是不经前线,不知兵事之难。” 崇平帝道:“你最近在礼部倒是有些耽搁磨砺了,最近去军机处行走吧,那里正缺司员。” 他的身子骨儿也就十来年的光景,也该培养培养后嗣之君,甚至要让两人了解兵事。 魏王闻言,心头一跳,只觉一股狂喜砸中自己,但脸上却保持着从容之色,说道:“军机处乃枢密之所在,决策机务,儿臣只怕见识短浅,不能胜任,还有儿臣先前统管礼部,精力也难以兼顾。” 其实后一句话倒像是试探,礼部的差事自然也不愿撤去,但不久前曝出的科举舞弊案,也让魏王有些心惊胆战。 崇平帝道:“礼部差事仍兼领,多历练历练治事之才,倒不是坏事儿。” 比起子钰,这几个儿子天资尚可,就是少了许多历练。 魏王反复揣摩着“多历练历练不是坏事儿”,心头欢喜不胜,也不敢再行多问,低声道:“儿臣遵旨。” 崇平帝摆了摆手,吩咐道:“去吧。” “是,父皇。”魏王躬身告退。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贾母:薛家毕竟小门小户…… 宫苑,重华宫 正是午后时分,深秋的柔煦光芒照耀在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使栏杆上的瑞兽浮雕熠熠生光,一队队宫女和内监往来穿行于回廊。 布置奢丽的殿中空间,太上皇与冯太后坐在软榻上,看向那一袭飞鱼服,英姿飒爽的少女,面色皆有几许惊讶。 “见过上皇,太后。”陈潇向着隆治帝以及冯太后行了一礼,抬眸之间,许是触景伤情,清眸莹润雾气泛起。 冯太后脸上笑意萦起,招呼说道:“潇儿,快起来,过来让祖母看看。” 陈潇起身,来到冯太后近前,在绣墩上落座下来。 冯太后看向神清骨秀的少女,拉过陈潇的手,上下打量着,笑道:“潇儿真是长大了,也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不过还是能看到一些小时候的样子。” 陈潇玉容英媚,轻轻抿了抿粉唇,柔声问道:“祖母身子一向可硬朗?” 冯太后点了点头,笑道:“硬朗着呢。” 太上皇在一旁问道:“你怎么到了锦衣府中?” 冯太后笑了笑,问道:“是啊,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 陈潇柔声道:“当年去秦岭山中打猎的时候,失足坠落山崖,幸在为一位异人所救,就去学了几年武艺,等回来以后,偶然遇到了卫国公,就一直在他身边儿。” “当年你皇伯父派人寻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人影,不想还有这样的波折,真是要好好感激那位异人才是。”冯太后感慨说着,又问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他的身边儿?怎么不进宫相认?” “本来是要进宫相认的,但时隔许久,宫中只怕也不认得我了,也不知如何相认。”陈潇道。 “你这傻孩子,怎么可能不认你?”冯太后轻轻责怪说着,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和你祖父都惦念着你,可算是回来了,这次回来就别走了,周王宅邸那边儿一直空置着,让人收拾收拾,这二年也给你找个好夫婿。” 陈潇默然了下,道:“我这次回来,还想向皇祖母求个恩典。” “什么恩典?”冯太后诧异说道。 陈潇清丽玉颜上浮起两朵红晕,垂下螓首,低声说道:“卫国公贾珩与我定了终身,这次想让太后娘娘为我做主。” 冯太后:“……” 定了终身?做主? 冯太后面色变了变,蹙眉问道:“贾珩他是咸宁的驸马,怎么会与你定了终身?潇潇,你告诉祖母,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这个贾珩,她先前怎么没有看出来,竟是这般好色浮浪的性子? 一旁的太上皇苍老面容上却现出思索,微笑说道:“贾珩那小子英雄出少年,与潇儿相处久了,两人难免日久生情,也是有的。” “陛下对这些知之甚深。”冯太后瞥了一眼太上皇,轻声说道。 太上皇:“……” 当年太上皇几下江南,也曾微服私访,于民间猎艳。 听着两人叙话,陈潇脸颊染绯,芳心之中也生出几许羞意。 冯太后却挑了挑眉,对内监唤道:“去将那卫国公唤来。” 一个咸宁和婵月还不够,眼下又招惹到了乐安郡主,真是岂有此理? 陈潇道:“祖母,贾珩他也并非是故意的。” “你放心,我就是帮你问问,他想要怎么办?”冯太后目光慈祥,宽慰说道。 冯太后与陈潇叙话了一会儿,一个年轻内监快步进入殿中,高声道:“陛下,娘娘,卫国公在外求见。” “宣。”冯太后脸色板起清霜,轻轻唤了一声。 贾珩一身玉带蟒服,快步走进殿中,秋日午后的阳光并不算刺眼,晚霞弥漫,将少年长身玉立的身影拉长,投映在一扇刺绣着芙蓉花瓣的屏风上。 “微臣见过上皇,见过太后娘娘。”贾珩进入内殿,向太上皇与冯太后行礼拜见。 太上皇看向那器宇轩昂,眉宇英气的少年,说道:“卫国公免礼平身。” “先跪着。”就在贾珩道谢,想要起身之时,忽而上首传来冯太后的声音,带着几许严厉。 贾珩闻言,心神不由一愣,抬头看向冯太后,正对上一双目光锐利的眸子。 冯太后柳眉倒立,脸上的五官轮廓依稀可见一些晋阳长公主年轻时的模样,清斥说道:“天家以帝女和宗室之女妻相许,你还贪心不足,再招惹宗室贵女?” 贾珩顿首而拜,道:“太后娘娘容禀,微臣诚知有罪,但乐安郡主与微臣情投意合,随微臣出生入死,不离不弃,微臣这次回来,也想给她一个名分。” 陈潇在一旁听着,玉容现出怔怔之色,贝齿咬了咬樱唇,目光有些恍惚。 不经意间,她与他在一块儿也有二年了,回想以往那些相濡以沫,说笑打闹的日子,的确是出生入死,不离不弃。 冯太后愣了一下,说道:“你是要给我们家潇儿一个交代?” 贾珩朗声道:“微臣方才已经向圣上求婚,愿意求娶乐安郡主为妻,还望太后娘娘允准。” “求为妻?”冯太后皱了皱眉,说道:“你已是三房正妻,如何还能求为正妻?” 贾珩道:“请太后娘娘恩典。” 冯太后不置可否,问道:“皇帝那边儿,可曾同意这门亲事?” 贾珩默然了下,看向冯太后,朗声道:“圣上担心悠悠之口难堵,还说想要看太后这边儿的意思,是故并未第一时间应允。” 其实,这只是崇平帝的借口,就算他强行赐婚,顶多是引起一些非议而已。 冯太后目光凌厉几分,问道:“那潇儿怎么办?” 贾珩叩首而拜,说道:“微臣请太后娘娘降懿旨,微臣谨奉诏。” 现在是潇儿怎么办?只怕知道晋阳有孕以后,就要问晋阳和孩子怎么办了。 晋阳这个时候应该快生产了吧,或许已经生产了,回程路上,已经派飞鸽传书去问过,但尚无消息传来。 冯太后略见锐利的眸子,打量那顿首而拜的少年,问道:“让本宫降懿旨?” 贾珩朗声道:“微臣以为,唯太后降懿旨,才能压制非议之声。” 冯太后默然片刻,说道:“我们家潇儿这些年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你既然要给个名分,我倒是可以赐婚,但此事倒不太急,潇儿刚刚回来,还要多陪陪亲人,不能这么急着嫁过去。” 陈潇轻声道:“祖母,我……” “潇儿,你放心,祖母不会委屈你的。”冯太后柔声道。 贾珩顿首而拜,说道:“那就依太后之意。” 本来想白嫖的,看来还要再等等。 不过冯太后的确可以用懿旨解决潇潇的名分问题,天下不会说什么,反而说老人家有成人之美。 这是不同于崇平帝的地方,舆论对女人总会更宽容一些。 冯太后道:“咸宁和婵月两个,他们也在江南许多日子了,你们新婚燕尔,平常也要多去那边儿书信,不要厚此薄彼。” 一个公主一个郡主,现在再加上一个郡主,这贾珩是宗室之女的克星吗? 如果冯太后知道晋阳长公主也在其列,这种念头将更为强烈。 不过眼前少年是皇儿器重的少年俊彦,敲打敲打就是,也不能申斥太过了。 贾珩面色恭谨,点头称是。 “好了,也别跪着了,起来吧。”冯太后面色稍霁,轻声道。 “谢太后娘娘。” 见事情料定,太上皇笑了笑,问道:“准噶尔既大败,主力尽丧,西域怎么没有一鼓作气,全力收复西域?” 贾珩道:“回上皇的话,西域之内还有准噶尔部族数十万,如果准噶尔一旦被逼至绝境,定然与我朝决一死战,自今年开春以来,朝廷无时不战,国库渐渐空虚,如继续进兵西域,战事旷日持久,势必军需粮秣不继,故而班师回京了。” 太上皇闻听这番奏对,点了点头,目中现出欣赏之色,说道:“你能虑及国库空虚,已不堪继续为战,足见宰执枢密之能,无怪乎能立下这般大的功劳。” 贾珩道:“不敢当上皇夸赞,这是臣的本分。” 陈潇看向那正在侃侃而谈的少年,清丽如霜的玉颜明媚染霞,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晶亮动人,璨若星辰。 冯太后看向那少年,说道:“皇后那边儿,你与潇儿两个也去见见,看看怎么与容妃叙说。” 贾珩连忙拱手道:“是。” 然后,与陈潇一前一后出了重华宫,两人沿着宫道廊桥行着,秋日午后见着几许凉意的日光泄落下来,将两人的身影拉长,似纠葛在一起,难以割舍。 陈潇道:“没有应允,你没有顺势请封薛家的诰命?” 贾珩温声说道:“雅若的婚事,我先定下了,宝钗的事儿再找机会吧。” 此次西北之行,除了封一等国公外,就是赐婚雅若,以收察哈尔蒙古之心,而宝钗和潇潇的事儿只能再推一推了。 陈潇点了点头道:“那也好。” 贾珩道:“好了,等会儿去见皇后娘娘,等会儿容妃那边儿还不知怎么说。” 陈潇点了点头,看向那少年,默默跟上。 坤宁宫,殿中 铺就着棉褥的软榻之上,宋皇后与魏王陈然叙着话,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官进入殿中,道:“娘娘,卫国公与乐安郡主求见。” 宋皇后雍容华美的脸蛋儿上笑意浮起,美眸欣喜看向端容贵妃,娇俏的声音似带着一丝酥糯:“妹妹,子钰来了。” 容妃点了点头,道:“想来是见过太后了。” 魏王陈然则是循声而望,方才听母后说,周王叔的女儿乐安郡主也随之返京,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姐,他先前竟是没有认出来。 只是怎么也与子钰纠葛不清? 就在殿中众人心思各异之时,贾珩与陈潇进入殿中。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容妃娘娘,见过魏王殿下。”贾珩快行几步,向宋皇后以及端容贵妃等人行礼道。 “乐安见过皇后娘娘,容妃娘娘。”陈潇同样向宋皇后行礼,垂首之间,清丽玉颜上红润如霞,明媚动人。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温声道:“子钰,潇儿,起来吧,看座。” 贾珩道了一声谢,与陈潇落座在一旁。 宋皇后问道:“子钰,方才和潇儿去见了太后,太后怎么说?” 贾珩凝眸看向那丽人,对上那双柔润盈盈的眼眸,说道:“太后娘娘也没说别的,说是让我好好待潇潇。” 陈潇冷瞥了一眼那少年,暗道,太后方才是这么说的? 宋皇后点了点头,笑道:“太后她老人家一向最是疼爱潇儿,你以后不能欺负了潇儿。”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 容妃蹙了蹙柳叶眉,幽丽眉眼之间,气韵冷艳动人,说道:“子钰,咸宁可知道你和潇儿的事儿?” 贾珩道:“回娘娘,咸宁对此事是知道的,之前也对我们颇为撮合。” 假丈母娘问过,真的丈母娘就开始问起来了,不过话说起来,端容贵妃这冷艳脸蛋儿上的盛气凌人之色,真有些像…天仙妈妈。 “撮合?”容妃柳叶细眉挑了挑,一时间,美眸瞧向一旁的陈潇,诧异莫名。 陈潇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容妃娘娘。” 宋皇后笑了笑,拉过端容贵妃的胳膊,劝道:“妹妹,好了,她们平常感情好,既然都没有什么异议,我们也就乐见其成是了。” 端容贵妃冷声说道:“不知外面怎么笑话天家呢。” 贾珩面色默然,也不好接这话。 但凡换个人,估计端容贵妃都会发作,但因为潇潇的身份,端容贵妃也不好说谁抢谁的男人。 魏王陈然看向那少年,似是帮着岔开话题,说道:“子钰,方才父皇可是和子钰提到了西域以及藏地的后续战事,不知何时再行兴兵前往征讨两地?” 这会儿,宋皇后眉眼含笑,声音娇俏而柔软,接话说道:“子钰,你父皇让然儿去军机处听差行走,你平常多指点指点他。” 贾珩看了一眼笑意嫣然,眉梢眼角母性气韵流溢的宋皇后,微微垂眸,说道:“魏王殿下踏实能干,也是互相进益。” 魏王陈然笑道:“子钰见识超凡,我一直想向子钰请教,只是平常相处时日不长。” 宋皇后脸上喜色更为浓郁,那莹润微微的唇瓣,好似两瓣明媚、娇艳的桃花,开阖之间,清辞玉音响起:“子钰,然儿时常说,要向你请教一些兵事还有政务,你可不能藏拙啊。” 贾珩看向那国色天香的丽人,压了压目光,说道:“娘娘放心。” 如果……他当然不会藏拙,定然使出浑身解数。 宋皇后看向贾珩与陈然两人叙话着,雍容华美的脸蛋儿上现出一丝恬然笑意。 端容贵妃则与陈潇叙话,而宋皇后也凑将过去,询问陈潇这些年的经历。 …… …… 神京,宁荣街 荣国府,荣庆堂 自听到外间贾珩凯旋的消息以后,荣国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都为一股欢快的气氛笼罩着,厅堂前后的丫鬟和仆从脸上笑意弥漫,步伐轻快。 厅堂之中,贾母坐在一张罗汉床上,老妪满头银发,但脸上气血红润,眉梢眼角喜色难掩。 贾母诧异问道:“珩哥儿还没回来吗?” “老太太,珩哥儿这会儿应该在宫里吧。”薛姨妈接了一句话,心头已经开始胡乱想着,金銮殿上,那少年郑重下跪,向那殿宇正中的天子说着,微臣愿请封薛家女为诰命夫人…… 邢夫人笑道:“这会儿多半还在赐宴呢。” 她那个侄女嫁给了珩哥儿以后,两家也算是一家人了,过往那种种恩怨,也算一笔勾销了。 王夫人面容之上毫无表情,一副司马脸的样子,只是手中轻轻拨动着佛珠,准备着等贾珩回来,再次询问元春的事儿。 贾母忽而问道:“鸳鸯,东府那边儿,珩哥儿媳妇儿生了没有?” 鸳鸯笑道:“回老太太,大奶奶还没有生呢,郎中说就这几天的事儿。” “那还好,正好珩哥儿回来。”贾母点了点头,笑呵呵道。 就在这时,廊檐外的一个嬷嬷进入厅堂,高声道:“老太太,二老爷从朝堂回来了。” 贾母苍老面容上不由笼起一层喜色,连忙招呼道:“快去唤过来。” 不大一会儿,贾政一身绯袍朝服,从外间而来,脸颊两侧有着酒意上涌以后的酡红,迎着众人的目光,笑道:“母亲,宫中圣旨降了。” 贾母迫不及待地问道:“都怎么说的?宫里给珩哥儿封了什么爵位?” “圣上皇恩浩荡,给子钰晋爵为一等国公。”贾政一边朝宫苑方向拱手示意,一边面上兴高采烈说道。 贾母心头大喜,笑了笑道:“一等国公,这可真是了不得,珩哥儿这年岁,以后再立了大功劳,纵是郡王也不是没有可能。” 薛姨妈白净面容上,满是期盼之色,忍不住问道:“珩哥儿那边儿,可曾在宫里请封了诰命?” 这段时间,薛姨妈为此事几乎快要魔怔了。 因为从年龄来说,宝钗的年龄的确不小。 贾政面色微诧,因为常在衙中坐衙,不知后宅传扬之事,一时摸不着头脑,说道:“诰命?倒是没有听说,子钰请封诰命做什么?” 薛姨妈:“……” 白净、丰润的脸盘笑意一滞,一颗心沉入谷底。 难道是耽搁了。 贾政想了想,解释道:“今日是叙功之宴,圣上龙颜大悦,未闻有请封诰命之事。” 薛姨妈苦着脸,心头憋屈,嗫嚅了嘴唇,说道:“没有请封吗?宝丫头都这样大了,有些不等人了。” 这还不赐婚,珩哥儿他究竟在想什么呀? 贾母看向神色黯然的薛姨妈,心头就有一丝不悦生出,轻声道:“姨太太莫急,许是珩哥儿还有别的打算,等他从宫里回来,再问问?” 赐婚为诰命,也不看看先前是一位公主和一位郡主同嫁,这刚刚成婚没有多久,再给商贾之女赐婚,真不知外人该如何议论。 说不得龙颜震怒,不晋爵不说,降罪削爵也不一定,这岂不是害了珩哥儿? 薛家毕竟小门小户,不知利害,多少是有些不识大体了。 邢夫人笑了笑,说道:“现在已经是一等国公,将来只怕是郡王也有可能,将来郡王可是有四个侧妃,姨太太慌什么。” 其实这段时间,经由薛姨妈的推波助澜,后宅传闻沸沸扬扬,说立了大功的贾珩要给宝钗请封诰命。 现在的薛姨妈已经是明牌。 贾母想了想,也宽慰说道:“你也不要太为宝丫头儿的事儿担忧了,她和珩哥儿两个感情好,将来怎么也不会少了宝丫头的名分的。” 薛姨妈闻言,心底又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如果将来成为郡王,宝丫头肯定能成为侧妃。 王夫人眉头挑了挑,心头只有两个字,郡王,侧妃。 如果不是那位珩大爷从中作梗,大丫头早就是楚王侧妃了。 不行,那珩大爷得赔她家大姑娘一个侧妃才是。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秦可卿:我…我好像要生了。 一墙之隔的宁国府,此刻府中也收到了贾珩凯旋回京,府中自前堂至后院,恍若一股春风刮过,那宣示萧瑟秋天的枯树也飒飒作响,似在热烈欢庆一等国公的到来。 后院,轩敞、堂皇的厅堂被屏风隔断成一道道暖阁,身穿绫罗绸缎的嬷嬷和丫鬟垂手侍立,神情恭谨,嗽声不闻。 秦可卿坐在一方铺就着厚厚被褥的床榻上,以便累的时候,可以就势躺下,丽人那张艳丽如芙蓉的脸颊,不施粉黛,脸庞线条丰润略有一点儿婴儿肥,温婉、明丽的眉眼中流溢着欣喜。 尤三姐笑了笑,道:“秦姐姐,再让人去看看宫里人散了没有,这都过了晌儿这么久了。” 秦可卿嫣然一笑,柔声道:“许是宫中还留下夫君问话了。” 毕竟夫君也是那位至尊的女婿,说不得还要去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 尤氏凝眸看向挺着大肚子的丽人,关切说道:“可卿,如果累的话,要不先去歇歇。” “我这会儿不怎么累。”秦可卿抚着隆起的腹部,丰润明丽的玉颜上满是幸福、甜蜜的笑意。 今个儿是夫君凯旋的日子,她不累。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惊喜说道:“大奶奶,珩大爷回来了。”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众人面上皆是一喜。 “大爷回来了,我去迎迎。”尤三姐惊喜说道。 说着,就要起身前去。 而贾珩此刻在宫中与陈潇与宋皇后寒暄而罢,就出了宫殿,至于雅若的婚事,这会儿估计崇平帝已经下诏给内阁。 而就在这时,秦可卿刚要起身相迎,秀眉蹙了蹙,忽觉腹中微痛,花容失色,急声道:“我…我好像要生了。” 已经怀胎十月,原到了生产之日。 尤氏面色微变,轻轻应了一声,道:“快,快,快去找接生嬷嬷,厨房那边儿烧热水。” 原本接生嬷嬷就在府中随时待命,此刻没多大一会儿,就赶了过来。 一众丫鬟和妇人以及尤二姐、尤三姐,则搀扶着秦可卿前往厢房。 却说贾珩在坤宁宫中与魏王陈然说了一会话,就告辞离去。 因为喝了酒,也只能回去。 此刻,贾珩在一众锦衣府卫扈从下,于宁荣街前下了马,刚刚将手中的缰绳扔给相迎而来的小厮,却见一个嬷嬷步伐匆匆地从回廊中跑过来,面上惊喜难言,道:“大爷,夫人要生了。” 贾珩闻言,面色微怔,心神一动,一路向后院小跑而去。 陈潇将马缰绳扔给仆人,玉容变了变,也连忙跟上。 此刻,后院之中,厢房外已经站满了丫鬟和嬷嬷,随时待命,而负责接生的几个嬷嬷全部进入里厢,为秦可卿接生。 贾珩连忙来到后院,正好碰到相迎的尤氏。 尤氏此刻一身浅褐色衣衫,头发挽成一个桃心髻,细而淡的秀眉之下,美眸莹润如水。 贾珩问道:“尤嫂子,可卿在里面怎么样?” 尤氏声音中带着几许急切,柔声道:“接生嬷嬷已经进去了,好几个,都一起帮着接生。” 贾珩心头微急,又问道:“有没有说怎么回事儿?” 这个时候,没有剖腹产,生孩子对女人而言,是一道鬼门关。 尤氏道:“大爷不用担心,不会有什么事儿的,这接生的嬷嬷接生了不少人了,也算是熟稔此道了。” 陈潇这时默默走到近前,看向那少年,清丽玉颜上现出关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相比江南晋阳长公主那边儿,高龄产妇生孩子要艰难一些,秦可卿这边儿无疑顺畅许多。 “啊,啊……” 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传来,原本在屋外来回踱步的贾珩心头松了一口气,目中见着担忧之色。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嬷嬷面带喜色,出了厅堂,笑道:“国公爷,母女平安,是个千金小姐。” 尤氏闻言,婉丽玉容微微变了变,眸光讶异,暗道,可卿怎么生了个女孩儿,这将来国公府的爵位怎么办? 或者,第二胎再生也是一样的。 贾珩面上却无丝毫遗憾之色,语气欣然道:“蔡婶,给嬷嬷们封上利是,前宅后院的丫鬟,也都赏双倍月例。” 原本在不远处站着的蔡婶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回返账房。 此刻,屋内的秦可卿静静躺在床榻上,头发披散,日光照耀下,那恍若芙蓉花瓣的脸蛋儿上丰润可人,光辉圣洁,如玉额头上渗透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只是,柔波潋滟的美眸中却有几许黯然之色流露。 怎么是个女孩啊? 她怎么生了个女孩儿呀? 就在这时,几个接生嬷嬷面上满是喜色,道:“大奶奶,女公子洗好了。” 秦可卿凝眸看向婴儿,只觉一股血脉相连之感次第传来,让丽人心头的失落挥之而去。 这是她的孩子,她和夫君的孩子。 此刻产房之外,贾珩听着里面传来的婴儿啼哭声,心头激动,说道:“我去看看。” “大爷,产房为大凶之地……”那接生嬷嬷口中说着,正要伸手阻拦。 还未说完,却见那蟒服少年已经大步进入厢房,绕过屏风,挑起垂挂的珠帘。 秦可卿心有所感,抬眸看去,欣喜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这产房之地,为不吉之所,夫君怎么能过来? 贾珩行至近前,拉过秦可卿的纤纤素手紧紧握着,温声说道:“可卿,你辛苦了,我来看看你。” “夫君,你看看咱们的孩子。”秦可卿眸光莹润,轻声道。 贾珩转眸看着那正自哭泣不止的婴儿,顿时觉得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涌上心头。 这就是自己的女儿,前世今生,头一个女儿,心头感触莫名。 秦可卿玉颜微顿,弯弯秀眉之下,眸中满是甜蜜和欢喜,柔声说道:“夫君,你给咱们孩子取个名字吧。” 贾珩道:“我想想。” “别取太贵的名字。”秦可卿轻笑了下,恍若一株楚楚动人的芙蓉花。 “诗经之中,有采薇采薇,薇亦作止,不若就叫贾薇,如何?”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秦可卿,笑道。 秦可卿美眸闪了闪,说道:“薇是野草之意,又有些太……” 贾珩轻笑道:“那唤作贾芙?可卿这脸蛋儿娇媚的如芙蓉一样,女儿将来肯定是个大美人。” 说着,轻轻抚了抚丽人光滑细腻的脸蛋儿,触手有些婴儿肥。 郭靖的女儿就叫做郭芙,可别养成了骄纵性子。 “这个好一些。”秦可卿喃喃念着,忽而美眸一亮,丰艳动人的脸颊浮起浅浅红晕。 贾珩笑了笑,说道:“那就叫贾芙好了。” 秦可卿脸上笑意浅浅,看向一旁让嬷嬷抱将过来的婴儿,道:“芙儿,让娘亲看看。” 那正自哭泣不停的贾芙,似乎感受到自家母亲的凑近,哭声顿停。 “夫君,芙儿也喜欢这般唤她呢。”秦可卿低声道。 许是刚刚生过孩子,丽人说不两句话就有些疲倦,眉眼之间见着恹恹之色。 贾珩亲了一口丽人光洁如玉的额头,温声说道:“可卿,你多歇息,这几天我都在家里,也好多陪陪你。” 可卿这边儿生了,那金陵那边儿的晋阳长公主应该早就生了,而甄晴与甄雪估计也差不多日子。 贾珩陪着秦可卿说了一会话儿,出了产房,然后向着书房而去。 陈潇放下手中的笺纸,清眸中满是讶异之色,问道:“怎么样?” 贾珩轻笑道:“母女平安。” 陈潇秀眉蹙了蹙,道:“没有因为女孩儿失落一些。” “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贾珩轻笑了下,来到陈潇近前,将丽人拥在怀里,道:“将来你也给我生个女孩儿,还能教她武功。” 陈潇冷哼一声,轻轻挣了下,清声道:“金陵那边儿,咸宁给你的书信刚才让人递送过来了,母子平安,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贾珩:“……” 所以,晋阳也生了?而且还生了个儿子? “这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贾珩讶异问道。 “大概有半个月了,你还在班师回京路上,这书信她唯恐走漏消息,托了谨细人递送过来的,等到现在见你回来了,这才送到我手上。”陈潇解释说着,将手中一封书信递将过去。 贾珩拆阅开来,凝神而览。 其上叙说了晋阳长公主怀孕的事儿,提及中间的难产之事,让贾珩尽快料理神京诸事以后,即刻南下,陪伴正在坐月子的晋阳长公主。 贾珩将书信放下,心思复杂莫名,说道:“真是都赶到一块儿去了。” 晋阳给他生了个儿子,本就是高龄孕妇,的确是不容易。 陈潇冷笑一声,讥诮道:“只怕甄家妖妃这会儿也该生产了。” 贾珩只当未闻,说道:“现在也到不了南方探望,远不能及。” 可卿生了孩子,他也得多陪陪可卿才是。 陈潇从贾珩手里拿过笺纸,取出火折子,点燃了信笺,仍道:“倒也不知她们两个是生男生女。” 如果那个甄晴生了男孩儿,再听说秦氏只生了女孩儿,只怕欣喜若狂,将来还要挟子自重,兴风作浪。 幸在长子已经确定。 就在两人心思各异之时,忽而外间的丫鬟的声音传来,说道:“大爷,西府的鸳鸯姑娘过来寻大爷,说老太太请大爷过去呢。” 贾珩道:“我这就过去。” 旋即,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你先去洗个澡,然后好好歇歇,我去西府叙叙话,一会儿回来。” “那你去吧。”陈潇点了点头,目送那少年离去。 贾珩说着,举步出了书房,来到廊檐之下,抬眸望去,只见一个黑油辫子,身形高挑,生着鸭蛋脸,脸颊有几个小雀斑的少女,心头也有几许欣喜,轻声唤道:“鸳鸯,许久不见了。” 听到那魂牵梦萦的声音,鸳鸯娇躯微颤,眸中似有莹光波动,哽咽说道:“大爷。” 一晃几个月过去,他在西北打仗,她何尝不是牵肠挂肚的? 贾珩近前,一下子抱住那少女,少女发丝间的馨香以及说不出什么种类的香气,阵阵扑鼻,轻笑打趣说道:“金姨娘,见了夫君为何不唤?” 鸳鸯原本正处悲伤之时,闻言,嗔羞交加,说道:“大爷,别闹了,仔细让人瞧见了。” 这会儿,书房四周倒是没有丫鬟过来,只是走廊拐角两个丫鬟踮脚偷瞧。 贾珩问道:“鸳鸯,老太太这个时候唤我做什么?” 鸳鸯道:“就是问问朝中的事儿,还有听说珩大奶奶生了,让大爷过去问问,还说等会儿过来看看呢。” 贾珩笑了笑,说道:“走吧,一块儿过去。” 等闲暇之时再亲热不迟。 两人说着,然后一路向着荣国府荣庆堂而去。 荣国府,荣庆堂 厅堂之中 贾母正在与贾政叙话,脸上的欢喜还未褪去,好奇问道:“政儿,听说那南安家的,还有理国公家出征在外的也都回来了,宫里是怎么一说?” 邢夫人也都将目光投将而去。 可以说,当初南安太妃以及理国太夫人前来荣国府各种炫耀征西的功劳,不仅给贾母留下了深刻印象,也让邢夫人、王夫人心头厌恶不胜。 薛姨妈暂且放下了心事,抬眸看向贾政,心头好奇。 相比贾家的蒸蒸日上,南安家还有柳家的遭遇,多少还是能让薛姨妈找回一些优越感的。 痛苦的根源是比较,那幸福的根源,同样是比较。 贾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老太太,柳芳今日实在是丢尽了开国武勋一脉的脸面,而南安王爷也因败军之罪被圣上厌恶,几人都已经被圣上打进诏狱,听候发落。” 因为今日是为诸将叙功,就没来得及处置几人,肯定要在之后的太庙献俘之后,再对严柳二人问罪。 贾母点了点头,问道:“那最终如何发落?” 贾政道:“最近几天应该会有消息,尤其是柳芳,有辱国体,丧师辱国,今日文武群臣口诛笔伐之声不绝,多半会被夺爵,至于南安郡王,倒有些不好说,郡王之爵世袭罔替,又为天子姻亲,倒不好说,等子钰回来,或许有确信。” 贾母唏嘘感慨道:“说来也是几年的老亲戚了,不想这般下场。” 邢夫人道:“老太太,你当人家是老亲戚,但人家只怕是将咱们看成仇人呢,老太太不知道,人家在家里将咱们恨成什么样子,问题他们没能耐,打了败仗,怎么能怪到咱们家头上?当初,老太太忘了,南安太妃领着理国公家的到府上兴师问罪,还要逼咱们贾家送女和亲。” 贾母叹了一口气,心头也响起了先前旧事。 就在众人相议之时,一个嬷嬷进入厅堂,声音欣喜说道:“老太太,珩大爷来了。” 正在议论着的贾母与贾政,闻言,心头不由一喜。 贾政已经站起身来,相迎了出去。 就连心不在焉听着的薛姨妈,也打起了精神,循声望向那门口方向。 等会儿,她在考虑要不要问问珩哥儿,宝丫头的婚事到底怎么算? 没多大一会儿,就见一个身形颀长、眉宇英气的少年,进入厅堂之中,迎着一众目光,面色一如往常的沉静。 只是落在薛姨妈、王夫人、邢夫人眼中,不知为何难免将其与一等国公联系在一起,都心头生了几分怯惧之意。 “见过老太太,老太太身子骨儿一向可好。”贾珩朝贾母行了一礼,恭谨说道。 贾母面带笑意,苍老声音中满是激动,连连道:“好,好,珩哥儿,快起来。” 眼前少年怎么也是一等国公,当年与老国公爷也是同样的爵位。 贾珩说道:“老太太,许久不见了。” 说着,在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正襟危坐,丫鬟奉上香茗,红着脸蛋儿退下。 贾母笑道:“珩哥儿,这在西北出征,没少辛苦,看着都瘦了许多。” 贾珩道:“劳老太太惦念,也没有多么劳累,也是年轻,这些苦倒也不算什么。” 贾母笑道:“珩哥儿能有这般志气最好。” 贾珩看向一旁的贾政,道:“二老爷。” 贾政手捋颌下胡须,笑道:“子钰。” 薛姨妈看向不远处的少年,原本到了嘴边儿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这般倒有些是要的一样。 贾母道:“珩哥儿,我听说你媳妇儿生了?” 贾珩道:“嗯,生了个女儿。” 薛姨妈目光闪了闪,心头不由一喜。 刚才报信的可没说是男是女,原来是个女儿啊,这真是…… 等她家宝丫头如果生个儿子,那岂不是……国公爵位是宝丫头的? 贾母怔了下,笑道:“女儿也好,第一胎不打紧,将来再生个大胖小子,宝玉和他兄长也不是头一胎。” 王夫人:“……” 老太太这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幸在没有人关注王夫人的神色变化。 除了贾政脸色有些不自然,瞥了一眼王夫人,见其王夫人脸色异样,心头也有些羞臊。 “刚才还和宝玉他老子说,南安严家还有柳家都回京了。”贾母问道。 贾珩道:“用人质换回来的,柳芳多半会夺爵赐死。” 柳芳如果不女装而返,或许还能保全一条性命,但如今丢了这么大的人,唯有一死才能谢罪天下。 贾母道:“那南安家呢?” 贾珩道:“葬送了数万京营精锐,郡王爵位肯定是保不住了,可能会削成公爵。” 贾母叹了一口气,唏嘘道:“祖宗当年打下这份基业,多不容易,都让这些后世不肖子孙败光了。” 贾珩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贾母道:“珩哥儿,你这般下去…应该能封个郡王?” 此言一出,薛姨妈瞪大了眼睛,不错眼珠地看向那少年,唯恐错过一个字。 贾珩沉吟说道:“这个说不准,一切看时运、命数,不过如是平灭辽东,也差不多了。” 贾母笑了笑,连连道:“好。” 然后看向一旁的薛姨妈,道:“姨太太这回放心了吧。” 贾珩转而看向薛姨妈,问道:“姨妈,怎么了?” 心头也有一些猜测。 薛姨妈鼓起勇气说道:“珩哥儿,宝丫头她也这么大年纪了,我想着一直拖着也不是法子,原本想着趁这次赐婚,不想让珩哥儿作难了吧。” 贾珩对上薛姨妈那双期盼的眼神,说道:“姨妈见谅,这次也不好求婚,一来因刚刚与宗室女成婚未久,不好妄动,二来一等国公如今既封,后续晋爵之事已非一朝一夕,等再立功劳,再向宫里求婚,姨妈放心,薛妹妹的亲事,我上着心呢。” 先前他与崇平帝也算是摊牌了,什么爵位的事,不用担心封无可封,他会用来请封诰命。 某种程度上,也是韬光养晦。 薛姨妈闻言,心头只觉一股暖流涌起,欣喜说道:“珩哥儿,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王夫人在一旁听着,白净面皮跳了跳,心头却冷笑不止。 当初,这位珩大爷也是这般承诺她家大丫头的,但现在两三年过去,弄得什么?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甄晴:她怎么能生了个女孩儿啊?! 荣国府,荣庆堂 王夫人看向那少年,脸上见着一丝说不出的意味,斟酌了言辞,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贾母目光慈祥几许,轻声细语地叮嘱道:“珩哥儿,你媳妇儿刚刚生了孩子,你也多陪陪她。” 贾珩点了点头,道:“老太太放心,这几天回来,多陪陪可卿的。” 他现在真是分身乏术,还有南方的晋阳母子,他也想去看看。 只能先等可卿这边儿料定一些,然后再前往南方了。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这两天,你抽空祭拜一下祖宗,毕竟是一等国公了,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高兴的不知给什么似的。” 说来,今年已经祭拜过好几次祖宗。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微动,应允下来。 贾政道:“子钰,有件事儿要和你说说。” 贾母笑道:“你们爷俩儿去商议商议。”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随贾政前往梦坡斋的小书房。 两人分宾主落座。 贾珩诧异道:“二老爷唤我来。” 贾政道:“子钰可知前刑部侍郎岑惟山被圣上发配云南,永不收叙?”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岑惟山?” 此事,他并非不知,但具体细情,锦衣府并未禀告。 贾政道:“在子钰回返之前,取得对准噶尔大捷以后,这岑惟山在含元殿上大放厥词,行诛心之言,意欲挑拨子钰与圣上的关系,为圣上厌弃,而为圣上追毁出身以来所有文字,发配云南。” 说着,就将当日之事原原本本叙说一遍。 贾珩眉头皱了皱,低声道:“此人真是心怀叵测。” 分明是用类似“死谏”的方式来给天子心底种刺儿。 贾政道:“子钰,今日那岳讬又蛊惑人心。” 贾珩道:“二老爷放心,只要我得势一日,此等流言就不会消失,但也不用太过担忧。” 贾政道:“子钰心头有数就行,我也不知宫中是如何作想,但我等武勋之家,累受皇恩,纵粉身碎骨也不能全报。” 贾珩点了点头。 这一切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随着他干脆利落地打赢了西北之战,又开疆拓土,不管是天子还是朝中文臣,都会觉得刺眼。 非具人臣之能,只是对功高震主的另外一种说法。 现在还没有到风高浪急的时候,真要等打进盛京,灭亡女真,那时候才是汹涌暗流,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贾珩与贾政叙话而毕,没有多留,而是返回了宁国府,让人准备热水沐浴。 换过一身衣裳,已经是傍晚时分,贾珩想了想,前往后宅,来到可卿所在的厢房之外。 外间正在打盹的宝珠,连忙迎了上去,脸上笑意笼起,柔声道:“大爷,您来了。” 贾珩轻声说道:“夫人醒了没有?” 宝珠道:“大爷,夫人这会儿还在睡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孩子现在在哪儿呢?” “孩子也在里厢,让奶嬷嬷伺候着呢。”瑞珠在一旁接话说道。 “我去看看。”贾珩轻声说着,随着瑞珠进入厢房。 只见奶嬷嬷正在哄着一个摇篮车中的襁褓中婴儿。 贾珩行至近前,挥手止住了奶嬷嬷的行礼,看向那婴儿,低声道:“我看看她。” 这是自己的闺女,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脉。 贾珩凝眸看向婴儿,巴掌大小的小脸胖乎乎的,还有嫩白肉乎的小手,可爱至极。 贾珩看了一会儿,心头也有几许感慨。 没有多待,起身离了厅堂,前往内书房。 陈潇这会儿刚刚午后过,坐在书案之后看书,少女没有再穿着飞鱼服,而是换上一身水绿色长裙,郁郁秀发挽成一个少女发髻,而柳叶细眉下,目光清冷依旧。 贾珩笑问道:“潇潇,怎么换上女儿身了。” 陈潇嗔白了贾珩一眼,说道:“想换就换了,你这几天有什么打算。” 贾珩近前,拉过那少女的纤纤素手,拥在怀里,低声说道:“等这两天太庙献俘,还有慰问、抚恤阵亡将校以后,在京中待几天好好陪陪可卿她们,我想南下去看看。” 他也有些想晋阳娘俩儿了,他的第一个儿子,也不知怎么样。 陈潇道:“这段时间,南安郡王还有柳家应该要被问罪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现在关押在诏狱里,也就这几天,也是看宫里的意思。” 贾珩坐在梨花木椅子上,拉过丽人,使其坐在自己的怀里,只觉一股清冷的薄荷清香浮动于鼻翼之间,温声道:“潇潇,可惜还是没有赐婚。” 本来当初回来之前,说的好好的,但没有想到横生枝节。 陈潇却不怎么在意,说道:“没什么的,早晚都是一样的。” “你放心罢,将来肯定要八抬大轿娶你。”贾珩轻声说着,凑到丽人冰肌玉肤的脸蛋儿旁,轻轻亲了一口肌肤细嫩的脸颊。 陈潇道:“一回来就胡闹,弄我一脸口水。” 贾珩:“……” 口水不口水的,是能乱说的? 就在二人耳鬓厮磨之际,外间的嬷嬷说道:“大爷,雅若姑娘过来寻大爷有事儿。” 贾珩起得身来,看向陈潇,温声说道:“我去见见雅若,估计她这边儿应该也收到了消息。” “去罢。”陈潇轻轻应了一声,脸颊微红,整理了下衣襟,沾满口水的雪梨惊鸿乍现。 贾珩整容敛色,举步出得书房,看向那身穿蓝白色武士劲装的少女,轻笑道:“雅若,你怎么来了?” 雅若看了一眼书房方向,柔声道:“珩大哥,没有打扰到你吧。” 贾珩笑道:“我正说要去找你呢。” 说着,近前,状其自然地拉过少女的素手,道:“咱们的婚事,我给宫里说了,赐婚的圣旨就在这两天了。” 其实,相比雅若的父亲是察哈尔蒙古的族长让崇平帝猜忌,还不如他京营节度指挥使更让崇平帝猜疑。 察哈尔蒙古的骑军,本身就不能长期宿卫京城。 雅若闻言,只觉一股强烈的惊喜砸中了自己,柔声道:“珩大哥,真的?” 贾珩道:“这两天,宫中间就会下旨了,封了你为虞国夫人。” 雅若闻言,黑葡萄的眼眸亮晶晶的,脸颊酡红如霞,柔声道:“珩大哥,你真好。” 少女激动地扑进贾珩怀里,秀丽玉颜上满是欣喜之色。 贾珩轻笑了下,抚着少女秀郁的发丝,柔声道:“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先在府中住下。” 雅若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乖巧。 …… …… 齐王府,书房之中 傍晚的晚霞早已褪去,夜色自苍穹压下,前厅后院早以挂上了灯笼。 齐王陈澄进入书房,脸色阴沉如铁,愤愤说道:“父皇让魏王进了军机处,就因为他押送粮秣去了前线,那本王也随着去了,谁能想到南安等人如此不济事?纵然不提南安,上次前往北疆迎战东虏,本王在北平府一线押运粮草,也是一心为公,不敢懈怠,如今军机处乏人,为何不让本王进入听政?” 进军机处行走,很容易让齐王陈澄联想到培养太子的前置动作。 窦荣眉头紧皱,劝说道:“王爷不必焦虑,我看圣上并无属意之心,只是还在磨砺、观察诸皇子的品行。” 齐王陈澄道:“那本王现在军机处也去不得,岂不是连被观察品行的资格都没有?” 窦荣想了想,轻声说道:“王爷,进军机处一事还需从长计议,再说仓场统辖天下粮秣囤积,王爷同样职责颇重。” 陈澄坐将下来,拿起茶盅“嘭”地放下,恼怒说道:“父皇这就是摆明了要立魏王了,他那个废物岳丈,可坑苦了孤。” 贾雨村眼眸转了转,宽慰说道:“王爷不必忧虑,圣上如今应无属意嗣子之心。” 许绍真道:“王爷再看看,想来圣上还有其他对应安排,先前升魏楚两藩署理部务,如果后续还抬王爷听政,那就说明圣上并无此意。” “如果魏楚两人俱在,惟独就不栽培本王呢。”齐王绿豆大的小眼睛闪了闪,低声道。 他觉得离那个位置是越来越远了。 归根结底还是怨那卫国公贾珩,从当初的三河帮事发,他被削郡王,他可谓事事不顺。 然后跟着南安郡王,他兢兢业业,连身上的肉都掉了不少,回来一句抚慰之言都没有。 都怪那个贾珩小儿! 就在这时,外间的仆人在廊檐下,高声禀告道:“王爷,忠顺郡王和辅国将军来了。” 忠顺郡王陈泓,也是忠顺王的儿子,而忠顺王事涉皇陵一案被废为庶人,发配恭陵守陵,目前仍是苟延残喘,以图报仇。 至于辅国将军陈锐,则是忠顺王的二子。 说话之间,陈泓在嬷嬷的引领下,进入书房。 “兄长来的正好。”陈澄看向那中年,道:“兄长当有良策教我。” 陈泓道:“殿下所忧之事,我已知晓,还请放宽心,宫中眼下还无这番主张。” 说着,与其弟陈锐落座下来,这位曾经在东市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二世祖,许是忠顺王府倒大霉,变得内敛了许多,面色也有了几许沉稳。 陈泓道:“殿下,圣上年事已高,又因先前青海一事而龙体不豫,如今想着培养嗣子,也是人之常情。” 陈澄心头一沉,冷声说道:“但如今只一个魏王,看来圣心早定了。” 陈泓提醒道:“殿下要明白,想要改换圣心已经是不能了。” 陈澄点了点头道:“兄长之言,我知道。” 陈泓道:“如今魏王因卫国公猖狂得志,殿下想要打击魏王,还是要首先扳倒卫国公才是。” “贾珩此人兵事近乎无敌,想要扳倒,谈何容易?”陈澄皱了皱眉,低声说道。 “先行等待时机,他肯定会露出破绽。”陈泓低声说道:“那位说等时机一至,东宫之位,舍殿下这位皇长子其谁?” 事到如今,只能谋求行离间之计,再行兵变之道。 但京营为卫国公牢牢控制,想要取得胜算,也并不容易,需得好好绸缪一番才是。 齐王眸光冷闪,低声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兵行险着了。” 父皇,都是你逼儿臣的。 …… …… 金陵,江南甄宅 正是深秋时节,暮雨潇潇,而后宅宅院中,灯火明亮煌煌,橘黄明亮,映照着人影。 在贾珩回京的途中,甄晴与甄雪二人就到了生产之期,两人好巧不巧,竟是在同一天生产。 产房之内,一众嬷嬷丫鬟端着热水进进出出,面上见着紧急和仓皇之色。 淡黄色帷幔以金钩束挂而起,身穿一袭宽大裙裳的丽人躺在床榻上,额头满是汗水,往日艳丽乃至有些刻薄的脸蛋儿苍白如纸,檀口微微张着,声音几乎“哎呦”不停,周围几个接生嬷嬷帮着接生,不停鼓励甄晴。 一墙之隔的隔壁厢房,同样有几个接生嬷嬷,围拢着甄雪接生。 嬷嬷喊道:“王妃,用力啊,快出来了。” 甄晴哼哼唧唧,不大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啊啊”的婴儿啼哭声,甄晴心头一松。 甄晴声音虚弱,问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王妃,是个小郡主。”那嬷嬷给婴儿洗着澡,轻声说道。 甄晴闻言,眉心一跳,只觉眼前阵阵发黑,一颗芳心往下沉去。 这,天啊…… 她怎么能生了个女孩儿啊?! 她这段时间不是挺爱吃酸的吗?为什么还生的是女孩儿?苍天为何如此苛待于她? 甄晴往日苦心谋划的一环,如今却不想是个女孩儿,将来如何操作?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同样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也将甄晴的心神一下子拉醒过来。 正要吩咐询问。 “王妃,北静王妃那边儿也生了,是个男孩儿。”这时,一个女官匆匆跑进厅堂中,兴高采烈说道。 甄晴闻言,脸色变幻了下,又是一阵烦躁。 妹妹生了男孩儿?妹妹怎么能生男孩儿? 那个混蛋为什么给妹妹男孩儿,给她的却是女孩儿? 混蛋啊,他是故意的吧?成心给她甄晴过不去! 就在丽人怨天怨地怨空气,负面情绪爆炸之时,忽而电光火石之间,丽人心底忽而生出一念,不行,她生的必须也得是男孩儿。 只有是男孩儿才能钳制住那人,才能在王爷那里宠爱不失。 换孩子! 此念一起,恍若野草迅速在心底滋生,甄晴看向一众嬷嬷。 如果决定换孩子,这些人等会儿就不能留了。 可怎么才能瞒过王爷? “王妃,这还有一个呢。”就在一众嬷嬷命悬一线之时,接生嬷嬷忽而惊讶说道。 “王妃,还有一个。”其他的嬷嬷也惊喜说道:“双胞胎。” 甄晴闻言,恍若被欢喜砸中,只觉转忧为喜,心头暗骂,那个混蛋,生一个还不够,又给她一个? 难道是龙凤胎? 丽人顾不得胡思乱想,不由觉得肚子一疼,只得重新用力,幸在有过生产经验,一切都十分顺畅。 不大一会儿,丽人就觉得心神一松,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又一个体态较小一些的婴儿被生出来,哭泣不停。 声音响亮不已,带着新生命来到世界的欢喜。 “王妃,是个小王爷。”那嬷嬷语气惊喜,甚至已有些颤抖。 “还是龙凤胎。”一众嬷嬷笑了笑,纷纷道喜。 甄晴闻言,心底怨气一扫而空,芳心大喜过望,那明洁如玉的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汗珠,那张冷艳,刻薄的脸蛋儿上浮起繁盛笑意。 是男孩儿,是男孩儿! 老天没有亏待于她。 有了这个孩子,那个混蛋必须得帮她,还有王爷那边儿更是不能舍弃她甄家。 她生的是龙凤胎,那混蛋必须珍视于她。 而此刻,前院厅堂中焦急等候着的楚王,闻听甄晴已经生产了孩子,就向后院而去,问道:“王妃怎么样了?” 那嬷嬷面带喜色说道:“回禀王爷,王妃生了一儿一女的龙凤胎,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楚王闻言,面带惊喜,心底不由长松了一口气,俊朗、白皙的面容之上喜色浮起,大声说道:“好,赏,重重有赏!” 他又要当父亲了,还是龙凤胎,上天待他陈钦不薄啊。 随着楚王下令,身边随从将早就准备好的银子散发出去,一众嬷嬷脸上喜色流溢。 整个甄宅都笼罩在一股欢天喜地的气氛中,都在为甄晴生产而感到欣喜不已。 另一边儿,甄雪也回首看向一旁的婴儿,那张温婉、丰润的脸蛋儿上笑意盈盈,道:“乖。” 也不知是多少年的魂牵梦萦,终于让他生了个儿子,这是她跟子钰的孩子,也是她和子钰情谊的见证。 想起那人痴缠之时的种种胡闹场景,丽人柳叶细眉之下,柔润如水的美眸眸光盈盈,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子钰,他什么时候才能南下看看她们娘俩儿?她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甄雪温宁、婉丽的脸颊浮起浅浅红晕,芳心之中已经充斥着甜蜜和欣喜。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一旁的嬷嬷和女官面色欣喜,恭贺道。 此刻,厢房之外在嬷嬷的搀扶下,等候着的水歆,娇小可爱的小脸,也不由现出欣喜之色,说道:“我有弟弟了。” 她在家里时候,不知听奶奶多少次骂娘亲,没有生弟弟。 以后,奶奶应该不会骂娘亲了吧。 不提甄晴与甄雪两姐妹生产,却说晋阳长公主府,后宅之中—— 后院厢房之中,晋阳长公主坐在床榻上,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那张丰润如芙蓉花的脸蛋儿上,笑意嫣然和甜蜜。 “宝儿乖。”丽人轻轻抚了小家伙儿的脸蛋儿,轻笑说道。 正在沏茶的李婵月柳叶细眉之下,粲然星眸闪了闪,心头有些酸涩莫名。 娘亲有了自己的孩子。 只怕她的身世还另有隐情。 这时,身形高挑的咸宁公主手中拿着书信,近得前来,清声道:“姑姑,京中的飞鸽传书到了。” 晋阳长公主柳眉挑了挑,问道:“怎么说?” 咸宁公主柔声道:“先生那边儿已经领京营大军班师回京,晋爵一等国公,先生那边儿也收到信笺了。” 晋阳长公主眉眼笼着明媚、欣喜,笑道:“那就好,他回京就好。” 班师之后,要不了多久,就该过来看她和宝儿了。 丽人不由垂眸看向眉眼与贾珩有几分相似的婴儿。 真像,这鼻子和眼睛和子钰他小时候真像。 咸宁公主眸光古怪了下,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姑,还有一桩事儿,飞鸽传书上说,秦氏好像也诞下一女。” 晋阳长公主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轻声说道:“她应该也到了生产……嗯,女儿?” 这是怎么一出?秦氏竟然生了个女儿? 那她的儿子…岂不是长子了? 咸宁公主清眸闪了闪,说道:“姑姑,秦氏的确生的是女儿。” 晋阳长公主容色微微怔了下,抿了抿粉唇,柔声说道:“这才头一胎,以后还有机会,女孩儿好呀,你瞧瞧婵月,多文静贴心的一个,男孩儿就是太过淘气了。” 李婵月:“……” 好端端地说她做什么?她又不是…… 咸宁公主看向那芙蓉如面柳如眉的丽人,撇了撇嘴,暗道,你说是这么说,但真要是将男孩儿换成女孩儿,你多半也是八百个不愿意的。 咸宁公主轻声道:“先生估计还要几天才能过来,小孩儿还要满月,还有坐月子的事儿,一时也不好过来。”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道:“他过来不过来都是一样,本宫这些年也差不多习惯一个人带孩子了。” 李婵月:“……” 娘亲也真是的,能不能别总是提她。 咸宁公主轻声道:“姑姑,这几天快进入冬天了,先生在京中也没什么事儿,应该会回来的。” 再不过来,她都打算亲自去一趟了。 晋阳长公主忽而叮嘱道:“你仔细再查查,我这边儿的事儿。别让走漏了风声。” “姑姑放心吧,都处置好了。”咸宁公主轻声道。 晋阳长公主笑意盈盈地逗弄着自家孩子,说道:“宝儿,爹爹就快要过来看你了。” 婴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竟是哭了起来。 咸宁公主笑了笑,近前,轻轻捏了捏婴儿的脸蛋儿,说道:“不想见爹爹?” “他还小,你别捏疼他了。”晋阳长公主嗔怪道。 咸宁公主:“……”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崇平帝:子钰壮志,亦是朕平生所愿! 神京,宁国府 夜色已深,华灯初上,贾珩与雅若来到一旁的轩堂厢房,拉着雅若的手说了会儿话。 雅若轻声道:“珩大哥,爹爹那边儿什么时候回来?” 贾珩道:“现在还在朵甘思筑城,等今年年底可能会回来一趟吧,到时候咱们将婚事办了。” 额哲现在驱驰青海蒙古番人在朵甘思筑城,准备将这座城池打造成与和硕特的固始汗长期对峙的军事要塞。 雅若轻声道:“珩大哥,我想等父汗还有哥哥回来,再完婚。” 贾珩轻轻抚着少女的脸蛋儿,道:“那就依雅若的意思。” 两人一同用罢晚饭,而后贾珩与雅若分别,前往秦可卿的住处,去探望可卿娘俩儿。 这会儿,后宅的灯火彤彤亮着,明亮煌煌。 后宅厅堂之中,秦可卿与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几个正在叙话,不远处香菱在一旁正刺绣着绢帛。 经过一个下午的休息,丽人脸上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许是刚刚吃了一碗红枣糯米粥的缘故,丰丽、雍美的脸蛋儿上血气充盈,艳若桃李。 尤三姐正坐在摇篮车旁,逗弄着正在被奶嬷嬷喂奶的婴儿,艳丽玉容上明媚笑意浮起,说道:“秦姐姐,你看她吃的多香甜。” 婴儿此刻大口吮吸着奶水,那张粉嘟嘟的脸蛋儿上,满是欣然和满足,黑葡萄的眼珠骨碌碌转着,恍若一泓泉水。 那奶嬷嬷笑道:“尤三奶奶,女公子吃得好,长得也快。” 就在这时,丫鬟宝珠欣喜地进入厅中,说道:“奶奶,大爷来了。” 说话的工夫,只见一个少年长身玉立,进入厅堂中。 秦可卿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儿上浮起浅浅笑意,欣然道:“夫君,你来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可卿,歇息好了吧,今个儿下午过来看看你,见你在歇息,就看了看女儿。” 说着,看向那小丫头,正缩在那奶嬷嬷怀里。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外间的事儿都忙完了吧。” 其实,丽人心底还是有些遗憾的,生了个女儿,唉,只能下一胎再生儿子了。 贾珩进入屋内,看向秦可卿,落座下来,拉过丽人的素手,温声道:“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儿了,都忙完了。” 周围的尤氏招呼着脸颊红红的尤二姐以及尤氏,向着外厢而去,而奶嬷嬷也抱着小孩儿向套厢而去,将谈话空间留给两人。 秦可卿眼眸柔光盈盈地打量着贾珩,轻柔的声音中满是怜惜:“夫君,这一路上打仗,都清减了。” 贾珩轻轻拥住丽人的削肩,温声道:“去西北那边儿,又连续奔袭了几天,前往大漠,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的,难免黑瘦了一些。” 秦可卿点了点头,将螓首靠进贾珩怀里,怅然道:“夫君,生了个女孩儿。” 说到最后,丽人神色也有几许怅然之意。 贾珩轻笑道:“你看你,女孩儿怎么了?我就喜欢女孩儿,咱们还年轻,将来又不是不能生了。” 秦可卿闻言,艳丽脸颊现出一抹羞喜之色,轻柔的声音却蕴含着一股坚定,说道:“夫君,我一定给夫君生个男孩儿的。” 见着容颜萌软的少女,贾珩亲了一口丽人的脸蛋,轻笑道:“女孩儿,我就挺喜欢的。” 秦可卿“嗯”了一声,伸手捉住贾珩的手,羞道:“夫君,我刚刚生了孩子,服侍你不便,你等会儿去三姐儿那边儿吧,也省的孩子晚上吵闹。” 刚生了孩子的丽人,肯定是要与孩子在一块儿的。 贾珩只得讪讪收回柔软流溢的手,说道:“嗯,这几天趁着有时间,纳三姐过门儿吧,也不能一直拖下去了。”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还有二姐,年岁也不小了,也不能一直拖着了。” 尤二姐在府上眼巴巴地求着,那点儿心思其实整个宁荣两府都知道。 贾珩道:“那个再看看吧。” 贾珩与秦可卿温存了一会儿,又来到里厢看了看自家女儿,逗弄了小家伙一会儿,然后离了后院厢房,来到尤三姐所在院落。 厢房之中,尤三姐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对着铜镜取着发髻间的珠钗首饰,那张明艳、娇媚如花瓣的脸蛋儿上,笑意弥漫,目中莹光微动。 尤二姐柔声道:“三妹,你说大爷这次回来,在家会待多久?” 尤三姐声音娇俏说道:“秦姐姐正在坐月子,怎么也要多待一些时日吧。” 尤二姐道:“大爷这几年,这天下不是这边儿有事儿,就是那边儿有事儿,珩大爷南征北战的,拢共在家的日子也没有多少。” 尤三姐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总有海晏河清,四海升平的时候,再说平时相处的日子也不少。” 说着,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尤二姐,道:“姐姐与我进府也有快三年了,仔细想来,大爷与姐姐说话拢共也没有几句吧。” 尤二姐脸颊微红,转过螓首,嗔道:“妹妹。” 如果不是心属那人,她早就嫁人了。 “奶奶,珩大爷来了。”就在两姐妹说笑时,一个衣衫明丽的丫鬟进入厅堂,欣喜说道。 尤二姐玉颊微红,文静、温宁的眉眼间满是柔弱之气,低声道:“三姐儿,珩大爷来了,我先走了。” “唉,你急着走什么?正好我给大爷介绍介绍你呢。”尤三姐近前,一下子拉住尤二姐的胳膊,轻声嬉笑说道。 尤二姐芳心羞臊不已,娇俏说道:“三妹,别闹了。” 尤三姐柔声道:“刚才还说平常没有说话的机会呢,人来了,你又走了。” 就在这时,贾珩已进入正屋厅堂,快步向那姿容艳冶的少女走去。 尤三姐欣喜迎上去,说道:“大爷,你过来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这妆容、头面都卸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过来看看你,去了不更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嗯,二姐儿也在啊。” “珩大爷,我过来找三妹说说话,这就走。”尤二姐艳丽脸颊红若烟霞,起身欲走,却被尤三姐再次拉住胳膊,说道:“二姐说对大爷在西北打仗的事儿颇为好奇,一直就想问问大爷。” 贾珩坐将下来,凝眸看向眉眼之间满是羞意浮动的尤二姐,说道:“二姐儿想问我什么?” 尤二姐定了定心神,问道:“珩大爷收复关西七卫,听说深入大漠到了哈密城,夺下了城池?” “二姐儿,你唤我珩大哥就好了。”贾珩提起一旁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随着热气腾腾而升,鲜嫩茶叶一片片浮将起来,一股宁神定意的清香浮于鼻端,让人心旷神怡。 贾珩道:“当初领着一万人,穿越茫茫大漠,来到哈密城之下,城中的准噶尔部兵马毫无防备,就为大军所克。” 说着,简单叙说了一下前往大漠的事儿。 尤二姐眸光亮晶晶,粉唇轻启,说道:“大爷,那这一路上,长途行军,大军吃什么喝什么啊。” 贾珩轻笑道:“带了一些干粮和一些水,还有一些青稞酒,幸在赶到哈密城时,城中守军并未有所防备,为我汉军一鼓作气拿下。” 尤三姐目光现出憧憬,说道:“这听起来,倒是颇为惊险。” 毕竟是着述过《隋唐演义》话本,少女倒是能体会到行军打仗之时,那种长途奔袭的不易。 尤二姐美眸莹润如水,轻声说道:“大爷这年前没有战事了吧。” 贾珩轻声说道:“应该是没有了,不过南方还有一点儿政事手尾,可能还要南下一趟。” 尤二姐说道:“珩大哥现在日理万机的,天南地北地跑着。” 贾珩道:“在外间为官难免的。” 陪着尤二姐说了会话儿,尤二姐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大爷你和三妹聊着,我先过去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送尤二姐离去,面上若有所思。 尤三姐近前,拉过贾珩的胳膊,笑道:“大爷,怎么不与二姐儿多说一会儿话,二姐喜欢大爷呢。” 贾珩轻声道:“等闲暇时候再说吧,好不容易回来与你团聚。” 说着,拥住尤三姐入怀,轻声道:“三姐儿最近在家有没有想我?” 尤三姐目光盈盈如水,低声道:“日思夜想……” 贾珩:“……” 实在顶不住。 正愣神之间,却见那丽人已经将玉颊凑至近前,而后是反客为主。 贾珩搂着尤三姐的肩头,向着里厢的床榻快步而去,两人拥倒在香气弥漫的床榻上。 正是夜色低垂,萧瑟秋风吹起庭院中修直、秀立的翠竹,不时响起飒飒之声。 却说尤二姐一路含羞走到回廊,心头微顿,转身蹑手蹑脚返回而去,立身在窗棂之下,刚要转身而去,忽而听到里厢传来阵阵腻哼以及说话声音。 少女犹豫了下,伸出一根如玉笋雪白的手指沾了唾沫,点破窗户纸,向里间瞧去,见得那一幕,顿时如遭雷殛,妍丽脸颊浮上两朵红晕。 三妹这也太胡闹了,怎么能…… 过了一会儿,却听尤三姐含糊不清道:“大爷赶紧收了二姐吧,二姐年岁也不小了,到时候我和二姐一同伺候你,怎么样?” 却听那少年声音见着一丝慵懒,柔声说道:“那也得二姐答应才是。” 尤二姐芳心一跳,拿着帕子在嘴边儿,晶莹玉容上现出羞恼。 尤三姐声音渐渐断断续续,似有几许婉转曲折,低声说道:“那大爷喜欢不喜欢我和二姐一同伺候你?” 尤二姐听着里面的声音,却觉似急促了几分,不知为何心底生出涌起一股期待。 但半晌过去,却未听到那少年出言应和。 尤三姐的声音酥糯之中带着几分羞嗔,说道:“大爷果然存着莲开并蒂的心思呢。” “别胡说了,没有的事儿。” 尤二姐在外间素手紧紧攥着手帕,心头不由一跳,转而生出好奇,三妹究竟是怎么知道他起心动念的? …… …… 齐王府 夜色已深,秋风过堂,偶尔至轩窗吹进室内,已有几许说不出的凉意。 齐王陈澄听完陈泓之言,面色变了变,凝眸看向一旁的陈锐,目光迟疑几许。 陈泓说道:“二弟不是外人。” 陈澄点了点头,就将众人引至密室,方说道:“兄长,此事也不大容易,如今京营已经让那小儿掌控,毫无成算。” 其实先前,陈澄已经见过赵王之子陈渊,知道其兵谏的谋划。 “殿下,正因为如此,等到他完全掌控京营,我等真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陈泓道。 如果再不行动,真的让那贾珩打赢了辽东战事,风头一时无两,他们全都没有办法,必须等那小儿出征时谋划。 陈澄想了想,道:“现在时机也不大成熟,需得从长计议。” 陈泓点了点头道:“殿下,我们先不急,此事是得徐徐图之。” 这是一个连环计,而且会将相关各方都算计进去。 事到如今,仅仅凭借常规手段,已经不能翻盘儿了。 贾雨村听着几人叙话,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为何他嗅到了谋反的气息,但此刻已经上了贼船,再难脱身。 …… …… 神京城,太庙 在贾珩凯旋的第二天,在礼部官员的主持下,终于到了太庙献俘之日。 整个神京城的官民人等都翘首以望,面上见着振奋之色,看着在京营士卒捆缚着的和硕特蒙古以及准噶尔蒙古的部卒。 崇平帝携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前往庙。 此刻,太庙四周旗帜猎猎作响,满是披甲执兵的卫士,昂首挺胸,肃穆威严的神情上也难掩兴奋之色。 崇平帝在一众文武百官的簇拥下,心情激动地进入太庙。 如果不是子钰,西北战事不会这么快平息,如果早一些用子钰,他也不会先前丧失十万大军。 太庙,殿宇 随着礼部尚书姚舆念诵起祷祝之辞,大汉文武百官在崇平帝的带领下,向列于明堂的陈汉太祖、太宗灵位行礼。 贾珩置身在檀香幽幽浮动的太庙殿中,为周围环境感染,也不禁生出肃穆之感。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太庙,应该不是最后一次。 崇平帝这时,心绪有些激荡,忽而拉住贾珩的手,朗声道:“子钰,如今大汉列祖列宗俱在,将来收复辽东之时,朕在与你同在太庙殿中,翁婿共襄盛世。” 贾珩闻言,心头微震,说道:“圣上放心,微臣纵是竭尽全力,肝脑涂地,也要为圣上攘除辽东蛮夷,中兴大汉。” 这是要当着陈汉列祖列宗的面,郑重给他许诺,也是安抚群臣,同样是给与道德枷锁。 果然,文武群臣脸色变幻,心神复杂。 太庙之中,陈汉列祖列宗灵位面前,挽着卫国公的手,口称共襄盛世,下一步是不是共治天下。 崇平帝笑道:“子钰壮志,亦是朕平生所愿!” 然后,转过身来,目光掠向一众臣僚,目中意味莫名。 在辽东未平之前,任何弃用贾子钰之言,都是损害大汉江山社稷的谗言佞语! 随着贾珩以及文武百官,陪崇平帝返回含元殿,大汉文武群臣重新向那天子见礼。 崇平帝整容敛色,看向下方一众文武群臣,沉声道:“内阁拟旨,对虏王多尔济、岳讬等一干人等,俱斩首示众;理国公柳彪之孙柳芳赐死,理国公府爵除,南安郡王削爵为一等侯,由严家择贤者承嗣,南安郡王严烨勒令闭门思过,不得外出;治国公之孙马尚贪生怕死,治国公府改宗承嗣;缮国公之孙侯孝康、石光珠等人皆有败军之罪,念其军前戴罪立功,以功抵过,不再罪之;金孝昱、陈瑞文殁于王事,内阁着人书写神道碑文,议赠谥号,西宁郡王一脉,允抚远将军金铉所请,金孝昱之子承嗣郡王。” 南安郡王原本是世袭罔替的郡王,如今降为一等侯,显然这是折抵了爵位的结果,而后就会如十二侯一般渐渐没落。 至于柳芳的夺爵,如镇国公牛家一样,理国公一脉柳家至此而绝,从此大汉再也没有理国公一脉。 治国公马尚虽贪生怕死,但还是给了一线生机,让其后嗣之孙再即位,这也是四王八公 事实上,也不可能因为武勋吃了一次败仗,就把爵位彻底扫清。 “微臣遵旨。”内阁首辅韩癀闻言,拱手一礼。 下方文武群臣闻言,面色微动,重又恢复如常。 大抵是,最后一个靴子落了地。 至此,大汉四王八公,变成了三王六公,嗯,不对,如果再加上被敕封的卫国公贾珩,这就是三王七公。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内阁拟旨,以察哈尔蒙古亲王之女雅若封为虞国夫人,尚配卫国公贾珩,择日完婚。” 此言一出,殿中众臣面色微变,愣怔在原地。 吏部尚姚舆当即手持笏板,高声说道:“圣上,卫国公已有兼祧宁荣两府之妻,如何还能再封国夫人赐婚?是否于礼不合?臣请圣上三思。” 而随着姚舆的出班反对,殿中其他文武群臣,同样纷纷出列反对。 许庐皱了皱眉,暗道,圣上难道不知蒙王有一支察哈尔蒙古精锐吗? “蒙王为草原之人,与中原礼仪无涉,况且卫国公晋爵一等,尚有薄封之意,如今卫国公既上疏求娶,朕也不吝成人之美。”崇平帝朗声说道。 心头只觉颇为不自在。 殿中群臣闻言,面色微动,开始思量此事。 卫国公上疏求娶?究竟是何用意? 韩癀暗暗皱了皱眉,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蒙王之女,蒙王拥察哈尔蒙古部众,纵是联姻安抚,也该是藩王如梁藩结亲才是,如何让卫国公娶这等强藩之女?助滋其虎狼之心? 虽然韩癀心头觉得不妥,但鉴于如今的风向,倒并未出班反对。 赵默面色凝重,已是格外警惕,目中现出深深的忧虑。 圣上何其糊涂? 一旦卫国公生出异心,岂非用蒙骑引援京师,以之辖制汉人,祸乱朝政? 但经过岑惟山被崇平帝处置以后,在朝中多少产生了寒蝉效应,此刻,一些臣子面色变了变,多行诛心之言。 倒有一些臣子开始考虑此事的好处,那就是卫国公以后凡有军功,不必再以爵禄相酬,改以封妻荫子。 那样,顶多是大汉从此多一位风流公侯,而不是一个文成武德都卓然不群的公侯。 贾珩在下方,面色默然,也不好多言。 其实先前所请雅若,不是没有担心过这一点儿,但用不了多久,这些朝臣就知道,他真的只是冲着人去的。 见殿中群臣没有出言,崇平帝转道:“西北战事从此大胜,然江南新政尚有不少后续处置之事,今年河南新政之效,诸卿应该有目共睹,火耗浮费皆有所去,国帑收入大增,新政四条,诚为利国利民之策。” 下方众臣闻言,心头不由一凛。 兵事结束,新政四条果然又开始了,但此刻却无人出言反对,因为新政四条的确展现出了威力。 待群臣散朝,贾珩又被崇平帝留下单独问对。 崇平帝看向下方躬身而立的蟒服少年,问道:“子钰,江南新政如果大行,最多多久推行全国?” 贾珩道:“圣上,依微臣估计,明年应该就能看到效果。” 按照历史一条鞭法的进程,从清丈田亩完成,到出现成效其实很快,在第二年就可实现多收赋税数百万两。 因为,在清丈田亩之后,可收税田亩数量是相当直观的。 崇平帝道:“子钰,朕想着能否在全国推行,河南试点既获成效,也该推行全国了。” 贾珩思量了下,说道:“圣上,如果推行全国,地方官员对国策理解不到位,容易酿成一些乱子。” 崇平帝道:“如果只是清丈田亩,应该无碍,而且秋冬时节,也适合丈量土地。” 他觉得他的身子骨儿已经时不我待。 贾珩想了想,朗声道:“不若这样,先在年前在江苏、安徽两地清丈田亩,然后明年开春再推广全国。” 崇平帝道:“如此也好,朕想着如果早些推行,也让百官早一些见到成效,反而观望、迟疑之声渐消,上下一心,共迎新政。” 贾珩道:“父皇考虑不无道理。” 崇平帝见说定此事,又道:“北静王前日上疏,说刘香、杨禄、杨策、杨阔三兄弟以及李魁奇等海上巨枭勾结红夷鬼,在鸡笼山据岛为乱,凭红夷大炮与官军相抗,这些红夷大炮可是出产自濠镜?” 贾珩道:“圣上明鉴,微臣以为应该不是濠镜的红夷送去,应该是另一伙儿红夷,儿臣以为如果想要使海关成为我大汉长久不衰的税源,还是派水师打下鸡笼山为好。”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朕担忧那女真会从海上南下,与彼等勾结在一起,或是引红夷大炮至辽东,那时边事就不好办了。” 贾珩道:“近来,锦衣府也从辽东传来消息,女真的酋王多尔衮,已经派人携重金南下求购红夷大炮。” 崇平帝道:“红夷大炮绝不能落在女真人手里,否则,女真人以红夷大炮炮轰城池,北平等地关城都会一轰而开。” 想了想,道:“等你在京中一段时间,南下金陵罢,仍是先前差事,协理新政,主持清剿海寇事宜。” 贾珩面色一肃,拱手应是。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贾珩:你这倒是…有孔融让梨之风。 宫苑,内殿之中 一个内监唤道:“陛下,皇后娘娘在坤宁宫设了午膳,请陛下过去用膳呢。” 崇平帝笑了笑,说道:“子钰,随朕一同去坤宁宫罢。”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道:“陛下,最近京中诏狱可能会有一出好戏。” “好戏?”崇平帝面诧异,心头微讶。 贾珩轻声说道:“女真方面,最近派了刺客前来营救岳讬等人。” 这是他借助锦衣府在辽东的线人打探而出的消息。 不仅是孙绍祖,还有葫芦僧魏光,以及别的锦衣府暗探,多方消息佐证而来。 女真会派人营救岳讬。 崇平帝道:“岳讬此人以一人之力搅乱西北局势,的确是个棘手人物,不能留下祸害我大汉。” 贾珩道:“圣上放心,微臣已经做了全权布置,将女真派来的营救之人拿下。” 翁婿两人说着,就快步前往坤宁宫。 此刻,宋皇后正在与端容贵妃叙话,丽人雍美玉颜上薄施脂粉,美眸波光潋滟,唇瓣莹润如水。 “娘娘,陛下和卫国公来了。”六宫都总管夏守忠从不远处过来,一张白净面皮上满是笑意。 宋皇后点了点头,循声而望,只见崇平帝领着贾珩前来,丽人玉颜微动,笑意盈盈地迎上前去,说道:“臣妾见过陛下。” 贾珩也向宋皇后行礼,说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容妃娘娘。” 宋皇后笑道:“子钰快快请起,都是一家人,无须如此多礼。” 端容贵妃看向那少年,美眸中见着一丝温和。 崇平帝道:“今个儿去太庙祭拜了下列祖列宗,崇平十六年再有两三个月就要过去了,这一年发生了大大小小不少事儿。” 宋皇后道:“陛下,如今海晏河清,陛下也能好好歇一段时间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感慨道:“是啊。” 宋皇后转而看向贾珩,温声道:“子钰,听说秦氏那边儿生产了。” 贾珩道:“昨个儿班师回京之时,生了孩子,给微臣生了个千金。” “那可真是双喜临门了。”宋皇后轻笑了下,听到“千金”二字,美眸闪了闪,那张明丽芙蓉玉面之上,满是笑意,柔声说道。 端容贵妃玉容微顿,柔声说道:“坐月子可是一件大事,可得好生注意才是。” 生个女儿吗?那还是一桩好事儿,不过咸宁那边儿原本就不怎么在意那卫国公的爵位。 咸宁过门儿这般久,应该也生个儿子了吧。 贾珩轻声道:“这几天已经打发了嬷嬷,照顾着,微臣也没有什么经验。” 崇平帝听着宋皇后与端容贵妃与贾珩说着这些家长里短,一时间也没有多大兴趣,喝了一口茶,问道:“子钰,水溶那边儿派兵去鸡笼山。” 贾珩轻声道:“微臣以为,如今海贸大兴,圣贤所言,无农不稳,无商不兴,朝廷当以海贸为税基,以所行之税可再转移支付给地方官府,也能减少地方巧立名目,以苛捐杂税压榨百姓。” 想要取代田亩税赋对百姓的盘剥,必须开辟新的税源,否则地方上就会整出各种摊派乱象的幺蛾子。 崇平帝道:“子钰所言甚是。” 这时,外间的一个内监进入殿中,尖声尖气说道:“娘娘,梁王与八皇子来了。” 宋皇后笑道:“陛下,炜儿和泽儿都过来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梁王陈炜、八皇子陈泽从外间相伴而来,身后还有几个内监以及嬷嬷跟随。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容妃娘娘。”梁王陈炜一身紫青色蟒袍,身形挺拔,举步进入厅堂,向宋皇后行了一礼,轻声道。 陈泽面上见着笑意,唤道:“儿臣见过母后,母妃。” 看到陈泽,崇平帝脸上见着慈祥之意,道:“泽儿,最近在学堂里跟着先生学了什么?” 陈泽眼瞧着也到了十岁。 梁王陈炜抬眸看向那少年,略见阴鸷的目光闪过莫名意味,说道:“卫国公也在。” 贾珩点了点头,拱了拱手道:“梁王殿下。” 崇平帝在一旁接话说道:“陈炜眼下在刑部观政,最近跟着学了不少刑章典制。” 贾珩道:“刑部是锻炼人的好去处,知法度之严,将来也能为圣上分忧。” “朕也是这个主张。”崇平帝轻笑了下,说道。 陈炜听着那少年出言,心头不禁生出几许厌烦。 这人明明比自己年岁还小,但说话却有些老气横秋的。 崇平帝道:“子钰先前说,对劫狱的辽东女真人,已经有了相应布置?” 贾珩道:“已经派人布置,圣上等下,应该会有消息。” 梁王打量了一眼贾珩,说道:“卫国公,听说那硕讬死了?也是卫国公暗中做的手脚吧。” 贾珩道:“梁王殿下,硕讬此人勇猛善战,如果放回去,势必纵虎为患,只能以计除之。” 梁王点了点头,说道:“春秋上说,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贾珩道:“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如今贼寇蛮夷也,屡犯我边境,如今纵虎归山,不知多少边民要遭其屠戮,况且梁王之言有误,女真一族,世为建奴,难以言国,此事,我记得咸宁殿下以往也曾提及过。” 梁王面色微变,一时无言以对。 宋皇后雪肤玉颜笼起清霜,出言轻斥道:“炜儿,你才疏学浅,不得乱说。” 好端端的,炜儿非要与子钰争执做什么? 梁王脸上现出惧色,连忙道:“母后。” 崇平帝皱了皱眉,说道:“平常让你多多读书,你不听,非要莽撞造次。” 陈泽在一旁看着的津津有味,小脸上笑意浮起,说道:“姐夫是武将,但对这些经义之学也颇有研究的样子,只是姐夫所言,多有春秋注我之意。” 贾珩笑着看向陈泽,轻声道:“如果不是因以军功报国,我原是要以科举出仕的。” 崇平帝道:“梓潼,让人传午膳吧。” 宋皇后轻笑道:“陛下,臣妾已经让人去传膳了。” 不提贾珩在坤宁宫中与崇平帝、宋皇后一同用饭。 却说岳讬以及多尔济被引至太庙献俘之后,两人就被押至锦衣府的诏狱。 囚车驶过德兴大街东南角的巷口,忽在这时,临街的酒楼之前,一辆送着各式酒坛子的贩子与推送着两车的两个樵夫正在争吵。 骑在马上的掌刑千户商铭,山字无翼冠下的眸子眯了眯,冷声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驱赶他们离开。” 眼前这些人想来就是都督所言的歹人了。 就在这时,只听酒坛子被扔在地上,发出“嘭”的爆裂声音,旋即是正在争吵的几人,推倒板车,向着围拢的囚车杀去。 忽而,出来二三十个脸上蒙着黑色面巾,手持各种刀枪刺客,向着囚车而去。 商铭冷笑一声,说道:“刺客,抓刺客!” 而这二三十个黑色面巾的大汉,精悍勇猛,手持钢刀,遇敌就是一通格杀,只听噗呲噗呲的响声,鲜血淋漓而下。 几个大汉刚刚冲到近前,“咔嚓”一声,奋力砍断锁,说道:“成亲王,我们来救你了。” 然后,刚刚砍开枷锁,刚要解开那捆缚着绳索的头发披散的岳讬,忽在这时,忽然一道寒光炽耀人眸,直刺心口。 “噗呲!”那黑衣蒙面人只觉心口一痛,瞪大了眼睛看向那披散头发下的锐利眼眸。 黑衣蒙面人低声道:“你…你不是成亲王。” 曲朗冷哼一声,道:“到下面陪他去吧!” “铛铛!” 也不知是谁敲起了铜锣,一时间,四方街道上涌出不少官军以及锦衣府卫。 此刻,众锦衣府卫,手中拿着手弩,“嗖嗖”,向着那一众刺客攒射而去。 不少身形矫健,出刀狠辣的黑衣人在发出几声闷哼以后,倒在血泊之中。 这场劫持岳讬北逃的谋划,最终以丢下三十余具尸体而告终。 宫苑之中—— 贾珩已经与崇平帝用罢午膳,两人起身,正要前往内书房。 就在这时,戴权来到廊檐下,得了一个内监耳语,脸上变了变,旋即来到殿中,笑道:“陛下,锦衣府那边儿埋伏了想要劫持囚车,营救岳讬的女真人,已经尽数将其诛杀。” 崇平帝道:“岳讬为女真藩王当中奸狡者,绝不能放过。”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崇平帝已经知道,女真诸亲王中,岳讬与多铎两虏王都是足智多谋、骁勇善战的强藩,类似女真的四梁八柱。 如今无疑又折一根顶梁柱。 翁婿两人说着,前往内书房。 贾珩看向那中年帝王,说道:“父皇,儿臣明年应该主动出击,自天津卫,协调登莱水师,奔袭朝鲜,断女真一条臂膀。” 崇平帝道:“主动出击?” 贾珩道:“朝廷明年要行新法,短期内不宜大动干戈,但水师系为独立,今冬南下如果平复鸡笼山一切顺利,就可调水师向北,进兵朝鲜,有原朝鲜水师带路,我朝能省却不少功夫。” 崇平帝思量片刻,问道:“西域和藏地呢?” 贾珩道:“看形势变化,如果两地的收复时机更为合适,那就先行开启,也无不可。”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京营方遭大败未久,兵力也需要缓缓补充,如果水师方面能有建树,那是最好不过。” 贾珩道:“父皇,如今我朝也适时到了主动出击之时。” 崇平帝道:“你能有这番志气就好,不可沉湎于温柔之乡。” 贾珩面色现出一丝不自然,但也不好辩白。 贾珩与崇平帝叙说了会儿出兵朝鲜的计划步骤,而后告辞离去,返回宁国府。 …… …… 宁国府,外书房 贾珩一进入书房,顿时迎向那神清骨秀的少女的清冽目光。 陈潇道:“锦衣府抓了两个,没有到官署就服毒自尽了,派来的这些人都是死士,一击不中就自裁了。” 贾珩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道:“审问不出什么的,岳讬死了吧?” “已经秘密处死了。”陈潇轻声说道,拿起贾珩斟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道:“陈渊他最近又到京里了。” 贾珩只得重新又斟了一杯茶,说道:“他来京里做什么?” 陈潇说道:“不清楚在搞什么阴谋。” 贾珩想了想,问道:“你这边儿还能联络到他吗?” 陈潇摇了摇头道:“他现在已经完全不信任我了,只是平常还有一些情报交换。” 贾珩抿了一口茶,说道:“能不能骗他出来,然后抓了。” 陈潇摇头道:“他现在不信任我,你先前在重华宫中求婚,这会儿情报多半传到了他的耳中。” 陈渊所行之事,从某种程度上也是符合她的利益的,唯有乱将起来,才能火中取栗。 陈潇压下心头的思绪,问道:“你什么时候南下?” 贾珩道:“就这十来天。” 他在京里一来是陪陪可卿,二来也是将尤三姐的纳妾之礼办完,如果没有别的事儿就可以南下了。 与陈潇说了会儿话,贾珩出了书房,神情难得闲适地来到后院,正要想去西府看看鸳鸯,然而行不多远,抬眸见到回廊拐角处,一个身穿粉红衣裙的丽人款步而来,却见是尤二姐。 一见贾珩,尤二姐低下螓首,不知为何红了脸蛋儿,含羞带怯地唤了一声道:“大爷。” 贾珩看向那少女,好奇问道:“二姐这是要去哪儿?” 尤二姐眉眼低垂,柔声道:“这原是到园子里看看,平常也不大去。” 因为园子里都是钗黛等一众姑娘居住,尤二姐平常都住在宁国府的后宅,虽然欣喜园中的风光景致,却很少有机会去瞧瞧,只是等园子中一众钗裙环袄离京南下,这才得了机会。 贾珩笑道:“平常不都是可以进入游玩的吗?二姐没有去过?” 说着,不由忆起昨晚尤三姐提出的一事,轻声说道:“二姐,正好我去栖迟院有些事儿,一同过去走走吧。” 尤二姐玉颊泛起羞红,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然后随着贾珩一同自会芳园而往大观园。 两人沿着碎石铺就的小径向园子中缓步行着,正是深秋时节,林木凋零,一派萧瑟荒凉之景。 贾珩说道:“她们一众姊妹都南下了,园子里倒是冷清清的,平常没有人打理吗?” “有人打理的,这时前两天又下了一场雨,野草疯涨。”尤二姐轻声说着,没话找话道:“珩大哥,她们过年不回来了吗?” “现在也说不好,我再等段日子,南下去一趟办差。”贾珩温声道。 尤二姐讶异道:“珩大哥还要走?秦姐姐在家里坐月子呢。”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南下是朝廷的公事,等过年应该能过来。” 问题南下坐月子的还有三个,他怎么也要过去看看才是。 尤二姐柔柔应了一声,也不好多说其他,微微垂下螓首,莲步轻移,默默跟着贾珩的步伐。 两人沿着石径来到栖迟院,进入厅堂落座下来。 贾珩转而看向尤二姐,笑了笑开口道:“过几天,我和三姐儿就将亲事办了。” 不得不说,论起容貌,尤二姐的确有十二钗之芳姿,只是出身还有身世复杂了一些。 尤二姐心思复杂,抬眸之间,连忙垂眸,柔声道:“三姐儿给我说了。” 贾珩看向仍有些害羞的尤二姐,道:“三姐儿也给我说了。” 尤二姐:“……” 美眸凝睇,抬眸看向那少年,却觉自家的素手被挽起,娇躯轻颤了下,垂下螓首,含羞道:“珩大爷。” 贾珩看向尤二姐,问道:“你在府上也有两三年了吧。” “嗯。”尤二姐明艳脸颊浮起红晕,芳心涌起一股担忧。 “这府中子弟可有心仪的?”贾珩握着少女的纤纤素手,只觉肌肤柔嫩触感阵阵传来,相比尤三姐的泼辣,尤二姐要文静、害羞许多,甚至有些傻白甜,属于被人骗的找不着北的吸渣体质。 正如原着所言,花为肠肚,雪为肌肤。 尤二姐:“???” 不是,你牵我的手,给我说这些? 尤二姐芳心微羞,贝齿咬了咬粉唇,嗫嚅道:“珩大哥,我听秦姐姐的吩咐。” 贾珩饶有兴致问道:“你秦姐姐是怎么吩咐你的?” 尤二姐脸颊滚烫如火,声音微微打着颤儿,只觉芳心砰砰跳至嗓子眼,说道:“她说,珩大爷跟前儿还缺侍奉的人,我和三姐儿一同伺候…伺候珩大爷。” 说到最后,柔软害羞的声音渐渐弱不闻。 贾珩轻声道:“你在宁国府待了这么久想必也习惯了,随着你三妹一同过来也好,平常来往也便宜一些。” 尤二姐与尤三姐陪着可卿这么久,其实有些类似可卿用来固宠的通房丫鬟。 尤二姐闻言,芳心一喜,紧紧攥着那少年的手,盈盈如水的美眸看去,却见那少年凑将过来,阵阵温软气息扑打在脸上。 尤二姐一阵心慌意乱,连忙闭上眼睫,须臾,阵阵令人心悸的触感传来,不觉心神颤栗,渐渐有些恍惚。 在府上两年,偷偷瞧着三姐儿和他那么多次,她也有今天了吗? 那种心悸与触动几乎让尤二姐迷醉其间,原本就艳冶、娇媚的脸蛋儿酡红如霞,华艳生光。 贾珩轻轻握住尤二姐的手,抬眸看向玉容婉丽的少女,温声说道:“以后来方长,在我跟前儿倒不必害羞的。” “嗯。”尤二姐欣喜应道。 贾珩轻轻揽过丽人的肩头,问道:“其实府上不少人都将你当成我的姬妾了吧?” 尤二姐含羞带怯说道:“府上是有一些这般想着,我和三妹…原也是这般想着的。” 她和三妹自从进宁国府以后,就是大爷的人了。 贾珩笑着打趣道:“你是什么时候想着的?” 尤二姐闻言,垂下秀美螓首,纤声道:“四海酒楼。” 贾珩:“???” “就是初见的时候。”尤二姐的声音已经轻不可察,嗯,幸在贾珩堪比武道大宗师的听觉。 贾珩诧异道:“你这比三姐儿还要早一些?” 尤二姐羞涩地“嗯”了一声,抿了抿桃红唇瓣,低声道:“三妹喜欢的,我也不好……” 贾珩点了点头道:“你这倒是……有孔融让梨之风。” 尤二姐“呀”地一声,芳心似羞嗔似恼怒说道:“珩大爷。” 少女原就是姿容艳冶,此刻轻嗔薄怒,更有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韵。 毕竟是金陵十二钗,其实品貌根本不用怀疑。 贾珩拉过尤二姐的素手,温声道:“我平常在家少,平常可能照顾不到,劳烦你和三姐儿在家没少照顾可卿。” 尤二姐柳叶细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地望着那少年,柔声说道:“大爷在外面打仗辛苦,我们都知道的,帮着照顾一些也是应该的。” 贾珩温声道:“二姐,这边儿天气冷,咱们到里面叙话,正好我也累了。” 尤二姐柳叶细眉下,妍丽玉颊羞红如霞,随着贾珩来到里厢,一路之上,一颗芳心不由砰砰直跳。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心头仍有几许忐忑之意。 “今个儿去太庙献俘,前前后后没少累着,你帮我揉揉肩,咱们两个也好说说话。”贾珩拍了拍肩头,温声道:“会罢?” 其实他真没有顺势就要了尤二姐的想法,这会儿真是有些累了,想找人揉揉肩。 尤二姐连忙说道:“珩大爷,我会的。” 其实她不会,以往都没有伺候过人,但她可以学的。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趴在床上,让尤二姐按摩肩背,舒经活络。 男人的快乐,按摩洗脚…朝肾反射区猛攻。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崇平帝:这秦氏倒是有心了。 大观园,栖迟院 午后时分,温煦的日光披落在庭院中,透过雕花轩窗,照耀在书案之上,也将床榻前的一道曼妙身影投映在床榻上。 见那少年在自己的按摩下,渐渐睡将过去,尤二姐娇媚似春花的玉容上满是疼惜之色。 珩大爷这些年一直在外面南征北战的,这一趟回来看着人都黑瘦了不少,依稀记得眼前少年那俊美无俦,恍若天神下凡。 尤二姐坐在床榻近前,歪着螓首,眸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年的削刻面庞,一时间有些痴了。 就在这时,却见那少年翻过身来,一下子拉过自己的手。 尤二姐刚要说话,却一下子倒在那人怀里,尤二姐一下子脸蛋儿红扑扑的,美眸中现出慌乱之色。 “珩大爷。”尤二姐贝齿咬着桃红唇瓣的下唇,声音微微打着颤儿。 “二姐儿,陪我睡觉。” 嗯,虽然言语直白,但没有,“吴妈,我想和你困觉”的即视感。 尤二姐:“……” 丽人艳冶、秀美的脸颊通红,羞道:“大爷让我脱了鞋子罢。”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轻轻松开少女的素手。 尤二姐窸窸窣窣去了绣花鞋,顺势躺在床榻上,却见那少年凑将过来,往自家怀里拱了拱,顿时触电般的感触袭来,让尤二姐娇躯阵阵发软,顿时软成了泥。 一直到傍晚时分,日头西斜,晚霞漫天。 贾珩才醒将过来,起身之间,看向一旁正在斟茶的尤二姐,轻唤了一声:“二姐儿。” 尤二姐转身过来,那张文静、秀美的脸蛋儿笑意妩媚流溢,柔声道:“大爷,你醒了?” 方才也算同床共枕了吧。 说着,将一个茶盅递了过去。 “什么时候了。”贾珩喝了一口问道。 “申牌时分了。” 贾珩道:“打点热水,我洗洗脸。” 尤二姐接过茶盅,然后转身去吩咐丫鬟。 贾珩伸展了下懒腰,这段时间从哈密回返京城,一直处在神经紧绷当中,倒是没有如先前那般睡得那般踏实。 其实尤二姐还是很会伺候人的,也是知冷知热的。 真要在后世之中,能娶这样的媳妇儿回家,都能回家烧高香。 尤二姐说话之间,转身过来,端起一铜盆温水,那张不施粉黛的妍丽脸蛋儿上满是恬然、欣喜之色。 “大爷,手帕。”尤二姐递将过去,眸光盈盈。 贾珩洗了把脸,道:“等会儿一同到你秦姐姐那边儿吃饭。” 他等下还要去看看女儿。 尤二姐笑意嫣然,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人说着,前往宁国府后宅。 此刻,后宅厅堂之中,裙钗环袄,珠辉玉丽。 秦可卿着丹红色绣荷长裙,坐在一张软榻上,周身丰腴的气息无声弥漫着,怀中正在抱着孩子哄着,轻声细语道:“芙儿乖,娘亲在呢。” 虽然有些遗憾不是男丁,但随着时间过去,但这种感触也被血脉相连的女儿出生吸引,倒没有那般迫切起来。 一旁的尤三姐招呼着下人,准备饭菜。 “奶奶,大爷来了。”宝珠进入厅堂,轻笑说道。 说话的工夫,只见贾珩与尤二姐从外间而来,尤二姐脸颊红扑扑的,对上尤氏诧异的目光,连忙垂下螓首。 尤三姐笑着打趣道:“我说大爷哪儿去了,原来让二姐拐跑了啊。” 尤二姐脸颊彤红,娇嗔道:“三妹。” 秦可卿笑着招呼说道:“夫君,过来吃饭了。” 贾珩这时看到秦可卿怀中自家女儿,笑了笑,说道:“可卿,我抱抱芙儿。” 说着,行至近前,从秦可卿手里接过贾芙,轻笑道:“让爹爹看看。” 婴儿小小的,脸蛋儿白润,好似能掐出水儿来,身上有一股婴儿的奶香味。 贾芙在贾珩怀中,先是愣怔了下,然后哇哇大哭,一时间让众人都面面相觑。 贾珩轻声道:“这孩子,我一抱就哭起来了。” 又不给你抢吃的,哭什么? 这时,尤氏熠熠妙目中流露出羡慕,笑道:“许是认生。” “三五个月不回来一次的,能不认生吗?”尤三姐笑道。 见贾芙哭闹的厉害,秦可卿有些心疼自家女儿,柔声道:“夫君,还是我来吧。” 贾珩将孩子递将过去,轻笑道:“等长大了就好了。” 秦可卿轻轻抚了抚襁褓中的婴儿,轻轻哄着。 众人落座下来,开始用起饭菜。 秦可卿问道:“夫君今个儿陪着宫里去太庙献俘了?” 贾珩放下筷子,说道:“陪着宫里一同去太庙献俘。” 秦可卿弯弯柳叶细眉之下,那双美眸莹莹如水,柔声说道:“夫君再有不久,又要去南方了吧。” 贾珩温声道:“嗯,金陵那边儿是有些事儿。” 秦可卿幽幽道:“夫君早些过去吧,咸宁殿下和小郡主等着她的先生呢。” 贾珩:“……” 宁荣卫三府原就各有一脉,三房算是朝廷公认的正妻,难免争风吃醋。 或者说,可卿生了女儿以后,心态多少还是有些失衡的。 见贾珩没接茬儿,尤氏笑道:“南边儿是有大事罢,我看最近又说南边儿要行新政。” “宫里派差事也是此事。”贾珩说道:“可卿,要不一同去金陵,顺便也散散心?” 其实这个时候的官场,不可能因为生了孩子就不顾正事,有差事还是要办。 秦可卿道:“我这边儿还要带着芙儿,她年岁小,离不得我,又不好南下。” 她过去做什么?难道看着夫君和公主、郡主在一块儿卿卿我我?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在那边儿,过年应该会回来。” 众人吃罢晚饭,则是各自散去。 尤三姐拉着尤二姐的纤纤素手,返回所在厅堂。 及至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深秋时节,天气也渐渐冷了起来。 厢房之中,夫妻二人并排坐在床榻上。 贾珩凝眸看向不远处的丽人,目中满是愧疚,低声道:“可卿,这一年南征北战的,冷落你了。” 秦可卿笑了笑,柔声道:“夫君,我没什么的,夫君这一年也辛苦的不行。” 方才也只是一时失落,说了几句促狭的话。 贾珩揽过秦可卿的肩头,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歇息吧。” 秦可卿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放下帷幔,将螓首靠在少年的怀里,却见那少年已经凑将过去。 “夫君,别…别闹呀。”帷幔中似乎传来秦可卿羞不可抑的声音。 含糊不清的声音隐约响起:“没事儿,反正芙儿她也不吃。” 一夜再无话。 …… …… 时光匆匆,两天之后—— 贾珩班师回京,以及太庙献俘的余波渐渐散去,整个神京城也渐渐恢复平静。 贾珩也与尤三姐进行了纳妾过门的仪礼,此举多少落在有心人的眼中。 结合先前蒙王之女赐虞国夫人一事,不知怎么地,卫国公风流好色的流言就这般传将出来。 尤家 这是一座前后两重进的院子,青檐白墙,颇有一些年头,此刻张灯结彩,左邻右舍都看西洋景。 尤老娘高兴的几乎合不拢嘴,此刻坐在厅堂中,苍老面容之上的褶子好似笑开了花。 尤老娘这会儿在厢房中,笑道:“三姐儿,你这到了家里,也别使你那姑奶奶性子,敬着男人,还有当家太太也要礼敬三分。” 尤三姐笑道:“娘,你就放心吧。” 尤老娘看向一旁的尤二姐,道:“你也帮你二姐筹谋筹谋,她不能一直在府中待着没个说法,她年岁也不小了,这人家是要不要,得给个准信儿吧。” 尤二姐羞嗔道:“娘。” 什么要不要,给个准信,这是什么话? 尤三姐看了一眼尤二姐,轻笑说道:“这您老就不知道了吧,二姐那边儿可早就有了着落。” 尤老娘看向红了脸颊的尤二姐,笑道:“怎么,和珩大爷的事儿成了?” 尤二姐心头羞臊,没有在屋内坐着,起身就走。 尤老娘笑了笑,说道:“我这以后也算是成了国公爷的丈母娘了,两个女儿嫁过去,人家皇帝老子也是……” 尤三姐不由瞪了一眼尤老娘,说道:“这大喜的日子,别说那些犯忌的话。” 尤老娘脸上笑意也凝滞了下,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二姐儿的事儿什么时候办?” “先不急着,大爷刚刚回来,等过段时间再忙也是一样。”尤三姐轻笑说道。 尤老娘点了点头,说道:“我生了你们两个女儿,可算是找了个好人家了,以后也是诰命夫人了。” 说着,就开始抹着眼泪。 尤三姐看向那眼泪汪汪的尤老娘,目光闪了闪,心头也有些酸楚。 不管如何,眼前之人终究养育了自己。 等到庭院中鞭炮声噼里啪啦作响,也打断了伤感中的母女二人,一个嬷嬷手拿着红帕子,笑道:“宁国府的接亲轿子来了。” 对这种纳妾仪式,倒不需贾珩来接,大抵是李瓶儿出嫁西门庆的纳妾之礼,嗯,邵氏老电影,一说就有画面感。 此刻,宁国府,内书房 陈潇看向那好整以暇等待着的少年,轻声道:“现在京中都在热议,卫国公刚刚晋爵,就渔猎女色,纳妾多房,俨然沉迷酒色,为富贵荣华所迷。” 贾珩说道:“总比我天天读书习武,京中在诋毁我韬光养晦,阴蓄异志强的多。” 陈潇眸光闪了闪,轻声道:“这么说也是。” “大爷,迎亲队伍来了。”一个嬷嬷在书房外唤道。 贾珩笑道:“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了。” 纳妾是不用拜天地,也不用拜高堂,只是向正妻敬茶。 此刻,正堂中已经以红色帷幔和彩带装束,各处贴着双喜字,放眼望去,光彩夺目,锦绣盈眸。 秦可卿此刻坐在正厅的梨花木椅子上,同样是盛装打扮,滴翠玉冠以及诰命大妆,国色天香的脸蛋儿薄施粉黛,犹似芙蓉花瓣,目中满是笑意。 一旁尤氏与尤二姐,两人坐在一旁,面上皆是笑意浮起。 “人来了。” 宝珠进入厅堂道。 秦可卿凝眸看去,只见一众嬷嬷扶着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红色盖头的新娘子,拾阶进入厅堂。 秦可卿道:“去看看大爷来了没有。” 一旁的瑞珠应了一声,还未离去,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可卿,让你们久等了。” 抬眸就见贾珩身穿新郎官服饰,举步而入。 “夫君,来了。”秦可卿美眸中现出欣喜之色,柔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一身火红嫁衣的尤三姐,行至近前,挽过尤三姐的素手。 尤二姐看向那一幕,妍丽玉容上现出艳羡之色。 尤三姐从一个丫鬟手里拿过茶盅,双手捧敬,柔声道:“秦姐姐,请用茶。” 秦可卿伸手接过茶盅,喝了一口,笑道:“妹妹。” 待敬过茶以后,尤三姐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前往后宅布置好的新房。 秦可卿笑了笑道:“夫君也早些过去吧,今个儿也不用接待宾客。” 贾珩虽是纳妾,但不少将校也想凑个热闹,或者借机攀附,但贾珩正处风口浪尖,一切低调行事,并不大操大办。 “这时候还早着,一会儿再过去也不迟。”贾珩道。 与秦可卿说了会儿话,逗了逗女儿,渐近傍晚时分,贾珩也前往后宅尤三姐的居所。 此刻,尤三姐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红盖头下的眼眸睁大,心头紧张莫名。 也不知为何,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火红嫁衣一穿上,面对即将到来的洞房花烛,少女仍心神忐忑。 “吱呀……” 门扉被推开,贾珩进入厢房,几个丫鬟轻轻唤了一声。 贾珩挥手示意伺候的丫鬟离去,来到高几之前,拿起玉如意,挑开少女的盖头,现出一张千娇百媚的脸蛋儿来。 贾珩看向那少女,低声道:“三姐儿,什么时候了。” “老爷。”尤三姐眸光盈盈如水,看向那少年。 夫君不是谁都能唤的,一般多见于正妻,而妾室更多还是唤老爷,当然不是闰土再见迅哥儿的那声老爷。 贾珩看向尤三姐,笑道:“今个儿,真是艳比花娇。” 尤三姐道:“老爷,喝交杯酒吧。” 贾珩轻轻唤了一声,然后拉过尤三姐的手,二人饮起交杯酒。 就在贾珩纳妾之时,宫苑之中—— 崇平帝也听完戴权禀告了贾珩纳妾一事,诧道:“这妾室又是怎么回事儿?” 戴权低声道:“回禀陛下,这尤家姐妹原是贾珍的妻妹,后来贾珍因罪失爵以后,就一直借居在宁国府,说来,如今也有两三年了,” 崇平帝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 怪不得先前求封诰命夫人。 戴权小心翼翼道:“听说这还是秦氏主持操办的,秦氏刚刚生过孩子,诞下一个千金。” 崇平帝感慨道:“这秦氏倒是有心了。” 这一看就是因为身子不方便,拉了尤家姑娘来固宠。 “这个贾子钰,以往朕怎么没看出来。”崇平帝忽而喃喃说道。 戴权心头一紧,不敢应这话。 崇平帝摇了摇头,拿起奏疏,头也不抬道:“赏赐秦氏镀金线缎、金线缎、洋花缎、粧缎各二疋,待明日一早儿,召贾子钰进宫问对。” 也不能总是惦念着纳妾,南方新政以及剿寇最近也不大顺利。 戴权连忙应了一声,道:“奴婢这就吩咐人去办。” 崇平帝忽而冷不防问道:“乐安郡主,这些年都去了哪儿?” 戴权道:“乐安郡主这些年的去向倒没有查清,但其偶然至宁国府为厨娘,而后为卫国公赏识,选进锦衣府,后来帮卫国公在南方对付多铎,前往北疆打仗,后来又跟着卫国公去了西北,为卫国公倚为臂膀。” 崇平帝面上若有所思,摆了摆手道:“乐安郡主原通兵事,先这样吧。” 戴权应了一声,徐徐而退。 …… …… 南波湾,鸡笼山 用木石搭就的山寨之中,一辆辆独木轮推车进进出出。 而山寨之中,挂着一面杏黄色旗,“替天行道”四个大字,随风飘扬,土石垒砌的隘口之上,黑黢黢的洞口依稀可见,正是红夷大炮。 此地,正是海上杨禄、杨阔兄弟的匪巢。 自崇平六年以来,荷兰与刘香、杨氏兄弟,李魁齐等众巨枭联合,打败了郑国桂、李国助以后,荷兰驻台湾总督普特曼斯与一众海寇巨枭达成和平协议,共治南波湾。 或者说,用几方海寇势力互相牵制汉人,以维护治所在安平——荷兰人的超然地位。 而荷兰人与葡人一样,皆被福建当地汉廷官员视为红夷。 此地渐渐成了红夷与海寇的盘踞之所,走私以及劫掠成为闽海当地百姓的家常便饭。 当多铎联络海寇被官军击败之后,江南水师以及杭州、宁波等地的水师清剿闽浙等地的海寇势力,为海关商贸扫清了部分障碍,但荷兰红夷擅设钞关,与海寇明暗配合劫掠大汉客商。 因此,来往客商还要多交一份儿买路钱,在大汉开海以后,严重阻碍了大汉海关商贸的蓬勃发展。 整个鸡笼山范围,随着闽地饥民以及流亡在外的匪盗,以及吸纳流亡至南波湾的日本浪人,刘香、杨氏兄弟、钟斌等大大小小团伙,拥兵近十万,战船三千余艘。 江南水师与其交战几月,双方战事互有胜负。 此刻,山寨聚义厅内 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派气氛热烈的模样。 杨禄,杨策,杨阔三兄弟在虎皮交椅上坐下,下方一众头目,皆举杯共饮。 杨禄脸膛上因为海上风吹日晒,黢黑干燥,感慨说道:“官军这次终于是退了,年前终于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这都进入冬季了,官军他们占不到便宜,也只能退了。”杨阔灌了一口酒,笑着说道。 进入深秋后,随着逐渐接近冬天,天气愈发寒冷,喝一口酒,身子都为之暖了许多。 杨策道:“官军这次还是与以往不同的,这次我们的弟兄伤亡也不少,这还是只出动了一部分水师,粤海那边儿还有不少水师,如果两路夹攻,我们这一仗更不好打。” 先前,集合了江北水师以及江南镇海卫,又招募了水卒江南水师约三万五千人汇合杭州、宁波两地水师两万五千人,共计六万余人,双方在海上大战,最终谁也没有讨得便宜。 杨禄目中现出忧虑,说道:“就怕官军再调集重兵,卷土重来。” “怕什么?实在不行还有荷兰的红夷,让他们也出兵共抗官军。”杨阔不在意说道。 杨策说道:“兄长,还是得联络多方,共抗官军才是。” 杨禄问道:“刘香那边儿怎么说?” 在盘踞在湾湾的众多海寇势力中,刘香因为最早与荷兰人交好,打败郑国桂,因此势力最大,手下徒众最多。 下方一个中年书生说道:“大当家,刘大当家说,汉廷最近在西北用兵,先前已经吃过一场败仗,纵然大胜,怎么也要休整个一年半载,我们再招纳闽地的逃亡流民,募集水手,积极备战,汉军拿我们也没有什么法子。” 杨禄皱眉道:“汉廷在西北征讨蒙古人,先前吃了败仗,十万大军折损进去了,竟然还能打赢,这个卫国公不愧是打败了多铎他们的人。” 随着时间过去,大汉卫国公的威名已经传遍了整个海疆,尤其是多铎以及当初众海寇仆从军的下场,让远在湾湾的杨禄等人也心神莫名。 不大一会儿,外间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高声道:“大当家,人来了。” 杨禄放下酒盅,低声说道:“走,随我去迎迎。” 来者是一位汉人,其为石廷柱,本身也是女真汉军旗的都统,身旁还跟着女真八旗的兵丁,一见几人,拱手笑道:“石某见过几位大当家。” 杨禄道:“石将军好。” 在之前已经磋商过几轮,因为女真最近要购置一批红夷大炮,就派了石廷柱跨过重洋前来与荷兰人洽谈。 双方寒暄着进入厅堂。 杨禄问道:“石将军与荷兰人谈的如何?” 当初还是杨禄引荐石廷柱给荷兰人。 石廷柱道:“已经购置了一批大炮,后续会派匠人过来学制艺,至于辽东海贸之事,只怕汉廷还会阻挠。”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晋阳:龙凤胎,这是怎么痴缠出来的? 鸡笼山 杨禄听完石廷柱所言,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有红夷大炮,以后再攻打汉廷的城池,定然如虎添翼。” 他听说,那清国老皇帝就是被红夷大炮轰杀的。 石廷柱说道:“杨大当家,这卫国公刚刚在西北打赢了准噶尔人,汉廷在海上也咄咄逼人,我们想要阻挡汉廷的进兵,还是得联合起来才是。” 杨禄道:“我也正有此意,现在汉人想要独霸海贸之利,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安宁,南北遥相呼应,让他们疲于应付。” 说着,观察着石廷柱的神色,问道:“不知道贵国是怎么打算?有没有派水师南下接应?” 石廷柱道:“年中四五月份上,我大清在北边儿刚刚和汉廷打过一场,摄政王的意思是等明年这个时候,休养生息的差不多了,再发兵南下,一雪前耻。” “那也好。”杨禄点了点头道。 就在这时,从外间来了一个人说道:“大当家,刘香派了人过来,说是有要事在安平商议。” 杨禄问道:“什么要事儿?” “说是要在安平召集联盟大会,共抗官军。”那头目说道。 杨禄皱了皱眉,说道:“有没有说什么时候?” 此地离安平还有一段距离,杨禄还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赶过去。 “五天之后。”那头目说道。 杨禄沉声道:“那就告诉他们,三天之后,安平见。” 待那头目离去,石廷柱说道:“联合起来共抗汉军也是正理,眼下汉廷势大,多一分力也是好的。” 杨禄却摇了摇头,冷笑道:“只怕有人打着吞并我等部众的心思。” 石廷柱闻言,眸光闪了闪,面上若有所思。 杨禄转而笑了笑道:“罢了,不提此事了,今个儿,我陪石将军喝几杯,石将军也好给我说说清国眼下是什么情况?” 如果实在走投无路,或许可以投靠了女真人。 台南,安平 此地是荷兰长期驻扎在台地的官衙,街道上随处可见一些红褐头发的荷兰人。 官署之中 荷兰驻台总督普特曼斯,坐在一张红木案后,此人鹰钩鼻,面容白皙,目光锐利。 不远处,刘香年近五十,头发灰白,脸上有着饱经风霜的粗糙,但凹陷的眼窝中满是深沉和锐利。 “刘大当家,你手下的人与汉廷的卫国公大战过,应该了解这位卫国公的能耐,是否给本督介绍一下?”总督普特曼斯操着一口略显怪异的中国话说道。 刘香下首不远的正是原怒蛟帮帮主上官锐以及金沙帮的帮主严青,此刻脸色见着凝重。 当初,贾珩领江南水师击溃多铎率领的朝鲜水师以及一众海寇,四海帮众头目被擒斩,而怒蛟帮帮主上官锐,以及金沙帮帮主严青则是携几艘船只,数百帮众逃亡至南波湾。 刘香道:“这次统兵的是汉廷的北静郡王,这位藩王是沾了祖上荣光,才能年纪轻轻就统率几万水师来攻打我们,用兵章法也不如那位从普通落魄武勋子弟的卫国公,如果那位卫国公到来,我们再想打赢就不大容易了。” 普特曼斯皱眉道:“这位卫国公这么厉害?” 刘香道:“这位卫国公在北边儿打赢了崛起的女真人,不久前又在西北打赢了和硕特人和准噶尔人,自他领兵出征以来没有吃过败仗,一旦南下,粤海水师也会动起来,两路夹攻,我们绝不是对手。” 普特曼斯不屑道:“我们手下的人都列装了最新的火铳与火炮,汉人绝不是对手。” 刘香道:“总督阁下,我们手下的火铳和火炮还是太少,希望总督阁下能放开供应。” 其实,说这么多,就是为了一件事儿,让普特曼斯放开火铳以及红夷大炮的供应。 “我们手中的火铳原也不多。”普特曼斯摆了摆手,说道。 刘香闻听此言,心头连连大骂红毛鬼吝啬。 钟斌皱眉说道:“总督阁下,先前的女真人,你们不仅援助火铳和红夷大炮,还允许他们派匠师学习制艺,这又是怎么一说?” “我们与朝鲜还有清国贸易,他们需要用火铳和红夷大炮阻挡汉廷水师的骚扰。”普特曼斯道。 其实,还有一条,石廷柱代表多尔衮允诺,如果大清打败汉人,入主中原以后,会割让福建等地的港口让荷兰人,同时可允许荷兰人自由在汉土从事贸易活动。 虽然此事犹在将来,但提前做个投资,也是惠而不费之事。 关键是海寇更多是荷兰人的仆从,用来辖制、对抗汉廷的工具,唯恐这么多人得了火铳和炮弹,反过来威胁到荷兰在当地的统治。 刘香道:“如果汉廷大举派兵怎么办?那时候单独凭借总督阁下手下这几千人,应该不是汉廷军队的对手吧?” 普特曼斯脸色微变,阴鸷、锐利的目光有些危险起来。 这是威胁! 刘香道:“想要占据这边儿土地,还是得联合起来,才能打败汉人,这卫国公一来,粤海、福州、杭州等地的水师都会围剿,这是生死存亡的时候。” 普特曼斯脸色阴沉不定,似在权衡利弊。 严青与上官锐面面相觑,时而看向普特曼斯,时而看向刘香,静观其变。 福建,漳州港 一艘艘高桅鼓帆的战船驶入港口休整,北静王水溶在几个军将陪同下,前往港口,前呼后拥,意气风发。 这段时间,一群强兵悍将在手下听令,极大满足了北静王的功业之心。 “王爷,弟兄们伤亡不小,红夷大炮炮弹也有不足,这仗的确不好打了。”杭州卫指挥使霍辉,担忧说道。 这轮海战,基本是红夷大炮的对决,汉军有红夷大炮,海寇同样也有红夷大炮,相比之下,官军占据上风的就是战船与后勤,以及指挥如一。 北静王水溶道:“如今天气已经入冬,水师将校也多有思乡之情,那就先停战一段时间,接下来等朝廷的旨意。” 韦彻开口道:“王爷,诸军师老兵疲,眼下需得重新休整一番,才能派兵马前往江南大营。” 宁波卫指挥使褚道权,说道:“韦将军所言不错,海寇与红夷联合在一起,又在海岛上修建了要塞,除非集合粤海水师,否则单靠我等想要捣毁贼窟,力有未逮。” 水溶点了点头。 众人进入港口,水溶来到住处,一个身形瘦削,一身布衣的中年人,说道:“王爷,太妃去了金陵,派人催王爷回去。” 原来北静太妃得知甄雪生了男孩儿以后,心头大喜,从神京千里迢迢,不辞辛劳地要来金陵看孙子。 水溶点了点头,沉吟说道:“等这边儿水师事务结束以后,本王就前往金陵。” 也不知为何,自从那天喝醉酒以后,雪儿就怀孕有了孩子,此事颇多疑点。 如果按太医的说法,他应该不能生孩子才是,所以,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水溶皱了皱眉,目中现出思索,心底似乎明白了什么。 …… …… 神京城,宁国府 将视线重新重新拉回宁国府,傍晚时分,自前厅至后院,灯火通明,张灯结彩,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厢房之中,贾珩与尤三姐喝完交杯酒,凝眸看向忽然梨花带雨的尤三姐,轻声说道:“好端端,这怎么哭了。” 尤三姐柳眉蹙紧,美眸泪光点点看向那少年,轻声道:“老爷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贾珩下意识回道:“多久?” “三年,老爷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尤三姐梨花带雨,颤声说道。 贾珩:“……” 说着,伸手抚了抚尤三姐丰润娇媚的脸蛋儿,揩拭着眼角的泪水,轻声说道:“真是委屈你了。” 尤三姐声音哽咽说道:“府中不少人都说我和姐姐是狐狸精,赖在宁国府里不走,就等着勾引大爷呢。” 贾珩打量着少女,神情认真道:“不说其他,单论容貌,三姐儿的确有狐狸精的妖媚之姿。” “老爷,谁是狐狸精了。”尤三姐羞嗔说着,芳心既是甜蜜又羞涩。 狐狸精就狐狸精吧,只要好看,招他稀罕就是了。 贾珩轻轻拉着丽人的纤纤素手,轻笑道:“给你说过了,喊大爷就好,老爷都让人叫老了。” 尤三姐柔润盈盈的目光现出依恋,说道:“大爷。” 贾珩拿过手帕给尤三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笑道:“好了,时间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这喜极而泣的,让人瞧见了,还笑话呢。” 尤三姐轻声道:“那我伺候大爷吧。” 说着,凑近了过去,帮着贾珩宽衣。 尤三姐忽而问道:“大爷与二姐差不多了吧?” 贾珩道:“你方才一说,突然觉得你和二姐也怪可怜的,她也是在府上两三年了。” 尤氏姐妹眼巴巴求着,从崇平十四年到崇平十六年,差不多有两年多的时光。 “二姐的心意,大爷明明知道,还让二姐等着。”尤三姐娇嗔薄怒说道。 贾珩道:“这二年太过忙碌了,不是打仗就是忙着官场的事儿,实在没有时间。” 用两三年走过了别人二三十年才能走过的路程,发展中的问题唯有通过发展才能解决。 现在差不多就是有时间了。 “我看大爷心思那会儿都在薛林两位姑娘的身上,觉得我们两个早就是大爷的人,倒也不用上心的。”尤三姐娇嗔说着,螓首秀发如瀑布垂落,涂抹着红艳凤仙花汁的纤纤十指并握,檀口微张,绝地求生。 贾珩抬眸看向帷幔上的芙蓉刺绣,目光时凝时散,低声说道:“没有的事儿。” 也不知多久,贾珩拉过尤三姐的素手,说道:“好了,天冷了,早些歇着吧。” 关中大地已经到了深秋初冬时节,庭院里太过干燥、寒冷,还是屋里暖和,湿润。 尤三姐含羞应了一声,那张艳冶、明媚的玉容早已为红晕铺染,恍若二月桃花芳菲,眸光盈盈如水,好似有着化不开的雾气,两只纤细雪白已经如藤蔓一样缠绕而去。 窗外,带着凉意的秋风吹过屋上碧瓦,发出如怨如慕的呜呜之声,而高几上的烛台,红色蜡烛的蜡油随之涓涓流淌,又是一个秋夜过去。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又是十多天时间过去。 贾珩这十多天除却在府中陪着秦可卿和女儿,就是陪着尤三姐,此外就是前往京营,募训新一批的京营士卒。 昔日的西北大战,算上严烨兵败折损的兵马,京营前后损失了五六万人,亟需补充兵额,以拱卫三辅之地。 除却从河南等卫军选锋外,再有就是募集新丁,逐渐补充实额。 而京城关于西北大战的手尾也渐渐料理而毕。 之后,贾珩在十月下旬,再次领了崇平帝“督问新政”的差事,在众锦衣府卫的扈从下,骑快马南下。 江南,金陵 晋阳长公主府 正是午后时分,深秋时节已有不少凉意,庭院中的树木枝叶枯黄,树叶早已凋零,一派萧索、破败之景。 晋阳长公主陈荔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怀中正在抱着小孩儿,丰润雍丽的脸蛋儿上,笑意明媚动人。 就在这时,咸宁公主进入厅堂,柔声道:“姑姑,邸报上说先生已经南下了,就在这几天到了。” 晋阳长公主正捏着自家儿子的脸蛋儿,柔声道:“不用管他,他不来,我们几个过。” 这几天,孩子就是她的一切,哼,有没有男人都无所谓了。 咸宁公主轻笑着近前,柔声说道:“姑姑,宝宝还没取名字呢,等先生回来还要请个名字呢。” 晋阳长公轻声说道:“倒也不急着起大名,邸报拿来本宫看看。” 说着,将自家儿子抱给一旁的奶嬷嬷。 顿时,襁褓中的婴儿就从笑呵呵,变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晋阳长公主似喜似恼说道:“这孩子总是缠着我。” “这就是和娘亲一些呢。”那奶嬷嬷笑道。 咸宁公主将邸报递将过去,就近寻了绣墩落座,柔声说道:“没有想到,先生封了一等国公。” 晋阳长公主拿过邸报,美眸垂而视之,迅速阅览着,说道:“这邸报有段日子了,那就是快过来了。” 咸宁公主道:“朝廷说河南等地新政新法大兴,这次要一举扩大新政推行速度,安徽也一并加入新政,趁着这时候,清丈田亩,明年也好收赋税。” 晋阳长公主柳眉之下,晶莹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河南那边儿成效的确是挺显着的。” 这会儿,女官怜雪进入厅堂,道:“殿下,楚王递上了拜帖,说要过来拜访殿下。” “不见。”晋阳长公主秀眉蹙了蹙,语气中见着几许不耐。 这个心术不正的侄子,不回家好好陪着子钰的那一双龙凤胎,这个时候过来见她,多半是冲着内务府的银子来的。 原本以为她生个儿子已经是得天之幸,谁知那甄晴竟生了一对儿龙凤胎,真是…… 龙凤胎,这是怎么痴缠出来的? 嗯,丽人心底还是有些羡慕的。 不过转念一想,如果龙凤胎,估计生孩子更险一些,反而又没了这等羡慕心思。 怜雪道:“那我打发人给他说了。” 待怜雪离去,咸宁公主看向已经从奶嬷嬷手里接过婴儿的晋阳长公主,说道:“姑姑,这几天江南水师返港休整,楚王兄是要代朝廷抚恤吧?” 晋阳长公主低声道:“他是得了朝廷的圣旨,你父皇最近有大用诸藩王之意。” 随着魏王进军机处,楚王也被临时委以重任,即代朝廷抚恤、慰劳出征在外两个多月的江南水师。 楚王自然喜欢这个差事,可以趁势就近接触江南水师,原本水溶就是楚王的连襟,如今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时,李婵月进入屋内,少女身形娇小,一身桃红衣裙,未着妇人发髻,明额前空气刘海儿见着几分天真和娇憨,娇俏问道:“娘亲,小贾先生快到了吧?” 晋阳长公主丰润脸蛋儿上笑意明媚,柔声道:“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说着,问道:“内务府那批过年准备的锦缎递送至京了吧。” 李婵月点了点头,说道:“已经让人装好船了,不会耽搁了宫中过年。” 每到过年,皇宫就要消耗大量的锦缎布匹,还有各种进贡的年货,都会向京中转运。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婵月,你这几天也好好歇歇,仔细别累坏了。” 李婵月星眸眨了眨,轻柔说道:“我不累。” 娘亲还是挂念着她的。 咸宁公主挽着李婵月的手,清丽玉颜上满是笑意,道:“那等先生来了,让先生好好犒劳犒劳婵月。” 李婵月闻言,娇小的脸颊红若烟霞,羞道:“表姐又胡说。” 正在两人叙话之时,咸宁公主的贴身女官知夏从外间一路小跑过来,惊喜道:“公主殿下,卫国公来了。” 名义上,贾珩是咸宁公主的驸马,明媒正娶的正妻,此外还有小郡主。 贾珩来到金陵城,第一时间就来到晋阳长公主府,前往与咸宁公主相会。 此刻,晋阳长公主府衙之外的街道上,贾珩按着马鞍,骑在马上,抬头看向悬挂在大门的匾额,心头忽而有些忐忑。 等会儿就要再见晋阳母子了,也不知晋阳和孩子怎么样? 陈潇催促道:“别站着了,进去吧。” 贾珩看了一眼陈潇,然后翻身下马,将马匹缰绳扔给小厮,快步登上石阶,进入府中。 陈潇按紧腰间的绣春刀,快步跟上。 进入后院厅堂,正好迎面见到怜雪,点了点头,问道:“殿下呢?” 怜雪柔声道:“殿下在后厢呢。” 贾珩也不多言,快步来到厅堂,刚刚进来,就见咸宁公主面带惊喜迎将过来:“先生,你来了。” 李婵月粲然星眸之中,思念的波光泛起涟漪,问道:“小贾先生,你来了。” 贾珩道:“咸宁,婵月,许久不见了。” 当初一别也有两个多月,原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中间却出了西北的事儿。 说着,近前挽着一高挑,一娇小的两个少女的素手,嗯,都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倒也不用担心外间的嬷嬷和女官笑话。 咸宁公主看向那脸上风尘仆仆的少女,反手紧紧握着贾珩的手,道:“先生这一路辛苦了。” 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进入厢房,只见晋阳长公主一袭华美盛装,端坐在铺就着毛毯的软榻上,丽人云髻巍峨,恍若一株国色天香的牡丹花,香肌玉肤,翠细柳眉之下,凤眸明亮剔透,怀中正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此刻,厢房中的女官和嬷嬷已经屏退,只有晋阳长公主以及咸宁公主、李婵月三人,在一旁看着。 贾珩轻唤道:“荔儿,你还好吧。” 说着,近前而坐,与那丽人四目相对,蕴藏深深思念的目光痴缠在一起,几近拉丝。 晋阳长公主雍丽、丰润的玉颜明媚如烟霞浮动,美眸笑意沁润,心头满是甜蜜和欣然,柔声道:“本宫好着呢,现在又添了这个小家伙。” 贾珩闻言,笑了笑,看向那襁褓中的婴儿,有一股血脉牵连的滋味袭上心头,温声道:“孩子都快满月了吧。” “还差几天满月,你来的正好,不耽搁孩子的满月酒。”晋阳长公主笑意盈盈,柔声道。 贾珩轻笑了下,道:“荔儿,我抱抱他吧。” 说着,从晋阳长公主手里接过襁褓中的婴儿。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贾珩:节字,具松竹风骨……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 贾珩从丽人手里接过婴儿,只觉一股亲近和欣喜在心底生出,垂眸看向婴儿,看着那小小的脸蛋儿和鼻子,以及那遗传了母亲的大眼睛。 不大一会儿,也不知是被贾珩注视的时间太长,还是被抱着不舒服,婴儿竟又是哇哇大哭起来。 晋阳长公主蹙了蹙秀,连忙关切说道:“宝儿怎么哭了?” 贾轻轻抚了抚婴儿柔嫩的脸蛋儿,笑道:“别是饿了吧。” 这熊孩子,就不知道给老爹一点儿面子。 奶嬷嬷陪着笑说道:“公主,国公爷,刚刚喂过的。” 虽然知道眼前的情况有些乱,但奶嬷嬷的家人都在咸宁公主的监视下,不敢走漏半点儿风声。 贾珩笑了笑,说道:“那可能是我一抱孩子,就开始哭了起来,家里那个也是一样。” 家里那个是这个的妹妹。 咸宁公主幽丽玉颜上笑意浮起,说道:“先生是武将,在西北杀戮正盛,身上的刀兵煞气难免重一些,小孩儿敏锐,许是觉得凶也是有的。” 心道,听说那秦氏生了一个女儿,在先生怀里也哭闹吗? 或许等她将来有了孩子,或许与先生更亲近一些,不会哭闹。 那奶嬷嬷笑了笑道:“公主殿下说的在理,人家老一辈儿的说小孩儿的魂魄弱,受不得冲撞。” 贾珩道:“许就是这番缘故吧。” 嗯,这样说似乎也有道理,毕竟他一个穿越者。 “本宫来抱吧,你平常原也不大抱小孩儿。”丽人轻声说着,然后接过襁褓,凤眸抬眸之间,看向那面上似有些失落的少年,丰润明丽的脸蛋儿上,现出好笑,说道:“等他长大了就好了。” 贾珩笑了笑道:“那没事儿。” 可能是他身上真的有凶煞之气,婴儿灵识敏锐,或者说魂魄弱,感知到能量场太凶。 晋阳长公主抱过襁褓中的婴儿哄着,口中唱着摇篮曲,俄而,抬起螓首,丰润、粉腻的芙蓉玉面上现出关切之色,柔声问道:“京城那边儿都料理定,没什么事儿了吧。” 他这次大胜凯旋,一举扭转败局,威望无疑显着更多,不知京城中多少文臣暗中诋毁、中伤,而且皇兄因为错用南安一事,心底又会如何去想。 或许,自此生出猜忌、戒备之心,也未可知。 贾珩接过咸宁公主递来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温声说道:“神京那边儿,诸事顺遂。”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狭长清冽的凤眸,眸光柔波潋滟,说道:“这一年,你南征北战的,也没少劳累,这次南下好生歇歇,让咸宁和婵月陪着你,四下走走,散散心。” 贾珩道:“也没什么可转的,这次过来,主要是陪陪你们娘俩儿。” 咸宁公主缓步凑至近前,清丽玉颜上似笑非笑,打趣道:“先生,我怎么听说那个察哈尔蒙古亲王的女儿雅若,最近被敕封为虞国夫人?要与先生完婚?” 这会儿,晋阳长公主也将一双熠熠闪烁的美眸,投向那少年,然后浅笑盈盈地看向陈潇,轻声道:“潇潇,你过来说。” 陈潇行至近前,来到晋阳长公主身旁坐下,垂眸看向襁褓中的婴儿,却见那婴儿正自咧开嘴,朝着自己笑。 陈潇心头也有几许欢喜,伸手握住婴儿的小手,说道:“额哲领数万察哈蒙古精骑随汉军前往青海,雅若对他暗生情愫,再加上也有安抚察哈尔蒙古之意,所以就与雅若的亲事定了下来。” 咸宁公主轻声道:“先生还真是红颜知己遍天下,早知道这次西北之行,我就陪着先生了,也好看着他。” 说话间,凝眸看向陈潇,道:“潇潇姐不是给先生一路,也没拦住他?” 陈潇清声道:“我赞成此事。” 咸宁:“???” 迎着晋阳长公主的目光,陈潇说道:“后续收复、抚治藏地,也离不了察哈尔蒙古的协助,况且藏地当地不少百姓佞佛,朝廷派官驻藏如果没有蒙古人协助,后面也不好归治大汉,如果是为了化夷为夏,与察哈尔蒙古联姻,倒也没有什么。”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似讥诮道:“潇潇姐真是公忠体国,联姻这种事儿都能想出来。” 李婵月拉了拉咸宁公主的胳膊,低声道:“表姐。” 陈潇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说的有你跟着,就能拦得住一样。” 咸宁公主:“……” 晋阳长公主没有理两姐妹的拌嘴,美眸现出一抹思量,问贾珩道:“西域和藏地那边儿,后续还要打一仗?” 贾珩道:“打仗要在一二年后了,眼下是海上还有江南新政的事儿牵绊住手脚,今年内务府向南洋的海贸还好做吧?” 晋阳长公主道:“这几个月海上都在打仗,出船走货量减少了不少,这点儿,婵月和咸宁她们两个都知道。” 李婵月接过话头,性情温婉的少女声音轻轻柔柔,说道:“这一个多月,战况焦灼,基本没有怎么出船,不仅是内务府,其他的商贾也差不多。” 贾珩想了想,轻声道:“如此一来,的确是影响到海贸,今年冬天要着手解决此事。” 如今,随着开海通商,海关税银俨然已成为与盐税并驾齐驱的税源,朝廷根本不可能放弃这样一笔税项。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目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年,道:“本宫就知道,果然这次南下,不是简单的看孩子的。” 贾珩拉过丽人的素手,道:“就是过来看孩子的,其他的,公私两便。”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也没有细究,说道:“这段时间,你在京城也没有多待一会儿。” 贾珩道:“皇兄那边儿催办差事,也没有顾得上多待。” 不仅仅是可卿母女没有时间陪,就连与刚刚纳妾的尤三姐也没有相陪太久,鸳鸯那边儿也只是见过一面,然后就急匆匆地南下。 或许也有避避风头的意思。 省得京城一众文武群臣动辄关注着他的动静。 随着时间过去,他在西北大胜也会渐渐平静,朝臣会渐渐淡化大胜的意义和影响。 晋阳长公主道:“年底,本宫也得回一趟宫里,这都在外面一年了,太后和父皇那边儿得过去请个安,离开神京太久了。” “那孩子呢?”贾珩看向襁褓中的婴儿,此刻正伸出一双小手手,大口吃着奶。 晋阳长公主笑道:“本宫也发愁,只能说路上捡的了。” “哇哇……”就在这时,奶嬷嬷怀里的襁褓婴儿已经大哭起来,似乎听懂了自家娘亲的话。 贾珩轻声道:“孩子听到你说话,伤心了。” 晋阳长公主芳心欣喜,轻笑说道:“这小家伙。” 说着,唤着奶嬷嬷,接过襁褓中的婴儿,唱着摇篮曲慢慢哄着,低声道:“娘亲说着玩呢,你是娘亲身上掉下的肉,怎么是路上捡的呢。” 贾珩转眸看向咸宁公主,说道:“到时候你照顾一下。” 咸宁公主迟疑说道:“先生,我也不会带孩子呀。” 陈潇幽幽说道:“将来自己有了孩子,总要学着带。”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看向陈潇,毫不示弱说道:“潇潇姐也得学学吧。” 等下次可不让你趴我身上了。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进宫之前,放在府上就是了,只是这样一直瞒着也不是法子。” 贾珩道:“先等等吧。” 这种事儿坦白出来,天子说不得会龙颜震怒,现在他还兜不住这么大的事儿,或许等藏地和西域全部收复以后,天子可能会默认多了一个妹夫和外甥的事实。 晋阳长公主打量着那面现思索之色的少年,柔声说道:“好了,别为这事儿发愁了,这孩子的名字,你也想着取一个。” 贾珩道:“我也想了一路,我下面一辈儿用草字头儿的字,叫贾节吧。” 节字,具松竹风骨,百折不挠。 之前不想给可卿的女儿取名为贾节,因为总让人联想起来曹节,那是曹操的女儿。 晋阳长公主笑意嫣然,眼前一亮,说道:“节字挺契合。” 只是,丽人眸光闪烁之间,语气迟疑说道:“子钰,不如这孩子随本宫姓,陈节,本宫对外称为养子,就说在江南收养的。” 反正他原不姓贾,先跟她的姓,以后认祖归宗的事儿,以后再说。 只是丽人刚刚说完,襁褓中的婴儿又哇哇哭了起来,似是收养触发了婴儿的情绪。 “节儿乖。”晋阳长公主笑着低下头,语气宠溺说道。 贾珩想了想,轻声道:“那样也好。” 他作为一个后世之人,对跟谁姓其实没有什么执着,当然该有的一个跟自己姓的儿子继承爵位,还是要有的。 如甄晴和甄雪的孩子,一个姓陈,一个姓水,其实他也无所谓。 陈潇听着两人叙话,眸光闪了闪,心头辗转,唤作陈节,如此也算是名正言顺。 他当初应也是那般想的,以后她有了儿子,也能承嗣父王的香火。 “你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好不容易到这儿,估计也饿了,本宫吩咐后厨做点儿吃的,先去用饭吧。”晋阳长公主说着,唤了一声怜雪。 贾珩道:“我这赶路浑身是汗,先去沐浴不迟。”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先生,我带先生过去。” 说着,与贾珩前往厢房沐浴更衣。 晋阳长公主看向愣怔原地的少女,说道:“婵月,你也陪着你表姐过去。” 李婵月玉颊羞红如霞,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离得厢房。 待几人走后,厢房中仅仅剩下晋阳长公主和怜雪,还有陈潇。 晋阳长公主目光复杂地看向陈潇,柔声问道:“这次回宫,去见过太后了吧?”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见过了,太后风采依旧,一如当年。” 晋阳长公主柔润盈盈的美眸端详着陈潇,须臾,低声说道:“你这一路从南边儿去北边儿,也挺不容易的。” 当初,本来是骗她安心下来的,没有想到她不知怎么联想的,非要不顾世俗的眼光,将自己搭进去。 幸在他非贾非陈。 陈潇清眸忧色密布,道:“姑姑,你这件事儿也不可能一直瞒过太后,而且姑姑在金陵一呆近年,深居简出,只怕已落在有心人的耳目中,时间一长,肯定为人所知。” 晋阳长公主道:“能瞒过一时是一时吧,主要此事不宜张扬。” 陈潇闻言,也不好再劝。 晋阳长公主感慨道:“现在南方海贸不顺,等新政与海贸无事,差不多就只有北边儿的辽东了,辽东一平,也就真正天下太平了。” 等到了那时候,她或许才能和他长相厮守吧。 陈潇道:“那时只怕又要引起新的风波。” “到时再说吧。”晋阳长公主蹙了蹙秀眉,低声道。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此刻后宅厢房中,贾珩与咸宁公主、小郡主也到了厢房内。 而周围侍奉的女官和丫鬟已经在浴桶中准备好了热水。 咸宁公主轻声道:“先生,我伺候先生沐浴吧。” 说着,唤道:“婵月,快过来。” “我给小贾先生拿换洗衣裳呢。”李婵月柔糯娇俏的声音传来。 贾珩笑道:“咸宁,婵月害羞。” “这还害羞呢?床上哪次就属她抱先生抱的最紧。”咸宁公主娇俏说着,脸颊红了红,轻笑道:“我和婵月在这儿天天也没什么事儿,比不了潇潇姐跟着先生前往西北指挥千军万马,叱咤风云的。” 都没好说,如胶似漆,一路痴缠,羡煞旁人。 贾珩不由失笑道:“这一路上,深入大漠,与虏寇拼杀,倒没有你想的那般精彩纷呈。” “先生攻取哈密城的事儿,我在邸报上看到了,先生下次别冒这般大的险了,如果奔袭至哈密城,万一蒙古鞑子有了防备,以逸待劳怎么办?”咸宁公主忽而面带担忧说道。 贾珩看向目中现出关切之色的少女,笑了笑道:“兵事战机转瞬即逝,原是险中求胜,如果没有先一步拿下哈密城,占据地利之便,后续战事将更为棘手,也不可能这般快结束。” 咸宁公主柔声问道:“先生这次南下还是领着督问新政的差事。” 贾珩进入浴桶,伴随着热水腾腾而起,轻声说道:“这次趁着南下,一并捣毁海寇巢穴,驱逐荷兰人,之后海疆平靖,为商贸扫清阻碍。” 而且,他也需要给自己留下一条后路。 咸宁公主帮贾珩搓洗着后背,幽幽道:“那估计还要打仗,这几年先生不是在打仗,就在打仗的路上,都没有好好歇息过。” 贾珩转过身来,笑道:“真要太闲了,人也容易出问题。” 咸宁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先生说的也是。” 自她认识先生以后,就是这般南征北战的,似乎没有一刻停歇。 这会儿,李婵月轻手轻脚过来,拿过一摞衣裳放在一边儿的凳子上,轻声说道:“表姐,我来吧。” 贾珩转眸看向李婵月,捕捉到那文静眉眼间的心事重重,轻笑道:“婵月,许久不见,怎么愁眉不展的。” 李婵月摇了摇头,眸光微垂,纤声道:“小贾先生,我没事儿。” 小贾先生肯定知道她的身世,只是她却不知如何询问了。 迎着贾珩的目光,咸宁公主声音如冰雪融化,清滢明澈,说道:“还不是姑姑生孩子时,接生嬷嬷说姑姑是头一胎,婵月这几天就睡不着了。” 贾珩闻言,怔了下,低声说道:“原来是这样。” 咸宁公主道:“当初生孩子的时候,差点儿还难产了呢,那小家伙可没少折腾。” 贾珩皱眉道:“难产?” 此事,他倒是有些不知道了。 咸宁公主柔声道:“就是有些麻烦,也不算是难产罢。” 李婵月抿了抿粉唇,明眸闪了闪,静静听着。 贾珩洗过澡,擦了擦身子,接过李婵月递来的里衣换上,转眸看向少女,拉过纤纤素手,温声道:“婵月,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家人,不必自寻烦恼,再说这样不也挺好?” 李婵月轻轻“嗯”了一声,心头隐隐有些明白,但心底深处却想问问自己的亲生父母。 然而,这时,却见那少年凑近了过来,熟悉温软抵近。 李婵月鼻翼腻哼一声,连忙闭上明眸,娇小可爱的瓜子脸蛋儿浮上浅浅红晕。 咸宁公主看向拥吻在一起的两人,轻笑打趣道:“小别胜新婚。” 李婵月清丽脸颊酡红如醺,此刻如一堆烂泥瘫软在贾珩怀里,弯弯柳眉下,如蕴星月的眸子雾气沁润,嗔道:“表姐又取笑人。” 咸宁公主此刻看向那少年,明眸也现出几许痴念之意,喃喃说道:“先生。” 贾珩拉过咸宁公主的手,拥入怀里,凑至近前,道:“好了,咸宁也有。” 你来的正是时候,嗯,这大抵就是兼祧的意义了。 …… …… 金陵,宁国府 随着进入十一月,天气气候渐冷,诸金钗也换上了袄子,钗裙环袄,争奇斗艳。 宁国府后院厅堂内,一众金钗坐在一起,钗裙环袄,浮翠流丹,诸金钗玉颜带笑,其乐融融。 探春拿着一张邸报翻看着,愈见英丽的面上喜色难掩,语气兴奋道:“珩大哥封了一等国公,南下办差了。” 湘云柔声道:“我们在这儿都闲的跟什么似的,珩哥哥能早些来就好了,也热闹一些。” 少女怏怏说着,红彤彤的苹果脸上现出怅然之意。 其他人闻言,也都纷纷向探春围拢过来,看着那张邸报。 晋爵一等公,众人这几天都有讨论,早有猜测,倒也不意外。 “这虞国夫人是怎么回事儿?她怎么嫁给了珩大哥。”甄兰面色诧异,柔声说道。 探春环顾左右,讶异道:“好像是察哈尔蒙古亲王的女儿?这是要许给珩哥哥为国夫人?” 元春这会儿,提起一个食盒,说道:“我煮了一些粥,大家过来尝尝。” 这几天,元春也时常过来陪同几个妹妹。 “怎么不见薛妹妹?”这时,凤姐进入厢房中,讶异问道。 黛玉罥烟眉下的星眸闪了闪,轻声道:“宝姐姐今儿一大早,打发了人过来说,身子骨儿不舒服,就没过来。” 最近的邸报上都只传来封一等国公的消息,赐婚的信儿倒是有,赐了一个蒙古女子为虞国夫人,择日完婚。 凤姐柳梢眉挑起,丹凤眼现出思索,道:“只怕是心病了,可曾看过郎中?” 一同进来的李纨低声道:“凤丫头。” 元春接过话头儿说道:“郎中倒也请过了,说是着凉了,开了药方,现在抓了药。” 薛妹妹原以为珩弟这次要给自己请封诰命,如今虽有诰命夫人,甚至是国夫人,却另有其人,难免心头失落吧。 凤姐柔声道:“那咱们过去瞧瞧。” 心头暗道,那冤家看来这次是要南下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宝钗:如今倒像是她眼巴巴求着…… 晋阳长公主府,后院,厢房之中—— 正是午后时分,温煦日光慵懒地照耀在朱红刺绣芙蓉花的帷幔上,金钩映照,熠熠生辉。 贾珩与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亲昵、温存了一会儿,互诉相思之情,拉过两人坐在里厢用来休憩的床榻上,看向咸宁公主,问道:“咸宁,金陵这边儿,新政最近进展的可还算顺利?” 因为惦念着晋阳娘俩儿,他这一路来的匆忙,还没有来得及让潇潇从锦衣府搜集情报,也没有提前知会官府。 但要不了多久,两江总督高仲平知道他到了金陵的信儿以后,定然会派人过来递上拜帖。 咸宁公主一袭青色广袖衣裙,云髻之上金色步摇垂落的一根璎珞晃动不止,在窗外日光映照下,少女神情骨秀的脸蛋儿酡红如霞,绮丽亦如花霰。 此刻,柳眉挑起,居高临下地俯瞰那少年,声音如霍家迷踪拳,左右前后飘忽不定:“江苏一省如火如荼,官绅虽有反对,但借着先生这次大胜,应该也差不多,先生这次南下不是要督问新政吗?” 贾珩拉过李婵月的素手,看向彤红了脸颊的少女,温声道:“这次不仅是江苏,还有安徽那边儿,父皇那边儿催的急,要急办新政,今年连番大战,再加上天灾已经扩散至湖广,只怕明年又是大灾之年,新政能早一些推行,朝廷就多了一些抗灾能力。” 嗯,或许还要与李小纨说一声。 李婵月娇躯发烫,脸颊酡红,声音微微打着颤儿,细气微微道:“小贾先生,娘亲那边儿应该等急了吧。” 贾珩捏了捏婵月的脸蛋儿,低声道:“是婵月等急了吧。” 话到嘴边儿,赶忙顿了下,改口而言……文明你我他。 李婵月:“……” 贾珩凑近而去,好奇问道:“还在想刚才的那件事儿呢?” 李婵月轻轻“嗯”了一声,忽而,却觉心口如触电一般,藏星蕴月的眸子渐渐涌起雾气。 贾珩声音略有些含糊不清道:“此事可能牵涉到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了,问清楚又能如何,徒增烦恼。” 李婵月忽而幽幽说道:“那我可能不是郡主,也配不上小贾先生的吧。” 少女说到最后,柔糯和娇软的声音中似有失落。 她或许是那种民间的普通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宗室之女,偏偏还占了小贾先生的正妻之位。 在宁国府时,不知多少人羡慕她兼祧的荣国府嫡妻,但因为她是宗室之女,才甘愿伏低做小。 如果她是假的呢?或许后院那些人也没有人服她吧? 少女一时间思绪纷飞,胡思乱想。 其实也是贾家的“雌竞”环境的外溢效应,让时常过去做客的小郡主,也难免受到一些影响。 贾珩抬眸看向少女,多少有些惊讶于少女的脑回路,低声说道:“李婵月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有什么配不上的。” 李婵月闻言,如遭雷殛,心神微震,定定看向那少年……他还特意叫了她的全名。 贾珩轻轻摩挲着李婵月怔怔失神的脸庞,说道:“别胡思乱想了,有我在,这么多人疼着你,天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说着,凑近亲了那少女粉嫩香肌的脸颊一下,感觉婵月是从小缺爱,有时候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儿一样, 李婵月闻言,眸中涌起泪光,心底不由涌起阵阵暖流,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转身看向闭上眼眸的咸宁公主,少女玉颊酡红如霞,一缕缕秀发汗津津地贴合,笑问道:“咸宁,你参禅悟道呢。” 咸宁公主:“……” 什么意思? 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遽然而起,道:“咸宁,晚上还有事儿,别浪费时间了。” 咸宁公主轻哼一声,低声道:“这次我在婵月上边儿。” 李婵月脸颊微红,却没有多说,但脑袋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直到傍晚时分,萧瑟秋风吹动竹叶,夕阳与晚霞被切割得斑驳陆离,亭台楼阁在晚霞中光影虚幻,绚丽多彩。 贾珩抬眸看向外间的天穹,低声道:“已是傍晚了。” 咸宁公主将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妍丽脸颊白里透红,紧紧搂着贾珩,低声说道:“先生,过年之前要打一场仗?” 贾珩沉吟道:“现在还说不了,等见过水溶以后,江南水师最近也要返港了。” 咸宁公主关切问道:“先生,这都进入冬天了,先生还要出海打仗?” “先行备战。”贾珩沉吟道。 咸宁公主蹙眉说道:“先生,我见邸报上说,那些海盗也有红夷大炮,不好对付。” 贾珩道:“是啊,关键还是登岛作战,赶走荷兰人,这次会调集整个南方的水师,彻底解决海寇之祸,在台澎诸岛设流官,管辖当地。”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 李婵月则将滚烫如火的脸蛋贴在少年的胸膛上,静静听着两人叙话,芳心只觉一股安宁和满足袭来。 伸出小手抚着微涨的小腹,想来要不了多久,她也会有的吧。 就在这时,屋外陈潇清冷的声音传来:“卫国公,长公主寻你。” “这就过来。”贾珩起得身来,更衣而毕,对着一旁肤如凝脂的少女,说道:“咸宁,你和婵月也起来吧。” 随着“吱呀”一声,贾珩推开房门。 陈潇打量了一眼少年,指了指脖子的红印,冷声道:“一回来就…也不怕人家看见笑话。” 贾珩道:“诏书下旨确认过的夫妻,又有什么可笑话的?那边儿醒了吧。” 晋阳正在坐月子,又需要照顾小孩儿,下午又补了个午觉,再说刚刚生了孩子,他也不好过去痴缠。 “这会儿刚刚睡醒,喊你们吃晚饭呢,吃罢晚饭,还得去宁国府。”陈潇轻声说说道。 贾珩道:“这就过去。” 待咸宁以及婵月收拾了一番,众人一同前往后宅厅堂中。 此刻,晋阳长公主看向容颜娇媚无比的咸宁公主和眉宇不见愁闷之色的李婵月,心头有数,轻笑道:“都来了,过来吃饭吧。” 贾珩落座下来,洗了把手,拿起筷子,看向丽人,道:“孩子呢。” “刚刚嬷嬷喂了奶,睡下了。”晋阳长公主轻笑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 “吃饭吧,今晚就不必在这儿留夜了,等会儿去宁国府看看,那边儿元春最近也时常惦念你,还有钗黛几位姑娘也都挂念的跟什么似的。”晋阳长公主说着,看了一眼咸宁公主和李婵月,道:“你们两个不反对吧。” 咸宁公主笑了笑,说道:“不反对。” 李婵月也点了点头,凑到晋阳长公主跟前儿,低声道:“娘亲,您多吃点儿这个。”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道:“婵月,还真是得小贾先生过来才好。” 李婵月:“……” …… …… 宁国府,后院,西跨院 厢房之中布置简素,东侧厢放着一立柜,其上放着几本书籍和账簿之类。 虽然离了神京,但金陵宁国府最近还有不少海贸生意,元春知道宝钗是贾珩的侧室,也将生意分担给了宝钗一些。 近傍晚时分,宝钗坐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床榻上,手里拿着帕子捂着嘴轻轻咳嗽不止,自进入秋季以后,许是着了凉,一大清早儿,头有些昏沉沉的。 当然也和昨个儿宝钗提前寻来了最近的邸报来看有关。 此刻,莺儿举起一碗汤药,低声道:“姑娘,这天气转凉了,姑娘晚上睡觉也该盖好被子才是。” 宝钗脸颊苍白,如一个瓷娃娃,说道:“晚上盖着被子又有些热,翻了下着凉,咳。” 说着,又是轻轻咳嗽了几下。 莺儿道:“姑娘这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属于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呢。” 宝钗柳叶细眉之下,水润杏眸嗔恼地看了一眼莺儿,说道:“胡说什么。” 说着,拿过帕子又是咳嗽连连。 这时,宝琴将螓首凑将过来,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满是关切之色,说道:“姐姐,没事儿吧。” 宝钗摇了摇头道:“没事儿,喝了药就好了。” 说着,从莺儿手里接过茶盅。 宝琴抿了抿莹润饱满的唇瓣,柔声道:“姐姐跟了珩大哥这么多年,珩大哥怎么也不会忘了姐姐的。” 这段时间,府中的流言都传出去了,但姐姐却没有得偿所愿,赐婚没有也就罢了,竟是另有其人,难免为之心头郁郁。 宝钗拿着汤匙的手微顿,低声道:“我知道,原也没有想这般急的。” 他封为一等国公,离郡王又近了一步,赐婚不赐婚的事儿,她并不急,可那蒙古亲王的女儿,虞国夫人…… 在这一刻,宝钗心头郁郁,倒有些像是错拿了黛玉的剧本。 就在这时,门外的丫鬟文杏说道:“姑娘,大奶奶、二奶奶,还有林姑娘、云姑娘他们都来了。” 说话间,伴随着环佩叮当之声及近,阵阵馥郁香风传来,一众金钗进入里厢,挑开珠帘,进入厢房,闻到一股草药气味,心头都一跳。 凝眸看向宝钗,姐姐妹妹地唤着,目中带着关切。 黛玉问道:“宝姐姐今个儿可好一些了吧。” 这会儿倒也有些感同身受,或者说同病相怜。 宝钗轻笑了下,问道:“我原也没什么事儿,颦儿、云妹妹怎么都来了。” 黛玉目光莹润如水地看向那少女,柔声道:“过来看看姐姐。” 湘云近前,脸上满是担心,说道:“平常就属宝姐姐身子骨儿最好,现在不想却病了。” 宝琴招呼着诸金钗落座。 宝钗丰润脸蛋儿上挂起笑意,说道:“也是晚上睡觉不老实,着了凉,别的倒也没什么,让众姊妹兴师动众的惦念,真是我的罪过了儿。” 少女言谈说笑,落落大方,还带着一股不易觉察的婉转娇媚气韵。 黛玉蹙起似舒还卷的罥烟眉,星眸中蕴着柔波,低声道:“我看邸报上说,他这次要南下了,等他南下,我帮宝姐姐问他。” 原本说着西北战事,帮宝姐姐解决名分问题,但不想又生了变故,让旁人抢了先。 珩大哥如果对跟了他几年的宝姐姐都这样,那她…… 宝钗摇了摇螓首,水润杏眸,眸光盈盈如水,柔声道:“也没有什么可问的。” 如今倒像是她眼巴巴求着名分,为之忧思成疾了一样。 探春低声说道:“宝姐姐,你也别要想太多了,珩哥哥在外间也身不由己的。” 宝钗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想太多,等你珩哥哥回来吧。” 凤姐笑了笑道:“薛妹妹自来是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想来你珩大哥早就有了打算。” 那个冤家也不知怎么想的?难道真的嫌弃薛妹妹的商贾出身? 李纨同样宽慰道:“宝丫头也不必担心,你珩大哥不会辜负你的。” 丽人心头暗道,那人信誉应该可以的。 只是那缠绵之时的种种捉弄和无赖,却又让人可恼。 宝钗情知自己纵然否认,也不会有人相信,索性翠羽秀眉之下的水润杏眸闪烁,柔声道:“让凤嫂子和纨嫂子费心了。” 少女虽在病中,比往日多了许多柔弱之态,仍不减大家闺秀模样。 甄兰想了想,柔声道:“薛姐姐,我倒觉得这察哈尔蒙古的雅若姑娘另有隐情。” 探春解释道:“这次听说是察哈尔蒙古出动了两万骑军随征西北,那位察哈尔蒙古的可汗眼下还在西北镇守,珩哥哥许是此由吧。” 宝钗闻言,眸光闪了闪,抿了抿略有些苍白的唇瓣。 嗯,不知为何,经三言两语开导,心底的一丝酸楚似乎散去了许多。 他许是真有用意。 甄兰道:“其实,珩大哥刚刚与公主和郡主成婚没有多久,纵是请求赐婚,也不大方便的。” 凤姐笑道:“好了,别说这件事儿了,什么赐婚不赐婚的,等人回来,你们再一个个问。” 有凤姐在一旁打趣说笑,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快步进入厅堂,向着正七嘴八舌叙话的众人,道:“宝姑娘,林姑娘,珩大爷回来了。” 此言一出,正在说话的诸金钗脸上皆是现出喜色,向屋外相迎。 此刻,贾珩进入庭院,看着庭院中熟悉的一草一木,心头也有些感怀。 陈潇道:“咸宁和婵月她们两个也没留下你。” 贾珩道:“你如是进去了,说不定留住了。” 其实进去也留不住,他现在的战力,真就是叶问怒吼:我要打十个! “大白天的,你是真不知什么叫荒唐。”陈潇清眸剜了一眼少年,冷声道。 贾珩没有和陈潇斗嘴儿,进入厅堂。 先前他在长公主府上与咸宁还有婵月两个痴缠至傍晚,一诉多日不见的相思,自是少不了联排和叠拼。 晴雯正在厅堂中闲坐,忽而心有所觉,抬起螓首,看向那少年,惊喜道:“公子,你回来了。” 刚才一众金钗与丫鬟去探望宝钗之时,晴雯并没有跟着,或者说自从贾珩去了西北打仗,晴雯除了与袭人、紫鹃等众丫鬟玩的较好外,也有些孤零零的。 贾珩道:“晴雯……” 还未说完,却见少女已经冲进了自家怀里,轻轻搂着晴雯因为抽泣而颤动不停的肩头,说道:“怎么还哭起来了。” 说来,自从园中金钗渐多,尤其是他成婚以后,他与晴雯在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两人不是聚少离多,而是见面的机会较少。 感受娇小身躯的激动和颤抖,贾珩轻轻穿过秀郁发丝,嗅闻着独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少女清香,道:“晴雯,是回来了。” 两人说着,相继落座在厅堂中。 晴雯目光依恋地看向贾珩,说道:“公子,你渴了吧,我给你倒茶。” 贾珩道:“家里的人呢。” “哗啦啦~” 晴雯提起茶壶斟茶,柔声道:“宝姑娘病了,府上的几位姑娘和奶奶都去了宝姑娘院里探视去了。” 贾珩心头不由一惊,问道:“人怎么病了?” 他记得宝钗一向内壮,体弱多病从来与宝钗联系不到一起去。 晴雯容色复杂,低声道:“可能有些着凉了吧,许是听到公子在京城赐婚的消息吧。” 说到最后,少女语气也有几许气鼓鼓。 虽然她不是太喜欢宝姑娘,但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吧,怎么能总是后来居上呢? 嗯,可以说宝钗的遭遇,也让晴雯感同身受。 贾珩闻言,喝了一口茶,说道:“此事另有隐情,走,随我过去看看。” 其实,倒也有所预料。 先前在神京城时,薛姨妈就对这次功劳寄予了厚望,为此,半场开香槟,扑克牌称王。 难免金陵城又有相似的一出,按说,宝钗应该不是那等张扬的性子。 晴雯“唉”地一声,却得那蟒服少年拉住了自家的素手,芳心为之欣喜、甜蜜起来。 陈潇看向那少年,撇了撇嘴。 此刻,后院厢房之中,凤纨、四春、云琴、纹绮以及曹氏,诸房丫鬟都在一旁相迎。 “珩哥哥。”湘云看向那从抄手游廊进入庭院的蟒服少年,欣喜唤道。 贾珩也有些稀罕这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唤道:“云妹妹,又长高一些了。” 而后扶住冲进怀里湘云,道:“云妹妹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毛毛躁躁的。” 从当初的小姑娘已经成长为及笄少女,可以说,这几年过去,不仅是湘云,其他三春、钗黛也长大了许多。 湘云苹果圆脸红扑扑的,柔声道:“再是大姑娘,也是珩大哥的云妹妹呀。” 其他人看向那少年,脸上多是现出欣喜。 贾珩目光略过凤纨、云琴、兰溪,宋妍,纹绮以及曹氏脸上。 倒是不见妙岫,妙玉有孕在身,岫烟想来是陪着妙玉说话解闷儿去了。 至于黛玉,这会儿应该在屋里陪宝钗? 钗黛有时候感情还是很好的,比如这个时候,就是有时候。 元春细眉之下,美眸凝睇含情,目光楚楚动人,那张丰丽、白腻的脸蛋儿犹如牡丹花,柔声道:“珩弟,什么时候到的?” 贾珩温声道:“中午的时候,去了长公主府上吃了个饭,大姐姐最近还好吧。” 他与元春也算两口子,这次离别的确时间不短。 元春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家里一切都好。” 凤姐笑道:“珩兄弟,这次西北战事连战连捷,去的时候还是三等国公,回来不想就是一等了。” 眼前这冤家,简直是世所罕见的英雄。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黛玉:以后还怎么……打趣宝姐姐? 宁国府,后宅 贾珩与凤姐寒暄着,而后又与一众金钗叙话。 众人前前后后进入厅堂之中,团团脂粉香气在厅堂中弥漫,置身之间,让人醺然欲醉,心旷神怡。 湘云道:“珩哥哥,这次回来还是待一段时间就走吗?” “应该会待的久一点儿,等这边儿事料定了,也就是明年开春了,那时候咱们一块儿回去。”贾珩道。 湘云以及诸金钗,在江南也待了不少时间。 甄兰道:“珩大哥,邸报上说,江南水师陆续回来了,年前应该没有战事了吧。” 贾珩道:“现在还不好说。” 说不得盘踞在湾湾岛上的海寇也这般想,官军正好出其不意。 甄兰眸光闪了闪,心头若有所思。 贾珩道:“我去看看薛妹妹和林妹妹。” “珩哥哥,在里厢呢。”宝琴笑了笑应着,只是少女眼眸中满是思念,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怅然。 贾珩朝宝琴点了点头,而后转过一道云母玻璃屏风,进入锦绣装饰的厢房,看向那坐在床榻上的宝钗,只见少女往日丰润透红的脸蛋儿苍白如纸,面庞线条也削刻了许多,行了几步,说道:“薛妹妹,近来清减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宝钗娇躯微颤,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之中见着思念,似有千言万语,欲说还休。 黛玉罥烟眉之下的星眸粲芒闪烁,轻笑道:“卫国公终于舍得过来了。” 贾珩轻声道:“过来看看两位妹妹。” 这时,莺儿搬过一个绣墩,笑意盈盈道:“大爷,坐。” 黛玉罥烟眉微蹙,星眸秋波盈盈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卫国公一直不来,可将我们的宝姐姐牵肠挂肚的,最近都病了。” “颦儿。”宝钗嗔怪说着,眉眼之间满是羞意。 贾珩笑了笑,拉过黛玉的纤纤素手,说道:“林妹妹还是一点儿没变。” 黛玉轻哼一声,心底生出一股羞恼,说道:“还能怎么变?不过是贫嘴讨人嫌罢了。” 随后进来的凤姐以及诸金钗笑看着这一幕。 凤姐笑了笑,说道:“你们瞧瞧,平常林妹妹嘴巴利的给刀子一样,朝廷一等国公跟前儿也是不饶人的,以后我们呀,更是不算什么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 倒是让黛玉涨红了脸蛋儿,抿了抿粉唇。 凤姐笑道:“好了,让一家三口好好说话,咱们就不好在这儿碍眼了。” 说着,招呼诸金钗出了厢房,将谈话空间留给贾珩以及钗黛。 黛玉此刻经过凤姐一番打趣,脸颊羞红,倒不好再继续找贾珩的刺儿。 贾珩近前而坐,神色关切,低声说道:“薛妹妹身子骨儿还好吧?” 说着,近前,寻了一个绣墩坐下,抬眸看向宝钗,只见那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满是思念之色。 宝钗柔声道:“这几天天气转凉,偶感风寒,已经请了郎中诊治,别的也没有什么大碍。” 贾珩拉过宝钗的纤纤素手,轻声说道:“薛妹妹平常也注意保暖,天冷以后,容易着凉感冒。” 然后,说着,凝眸看向一旁的黛玉,笑了笑道:“林妹妹也一样。” 比之当初那个进府之时瘦弱的少女,如今的黛玉不论是气色还是其他,都好了许多。 罥烟眉之下的眸子,甚至多了几许凌厉之态。 贾珩沉吟片刻,迎着钗黛两人的打量目光,说道:“雅若是察哈蒙古亲王的女儿,因为要收复藏地和西域,两地都有不少蒙古人盘踞,所以……” 贾珩没有说透,但宝钗显然是个聪明人,知道联姻之意。 宝钗晶莹如雪的玉容倏然一变,连忙柔声道:“珩大哥别说了,我知道的。” 如果真是不停逼迫着爷们儿给一个名分,那外人还有他该如何看她? 贾珩握住丽人柔软的素手,触碰之间,肌肤一如往日的细腻,轻声道:“也是和你提前说一声,毕竟薛妹妹年岁也不小了,等这次之后,再有了军功,向宫中请求赐婚就容易许多,不然,宫里也不是说立了功劳,就允许赐婚的。” 宝钗“嗯”了一声,贝齿咬着粉唇。 珩大哥刚刚娶了公主和郡主,的确不宜求封诰命夫人。 贾珩说着,凝眸看向一旁的黛玉,也顺势拉起少女的纤纤素手,轻声说道:“林妹妹,这次也和林妹妹说着,林妹妹年岁还小一些,倒也不急。” 黛玉把玩垂落肩头的一缕秀发,低声道:“我可不是什么公主、郡主的,再等等也没什么。” 贾珩道:“林妹妹,好了。” 黛玉柳叶星眉之下,粲然星眸瞥了一眼那少年,酡颜微红,柔声道:“我这也是打抱不平。” 贾珩笑道:“林妹妹是不是还要顺势唱一出铡美案?” 黛玉妍丽玉容微微泛起红晕,轻哼一声,说道:“那始乱终弃的,肯定要声讨声讨,说不得我也要敲敲那登闻鼓,让天下的人都评评理。” “那时候,估计还是我来审案,堂下何人,为何状告本官?”贾珩伸手捏了捏那冰肌玉肤的脸蛋儿,笑了笑说道。 其实,黛玉随着年龄渐长,愈发长开了,眉梢眼角都流溢着一股天然而成的妩媚气韵,一点儿都不矫揉造作。 听着两人拌嘴儿,宝钗不由轻笑了下,恍若梨蕊的脸蛋儿好似晴雪初霁,明艳动人中蕴着一股凄弱之美。 宝钗转而又问道:“珩大哥,西北的战事都料定了吧?” 贾珩道:“暂时没有什么战事,过二年还要收复西域和藏地,江南这边儿又是一堆事儿,还有海上海寇的事儿,可能需要打一仗。” 说着,搂过宝钗的削肩入怀。 宝钗这会儿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蒙起一抹羞意。 这颦儿都没走呢,珩大哥就…就又搂着她。 黛玉罥烟眉轻挑了下,那双粲然星眸嗔怒地看向那少年,起身欲走,然而却在这时,另一手搂了过来,少女脸颊又“腾”地一下子红了。 虽然早就认可宝钗的存在,但被这样左拥右抱,还是有些不习惯。 这以后她要怎么见人? 贾珩温声道:“林妹妹,这二年,我也会尽快料定你和薛妹妹的亲事的,要不了多久了。” 黛玉眸光盈盈如水,颤声道:“珩大哥。” 贾珩笑道:“以后咱们三个还要过一辈子,你们两个和和睦睦的,我也很乐见。” 黛玉妍丽脸颊羞红如霞,星眸瞥了一眼宝钗,芳心既有些欣喜,也有些酸涩。 宝钗面色如常,低声问道:“秦姐姐那边儿孩子生了吧?” 贾珩道:“生了有一个月了,江南这边儿事务急,大概是赶不上满月酒了。” 宝钗问道:“那这次江南的战事,是在年前?今年海关商贸影响了不少。” 贾珩道:“年前年后都有可能,眼下还是江南的新政牵绊了手脚。” 宝钗想了想,定定说道:“珩大哥好生忙着外面的事儿就好,不用为我和颦儿分心。” 爷们儿在外间建功立业,她也不好在后面拖后腿。 贾珩点了点头,道:“没什么的,也有几个月没见了。” 说着,凑到那略见苍白之色的樱唇。 宝钗心下一慌,低声说道:“颦儿还在,唔……” 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已凑近过来,阵阵温软和恣睢的气息扑近,让宝钗心头娇羞不胜。 黛玉将俏丽脸蛋转过一旁,脸颊羞红成霞,不由暗啐了一口。 真当她不生气是吧? 拉手归拉手,这当她的面都……有些太过分了。 黛玉念及此处,起身欲走,但那少年却紧紧攥着自家的手,分明就是要当着她的面欺负宝姐姐一样。 而随着时间过去,黛玉听着耳畔的亲昵声,芳心也涌起一股羞臊,暗暗啐了一口,偷看了一眼那两人。 见着那噙住唇瓣的某人。 少女却觉鼻头一酸,只觉眼泪都要下来了。 宝钗白腻如雪的脸颊满是羞红之意,不由将螓首深深藏在被窝里,显然害羞到了极致。 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黛玉,却见少女侧对着自己,分明是生着闷气。 “林妹妹。”贾珩拽了下黛玉的素手。 黛玉俏丽玉容冷如清霜,星眸泫然欲泣,幽声道:“珩大哥是不是觉得我和宝姐姐是任你取乐的……” 还未说完,黛玉却见那少年已经将脸颊凑将过来,黛玉星眸之中闪过一抹慌乱,但那少年却又重重印将过来,带着一股气息侵袭过来。 这,珩大哥刚刚与宝姐姐…… 双手试图挣脱开贾珩的束缚。 然后,少女心神还未沉浸在其中未久,就湮灭在亲昵的洪流之中,意识随波逐流,任由东西。 贾珩看向雾气朦胧,满是羞恼的少女,柔声说道:“林妹妹,好了吧。” 黛玉羞恼说道:“你…你,怎么能这样呀。” 转头撇了一眼床榻上的宝钗,却见宝钗已经将螓首埋在锦被之中,分明不敢露头。 贾珩道:“当初宫里赐婚,兼祧咸宁和婵月,洞房花烛夜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吧,我还想有一天宫中能同时将林妹妹和薛妹妹赐婚给我呢。” 这其实也是某种程度上的pua,营造雌竞的环境,否则宝钗还好说,黛玉多半是不能依他。 黛玉闻言,娇躯一颤,弯弯眼睫扑闪了下,星眸嗔了一眼贾珩,说道:“美的你。” 贾珩伸手轻轻抚了抚黛玉的脸蛋儿,细嫩的肌肤在指间轻轻流溢。 黛玉眸光闪了闪,妙目现出一丝慌乱,但并未躲闪,而后却见那少年再次凑近而来。 须臾,贾珩柔声道:“妹妹,想我了吧。” 但凡换个时候,想要与钗黛同时亲昵都不可能,但今天因为久别重逢,宝钗又在病中,无疑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黛玉玉颜酡红如霞,纤纤素手绞动一方梅花刺绣的手帕,声若蚊蝇道:“你和宝姐姐说话,我先回去了。” 今个儿是真真是没脸见人了,以后还怎么……打趣宝姐姐? 贾珩道:“等会儿我去看看妹妹。” 黛玉“嗯”了一声,然后快步向着外间去了。 待黛玉离去以后,贾珩方看向那躺在床榻上的宝钗,道:“薛妹妹,好了,别闹了。”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贾珩凝眸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宝钗,低声道:“好了,林妹妹都走了。” 宝钗将被子缓缓放下,那张肌肤莹润、杏眸翠眉的脸蛋儿,酡红如霞,嗔怪说道:“珩大哥。” 贾珩凑至少女的脸颊,轻笑说道:“薛妹妹似是怕林妹妹看到。” 宝钗轻嗔道:“从小与林妹妹一同长大,林妹妹嘴上是从来不饶人的。” “她刚下还帮你说话,你又说她的不是。”贾珩轻声道。 宝钗闻言,玉容倏变,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妹妹她心思也是顶好的。” 贾珩笑了笑,道:“我知道,林妹妹她平常就是喜欢打趣人。” 宝钗轻声道:“如今,以后也一同伺候珩大哥,也算是一生一世的姐妹了。” 贾珩轻轻搂着宝钗的肩头,说道:“以后还是得互帮互助,互相谦让、包容。” 宝钗转而又问道:“珩大哥,家里还好吧?” 贾珩道:“家里都还好,姨妈那边儿,我和她说过了,薛妹妹的婚事,将来肯定是要好好操办的。” 宝钗犹豫了下,说道:“珩大哥,我原也没有想着名分的事儿。” 贾珩轻轻抚着丽人的脸蛋儿,低声道:“我知道,但之前我是答应过薛妹妹的。” 宝钗:“……” 为何现在府中都将名分的事儿,当成她孜孜以求的事儿。 宝钗默然片刻,鼻头一酸,水润杏眸中不由泛起点点泪光。 贾珩道:“这…又怎么了?” 宝钗声音哽咽说道:“珩大哥是不是觉得我跟珩大哥,就图着名分?” 贾珩闻言,怔了下,说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名分的事儿,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是我之前允诺的。” 宝钗还真的与黛玉角色互换,错拿了黛玉的剧本? 其实,经过薛姨妈的几次操作,宝钗也的确挺难的,现在看着一个个后来居上,其实也有些不尴不尬。 尤其是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万一哪天珠胎暗结,名分定然迫不及待。 “是我之前允诺给薛妹妹的,当初记得最早的时候,薛妹妹也没有说什么,答应过妹妹的事儿,自是会做到的。”贾珩抬眸看向梨花带雨的少女,轻声说道。 或许宝钗是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原本西北战事以后本来是要给宝钗请封诰命夫人,但中间出了雅若这档子事儿。 宝钗脸颊羞红如霞,声音微微发颤,说道:“珩大哥。” 她知道她自己再说什么,也只会显得她功利心重,贪图名分,幸在他信她。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好了,咱们别提这个了,让我看看,薛妹妹瘦了没有。” 宝钗下意识应了一声,旋即,丰润、明媚的脸颊羞红如霞,分明是那少年凑近了过去。 …… ……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不觉天色昏暗,丫鬟莺儿进入厅堂中掌灯,羞红了一张脸蛋儿,凝眸看向帷幔中也不知做什么的两人。 贾珩终究是怜惜宝钗正处病中,并未进一步,虽然是老夫老妻,早已熟门熟路。 宝钗丰润如霞的脸颊羞红如霞,柔声说道:“珩大哥去看看林妹妹,她那边儿也该等急了。” 贾珩道:“嗯,我这就过去。” 离了宝钗所在的厢房,贾珩前往黛玉所居的院落,只是刚刚到回廊尽头拐角的月莲门洞,就见到一道玲珑曼妙的身影,手中拿着帕子,在灯火映照下,柳梢眉之下,美眸妩媚流波。 “珩兄弟,这是刚刚哄过薛妹妹了?”凤姐笑了笑,低声说道。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打量了一眼粉红裙裳的凤姐,行至近前,柔声说道:“凤嫂子,天气冷了,别在外面待的太久,仔细别着了凉。” 凤姐应该是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 凤姐丰丽玉颊泛起红晕,幽幽道:“我纵然着凉了,也不会有人过来看我。” 贾珩轻笑道:“凤嫂子怎么知道不会有人去探望?” 凤姐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少年,妍丽玉容上萦起羞嗔之意,转过脸蛋儿。 贾珩道:“先不和凤嫂子说了,我先去林妹妹那边儿吧。” 等会儿见过黛玉之后,还要去见妙玉。 凤姐看向那少年的背影,撇了撇嘴,心头不禁有些恼怒。 再找她,别想再欺负她! 黛玉所居院落,厢房之中—— 黛玉坐在梳妆台前,身形娇小的少女,正对着梳妆铜镜照着,簪子从秀发之间取下,如瀑长发披散而下,身后高几上的橘黄烛火映照着一张明媚的脸蛋儿。 紫鹃道:“姑娘,大爷给宝姑娘说了什么?” 黛玉闻言,芳心微羞,玉颊羞红,柔声道:“也没说什么,就说说了将来成亲的事儿。” 紫鹃柔声道:“那姑娘呢?” 黛玉羞恼地放下发簪,起得身来,轻嗔了一句,道:“他成天想着齐人之福的事儿,自然是都说了。” 还用公主和郡主来点她和宝姐姐,宝姐姐依,她才不依。 紫鹃:“???” 齐人之福?或许是想起了那左拥右抱的一幕,紫鹃脸上浮起浅浅红晕。 黛玉坐在床榻上,说道:“好了,不提他了,准备点热水,我洗洗脚,早些睡。” 就在这时,袭人在廊檐下的声音传来,道:“大爷,你来了。” 贾珩说话之间,举步进入厅堂,看向那少女,说道:“林妹妹,还没睡呢。” 黛玉明眸如星辰熠熠闪烁,没好气道:“这时候还早儿,珩大哥哄宝姐姐睡了吧?” 贾珩笑了笑,情知黛玉还有些生气,近前,挽住少女的纤纤柔荑,抱着玲珑娇躯。 黛玉将脸蛋儿扭过一旁,嗔怪道:“珩大哥在家里,现在是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贾珩拥住身形娇小玲珑的少女,凑到耳畔道:“我怎么欺负妹妹了?” 黛玉轻哼道:“你自己知道。” 贾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轻声道:“林妹妹,最近姑父有没有过来看林妹妹?” 提及自家父亲,黛玉脸上现出怅然之色,说道:“爹爹忙于海关的公务,中间来了几次,别的时候也没有过来了。” 贾珩拉过黛玉的素手,说道:“等明天,咱们去拜访姑父。” …… ……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凤姐:你说他怎么想的? 金陵,宁国府 贾珩与黛玉叙话,轻轻拥着少女香气浮动的娇躯,感受到绛珠仙草的亲近和依赖。 黛玉转过一张俏脸,熠熠星眸闪烁,柔声道:“珩大哥,你给我说说在西北的战事吧。” 贾珩问道:“这一路可是打了不少仗?妹妹想听哪一段儿?” 黛玉转脸看向贾珩,柳叶细眉之下,粲然星眸熠熠现出好奇之色,轻声说道:“就是珩大哥与和硕特对峙,当初怎么打赢的,还有是怎么领兵前往哈密城的?” 贾珩温声道:“林妹妹,外间冷,咱们到床上说。” 黛玉那张妍丽玉颊微微泛起红晕,随贾珩来到床榻上,身上盖一条锦被,将螓首靠在少年的怀里,道:“珩大哥,你说吧。” 贾珩简单将前往西北的事儿,缓缓道出,从当初领兵前往青海西宁,然后前往哈密城的经过一一叙说。 黛玉目光现出担忧之色,轻声说道:“孤军深入大漠,后面又无粮道可继,终究是太险了一些。” 贾珩笑了笑,捏了捏少女的小羊,说道:“林妹妹现在都知道粮道了。” “珩大哥别闹。”黛玉轻轻嗔恼说着,轻笑了下,说道:“天天听家里两个军机大臣议着,耳濡目染,自然也就懂了一些。” 贾珩道:“军机大臣?可是三妹妹和兰妹妹。” 黛玉笑道:“是啊,珩大哥在西北打仗,她们两个也讨论着西北战事,有不少还是让三妹妹和兰妹妹说对了的。” 贾珩道:“其实说险也不险,当时准噶尔人绝对想不出来,汉军会率领一支孤军前往哈密,故而全无防备,猝不及防之下,陡然受袭之下,从而轻易获胜。” 黛玉玉颜上蒙起怅然之色,轻声道:“我听着珩大哥这一仗还是太惊险了。” 贾珩想了想,说道:“还好吧,当时在大漠中,还想着,如果打下哈密城,以后带林妹妹尽情领略大漠风光,该有多好。” 黛玉闻言,玉容上也有几许憧憬,轻声道:“珩大哥那时候也想到我了吗?” 贾珩道:“那时候想的比较多,万一留在沙漠回不来了,那时候就想,幸在妹妹还没有嫁给我,就不用守寡了。” 黛玉性情要强,多半还对先前左拥右抱之事还有一些小别扭。 黛玉粲然如清虹的星眸之中满是坚定之色,痴痴说道:“珩大哥,如果你有事,我也不活了。” 贾珩垂眸看向少女,轻声道:“妹妹不要再说这等话。” 他毫不怀疑黛玉能说到做到。 心念此处,贾珩忍不住凑到少女的脸颊,须臾,只觉一股馥郁香气传来,让人沉迷其中。 绛珠仙草的木质气息,无疑如天上的琼浆玉露,甘美清冽。 黛玉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羞嗔说道:“珩大哥。” 他总是动不动亲她,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喜欢与她亲昵。 贾珩搂着黛玉的肩头,说道:“这段时间,让妹妹没少担心,我伺候妹妹吧。” 其实黛玉年纪也差不多了。 黛玉罥烟眉之下的明眸泛起雾气,脸蛋儿染绯,罥烟眉之下,眸光闪烁了几下,目中也涌出无尽依恋。 贾珩与黛玉腻了一阵,看向那少女,说道:“妹妹。” 黛玉声音酥软中带着几许娇俏,乘着绵软如蚕的身子,柔声道:“珩大哥,别闹了。” 贾珩道:“嗯,不闹了,就是一起说说话。” 说着,搂着黛玉,只觉娇小身子满是青春流溢的气息。 黛玉温声说道:“珩大哥,妙玉师太好像怀孕了,是珩大哥的孩子吧。” 贾珩默然了下,轻轻应了一声。 黛玉脸颊微烫,说道:“妙玉师太她是出家人呀,珩大哥怎么能让……她生孩子?”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妙玉她身世凄苦,她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后来因受奸人陷害,家道中落,这才遁至空门避难,我于她而言,也算是红尘绝望中的彼岸之花吧。” 黛玉闻言,喃喃贾珩之言,眸光盈盈如水,说道:“珩大哥,那我呢?” 贾珩道:“林妹妹于我而言,恰如三生河畔的绛珠仙草,我是三生河,将一辈子灌溉的水都还给我了。” 黛玉:“……” 随着与贾珩在一块儿久了,渐知人事,原就心思慧黠的少女,也能听出贾珩话语中的弦外之音。 黛玉嗔白了贾珩一眼,说道:“珩大哥又胡说。” 贾珩倒过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将丝丝缕缕的甜腻压下。 “只怕珩大哥这条三生河两岸早已姹紫嫣红,芳草茵茵。”黛玉星眸眨了眨,柔声道。 贾珩:“……” 黛玉脸颊羞红如霞,芳心微恼,嗔了一句,说道:“珩大哥……也去看看妙玉师太吧,她那边儿毕竟怀孕了。” 贾珩道:“我这就过去。” 妙玉在几个月前,就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这么久过去,孩子也有两三个月了,他还是挺担心妙玉母子的。 妙玉所居的厢房—— 屋内摆设朴素和简单,一根蜡烛高几上,晕出的一圈圈橘黄烛火铺染了整个厢房。 妙玉此刻坐在一张铺就着厚厚棉褥的床榻上,身上盖着一条锦被,小腹已经见着轻微的隆起,此刻,手里正拿着一本佛经,凝神细读。 邢岫烟一袭浅红色长裙,发髻巍峨,坐在不远处,柔声道:“你这几天怎么样?” 妙玉道:“还好。” 邢岫烟恍若出云之岫的眉眼中浮起一丝关切,声音轻轻柔柔,低声道:“听平姑娘说,你这边儿还是什么都吃不下。” 妙玉道:“清淡的还能吃,我一吃荤腥就会犯恶心。” 少女正是孕反最为严重的时候。 邢岫烟轻声道:“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肚子里的孩子终究受不了。” 妙玉幽幽叹道:“我也知道。” “大爷你来了。”就在这时,小丫鬟素素的声音响起,带着几许雀跃。 妙玉心神一动,凝眸看去,只见光影一暗,那蟒服少年进入厢房,两道剑眉之下,面容沉静,目光锐利如剑。 贾珩也凝视着那躺在床榻上的少女,唤道:“妙玉。” 妙玉此刻娇躯微颤,不知为何,鼻头不禁一酸,清眸中渐渐泛起热气。 自怀孕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他在西北打仗怎么样。 贾珩行至近前,拉过妙玉的纤纤素手,感受到妙玉的激荡心绪,目中蒙起怜惜之意,说道:“妙玉,怎么还瘦了。” 其实此刻的妙玉,犹如一个怀了小猫的波斯猫,身形略显瘦弱,但仍然还保留着原本的优雅和清冷气韵,但无疑更动人。 邢岫烟凝眸看向少年,目中盈盈如水,说道:“珩大哥,我刚才还劝妙玉师父呢,让她平常注意饮食,不要太担忧过甚。” 贾珩道:“岫烟,下次吩咐厨房熬一些补气血的药粥给妙玉吃。” 说着,凝眸看向妙玉,语气中已带着几许责备,说道:“怎么这般不知爱惜自个儿?” 妙玉眸中泪光点点,说道:“那些荤腥吃不下,吐的厉害,再加上,最近还是有些提心吊胆的。” 贾珩握着妙玉的纤纤素手,来到一旁的床榻上落座,脸上现出一丝关切,柔声道:“提心吊胆,可是因为我。” 妙玉垂下螓首,玉颊微微泛起红晕,抬眸看了一眼邢岫烟。 贾珩抬眸看向邢烟,柔声道:“岫烟原也不是外人。” 见得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邢岫烟清丽如雪的脸颊也红扑扑的,如岚岫的眉眼笼起一丝羞意,柔声道:“珩大哥,你和妙玉师父说话,我先回去了。” 说着,起身离去。 贾珩目送着邢岫烟离去,眸光闪了闪,若有所思。 妙玉道:“岫烟最近时常过来照顾我,最近住在我这个院落,就在隔壁不远。”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知道府中这么多姑娘,你就喜岫烟的性子,你们两个在一起说话解闷,也省得你一个人太闷。” 说着,伸手轻轻捏着妙玉光洁无暇的下巴,对上那如黑宝石的明眸,凑到那两瓣粉唇,轻轻啄了一口,顿觉如兰如麝的清香气息传递而来,让人心神幽远。 妙玉眼睫渐渐掩下一丛阴影,脸颊浮起浅浅红晕,感受着那少年的宠溺,芳心欢喜与甜蜜交织一起,只是少女从来是冷清、孤僻的性情,倒也不显热烈主动。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妙玉,说道:“许久不见了,师太。” 妙玉声若蚊蝇的“嗯”了一声,脸颊彤红如霞,轻声道:“你在北边儿打仗两三个月,这一路还顺利?” 贾珩道:“顺利倒是还顺利,连战连捷。” 妙玉定定地看向少年,轻嗔道:“还抱得美人归。” 贾珩讶异说道:“你都知道了?” “岫烟给我说的,为此,薛姑娘好像还病了。”妙玉目光复杂,柔声说道。 如果是她易地处之,也会觉得伤心难过。 贾珩道:“也不是因为那个,因为先前诰命就不好请封,这次算是与宫里达成了某种默契,以后再想请封诰命,也就容易了。” 妙玉明眸熠熠如星辰,说道:“宦海凶险,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贾珩伸手轻轻撩起妙玉脸颊垂落而下的一缕秀发,温声道:“这个我倒是醒得,其实,等时机合适,还想给你请封个诰命。” 妙玉轻哼一声,芳心羞喜交加不已,但口中却说道:“我不要。” 为她一个出家人求封诰命,成何体统? 再说,她身为不祥,也不好连累了他。 贾珩看向眉眼娇羞的妙玉,笑了笑,说道:“那时,可就由不得你了,妙玉夫人。” 性情孤僻的妙玉,如今怀了他的孩子,有时候想想还是颇有成就感的。 这般想着,忍不住再次噙住了那两瓣唇瓣,感受到妙玉的娇羞,轻轻搂过香肩。 贾珩拉过妙玉,相拥一起,温声道:“好了,不能再这般残虐自己了,不然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这两天,我请郎中再瞧瞧。” 妙玉柳叶细眉之下,明眸闪了闪,“嗯”了一声,低声道:“前几天,郎中是瞧过的。” 贾珩说道:“先吃一些药膳调养的,还有一些汤,这次我陪着你。” 他是挺担心妙玉的,婴儿发育本来就需要各种营养,别出了什么事儿。 当然,穷苦人家吃不饱穿不暖,一样生孩子的,也不用太过神经兮兮。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柔声道:“你放心吧,我先前是有吃的,就是那些鱼肉东西有些反胃,最近会调理饮食的。” 贾珩温声道:“不吃荤腥就不吃荤腥吧,其他的奶蛋之类,还是得吃点,近来我看你真的饿瘦了。” 妙玉感受到那少年的体贴和关心,心底涌起阵阵暖流,只是片刻就转而羞恼,说着饿瘦了,将手探入她衣襟里做什么? 究竟是担心哪里瘦了? 妙玉脸颊羞红,柔声问道:“这次在这边儿多长时间?” 贾珩轻笑道:“年前都会在这边儿,在这儿多陪陪你,也省的你提心吊胆的,前段时间,真是冷落你们娘俩了。” 说着,轻轻抚了抚妙玉隆起的腹部,感受到新生命的孕育。 他现在倒是挺担心妙玉的,文青女身上总有一种让人怜惜的自虐性的柔弱。 妙玉闻言,芳心甜蜜不已,将螓首靠在那少年怀里,嗅闻着那少年的气息,轻声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去姑苏那边儿?” 贾珩道:“就在这几天,顺便我去苏州看看新政,那边儿阻力也不小,顺便一并办了。” 他在来江南之前,已经隐隐听到一些风声,金陵的官员有些在苏州置了田地,已经开始似有似无的阻挠新政。 两个人在一起温存,贾珩笑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也早些歇着吧。” 他今天就不去寻凤姐或者李纨,主要过来劝导妙玉,叫娃饿坏了怎么办?这几天还是多陪陪妙玉。 妙玉含羞道:“那你晚上小心一点儿,别…别压着孩子了。” 贾珩道:“你放心好了,现在不宜那样,不过,我等会儿给孩子打个招呼。” 妙玉:“???” 想了想,声音轻不可闻,说道:“我服侍你吧。” 贾珩道:“你这个时候了,我怎么忍心让你折腾?” 妙玉压低了声音,柔声说道:“没事儿的。” 贾珩也不再多说其他,抬眸看向外间的天色,只见明月高悬,清冷孤寂,不知何时,已是亥时了。 而另一边儿,凤姐返回屋内,坐在床榻上,暗暗生着闷气。 平儿端过一盆热水,进得厢房之中,说道:“奶奶,怎么了?” 凤姐丹凤眼挑起,气鼓鼓说道:“没什么,刚刚被个负心汉气着了。” 平儿:“……” 平儿想了想,问道:“奶奶刚才见着珩大爷了?” 凤姐柳梢眉挑起,丹凤眼中满是恼怒之色,说道:“平儿,你说他当我是什么?” 平儿一时倒问得愣在原地,说道:“奶奶这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 还能是什么?相好的呗。 凤姐轻哼一声,说道:“他这个没良心的,他在西北,我帮着他在府上忙前忙后的,回来一句体己话也不舍得说。” 刚才不说怎么着,就不知道拉拉她的手,说两句话? 平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奶奶这怨气是从何而来的,他与宝姑娘还有林姑娘那是都定下的亲事,将来也是要成亲完婚的。” 凤姐艳丽玉容上现出恼怒,呸了一口,芳心恼怒,说道:“他欺负我的时候怎么不说呢?我还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当初在凹晶馆,各种变着花样地欺负她,刚刚又给陌生人一样。 其实在凤姐心底,如果头一次还能说错有错着,但后来那样花样繁复,那不就是稀罕自己? 凤姐除却性情传统,本身就是控制欲很强的女人,见刚才去找贾珩并没有得类似夫妻或情侣间的回应,难免生起了闷气。 这一点儿还和李纨不一样,李纨守寡多年,又有自己的孩子,就没有这么高的情感期待,只要时不时…把一次也就是了。 至于凤姐还寄托了其他的感情期待。 平儿柔声道:“奶奶别生气了,真的闹别扭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奶奶自己。” 这个可不是以前的二爷,珩大爷是一等国公,身边儿什么时候缺过女人,哪能天天围着奶奶转。 凤姐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说他怎么想的?” 两个人在一块儿缠绵的时候,对她稀罕的跟什么似的,每次都恨不得将她揉碎了一样…… 难道真是把她当成了玩物? 不行,下次得好好问问他。 平儿轻笑了一下,说道:“奶奶,来日方长吧,这热水已经打好了,奶奶先洗脚吧。” 凤姐轻轻应了一声,忽而不知想起什么,说道:“平儿,你说珠大嫂,最近是不是有些反常?” 平儿道:“反常?” “我瞧她以往穿衣打扮也不像近来那样老气,倒像是那刚成了亲的俏夫人一样。”凤姐蹙了蹙眉,低声道。 平儿想了想最近李纨的装扮,说道:“是比着在神京城时要艳了一些,许是到了江南的缘故吧。” 凤姐柳梢眉挑了挑,丹凤眼中闪过狐疑之芒,低声道:“我觉得不大像,不仅是衣裳,胭脂水粉也涂抹上了。” 她总觉得这里面只怕还有隐情。 平儿道:“奶奶,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吧。” 凤姐将一双白生生的脚丫放在水盆里,轻轻洗着,说道:“她还好,膝下还有个孩子傍身,再熬个十年八年,也就熬到头儿了。” 平儿闻言,倒没有接话。 同样是一墙之隔的李纨院落—— 李纨坐在厢房中,对着梳妆台的铜镜,取着秀发之间的发簪,看向镜中的面容,丽人婉丽、秀美的眉眼满是娇羞之态。 她这段时间打扮的,是不是有些艳了? 曹氏道:“珩大爷回来了,一会儿说不得就来这边儿了。” 曹氏女儿李纹李绮倒不与李纨以及曹氏住在一起,而是住在探春周围的院落,与迎春住在一起,故而倒也不影响什么。 李纨轻声道:“婶子,他回来,还是要先和薛林两位妹妹团聚的。” 曹氏道:“等到了之后,你找个机会帮着问问。” 李纨脸颊彤红,低声道:“等他来了再说吧,也不一定来不来呢。” 应该会来吧。 曹氏笑了笑,低声说道:“前个儿,我听那三姑娘说,这次还要在安徽推行新政,或许明天就会找纨儿了吧。” 李纨垂下螓首,玉颜染绯,芳心涌起阵阵羞恼,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曹氏感慨道:“一等国公,这才多久,这爵位升得可太快了,这两仗打的,以后说不得就是郡王乐。” 如果成了郡王,自家女儿许过去,以后荣华富贵肯定是受用不尽的,还有将来诞下一儿半女,那就更好了。 虽说小门小户的诰命夫人也很难得,但比起王公贵族家的诰命,还是差上许多。 李纨听着曹氏的低语,芳心也有些欣喜。 …… …… 两江总督府,书房之中—— 月至中天,灯火彤彤,案几上的蜡烛,烛火跳动几下,不时传来灯油噼啪的爆鸣之声,将几道人影投映在窗帘上。 其实,就在贾珩在一众锦衣亲卫扈从下来到金陵之时,消息就已经传至两江总督衙门。 主簿邝守正说道:“东翁,卫国公到金陵了。” 通判吴贤成道:“卫国公这次过来,正好一举解决苏州府的占地问题。” 南京不少官员在苏州府占据粮田,近来阻挠两江总督衙门的吏员清丈田亩,高仲平为此前去与南京相关官员搓商几次,但都没有结果。 因为事涉官员较多,而且都是高品阶的官员。 如南京礼部尚书袁图、吏部尚书董崇学,右都御史邝春,还有如前江南巡抚鲍士勤这样的致仕官员。 高仲平摇了摇头,说道:“咱们也不能全期望着卫国公,这次朝廷要在江南两省推广新政,安徽复杂情况不在江苏之下,如果江苏仍落在后面。” 落在宫中的圣上眼中,或许会认为他能力不足。 邝守正道:“东翁所言在理,安徽巡抚李守中还是那卫国公的姻亲之家,这次可能会是先帮安徽清丈田亩。” 其实,南京相关的官员不仅是在江苏广置田宅,安徽、江西等地,也是粮田侵占的重灾区。 这就是两江之地,南方读书人众多,不少家族多以耕读传家,读书人科举为官者甚多,往往背后都是一个庞大的宗族。 这时,高仲平之子高渤道:“父亲,也不用那卫国公,我们这都快大功告成了,他又过来摘桃子,又拿安徽出来,以分父亲声望。” 江苏本来是块儿硬骨头,如果功成,后续也会好推行许多。 高仲平皱了皱眉,喝斥道:“竖子莫要胡说!” 高仲平训斥完儿子,道:“明日一早儿,给宁国府和长公主府递上请柬,我亲自前去拜访卫国公。” 主簿邝守正点了点头,记下此事。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甄晴:……那秦氏偏偏生了个女儿? 此刻,不仅是两江总督府,原本寓居金陵的江南官员、以及士绅,也收到了卫国公南下的风声。 距离玄武街不远处的宅巷中,是一座占地宏阔的宅邸,从外间看去,修建的轩峻壮丽,气象森严。 此地正是南京礼部尚书袁图的宅邸。 后院厅堂之中,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南京礼部尚书袁图、吏部尚书董崇学,右都御史邝春,还有前江南巡抚鲍士勤列坐左右。 一众江南官员忧心忡忡,长吁短叹。 吏部尚书董崇学手捋颌下胡须,担忧道:“卫国公南下了,苏州府那边儿只怕是顶不住了。” “上次常州府一案,郝太傅还有严兄牵连其中,严尚书罢官下狱,郝太傅如今闭门不出,朝廷的态度已经很是明确,新政四条,势在必行。”邝春眉头紧皱,沉声说道。 袁图道:“苏州府与江宁还有不同,他卫国公再能征善战,还能使出他那些武人手段不成?对我等喊打喊杀?” 这时,下首列座的前江南巡抚鲍士勤,担忧道:“袁老大人,卫国公手段凌厉,不可小觑,纵然不使硬的,也难保不会罗织冤狱,常州府的案子,如不是西北兵事,差一点儿呀。” 邝春道:“卫国公这次挟大胜南下,气势无疑更为锋锐无匹,袁老大人,我等还是小心为上。” 袁图冷声说道:“老夫那些田宅都是当年合法购置,没有说不让他们清丈田亩,但当年上皇允诺了我等官员名下田亩可免税,如今又丈量土地,清核田亩,收缴重税,何故出尔反尔?” 邝春道:“袁老大人,朝廷如今国库空虚,上下厉行新政,大势如此,我等徒呼奈何啊。” 袁图看向不远处面皮白净,细眉深目的中年员外,问道:“杜三爷,杜老爷子那边儿怎么说?” 那中年员外是杜万的三子杜存,轻轻抚了抚手上的玉扳指,说道:“袁老大人,父亲大人那边儿说,咸宁公主和楚王殿下这段时日到府上接连拜访,劝说父亲顾全大局,父亲不好婉拒,江宁府方面已经配合官府清丈田地,此事袁老大人也知道,至于苏州府牵涉祖田,想来高仲平等人不会妄为。” 袁图皱了皱眉,说道:“前些时日,楚王殿下也曾到鄙府拜访,提及江宁府田地,老夫也很是配合,只是苏州府田亩,乃是上皇因功赐下,彼时金口玉言,不再收税。” 杜存摇了摇头,说道:“袁老大人,新政扫清积弊,上下为新政让路,严尚书前车之鉴,不可不慎。” 袁图眉头紧锁,看向杜存,说道:“杜老爷子的意思是不再参与此事。” 杜存道:“卫国公亲自南下督问新政,以其刚烈性情,兼得锦衣之便,为推行新政,一旦进谗于上,罗织冤狱,我等如何不生畏?” 袁图闻言,面色变幻。 贾珩在西北先后大胜和硕特与准噶尔,已经再次震慑了蠢蠢欲动的江南士绅。 杜存劝了道:“如今海贸繁荣,江南各地百姓出海谋生者众,袁老大人,不若让族中子弟弃农从商,以为族中生计。” 鲍士勤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海贸生意也不好做,海上寇盗横行,我等不仅要交一笔关税,还要遭受海寇和红毛鬼的盘剥,颇不容易。” 作为曾经的致仕官员,除却在族中含饴弄孙,也会指导族中子弟经营货殖,以供养家族。 袁图道:“难道我等就因为卫国公南下,就要抛弃族中子弟赖以存身的基业?” 邝春沉吟片刻,也劝道:“形势比人强,袁老大人,如今还是暂避锋芒为好。” 随着贾珩在西北取得大捷,以及河南新政四条的推行,江南的旧官僚势力也对贾珩开始生畏。 不可能不生畏,贾珩如割韭菜一样,先除扬州盐商,又将原两江总督沈邡坐冷板凳,此外还有兵部因为抵挡海寇一事给换了一茬儿,倒卖粮库又清空了户部的潘汝锡。 可以说,如今的南京六部,都或多或少被贾珩扫到。 如楚王下榻的驿馆中,也收到贾珩与随从已经抵达金陵的消息。 二楼,书房 楚王坐在书桌之畔的椅子上,俊朗、白皙的面容上现出振奋之色,说道:“卫国公终于来了。” 楚王并没有与正在坐月子的甄晴住在一起,而是一直居住在驿馆,最近两个月,频繁帮着高仲平做相关江南官员的思想工作,主要是高仲平一方扮黑脸,楚王扮红脸。 借助着贾珩在西北取得的胜仗,在江宁、常州、镇江等府推行新政颇为顺利。 而楚王也渐渐取得高仲平以及其子高渤的好感。 王府长史廖贤沉吟道:“王爷,袁家那边儿阻挠新政,卫国公势必会有所动作。” 南京礼部尚书袁图是楚王的老师,以往也没少帮楚王在士林之中扬名,楚王自然不忍看着袁图与如日中天的贾珩对上。 楚王点了点头,担忧道:“我先前去劝了老师几次,江宁府那边儿的田亩不多,杜家以及其他几家配合,江宁、镇江、常州以及其他几个散州还算顺当,到了苏州,老师的族人在苏州置买的田亩太多了。” 苏松两府可以说是江苏一省最为繁华之地,不仅是商贸发达,还在于土地肥沃,气候湿润,自古都是鱼米之乡。 主簿冯慈道:“王爷,明天要不要拜访卫国公一趟,提提此事。” 楚王点了点头,低声道:“明天,递上拜帖,去拜访拜访贾子钰,孤好给他说说这桩事儿。” 此刻,距离楚王所在驿馆五里外的甄宅—— 厢房之中,布置简素,一股芬芳香气弥漫,一红裙、一蓝裙的两个丽人坐在床榻上,正在说着话。 甄晴玉容浮起喜色,柔声道:“妹妹,今个儿女官说,他好像南下了。” 甄雪轻笑了下,说道:“姐姐,他纵然是来,也是先去长公主府和宁国府那边儿,等到过来也不知多久了。” 甄晴脸上笑意凝滞一些,说道:“我知道,纵是过来,也不大方便,可是总要看一看孩子才是。” 她给那混蛋生了个龙凤胎,而妹妹也给她生了个大胖小子,反而是那秦氏听兰妹妹说,生了个女儿。 她这个还是长子,真是天佑于她。 甄晴越想,芳心越是欣喜。 怎么就这么称心如意?那秦氏偏偏生了个女儿? 甄雪点了点头,忽而轻声道:“太妃这几天守着孩子,倒是让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甄晴冷笑道:“她眼巴巴了好几年,一听你生了儿子,就不辞辛劳地从跑过来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折腾。” 甄雪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过几天王爷回来了。” 甄晴想了想,说道:“妹妹,我觉得他这次回来,多半是要起疑了,毕竟他应是看过太医,你到时候就说那太医是庸医,完全不可信。” 甄雪秀眉之下,美眸忧色未退,低声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但愿王爷能信吧。” 当初的法子也太过草率了,王爷或许不疑,但有了孩子以后,多半是要相疑的,幸在王爷当初就似乎有借…… 姐妹两人说着话。 甄晴忽而感慨说着,语气不无复杂,说道:“那混蛋这次从西北回来,没想到封了一等国公不说,还赐婚了察哈尔蒙古亲王的女儿。” 有了察哈尔蒙古的骑军相助,到时候也不用受京营将校的掣肘,这是一步好棋。 甄晴感慨道:“没想到,宫中竟也同意了。” 甄雪心不在焉地道:“是啊,看来宫中对他的信任无以复加。” 而后,将柔润如水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月光,心神却涌起无尽思念。 子钰什么时候才能看看她们娘俩儿? …… …… 翌日,金陵宁国府,妙玉所居的院落—— 贾珩看向一旁酣然入睡的妙玉,文青少女一如柔顺乖巧的小猫,往日脸上的清冷霜颜之色不见丝毫,甚至眉眼还有些柔弱,直让人越看越喜爱。 就在这时,忽而睫毛扑闪了下,一双明眸睁开,先是一丝迷茫,继而是欢喜,说道:“看我做什么?” 贾珩轻轻捏了捏冰肌玉肤的脸蛋儿,笑道:“你真是睡美人一样。” 妙玉芳心欢喜,轻哼一声,随后起得身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贾珩笑道:“才辰时,我扶你起来吧,咱们一块儿吃饭。” 妙玉正在孕中的前三个月,他也没有别的心思,所以昨晚就是睡了个素觉。 当然,这和先前与咸宁和婵月折腾过,并没有太多关系。 妙玉“嗯”了一声,心底就有阵阵甜蜜暖流涌过,起身之间,秀郁青丝垂落腰际,起得身来,香肩如雪,白腻莹润。 贾珩拿过衣裳,温声道:“别着凉了。” 任何一个怀孕的女人,心底都希望得到妥帖周到的对待。 妙玉芳心也有些欣然莫名,轻轻“嗯”了一下,道:“你起来吧,我自己来就好了。” 贾珩也不坚持,从一旁取来了蟒服穿着,说道:“等吃了饭,我请郎中过来给你诊治诊治,看看胎儿情况,今个儿我在府上也没有事儿,可能是会客,会过去找你的。” “好。”妙玉听着那少年的安排,心头涌起暖流。 贾珩这会儿接过素素递来的脸盆,洗了把脸,而后看着梳妆台前打扮的妙玉。 过了一会儿,两人围拢着一张桌子用着饭菜,因为考虑到妙玉的口味,比较清淡,但有着补充气血的红枣糯米粥。 贾珩端过粥碗,轻轻吹着热气,说道:“把这碗粥吃了。” 妙玉玉容清冷如霜,但见着一丝羞嗔,说道:“你别将我当小孩子。” 贾珩道:“可你现在怀着小孩儿呢,多吃点儿,别饿着孩子了。” 妙玉螓首低垂,感受到那少年无微不至的宠溺,轻轻应了一声。 贾珩与妙玉吃罢饭菜,起身出了厢房,沿着抄手游廊出得庭院,正好碰到邢岫烟从抄手游廊的另一侧前行而来。 邢岫烟今天换了一身蓝白色衣裙,一头青丝秀发绾成云髻,白白净净的脸蛋儿,见着一丝慌乱之色。 “珩大爷。”邢岫烟眉眼笼起丝丝缕缕的羞意,柔声道。 贾珩打量着眉眼间林下风致的气韵弥漫开来的少女,好奇问道:“岫烟,你这是要去哪儿?” 邢岫烟声音流利了几许,说道:“去迎春妹妹那边儿,昨个儿她约了我下棋。”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妙玉一个人在屋里孤零零的,你多陪陪她。” “我原先陪着的,见大爷来了,想着……”邢岫烟柔声说着,语气迟疑了下,抿了抿粉润唇瓣。 贾珩笑了笑,暗道,还怪体贴的一个少女,温声说道:“我这会儿要去会客,晌午过来再陪陪她,你们几个下棋也可再一起说说话。” 妙玉的性子还是太孤僻了,他都担心妙玉怀孕之时再患上“玉玉”症,他这可没有研究生可保。 邢岫烟点了点头,轻声道:“一会儿唤二妹妹还有四妹妹,哎。” 正要说话,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近了过来,牵过了自己的手,邢岫烟轻“哎”了一声,旋即不再出言。 贾珩道:“岫烟,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妙玉了。” 邢岫烟秀丽脸颊羞红,一时间挣脱也不是,不挣脱也不是,颤声说道:“珩大哥,这是我该做的。” 这大清早儿的,这不定什么时候有人过来,就瞧见了。 贾珩道:“没事儿,咱们到那边儿轩室说话。” 邢岫烟还未说完,却被那少年拉着自家的手,来到了一间宽敞的轩室,寻了个长凳坐下,芳心砰砰直跳,已是紧张到了极致。 贾珩心头好笑,转眸看向有些害羞的邢岫烟,目光灼灼地看向少女,问道:“岫烟,其实一直想问你,什么时候过门?” 当初,邢夫人是将岫烟许给他的,但后面一直没有时间培养感情。 “珩大哥,我…我不急的。”邢岫烟闻言,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贾珩轻声道:“那咱们也都不急,你在府中也和几个姊妹相处着,等这一二年。” 他觉得还是得与岫烟培养培养感情也不迟,感觉岫烟对他也有一些抗拒。 邢岫烟点了点头,抬眸之间,问道:“珩大哥,妙玉师父她那边儿,你准备怎么办?” 贾珩面色怔了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她有心结,只能等生了孩子以后,她心结解开,再成亲了。” 邢岫烟面上若有所思,说道:“妙玉师父她如今也不适合还俗,如今这样也好。” 贾珩笑了笑,松开少女的纤纤柔荑,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他一向有耐心。 “珩大爷去忙吧。”邢岫烟明眸柔波盈盈,目送那少年远去,不知为何,感受到手掌之间残留的温度,心底忽而生出一股怅然。 …… …… 贾珩刚刚来到后宅厅堂,就见晴雯快步而来,少女声音娇俏,说道:“大爷,楚王递上了拜帖,想要求见公子。” 贾珩道:“我这就过去看看。” 他原本以为是高仲平会先来见他,没有想到会是楚王。 宁国府前厅之中,楚王一袭鱼肚白色的蟒袍,腰间以犀角玉带系着,端坐在楠木椅子上,手中捧着茶盅,品茗等候。 下首分别坐着王府长史廖贤,以及主簿冯慈二人。 楚王面色虽然平静,但目中却涌动着不甘。 等会儿就能见到子钰了,如果不是他南下,那么进军机处行走、与闻枢密的就不是魏王,而是他。 当初本来是跟着子钰在海上剿寇,谁曾想西北出了那般变故? “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贾珩从外间进来,拱手一礼说道。 随着天子进入考察诸子品行的节奏,除了齐王之外,对楚魏两藩都不可随意得罪。 楚王起得身来,定定看向那少年,打量着那器宇轩昂的少年,不知为何,油然而生一股亲近,欣然道:“子钰,有段日子不见了,先要恭贺子钰在西北取得大捷,为国家收复哈密并关西诸卫,痛击准噶尔。” 再见蟒服少年,楚王心绪也为之激荡。 贾珩道:“王爷过誉了。” 两人寒暄而毕,各自落座。 待贾珩相询来意,楚王道:“子钰,其实小王是为相请而来,王妃生产,最近正要庆贺,想要邀请家里人聚聚。” 贾珩闻言,讶异道:“孩子可曾满月?” 他记得孩子应该没有满月吧。 “倒不是满月酒,就是在甄家与三妹妹还有四妹妹一同见见,也与子钰吃个饭,一家人就这么聚聚。”楚王笑了笑道。 贾珩沉吟道:“这几天,可能要见两江的官员,王爷挑个合适的日子,我过带着兰妹妹她们过去。” “知道子钰忙着新政的事儿。”楚王笑了笑,说道:“小王这边儿恰好还有一桩关于新政的事儿,想要与子钰商量。” 贾珩面色诧异了下,似有几许疑惑。 楚王叹了口气,说道:“是恩师,如今的南京礼部尚书,前些时日,高制台下令在苏州府推行新政,清丈田亩,我这位恩师对此颇有一些疑虑。” 贾珩皱了皱眉,沉声道:“袁老大人难道不知,朝廷四条新政乃是国策,关乎我大汉社稷的千秋万代,并且在河南大获成功,他如此为一人之利,罔顾朝廷社稷,可知有负皇恩?” 这一路南下,为了防止有些人瞩目,他其实并未在河南盘桓,而是一路不停直奔江南。 楚王道:“老师也是身不由己,家大业大,族中读书人不知凡几,供养读书人需要不少粮田,托庇在老师名下,遂至今日。” 贾珩道:“那等这两天,王爷可为中人,我与袁尚书商议商议,如今新政关乎我大汉中兴大业,王爷也知利害,谁也不能从中阻挠,否则堂皇大势之下,一切皆化为齑粉。” 楚王道:“子钰放心,孤省的利害。” 贾珩转而说道:“楚王殿下近来助高总督推行新政,此事,圣上那里也颇多提及。” 楚王闻言,心头大喜,但面上却现出矜持,说道:“这是孤分内之责,倒不敢居功。” 贾珩道:“今年前后两场大战,朝廷国库亏空严重,虽得内务府贴补,宫中俭省度日,但此并非长久之计,国家还是当开源节流,如今新政在河南推行成功,岁增银帑数十万两,如放准之全国,可为国家多增收国帑不知多久,如今圣上就心忧此事。” 楚王点了点头,道:“父皇为大汉社稷,没少殚精竭虑,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是得顾全大局。” 贾珩道:“那等与袁尚书见面之时,再晓之以大义了。”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外间小厮进来禀告道:“大爷,林老爷来了。” 楚王见此,笑道:“林大人来了,子钰,我随你一同过去迎迎。” 贾珩点了点头,起身相迎。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宝钗:意思是就她提着名分? 金陵,宁国府 贾珩来到仪门处,一眼就瞧见了那面容儒雅,风骨俨然的中年官员。 林如海面带微笑地看向那少年,唤道:“子钰。” 眼前少年不仅是他的女婿,还是大汉一等国公,社稷柱国之臣,如今再见,风采依旧。 “姑父,许久不见。”贾珩拱手一礼。 楚王这时也拱手见礼。 林如海笑道:“楚王殿下也在。” 楚王笑道:“刚刚邀请子钰去家中做客呢。” 三人说话之间,贾珩与林如海一同前往厅堂,然后落座下来。 贾珩问道:“姑父,海关衙门筹建的如何?” 林如海道:“业已在金陵、杭州、福州等沿海港口先后筹建,也与诸地相关水师协调,可以水师行缉捕登检、查缉走私,只是海寇肆虐,今年海关税银收缴并不如意。” 贾珩沉吟道:“我此来就是解决海寇作乱一事,关键还是捣毁匪巢,驻扎水师。” 林如海点了点头,说道:“最近江南水师除大陈岛匪寇以后,想来应该能太平一段时日。” “还有鸡笼山所在大岛,此地应该及早收回,收回之后,海贸可得一大港。”贾珩低声说道。 这个时候的湾湾,还没有后世那么高的战略位置,而且没有别国干预。 林如海闻言,目中振奋,说道:“子钰要收回此地,那当真是国家之幸,自前明以来,此地海寇盘踞,岁无宁息,如果能攻下此岛,再想南下海贸,将更为容易。” 贾珩道:“我这次准备集合粤海、杭州、福州、江南诸地水师,一举攻下此岛,驱逐红夷人,而后向朝廷上奏,抚治此地。” 听着两人相议,楚王笑道:“这两天,北静王也会返回金陵,子钰,到时候见过一面,商议如何收复此大岛。” 几人说着,已至晌午时分,贾珩唤后厨准备午饭,在厅中招待着楚王与林如海。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又来禀告,两江总督衙门派了主簿递上了拜帖前来拜访。 贾珩接过拜帖,迎着楚王与林如海的目光,道:“高总督约我明日一叙,商谈新政事宜。” 林如海点了点头,说道:“近来新法大行于江苏,先是常州、镇江和江宁三府以及两散州清丈而毕,淮安、扬州、徐州三府也相继跟进,眼下就剩苏松二府,迟迟没有进展。” 贾珩道:“那这段时间,江苏全省还是颇有进展的。” 林如海感慨道:“子钰在西北的大胜,犹如及时雨,让江南人心震动,再不敢阻挡新法。” 先是一战打败和硕特,二战打赢准噶尔,收回关西七卫,一扫南安郡王与柳芳二人的兵败耻辱。 贾珩想了想,问道:“姑父,废两改元呢?” 林如海道:“银铸局已经开铸相关银元,目前皇家银号的总号也筹建而毕了,相关股本已让南京勋贵认筹了一部。” 其实,杜家老爷子改口,也是被皇家银号描绘的蓝景吸引,认筹了一些股本。 贾珩道:“如今也算是诸事齐备了,可以全面铺开新政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 贾珩道:“姑父,宫中的意思是,新政四条在年前在江苏、安徽两省渐次铺开,如果没有太多问题,明年就大行全国,姑父以为,施策可见急躁?” 林如海想了想,说道:“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具体试行之时,还是要多派御史赴地方巡视。” 贾珩道:“对,如在地方,难保不会走样。” 两人议论着,一直到中午时分,贾珩看了一眼天色,说道:“姑父,林妹妹在后宅中,也念叨姑父许久了。” 这时候,听二人拉家常,楚王也从旁听的沉浸中醒转过来,笑道:“子钰,那小王就不多留了,先行告辞。” 贾珩道:“王爷慢走,我送送王爷。” 说话间,起身,与林如海一道将楚王送走,二人重新返回,在厅堂中落座下来。 林如海笑问道:“子钰,玉儿前几天一直念叨着你,说你在西北打仗几个月了,书信都很少见着。” 贾珩道:“中间兵事紧急,倒也不便来信。” 林如海点了头,道:“江南这边儿知朝廷在西北连番大胜,阻力已有所减弱了,待新法大举于世,中兴之日不远。” 贾珩道:“今年旱情有愈发严重之势,我倒还有些担心。”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黛玉从后宅过来,少女婉丽玉容上满是喜色,说道:“爹爹,你来了。” “玉儿。”林如海看向黛玉,目光温和,说道:“你珩大哥全须全尾地从西北回来了。” 黛玉清丽脸颊泛起红晕,芳心满是羞意,嗔道:“爹爹。” 其实,在黛玉自己的心头,早已将自己当成贾珩的夫人。 毕竟两个人和真正的夫妻也没什么两样,在这个时代,可以说,牵个手都了不得。 等与林如海叙了会儿话,送其离开,返身过来,看向黛玉。 黛玉轻声道:“怎么了,珩大哥。” 贾珩道:“咱们去看看宝姐姐,这会儿身子好了没有。” 黛玉:“……” 少女轻哼一声,真当她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 “珩大哥自己去吧。”黛玉说着,扭脸走了。 贾珩看向黛玉离去的背影,也没有多留,前往宝钗所在的厢房。 这次回去后就将宝钗的亲事定下,再让黛玉插队,估计薛姨妈心态要炸。 只是刚刚宝钗房屋近前,却见元春从宝钗屋里出来。 “大姐姐。”贾珩唤了一声,说着,近前,握住那丰软的玉手。 元春秀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粉唇微启,呢喃唤道:“珩弟,让人瞧见了。” 说着,连忙看了看左右。 而随行的抱琴则是连忙去回廊,查看周围的丫鬟。 贾珩笑了笑,拉过元春的手,走到山墙之下,低声道:“我过来看看薛妹妹,等明天一早儿,大姐姐随我去长公主府上吧,长公主殿下还说那边儿正缺人手伺候呢。” 晋阳刚刚生产不久,也不宜行房,元春跟过去会好一些,在府中他也不好与元春亲昵。 “我正说过去呢。”元春笑了笑,柔声说道:“那珩弟先去薛妹妹那边儿,我先去看三妹妹去了。” 贾珩道:“大姐姐去吧。” 如果不是地方不合适,随时会有湘云或者探春过来瞧见,其实还想让元春与宝钗坦诚相见。 也能比比这对表姐妹谁更像杨贵妃,嗯,或许还要加上小胖妞宝琴? 说来,还是咸宁与潇潇,将他的阈值提升的越来越高。 厢房之中—— 宝钗一身蜜荷色袄子,靠着帷幔四及的床榻上,比起昨日,少女面颊无疑红润了许多,手里拿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弯弯翠羽细眉下,一双水润杏眸凝神细瞧。 “姑娘,大爷来了。”莺儿进入屋内,语气欣喜说道。 嗯,这个场景像极了等待宠幸的妃子身旁的女官,得知皇帝过来的神情。 宝钗闻言,抬起螓首,丰润、娇媚的脸蛋儿上萦起欣喜之色,放下手中的书册,正要起身相迎。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珩挑开帘子进入里厢,目光温煦,面上现出浅浅笑意。 “珩大哥,你来了。”宝钗笑了笑,起身迎去。 贾珩道:“过来看看你,今个儿是不是好多了一些?” “好多了,原也不打紧。”宝钗轻笑说着。 贾珩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来到床榻旁坐下,拿起蓝色封皮的书,笑道:“看书呢。” 宝钗道:“珩大哥的三国话本,闲来无事翻翻。” 这段时间,甄兰在府里出尽了风头,宝钗虽然嘴上不说,但心头也暗暗留了意,准备找一些书翻翻看,起码不能两个人谈及什么打仗,自己懵然无知。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近来有时间还会续写后续回目,妹妹近来可还管着海贸的事儿。” 三国话本,他已经写到了赤壁大战,再之后就是刘备借荆州,入蜀国三分天下的格局。 宝钗柔声道:“大姐姐刚才还和我说呢,珩大哥你要看账目吗,莺儿,去将账簿拿过来。” 贾珩看向恍若梨蕊雪白的少女,随着时间过去,宝钗真是长大了,十六七岁了。 贾珩接过账簿,随意翻阅了下,轻声道:“今年海贸收成不少,都有十几万两银子呢。” “这还是受了海上打仗的影响,到了九月份以后,就不怎么走船了。”宝钗眸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垂眸观阅账簿的少年,心神涌起一股欣喜。 贾珩的颜值还是相当能打的。 贾珩将册子放好,放到一边儿,双手握住宝钗的素手,笑了笑道:“妹妹真是善于理财,宜室宜家。” 宝钗含羞说道:“珩大哥。” 贾珩轻轻捏着少女光洁的下巴,凑近而去,噙住那两片桃红,香软气息阵阵流溢而来。 另一边儿,莺儿正端着一个茶盅,正要挑帘进来,见着两人,连忙轻轻放下帘子,呼吸急促地向一旁闪过去。 心头暗道,什么时候姑娘能有了大爷的儿子就好了。 秦大奶奶也只是生下了个女儿,将来国公爵位可不好说。 贾珩此刻在宝钗的侍奉下,去着靴子,说道:“薛妹妹,这次等靖平海寇以后,海贸势必更为繁荣,那时还要望妹妹操持这些生意呢。” 宝钗轻轻应了一声,而后将螓首转将过来,偷瞧了一眼天色,心底已去了几分羞意,嗔道:“天还没黑呢。” 虽早有夫妻之实,但这样青天白日,宝钗也有些脸薄耳热。 贾珩轻轻捉着金锁,拨弄锁芯,轻声道:“没事儿,让莺儿在门口看着就好了。” 宝钗脸颊微烫,也没有再多说其他,只是也脱了绣花鞋,刚刚颤抖着手要放开帷幔。 贾珩道:“天还没黑呢,放帷幔做什么?” 宝钗:“……” 那等会儿你别欺负我。 但这话也只是在少女心底稍稍想想,并未宣之于口,虽然与贾珩有夫妻之实,但如黛玉这般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性子,却是罕少有之。 贾珩帮着宝钗解着衣裳,轻声说道:“薛妹妹怎么和林妹妹,关系这么好了。” 宝钗螓首垂下,玉颜染绯,颤声道:“以往也挺好的,虽然有些姐妹之间的小别扭,但一直都是好姐妹的。” 贾珩道:“薛妹妹和林妹妹以后就是一辈子的姐妹了。” 塑料姐妹花。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柔声说道:“珩大哥,林妹妹她性子要强,再如昨天那样,她会生恼的。” 贾珩道:“我也是情不自禁。” “珩大哥是想让我和颦儿一同伺候你吧。”宝钗忽而幽幽说道。 她其实并无不妥,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位公主还有郡主,那等天潢贵胄,也是这样的。 贾珩怔了下,低声道:“主要是林妹妹她身子弱,担心承受不住,想着你们两个互帮互助。” 这其实也是他的实话,黛玉身子骨儿还是有些柔弱。 宝钗翠羽秀眉,眨了眨杏眸,一时未反应过来,但旋即明白过来,脸颊红润,忍不住道:“我就承受的住,是吧?” 贾珩道:“嗯,那我就是担心你承受不住。” 宝钗:“……” 担心她承受不住,可每次明明那么…不知怜惜。 宝钗柔声道:“我瞧着颦儿好了许多,自从跟了珩大哥以后,这二年不论是气色,还是心情都好多了,听说以往动不动都是哭的泪人一样。” 如此一来,当初那宝兄弟还真不是颦儿的良配。 “现在也是泪人。”贾珩眸光闪了闪,轻声道。 宝钗:“???” 愕然片刻,顿时反应过来,丰腻玉颊通红如霞,娇嗔道:“珩大哥怎么能这般说颦,唔~” 还未说完,就见那少年凑近而来,顿时湮没在一片温软和恣睢的气息中。 贾珩看向唇瓣莹莹的宝钗,轻声道:“让妹妹近来因为赐婚的事儿,动不动落泪,是我的过错了。” 宝钗急声说道:“珩大哥,我……” “不用解释。”贾珩笑了笑,说话间,抱着宝钗,柔软雪腻入怀,莹润肌肤又温又软,如同棉花团,让人舒服的想要睡着,尤其是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浮动在鼻端,让人醺然欲醉。 贾珩凑到宝钗耳畔,低声道:“薛妹妹,海贸以后是经商主流,你秦姐姐不善货殖之道,你平常多操持一些,也为府中多一笔进项。” 宝钗那张白腻丰润脸蛋儿羞红如霞,低声道:“珩大哥放心好了,我知道的。” 贾珩凑到宝钗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宝钗闻言,娇躯瘫软了半边儿,声音微微发颤儿,说道:“珩大哥,那也太…太不成体统了。” 但到了嘴边儿的话,他毕竟是爷们儿,她是该取悦他的。 西方天际的晚霞弥漫,金色夕阳照耀了整个大地,透过轩窗,照耀在帷幔的流苏上,璎珞穗子轻轻荡起秋千。 …… …… “姐姐。”就在这时,一个少女挑开棉布帘子,缓步进入厢房,见得两人正在亲昵,原就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不由羞红了几许,连忙用小手捂着眼眸,但指缝里仍能窥见。 宝钗芳心微乱,丰润玉颊羞红如霞,转脸看去,水润杏眸满是震惊之色,颤声说道:“宝琴妹妹,你怎么闯进来了?” 莺儿呢?莺儿不是在外面看着吗?怎么还能让宝琴妹妹闯进来? 嗯,不是,宝钗急声道:“珩大哥,等一下。” 少女转身欲起,似乎要让贾珩悬崖勒马。 贾珩看向宝琴,面色倒是镇定,只是感受到宝钗心绪的紧张,声音难免戛然而止,徐徐道:“宝琴妹妹先出去,我和你宝姐姐说会话儿,莺儿没在外面?” “我刚才没有看见莺儿。”宝琴两只胖乎乎、白生生的小手捂住眼眶,连忙转身离去。 贾珩宽慰道:“薛妹妹,宝琴妹妹还小,她不知道的。” 刚刚走到门口的宝琴骤闻此言,心头微跳,好悬没跌倒地上。 她是年龄小,但不是傻啊。 宝钗此刻脸颊微红,秀发汗津津的贴合在脸蛋儿上,一双水润杏眸似张未张,目中满是羞恼之色。 贾珩道:“薛妹妹,好了,人都走了,别羞了。” 宝钗轻轻应了一声,说道:“珩大哥忙去罢。” 贾珩出了里厢,转过屏风,看见那红脸垂首的丫鬟莺儿,点了点头,然后出了宝钗所在的厢房,正打算去寻妙玉,刚刚走到月亮门洞附近,迎面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身形款款,正是小胖妞。 “宝琴,吃过晚饭了没?”贾珩轻声说着,行至近前,问道。 宝琴一袭粉红袄裙,云髻之下,目光怔怔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珩大哥,我刚刚在大姐姐那边儿吃过了,正要回去歇息呢。” 说着,看了一眼贾珩身后的院落,说道:“宝姐姐也吃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挽住宝琴的素手,问道:“宝琴妹妹近来和你堂姐住在一起?” 怪不得方才被撞见个正着,应该是宝琴回到院里,恰好碰到宝钗的丫鬟莺儿不在。 宝琴轻轻“嗯”了一声,问道:“珩大哥,你怎么能……能那样欺负宝姐姐?” 说到最后,丰润、白腻的脸蛋儿满是红晕,在回廊上悬挂的灯笼的彤彤灯火映照下,宛如富士苹果。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贾珩:你也想生男孩儿? 金陵,宁国府 正是将夜时分,回廊以及诸处房舍已经点起了灯笼,萧瑟秋风吹动而起,裹挟起凉意,而皎洁如银的月光照耀在庭院中,玉阶如水,雪白耀目。 贾珩伸手将宝琴轻轻揽在怀里,小胖妞丰腴娇躯香软难言,周身气息带着一股甜腻之香,低声道:“是啊,琴妹妹是不是想代姐受过?” 宝琴:“……” 也不知为何,方才的一幕幕似在眼前浮现,娇躯不由酥了半边儿。 珩大哥也会这般欺负她? 贾珩看向眸光失神的少女,笑道:“琴妹妹,我正好有事儿问你。” “什么事儿呀?珩大哥。”宝琴丰艳玉颊微红,芳心砰砰直跳,一时间思绪纷飞,胡思乱想起来。 珩大哥不会是也如刚才欺负宝姐姐那样欺负她吧? “这边儿有点儿冷了,咱们去屋里说吧。”贾珩道。 说着,挽起宝琴的素手,来到一间布置简素的轩室,贾珩从袖笼中取出火折子,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转身看向一旁红着脸蛋儿,低下螓首的宝琴。 其实小胖妞也是想他了。 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倒不是为了肌肤之亲,更多还是依恋和亲近。 贾珩问道:“琴妹妹,你爹爹最近还在金陵吗?” 宝琴垂下螓首,略显害羞地将绞动着手帕,软声道:“爹爹他和哥哥最近一直在金陵的,海上近来生意不好做。” 贾珩道:“那这两天请过来,和你爹爹商量商量。” 澳洲所在的方向,他大概可以画出地图,甚至全球的地图,他都能画出来,到时候让薛筠先行派船只前往发现澳洲,这一次不仅是收复湾湾,澳洲等地也可以看看。 宝琴秀眉微蹙,抬起螓首,眸光闪了闪,芳心一跳,柔声道:“珩大哥,我还想在园子里多待几年呢,不想这么早就嫁过去……” 贾珩道:“不是说嫁人的事儿。” 宝琴:“……” 她会错意了?不说嫁人的事儿,还能说什么? 贾珩看向那神情愕然的少女,不由失笑,捏了捏那丰腻的脸蛋儿,将宝琴抱在怀里,轻声道:“怎么,宝琴妹妹现在就已经这么想嫁给我了?” 宝琴脸颊滚烫,樱颗贝齿咬着粉唇,声若蚊蝇道:“谁想嫁给你了,嫁给你也是让你……” 想起刚才如…一样被欺负的模样,宝琴脸颊泛红,更是觉得如坐针毡,心神颤栗。 贾珩看向眉眼如画的少女,尤其那雪腻玉容在烛火映照下浮动的娇羞不胜,心头也有些起心动念,低声道:“琴妹妹。” 宝琴比去年又长了一岁,本身就生的丰润,白胖白胖的,软萌甜香,当然这是外表,实际心机根本不在宝钗之下。 方才分明就是在他必经之路上堵他。 贾珩说着,凑到少女香肌玉肤的脸蛋儿近前,在嘤咛声中,轻轻噙住那两瓣莹润,只觉一股香甜气息涌来。 宝琴娇躯剧颤,水润杏眸连忙垂将而下,但忽而心神一颤,下意识想拨开贾珩的手,然而如遭雷殛,顿时瘫软在贾珩怀里。 一旁的云母屏风上,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映照一起。 也不知多久,宝琴微微虚眯着眼眸,两只白皙如玉的胖小手,轻轻抚着贾珩的肩头,芳心大羞不已,水润杏眸看向窗外的天穹,梧桐树后的团团乌云一点点儿吞噬那宛如玉盘的明月。 嗯?珩大哥怎么能…… 宝琴忽而剧颤了下,水润杏眸中泛起盈盈如水,那彤彤如火的脸蛋儿已是羞臊不已,裙下的绣花鞋不由并拢了几分。 她,她好像…… 贾珩将甜腻和绵软触感压下,温声说道:“宝琴妹妹说的是,成亲的事儿,等二年也不急的。” 其实也不小了,他是说年龄。 与宝钗相比之下,宝琴粉雕玉琢,白皙无暇,因为带一点儿婴儿肥恍若雪娃娃一样,犹如m码的宝钗。 如果也让元春比照,大抵就是l、s、m码,至于x码,难道是薛姨妈? 嗯,这个…太辣眼睛了。 宝琴轻轻掩着凌乱与濡湿的衣襟,脸颊羞红滚烫,两弯秀眉之下,目光盈盈如水,羞嗔道:“珩大哥,你别…别欺负我。” 贾珩拥住宝琴至怀,低声道:“原是想和琴妹妹亲近亲近,再说琴妹妹将来也是要嫁给我的罢。” 宝琴脸颊羞红,轻轻“嗯”了一声,忽而问道:“珩大哥,宝姐姐那边儿什么时候过门呀?” 贾珩道:“等这次海上战事之后,至于琴妹妹,只怕还要一二年。” 宝琴默然片刻,柔声道:“珩大哥,宝姐姐也不是惦念着名分的。” 贾珩道:“我知道。” 当然,这话听听也就好。 宝琴忽而转过脸来,怔怔地看向少年,说道:“珩大哥,我不要名分的。” 她和珩大哥都已经这样了,珩大哥将来会娶她的吧。 贾珩道:“我知道琴妹妹的一片真心。” 而后,又与宝琴腻了一会儿,贾珩让宝琴回去,然后前往妙玉所在的院落,因为先前答应过妙玉,最近多陪陪妙玉。 此刻,庭院之中,夜凉如水,秋风萧瑟。 妙玉立身在廊檐下怔望着,此刻如纱似雾的月光披落在丽人身上,恍若为其披在一身圣洁的纱衣,那张清霜脸蛋儿莹白如玉,宛如月中的广寒仙子。 单论容貌气韵,妙玉原本就是遗世独立,幽馥如兰的品格。 正自怔望之间,身后不由传来轻盈的脚步声,邢岫烟行至近前,柔声道:“妙玉姐姐,先吃饭吧。” 妙玉脸上笼起怅然之色,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昨个儿答应过她的,这几天都会好好陪她吃饭,这会儿还没有来。 转过身来,正要进入厢房,忽而就在这时,随后是门扉的“吱呀”声音。 贾珩手中提着灯笼,沿着回廊进入庭院,看向那倚门而望的妙玉,轻笑了下,唤道:“妙玉。” “你来了。”妙玉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如遭雷殛,连忙转身而望,原本显得低落的心绪一下子昂扬起来,明眸凝睇含情地看向那少年,轻唤道。 贾珩问道:“过来看看你,怎么还没吃饭?” 这个时候也仅仅是酉正时分,离歇息时间尚早,总算没有来晚。 “我正在等某个人,他答应过来和我一起吃。”妙玉眸子恍若星辰,定定看向那少年,飞泉流玉的声音蕴着幽幽之意。 之前答应过她的。 贾珩哑然失笑,近前,挽过妙玉的纤纤素手,道:“我正说饿了呢,就赶紧过来找你,咱们一起吧。” 感觉妙玉怀了他的孩子以后,多了几许烟火气。 妙玉清丽玉容微微泛起红晕,眉眼这才浮起浅浅喜色,任由贾珩牵挽着手。 贾珩进入厅堂,然后,抬眸看向邢岫烟,温声说道:“岫烟,一同用些吧。” 邢岫烟柔声道:“珩大哥,妙玉师父等了有一会儿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今天有点儿事牵绊住手脚了。” “是哪个姑娘牵绊住了?”妙玉玉容宛如清霜薄覆,忽而说道。 贾珩:“……” 嗯,多半是他身上的脂粉香气,或者还有别的旖旎气息? 妙玉也算是久经人事。 贾珩也没有隐瞒,坦诚道:“薛妹妹病了,就过去看看她。” 妙玉也没有细究,挽着贾珩的手落座下来,丫鬟素素端上一盆凉水过来,伺候两人洗手。 邢岫烟则坐在一旁,端起茶盅,品着香茗,看着两口子,心头有些新奇。 不仅是贾珩,更多还有妙玉。 妙玉问道:“最近忙什么?” 贾珩笑道:“你平常不是不爱听这些吗。” “给我说说吧,我今天爱听。”妙玉定定看向那少年,柔声道。 贾珩拿起筷子,说道:“今个儿见了林姑父,商量了一下海关的事儿,海关筹建以来,税项不少,但海寇在海上作乱,最近南下主要是解决此事。” 邢岫烟在不远处静静听着,小口抿了一口茶。 其实在她看来,妙玉一向以槛外人自居,按说不会与珩大哥这等汲汲名利的朝廷公侯有所瓜葛,但谁曾想到还是与珩大哥在一块儿。 不过,转眸看向那少年,心头又觉得平常。 妙玉听完,点了点头,道:“那这次还要打仗?” 贾珩道:“嗯,打仗还好。” 相比与同僚的勾心斗角,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打仗的敌我矛盾清晰,没有那么让人心力憔悴。 妙玉轻声道:“那就是要出海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倒是如两口子一般。 邢岫烟起身告辞,妙玉看向贾珩,迟疑了下,说道:“你去送送岫烟。” 贾珩:“……” 妙玉让他送邢岫烟什么意思? “去罢。”妙玉说着,转身去了厢房之内,轻声说道:“晚一些,别忘了回来。” 他有大贵之相,自然也有大欲,她如今怀了孩子,伺候他多有不便,素素又太小,让他与岫烟相处相处罢。 不知为何,丽人心底又有些酸楚。 贾珩道:“岫烟,我要不送你回去?” 邢岫烟芳心微羞,纤声道:“珩大哥,你陪妙玉姐姐罢,她正在养胎,你多陪陪她。” 说着,逃也似的起身走了。 贾珩目送邢岫烟离去,不由失笑摇头,其实他也觉得妙玉可能也只是那么一说。 妙玉虽然看似不吃醋,但心底未尝不失落,本来正在怀孕的女人就喜欢胡思乱想。 再说,他也不太喜欢在妙玉目光注视之下,撩拨妙玉闺蜜。 或许妙玉不知道的时候,他反而起了兴致? 贾珩进入里厢,从背后拥住那立身在观音佛像的丽人,嗅闻着少女的气息,低声道:“妙玉。” 妙玉娇躯颤了下,原本背对着贾珩的黯然神色忽而明媚起来,故作不悦说道:“你没去送她。” “她不让我送,再说不是陪你跟孩子的吗?”贾珩道。 妙玉脸颊羞红,低声道:“我哪里需要你陪,再说我…我也伺候不了你。” 贾珩扳过少女的削肩,看向那清冷孤绝犹如张爱玲气质的艳尼,心头涌起一股喜爱,笑道:“抱着你睡觉就好,咱们说说话,好几个月没见了,有好多话想给你说。” 伺候什么,刚刚与宝钗痴缠一个下午。 “那你先去洗洗澡。”妙玉芳心欣喜与甜蜜交织在一起,嗔道。 突然这么黏她做什么? “素素,准备点儿热水,我洗个澡。”贾珩唤了一声道。 “唉,人来了。”丫鬟素素笑着应道。 贾珩转而看向妙玉,轻声道:“我听听孩子,几个月了。” 感觉妙玉其实还是相当缺爱的,感觉怀了孩子以后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忧郁,虽然妙玉不说,但他却有感知。 妙玉玉颊羞红如霞,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柔声说道:“孩子还小,这会儿还没胎动呢。” “我听听。”贾珩道。 妙玉清霜玉颜染绯,看向那少年贴在自家小腹上倾听,一时间有些恍惚失神。 贾珩抬眸看向丽人,捕捉到那清澈眼眸中的泪光,低声道:“这是怎么了?” 妙玉将螓首依偎在少年的怀里,贝齿咬着粉唇,轻声道:“你说我能做好一个母亲吗?” 贾珩道:“怎么做不好?再说不是还有我?” 妙玉晶莹玉容上蒙起怅然之色,说道:“你说他如果生下来以后,知道他娘亲是个不守清规的出家人。” 贾珩笑道:“你不过是带发修行,又不是真出家人,等到时候还俗就是了。” 妙玉听着那少年的安抚,心绪也渐渐定了下来。 贾珩轻声道:“好了,咱们别胡思乱想了,咱们早些睡觉,有什么话等会儿床上说。” 文青女胡思乱想,他估计还真要给妙玉多点儿关爱,不然这样下去,孩子容易出问题。 待贾珩沐浴过后,两人躺在床榻上,贾珩拥住妙玉的香肩,随口问道:“妙妙,你说孩子是男是女?” 妙玉将螓首往贾珩怀里依偎了下,清声说道:“应该…应该是个男孩儿吧。” 贾珩:“……” 你也想生男孩儿? 不过可能是另外的缘故,担心生下女孩儿再身具不祥之兆。 贾珩轻笑了下,低声道:“男孩儿也好,那到时候咱们再生一个女孩儿,龙凤呈祥。” 妙玉芳心涌起一股羞喜,却没有再应。 两人相拥而眠,一夜再无话。 …… …… 翌日 金鸡报晓,天光大亮,不知何时,天穹以及四野起了一层厚厚的秋雾,随着进入冬天,天气倒是愈发冷了。 贾珩看向一旁的妙玉,丽人正值睡梦之中,脸蛋气韵微红,凑到那额头吻了一口。 说话间,掀开被子,正要起得身来,身后的妙玉“嘤咛”一声,明眸含情看向那少年,说道:“你今个儿打算去哪儿?” 贾珩道:“我今个儿还要会客,晚上就不能陪你了,你多睡一会儿。” 他回江南以后,钗黛和妙玉已经相陪过了,剩下还有元春还有兰溪姐妹。 对了,还有凤纨。 嗯,这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有些顶不住。 妙玉宛如春山黛眉下,莹莹目光见着依恋,难得轻笑说道:“我也起来吧,和你一同吃饭,好似有食欲了一些。” 贾珩轻声道:“那一同吃饭。” 等妙玉起来以后,洗漱而毕,妙玉好奇问道:“你等会儿要去见什么客人?” “两江总督高仲平,过来商量推广江南新政的事儿。”贾珩夹起一筷子鸡蛋放在妙玉的碗里,轻声道:“你多吃点儿这个。” 妙玉芳心甜蜜,原本有些嫌弃腥腻的鸡蛋,入口也不觉得有异。 贾珩目光温和地看向丽人,宽慰说道:“这两天就去苏州府,你别急,把身子养好了,也让二老看看外孙。” 妙玉神情认真道:“我会的。” 贾珩与妙玉吃过早饭,丫鬟素素说道:“珩大爷,晴雯姑娘说前院有人递了拜帖,想要拜访珩大爷。”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妙玉说道:“你好好养胎,今个儿我可能还有别的事儿。” 妙玉柔声道:“你赶紧去吧。” 贾珩凑到近前,亲了一下妙玉的唇瓣,柔声道:“等我。” 妙玉娇躯轻颤,眸光盈盈如水,羞恼道:“你正经一些。”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前往前院厅堂。 高仲平正在品茗等候。 作为两江总督,又是崇平帝潜邸之时的幕僚,亲自登门拜访,可以说给足了贾珩面子。 “高大人造访,实令寒舍蓬荜生辉。”贾珩说话间,进入厅堂。 高仲平起得身来,说道:“卫国公,许久不见。” 贾珩道:“高制台。” 两人寒暄而毕。 贾珩问明来意,说道:“这两个月,高总督成果斐然。” “还是有一块儿硬骨头,苏州府方面还有不少勋戚、官员占据粮田,阻挠朝廷新政。”高仲平也不废话,介绍道。 贾珩沉吟说道:“昨日楚王过府拜访,提及其师礼部尚书袁图在苏州府购置。” 其实,在严茂一案敲山震虎以后,金陵府的南京官员就已经感受到那股寒意,直到南安郡王在西北吃了败仗,新政才开始又起波折,等他在西北收拾了烂摊子以后,江南官员已经看清了局势,不敢明面上反对新政。 而勋戚藩臣也在皇家银号与咸宁和楚王的劝说下,阻抗意志抵消了许多。 换句话说,他先前来江南那段时间,还是开了一个好头儿的。 高仲平感慨说道:“袁图只是一个,还有其他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这种阻力是无形的。 贾珩问道:“高总督之前可有试着弹劾礼部尚书弹劾?” 也不能光他出力,还有安徽一省,天子也想急推新政。 高仲平道:“我也有弹劾之意,只是牵连甚广,现在袁图以太上皇当初赐田为名,阻抗朝廷新政。” 贾珩想了想,沉吟道:“本官这几天会与袁尚书叙话,此外,先派吏员清查整个江苏等地的田亩,如果确有阻挠新政的在职官员,先行弹劾违逆国策,本官也会在后续追查,至于苏州府方面,我近期会前往苏州。” 高仲平道:“邸报上说,卫国公奉了圣上之命,也要在安徽一省推行新政。” 贾珩沉吟道:“是有此事,今年河南新政推行成功,圣上有意在明年推广全国,江南这边儿年前就要做好准备。” 高仲平沉吟说道:“时不我待,朝廷国库空虚,北方虽得红薯推广,百姓饥馑之忧稍去,但大旱有在南北诸省蔓延之势。” 其实,不仅是大旱,如地震、蝗灾、瘟疫之类的天启四骑士也会在这个小冰河时期愈演愈烈。 贾珩道:“等北静王爷一回来,就携江南水师出兵剿灭海寇,此外,我会向粤海将军邬焘去令,着其至金陵商议兵事,今年年前或者开春,一举荡平红夷占据的大岛。” 高仲平闻言,笑了笑道:“无海寇骚扰,海贸想必大兴,又能为朝廷增一税源。” 身后的主簿邝守正与通判吴贤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惊讶之色。 朝廷还要用兵?不过这次是用水师。 贾珩道:“年前新政在江南尽量结束。” 随着进入崇平十六年的末尾,明年新的一年开始,与辽东女真的斗争形势也会发生变化,而且朝政可能也会大动。 贾珩与高仲平叙着话,不知不觉间到了近晌时分,吩咐后厨做饭。 而高仲平至宁国府拜访贾珩的消息也传至礼部尚书袁图等一众江南官员耳中,心神更为惊惧。 高贾两人联手,江苏一众官员何人能挡? 这就是朝廷的煌煌大势,顺昌逆亡,无人再敢阻挡! …… …… 金陵城,城门洞 浓雾紧锁的官道上传来哒哒之声,及至近处,依稀可见快马疾驰而来,马上的骑士精神抖擞,簇拥着一个年轻的蟒服青年。 “王爷,金陵城到了。”一旁的侍卫说道。 北静王水溶看向远处秋雾笼罩的金陵城,说道:“进城,回王府。” 如宁荣两府一样在金陵还有官邸,北静郡王一脉同样在金陵有着私邸,不过甄雪因与甄晴共在甄家一处私宅养胎,以便于互相照顾,倒没有在王府居住。 直到生了孩子之后,孩子被北静太妃抱至北静王府,而甄雪虽然不愿,但拗不过北静太妃,也只得返回北静王府,随孩子住在一起。 北静王水溶刚刚进入金陵城,楚王陈钦就收到了消息,前去拜访北静王。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宋皇后:等到江南,再想想如何让那小狐狸乖乖听话…… 水宅,后院之中 北静太妃一头银丝雪发,正坐在一只摇篮跟前,慈眉善目地看着摇篮中的婴儿,笑了笑道:“好孙儿,真是像极了溶儿小时候。” 一旁的甄雪温婉眉眼间蒙起一丝异样,捏了捏掌中的手帕。 太妃真是老眼昏花了,那…那怎么可能像王爷呢。 不是,她究竟在想什么,太妃觉得像也好看,省得怀疑。 就在这时,外间的丫鬟,轻声说道:“太妃,王妃,王爷回来了。” 此言一出,北静太妃面色微讶,轻声道:“溶儿回来了。” 北静王水溶进入厅堂中,将身上的披风递给随从,刚刚落座,端起茶盅品茗。 忽而,就听到环佩叮当之音响起,而后是莺莺燕燕簇拥着一个珠光宝气、满头银发的老妇人挑帘进入厅堂。 不远处,还有一个花信少妇以及自家女儿水歆跟着。 “溶儿,你回来了。”北静太妃面带欣喜之色说着,笑了笑道:“你媳妇儿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 北静王水溶笑了笑,说道:“母亲,我知道了。” 说着,看向那嬷嬷抱来的孩子,伸手抱在怀里,垂眸端详着,因为心底先已有了一丝狐疑,此刻看着怀中的婴儿,仔细观察着眉眼。 也不知为何,总觉得这眉眼似是像极了那少年,水溶心头微动,思绪纷飞起来。 他记得那日喝醉酒以后,被王妃搀扶到床榻上,后来没有多久,王妃就说怀孕了。 可在许多年前,他明明记得太医言之凿凿地告诉他,他已经没有生育之能,如何还能有着孩子? 水溶默然片刻,凝眸看向甄雪,笑了笑道:“辛苦雪儿了。” 也不知为何,甄雪被那往日熟悉的温和目光盯的不自在,花信少妇好似一株百合花,心头忐忑不已,轻轻柔柔说道:“王爷。” 北静王水溶点了点头,问道:“母亲,给孩子取名了没有?” “还没来得及取呢。”北静太妃脸上好似笑开了一朵花,说道:“这不是等着你这个当爹的。” 北静王点了点头,俊朗面容上现出笑意,温声说道:“等我见过卫国公,让他帮着取个名。” 北静太妃:“???” 甄雪:“……” 甄雪芳心狂跳,只觉手足冰凉,但脸上却不见丝毫异样。 北静太妃倒是不乐意了,说道:“溶儿,这是你的孩子,怎么让他来取名。” 北静王笑了笑道:“母亲有所不知,歆儿她认了子钰为干爹,我也想让儿子认了他为干爹,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北静太妃闻言,这才恍然大悟,笑道:“还是溶儿考虑的周到,如今贾家的确是不比往常了,现在他们家倒是有开国那时的势头,你还不知道吧,贾家的那位珩大爷在西北连打赢了两场胜仗。” 水溶目中现出复杂之色,说道:“子钰为当世英杰,将来只怕是封为郡王也是有可能的。” 就在母子二人相议之时,忽而外间一个嬷嬷的声音传来,道:“王爷,楚王殿下递上了名刺。” 北静太妃笑道:“是楚王过来了,溶儿你去见见吧。” 水溶点了点头,深深看了一眼甄雪,也不多言,前往前厅相迎。 至始至终,水歆都没有近前与水溶父女互动。 前院厅堂之中—— 楚王一袭蟒袍玉带,正襟危坐,这位青年藩王头上系一根青色绸带,额头束起一抹翡翠绿玉,放下茶盅,看向从外间而来的水溶,笑道:“水兄率领水师纵横海上,涤荡寇氛,大陈岛一战,闽浙海域为之一靖,这一路辛苦啊。” 水溶也笑着寒暄道:“楚王兄过誉了,都是手下将士用命,才取得了一场小胜。” 两人寒暄而罢,重又落座。 陈钦正色问道:“水兄前往督问水师,台湾岛上的海寇如何?” 水溶道:“海寇盘踞台澎列岛多年,得红毛遮蔽,而台湾在彭湖岛外,距漳、泉止两日夜程,地广而腴,红毛与奸民、海寇筑城聚居,又得火器之利,驰骋大洋,多达十万之众,想要收复,仅仅凭借江南水师数万兵力,仍力有未逮。” 楚王颔首道:“贾子钰此行南下,就有扫灭海寇之意,昨日与我言说,将集粤海、江南、闽浙等地水师,一举解决大岛海寇与红夷。” 水溶点了点头,道:“那如此,海寇有荡平可能,贾子钰为柱国之臣,深谋远虑,定有法子捣毁匪窟,我也正要与其商议此事。” 楚王感慨说道:“贾子钰此行除却清剿海寇外,还要在江南帮助推行新政,职责尤重。” 水溶道:“新政在中原一省成效斐然,如果能借此推广大汉,也是利国利民之策。” 楚王点了点头,说道:“现在也未再有多少阻力。” 水溶想了想,笑着提议道:“王爷,不若一同前往宁国府,拜访卫国公吧。” 楚王慨然应允道:“我正有此意。” 不管如何,这次清剿海寇之战,他一定要参与,魏王已经先下一城了,他也不能落于人后。 不提两人去拜访贾珩,却说贾珩这边儿正在府中见过高仲平以后,返回书房,陈潇轻声道:“锦衣府的飞鸽传书,皇后娘娘要南下了。” 贾珩心头微动,不由诧异道:“梓…嗯,不是,就是皇后娘娘这时候南下做什么?” 陈潇秀眉蹙了蹙,目光狐疑地瞥了一眼贾珩,清声道:“这次是过来探望一下宋太公,宫中的那位已经好了,现在问来探望探望。” 贾珩道:“锦衣府那边儿怎么安排护送,我这边儿忙完以后,亲自去接。” 其实,当初宋皇后是要南下去探望宋老太公的,但奈何西北一战,严烨丧师辱国,崇平帝吐血晕厥,宋皇后未能城行,只得草草返回神京。 如今,贾珩连战连捷,崇平帝心病尽去,龙体也痊愈了许多,而宋皇后终于也再次到了南下之日。 陈潇道:“当初如果南下,还能与你一路,说不得就能让帮着魏王。” 贾珩面色有些不自然,说道:“潇潇,别胡说了。” 他早已打消了那种念头,答应了咸宁要好好过日子。 贾珩想了想,只能自己岔开话题,温声道:“潇潇,你让福州当地的锦衣府卫利用眼线,前往台湾大岛探察一些荷兰红夷的虚实。” 陈潇道:“嗯,我已经吩咐人去做了。” 贾珩顿了下,想了想,又道:“另外,就是最近让锦衣府查一查礼部尚书袁图,其购置粮田可有不法之处。” 陈潇道:“我也让人去做了。” 贾珩:“……” 你什么都做了,真是太贤内助了吧,难道宋皇后…你也让人帮着做了。 陈潇柳叶细眉之下,清眸闪烁,问道:“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在金陵城中的葡夷人?今个儿雅若说他们都要回濠镜。” 贾珩道:“就在这两天吧,这次看能不能动员葡人也参战,将荷兰人从此驱逐出南洋海域。” 其实,他到金陵以来,并非是为了流连花丛,还是办了不少正事的, 陈潇点了点头,也没有再问。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书房外传来晴雯的声音,说道:“公子,楚王和北静王来了,在厅堂中等候。” 贾珩看向陈潇,面面相觑。 陈潇冷笑一声,讥诮道:“绿帽王来了。” 贾珩:“……” 陈潇冷声道:“赶紧去见见吧,他们两个估计还要指望你这个孩儿他爹,这次带他们在海上立功呢。” 贾珩实在顶不住,说道:“好了,别胡说了。” 心头却不知为何,感到一丝说不出的欣然。 这次应该没有西北之战横生波折了。 贾珩来到前厅之中,楚王与北静王两人起得身来,一个赛一个儒雅俊朗的面容上现出笑意,拱手道:“子钰。” 贾珩拱手一礼道:“见过两位王爷。” 说着,宾主落座。 水溶看向那眉眼英气不凡的少年,暗道,倒有些像。 楚王笑着恭维道:“子钰刚刚平定西北战事,如今又一路南下风尘仆仆主持新政和海上兵事大局,实在辛苦。” 贾珩整容敛色,朗声道:“都是为社稷奔走,倒也不敢言苦。” 水溶面带微笑,说道:“西北一战,子钰平定哈密,关西七卫尽入我大汉之手,当真是社稷名臣,将帅之英,仅凭此功,青史之上当有功绩大书特书。” 贾珩道:“水郡王在海上驱逐海寇,靖平寇氛,伏波太平,同样为天下百姓传颂。” 两人商业互吹了一阵。 水溶目带征询,正色问道:“子钰,海寇如今盘踞大岛为乱,更有红夷火铳可持,子钰以为当如何破敌?” 贾珩道:“这次准备调集重兵,王爷也与那些海寇交手,未知彼等底细如何?” 水溶面上现出回忆之色,说道:“还是当初随多铎寇乱江南的海寇巨枭,有金沙帮帮主严青,怒蛟帮帮主上官锐等人,他们熟知官军厉害,而刘香、杨禄与杨策兄弟更是兵强马壮,船多人多,不下十万之众,如果想要收复台湾,这仗十分不好打。” 贾珩沉吟说道:“水郡王可曾察知到女真人的动静?” “女真人倒没有。”水溶摇了摇头,说道。 贾珩道:“有情报察知,女真人会前往大岛向红夷购置火铳以及红衣大炮,王爷与海寇交手也知道,红夷大炮对我大汉的重要性。” 水溶点了点头,面色凝重道:“这红夷大炮,决不能落在女真人手里,否则我北方城池险隘都有被攻破之险。”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最近几天,粤海水师将军邬焘,福州的卫指挥使,杭州诸卫的指挥使会齐聚南京,共商大计,正为解决这伙盘踞在岛上的红夷和海寇。” 水溶面色振奋,道:“子钰来主导此事,事成之期不远了。” 楚王笑道:“如今,我等也是共襄声势,如能收复台澎列岛,等来日青史之上也要留上一笔。” 如果他参与其中,想必回京以后,声望大增,直逼魏王。 贾珩道:“不为青史留名,但愿海疆平定。” 几人说着话,北静王水溶目光明亮熠熠,一瞬不移地看向那少年。 雪儿的事儿,他目前没有证据,也难以质问贾子钰,只能察言观色,慢慢试探了。 如果两人还有一番纠葛,待到那时,他再想方设法询问。 楚王说道:“袁老先生已经答应与子钰见一面,就在明天的醉仙酒楼,子钰是否有空暇来酒楼一叙。” 贾珩道:“明天过去。” 楚王道:“子钰,如今江南官员皆已知道朝廷国策难违,愿意配合。” 贾珩冷声说道:“如此深明大义,倒是让朝廷少费许多手脚了。” 就这般,贾珩与北静王与楚王议定出兵之事,而后楚王先行告辞,而北静王则是留了下来。 “水王爷有事儿?”贾珩好奇问道。 水溶笑了笑,说道:“尚有一事想要请教珩兄弟。” 贾珩闻言,面色诧异了下,说道:“水兄不妨直言。” “还是借一步说话吧。”水溶道。 贾珩心头微动,但面色如常,伸手相邀道:“请。” 说着,引水溶进入书房,两人重又分宾主落座。 水溶目光湛然地盯着贾珩,温声道:“子钰,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想请教卫国公。” 贾珩面色沉静,笑了笑道:“水王爷不妨直言。” 水溶道:“子钰,拙荆刚刚诞下一子,小王素闻子钰博学古今,想要请子钰为犬子取一名字,未知子钰意下如何?” 贾珩:“……” 这水溶是什么操作? 水溶此刻却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观察着少年的神色,心头的狐疑愈发放大。 贾珩默然了下,轻声道:“这应该是王爷来取名吧?” 水溶笑了笑道:“子钰为当世名臣,子钰取名,意义更为不凡,再说子钰是歆歆的干爹,平常也对王妃照顾有加。” 也不知是不是趁他不在,将人照顾到床上去了,倒也省了他先前一番心机谋算了。 贾珩沉吟片刻,问道:“这……这,未知水郡王下一辈子嗣以何取名?” 如贾赦、贾政一辈儿,以反文旁,而宝玉这一辈儿则是玉,水家也会有此讲究,比如水裕,水溶。 水溶不假思索道:“水生木,就以五行阴阳轮转,取草木之头如何?” 说着,仍将一双犹如实质的目光投向那少年。 贾珩道:“这……” 他怎么感觉水溶是故意在点他,嗯,沉住气。 见贾珩面上现出思索之色,水溶儒雅面容上现出笑意,说道:“子钰不要避讳,你我两家确为通家之好。” 贾珩想了想,轻声说道:“水王爷,不若唤贾…水英吧。” 差点儿脱口而出贾……幸在,贾珩及时顿住,急中生智,并未酿出一场事故。 水溶面无异色,琢磨着水英两字,点了点头说道:“水英,那就唤作水英罢。” 贾珩心头却有些尴尬,他其实也有些负罪感,但怎么说呢,人生在世,难得糊涂。 水溶笑了笑道:“那小王回去就与王妃说。” 贾珩并未接话。 水溶转而问道:“卫国公什么时候到府上一趟?”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问道:“水兄这是?” 水溶道:“带上甄三妹妹和四妹妹,一同吃个便饭,也是一家人吃个饭。” 等酒桌之上,他再做观察。 贾珩犹豫了下,说道:“这几天还有一堆事儿,等后天吧,后天或许有时间。” 水溶面上笑意不减,似是担心贾珩反悔,起身告辞说道:“那就这般说定了,小王先行告辞了,等几地水师的官员过来,小王在与卫国公。” 贾珩说话之间,相送两人离去,这才返回后院,刚刚来到回廊,迎面就见到陈潇,面如清霜,眸光清冽。 陈潇玉容清冷之色稍减,好奇问道:“见过水溶和陈钦两人了。” 贾珩颔首道:“见过了,年前与诸水师商定出兵,共伐台湾。” 这次不仅是要收复台湾,而且好就此划定水师的防守海域,以及海师的筹备工作。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你决定就好。” 想了想,目光幽幽说道:“我觉得那水溶怀疑你了。” 贾珩:“???” 陈潇拧了拧眉,说道:“让你起名就是在试探于你。” 贾珩闻言,面色变幻了下,说道:“如果是这样,那也无可奈何。” 陈潇白了一眼那少年,道:“死猪不怕开水烫是吧?” 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道:“怎么说话呢。” 陈潇轻哼一声,低声说道:“幸在水溶也不知何故,并未拆穿于你,倒也不用担忧。”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先打赢这次海上之战吧。” 台湾之战之后,战事就是水师征伐朝鲜了,掌控制海权,然后夹攻辽东女真。 …… …… 就在贾珩在南方与北静王水溶与楚王陈钦定计收复台湾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神京城,渡口—— 天高云淡,秋高气爽。 一艘高有二层的楼船在众锦衣缇骑以及骁骑的护送下,鼓动风帆,乘风破浪,向南而去。 此刻,宋皇后一袭淡黄色连衣裙,秀发绾起高高的云髻,明额之下,玉面修仪,肤如凝脂,气质端娴,此刻立身在二层的阑干前,宛如一株姚黄的牡丹花,绮艳丰丽。 一双联娟修眉之下的眸光闪了闪,眺望着远处送行的魏王陈然,心头有些担忧。 这时,梁王拱手说道:“母后,公文已经递送过去了,这一路上的官府都有差役沿河护送。” 宋皇后丹唇微启,轻声道:“切记,这一路不要扰民,船只不停,直奔金陵。” 梁王恭谨说道:“母后,你就放心好了。” 宋皇后清斥说道:“本宫让你在京中的刑部好好办公,这次还非要跟过来。” 丽人说完,落座下来,原本丰腴款款的娇躯流溢着丰熟与妩媚,秀颈之下,肌肤白腻如雪,宛如雪美人。 梁王笑道:“母后这一路而来,但凡有个使唤的人,儿臣跟着也好便于行事。” 宋皇后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现出一丝冷笑,说道:“怕是你要南下自己游玩吧。” 梁王道:“五姐和婵月南下也有小半年了,也不知她们怎么样了。” 宋皇后看向那少年,低声道:“你五姐她嫁了子钰,不是小时候打打闹闹的性子了,你别再对子钰,没大没小的。” 梁王闻言,心头更为厌烦,冷声说道:“自从那贾子钰立了功以后,是愈发得父皇的心,倒是连一众兄长都被比了过去。” 宋皇后美眸泛起一丝惆怅,却一时无言。 梁王轻声说道:“母后,我就说是吧,现在魏王兄也和他亲昵,我不知他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打仗。” 宋皇后回转过神思,清声道:“你还不懂,去看看书吧。” 梁王陈炜还要说话,却见丽人眉眼凌厉,玉容清灀宛覆,心头不由一怯,只好悻悻而走。 宋皇后摇了摇螓首,粉润泛着光泽的唇瓣抿了抿,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如果炜儿能这般会打仗,然儿也就有了依靠,她也不用想方设法的拉拢那个小狐狸。 当然,两人将来可能还会还有兄弟不睦,如此一来,还不如现在。 宋皇后柳眉蹙了蹙,那张白腻如雪脸蛋儿上现出思索,秀眉之下的美眸眸光,不由涌起一丝凌厉。 等到江南,再看看如何让那小狐狸乖乖听话……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凤姐:我上辈子……就是欠你的! 金陵,宁国府 贾珩尚不知被宋皇后惦念着如何收服自己,其在与陈潇告别之后,再次沿着回廊,缓步来到后宅,行不多远,就是不由一愣。 只见回廊拐角的夹山墙之下,那一身朱红石榴裙的花信少妇翠髻如云,玉颜姿容艳丽,柳梢眉之下,一双涂着淡淡眼影的丹凤眼媚意流波,丹唇未启笑先闻,问道:“珩兄弟这是去哪儿?” 这个冤孽就是成心的,当初让她如下贱娼妓伺候他的劲头儿哪去了,现在这几天倒是躲着她走? 难道真是新鲜感过去了,所以就弃之如敝履? 这是凤姐最近刚刚学的一个成语,因为敝履者,破鞋也。 贾珩轻声道:“凤嫂子,去妙玉那边儿。” 说着,看了一眼凤姐,没有多言,转身沿着回廊向里厢而去。 凤姐道:“我正有关于妙玉的事儿要和珩兄弟说说,珩兄弟,唉,留步。” 让凤姐那叫一个气,只觉芳心又是委屈,又是恼怒。 这个蛆心孽障就是故意的! 贾珩转眸看向那好似要吃了自己的少妇,轻声道:“凤嫂子有什么话不能明个儿再说,嗯……那好吧。” 却是自家手被一双带着几分凉意的柔荑紧紧握住。 能让凤姐这样主动,看来真是憋坏了,估计吹了好一会儿凉风了,这小手冰凉冰凉的。 倒不是凤姐不知廉耻,而是他先前与凤姐实在不像是认错人的样子。 又是让屈膝伺候,又是变着花样折腾,难免让花信少妇生出几许两口子在一起过日子,琴瑟和谐的错觉。 凤姐玉容玫红气晕团团,闻言,芳心不由转恼为喜,然后引着贾珩前往后宅。 此刻,廊檐上的灯笼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贾珩说话之间,举步进入凤姐院落,来到里厢之中,此刻室内一股如兰如麝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 此刻,平儿已经在屋里悄然坐着,抬眸之间,见得联袂而来的两人,笑了笑说道:“大爷,奶奶回来了。” 奶奶这是终于堵住了大爷。 其实,不仅是凤姐,平儿有时候也觉得这两人是两口子。 那蟒服少年权势赫赫,又是一等国公,又是当朝重臣,唯有如此才能降服生性要强的奶奶。 贾珩落座下来,看向眉眼如画,身姿丰腴的平儿,轻笑道:“平儿,有什么好茶没有?我喝点儿。” “西湖的龙井,给珩兄弟泡上。”凤姐艳丽玉容笼起一股艳媚之意,笑意满面,让人如沐春风。 平儿轻轻“唉”了一声,然后转身之间,提起一把茶壶给贾珩泡起茶来。 凤姐伸手拉过贾珩的胳膊,柔声道:“珩兄弟,咱们到里厢说话。” 贾珩也不多言,随着凤姐一前一后进入厅堂,未等那丽人多言,已是主动相拥了过去,凑到那挂着珍珠耳环的耳垂之畔,说道:“想我了吧,凤嫂子?” 凤姐芳心欣喜,只觉身子酥了半边儿,但口中却道:“珩兄弟,你…你别这样?” 贾珩:“???” 那我走? 丽人还未多言,忽而这时,身子恰恰被扳了过来,却见那冤家已经凑将过来,芳心不由一跳,白皙秀颈之下,沉甸甸的良心都颤了颤。 贾珩捧着那张略显凌厉的瓜子脸,借着灯火映照,正如原着所言,吊梢眉,丹凤眼,身量苗条,体格风骚。 凤姐抿了抿唇,看向那容貌俊朗,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之色的少年,不知为何,竟有一种少女怀春的怦然心动,眸光垂下,既是期待又是娇羞。 就在这时,贾珩不由凑近过去,桃红唇瓣寸寸细腻,带着一丝躲闪。 其实在过往,都是有欲无情,这次不过是千淬百炼的一丝温柔给到了凤姐。 凤姐伸出双手抚着那少年的肩头,那纤纤手指将蟒袍上的龙首抓的蜷缩在一起,花信少妇感受到那股慢条斯理的侵蚀,芳心渐渐为甜蜜充斥着。 过了一会儿,贾珩一下子抱起凤姐,拥在自己怀里,问道:“凤嫂子。” 凤姐玉颊微红,低声道:“珩兄弟……” 这好端端的又搞什么名堂? 贾珩声音已有几许含糊不清道:“凤嫂子,方才说有什么事儿和我说?” 他这是名副其实的资本主义的…老头乐。 凤姐此刻一张艳丽脸颊彤红如霞,灿烂绚丽一如云锦,声音略有几许颤抖,看向那享受饕餮盛宴的少年,芳心不由涌起一股羞恼。 这还一等国公呢,我呸,还不是痴迷她的身子跟什么似的。 但此念还没有在心底太久,却觉阵阵颤栗自心神传来,但没有多久,娇躯如遭雷击,花信少妇已是神色恍惚,有些不能自持。 凤姐脸颊酡红,丹凤眼中波光潋滟,声音略有几分断断续续,叙道:“珩兄弟,妙玉她先前不怎么吃东西,身子骨儿有些弱,现在怎么样了?” 而此刻,一架山河锦绣屏风之畔的平儿耳闻目见,那白腻丰润的脸蛋儿微微泛起红晕,双手端起的茶盅差点儿颤抖了一下,向着外间而去。 贾珩拥着凤姐坐在床榻上,凑到丽人耳畔,低声说道:“我这几天多陪陪她,陪着她吃点儿东西,慢慢看着好了。” 凤姐眸光微眯,颤声说道:“你上点儿心好一些,我瞧着她身子太弱了,对胎儿也不好呢。” “嗯,我也是这般想的。”贾珩叹了一口气,暗道,凤姐何时会有这样的同理心? 贾珩轻轻解开裙带,似有盈月入怀,而后窗外似有秋风乍起,竹节折断之声,清脆明亮,似乎天地都明媚了起来。 凤姐柳梢眉挑了挑,那张桃红玉面上蒙起嗔怒之色,说道:“你…” 却不知骂什么才好,而后就是心神颤栗,却见那少年又相拥了过来。 凤姐有些沉醉其中,眸光盈盈如水,不见往日凌厉之色,抿了抿那残留着温软气息的唇瓣,羞嗔道:“你这冤家,我上辈子……就是欠你的!” 大汉的一等国公倚仗权势欺负她一个寡妇,她还能怎么办? 贾珩定了定心神,正色说道:“这段时间在金陵照顾里里外外,真是辛苦你了,给你说个事儿?” 一众金钗身边儿还真缺这样一个知心人。 凤姐贝齿咬着粉唇,轻声道:“什么事儿?” 贾珩温声道:“凤嫂子,给你说点儿事儿,我说你听。” 凤姐发髻之下的秀丽玉面,脸颊酡红如醺,啐骂了一声,说道:“你休想啊。” 真是欺负她惯了,一而再,再而三,没完没了了。 贾珩整容敛色,轻声道:“那我走了。” 凤姐闻言,冷哼一声,心头暗暗啐骂。 不过,也不好理会那少年,否则那混蛋说着说着,又该起身走了。 只是伴随利刃出鞘,凤姐脸颊受得一袭,丹凤眼的眸光现出嗔怒,道:“” 贾珩面色沉静,低声道:“金陵这边儿海贸的事儿,这几个月应该收入不错吧。” 凤姐瞪了一眼贾珩,唇瓣轻启,冷声道:“托你一等国公的福儿……” 说话之间,声音就开始有些支支吾吾。 贾珩低声道:“最近水师会攻打台澎列岛,等攻下之后,朝中会开发岛屿,也是为将来行船至南洋,嘶……” 低头看向那洪荒先天三族之凤凰朝圣不周山的丽人,心头一惊,低声道:“别闹,和你说生意上的事儿。” 凤姐柳梢眉挑起,明眸羞恼,不由啐了一口,轻声道:“让你作践人,早晚给你……” 哼,她才舍不得。 贾珩面色顿了顿,凝眸看向外间的窗户,看向庭院中的日光浮动,不知何时已是午后时分了,面上难免浮动一抹幽思,低声道:“到时,可在岛上广为开发,再去澳洲开拓也就有了立足之地。” 凤姐问道:“那什么时候?” 说着,丽人起得身来,这会麻了,不仅是腿。 贾珩拥着姿容艳丽的凤姐,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今年冬或者明年开春罢,希望一切顺利吧。” 凤姐眉眼浮起羞恼,晶莹美眸瞪了一眼少年,好奇问道:“你如今也是一等国公了,那薛妹妹的诰命夫人之位,你准备什么时候请封?” 也不知她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封个诰命夫人什么的。 “这次战事过后就会请封罢。”贾珩正面扶住凤姐的丰腴腰肢,剑眉一挑,目光不由幽深了几许,面上现出一抹怡然之态,说道:“嗯,凤嫂子这么想我?” 这想的泪眼婆娑的,不过这样也好,本来就人如其名,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而今马滑霜浓,倒也让他不由想起了为为李师师写诗词的周邦彦。 嗯,真是梆……算了。 凤姐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狭长丹凤眼微眯,玉颊现出几许羞红之意,声音微微发颤,柔声说道:“谁想你个没良心的?” “也是,凤嫂子天生如此,也未可知。”贾珩说着,遽然起得身来。 凤姐吓了一跳,连忙紧紧搂着那少年的脖子,斥道:“你…你,别胡闹。” 纵是艺高人胆大,也不至如此弄险。 贾珩沉吟片刻,声音忽而高低渺渺,带着一股惆怅,轻声道:“其实,薛妹妹的事儿好办,倒是林妹妹。” 不仅是黛玉,还有别的诸如宝琴她们。 凤姐眸光冷厉,娇嗔道:“你招惹她们,她们可不像寻常人任你欺负。” 贾珩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再次想起了高仲平提及的江南新政,如一条鞭法,摊丁入亩,只是听到扑簌之声,眸光闪了闪,垂眸看向那浸浸然的地板,如果没有火耗归公,再好的新政,也是恶政。 不过,凤姐有时候也挺黏人的,虽然性情阴毒了一些,但时而流露的痴情与依恋,也让人有些心思复杂。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傍晚时分,暮色沉沉,贾珩抱着凤姐来到床榻上,温声说道:“凤嫂子,傍晚了,该吃饭了。” 凤姐秀发散乱开来,一缕缕汗津津地贴合在玉颜上,螓首埋进锦被中,声音不见往日发号施令惯了以后的颐指气使,反而蕴着蚀骨的酥腻娇媚,说道:“珩兄弟,我不饿。” 贾珩:“……” 你不饿,我饿啊,再说真就…饮水饱。 贾珩温声道:“等会儿别人该过来了。” 说着,起得身来,说了不少话,真是有些饿了,肚子都咕唧咕唧起来了。 凤姐秀眉微蹙,不觉心神一动,不由暗啐了一口。 贾珩也不多言,起得身来,低声道:“天都黑了。” 凤姐这会儿拉过一条被子掩过娇躯,暗暗啐骂不停,轻轻抚着微涨的小腹,试探道:“如是有了孩子怎么办?” 贾珩拉过凤姐,拥着丽人的娇躯,说道:“凤嫂子想生吗?” 凤姐点了点头,轻声道:“我一个寡妇失业的,如是怀了孩子,尚不知外间多少闲言碎语呢。” “也是啊。” 凤姐:“……” 这个没良心的,不会不让她要孩子罢? 贾珩笑了笑,说道:“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想生就生吧,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说着,轻轻撩了撩下花信少妇耳际的一缕秀发。 凤姐芳心欣喜,似有甜蜜在心头涌起,低声道:“真的?”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只是还得遮掩一下,不如将平儿给我吧,托在她名下。” 凤姐脸上喜色如潮水般褪去,问道:“你就是打着平儿的主意的吧?” 心头油然而生出一股醋意,虽然当初打算将平儿给他,但谁让他这样惦念着。 贾珩道:“她不是你的陪嫁丫鬟吗?你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的。” 平儿在外间给两人斟茶,听到此言,只觉娇躯微颤,原本酥软的身子更是不能自持,这一对儿冤家拌嘴儿,带着她做什么? 贾珩拉过凤姐的素手,轻声道:“这有什么可吃醋的。” 凤姐脸颊羞红,腻哼一声,啐骂道:“谁会吃你的醋,就是你们贾家的爷们儿都是眼馋肚饱的,一条藤儿上的坏瓜,唉……” 正要说话,凤眸眯成一线,低声道:“你,你要作甚……” 贾珩凑到耳畔,冷声道:“凤嫂子还想到了哪个贾家爷们儿?” 凤姐秀眉之下,美眸瞪大,芳心既是气恼,又是羞臊,然而还未说完,却觉心神震颤不停,不能自持。 而耳畔传来那催命的问题,当然不是掉河以后先救谁的问题,而是吾与徐北徐公孰…… 也不知多久,凤姐美眸微张,声音几不成调说道:“你,你……” 心头大骂,这个没良心的,就知道欺负她,她这辈子就赖上他了。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贾珩轻轻捏着凤姐的下巴,看向脸颊玫红气晕密布,丹凤眼妩媚流波的丽人,冷声道:“这是头一次,以后你心里只能有我,听见了没。” 凤姐此刻目光痴痴看着那少年,此刻心神涌起强烈的依恋。 这就是她的男人。 她今生都离不得他了。 贾珩面色肃然,低声道:“好了,这会儿都戌时了,都说了一下午话,真的不能在这儿过夜。” 其实,先前真是说话。 凤姐艳丽脸颊汗津津,红润如霞,绮丽如花霰,一开嗓,酥软娇媚的声音有些依依不舍,道:“那你先走罢。” 这会儿,她完全动弹不得。 贾珩也不多言,起得身来,整理好衣衫,离得厢房,刚刚来到厅堂,迎面见着平儿,问道:“平儿,你奶奶要睡觉了,去过去伺候罢。” 平儿含羞道:“珩大爷。”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去罢。” 平儿玉颊羞红如霞,转身之间,去了厢房。 贾珩神情施施然出了凤姐所在的院落,沿着回廊返回,准备沐浴更衣以后再去寻找妙玉。 说话间,来到书房之中,吩咐晴雯去准备热水。 “回来了。”陈潇讥诮说道。 贾珩轻声道:“潇潇,你一直在这儿?” 明显那书本没有翻阅几页,真正似模似样,显然纵然玉他成了亲,仍没有改掉习惯。 当然也可能是帮他望风,担心再有宝琴闯进去这样的乌龙发生。 陈潇面色默然,说道:“什么时候去苏州?” “见过袁图以后吧。”贾珩目光深深几许,低声说道。 粤海水师的提督,以及福州水师,杭州水师的相关将校,还要一段时间才到金陵。 正在两人说话之时,外面传来晴雯的声音,“公子,热水准备好了。” “不和你说了,我去洗个澡,今个儿得去妙玉那边儿。”贾珩轻声道。 今天大都是凤姐耽搁了一下,导致没有与妙玉一同吃饭,也不知妙玉会不会生他的气。 陈潇玉容如霜,冷声道:“你去罢。” 目送着少年离去,摇了摇头,自从封为一等国公以后,这人也有些脱缰的野马一样,希望那位来江南以后,他不要太放肆罢。 现在不宜节外生枝。 贾珩前往平常洗澡所用的浴室,与晴雯一同洗了会儿澡,然后也不停留,就去妙玉所在院落,去陪正在怀孕之中,多愁善感,亟需陪伴的文青女。 虽是亥时时分,但妙玉所居的厢房,灯火仍然彤彤亮着,如同暗夜中的灯塔,指引着旅者苦海彼岸的方向,犹如苦苦等候良人当归的灶台灯火。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她刚刚……是不是助纣为虐了? 妙玉所在院落,朗月高悬,洒下万千银辉,将一道萧索人影投映在门扉上。 妙玉一袭青裙,那张白璧无暇的脸蛋儿上隐约笼罩怅然之色,明眸熠熠,怔望远处。 邢岫烟轻声道:“珩大哥今个儿应该是有别的事儿吧,妙玉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睡吧。” “他昨个儿答应我的,今个儿会过来。”妙玉摇了摇头,轻柔声音中却蕴着坚决。 邢岫烟想了想,说道:“或许有什么事儿牵绊住了手脚。” “除了别的女人,没有别的缘故了。”妙玉玉容微顿,抚着隆起的小腹,幽说道。 邢岫烟:“……” 凝眸看向那丽人,晶莹玉容之上现出一丝古怪,但也不好再劝。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素素的声音,带着一股雀跃和惊喜:“珩大爷,你来了。” “素素。”贾珩轻声说着,而后举步进入厅堂,迎着一双清冷和讶异的目光,笑道:“这么晚了,你们都还没睡呢?” 邢岫烟螓首垂下,似不敢对视那少年的目光,道:“妙玉姐姐在等珩大哥,没事儿,我先走了。” 说话间,也不多言,然后起身向外离去。 贾珩目送邢岫烟离去,看向妙玉,近前,唤道:“好了,睡觉了。” 妙玉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定定看向那少年,问道:“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明天就不能陪着你了,得去长公主府一趟。” 前些时日,打发元春去长公主府,但现在连续几天放鸽子,虽然元春性情温婉,但难免不会幽怨。 妙玉转过俏丽如玉的脸蛋儿,语气淡淡道:“反正也不用每天都陪着我的。” 贾珩:“……” 拉过丽人,宽慰道:“这次真的有事儿,不是不陪你们娘俩儿。” 妙玉闻言,嗔恼了一下,说道:“谁想让你天天陪着,你不忙自己的去。” 她知道他平常那么忙,如今能够连续陪着她两天,已是十分难得了。 贾珩温声道:“好了,洗洗脚,咱们早些睡觉吧。” 妙玉在贾珩的挽手下,来到里厢,看向那面容俊朗的少年,迟疑了下,说道:“你虽然正值气血旺盛之时,但也不可不知节制。” 贾珩道:“好吧,师太是养生大师,只是师太也不能不知爱惜自己身子。” 妙玉轻笑了下,道:“我自然知道自己的身子情况。” 贾珩轻轻捏了捏丽人的脸蛋儿,说道:“那还这么不知爱惜自个儿?” “吃的太好也不行,婴儿在母体中长的太胖,反而容易难产。”妙玉柳眉弯弯,明眸闪过睿智之芒,柔声说道。 贾珩笑了笑道:“你这样说也有道理。” 说着,伸出一只手,抚着妙玉微微隆起的小腹,轻声说道:“希望孩子能平安顺遂的降生吧。” 妙玉将螓首依偎在贾珩的怀里,眸光秋波潋滟,低声道:“这孩子将来,我也不愿他为官,也不愿为将,如能成为一富贵闲人就好。” 贾珩道:“但世俗之中,往往以科举仕途或者名利看人,你这般想,却并非是他所愿呢。” 妙玉柳叶细眉之时,眸光不由泛起水雾,低声道:“你说的也是。” 贾珩笑了笑,温声道:“平常都不唤我一声夫君吗?” 妙玉闻言,嗔白了贾珩一眼,轻唤道:“夫君。” 贾珩轻轻捏着少女清丽的脸蛋儿,轻笑了下,低声道:“好了,夜深了,咱们还是睡觉吧。” 妙玉将螓首靠在少年怀里,而皓月当空,万千清冷月光无声洒落在大地上,透过了纱窗,静悄悄地落在屋内的桌几之上,不忍吵醒那一对儿相拥而眠的有情人。 …… …… 翌日 金鸡报晓,天穹已明,深秋的露水洒落在青砖黛瓦之上,裹挟着凉意的秋风吹动着梧桐树叶,发出飒飒之声。 东方一轮火红大日飞快地跳出地平线,道道金色晨曦映照了整个宁国府的亭台楼阁。 贾珩面色微顿,转眸看了一眼身边儿睡颜甜美的丽人,正要轻手轻脚地起身。 妙玉似有所觉,“嘤咛”一声,缓缓起得身来,凝眸看向那少年,芳心不由油然而生出一股欣喜,轻声道:“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自从变成孕妇以后,妙玉也开始有些嗜睡起来。 贾珩笑了笑,轻声道:“辰时二刻了,起来吧。” 说着,起得身来,披衣而起。 而妙玉也窸窸窣窣穿起衣裳,换上一身剪裁宽松的袄裙,一头青丝随意以木簪束起,现出一张精致明丽的五官。 贾珩打量起妙玉,也不知是不是身怀六甲,娇躯丰腴了许多,感觉妙玉身上的气息更为柔和,那是一种混合着文青女的傲娇和冷艳刻薄,以及将为人母的柔婉气韵,让人心神微动。 而后,素素端上晚饭,各式菜肴放在一起,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贾珩轻声道:“今个儿要去长公主府那边儿,就不在这儿陪你了。” “去罢。”妙玉柔声应着,似是习惯了少年对自己的昵称。 这几天能够每天陪着她,她已经很知足了。 贾珩握住那白皙如玉的柔荑,凝视着少女的眸光,说道:“好好养胎,这边儿事情一了,咱们就去苏州。” 妙玉玉容微顿,轻轻应了一声,心头不觉甜蜜不胜。 贾珩与妙玉吃过饭,而后换了一身蟒服衣裳,来到廊檐下,凝眸看向一身飞鱼服的陈潇,温声问道:“吃过饭了没?” 陈潇“嗯”了一声,道:“等会儿去袁府看看。”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与陈潇在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前往袁图府上。 江南新政在江苏其实已经推行一半,如果不想引起乱子的话,对这些旧官僚目前还是以妥协为主。 金陵府,袁宅 正是上午时分,日光撕开清晨的薄雾,照耀在庭院的玉阶上,反射出一道道光芒。 厅堂之中,袁图已经与楚王隔着一方小几,品茗叙话。 “老爷,卫国公来了。”这时,一个仆人进入厅堂中,对着那一身员外服的老者说道。 袁图此刻正在与楚王叙话,闻言,面色一肃,凝眸看向楚王。 楚王道:“老师无需惊惶,贾子钰与我是好友,先前已经说过还是商量着来。” 袁图摆了摆手,说道:“老夫不是惊惶,随老夫去迎迎卫国公吧。” 这位在北方连战连捷的卫国公,比之离开江南之前,更为权势煊赫。 说话之间,楚王与袁图两人,来到仪门之前,抬眸看到那从大门而来,在在一众身穿飞鱼服、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簇拥的少年,拱手一礼说道:“卫国公大驾光临,老朽未及远迎,还望卫国公海涵。” 贾珩道:“袁老大人言重了。” 楚王笑道:“子钰,方才我还和老师提及你的西北大战,老师说你是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袁图恭维了一句,说道:“西北兵败,天下震动,如果不是卫国公发大兵前往西北,时局危殆,几无可挽之机。” 不管眼前这少年品行如何,但才干的确是当世名将,将帅之英。 贾珩面色微顿,温声说道:“袁老先生过誉了。” 楚王陈钦沉吟片刻,说道:“此地非说话之所,先至厅堂中叙话罢。” 贾珩说着,与楚王一同进入厅堂之中,分宾主落座,仆人进入屋内奉上香茗。 贾珩放下茶盅,目光咄咄地看向袁图,道:“袁老大人,可以说说苏州府田地的情况。” 袁图沉声道:“那些宅田是当初上皇亲口而封,曾经在户部都有记载,卫国公可以派人查验。” 而后,这位南京礼部尚书断断续续地将自己在苏州府的田亩免税情况说了。 贾珩沉吟片刻,朗声说道:“袁老大人,世移时变,已非昨日,再说袁家累受皇恩,更应该顾全大局,莫说是袁家,就是一众皇亲国戚,也退田的退田,今上为了中兴大汉,更是殚精竭虑,夙兴夜寐,袁老大人也是公卿,岂能不知圣上之忧。” 这就是堂而皇之地以朝廷大义压人,你给我讲事实,我给你讲法度,你给我讲法度,我给你讲大义。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宏大叙事,现在就是中兴大汉,再造汉唐,谁都要为此让位。 袁图面色变幻了下,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楚王缓和了一句语气,冷声说道:“子钰,老师也是有为父皇分忧之意,但袁家一族在苏州府丁口众多,如果尽数清丈退还,恐有生计之忧。” 贾珩道:“此事未必有些言过其实了吧,袁老大人在苏州府置地数千顷,如今还只是清丈,并未查察这些年粮田强买之事,如何会影响到生计?” 袁图一时无言以对。 贾珩道:“袁老大人,朝廷四条新政,清丈田亩乃是为朝廷扩大税源,如果人人都购置田宅,拒不缴税,长此以往,朝廷税源渐少,袁老大人难道要让朝廷对普通百姓加税吗?” 其实,明清的一条鞭法与摊丁入亩之所以成功,是因为仅仅多缴一些财税,并未让士绅伤筋动骨,一切都没有涉及到重新分配田地。 只要最核心的统治阶层下定决心,此事就能推行。 仅仅是让士绅阶层多分出一点蛋糕出来,也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 楚王也趁机相劝道:“老师,子钰在宁国府的田地也让两江官府丈量了,如今海贸大兴,如闽浙等地,尚有不少富商巨贾,都让族人购置船只,出海贩运货物。” “不是说如今海寇肆虐,海贸也风险颇大。”袁图道。 “朝廷打算彻底清剿海寇,此事可以说是子钰这次南下头等督办之务。”楚王笑了笑,介绍道。 见袁图似是接受了此事,贾珩道:“袁老大人,本官也不妨坦率而言,宫中圣上对新政推行一事重视尤在战事之上,因为事关我大汉国祚延续,长治久安,不管是谁,如果抵挡新政大势,势必化为齑粉!” 不等面色凝重的袁图出言,贾珩道:“袁老大人,可与那些仍对朝廷新政有所疑虑的官绅递句话,如今大汉中兴大业面前,需得上下一心,如再有常州之事事发,这次可就没有先前那般轻易脱身了。” 当初常州案虽然处置了不少人,但其实还在就事论事的范畴,最终落网的六部官员仅南京工部尚书严茂一人,并未在江南官场掀起一场大狱,这也和当时西北战事连绵,不想在江南造成更大的动荡有关。 而后南安郡王在西北大败,朝廷威信受损,稳定压倒一切,大狱之事休提。 袁图闻言,略见灰白之色眉毛下,苍老目光闪了闪,心头只觉凛然不已。 贾珩沉声道:“江南官员好自为之。” …… …… 待从袁府回来,已是近晌时分,贾珩与陈潇骑着马匹,返回宁国府,就来到后院书房之中,落座下来。 陈潇沉吟半晌,恍然道:“从袁图今日表现来看,江南官员这是心头惊惧了。” 贾珩冷声道:“这等人软弱是天生的,朝廷刚刚兵事大胜,眼下正是磨刀霍霍,谁敢伸头就要先砍谁。” 陈潇点了点头,问道:“那接下来,你怎么办?” “还是听其言,观其行,等过两天就去苏州府,实地走访苏州府县的新政情况。”贾珩道。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忽而外间传来环佩叮当之声,继而是询问道:“珩大哥在书房吗?” 贾珩低声道:“在屋里。” 不大一会儿,阵阵馥郁香气浮动挤送至书房中,只见一个亭亭玉立、容颜姝丽的少女,挽着一个眉眼郁郁,灵气如溪的少女过来。 甄兰声音婉转而轻快,轻笑问道:“珩大哥,你回来了。” 贾珩抬眸看去,只见兰溪两姐妹联袂而来,一红裙,一蓝裙,一活泼娇媚,一温柔静默。 陈潇秀眉蹙了蹙,眸光淡漠看了一眼两人,说道:“我先回去歇着了。” 这甄家兰溪姐妹就是小一号的甄家妖妃,尤其是甄兰,将来多半不是个省油的灯。 贾珩然后迎上甄兰与甄溪,温声问道:“兰妹妹寻我有事儿?” 甄兰看了一眼那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陈潇,情知是贾珩身边儿形影不离的萧千户,倒也不以异,沉吟道:“大姐姐打发了丫鬟过来,说让珩大哥抽个空当,领我和妹妹一同过去。” 贾珩低声道:“我正有话给你们两个说。” 说着,近前拉过甄兰的纤纤素手,轻笑说道:“听说,你最近和三妹妹预测了不少西北战事的进展?” 甄兰眸光欣喜,果然珩大哥是看重这个的,她才不是钗黛那样以色侍人。 柔声道:“珩大哥,我和三妹妹就是闲来无事,随便说的,有的会中,有的就是随口一说。” 贾珩目露赞许之色,温声道:“兰妹妹仅仅凭借着邸报公开的消息,能够做出合理推测,这份儿见识和能为,已经远超常人。” 照这个趋势下去,甄兰或许真能成为大观园之中的女强人,幸在不管是咸宁还是探春,政治智慧都不弱于甄兰,也不是全无制衡。 说着,拉过甄兰的素手,从身后拥在怀里,温声道:“兰妹妹比以往真是大有长进了。” 甄兰玉颊已然羞红成霞,将螓首一低,声音轻轻柔柔说道:“珩大哥过奖了。” 贾珩而后又看向偷偷瞧着两人的甄溪,温声说道:“溪儿妹妹也过来了。” 甄溪螓首低垂至胸前,原就是害羞的性子,此刻巴掌大小的脸颊浮起酡红,柔声道:“前几天跟着兰姐姐去了二姐姐那边儿,二姐姐孩子降生了。” 她知道二姐姐的孩子是珩大哥的,那天去看了,婴儿可爱伶俐,她如果能生…… 哎呀,她当着珩大哥的面想什么呢。 贾珩道:“嗯,等过两天咱们一块儿去看看。” 回金陵也有三五天了,雪儿那边儿他还没有去看过,也不知孩子怎么样了。 几人说话间来到书房里厢的厢房。 甄兰坐在贾珩身边儿,柳眉之下肖似甄晴的明眸妩媚流波,柔声道:“珩大哥,最近是不是还要海上打仗?” 贾珩道:“还要过一段时间,眼下还在筹备。” 甄兰温声道:“珩大哥能不能带我一同过去,我想跟过去看看。” 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低声道:“行军打仗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在家好好待着。” 甄兰还想说什么,却见那少年已将温软气息凑近而来,少女芳心一跳,顿时羞喜不已,连忙闭上熠熠明眸。 见着两人亲昵不已,甄溪巴掌大小的脸蛋儿上,泛起一层羞红,只是心底难免有些忐忑。 珩大哥好像愈发喜欢姐姐了。 过了一会儿,贾珩面色微顿,伸手拉过甄溪的素手,轻唤道:“溪儿也过来。” 其实,对兰溪两姐妹更多还是培养感情,随着时间长久,或许渐渐会产生爱情以及亲情。 甄溪眉眼弯弯,眸光低垂,芳心深处涌起一抹难以言说的羞意,有些目光羞怯地坐在贾珩身边儿。 虽然早已有过肌肤之亲,乃至与甄兰共同伺候过贾珩,但害羞腼腆似乎沁润至少女的骨子里,此刻面对贾珩,仍有几许害羞。 午后的日光温煦地透过雕花轩窗,照耀在帷幔四及的床榻上。 贾珩看向瘫软在怀中的甄兰,压下口中的阵阵甜腻,低声道:“兰妹妹。” 甄兰秀眉弯弯,明眸之中莹润光芒闪烁不停,芳心中忽而生出一股惧意,颤声说道:“珩大哥,等成亲以后……” 贾珩道:“早晚有这么一遭儿的。” 甄溪将螓首紧紧埋进被窝,偷听着动静,暗道,珩大哥要欺负姐姐了吗,她刚刚……是不是助纣为虐了? 少女胡思乱想着,只觉那股令她面红耳赤的气息似在唇齿之间流连。 甄兰玉容绯红,明眸定定看向那少年,似乎要将少年那脸庞一寸寸摹刻至心底,声音不知何时已经打起了颤儿,说道:“珩大哥,你以后…对我好一点儿。” 贾珩看向那肖似甄晴冷艳眉眼的脸蛋儿,心神恍惚了下,凑到少女耳畔,道:“兰妹妹放心好了。” 少女也挺有意思,用的不是代表命令或者请求的祈使句,而是肯定句。 甄兰似乎意识到什么,芳心不由砰砰直跳,忽而这时,眉眼之间盘桓不断的忐忑倏然秀眉紧蹙,抓住贾珩后背的手指用力,鼻翼不由发出一声轻哼。 她…她以后就是珩大哥的人了。 她必将帮助珩大哥登顶至尊之位,将来她凤冠霞帔,母仪天下。 贾珩凑近而去,轻唤道:“兰妹妹。” 甄兰还想说其他,却被那少年袭来的温软气息湮灭当场,让人心神一悸。 …… …… 也不知多久,贾珩紧紧拥住眉眼明丽,细气微微的甄兰,温声道:“兰妹妹今天好好歇歇,等明天咱们去楚王府上。” 不知为何,总想起拿破仑的那句话,头一个冲上城头的士兵总是满头鲜血。 原本想着让甄兰再等等,如今想想,或许这原也是攻略的一部分,毕竟张爱玲那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甄兰轻轻应了一声,微微睁开的一线明眸满是依恋,珩大哥以后应该会给她请封侧妃的吧? 贾珩拉了一下甄溪的素手,说道:“溪儿妹妹,睡着了?” 甄溪芳心颤抖不停,低声道:“珩大哥,我…” “溪儿妹妹就算了,还小,等过两年。”贾珩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少女粉腻的脸蛋儿说道。 甄溪:“……” 她不是那个意思啊。 贾珩看向眉眼柔顺的少女,低声道:“等会儿好好照顾你兰姐姐。” 甄溪轻轻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脸颊酡红的甄兰,连忙不敢多看。 别等第二更写不完了 让我休息一下,顺便整理一下江南副本的思路。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贾珩:此间乐,不思宋。 宁国府 贾珩与甄兰温存了好一会儿,打算唤上陈潇快步前往长公主府上。 这几天,他还没有来得及陪元春还有晋阳和孩子,这会儿还真有些想的慌。 贾珩出了厢房,行不多远,眼前现出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影,正是潇潇。 贾珩问道:“怎么又神出鬼没的,你不是去歇息了。” 陈潇清眸中闪过一道寒芒,低声道:“你就不怕收一个祸害?” 贾珩面色怔了下,情知在说甄兰,道:“甄兰虽然心机深沉,但其实本性不坏,后面再好好调教调教就是了。” 甄兰现在还有少女的天真烂漫以及对爱情的憧憬和幻想,还没有黑化。 陈潇瞥了一眼那少年,也好多说其他,说道:“你心头有数就好。”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温声道:“再说纵然真的有什么不对,不是有你盯着的吗?” 陈潇面颊微顿,冷哼一声,道:“真到那时候,我帮你处理,你别心疼。” 贾珩心头猛跳了一下,轻声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 潇潇俨然以他的正宫自居,不过仔细算起来,潇潇还是这么多女孩子中陪伴他最多的。 贾珩低声道:“咱们去长公主府上吧。” 书房之中,里厢之内彻底归于平静,只有阵阵旖旎气息与点燃的檀香熏笼气息,袅袅而升,充斥厢房之内,让人心神恍惚,迷醉其间。 甄溪细眉微微蹙起,钟灵毓秀的眉眼,蕴着好奇地看向甄兰,低声道:“三姐姐,怎么样?” 刚才她听三姐姐好像……也不是特别难受的样子。 甄兰嗔白了一眼甄溪,没好气地说道:“什么怎么样?别问了,下次就到你了。” 甄溪弯弯柳眉之下,美眸蒙起一层朦胧水雾,清丽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柔声道:“珩大哥说我还小。” 甄兰眸光幽幽,低声道:“妹妹,以后我和珩大哥就是夫妻一体了。” 有些事儿有过给没有过还不一样,她感觉从刚才那一刻起,她与珩大哥的命运这辈子都要纠葛在一起了。 甄溪正自心猿意马,几乎没有动脑子,开口说道:“夫妻一体?兰姐姐还没有与珩大哥成亲罢?” 甄兰:“……” “哼,我才不会成天提着名分,闹出一出出事儿来,让人笑话。”甄兰晶莹玉容清冷如霜,轻声说道。 珩大哥是重情重义之人,她不用提着名分,也会有的。 甄溪目光出神,看向一脸自信之色的甄兰,温声道:“兰姐姐,珩大哥他将来真的能封为郡王吗?” 甄兰柔声道:“以珩大哥的文韬武略,这都是早晚的事儿。” 甄溪幽幽道:“如果封不了呢?” “如果……嗯,哪有那么多如果。”甄兰有些不耐,温声说道:“好了,赶紧扶我起来,我得洗个澡。” 只是少女刚刚撑着胳膊起来,似是牵动了什么,秀眉紧蹙,嘶了一声,垂眸看向那刺目的嫣红,连忙拉过甄溪的素手,含羞说道:“去拿剪刀来。” 甄溪愣怔一下,目光掠过床单,芳心狂跳,旋即红着脸蛋儿去了。 …… …… 晋阳长公主府,后院厢房之中—— 长公主陈荔坐在绣墩之上,身旁摆放着一个摇篮身边儿,垂眸看向襁褓中的婴儿,肤如凝脂的明丽玉颜之上现出甜蜜的笑意,低声道:“宝儿。” 虽然有着大名贾节,但长公主仍是以小名相称。 婴儿伸出两个白净胖乎乎的小手,笑意盈盈的看向自家娘亲。 一下子倒将晋阳长公主萌软到心里,低头亲了一下婴儿,说道:“让娘亲心都化了。” 这是子钰这辈子送给她最好的礼物。 元春笑了笑,轻声道:“殿下,近来织造局列明的礼物清单已经拟定好了。” 这几天,晋阳长公主一有时间就看着襁褓中的婴儿,似是怎么都不腻一般。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声音轻轻柔柔,似是担心太大吓到了孩子,说道:“你和怜雪商议着怎么处置罢。”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进入厅堂中,柔声说道:“长公主,卫国公来了。” 此言一出,倒是颇让晋阳长公主惊喜,轻声说道:“他来了,元春,你代我迎迎。” 因为丽人正在坐月子,也受不得风,也不好去相迎贾珩。 贾珩此刻坐在厅堂中,正在与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两人品茗叙话,不远处坐着宋妍。 宋妍前几天倒是在宁国府中,与甄溪还有小惜春一同玩耍,但今天打发了嬷嬷过来晋阳长公主这边儿。 咸宁公主打趣了一下,说道:“我还以为先生在宁国府乐不思蜀了呢。” 这几天都没有过来,真就是轮一圈下来才能重新轮过来? 可她和婵月是正妻。 贾珩道:“这几天在府上有点儿事儿,牵绊住了手脚。” 转眸看向李婵月,道:“婵月,几天不见了。” 李婵月眸光盈盈,低声道:“小贾先生。”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今个儿听夏侯师傅说,母后要从神京南下,先生知道吗?” 贾珩故作诧异,低声道:“竟有此事?” 咸宁公主柳叶细眉之下,清眸闪了闪,心底不由冷哼一声。 先生就装吧! 先生身为锦衣都督,岂会不知母后乘船南下?别是又打着主意吧? 贾珩想了想,颔首说道:“你潇潇姐先前说过,好像是有这桩事儿。” 此间乐,不思宋。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先生,姑姑正在照看小孩儿,随我过去罢。”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起身向后院行去。 在回廊之上,只觉眼前一亮,却是瞧见了元春,丽人丰腴款款,恍若一树花瓣饱满的海棠花。 “大姐姐。”贾珩唤道。 元春欣喜说道:“珩弟,你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温煦地看向体态丰腴的丽人,低声道:“过来看看。” 几人说着,向后院行去。 此刻,正值秋日傍晚时分,满天晚霞绚丽一如云锦,在西方天际铺染开来,而庭院中除却松柏、冬青等一些树木外,多见着衰败枯萎之态,光秃秃的树枝枝丫在寒风中沙沙作响。 后宅,厢房之中,内里温暖如春,香薰醉人。 晋阳长公主坐在铺就着软褥的梨花木椅子上,抬眸看向那少年,柳叶细眉之下,美眸莹润微微,唤了一声,说道:“子钰,你来了?” 孩儿他爹可算来了。 贾珩笑道:“过来看看你和孩子。” 此刻,女官早已被屏退了出去,只余下几人叙话。 说话间,贾珩行至近前,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温声道:“晋阳,孩子最近几天怎么样?” “孩子在里面呢,吃的好睡的香。”晋阳长公主轻笑说着,挽着贾珩的手进入里厢。 贾珩绕过一架屏风,来到摇篮之前,凝眸看向躺在摇篮中的婴儿,看向那奶娃娃,心神不由涌起欣喜,捏了捏婴儿脸蛋儿,说道:“晋阳,他冲我笑呢。” 咸宁公主轻笑一声,低声说道:“看来是这几天的脂粉香气,冲淡了先生身上的刀兵凶煞之气。” 晋阳长公主忍俊不禁,柔婉玉容上笑意浮动,柔声道:“咸宁这几天不见你先生,倒是有几许深宫怨妇的架势了。” 咸宁公主清丽玉颜微一红,低声道:“姑姑。” 贾珩轻轻握住小家伙胖乎乎的小手,只觉小手中的阵阵温软之感传来,似有一种血脉连结的桥梁在两人心底生出来,小家伙小鼻子、红嘴唇,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贾珩轻声道:“节儿,让爹爹抱抱。” 说着,伸手抱起襁褓的婴儿,看向那眉眼像极了自己的婴儿,贾珩心神涌起一股欣然之意。 这是他与晋阳爱情的结晶。 不远处的晋阳长公主见此,雪肤玉颜之上,也不由现出甜蜜与欣喜。 贾珩抱了一会儿,亲了一口,说道:“节儿。” 然后将襁褓中的婴儿重新放在摇篮中,抬眸看向那丽人,说道:“我这两天准备去苏州府一趟。” 晋阳长公主给婴儿掖了掖小被子,才转过脸来,柔声说道:“苏州府人杰地灵,可以多走走。”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去苏州府看看,此外安徽那边儿也要去看一看。” 先前已经派人去安庆府去知会安徽巡抚李守中,要不多久就会过来。 丽人美眸莹莹如水,柔声说道:“那你一切小心,多派一些护卫,你现在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那些人在战场上打不过你,说不得会用邪祟手段谋害你。” 贾珩道:“我一直警惕着,还有你跟孩子,也要小心。” 其实,晋阳坐月子,他也想多陪伴陪伴娘俩儿个,但每次都是聚少离多。 “夏侯莹还有锦衣府的人都暗中保护着,没什么事儿的。”晋阳长公主柔声道。 两口子说话间,晋阳长公主与贾珩出了婴儿房,缓缓来到厅堂中,凝眸看向那少年,笑道:“你还是多陪陪咸宁和婵月吧,她们两个见不到你,不如一同去苏州府,路上也能有个照应,也不能全为了公务不是。” 咸宁公主闻言,柔声道:“先生,这又不是打仗,我与婵月随先生去苏州府吧,嗯,对了,还有妍儿表妹,也一同过去。” 说着,看向一旁跟着前来的宋妍,眸光闪了闪,妍儿的事儿不能再拖了。 否则,母后南下,不定又起什么幺蛾子。 宋妍正自怔怔在原地,目光震惊地看向那少年,心神之中惊讶莫名。 看样子,长公主的孩子是珩大哥的? 可这……这也太荒唐了吧? 她知道了这等机密之事,不会被珩大哥杀人灭口吧? 少女心底胡思乱想不停,渐渐攥紧了手里的手帕,那张神似宋皇后五官气韵的鹅蛋脸蒙上思索之色,正自蹙眉深思。 李婵月拉过宋妍的小手,亮晶晶的眸子打量着脸色阴晴变幻的少女,关切说道:“妍儿妹妹,你没事儿吧?” 刚才表姐偏偏没有支开妍儿妹妹,难道是不避讳妍儿表妹了。 宋妍连忙摇了摇头,垂下螓首,娇小明媚的脸蛋儿上,不由现出一丝慌乱。 贾珩看向宋妍,温声说道:“那就一块儿去,苏州风景秀丽,咱们几个四下去看看。”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说着,这都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了,怜雪,去吩咐后厨准备一些饭菜。” 怜雪笑着应了一声。 晋阳长公主道:“年底过年,本宫要回一趟京。” 贾珩道:“回去就回去吧。” 晋阳长公主秀眉微蹙,柔声说道:“本宫这般大的变化,还不知母后她会怎么说呢。” “嗯,就说南方水土养人,这出去一年,好吃好喝,怎么都胖了一圈。”贾珩轻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美眸流波,嗔白了一眼那少年,低声道:“胡说八道,母后火眼金睛,怎么可能瞒得过?” 真不知道回京以后,要怎么与母后叙说,她给母后添了个外孙的事儿。 贾珩担忧道:“那怎么办?” 晋阳长公主抿了抿粉唇,道:“到时候再看吧,也不可能瞒一辈子。” 母后一向疼爱她,应该不会太过恼怒吧? …… …… 台岛,安平 这里三面环山,只有一道被修建的平整的大道可抵台南,险峻城池依山而建,可谓易守难攻,此刻城池上摆放着炮铳,黑黢黢的洞口似威慑着远处。 而修建的富丽堂皇的堡城中,中间一座厅堂之中,人头攒动,吵吵嚷嚷。 荷兰驻台湾总督普特曼斯,抬眸看向下方一众海上驰骋纵横的海寇,摆了摆手说道:“大家都静一静。” 这位长期与汉人打交道的荷兰人,不仅拥有一口流利的汉语,还是一位中国通。 “现在汉廷的卫国公从神京而来,想要攻打我们,诸位有什么应对策略,不妨都畅所欲言,集思广益。”普特曼斯开口道。 这时,钟斌起得身来,是一个年岁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面容粗犷,颧骨的脸颊上一个大黑痣格外醒目,开口道:“总督大人,与其我们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现在汉廷想要攻岛,我们就登陆袭扰汉人,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在场一些海寇大小头目的附和之声,似对钟斌之言颇为赞同。 杨禄笑了笑,说道:“钟当家所言太过鲁莽了,汉人在陆地上的兵力更是占优,纵然我们在海上来去如风,但这种泄愤举动只会更加激怒汉人,而岛上的兄弟们有不少还与福州漳泉二州还有亲眷,在沿海作寇盗行径,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那怎么办?等着汉人调集重兵攻打岛屿?”钟斌眉头一扬,冷喝一声,不服气说道。 不仅是杨禄对刘香的扩张势力警惕,唯刘香马首是瞻的钟斌,同样也与杨氏三兄弟不对付。 此刻,如四海帮帮主严青,以及怒蛟帮帮主上官锐,凝眸看向争执的几人,面色凝重,也不知盘算什么。 杨策将目光投向一旁老神在在的刘香,问道:“不知刘大当家什么主张?” 刘香开口道:“总督大人,对抗汉廷大军,还是当以攻守兼备为要,我们整合所有渔船和火铳,在大洋之上与汉军决战,只要打赢了汉军,就在岛上站稳了脚跟。” 普特曼斯这次没有反驳刘香之言,目光环视四周,说道:“诸位,大敌当前,共克时艰的时候到了。” 刘香起得身来,高声道:“我提议,以前明为名,组建替天行道的奉明讨逆军,整合所有的水师人手和船工,与汉人决一死战!此外,总督大人已经答应,会提供火铳列装给诸位兄弟,先前与汉人水战,诸位都看到了,汉人在海上根本拿我们没什么办法。” “前明?”杨禄皱了皱眉,目中现出迟疑之色。 杨阔冷笑一声,讥讽道:“刘大当家,这未免有些儿戏了吧,说起来,这前明都亡了一百多年了,我们打他的旗号做什么?为死人招魂?” “现在闽浙等地还有不少百姓怀念前明仁德,如果能够打起前明的旗号,可以聚拢人心,而且我台岛自成一体,以后完全可以创立一方王国,反攻大陆。”刘香解释道。 所谓时间悠久之下,反而会形成一层滤镜,前明虽然无道,但随着时间过去,日子过得艰苦的闽浙百姓仍会偶尔怀念前明的盛世。 刘香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高声道:“诸位,现在我们正是树立义旗,反抗汉廷的好时候,汉廷虽然今年打赢了西北之战,但一战损失十万精兵,加上年前与女真人的战事,为之耗费了不少钱粮,正是国力衰微的时候,我们在东南起事,汉人定然疲于应付。” 他平生之愿是以大岛为基业,建立一个海上帝国,把持海贸,但头一步就是要摆脱荷兰人的影响。 杨禄浓眉之下,目光闪了闪,问道:“刘大当家如此说,倒也有道理,只是这讨逆军如何发号施令,如何调度。” “刘某不才,自领奉明讨逆军大元帅,还请杨大当家与两位当家,任为副元帅。”刘香高声说道:“在场诸位都为将军,只要我们打退官军的围剿,就能吸引闽浙等地的百姓,前来踊跃相投。” 在场众人闻言,交头接耳,叙说不停。 这时,随杨禄兄弟一道过来的石廷柱,起得身来,高声道:“刘大当家说的是,如今汉廷虽然打赢了西北战事,但穷兵黩武,征发劳役无数,百姓早已苦不堪言,不少官员也因新政而对汉廷的皇帝怀恨在心,正是我辈起兵,吊民伐罪之时,前不久,我家摄政王送来飞鸽传书,如果诸位将军能够共抗汉军,我大清也会从朝鲜出动水师,在北方沿海策应。”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心神微震,都目光惊异地看向石廷柱。 这段时间,在贾珩大胜以后,满清内部同样风起云涌,内斗不停。 经过多尔衮与豪格的内斗,双方基本达成妥协,那就是由豪格领朝鲜水师南下,袭扰山东、江苏沿海,如果立下大功,则可同列摄政王。 如果毫无进展,则不再提及辅政之事。 而多尔衮此策既是驱虎吞狼,也是为满清的朝局平稳着想。 石廷柱高声道:“诸位,不能再让汉人各个击破了,尤其这位卫国公,在西北一战大胜和硕特,二胜准噶尔,如此能征善战,如果再不加以遏制,等到汉人休养生息过来,国力恢复,四方征伐,我等就只能向汉廷俯首称臣,现在就是联络各方,让汉廷疲于应对。” 此言顿时引起众人的附和。 一时间,整个岛屿上的海寇头目,似乎为这等情绪感染,心情沸腾。 至此,盘踞在大岛的海寇势力集合了大大小小十几股势力,成立奉明讨逆军,刘香为大元帅,而杨禄为副元帅,开始在金门等岛屿修建防御工事。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甄晴:什么礼都没有办,就稀里糊涂……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 贾珩用罢午饭,来到里厢,在摇篮旁边儿逗弄了一会儿自家大儿子,等到午后时分,随着元春来到厢房。 里厢之中,丫鬟抱琴早已点起熏笼中的檀香,几缕袅袅青烟升起,屋内幽香馥郁,沁人心脾。 贾珩将元春拥在怀里,凑到丽人耳畔说道:“大姐姐,许久不见了可,脸蛋儿都清减了许多。” 一晃两三个月没有见元春,那隔着裙裳的丰腴温软之态阵阵袭来,伴随着一股甜腻之香在鼻翼之间浮动,让人起心动念。 元春美眸莹润如水地看向那少年,芳心甜蜜,柔声道:“珩弟,你上次回京可见过宝玉了?” 贾珩温声道:“回去的时候没有见着,他眼下在学堂读书,别的,一切都好。” 说着,凑至元春耳畔,说道:“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元春温声道:“宝玉他的亲事也该定了,太太书信那边儿给我说,夏家看中了宝玉,但老太太不同意,问我是什么看法?” 贾珩想了想,温声道:“夏家的姑娘,听说性情泼辣,或许不怎么配宝玉?” 这个夏金桂进府多半是要闹得府上阖家不宁。 元春道:“这个倒是不知道了,不过太太说那夏家不知怎么又看中了文龙,姨妈倒很是愿意,又担心太太那边儿的意见。” 贾珩道:“文龙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五城兵马司出来了,如果能就此与好人家成亲,也能收收心。” 或者这就是原着的修正力。 元春道:“薛妹妹那边儿怎么说?” 贾珩道:“薛妹妹从来是不管这些的,说还是看家里安排。”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看大姐姐瘦了没有。”贾珩说着,打断了元春的话头儿,拉过丽人的手,拥在床榻上,轻声问道。 嗯,等会儿元春意乱情迷的时候,他试着问问元春,能不能哪天与宝钗…… 元春面颊羞红如霞,目中浮起羞意,道:“珩弟,唔~” 还未说完,那少年已经凑将过来,如以往的无数次一样,炙烈而喜爱,似要将元春融化一般。 元春紧紧闭上眼睫,感受着那如排山倒海的压迫,脸蛋儿两侧浮起浅浅红晕,明艳动人。 …… …… 贾珩与元春温存一段时间,贾珩看向怀中绵软如蚕,如一只胖乎乎的大花猫的丽人,伸手抚过那温软如凝脂的肌肤,轻笑道:“大姐姐要不也帮我生一个孩子吧。” 自一开始,他从宫中将元春接出来以后,两个人在一块儿也有好几年了,成为夫妻也有两年了。 方才,在逗弄婴儿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元春的羡慕。 元春玉颜红晕明媚,心头担忧不胜,语气迟疑了下,低声道:“如是有了孩子,不影响珩弟吧?” 她这几天看着长公主的儿子,也有几许说不出的喜爱。 贾珩笑道:“只要不太过招摇,不知避讳,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元春闻言,芳心欣喜莫名,眸光痴痴地看向那少年,贝齿咬着粉唇,道:“珩弟~” 贾珩紧紧搂着元春,只觉弹软滑腻贴来,轻声道:“大姐姐放心,等咱们的孩子长大,我不会委屈他的。” “我相信珩弟的。”元春闻言,娇躯阵阵发软,感受到肌肤相亲之间似有卷土重来之势,芳心一慌,柔声说道:“珩弟,三妹妹她好像喜欢你啊。” 两人相拥一起,气息相闻,早已是深入浅出,知根知底,而元春最近也从探春那边儿看出来一些。 贾珩声音转而徐徐说道:“这个…我知道。” 元春:“……” 所以,三妹妹也要和她一样,痴恋珩弟而不得? 贾珩轻声道:“三妹妹她从小英敏果敢,的确讨人喜欢一些,我对她也有些喜爱。” 当着元春的面,他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元春秀眉之下,晶然美眸现出一丝娇俏,柔声道:“可她将来也是要嫁人的,总不能也…也出家吧。” 三妹妹不愧是她的亲妹妹,连喜欢的人都是一样的,可她们两个都跟了珩弟,父亲知道以后,该怎么看珩弟? 虽然现在已经有一个已经跟珩弟了。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看看她吧,她现在年龄还小,再过二年再看看情况吧。” 元春心头羞恼,打趣说道:“珩弟怎么能这么讨女人喜欢?家里这么多姊妹和珩弟相处久了,以后要怎么找如意郎君才好?” 贾珩垂下头来,如硕鼠进入了满载米粮的粮仓之中,声音含糊不清道:“那也没办法,总不能婚事儿全落我手里吧。” 每次与元春亲昵,他都会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欣喜,宝钗虽然和宝琴也是软乎乎的,但真要比起那种让人柔软温润的触感,还是差了一大截。 元春腻哼一声,妩媚流波的美眸涌起一抹羞意。 说着说着,又…… 但也不好拒绝少年,原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 …… 另一边儿,晋阳长公主西南院落里。 宋妍心不在焉地返回自己居住的厢房,少女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心事重重。 宋妍孤零零地落座下来,秋日午后的道道阳光透过薄薄窗纱,照耀在少女那张肌肤吹弹可破的脸蛋儿上,犹如蒙上一层金色晨曦,隐约之间,几分超凡脱俗的圣洁之感。 宋妍歪着小脑袋,躺在床榻上,撅了撅红艳艳的粉唇,眸光闪烁了下,似氤氲起幽思。 这件事儿,她知道也就是了,但不能四下传了,嘴巴得严实一些才是。 不过,珩大哥怎么这么风流?处处留情? 而且,这年龄都……差上一轮呢。 宋妍芳心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意。 可咸宁姐姐和婵月姐姐怎么对珩大哥,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少女一时百思不得其解,待想起那少年的清隽面庞,少女俏丽玉颜两侧微微浮起红晕,目中涌出丝丝好奇。 就在这时,丫鬟春桃从外间过来,声音娇俏而酥媚,柔声道:“姑娘,热水准备好了。” 宋妍起得身来,道:“我自己洗,你下去吧。” 少女将近及笄之龄,正是长身子害羞的时候,尤其是每次沐浴更衣之时。 春桃低头告退。 宋妍轻步走到里厢,纤纤素手解开腰带,不多时,裙裳落地,现出一具肌肤雪白,宛如凝脂的玉体。 宋妍一手遮,一手护,踩着竹榻进入正在冒着腾腾热气的温水浴桶中,肌肤在圈圈涟漪中拨开花瓣儿,直到双肩圆润如玉。 伴随着水哗啦啦声响,宋妍撩起水波,片片玫瑰花瓣混合水珠沿锁骨向下流淌。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熟悉的声音,“妍儿表妹在屋里吗?” 宋妍芳心猛跳了一下,秀眉之下,熠熠明眸之中满是疑惑。 咸宁表姐怎么来了?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丫鬟春桃与咸宁公主的叙话声:“公主殿下,我家小姐正在洗澡呢。” 咸宁公主轻笑道:“我过来看看她,说两句话就走。” 说话间,推开房门,进入里厢,那丫鬟春桃也不敢阻拦。 “表姐,你怎么进来了呀?”见咸宁公主进屋,宋妍玉容倏变,连忙向水下掩藏几分,声音中已见着一抹慌乱。 “我又不是男的,你有的我也有,稀得看你呢。”咸宁公主轻笑了一下,打趣道。 说话间,近得前来,打量着宋妍,笑道:“妹妹洗澡呢?” 还真是如白雪堆起的肌肤,记得小时候闯进母后的寝宫时,就见到母后也是,宫女和女官私下里称母后为雪美人。 怪不得先生…… 嗯,还是让妍儿顶替一下吧。 再说,妍儿平常对先生还是有不少崇拜的。 咸宁公主笑道:“过来看看你,就是过两天,先生去苏州府,妍儿表妹过去吧。” 宋妍柔声道:“我在金陵也有些待腻了,咸宁姐姐去苏州府,我也过去玩几天吧。” 咸宁公主笑了笑道:“这就对了,一块儿四下走走。” 说着,轻轻抚过宋妍的雪背肌肤,暗道,真是美人胚子。 宋妍被咸宁公主盯得有几许不自在,说道:“表姐,我要洗澡了。” “妍儿妹妹,是不是有许多话问我。” 宋妍脑袋摇的拨浪鼓儿,说道:“没有啊。” 咸宁公主却径直开口道:“其实那孩子的确是先生的。” 宋妍:“……” 咸宁公主清眸熠熠而闪地看向那少年,道:“妍儿表妹应该能保密吧?” 宋妍颤声道:“表姐,这等事儿史书上多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的,表姐放心,我嘴巴很严的。” 咸宁公主轻笑了一下,说道:“妍儿表妹洗澡罢,等会儿咱们两姐妹再说话。” 说着,看了一眼眉眼肖似了那人的宋妍,转身离去。 宋妍轻轻出了一口气,连忙洗了身子,换上衣裙。 另一边儿,贾珩与元春痴缠至傍晚时分,看向酥软如蚕的丽人,说道:“大姐姐的婚事,其实二太太那边儿十分忧心。” 元春秀发汗津津地贴在绮丽如花霰的脸蛋儿上,粉唇微启,一开口,声音中有股惊人的酥腻,道:“珩弟,那也没法子,只能拖一天是一天了。” 贾珩道:“是啊。” 如果不是担心王夫人挟女自重,其实可以告诉王夫人,元春已经跟了他。 贾珩看向元春,轻轻抚起元春圆润、柔软的肩头,细眉之下,目光就有些怔怔出神。 待离了元春所在的厢房,贾珩出得厅堂,正面迎上咸宁公主,只见丽人身形窈窕静姝,眸光细长,脸上似笑非笑。 恍惚之间,竟有几许潇潇的样子。 真不愧是堂姐妹。 “先生,忙完了。”咸宁公主快步近前,轻轻拉过贾珩的手,轻笑道:“还是大姐姐慰贴罢?” 贾珩面色有些不自然,道:“咸宁,有什么事儿吗?” 咸宁公主笑意盈盈地看向那少年,说道:“先生随我去到婵月房里吧,我和婵月编排了一支舞蹈给先生看。”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什么舞蹈?” 这会儿真有些…看不下了。 咸宁公主附在贾珩的耳畔,轻笑说了一句,然后拉着贾珩的手,来到李婵月所在的厢房中。 李婵月正在抚着一架古筝,素手轻轻拨动琴弦,叮咚声音传至远处,少女文静秀气的脸蛋儿上,发髻仍是空气刘海儿,仍有几许二八芳华的青春靓丽气息。 “婵月妹妹。”咸宁公主挽着贾珩的手,进入屋内。 李婵月声音不无雀跃,眉眼弯弯,笑了笑道:“表姐,小贾先生。” 贾珩道:“婵月弹琴呢?” 说话间,落座在李婵月身侧,看向十指纤纤,犹如葱管的少女。 李婵月轻轻应了一声,柔声道:“许久没弹了,都有些生疏了。” 贾珩轻轻拨动着琴弦,笑道:“婵月真是多才多艺。” 咸宁公主笑道:“婵月还给先生刺绣了一条腰带呢。” 李婵月柔声道:“已经刺绣好了,我给小贾先生拿过来。” 说着,转身而去。 咸宁公主目光幽幽,轻声道:“我们这么多人,又是心灵手巧的,又是会生孩子的,难道就一点儿比不上那人?” 贾珩:“……”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能别一直提,成吗? “不是给你说了,再无此念。”贾珩道。 咸宁公主眸光闪烁,柔声道:“但愿先生说的是实情吧。” 贾珩也不再接这个话头儿,端起高几上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压下心头的甜腻。 咸宁公主想了想,问道:“先生,辽东那边儿还有几年才能彻底平定?” 贾珩放下茶盅,沉吟片刻,说道:“这个还真说不好,目前女真虽然伤筋动骨,但其主力犹存,如果新政大获全胜,可能五年到十年,但也不排除女真出什么变故,三到五年就可平定,不过,只要我大汉内部不生乱子,扫灭辽东只是时间问题。” 咸宁公主道:“如果能平定辽东,天下太平,先生那时候就有空暇了。” 贾珩伸手握住纤纤柔荑,说道:“那时候,定要带着你们游览一下天下的名山大川。” 过了一会儿,李婵月手中拿着一根玉带,轻声道:“小贾先生,腰带。” 贾珩接过腰带,端详着那刺绣花纹精美的腰带,笑了笑道:“婵月辛苦了。” 李婵月柔声道:“小贾先生,这是我应该做的。” 咸宁公主笑了笑,说道:“等会儿先生再好好谢谢婵月吧。” 贾珩拉过李婵月的手,将小娇妻拥在怀里,问道:“婵月这会儿排练了新的舞蹈?” 李婵月红了脸颊低下头,柔声道:“是表姐张罗的。” 贾珩道:“你们跳吧,我看着。” 正当贾珩神情惬意,与咸宁与婵月玩闹之时,外间女官过来叙说晋阳长公主来唤,贾珩就先一步前往灯火通明的后宅厅堂。 贾珩回到厅堂,目光落处,就是笑意嫣然的丽人以及陈潇正在叙话。 “晋阳,潇潇。”贾珩唤道。 陈潇瞪了一眼那少年,倒没有搭理贾珩。 “过来吧,就等你们三个呢。”晋阳长公主低声说着,看了一眼贾珩身后,问道:“咸宁与婵月呢?” 天天流连花丛,别也太不知节制了。 “她们两个还在沐浴。”贾珩道。 说话的功夫,沐浴更衣之后的咸宁公主与李婵月一同过来。 咸宁公主挽起秀美的发髻,那张略显刻薄与冷艳的脸蛋儿容光焕发,玉颜娇媚似花,行走之间已有几许花信少妇的绮韵无声流溢。 而李婵月则要娇小玲珑许多,俏丽脸蛋儿红扑扑的,星眸雾气朦胧。 晋阳长公主道:“人到齐了,都先吃饭吧。” 众人落座用饭,自不必多言。 …… …… 翌日,上午 贾珩与甄兰、甄溪两个前往隔着几条街的甄宅,赴楚王之约,这次倒没有带着潇潇。 楚王妃甄晴与楚王都在厅堂中品茗叙话,此外还有北静王水溶以及北静王妃甄雪。 就在这时,一个仆人快步进得厅堂之中,禀告道:“王爷,卫国公过来了。” 楚王笑了笑道:“子钰来了。” 转眸看向北静王水溶,温声道:“随我出去迎迎。” 水溶点了点头,忍不住瞥了一眼甄雪,见丽人脸上不见丝毫异色,起得身来,随着楚王出门相迎。 仪门之外—— 贾珩挽着甄兰的素手,甄兰挽着甄溪的手下了马车,在一个嬷嬷的相迎下,来到仪门之前。 贾珩看了一眼秀发挽起,露出光洁明额的甄兰,心头微动,忘了给甄兰说过的,留着少女的装饰就好。 嗯,甄兰就有些像是穿上一身雍丽裙裳,头发盘成王妃模样…… 没办法,这时候的人实在早熟的很,这个时候已经现出一二当家太太的气度了。 “子钰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楚王面带笑意地相迎而去,目光热切地投向那少年。 水溶也相迎于外,看向那面容俊朗的少年,目中神色有些复杂。 贾珩拱手还了一礼,道:“见过两位王爷。” 甄兰也挽着甄溪的手,上前见礼。 寒暄而毕,贾珩与甄兰、甄溪进入厅堂,感受到厅堂中的热烈气氛,然后落座下山来。 甄晴此刻玉容怔怔地看向那少年,目中欣喜难掩,但还是压抑着心底思念和甜蜜的情绪,展颜一笑道:“珩兄弟可算是来了。” 她生了个龙凤胎,这个混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心里不知正如何得意的吧? 那孩子是他的长子。 贾珩闻听此言,心头一跳,暗道,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有歧义,抬眸看向那丽人,道:“见过王妃。” 甄晴许是生了孩子以后,温婉的母性气息冲淡了刻薄之意,看着是比以往更有气质了一些,身形丰腴,玉颊红润如霞,宛如娇艳的桃花。 这会儿,甄兰伸手拉着甄溪的纤纤柔荑,甜甜唤了一声道:“姐姐。” 甄溪唤了一声姐姐,看向甄晴,心神有些复杂。 今个儿真是太热闹了。 甄雪笑道:“溪儿妹妹,兰儿妹妹,过来,到姐姐这边儿坐。” 两个妹妹今个儿都来了。 甄晴抬眸看向已绾起妇人发髻的甄兰,芳心难免惊讶莫名,目光在少女眉梢眼角处流溢的绮韵流连了片刻,对上那躲开眼眸的少女,心头恍然。 不由瞪了那少年一眼。 真是个混蛋,什么礼都没有办,就稀里糊涂要了兰妹妹! 不行,要给兰妹妹请封个诰命夫人才是,她都不说去要如那蒙古亲王之女的虞国夫人。 贾珩落座下来,仆人奉上香茗。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甄晴:哼,她母凭子贵定了! 金陵,甄宅 楚王定定看向那少年,目中满是热切之芒,笑道:“子钰,现在杭州卫、宁波卫以及福州卫的相关将校已经出发了,以快马路途而言,等到了江南,也就在五六天。” 水溶轻笑了一声,轻声道:“等人聚齐以后,就可商议出兵之期了。” 楚王目带征询之色,问道:“子钰,接下来战略打算如何布置?” 贾珩沉吟片刻,朗声道:“这次海战不仅是海上火铳,关键是发起突袭,登岛一战,直捣贼寇巢穴,因此要从海岛上攻城,水陆并进。” 楚王点了点头,道:“先前与海寇在海上打仗,我汉军就难以取得压倒优势。” 水溶道:“海寇所用红夷大炮数目和火力不在我们之下,如子钰所言,是得另辟蹊径,攻进岛屿,捣毁匪巢,才能彻底靖平海疆。” 几个爷们儿议事,另一边儿甄晴领着甄兰与甄溪,前往厢房中叙话。 甄晴拉过甄兰的素手,进入里厢,弯弯秀眉之下,晶莹美眸之中现出关切之色,说道:“三妹妹,他欺负你了?” 甄雪丰润、温婉的脸蛋儿上也现出关切之色。 甄兰眉眼含羞带怯,脸颊染绯,低声道:“姐姐,我与珩大哥有了夫妻之实。” 甄晴柳叶细眉挑了挑,美眸眸光冷闪了下,也不知为何,心底不由涌起一股强烈的醋意。 她现在虽说有了孩子傍身,但却不能如三妹妹这样与他长相厮守,等时间一长,只怕三妹妹在那混蛋心底的位置比她还要高许多了。 甄晴容色幽冷了几许,冷声说道:“兰妹妹放心,将来定要让他给你一个名分才是。” 说着,看向一旁正与水歆玩着花绳的甄溪,轻笑说道:“溪儿妹妹也是。” 她们姐妹四个都被这个混蛋给骗上了床,不能不给一个名分。 而且,更不用说她还给那混蛋生了一对儿龙凤胎,那混蛋现在更应该将她当成宝才是。 贾珩这边儿与楚王以及北静王水溶叙话,主要是讲述海洋的重要性,切入点就是海贸以及关税对朝廷财政的重要意义。 楚王听完,面色不无感慨说道:“听子钰所言,这大岛当真是战略重地,控扼海洋的通道,我大汉海师如果想要扬威大洋,真少不了这大岛在手。”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海洋虽然凶险,但茫茫大海之上还有不少土地,如果一味蜷缩在中原大地,等海上红夷商贸大兴,或会以尖船利炮占我岛屿,进攻大陆。” 现在就要向大汉的统治集团灌输海洋战略的重要性,以及火器的重要性。 楚王点了点头,面带赞同之色,说道:“子钰所言甚是。” 水溶目光振奋,说道:“子钰,如此一来,来日的战事,岂非是水师之天下?” 他这次领水师前往清剿海寇,就发现相比在地形复杂的陆地上打仗,海上打仗更为得心应手,许多还是比拼操演水平以及炮铳的火力密集程度。 或许,他水溶是天生为海师而生的? 水溶在心底找到了建功立业的用武之地,只觉心神激荡。 贾珩笑道:“如果四方陆上诸夷宾服,我大汉以后的征途自是广袤大洋。” 等几人叙话了一会儿,甄晴与甄兰、甄溪从里厢出来。 丽人腰肢丰腴,一步三摇,笑了笑,问道:“听说珩兄弟府上的弟妹,那边儿也诞下了麟儿?” 贾珩:“……” 好端端的,磨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这个做什么?炫耀她给他生了大胖小子,可卿只生了个女儿? 甄兰怔了下,眸光眨了眨,心头涌起阵阵古怪。 大姐就不怕被人瞧出端倪? 迎着楚王以及水溶王的目光,贾珩也不好不理会,笑了笑道:“拙荆前不久诞下一个千金,当时正值我率领征西大军班师回京,如此一来,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楚王笑了笑,轻声道:“子钰,先前与你说的定一门娃娃亲,子钰考虑的如何了?” 分明打算趁着人多,贾珩可能抹不开面子,趁机提出娃娃亲一事。 甄晴正自低头品着香茗,芳心不由跳了跳,王爷怎么又提起了娃娃亲? 凤眸抬起,看向那蟒服少年,目光不由现出一丝复杂。 贾珩道:“王爷,定娃娃亲一事,倒也不急,等孩子大一些,他们不定有自己的想法。” “子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让小孩子自己做主?”楚王笑了笑说道。 这时,甄晴蹙了蹙秀眉,嗔怒地看了一眼楚王,说道:“王爷,小孩儿还小,定亲的事儿以后再说也不急。” 楚王见此,俊朗面容上就有几许疑惑,暗道,定娃娃亲是最能拉拢子钰的法子,王妃怎么也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水溶笑着打了个圆场,轻笑道:“如果真的要定娃娃亲,也当是我们家的英儿才是,英儿还是珩兄弟的干儿子呢。” 他就要看看贾子钰听到此言以后,能是什么表情? 甄雪:“???” 桌下的素手绞了绞帕子,心底竟有几许忐忑。 贾珩面带微笑,说道:“对这个女儿,只希望她能平安快乐的长大,亲事什么的只能等来日再说了。” 幸在众人叙话只是简单说过一遭,并未深究。 “也是,不急,不急。”楚王笑了笑,重又岔开此事,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而水溶剑眉挑了挑,目光带着探寻地看向那少年,心底不由涌起一股强烈的狐疑。 子钰如此闪烁其词,只怕对此另有名堂。 所谓一旦开始起了怀疑之心,看到任何蛛丝马迹都是这种怀疑的佐证。 甄晴笑了笑,道:“珩兄弟,我看时间都晌午了,该用午饭了,咱们用午饭吧。” 楚王陈钦道:“是啊,子钰在这儿一同用饭吧。” 贾珩与楚王以及水溶叙话,待菜肴备好,众人相继落座。 甄晴坐在对面,那张丰丽玉颜上笑意嫣然,问道:“珩兄弟,方才听你和王爷正在讨论打仗的事儿。” 贾珩沉吟说道:“这次主要是调集水师,对盘踞在台岛上的海寇进行围剿。” 甄晴凤眸之中满是笑意盈盈地看向那少年,道:“既是珩兄弟出手,那想来当是万无一失了。” “谁也不能说万无一失,只能说全力而为。”贾珩笑了笑说道。 此刻,贾珩与甄兰和甄溪两人而坐,而甄晴则与楚王坐在对面,甄雪则与水溶在不远处坐着。 因是通家之好,今日更多还是家宴,故而谈话气氛倒也如平常一样,有说有笑。 众人边吃边谈,贾珩说话之间,拿起一双竹筷开始夹起菜肴,忽而心神一凝,眉头挑了挑,目光微垂。 这甄晴是不是有病?这要是被发现,岂是闹着玩的? 分明是桌子下面,一只绣花鞋正在贾珩的腿上捉怪,不过倒没有攀援其上。 见那少年面有难色,楚王诧异了下,问道:“子钰,饭菜可还胃口?” 贾珩放下筷子,看向楚王,笑了笑道:“王爷,饭菜美味可口。” 的确是挺可口的。 这就好像老哥发帖,说媳妇儿对别人骚,对自己却很保守,为此感到莫大的困扰和痛苦。 甄晴芳心也一跳,连忙垂下美眸,艳丽脸颊两侧悄然浮起一丝红晕,那张绮艳明丽的脸蛋儿上现出羞臊之意。 嗯,也不知怎么了,她刚刚都有些鬼迷心窍了。 其实也是丽人刚刚生了孩子,再加上几月未见,而且还有几许报复的心思。 楚王点了点头,面上笑意繁盛,举起酒盅,说道:“那就好,小王敬子钰一杯。” 低头之间,额头上系着的那根绸带,正中扣着的那块儿翡翠玉石映着午后日光,绿意盎然。 贾珩连忙举起酒杯,笑了笑说道:“王爷客气了,如是敬酒,也该我是敬王爷一杯。” 楚王闻听此言,那张俊朗、白皙的面容上喜色难掩,心头却有些受宠若惊,道:“子钰,那你我共饮此杯。” 众人各怀心思地用着饭菜。 贾珩轻声道:“王爷,这几天就会前往苏州府,一旦敲定诸事,新政谁也不能阻拦。” 楚王笑了笑,道:“子钰放心,老师已经和金陵的那些同僚说好了,待总督衙门派小吏前往,清丈田亩将一切顺利推行。” 贾珩道:“如无别事,那在下就先回去了。” 他担心在这儿待久了,真的会有一出夫目前。 而甄兰眸光眨了眨,一会儿看看贾珩,一会儿看看自家大姐,心神涌起一股古怪。 这时,甄晴从奶嬷嬷手里接过襁褓,抱着儿子出来,另外的一个嬷嬷则是抱着襁褓中的女婴。 甄晴身形丰腴,弯弯柳叶眉下,丰润、酡红的玉颜笑意笼起,低声说道:“珩兄弟过来,也不能不看看我这一对儿龙凤胎,再说既认了歆歆和她弟弟为干女儿,不若也认了他们两个小家伙吧。” 贾珩看向那周身丰熟气韵笼罩的丽人,轻声道:“王妃此言何意?” 目光也不由落在那襁褓中的婴儿,此刻,一男一女的龙凤胎,此刻,黑眼珠骨碌碌地看向那蟒袍少年,分外灵动。 而女婴两个小手张开着,肉乎乎的脸蛋儿笑着,嘴里正流着口水。 贾珩目光微动,心头也有几许感怀。 嗯,真是难为甄晴了,生了这么一对儿粉雕玉琢的龙凤胎。 楚王见此,心领神会,面上带着笑意,轻声说道:“子钰,这认下干女儿也没什么的。” 贾珩道:“天潢贵胄,非同寻常,岂能认别人为假父,王爷,这实在不合适。” 楚王笑了笑道:“子钰,你与兰妹妹还有溪妹妹永结同心,咱们就都是一家人,这两个小孩原就是唤子钰为姨父的,如今认个义父又不算什么的,子钰不必疑虑。” 这分明是担心为父皇猜疑。 贾珩想了想,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认男孩儿…嗯,女孩儿也都认吧。” 顿了顿,终究两个都认下,这都是他的亲生骨肉。 甄晴芳心一喜,柳眉挑了挑,目中满是喜色流溢。 这混蛋果然在意他的大儿子,还故意语气顿了一下,这是担心她辖制他吗? 哼,贾子钰,她母凭子贵定了! 这个混蛋现在就这么一个长子,一定得对他好一些。 甄晴笑道:“珩兄弟,也抱抱孩子。” 贾珩行至近前,从甄晴手里接过婴儿,看向那男婴,笑了笑,道:“可曾取名。” 楚王道:“已经取了,唤作陈杰。” 贾珩:“……” 这他与晋阳的儿子就是节,如今这儿子唤为杰? 但陈汉宗室取名的确是以五行偏旁为字。 贾珩从腰间解开一枚玉佩,道:“这枚玉佩送给世子。” 楚王陈钦见此,心头为之欣喜莫名。 贾珩抱着婴儿一会儿,转而又看向那女婴,婴儿娇小可爱,如瓷娃娃般粉雕玉琢。 贾珩抱了一会儿,将婴儿递给奶嬷嬷,然后看向楚王与甄晴,说道:“王爷和水王爷,先就这样罢,我还有事儿,先行告辞。” 他感觉北静王水溶一直在观察他,时间越久,他越担心为北静王水溶看穿。 楚王道:“我送送子钰。” 说着,出了庭院,一路相送贾珩与甄溪、甄兰出了府中。 而北静王水溶则是目送着那少年远去,心神不知为何涌起一股狐疑。 贾珩则一路无话地护送着甄兰与甄溪所在的马车,返回宁国府。 刚刚进入厅堂,迎面就见着神情严肃的陈潇。 贾珩与陈潇两人进入书房之中。 贾珩提起茶壶刚刚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却听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今个儿去甄家,怎么样?” 贾珩问道:“也没什么。” 陈潇低声道:“甄家妖妃可有异常?”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她刚才又发什么骚,吓了我一跳。” 陈潇:“……” 贾珩拉过陈潇的素手,将少女拥入怀中,将事情经过大致叙说了一遍。 陈潇蹙了蹙秀眉,柔声道:“她就不知道,一旦被楚王知道真相,就是塌天之祸?她还让两个孩子认你为干爹,你怎么能答应?” 贾珩叹道:“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方才看着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心头也有一些触动,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陈潇蹙眉说道:“你最近少过去与她来往,省的她又开始整什么幺蛾子。”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最近她们都做月子呢,也不能天天腻在一块儿了。” 陈潇清眸眸光深深地看向那少年,轻声道:“你最近收拾收拾,赶紧去苏州府吧。” 这几天该见的女孩子也都见过了,嗯,其实还有一个李纨? 想起这人与李纨的种种荒唐之事,陈潇心底又有一阵恼怒。 贾珩凑到丽人的耳畔,摘着雪梨,轻声问道:“潇潇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陈潇冷哼一声,说道:“我在想李纨,她这会儿说不得都要尿裤子了。” 虽然知道是在提醒他,但总是忍不住刺刺他。 贾珩:“……” 默然片刻,轻声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这次新政还有安徽的事儿,等会儿去和纨嫂子说说。” 陈潇冷哼一声,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那少年一下子堵将过来。 另一边儿,就在贾珩离了甄宅之后,厢房中一时只剩下楚王与甄晴。 楚王来回踱步,意极舒畅,面上笑意繁盛,说道:“王妃,今日真是一步好棋。” 可以说这是楚王的“夫人外交”策略实施以来的最大战果,终于让两个孩子认了贾珩为干爹。 嗯,的确夫人外交。 甄晴柳叶细眉之下,眸光柔波潋滟,轻笑道:“王爷,子钰应该也是特别喜欢这两个孩子的,等孩子长大一点儿,跟他学打仗的本事。” 他爹爹可是世间少有的文韬武略,无所不精。 楚王笑道:“王妃此言甚是,子钰有经天纬地之才,如果能让咱们的孩子能学到他两成的功夫,将来就了不得了。” 甄晴面上笑意繁盛,宛如一株饱满莹润的牡丹花,柔声道:“王爷所言甚是。” 楚王转眸看向甄晴,柔声道:“子钰一直态度不明,王妃觉得他究竟想支持谁?” 甄晴道:“王爷,这等事儿哪能是轻易可以表态的,牵涉身家性命,一个弄不好就是万劫不复,再说辽东未定,父皇那边儿也无立嗣之意。” 楚王点了点头道:“平定辽东也是孤之所愿。” 如果父皇能够顺利平定辽东,再将这大汉社稷交给他,他再秉承父皇遗志,继续推行新政,或许能够再次实现大汉盛世。 而另一侧,北静王与甄雪所在的院落中,水溶同样看向甄雪,俊朗白皙的面容上现出复杂之色,说道:“今个儿,王妃怎么不与贾子钰说说话?” 甄雪芳心猛跳,低声道:“王爷这是哪里话?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好胡乱说话?” 水溶看向丽人,道:“如今歆歆是贾子钰的干女儿,水英又与子钰定下了义父子名分,王妃不必见外就是。” 甄雪玉容苍白如纸,颤声道:“王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水溶眸光复杂,说道:“王妃不必惊惶,我还要感谢王妃给我留下了后嗣。” 甄雪:“……” 水溶自顾自说着,也不等甄雪多言,立身在窗户前,眺望着庭院中的一草一木,低声道:“我平生所愿,能够领船队驰骋于大洋之上,将旗帜插遍海外岛屿之上。” 甄雪:“……” 王爷何时生出这样的宏图壮志? …… …… 此刻,一望无垠的茫茫海面上,初冬的凛冽寒风吹在波浪上,一艘桅杆高立的船只,乘风破浪,船上一队队身穿铜钉蓝色布甲的甲士,来来往往。 豪格立身舟头,身上披着的大氅随风猎猎作响,其人那宽大下颌上的胡须,如钢针一般,在寒风中纹丝不动。 自与多尔衮有所争执以后,豪格就领正蓝旗四千人,汉军旗一千人前往朝鲜,召集水师五万人,南下骚扰山东沿海。 “王爷,前面就是山东的登莱卫的海港,那是水寨。”一旁朝鲜水师大将崔道成立身当地,目光炯炯有神。 豪格道:“让哨船警戒,谨防登莱水师出港。” 这一路上,他沿着汉国的海疆南下,不得不感慨汉人的疆域辽阔,而且人力物力也不是他们大清可比的。 豪格说着,转身进入船舱之中,吩咐道:“让各部参领以上的过来。” “是。”一个穿蓝色泡钉布甲,头戴蓝翎盔的马弁,高声应着,然后出了船舱。 豪格转脸看向崔道成,说道:“崔将军可看出什么名堂?” 崔道成是典型的水师将校,而豪格以往并不怎么擅长水战。 “王爷,这一路可见汉人在沿海烽堠、水寨众多,我军想要突袭登陆,不大容易。”崔道成面色凝重,说道。 豪格冷声道:“汉人这是汲取了当初江南之乱的教训,担心我大清派水师从海岸袭扰他们。” 如果当初不是多铎南下,而是他南下,绝对不会有先前的那一番惨败。 人人都说他豪格有勇无谋,但不能硬拼的道理,向来智谋深沉的多铎竟然不知? 只有一个缘故,那就是智不如人,才会为人所擒。 “王爷,人都在厅中到齐了。”一个马弁禀告道。 不大一会儿,正蓝旗参领以上的女真将校聚之在议事舱室之中。 豪格大马金刀地落座在一张虎皮交椅上,带着几许戾气的目光扫过众人,冷声道:“前面不远就是汉人的登莱卫,内有汉人水师猬集,我们试探攻击,如果汉军有红夷大炮守城,我们不要恋战,一击脱离。” 在场女真诸将校纷纷高声应是。 而后随着豪格分派作战任务,五万五千海师派出一支兵马向山东登莱卫发动攻击。 “咚咚……” 随着女真大批船只接近海岸,原在登莱沿海府卫烽堠之地迅速点起一簇簇狼烟,将警情迅速报告至山东巡抚衙门以及提督衙门。 而新任的山东提督,保龄侯史鼐也迎来上任以来的头一个挑战。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贾珩:他这算是亲近自然…… 山东提督衙门 巡抚衙门驻济南府,而山东提督衙门则在太宗年间先驻青州,后迁移至登州,作为应对整个北方海域的主要水师卫港,与北平都指挥司控制下的津门一同拱卫华北平原。 官衙之中—— 保龄侯史鼐坐在一张铺就着狼皮褥子的帅椅上,身后的屏风之上,悬挂着一副山东登莱四方的巨型海疆图,不远处的登莱卫指挥使虞志和,恭谨侍立,其人四十左右年纪,面容刚毅,目光有些羡慕地看向那头发灰白的老侯。 保龄侯是卫国公的姻亲,当真是直达天听的人物,如今督军登莱,这是一次与卫国公搭上线的机会。 “如今大战在即,军需粮秣当准备充足,再次行文山东巡抚衙门,让其再递送三十万石粮食,征发七千丁夫至登莱。”一身斗牛服的保龄侯史鼐,放下手中的簿册,苍老面容上不怒自威,吩咐道。 “山东巡抚衙门来了行文说,今年的军需粮秣供应,还是让朝廷户部拨付,山东方面今年遭了旱灾,百姓仅仅只够果腹,不好再行征调口粮。”虞志和说道。 “他兼理粮饷,不能从士绅大户手里筹粮?还有入冬以来的被服一定得相送上来,不如期而至,本侯定要狠狠参他一本。”保龄侯史鼐沉声说道。 山东巡抚赵启原属齐党中人,曾经拜于孔衍圣公门下学习经义,可以说是根正苗红的圣人门徒。 之前与同为齐党的山东提督陆琪关系倒不错,如今换了保龄侯史鼐,平常的粮饷供应,就多有扯皮之事。 哪怕是一等武侯这样的超品官员出任地方官,但权力受限,也可能受文官的掣肘,或者说这本来就是文官政治的大小相制之意。 “侯爷,港口发现大批女真船只来袭。”就在这时,一个身形挺拔,披着甲胄的将校,从外间进来,脸上现出惶急之色。 史鼐面色微顿,沉声道:“随本帅去看看。” 这几天,在海上负责巡警、了望的船只,已经发现了大批朝鲜水师行动的踪迹。 史鼐说着,领着山东提督衙门的将校,骑快马向海边儿而去。 此刻,一望无垠的茫茫大海之上,白色浪花翻涌不停,而一艘艘女真的船队,铺天盖地,桅杆高立,甲士林立。 史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冷声说道:“这来的还不少人。” 有一员身形魁梧的水师将校吕虎,拱手问道:“侯爷,贼寇来势汹汹,大概有大小船只三百多艘,这是朝鲜水师的主力。” 保龄侯史鼐面色凝重,说道:“敌寇一旦近岸,就近驱逐!向朝廷六百里急递,此外,向身在金陵的卫国公报信,通报海警之信。” 子钰在西北战事胜的干净利落,转眼之间就又是一等国公了。 这等晋爵速度,实是让人喜忧参半。 “呜呜!” 号角苍凉而悠远,水寨之上,官军严阵以待,死死盯着逐渐接近的清军水师。 此刻,官军紧闭水寨,向抵近的船只轰击,不过并未用红夷大炮,而是佛郎机炮和弓箭攒射。 而豪格对大汉海域的骚扰以及征讨,则是以水师的大举进犯开始,整个进兵过程颇有豪格的风范。 一时间,崇平十六年的初冬,山东沿海被战云笼罩,又一次向朝廷告急。 …… …… 金陵,宁国府 内书房,里厢之中—— 贾珩搂着陈潇的娇躯,腻了一会儿,看向那神清骨秀的少女,赫然见着脸蛋儿红若烟霞,明媚动人。 贾珩轻轻拍了拍酥翘,轻声说道:“潇潇这般卖力,不准备让我过去了?” “你既然那么喜欢把人,不如把把我。”陈潇腻哼一声,玉颊羞红如霞,低声道。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低声道:“你这真是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我就看看也不知怎么这么能让你的纨嫂子这么着迷。”陈潇翻身而起,柔声道。 两人相拥在一起,又痴缠了一会儿,贾珩抬眸看向外间的天色,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别闹了。” 陈潇星眸微张,脸颊玉颜染绯,低声道:“最近京城的陈渊可能有异动,需得留意一下。” 贾珩想了想,低声道:“他所能搞的也无非是刺杀皇室成员,如今在外的也就是皇后娘娘与梁王,潇潇,你说我是不是前往洛阳接应一下皇后娘娘?” 陈潇道:“???” “按说沿路都有官府以及锦衣府的缇骑护送,一路上应无大碍才是。”贾珩道。 陈潇轻声道:“行了,别乱猜了,你最近先去苏州府,不用再管此事了。” 贾珩暂且压下心底的担忧,伸手轻轻撩起少女耳际边垂落的一缕秀发,笑道:“那起来,洗洗澡,我也得忙去了。” 说话间,伴随着一道古怪的声音响起,陈潇腻哼一声,轻轻捶了一下贾珩。 贾珩面上神色有些古怪,但也不以为意,毕竟密封性太好了。 待潇潇离去,贾珩穿上衣裳,而后唤上晴雯,在屋内沐浴更衣,而后离了庭院,准备前往妙玉院落,但想了想,转道去看惜春。 自回来这么久,还真没有怎么去见惜春。 此外就是迎春了,还有探春以及湘云,都没有怎么单独说话。 此刻,惜春所在的院落,一根蜡烛亮起烛火,将一道削瘦的身影投映在屏风上。 惜春伸出一只白皙柔嫩的小手打了个呵欠,将手中的一杆画笔放在一旁,看向那画卷上的少年,心底涌起一股欣然之意。 “姑娘,吃晚饭了。”丫鬟入画行至近前,轻声道。 惜春起得身来,然后来到几案之畔,洗罢手,拿起一双筷子,忽而抬起娇小明丽的脸蛋儿,问道:“几天了。” 入画闻言,面色诧异道:“什么几天了。” “没什么。”惜春拿起两根筷子,夹起饭菜开始食用着。 都已经来金陵这么多天了,也不过来看看她。 就在少女心不在焉吃着饭菜之时,屋外忽而传来小丫鬟绣橘的惊喜声音:“姑娘,大爷来了。” “啪嗒…”惜春手中的筷子一下落地,清丽玉颜之上不由现出欣喜之色,起身相迎而去,只见那身穿便服的少年,从外间进来。 贾珩面上笑意温煦,说道:“四妹妹,在吃饭呢,正好我饿了,添双筷子罢。” 惜春小脸喜色难掩,说道:“珩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贾珩笑了笑,行至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说道:“过来看看惜春妹妹。” 当初那个少女此刻已经将近及笄之龄,出落的亭亭玉立,只是眉眼仍见着一丝郁郁之色,脸蛋儿仍有些白幼之态。 惜春被贾珩挽起纤纤素手,秀丽明媚的脸蛋儿两侧微微发热,柔声道:“珩哥哥。” 贾珩端详着惜春,笑了笑说道:“四妹妹长高了。” 嗯,也不是低头就能看到脚尖的样子,小荷才露尖尖角。 贾珩说着,使出一记摸头杀。 惜春被打量着,芳心砰砰直跳,呼吸难免急促了几分。 贾珩道:“四妹妹,这画的是什么?” 说着,牵着惜春的手来到书案之前。 惜春这才反应过来,巴掌大的小脸“腾”地一下变得红润了几许,道:“没画什么的。” “又画的我。”贾珩拿起书案上的画轴,看着其上画着一个顾盼神飞的少年,不过这是带着浅浅的微笑。 贾珩定了定,转头问道:“嗯,惜春妹妹喜欢……画我?” “没,没喜欢。”惜春闻言,垂下螓首,已是羞得不城样子。 他在说什么呢?谁喜欢他了? 嗯,却是心神恍惚之间,将画字听丢了。 贾珩挽过惜春的手,重又来到几案之畔,笑了笑说道:“好了,咱们先吃饭吧。” 少女情怀总是诗,也不好拆穿。 贾珩说着,拉过惜春的手,落座在一张几案之畔,轻声道:“这段时间忙着里里外外的事儿,没有过来看妹妹,今个儿难得在一块儿吃个饭。” 这会儿,丫鬟入画拿过一双筷子,放在一旁,准备让贾珩用着。 惜春问道:“珩哥哥,外面的事儿都忙完了吗?” 他回来的第一时间,肯定是要看他的妻妾的,她又不是他的……本来也不用第一时间来看她。 贾珩道:“差不多了,这两天带着你妙玉姐姐去一趟苏州府,妹妹如果想去的话,也可以一同过去。” 惜春眸光亮晶晶,语气之中满是期待说道:“我能去吗?” 贾珩笑了笑,说道:“当然能去,咱们几个去,不带别的人了。” 妙玉毕竟是孕妇,一路上能够多个说话的,也能解解心头的郁郁之气,至于钗黛还有云探,去的人太多了,又有些照顾不过来。 惜春玉颜微红,抿了抿粉唇,凝眸看向那少年,轻轻柔柔说道:“妙玉姐姐是怀了珩大哥的宝宝了吧?” 贾珩笑了笑,说道:“这都是谁给你说的?” 惜春轻声道:“是岫烟姐姐告诉我的,再加上这段时间,妙玉姐姐在院子里养胎,府里的几位姐姐大部分都知道了。”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是啊,到时候四妹妹就能当姑姑了。” 惜春道:“秦姐姐也有孩子了,我现在已经当姑姑了吧。” 两人用完饭菜,又说了一会话。 贾珩笑了笑,说道:“四妹妹也早些睡,我先回去了。” 惜春柔声道:“珩哥哥去吧。” 贾珩也不再多说其他,出了厢房,转过一道回廊,正要前去寻找妙玉。 忽而就见一个少女提着灯笼缓步而来,正是邢岫烟。 贾珩道:“岫烟,这么晚了,这是从哪儿过来的。” 邢岫烟见到那少年,心神也一惊,连忙说道:“珩大哥,过来看妙玉师父?” 贾珩低声道:“岫烟,和你说个事儿。” 邢岫烟闻言,正要询问,忽见那少年已经缓步过来,而且握住了自己的手,心下不由一跳。 不过转念之间,就知道两人已经定了亲,似乎这般也没有什么不妥? 贾珩道:“咱们寻个地方说。” “去我屋里说吧。”邢岫烟轻声说着,然后又红着脸小声道:“我的院落和妙玉隔着一道墙。” 贾珩:“……” 什么意思,担心妙玉见到以后会吃醋? 随着邢岫烟来到庭院,果见中间一墙之隔。 两人进入厢房,邢岫烟让丫鬟点亮蜡烛,然后说道:“珩大哥,我给你倒杯茶吧。” 贾珩闻言,并未松开邢岫烟的手,轻声道:“让丫鬟去倒吧。” 那丫鬟脸颊微红,低头应了一声,然后去小几旁提着茶壶,给两人斟茶。 贾珩轻声道:“岫烟,这两天,我想带着你妙玉姐姐去苏州府,你也一同过去,路上好陪着说话。” 邢岫烟道:“珩大哥是帮妙玉姐姐的家人迁坟吧。” “对,她给你说了。”贾珩问道。 邢岫烟道:“说了。” 贾珩笑了笑,道:“她向来眼高于顶,府中这么多姑娘,她也就和你玩的这么好,引你为知己。” 邢岫烟脸颊羞红,垂下螓首,低声道:“哪有?” 贾珩拉过邢岫烟的纤纤素手,说道:“岫烟,这段时间你帮着我照顾她,辛苦了。” 邢岫烟微微转过螓首,迎着那少年的目光注视,低声道:“珩大哥刚刚还说妙玉师父引我为知己,我照顾她也是应该的。” 贾珩道:“岫烟还记得你我初见之时吗?” 邢岫烟面上现出回忆之色,说道:“珩大哥是指什么时候?” 贾珩:“???” 邢岫烟也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道:“珩大哥,我…我真的记不得了。” 贾珩道:“就是当初岫烟刚刚进府之时,我从政老爷屋里出来,在回廊里给岫烟见过一面。” 邢岫烟闻言一下子被唤起记忆,柔声道:“珩大哥那天还喝了一些酒。” 贾珩笑道:“是啊,当时天还下着雨,一眼瞧见岫烟,神情散朗,林下风致,倒觉江南王谢高门之女,似从魏晋跨越千年而来。” 岫烟人如其名,如出云之岫,山涧薄雾,时隐时现,有几许初恋白月光的感觉,好似一川烟草,梅子黄时雨。 邢岫烟也被勾起了回忆,目光怔怔出神,喃喃说道:“珩大哥那日酒意微醺,但气度俨然,似有松竹金石之声。” 那时,擦肩而过,她的印象也颇为深刻。 但那日不过是如见鸾凤翱翔于九天,让人只是感怀几句,并无他想。 贾珩笑了笑,说道:“我当岫烟一点儿都记不得了呢,原来还记着呢。” 这就挺有意思。 邢岫烟玉颊通红,柔声道:“珩大哥为人中龙凤,自是让人见之难忘的。” 贾珩轻笑了下,忽而伸手轻轻捏着邢岫烟的脸蛋儿,在少女娇羞躲闪的目光中,端详片刻,那张脸蛋儿白皙如玉,不施粉黛,尤其是眉眼间的澹泊气韵,却有一种天道自然之态。 忽而,心神之中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绪。 他这算是亲近自然…… 邢岫烟眉眼微垂,芳心砰砰跳个不停,忽而,却见一股温热气息扑打在脸上,暗影遮蔽了橘黄的灯火,连忙闭上了眼睫,刚想下意识的抿起粉唇,但却柔软袭来。 贾珩初始如和风细雨,后来也不知为何,或许是想起“你放不下的初恋,别人已经放进去了”。 继而如疾风骤雨,让邢岫烟心跳加速,玉颊红润如霞。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眸光眯起,细气微微的岫烟,轻轻揽过邢岫烟的肩头,低声道:“岫烟。” “珩大哥,天色不早了,你……”邢岫烟低声道,此刻娇躯阵阵发软。 贾珩轻声道:“那咱们歇了?” 邢岫烟:“……” 她不是这个意思。 “妙玉姐姐这会儿应该等着珩大哥。”邢岫烟垂下螓首,声音轻柔,脸颊藏在黑暗里,倒也看不出什么神情。 贾珩也没有逗弄羞不自抑的少女,轻声道:“那我过去了。” 邢岫烟轻轻“嗯”了一声,目送那少年离去,眸光流转着一丝依依不舍。 等贾珩离开之后,邢岫烟静静坐在原地,眸光盈盈如水,一手抚着滚烫的脸颊,似唇上仍残留着那令人心悸的欢喜。 …… …… 另一边儿,陈潇离了宁国府,在暮色将临之时前往一家酒楼,进入包厢之中,内里点着一盏烛火。 “来了。”顾若清正在摆着几个茶具,妍丽玉容上神色清幽,英侠之气的眉眼萦绕着一股沉郁静气。 陈潇落座下来,打量着对面的丽人。 一旁的南菱连忙将茶盅递过去,陈潇赶紧道了一声谢,然后看着那少女起身,来到屏风一侧,凝眸看向外间。 顾若清问道:“那位卫国公待你如何?” 那人自江南一别,后来在北疆大胜,而后又前往西北连胜两场。 陈潇不欲多说,问道:“还行吧,师父那边儿有什么话递送过来。” “让你不要破坏陈渊的全盘谋划。”顾若清道。 陈潇冷声道:“我都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如何破坏?给我递话之前,起码要告诉我这全盘谋划是什么。” 全盘谋划? 顾若清摇了摇头,清声道:“师父也没有告诉我,只是叮嘱你如果那位卫国公察觉出什么,你从中帮着遮掩。” 陈潇蹙了蹙秀眉,明澈清眸中现出探寻之意,问道:“那师父她老人家现在在哪儿。” 顾若清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师父善长易容之术,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陈潇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一时默然。 两人沉默了片刻,顾若清开口道:“你身边儿如果缺丫鬟使的话,南菱可以到你身边儿伺候。” 陈潇放下茶盅,道:“我身边儿不缺丫鬟伺候。” 不定是不是眼线,或者是冲着贾珩去的。 顾若清柳眉微蹙,目光诚恳地看向陈潇,温声道:“这也算是我的一个请求,她倾心那位卫国公,我只能帮她这么多,我帮你打听陈渊具体的盘算是什么。” 提及陈渊,顾若清目中有莫名神色涌动。 陈潇闻言,这才看向不远处的少女,轻笑道:“倾心卫国公?和我有什么关系。” 心头古怪莫名,他在整个大观园拈花惹草就算了,这外面的女人也为其所动,这算怎么回事儿? 顾若清柳眉蹙起,深深看了一眼陈潇,说道:“你眉角已开,行走之间,分明是处子之身已破,想必已经委身给了卫国公。” 自家小师妹心高气傲,除了那位卫国公,再也没有旁人了。 听顾若清说的直白,陈潇清冷如霜的脸蛋儿悄然泛起红晕,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不愧是见惯风月的,眼力就是毒。” 顾若清也没有应着陈潇的讥讽之言,而是伸手相招道:“南菱,过来。” 南菱闻言,款步过来,柔声道:“顾姐姐,你唤我。” 少女原就是从小当成扬州瘦马来培养,身形有些白幼瘦,此刻声音更是轻轻柔柔。 “你以后就跟着这位萧姐姐,她是卫国公身边儿形影不离的。”顾若清定定看向南菱,轻声说道。 南菱闻言,芳心一喜,转而看向陈潇,道:“萧姐姐。” 陈潇面色淡漠如霜,深深看了一眼那少女,说道:“你在我身边儿伺候着,但有一点儿,嘴巴要严,否则……” 虽然没有说出后续之言,但眉眼之间的煞气却密布着。 南菱闻言,玉容倏变,连忙说道:“萧姐姐放心,如果我胡乱说,让我唇裂舌烂。” 陈潇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起得身来,向顾若清告辞而去。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陈潇:不用说,应是刚刚去见了李纨。 金陵,宁国府 贾珩离了岫烟所在院落,没有停留,转道前往妙玉屋里。 这会儿,妙玉屋里灯火还亮着,丽人着浅蓝色小袄,正坐在床榻上洗脚,一手抚着隆起的小腹,另一只手随便拿着一本书看着,秀发披散于肩,那张清冷如霜的玉颜,因为有孕在身,也去了几许冷刻之意,变得明媚恬静起来。 “素素,你们家小姐还没睡吗?” “没呢。”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贾珩与小丫鬟素素的对话声音。 妙玉放下书本,转脸看向那屏风方向,只见蟒服少年进入厅堂,丽人语气惊喜道:“过来了。” 贾珩目光温煦,笑道:“过来看看你,洗脚呢?” 说话间,状其自然地坐在妙玉身侧的被褥上。 妙玉蹙了蹙秀眉,清丽如玉的脸蛋儿喜色敛去,幽幽道:“从岫烟那过来的?” 贾珩却不以为意,问道:“你怎么知道?她这段时间照顾你,我就去感谢感谢她。” 妙玉秀眉之下,明澈清眸闪烁了下,低声道:“感谢到搂在一块儿?留香于身?” 贾珩闻言,笑了笑,轻轻挽起妙玉的手,岔开话题说道:“师太,我听听孩子。” 妙玉见此,脸颊微红,也没有时间继续找贾珩的事儿,道:“这时候能有什么动静?” 贾珩抬眸看向妙玉,说道:“感受着孩子一点点儿长大,真好。” 妙玉凝眸看向那少年,柳叶细眉之下,熠熠妙目之中渐渐涌出几许暖意。 她生具不祥之身,或许也就他才能镇得住,希望肚中的孩儿能顺顺利利长大罢。 “师太,后天咱们就出发,你明天也收拾收拾,多派几个照顾的嬷嬷。”贾珩轻笑道。 妙玉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脸上现出宁静之色,柔声说道:“都有谁去啊?” 贾珩温声说道:“就岫烟和四妹妹,你们三个玩的好,路上也好说说话,解解闷儿。” 妙玉柔声道:“也好。” 他是体贴她的,太过热闹了,的确不大喜欢。 贾珩伸手抚着妙玉的秀郁青丝,说道:“夜深了,咱们也早些歇着吧。” 两人再不说其他,相拥而眠。 …… …… 翌日 贾珩与妙玉用罢早饭以后,重又来到书房之中,此刻看着锦衣府的情报,主要是关于宋皇后船队的行程信息,自从昨天潇潇给他提及以后,他就命令刘积贤格外注意宋皇后船队。 如果有异常,他即刻出发前往接应宋皇后。 陈潇问道:“你怀疑陈渊会向皇后的船队下手?” 皇后南下,随行就是内卫和锦衣府卫护送,同时还有京营派出了精骑沿路护送,按说不会出什么问题。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不无可能,上次楚王不就是遭了谋算,等到了洛阳以后,我得去接上一程。” 陈渊极其仇视天子及亲眷,如果有机会的话,不会放过向归宁省亲的宋皇后以及梁王发动袭击。 陈潇深深看了一眼那少年,道:“那样也好,到时我随你一同去。” 这一路上也好盯着他。 陈潇压下心头的心绪,说道:“你看看这个,最近女真派去采购红夷大炮的汉军旗都统石廷柱已经前往鸡笼山,与盘踞在大岛上的几家海寇接上了头儿,此外,据从辽东的情报传递过来,豪格与多尔衮暂且达成了妥协,由豪格领朝鲜水师南下骚扰我大汉山东、江苏沿海。” 贾珩拿过陈潇递来的簿册,阅览而罢,皱眉思索道:“山东登莱水师也有六七万人,如果再加上其他府卫,暂时抵挡住,倒也不难。” 陈潇道:“但也不能任由海寇在海疆纵横,否则你掌军机,势必要在朝中有所攻讦。” 贾珩颔首道:“我知道,眼下两路兵马来犯,江南水师还要在金陵抵挡,否则南北水战,我大汉难免顾此失彼,不过调拨兵力得当,也可从容应对。” 这场水上战事又是在年前爆发,整个崇平十六年基本就是在打仗中度过,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两人叙事之时,晴雯进来禀告说道:“公子,外间一个自称锦衣府镇抚使过来寻你。” 贾珩道:“刘积贤来了。”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穿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青年,进入厅堂中,朝贾珩拱手道:“都督,山东方面急报,女真大批水师袭近登莱沿海,山东提督衙门派信使向都督示警。” 贾珩闻言,面色微变,转脸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女真的动作很快。” 陈潇叹道:“水战势必难免了。” 女真国内虽然在几个月前吃了一场败仗,但朝鲜方面的水师力量却分毫未损,如今豪格领朝鲜水师来犯,就是为了呼应盘踞在南方岛屿上的荷兰人以及海寇。 而此举也是女真为了与荷兰红夷进一步合作的展示诚意之举。 贾珩沉吟说道:“先让史鼐坚守不出,眼下不宜与女真以及朝鲜水师发生大规模决战,不久之后,江南水师会回援一部,再行驱逐女真的船队。” 刘积贤抱拳道:“卑职这就派人前去送信。” 待刘积贤离去,陈潇蹙眉说道:“史鼐老迈,面对大举而攻的女真,能否担当重任?” 贾珩道:“保龄侯进取之心不足,正好少了几许贪功冒进,反而不易为女真所趁,等江南水师一至,在南北夹攻豪格水军。” “现在是两路夹攻,如果召回江南水师,围攻鸡笼山的兵力就要少一支装备红夷大炮的江南水师,如果不唤回江南水师,就只能以步卒在沿海水寨据守,不能主动出击,歼灭来犯之寇。”陈潇柔声道。 “粤海水师的兵马以及闽浙两地的水师,兵力也差不多够了。”贾珩皱了皱眉,说道:“不过红夷大炮的确是个问题,如果没有红夷大炮,在海上面对荷兰人也吃亏,不若先调拨一支兵马返回。” 江南水师五万五千人,粤海水师大概四万人,福州、杭州、宁波两地的水师也有四五万人,都加起来,大概有十几万人,剩下就是兵力调配之事,如何同时打赢南北两场水战。 “豪格这边儿主要以守御为主,而鸡笼山的海寇则是以围攻,水陆并进为主。”贾珩想了想,定下计来。 陈潇点了点头,温声道:“这样安排也好,只是最近战事在即,还去苏州吧?” 贾珩道:“没事儿,也就是几天的事儿,战事紧要,新政同样重要。” 贾珩没有在府中多待,说话间,前往晋阳长公主府。 晋阳长公主府 晋阳长公主正在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丽人愈见雍美丰润的脸蛋儿,笑意幸福甜蜜。 “殿下,卫国公来了。” 就在这时,怜雪进入厢房中,对着晋阳长公主说道。 晋阳长公主美眸莹莹如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轻笑道:“今个儿怎么这么有空,过来看本宫?” 贾珩笑道:“明个儿就启程前往苏州府了,再过来看看你和孩子。” 说着,走到摇篮近前,看向那襁褓中的婴儿,随着渐渐满月,婴儿愈发长开,胖乎乎的。 此刻见贾珩过来,婴儿似乎十分高兴,伸出两个胖乎乎的小手。 贾珩握住那小手,道:“叫爹爹。”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款步近前,嗔道:“他年岁还小,还不会说话呢。” 这时,陈潇来到晋阳长公主身旁,低声道:“这次估计还要在海上与女真人与红夷人打仗。” 晋阳长公主闻言,面色凝重几许,问道:“打仗?” “女真调集了朝鲜的水师,想要策应在南方大岛上的红夷。”陈潇解释了前后原委。 晋阳长公主看向那正在握住自家儿子小手的蟒服少年,道:“这不是刚刚才打了一场仗?” 贾珩道:“什么事儿都赶到一起了,年前或者春节,可能还要打上一场。” 经此一战以后,海岛上的战事大抵也就结束了,大汉在海战上将彻底取得主动权。 当然,前提是能赢。 晋阳长公主语气不无担忧说道:“国库还能支撑的住?” 贾珩道:“其实情况还好,水师没有陆上兵马那般耗费国帑,不过粮秣消耗终究是难免的。” 前有西北,后有朝鲜水师,可谓间不容发。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说道:“如实在不得已,也只能在年前再打过一场了。” 贾珩道:“幸在这一战以后,应一二年都无大战了,除非女真再次自北疆南侵。” 这会儿咸宁公主听说贾珩过来,也挽着李婵月的素手过来,问道:“先生,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贾珩笑道:“明天就走,你和婵月好好收拾收拾。”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说道:“我和婵月早就想去苏州转转了。” 说着,来到婴儿近前,握住婴儿的手,笑道:“小家伙,唤声二娘来听听。” “没大没小的。”晋阳长公主蹙了蹙眉,丰润雍丽的脸蛋儿见着羞恼,清斥道。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只当没听见。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你先生是去苏州办正事儿,未必有时间陪你们两个到处玩耍。” 说着,就将将有海战的事儿说了。 咸宁公主清声道:“怎么又要打仗?” 贾珩温声道:“这次是水战,再有这一战,应该能太平一段日子了。” 那时,夺嫡或许也会进入白热化? 咸宁公主道:“先生这两三年南征北战,也该好生歇歇。” 贾珩在晋阳长公主陪着孩子叙话,一直待到傍晚,然后返回宁国府。 …… …… 李纨所居的院落,正是夜幕低垂之时,气温已经逐渐降低,初冬的风已有几许刺骨,吹动着外间的纱窗,发出呜呜之声。 厢房之中,亮着灯火,布置精美,暖意融融,橘黄烛火如水一般铺染至整个厢房。 靠着窗扉的床榻上,花信少妇一身兰色衣裙,微微垂下眼眸,手中正在织着一条围巾,随着冬季来临,丽人想要织一条围巾给贾珩戴。 曹氏在不远处坐着纳着鞋底,放下手中穿着丝线的针,轻声道:“纨儿,这都几天了,也该过来了才是。” 李纨抬起温婉玉颜,美眸也涌起一抹幽怨,柔声说道:“这几天忙着正事儿的吧。” 曹氏叹了一口气,道:“真是的,一晃也有这么多天了。” 李纨眉眼涌起一抹羞意,柔声道:“曹婶子也不要太急,我会抽空和他说的。” 曹氏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儿,倒也不急。” 就在这时,丫鬟素云唤道:“珩大爷来了。” 正在屋内坐着的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皆是流露出喜色,然后看向那少年。 不大一会儿,就见长身玉立的蟒服少年进入厢房,面色在灯火映照下,似乎蒙上一丝霜意。 “珩大爷过来了。”曹氏笑道。 贾珩道:“过来寻纨嫂子有事儿。” 说着,凝眸看向那坐在床榻上的花信少妇,对上那一双含羞带怯的眉眼。 李纨美眸中现出一抹诧异,说道:“珩兄弟寻我有事儿?” 这时,曹氏笑着起得身来,唤上素云以及碧月,向外间而去。 贾珩行至近前,落座在床榻身边儿,说道:“纨嫂子在织毛衣的吗?” 李纨微微垂下螓首,脸颊不知为何浮起红晕,柔声道:“天冷了,就给珩兄弟织个围巾。” 贾珩握住那一只纤纤柔荑,只觉温软细腻自肌肤传来,轻声说道:“辛苦纨儿了。” 李纨轻轻“嗯”了一声,柔声说道:“珩兄弟说有事儿和我说?” 贾珩道:“还是安徽新政的事儿,李老大人如今在安徽巡抚一省,想问他在安徽是否有推行新政。” 李纨弯弯秀眉之下,那双蕴藏着羞意的美眸,现出一丝欣喜,柔声道:“等父亲过来,珩兄弟再问就是了。” 贾珩轻轻捏着李纨的下巴,柔声道:“纨儿,这几天想我了没有?” 自从在神京城中稻香村中书房中毁弃条幅以后,就有许久时间没有与李纨私下相处。 丽人对他的思念显然是有着。 李纨芳心一跳,只觉娇躯阵阵发软,在那暗影欺近之时,颤声道:“珩兄弟,你…你别这样。” 说话间,却已闭上眼眸,但半晌却不见那少年凑将过来。 贾珩道:“那我听纨嫂子的。” 李纨:“……” 贾珩拿过围巾端详起来,也不说话,静等李纨开口。 李纨秀丽玉颜如桃花明艳,抿了抿粉唇,心头嗔恼不已,但也只得开口说道:“珩兄弟,最近在忙什么?” 贾珩道:“也就是新政的事儿,别的也没什么,纨嫂子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起身之间,向着外间行去。 “珩兄弟。”李纨急忙拉过那少年的素手,眉眼间满是羞嗔,芳心大急。 这人非要逼她是吧? 贾珩故做诧异说道:“纨嫂子还有什么事儿吗?” 李纨芳心一急,玉颜酡红,几乎是要哭出来了,柔声说道:“珩兄弟,你究竟要怎么样?” 贾珩重又坐将下来,凑到李纨耳畔,附耳低声道:“纨嫂子也主动一些,就像那天……一样?” 后边儿的话语就有些听不清。 李纨凝眸看向那少年,心头只觉一股说不出的羞意,衣裙下的绣花鞋并拢了几许,分明又是一阵尿意涌来。 那天是她意乱情迷了,这才主动亲昵过去的,平常如何能那般不知廉耻? 贾珩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纨,心思幽远,开始思及即将而行的江南海战。 而在这时,却见丽人已经闭上眼眸,双手抚上贾珩的肩头,脸颊如醺,弯弯眼睫颤下一丛阴影,粉润唇瓣在灯火照耀下,泛起晶莹光泽,迎将上去。 贾珩见此,也不好相戏。 似乎刚刚的诱兵之计,将丽人心底的一道枷锁斩断,亲昵之时,更多了几许回应。 过了一会儿,贾珩也就不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屏风之上,冬夜漫漫,一轮盈月自重新乌云弹出。 窗外冷风吹动着梧桐树,枝叶婆娑起舞,影影绰绰,好似薄纱。 许久之后,李纨轻轻掩着略有几许凌乱的衣襟,那张秀雅妍丽的脸蛋儿红晕铺染,不知何时,已是声若蚊蝇,低声道:“珩兄弟,要不我服侍你吧。” 贾珩:“……” 这就是高度的自觉性。 过了一会儿,贾珩抬眸看向那丽人,说道:“纨嫂子,我也和你说说事儿。” 李纨轻轻应了一声,鼻翼中传来蚀骨的腻哼,似乎略有几许支支吾吾。 贾珩抬眸看向那丽人,目光时凝时聚,沉吟说道:“这两天会到苏州府看看。” 李纨过了一会儿,凑至近前,那张秀眉如玉的脸颊羞红如霞,绚丽一如云锦,铺染了整个西方天穹,颤声说道:“子钰。” 贾珩轻声道:“纨嫂子不是一直坚持要自己来?” 李纨:“???” 不是,谁要自己来了?子钰怎么这样坏呀…… 可是少妇那原本如槁木死灰的芳心,却在贾珩的一次次煽风点火中,渐渐熊熊燃烧。 贾珩面色沉静,目光不见丝毫异色,低声说道:“纨大嫂,等一会儿天都黑了。” 李纨那张秀丽玉颊羞红成霞,借着灯火映照,绮丽明艳,见那躺着如大爷一般的少年,只得贝齿咬了咬樱唇,依言行事。 原就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已久,此刻故人重逢,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贾珩感受到那一壶浊酒喜相逢的心情,面色古怪了下,也有些惊讶,凝眸看向丽人秀雅的脸蛋儿,此刻李纨已经闭上了美眸,弯弯眼睫之下,温声道:“纨儿,最近在府中还好吧。” 李纨双眸紧闭,脸颊酡红如醺一直延伸至秀颈,语调也渐渐变得忽高忽低,声线微微打着颤儿,说道:“府里一切都好,珩兄弟不必太惦念的。” 贾珩挑了挑眉头,正色说道:“那就好。” 李纨轻哼一声,美眸微微睁开一线,羞嗔地看向那少年。 李纨忽而贝齿咬着樱唇,开口说道:“有…有件事儿还想和珩兄弟说。” 贾珩目光沉沉,讶异问道:“什么事儿?” “珩兄弟,我那两个堂妹,年岁也不小了,也到了许人的年纪了。”李纨柔声道。 贾珩想了想,讶异说道:“可曾许了人家?” 李纨颤声道:“还没呢,曹婶子说许给子钰做妾,我觉得也还行,不知子钰意下如何?” 贾珩道:“她们两个年岁还小,也不用急这一时,再说李伯父那边儿什么主张,还没有说呢,书香门第之家的女孩儿,又如何给人做妾?不知又……又要带出多少风风雨雨。” 的确是风风雨雨。 虽然他是国公,但诰命夫人也只有可卿一人,宝钗的诰命就需要付出莫大代价。 李纨玉容酡红,贝齿咬了咬樱唇,柔声说道:“父亲那边儿,应该不会不同意吧。” 贾珩面色顿了顿,说道:“要不,我向李老大人请命,让纨儿也改嫁给我?” 李纨闻言,原本绵软如泥的娇躯如遭雷殛,芳心砰砰直跳,心神之中惊喜莫名。 她改嫁给他,天呀,这……她要如何是好? 或许等他成了郡王以后,再偷偷纳了她,给她请封诰命夫人? 丽人这般想着,一时间心神浮想联翩。 贾珩面色微怔,目光紧了紧,面色略有古怪了下,低声道:“还是算了,这就不好坏纨儿的名节了。” 李纨:“……” 现在难道还没有坏她的名节? 贾珩温声说道:“定亲一事,现在的时机也不合适,纹绮两位妹妹年岁还小,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李纨声音已现出几分酥腻和娇俏,道:“那珩兄弟,我怎么回曹婶子?”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她们两个不是还小,再在园子里待二年再说吧。” 李纨秀眉舒展几分,听着那态度暧昧之言,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丽人心底幽幽叹一口气,男人果然都是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贾珩而后也没有再说其他,紧紧搂着李纨,附耳轻声说道:“纨嫂子,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 李纨闻言,芳心一跳,忍不住说道:“珩兄弟。” 然而话还未说完,却觉遽然而起,芳心惊跳。 时光流逝,一直到后半夜,冬夜的一轮明月隐于乌云之后,寒风吹动着檐瓦,发出呜呜之声。 一直到亥时时分,贾珩没有在李纨所在的厢房中停留,穿上衣裳,返回书房准备对付一晚。 现在这个样子,自是哪里都去不了,幸在初冬之夜漫漫。 刚刚沏上一杯热茶,拿过一卷兵书,照灯而读。 正在这时,贾珩忽而就听到外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音,问道:“潇潇,回来了?嗯,怎么还有……” 陈潇进入厅堂,柳眉之下,清眸抬起幽光,狐疑地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少年。 这一股…… 不用说,应是刚刚去见了李纨。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贾珩:冥冥之中的缘法…… 宁国府,书房之中 灯火彤彤,将人影照耀在厅堂的一面屏风上。 丽人蹙了蹙秀眉,转眸看向一旁的南菱,迎着贾珩的诧异目光,介绍说道:“这是南菱,现在跟我身边儿,一会儿再和你细细解说缘故。” “南菱见过卫国公。”南菱抬起螓首,凝眸看着那魂牵梦萦的少年,幼白细嫩的脸蛋儿已是涨的通红,规规矩矩地向贾珩行大礼相见,低声说道。 贾珩打量着那白幼瘦的少女,面色淡漠几许,道:“南菱起来吧。” 原本以为婉拒几次,再无交集,不想这南菱又跑到了潇潇身边儿。 南菱连忙起得身来,心底却有几许忐忑。 卫国公好像并不怎么样喜欢她? 记得初见之时,他还是永宁伯,倏然之间,他已是高高在上的卫国公,而她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孤女。 贾珩转而看向道:“你眼下将人安置在哪儿?” 陈潇道:“安置在西跨院了。” 贾珩点了点头,唤了一声,道:“晴雯,你领南菱去西跨院。” 待晴雯进来,领着南菱去了西跨院。 贾珩看向陈潇,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陈潇道:“我去见了师姐,向她打听消息,她将南菱托付给我。” 贾珩心底不由浮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性情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不由皱了皱眉,低声道:“还真是阴魂不散。” 陈潇白了一眼贾珩,轻嗔说道:“师姐哪有那般让人生厌?” 行至近前,丽人秀眉微蹙,嗔怒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洗个澡,这是被人滋了一身?” 贾珩:“……” 潇潇这都说的什么话? 其实也怪他,当初不该让李纨养成这样的毛病,几乎快成条件反射了,涕泪齐下,真是印证了那句话,百分之九十的眼泪都是…… 陈潇也没有再理贾珩,自己一个人回去睡觉去了。 却说另一边儿,贾珩离了厢房之后,帷幔四及的床榻上,李纨静静看着帷幔上的芙蓉刺绣出神,似乎那惊心动魄的刻骨铭心,仍残留在心底,久久不能散去。 就在这时,轻盈的脚步声响起,曹氏绕过一架刺绣着芙蓉的玻璃屏风,看向那脸颊之上密布着团团玫红气晕的丽人,心底不禁有些羡慕,柔声道:“纨儿,刚刚怎么样?” 李纨闻言,微微睁开一线美眸,妩媚风韵在眉梢眼角无声流溢,一开口声音酥糯娇媚到难言,说道:“曹婶子,我已经和珩兄弟说了。” 曹氏闻言,心头一喜,连忙问道:“他怎么说?” 李纨柔声道:“珩兄弟说等再过二年谈论婚事也不迟,倒也不急于一时,应是同意了罢,只是觉得纹绮两位妹妹年岁还小。” 曹氏闻言,面容之上喜色难掩,点了点头,笑道:“这样的话,我倒是放心了,让纹儿绮儿在我身边儿多尽孝两年也好。” 只要那位珩大爷有那个意思就好,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等那李家老东西回来了,她得好好说说才是,两个女儿的婚事都得是她来做主。 李纨脸颊羞红如霞,声音酥软柔腻,轻声道:“曹婶子,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她觉得现在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半点儿力气。 曹氏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一股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涌来,让曹氏几乎心神颤栗,呆立当场,那张脸颊通红如霞,低声道:“那我先过去了。” 她这个侄女下半身是有着好依靠了,不像她一样再守活寡。 待曹氏离去,李纨神情怅然,一手轻轻抚着小腹,目光幽幽出神,低声道:“这次过去,也不知会不会有。” 此刻,也无心再召丫鬟沐浴,待一股倦意沉沉袭来,丽人缓缓入睡过去。 于是,一夜再无话。 …… …… 第二天上午,晨曦初露,而初冬的天穹已经生出几许薄雾,万丈日光自云层泻落,映照了整个东方天穹。 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以及妙玉、岫烟、惜春在大批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前往苏州府。 苏州府是江苏巡抚的驻扎之地,此刻江苏巡抚章永川以及苏州知府施自弘,在渡口上相迎贾珩的船队。 江南新政如今在苏北以及苏中等府县已经如火如荼地进行,仅剩苏州府、松江府这两方富庶之地还未派吏员清丈。 而压力也自然来到江南巡抚章永川一边儿。 自两江总督沈邡被朝廷贬谪以后,章永川也曾欣喜莫名,自以为可以接任两江总督之职,但没有想到朝廷竟然从四川调任了高仲平前来担任两江总督,此举自然是让章永川先喜后忧。 之后的江南新政,章永川基本开启了摆烂模式,对新政明面上配合,但实际消极应对。 “抚台大人,人来了,来了。”这时,一个身形微胖的差役快步而来,面带惊喜,开口说道。 此刻,章永川正自举目眺望,只见数艘船只沿着河塘而来,周围都是穿飞鱼服,腰间悬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相护,道:“都迎上去。” 随后,一众苏州府的大小官员相迎而去。 随着船只驶入渡口,先下来一众锦衣府卫,腰间按着一柄绣春刀,在岸边儿警戒侍卫。 贾珩与陈潇从船上下来,看向那章永川,面色和煦说道:“章大人,许久不见。” “下官见过卫国公。”章永川快行几步,面上带着恭谨之色。 依稀记得当初多铎勾结海寇齐犯江南,眼前少年还只是伯爵,如今已是一等国公,如那小荣国公一样,权柄煊赫,威加四海。 可纵是小荣国公当年也仅仅是依仗着祖宗余荫,哪有如卫国公这般,轰毙奴酋,打败和硕特以及准噶尔,平定青海,拓边关西…… 章永川面上笑容热切,说道:“卫国公,年许不见,真是风采更胜往昔啊。” 贾珩笑道:“章大人同样是风骨俨然,气度不凡。” 两人互相寒暄着,而后又与苏州府的大小官员叙话。 一众苏州府官员,也都纷纷上前向那少年见礼。 待众人寒暄而毕,旋即浩浩荡荡地向着苏州府衙而去。 至于身后的船只则是由锦衣府护送着前往苏州织造衙门附近,一座长公主购置的别院,园林深深,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说来也巧,那宅院正是隆治朝的苏州织造常进的宅院。 苏州巡抚衙门 贾珩与一众苏州府的大小官员叙了话,就开口询问起新政事宜,问道:“章大人,新政乃是国策,为何朝廷新政在在江苏下辖诸府当中,唯苏州府阻碍最为严重?” 章永川连忙说道:“卫国公误会了,在整个苏州府,可以说章某最为支持新政,苏州府新政迟迟未见进展,诚不怪章某。” 贾珩转脸看向章永川,面色凝重几许,朗声说道:“那又是谁在从中作梗?” 章永川辩解说道:“卫国公想来也知道,不少致仕官员在苏州府置蓄田宅,不少都是德高望重的科甲前辈,高制台为此也大为头疼。” 贾珩道:“章大人,虽有此因,但章大人为一省巡抚,代天牧守一方,岂可不知朝廷国策推行之要?为何不出面周旋转圜?何以一拖再拖,至如今尚无消息?” 章永川闻言,一时哑然无言。 贾珩道:“不管如何,新政关乎社稷中兴,相关吏员之表现尽在朝廷圣上眼中,待新政功成,论功行赏之时,章大人好自为之。” 章永川闻言,心头一紧,低声道:“下官醒得利害,新政的确为利国利民之策,江苏全省大大小小官员,对新政如久旱望之如甘霖,以后定当兢兢业业,共克新政。” 贾珩也没有继续抓着不放,说道:“既是这样,待宴后,章大人将各县的田亩人丁之细情汇总一份儿,我再拿回去详参。此外,总督府将会派遣吏员南下,清丈田亩,苏州府方面当有配合才是。” 章永川道:“卫国公放心,下官与苏州府同僚定当配合朝廷推广新政。” 而后,时至晌午,章永川相邀贾珩一同用午饭,席间一众苏州府官员作陪,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恭维之声此起彼伏。 贾珩与苏州府的官员吃罢饭,重又回到位于苏州织造府附近的一座宅院,正是晋阳长公主在苏州购置的宅邸。 宅院之中 已是初冬时节,北风呼啸,料峭冷风吹动着树枝光秃秃的枝丫,渐渐带着几许刺骨之意。 而厅堂之内,陈潇指挥着几个下人正在点着无烟的兽纹木炭,热气腾腾,驱散着外间的寒意。 陈潇看向那从外间举步而入的蟒服少年,说道:“今个儿酒宴,苏州府的官员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见风使舵罢了。”贾珩面色淡淡,落座下来,拿起一个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香在口中四溢。 贾珩放下茶盅,问道:“妙玉和岫烟她们都安置好了吧?” “都安置好了,她有孕在身,也不能受风着了凉。”陈潇柔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等会儿去看看她。” “咸宁和婵月呢?怎么不见她们两个?”贾珩又问道。 陈潇轻声道:“她们两个一来苏州,就去织造局翻阅账簿去了,她们两个现在管着体仁院下辖的三大织造局,临近过年,还要运载不少绢帛和织绣前往京城,事务也有不少。” 贾珩轻声道:她们能有件事儿忙着也好。” 省的咸宁动不动拉着他去看舞蹈。 陈潇道:“刚刚锦衣府的消息,李守中此刻已经到了金陵,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贾珩想了想,说道:“让锦衣府报信,先让李守中在两江总督衙门咨问新政推广经验,而后前往江宁府实地考察,等我前往金陵以后,再行共议安徽新政之事。”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那样也好。” 贾珩吩咐完,起身前往后宅。 四四方方的庭院,雕梁画栋,假山叠嶂,而厢房之外挂着一道棉布帘子,里厢之中,妙玉正在与岫烟下棋,而惜春则在一旁观战,三人本来都是文静澹泊的性子,此刻围拢在一起,倒有几许竹林隐士的意味。 妙玉面色微顿,忽而心头莫名有异,柳叶秀眉蹙了蹙,抬眸看去,目光涌动着欣喜,问道:“忙完外面的事儿了?” “嗯,都忙完了,过来看看你们。”贾珩行至近前,抬眸看向那丽人,握住那只纤纤柔荑,说道:“妙玉,我已经让人去寻岳父岳母的坟墓去了。” 其实,前任苏州织造常进冤在得忠顺王构陷谋反,罪不至死。 但如果从妙玉的一些平常使用的日用器物,似乎也能看出常家官宦世家的财富积累并不寻常。 可话又说回来,因为忠顺王看上常进妻子,将人灭门的操作实在太过大奸大恶。 妙玉弯弯柳眉舒扬几许,那张婉丽玉容上的神色柔和几分,清声道:“我知道人在哪儿,我也过去吧。” 贾珩轻声道:“等事情大致办妥了,咱们再过去,你别动了胎气。” 说着,落座下来,一旁的丫鬟素素连忙奉上香茗,热气升腾之间,茶香袅袅而起。 惜春听着两人叙话,目光看向贾珩,幼白粉腻的脸蛋儿见着失神。 就在这时,咸宁公主一袭天蓝色衣裙,纤腰高束,自外间款步而来,清丽玉颜上现着好奇之色,轻声说道:“先生,苏州府的官员都见过了吧。” 妙玉看向那位天潢贵胄,清澈明眸垂下一丛阴影,心头倒有几许异样。 她一个出家人,眼下却有了身孕,只怕这位宗室帝女不知该如何嘲笑于她的吧? 贾珩温声道:“见过了,这几天视察下地方府县的新政事宜,这边儿忙完以后,还得回返金陵。”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怅然若失说道:“苏州府这边儿也留不下几天,也没有时间游玩苏州府的名胜古迹。” 李婵月柔声道:“表姐,我陪你去呀。” “没有先生,你陪我有什么意思?”咸宁公主拉过李婵月的素手,轻笑说道。 不远处的邢岫烟看向说笑的两人,恍若出云之岫的眉眼间蒙起出神之色。 其实,这几天相处下来,也能看出这两位宗室之女并无丝毫盛气凌人的架子。 贾珩温声道:“等办完了事儿,看有没有时间四下出去一趟。” 妙玉听着两人叙话,那张恬静玉颜之上不由浮起思索之色。 贾珩而后来到书房,开始拿起巡抚衙门递送而来的簿册翻阅起来。 苏州府下面的县城士绅大概有不少家,皆是记载了详细的田亩情况。 贾珩一一翻阅而罢,对苏州府的田亩情况,心底渐渐有了数。 两人说着,贾珩与妙玉一同歇息,自也不提。 第二天上午,风和日丽,风景明媚。 贾珩与妙玉乘着马车前往苏州城外五里的乱葬岗,此刻,锦衣府卫早已将相关尸骨启出,放在一方棺椁中,准备暂且放在玄墓蟠香寺,请和尚做一场水陆法会,而后重新迁至常家的祖坟所在。 按说常家曾经卷入逆案而满门诛连,不该如此招摇,但随着忠顺王的倒台,加之贾珩如今的权势滔天,自然没有人煞风景地说出此言。 而一些有心人都能看出,只怕常家的那场案子或许还会重审。 一些苏州府的老人都暗暗议论,常家是生了个好女儿。 妙玉内着一袭月白色裙裳,气质素雅,外披一袭狐皮大氅,那张婉丽、明媚的脸蛋儿,静静看向那马车之上摆放的棺木,神色现出哀戚,不知何时,泪眼朦胧,两行清泪沿着脸蛋儿默默流下。 贾珩拉过妙玉的手,递送过去一方手帕,宽慰说道:“好了,别哭了。” 妙玉哽咽地应着,抬眸看向那少年,目光痴痴,心头涌起一丝难以言说的感动。 她如今带着她的孩子,还有夫君来看双亲了。 贾珩说道:“咱们送二老一程,也去你过去修行的玄墓蟠香寺看看。” 说着,与妙玉一同前往位于苏州城外的玄墓蟠香寺,此地青砖黛瓦,周围青藤古柏,郁郁森森,周围一座座木质建筑矗立其间,古色古香。 贾珩进入一座禅院,环顾四周,面色微顿,感慨道:“当初你和岫烟比邻而居,真是安贫乐道。” 妙玉温声道:“我自小时候就在这里,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贾珩说着,饶有兴致地看向一旁的举眸四顾的邢岫烟,问道:“岫烟平常在哪儿居住着?” “珩大哥,就在那边儿。”邢岫烟伸手指着远处的一座茅草屋,说道:“在那里生活了七八年。” 妙玉柔声道:“当初岫烟就在附近,琅琅读书之声,依稀似在昨日。” “咱们等会儿过去看看。”贾珩轻声说着,忽而问道:“唉,对了,师太,玄墓蟠香寺内那棵你搜集雪花的梅花树在哪儿呢?” 既然来到玄墓蟠香寺,怎么也要看看原着中的这棵梅花树。 妙玉道:“在后山呢,这会儿还没开花。” 贾珩笑道:“等会儿一同去看看。” 说着,挽起妙玉的手,先一步向着庭院而去。 当年的屋内摆设因为无人洒扫,已落了一层浅浅的灰尘,一桌一椅依稀可见当初的模样。 而随行的玄墓蟠香寺主持,一个衣裳清素的老尼,则是看向那少年,面上现出敬畏。 贾珩问道:“师太,贵寺建寺多少年了?” “阿弥陀佛,有一百三十多年了。”老尼看了一眼那少年身上的蟒服,单手立起,开口说道。 贾珩面色复杂,感慨说道:“真是难得,一百多年不被兵燹,真是一处清修的好地方。” 那老尼看了一眼妙玉,双手合十,说道:“此地的确为清修所在,当初常小姐拜至贫尼师妹门下持经诵读,在此得佛法熏陶十余载,方有国公爷的这段缘法。” 贾珩迎着丽人的嗔视目光,轻轻握住妙玉的纤纤素手,轻声道:“是啊,一切都是缘法,让我得遇常小姐。” 纵是出家人,也难免受到一些世俗权力的影响。 因为金钱只能调动人的积极性,调动别人做不喜欢的事儿,但权力却能让别人不能干不想干的事儿。 妙玉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师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先去歇着就是了,我随着他闲逛。” 老尼双手合十,徐徐告退。 贾珩诧异道:“怎么了?我可是说错话了?” 妙玉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贾珩,神色也有几许幽清之色,叹道:“当年,锦衣府卫还有官军搜检过这里,差点儿为寺里带来一场浩劫,师伯她印象深刻,今天大批锦衣府卫过来,又抬过来父亲和母亲的棺椁。” 贾珩若有所思道:“如此一来,还真是冥冥之中的缘法。” 紧紧握住妙玉的素手,说道:“师太,我会保护你们娘俩儿一辈子的。” 妙玉闻言,芳心甜蜜,轻轻“嗯”了一声。 随着妙玉游览了一会儿,再次来到邢岫烟所居的地方,状其自然地挽起邢岫烟的素手,说道:“如此草房寒舍,去孕育出岫烟这样钟灵毓秀、澹泊自然的女孩子,真是一方风水宝地。” 邢岫烟偷偷看了一眼妙玉,红了白腻如雪的脸颊,柔声说道:“珩大哥过誉了。” 贾珩转眸看向那眉眼柔弱依依的少女,问道:“岫烟,如今旧地重游,可有何感想?” 邢岫烟柔声说道:“却似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贾珩看向那面带怅然之色的少女,说道:“你我还是少年,来日大好时光,如初晨之阳,倒也不用出此悲怆之言。” 邢岫烟点了点头,面上现出思索之色。 她与妙玉姐姐能够遇到珩大哥,的确是一桩求之不得的缘法。 其实,用仙侠的人道气运之说,贾珩此人命格远超常人,自身以王公之命的气运滋养,改变了邢岫烟和妙玉的气数。 陪着妙岫两人在玄墓蟠香寺坐了一会儿,贾珩担心四方环境太过清幽、阴冷,没有答应妙玉留在寺庙中念经超度的想法,乘着马车返回金陵宁国府。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陈渊:那妖妇带着她的小崽子来了! 江南,苏州 贾珩见过妙玉以及邢岫烟以后,转而返回书房,行不多远,就看到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从回廊拐角处过来,手中正拿着几件衣裳,正是南菱。 “见过卫国公。”见到那少年,南菱芳心不由砰砰加速几许,朝一旁避让,盈盈福了一礼。 贾珩面色沉静,朝南菱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从一旁走过。 南菱起得身来,依依不舍地目送着那少年远去,柳叶细眉之下,水润明眸之中现出一抹黯然之色。 贾珩举步来到书房之中,开始翻阅着江南巡抚衙门送来的相关田亩、丁口簿册。 这会儿,咸宁公主与李婵月从外间款步进来,柔声说道:“先生,还在忙着呢。” 贾珩放下手中的簿册,看向两人,笑了笑问道:“咸宁和婵月来了?” 咸宁公主柔声道:“过来看看先生。”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看看丁簿还有田亩册子,你和婵月先坐在一旁。”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先生,苏州织造局这边儿已经帮着调查当年的常进一案的旧人。” 贾珩闻言,放下手中的册子,看向那少女,说道:“这桩案子,现在还不宜大动。” 咸宁公主柔声道:“先生是担心让父皇恼怒吗?”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当初一案虽然有忠顺王极力构陷,但父皇那边儿未必没有纵容,如是给常家翻案,父皇面子上也不好看。” 他不想在这个韬光养晦的敏感时候,再刺激到天子。 咸宁公主柔声道:“那也好,只是今日为常家人迁坟一事,落在御史眼里,只怕也会借机攻讦先生私匿犯官之女。” 贾珩起身拉过咸宁公主的素手,说道:“纵有弹劾奏疏,也只会留中,不会形成舆论风潮。” 弹劾他收下犯官之女和主动为常进一案翻案,是两回事儿。 咸宁公主想了想,柔声说道:“等江南这边儿事料定,那时,我再去向父皇求个恩典罢。” 贾珩闻言,心头一震,凝眸看向那丽人,轻声道:“咸宁……” 咸宁真是太知冷知热了。 贾珩拉过少女的手,拥在怀中。 咸宁公主将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笑了笑,低声道:“那妙玉毕竟怀了先生的骨肉,也不能让她再颠沛流离的。” 她如今应该也不差…姑姑太多了吧? 贾珩低声道:“咸宁。” 李婵月这边儿,则是怔怔看向正相拥一起的两人,柳眉之下的明眸闪了闪,一时默然不语。 贾珩道:“婵月也过来罢。” 说着,挽着李婵月的素手,笑着打趣道:“我看你这几天一直盯着妙玉的肚子,是不是也想生一个了。” 他娶了这一对儿,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小贾先生。”李婵月经不住打趣,羞嗔说着。 贾珩轻声说道:“好了,都是一家人,早晚的事儿。” 说着,与咸宁和婵月温存了一会儿。 就这样,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又是三天时间过去,之后几天,待妙玉的父母在墓地安葬之后,贾珩在章永川等江苏大小官员的相陪下,前往苏州府下辖诸县,视察府县的新政推行情况。 两江总督府的高仲平原本就派出一些吏员,前往地方府县清丈田亩,因为事情不顺,就在地方驻守,随时等候两江总督府的命令。 随着以礼部尚书袁图为首的南京致仕官员,相继不再抵挡新政,地方上推行新政的速度,倒一下子为之加快起来。 而杭州水师、福州水师、以及宁波水师的一众水师将校,也纷纷北上,渐次抵达金陵城。 贾珩也终于在离开苏州之前,有空与妙玉以及邢岫烟,咸宁公主在姑苏城中的江南水巷中简单游玩了一番。 这一日,诸事收拾停当,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则去了苏州织造局督促贡品装运至京。 贾珩在府中倒是难得闲适,几人坐在一处可以观景的阁楼上,拿着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金鸡湖。 初冬之时,万物凋零,辽阔无垠的湖面上,为秋风吹起一圈圈涟漪。 贾珩就与妙玉低声叙话,柔声道:“师太,明天咱们就回金陵府城吧。” 妙玉容色幽幽,柔声说道:“你那边儿要忙的话,先回去罢。” 贾珩道:“嗯,这几天几地的水师将校已经陆续到达金陵,是要布置一番,还有山东方面,官军已经与朝鲜水师发生战斗,我也需要调集兵马前往接应。” 值此海疆不宁之时,他也不可能陪着妻妾游山玩水,督问新政事宜告一段落以后,就当前往江南江北大营,调拨兵丁,应对接下来的海战。 妙玉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熠熠而闪,柔声道:“你先回去吧,我想与岫烟在苏州府多待一段时间,我也好多陪陪爹娘,也为你和孩子诵经祈福。” 贾珩闻言,拉过妙玉的纤纤素手,目光温煦,柔声说道:“妙玉,金陵那边儿才好养胎,在这儿照顾也多有不便,我就是担心你和孩子。” 想来是前日观看父母下葬,让妙玉心底生出几分凄然,这才打算留下相陪其父母。 当然也可能是在金陵,有一众金钗环绕,妙玉身处其间,有些不好意思。 妙玉玉容婉宁,柔声说道:“我没事儿的,你去忙吧。” 贾珩拉过妙玉的素手,神色郑重几许,劝说道:“北边儿的水师正在打仗,如果南下突袭苏州府,我更为不放心,妙玉你还是随我去金陵,在金陵也能祈福的。”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妍丽玉颊渐渐羞红如霞的邢岫烟,问道:“岫烟呢?” 邢岫烟文静、秀气的柳眉之下,眸光柔润如水,柔声道:“珩大哥,我陪着妙玉姐姐,珩大哥放心去打仗吧。” 这会儿,惜春扬起幼白细腻的脸蛋儿,柔声道:珩哥哥,我也会陪妙玉姐姐说话解闷儿的。” 贾珩笑了笑,柔声道:“苏州府这边儿,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们,随我一同回去吧。” 其实,金陵那边儿虽然热闹非凡,但妙岫、惜春三人都与大多数姊妹玩不到一块儿。 “好了,咱们祈福在府里也能祈福,等到了金陵,我平常忙完了正事,也能过去陪你们娘俩。”贾珩说着,伸手轻轻抚着妙玉隆起的小腹。 他真是放心不下妙玉。 这么多人当中,他最担心的就是妙玉,一来是丽人的文青情绪,二来是原着中判词实是让人心惊。 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 妙玉的结局似乎是被贼人掳去,杀害在海边儿。 但凡有一点儿危险,他都要避免,在金陵那边儿,有重兵把守,绝不会有任何闪失。 妙玉见此,实在有些拗不过那少年,柳眉之下的明眸眸光盈盈如水,芳心甜蜜不胜,轻声道:“那我随你回去好了。” 贾珩笑道:“这就好了,金陵那边儿也有人伺候和照顾,有什么事儿了,我也能及时照应到。” 贾珩这边儿出了厅堂,沿着回廊正要返回书房,正好见到陈潇凝重的面色,问道:“怎么了?” 陈潇玉容神色幽幽,低声道:“锦衣府来报,山东水师与豪格所部水师已经交手,双方互有胜负。” 贾珩目光冷闪,问道:“可有军情司递来的详细战报?”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眼下是飞鸽传书,军情急递还未送过来。” 贾珩在心底估算着金陵出江口与登莱的距离,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其实两地离的相当之近,如果豪格南下来犯金陵,除非保龄侯史鼐派水师拦截,否则一路之上,无主力水师可以应对。 事实上,豪格也是打着这个主意,打算趁江南水师南下,袭扰金陵以及苏松等地。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陈潇目光关切地看向那拧眉思索的少年,转而问道。 贾珩沉声道:“咱们先回金陵,另外,催促江南大营水师尽快北上,向北先会会豪格,豪格多半是要来金陵耀武扬威的。” 以豪格的性子,定然会率领水师至金陵出海口挑衅,如果他命令登莱水师南下,或许就中了豪格的诱兵之计。 如今江南水师还在回返路上,不过凭借江北以及沿海府卫,仅仅是抵御倒也能抵御。 只是落在外人眼中,倒显得他无计可施,任敌来去一般。 况且久守必失。 陈潇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那就好。” 两人说着,也马不停蹄,在第二天派人知会了章永川等江苏以及苏州府的大小官员,而后在一众锦衣府卫的扈从下离了苏州府,转而前往金陵。 …… …… 此刻,金陵城,李宅 书房之中,李守中正在翻阅两江总督高仲平着人递送而来的新政推行的细则和条例。 其中有着地方府县官员推行新政过程中,实际遇到的各种问题以及处置事务的经验。 李守中阅览了一个时辰,轻轻放下书卷,抬眸之间,脸上不由涌现复杂之色,感慨说道:“江南新政四条,可谓当世良法,今年河南秋粮征收即行此法,国帑收缴数目大增,如推之江南,乃至全国,岁增国帑千万余两,怪不得圣上对此大为重视。” 仅仅凭借着一省的施策情况,李守中就已经能够推想出新政大行之后的盛世景象。 李守中面色微顿,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轻声问道:“来人,准备马车,去宁国府。” 他今天准备去见见女儿。 外间的仆人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准备一辆马车,载着李守中向宁国府而去。 金陵,宁国府 后院之中,帷幔四及的床榻之上,李纨一身浅红色长裙,娴静而坐,云髻之上满头珠翠,灵巧如蝶的素手织着那条围巾,那张秀雅明丽的脸蛋儿上满是恬静之色,嘴里正自哼着一首小曲。 自从这几天,丽人在平常的动静之间,俨然恢复了少女之时的青春烂漫,虽温宁如水不减,但心态无疑年轻了许多。 曹氏面色微顿,柔声说道:“纨儿,你父亲打发了人来,说今天要过来看看你。” 李纨柳眉之下,美眸宛如凝露,抿了抿粉唇,说道:“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 父亲应该不会怀疑她与子钰…… 可以说,就是子钰让她重活了一次,给了她新生。 曹氏轻声说道:“应该是今天下午吧,你等会儿换身衣裳,你父亲那人向来呆板、古旧,别让他瞧出什么端倪来了。” 李纨想了想,柔声道:“那我等会儿换身衣裳吧。” 此刻,李守中坐在厅堂之中相候,凤姐正在招待李守中。 凤姐一身石榴红长裙,身形丰腴款款,云髻如翠螺,姿容比之往日更多了几许艳丽娇媚,轻笑道:“李伯父可算是来了,平常听珠大嫂提及过你。” 李守中有些不喜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凤姐,但面上不显丝毫神色变化,说道:“我过来看看兰哥儿她娘。” 凤姐轻声道:“已经打发人去问过了,珠大嫂子等会儿就过来。” 李守中点了点头,端起茶盅品茗,也没有再说其他。 不大一会儿,李纨与曹氏在丫鬟的搀扶下,从不远处过来,花信少妇换上了一身兰色裙裳,额头之上仍以老气的抹额装束,秀发之间除木簪外,也不见丝毫珠宝头饰,那张温婉如水的玉容恬静明丽,却难以被这老气的装束遮掩。 “父亲。”李纨唤了一声,近前,就以大礼向李守中参拜。 李守中目光温煦地看向那花信少妇,道:“起来吧。” 李纨起得身来,低声说道:“父亲怎么现在才过来?” 李守中道:“这几天去了户部衙门还有两江总督衙门,处置了一些公务,你最近怎么样?” 抬眸之间,打量着自家女儿,凝眸看向那艳光动人的自家女儿,眉头皱了皱,但没有说什么。 毕竟身上的裙裳,皆是一身深蓝老气的装扮,似乎并无不妥。 李纨点了点头,说道:“父亲忙于公务,我也不好冒昧打扰,如今在府中倒是一切都好。” 李守中点了点头,问道:“你在江南也待了有段日子,兰哥他在京城,一个人可支应的住?” 李纨闻言,面色微怔,芳心猛然一跳。 没有李守中提醒,李纨几乎差点儿忘记,她似乎真的有许久没有想过自家儿子了。 这……她怎么能忘记自家儿子呢? 不,是兰哥儿在族学中读书,她平常也颇为惦念,只是这两天与子钰……也不是的。 “父亲,兰哥儿现在正为族学中读书,为来年的科考备考,我也不好带他南下。”李纨解释说道。 李守中叮嘱说道:“兰哥儿年岁还小,平常还需要你这个当娘的在身边儿帮着照料,等过年之前,你也回去罢。” 李纨点了点头,低声应是。 一旁的曹氏冷冷地看向李守中,心头冷哼一声,只怕这个假道学不知道自家女儿早已砸烂了贞节牌坊。 李守中与李纨叙着话,而后看向了一眼庭院,问道:“子钰还没有回来?” 凤姐笑道:“去了苏州府,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说着,相邀笑道:“伯父,天色不早了,在这儿用完饭。” 李守中道:“这个倒不了,我回去还有事儿。” 正在两人叙话之时,忽而外间一个嬷嬷进来禀告道:“二奶奶,珩大爷回来了。” 凤姐闻言,面上一喜,问道:“人在哪儿呢?” “就在大门口呢。”那嬷嬷道。 一旁的李纨面上也有几许惊讶,继而心头欣喜莫名。 李守中惊喜说道:“子钰回来了?” 说着,面带欣喜地出了厅堂,向仪门相迎而去。 此刻,宁国府大门之外,贾珩翻身下马,将马缰绳随手扔给一个出来相迎的小厮,让载着咸宁公主以及妙玉等人的马车自角门而去,自己则与陈潇一同进入庭院。 刚刚到了仪门,就见李守中相迎而出,笑着招呼道:“子钰。” 见到李守中,贾珩面上也有些诧异,笑道:“李伯父,你到府上了,真是巧了。” 李守中笑道:“这是刚刚从苏州府回来?”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苏州府那边儿新政迟滞不前,我就去看了看。” 李守中不由问道:“安徽方面的新政如何推行?” “伯父,此地非讲话之所,咱们进厅堂说话。”贾珩笑了笑,伸手相邀说道。 说话之间,众人前往宁国府的厅堂。 此刻,凤姐看向那蟒服少年,丹凤眼中的欣喜之色掩藏不住,笑道:“珩兄弟这去了苏州,怎么回来是一个人?不见岫烟和妙玉?” 贾珩道:“在苏州那边儿待了一段时间,等过段时间,我再接她们回来。” 说话间,与李守中进入厅堂之中落座,丫鬟重又奉上香茗。 李守中赞扬说道:“近些时日,我参详四条新政,摊丁入亩与一条鞭法一节,堪称世间绝妙之法。” 贾珩道:“新政虽好,也在施行,如今就看整个江南以及全国诸省施行一条鞭法情况如何。” 李守中点了点头,道:“子钰之言在理,新政不可操之过急。” 贾珩叙道:“此外,这几天,清国豪格将会率领朝鲜水师南下进犯我金陵,如今江南江北水师都在备战。” 李守中皱了皱眉,问道:“女真人又来了?” 这战事是一波接一波,不过先前是西北的蒙古鞑子,这次是女真人。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这次女真人又勾结了朝鲜水师,南下想要骚扰我大汉,我已令江南水师北上驰援金陵。” 李守中点了点头,面色不无担忧之色,迟疑说道:“那新政?” “新政不受影响,伯父那边儿依然可以派吏员在地方府县清丈田亩。”贾珩说道。 李守中眉头舒展了几分,说道:“那子钰一切小心。” 眼前少年用兵如神,别的也不用他叮嘱。 就在这时,陈潇一身飞鱼服,进入厅堂之中,说道:“都督,江南大营水师已至崇明沙港口。” 这次江南大营调拨了两万五千水师,昼夜兼程,北上拱卫金陵。 贾珩点了点头,道:“派人知会诸地水师将校,今晚在兵部衙门商议军机,共同应对女真水师。” 然后看向李守中,面色微动,低声道:“李世伯,我需先行失陪,新政细则,回头再作商议。” 李守中道:“军情紧急,子钰快去罢,我也回府中,商议新政施行事宜。” 两人匆匆见过一面,也没多说其他,又转瞬之间分别。 崇平十六年冬十一月的战云,似乎又再次笼罩了江南的海疆,而这次荷兰红夷与清军的朝鲜水师,南北而攻,兵力多大十几万人。 …… …… 河南,洛阳城 船只在渡口停下,洛阳城的河南府官员以及一些宗室开始出城相迎凤驾。 宋皇后则是在梁王陈炜的陪同下,行至近前,看向洛阳城,心头涌起一股旧地重游的欣喜。 这时,冯太后的娘家人,韩国夫人笑道:“你可算是来了,府中都准备好了,先去坐下。” 其实这已经是几个月间,宋皇后第二次来到洛阳,下榻在韩国夫人宅邸。 宋皇后点了点头,然后随着韩国夫人前往位于洛阳宅邸的府上。 而此刻,就在离船队数里外的一座矮山之上,陈渊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目光冷芒如电,面色阴沉不已。 那妖妇带着她的小崽子来了!这次就是她们母子二人的死期! 只要妖妇遇袭,身为锦衣都督的贾珩难辞其咎,以宫中那位的忌刻、猜疑性子,势必留下一道深深隔阂。 那时就是他们插手京营的机会。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几如大汉军神! 金陵兵部衙门,官署之中 正是冬日时节,天气已经格外寒冷,外间一片冬日的肃杀之景笼罩着大地,而厅堂之中却燃起了火盆,人头攒动。 江南大营参将以上的将校,以及远道而来的杭州卫、宁波卫、福州卫的水师将校,各着武官袍服,在一张张楠木椅子上列坐等候,周围小吏递送上一盏盏香茗。 水溶以及楚王也赫然在座,端起茶盅,耐心等候,由少保、南京兵部尚书解岳相陪叙话。 解岳年近古稀,头发花白,当初也是隆治朝的重臣,因为两位南京兵部侍郎蒋夙成、孟光远在当初的兵部军械贪腐一案中革职,如今的南京兵部侍郎是一位唤作佘庆真的中年官员,权知部务。 解岳道:“这次,女真派水师南下,我金陵水师大部皆被调拨至南方,也不知能否抵御得了?” 楚王道:“老大人放心,卫国公已经派人调拨了江南水师,这两天就会赶赴金陵,金陵为朝廷故都,绝不会出什么纰漏。” 解岳道:“老朽也老了,如是朝廷需要,重新披挂上阵,义不容辞。” “老大人老骥伏枥,小王佩服,不过,如今朝廷强兵良将都在,不会让女真人打到金陵城下的。”楚王慨然说道。 解岳闻言,点了点头,苍声说道:“卫国公的确是当世名将,有其人督军问事,女真当不在话下。” 两人说着话,楚王看向江南大营的水师将校,心头生出万丈豪情来。 这还是楚王头一次参加如此正式的军事会议,心头振奋可想而知。 不大一会儿,外间兵部的小吏高声说道:“卫国公到。” 说话之间,就见贾珩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自仪门来到廊檐之下。 在场诸将纷纷起身,目光不约而同投向那蟒服少年。 “末将见过卫国公。”正在列坐的一众将校,纷纷起身,向那少年恭谨行了一礼。 眼前的少年国公在西北收拾南安郡王留下的烂摊子,两战大获全胜,又收复故土,几如大汉军神! 贾珩伸手虚扶,说道:“诸位将军速速免礼。” 然后,朝楚王以及北静王水溶行了一礼,道:“王爷,水郡王。” “子钰,就等你了。”楚王面色振奋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语气满是热切。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落座在一方桌案之后,说道:“山东登莱府的保龄侯军情急递,与女真以及朝鲜水师交手几次,双方之间互有胜负,豪格势必以水师袭扰我沿海,需得提前防备,此外荷兰红夷与刘香等一众匪寇,已与女真勾结,敌如在南北举兵呼应,也要及早防备。” 水溶俊朗、白皙的面容之上,神色凝重,问道:“如今江南水师已经调度过来,但兵力并不占绝对优势。” 曾经的江南水师出自金陵六卫的兵马,以及江北的部分水师,而后又经扩建,如果再加上朝鲜水师的水师,大概是五六万人。 而这次女真与朝鲜水师也有五万多人,在兵力上的确不占优势。 贾珩道:“江南水师回援部分兵力,可先与登莱水师联手,自南向北击退女真的兵马,然后再进兵陈州大岛,而后一举切断两地的联系,这次用兵是先女真而后海寇。” 相比盘踞在鸡笼山的海寇求财,更多还是保守型兵力,女真是带着充足的攻击性,时刻可能袭扰沿海,造成更大的动乱。 说着,抬眸看向水溶,说道:“水王爷,这次先抽调杭州卫、宁波卫的兵马,截断女真海师的南下之路,我军南下两地合围,不使其袭扰南下。” 水溶问道:“大岛之上的红夷呢?” 贾珩沉吟说道:“漳州以及粤海两地水师大约六七万人,也会尽数出动,监视荷兰红夷以及海寇的动向,不使其北进与女真勾结。” 水溶点了点头,道:“卫国公如此布置,可保万无一失。” 贾珩目光逡巡向其他将校,沉吟道:“这次战事虽在水上,但沿海的步卒和骑军也要随时策应,谨防女真以及朝鲜水师登陆袭扰苏松、淮北等地海域。” 说着,看向一旁的江南大营诸营将校,说道:“各部兵马谨守海疆,一遇敌情即刻来报,不得有误。” “是。”在场众将校纷纷称是。 贾珩看向在场的一众将校,开始布置作战任务。 待诸将领命而去,贾珩唤道:“韦将军。” 下方的江南大营水师提督韦彻起得身来,抱拳道:“节帅。” 贾珩道:“你先在驿馆等候,等明日一早儿随本帅前往崇明沙的江南水师营寨。” 记得贾芸、贾菱、贾芹三人此刻都在江南水师,先前派往福州沿海剿灭海寇,也不知立功了没有。 而在前往西北的贾家小将当中,贾芳已经因功升迁至参将,而且挣下了一份轻车都尉的爵位。 而贾菖则从当初的千户升迁为游击将军,也有一份云骑尉的爵位。 韦彻这边儿拱手应是,也随后离了兵部部衙。 随着时间过去,各部的水师将校开始陆续回去领命。 见诸事停当,楚王目光热切地看向那少年,问道:“子钰,小王这边儿能够帮着大军做什么?” 贾珩笑了笑道:“王爷主要负责军需、粮秣以及军械供给,其他事务倒不用太过费心操持。” 楚王整容敛色,朗声道:“子钰放心,前线所需军需辎重,绝不会出岔子。” “只是,粮秣和银项动用哪一处的?”楚王又问道。 贾珩道:“南京户部方面会有一批粮秣,此外,海关税务总司也会调拨一批银两,以支应战事。” 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如果不是陈汉前些年抄家取财,加之海关输了一口血,这几场战事真的打不下来。 楚王点了点头,笑道:“如是这般,粮秣国帑自也就无后顾之忧了。” 待楚王以及北静王水溶离去,贾珩也与陈潇前往临近江南大营的一处营区,去见寄居在周围的葡人匠师。 自当初与葡萄牙驻濠镜总督布加路爵士商讨租借工人以后,葡人匠师大量前往神京,开始铸造红夷大炮以及相关弹药,待教会了军器监的匠师以后,一些葡人匠师思亲,虽得布加路爵士小女儿诺娜劝说,但最终还是迁移到金陵兵部军械局,帮着大汉军匠制造火铳枪弹。 马匹之上,陈潇一手扶着马辔,说道:“他们现在开始造了一些燧发枪,大概不久以后就会装备军中。” 贾珩道:“大约有多少支?” “大概有五六百支吧,燧发枪不大好造。”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与陈潇在一众锦衣府卫的扈从下,浩浩荡荡地前往位于钟山脚下的江南大营。 正值冬日,万物凋零,寒风呼啸,以砖木垒就的一座宽阔营寨内,手持长矛的军士成队来回走动,一派肃杀之状。 此刻,营区之内 江南大营的一众高阶将校,早早得了贾珩将来的消息,正在兵寨门口相迎,见得那浩浩荡荡的一行众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见过卫国公。”在场诸将校纷纷开口说道。 贾珩一手挽着马缰绳,身后暗红色大氅在寒风吹拂下猎猎作响,看向下方一众将校,说道:“诸位将军都起来罢。” 说着,翻身下马,将马缰绳丢给随行的扈从,而后在一众将校的簇拥下,众星捧月一般步入营盘之中。 “葡人匠师居住在何地?”贾珩问道。 其中一位将校开口道:“节帅,就在西南边儿。”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带本帅去看看。” 说话间,在江南大营将校引领下,来到葡人匠师居住的生活区域。 大概有着数百人,连同家眷近千人,已经在大汉居住了一年多,渐渐在钟山附近不远形成一座小镇。 原先在神京城,但因为西北太过寒冷,葡人匠师就至金陵,此地一到夏天,气候倒也暖和许多。 此刻,诺娜已经得知了贾珩过来的消息,这位濠镜澳督的女儿,在汉地生活了年许,也渐渐爱上了中国文化,此刻正在看两个汉人妇女在刺绣。 诺娜换上了一身汉人的袄裙,秀发也挽成飞云髻,只是配合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给人以中西合璧,耳目一新之感。 诺娜柳叶细眉之下,蔚蓝如大海的眼眸,凝眸看向那浩浩荡荡而来的蟒服少年,那少年面容笑意和煦。 “卫国公阁下。”诺娜道。 贾珩笑道:“诺娜,咱们许久不见了。” 其实也就是两三个月,之前贾珩去西北之前,曾经带领神京城的葡人匠师南下金陵以避北方寒冷的冬天。 诺娜看了一眼贾珩身后的随员,问道:“珩大哥这趟过来是?” 贾珩道:“这段时间海上又有战事,我过来看看。” 诺娜点了点头,道:“到屋里说话吧。” 贾珩让身后的将校不必跟着,仅仅与陈潇一同进了厅堂。 贾珩看向那少女,面色温和几许,开口问道:“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习惯不习惯?” “这边儿的气候比神京城好了许多,但还是不及濠镜。”诺娜道。 贾珩笑道:“你这是想家了吧。” 诺娜点了点头,说道:“一年多都没有回家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等收复了荷兰人占据的鸡笼山大岛,那时候,诺娜就可以回濠镜了。” 不能一味闭关锁国,否则根本就接触不到西洋的科技变化动向,濠镜以及即将收复的台湾都会是一个接触西洋的窗口。 诺娜问道:“珩大哥要对鸡笼山上的红夷动手?” 明时,对台湾旧称鸡笼山。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里俨然已成海寇以及红夷盘踞的匪巢。” “他们劫持海贸商船,如强盗一样。”诺娜似是义愤填膺说道。 少女这段离家在外的这段时间,也增加了不少阅历,而且葡萄牙与荷兰原在海上就是竞争对手。 贾珩说道:“诺娜,我想看看燧发枪生产的怎么样了,可否带我过去看看。” 西北一战,贾芳率领的部分京营中护军在面对准噶尔主力时,燧发枪火铳发挥了极大作用,但受限于产能,目前还是无法做到批量生产。 诺娜柔声道:“珩大哥随我去看看吧。” 说着,领着贾珩与陈潇前往生产燧发枪的产区。 虽然葡人匠师与汉廷签订了以工代租金的条约,但必要的薪金,贾珩也吩咐了人发放,以供众匠师日常所需。 此刻,葡人匠师的头目,戈拉德领着几个头发栗红色的葡人过来,相迎而来,欣喜道:“卫国公来了。” 眼前这位少年当初还是伯爵,转眼就是侯爵,再见不想已是公爵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戈拉德,我们要的那一批燧发枪,现在造的怎么样了。” “已经在造了,只是这几天天寒地冻,造火铳的速度要慢了许多。”戈拉德说着,抱怨说道:“卫国公阁下,南方这边儿的天气也越来越冷了。” 贾珩眉头皱了皱,却没有接这话头儿。 这些葡萄牙的红夷早就想返回濠镜,只是拗不过当初布加路爵士与大汉签订的合约,只能留在这里,为朝廷效力。 而一旁的诺娜脸上似有几分不悦,开口道:“戈拉德叔叔,这里水都没有结冰,我也不觉得冷啊,戈拉德叔叔,领我们去看看火铳罢。” 戈拉德讪讪一笑,低声说道:“诺娜小姐说的是,随我到这边儿来。” 说着,领着诺娜以及贾珩,众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后院而去。 以青砖瓦房垒砌造就的厂区之内,一队队葡人匠师往来其间,忙碌不停,外间有不少南京兵部派来的匠人在一旁协助,帮着搬运各种材料。 而每个葡人匠师身边儿,也带了几个学徒,观摩和学习制艺。 贾珩看着这热火朝天的一幕,对一旁的诺娜说道:“这边儿一直忙碌到什么时候?” 诺娜温声道:“也就太阳下山吧,天一黑就不忙了。”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一天能够打造多少支?” 诺娜身旁的戈拉德,开口道:“这也造不了多少支,一天也就是四五支,还要带学徒,不少铳管都不能用。” 贾珩来到冶铁炉的附近,其中正浇筑着钢水,往石孔中注入,说道:“这里是倒铸铳管的地方?” 诺娜道:“戈拉德叔叔给我抱怨,枪管十根可能有八根都不能用。” 贾珩闻言,脸上若有所思。 一旁的戈拉德道:“如果铳管都能用,我们造铳的速度就快了。” 贾珩看向冶铁炉,说道:“南京工部的官员和匠人在此地吗?” 戈拉德道:“他们才不来这地方。” 贾珩皱了皱眉,道:“这几天,工部会招募一些精通冶金的匠师,过来协助锻造铳管。” 此刻的大汉缺乏冶金方面的人才,不过集全国之力,可以寻找到相关的技术人才。 之后,贾珩视察了相关的匠师的作业流程,重又返回诺娜所在的庭院。 诺娜蓝色眼眸转动之间,清澈灵动,好奇问道:“国公阁下,想要有用火铳打击女真人?” 贾珩道:“这些火铳是为将来出征北疆准备的,倒不仅仅是为这次战事,红夷大炮现在急切之下,也造不出几门。” 随后,贾珩向诺娜询问相关匠师所缺之物,让随行的锦衣府经历司的书吏记录下,这才重新返回江南大营。 …… …… 就在贾珩视察江南大营,积极备战之时,此刻,离金陵三百里外的辽阔海面上,蔚蓝天穹之下,徐徐微风吹拂起海浪,发出哗哗之声。 一艘艘桅杆高立的船只,乘风破浪,向着金陵城外的广袤海域驶去。 豪格立身在船头上,其人身形魁梧,眉宇坚毅,凝眸眺望着远处依稀在望的陆地,低声道:“金陵城快到了。” 这段时间,通过与登莱水师的交手,朝鲜水师折损了三四千人,并未在汉军手里讨到什么便宜。 豪格看向远处,剑眉之下的虎目之中,隐有戾芒闪烁不停。 这就是多铎折戟的地方,他不会重蹈覆辙,他已经摸清了汉廷兵马的真实实力,等到搅乱汉廷的江南,再挟大胜威望回盛京,多尔衮兄弟也要向他俯首! “殿下,前面是汉军的水寨。”这时,正蓝旗的小旗主阿巴泰面色淡漠,开口说道。 豪格沉声道:“派出船只抵近侦测汉军动向。” 阿巴泰也不多言,领着人去了。 这时,朝鲜水师的总管崔道成,自船舱中挑帘出来,拱手说道:“王爷,船上的淡水和粮食已经没有多少了,亟需回港补充。” 朝鲜水师远道而来,原本船上装载了粮秣和淡水,但先前经过战事消耗了不少。 豪格问道:“船上携带的粮秣和淡水还能支应多久?” 崔道成开口道:“回王爷,大概不到一个月。” 豪格冷哼一声,沉声道:“南人富庶,我们登陆上岸劫掠他们,就可获得军需补充,现在重中之重是打赢陈汉官军,江南之地对我等才如入无人之境。” 崔道成那张鞋拔子脸上凝重之色不减,说道:“登莱府的水师如果出港追击,我们两面作战,会有不利之忧,再说汉军火铳犀利,先前就伤亡了不少。” 经过先前的折损,这位水师总管已经在心底生出了退兵之意。 豪格冷声道:“汉军火铳虽然犀利,我军不与其硬碰硬,只是以船只骚扰,南下前往陆地,袭侵汉人沿海府县,如劫掠财货,朝鲜可分一半。” 豪格或许是汲取了多铎兵败的教训,这次一改往常的鲁莽,并不打算与汉军硬碰硬。 崔道成闻言,也不敢反驳,只得依言行事。 而后,豪格率领的五万余水师,浩浩荡荡抵近崇明沙的出海口,翻滚的战云再次笼罩了江南。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晋阳:……只顾着勾引男人了吧? 金陵 贾珩见过一众葡人匠师以后,再次来到江南大营,召集相关江南大营原五卫的高阶将校议事。 “女真人将派水师来袭,诸位要保证江苏沿海府县的安危,以骑军随时策应地方官员,确保不放一个女真鞑子进入我江南之地杀戮、劫掠。”贾珩朗声说道。 在场一众将校闻言,拱手应是。 “节帅,高大人来了。”就在这时,一个锦衣校尉来到军帐之外,抱拳道。 贾珩诧异道:“高大人过来了?” 显然高仲平也得知了女真的豪格率领水师南下袭扰江南,这才过来与他商议紧急军情。 贾珩领着一众江南大营的将校,出大营相迎,此刻,高仲平一身一品文官官袍,身旁尚且领着几个扈从,紧随其后。 “卫国公。”高仲平拱手说道。 贾珩轻声道:“高大人。” 两人简单寒暄而罢,高仲平问道:“女真的兵马已经到了?” 贾珩道:“现在还未到,但从登莱南下,袭扰金陵,如无意外,应该就在旬日之间。” 高仲平皱了皱眉,问道:“登莱水师拥兵数万,不能拦下这支女真水师?” 如果金陵再次为战云密布,那是否会为新政蒙上一层阴霾?导致正在如火如荼的新政再起波折? 如此利国利民的四条新政,当真是好事多磨? 贾珩沉吟说道:“登莱水师刚刚整顿过,战船年久不修,水师将校士卒也缺少作训,留不住女真的精锐兵马。” 其实,倒不是保龄侯史鼐不追击,而是登莱的水师刚刚被整顿过,相关战力尚不具备,担心进入大海以后,为女真所趁,再次收获一场大败。 高仲平道:“那卫国公接下来有何打算?” “集合登莱水师与江南水师,歼灭女真来犯之敌。”贾珩面色一肃,朗声说道。 高仲平点了点头,沉吟说道:“有卫国公亲自坐镇,金陵古都人事皆安,想来不日就会奏凯。” 贾珩道:“高总督,金陵城的安危仍需高总督操持,大战在即,城中一应官民人等,皆各安其事,谨防奸细歹人从中作乱。 高仲平道:“抚军安民,守卫御侮,职责所在。” 两人说话之间,进入厅堂之中,落座下来,分配把守城池的任务。 待与高仲平计议而毕,贾珩也未在江南大营多待,而是在锦衣府的扈从下,在傍晚时分离了江南大营,返回宁国府。 待回到厅堂之中,贾珩落座下来,看向陈潇问道:“河南方面的锦衣府可有奏报,皇后娘娘的船队到了何处?” 陈潇清眸撇了一眼贾珩,温声说道:“这会儿,人应该到了洛阳吧。” 贾珩点了点头,沉吟说道:“让洛阳方面的锦衣府卫还有官军时刻警惕,我心底还是有些不安。” 陈渊如果想袭杀宋皇后,大概也就是在洛阳或者开封两地,因为宋皇后的船队会补充水源以及果蔬,当然也不排除会在乘船南下的途中。 陈潇道:“你放心吧,已经知会洛阳当地的锦衣府了。” 贾珩想了想,说道:“派刘积贤连夜过去,如果这边儿事务不是太紧急,我就快马跑过去接应一番。” 不提他帝婿的身份,单说他身为锦衣都督,原本就有保护皇室成员的职责,尤其是皇后归宁省亲这样大的事儿,沿途的保护工作,他都要仔细过问。 陈潇柔声说道:“先打退豪格的水师吧。” 就在这时,刘积贤来到厅堂,朝着那少年禀告道:“都督,崇明沙方向飞鸽传书,发现大批女真船队来袭。” 贾珩看了一眼陈潇,面色凝重,低声说道:“豪格来了。”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那现在如何计议?” “不等明天过去了,军情紧急,今天连夜前往崇明沙。”贾珩斩钉截铁说道。 说着,吩咐着刘积贤道:“皇后娘娘此刻应在洛阳,你即刻带一批精锐缇骑连夜赶往洛阳,专责保护事宜,同时要尤为留意歹人行刺。” “是,都督。”刘积贤抱拳称是。 贾珩道:“李述,即刻派人至驿馆知会韦彻韦将军,到渡口汇合,一同前往崇明沙。” 锦衣亲卫李述也应命而去。 贾珩未及耽搁,在唤上大批锦衣府亲卫之后,就前往崇明沙的水师卫港,主持御虏大计。 而随着时间流逝,女真以及朝鲜水师南下的消息,也渐渐扩散至整个金陵城。 不过,相比上一次江南众官绅希望官军吃了败仗以后,新政推行会有所变故,此刻金陵城的一众官僚士绅,基本不抱什么希望,骑墙观望的心态虽有,但并不多。 毕竟,自开春以来,贾珩打败女真,炮轰皇太极,太庙献俘,而后又在西北接了南安郡王的烂摊子,一战和硕特,二战准噶尔,道一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汉军神也不为过。 既然卫国公贾珩还在金陵坐镇,那就是接着奏乐接着舞,天塌了还有个儿高的顶着。 只是,还有一些官吏感慨多事之秋。 其实,这就是常胜将军建立的人望,而柱国之臣虽然常胜,但难免最终沦为猜忌的命运。 …… …… 晋阳长公主府 夜色低垂,华灯初上,初冬的寒风呼呼吹拂着悬挂在廊檐上的灯笼,摇晃的橘黄光影在油漆的门楣上大大小小。 后院一间屋内家具摆设精美的厢房之中,暖意融融,脂粉香气充斥室内。 晋阳长公主一袭朱红衣裙,秀美发髻葱郁如云,此刻坐在摇篮之畔的绣墩上,看向其中的婴儿,丰润雍丽的玉颜之上,蒙起一丝喜色。 自从生了孩子以后,这位丽人心态愈发平和,坐月子的最大乐趣,就是逗弄着自家儿子。 就在这时,咸宁公主从外间挑帘进来,柔声说道:“姑姑,先生……”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别过来,都将凉气带过来了。” 说话间,连忙挡住婴儿。 咸宁公主:“……” 姑姑这真是…好吧,或许是她没带过孩子,这样容易着凉? 咸宁公主整容敛色,柔声道:“姑姑,先生要去海上打仗了。” 晋阳长公主丰润雍丽玉容上现出一抹怅然若失,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宝儿的满月酒,又喝不上了是吧?” 咸宁公主柔声道:“姑姑,听从辽东传来的情报说,女真来了五六万人,来势汹汹。” 晋阳长公主宠溺地捏了捏自家宝贝儿子柔腻的脸蛋儿,起得身来,转眸看向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说道:“咱们到外面说吧,孩子还要睡觉呢。” 几人说着,离了厢房,来到偏厅中落座下来。 咸宁公主担忧说道:“姑姑,这次江南大营水师不多,单从兵力上来看,有些吃亏。” “不是这么说的,女真和朝鲜远道而来,他们都带多少粮秣和淡水,在海上没有补充,用不了多久就消耗完了。”晋阳长公主凤眸闪了闪,柔声说道。 咸宁公主讶异地看向咸宁公主,说道:“姑姑怎么知道这些?” “这些行军打仗的事儿,经历的多了,也就知道了。”晋阳长公主说着,凤眸仔细打量了一眼少女,幽幽道:“当初去河南,什么也没学,只顾着勾引男人了吧?” 咸宁公主:“……” 这叫什么话?谁勾引了?她才是先生明媒正娶的妻子。 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中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娘亲,如果那些朝鲜水师沿路劫掠,地方府县也不好应对吧?” “你看,你还不如婵月耳濡目染。”晋阳长公主轻声打趣说道。 咸宁公主撇了撇嘴,看向李婵月,轻笑了下,说道:“合着先生私下教了婵月不少东西呢?给我说说,究竟偷偷学了多少?” 说着,拉过李婵月的纤纤素手。 “表姐。”李婵月嗔恼说着。 晋阳长公主道:“那就看地方府县的卫、千户所还有江南大营能否及时反应过来,迅速驰援,按说,贼寇孤军而来,当也不敢深入,顶多在沿海偷偷打一些淡水,粮食未必能抢多少。” 咸宁公主想了想,说道:“那先生这仗,应该很快结束吧。” 晋阳长公主玉容上现出忧色,说道:“南方还在闹红夷,这一次不定两边儿联合起来,南北呼应,就怕他分身乏术,被其他庸碌无能的将校拖了后腿。” 咸宁公主柔声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晋阳长公主道:“先等等消息,有什么事儿,你先生会处置好的,这事儿,宁国府那边儿知道吧。” “这么大的动静,应该都知道了。”咸宁公主道。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 另一边儿,金陵,甄宅,后院厢房之中,同样灯火璀璨,珠光宝气,熠熠生辉。 甄晴正在哄着两个孩子,此刻襁褓中的龙凤胎,白白嫩嫩,伸着两只小手,似乎正在叫妈妈。 甄晴看着两个孩子,当真是越看越喜欢,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 这是老天送她的最好礼物,也不枉那个混蛋那么作践她。 只是最近王爷在家,她也不好再见一面。 “王妃,王爷来了。”这时,一个女官从外间进来,禀告说道。 甄晴盈盈起得身来,起身之间,原本刚刚生过孩子,身形珠圆玉润,颤颤巍巍,似乎要裂衣而出。 说话间,甄晴抬眸看向那从外间而来的楚王,原就善于察言观色的丽人捕捉楚王眉眼间的振奋之色,笑了笑,好奇说道:“王爷,可是外间有了喜事儿?” 楚王从外间进来,笑道:“王妃,最近女真携水师大举来犯,我得和子钰抵御水师。” 甄晴:“……” 打仗了,也不用这般高兴吧?闻战则喜,这一打仗就炮火连天的。 不过转念一想,那混蛋领兵出征,应无大碍,王爷跟着过去应该就是去立功的。 甄晴玉容定了定,凝眸看向那神色匆匆的楚王,问道:“王爷这是要去何处?” 楚王声音之中不无振奋道:“我最近在兵部筹措粮秣和军需辎重,此事如果做好,子钰一旦大胜,我说不得也能入军机处预知机务,襄赞军机。” 甄晴点了点头,柳叶眉之下的美眸闪了闪,心思复杂地看向楚王。 有她和她一双儿女在,王爷不仅能入军机处,将来还会荣登大宝。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 崇明沙,江南水师大营营房—— 贾珩召集一众将校议事,分派作战任务。 韦彻说道:“节帅,豪格前天派战船与我军前锋交手几次,在红夷大炮的炮轰下,损失了两艘战船,并不纠缠,这几天似是南下松江府,试图侵扰我沿海府县。” 贾珩道:“江南大营已经派出骑军和步卒协调地方官府抵挡贼寇登陆,此外,再派人知会松江府,苏州府,以及宁波府相关府卫,北上拦截。” 正如他当初担心妙玉留在苏州府会有危险一样,豪格果然打着袭扰江南海域的主意,只怕还存着南下与红夷汇合的心思。 韦彻面色凝重,说道:“如果女真以及朝鲜水师一心南遁,除非船队自南北围追堵截,否则根本留不下。” 这是一个没有直升机侦查的时代,如果在海战中,一方存心想跑,另一方还真不好追赶。 贾珩道:“能留多少是多少,杭州、宁波两地的水师也会配合,女真人和朝鲜水师远道而来,军需不足,他们不会消耗多久,主要谨防鸡笼山处的红夷与其勾连一起,再为其提供炮铳。” 这个豪格虽然鲁莽,但这次水战倒也颇有章法,出兵袭扰,颇合扰敌之术,善于扬长避短。 甚至某种程度上,比多铎还要难对付一些,或者说汲取了多铎主力谋战的错误思路。 当然也是因为当初江南水师腐朽不堪,没有引起多铎的重视。 韦彻拱手应是。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水师将校进入军帐之中,说道:“节帅,豪格派人递来了战书。” 锦衣府卫将战书接过来,转身递给贾珩。 贾珩阅览片刻,道:“你们也看看吧。” 众人纷纷传阅,面上皆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战书之上口气十分嚣张,要将贾珩的头颅拿去祭奠亡故的皇太极,并约在松江府的海面上决战。 贾珩面色沉静,看向在场的水师将校,道:“敌寇以战书挑衅,诱我决战,不过是仗着兵力优势,速求决战。” 韦彻想了想,说道:“节帅,是否等蓬莱水师南下驰援,与女真水做决战?” 在场的一众水师将校闻言,其中一个年轻将校,愤然道:“岂能再容虏寇猖狂,如今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虏寇主力既愿会战,我军可一举击溃他们!” 贾珩道:“纵是诱兵之计,我官军也不是毫无胜算,就怕这计策是声东击西。” 江南水师强大的火力,就是他抵御豪格以及女真水师的最大底气。 如果两军正面交锋,豪格方面也只能仗着船只众多,来实现对汉廷水师的实力碾压。 “声东击西?”韦彻皱眉思索道。 贾珩道:“豪格还是想调动我水师出海,然后继续南下前往鸡笼山与红夷汇合,如此一来,就不得不防。” 贾珩沉吟道:“北静郡王那边儿可有消息?” 陈潇道:“北静王已经去了宁波府,而宁波两地以及漳泉二州的水师也随时北上了,准备策应。” 贾珩道:“给北静王送信,着其自漳泉二州出发,以南北合围,堵住豪格的水师,不使其南下。” 等韦彻以及一众将校各自领着差事离去,厅堂中空荡荡,只留下贾珩与陈潇。 陈潇道:“前天试探攻击,豪格应该已经知道官军红夷大炮的厉害,应该不会与主力硬碰硬。” 其实不用试探,当皇太极被炮决之后,女真高层就知道了大汉红夷大炮的厉害,在以后的战事中不可能不考虑红夷大炮的问题。 贾珩道:“所以会战是幌子,如能以多胜少,大胜官军,那就万事大吉,如果不能,就会分兵袭扰我闽浙沿海府县,后续我东南沿海都将永无宁日。” 这也是海疆防守者的困境。 陈潇点了点头,道:“不无可能,但现在怎么才能歼灭豪格这支水师主力?” 贾珩道:“彼等远道而来,茫茫大海之上,并无水源与粮秣补充,时间一长,势必难以为继,如今种种都是为了南遁与红夷汇合,顺便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占。” “那就是等他们合兵一处,再聚而歼之?”陈潇讶异说道。 贾珩道:“如果到那时,就要更为棘手了。” 精擅制造火铳的荷兰红夷、海贸敛财的海盗、再加上骁勇善战的女真人,可能时刻成为威胁东南沿海的一颗定时炸弹。 “先堵住他们,不使其南下与红夷汇合。”贾珩面色沉静,说着,又问道:“粤海水师到哪儿了?” “前日军情急递,粤海水师已经往东而去,策应闽地沿海。”陈潇道。 贾珩道:“催促进兵,盯着鸡笼山红夷的动静。” 如今的海战,因为距离迢迢,多点爆发,其实相当不好指挥,一方面是水溶那边儿要领兵堵住豪格的南下路途,一方面是粤海水师要看住红夷以及海寇,不使其接应豪格。 不一定哪一方面拉胯,就被人打崩一路。 …… …… 此刻,茫茫海面之上,桅杆高立,豪格立身在船舱之上,眺望着远处的崇明沙,说道:“官军就在这里,打败了水师,听说当时是海寇协同不齐,号令不一,顺风仗时,还能齐心协力,等到这卫国公一来就开始互相观望,保存实力,这如何不会败?” 说着,看向一旁的崔道成,说道:“是吧,崔总管。” 朝鲜水师总管崔道成道:“大战面前,切不可生出此等心思,否则一败涂地之时,谁也难以独善其身。” 豪格笑道:“崔总管说的是。” 其实,朝鲜自归顺满清以来,也并非诚心诚意,只不过离大汉太远,离满清太近,只能接受清国的调拨。 豪格目光幽闪,落在一旁的阿巴泰身上,问道:“先前与汉军的江南水师大战,江南水师战力如何?” 阿巴泰脸色不好看,说道:“汉人的红夷大炮的确厉害,离着很远都能轰到我们,准的就跟长了眼睛一样,我们这几天折了不少弟兄。” “听说汉人有一种可以千里望远的望远镜,离数十里观景,如近在眼前。”豪格阴鸷的眼窝之中,虎目眸光闪烁。 不像陈渊通过秘密渠道贿赂了军器监造单筒望远镜的匠师,让其为自己磨制一份儿,如今的千里望远镜还只是存在于女真高层的情报中,还没有这个技术去实现千里望远镜的清国本土化。 阿巴泰讥笑说道:“汉人就会这些奇技淫巧,两军阵前还挡不住一刀,等打起来以后,再抢过来就是了。” 豪格道:“等会儿与那卫国公见面之时,也要提防着他们趁机偷袭。” 阿巴泰皱了皱眉,说道:“如果对方趁会面之时偷袭,朝旗船来一炮,与敌决战这有些太冒险了。” 豪格道:“只是远远见上一面,并无大碍,本王也想会会这位卫国公!” 阿巴泰有些不能理解豪格的某种,但也不好再劝。 这会儿,崔道成道:“王爷,我们的粮秣和淡水撑不了太久了。” 豪格道:“不用急,石廷柱如今就在鸡笼山大岛,我们骚扰沿海之后,就前往大岛,得红夷火器之利,整个闽浙沿海,千里可得纵横。” 崔道成闻言,心头却涌起一股忧虑。 就怕这次南下,朝鲜水师不少都要葬身大海。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宋皇后:只是凤凰困于牢笼,不得唳鸣于九天…… 翌日,崇明沙卫港 “咚咚!!!” 密集如雨点的鼓声撕开了初冬清晨的薄雾,大批桅杆高立、高有三层的楼船在巡船的扈从下,出得卫港,扬帆起航。 身穿大汉红色鸳鸯战袄,外罩盔甲的水师将校登上战船,乘风破浪,开始向茫茫大海进发。 贾珩此刻身在一艘装备有的红夷大炮的旗船之上,举目眺望向东方天际的金红霞光,此刻寒风吹拂在脸上,脸颊多少有些生疼。 目光眺望着周围的一艘艘战船,江南水师大概有一百多艘战船,此刻兵卒两三万人,比起气势汹汹的朝鲜水师,在兵力上相对劣势。 自当初海战之上,江南大营水师驱逐多铎以及海寇之后,提拔了大量将校进入江南水师学堂学习。 经过这么长时间过去,已经有四批学员,在水师之中已经开花结果,渐渐散开,如果在后世史学家研究,当有江南系之称。 嗯,其实贾珩手下的势力分布,渐渐形成几大版块儿,如京营系、锦衣系,前者与水是军方的山头,而后者是情报系统。 至于史家兄弟乃至王子腾等人,并非核心部众,犹如白、李二人之于光头。 等到上午时分,高悬于天穹太阳照耀,天穹雾气散去,而海浪不停拍打着船只,发出唰唰之声。 贾珩也终于来到了战书上所定的海面上,此刻放眼望去,天空蔚蓝,海天一色。 一方因人多势众,一方趁火铳之利,此刻在海上对峙,少了几许调兵布阵的诡诈,有了几许堂皇的会战之意。 贾珩拿出单筒望远镜,眺望着远处朝鲜水师的战船,战船与巡船二三百艘,如果再加上一些蚱蜢舟船,密密麻麻,星罗棋布。 仅仅从兵力而言,江南水师此刻仅有两万五,再加上江北的部分步卒兵马,大概也就在三万人。 而女真人则在五万多人,兵力上的确要吃一些亏。 贾珩拿着单筒望远镜看向远处,下令道:“下令,一进入射程,即刻开炮,不与朝鲜和女真水师近身缠斗!” 相比试探攻击之时,女真和朝鲜水师丢掉了两座巡船,此刻的红夷大炮的密度更大,能够造成的杀伤更多。 登莱水师的战法其实还停留在冷兵器时代的近船水战,而红夷大炮的存在,已经部分接近了热火器的灼热硝烟。 豪格在旗船之上,这次水战主要还是崔道成这位水师总管来指挥,崔道成年近五十,脸上有着朝鲜人的小眼睛、鞋拔子脸,但对水师的指挥经验十分丰富,吩咐着手下人摇动令旗。 随着令旗摇动,鼓声也隆隆而响,朝鲜水师以及女真正蓝旗旗丁操舟,向着远处的旗船抵近。 整个朝鲜水师从原本分散的战斗阵列,变得更为疏散,以此躲开汉军水师的红夷大炮集火。 但纵是如此,在逐渐接近汉军的水师战船以后,头一波红夷大炮轰击,仍有不少船只中得炮铳,在原地四处打转。 而豪格身旁的阿巴泰,低声道:“汉人火器太过犀利,不宜硬拼。” 豪格目光紧紧盯着那悬挂着“汉”字旗帜的战船,轻轻摆了摆手,说道:“让我们的船只抵近,与汉人船只近身厮杀!汉人不是我们大清勇士的对手!” 豪格所依仗的就是,正蓝旗精锐兵丁作战勇猛,在先前与登莱水师的对战中,无疑也证明了这一点儿。 保龄侯史鼐手下的登莱水师与朝鲜水师交手,可谓伤亡惨重,如果不是依托卫港,使女真以及朝鲜水师不敢大批抵近,只怕战况更为惨烈,而正蓝旗的精锐旗丁却伤亡较小。 而此刻,汉军经过几轮红夷大炮炮轰之后,随着朝鲜水师战船的躲闪以及提防,丢下十几艘战船以后,渐渐战果寥寥,双方又接近了传统的水战模式。 接舷、跳荡。 除却战船、巡船的互相相撞,更多还是小船的逐渐接近,然后通过铁索钩向大船,试图以近战武勇来抵消汉军的火器优势。 因为这种小船在海上更难瞄准,红夷大炮打小船,也太过浪费炮弹。 但汉军水师船上的官兵则迅速改以弓弩、火铳远远而射,尤其是燧发枪以及火绳枪,一发发硝烟弥漫之间,远处的小船上就有不少军兵中弹而亡。 而小船上身穿蓝色泡钉甲的正蓝旗精锐,倒也无愧精锐之名,悍不畏死,手持一面面铁皮盾牌逐渐接近,有一些已经攀爬上船只,开始与汉军厮杀。 双方军兵操舟迅速抵近,不大一会儿,就听得“乒乒乓乓”的兵刃相击声音传来,金铁之声清脆悦耳,继而是喊杀声震天而响。 鲜血染红了整个浪涛滚滚的海面。 此刻,从整个高空向海面下俯瞰,红夷大炮不时发出隆隆巨响,凡中得大炮的战船和巡船相继被击中,渐渐沉入海洋,而大批朝鲜水师则以小船眺望其他的战船。 贾珩此刻手中拿着一柄雁翎刀,面色沉静,冷冷看向渐渐抵近而来的女真战船。 这个时候,自然还没有等到他出手的时候。 以单筒望远镜四下远远看去,可见整个海面战场,汉军虽然落了一些下风,但依仗着火铳之利,仍是远远压制着朝鲜水师,不使其近前。 只是相比当初与多铎率领乌合之众大战,眼前的朝鲜水师以及女真兵马表现出更多的韧性。 故而,胜负难料。 而豪格此刻伫立在旗船之上,眯眼看向远处正在交手的人手,对一旁的阿巴泰说道:“红夷大炮虽然厉害,但决定战争胜负的还是人,我们在海上的船队十分分散,他们的红夷大炮打不了几炮,就不能再打了。” 阿巴泰见此,倒也放下心来,至于周围一众朝鲜水师落水哀嚎,自然没有让这位绕余多罗贝勒放在心上。 而崔道成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因为整个战事的进展,就是在以他们朝鲜士卒的生命为代价。 “去会会那位卫国公。”豪格此刻面色阴沉如铁,冷笑一声,手中的长刀高高举起,在日光下明晃晃,向贾珩所在的旗船遥指,目中杀气凛然。 贾珩此刻也似有所感,目光紧紧盯着那旗船上的豪格。 随着时间过去,经过几轮轰击以后,女真以及朝鲜水师的船只渐渐抵近汉军的船队,虽然江南水师一直试图拉开距离,但难免还是相互缠斗一起。 这时,“嘭!!!”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船板相碰之声,双方楼船剧烈相撞,甲板之上的士卒都晃了晃。 豪格所在旗船上的女真正蓝旗旗丁,则用挠索以及铁钩向贾珩所在的旗船跳荡,口中呼喝着,面目狰狞。 “砰砰!” 燧发枪就近而射,准头无疑更高,不少女真正蓝旗旗丁中得枪弹,痛哼一声,旋即落在海面上。 而周围两艘战船也过来想要帮助贾珩所在的旗船减轻压力,但朝鲜水师战船与人手更多,不大一会儿就纠缠在一起。 这时,豪格见得此幕,说道:“来人,随本王取了汉廷卫国公小儿的人头!” 说着,就要召集身旁的亲卫前往贾珩所在的旗船。 阿巴泰主动请缨道:“旗主为旗船,不可鲁莽,由我前去。” 豪格闻言,看了一眼阿巴泰,说道:“一切小心。” 阿巴泰领着亲卫,在楼船上跳至贾珩所在的甲板,手持长刀,与汉军将校士卒厮杀一起。 这时,汉军的将校也与其战在一起,阿巴泰勇猛无比,率领的女真正蓝旗精锐一往无前,宛如一柄利刃杀进了汉军。 顿时,汉军引发了短暂的骚乱。 但很快,几员战将以及水卒在一青年小将的率领下,向着阿巴泰等人围拢杀去。 贾珩按着腰间的雁翎刀,立身在船头,冷冷看着这一切。 他因为要坐镇中军,除却遇到豪格、多铎这样的大鱼,否则不会亲自提刀上阵厮杀。 此刻,阿巴泰手中的长刀挥舞横斩,不少汉军士卒惨叫一声,鲜血淋漓,甲板上鲜血浸染的湿漉漉的,几乎站立不稳。 正自提到厮杀,阿巴泰忽而见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正是那青年小将,向自己砍杀而来。 阿巴泰冷哼一声,掌中的马刀横斩而上,匹练刀光如弦月亮起,“铛”地一声,火星四溅。 阿巴泰面色一惊,连忙挥刀格挡。 而贾菱目光冰冷,手中长刀挥舞,却一刀快似一刀,如疾风骤雨般向着阿巴泰杀去。 周围的女真正蓝旗旗丁也与汉军厮杀在一起,一时间,喊杀声与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周围红夷大炮的炮声隆隆,又向女真和朝鲜水师的战船和巡船轰炸,弓弩与火铳也对射不停。 虽然早有所料,并且有着防备,但女真以及朝鲜水师的战船损伤比例依旧相当惊人,不少沉船落水的朝鲜水师士卒抱着一块舢板,奋力向大船游去,颇为狼狈。 见得周围被击沉的水师战船,崔道成心头暗急,看了一眼旗船上的豪格。 这种伤亡比前段时间的登莱海战还要惨烈。 反观汉军,战船受伤寥寥,更多还是在近战时,被朝鲜水师或者女真正蓝旗的旗丁缠住。 就在晌午时分,豪格所在的船队忽而响起“铛铛”的鸣锣声音,清脆刺耳的鸣金声一时压过了厮杀之声。 而原本与汉军船只交手的船只,则在迅速脱离,向着东方大海四散而逃。 阿巴泰也在一众亲卫的陪同下,拖着受伤的身体,原路返回船只,只留下大批正蓝旗旗丁的尸体在船只甲板上。 贾珩凝眸看向远处四散而走女真船只,吩咐说道:“大船携炮铳前往追击,能留下多少船只就留下多少!” 这场试探性海战,并未取得决定性的战果,当然削弱了来犯之敌的有生力量。 这本来就不是一战能够解决的事儿,对此,先前倒也有心理准备。 陈潇道:“朝鲜水师刚刚伤亡不少,经此一战,他们自知讨不到便宜,应该不敢再进犯金陵了。” 贾珩道:“但就怕袭扰之术,多半会南下与红夷配合,杭州和宁波两地的水师需得做好围堵。” 而经过一段时间,战果伤亡也清点出来,汉军江南水师一方伤亡一两千人,击沉了二十三艘朝鲜水师的海船,粗略估计朝鲜水师伤亡六七千人。 这种战损比无疑是汉军小胜一场。 贾珩看着战报,沉吟说道:“女真主力未损,想要全歼,不太容易。” 随着时间过去,再想如第一次打败多铎那样,利用对方的轻敌心理来实现突袭,已经不太现实。 女真高层也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在博弈中学习博弈。 这次明显就对江南水师有红夷大炮的事多加防备,战果趋于正常化,而且这次来袭的朝鲜水师也有好几万,远非第一次可比。 另一边儿,朝鲜水师以及女真旗丁向茫茫海绵逃去。 悬挂着满清龙旗的旗杆之下,豪格一身戎装,身形魁梧,此刻脸色阴沉,目光如虎狼一般,紧紧盯着跪将下来的崔道成,说道:“今日战况局势一片大好,就差一点儿就可彻底击溃汉军水师,为何要鸣金收兵?” 崔道成抬起头,说道:“王爷,手下伤亡太重了,我们的船只损失了五分之一,此外还有五六千人伤亡,如果再打下去,损伤更大。” 豪格冷声道:“这一退,等下次再与汉军厮杀,还要付出更大的伤亡代价。” 或者说,已经丧失去汉军主力决战的机会,因为这种伤亡下次还要再经历一次。 崔道成说道:“王爷,鸡笼山的红夷就有不少红夷大炮,我们南下可以装备上红夷大炮,那时候与红夷合兵一处,汉人绝对抵挡不住。” 鸡笼山之上不仅有红夷大炮,也有此刻的朝鲜水师急缺的粮秣以及淡水、蔬菜之类。 豪格闻言,脸上浓郁的怒气散去几分,目光阴沉几许,说道:“我也正有此意,淡水和粮秣支撑不了太久,南下要紧,有了我们的精兵,再加上红夷的火器,汉人再难相抗。” 从刚才的战船战损比,豪格大致也知道了汉军水师的战力,尤其是红夷大炮,诚为海战之上的利器,但汉军近战就要差上许多。 “殿下,阿巴泰贝勒来了。”这时,豪格身旁一个汉军旗的将校开口说道。 这时,阿巴泰在几个亲兵的搀扶下,来到近前,肩头的伤势已用布缠起来,点点嫣红血迹若隐若现。 “七叔,你没事儿吧。”豪格急切问道。 阿巴泰是努尔哈赤第七子,皇太极生前,一直对阿巴泰有所打压,反而豪格因性情暴躁屡屡触怒皇太极,而与身为正蓝旗小旗主的阿巴泰关系较好。 阿巴泰胡须拉碴的面庞上见着蜡黄之色,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什么事儿,先前与汉军交手,比着以往更难缠了。” 经过了几次面对外战大胜的汉军,在打仗的自信上,的确比以往要强上许多。 豪格道:“七叔,我们南下与红夷汇合,他们有红夷大炮,正好源源不停地引进到船上,那时候就不怕汉军了。” 阿巴泰道:“殿下决定就好,不过这汉人也不全是红夷大炮,这二年比边关的那些汉兵汉将难对付多了。” 豪格道:“绵羊永远是绵羊,永远不可能是豺狼。” “王爷,汉军的船只在后面追上来了。”崔道成行至近前,说道。 “能不能打退他们?”豪格问道。 崔道成道:“他们火铳犀利,难以抵挡。” 豪格皱了皱眉。 而后,大船扬帆起航。 贾珩待打扫了战场以后,又率领江南水师重又返回崇明沙的卫港。 而两江总督衙门派来打探消息的小吏也等候多时,等战胜的消息传来,即刻乘船前往金陵禀告,以安定人心。 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南京官员以及百姓,闻言,都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崇明沙的江南水师学堂的官署中,却灯火通明,众水师将校脸上多是现出凝重。 因为女真和朝鲜水师这一走,极有可能南下与鸡笼山的红夷汇合。 贾珩道:“追击的人回来了没有?” “韦将军还未回来。”这时,一个锦衣将校禀告道。 贾珩看向军帐中的众将校,说道:“待补充船只弹药,本帅明日即领水师南下追击。” 韦彻大概是拦不住豪格的主力水师的。 因为大汉是防守方,女真如果在海上一心想逃,根本无法求得全歼战果,但并不意味着不能追击,因为女真以及朝鲜水师在大汉东南沿海没有补给点,而汉军可以在沿途的卫港补充军械以及粮秣和淡水。 …… …… 河南,洛阳城 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朗照于庭院之中,在初冬的夜晚颇有几许清冷,而庭院中那棵梧桐树光秃秃的枝丫,随风飒飒作响。 “栽下梧桐树,引得凤凰来。”身材丰腴的丽人,伫立窗前,恍若一株花盘丰硕、饱满多汁的牡丹花,云鬓之下的脸颊肌肤在月光照耀下,如花树堆雪,明艳不可方物,不知为何,心底忽而生出一股感怀,喃喃道。 她母仪天下,至尊至贵,也算是凤凰罢。 只是凤凰困于牢笼,不得唳鸣于九天…… “母后。”就在这时,梁王的声音自外间传来。 宋皇后转眸看去,丰熟、明媚的丽人,见着淡不察皱纹的眉梢眼角流溢着丝丝缕缕母性气韵,笑了笑问道:“炜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 梁王道:“刚才与冯叔叔说了会儿话,母后,听说南边儿海域之上又在打仗了。” 宋皇后柳眉挑了挑,凤眸眨了眨,讶异说道:“海上怎么又打仗了?” 丽人声音婉转轻扬,隐约有着几许小女孩儿的俏皮。 梁王道:“母后,听说是女真再次派来了水师,南下进犯江南,那贾…卫国公还不知如何应对,江南水师都去了南方打红夷去了。” 宋皇后玉容妍丽,粉唇微启,柔声道:“贾子钰善于用兵,女真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这都不知道多少次了,有子钰在,应该不久就会奏凯。 这其实就是一种长期胜利形成的固有印象,外人可以如此看,但身为当事人的贾珩,却从无此等想法。 梁王说道:“母后,兵事凶险,这谁都说不了的事儿。” 宋皇后神色淡了几分,说道:“等这几天看看消息罢。” 她这个儿子也不知为何,总与那贾子钰别苗头。 梁王陈炜也察觉到宋皇后神色不悦,转换了个话题,说道:“还有件事儿要和母后说,楚王兄此刻就在金陵,听说被贾子钰委任了主管军需后勤的差事。” 宋皇后柳叶细眉蹙了蹙,美眸中现出思索之色,柔声道:“你楚王兄他主持兵部,帮着贾子钰操持军械后勤辎重,倒也是正常之事。” “就怕这贾子钰再立了功劳,那楚王兄也就跟着沾光,进了军机处。”梁王柔声道。 宋皇后玉容幽幽,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歇着吧。” 梁王愣怔了下,情知自家母后已经听了进去,旋即也告退离去。 如不是母后当初默认,与他一起长大的五姐姐和婵月妹妹,也不会委身给那贾子钰! 先不说五姐,听说,先前婵月原本应该是要许给他的! 还兼祧宁荣两府,这多大的功劳?三年前,那贾珩还只是神京城外一个不闻一名的破落户! 宋皇后柳眉微蹙,心事重重,来到帷幔四及的床榻上,丽人浑圆酥翘落座在床榻上,那雍丽玉容上渐渐蒙起担忧之色。 如果楚王真的沾了那小狐狸的光,从此得了陛下的心…… 应该不会,相比咸宁,小狐狸与然儿还要近一些才是。 可或许正是此因,陛下才迟迟不表态? 这些年,父亲和她已经尽力降低宋家对朝政的影响了,陛下为何始终就是不放心呢? 念及此处,丽人心底不由一阵气沮,丰润、雍丽的玉颜上现出幽怨之色,芳心深处渐渐有些怨怼起来。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水溶:子钰说的是,原就是通贾之好。 神京城,宫苑 已是午后时分,初冬阳光柔和地照耀在大殿之前的丹陛上,反射出明亮熠熠的光芒。 内书房中,一方漆木条案之后,那位中年帝王面容威严,落座其后。 而军机处以及内阁的几位阁臣,则是在下首恭谨而立,静静等着崇平帝问话。 崇平帝放下奏疏,道:“山东提督史鼐的奏报,诸卿应该也看到了吧?” 崇平十六年真是一桩事儿挨着一桩事儿,临近冬天,朝鲜水师以及海寇又来南侵,几乎不给大汉一点儿喘息之机。 其实,这也是疆域辽阔的华夏帝国面临的难题,来自多个方向的敌人相当之多。 韩癀面色谨肃,手持象牙玉笏,拱手道:“圣上,女真此次率水师五六万人来犯,如果袭扰江南,则整个东南沿海都会受其影响,百姓不安。” 这几天,随着山东提督保龄侯史鼐递送而来的奏疏,神京城中的文武官员已经知晓今日山东沿海海疆之上刚刚发生的那场战事。 崇平帝又问道:“虏寇南下,贾子钰身在金陵坐镇,战事倒也无大碍,金陵方面的军机奏报递送消息过来了没有?” 子钰此刻就在金陵,江南定然安若磐石,只是朝廷再打这一仗,国库还能支撑的住不能。 军机大臣施杰面色一肃,拱手说道:“启奏圣上,卫国公眼下还未有奏疏和军报递送过来。” 崇平帝沉吟片刻,说道:“江南水师南下剿灭海寇以及红夷,东南沿海诸岛寇氛为之一靖,如今女真与朝鲜水师南下,如勾结红夷,海上荡寇之局面将更为错综复杂,行文给卫国公,让其警视鸡笼山的红夷与虏寇勾结一体。” 施杰道:“回禀圣上,我南方水师,不仅是江南水师,还有杭州、宁波、福州等地水师,如果寇夷勾结一体,粤海水师也会领兵驰援,共攻鸡笼山大岛。”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卫国公南下之前,也曾提及合兵共伐鸡笼山,想来已在江南紧锣密鼓推进当中。” 施杰沉吟片刻,说道:“根据卫国公曾上《平虏策》所言,我大汉如以水师反制辽东,还需以津门和登莱为港口,出兵朝鲜等地,如今水师尚无远航反制之力。” 崇平帝道:“水师筹建之日尚短,先前战事多重在步骑用兵,施卿等会儿拟一个条陈来。” 说着,看向户部尚书齐昆,问道:“齐卿,前线战事频频,户部方面的钱粮可堪足用?” 齐昆拱手道:“回禀圣上,自今岁开春以来,战事频仍,国帑消耗庞巨,虽得内务府时时贴补,但相关抚恤、兵饷乃至军械补给,耗费不知凡凡,微臣以为当尽快消弭战事,与朝廷休养。” 崇平帝道:“这次水战为女真来犯,我大汉唯有御侮于国门之外,况且海关事关国库财用进项,也不得轻忽。” 齐昆闻言,也只得拱手称是。 就在殿中群臣叙话之时,忽而,外间的一个内监匆匆来到戴权身边儿耳语几句。 不大一会儿,戴权从外间去而复返,拿过一个锦盒,说道:“陛下,锦衣府卫来报,卫国公领江南水师在海上与女真寇虏一战,初战告捷,而女真主力南下逃亡,似有与红夷勾联之势。” 此刻,殿中内书房中诸人,闻言,互相对视一眼,心头都微微一动。 江南的战事,现在已经有结果了? 崇平帝道:“给贾子钰回信,调集各地水师,对虏夷在海上联合绞杀,不使其汇聚一起,骚扰我东南沿海。” 戴权低声应是。 崇平帝目光扫过殿中一众阁臣,沉声道:“眼下马上就到年关,诸衙各安其事,神京城不得再出乱子。” “是。”下方一众阁臣、军机纷纷拱手称是。 …… …… 辽阔无垠的蔚蓝海面上,大批高有十多丈的战船行驶在海面之上,正是江南水师的主力船队,此刻正在大汉卫国公贾珩的率领下,追逐逃亡鸡笼山的豪格等部。 此刻,海面之上,北风呼啸,海浪翻涌,不停拍打在船体两侧。 旗船,舱室之中—— 贾珩正在看向舆图,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朗声道:“女真和朝鲜水师是铁了心南下在鸡笼山与红夷汇合,借红夷之炮铳犀利,长期与大汉对抗。” 这才是最为棘手的,一旦形成此番局面,那时就是一场大战。 陈潇问道:“杭州和宁波府那边儿可有消息传来?” 贾珩道:“水溶那边儿应该碰到了豪格手下的水师,如果双方交手,豪格一心想走,多半也留不下,但能留下一部分兵马也就够了。” 这场海战极有可能绵延整个冬天,急切之下难以获取全胜。 陈潇清眸闪了闪,语气凝重几许,说道:“红夷大炮如果让女真得到,我军在海上的对敌优势必就将荡然无存。” 贾珩点了点头,沉吟说道:“不过也不用担心,红夷手下的红夷大炮也未必有多少,再说红夷大炮仅仅是海战,如果登岛一战,胜负犹未可知。” 陈潇点了点头。 贾珩冷声道:“当初《平虏策》领兵自朝鲜威胁辽东,没有想到我大汉尚未用上,而女真人倒是提前一步。” 不仅如此,满清甚至颇有些主角气运,竟然想着从台湾北向进兵,在南方牵制汉廷势力,不过幸在贾珩不是本方世界的土着,知道台湾岛的重要性。 陈潇如霜玉容上现出思索之色,清声道:“如无意外,这一战就可定海上归属。” 贾珩道:“这一战的确定制海权归属,此后女真再不敢南下乘水师来犯,而只有我大汉水师随时可袭扰朝鲜以及辽东。” “节帅,大军已经抵达舟山。”这时,一个锦衣校尉进入厅堂,对着那少年说道。 贾珩对一旁的陈潇说道:“舟山到了,先去看看吧。” 此刻的舟山海域也在昨天刚刚经历过一场拦截战,杭州卫以及宁波卫的舟船水师与南下逃遁的豪格等部展开了一场遭遇战。 杭州卫、宁波卫的舰船高鼓船帆,在茫茫海面上撕开汹涌的浪花,向着远处行近。 北静王水溶立身在船头上,看向远处那一艘艘战船,心神之中,也有几许感慨。 “王爷,卫国公到了。”一旁的宁波卫指挥使褚道权,开口打断了北静王水溶的思绪。 北静王水溶笑道:“随本王去迎迎。” 众人说话之间,从楼船上放下一艘斗舰,来到贾珩所立身的旗船。 “水王爷,情况如何?”见到北静王,贾珩问道。 水溶道:“惭愧,豪格以及朝鲜水师损失一两千人以后,还是让豪格手下的人马跑了。” 贾珩道:“海上决战,敌寇水师如一心逃亡,我们也无可奈何。” 主要朝鲜水师人数相当之多,实力原就不是杭州以及宁波两地水师可以单独应对的。 水溶面色凝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可惜,数万水师南下,一旦登陆鸡笼山,夷寇勾连一体,事情将会更为棘手。” 贾珩道:“登莱水师已经抽调三万人南下,不日就会抵达,我等先去漳泉二州,合诸省水师兵马,与女真以及红夷再决一死战。” 事到如今,只能在攻岛战役之时,再彻底解决这些魑魅魍魉。 贾珩说道:“先至船上叙话罢。” 水溶点了点头,随着贾珩进入旗船的舱室之中。 水溶目光热切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卫国公,马上就会入冬,我军是否在年前发动战事,解决鸡笼山? 如果能收复那方岛屿,重新设官归治,来日青史之上,必会大书特书。 贾珩道:“还是得再等等,粤海水师以及几地水师齐聚漳泉二州,以及福州等地,等兵力充足一些,同时还有粮秣辎重,也需筹措。” 他还想再从濠镜之地寻找一些葡萄牙的支援,红夷大炮的数量还是太少了。 在他带走红夷大炮以及相关匠师以后,濠镜不可能就完全解除了武装力量,定然偷偷从本国又重新运来相关炮铳,否则整个海上贸易将无从开展。 如果由此与葡萄牙合作,驱逐荷兰人,乃至得到一部分航海技术转让,那么寻找澳洲,为大汉开疆拓土也就有了技术储备。 水溶点了点头,道:“子钰这是老成谋国之论。” 这时,锦衣府将校准备了一些酒菜,放在几案之上,两人用着饭菜。 水溶举起酒盅,朝贾珩相敬说道:“子钰,愚兄敬你一杯,愚兄能有今日,还要多谢子钰当日举荐之情。” 贾珩道:“水王爷客气了,水王爷不愿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度日,愿意亲临舟船水师一线,建功立业,在下只是向圣上举贤,还是王爷为当世英才,方有今日大展宏图之时。” 水溶俊朗、白皙面容之上喜色难掩,分明很是受用贾珩的这番认可,目光熠熠地看向那少年,说道:“小王此外还有事儿要感谢子钰,小王前往海上捕剿海寇,王妃和歆儿在金陵,承蒙子钰多番照顾。” 虽然最终照顾到床上去了。 贾珩面色不改,举起酒盅说道:“水王爷,你我两家为通家之好,水王爷说这番话就有些见外了。” 水溶低声道:“子钰说的是,原就是通贾之好。” 贾珩也没听出什么异样,手中拿着酒盅与水溶碰了一杯,说道:“王爷,这次几大水师分列南北,遇到敌袭,极不好整合,想要出兵辽东,直捣匪巢,以如今水师令制,多有不便。” 水溶道:“子钰所言甚是,只是水师从来没有统一行制,先前的江南水师也只是在江南六卫辖下。” 贾珩道:“以后诸国争锋都在海上,为我大汉开疆拓土,保护商贸,都离不了海师。” 水溶点了点头,面上满是悠然神往之色,说道:“等辽东一平,四夷臣服,当派天兵前往海岛,扫平诸夷。” 贾珩看向水溶,暗道,水溶或许将来可以成为大汉版的三宝太监,反正都已经脱离了男女之欲的低级趣味。 两人推杯换盏,也不知是不是同道中人的缘故,越发默契。 “都督,保龄侯派了信使过来。”这时,锦衣亲卫李述快步而来,禀告说道。 贾珩道:“让信使过来。” 不大一会儿,锦衣府校尉领着一个信使过来,正是一个身形昂藏,面容儒雅的青年,正是史家一个旁系子弟史辉,见到贾珩,连忙行礼说道:“史辉见过卫国公。” 贾珩问道:“史二老爷现在到了何处?” 保龄侯史鼐其实排行第二。 史辉回道:“二老爷已经到了崇明沙,这是给国公爷的书信。”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双手恭敬递了上去。 一旁的锦衣府亲卫百户李述上前,拿过书信,转身递给贾珩。 贾珩拆阅而观,迎着北静王水溶的目光,解释说道:“这次登莱水师来了兵马三万五千,皆是精心挑选的精锐,都可随之南下剿灭” 登莱水师出兵三万五千,加上江南水师四万五千(留镇金陵一万),粤海水师四万,杭州、福州、宁波水师四五万人,可调集水师兵力十五六万人,可以说七拼八凑,集合了大汉近八成的水师力量。 水溶面带喜色,说道:“如此一来,水师兵力应该不会如此捉襟见肘了,两方合兵,大概在十余万兵马。” 陈潇在一旁看了眼绿帽王,面无表情,说道:“荷兰红夷以及海寇、朝鲜水师加起来也有十几万水师。”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双方势均力敌,不过我等背靠大陆,接下来就是领兵南下,在福州备战,不过此刻红夷以及海寇多是有了防备,想要彻底收复鸡笼山所在大岛,还需好生筹谋。” 现在女真与红夷联合在一起,正是双方合作最为紧密无间之时,原来他的想法是以雷霆之势拿下荷兰红夷以及海盗窃据的台澎诸岛。 如今只怕还有一番变故。 水溶道:“年前是否能进兵?” 贾珩道:“现在还说不了,如果战事不顺,明年开春再与敌交手也不晚,那时候我大汉准备更为充分,反观夷虏两方,来自多方兵马,加起来虽也有十余万,但这么多的兵马,军需辎重如果不靠外界供应,时间一长,势必生乱。” 如今的大汉,西北以及北方边疆均无战事,唯有南方沿海还有海寇以及荷兰东印度公司这样的红夷窃据。 而此刻的大岛还没有这么多人口,无法形成一个自给自足的内部经济体,仍然是依靠海贸输血。 陈潇清声道:“福州方面的锦衣府卫说,鸡笼山的海寇打起了奉明讨逆的旗号,说是要反汉复明。” 贾珩眉头紧皱,冷声说道:“海寇打起了明代的旗帜?大明都亡国快一百年了吧。” 真以为自己是国姓爷,当初郑芝龙显然没有打败刘香,导致此界平行时空的历史出现了偏差。 水溶想了想,说道:“太宗年间还有海上的前明遗老说在海上拥立小明王为君,反抗朝廷,但这些年过去,前明早已灰飞烟灭,或许还有一些前明遗老,但也多不见踪影。” 贾珩道:“如对朝廷不满之人,难免借故国之名蛊惑百姓人心。” 水溶道:“子钰如何应对彼等煽动之言?” 贾珩道:“暂且不用疑神疑鬼的,先至福州,再看看情况,相比前明遗老相应这等虚无缥缈中事,闽浙本地的富商巨贾以及百姓,是否与鸡笼山的刘香、杨策兄弟手下有旧,如果约为内应,通风报信,对我大军的行动反而不利。” 其实,他还想到了一条收复台湾的策略,那就是分化挑唆,然后诏安一部。 海寇内部之间以及海寇与红夷之间也并非铁板一块,初始或许同舟共济,共抗强敌,但时间一场,没有军需和辎重补给的多方势力,极容易发生内讧。 水溶点了点头,看向那面上似是思量着破敌之策的少年,目光闪了闪,也没有再说其他。 闽地离鸡笼山所在的大岛仅仅隔着一道海峡,出兵也比较方便,这个时候原本也没有其他势力干预。 待贾珩与水溶吃罢午饭,江南水师与杭州、宁波水师合兵一起,并没有原地等待登莱水师的兵马,继续沿海岸线向着福州挺进。 这个时候的大汉水师更多还是在近海通航,较远一些的深海,则有风浪危险。 而贾珩离去金陵之后,整个江南的新政并未受到太大影响,两江总督衙门派出数批能员干吏,前往江苏下辖诸府县,清丈苏州、松江府下辖府县的田亩,重新核计粮税。 而安徽巡抚衙门也在李守中返回安庆府以后以后,开始召集安徽太平府、池州府、宁国府、徽州府等一应府县的官员,继续推行崇平四条新政。 鸡笼山,安平,总督府 距离上次召集鸡笼山周方海域诸方海盗势力集会议事,已有近半个月过去。 整个鸡笼山大岛,住民与军士忙碌不停,修建防御工事以及打造船只,一派热火朝天,共抗汉廷的架势。 荷兰驻台湾总督普特曼斯,此刻正在厅堂之中,与众海寇议事,这些时日,粤海水师大批船只出没在漳泉二州,并时不时派出船只抵近大岛探察,让大岛之上的普特曼斯与众海寇,心底恐慌不已。 “汉军船只越来越多,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打上岛来,在座的诸位大当家有什么破敌之策?”普特曼斯开口问道。 下方的钟斌道:“总督大人不用担心,我们现在兵马十余万,除非汉人举清倾国之兵前来,绝对登不上岛来。” 杨策皱了皱眉,显然没有这般乐观,开口道:“岛上百姓粮食多从外间运来,如果官军围而不攻。” “那是就打上一场!还怕他们不成!”杨策之弟杨阔高声说道。 刘香笑道:“杨三弟好气魄。” 杨阔冷冷瞥了一眼刘香,对这赞扬之言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暗暗警惕。 因为刘香一直想吞并所有的海寇势力,这一点儿不仅是杨家三兄弟不满,其实就连荷兰人也暗暗警惕。 而在场的原金沙帮帮主严青、怒蛟帮帮主上官锐等人,则是旁观这一幕,并不参与,作为曾经跟随多铎大乱江南的海寇,如今早已失去了江浙沿海的藏身之地,只能寄人篱下。 幸在在这几天,满清汉军旗的石廷柱,借着曾经多铎手下听令的香火情,已经为两方势力封官许愿。 刘香道:“现在汉军的刀都架在咱们的脖子上了,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过是打一场罢了,现在我们要人有人,要船有人,兵器也有,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刘大当家说的好。”在场一众海寇头目,纷纷齐声应好。 石廷柱说道:“总督大人,我大清将派水师南下驰援,到时人多势众,又有我大清八旗精锐,汉人绝对不敢贸然攻岛。” 普特曼斯点了点头,朗声道:“能否让鸡笼山大岛保持海上独立地位,全在诸位手里。” 荷兰的东印度红夷在岛上的人手原就不多,先前无非是仗着火器装备以及造船技艺,这也是这位荷兰总督不愿与在场汉人分享火器的缘故。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一个小厮进入厅堂,朗声说道:“大当家,清国的肃亲王带领了数万船队赶过来了。” 此言一出,在场海寇头目多是面带喜色,唯有刘香眉头紧皱,目中现出一抹忧虑。 石廷柱笑道:“诸位当家,有我大清八旗精锐在,汉人绝不敢派兵登岸来袭!” 此方岛屿很快就能够牵制汉廷的力量,为大清休养生息,恢复国力。 另一边儿,豪格在一众正蓝旗旗丁的陪同下,抵近大岛,看向周围郁郁葱葱的林木,对一旁的阿巴泰感慨道:“真是一方宝岛,如果我大清在此驻兵,汉廷腹部受敌,南北夹击,只能疲于奔命。” 其实,心底还有隐隐的一个期望,万一在辽东不敌那多尔衮兄弟的谋害,还能在这方岛屿上自立为王!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梁王:上苍待他何其不公! 鸡笼山 荷兰驻台湾总督普特曼斯,领着各路海寇来到卫港开始迎接豪格等众人,此刻,人群黑压压一片,站在卫港之前,眺望向那一艘艘鼓起风帆,劈波斩浪而来的战船,众人神色不一而足。 船只缓缓抵近陆地,豪格在阿巴泰以及正蓝旗亲卫的陪同下,下得悬挂着大清龙旗的旗船,刺骨凛冽的寒风呼啸吹来,身上披着的大氅猎猎作响。 阿巴泰等人,同样紧随其后,脸上多是见着傲然之色。 石廷柱快步而来,打了个千儿,笑道:“奴才见过王爷,王爷远道而来,风餐露宿,实在是辛苦了。” 豪格点了点头,说道:“石将军,许久不见了。” 众人看向这奴颜婢膝的一幕,如刘香、杨禄三兄弟都是暗暗皱眉,清国的王公贵族视汉人如奴才,这谁能受得了? 豪格与石廷柱叙话完毕,说话之间,凝眸看向列队欢迎的普特曼斯,原本威严、冷漠的面容上现出几许笑意,拱了拱手说道:“在下爱新觉罗·豪格,见过总督大人。” 普特曼斯打量着那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虏王,笑道:“肃亲王阁下,欢迎欢迎。” 刘香在一旁不错眼珠地看着豪格,目中现出一抹凝重。 这豪格一下子带了这么多兵马,如果想要将大岛窃为己有,他手下这些兵马可未必抵挡的住。 其他如金沙帮的严青,怒蛟帮帮主上官锐,则是远远看向豪格,心头也思绪起伏。 豪格与普特曼斯双方寒暄而毕,进入总督官署,分宾主落座。 普特曼斯看向豪格,笑道:“亲王阁下与汉廷的卫国公刚刚交过手,汉廷的水师战力如何?” 豪格笑道:“总督大人,汉廷在海上对峙之时,多是依赖火铳之利,但只要是近战,我大清八旗勇士,各个一以当十,所向披靡,汉人根本不是对手,这一点儿,总督大人可以放心。” 普特曼斯点了点头,整哪样道:“亲王阁下手下的八旗精锐之名,我在岛上也略有耳闻。” 豪格话锋一转,沉声道:“但没有大炮,与汉人交手,对方炮轰之下,我们损失了不少战船,听说贵部手里有不少火铳,如果能列装至我们的水师,定然如虎添翼。” 普特曼斯闻言,道:“其实,我们现有火铳也不多,也就在四五十门,先前与汉军的水师对战,同样没有占到绝对优势,纵然换一批人操演,也不会太好太多。” 豪格点了点头,说道:“总督大人,我以为这些火铳,还是要分配给勇士,唯有敢打敢冲的勇士才能最大发挥出的这批火铳的效用。” 刘香在一旁闻言,皮笑肉不笑,环顾四周说道:“你们听听,礼亲王这话说的,难道我们手下的人就不是勇士?先前与汉人水师大战,不少弟兄可都是舍生忘死的。” 在场众海寇头目,也都纷纷附和说道。 豪格笑了笑,只是目光阴沉了几许,说道:“刘大当家,贵部当然是勇士,但我大清八旗精锐,勇武天下皆知,就连汉人也闻风丧胆,朝鲜水师更是训练不辍,如炮铳在我们手里,更能在两军阵前发挥作用。” 刘香并未开口,只是笑了笑,身后的一个二当家,已经冷笑一声,开口说道:“礼亲王,这也不尽然吧,平安州还不是被那卫国公打的落花流水?可见这勇武之说,也是信口开河吧。” 杨禄在一旁听着,面色淡漠如冰,都这一切冷眼旁观。 豪格脸色“刷”地阴沉下来,目中隐见杀机流露。 阿巴泰冷哼一声,“嘭”地一拍小几,沉声道:“我们两边儿对战,看谁把谁打的落花流水?” “怕了你还不成?”刘香身旁的二当家怒道。 身后的众海寇纷纷聒噪,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样子。 普特曼斯脸色铁青,怒喝道:“够了。” 而刘香与豪格双方,皆是冷冷地看着对方。 豪格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似乎气定神闲。 但心底却充斥着浓郁的杀机。 普特曼斯身旁不远落座的另外一海寇头目钟斌,眼眸骨碌碌转了下,笑了笑说道:“大敌当前,正是同心协力之时,起内讧就是自寻死路。” 普特曼斯面色阴沉,冷声道:“几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决不能闹起内讧来,至于火铳如何分装,还是看哪一步操舟更为稳妥,不然,火铳随船沉没大海,再想造出来,就不大容易。” 豪格道:“总督大人说的不错,还是要看哪家水师能在海上与汉军相抗,否则反而折损了火铳,让官军占了上风。” 这会儿,杨禄面色淡漠,开口道:“礼亲王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我等先用酒菜,等以后再作计较。” 算是找了台阶给众人下。 而后众人也暂且不提火铳列装一事。 但首次见面,几方势力齐聚鸡笼山大岛,已然有些暗流涌动起来。 …… …… 与此同时,福州城—— 崇平十六年,已经悄然走进了冬月,虽是地域接近热带,但天气寒冷彻骨,贾珩率领船队浩浩荡荡地来到这座南方的福州府城。 福建巡抚闫鸣率领三司官员,在渡口迎接卫国公以及江南水师。 闫鸣年近五十,头发灰白,身形略显消瘦,身后不远处是布政司的藩司官员,以福建布政使冯正为首,冯正也是冯太后之兄的二子。 此刻,广阔无垠的海面之上现出了楼船的桅杆顶部,旋即,战船渐渐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一眼望去,一面面“汉”字火焰旗帜,在战船四周随风而起,猎猎作响。 “中丞大人,人来了。”在场众官员皆是面带喜色,纷纷开口说道。 闫鸣笑了笑,吩咐道:“来人,放鞭炮。” “噼里啪啦……” 旗杆挑起的一挂鞭炮声响起,硝烟弥漫之间,纸屑纷飞,喜庆气氛似乎驱散了冬季的寒意,也让正在焦急等待,面上见着不耐之的人群重又蒙上喜色。 闫鸣招呼道:“诸位,都过去看看吧。” 说话间,福建地方官员众人纷纷向着浩浩荡荡而来的水师相迎而去。 旗船之上 悬挂着一面中军大纛的桅杆之下,贾珩双手持单筒望远镜看向远处的陆地,眺望过陆地,可见山脉蜿蜒起伏,枯黄萧瑟,而岸上还有不少官吏乡绅迎接至港口。 北静王水溶俊朗、白皙的面容上笑意同样浮起,说道:“子钰,福州到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们下去见见福州府的官员。” 待大批船只停靠在卫港,相继放下风帆,大批身穿一袭织绣精美的飞鱼服,腰间悬配一把绣春刀的锦衣府卫,自船上下来,皆沿渡口两岸警戒。 而贾珩与北静王从船只上下来,原是并排而行,北静王水溶渐渐落后半步,以示敬意。 福建巡抚闫鸣率领在场官员相迎而去,脸上堆起熟练的微笑,说道:“卫国公,北静王爷,下官福建巡抚闫鸣携本省官员,见过两位大人。” 此刻,不远处的官员,看向二人,都暗暗惊讶于卫国公和北静王的年轻。 北静王自不必说,北静王水溶世袭罔替的郡王爵位,而卫国公实在了不得,据闻以布衣之身,屡立功勋,最终封为国公。 而布政使冯正抬眸看向那少年,目光闪了闪,心头微动。 先前的书信中就曾提及,冯家长兄能够出任河南藩台,没少仰仗这位卫国公从中举荐。 贾珩看向一众福建官员,面上也现出一丝笑意,说道:“闫大人和诸位大人,无须多礼。” 闫鸣笑着点了点头,目光热切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北静王水溶同样笑道:“闫大人,你我也是老相识了,劳动闫大人出城相迎,实是让小王受宠若惊啊。” 先前,北静郡王水溶率领水师南下,在福州停泊,就与福建巡抚衙门以及三司的官员打了不少交道。 闫鸣笑道:“水郡王客气了,郡王一别近月,风采更胜往昔啊。” 说着,伸手相邀说道:“卫国公,水郡王,巡抚衙门之中已经略备了薄宴,为两位大人接风洗尘,还请移步衙堂叙话。” 贾珩点了点头,随着北静王水溶前往福建巡抚衙门。 此刻,身后的福建官员以及江南大营将校浩浩荡荡地前往官衙,而身后的江南水师也陆陆续续进港。 官衙厅堂之中—— 文官武将各坐一边儿,互相寒暄着。 贾珩与北静王则是坐在上首,与福建巡抚闫鸣以及布政使冯正叙话。 闫鸣问道:“如今天气进入冬季,想要发兵攻打鸡笼山,天气多有不便,卫国公此行是即刻动兵,还是在等等?” 贾珩道:“再等等,等几地水师陆续到来,相继联合一起,也好派人探察一下情报。” 闫鸣点了点头,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府福州方面府库也不充裕,今年夏天,不少地方受了旱灾,从总督府和巡抚衙门借走了不少粮秣和银两,目前不容易筹借太多。” 贾珩道:“闫巡抚的难处,本官已经知晓,但兵事紧急,闫巡抚尽量筹借,朝廷方面也会在就近购置大部,不会让福建方面难做。” 闫鸣笑了笑,说道:“有卫国公这句话,下官也就放心了。” 随后,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待与福建官员用罢接风宴之后,贾珩也返回下榻的驿馆。 陈潇道:“先前已经派眼线进鸡笼山打探消息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现出思索,道:“豪格此刻已经带人前往鸡笼山,敌寇正是团结一心的时候,现在还不宜出兵,我们对夷寇之间的情报太少了。” 所谓打仗打的就是信息差,现在对夷寇的了解不够多。 陈潇柔声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珩转而问道:“洛阳那边儿可有消息传来?” 陈潇白了一眼贾珩,说道:“刘积贤说已经到了洛阳了,正在对皇后的船队暗中保护。”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就好,等过两天,如有必要,我北上接应一番。” 倒不是他觊觎雪美人,而是如果皇后船队遇袭,他也要负许多责任。 陈潇轻声说道:“那接下来就是等鸡笼山战机出现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吧。” 不大一会儿,府卫忽而来报,却是福建布政使冯正前来拜访。 贾珩道:“走,随我去见见这位冯家外戚。” 说着,起得身来,前往前院厅堂,看向正在正襟危坐的冯正,道:“冯大人。” 冯正连忙起得身来,拱手道:“下官见过卫国公。” “冯大人。”贾珩拱手还了一礼,说道。 两人分宾主落座。 冯正问道:“卫国公,女真和朝鲜的水师这次南下潜逃至鸡笼山,未知岛上海寇还有多少?” 贾珩想了想,说道:“大概有五万来水师,此刻,与红夷、海寇聚在一起,几方势力虽聚拢一起,但各怀鬼胎,不用太过担心。” 冯正笑了笑,看向对面的蟒服少年,问道:“卫国公为当世名将,胸中应有破敌之策了吧?” 贾珩道:“战机还要再看看,倒也不用急。” 冯正点了点头,赞同道:“兵家之事,最忌心浮气躁,卫国公不愧是当世大将。” 贾珩道:“冯大人,鸡笼山之上的海寇不少都是闽地百姓,冯大人可知他们的底细还有跟脚?” 冯正道:“有不少是闽地的罪犯,因为触犯了律法,被通缉之后,带至鸡笼山岛上,等到从事海贸劫掠站稳脚跟以后,往往一带多人,皆前往鸡笼山从事此等生意。” 贾珩点了点头。 其实纵然是后世,一旦偷渡在外,站稳了跟脚,也会迅速一带多人,将整个村寨中的同乡带走。 冯正道:“好查倒也好查,甚至有不少都在乡野盖了祖宅,在过年查禁不严之时,还有拖家带口回来,府县的官员蒙受其贿赂,并未向上奏报。” 贾珩道:“此地宗族之念深入人心,多有耳牵面热之事发生,倒也不足为奇了。” 冯正笑了笑,道:“卫国公是当世名将,如能从中有所启发,拟定破敌之策,那当真是最好不过了。” 贾珩道:“冯老大人过誉了。” 而后,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待冯正离去,贾珩看向一旁走出来的陈潇,说道:“果然内有不少隐情,一些大的头目与当地的士绅有所勾连。” 陈潇蹙了蹙秀眉,清声道:“那接下来,派锦衣府下去查查。” “先查查,如果确凿,动员亲属劝降。”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派往濠镜的使者去了吗?” 陈潇柔声道:“已经去了。” 贾珩温声道:“等粤海水师和登莱水师一出来,还要整合相关船只和火力,统一军令,先试着攻击鸡笼山,看看众海寇、红夷的抵抗力量。” 这次收复之战,并非一蹴而就。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两天时间过去,粤海水师邬焘也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率领水师,来到福州府城,另一边儿,登莱水师的保龄侯史鼐也相继领兵前来。 一时间,福州城内外到处充斥着大汉水师的身影,大汉水师的船只在海峡之间来回游弋,一派山雨欲来之相。 …… …… 而另一边儿,洛阳城,渡口—— 说话之间,宋皇后今天也到了启程之期,渡口之上停泊的船只在周围缇骑和京营骑兵的护送下,升起风帆,向着东方而去。 渡口之上,就有不少马车以及芦蓬相送,除却韩国夫人府的众诰命夫人,还有寓居在洛阳的勋戚诰命,也远远而望。 陈渊立身原地,皱了皱眉,目送着一艘艘战船沿着黄河南下,目光阴沉几许。 “公子,为何?”身旁的青年,将阴冷目光自船只之上收回,问陈渊说道。 “锦衣府的人最近有了防备,再等等。”陈渊面色如霜,目色涌动起担忧。 近来洛阳城中来了一批新的锦衣,而且还有人提醒他,袭击那妖妇之事已经为身在南省的贾珩小儿侦知。 楼船舱室之内,宋皇后一身淡黄色衣裙,葱郁秀发绾成精美云髻,脸蛋儿肌肤白嫩,柳眉弯弯,美眸莹润如水。 宋皇后收回目光,看向梁王陈炜,柔声说道:“炜儿,你四舅舅在开封府为官,到那以后再停两天,咱们就一直到徐州了。” 梁王道:“母后,这是你要的今天的邸报。” 说着,就将手中邸报递给宋皇后的贴身女官。 宋皇后接过邸报,低头阅览,声音温婉轻柔:“贾子钰在崇明沙海域击败了女真,那这会儿是南下追击了?” 梁王轻笑一下,似有几许不屑,说道:“听说是小胜一场,现在女真和红夷倒是勾结在一起了,原本海战还有平安州大捷就是靠着红夷大炮,现在敌寇和女真也有了红夷大炮,再想那般轻易就打赢,可就不容易了。” 他始终认为,让五姐和婵月齐齐下嫁贾珩的所谓平安州大捷,不过是一场侥天之幸。 如果不是皇太极被意外轰毙,也不会让父皇同意这般荒谬的提议,兼祧宁荣两府,同嫁帝女和宗室之女。 看向自家儿子那模样,宋皇后反而有几许好笑,轻柔的声音带着几许笑意,说道:“子钰前往西北之时,身边儿好像也没有带红夷大炮。” “那和硕特人和准噶尔人没有女真人难对付。”梁王反驳道。 宋皇后瞥了一眼梁王,这两天也渐渐习惯了自家二儿子对贾珩的看衰,道:“你呀就是偏见太重,贾子钰能从一介落魄勋贵子弟,到如今柱国之臣,岂能是侥幸二字能够轻描淡写的,战事之上,一场场胜利,一次侥幸,还能次次侥幸?” 梁王闻言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宋皇后柔声道:“如今江南新政与兵事都如火如荼,你兄长在京城,倒有些鞭长莫及了。” 梁王抬起阴鸷的面容,凝眸看向正自出神的宋皇后,暗道,母后心底只有兄长,他同样是皇后元子,仅仅比兄长少出生了一年半载,就要屈居其下。 上苍待他何其不公! 宋皇后端起茶盅,饱满如桃红花瓣的粉唇贴合在瓷碗上,轻轻抿了一口,说道:“纵然你兄长真的…贾子钰以后还是需要倚重的社稷之臣。” 想起那少年的清冷容颜,宋皇后凤眸闪烁了下,芳心幽幽叹了一口气。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贾珩:我可向朝廷保举…… 福州 时光匆匆,随着各路水师汇聚在福州,十余万大军连同船只聚集在海港,战争的脚步愈发临近。 而今日,正是贾珩召集几方水师将校共议征讨鸡笼山战略的日子。 贾珩道:“想要攻下大岛,不能不先拿下澎湖岛,自福建东山岛起,可直抵澎湖,海上的洋流和风向,粤海水师最近可曾摸清?” 这时,粤海将军邬焘拱手说道:“回禀卫国公,先前已派人记录风向和洋流,但我水师新到海峡,尚不明就里。” “此事可以找居住在福建沿海的渔民,他们熟知洋流风向。”这时,北静王水溶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粤海水师先封锁红夷南下的路途,红夷与海寇的巢穴在安平,需要摸清他们的布防情况,本帅会让锦衣府还有各房,闽地地方官员也要多加劝说,否则天兵一至,岛上匪寇化为齑粉!” 这次集合了十几万兵力,不可能一团乱战,需得安排妥当。 说着,看向福建巡抚闫鸣,说道:“闫大人,最近锦衣府会对一些海寇造册,以便劝说投降,此为攻心之策。” 其实也是老套路了,即动员亲眷对窜逃海外的人劝说自首,尤其是闽地宗族观念极深,往往是一扯一条藤,沾亲带故,数不胜数。 闫鸣打着保票,说道:“卫国公放心,下官这几日就会督促地方官员动员记录在案的海寇族亲,劝说在鸡笼山为盗的丁壮。” 贾珩道:“再一个就是最近水师船要试行操演,携带辎重,在后天齐聚泉州,要对大岛全面封锁。” 漳泉二州离鸡笼山大岛最近,也可以直捣位于台南安平的夷寇巢穴,算是得天独厚。 水溶问道:“卫国公,如果夷寇整合而毕,与我官军开战,战事可能提前爆发?” 贾珩道:“如是海寇来袭,那就先行打过一场,正好也检验一番我大汉水师的战力。” 待与众水师将校议完事之后,各自散去用饭。 贾珩则是重又返回书房之内,落座下来,拿起舆图以及最近水师呈送的情报,开始研究。 陈潇道:“洛阳那边儿暂时没有遇袭的消息。” 她先前托人隐秘带话,陈渊应该稍稍收敛一些。 贾珩道:“让刘积贤时刻盯着,确保不能出任何纰漏,等到了金陵,如果这边儿尚无战事,我就前去一趟。” 贾珩说着,抬眸看向陈潇,又问道:“这些时日,锦衣府在福建府县探察的如何?” 陈潇说道:“在安溪县找到了几个庄子,里面不少都是杨家三兄弟手下部卒的亲信。” 贾珩想了想,说道:“那就派人给杨家三兄弟带话,朝廷可以对彼等过往劫掠诸事既往不咎,只要他们弃暗投明,朝廷有筹建海师,向外扩展海贸的意向,那时可给他们一官半职,求一栖身之所。” 这就是在历史之上对付海盗屡试不爽的诏安之策。 陈潇点了点头,问道:“刘香其人势力最大,向有自立一方之心,杨氏兄弟的确是个突破口。” 贾珩拉过陈潇的素手,问道:“潇潇,去濠镜的使者,这个时候应该到了吧。” 陈潇点了点头,道:“不过消息还没有送来。” 贾珩道:“这一仗不好打。” 可以说,这次水战与西北的陆战还不同,更多是水师交锋,尤其是路途迢迢。 不过这一仗过去,大岛问题一解决,姑且不说他在青史之上成为民族英雄的问题,对整个华夏走出去也奠定了基础。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大汉水师自福州出发,开始向泉州挺进,而闽地的官员也开始动员匪寇留在福建当地的亲属向身在鸡笼山的匪寇劝说归降。 一时间,除却海峡之上大批航行的战船,似乎陷入了一场难得的平静。 贾珩在泉州视察了相关舰船以及火铳装备,同时编练演训,准备登岛作战的相关事宜。 重又返回位于泉州的水师卫港,进入官署书房之中,内里放着炭火盆,里间暖意融融。 贾珩落座下来,接过陈潇递来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杨家三兄弟手下的头目联络到了没?”贾珩问着一旁落座的陈潇。 陈潇柔声道:“有一些已经搭上线了,开始寄信劝说投降官军。” 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拥在自己怀里,问道:“可有相关的杨家三兄弟的关系。” 陈潇挣脱了下,玉颊羞红,轻嗔说道:“你别闹。” “天冷了,抱在一起暖和一些。”贾珩低声说道。 这段时间忙着备战,都没有怎么和潇潇亲热过,嗯,烟瘾有些犯了。 陈潇眸光闪了闪,轻轻按住贾珩寻找暖手宝的凉手,柔声说道:“杨家三兄弟就是泉州人,其族中四叔现在安溪县当典史,分属县中胥吏。”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他四叔可否劝说杨氏兄弟向族中输诚?” 陈潇柔声说道:“安溪县知县已经劝说过了,去倒是愿去,但担心会为其他海寇察觉,丢了性命。” 贾珩道:“等事成之后,本官保举他为一县知县。” 这等县中胥吏最大的愿望,可能就是当一任县太爷过过瘾,其他的赏格可未比眼前的赏赐更能扰动人心。 陈潇柳眉挑了挑,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轻声道:“那杨家三兄弟呢?你准备如何分化拉拢?” 贾珩想了想,说道:“如果杨家三兄弟能够弃暗投明,我可向朝廷保举,三人为世袭卫指挥使,另以五等爵相赠。” 如果真的收复大岛,给二人一个男爵,或者子爵,是一桩十分划算的买卖。 陈潇道:“这样也好,唔~” 神清骨秀的少女还未说完,就见那少年凑将过来,只能冷哼一声,闭上眼眸,脸颊渐渐浮起两朵晕红。 …… …… 台南,安平 豪格等人也暂且安顿下来,但因为前日红夷大炮的归属问题,引得暗流涌动,而关于布置也分配好。 以刘香领红夷大跑前往澎湖驻守,以防备官军突袭。 营房之中,铜盆中也点上了炭火,众人都穿上了棉衣,进入冬月之后,整个台岛阴雨绵绵,温度降低了不少。 其实,朝鲜水师南下除却没有带够充足的粮秣,还没有想到棉衣的问题,皆着单衣罩甲,这几天的朝鲜水师已经开始缩在军帐中,不怎么愿意出去活动。 而相关军需补给都是刘香供应。 豪格落座在厅堂中,眉头挑了挑,脸色阴郁如冰,低声说道:“这个刘香,继续催催他,让他手下多提供一些酒肉还有棉衣。” 不远处的阿巴泰应命一声,然后领着几个正蓝旗的佐领去了。 石廷柱道:“王爷,刘香一直想吞并其他几部,杨禄三兄弟与其早有龃龉,眼下只是暂时联手对抗汉军,钟斌等人倒是唯刘香马首是瞻。” “我看他是想独占此岛,谋一方基业。”豪格目光冷芒如电,沉声说道。 如果按豪格以往的性子,刘香以及手下等人对自己还有士卒的态度,早就暴躁的想杀人了。 但豪格这次南下本就是被多尔衮排挤,见到如此大岛之后,已经有了谋求一方基业的想法。 石廷柱道:“王爷,我观此人野心勃勃,只怕是荷兰红夷都不被他放在眼里,等到势大之时,再行驱逐红夷。” 豪格道:“红夷的火器还是十分犀利的,如果他们能源源不断提供火铳,我们在这方大岛上,可以攻打汉人的闽地,到时候可自南向北,成就一方霸业。” 石廷柱道:“王爷所言甚是。” 另外一位随豪格南下的汉军旗都统吴守进,方面孔,刀疤脸,声音已有几许沙哑,说道:“王爷,现在大敌当前,还不宜与其冲突,等他与汉军战过一场,就知道汉军的厉害,那时候还是得王爷才能打败汉人。” 豪格慨然说道:“那自不用说,舍本王其谁。” 多尔衮三兄弟,连足智多谋的多铎在海战上都被那贾珩小儿生擒,先前他毫发无伤,可见多铎才是真正的有勇无谋。 豪格自然听到国内一些满清贵族之间的流言,比如自己有勇无谋的说法,但豪格对此向来嗤之以鼻。 不远处的一张楠木椅子上,安然就坐的崔道成,面上神色却没有这般乐观之态。 这一路南下,朝鲜水师损伤了七八千人,女真人为了这座岛屿,或许不介意牺牲掉最后一个朝鲜人! 就在豪格这边儿议事之时,另一边儿的杨禄所在的卫港。 杨阔迟疑说道:“大哥,澎湖岛能守住吗?” 杨禄道:“刘大当家也是打老了仗的,这几天不是说,官军的水师其实也不比我们强多少?” 杨策摇了摇头,说道:“官军这次来势汹汹,最近手下人有了不少流言,说是官军集合了一二十万人,要一举拿下鸡笼山,将大岛收归朝廷治下,我们兵力上倒是不惧,但岛上军需辎重不齐,不能长期坚守。” 岛上原本最大的经济来源就是海贸,不具有自给自足的特性,一旦战事拖延太久,肯定会出现各种问题。 杨策身为杨家三兄弟的智囊,在一开始就意识到这一点儿。 杨禄面色也凝重几许,说道:“汉人这几年是不好对付,上次咱们兄弟和朝廷水师打的那一场,可是吃了不少亏,手下弟兄没少伤亡,汉人这是动真格了的。” 杨策道:“兄长,最近手下兄弟有不少收到了家中的信,有的是老母唤他们回去,说官军要派人收复大岛,如果再不回来,家中财货都会被以赃物收缴。” 没有说落草为寇还带着老母亲的,有许多海寇或者说水手,更是将在杨氏三兄弟手下讨生活当成一份工作。 而贾珩使出的攻心之计,显然正在渐渐奏效。 杨禄一下子就引起警惕,急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杨策拧眉思索了片刻,说道:“大哥,只怕是官府找到了我们的村子,不少弟兄的家人都在村里居住,这下子都有些害怕了。” 杨阔高声说道:“大哥,当初如果连家眷都一并迁过来就好了。” “故土难离,都迁移过来岂是那般容易的。”杨策瞥了一眼杨阔,开口说道。 杨禄叹了一口气,说道:“二弟说的不错,都迁移过来,实在不容易。” 杨策眉头紧锁,语气坚定说道:“兄长,只怕要不了多久,官军就要来劝降我们了。” 杨禄闻言,心头一惊,说道:“二弟何出此言?” 杨策道:“这卫国公既能想出这等攻心之策,就有后续之策。” 杨阔怒道:“这些狗官,心眼太多了,我反正是不投降,我们兄弟在海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不比在朝廷管束下自在?大哥和二哥都忘了被官府欺负的时候了?” “等事到难为之时,向官府输诚是一条后路。”杨策道。 杨禄心头微动,目光投向杨策,问道:“二弟先前不是说可以投奔女真,到时候混个侯、伯之爵什么的。” “前些时日,大哥应该也看到了,那汉军旗的石廷柱在女真人手底下,如同奴才,被呼来喝去,我等兄弟真的到了女真手下,能受得了这种鸟气?”杨策道。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初石廷柱向豪格奴颜婢膝,这一幕落在一众贼性难除,无法无天的海寇头目眼中,都将原先的投清之念暂且打消。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这大清的官儿,还是能不做就不做。 当然这也就是豪格本身高傲,自视甚高,如果是多铎或者岳讬,在这几天多半是礼贤下士,与一众海寇头目打成一片。 杨禄点了点头,说道:“三弟说的是,这清国的官也不是这么好做的,可这汉人朝廷惯用诏安之法赚人。” “就是先留条后路,我听说这位卫国公也是一位人物,如果得其承诺我等最终与朝廷以后,在鸡笼山停调不听宣,那也未尝不可。”杨策道。 “留条后路,倒无不妥。”杨禄说道。 几人商讨着保全之策。 另一边儿的刘香同样也在商议着对抗官军的方略。 因为最近刘香所部截留了近八成的红夷大炮,故最直面汉人兵锋的澎湖岛,也就由于刘香所部防守,最先接受汉军的攻击。 刘香身旁头目李魁奇,也是刘香的儿女亲家,素有刘香团伙智囊之称的李魁奇,说道:“刘大当家,汉人多半会从澎湖攻击,我们头一步就是要守住,将几台红夷大炮都拿出来,修建成炮台,一旦汉人接近,就击沉他们的船只。” 刘香道:“李大当家,红夷大炮珍贵无比,这是我大军与汉军在海上决战的凭借,况且,我也不赞成一味防守,否则久守必失。” 李魁奇道:“刘大当家这么一说,也是正理,只是最近汉人的水师封锁南下出海的通道,不让我们南下获取物资。” “那就先攻破他们的封锁,最近派出一些舟船,先和汉军打上一场。”刘香脸上戾气丛生,冷声道。 他要先打一场,告诉岛上的诸方势力,他刘香才是这片海岛上的王者! 事实上,在众海寇势力中,刘香手下的兵力的确是最多的,大概有三四万人,如果再加上钟斌和李魁奇的一两万人,两方手下的兵马合计就有五六万。 这也是刘香想要独霸鸡笼山大岛的底气,完全足够建立一方割据势力。 当然相比平行时空历史之上全盛时期的郑家,拥兵二十万,船只三千余艘,还是差了不少意思。 这也是荷兰这些年坚持厉行的分化、打压所致。 因为先前汉廷厉行海禁,闽粤不少穷苦百姓为了改善生活,随着一些亡命徒,成村成庄投入走私,渐渐聚拢出如此的海盗船队。 “汉人封锁海域的是粤海水师,他们分成几轮,凡有船只,一概围攻,我们现在澎湖驻守,一旦分兵,就要考虑到官军会趁机攻击澎湖的情况。”另外的钟斌开口道。 刘香道:“金沙帮和怒蛟帮以及四海帮的残余匪寇,不能帮着驻守一段?” 李魁奇冷哼一声,语气重多有不屑,道:“他们被分派在后方策应,和官军交手几乎是怕了,他们的人手也不多,不过五六千,站脚助威还行,但顶事就不要指望了,尤其是怒蛟帮的上官锐,有飞帮主之称,当初大战之时,脚底抹油,属他跑的最快,可是坑害苦了女真人。” 金沙帮、四海帮和怒蛟帮当初与多铎共乱江南之时,势力还有不小,但经过汉军的持续追杀,折损渐多,两部加起来现在只有五六千人,更多还是凑热闹。 刘香目中冷芒闪烁,低声道:“最近几天好好筹划一番,就在这几天主动出击。” 就在刘香等人紧锣密鼓,准备先发制人,打通粤海水师的南向封锁之时,荷兰驻台湾总督府内的普特曼斯同样焦头烂额。 先前一场议事分配,将红夷大炮四十余门拨付给了刘香所部,手下的四千余人则完全手持燧发枪的火铳,猬集在安平,以及赤嵌城和热兰遮城两处殖民地。 一位红头发,面相长的有些尖嘴猴腮的中年人,其名韦麻朗,其人是东印度公司的负责人。 荷兰东印度公司主要是垄断马尼拉与中国、日本等国的贸易。 如将荷兰的金属、药材,巴达维亚的香料、胡椒、琥珀、麻布、棉花、鸦片、锡、铅等物贩运至中国,而中国的丝织品、陶器、黄金等物则转运至南洋诸国,一来一回,牟利巨大。 韦麻朗说道:“总督阁下,炮铳给了刘香,他们野心膨胀起来,势必威胁到我们的安危。” 可以说,荷兰人能够以少量兵力控制整个台湾岛,红夷大炮以及燧发枪等优势的军事装备要占很大的功劳。 普特曼斯道:“现在大敌当前,不宜起内讧,如果真的威胁到我们,那时国内再派大船过来,我们不能。” 这位台湾总督十分清楚合则利,分则损的道理。 “那等打败汉军以后,怎么收回这些炮铳?”韦麻朗问道。 红夷自然不会自称自己是红夷大炮。 普特曼斯道:“他们虽然有炮铳,但我们手下几千兵马,还有不少战船,如果刘香不守规矩,我不介意再换一个听话的人。” 韦麻朗道:“那时候的战事损失将会更大,会影响到国内的贸易。” 现在的荷兰国内还大量渴求东印度公司在东亚海域带来的庞大贸易利润。 “中国有句古话,伸头一刀,缩头一刀,现在我们还有的选择吗?”普特曼斯问道。 从对岸的古老帝国开始打算收回这方岛屿的时候,战争就已经不可避免,而单独靠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后续无援,根本打不过源源不断的汉人。 当初打败郑家之后,当初就有想到刘香手下的势力会越来越膨胀,虽多加限制,但还是从当初的一两万人到现在翻了一倍。 尽管国内增了几次兵马,也渐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女真人,总督阁下打算怎么办?是结盟还是提防?”韦麻朗问道。 普特曼斯目光冷声,道:“女真人也有些不安好心,提防之后还要结盟,他们需要我们的火铳还有匠人制艺对抗汉廷,那就可以向他们联合,同时压制刘香他们,此外,更可以顺势将货物大量销往朝鲜。” 韦麻朗点了点头,说道:“总督阁下考虑的周祥。” 普特曼斯抬头之间,眼眸中似乎带着忧虑,说道:“但不管如何,以我们的人手想要控制住这样的大岛,最终都是控制不住的。” 在这一点儿上,这位精通中国事务,深知华夏人力物力磅礴的荷兰总督似乎十分悲观。 荷兰本国面积就不大,人口更不多,现在的贸易只是建立在火器以及相关航海技术上,等到华夏王朝反应过来,不管是朱明、还是陈汉,抑或是夺取天下的满清,都不会容许卧榻之侧有他人酣睡。 “那就是陛下和国内的大臣考虑的事情了。”韦麻朗道。 两人一时默然。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红夷大炮在手,何惧官军? 神京城,大明宫,武英殿 正是午后时分,冬日和煦的日光照耀在庭院中。 崇平帝在一众宫人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地步入殿中。 “微臣见过圣上。”兵部侍郎施杰连忙率领一众军机处司员迎将上去,面上见着笑意。 而魏王陈然一身青红蟒服,也赫然在座,见得崇平帝到来,也从书案后起身,向崇平帝行礼。 崇平帝看了一眼魏王,没有理会,抬眸看向军机大臣施杰,问道:“施卿,卫国公那边儿可有军情急递传来?” 施杰道:“回圣上,卫国公这两天已经领舟船进抵福州,还未有最新军报传来。” 崇平帝点了点头,问道:“大员岛上,海寇与红夷兵力几何?” 在汉廷的官方称呼中,一是沿袭明称台湾为鸡笼山,一是明时闽南之人称岛为大员。 直到康熙设台湾府,始有后世之称。 施杰拱手道:“启禀圣上,据锦衣府奏报,岛上合红夷、海寇、东虏三方之兵,几过十万,如今卫国公领兵一路追剿,打算收复此方岛屿。” 崇平帝道:“贾子钰为老成谋国之臣,前日向朕上疏提及大岛对国家社稷之重,以其为海贸基地,可为朝廷岁增银近千万两。” 这是贾珩前不久给崇平帝所上的一封奏疏,陈述了海贸对朝廷国库的重要性。 以贾珩的政治影响力,这封奏疏在朝堂还是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有些对海贸颇有微词的官员,虽有不满,但因为海关今年税银,白花花的雪花银放在众人眼前,倒也不好多说其他。 施杰道:“圣上,卫国公所言不错,大岛当为海贸要道,如果为我朝收复,以之控扼南洋通衢要道,用不了多久,海面之上尽为我中国商船航行如织。” 崇平帝道:“如果攻打大岛,福建等地兵力、粮秣可还足够?” 施杰回道:“回禀圣上,福建方面奏报,地方已筹措粮秣,内务府和海关拨付了一批银子给楚王殿下,采办诸般军需物资,打仗一应所需之物,皆可足够。”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今岁虽战事连绵,但海关税银进项不少,倒勉强可补。” 如果没有海关进项,让汉廷朝臣尝到甜头,或许这一场收复之战都要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施杰转而提及一事,说道:“圣上,微臣已将海师条陈拟制出来,还请圣上御览。” 一个书吏拿过一份奏疏递了过去。 崇平帝此刻从戴权手中接过,垂眸看去,见得其上所列条陈细则,点了点头,说道:“海师经制防御,当四方海域之镇,名为东海,南海,北海三大海师,施卿显然是用了心的。” 施杰连忙说道:“不敢当圣上夸赞,微臣先去先得了卫国公所上奏疏的不少启发,这制令原就是在卫国公倡议军制上修改而成,还有不少疏漏之处。” 崇平帝道:“可惜子钰不在此地,否则……罢了,先让书吏抄录一份儿,南下给子钰过目,你们两方磋商,争取拿出一支筹建海师的方案来。” 施杰拱手称是。 其实,朝廷文臣对筹建海师也颇有微词,因为意味着武将势力的膨胀,但经过施杰的解释,只是对原有沿海水师的兵卒整合,以便更好应对朝鲜水师的侵扰以及驱逐红夷,为南洋海贸保驾护航,这种异议才渐渐消弭了一些。 而后,崇平帝又在武英殿坐了一会儿,这才返回内书房重新理事。 在崇平十六年的冬月,临近年关,神京城的文武群臣又将目光投到了千里之外的台湾岛上。 …… …… 福建,泉州府 贾珩在当地官员的陪同下,视察卫港之中的船只以及诸项防御设施,不少炮台以及军事设施修建的颇为险峻、陡峭。 一艘艘战船在港口内进进出出,往来不停,不少内穿鸳鸯战袄,外间罩着甲胄的军士,按着刀枪来回走动。 这一日,贾珩接到锦衣府卫领着一个身穿四品武官袍服的参将,低声说道:“粤海将军派人过来,禀告什么要务?” 那粤海水师的参将开口道:“节帅,刘香派人出南面海域与敌寇来战,我粤海水师与其激战,损失不小,唯因敌方炮铳犀利,粤海将军恳请卫国公派遣江南水师来援。” 水溶眉头皱了皱,凝眸看向那报信之人,诧异问道:“刘香这是主动出击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岛上不堪封锁,刘香才主动出击。” 水溶清声道:“子钰,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珩道:“眼下先拨付一批携带红夷大炮的江南水师,驰援粤海水师,余下,让我思量思量,如何拿下澎湖。” 刘香的水师也有红夷大炮,这一下子就抵消了官军的火器优势,想要大破海寇,拿下澎湖诸岛,还得从长计议。 水溶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亲自领着兵马前往澎湖岛海域。” 贾珩也不再多说其他,抬眸看向水溶,温声道:“那就有劳王爷了。” 水溶说完,也不再多言,转身而去。 贾珩也没有在卫港中多待,来到岸边儿临时征辟驻节的官邸,大步进入书房之中。 陈潇面如清霜,手中拿着一封信笺,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说道:“杨家三兄弟回信了。” 贾珩道:“拿来我看看。” 陈潇将手中的信封递将过去,只见信封表面书写着“卫国公亲启”几个大字。 贾珩拆阅而观,半晌之后,不由放下手中的信笺,清声道:“杨家兄弟还是有疑虑。” 信中对自己兄弟这些年对来往客商的劫掠后悔不已,恳请朝廷的宽恕,同时希望得到卫国公的保证,对过往之事既往不咎。 陈潇柳眉之下的清眸凝视着那少年,眸光闪了闪,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样?” 贾珩道:“先回信安抚,实在不行用一出反间计。” 曹操将涂抹不清的信纸寄送给韩遂,从而导致韩遂与马超两人反目为仇,这一招数,他也可以用用,但不是这般用,因为收了密信不烧了,就等着“马超”来查验? 陈潇轻声道:“眼下已经进入冬月,刮西北风,我军在北方,其实正适合进兵。”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几天,我已经着令诸部检视船只,准备跨海作战,等摸清前往岛上的洋流,就可直接进兵。” 这次不仅是以奇兵胜,也要以正兵合,以堂皇之势收复整个大岛,整个官军集合在泉州,可兵分三路,隔绝澎湖与台南的联系。 只是这样的伤亡就太大,还是在等杨家三兄弟的动静。 幸在这段时间,前去劝降的族亲已经见到了杨家三兄弟,并且稍稍说动三人。 贾珩说着,来到书房之后,拿起一管毛笔,开始给杨氏三兄弟写回信。 而后,将书信递给陈潇,说道:“将这封信给他们回过去。” 陈潇点了点头,接了信笺,转身离去。 贾珩重又离了书房,去寻随行而来泉州府的福建布政使冯正,一同商量出兵的军需后续事宜。 楚王这会儿倒不在泉州,而是在福州购置军需品供应水师大军。 此刻,冯正与泉州府的知府正在商议将转运而来的粮秣和酒肉囤积在府库中,见到众锦衣府卫簇拥而来的少年国公,不敢怠慢,面上堆起笑意,说道:“卫国公过来,有何吩咐?” 贾珩道:“冯大人,我这边儿寻你有点儿事儿。” 冯正点了点头,然后随着贾珩来到议事的官署。 贾珩道:“最近朝廷会出兵前往鸡笼山,前线粮秣和军需都准备齐全了吧?” 冯正道:“卫国公放心,眼下几座粮仓中已经开始囤积粮秣和军需,足够大军月余,余下的,藩司衙门正在与其他府县协商,尽快筹措。”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冯大人办事妥当,未知福建这几年田亩和士绅置田如何?” 他这次不仅要剿灭海寇,还要为以后的福建以及台湾治理打下坚实基础。 而第一步自然就是了解福建当地对的情况。 冯正道:“福建等地,土地不多,官宦士绅购买粮田的不多,不少百姓都以临海打渔为生,朝廷后来历行海禁,不少百姓生计更差,故而多铤而走险,落草为寇,出海劫掠,彼等扑之不灭,而官军剿灭起来,不胜其烦。” 不像江苏等地买地置产,读书科举,闽地更多是出海从事海贸,土地兼并反而没有这般严重。 贾珩道:“朝廷不再行海禁,百姓难道不该欣然而迎,共襄海贸欣欣向荣之盛举?” “百姓欢迎,不能说原先成寇掳掠的海盗欢迎,此外,还有朝廷的官绅先前通过走私,与海寇勾结,不少都攫取暴利,而今朝廷放开海禁,百姓不论官民,皆可载货至远,这就砸了不少人的饭碗。”冯正道。 贾珩闻言,脸上现出一抹凝重之色,感慨说道:“先前,官商勾结一体垄断海贸,牟利庞巨的确非如今可比。” 冯正点了点头,说道:“如今的闽地,据下官所知,有不少三司官员从事海贸,等卫国公领兵打仗之时,需得谨防走漏风。” “那是自然,机事不密则害成。”贾珩点了点头。 福建当地的情况比他想的还要复杂,这冯正就是在暗示他三司衙门,如藩司、臬司衙门内部就有内鬼。 贾珩想了想,问道:“闫大人可是祖籍福建本地人?” 冯正摇了摇头,说道:“我朝实行异地为监临官,闫大人不是闽人,但其子倒是娶了泉州知府俞凤贤家的女公子,两家算是儿女亲家。” 贾珩闻言,目光闪了闪,心头微动,隐隐觉得眼前的冯正在暗示着什么。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泉州知府俞凤贤官声如何?族中子弟可有行船走私之事?” 冯正笑了笑,说道:“这个,下官就不知晓了。” 贾珩心头有数,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天寒地冻的,冯大人不如吃两杯酒,暖暖身子。” 这位是冯太后的娘家人,倒也是外戚,两人属于同一阶层。 当然,也可能选择性陈述,想要利用他借泉州知府俞凤贤扳倒福建巡抚闫鸣,还是别的目的。 因为海禁之前,福建肯定是大范围海贸走私,否则以台湾为基地,做马尼拉与中国的走私贸易的荷兰红夷,如何将货物销往中国。 这里定然有官面人物的默许。 此事得让锦衣府卫调查一番了。 贾珩打定主意,唤着冯正一同用午饭。 待二人用罢午饭,贾珩重又返回驻扎在卫港的办事区域所在。 …… …… 翌日,下午时分。 贾珩正在书房中翻阅锦衣府对福建府相关官员的履历和眷属关系汇总奏报,忽而有人禀告,粤海将军邬焘领一众扈从前来见过卫国公。 贾珩来到厅堂,见到了邬焘等粤海水师的一行将校。 “邬将军,先前的奏报提及,官军伤亡两三千人,损失战船六七艘,这战事是怎么打的?”贾珩毫不客气地问道。 如果官军都是这般战力,那收复台湾想都别想。 邬焘面色倏变,急声说道:“卫国公,刘香所部不少都装备了红夷大炮,先前交手之时,我军论火力,并不是刘香所部对手,但双方伤亡大差不差,刘香所部也没有讨得多少便宜。” 贾珩皱了皱眉,沉声道:“粤海水师这一年来的操演和整顿,难道毫无用处?纵无红夷大炮,如何损伤如此之多的水卒?” 邬寿拱手请罪,说道:“末将惭愧。” 贾珩沉吟片刻,问道:“先前与敌对战,水战的传统战法可有尝试?对刘香所部的船只杀伤几何?还能封锁。” 邬焘开口说道:“回禀卫国公,先前派火船冲破了船队,烧了不少船只,海寇也有差不多同等伤亡,现在我军已停泊至金门,而刘香也畏缩至澎湖。” 贾珩思量片刻,说道:“刘香刚刚击退官军,士气正在高涨,我军想要一举拿下澎湖,不太容易了。” 开局虽是不胜不负,但其实失却先手,让刘香在澎湖站稳了脚跟儿。 这不同于郑成功收复台湾,荷兰红夷毕竟人少,也不同于施琅收复台湾,郑氏集团腐朽不堪。 唯一的优势,敌寇一盘散沙,各怀鬼胎,不能将实力凝聚在一起。 这才是机会。 邬焘心头一凛,连忙拱手说道:“末将惭愧。” 贾珩道:“先前水郡王已经率领江南水师驰援,明日,本官也会亲率水师前往金门,共攻澎湖。” 仍是要先一步打下澎湖,否则,后有澎湖岛上的敌寇袭扰,根本无法登陆本岛。 …… …… 时间匆匆,不知不觉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澎湖岛东北方的茫茫海域之上,蔚蓝苍穹之下,一艘艘楼船乘风破浪,周围的甲士手持长枪,来往巡弋,面上现出凝重之色。 一艘悬挂着海盗旗的船只之内,杨氏三兄弟的老大,杨禄正在阅看着书信,浓眉渐渐皱成“川”字,似有些举棋不定。 “那卫国公怎么说?”杨家三兄弟的杨阔,问道。 杨禄将手中的信笺递给杨策,说道:“希望我们在大战之时,攻击刘香所在的步卒,此外,接应汉军上岛,对我等兄弟三人不吝指挥使与五等爵封赏。” 杨阔冷哼一声,说道:“女真动辄以公侯伯爵相赠,这汉人朝廷比着女真还是有些太过小家子气了。” “女真人的爵位不值钱,不如这汉廷的爵位。”杨策在一旁也看完书信,低声说道。 杨禄眉头紧锁,说道:“我就担心,汉人出尔反尔,或者使出诱降之计,实在不行,真到了大败的时候,我们弟兄前往南洋的岛屿随便猫着,虽然荒凉了一些,但总比这种不受拘束的好。” 杨策叹道:“故土难离,就算我们愿意,手下一众弟兄也未必愿意。” 闽人乡土观念极重,不少在海上做了海寇,还会在乡里置产,翻修房屋,如非走投无路,不会永不回乡。 杨阔愤然道:“大哥,汉人胆敢不讲信用,我们就和朝廷拼了!” “那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是想要和朝廷拼了,也没有那个机会了。”杨禄眉头紧皱,语气不无担忧。 杨策道:“兄长说的不无道理,朝廷不可轻信。” 杨禄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再等等看,万一官军打不过我们,我们也不用寄人篱下。” 杨策面上若有所思,低声道:“那就依大哥之意,等官军下一步的动向。” 杨禄将手中的信笺放到火焰上,伴随着袅袅青烟升起,信纸化为灰烬。 而在澎湖岛上,石木垒砌的厅堂之中,人头攒动,热闹不停。 刘香正在犒赏手下的水手和头目,厅堂之中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派喜气洋洋之象。 先前与粤海水师交锋不落下风,这无疑鼓舞了刘香以及一众头目。 刘香放下手中的酒盅,常年被海风吹得有些粗糙和黝黑的面庞上现出欣喜之色,说道:“诸位,经过前后两战,可以看出,汉廷的卫国公也不过如此,真到了海上,我们有射程更远的炮铳,他们同样不是对手。” 下方列坐的头目,闻言,面上皆是现出笑意,说道:“大当家说的是,都是两个肩膀顶着一颗脑袋。” 然而,这时,一个头目来到刘香身边儿,附耳低语几句。 刘香眉头紧皱,凶狠的面容变了变,目中不由现出几许惊讶,放下茶盅,在一众头目疑惑的目光中,说道:“诸位暂且饮酒。” 说着,离了厅堂,来到里厢,阴沉了一张脸,沉声说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大当家,杨家三兄弟手下不少人都在庄子里,和官军可是早就眉来眼去了。”那中年汉子冷声说道。 刘香脸色阴沉,道:“他们兄弟在后方的望安岛,一旦和官军联合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来回踱步了一会儿,问道:“此事可有确凿的信儿?”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与官军约好。” “约他们出来,我要问问他们想要意欲何为!”刘香眸光闪烁,心头有了主意。 约杨氏三兄弟出来,然后剿杀三人,夺其部众,独抗官军! 先前与官军的交手给了刘香充足的信心,红夷大炮在手,何惧官军?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贾珩:原本就不好拷问…… 金门岛 海面之上,大批四百料战船鼓动一面面风帆,乘风破浪,抵近金门岛,除却贾珩率领的江南水师外,还有后续赶至泉州府与贾珩汇合的登莱水师以及保龄侯史鼐。 这座岛屿原本还在海寇手中,但粤海水师当初第一时间就占据了这座岛屿,将其收入囊中,目前已成为官军进兵澎湖的前沿阵地。 水溶领着韦彻、贾菱等一众水师将校相迎而去,将贾珩与保龄侯史鼐迎至驻扎金门的营房。 贾珩一路上听着水溶介绍金门岛上船只的情况,问道:“澎湖岛上敌情如何?” 水溶道:“刘香所部水师在澎湖岛上搬运土石,垒砌炮台,想要以岛屿顽抗天兵,先前已经派人去调查了过去。” 贾珩又问道:“我们的红夷大炮船比之刘香手下水师,是多是少?” 水溶道:“据先前交手的船只来看,刘香手下的红夷大炮船只也只是几十艘,比我们江南水师也没有多多少。” 其实双方的红夷大炮数量大差不差。 贾珩皱了皱眉,又问道:“那火铳优势方面,双方势均力敌?” 水溶点了点头,道:“刘香使用红夷大炮,没有我江南水师熟练,如果正面对上,还是我江南水师胜算更多一些。” 因为水溶先前曾经率领江南水师与刘香所部水师打过一场,对刘部海寇的实力了解一些。 贾珩沉吟道:“豪格的朝鲜水师,内有八旗精锐,同样不可小视。” 众人说话间,进入军帐之中,屏风上已经悬挂起一张海域分布图,正是双方的兵力局势分布图。 贾珩在帅案后坐定,目光扫过军帐中一应将校,在场之人不仅是江南水师的将校,还有粤海水师以及登莱水师的将校。 贾珩拿起一根尺子,指着舆图,介绍说道:“据相关船只侦察,澎湖岛上主要是刘香所部的四五万水师,也是刘香控制整个南洋航道的所有水师主力,而红夷则在安平的热兰遮城以及安平古堡龟缩,东北方向则是女真和朝鲜水师巡弋,以防备我水师绕袭,在澎湖岛附近则是杨氏三兄弟,三方势力互为呼应,互为犄角,兵力合计在十二万左右。” 在场众水师将校听着,面上现出专注之色。 水溶想了想,道:“卫国公,豪格手下的兵马不少出自朝鲜水师,可否派朝鲜水师全罗道总管李道顺前去劝降?” 贾珩道:“我也正有此意,王爷思虑缜密,可依此计行事。” 水溶得了赞许,心头不由大喜。 贾珩想了想,说道:“女真人和朝鲜水师不会满足于为红夷火中取栗,其目的在于乱我闽浙沿海,接下来,福州以及沿海诸水师,当仔细检视海域,以防海寇上岸袭扰我东南沿海。” 豪格不是南下义务出兵的,更多还是借红夷扰乱大汉东南沿海。 在场一众水师将校,静静听着两人叙话,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道:“先解决澎湖岛上的刘香,唯有拿下刘香,我朝廷水师才能自两路进兵大岛,否则后方三杨与女真左右呼应,我大军绝不是对手。” 其实,他是想率领一支奇兵绕袭位于安平的荷兰红夷,但所谓机事不密则害成,这等决胜之谋,不宜当着一众将校的面叙说。 水溶道:“澎湖岛地狭兵少,不好防守,敌寇定然领船队在海上与我水师主力决一死战。” 北静王水溶这段时间领兵在外,无疑比之过去成长了许多。 韦彻提醒道:“节帅,也要提防女真自侧翼攻击,否则我等船队两方被围攻,一招不慎,就是大败亏输的结局。” 比之刘香的海寇,官军的兵力虽然略占优势,但不意味着就是百分百的碾压局。 贾珩道:“水郡王与韦将军所言不错。” 而后,贾珩看向韦彻,朗声道:“我军以江南水师正面攻击,另外两侧牵制豪格率领的水师,以防其从侧翼牵制大军,韦将军。” 韦彻起身抱拳道:“末将在。” 贾珩道:“韦将军,你为前锋,领江南水师破袭澎湖岛屿,与刘香所部展开水战。” “是。”韦彻闻言,领命称是。 贾珩转头又看向一旁的保龄侯史鼐,朗声道:“史侯,你率登莱水师牵制豪格以及手下的朝鲜水师,谨防其南下,策应澎湖岛上的刘香。” 保龄侯史鼐拱手道:“卫国公放心,登莱水师誓死阻挡住女真和朝鲜水师!” 这位史侯领水师随着贾珩自福州来到泉州,又至金门,手下的兵马也有几万人。 贾珩说完,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将校,朗声道:“接下来就是等待战机,一举荡平夷寇!” 而他会率领一支兵马直抵红夷盘踞的安平,出其不意拿下安平,端了荷兰红夷的老巢。 当然,在此之前还要等等杨氏三兄弟的动向,看看能不能多一内应。 待众人议事而毕,贾珩离了军帐,返回下榻的居所,看向一旁的陈潇,问道:“杨氏三兄弟那边儿可有消息?” 陈潇看向那少年,提起茶壶给贾珩斟了一杯茶,柔声问道:“这会儿还没有消息传来,什么时候出兵?” 贾珩道:“既没有消息,那就再等等。” 现在的岛上几方势力正是团结一心,共抗于他的时候,可以先不确定出兵之期,再看看风向。 陈潇清冷玉容上现出思索之色,柔声道:“万一杨氏兄弟骑墙观望,又当如何?” 贾珩轻声道:“那这场大战仍要进行,不过,我让你在刘香军中散播消息的事办了吧?” “吩咐过去了。”陈潇道。 贾珩道:“现在就是等他们的火并,刘香一直想吞并杨氏兄弟的人马,这次得了交通官府的消息,肯定坐不住。” 陈潇道:“那最近这段时间得时刻留意着消息了。” 贾珩转而又问道:“福建巡抚闫鸣还有泉州知府俞凤贤的情况,锦衣府查办的如何?” 陈潇温声说道:“这两家的族人近来的确有海贸走私之事,俞凤贤之子俞胜与钟斌、刘香等人相识,但究竟向海寇出卖了多少情报,就不知道了,因为我大军行动,皆有保密,这几人并无泄密的动静。” 贾珩面色微顿,低声说道:“让锦衣府派人好好讯问一番,看能不能找出一些线索。” 两人正在叙话之时,外间锦衣府卫禀告道:“都督,保龄侯求见都督。”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说道:“我去见见保龄侯。” 此刻,用来待客的花厅之中,保龄侯史鼐正襟危坐,品茗等候,一见贾珩,连忙放下茶盅,相迎而去,说道:“子钰。”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世伯过来是?” 史鼐道:“豪格以及手下的朝鲜水师,勇猛强悍,一旦双方船只抵近,女真八旗精锐跳荡袭杀,我手下的登莱水师只怕抵挡不住,特向子钰借兵以抵挡其精锐八旗。” 贾珩问道:“借哪一支精兵?” 史鼐笑了笑道:“借子钰这次带来的那支燧发枪队,配置在船上,一旦女真精锐跳荡船上,就可以火铳痛击贼寇,那时候登莱水师可有力牵制豪格所部。” 贾珩道:“史世伯怎知那支燧发枪队威力无穷,可挡女真精兵?” 他手下的确有一支燧发枪队,分属中护军,这次南下带来了五六百人,也就是五六百条枪,如果再加上从金陵又搜集出的一批燧发枪二百支,大概就是八百支枪。 史鼐道:“我也是听说,燧发枪比之火绳枪威力要大上许多,以其威力,豪格等人誓难抵挡。” 贾珩想了想,轻声说道:“这种火铳队原就不多,稍后可以拨付一半给世伯,但我还要来留一部分有着大用。” 突袭台南安平之时,需要用的到这批枪支。 史鼐闻言,心头大喜,道:“子钰放心,定能不使女真人跃船来攻,挡住他们。” 待史鼐离去,贾珩转身返回书房,迎着陈潇的目光,说道:“我们留一部分燧发枪还有轰天雷,待登陆时用得到。” 陈潇抿了抿粉唇,担忧道:“还是有些太冒险了,红夷在安平筑城把手严密,再加上他们火铳犀利,想要拿下并不容易,后继无援,就有全军覆没之险。” 这又是与当初突袭阿哈密一战仿若。 贾珩摇了摇头,道:“突袭安平非智勇兼备之将不可当之,如今三大水师之中,除了我这给主帅,旁人都不适合。” “就知道你会这般说,”陈潇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这次你让我陪着你一同去。” 贾珩闻言,凝眸看向丽人,许是这些天海风吹的脸颊都有些龟裂,但眉眼英气秀丽不减分毫,弯弯秀眉之下,清眸明亮剔透,不由伸手拉过那双纤纤柔荑,说道:“潇潇。” 被那双深情的目光注视着,陈潇轻哼一声,清冷的唇线勾起,说道:“你盯着我干嘛?” 贾珩轻声道:“干,不是,你嘴巴干了。” 陈潇:“???” “唔~~” 还未说完,就见眼前一暗,分明是那少年再次凑将过来,温软和亲昵的熟悉气息欺近,似带着一股珍视与喜爱。 过了一会儿,陈潇玉颜染绯,清眸早已褪去了冰冷和冷峭,似乎一脸嫌弃地抚了抚雪梨上的口水,整理下衣襟,清丽眉眼间现出一丝嗔恼,说道:“你…腻不腻。” 这都大白天的,弄得人不上不下的。 贾珩笑了笑,轻轻摩挲着少女的脸庞,对上那双明媚的眼眸,低声道:“一辈子都不腻。” 陈潇闻言,娇躯轻颤了下,芳心虽然甜蜜不胜,但鼻翼还是冷哼一声,嗔怒说道:“这些甜言蜜语还是给甄家妖妃说去吧。” 贾珩轻轻拥住丽人,眸光闪了闪,心底忽而叹了一口气。 如是甄晴,显然是不能与他同生共死的,雪儿或许可能? 这等问题关乎人性,原本就不好拷问。 …… …… 另一边儿,澎湖岛 正是冬月时节,天空下起了阴冷的冻雨,一股湿冷蚀骨的寒风吹拂着人面孔,在船上巡弋警戒的海寇都紧了紧脖子,张嘴之时已出现淡白色的热气。 “刘香邀请我们过去?”杨阔面色阴沉如铁,不由冷哼一声,冷冷看向那过来传话的头目。 那头目脸上陪着笑说道:“刘大当家说从安平运来的新一批棉衣到了,优先供给杨大当家。” 杨阔不屑说道:“他就这么好心?” 说着,摆了摆手,轻声道:“先下去歇着吧,天怪冷的。” 待打发了那头目,杨阔看向一旁的杨禄、杨策,笑道:“大哥,二哥,刘香转性子了?” 这几天,手下的兄弟不少都冻坏了,进入冬月以后,温度下降了许多,主要是湿冷。 杨策皱了皱眉,道:“这次是有些不寻常,先前为了这点儿军需物资可是没少争吵。” 杨禄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先前一战,刘香自知自己挡不住官军,所以想让我们关键时候出手相援,不致袖手旁观,再说最近是越来越冷了。” 杨策眸光闪了闪,心底涌起诸般猜测,而后目光坚定几许,冷声道:“大哥,只怕此事还另有隐情。” 杨禄目光灼灼,问道:“二弟的意思是?” 杨策道:“我总觉得刘香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与汉廷书信往来的事了。” “这……”杨禄面色倏变,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怎么可能?每次都是心腹之人去通传消息。” 杨策目中现出睿智之芒,说道:“我们手下不少人,与刘香手下的头目也有交情,保不齐有嘴上没有把门儿的,将最近朝廷派亲戚捎信的事儿,私下里传出去了,刘香正愁没有借口吞并了我们,这就是借口。” 杨氏三兄弟先前与刘香争斗了好几年,对刘香其人秉性十分了解。 杨阔闻言,面上现出忧愁,道:“二哥,这怎么办?” 杨禄想了想,说道:“他又没有抓住实证,只要我们兄弟不承认有这一回事儿就行了。” “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杨策两道浓眉之下,虎目冷芒闪烁,低声道:“我看着刘香想要朝我们下黑手。” 杨禄目带征询之色,道:“那二弟有何应对之策?” 不等杨策开口,杨阔冷声道:“兄长,以我看,先下手为强!” 杨策这次难得赞许说道:“三弟说的不错,先下手为强,他邀请我们去澎湖,我们推搪不去,即刻让人知会卫国公,相约出兵,共讨刘香。” 杨禄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可,眼下这都是猜测,还没有到这一步,现在还只是猜测,一旦错了,就是那手下弟兄的性命开玩笑,汉廷的卫国公还没答应我们的条件。” 杨禄觉得仅仅凭借一些猜测,就与刘香翻脸,实在太过草率。 再加上,先前派出的使者要求汉廷承认杨氏三兄弟在鸡笼山担任卫指挥使,控制整个鸡笼山,听调不听宣。 贾珩对此还没有明确态度。 杨策道:“兄长,不如派人过去,就说我等需要防备汉廷水师围攻澎湖,就派人接收棉衣,如果他一心想诱我等去澎湖,那就说明存了坏心思,如果答应我们所请,那就说明,我们只是猜测。” 杨禄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说道:“那就先依二弟之意。” 杨策又道:“不过该与那卫国公联络,还要联络,多准备一条后路。” 杨禄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三兄弟计议已定,就开始派人分头行动。 而另一边儿,豪格与朝鲜水师还不知刘香与杨家三兄弟已经各自猜忌了起来。 豪格与朝鲜水师领着二百多艘船,沿着海峡向东北方向航行,眺望着远处的海岸,似乎是望着福州城的方向, 豪格面色不无感慨,说道:“如果这方岛屿在手,闽浙之地任我女真儿郎纵横,汉廷就只能被动挨打。” 阿巴泰道:“这方岛屿是不一般。” 豪格道:“前日那红夷总督给我说,等战事一了结,将会割让鸡笼山附近的平原给我们做居住区,可以共治大员岛,那时候就是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随着刘香日渐做大,荷兰驻台湾总督普特曼斯终于想出了一条联虏制寇的策略,因为女真起码没有与荷兰直接的利益冲突。 刘香则不然,刘香想要独霸鸡笼山大岛,驱逐荷兰人,垄断整个南洋的海贸。 不过,双方之间的合作还仅仅停留在意向交换的层面。 “王爷,摄政王的信。”就在豪格豪情万丈,畅想着天下时,一个身穿蓝色泡钉棉甲,身形魁梧的牛录额真,快步从远处而来。 豪格闻言,面容神色就有些不好看,招呼说道:“拿过来。” 豪格离辽东这么久,多尔衮的书信也终于到了,主要是交代豪格尽快将红夷大炮以及相关匠师尽快解运至盛京。 豪格凝神阅览而毕,冷笑一声,然后将以满文书就的书信递给阿巴泰。 阿巴泰看完,同样冷笑一声,道:“老十四这是等不及了。” 豪格道:“先不用管他,等打败汉人水师,再将那贾珩小儿的人头和红夷大炮一同带回辽东,那时候就是算总账的时候。” 他才不要什么双摄政王的局面,大清只有一个王,那就是他豪格! 阿巴泰点了点头,笑道:“那时候,再看盛京城那些老旗主,还有什么话说!” 他堂堂努尔哈赤的亲儿子,现在却沦落成一位小旗主,新帝登基,也只是封了个饶余贝勒。 而豪格已经允诺他,待继位成功以后,定然让他独掌一旗,晋爵亲王。 豪格看向一旁剃成金钱鼠尾的汉人,目光一横,说道:“派船只去海岸上看看,汉人的防守怎么样,如不行,就抢他一手!” 他才不会按部就班地打仗,如果福州方面防守薄弱,那就一举拿下福州府城,以攻代守,让那卫国公后院着火。 “奴才领命。”汉军都统吴守进应了一声。 但这场试探注定是空想,贾珩在离开福州之前,就留下了一部分水师力量配合岸防兵马,时刻警惕女真和朝鲜水师的进犯。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吴守进无功而返,重又去见豪格。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贾珩:……收回大岛,化夷为夏!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进入崇平十六年的冬月下旬,到了贾珩等待的出兵之机。 这一日,天朗气清。 在贾珩的分派下,陈汉官军水师兵分三路,向澎湖岛发起了一场较大的会战,十余万水师兵马分三路,向澎湖岛挺进,韦彻率领的江南水师率先抵近澎湖岛三十里外的海域。 而此刻的刘香还未等向杨氏三兄弟施压,当即率领四万水师部众(含金沙帮、怒蛟帮、四海帮等帮众),自澎湖岛西北面的海域迎战陈汉江南水师的官军。 “轰隆隆!” 双方加起来近百门的红夷大炮,在双方船只之上轰隆而响,无疑相当壮观,炮轰之声震耳欲聋,展开了一场战争形式接近现代热兵器战争的海战。 江南大营的水师将校都是用惯了红夷火炮,而韦彻更是水战的行家。 反观刘香所部,则要笨拙一些。 贾珩举起单筒望远镜,眺望着江南水师的海战动向,对一旁观战的水溶说道:“水王爷,来日的大汉海师主要就是装备红夷大炮,此外就是长枪火铳,在海上根本不用撞船贴近,这也是红夷以少量兵力和船只长期霸占鸡笼山大岛的缘故。” 水溶此刻也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俊朗、白净的面容上现出喜色,笑着点了点头,眼前似乎也浮现出一支大汉的炮船舰队,说道:“江南水师战力初具,先前纵是面对擅使火铳的红夷,也不落下风的。” “但人手不多,不像我们手下水军动辄数万,也仅仅与红夷打得不输不赢,如果火铳数量更多,或许就不用这么多水师,也能节省不少的军费。”贾珩目光似穿过重重烟云,说道:“据说西洋的西班牙无敌舰队,人手也没有多少,但却可以打赢异域海外诸国,可见火铳与海船之利,以后大汉海师当尤重火铳和造船技艺,一为攻,一为守,攻守兼备,才能驰骋大洋。” 双方海战自半晌午一直到傍晚时分,双方自炮战交锋,再到炮火轰击停歇,双方接舷而战,战况颇为焦灼。 此一战,刘香所部的四万海寇损伤惨重,在损失了十几门红夷大炮以后,几乎丢掉了近四分之一的水师战力以后,只能率领水师重新龟缩至澎湖岛,凭借先前修建的山体工事,阻挡汉军的登陆。 而官军也在这一战后,初步掌控了制海权,或者说压制了刘香所部的水师。 澎湖岛,悬挂着“奉明讨逆”旗帜的军寨之中—— 寨中人头攒动,济济一堂。 刘香坐在虎皮帅椅之上,黢黑、精瘦的面庞上,脸色阴沉如铁,目中寒芒闪烁,愤怒地将手中的茶盅狠狠砸在地上,脸上怒气翻涌。 “废物,一群废物!”刘香咆哮道。 一战损伤了五六十艘船,近万水师覆灭于汉军水师手中,连红夷大炮都丢失了二十门,伤亡如此惨重,而且红夷大炮还损伤了不少,这一战打成了什么样子! 下方一众将校垂下头来,不发一言,几乎被刘香骂的狗血淋头。 刘香发了一通火,气消了一些,喝问道:“女真人和朝鲜水师,还有杨家三兄弟看那边儿什么战果?” 提及杨家三兄弟,刘香心头涌起一股杀意,刚才澎湖岛打的这么惨烈,以杨家三兄弟之勇,不可能摆脱不了对峙的水师过来驰援,如此不卖力,分明是有意看他刘香的笑话。 先前杨家三兄弟托词不来,恰逢官军来袭,倒没有时间对付他们三个了。官军以后,再将三兄弟斩杀,将他们的部众收揽过来。 “消息还没有传过来。”钟斌脸色同样不好看,低声说道。 刘香冷声道:“现在让人再去打听打听,就说岛上损失惨重,让他们派兵增援,共守澎湖,澎湖为大岛咽喉,一旦落至汉军手里,大岛就无险可守,到时,大家都是丧家之犬!” 说到最后,刘香咬牙切齿,心头愤恨不停。 近万水师折损,他要几年才能恢复元气? 钟斌闻言,面色一变,当即吩咐着一个小头目,前去打听杨氏三兄弟的动静。 等到夜幕降临,军帐中点上了烛火橘黄明亮,前去打探消息的一个头目去而复返,看向刚刚用过晚饭等候消息的刘香等人,说道:“大当家,女真和朝鲜水师那边儿也有不少伤亡,大约一两千人。” “杨家三兄弟呢?”刘香目如虎狼,迫不及待问道。 那头目道:“大当家,杨家人与官军交了手,但双方好像没有打起来。” 刘香闻言,雄阔面容之上脸色铁青,冷笑道:“定是与官军眉来眼去,想着出卖我们兄弟!” 其实,贾珩先前在大战之前授意粤海水师,与杨氏三兄弟不用拼死相搏,算是假打? 嗯,当然不是抗日神剧中的假打,鬼子炮楼都轰的满天飞。 钟斌忧心忡忡说道:“杨家三兄弟在闽地原有根基,难免还和朝廷有些关联,的确不得不防。” 刘香冷声道:“明天先派人再让杨氏兄弟上岛,就说商议共抗官军大计。” 钟斌应了一声是,然后派人去了。 一旁的李魁奇提醒说道:“大当家,我看这红夷大炮不好操控,先前都是在红夷手里,弟兄们刚刚接触,用起来都不够灵便,反观汉军,红夷大炮操演的熟练,不在荷兰红毛鬼之下,这红夷大炮,弟兄们用的不好,反而不如近战厮杀。” 白日的海战,其实刘香所部的确有些邯郸学步,削足适履的架势。 刘香脸上怒气敛去一些,冷声说道:“手下的弟兄和我说过了,这红夷大炮的确不能太过依赖,手下弟兄都不怎么会操控,比起佛郎机炮,轰都轰不准。” 这的确是个问题,但如果想让红夷过来接手,这些红夷大炮就落在了红夷手里。 “大当家,这红夷自己龟缩在热兰遮城,让我们在这儿打生打死,这也不是个事儿啊。”另外的一个头目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众头目都纷纷附和说道。 刘香道:“澎湖有些守不住了,等实在守不住,咱们都退至大岛。” 在他看来,都是诸部号令不一,各打各的,而官军却是诸部协同。 而另一边儿,贾珩也听到官军占据了上风的战报,阅览而罢,递给一旁的陈潇,轻声说道:“江南水师这段时间,倒是没白演训,这次战果还算可以。” 江南水师学堂的筹建以及红夷大炮的使用,还是有力提升了大汉水师的战力的。 海战往往决胜时间很短,显然官军的操舟水平远在刚刚拿到红夷大炮的刘香所部之上,因此在大规模海战中反而占据了上风。 陈潇阅览纨战报,将战报放下,清声说道:“这倒不奇怪,刘香手下刚刚拿到红夷大炮,不可能说即刻就形成规模战力,面对江南水师,还是有些力有未逮的。” 贾珩问道:“潇潇,杨禄兄弟考虑的怎么样了,让人再去问问。” 陈潇轻声说道:“已经派使者再去了一趟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刘香新败,内部势必人心不稳,让韦彻从东西两角包围了澎湖岛,向刘香劝降,只要其不与红夷同流合污,朝廷可以诏安他们。” 不管有用没有用,先试试。 真到了诏安,还有其他钳制手段,头一步就是解除武装,诏安投降的没有好下场。 陈潇轻声说道:“这样可能刺激到杨氏三兄弟。” “就是让他们不要再骑墙观望,尽快下决心,否则刘香先一步反正,他们可就是反贼了。”贾珩冷声道。 陈潇点了点头,吩咐着锦衣府去了。 …… …… 而另一边儿,夜幕降临,月明星稀,一艘高有三层的旗船之上,旗杆上悬挂的灯笼随海风摇晃不停,而海浪拍打着甲板的声音传来。 收到刘香与官军海战战果的杨氏兄弟,也聚在一起,正在商量着如何应对卫国公贾珩的书信。 杨禄手捻颌下钢针一般的黑色短须,沉声说道:“刘大当家损伤了这么多战船,看来不是官军的对手,这还是拿了炮铳。” 杨策嘿然一笑,说道:“上次就不是对手,如果不是荷兰的红毛鬼带着炮船驰援,刘香他当初连郑家都打不过。” 先前,水溶曾经率领江南水师与刘香所部交过手,初始仗着红夷大炮占了不少上风,后来还是荷兰驻台湾总督亲自率领荷兰舰船船队,前去驰援,才解决了危局。 杨禄目光凝重,说道:“官军还是官军,这几年又恢复了战力。” 杨策道:“大哥,时机差不多了。” 杨禄叹了一口气,道:“可那卫国公还没有答应我们的听调不听宣的条件,这诏安容易,后面被拿捏了,就不好说。” 杨策摇了摇头,说道:“大哥不用太过担心,只要朝廷还需要南洋的贸易,就离不得我等弟兄。” 杨禄看向杨策,说道:“那位卫国公可是又开了新条件?” “大哥明鉴,四叔说,只要我们投效官军,朝廷成立海师,赴南洋出兵,那时就有我等兄弟的容身之地。”杨策细长眉之下的眸子,闪过睿智之芒,道:“那时候就是借着朝廷的虎皮,发展我们弟兄的事业。” 杨禄闻言,拧了拧秀眉,说道:“这等话,究竟可信不可信?” 杨策道:“大哥,这卫国公风评算好的,从来没有诏安以后坑杀的情况,其人对贼寇出身也不是一味赶尽杀绝,当初在河南剿寇之时,就没有对寇盗大开杀戒,再说我们这些人,也该谋个后路了。” 此刻的岛上可没有几千万原住民,根本就不是一个自给自足的经济体,如果陈汉不计代价也要收复岛屿,那岛上的诸方势力还真的抵挡不住。 杨禄点了点头,说道:“让人过去递个话。” 此事,于是就这般定计下来。 杨策也不再多说其他,开始派人通传消息。 …… …… 贾珩这边儿则是在战后前去慰问江南大营的水师将校,来到一艘旗船上,慰问韦彻以及水师将校。 贾珩笑道:“韦将军此战当推首功。” 此战还不在于歼灭多少水卒,关键是将刘香所部的贼寇势力挤压在整个澎湖大岛屿。 韦彻道:“末将全力而为即是,实不敢当节帅赞誉。” 贾珩拍了拍韦彻的肩头,目光一一掠向在场的将校,有不少都是江南水师学堂新近培养的年轻将校。 贾珩说道:“诸位正面水战击溃海寇,初战告捷,没有辜负朝廷和圣上的殷切期望,望诸位将士再接再励,收回大岛,化夷为夏!” 众位将校士卒齐声称是,士气如虹。 而后,贾珩吩咐负责军需供应的官员,拿出酒肉犒赏在场一众有功将校。 旗船舱室之内,贾珩正要与一众水师将校宴饮,忽而心头一动,却是陈潇自远处而来,正在给自己打眼色。 待近晌时分,贾珩抽空离了饮宴桌案,来到平日休憩的舱室,看向陈潇,问道:“怎么回事儿?” 陈潇压低了声音说道:“杨氏三兄弟回信了。” 贾珩道:“信呢?” “在这里,他们已经答应起事。”陈潇说着,从袖笼中取出一封书信,递送将过去,道:“应该是昨日的海战,震到了三兄弟。” 贾珩接过书信拆阅,此刻冬日日光穿过雕花轩窗,照耀在贾珩手中拿着的信纸上。 贾珩目光闪了闪,低声道:“有杨氏兄弟相助,这两天就可筹备总攻澎湖。” 其实,各方的战船也已经准备的差不多,剩下的就是看汉军愿意为此付出多少代价。 如今有了内应,伤亡无疑会少上许多。 贾珩道:“我等会儿分派一番。” 说着,返回舱室与北静王水溶等将校开始饮酒。 夜色已深,明月朗照,海面之上,一艘楼船在众四百料巡船、战船的护卫下,在海上航行。 船舱之中 豪格脸色阴沉,喝问道:“刘香真的损伤了近万水师?” “差不多。”石廷柱眉头紧皱,低声道:“刘香所部都是海寇,如果是冲撞厮杀,或许凭借一腔血勇之气,还能让官军吃一些亏,但现在在船上,炮铳之技打不过官军,船一沉,完全被动。” 豪格冷哼一声,说道:“红夷大炮给这帮蠢货真是浪费了。” 阿巴泰道:“殿下,现在怎么办?” 豪格起得身来,来回踱步了一会儿,说道:“向总督府提出,这批红夷大炮拨付给我们,愿用后续金银和贸易货物交换,不能再让刘香糟践这批大炮了。” 石廷柱道:“王爷,刘香要用红夷大炮修建炮台,只怕不会答应。” “这个刘香!站的茅坑不拉屎!他不答应也得答应!”豪格骂了一句,说道:“咱们手下弟兄伤亡怎么样?” “王爷,汉人的火铳这次比以前厉害多了,射程又远,装填又快,我们派过去扔挠钩的船只手下,不少中了铳弹,根本就凑不近汉人的大船。”吴守进苦着脸说道。 火铳哪怕到了汉阳造时代,也不是什么近战利器,但船只未接近之前,可以有效杀伤八旗精锐。 豪格冷哼一声。 吴守进道:“是末将等无能。” 先前豪格派其去袭扰福州沿海,基本就毫无战果,为此,豪格虽然没有训斥,但吴守进心头颇为羞愧。 豪格道:“我们的八旗精锐撞船过后呢?” 吴守进说道:“王爷,汉军多有弓弩,战力也不低,死战不退,主要是汉军人多,我们人还是少了。” 登莱水师与豪格手下的正蓝旗八旗精锐争锋,虽然战力多有不及,勉强支撑,但也没有到大败亏输的地步。 豪格愤愤不平说道:“这海战比陆上太过不便。” 崔道成在一旁开口说道:“王爷,手下军械还有粮秣也亟需补充。” 还是个那句话,大汉需要粮秣辎重,军需供应,女真人以及岛上的敌军同样也需要军需粮秣。 不说其他,这几天消耗不少,原本囤积的粮秣终归是有限的,这么多天过去,豪格手下几万人什么都缺。 豪格冷声道:“向岛上的普莱特斯催要。” 崔道成拱手称是。 豪格脸上也没了一开始的自信,沉声说道:“汉军刚刚打赢了一场,接下来会有何动向?” 阿巴泰道:“汉军这是分兵合进,也就是说有可登陆澎湖,一直打到岛前,那时再一举拿下安平。” 豪格道:“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先一步退到大岛上去,他们守不住的岛,我们来守。” “眼前的登莱水师拦路,想要摆脱,也只能先打退他们。”石廷柱说道。 “明日本王亲自率旗船,击溃他们。”豪格面容上涌起豪迈气概,眸光冷闪了下,沉声道。 不提豪格以及朝鲜水师磨刀霍霍,得了贾珩消息的杨氏三兄弟,也铁了心投奔朝廷,开始与贾珩约定起事。 …… …… 这一日,江南大营水师的船只再次来到澎湖岛,准备对澎湖岛发起总攻。 澎湖之战爆发! 数十门红衣大炮自船舷之上向岛上齐齐轰射,一座座红夷大炮以及大量的佛郎机炮在船舷上向岛屿轰击,但见硝烟弥漫之间,船上的炮台在红夷大炮轰击下摇摇晃晃,尘土飞扬。 而江南水师的士卒则在炮火的掩护下,向澎湖岛登陆,向刘香所部海寇扎就得山寨冲杀而去。 “轰!!!” 在箭雨攒射之后,一颗颗轰天雷燃烧着黑烟,落在山寨之中,炸开之后,一枚枚铁钉向刘香所部士卒激射而去。 一时间,山寨之中海寇惨嚎之声响起,此起彼伏。 而刘香这边儿,也终于等来了杨氏三兄弟的船队,大批船只自茫茫无垠的海面上飞快抵近,向着澎湖岛“驰援”。 不过却是船队登上陆地之后,大批海寇自船上下来,并未第一时间投入到抵抗用上来的官军,而是向岛上垒砌的一座座炮台之中屯卫的刘香部卒杀去。 刘香所部的海寇骤然受袭,一时间,乱作一团。 而杨禄、杨策、杨阔,三兄弟率领着手下大批部众,手持刀枪,悬挂起一面“汉”字旗帜,倒戈相向,朝着刘香所修建的堡台杀去。 原本刘香所部的海寇不知底细,根本就没有来得及抵挡,就被杨氏三兄弟手下的兵马冲的四散溃逃。 而在贾珩的命令下,江南水师的副总兵韦彻,则是领着手下的江南水师发起了一场登陆战,同时粤海水师也在这一刻向着澎湖岛屿攻去。 一下子,除却登莱水师牵制豪格以及朝鲜水师之外,江南水师与粤海水师加上来,数万人齐齐向澎湖岛上的海寇杀去。 此刻如果从高空望去,可见数万穿红色鸳鸯战袄的汉军,手持火红旗帜,向着澎湖岛冲杀而去,如同一团团赤红的火焰,燃烧了整个草木枯黄的山岭。 形势一下子就对澎湖岛上的刘香所部不利了起来!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贾珩:如宋皇后遇险,他真是鞭长莫及…… 澎湖岛,以木架扎就的寨子中—— 以松木搭就的岗楼之上,举目眺望着铺天盖地的官军,钟斌一下子就慌了神,不远处上岛协助守御的上官锐与严青等人同样面容凝重。 “钟大当家,杨家人反水了!”这时,一个小头目急匆匆地跑将过来,向钟斌禀告说道。 “放箭!放箭,先挡住他们!”刘香的铁杆盟友钟斌呼喝说道。 上官锐与严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些不好的苗头。 大厦将倾,狂澜即倒,只怕他们是挡不住了! 钟斌道:“两位兄弟,先在这顶着一阵,我得速速去禀告刘大当家,杨家三兄弟反水了。” 上官锐心头暗骂,只怕这钟斌想要逃走,但面上却皮笑肉不笑,说道:“钟大当家先去就是,这里有我们两人就好。” 钟斌也不多言,领着一众亲信,前去台堡去见刘香。 而此刻的刘香其实已经收到了杨家三兄弟反攻的消息,面色铁青,灰白胡须气的颤抖不停,怒喝道:“杨禄这个反骨仔!我誓杀他!” “大当家,不好了,官军都杀上来了,弟兄们挡不住了,快撤吧。”就在这时,另外一个海寇头目过来禀告说道。 刘香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急声问道:“清国的肃亲王呢?他们的人呢?” “大当家,肃亲王现在还没有递送过信。”一个头目回道。 刘香脸色阴沉不定,冷声道:“让弟兄们先顶一阵,先撤离到大岛上去。” 不大一会儿,钟斌也匆匆过来,说道:“大当家不好了,官军都杀上来了。” 刘香目光灼灼地看向钟斌,急切说道:“钟兄弟来的正好,我们到莲胜港,乘船回安平,澎湖守不住了。” 钟斌连忙道:“大当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去大岛,官军不可能一直追赶下去。” 在以往与官军的对抗中,这样的跑路经历对刘香与钟斌二人而言,并不陌生。 “大当家,怒蛟帮和四海帮被击溃了,上官锐还有他们被官军阵斩。”又一路不利的消息禀告而来。 随着时间过去,各处的告急之声渐渐传将过来,几乎包围了刘香。 刘香也不多作耽搁,匆匆忙忙地在一众手下的簇拥下,出了山寨,居高临下而望,只见远处海面上一艘艘船只驶近岛屿,而密密麻麻都是打着赤焰旗帜的汉军水师,正在向澎湖岛进发。 澎湖岛本来就不是很大的岛屿,此刻,岛上几乎快要被汉军的赤焰红旗覆盖。 刘香心头暗恨,不敢多留,遂在手下的护卫下,前往靠在海边儿的渡口,登上船只,向着大岛而去。 此刻,北静王水溶则是代贾珩指挥三大水师,指挥水师将校向澎湖岛围攻而上。 一直到傍晚时分,澎湖岛光复! 豪格率领着手朝鲜水师,向着鸡笼山大岛以南仓皇逃归,保龄侯史鼐率领登莱水师紧紧追赶。 豪格与朝鲜水师一路南向大岛,想要退往大岛防御。 而贾珩则率领另外一支万人的江南水师,乘舟船经澎湖岛以西南海域,向台南的安平出发。 那里有着赤嵌城以及热兰遮城坐落,而后者正是荷兰殖民者的统治中心。 大批船只悄然向着安平而去。 船只之上,贾珩道:“潇潇,荷兰人盘踞在两座城,热兰遮城是他们的总督衙门官署所在,而赤嵌城他们也屯驻有兵马。” “我随你一同去,你再选派其他将校去赤嵌城。”陈潇柔声道。 如果有什么险处,两人也要在一块儿。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由水裕以及护军将军董迁,两人率三千兵马过去。” 陈潇点了点头,轻声道:“豪格所部有可能会逃至大岛,需要在此之前拿下两座大城。” 贾珩道:“这次就是捣毁巢穴,彻底” 他已经不想再拿下澎湖之后,再按部就班地又围攻本岛,如今虽然弄险了一些,但却是一鼓作气,拿下台湾,后续就是置府县治理。 “豪格不会死心,他可能会趁江浙沿海侵扰东南沿海。”陈潇道。 贾珩闻言,道:“不无可能,那些残余海寇如果剿灭还好,如果再继续向南洋逃,以后想要清剿起来,也很是麻烦。” 潇潇的军事战略眼光还是一流的,这次水战虽然能够解决荷兰红夷以及海寇,但海寇的残余势力也可能逃往南洋国家,而豪格则大概率向北逃,然后袭扰东南沿海。 陈潇冷眸闪了闪,低声道:“让登莱水师一直追赶就是,至于海寇残余势力,再派水溶前去清剿。” 贾珩道:“这样也好,也正好磨炼海师的外战之力。” “绿帽王不是要建功立业,正好让他去青清剿海寇。”陈潇道。 贾珩揽过少女的腰肢,拥至怀中,说道:“别这么说人,他们都已经够惨了。” 陈潇冷笑一声,讥诮道:“你敢做,还怕人说是吧?良心发现了?” 贾珩轻笑了下,鼻翼间嗅闻着一股草木般的清香,说道:“我做什么了。” “你……”陈潇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又亲昵过来。 过了一会儿,贾珩拥住细气微微的少女,将口齿之间的雪梨甜腻压在心底,笑了笑,轻声道:“潇潇,也越来越丰腴了。” 随着时间久了,原本窈窕姝丽,神清骨秀的少女,也有了几许肉乎乎的肉感。 陈潇诧异,腻哼一声,说道:“我哪里胖了。 贾珩温声道:“这儿,还有这儿。” 陈潇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清丽玉颊羞红成霞,忽而柔声说道:“你是不是就喜欢那种丰腴的,有手感的?” 每次都稀罕的给什么似的,原来说喜欢那双纤细笔直,现在好像也不怎么喜欢了。 贾珩:“……” 陈潇轻哼一声,幽幽道:“元春,宝钗、宝琴,还有甄家妖妃也是生了孩子,所以才讨你的喜欢?” “嗯,也不是没有苗条的。”贾珩轻声说着,没有继续在说别人,在丽人清冷目光审视下,拉过丽人,坐在自己怀里,凝眸看向那眉眼幽丽气韵浮起的少女,轻声道:“潇潇不管是丰腴,还是苗秀,我都喜欢。” 陈潇闻言,顾盼神飞的眉眼涌起一抹羞恼,粉唇微启,语气讥诮道:“这些甜言蜜语拿去骗别人去吧。” 贾珩轻轻握着丽人的纤纤柔荑,轻声道:“潇潇,天色不早了,咱们也早些歇着吧,明天还要打仗呢。” 出来带着潇潇也有带着的好处,起码这么冷的天,晚上能搂着睡觉。 陈潇清丽如霜的脸颊已然密布玫红气晕团团,不由“嗯”了一声,凑到少年耳畔,低声道:“我伺候你吧。” 贾珩面色微怔,看向那不停抿着莹润唇瓣的丽人,轻声道:“那正好我也有些累了。” 估计,潇潇也有些想他了。 毕竟食髓知味,平常虽说是他起头儿,但潇潇主观能动性也比较强。 过了一会儿,陈潇抿了抿粉唇,清眸恍若蒙起一丝雾气,轻声说道:“皇后船队那边儿最近没有什么消息。” 贾珩面色沉静,凝眸看向反客为主的丽人,问道:“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个做什么?” 宋皇后应该是暂且没有遇刺,起码从目前而言,陈渊似乎没有醒行刺的迹象。 否则,他这边儿正在打仗,如宋皇后遇险,他真是鞭长莫及…… 陈潇玉容微红,轻哼一声,说道:“撩撩你的兴致。” 贾珩:“……” 不是,你刚刚不是撩过了吗?还觉得不够? 潇潇除了清冷的性情之外,好像沾染了咸宁的一些恶习,只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韵,更多还是清冷。 贾珩道:“潇潇,早些睡吧,天怪冷的。” 陈潇弯弯眼睫之下,粲然明眸瞥了一眼那少年,暗暗啐了一口,贝齿咬着粉唇,声音忽而幽沉了几分,柳眉蹙了蹙,柔声说道:“你如果坐…在那个位置上,未必不能心想事成。”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顿觉暖和了许多,轻声说道:“别胡说了,我什么时候有那等念头?” 陈潇玉容不知何时浮起两朵玫红气晕,挺直白皙的琼鼻鼻翼中似是轻哼一声,道:“你有没有,你自己清楚。” 而后,两口子也不说其他,相拥而眠。 夜色降临,悬挂着灯笼的战船在冬日的海面上乘风破浪,一往无前,偶尔风吹船帆发出飒飒之声,海浪水流沿着船体飞快而去,这首充当旗船的福船,实在是太高了,有三层楼这么高。 …… …… 而正在热兰遮城之中的荷兰驻台湾总督普特曼斯,此刻对发生在澎湖岛上的海战,尚一无所知。 因为双方的战事,如同青史之上诸如金门料罗湾海战,如同郑成功击退荷兰人,甚至如甲午海战,往往在极短时间内决出胜负。 热兰遮城 一处处形制偏荷兰风格的寨子,错落有致地坐落在街道两侧,而以土石白灰粉刷的哥特式的古堡建筑,正是荷兰驻台湾总督的官署。 这一日清晨,总督官署之中—— 普特曼斯刚刚吃了早饭,唤来了手下的侍卫长,开口道:“召见各营队的带队军官,至厅堂中开会。” 那侍卫长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而去。 普特曼斯拿过手绢擦了擦手,从女佣手里接过手套,整理了下衣襟,然后前往议事大厅。 此刻,整个议事大厅人头攒动,都是荷兰派遣至台湾的水师军官,都是脚踩马靴,军装笔挺,神采奕奕。 众军官向普特曼斯行了一个军礼,然后看向普特曼斯来到一张圆桌的尽头落座。 “开会。” 在场一众军官纷纷落座,动作整齐划一。 普特曼斯目光扫过圆桌两侧的军官,说道:“刘香派人前去卫岛,我们要随时做好他们抵挡不住,我们亲自保卫大员岛的准备。” “最近所有营队要警惕汉人绕路偷袭我们城池……” 普特曼斯正要说话,忽而,“轰轰!” 就在这时,忽而传来震耳欲聋的炮声,次第传将过来,也让在场众人心头一惊。 “哪里的炮声?”普特曼斯面色倏变,起得身来,喝问道。 在场众荷兰军官也都面面相觑,心头多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说着,吩咐侍卫长说道:“立刻,去外面看看什么情况。” 那侍卫长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快步出了总督官署的厅堂。 而此刻,热兰遮城之外,靠近海港的一艘艘大船,船舷上的三门红夷大炮正在向着紧闭的热遮兰城平射轰去。 而大批手持燧发枪的先登士卒,如潮水般拍打海岸,与红夷的岗哨发生交火,在清理了荷兰红夷之后,则向热遮兰城冲去。 城门上的守军猝不及防,顷刻之间一片大乱。 贾珩率领着手下大批亲卫,登上大岛,对紧随其后的贾菱道:“贾菱,你令人炸破城门,接应大军入城。” 贾菱高声道:“节帅放心,必不辱使命,弟兄们,随我来!” 说着,率领了本部军卒,带着准备好的黑火药,向热兰遮城冲杀而去。 贾珩也率领着手下兵马,紧随其后,虽然他是主帅亲临,但这等前线厮杀之事,一般不用亲力亲为。 这座后世让人心心念念的宝岛,也在他的脚下,而拿下之后,将再也不可被分割。 从此以后,华夏的旗帜将插遍整个南洋诸岛国,化夷为夏,再也不会有什么噶腰子,黄岩岛之类的争端。 名为后花园,但实际却对人家无可奈何。 土地任何时候都不要嫌多,土地就是财富。 许多事,非不愿,实不能也。 无非是扩张主义受到抵制和警惕,真大度,就不会为了边界线闹得各种冲突。 此刻,岛上的荷兰红夷的普通百姓,已经被炮声隆隆之声吓得心惊担颤。 尤其炮火落在城头,大段城墙被轰得坍塌,砖石和土木乱飞,城墙上的荷兰士兵一边儿紧急关闭城门,一边儿纷纷持火铳还击。 但就在这时,伴随着箭雨袭来,就见天空上“嗖嗖”的破空声音传来,继而是一个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落在城墙头上。 “轰!” 轰天雷“嘭”地炸开,硝烟弥漫,铁钉四散,带着无规则的扇形,周围荷兰士兵发出一声声惨叫。 而贾菱也在大批汉军水师冲杀下,当先一步接近了城墙跟下,来到城门口的涵洞下。 在周围士卒的掩护中,与随行的亲兵用镐头和铁锹挖着大洞,凿开一个洞以后,将黑火药包放在其中,填土、点燃。 “轰!”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摇晃,城门连同砖墙的连接处被炸开一个大窟窿。 汉军水师沿着洞口就向里面杀去,如潮水一般涌进城中,与从城门楼上驰援的荷兰士卒厮杀、战斗。 “砰砰!” 冲天的喊杀声与此起彼伏的火铳射击声响起,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 普特曼斯此刻在城中也调度了兵马,向着城口杀来。 这可以说是贾珩领兵南下攻略台湾以来,诸多战事当中最为惨烈的一幕。 双方士卒在街道上厮杀,火铳对射几轮,不少人流血倒地,鲜血几乎沾染了浅白色的砖石街道。 而汉军大批士卒进入其间,开始执刀厮杀,伴随着“噗呲”、“噗呲”之声响起,断肢残臂与鲜血四飞。 贾珩此刻也领着大批人马涌入城中,踏入这座宝岛,领兵加入战团。 而原本在城中居住的岛上原住民,听到城中的厮杀声,多是心惊胆战,不敢动弹。 但也有一些长期在港口从事搬运货物的汉人力工蠢蠢欲动,想要接应王师。 汉军打进来了,这以后就是朝廷的治下了。 官署之中,普特曼斯听到外间的动静,正与一众荷兰的军官向着街道驰援,此刻见到那大批汉军。 “这是汉军主力来了。”普特曼斯面凝重,急声说道。 就在这时,贾珩看到众人簇拥中的普特曼斯,高声道:“那是荷兰人的头目,来人,杀了这帮侵略者!” 随行而来的贾芸心头一横,在几个亲兵的扈从下,向着普特曼斯等人杀去,凡路上相挡的,皆被官军击杀。 不大一会儿,贾芸来到近前,手中持着燧发枪向着愣怔在原地的普特曼斯瞄准射击。 “砰!” 燧发枪射出一粒铳弹,打在普特曼斯身上。 普特曼斯痛哼一声,趔趄了下,不由低头看向胸口流出的鲜血,不知为何忽而想起前些年驱使岛上原住民筑城,对方反抗之时,手下士兵开枪射出的血花。 紧接着又是“砰”地一枪,普特曼斯脸上爆开血花,倒在血泊之中。 “总督阁下。” “阁下。” 周围的随员以及军官纷纷急声唤道。 贾芸心头一喜,虽然叽里咕噜听不清的鸟语,但那种众人抢救,显然就岛上的大人物。 而此刻整个街道四面八方,大批荷兰士兵与汉军士卒厮杀在一起,但随着船上源源不断的汉军冲进城中,胜利的天平向着汉军倾斜傍晚至过午时分,城中的荷兰士卒有一小部分逃走,大多被汉军歼灭,还有一些打起了白旗投降。 看向那城头上的“汉”字旗迎风飞扬,贾珩心头欣然,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道:“进城!” 说着,陈汉水师尽数开府城池之中,接管这座安平堡,至此,在时隔百年之后,原属澎湖巡检司统辖之下的台湾岛,重新归于华夏之手。 崇平十六年冬月二十九,在后世历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一日,大汉卫国公贾珩领兵收复台湾! 此刻,城中的士卒正在打扫战场,扑灭火焰。 陈潇轻声说道:“赤嵌城那边儿应该也有消息了吧。” 贾珩道:“赤嵌城中的红夷兵力不多,拿下应该不是问题。” “后续如何治理本地?”陈潇问道。 贾珩轻声说道:“我打算向朝廷奏报,设台湾省,置巡抚,辖三司,移闽浙之民在此开拓,以此作为贸易海港。” 这座岛其实还是开发了一些,从最早的三国孙吴开发夷州,再到琉球,最终到澎湖巡检司。 “设省?”陈潇拧了拧眉,说道:“如此再开拓一省,需要迁移大量人口,如此大费周章,劳民伤财,朝廷文官儿未必答应。” 贾珩笑了笑,眸光深深,说道:“那可由不得他们,以后这里就是海贸的天下,我大汉已经错失大航海先机,现在以海贸盈利,奋起直追,还不算太晚,以后这方岛屿就是走向深海的跳板。” 既来此世,不说全球布武,那个很难做到,将东亚怪物房尽数整合而为中华一体,才是穿越者的历史使命。 其实,如不是儒家的内生性文明所致,这里本来就是中华文明圈。 陈潇清眸瞥了一眼少年,道:“好吧,可你现在还做不了主呢。” 贾珩看向丽人,轻笑了下,并未接话。 许是有一天,他有做主的时候。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豪格:这有什么不寻常的? 就在贾珩在鸡笼山所在大岛与红夷厮杀之时,护军将军董迁也与前江南大营的节度使水裕率领三千水师扑向赤嵌城。 因为先前在西北的战事,董迁已由原先的京营护军左领军(参将衔),一路荣升为护军将军,官秩正三品,等同卫指挥使,率领整个中护军,也是京营节帅的警卫部队。 而贾菱也因为在对虏战事中提拔为游击将军,而后的一系列水战功劳,积功升迁为参将,而这一战过后,显然还要晋升。 三人率领几千兵马向着位于内港台江对面的赤嵌城,也是荷兰人的一座军事要塞。 此刻,赤嵌城中驻扎的是台湾总督普特曼斯的亲信惠斯勒,其人率领大约两千荷兰士兵在此驻守,随着时间过去,也收到了大批汉军船只袭击热兰遮城的军报。 红夷原本就在岛上派兵不多,此刻在整个大岛上也不多才几千人,更多兵力是放置在总督官署的驻扎之地。 故而,听到热兰遮城出现敌情,惠斯勒第一时间召集了手下的士兵,准备驰援上司。 然而,火铳“砰砰”的声音伴随着喊杀声,在修建的炮台要塞方向传来。 “长官,汉人的人打进来了。”这时,一个头发微微弯曲的水师将校,面色惊惶地进来禀告道。 惠斯勒面色大变,道:“迎敌!” 此刻荷兰士卒以及军兵手持火铳,向着冲杀至赤嵌城的汉军杀去。 此刻,把守堡垒和要塞的荷兰军士,已经与汉军的水师厮杀在一起,当火铳对射之后,就是近战,不少荷兰士卒被汉军砍杀。 董迁率领一众亲卫,逢人砍杀。 等到夜色降临,汉军也冲进赤嵌城这座军事要塞,杀伤不少荷兰士兵。 大员岛,热兰遮城 随着战事渐渐平息,官军水师开始接管整个城池的防御设施,并且在整个城池中开展戒严。 傍晚时分,贾珩也与陈潇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大步进入城中的安平堡,这座经由荷兰人修筑的城池,占地广阔,险峻高大。 贾珩与陈潇进入城中,目之所及,可以看见白色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两侧,不少悬挂着夷文招牌的店铺,紧紧关上大门,躲避兵祸。 也能看到一些汉人与夷文两种文字结有的招牌,许是汉人的商贾开办。 贾珩一边儿派人张贴安民告示,一边儿派出军中文吏进荷兰驻台湾总督的官署中清理残余的荷兰士卒,并且寻找相关丁口簿册,拿来翻阅查看。 这座城池中原本居住着不少荷兰红夷,当然,其中也不是没有汉人。 当来到总督古堡之前,贾珩伫立片刻,目光复杂之色涌动,沉吟说道:“荷兰殖民者占据此地将数十年,重又回至朝廷治下了。” 在此方历史上,自前明嘉靖年间以来,荷兰殖民者侵占台南之地,再等到天下大乱,改朝换代之时,除却在太祖、太宗两朝追杀前朝朱明余孽,就不曾再涉足此地,直到被红夷彻底窃据。 陈潇不知贾珩的感慨,或许还带着后世对海峡两岸,再不统一,红红就老了的执念,如二月柳叶的细眉之下,眸光闪了闪,道:“里面清理的差不多了,我们先进堡城看看吧。” 贾珩点了点头,踩过血迹未干的鹅卵石甬道,进入外墙粉刷的雪白的堡城。 此刻,贾珩的护卫扈从,锦衣府卫已经接管了这座荷占官署,四方警戒。 李述道:“都督,荷兰方面的代表想要与都督谈判。” “谈判?”贾珩看了一眼陈潇,说道:“人呢?” 谈判是需要筹码的,如今荷兰红夷已经大败,都是阶下之囚,有什么资格与大汉谈判? 不大一会儿,几个膀大腰圆,身形魁梧的锦衣府卫押着几位栗红弯曲头发的荷兰红夷,身形不停挣扎着,口中叽里咕噜嚷嚷着。 并非军人打扮,似乎是文秘官员之类的角色,而韦麻朗这位东印度公司的随员,赫然在列。 贾珩道:“去找个翻译来,翻译一下他们说的是什么。” 李述此刻押着一个员外模样的中年人,开口道:“都督,这位是在红毛鬼手下做事的汉人文吏。” 贾珩喝问道:“你姓谁名谁,为何要为荷兰红夷做事?” 那中年人脸上陪着满是讨好的笑意,说道:“这位将军,小的姓李,名唤李悬,李家的远方亲戚。” 贾珩冷声道:“告诉他们,荷兰红夷这帮强盗占据我大汉岛屿多年,现在是归还的时候了。” 那中年员外连忙转身给几人翻译着,而原本挣扎的几人,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这位将军,他们说他们虽然做了俘虏,但他们是荷兰国中东印度公司的文官,不是军人,想要给汉廷谈判大员岛的归属问题,否则如果长期没有消息传至国内,国内会派大批舰队远征大员岛。”中年员外说道。 听到东印度公司之名,贾珩心头微动,冷笑一声,道:“事到如今,还在威胁?” 说着,摆了摆手,喝道:“先押起来,好生看管,不得出了差池!” 他留这这些人,想拷问一些关于荷兰本国之内的情报,以便后续海上争锋。 “是。” 锦衣府卫押送着几个红夷官员向远处而去。 陈潇道:“先进堡中官厅吧,里面关于岛上的簿册资料都搜罗出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阖上手里的簿册,脸上现出一丝好奇之色,道:“幸在城中的红夷居民并不多,这些红夷都罚做苦役,以后大岛要重新扩建城池,正缺劳役丁壮。” 荷兰红夷占据台湾多年,没少欺压当地的原住民,将其罚做苦役,修建各种城池,也算是赎罪。 陈潇眸光闪了闪,柔声道:“先前那些被俘的海寇,也能与这些红夷同列,一起罚为苦役。” 贾珩点了点头,两人进入已经收拾停当的安平堡城。 进入厅堂之中,贾珩看向内里布置,脸上不无感慨,唤上锦衣府经历司的文吏,至文牍库收集城中的文档资料。 正如刘邦入咸阳以后,萧何不去碰那些金银珠宝,而第一时间将咸阳城中关于关中三辅的图册、书籍先搜集过来一般,这是了解宝岛被殖民以后的第一手资料。 贾珩来到书案之后,开始翻看以汉字记载的资料。 陈潇行至近前,柔声道:“对了,城中的汉人商贾,最近想要见你一面。” 贾珩放下手中的簿册,转头问道:“都是哪几家的商贾?” 原本鸡笼山大岛之上是有海贸行船的商贾,如今见汉军收复鸡笼山大岛,不少都过来想要给这支汉军的带兵将军见一面。 岛上之人尚不知亲自领兵前来的是大汉卫国公。 陈潇道:“有李家、刘家、林家的家主。” “李家,刚才帮着红夷做事的李家?”贾珩面色冷意弥漫了几许,沉吟片刻,沉声道:“先让他们家回去,就说我大汉王师入境之后,秋毫无犯。” 闽地姓林、李、刘的人颇多,而且喜欢经商,荷兰人虽然统治了大员岛,但仍需要汉人商贾自闽浙之地将一些日用品贩运至岛上,供岛上居民使用。 这是担心兵乱影响自家族中家眷安危,提前一步,想过来见见他。 而这些人就和维持会的那帮乡绅没有什么两样,以往估计也没少为虎作伥。 贾珩想了想,又道:“等明天晚上,我在总督府中设宴,招待城中的汉人商贾还有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 大岛之上还有不少汉人商贾以及闽地渔民,这些人原本就围绕在汉人商贾周围。 这就是封建宗族的力量,想要实现皇权下乡,又离不得这些乡贤。 陈潇轻轻应了一声,转身来到门口,吩咐着锦衣府卫回话去了。 贾珩说着,落座下来,看向去而复返的陈潇,问道:“这两天,赤嵌城那边儿可有消息?”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距离路程不远,这会儿还不知有没有拿下赤嵌城,不过我刚刚派人去查看消息了。” 贾珩清声道:“赤嵌城内兵力更少,这会儿应该结束战事了。” 正在这时,外间一个锦衣府卫进入屋中,轻声说道:“都督,董将军派人来报,说赤嵌城已经收复了,斩红夷七百,俘虏一千二百,余下皆逃亡海上。” 贾珩面色一喜,吩咐说道:“给二将传令,两座城池换上旗帜和接管堡垒,以防豪格携水师进兵岛上。” “是。”锦衣府卫抱拳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说道:“大岛已经陆续收复,我这就书写奏疏和军报,向朝廷报捷。” 不仅是报捷,还要陈述大岛后续的治理、开发方略,以及后续的海师筹建方略。 贾珩说着,提起毛笔寻了奏本,开始书写这次战事的简报。 首先是叙述军事奏报,虽然没有彻底剿灭海寇势力,但基本驱逐了荷兰红夷在岛上的势力,而后提出可作为海师的卫港,同时建议设置巡抚、置三司,移闽地之民至岛上,化为一省,成为大汉的疆域。 等到彻底写完奏疏,放下毛笔,不知何时,天色已黑,屋内也早已点起了烛火。 随着脚步声传来,陈潇端过一个木盘子,说道:“给你做了点儿吃的,这上面也没有什么好食材。” 贾珩笑了笑,看向丽人,轻声道:“我正说饿了呢。” 潇潇真是贤妻良母的典范,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来到近前,问道:“做的什么饭菜?” “去洗手。”陈潇打了贾珩的手,嗔白了一眼少年。 贾珩说话间,唤了锦衣府卫端过来一铜盆温水过来,然后洗了洗手。 陈潇也拿起筷子,柔声问道:“都写好了。” 贾珩道:“嗯,写好了,等明天就派人以六百里加急递送至京。” 可能大汉朝的满朝文武并不明白,收复大岛的意义,而崇平帝也只知道可以作为未来海贸大兴的海师卫港,但后世之人都知道这一意义。 陈潇想了想,轻声道:“刘香等人已成丧家之犬,多半还会向其他地方逃亡,想要彻底剿灭,还要费一番周折。” 贾珩道:“杨氏三兄弟既已投降,让他们派兵马协助官军横扫整个南洋诸国岛屿。” 所谓皈依者狂热,比如宋江征方腊。 …… …… 另一边儿,澎湖岛上—— 北静王水溶领着江南大营水师以及粤海水师占据了这座岛屿,击溃了刘香所部,怒蛟帮与金沙帮、四海帮等诸方海寇势力,皆被官军剿捕殆尽。 怒蛟帮帮主上官锐授首,而严青则领着金沙帮的残余帮众随刘香的船队逃之夭夭。 此刻,刘香率领船队疯狂向大岛仓皇逃窜,在后方杨氏兄弟以及江南水师紧追不舍下,为了断后,一路丢下不少船速不快的战船和部众。 如果加上澎湖之战的冲突,刘香手下水师损伤过半,只得领着一万余人马向着大岛撤去。 船队一直逃亡了半夜,直到第二天清晨,温煦日光照耀海面,冬日的大海之上,寒风吹拂在脸上,凛冽刺骨。 刘香此刻心情沮丧,面无血色,几乎连早饭都吃不下。 数年经营毁于一旦,先前的割据之梦尽数化为泡影。 汉军实是可恨! “嘭!” 刘香愤怒地猛拍了桌案,面上怒气翻涌不停,目中戾气丛生。 “大当家,前面就是安平岛了。”一个头目开口说道。 刘香脸色苍白,说道:“派人去报信。” 他这次大败而归,真不知如何去见荷兰人,可恨的是,手下的红夷大炮也丢了不少。 “大当家,你看,上面的旗帜。”就在这时,刘香团伙手下的三当家,眼力出众,眺望着城头上飘扬的“汉”字旗帜,大惊失色说道。 “轰轰!” 岛上的炮台开始朝着临近海岸的船只轰击,当即就有一艘战船中得红夷大炮的炮击,当即冒起滚滚浓烟,升起数丈之高。 “是汉军,他们偷袭了大城。”有头目大惊失色,急声说道。 刘香脸上也现出惧色,惊声说道:“这是抄了我们的后路!” 这才多久的功夫,这红夷人也被汉军打败了? 那荷兰红夷的总督呢? “大当家,此地不宜久留,走吧。”李魁奇目光凝重,开口说道。 刘香恨恨地看了一眼岛屿,目中现出一丝不甘,说道:“走,我们去吕宋的马尼拉。” 众人纷纷称是。 旋即一艘艘战船,向着吕宋岛批量而去。 而在岛上的汉军也发现了刘香等人的船队动静,红夷大炮向刘香逃亡的船只不停放着炮火。 水裕与董迁二将当即请命贾珩,率领手下兵马登上装备了红夷大炮的船只,前往追击刘香等众。 一路追击了近百里,在击沉了十几艘船只以后,终于在晚上返回,而刘香仅仅率领不足万人逃亡马尼拉岛。 总督府 上午时分,日光照耀在堡垒城上,贾珩坐在帅案之后,正在处理事务。 听到手下士卒来报的贾珩眉头皱了皱,沉声说道:“刘香所部应该是继续向南洋岛国逃跑了。” “如果不消灭他们,等朝廷水师一走,他们还会卷土重来。”陈潇清声道。 “他们想逃,追上还是不好追赶的。”珩叹了一口气,说道:“等海师成型以后,再彻底剿灭吧,不过在此之前,不能走了豪格。” “豪格远道而来,四下军需辎重并无别处补充,他们想要逃回朝鲜,势必要登岸劫,补充军需。”陈潇道。 相比刘香等人远遁马尼拉这样的海岛,豪格等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对海上的南洋诸国原就不大熟悉,一旦无法逃亡大员,就只能逃往朝鲜本国。 贾珩取过舆图来看了一会儿,问道:“史侯那边儿可有消息传来?” 刘香可以逃,但豪格以及正蓝旗还有朝鲜水师要留在此地。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锦衣府卫眼下还联系不上。” 相比陆地,在大海之上,军情通传更为不便,等双方接到消息,都已经错开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那就先等等。” 不大一会儿,锦衣府卫来报,护军将军董迁前来禀告。 贾珩道:“让他进来吧。” 而后,董迁面上不无喜色,快步进入官署厅堂,朝贾珩行礼道:“末将见过节帅。” 贾珩笑道:“赤嵌城还有刘香追击的如何?” “赤嵌城已经落在我汉军之手,俘虏了八百多红夷,缴获炮铳无数,还有财货不可胜计,节帅还请过目。”董迁说着,将手中的军报递送过去。 贾珩让锦衣府卫接过,凝眸阅览,笑道:“不错,这一战,此外对红夷的炮铳缴获之后,装备军中,以对抗随时来袭的豪格兵马。” 此刻的豪格应该还不知道岛上已经城头变幻大王旗。 念及此处,贾珩说道:“去通知两座城池的兵马,让悬挂的汉军旗帜拿下来,遮掩一下,待吸引了豪格和女真水师近岸,我们携装备了红夷大炮水师战船攻击。” 虽然,此刻的江南水师人手不多,但也有近万人,从中抽调出几十艘战船,利用红夷大炮还有燧发枪火铳,实现火力方面的压制。 未必不能再次收割一场胜利。 董迁领命而去。 陈潇想了想,好奇问道:“你先前怎么不以这般诈术吸引刘香?”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先诱诈刘香,这次可就诱不得豪格了,而且刘香对红夷还有船只十分熟悉,而豪格远道而来,两眼一抹黑,容易伪装欺骗一些,而且这战略只能用一次。”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豪格手下兵力未损太多,如果能伤其主力,后续也好解决一些。” 贾珩道:“嗯,收拾收拾,等会儿去见见岛上的汉人商贾。” 陈潇也不再多说其他。 …… …… 另一边儿,自从澎湖之战,杨氏三兄弟反水以后,澎湖岛再难把守,刘香领兵溃逃。 而豪格则率领女真八旗的正蓝旗以及海寇的大批船队,向大岛逃去,身后的登莱水师,数万船队扬眉吐气,在保龄侯史鼐的率领下,开始追击豪格所部。 一望无尽的大海上,战船乘风破浪,木质甲板上,豪格身披蓝色泡钉盔甲,与众八旗将校伫立眺望,看向远处遥遥在望的陆地。 “王爷,情况有些不寻常,这海面上也太平静了。”石廷柱看向平静无波的海面,脸上不由现出凝重之色,提醒道。 按说前线大战打得惊天动地,这后方的大岛就没有派船只出来巡查? 豪格诧异问道:“这有什么不寻常的?” 石廷柱摇了摇头,道:“奴才也说不出来。” 阿巴泰提议道:“不若先派人上去看看,让城中荷兰人出来接应一下。” 豪格点了点头道:“那就派人去看看。” 随着接近岛屿,他也渐渐生出一股隐隐对的不安。 就在这时,吴守进说道:“王爷,红夷的人来了。” 却见远处几十艘红夷战船,逐渐接近过来。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贾珩:雪儿?是你能叫的吗? 台南,安平 随着汉军舟船渐渐抵近,舟船之上列装的黑黢黢的炮铳口,也被眼力尖的豪格瞧见,心头一惊。 红夷大炮早就让刘香带走,装备在自家战船上,这荷兰人怎么还有红夷大炮?所以…… “不好!” 豪格脑海中灵光一闪,急声说道。 然而为时已晚,伴随“轰!!!”的隆隆炮声,战船上的红衣大炮喷射出大股硝烟,而后朝鲜水师的不少战船直面汉军最为强大的炮火,剧烈摇晃,在原地打转儿。 豪格急声道:“快走,走!” 随着摇动令旗,旗船率先转向,向东北海域亡命逃奔,准备向台岛以北的区域逃亡。 而三四万朝鲜水师乘坐的海船,则暴露在红夷大炮的射界之内。 崔道成也奋力指挥着手下船只撤离,然而就在这时,忽而一声刺耳的尖啸从高空中传来,继而耳畔响起惊呼之声。 “轰!” 甲板木屑四飞,崔道成痛哼一声,捂住流血不止的脖颈,倒地下去。 而这仅仅是朝鲜水师暴露打击的一角。 其实,豪格如果知道此地仅仅是江南大营的一部水师,断然不会夺路而逃,而是选择与汉军决一死战,说不得不会损伤这般惨重。 但中伏之后的慌乱,让这位勇猛善战的女真亲王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贾珩此刻派遣着手下的将校,率领舟船,一路追杀着朝鲜水师。 汉军舟船十几门红夷大炮齐发,一枚枚铳弹落在木质战船之上,不大一会儿,就击中了数十艘船只。 虽然朝鲜水师以佛郎机炮和弓箭、火铳不停还击,但相比射程和精确度、威力更大的官军船只,所起的作用寥寥。 而放眼望去整个战场,除女真八旗的正蓝旗精锐抢先一步跑路,朝鲜战船不少都冒起滚滚硝烟,大批朝鲜士卒自船上跳将自海水,抱着一个舢板就向同伴的船只而去。 陈潇清丽玉容上的霜霭散去,语气中喜色难掩,道:“朝鲜水师溃败了。” 贾珩轻声道:“海战就是这样,一败就是大败,朝鲜水师未及防备,我等以有心算无心。” 而后,身后的舟船水师浩浩荡荡地向着朝鲜水师追击而去。 朝鲜水师总管崔道成死后,其他朝鲜水师的将校则各自率领着手下水师随着豪格逃窜的方向而去。 贾珩沉吟说道:“诸军听令,全力追击!” 于是乎,而这场海战一直打到傍晚时分,直到远远追击的保龄侯史鼐同样率领一众水师,也抵近大岛。 安平城 暮色降临,彤彤晚霞在西方天穹灿如云锦,而白日大战的喧嚣渐渐散去,唯有西北风吹过的呼呼声音。 贾珩与一众水师返回岛屿之上,而港口之上火把通明,欢呼声震天,几乎响彻了整个热兰遮城。 而原本在城中还心存期望的荷兰红夷居民,以及心向荷兰红夷的汉人,心头皆是震惊不已。 保龄侯史鼐笑道:“子钰,岛上百姓真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啊。” 贾珩道:“大员岛虽脱离中原数十年,但岛上居民多是来自闽浙,向汉之心,犹如赤子,翘首以待椿萱。” 在殖民地生活的原住民,过着尊严和权利被荷兰殖民者践踏的生活,而且随着时间过去,朝廷的苛虐也在记忆美化中淡去。 “史侯,先至官署衙门吧,我今日在厅堂中聚岛上的士绅共议岛上诸事。” 今日趁着这场大胜,正好压服岛上原来为红夷做事的商贾。 保龄侯史鼐笑了笑,说道:“子钰请。” 两人客套着,进入位于安南古堡的官署。 此刻,厅堂中的汉人商贾以及城中的汉人百姓,纷纷相迎。 如果绘制一幅油画,后世甚至可以作为历史课本的插图。 贾珩看向众人,心头思绪一时间发散,胡乱想着。 而就在这时,为首身穿员外服的老者,脸上堆起笑意,开口说道:“老朽李兴礼,见过卫国公。” 先前因为李家的一位族人被进城的汉军关押审讯,经过几番打点,已经从锦衣卫口中打听到贾珩的真实身份。 此刻,老者身后几个老者,也纷纷近前,向贾珩恭谨行礼。 正是热兰遮城之中的几家汉人商贾,林家的唤作林庭业,刘家的唤作刘士尧。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虚扶,说道:“几位老先生快快请起。” 众人都纷纷起得身来,目光崇敬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说道:“诸位,如今此方岛屿已为汉土,朝廷会派官府,诸位都是本地的乡贤,要配合朝廷的治理。” 在场士绅商贾纷纷开口应着,态度是十分之乖觉。 贾珩招呼道:“诸位,进屋里说吧。” 说着,当先而行,相邀保龄侯史鼐一同进入官署厅堂。 内里灯火通明,璀璨辉煌。 众人落座下来,目光敬畏地看向那坐在主位之上的蟒服少年。 这位就是大汉威名赫赫的卫国公。 贾珩目光逡巡过在场众人,沉吟说道:“这次大员岛回归朝廷治下,大汉会秉承海贸自由,鼓励通商,也就是说,在座的诸位生意不受影响。” 在场众商贾闻言,面上多是见着喜色流露。 “朝廷会以海师严厉打击海寇,以后的大员岛将成为我大汉向南洋诸国通商的港口。”贾珩道。 可以说,历史在这里揭开了崭新的一页。 从此以后,原本的台湾会成为大汉走进大航海的跳板。 贾珩轻声说道:“好了,诸位还有什么疑虑,可一并相询,关于大员岛以后的发展和施策,本官会和诸位讲解。” 这时,林庭业壮着胆子问道:“卫国公,荷兰红夷在岛屿居住已有数十年,还有不少红夷原住民,这些人如何处理?” 贾珩沉声道:“红夷欺压我岛上居民数十载,将会被投入监牢,征发苦役,以赎其本身罪孽。”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脸上神色复杂。 贾珩看了一眼那李家家主,说道:“原受雇于红夷,为红夷抚治大岛百姓的士绅,如无血债的,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有残害同胞,罪大恶极的,我大汉律法也不会留情。” 在场众人听到话语中隐藏的杀意,面色一凛,皆是心事重重。 贾珩转而笑了笑,说道:“好了,诸位都饮宴吧。” 保龄侯史鼐看向那少年,心底暗暗点头。 等与大员岛上的众商贾饮宴而罢,贾珩也与保龄侯史鼐来到书房之中叙说正事。 史鼐道:“子钰,此战过后,刘香等人不得为乱,唯有女真水师参余势力尚在逃于外,子钰有何打算?” 贾珩道:“逃亡其他岛屿的刘香所部,我意让北静王领兵,杨氏三兄弟手下的诏安兵马协助,前往岛屿剿灭,至于豪格与朝鲜水师,目前逃亡于外的大概有两三万人,仍是一支不小的力量,如果骚扰我东南沿海,局势更为棘手,需要一直追击。” 保龄侯史鼐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思虑周密,的确不能放走豪格与朝鲜水师,如果歼灭彼等,我大汉就可从登莱威逼辽东和朝鲜,困住东虏,使其不得出海。” 真到了那时,他率领的登莱水师,将会成为攻破辽东的阻力,如果立了大功,说不得他保龄侯史家也有问鼎国公的时候? 贾珩点了点头,沉吟说道:“我正是此番用意。” 一旦摧毁朝鲜的水师力量,单凭满清国内的造船水平以及八旗精锐,根本就不足以夺回制海权。 真到了那时候,满清就被堵在了辽东,胜利的曙光真就不远了。 保龄侯史鼐道:“子钰打算以何策抚治这方大岛,使其归于我朝廷治下?” 如果只是打下领土,不能好好治理,甚至成为朝廷的失血之地,时间一长,肯定还会失去。 贾珩道:“我已向朝廷奏请,设省,置三司,以后此岛改称台湾,以后迁移闽地百姓上岛居住,耕种田地,我看岛上田地富饶,可以出产稻谷和瓜果,同时作为我海师驻扎之地,广兴商贸。” 嗯,实在不行就种凤梨罢。 史鼐感慨说道:“无农不稳,无商不兴,可以想见,如是五六年,岛上必然大治。” 眼前这少年真是文韬武略,无一不精,纵观青史,这样允文允武的柱国之臣,最终的下场……好像都不大好? 还有京中的一些流言,非具人臣之能。 念及此处,史鼐心底深处忽而生出一股忧虑。 史家的侯爵之所以安安稳稳传到现在,与三代保龄侯平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性情不无关系。 …… …… 待饮宴而毕,贾珩返回后院下榻之所,看向那身形窈窕的少女,轻声说道:“可惜还是让豪格逃了。” 陈潇放下手中的书册,柳叶细眉之下,清眸明亮剔透,问道:“不是已经派了一支船队前去追击?” 贾珩来到少女身侧,握住少女的纤纤柔荑,说道:“潇潇,能不能追赶到,还在两可之间。” “身上的酒气,洗洗去。”陈潇伸出纤纤素手在鼻翼下扇了扇浓郁的酒气,轻嗔了一声,温声道:“这都腊月,快过年了,豪格还有朝鲜水师这次应该领兵前往朝鲜了。”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 兵祸连绵的崇平十六年,即将过去了。 到了现在,收复台湾岛的战事走到了尾声,剩下的就是追击逃亡的豪格以及朝鲜水师。 至于领兵从西班牙手里夺回马尼拉,彻底歼灭刘香所部,这等小事儿,就不是他这个军机大臣亲力亲为的。 贾珩抱着陈潇,轻声道:“明天北静王水溶应该会过来了,将这边儿的手尾交给他处置,咱们去追击豪格。” 当然,顺便返回金陵迎一迎宋皇后,或者……杭州府。 陈潇一脸嫌弃,说道:“满嘴的酒气,等会儿别亲我。” 贾珩轻笑道:“嗯,那我不亲。” 陈潇:“……” 虽然知道担心酒气熏到自己,但猛一听,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台湾巡抚的人选,你想好了没?”陈潇问道。 贾珩道:“福建布政使冯正,如果出任台巡抚,以其在闽地为官多年的经验,应该能够治理好的台湾。” “福建分属大省,迁调至这方荒岛,有贬谪之嫌,他未必会同意吧。”陈潇道。 贾珩道:“如何不同意?以布政使升任巡抚,一旦治理好新拓封疆,极容易为中枢瞩目。” “如果他想做一番实事的话,到此地代天牧守一方,倒也无不可。”陈潇低声说着,道:“只是刚开始还是用武将比较好,我瞧北静王就挺合适,正好在此清剿海寇,也不耽搁你和雪儿、水英、歆歆一家四口团聚。” 贾珩:“???” 雪儿?是你能叫的吗? “又胡说。”贾珩捏了捏大雪梨,顿时引起冷艳少女的怒目而视,打开贾珩的手。 贾珩想了想,说道:“北静王为军机大臣,他如果不想在此蛮荒之地抚治…总之,还要问过他的意见。” 陈潇轻声说道:“我倒觉得他会同意的。” 贾珩道:“如果他愿意的话,那三司人选,可调任徐开为台湾布政使,在此历练几年,等将来就可大用了。” 越是艰苦边境,越是容易磨炼人,也越是出成绩,等磨勘以后,就可大用了。 徐开原来是知府,按说不该直升布政使,但其人是清流文臣出身,再加上刚刚开辟成省的台湾,也不是什么肥差。 陈潇柳叶细眉之下,冷眸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少年,轻哼一声,讥诮说道:“想任用谁就任用谁,真以为是简在帝心呢?” 这对话的样子,还真有些帝王的派头儿? 贾珩:“……” 说话之间,贾珩凝眸看向那张俏丽、幽艳的脸蛋儿,冰肌玉肤,唇角勾起,略有几许冷峭,而那双狭长的明眸带着一股清冽。 老陈家的基因自是不用说,主要是侠女的气韵,十分难得。 贾珩心头不由生出几许喜爱,说话之间,凑到丽人那两瓣莹润如水的唇瓣。 “酒气,你别亲,唔~”少女还未说着其他,就觉温软气息覆盖而来,带着道道恣睢、掠夺的气息,堵住了少女的后半截话语。 过了一会儿,贾珩没有多说其他,而是拦住丽人风丰腴的腰肢,说道:“潇潇,一起洗澡吧。” 陈潇弯弯柳眉下的清眸雾气幽然,玉颊染绯,冷哼一声,既应也未应。 两口子沐浴以后,干柴烈火,如胶似漆,自不必提。 …… …… 玉兔西沉,金乌东升。 第二天,天光大亮,一大早儿,冬日的薄雾渐渐散去。 贾珩起得身来,转眸看了一眼身旁恬然而睡的少女,那见着消瘦、白皙的瓜子脸上,脸颊玫红气晕团团散开,绮丽动人,而略显凌冽的眉梢眼角残留着丝丝妩媚的气韵,柔声说道:“潇潇,该起床了。” 许是战事差不多尘埃落定,少女心情也放松许多,昨晚拉着他没少折腾。 嗯,潇潇有时候也挺内媚的。 陈潇弯弯睫毛颤动了下,缓缓睁开眼眸,清丽脸颊吹弹可破,撑着身子起来,眸光投向那少年,低声道:“什么时候了?” 这么久绷着一根弦陪他冒险,昨晚……这会儿只觉得神清气爽。 贾珩道:“也没什么时候,早些起来。” 说着,两人寻了衣裳,开始穿上衣裳。 贾珩与陈潇用罢早饭,就听到锦衣府卫禀告,北静王水溶领着江南大营的水师以及粤海水师的邬焘来了。 北静王水溶登上台岛,面色振奋,意气风发,打量着周围的田地,说道:“真是一方宝岛。” 而邬焘倒没有这般多感慨,看向那在一众锦衣府卫簇拥而来的少年。 “末将见过卫国公。”邬焘快行几步,当先抱拳行礼道。 贾珩道:“邬将军快快请起。” 这时,看向一旁的水溶,笑了笑道:“水王爷,一路辛苦。” 水溶面带欣喜之色,说道:“澎湖岛上的海寇已经彻底肃清,这一战歼灭刘香所部一百三十六艘战船,剿灭、俘获兵卒两万一千人,如金沙帮、四海帮、怒蛟帮帮众五千众,可谓大获全胜。”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水王爷,杨氏三兄弟呢?” 澎湖岛海战之所以能如此轻松获胜,与杨氏三兄弟的倒戈有着莫大关系。 否则,不知耗费多少时间,不可能如此顺利成功。 “就在后面。”北静王水溶吩咐身旁的随从道:“去将杨氏三兄弟唤过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杨禄领着杨策与杨阔两兄弟赶来,一见到蟒服少年,快行几步,说道:“卑职见过卫国公。” 说着,就行大礼参见。 贾珩连忙伸手搀扶,说道:“三位将军快快请起。” 杨禄心头就一惊,无他,那卫国公虽然年轻,但手下的力气倒不小,托着他时,颇见力气。 而杨策也打量着那蟒服少年,心头暗叹,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威震天下的卫国公,竟如此年轻,看这样子,甚至都没有到弱冠之龄。 贾珩说道:“三位将军知大义,能够及时弃暗投明,我已向朝廷上疏举荐三位将军。” 杨禄道:“卫国公,我等屈身事贼,已是死罪,承蒙朝廷不弃,给我等以投效朝廷的机会,我等兄弟感激涕零,誓将肝脑涂地,以报朝廷。” 杨家三兄弟的老三杨阔在一旁听着,心头却有些厌烦,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贾珩笑了笑,道:“朝廷不要你三兄弟肝脑涂地,只要你们多为朝廷开辟商贸,追击刘香残部就是。” “刘香残部?”杨禄面色诧异几许,急声问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彼等先前已经逃亡南洋岛国,朝廷要在大员设省驻扎海师,决不能容忍还有人威胁岛上安危,影响我朝海贸通畅。” 见三人面面相觑,贾珩道:“此地非说话之所,先到官署吧。” 此后的大岛整个规划都要改,可按着后世的地名规划改称。 如安平就可以台南而称。 待众人返回厅堂,分宾主落座。 水溶好奇问道:“听说前日,女真人的水师打到了大岛门口,为子钰击败,女真人仓皇而逃?” “女真人狂妄自大,不知大员岛已为我官军占据,我等假扮红夷,以红夷大炮挫败了朝鲜水师和女真水师。”贾珩叙说了经过。 水溶闻言,心头暗暗佩服,笑问道:“子钰真是计谋百出,未知豪格所部现在逃亡何处?” 贾珩道:“已经派水师前去追击,等这几天就会有消息。”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陈潇:这等荒淫无道的事儿,你还真想过呀? 台南,安平古堡 贾珩将杨氏三兄弟以及北静王水溶延请至厅堂之中,双方重又分宾主落座。 水溶问道:“子钰方才提及追击刘香残部,未知他们逃往何处?” 贾珩道:“应该是去了西南的大岛,此事暂且只能交给王爷还有三位杨将军斩草除根,我则领水师追击豪格所部,不使其骚扰我东南沿海百姓。” 杨禄以及杨策两兄弟闻言,心头大喜。 杨禄面色振奋,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说道:“卫国公放心,刘香逃亡前往南洋岛的路线,我们都知晓,绝不让刘香再卷土重来,为祸大员。” 贾珩道:“我自是相信三位将军。” 杨禄沉吟片刻,问道:“卫国公,不知朝廷对周方岛夷是什么态度,彼等可能会阻碍朝廷追捕刘香所部,那时我等是否与岛夷交手。” 贾珩道:“先礼后兵,如果能够交出刘香,朝廷以后与诸岛夷贸易如常。” 现在还是剿灭残余海寇为要,等之后再寻借口进兵其他大岛。 杨禄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我等就心里有数了。” 贾珩吩咐道:“李述,去将书房中,本官绘制的地图拿过来。” 他这段时间绘制了整个亚洲的地图,这对于一个后世文科生而言并不难。 李述领命一声,然后去书房,将地图带至厅堂之中,挂在屏风上。 贾珩指着地图上岛屿,说道:“这是我大员岛,此处是马尼拉,现为西班牙夷人占据,等拿下刘香之后,我海师还有海贸想要大有作为,就有朝一日,能够打败西班牙的夷人。” 水溶看向那张海图,目光闪了闪,心头微动。 而杨禄已是颇为震惊,道:“这海图是何人绘制?竟如此精准,就连我早些年去过的小岛也有记载?” 李述傲然说道:“这是我家都督亲手绘制。” 此言一出,不仅是杨氏三兄弟面带震惊之色,水溶也面色震惊地看向贾珩。 这世上真的有生而知之者? 贾珩道:“这图是周方岛屿的情况,将来大汉海师能否在南洋占据主导之权,就在这些岛屿能否成为我大汉所有。” 水溶轻声道:“这就是子钰所说的以海师护卫海贸?”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几人,说道:“天色近晌了,先用午饭吧,也是为王爷和杨将军接风洗尘。” 众人说着,开始用着午宴。 待饮宴而毕,杨氏三兄弟也回住处歇息。 贾珩与北静王水溶来到书房叙话,两人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香茗,这才转身离去。 贾珩说道:“王爷,我已向朝廷上疏,将大员岛设置一省,名为台湾,置三司,现在还缺一巡抚之职,王爷可以担任巡抚,抚治此岛,未知王爷意下如何?” 水溶想了想,问道:“子钰打算以此岛为海师卫港,向整个南洋大岛扩张?” 方才的海图显然早有准备。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以后海贸诸事都可以台湾岛为基,收海贸之利,同时伺机向南洋诸岛国用兵,同时护卫出海通商的商贾。” 水溶闻言,面色微动,说道:“有子钰这么一说,倒是不错,不过,子钰不是要向辽东用兵?小王留在台湾,朝鲜那边儿也就顾及不到了。” 此地虽好,他还是想跟着子钰以后征讨辽东,自朝鲜登陆,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贾珩道:“攻略朝鲜之事,确非一朝一夕。” 他倒没有想到北静王水溶执着于攻略朝鲜,相比在这等不毛之地抚治一方,似乎不如打进辽东名头大。 但郑和的名头也不弱,再说打进泰国,说不得就可开后世人妖之始。 水溶想了想,眸光转而投向贾珩,讶异问道:“子钰没有其他人选吗?” 贾珩道:“其他人选,合适的多是署理民政,如王爷这样能够坐镇一方的将帅之英,则是少之又少。” 其实,不用北静王水溶也好,可以用一心腹在此坐镇,以便将台湾成为他的根基地,但初期未必有水溶这般能让朝廷答应。 水溶闻言,心头大喜,显然对贾珩的恭维之言十分受用,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子钰说,那我就不妨在此地试试。” 贾珩:“……” 怔了片刻,说道:“王爷不用担心久驻此不毛之地,不得返回朝廷,最多也就三年,待岛上诸事步入正轨,朝廷也会派遣其他官员南下,抚军安民。” 北静王水溶是军机大臣,如今表现出治事才干,崇平帝还是会器重委用的。 水溶点了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蟒服少年,问道:“如果子钰要以水师用兵朝鲜,那时,可否容本王再领一支水师,随子钰进兵朝鲜,收复辽东?” 贾珩温声道:“朝鲜水师先后派遣舟船南下,我大汉当扫灭朝鲜水师,到时反攻朝鲜半岛,那时,肯定要集合不少水师征讨。” 水溶点了点头,忽而又说道:“子钰,只是我在外领兵抚治大岛,王妃那边儿,还望子钰多加照顾。” 贾珩面色如常,语气之中不见丝毫异样,温声说道:“王爷放心,我和拙荆平常都挺喜欢歆歆的。” 水溶看向那少年,也没有多说其他。 见诸事议定,贾珩也不多留水溶,转身返回后宅。 贾珩凝眸看向那身形窈窕、静姝的少女,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问道:“潇潇,都收拾好了吧。” 陈潇行至近前,柔声道:“已经收拾妥当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贾珩道:“明天一早儿,豪格这一路北上返回辽东,肯定会骚扰东南沿海,有些地方水师被调至此处,单凭地方府卫,根本挡不住。” 说到最后,贾珩心底也有几许担忧。 陈潇柔声道:“这边儿的事儿,一切都交给水溶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登莱水师与江南水师前往追击,粤海水师暂时停留在岛上。” “那也好。”陈潇想了想,若有所思说道。 贾珩道:“我刚才在想,这方岛屿交给我手下的人,会不会更好一些?” 陈潇打量了少年一眼,说道:“水溶难道不是你手下的人?” 贾珩:“……” “我看,你要不连他也收了得了,这样又可得一助力。”陈潇玉容清丽、幽冷如天山雪莲,冷哼一声,嘴角浮起一抹讥诮。 贾珩满头黑线,低声道:“别闹。” 说着,搂着丽人的丰腴腰肢,道:“再多说,先收了你。” 潇潇有渐渐进化为毒蛇的潜质,需要里里外外的征服…四通一达。 陈潇妍丽如桃红花瓣的脸颊羞红成霞,柔声说道:“好了,锦衣府刚刚递送来消息,宋皇后到了金陵,在那住几天,见了南安郡王之女严以柳。” 贾珩闻言,目中现出一抹回忆之色,诧异问道:“严以柳?她还在金陵?” 严烨的女儿,他当初又是见过一面,眉眼多是有着不屈之色,上次在金陵时候,并没有见到这位魏王妃。 当然,他真不是送子观音。 陈潇玉容清冷如霜,熠熠妙目之中也见着几许感慨,说道:“严以柳过门之后,几年没有孩子,好像是南下治病去了,没有想到神京城中的南安郡王出了事儿,这要找你,你妙手回春,说不得就有了。” 贾珩脸上现出一抹不自在,说道:“潇潇,别胡说了。” 潇潇真是知道了他太多事情,相比钗黛等园子里的姑娘,对他还有敬畏,潇潇在某些时候看他之时,甚至有一些道德优越感。 陈潇冷哼一声,那双莹润如水的清眸中涌动着冷色,柔声道:“我看哪天她们婆媳都挺着大肚子,怀了你的孩子,也不出奇。” 贾珩:“……” 说什么呢?两个大肚婆?真是顶不住。 贾珩紧紧拥住丽人,说话之间,凑到少女桃红唇瓣,感到一股淡淡的荷韵芳香气息,轻声说道:“别说了,别说了,再说都有画面了。” 潇潇又在撩他的性致?好吧,这会儿他真是兴致勃勃。 陈潇却见那少年再次凑将过去,待感受到那锋芒毕露的气息,一张明艳若霞的脸颊红若烟霞,心底暗啐了一口,这等荒淫无道的事儿,你还真想过呀? 然后那少年已经凑近而来,温软气息抵近,几如江河洪流淹没而来,带着亲昵和喜爱。 过了许久,贾珩抬眸看向陈潇,温声道:“这次战事结束以后,应该能歇息一段时间了。” 这整个崇平十六年,几乎都是南征北战的,说实话,他真是有些累。 当然,他实现了爵位三连跳,终于到现在的一等卫国公。 幸在明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战事,西北方面,准噶尔与和硕特正在舔舐伤口,而辽东的女真人则在励精图治,洗刷国耻。 陈潇弯弯秀眉之下,雾气升腾的清眸眸光闪了闪,柔声说道:“我总觉得,新政推行未必会有这般顺利。” 贾珩摘着雪梨,轻声说道:“怎么说?” “江南士人相对比较软弱,但北方豪强不一定会闹出什么乱子,等明年开春,你就知道了。”陈潇道。 贾珩目光微动,问道:“潇潇,你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陈潇柔声道:“现在还说不了。” 贾珩轻轻抚着陈潇圆润的香肩,温声道:“那就先不管了。” 陈潇将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道:“现在事不能停,一旦真的停下来,其实对你不是什么好处。” 贾珩面色顿了下,说道:“你这样说的也是。” 潇潇说的也是,如果内忧外患皆去,天子多半是要猜忌的。 其实,他现在能够爵位一升再升,还是真的仗着处处扑灭火焰。 翌日,一大清早儿,晨曦微露,海风吹拂在少年的面容。 港口之上,大批江南大营的水师以及登莱水师整装待发,而水溶则与粤海将军邬焘在港口为贾珩送行。 水溶在做完善后事宜以后,同样也会率领部分粤海水师以及杨氏三兄弟的兵马前往马尼拉追击刘香。 “启程!” 随着贾珩一声令下,江南大营水师以及登莱水师,五六万水师船队扬帆起航,向北而去。 …… …… 却说满清肃亲王豪格率领女真正蓝旗旗丁以及朝鲜水师剩余残部两万多人,自台湾海峡,向着台北逃去,一直逃到福州附近的海域。 茫茫大海之上,豪格率领的船队乘风破浪,渐渐离了岛屿大陆。 “主子,吃点儿东西吧。”这时,一个穿着蓝色泡钉布甲的正蓝旗旗丁,来到近前,将碟子中的菜肴放下。 豪格此刻坐在一方长条桌案之后,脸色阴沉似水,咆哮道:“端出去。” 他先前怎么能就这般愚蠢,竟然没有辨别出那些红夷都是汉人假冒的,可恨,可恨!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阿巴泰快步进入舱室,雄阔、豪迈的面容满是凝重之色。 豪格面上怒气涌动,压下心头的烦躁,问道:“伤亡清算出来没有?” 先前一番大战,朝鲜水师直面汉军的红夷大炮轰击,损伤了不少战船。 阿巴泰道:“朝鲜水师损伤过半,现在只有两万人,如果再加上我们的人,还有两万四千兵力。” 豪格闻言,默然片刻,问道:“崔道成呢?” “崔总管所在旗船中了汉人的大炮,估计凶多吉少了。”阿巴泰叹了一口气,说道。 朝鲜水师一路跟随过来,帮着指挥水师,却不想丧命在海上。 豪格“嘭”地拍了一下桌案,但见杯碗筷碟跳动起来,噼里啪啦之声响起不停。 阿巴泰面色颓然,低声说道:“汉人这边儿不宜久留,应该快速回师,幸在我八旗骁锐并无伤亡。” “现在,让本王如何有脸回去?”豪格面色愤愤,低声道。 当初是带着为大清扰乱汉廷东南的使命来的,现在无功而返不说,还丢失了不少水师,让他怎么去看多尔衮兄弟的脸? 阿巴泰道:“我们现在船上的粮食也吃不了多久,不如趁着汉人的东南沿海空虚,抢一些回来,看能不能占据汉人的地带。” 豪格点了点头,说道:“对,汉军他们在陆上绝不是我们的对手,不过不能是福州,福州还留了不少兵马,而且离汉廷水师主力太近。” 石廷柱想了想,说道:“王爷,杭州府那边更为富庶,舟山那边儿更可驻扎,进可攻,退可守。” 石廷柱又解释道:“杭州府的宁波卫和杭州卫都调拨走了,我们在舟山岛停靠,然后进抵杭州府。” 豪格闻言,眼前一亮,说道:“石将军说的是,杭州府正是空虚之时,这是我们的机会。” 如果能够打破杭州府城,哪怕最终返回朝鲜,这次南下也不是全然毫无进展。 就在豪格与阿巴泰、石廷柱商议劫掠杭州以补充军需,继续难逃的时候。 “王爷,汉人的船只追过来了。”吴守进面上不由满是惶急之色,开口说道。 豪格冷声说道:“立刻打退他们!” 这一路被追杀的如同丧家之犬,豪格也多少有些心情烦躁。 石廷柱道:“王爷,汉军手里有红夷大炮,我们与他们对上,损伤太大。” “红夷大炮之内炮弹有限,这么久了,应该也没有多少炮弹了。”豪格目中现出一抹戾气,沉声说道。 而此刻,正在率领船只紧紧咬着不放的是江南水师的水裕和董迁两将,此刻逐渐接近豪格所在的船队。 双方再次爆发战斗,船只碰撞、跳荡。 女真八旗正蓝旗的兵丁极其骁勇善战,顶着炮火的轰击,向着汉军的船队冲杀而来。 不得不说,兵力占据优势的朝鲜水师和女真旗丁,还是给汉军造成了一些骚乱。 汉军一艘悬挂着“汉”字赤焰旗帜的楼船上,士卒都严阵以待。 水裕拿起单筒望远镜,看向远处调转过头,向汉军冲杀的朝鲜水师以及清军水师,道:“董将军,女真人拼命了,他们的船多,时间一长,我们要吃亏不可。” 此刻,汉军水师也有一万左右兵力,当然这里有着红夷大炮,在火力上更要占据一些优势。 董迁面色也有几许凝重,道:“水将军,将带出来的那些轰天雷用上,先紧紧咬着这些朝鲜水师,不能让他们脱离视线,否则,立刻就会前往岛上骚扰府县,以女真八旗的骁勇,沿途府县的卫所根本抵挡不住。” 水裕点了点头,道:“董将军所言在理,决不能让女真人登岸。” 这时,随着董迁命令下去,一艘艘战船上的江南大营水师兵卒,开始从舱室中抬出一个个木箱,从中取出轰天雷。 看向逐渐接近的朝鲜水师战船以及悍不畏死的女真旗丁。 “嗖嗖!!!” 一枚枚冒着黑烟的轰天雷在空中划过,落在敌船上。 “轰!” 但听得“轰”地一声,硝烟弥漫之间,铁钉激射而出,穿过正蓝旗的旗丁以及朝鲜水师的水卒。 在短时间内竟然稍稍压制了朝鲜水师以及八旗旗丁的靠近,而红夷大炮更是一刻不停地向远处正在躲闪的朝鲜战船轰射。 一直到下午时分,豪格终于无奈地鸣金收兵,率领剩下的船只和水卒继续向北逃窜。 “先不追了,清点伤亡和战果,报给节帅。”董迁对一旁的水裕说道。 水裕应了一声,然后吩咐手下士卒开始清点伤亡。不大一会儿,水战结果出来,官军损失了四艘,而朝鲜水师以及女真人损失的战船更多,大概而是二十艘。 官军兵力损伤一千多人,而朝鲜水师以及女真人则损失大约四千余人。 水裕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一来,朝鲜水师和女真人现在还仅仅有两万人。” “这也是一股不小的兵力,一旦让其登陆东南沿海的海岸,可酿成不可言说的动乱。”董迁面上忧色不减,沉声说道。 …… ……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宋皇后:她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城,宫苑—— 这里是陈汉太祖立国之时,未曾迁都前的宫城,内里殿宇台阁,轩峻壮丽,格局俨然,因常年有南京工部派工匠维护,因此远远而望,崭新如初。 正是腊月时节,寒风凛冽吹动着树叶掉光的枝丫,不知何时,乌云密布的天穹,忽而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了整个庭院中的亭台楼阁。 琼枝雪树,洁白如羽,银装素裹,妖娆明丽。 殿中,阁楼之上 宋皇后一袭淡黄色衣裙,翠髻如云,丽人身形丰腴,秀峰高立,腰带更添几许玲珑曼妙,此刻立身眺望远处,美眸怔望,看向殿前庭院中的皑皑白雪覆盖的一草一木,一如冰肌玉肤的雪美人与这雪景融为一体。 宋皇后雍丽丰艳的脸蛋儿上现出思忖之色。 这一路,其实并非没有危险。 因为得陈潇故意放出风声,陈渊察觉出官军有所防备,就没有在洛阳和开封动手,而是一直盯着宋皇后的船只南下,打算另外寻找机会。 主要是贾珩正在南方打仗,如果真的皇后遇刺,也能有推托之辞。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苗秀的女官,行至近前,柔声说道:“娘娘,魏王妃在外面恭候,求见娘娘。” 宋皇后转过身来,束的过紧的盈月颤颤巍巍,而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雍容华美的玉容上现出和煦之色,柔声道:“唤她进来。” 此刻,魏王妃严以柳一袭青色衣裙,身披玄色大氅,立身在玉阶上,丽人眉眼英秀之气笼罩,美眸之中却如窗外的寒风一样,清冷淡漠。 丽人进入厅堂之中,绕过屏风,朝着那身着淡黄衣裙的丽人行以大礼参见,说道:“臣妾见过母后。” 严以柳的声音清清冷冷,在这个腊月寒冬颇有几分萧索、凄冷之态。 宋皇后伸出一手虚扶了下,秀挺白皙的琼鼻之下,丹唇轻启,柔声道:“起来吧,大冷的天,地上怪凉的,来人,看座。” “谢母后。”严以柳柔声说着,缓缓起得身来。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婆媳关系向来难处,但或许是南安郡王严烨的削爵,严以柳的过门不孕,让宋皇后比之往日多了几许怜悯之心。 “最近在这儿看了郎中,郎中都怎么说?”宋皇后来到不远处,铺就软褥的罗汉床上落座,柔声问道。 “回母后,郎中说阴虚而阳亢,需得佐以阴阳调和之法,就给开了药方,让先吃一段时间看看。”严以柳规规矩矩落座在绣墩上,双手交叠胸前,柔声说道。 宋皇后点了点头,说道:“既是查清了病因,就好好治,应该无大碍的。” 想了想,道:“等过段时间,本宫唤然儿过来吧,你一个人在金陵孤零零的,也没个亲人照顾,你现在住在哪儿?” “臣妾现在住在在金陵的老宅。”严以柳说道:“王爷忙于朝政,臣妾也不好因这等小事儿劳烦于他。” 宋皇后闻言,心头情知两小口感情不大好,叹了一口气,说道:“你父亲那边儿还出了事儿,你在金陵也不大容易。” 不管如何,当初也是她为然儿精挑细选的儿媳妇,如今只能说命不好,没有福气消受然儿给予的富贵。 严以柳说着,英气柳眉下的熠熠明眸,泪光闪烁,颤声说道:“母后,是臣妾肚子不争气,不能为王爷诞下麟儿,如今家中又出了这等事,如是母后同意,可让王爷书就休书一封,也不枉夫妻一场的情分。” 宋皇后玉容微变,旋即清声道:“你是当初添天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岂能轻易休弃,然儿一直无子,广纳妾室,绵延子嗣就是了,这等休弃之言,不可再说。” 如果见严家失势就即刻休妻,落在陛下眼中,也不知怎么看然儿。 纵然真的因无子休弃,也要等三年以后。 严以柳此刻拿着手绢擦着眼泪,心头涌起阵阵暖流,哽咽道:“多谢母后。” 宋皇后见此,脸上的冷色褪去几许,轻声宽慰说道:“好了,别哭了,这不是在看着郎中,吃着药的吗,江南这边儿人杰地灵,北静王妃生了女儿以后,好像许久都没有子嗣,最近不是听说也怀了孩子,她是怎么看好的?” 严以柳道:“母后,儿媳最近也问过北静王妃,听说是卫国公找的一位游方郎中,擅治疑难杂症。” 宋皇后:“……” 其实这也是北静太妃纳闷儿的地方,在京城怎么好几年都没怀上孩子,怎么到了江南,就有了儿子? 幸在水溶从中遮掩,倒没有露馅,但水溶偏偏说是贾珩帮着寻的游方郎中。 严以柳柔声道:“臣妾想等卫国公……但家中父亲与他不合,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宋皇后默然片刻,心头也有些古怪,说道:“这个,等子钰回来以后,本宫让咸宁帮你问问。” 严以柳闻言,面色怔了下,说道:“那就多谢母后了。” 宽慰了几句,这才吩咐女官相送严以柳离去。 宋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重又落座下来。 京中然儿已经重新定了一门亲事,纳侧妃过门。 就在这时,外间女官禀告道:“娘娘,咸宁殿下与清河郡主还有宋家姑娘、梁王殿下过来了。” 宋皇后闻言,秀丽玉面之上浮起喜色,说道:“快让她们两个过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咸宁公主、清河郡主以及梁王有说有笑地进入殿中。 “儿臣见过母后。”咸宁公主快步近前,向宋皇后行礼说道。 宋皇后笑意嫣然,说道:“芷儿,婵月过来了,妍儿也过来了,快过来坐。” 梁王笑了笑道:“母后,我去了姑姑府上求见姑姑,五姐与婵月表妹正在逗弄一个婴孩儿。” 咸宁公主皱了皱眉,清斥道:“六弟。” 这等事如何给母后说,以母后的心智,说不得已经看出端倪。 “婴孩儿?”宋皇后面色讶异了下,问道。 咸宁公主幽丽玉容上笑意浅浅,抿了抿粉唇,在一旁解释说道:“自从婵月表妹嫁人以后,姑姑她觉得家里不够热闹,就让怜雪收养了一个婴儿,在膝下养着。” 李婵月:“……” 我是嫁人了,可也是常常陪着娘亲啊? 好吧,情知表姐这是为了掩人耳目,可为何觉得怪怪的? 难道她将来被收养,也只是为了家里热闹? 宋皇后丰丽玉容上现出一丝恍然,倒也不以为异,问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是个男孩儿,姑姑说女孩儿大了说不得还要嫁人。”咸宁公主柔声道。 李婵月撇了撇嘴,攥了攥手里的帕子,目光闪了闪,有些气鼓鼓的。 一旁的宋妍看向李婵月,目中若有所思。 宋皇后笑了笑,柔声道:“等一二年,婵月有了孩子,将孩子交给她来带,她就能当外婆了,也不会太过寂寞了。她生一个。” 李婵月闻言,顿时臊红了脸蛋儿,娇俏声音带这几许嗔恼之意:“舅母。” 宋皇后看向那娇羞不胜的少女,笑了笑道:“好了,不开婵月的玩笑了,都成亲这么久了,现在还害羞呢。” 年轻真好啊…… 然后,宋皇后看向一旁的咸宁公主,问道:“你先生去了福州府剿灭海寇,现在可有书信和消息传来?” 咸宁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柔声道:“这段时间都没有书信,一晃也有一两个月了,还不知过年能不能回来一趟呢。” 梁王听着宋皇后与咸宁公主提及贾珩,目中见着一抹冷色,只是坐在一旁,脸上不大好看。 宋妍纤纤素手端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那张白幼、粉腻的脸蛋儿浮起浅浅桃红红晕。 这段时日,也不知怎么了,浮现那少年昔日与表姐依偎在一起的一幕。 “过年怎么应该回来一趟的吧。”宋皇后那张恍若花树堆雪的晶莹玉容上现出一抹讶异之色,柔声说道。 咸宁公主柔声道:“母后又不是不知道,先生忙起朝廷的事儿,是没日没夜的,我婵月自与先生成亲以后,同样聚少离多。” 宋皇后笑道:“战事总有结束的时候,那时候相聚的日子就多了。” 只怕那时候应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吧。 嗯,她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咸宁公主“嗯”了一声,说着,粲然明眸转而看向宋皇后,关切问道:“母后什么时候去杭州府?” 宋皇后笑了笑,眉眼弯弯,柔声道:“就在这几天,明天去见你姑姑一面,你姑姑还好吧?” 咸宁公主清声道:“姑姑那边儿一切都好。” 自从有了孩子以后,每天都喜上眉梢,比平常的脾气都好多了。 “快过年了,太后也很想念你姑姑,她在江南快一年了,也该回去看看了。”宋皇后声音轻轻柔柔说道。 李婵月接话说道:“娘亲说这几天就启程返回京城呢。” 宋皇后凝眸看向藏星蕴月的李婵月,轻笑了下,说道:“婵月成了亲以后,就是不一样了。” 这眉眼间的妩媚天成,一看就没少被子钰滋润…… 嗯,她又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这该是她想的吗?她真真是魔怔了,应是这几天出了深宫以后,于夜深人静之时…不知检点。 丽人正自内疚神明,连忙将有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散。 “舅母,我哪有不一样了。”李婵月羞红了俏丽脸蛋儿,娇俏说道。 咸宁公主笑着岔开话题,说道:“那我随母后一同过去吧。” 二人其实是姨母和侄女,不过宋家太公的确是咸宁公主的外公。 宋皇后温婉玉容回转过神,丹唇轻启,眉眼明媚含笑,说道:“你随着你姑姑返京,杭州那边儿不用去了。” 李婵月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说道:“娘亲说,实在不行就在这儿过年,或者等小贾先生南下,一同押送内务府货物北上。” 宋皇后倒也不疑有他,螓首点了点,说道:“临近过年,是得及早启程了。” 就在这时,梁王陈炜面色一顿,开口说道:“母后,我看那卫国公一时半刻是回不来,海面上的战事现在还没有消息,金陵的官员都说,这场海战还不知拖延多久呢。” 宋皇后挑了挑柳眉,好奇问道:“女真人来了多少?” 梁王陈炜道:“听说有十万水师,但具体多少,也不知道,但鸡笼山大岛上的海寇兵马不少,两者如果联合一起,没有个一年半载,战事结束不了。” 咸宁公主轻声说道:“那些文臣都是胡说八道,当初多铎带领一些海寇南下,也没有多久就被平定了。” 梁王陈炜道:“那荷兰红夷听说也有红夷大炮,数量不在江南水师之下,而这优势就已经抵消了,这次来得是东虏的八旗精锐。” 因为江南水师的将校不少都是江南人氏,而随着一些家书往来,南京方面也渐渐知道这次来得女真人和朝鲜水师的虚实,情知相当不好对付。 李婵月柔声道:“小贾先生应该会有办法的。” 梁王笑道:“这就可不知道了,但战事现在进行到哪一步,现在就不好说了。” 宋皇后蹙了蹙秀眉,欺霜赛雪的雪肤玉颜之上,笑意渐渐敛去,说道:“你姐夫他一向足智多谋,应该不会拖延太久的。” 梁王张嘴欲辩,忽而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女官说道:“娘娘,外间一个夏侯莹的锦衣府卫过来说有要事禀告给公主殿下。” “夏侯?她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咸宁公主起得身来,清丽玉颜上现出诧异之色,好奇问道。 宋皇后拧了拧秀眉,说道:“宣进来问问。” 不大一会儿,身穿锦衣飞鱼服的夏侯莹,身形昂藏,在一个女官的保护下,来到近前,说道:“卑职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公主殿下。” 咸宁公主问道:“夏侯师傅不保护长公主府,怎么过来了?” 夏侯莹清声说道:“刚刚锦衣府传来飞鸽传书,卫国公收复了大员岛,打败了刘香以及红夷,知道殿下挂念,特此过来禀告。” 此言一出,宫殿之中顿时陷入寂静。 梁王愣在原地,呆若木鸡。 宋皇后呆立原地,只觉被一股惊喜砸中,那张雪肤玉颜的脸上,繁盛笑意笼起,一如十里桃花,绚丽似云锦,说道:“子钰果然打赢了。” 当真让她说中了,她就知道,那个小狐狸是有能耐的。 宋妍柳叶细眉挑了挑,明亮剔透的清眸,眸光闪了闪,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萦着一丝缅怀之意。 珩大哥虽然荒唐了一些,但是文韬武略,的确是少有人能及的。 宋皇后眉梢眼角混合着母性气息的绮韵无声流溢,声音中轻快之意难掩,说道:“那打败海寇以后,子钰应该回来了吧。” 其实,她在南下金陵之时,还在想着怎么拿捏那少年,但谁知道到了金陵之后,根本就没有见到那小狐狸的身影。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欣然说道:“母后,哪有这么快?还有善后之事呢。” 先生又快过来了。 李婵月轻声道:“年前差不多能结束战事。” 前个儿还说节儿的满月酒,小贾先生被兵事牵动了手脚,这下过年应该能团聚了吧。 咸宁公主看向梁王陈炜,说道:“怎么样?” 梁王陈炜讪讪说道:“这也是外间那些文臣说的。” 看向自家儿子那“腼腆”之态,宋皇后笑了笑,愈见慈祥母性气韵在眉梢眼角流溢,说道:“好了,外间兵事,我们都是雾里看花,等明天收拾收拾,随母后去杭州府吧。” 梁王讷讷点了点头,心头愤恨不已。 现在连母后也有些向着那个贾珩。 …… …… 另一边儿,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艘战船乘风破浪,行于大海之上,而高高桅杆之上的风帆鼓起,在夜色低垂中,马灯在桅杆上摇晃不停。 豪格再次吃了败仗,面色铁青,呆坐在椅子上,周身无声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冷冽气息。 就在这时,石廷柱快步而来,脸上现出担忧之色,说道:“王爷,汉军不在后面追了。” 豪格脸上横肉直跳,愤然说道:“这红夷大炮如此难对付,如果汉人派兵马以红夷大炮轰击我城池,我大清岂不是束手无策?” “我听手下弟兄说,不仅是红夷大炮,汉人的轰天雷也扔在船上。”阿巴泰黝黑的面容在昏暗灯火映照下,轻声说道:“这些轰天雷炸开之后,不少铁钉被激射出来,手下的弟兄不少都着了道儿。” 石廷柱沉吟说道:“王爷,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和汉人硬拼,还是摆脱他们,奇袭杭州府,劫掠之后,咱们就即刻返回朝鲜。” 今天又伤亡了不少水师,再这样下去,只怕这次南下的水师兵卒全部都要折在这里。 豪格面带愤怒之色,说道:“汉人紧追不舍,我们怎么登陆杭州?” 可以说,这种被一路放血的憋屈之战,豪格自从领兵驰骋沙场以后,就没有碰到过,都是在战场上压着别人打。 石廷柱劝说道:“王爷勿忧,这一路过去,汉人也需要补充粮秣和淡水,我们在前方的舟山岛绕开汉人,就能拿下杭州府城。” 豪格点了点头,说道:“就依此计而行,全军加速行进,直扑杭州府,攻下杭州城,三日不封刀!” 这一路败逃,惶惶如丧家之犬,可以说士气低落之极。 …… …… 在两天之后,贾珩派出的前哨船只,终于收到了董迁以及水裕的奏报船只。 主要是汇报追击豪格所部以及朝鲜水师的最新进展。 贾珩拿过军报,阅览其上奏报,脸上不由现出欣然之色,说道:“董迁与水裕二将以红夷大炮又歼灭了朝鲜水师四千水卒,豪格手下的人手大概只有两万了。” 经过先前锦衣府提讯一些俘虏,贾珩已经知晓当初豪格从朝鲜南下之时,率领了五万朝鲜水师,再加上朝鲜的四千水师,合计兵马在五万四千,如今前后几战,已经损失了只有两万兵马。 陈潇清眸凝视着那少年,低声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用兵打算?” 贾珩面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水战不是陆战,豪格纵有诸般本事,火器装备不如我大汉,也只能吃暗亏。” 拿着大刀长矛的清军,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手持火器的洋人的,这种科技武器的代差,在海战之上体现的更为明显。 陈潇面容忧色浮起,想了想,说道:“那豪格等人可能会铤而走险,登陆岸上,祸乱江南。” 贾珩道:“不无可能,所以我们不得不防,让手下船只加快行进,尽快堵住豪格所部以及朝鲜水师侵扰东南沿海。” “你觉得他会侵扰何地,不如提前围堵?”陈潇提议道。 贾珩道:“不是杭州,就是苏松两府,或者金陵府。” 因为福州府离大岛较近,又留足了水师,不是短时间能够攻破的,那么沿海而起的豪格所部水师,只能扑向浙江沿海之地。 “那加速行进,提提前一步去堵他?”陈潇眸光一转,心头有了主意。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担心船只不能赶得上,先试试吧。” 其实与豪格所部差了一些路程,当然如果拣选好方向,或许可以先一步在杭州湾守株待兔。 贾珩尚且不知道,宋皇后也已经向杭州而去,当然宋皇后是否回先一步到达杭州,抑或是贾珩先一步到达杭州,仍在两可之间。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甄晴:就怕他真是个狠心绝意的…… 金陵,宁国府 后宅厅堂中,门窗紧掩,一架架金丝楠木的云母屏风隔成数个暖厢,而桌椅板凳纤尘不染,布置轩敞明丽,而放着点着炭火的铜盆,炉火熊熊,也将腊月的寒意驱散。 室内暖意融融,更有一股馥郁幽香弥漫开来。 这就是公侯豪门之家,锦衣玉食,纵是数九凛冬,也如春日无别。 一众钗裙环袄的少女坐在厅堂中,对弈的对弈,看书的看书,绘画的绘画,各得其乐。 湘云扬起粉嘟嘟,似一掐能掐出水的白腻脸蛋儿,问道:“宝琴姐姐,还记得我们去年冬天,在大观园的芦雪庵联诗吗?” “记得呀,怎么了?”宝琴脸上现出好奇之色,问道。 “我想吃烤肉了。”史湘云轻声道。 宝琴哑然失笑,说道:“云妹妹又想吃烤鹿肉了?” 记得她当初还觉得鹿肉烤的黑乎乎的,有些腌臜,后来禁不住云妹妹的不停劝说,尝了一块儿,发现倒也可口。 湘云怅然若失,幽幽道:“可惜那次珩哥哥不在。” 宝琴听提及贾珩,眸光微怔,心神也有些恍惚,似浮现那少年亲昵自己的情形,许是想得深了,心口位置竟有几许熟悉的灼烫,顿时,白腻的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雪肌生晕,丰艳娇媚。 听两人叙话,宝钗轻轻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鞋样子,翠羽秀眉下的水润杏眸波光潋滟,柔声说道:“云妹妹是想家了吧?” 湘云不由撅了噘嘴,红润如霞的苹果圆脸上见着一抹怏怏,说道:“咱们离家也有一年了,说是来玩儿的,但也不见珩哥哥。” 纵然见着了,也不怎么和她玩儿,一有时间就去寻宝姐姐和林姐姐。 黛玉罥烟眉之下,那双粲然星眸明亮剔透,轻笑了下,说道:“你珩哥哥还在海上打仗呢。” 少女说话间,星眸恍惚,心底也有些思念,转眼已经是一两个月了,他还没有个消息传过来。 “不打仗的时候,也不见陪我们玩,就陪着林姐姐还有宝姐姐。”湘云小脸闷闷不乐,声音娇俏烂漫,只是更多还是孩子气。 闻听此言,黛玉脸颊“腾”地一下子红了起来,星眸嗔恼地看向湘云。 宝钗粉腻如雪的玉容之上,神色也有几许不自然。 差不多每次回来都要和她痴缠。 探春笑道:“云妹妹,珩哥哥很忙的。” 随着年龄见长,少女愈见英媚、明丽的眉眼间,渐渐蒙起一丝幽幽之色。 姊妹们都大了,珩哥哥平常更多还是陪着宝姐姐和林姐姐,珩哥哥和宝姐姐她们,将来是要在一块儿生活一辈子的。 黛玉轻声岔开话题,问道:“三妹妹,你和兰妹妹这几天没有商议战事的结果?” 探春道:“这几天和兰妹妹简单商议了一下。” 说着,看向正在与迎春下棋的甄兰。 甄兰方才就听着几人的叙话,闻言,放下棋子,将座位让给一旁观战的甄溪,那张略见刻薄、冷艳的脸蛋儿现着笑意,说道:“林姑娘不用担心,珩大哥肯定能打赢的,这次剿寇聚集了登莱水师、粤海水师、江南水师,兵力高达十几万,只是近来邸报上登载的少,倒也不知现在是什么进展了。” 宝钗秀眉弯弯,转眸看向甄兰,目光盈盈如水,轻声问道:“那甄妹妹对此有何推测?” 这个甄家三姑娘在这些事儿上有着异乎常人的天赋,或许他原就喜欢这样性子的女孩儿? 在宝钗身后侍立的莺儿捏着一方手帕,撇了撇嘴,目中分明见着一丝不喜。 这个甄三姑娘,阖府这么多姑娘,就属你是有见识的? 甄兰就近落座下来,轻声道:“珩大哥多半还是想收复大员岛的,邸报上说荷兰红夷占据了大岛,此外,还有不少海寇盘踞,劫掠来往海贸通商的商船,宝姐姐应该也察觉到了,最近几个月海贸生意不大好做。” 宝钗翠羽秀眉下,水润杏眸中讶色流溢,点了点头。 甄兰柔声道:“等拿下大员岛,那时海寇没了巢穴,再想兴风作浪,劫掠商船,自也就不能了,那时海贸往来,再无阻碍,朝廷国库也能渐渐殷实起来。” 在众人愈发诧异的目光中,探春抿了抿粉唇,解释说道:“如今海关关税已为朝廷税源,待海寇清剿一空,海贸繁荣,朝廷以后也能收更多的关税。” 甄兰转眸看向气韵纤弱,娴静而坐的黛玉,轻声道:“林姑娘的父亲如今不就是督办海关的要员?” 既是官宦之女,按说耳濡目染,应该通达经济事务,成为男人的贤内助才是,可惜平日里悲春伤秋,尖酸刻薄……嗯,以后绝不是她的对手。 黛玉螓首点了点,星眸神色莫名,柔声道:“爹爹现在是负责海关。” 这个甄三姑娘懂得倒是不少,可惜,他应是不喜欢这样心机深沉的才是。 平常,比起宝姐姐,他还是喜欢她……多一些。 甄兰秀眉之下,明眸顾盼流波,笑道:“等海寇一去,明年海贸不受桎梏,海关收缴的税银也会更多,以林姑父的能为,只怕将来做好了,还能因功入阁呢。” 这是前不久大姐提到的,如今内阁辅臣缺位,朝臣几次廷议人选,宫中都不满意,多半会将林如海提拔入阁。 黛玉晶莹玉容微微顿了顿,轻声道:“这个就不知了。” 就在几人叙话之时,但听珠帘哗啦啦响起,凤姐进入厅堂之中,笑道:“你们几个说什么呢,这般热闹?” 身后不远处,一袭兰色衣裙的李纨,身形丰腴有致,秀雅玉容笑意浅浅,眉眼温婉如水。 “没说什么,正在说珩大哥前往海上打仗,何时回来呢。”宝钗笑着接过话头儿。 凤姐艳丽脸蛋儿上笑意浮起,说道:“是呀,也该回来了,这都快一两个月了,都快过年了。” 说来都一两个月了,她肚子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李纨这会儿与丫鬟放下食盒,柔声道:“刚刚吩咐后厨熬了一些红枣糯米粥,你们喝点儿,大冷天的也好暖暖身子。” 湘云笑着相迎过去,道:“我正说饿了呢,嫂子,我尝尝。” 众金钗说笑着,转而吃起米粥来。 “公主殿下来了。”就在众金钗吃着米粥,说笑不停之时,一个嬷嬷自外间而来说道。 厅堂中的众人面色都是一愣,旋即惊讶地看向那嬷嬷。 少顷,咸宁公主与李婵月以及宋妍,款步进入厅堂之中,笑道:“姐妹们都在呢。” 湘云起得身来,笑着相迎而去,说道:“咸宁姐姐,婵月姐姐,你们来了。” 咸宁公主拉过湘云的手,看向小胖妞,轻笑了下,道:“嗯,过来看看云妹妹,云妹妹长高了啊。” 湘云甜甜笑道:“真的吗?” 此刻,一众金钗也纷纷上前向咸宁公主行礼。 咸宁公主笑道:“今个儿过来,主要是给你们说个好消息。” “这……” 厅堂中诸金钗闻言,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甄兰弯弯秀眉之下,清眸眸光闪烁了下,芳心微动,隐隐有了几许猜测。 咸宁公主明澈清眸掠过一张张千娇百媚,气韵不同的脸蛋儿,清丽玉颜上笑意萦起,轻笑说道:“刚刚锦衣府传来的消息,先生打败了荷兰红夷,收复了大员岛,夷寇以及东虏都被先生打的大败亏输,四散而逃了。” 此言一出,恍若一股春风刮进厅堂,在场众金钗脸上皆是现出欣喜之色。 “珩哥哥又打赢了?”湘云欣喜道。 又……可以说,湘云是听着贾珩的捷音长大的。 探春玉容同样见着振奋之色,说道:“咸宁姐姐,珩哥哥年前应会回来了吧。” 相比钗黛两人这声咸宁姐姐多少还有些喊不出口,探春这个小姑子倒是喊得熟练。 只是不是该喊嫂子吗? 甄溪蹙了蹙秀眉,眨了眨灵动的眼眸,心头如是想道。 咸宁公主笑了笑,说道:“这次不仅剿灭了海寇所部,还收复了大岛,这又是开疆拓土之功,如果按照平常,纵然不能封侯,也至少封为伯爵。” 虽然海寇还未彻底清除,豪格以及朝鲜水师尚在潜逃,但仅仅是收复一方大岛,就可能封伯爵以赠。 丽人说着,清冷目光掠过在场一众莺莺燕燕,心神涌起一抹古怪。 先生也不知要给哪位请封诰命? 钗黛,兰溪? 宝钗玉容微微恍惚,轻轻抿了抿粉唇,水润杏眸似有波光涟漪圈圈生出,旋即一闪而逝。 黛玉星眸眨了眨,手中帕子绞了绞,忍不住瞥了一眼那肌骨莹润,面似梨花的少女。 暗道,只怕这次封赏是宝姐姐的了。 而莺儿心头更是欣喜莫名。 大爷刚刚封了一等国公,急切之下应该也晋不了爵,那这次应该是轮到她家姑娘受封诰命夫人了才是。 湘云问道:“咸宁姐姐,珩哥哥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海岛之上还有不少善后之事,还要追击海寇余孽和豪格的八旗精锐和朝鲜水师,等回来,估计还要不少功夫了。”咸宁公主笑了笑,柔声道。 这会儿,凤姐艳丽玉容上笑意浮起,说道:“那就等珩兄弟班师的消息了。” 那个冤家,一走就是一两个月,哪怕回来她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李纨在不远处站着,秀眉之下,美眸中顿时也见着几许期待。 他这次又打赢了,应该回来了吧。 …… …… 另一边儿,晋阳长公主府 晋阳长公主府正在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听元春说话,轻声道:“赢了就赢了吧,也不知年关能不能回来呢,。” 元春道:“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再等等吧,这天寒地冻的,小宝儿这一路也不好颠簸,一静不如一动。” 毕竟当年也是将小郡主一手养大,深知婴儿未足周岁的凶险,不敢有丝毫冒险。 元春丰腻、白皙的玉容上现出担忧之色,迟疑道:“那太后那边儿?” 冯太后一年多未见晋阳长公主,也有些想女儿。 “没事儿,本宫这两天再修书一封,就说南边儿大战不停,须臾离不得。”晋阳长公主玉容上现出一抹怅然,柔声道。 说着,看向襁褓中的自家宝贝儿子,亲了一口那粉雕玉琢的脸蛋儿,笑道:“等明年开春,带你去见外婆,好不好?” 元春:“……” 如果太后知道多了这么一个外孙,定要询问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此刻,随着时间如水流逝,江南官场同样收到了卫国公贾珩在海战之中大胜,一举剿灭海寇,收复荷兰红夷的消息。 甄宅的甄晴要稍晚一些收到消息,因为这段时间楚王一直在帮助水师征讨海寇筹措粮秣和军械,并且去了福州府,而水溶也随水师出征。 故而,甄晴再次将甄雪接到府中一块儿居住,至于甄雪的儿子还是让北静太妃照顾着。 北静太妃当初也是生养过孩子,对照顾小孩儿倒也颇有经验。 后院,厢房之中 甄晴坐在铺就着软褥的床榻上,头发挽成端庄的秀眉发髻,转脸看向一旁正在做着针线活的甄雪,丰润美艳的脸蛋儿上满是幽幽之色,抱怨说道:“水师去了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 甄雪将手中的针线放下,轻声说道:“姐姐放宽心,子钰用兵如神,应该没什么大碍的。” 甄晴轻声道:“我也不是担心,这么久了,一点儿进展都没有。” 凑到丽人耳畔,说道:“妹妹,你说咱们生了男孩儿,感觉他好像也不是多上心的样子。” 甄雪闻言,晶莹如雪的玉容想了想,低声道:“不大方便吧,姐姐还想让他怎么上心?” 江南耳目众多,也不适合天天在一块儿痴缠着。 甄晴幽幽叹道:“就怕他真是个狠心绝意的。” 现在,她就担心将来拿捏不住他,想起那人以往的狠心,甄晴心底也有些气恼。 就在这时,外间一名女官快步进入厅堂,面带喜色,柔声唤道:“王妃。” 甄晴闻言,螓首抬起,柳眉之下那威严、清冽的凤眸诧异地看向那女官,道:“怎么回事儿?” 女官递过去一封书信,说道:“王爷派信使递来了家书,说是水师在海岛大胜,剿灭了海寇。” 贾珩报平安的家书自不会先递送给,但楚王在福州府听到水师大胜的消息之后,就派了六百里加急的信使,将水师出征海寇,大获全胜,收复台湾的捷音递送给身在金陵的甄晴。 当然,也借此传扬整个金陵,他楚王供应大军军需,同样也不差魏王多少。 甄晴闻言,见着丰丽莹润的脸蛋儿喜色流溢,声音中颇有几分急切,说道:“拿过来,我看看。” 那个混蛋又打胜仗了。 待从女官手里接过书信,丽人迫不及待地阅览而毕,冷艳的脸蛋儿上现出喜色,说道:“妹妹,海寇被清剿一空,他还收复了一座大岛。” 甄雪温宁如水的眉眼间同样蒙起喜色,轻笑道:“那这场战事差不多结束了。” 这会儿,外间的水歆似乎听到了甄晴与甄雪的对话,糯声说道:“大姨,娘亲,干爹要回来了吗?” 甄雪看向自家粉雕玉琢的女儿,笑道:“你干爹打赢了胜仗,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回来了。” “好呀,我也想干爹了。”水歆轻笑说着,忽而又变得怏怏不乐,糯声说道:“阿弟在婆婆那里,见不到干爹了。” 甄雪伸手揉了揉自家女儿的刘海儿,眉眼含笑,柔声道:“会见到的。” 有她这个当娘的,他们父子怎么会没有相见之日呢? …… …… 神京城,宫苑 自进入腊月以来,关中大地在寒风呼啸中渡过了数天,终于纷纷扬扬下了一场大雪,宫苑朱墙黛瓦都被雪花覆盖,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这无疑是一场瑞雪。 内书房外的轩窗之畔,崇平帝宛如一株枝干遒劲的苍松立于风中,身上披玄色鹅毛大氅,伫立在阁楼前,面色不无欣然之色,感慨说道:“瑞雪兆丰年啊。” 戴权笑道:“陛下,关中和河北都下了大雪,明年应该是个好收成呢。’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让京兆府时刻查看积雪,莫要压塌了房梁,影响了百姓安居。” “奴婢这就吩咐人去知会京兆府。”戴权轻声说道:“陛下,天冷儿,先回殿中吧。” 崇平帝问道:“内阁的几位阁臣还有军机处的几位都到了京中。” 戴权道:“已经到了含元殿了。” 因为今日是当朝少保、兵部尚书李瓒自北平府进京述职,故而,崇平帝召集了内阁的阁臣以及军机大臣并六部尚书,齐聚含元殿议边事以及开年之事。 这场御前会议主要还是根据李瓒的述职内容,商议下一步对抗女真的策略以及明年开春的新政举措。 江南这段时间显然没有闲着,新政如火如荼,已经在江苏全境完成清丈田亩的工作,下一阶段就是登记丁簿,以便推行摊丁入亩。 此刻,含元殿中 内阁首辅韩癀、次辅李瓒、阁臣齐昆,以及军机大臣施杰并军机司员杭敏、石澍,以及刚刚到军机处履新听命的魏王,大汉朝的内阁军机并六部九卿济济一堂,俱在等候。 “陛下到。”就在这时,内监尖细声音传入殿中。 殿中群臣闻言,神情一肃,皆是打起精神,殿中鸦雀无声。 崇平帝在内监的扈从下,落座在御案之后的龙椅上,这位中年帝王经过几次吐血晕厥之后,面颊更为消瘦,但瘦松眉下眼神锐利,让人见而生畏。 “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群臣纷纷向崇平帝行礼说道。 崇平帝目光扫过下方群臣,声音温和几许道:“诸卿平身。” “谢圣上。”在场众朝臣道了一声谢,纷纷起身,恭谨而立。 崇平帝将目光投向那身形瘦高,精神矍铄的李瓒,单刀直入问道:“李卿自北平府而返,边境敌我局势如何?” 李瓒手持象牙玉笏,向前迈过一步,朗声道:“回禀圣上,女真自年中大败,奴酋授首以后,又在西北煽动阴谋,前不久再遭挫败,已不敢再兴蛮骑南下劫掠、骚扰我边境,目前蓟镇、北平、宣府军士皆已重新募训,兵额、军械齐备,战力较年初已大为提高。” 崇平帝颔首道:“李卿在边关镇守一年有余,梳理边务,劳苦功高。” 李瓒道:“此臣分内之责,不敢当圣上赞誉,臣回京之时,听说军机处动议筹建海师,进逼辽东,未知此事缘由,还请圣上示下。” 崇平帝道:“边关敌我相持不下,只能开辟海上战场,遏敌虏南掠,如今女真先下手为强,彼等自辽东南下,兴兵进犯山东,前日为登莱水师所逐,如今又南下闽粤海域,与鸡笼山上红夷沆瀣一气,意欲乱我大汉海疆,卫国公已经领水师涤荡夷寇,墟其贼窟,而海师正是要统合几方水师,近可逐海寇,为海贸护航,远可伐东虏,削弱敌寇国势。” 李瓒拱手说道:“如今北平府与蓟镇之军兵刚刚整训,不宜出兵辽东,如能以水师先侧袭辽东,倒也未尝不是一条反制之策、” 崇平帝点了点头,清朗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说道:“朕已经让军机处拟就条陈,六百里急递至贾子钰商议,等南方海疆一定,一二年间,就可挥师北上辽东。” 这时,吏部尚书姚舆皱了皱眉,出班奏道:“圣上,水师南下已有月余,尚无捷音传来,十余万水师漂泊海上,战事迁延日久,靡费国帑庞巨,微臣以为剿灭海寇与筹建海师,皆不可急于求成,当从长计议才是。” 崇平帝道:“卫国公用兵,姚卿难道不放心?” 贾珩用兵,万无一失,这都是经过正反两个方面验证,颠扑不破的真理。 姚舆道:“圣上,年关在即,军卒远征于外,思乡心切,如是海寇一时剿灭不完,大军长期远征海外,也于国社不利。” 赵默在下方闻听此言,暗暗点头。 他现在已得天子嫌恶,纵有忠君之言,天子也难以听得进去了。 “可不仅仅是海寇,还有女真的水师,彼等操舟船打到了我大汉家门口,难道放任不管,纵容彼等在岸上劫掠?”崇平帝声音就有些冷,说道。 魏王陈然在一旁听着几人叙话,俊朗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 这几天,随着南方海战一直没有消息,京城中的文臣也再次开始有了异议。 主要是觉得整个崇平十六年一直在用兵,这次率领十几万水师出征不说,又要筹建海师,武勋势力一涨再涨。 如海师筹建,岂不是仍落在卫国公掌控之中,这岂能不让人忧心? 但因为这等诛心之言,先前已经说过不知多少次,都被崇平帝厌弃,故而谁也不敢挑明。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崇平帝:文治武功,威震四夷,一代圣皇气象! 大明宫,含元殿 “军机处和锦衣府卫最近可有贾子钰的军报?”崇平帝转过身来,问道。 可以说随着贾珩在这一年中,先在宣大炮轰皇太极,击退了女真入侵,紧接着在西北之战力挽狂澜,崇平帝抑或是汉廷文武群臣,都对贾珩在兵事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当然,这种高期待的心态,其实也未必是好事。 往往意味着更大的压力。 施杰拱手回道:“回圣上,卫国公自冬月初三进抵福州以后,再无军报传来。” 戴权连忙说道:“陛下,这几天,锦衣府方面也没有军报传过来。” 崇平帝想了想,说道:“海战距今也有一两个月,再等一段时还能就过年了,派人问问进度,海战不比陆战,如是海疆初靖,或可领兵归港,暂作休整,待明年开春,再行用兵也不迟。” 这段时间,京城中也有人上疏劝谏崇平帝,海战拖延日久,徒耗国帑。 而整个崇平十六年,一场战事挨着一场战事,可以说不仅是贾珩疲惫不堪,国库也渐次入不敷出。 崇平帝道:“江南新政明年开春以后,在南北诸省大加推行。” 在贾珩领水师南下驱逐虏寇,收复台湾的空档,江南也没有闲着,两江总督衙门会同安徽巡抚衙门,将新政推广了整个旧江南地域。 清丈田亩,登记丁口,以便为一条鞭法、摊丁入亩铺路。 新政也爆发出威力,登记的田亩之数更新,增加了几百万顷,可以预见明年能够多收不少税收。 如果在全国南北诸省不折不扣地推行新法,可以预见,崇平帝期望的大汉中兴,指日可待。 因为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在张居正新政以及雍正改制以后,都产生了不小的作用。 而在此时,在风雪中巍峨轩峻矗立的殿宇之下,一层层覆盖着微雪的石阶之上,几个穿着暗红色内监服饰的小内监,捧着一个密匣,向大殿而去。 内监来到殿门口,那带着几许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穿过朱红漆木的门扉,在含元殿响起:“陛下,卫国公自南方递来的军报。” 崇平帝正在殿中,闻言,面色变了变,心头一喜,说道:“戴权,去将军报拿过来。” 不大一会儿,戴权领着那内监进来,白净面皮上满是喜色,说道:“陛下,卫国公的捷报。” 虽然知道是捷报,但这并不是军报上禀告,而是六百里急递报信的红翎信使,口述的内容。 此刻,殿中众文臣,都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内监手中的密匣。 戴权与两个内监将密匣打开,取出一份军报和奏疏,躬身弯腰,呈送过去。 崇平帝接过戴权递送而来的军报,凝神阅览,其上详细记载了贾珩南下领水师与红夷大战,击毙荷兰红夷的头目,收复了大员岛。 而后,崇平帝又拿过一封奏疏,封面上写着微臣贾珩启奏,连忙展开阅览。 其上自是贾珩陈述了兼置台湾、设三司的必要性,以及对海贸、乃至对大汉威震四夷的影响。 崇平帝面色恍惚了下,心底忽而响起几个字。 文治武功,威震四夷,一代圣皇气象! 念及深处,连忙摇了摇头,还远远没有到那个时候。 朝乾夕惕,戒骄戒躁。 此刻,内阁首辅韩癀、次辅李瓒、阁臣齐昆、以及六部九卿,都看向那龙颜大悦的中年帝王。 韩癀面色微动,心头隐隐有了猜测。 只怕是卫国公贾珩又打了胜仗。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贾珩已经在短短一年中连胜两场了。 可越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越让人忧心。 崇平帝这会儿放下奏疏,看向殿中正自诧异的群臣,吩咐道:“戴权,将军报让诸卿看看。” 戴权连忙应了一声,然后,拿过那份军报,转身递给内阁首辅韩癀观阅。 韩癀这时接过军报,面无表情阅览而罢,目光闪了闪。 虽然已有预料,但看到其上的策反杨氏三兄弟,歼灭刘香海寇数万,囚禁荷兰红夷数千,击毙荷兰红夷头目普特曼斯等人,俘虏红夷数千,另击溃朝鲜水师,歼敌三万余众,女真虏王豪格仓皇而逃……这样的文字,仍是让韩癀心神震动。 这个卫国公真是能征善战,真应了他当初议爵封号之说,大汉军神? 转而,军报递送给一旁的兵部尚书李瓒。 李瓒也凝神阅览而罢,面上神色复杂。 倒不是惊讶于贾珩再次干脆利落地再次获胜,这都是基操,而是这场海战的战争形势,让这位兵部尚书陷入深深思索。 海战已经不是过去那种撞船厮杀的形势,而是改换成了炮铳远程轰射,正如当初的平安州大捷一般,火铳改变了战争方式。 崇平帝欣然道:“子钰收复大员岛,在奏疏中提议设台湾一省,置三司,初始民不多,迁闽浙之地贫苦百姓实之,着巡抚综理三司事务,而大岛可为我大汉海师屯驻卫港,以向南洋贸易。” 这次出去打仗,又是开疆拓土,乃至又为大汉增设一省,子钰又立了大功。 此刻,殿中群臣脸上也现出惊讶之色。 卫国公又打赢了海战? 这时,赵默面色肃然,开口道:“圣上,军报上曾经提及,女真和朝鲜水师尚在逃窜,刘香残部也逃亡南洋岛国,战事似乎尚未结束?” 崇平帝道:“以子钰之能,应该很快就能清剿寇虏余孽,此战不仅彻底肃清夷寇,收回台湾,使海贸大兴,更挫败了女真和朝鲜水师的骚扰海疆阴谋。” 这时,礼部侍郎柳政手持象牙玉笏,拱手说道:“圣上,夷州向为不毛之地,地广人稀,并无多少汉民寄居,朝廷为了那贫瘠之地,投入不知多少人力、物力,得不偿失。” 说着,面色一顿,拱手道:“圣上,微臣昧死以闻,自崇平十六年开春以来,朝廷战事连绵,穷兵黩武,先后讨女真,征西北,剿海寇……军民伤亡高达二十余万,钱粮靡费数千万,国库空虚,百姓苦不堪言,微臣以为当在合适之时,罢兵止戈,休养生息。” 崇平帝面色不悦,说道:“齐卿,柳卿说朕穷兵黩武,国库空虚,你来帮着算这笔账,正好也是年底,国库境遇如何,也与诸卿说说。” 齐昆沉吟片刻,说道:“圣上,年初女真之战,因为胜的干脆利落,伤亡较小,倒没有亏欠钱粮和银两,反而一场仗打下来,倒还结余了八百万两。” 说到此处,韩癀以及赵默都拧了拧眉,看向齐昆,一场仗打过,还结余了几百万两? 想了想,倒也明白过来,抄没晋商家财,弥补了国帑消耗不说,还发了一笔大财。 韩癀儒雅面容,神色淡漠,心头叹了一口气。 这几乎是卫国公的拿手好戏,自平乱河南、搜刮卫郑二藩开始,每一次大战都要搜刮豪强、藩王之财,以填补军需。 然而,军需虽有消耗,但因得贴补,反而还有得赚。 所以,天子才如此信用卫国公。 只是这种抢掠民财,竭泽而渔,又能有几次? 齐昆道:“故而西北之战才得以从容开启,但西北之战,一败一胜,确实耗费了不少银粮。” 在崇平十六年开春的女真之战,因为皇太极的“暴毙”戛然而止,战事基本速战速决,并没有拖延太久,再加上贾珩抄没了晋商家财,甚至一场仗打下来,还有得小小的赚头儿。 故而当初国库殷实,才有底气让南安郡王紧接着打了一场仗。 当时的汉廷群臣基本上是志得意满的。 但南安郡王先败的那一场,差点儿让大汉的中兴势头打断,在财政上差不多掏空了国库。 以至于贾珩出兵之时,内务府在晋阳长公主的支援下,几乎将近二年的抄家、海贸、盐税利银五成都贴补了进去,加上贾珩速战速决,这才兜住了这个大窟窿。 所以说,这几场战事,军需饷银都不是凭空出来的,每一笔战争军费都是有具体来源。 这几场大战,基本将贾珩将前些年抄没而来的晋商财货,盐商补缴税银这些浮财,归给户部国库的部分用的一空。 内务府属于皇室的小金库,虽然也支出了一部分,但财政状况还好,当然也不能再行贴补户部。 而这次海战,主动调动的水师,再加上胜的利落,算上缴获,其实耗费没有多大,用的南方地方财政贴补,也就南京户部、浙江藩司整个统筹。 可以说,如今的崇平十六年的三大征,的确消耗了不少国帑,但除了南安葬送数万京营精锐,远远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主要是贾珩是打仗之余,仍不忘搞钱。 哪怕是打下西北和台湾,本质上这场战事还是有的赚的,只是时间周期较长。 齐昆拱手道:“虽然国库盈余不多,但海贸关税,以及盐法改制以后都为源源不断的税源,可以预见明年新法大行,国库更为殷实。” 如今的国库虽然没有多少银子,但比起前些年杨相执掌户部之时,连京官俸禄都会拖欠半年要好许多了。 崇平帝道:“国库的事就先这样,如以柳卿之言,女真人率水师袭扰我南方沿海,我朝廷置之不理?如今子钰既已驱逐夷寇,战事平息当在旬月之间,等到明年开春,朝廷新政大行,自会休养生息,那时脓疮尽去,我大汉才可轻松上阵。” 不说其他,仅仅凭借新法,每年可为朝廷多缴税赋一千多万两,如果再加上盐税、关税,国库税银大抵能翻一番。 柳政沉吟道:“微臣并非此番用意,只是新辟一行省,又设巡抚,置三司,于朝廷而言,增设多衙,又多了不少开支,得不偿失。” 崇平帝道:“初始百姓不多,可以巡抚综理三司事务,同时仅置县,而不设府,据子钰奏疏所言,台湾岛上良田万顷,可种植稻米,更谈不上得不偿失,如是得不偿失,海寇为何还想窃据夷州,自立为王?” 柳政闻言,张嘴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奏对。 兵部侍郎施杰道:“圣上圣明,如今西北平定,准噶尔一二年间不敢犯边,而辽东女真鞑子先有平安州奴酋毙命,如今又经此一败,同样不敢南下窥伺我大汉,明年我大汉可无战事,正是休养生息,厉行新政之时。” 崇平十六年虽然接连打了几场仗,导致国库空虚,尤其是数万京营精锐的大败,以致损伤无数,但的确为汉廷争取了和平发展的外部环境。 崇平帝道:“内阁下旨,着卫国公贾珩追剿女真以及朝鲜水师残敌,另允其所请,以北静王水溶巡抚台湾、置三司,迁闽地渔民至台湾岛,以为为大汉海师卫港。” 韩癀面色恭谨,拱手称是。 崇平帝道:“都散朝吧。” 又开拓一方大岛,回来该如何封赏子钰呢? 中年帝王不由想起贾珩先前还要请封诰命夫人,心底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随着时间过去,贾珩在江南以水师大败女真人与朝鲜水师,收复被荷兰红夷占据的台湾岛的事,也渐渐传至宁荣两府。 荣国府,荣庆堂 正是腊月时节,天寒地冻,然而厅堂中温暖如春,一众衣衫明丽的嬷嬷,垂手侍立。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都快过年了,一眼瞧过去,家里倒是怪冷清的。” 随着时间流逝,贾母也颇为后悔,府中现在冷清的不行,不说一众金钗在膝下说话解闷儿,就连凤姐这个能说笑逗闷的也去了南方。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明年开春儿差不多能回来。” 贾母道:“珩哥儿在南边儿打仗,这一年竟是在外面打仗了,虽说这爵位是升的快,但与可卿她们娘俩儿也是聚少离多的,前不久满月酒,珩哥儿都没有喝上。” 薛姨妈轻笑道:“爷们儿在外面建功立业,有时候也是难免的。” 这次海战之后,珩哥儿再立了功劳,应该给宝丫头能请封诰命夫人吧。 贾母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嬷嬷道:“老太太,二老爷回来了。” 贾政不是九卿正堂官之一,故而并未去含元殿议事,但在衙门之中,就接到通政使程信的道喜。 贾政脸上喜色难掩,说道:“母亲,子钰在南边儿打了胜仗,击败了海寇,收复了大岛。” 贾母闻言,欣喜道:“珩哥儿又打胜仗了?” 这都不知是多少次了,珩哥儿真是常胜将军,这打仗的事儿从来就没有让人多操心过。 贾政面带笑意,将朝议之事叙说如毕,说道:“子钰这次又立了大功。” 贾母笑道:“这次功劳,应该能封爵了吧。” 薛姨妈闻言,顿时支棱起耳朵。 不管珩哥儿是封为郡王,还是请封诰命,她家宝丫头这次都能赶得着! 贾政道:“这个朝廷还没说,但珩哥儿一年升了几次爵位,这次可能会加官也说不定,以往圣上就曾说过要给子钰加官为太保。” 薛姨妈:“……” 贾母看了一眼已经变得有些坐立不安的薛姨妈,笑道:“珩哥儿去了西北打仗,宫里赐婚了个蒙古的郡主,我觉得这次也该解决宝丫头的亲事了。” 薛姨妈在下方听着,好悬没掉下眼泪来。 天可怜见,这次终于轮到她家宝丫头了。 但薛姨妈这次显然学乖了,白净丰润脸盘上笑意浮起,嘴里说道:“老太太这说的哪里话,我们宝丫头给了珩哥儿好几年,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也是糟糠之妻了,其实倒也不急的。” 在一旁面无表情,默默听着王夫人,看了一眼薛姨妈。 过门了吗?糟糠之妻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不过鉴于薛姨妈先前闹了不止一次笑话,厅堂中的众人心头虽然古怪,但也没有人多说其他。 不说其他,也得看在贾珩这位卫国公的面子上。 贾政道:“这个还是看子钰上疏以后再说吧。” 贾母笑了笑,说道:“鸳鸯,去东府给珩哥儿媳妇说说去,也让她们娘俩儿高兴高兴。” 前段时间,秦可卿给女儿办了满月酒,但可惜贾珩并不在家,贾母倒是帮着操办了下。 鸳鸯笑着应下。 一墙之隔的宁国府,厅堂之中,秦业一袭绯红官袍,头发灰白,面带笑意地正在与秦可卿叙话。 秦可卿一袭织绣图案精美的朱红衣裙,秀发绾起云髻,秀丽玉容上比之闺阁少女时更多了几许丰腴,珠圆玉润,恍若一株盛开的牡丹花,翠丽蛾眉之下,眸光柔润依依。 本来就是一个柔婉的性情。 不远处的奶嬷嬷正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女婴,婴儿鼻子和嘴巴小小的,粉嘟嘟的,伸着两个肉乎乎的小手,嘴里正流着口水。 秦业手捻颌下灰白胡须,笑呵呵说道:“子钰在闽粤海域大胜海寇,不久前捣毁了匪巢,刚刚拿下海寇占据的大岛。” 秦可卿玉容雍丽,那无声流溢着母性气韵的眉梢眼角,笑意浮起,几如月牙儿,说道:“父亲,那宫里有没有说夫君什么时候回来。” 秦业笑道:“这个朝廷今个儿倒没有说,想来已经快了吧。” 一旁的尤三姐在一旁听着,妖媚、艳丽脸蛋儿上蒙起思索之色。 只怕这次大爷立了功劳,还要给谁请封诰命夫人呢。 她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 唉,还是不做奢望了。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得陇望蜀,欲壑难填。 这几天,尤三姐每次看向襁褓中婴儿,都会在想,如果自己生的孩子是妾生子,将来在府中的众兄弟姊妹当中,又该怎么办呢? 或许诰命夫人会好一些? 此念一起,就不受抑制地在心底发芽生根。 一旁的尤氏娴静而坐,温婉玉容上喜色流溢,美眸欣喜难掩。 他又在南方打胜仗了。 而尤二姐艳冶、静美脸蛋儿上同样怔怔出神,眼前似浮现那少年的身影。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宝琴:她…她也没办法拒绝呀…… 神京城,宁国府 厅堂之中,秦业与秦可卿父女二人叙着话。 尤二姐目光盈盈如水,正自幻想时间,忽而,就觉自家的手被拉了一下,却见一双似笑非笑的目光正瞧着自己。 尤二姐眉眼间浮起一抹嗔羞,连忙挣脱了自家妹妹的手,芳心砰砰直跳。 尤三姐伸出一只素手,附耳低声道:“二姐想着等人回来,纳自己过门的事儿罢?” 尤二姐:“……” 你怎么知道?不是,当初原是你们两口子在床上商量她的归宿,可是答应的好好的。 尤三姐再次握住尤二姐的手,艳冶玉容上笑意嫣然,低声道:“到时候,给二姐一个好玩的。” 等他回来,两人痴缠之时,他忽而发现二姐不着寸缕地躺在床上,应该会很惊喜吧。 尤氏在不远处娴静坐着,察觉到两姐妹的小动作,不由瞧了一眼正在花枝招展的两姐妹,心头也有些艳羡。 二姐儿和三姐儿,不管是容貌还是身段儿,无疑都是一对儿绝世尤物。 所谓红颜祸水,也只有他这样的,才能镇伏住二姐和三姐儿吧。 另一边儿,秦业手捻胡须,看向自家面带怅然之的女儿,宽慰说道:“就算年前回不来,明年开春应该是能够回来的。” 秦可卿柔声道:“元宵之前能回来就好了。” “我瞧着倒差不多。”秦业笑了笑,转而看向嬷嬷怀中抱着的襁褓,轻声说道:“可卿,我看看外孙女。” 秦业这次过来,显然不是简单地告知贾珩打了胜仗的消息,而是过来看外孙女的。 秦可卿笑了笑,然后吩咐嬷嬷过去。 这会儿,嬷嬷抱着孩子过来,秦业看向那襁褓中的女婴,苍老眼眸现出喜色流溢,轻笑道:“真是和你小时候像,会说话了没有?” 心头却暗叹了一口气,这女婴的眉眼,真是和当年静妃一般无二。 秦可卿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之上,笑意繁盛,柔声道:“父亲,刚刚满月,芙儿还不会说话呢。” 秦业笑了笑,将襁褓中的婴儿递给一旁的嬷嬷,正色道:“子钰这官儿是越做越大,你们夫妻平常聚少离多的,这个孩子在膝下养着,也能打发无聊时光,今个儿听宫里的意思,这仗明年应该是不会再打了,那时候,也能多陪陪你和孩子了。” 秦可卿点了点头,柔声道:“但愿如此吧。” 只怕夫君回来以后,更多还是陪着那位公主和郡主,她还是得生个男孩儿才是。 就在众人叙话之时,嬷嬷禀告道:“奶奶,西府的鸳鸯姑娘来了。” 说话间,鸳鸯提着裙裾跨过门槛,进入厅堂,见到秦业,那张鸭蛋脸儿上笑意明媚,说道:“秦老爷也在,我这喜倒是不用报了。” 秦可卿笑着打量那身量苗条儿的少女,问道:“老太太让你过来说什么?” “老太太让我给奶奶报喜,大爷在南边儿又打赢了海战,开疆拓土呢。”鸳鸯轻笑说道。 秦可卿笑了笑道:“刚才听父亲说了,夫君那边儿打了胜仗,老太太也知道消息了。” 鸳鸯笑道:“老太太正和二太太,姨太太说呢。” 秦可卿丰丽如牡丹花的脸蛋儿上现出明媚笑意,柔声说道:“这几天两边儿在一块儿聚聚,请些戏班子和唱大鼓说书的,庆贺庆贺才是。” 鸳鸯笑了笑道:“那敢情好,老太太喜欢热闹,这两天一个劲儿说着冷清呢。” 自从凤姐以及四春南下以后,荣国府无疑冷清了许多。 荣国府,梨香院 薛姨妈脚步轻快地离了贾母所在的院落,回到厢房之中,白净、丰润的面容上,仍有些笑意残留。 “太太,少爷回来了。”一个嬷嬷迎上前去,轻声说道。 薛姨妈面上喜色流溢,暗道一声真是双喜临门,然后来到厅堂,看向薛蟠,笑道:“蟠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到,才坐这儿没多大一会儿。”薛蟠笑了笑,见到薛姨妈脸上的喜色,好奇问道:“妈,这是有了什么喜事儿。” 薛姨妈笑道:“是在老太太屋里,你姨父说珩哥儿又在南方打赢了大胜仗,听说这次立的功劳还不小呢。” “妹夫又打赢胜仗了。”薛蟠闻言,心头大喜,眼睛瞪圆的宛如铜铃,压低了声音,问道:“那妹夫这次对妹妹她是怎么个说法?” 薛姨妈佯怒道:“还没过门儿呢,妹夫就先叫上了,仔细让人家听见了笑话。” 其实,这段时间,薛姨妈也感受到荣国府中那股怪异的气氛,主要还是当初贾珩赐婚公主和郡主给闹的。 薛姨妈出了好大的洋相。 等到了西北战事以后,薛姨妈虽然长了心眼,一声不吭,但仍是落了一场空,让贾府一些嬷嬷眼里,就觉得挺好笑。 薛姨妈笑道:“这次还没有说呢,不过怎么着,也该轮到给你妹妹请封了。” 她不好当着自己儿子的面说,宝丫头多半是和那珩哥儿有了夫妻之实,再不过门,时间一长,珠胎暗结可怎么办才好。 这次苍天保佑,可得请封诰命才好,等过门儿,给珩哥儿生个大胖小子,那国公的爵位…… 薛蟠嘿嘿一笑,说道:“妈你放心好了,妹夫他不会委屈妹妹的。” 当初他怎么说,最终还得是珩哥儿,现在果然成了他的妹夫了。 薛姨妈看向“黑瘦”了几许的薛蟠,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在五城兵马司两年了,也该早早定下亲事了。” 薛蟠闻言,心头一急,连忙道:“妈,我这还不急。” 这二年,薛蟠在五城兵马司好吃好喝好被招待着,半月出来放风一次,还能去烟花柳巷消遣,可以说少了许多拘束。 薛姨妈恼道:“你也得收收心,负责桂花局的皇商夏家,宫中还有京城的花圃生意都是她们家操办的,与咱们家也算门当户对,等以后两家成了亲家,生意上互帮互助也是少不了的。” 薛蟠苦着一张大脸盘子,囔囔说道:“等我从五城兵马司出来以后再说罢。” 他才不想这么早就成亲,让人给管束着。 “亲事能及早定下来,人家夏家说了,愿意等你回来。”薛姨妈笑了笑,说道。 其实,夏家一开始并不同意薛蟠的这门亲事,尤其是打听到薛蟠打死了人,现在五城兵马司蹲监以后,更是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 但听夏守忠说薛蟠有个妹妹已经嫁给了卫国公,又改变了主意。 薛姨妈小声抱怨道:“珩哥儿也真是的,你在五城兵马司也有二年了,那桩案子也没人再揪着不放了,非要呆够三年才能出来?等以后,得让珩哥儿给你谋个一官半职的。” 那时候,她家姑娘的枕头风一吹,蟠儿就有了依靠了。 薛蟠没有说话,心头却在想着怎么摆脱这门婚事。 …… …… 金陵,宁国府 咸宁公主在钗裙环绕的府中坐了一会儿,也没有多待,自己一人回了长公主府,去寻宋皇后,留下了李婵月与宋妍在这儿玩几天。 待离去之后,厅堂中的贾家一众莺莺燕燕,说说笑笑,欣喜、欢闹氛围不减丝毫。 湘云道:“刚才咸宁姐姐说等过了今年,明年就不会这么多战事了,三姐姐,兰姐姐,是的吧?” 说着,将一双明亮灵动的大眼睛看向两人。 现在兰探两人俨然是贾府众金钗中的军机大臣。 甄兰笑道:“应该差不多了,哪能年年打仗的,明年听说还要推行新政,也是离不得珩大哥的。” 按着这般势头,珩大哥封为郡王是早晚的事儿,宫中猜忌是难免的,那时就是她们的机会。 探春点了点头,也迎着黛玉等人的目光,说道:“西北,北边儿基本都打了一遍,边疆的战事应该能消停个一二年了。” 凤姐笑了笑道:“这过去一年,只顾着打仗,可卿还有孩子都没有时间陪,若是这天下太平了,可算是能好好歇歇了。” 李纨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双秀雅、明丽的眉眼投向几人,抿了抿粉唇,心底却涌起一阵强烈的思念。 众人说笑了一阵,一直等天色近晚,才相继散去。 宝钗来到后院自家所居院落,解开身上的大氅,少女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容颜明媚。 莺儿面上喜色难掩,轻声道:“大爷不是答应了姑娘,这次应该没什么意外了。” 上次西北大捷以后,贾珩晋爵一等国公,倒没有让莺儿和宝钗这对主仆心态崩盘,直到蒙古亲王之女雅若受封虞国夫人,彻底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宝钗蹙了蹙秀眉,说道:“这种事不好说的,你最近莫要四下说了,让人笑话。” 上一次,宝钗也落了笑话,要说不受影响,也是不可能的。 莺儿笑道:“姑娘,我哪敢乱说呀,不过就算我不说,别人也知道姑娘是跟了珩大爷好几年的,这次就是为姑娘解决名分的事儿了。” 宝钗玉容怔怔,幽幽叹了一口气。 莺儿笑道:“先前大爷封一等国公,的确不好求婚,这次大爷都说了给姑娘请封,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那天姑娘和珩大爷在床榻上说的话,她都听见了。 宝钗蹙眉说道:“他在外面出生入死的,总惦念着名分,不知道外人怎么说咱们,还以为是就惦念着富贵。” “姑娘坦坦荡荡,对大爷又是一往情深,谁会说去。”莺儿柔声道。 宝钗没有说其他。 就在主仆两人说话之时,外间宝琴的声音传来,小胖妞的声音酥软、柔糯:“姐姐在屋里的吧。” 宝钗循声而望,看向从外间挑帘进来的宝琴,起得身来,面带笑意唤道:“琴妹妹,过来了。” 宝琴一袭粉红衣裙,外罩朱红狐裘大氅,眉眼如画,粉雕玉琢,身形丰腴,宛如一个瓷娃娃,笑了笑道:“宝姐姐,过来看看你。” 说着,在宝钗的招呼下,落座下来,轻声道:“珩大哥这次回来,应该迎娶姐姐过门儿了吧?” 宝钗丰润白腻的脸颊不由泛起红晕,轻声道:“妹妹好端端,怎么问起这个了?” 宝琴细秀双眉之下,明亮剔透的大眼睛看向自家堂姐,说道:“府中都留意着呢,按说,珩大哥也该给姐姐一个名分了。” 宝钗柔声道:“名分不名分的,我原也不怎么在意的,他这二年一直在外打仗,出生入死的,我就只想着他能平平安安的。” 宝琴柔声道:“珩大哥既然答应了姐姐,应该不会辜负姐姐的。” 也不会辜负她的。 看向一本正经的自家堂妹,宝钗不由轻笑了下,说道:“好了,别说我了,琴妹妹也不小了,过了年就该定亲事了,前个儿二叔还和我说,妹妹的亲事这次过年得定下了。” 贾珩虽然帮着说过,但宝琴也不可能一直耽搁着,毕竟也渐渐及笄之龄,许人是早晚的事儿。 宝琴轻笑说道:“等姐姐嫁人以后,那时也不迟。” 宝钗看向那曲眉丰颊的少女,笑了笑,似是试探,又似是开玩笑道:“到时候我嫁过去,琴妹妹也陪嫁过去?” 真当她看不出来自家妹妹的小心思?还有那次被宝琴撞见,她就有些怀疑。 嗯,其实宝琴当初用在贾珩身上的“茶艺”,这都是宝钗玩剩下的。 宝琴:“……”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的水润杏眸明亮剔透,拉过宝琴绵软白腻的小手,低声道:“琴妹妹也是中意你珩大哥的罢?” 宝琴被撞破心事,如遭雷殛,粉腻脸颊腾地红了起来,彤彤如霞,下意识否认道:“我哪有呀?没有的,姐姐你误会了。” 宝钗看向羞若烟霞的自家堂妹,心头已确信了几许,默然片刻,轻声说道:“其实,我也不反对的。” 她也反对不了。 不说那咸宁公主和李清河郡主,如果宝琴与她一同服侍他,等以后也能更受宠一些。 宝琴樱唇嗫嚅道:“我……” 她也不知该怎么说,堂姐原来就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不说其他,上次就被你撞个正着,女儿家的清白毁了,以后又怎么嫁人。”宝钗柔声道。 宝琴支支吾吾道:“姐姐,我…珩大哥他,真的没什么的。” 宝钗水润杏眸凝视着少女,问道:“你们在一块儿多久了?” 宝琴:“……” 什么,姐姐知道了?不,她定是在诈自己。 小胖妞眨了眨眼睛,诧异道:“姐姐,什么多久了?” 宝钗水润杏眸打量着脸上现出茫然之色的宝琴,语气似乎格外笃定,问道:“琴妹妹和他,两个人已经定下终身了吧。” 宝琴这般丰软白皙,粉雕玉琢,他从来都是稀罕的不行的。 想起那人平常闹着自己之时,那爱不释手和赞叹的语气,宝琴与她大差不差,他应该也喜欢的吧? 宝琴脸颊酡红如醺,连忙垂下螓首,低声道:“姐姐,是我和珩大哥他…是两情相悦的。” 宝钗闻言,哪怕已有几许猜测,芳心之中也有几许无奈,轻声说道:“果然。” 她以往就隐隐有一种直觉,琴妹妹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 其实,少女掩藏不住对一个人的喜欢,宝琴再是心机girl,也很难掩藏住那种对情郎的欣喜。 宝琴见此,连忙说道:“姐姐,是我不想嫁人,招着珩大哥的。” 宝钗打量着宝琴,轻笑了下道:“不用你帮他说话,他是什么样的性子,我比你了解。” 她和他早就是情同夫妻,岂能不知道他的性子?琴妹妹这样丰润可人的,他原就稀罕的紧,否则当初她…… 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凡事往宽处想了。 宝钗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这样也好,以后就是一辈子的姐妹了。” 宝琴玉颜苍白,贝齿咬着粉唇,心头内疚,颤声道:“姐姐,是我不好。” 她也不想的,珩大哥喜欢她,又是搂又是亲的,她…她也没办法拒绝呀。 宝钗将心头的一抹酸涩驱逐,伸手轻轻揽过宝琴的肩头,问道:“这事儿,二叔知道吗?” 宝琴道:“爹爹还不知道,珩大哥还没有和爹爹说,原是要等二年的,说我还小。” 宝钗默然了下,柔声说道:“这倒是他说的话。” 宝琴:“……” 怎么感觉姐姐似乎也有怨气的样子,嗯,或许是她听错了吧。 宝钗轻声道:“倒也不急,只是必须先将你的婚事定下,早定下一些才好,等这两天,我和二叔说说才是。” 这种事情,他想来也不好说,毕竟薛家两个女儿都嫁给了他,这话还是她来说吧。 宝琴闻言,芳心剧震,丰润玉颊羞红如霞,忍不住“呀”的一声,惊喜交加说道:“姐姐,这好吗?珩大哥会不会不高兴啊。” 原本她也担心着自己的亲事,可珩大哥不怎么着急的样子。 可以说,当初小胖妞就曾向贾珩旁敲侧击过自己的婚事,就是想早一些定下来,但被贾珩给含糊其辞过去。 宝钗丰腻玉颜上现出浅浅笑意,低声道:“早些定下来,省得再有其他变数,等将来出嫁的时候,咱们两个一块儿嫁过去就好了。” “姐姐。”宝琴此刻心底既是羞愧,又是感动。 按说其实她是抢了姐姐的男人的,但姐姐没有追究不说,还要给她做主,将她许给珩大哥。 这…… 宝钗将宝琴感激莫名的神色收入眼底,芳心微动,柔声道:“好了,以后我们姐妹是一辈子的姐妹呢。” 比起那兰溪姐妹,她与宝琴也不差了。 可以说,随着贾珩这一年来连战连捷,加官晋爵,渐渐表现出一种封为郡王的势头,再加上大观园中独一人可托终身的环境。 尤其是崇平帝嫁一帝女和宗室之女,更是将“雌竞”推向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连宫中的天子都不顾贾珩有妇之夫的身份,以兼祧之法将自家女儿和侄女嫁给贾珩,其他人还矫情什么? 姐妹共侍,还能有宗室帝女更金贵? 薛家终究是商贾出身,宝琴肯定是嫁不上公侯之家的。 宝钗除了心底幽怨贾珩喜欢宝琴不给自己说,也没有觉得两姐妹同嫁有什么不妥,反而心底隐隐认为这是一种固宠之法。 其实,这就是雌竞环境对众金钗的规训,人是环境的产物,每时每刻都在受到环境观念的影响,犹如后世社会对人的各种pua。 说白了,就是崇平帝嫁女的恶性竞争导致…卷起来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宋皇后的闺名……(月底,求月票!) 金陵,宁国府 就在薛家姐妹在“姐妹情深”之时,甄兰也挽着甄溪的手,返回后宅所在的庭院,两人来到厢房之中落座下来。 甄兰拉过甄溪的小手,脸上不无得意之色,轻声说道:“我说的怎么样?珩大哥一定会打赢战事吧?” 阖府之中,就没有她这般通晓兵事的,钗黛她们都比不上。 甄溪玉容微怔,抿了抿粉唇,柔声说道:“珩大哥他能征善战,原本就能打赢的吧。” 甄兰娇俏玉颜上现出憧憬之色,柔声道:“所以珩大哥将来受封郡王是板上钉钉的。” 这就是她甄兰的如意郎君,可惜就是身边的女人多了点儿。 甄溪螓首点了点,巴掌大的小脸上现出思索。 甄兰那张妍丽玉容怔怔出神,温声道:“不过这次多半是给薛家姑娘赐婚了,珩大哥他一年之内,从侯爵晋为一等公,这次不可能再封赏了,否则都封无可封了,如果不行自污之计,将更为引人猜忌。” 所以这次为薛家姑娘请封诰命,倒也在情理之中,而且经此一事,天下皆知女人也就是卫国公的软肋。 甄溪抿了抿粉唇,柔声道:“不是说,珩大哥刚刚娶了公主和郡主,也不好再行赐婚的吧,恐怕折损了天家颜面。” “自从那个蒙古亲王的女儿,被宫里封了虞国夫人嫁给珩大哥以后,后续也不用担心影响什么宗室名声了。”甄兰明眸闪烁了下,轻声说道。 虽说文官集团提及贾珩非具人臣之能,但经此一事,无疑在心底看轻了几分。 倒不用担心如王莽那样沽名钓誉,士林养望。 从崇平帝的视角,自也不用担心贾珩会造反。 朝臣更多还是担心卫国公以外戚之身把持朝政,祸乱朝纲。 “那个公主也是不怎么在意的。”甄兰道。 如果是她…… 甄溪星眸闪了闪,柔声道:“咸宁姐姐和婵月姐姐原都是大度的性情。” 甄兰看向自家妹妹,轻笑了下,打趣道:“妹妹这会儿倒是喊起姐姐来了,也不知人家认不认你这个姐妹呢。” 甄溪脸颊泛起淡淡红晕,声音轻若蚊蝇道:“我们都是伺候珩大哥的,原是姐妹相称的吧。” 甄兰道:“将来人家有了孩子,孩子是正妻生的,可妹妹呢?只是侧室,怎么是不一样的。” “姐姐又说这种话。”甄溪灵气如溪的眉眼微动,柔声说道:“人家原是天潢贵胄,我们比不过的。” 甄兰清眸闪烁,说道:“现在比不过,来日未必不能让她们伏低做小。” 甄溪清丽玉颜微怔,抿了抿粉唇,低头想着心事。 如果她封侧妃的话,倒也能比得上了吧。 饶是甄溪性情恬淡,也难免为这种环境影响。 这就和傻白甜进了“雌竞”环境的后宫,渐渐也会不知觉受名分的影响,进而生出攀比之心,更有甚者,开始害人。 嗯,旧社会将人变成鬼…… 一轮冬月高悬中天,月光皎洁如银,如雾似纱,而黛玉所居的院落中—— 黛玉靡颜腻理的玉颜,在烛火映照下,明媚似丹霞,罥烟眉之下,那双粲然星眸看向对面那少女。 不远处正是清河郡主李婵月,而宋妍则是去找探春和湘云去玩了,小郡主打量着不远处的少女,环视四周,柔声道:“林妹妹这边儿倒是怪清雅的。” 黛玉星眸凝睇看向李婵月,柔声道:“婵月姐姐过誉了。” 相比咸宁公主的大大咧咧,李婵月性情温婉,身具才女气韵,心事又比较重,与黛玉也比较玩的来,平常也以姐妹相称。 而宋妍则和湘云几个小朋友玩闹的比较多。 李婵月娇小脸蛋儿上现出思念之色,说道:“小贾先生年前也不知能不能回来一趟。” 黛玉柔声道:“三妹妹不是说了,还有善后的事儿。” 李婵月明澈眸子中现出思索,轻声说道:“但士卒也思乡的吧,过年总要与亲人团聚的。” 两人说着话,李婵月玉容迟疑了下,看向黛玉,柔声道:“林妹妹是怎么与小贾先生定情的呢?” 黛玉闻听此言,芳心一颤,说道:“婵月姐姐…怎么,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真是,这个也是能问她的? 她们好像还没有好到可以交流这些罢? 虽然早晚有一天会交流使用“小贾珩”的心得,但现在哪怕是叙说这些,已经涉及到黛玉的隐私了。 不过,因为李婵月毕竟是郡主。 李婵月拉过黛玉的素手,明眸定定看向黛玉,声音纤柔几分,也有些害羞说道:“感觉小贾先生挺喜欢林妹妹的呀,就想问问妹妹怎么讨小贾先生这般喜欢?” 黛玉:“……” “婵月姐姐,你说什么呢。”黛玉红了粉腻如雪脸蛋儿,当着外人的面提及与贾珩的情思,难免芳心娇羞不胜。 李婵月柔声道:“和我说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黛玉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蛋儿羞红如霞,轻声说道:“问这个做什么?” 李婵月道:“就是好奇。” 她想听听这位林妹妹和小贾先生的故事,想来比她的那些平平无奇,更为生动有趣吧。 黛玉晶莹玉容现出一丝笑意,抿了抿粉唇,一时间仍有些害羞,目中现出丝丝甜蜜的回忆,低声道:“说起来也有很久了吧,那时候珩大哥对我很照顾的,我那时候身子骨儿不太好,珩大哥没少……” 李婵月静静听着少女以欣然的语气叙说着。 当然,牧羊咩咩以及两情相悦的风月之事,黛玉自然不会说,更多还是温馨的日常点滴。 “婵月姐姐呢?”黛玉说完,脸颊羞红,眷烟眉之下,明眸眸光熠熠地看向李婵月,柔声道。 随着时间过去,黛玉似乎也能察觉到少女眉眼之间的一抹挥之不去的忧郁。 李婵月眸光闪烁了下,说道:“小贾先生对我挺好的呀,就是随着表姐一块儿嫁给小贾先生了。” 不知为何,少女心底不由生出一股酸涩。 她们与小贾先生都有着各种故事,而她倒少了这些点点滴滴。 不过,小贾先生应该也是喜爱她的才的吧。 想起新婚燕尔之时,恩爱缠绵的种种,李婵月心思有些复杂莫名,可惜她并不是什么郡主。 黛玉俏丽脸蛋儿现出思索之色,柔声说道:“婵月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李婵月看了一眼外间的天色,柔声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不打扰林妹妹歇息了。” 轻笑了下,看向黛玉,柔声道:“等小贾先生立了功,就能给林妹妹请求赐婚了。” 说着,然后起身离去。 等到李婵月离去,紫鹃方从屏风之后走将出来,说道:“姑娘,这小郡主怪怪的。” 黛玉粲然星眸蒙起一丝朦胧雾气,心神微动,柔声说道:“许是有什么心事吧。” “她都被宫里赐婚给大爷,是大爷明媒正娶的…也不该这般郁郁寡欢才是罢。”紫鹃柔声说道。 黛玉玉容之上若有所思,低声道:“人都会羡慕别人身上自己没有的。” 紫鹃:“……” 姑娘这话说的? 黛玉眷烟眉蹙了蹙,那双粲然星眸明亮剔透,轻声说道:“洗洗脚,歇息吧。” 紫鹃端起一盆冒着腾腾热气的热水过来,抬起脸蛋儿,说道:“珩大爷这次立了功劳,薛姑娘那边儿应该能够求封诰命了。” 黛玉明丽玉颜上现出一抹怅然之色,柔声道:“差不多吧。” 紫鹃道:“其实姑娘年岁也不小了,老爷也知晓姑娘和大爷的亲事,也该寻个机会定下才是。” 黛玉轻声道:“倒也不用催,他有安排的,你近来别说着。” 某种程度上,薛姨妈母女就是个反面教材,闹得一出出笑话,园子中的众金钗虽然不说,但心知肚明。 而凤姐这边儿回到院落,那张艳丽、娇媚的瓜子脸上现出怔忪之色。 平儿道:“奶奶,热水。” 凤姐神色幽幽,修长、白皙的玉手轻轻抚着小腹,幽声说道:“平儿,我这肚子怎么不见一点儿动静呢。” 平儿:“……” 奶奶又开始了,这几天又长吁短叹,就这么想要个孩子? 平儿轻声道:“奶奶或许是平常太过操劳了,再说拢共在一块儿也没有十次八次的,哪能这么快就有孩子呢。” “也是,拢共也没有几次。”凤姐蹙紧的柳叶细眉展开几分,艳丽玉容因为羞臊而红若烟霞。 但每一次都是…满满的。 平儿:“……” 奶奶还想多少次? 凤姐柳梢眉之下,玩丹凤眼中现出一丝思索之色,轻声说道:“我原想着在江南这边儿倒好安胎一些,也能掩人耳目,真回了京城,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个冤家每次都……万一在京城有了孩子,外人怎么看她? 平儿说话间,快步凑到凤姐近前,温声道:“奶奶听过那句话没有,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奶奶现在求着,反而没有,等放宽了心,也就有了。” 凤姐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也是。” 平儿给凤姐洗了脚,柔声道:“奶奶,天色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凤姐“嗯”了一声,将一双宛如嫩菱的玉足收入床榻,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眸,似乎回想起那日思夜想的少年面庞。 一夜再无话。 …… …… 杭州府 一艘楼船停泊在渡口,缓缓降下风帆,船上的一队锦衣缇骑以及宫女、嬷嬷纷纷下了舟船,在岸边儿警戒,同时列起绢帛围挡,遮蔽视线,以防有人窥伺凤驾。 宋皇后头戴滴翠玉冠,着一袭淡黄广袖衣裙,腰带高束,将玲珑曼妙的娇躯衬托的丰腴婀娜,此刻,看向远处巍巍而立的杭州府城,香肌玉肤的白腻玉颜之上现出欣然之色。 多少年了,她终于回到这方故乡,这里承载了她闺阁少女的美好时光。 丽人眼前似浮现出青春芳龄之时,自己挽着妹妹的手在杭州城郊踏青的一幕幕场景。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丽人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怅然。 而这时,浙江巡抚刘桢,布政使封敬明、杭州知府穆传福以及等相关官员,已经在渡口恭候多时。 此外,宋家的老三宋璟也领着宋家族人,在江岸之旁恭候。 “母后,人都到了。”梁王陈炜略显阴鸷的面容上现出繁盛笑意,轻声说道。 宋皇后点了点头,美眸眸光温宁如水,说道:“说了迎接仪礼一切从简,不想还是有这么多人,你去与浙江的官员叙话,本宫与你三舅先行归家,看看你外公。” 陈炜应命而去,与浙江的官员叙话。 而宋皇后也召见了宋璟过来。 不大一会儿,宋家老三宋璟登上了船只,进入舱室,向着那宋皇后行了一礼,说道:“臣弟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皇后连忙伸手虚扶,柔声道:“三弟免礼平身。” “父亲大人现在怎么样?”宋皇后明媚玉颜上现出关切之色,声音轻轻柔柔,珠圆玉润。 宋璟面上现着悲戚之色,轻声道:“娘娘,父亲大人自到了家以后,多次上吐下泻,日渐消瘦,经郎中用了药以后,现在一切还好。” 宋皇后脸上现出一抹担忧之色,说道:“那本宫等下去看看。” 待梁王去见了相迎的杭州府官员,宋皇后也在宋家接驾的嬷嬷扈从之下,上了马车,在嬷嬷和女官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向着位于西湖边儿的宋家别墅而去。 杭州府,宋宅 宋皇后在其弟宋璟的引领下,穿廊过亭,一直来到熟悉的后宅,目之所见,望见庭院中的嶙峋山石、一草一木,丽人玉容微顿,心神之间颇有些恍惚。 “娘娘。”宋璟轻轻唤了一声。 宋皇后回转神思,与宋璟一同向着后宅而去。 后院厢房之中,宋老太公躺在一方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苍老面容上密布着老年斑,手掌宛如枯松,这位活跃在隆治朝的白首老翁,已近古稀之年。 “老爷,皇后娘娘来了。”这时,嬷嬷进入厅堂,对着宋太公低声说道。 宋太公睁开眼眸,鼻中发出一声轻哼,凝眸看去。 宋璟之妻还有一众妾室连忙商榷前搀扶,垫上靠枕,以便宋太公说话。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身淡黄衣裙的丽人,快步而来,哽咽道:“父亲。” 宋皇后凝眸看向那床榻上的宋太公,只觉鼻头一酸,妩媚气韵流溢的美眸之中泪光点点。 宋太公伸出一双苍老的手,灰白眉毛之下,老眼不由眯了眯,恍惚之间,似乎看到那丽人,轻唤说道:“恬妞儿回来了。” 宋家姐妹二人,宋皇后小时候乳名就是恬妞儿,闺名则是一个恬字,而其妹端容贵妃则唤作宋舒,乳名唤作舒妞儿。 宋皇后年轻之时的确是甜美型的,性情有江南女子的温婉酥糯,只是进了深宫以后,才渐渐褪去了闺阁之时的青涩。 宋皇后雍容雅步而来,近前而坐,握着宋太公的手,玉容明媚如霞,粉唇微启,柔声道:“父亲,我回来了。” 如果不是父亲当初将她和妹妹送给雍王,也不会有今日母仪天下的富贵。 宋太公恍惚之间看向那丽人,连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一旁的宋璟道:“父亲最近记忆多有几许错乱,有时候会说起以往的事儿,还会唤母亲的名字。” 宋璟与宋皇后的母亲早已逝世七八年。 宋皇后点了点头,丽人雍容而坐,近前听宋老太公絮絮叨叨地讲起过去的事儿。 …… …… 广阔无垠的海面之上,一艘艘高大如城的战船劈波斩浪,向着杭州府驶去。 悬挂“汉”字旗帜的旗船上,外间执戟而行的士卒都穿上了厚厚的棉袄,手中执着刀枪,身披甲胄,来回穿行。 随着进入腊月,气候愈发寒冷,天穹阴云密布,渐渐似有下雪的征兆。 舱室之内,一架放着书籍以及图册的立柜下,蟒服少年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中正拿着一份书册,清隽面容之上不由现出一抹凝思之色。 这是关于台湾的丁口图册,岛上原本是有原住民的,人口大约有十多万人,主要是海寇的部分亲眷以及进岛做生意的商贾。 “治理非一朝一夕之事。”贾珩感慨说道。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阵熟悉的轻盈脚步声,身形窈窕明丽的少女步入舱室,玉颜一如冰山雪莲的清冷,说道:“给你煮了点银耳莲子羹,你先尝尝吧。” 说着,放下一个热气腾腾的汤碗,给贾珩盛着银耳莲子羹。 贾珩放下手中的丁册,沉吟片刻,轻声道:“可有豪格的消息?” “董迁和水裕一直在后面追着,现在还没有消息。”陈潇将银耳莲子羹递将过去说道。 贾珩接过汤碗,拿着汤匙散着热气,轻声说道:“我们离杭州府还有多远?” 陈潇想了想,说道:“最多有两日路程了罢。” 贾珩轻轻舀了一口,甘甜可口,潇潇的手艺自是没得说,柔声道:“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先前让你给杭州府的锦衣府传递消息,让他们及早防备,可送过去了?” 如果豪格自杭州湾登陆杭州府,使宋皇后陷于重围,免不了朝野的指责之声,不过只要将豪格所部歼灭,这些倒没什么。 陈潇道:“已经交办过去了,如果有险,肯定第一时间保护杭州府城,怎么,还担心着呢?” 贾珩吃完银耳莲子羹,放下汤碗,轻声道:“让船只加快行进,我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如果只是豪格,可能还没有这般复杂,但他并没有忘记还有一个陈渊,暗中正在谋划着行刺宋皇后。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宋皇后:这个时候怨天尤人,又有什么用? 杭州府 正如贾珩所料,在宋宅西南方向隔了三里远,一座不起眼的酒楼中,陈渊一袭蓝色书生长衫,头戴方块布巾,正在眺望着宋宅,试图通过千里眼望远镜看到宋府周围的警戒布置,以便寻找刺杀的机会。 “公子,锦衣府的人追到杭州府了。”一个身形高大,通体以青衣包裹,头戴斗笠的老者,悄无声息地来到陈渊身旁,声音沙哑、粗粝说道。 陈渊目中寒芒闪烁,低声道:“先不要和他们冲突,省得打草惊蛇。” 那唤作宁伯的青衣老者应了一声是。 “公子,顾姑娘来了。”这时,一个年轻一些的下人进入厅堂,向陈渊说道。 陈渊转过身来,面色淡漠,浓眉之下,宛如鹰隼的冷目之中,喜色一闪而逝,说道:“我这就去看看。” 此刻,厅堂之中,小几之畔的楠木椅子上,顾若清一袭水蓝色衣裙,云髻巍峨,秀美玉容上现出几许恬然之意,手旁的小几上放着一把鲨鱼皮剑鞘的宝剑。 伴随着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顾若清抬眸看去,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快步而来,白净、儒雅面容上堆起笑意,说道:“顾姑娘踏足寒舍,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顾若清点了点头,神色清冷如寒玉,说道:“陈公子,有些事儿想和你说。” 陈渊也不怎么在意,落座下来,热切目光落在顾若清脸上,问道:“顾姑娘这次过来是有事儿?” 顾若清看了一眼那青衣老者,并未说话。 陈渊吩咐道:“宁伯,你先退下。” “是,公子。”那青衣老者应了一声,然后悄然离了厅堂。 陈渊转过脸,微笑地看向顾若清。 顾若清摇了摇头,声音如冰雪融化清泠悦耳,说道:“你跟着那位一路,仍没有放弃刺杀凤驾的念头?” 陈渊笑了笑,说道:“是我那位堂妹让你过来的吧。” 顾若清道:“我是觉得,上一代再有多少恩怨,总不至于刺杀一位女子。” “弱女子?那妖妇还有她宋家,没少给父王使绊子,她们早该死了。”陈渊冷声说道:“那妖妇必死无疑,只有她死了,那狗皇帝才能……” 说着,似乎意识到失言,缄口不言。 顾若清凝眸看向陈渊,道:“皇后娘娘如果被刺,那位卫国公肯定难辞其咎,或许会扳倒他?” 陈渊含糊其辞说道:“差不多。” 这是一步暗棋,后面还有第二步、第三步,而京营后续会逐渐被他们手下的人想法掌控。 顾若清想了想,清声道:“师父知道这些吗?” 陈渊道:“这原就是师父策划出来的计谋。” 顾若清面色若有所思,她是需要问问师父了。 可师父此刻究竟在哪儿呢? 陈渊看向那眉眼如画的丽人,轻声道:“若清,等我夺回父王的一切,再向师父请命……” 顾若清却不等陈渊说完,起身,说道:“如无旁事儿,若清还有事儿,就先告辞了。” 说着,起得身来,盈盈福了一礼,然后出了厢房。 陈渊坐在原地,脸色微变,目送那少女离去,阴鸷的目光冷意涌动。 这个婊子,等他成为九五之尊,他再看她还如何摆出这副清高之态! …… …… 浙江,舟山群岛以西—— 自海域之上的海寇被清剿一空之后,这座岛屿就被大批汉廷官军占据,重新修建水寨以及烽堠,作为警戒海岸敌情来袭的哨台。 此刻,一座高有五六丈的烽火台上,正在哨台上角楼下烤火的几个士卒,正在饮酒博戏。 一个颌下蓄着大胡子的兵丁,手里正抱着一个酒葫芦,脸膛喝得几乎红扑扑的,宛如猴屁股一般,似乎想要以此来抵御凛冬的酷寒。 这时,一旁的士卒起得身来,摇动着晃晃悠悠的身躯,准备去撒尿,忽而抬眸看向海面,心头不由一惊,尿意都被吓跑了大半,揉了揉眼,辨清船只上挂着的龙旗。 大喊道:“敌袭!敌袭!” 原本正在喝酒说笑的众人,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也都纷纷起得身来,惊惧莫名地看向那黑压压船只。 两万余舟船水师,逐渐接近海岸,无疑是十分壮观的。 “呜呜!” 那首先发现敌情的士卒,拿起号角,鼓起了腮帮,开始吹将起来。 伴随着苍凉声音响起,远处依次响起号角之声予以回应,而后烽堠台之上马粪与干草堆起,燃起的烽烟,向着远处烽堠台报警。 而在烽堠土台吃酒玩着骰子的士卒,纷纷拿起门口的军械,来到水寨。 舟山千户所千户任立,此刻已经收到消息,脸色凝重,在亲兵侍奉下,迅速披上铠甲,将飞碟盔束好,说道:“即刻去宁波府、浙江都司报讯,就说女真和朝鲜水师来犯,让他们及早做好准备。” 几个亲兵领命而去。 任立道:“凡卫港中所有水卒,皆持军械,随本千户到水寨迎敌!” 这次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任立如是想到,握紧了腰刀,率领一众亲兵向外而去。 自宁波卫与杭州卫调拨兵马南下福州平叛之后,舟山卫港的水师力量的确空虚了许多。 但经过北静王水溶以及江南水师为蓝本整顿之后的宁波卫与杭州卫等水师,在纪律性和战力上比之以往大为提升。 起码不会望风而逃,当然浙人向来深具乡土情结,明代倭寇乱江南时,也有不少中下层军官率军士拼命抵抗。 此刻,只见浩渺无垠的海面上,一艘艘战船悬挂着一面面龙旗,黑压压的一片,劈波斩浪,向着舟山岛屿的卫港接近。 其中一艘悬挂着“清”字龙旗的楼船上,豪格在一众女真旗将的簇拥下,伫立眺望敌情。 此刻正是冬日上午,远处蜿蜒起伏的海岸线,恍若笼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一座座房舍在平旷的田野中影影绰绰。 豪格雄阔面容上,现出一丝冷意。 拿下汉人的舟山岛,等稍稍补充之后,直抵杭州湾,而杭州卫和宁波卫的舟船又不在,他正好领兵突袭而入,轻取杭州府城。 杭州府是汉人的繁华大城,只要稍稍劫掠一番,就能激励低落的士气。 这些天过去,虽然八旗精锐意志非凡,不像朝鲜水师已成惊弓之鸟,但正蓝旗一路仓皇而逃,又冷又饿,旗人精锐士气也有些萎靡不振。 随着大批的船只抵近海港,正蓝旗的旗丁在参领、佐领等女真将校的率领下,哇哇大叫着向岸上发起冲锋。 原本在岛屿上驻扎的千余岸防水师在千户任立的率领下,并没有支撑多久,就被豪格手下的女真兵丁杀戮殆尽。 待大批旗丁上了船只,豪格也在一众军士的簇拥下,来到一座修建的巍峨、坚固的坞堡,面上多日的烦闷一扫而去。 这几天被官军追杀,豪格心头的恼火可想而知。 豪格笑了笑,吩咐道:“将淡水还有粮食收集收集,诸军饱食一顿,不要停留,即刻前往杭州湾,拿下杭州府城。” 周围众将闻言,面上也有喜色,皆是齐声领命。 而此刻,女真袭破舟山岛的消息,也第一时间传至不远处的宁波府。 因为宁波卫不在,故而宁波知府第一时间就以快马向杭州府以及杭州都司禀告,同时征召官差和丁夫上城,瑟瑟发抖地等待着女真人的进兵。 而已为女真占据的舟山岛上,阿巴泰在一旁说道:“后面还有追赶的官军。” 董迁与水裕的水师就没有停止追击,与豪格所部其实也就仅仅有一天的行程距离。 豪格吩咐说道:“我给你留六千人,你在这里牵制他们,顺便派一路兵马前往汉人的宁波府劫掠,本王亲自领兵攻打杭州府。” 阿巴泰眸中寒芒一闪,拱手称是。 另一边儿,紧随其后追击的江南水师一部,也在董迁以及水裕的率领下,对豪格所部紧追不舍。 先前原是紧咬着豪格的水师不放,不过因为中途在台州靠岸补给了一次,恰恰错过一天路途。 水裕沉声道:“董将军,需要尽快追赶,不然他们可能会劫掠宁波府城,那里防御空虚。” 董迁面色也有凝重之色,说道:“豪格手下的水师需要补给,他们多半会袭取舟山,全力追击。” 水裕又问道:“节帅那边儿可有消息。” 董迁道:“节帅就在后面,与我们应该是前后脚。”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进入船舱之中,沉声道:“将军,舟山岛和宁波府方向点起了狼烟。” 董迁面色微变,说道:“出事了,鞑子攻打舟山、宁波,下一步就是进攻杭州府城。” 水裕道:“杭州府城只有都司兵马,杭州卫水师还未回来,抵挡不住穷凶极恶的女真人。” “加快行船之速,即刻驰援舟山和宁波,此外派出一艘船只,即刻禀告节帅。”董迁沉声道。 水裕连忙吩咐手下将校,依言行事,而后江南大营水师近万人,向着舟山岛行驶而去。 就在董迁与水裕两将,贾珩也在率领舟船加紧赶往杭州府。 “杭州府的锦衣卫说,已经知会浙江都司和浙江巡抚,正在调拨兵马应对,此外皇后娘娘已经抵挡杭州府城。”陈潇轻声说道。 贾珩面色凝重,目中冷芒闪烁,说道:“通知船只,即刻就近靠岸,我率领船上所有轻骑,以快马连夜前往杭州府城。” 估计这个时候豪格已经快要接近杭州府城,一如果再碰到归宁的宋皇后,那后果不堪设想。 陈潇蹙了蹙眉,说道:“杭州府城还有不少兵马,加上提前有了防备,应该不止于此吧?” 贾珩神情坚定,朗声说道:“杭州府城中无大将,哪怕只有一天时间,豪格就能将城池攻破,我亲自率骑军前往杭州驰援,统帅兵马,才能解杭州府之围。” 陈潇清声道:“那我随你一同去。” 贾珩握住丽人的肩头,说道:“潇潇,你在这儿还要督军水师,进剿豪格所部,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陈潇闻言,眸光定定地看向少年,直将少年看的有些不自在,点了点螓首,清声道:“那你万事小心。” 贾珩看向那少女,也不多言,凑近那莹润微微的樱唇唇瓣,覆盖了上去,许久,道:“潇潇,你也小心。” 陈潇柳眉之下,清冷明眸雾气朦胧,怔怔看向那少年,眸中现出丝丝痴迷。 他纵是上刀山下火海,她这辈子也会陪她一起同去的。 贾珩也不再废话,而后唤上舟船就近靠岸,船上调拨的三千骑军,在这一刻以快马连夜赶往杭州府。 快马加鞭,无疑要比海上行船的速度快上很多。 此刻,贾珩率领三千骑一上岸,就马不停蹄,风驰电掣一般,向杭州府城迅速赶去。 其实这就是主帅的决断,或者说战场嗅觉。 而陈潇则继续率领舟船水师,继续抵近舟山岛,追击豪格的朝鲜水师。 …… …… 杭州府城 腊月初十,天气晴朗明媚,唯有刺骨寒风吹拂着城墙,护城河旁的柳树发出沙沙之声。 而浙江巡抚衙门,已是山雨欲来,自从锦衣府接到贾珩的飞鸽传书以后,第一时间就知会了巡抚衙门的刘桢。 浙江巡抚刘桢震惊不已,急切派人请来了浙江都指挥使龚昌辉,商议事务,而后,两人急调杭州府周方府卫驰援杭州府,同时点检兵马,前往杭州湾查看敌寇动向。 但因为担心引起恐慌,故而就没有将消息透露出去,此刻的杭州府城内的百姓,还不知豪格的船队即将兵临城下。 此刻,官署之中—— 浙江巡抚刘桢来回踱着步子,儒雅面容上满是焦虑之情,而浙江都指挥使龚昌辉脸上忧色同样不减分毫。 “不好了,大人。”这时,一个年轻书吏快步进入厅堂,对着正在议事的浙江官员禀告:“宁波府知府派人来报,女真人的船队攻陷了舟山岛,宁波危急,还请杭州方面发兵驰援。”那书吏低声道。 浙江巡抚刘桢急声说道:“江南大营的水师呢?”可是已经抵挡了宁波? 文书上曾经提及,江南大营水师紧追女真来犯水师,让杭州府当地官员务必坚持一二日。 “还没有来报。”那书吏道。 浙江都司龚昌辉起得身来,国字脸上满是坚毅之色,开口道:“刘大人放心,我杭州府兵马齐备,誓死保卫杭州府城。” 此刻的杭州府城中兵马也有两三万人,如果是防守,绝对能够抵挡住豪格所部。 “这次来的是女真精锐,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在海上没有辎重,一旦打下杭州府城,就是生灵涂炭,还有皇后娘娘也在杭州,但凡有了闪失……”刘桢急声说道。 刘桢想了想,当机立断说道:“龚都帅先在衙署商议出兵对策,本官这就去趟宋家报信。” 得先让宋家撤出杭州府城才是,万一出什么纰漏,他真就百死莫赎了。 而后,唤上几个随从和书吏,前往位于西湖旁的宋宅。 宋家,后宅之中 阁楼之中,丽人一袭淡黄色衣裙,云髻巍峨,丰润如霞的脸蛋,绚丽如云锦。 此刻的宋皇后也接到了敌寇将袭的消息,雍丽丰艳的脸蛋儿不无担忧之色。 梁王愤然说道:“母后,这个贾珩怎么搞的?怎么能将女真的水师放到浙江海域的?还有杭州府卫的水师呢?又去了哪里?” 宋皇后秀眉蹙了蹙,清冽的凤眸瞪了一眼梁王陈炜,呵斥道:“住口。” 这个时候怨天尤人,又有什么用? 宋璟整容敛色,开口说道:“皇后娘娘,事情紧急,不如先登上船只,前往苏州府和金陵避一避,江南大营护卫整个金陵、苏州府,应无大碍。” 宋皇后明丽婉静的眉眼氤氲起一丝忧色,柔声说道:“可父亲这边儿怎么办?” 宋璟轻声道:“娘娘,父亲如他如今的身子骨儿,不宜折腾了,我在这边儿陪着父亲,如果杭州安然无恙,那一切都好,如是……” 宋皇后弯弯柳叶细眉之下,雪肤玉颜上现出急切之色,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步伐匆匆来到府中,说道:“娘娘,浙江巡抚刘大人在府外求见娘娘,说有紧急之事禀告。” 宋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渐渐镇定下来,柔声说道:“三弟,随本宫见见浙江府的官员。” 不管如何,她为六宫之主,身上有社稷之重,的确不适合留此险地,但杭州府应该能守得住,否则,那小狐狸不会以飞鸽传书报信。 此刻,浙江巡抚刘桢坐在花厅之中的椅子旁,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就在这时,内监尖锐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驾到。” 伴随着环佩叮当之声响起,女官的馥郁香气次第传来,就见宋皇后以及宋璟来到花厅,刘桢自不敢多看,连忙离座起身。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刘桢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说道。 “刘卿免礼起身。”宋皇后丰腴腰肢,雍容而坐,雪美人面如桃花,明媚似云霞。 刘桢急声说道:“娘娘,女真水师大举南下,杭州府城已成险地,娘娘需即刻离开此地,以免冲撞凤驾。” 不管杭州府城能不能抵挡住女真兵马,都不能让天下至尊至贵的皇后在杭州府城,冒着被俘虏的风险。 宋皇后声音镇定,说道:“女真人这会儿到了何处?” 刘桢道:“娘娘,已经向着杭州湾而来,说不得朝发夕至,微臣请娘娘即刻移驾。” 宋皇后抿了抿粉唇,道:“杭州府城的防御力量如何,可能守得住?”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能不闻不问一句,就逃离杭州府城。 “娘娘放心,微臣与浙江上下所有官员,必定竭尽全力,死守杭州府城,城在人在!”浙江巡抚刘桢道。 宋皇后闻言,玉容微微动容,点了点头说道:“本宫已经准备启程此行带领了不少京营精锐,彼等都是京营骁锐,想来能够增强杭州府城的防御之力。” 宋皇后此行南下,身边儿不仅有锦衣府府卫,还有京营三千精锐相随。 就在这时,一个书吏匆匆来报,道:“刘大人,都帅让卑职知会您,女真兵马已经自杭州湾登陆,前哨已经抵近杭州府城。”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豪格手下的兵马已经逐渐接近杭州府城,前哨兵马已经与浙江都司的兵马交上了手。 刘桢面色微变,说道:“现在到了何处?” 宋皇后柔声道:“刘卿先去官署处置军务,本宫随后就撤离杭州府城。” “那微臣告退。”刘桢整容敛色,朝宋皇后拱手行了一礼,然后领着一众书吏,神色匆匆地出了宋宅。 宋皇后这会儿看向一旁的宋璟,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我去向父亲告别,让炜儿收拾收拾,离开杭州府城罢。” “是,娘娘。”宋璟连忙应道。 …… …… 而另一边儿,经过昼夜兼程的行船,豪格率领着女真正蓝旗的旗丁,终于踏在杭州湾的土地上,左右扈从的是石廷柱以及吴守进两位汉将。 至于阿巴泰已经在舟山岛屿和董迁、水裕两人率领的江南水师大战起来,并不在身边儿。 此刻虽然女真兵马仅仅只有一万余众,但看着近在咫尺的杭州府城,却士气如虹。 豪格浓眉之下,宛如虎狼的凶狠目光看向远处的杭州府城,高声说道:“前面不远处就是杭州府城,拿下杭州府城,三日不封刀!” 身旁的女真正蓝旗的将校闻言,纷纷哇哇大叫。 大批女真正蓝旗的旗丁,如潮水一般向着杭州湾行去,没有多久,就与浙江都司派出的侦查斥候迎面碰上。 喊杀声次第传来,不少汉军骑军在女真正蓝旗旗丁的追杀下,四散而逃,根本就不是女真人的对手。 自当天下午,女真正蓝旗旗丁先一步抵近杭州府城,两千余人在城下策马奔腾,耀武扬威。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贾珩:贼子哪里走!(月底,求月票!) 浙江巡抚衙门 已是下午时分,西方天际的晚霞彤红一片,在寒冷冬日中更见萧索、苍凉,而日光照耀在杭州府城人烟稀少的街道上,两边儿鳞次栉比的房舍大门紧闭。 显然,随着时间过去,杭州府城中的百姓也已得知女真人和朝鲜水师登陆海岸,想要侵扰杭州府的消息。 官署之中—— 见刘桢在一众书吏扈从下进入官署,浙江都司都指挥使开口道:“刘大人,皇后娘娘那边儿是什么打算?” 刘桢道:“皇后娘娘已经答应离开杭州府城,暂避兵火,我等也再无后顾之忧了。” 浙江布政使封敬明微胖的脸盘子上满是焦急之色,问道:“刘大人,女真人要打过来了,刘大人可想好破敌之策?” 刘桢默然片刻,面上现出一抹坚定,掷地有声道:“封大人,穆大人,召集城中所有官差,配合都司府卫,皆上城门楼守城,决不能让兵火烧在我城中百姓身上,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封敬明急声道:“刘大人,江南水师呢?江南水师来驰援了没有,单凭我们城中这些人,怎么抵挡的住?” 刘桢面上涌动着厉色,沉声道:“挡不住也得挡!杭州府城的安危,关乎你我身家性命,一旦省府有失,你我都要掉脑袋!” 封敬明闻言,心神一震,半晌无言。 这位刘巡抚其实也是浙党中人,算是浙党的后起之秀,并非无能之辈,如今遭遇突发情况,倒并没有慌乱。 相比之下,浙江都司尚没有这位文官出身的巡抚镇定。 刘桢道:“诸位,调集各部官差,带上器械,准备上城门楼守城,不能放进一个士卒进杭州府城。” 浙江巡抚衙门开始如一台机器,齿轮转动,开始有条不紊地调度起来。 而另一边儿,宋皇后也与宋老太公道了别,在梁王陈炜以及其弟宋璟的相陪下,登上船只北上湖州,前往金陵躲避。 至于宋璟并没有跟随前往,因为怎么也不可能放自家老父亲在家中,自己去独自逃命。 宋皇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代表国体,不可立于危墙之下。 “母后,我们快走罢。”梁王陈炜看向站在甲板上,依依惜别的宋皇后,轻声道:“母后,金陵有十几万兵马,又有不少武勋,那里安若磐石。” 宋皇后玉容怅然若失,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母后是担心你外公,希望苍天保佑,杭州府城能安然无恙罢。” 好端端的,这女真人怎么能打到杭州城呢? 梁王陈炜愤然说道:“都怪那个贾子钰,他在福州府打红夷和海寇,一下子抽到了宁波卫和杭州卫的兵马,现在弄得杭州府城空虚,现在让女真人来势汹汹,袭扰杭州府城,一旦城破,不知女真人还要造多少杀孽呢。” 宋皇后声音温婉如水,柔声道:“此事也不能怪贾子钰。” 陈炜不满说道:“母后又为他说话。” 宋皇后这会儿心烦意乱,担心杭州府家人的安危,也没再理陈炜。 随着船只扬帆启航,周围的锦衣缇骑也保护着船只驶往苏州府。 而在远处,千里眼之后的一双冰冷眼眸,正自凝望,不由冷笑一声。 那妖妇身边儿的护卫力量减少了一半儿,正是他们行事的时候。 杭州府城外—— 随着女真大批旗丁围拢了整个杭州府城,此刻城中的百姓也开始慌乱起来,因为国朝承平百年,杭州府城久不闻兵戈交鸣之声,眼见一场浩劫就在眼前。 浙江巡抚刘桢内穿棉衣,外罩盔甲,此刻率领一众浙江官员立身在城头之上,问道:“龚都帅,情况怎么样?敌军来了多少人,可有信心守住城池?” 龚昌辉神情坚毅,朗声说道:“刘大人放心,下官已经调拨了相关兵马前往四城驻守,不会容许女真一兵一卒杀上城头。” 刘桢面色郑重,道:“城中数十万百姓,全看龚都帅了。” 说着,看向一旁巡抚衙门的通判,问道:“赵通判,向苏州府派去的求援信使过去了吗?” “大人,已经派人以六百里急递过去了。”赵通判高声说道。 刘桢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要守住杭州府城,不能再出任何变故。” 此刻,下方的豪格已经在石廷柱、吴守进等汉将的陪同下,近前查看杭州府城。 “王爷,下命令吧,只要三通鼓响,就能拿下此城。”吴守进在一旁沉声说道。 此刻的女真和朝鲜水师的食物快要吃完,如今见到这大城,早已按捺不住。 豪格此刻身上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眉骨之下,目光冷厉,说道:“攻城!” 就是要趁着汉军还未彻底把守,然后一举拿下杭州府城。 随着豪格命令而下,三千五百名正蓝旗旗丁,八千朝鲜水师向杭州府城发起了攻击。 …… …… 而杭州府城以西的西湖,波光粼粼,风景秀丽。 屹立在西湖之畔的宋宅—— 后院之中,宋老太公正自躺在床榻上,苍老面容上密布着老年斑,此刻睁开苍老浑浊的眼眸,问道:“璟儿,女真人杀进城了吗?” “父亲,女真人在城下。”宋璟叹了一口气,说道。 宋老太公叹了一口气,说道:“朝廷的援军还没有来吗?” 宋璟沉声说道:“苏州府的援兵就算要到来,也要在两天后,父亲,贾子钰为当世名将,不会让杭州府沦陷在敌寇之手的。” 宋老太公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大姐走了吧?” “已经坐船走了,这边儿还是太险了。”宋璟低声道。 宋老太公默然片刻,说道:“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你也走吧,万一城破,那些鞑子是杀人不长眼睛的。” 宋璟面色悲怆,凄然说道:“父亲,纵然被贼寇打破,儿子也与父亲在一块儿,四弟他也可传承我宋家一脉香火。” 宋老太公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又是何苦?我已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你即刻领着人前往金陵,不要在这儿让为父挂念,去罢。” 说着,闭上眼眸,摆了摆手。 如果城池被攻破,势必生灵涂炭。 宋璟哽咽道:“父亲。” 而就在父子两人叙话之时,外间一个仆人进来厅堂,神色仓皇,急声说道:“老爷,大爷,女真人攻城了。” 宋璟面色一变,问道:“官军都过去了吗?” “老爷,已经过去了。” 宋璟道:“去告诉外间保护的张将军,让他带人赶往城墙驰援。” 宋皇后走之前留下的三千京营精锐,除了调遣至城头协助守城外,还有五百人尚在宋家看护。 那仆人连忙应了一声,传命去了。 此刻,不仅是宋宅,整个杭州府城的百姓都在留意杭州城外的鞑子攻城动静,心提到了嗓子眼。 早就知道鞑子的残暴,一旦城池攻破,城内百姓势必生灵涂炭。 “轰轰!” 女真虽然没有红夷大炮,但在船上的佛郎机炮还是有的,这次用马匹拖着拉了过来,就在杭州城外开始对府城进行炮轰。 硝烟弥漫之间,城头上的青砖和灰尘乱飞。 而城头上的汉军也齐齐放箭,龚昌辉让浙江都司也拉来了十几门佛郎机炮,在城头上临时布置着,向下方的敌寇轰击而去。 而伴随着喊杀之声,杭州府城下方大量的女真兵丁开始持刀冲锋,如惊涛骇浪拍打着礁石,势头看上去颇为猛烈。 杭州府内的官军以及官民丁壮,隔着城墙垛口朝下方扔着滚木礌石,向着凶神恶煞的女真旗丁狠狠砸去。 “啊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嗖嗖!!!” 弩箭的破空之声在空气中响起,偶尔伴随着军士的一声声惨叫,喊杀声四起,不多时,厮杀的战场已经白热化。 浙江都指挥使龚昌辉身披山字枣红盔甲,手持雁翎刀,率领着手亲兵兵,奋力与扛着云梯冲上城头的女真旗丁厮杀。 “铛铛!” 兵刃交击声,利刃入肉声以及军卒的嘶吼喊杀声,将整个杭州城头笼罩其间。 渐渐有一些正蓝旗的骁勇兵丁,从云梯上爬到了城头,三五结阵,朝着周围的兵卒厮杀,不大一会儿,就在城头上站稳了跟脚,而杭州府城上的汉军一时间就有些大乱了起来。 而这一幕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 豪格此刻骑在一匹鬃毛黝黑的马匹上,身穿蓝色泡钉甲,身形魁梧昂藏,手持马鞭,遥指杭州府城,对左右的将士笑了笑说道:“汉军如绵羊一般,在我八旗精锐面前,只能任由宰割!” 此刻的八旗精锐已经被逼迫的走投无路,向城头飞快聚集,而汉军则是节节败退。 杭州府的汉军何曾与这些凶神恶煞的八旗精锐交过手,面对勇猛精悍的八旗精锐,心惊胆战,几无还手之力。 而就在离杭州府城十里外的官道上,只听马蹄“轰隆隆”之声不停响起,贾珩此刻正在催促着身后的骑军快速向着杭州府城接近。 “都督,前面就是杭州府城。”李述勒着马缰,激动书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剑眉之下的一双冷眸如电,沉声说道:“快,再快一些,驰援杭州府城。” “这是喊杀声,都督。”李述面色微变,高声说道。 贾珩道:“快,再快一些。” 身后的骑军全力催动马匹,随之浩浩荡荡,向着杭州府城风驰电掣而去。 而此时此刻的杭州府城也到了危急时刻,只听“轰”的一声,烟尘弥漫之时,就见城门洞破了一个大洞。 分明是在撞木不停地撞击以及佛郎机炮的配合下,城门年久失修,门栓终于支撑不住,被一举轰开,外间正在攻城的女真兵马,齐齐发出一声欢呼,就要向城中涌去。 而此刻的豪格看着这一幕,颌下的胡须都微微炸起,面上喜色难掩,高声道:“打破府城,三日不封刀!” 此刻,城门楼内,等待消息的浙江巡抚刘桢面色苍白,四肢冰冷,只觉数九寒冬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事急至此,身后数十万杭州府百姓,危在旦夕! “中丞大人,城门破了,鞑子杀进城了,快逃出城罢。”扈从左右的幕僚脸色微变,急声说道。 刘桢面色肃然,义正言辞说道:“本官有言在先,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本官誓与府城共存亡!” 说着,起得身来,“噌”地一声,拔出腰间的三尺宝剑,高声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诸位,身后杭州城的父老乡亲看着诸位,绝不能让女真人进入杭州府城,随本官杀!” 但周方的官吏皆是两股战战,面色苍白。 “中丞大人,挡不住了。”一旁的杭州府知府娄俊学面色惶惧,声音已是带着哭腔唤道。 刘桢面色坚定,握紧了掌中宝剑,说道:“随本官杀敌。” 说着,率领一众官员立身在城头上,而此刻三司之中已有不少官员已经开始瞅准了机会,下了城门楼,打算趁乱逃走。 此刻,龚昌辉也率领手下的士卒,开始与想要进城的女真精锐旗丁捉对厮杀。 然而,女真兵马如潮水一般涌将过去,勇猛精进,悍不畏死。 杭州府的的官军苦苦抵挡,面对女真八旗正蓝旗精兵的厮杀,心存惶惧,向着后方迅速退去。 豪格看着杭州府城城门洞口的这一幕,哈哈大笑道:“诸位,大事定矣!” 因为杭州府的军卒虽然兵力在女真之上,但战力却远远不及,在一众骁勇善战的正蓝旗精锐面前,根本抵挡不住,只能节节而退。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时,从街道尽头来了一批批京营精锐,面无表情加入战场之上,瞬间就抵挡住这股崩坏之势。 正是宋皇后临走之前,留下护卫凤驾的京营精锐。 这支京营精锐大约有两三千人,战力比之杭州府的兵马要强上许多,此刻手持兵刃加入战团,向着豪格手下的正蓝旗精锐捉对厮杀,抵挡着眼睛都杀红了的鞑子。 原本势如破竹的女真正蓝旗精锐攻势为之一滞,甚至渐渐被驱赶出了城门洞。 豪格见得这一幕,当即勃然大怒,高声道:“石廷柱,吴守进,随本王一同拿下杭州府城!” 在这一刻,必须要压上所有兵力,否则有功亏一篑的可能。 豪格能征善战,战场嗅觉远超常人。 石廷柱面上也涌起厉色,高声应了一声,抽出腰间悬挂的腰刀,随吴守进一同前往杭州府城。 在这一刻,杭州府城岌岌可危! 从高空看去,城头之上不少身穿蓝色泡钉布甲的正蓝旗女真精锐,向汉军绞杀,将汉军驱赶了城头。 而城门洞方向,更有源源不断的正蓝旗旗丁向屋内冲杀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忽而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音,几令正在策马冲杀的豪格脸上神色一怔,不由循声望去。 只见杭州府城东南方向的官道上,烟尘滚滚,遮天蔽日,一面面旗帜猎猎作响,马队迅速抵近杭州府城。 为首的赤红锦缎旗帜上“贾”字清晰可见,迎风飘扬,似火山压来。 在这一刻,贾珩率领兵马及时赶到。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城头上的浙江都司都指挥使龚昌辉,凝眸看向不远处的汉军骑兵,令手下兵马齐声大喊,一时间城头城下齐声鼓噪,杭州府城官军士气为之一振。 “杀!” 喊杀声震天动地。 就在这时,骑军浩浩荡荡向着女真骑军冲击而去,在这一刻,身穿一袭红色鸳鸯战袄的汉军,恍若一团团红色的火焰蓬蓬燃烧,似乎想要燃红整个苍穹。 而原本苦苦招架,节节崩溃的杭州府卫,士气顿时受到鼓舞,再加上宋皇后留下的三千京营精锐在这一刻汇聚而来,接应援军,驱逐着女真的正蓝旗旗丁向城外而去。 贾珩此刻策马而来,掌中长刀挥舞的风雨不透,所过之处,只见鲜血与断肢四处纷飞,惨叫声连连,刀下几无一合之敌。 女真旗丁几如枯草倒伏,在长刀之下倒地不起,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之中。 豪格此刻正在马上,自也看到了那手持长刀,大杀四方的蟒服少年,如何不知正是杀父仇人卫国公贾珩。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豪格雄阔面容之上,怒气翻涌不停,两道浓眉之下的虎目冷芒如电,见着几许冷意,说道:“贾珩小儿,拿命来!” 说着,手中拿着一把长刀,向着贾珩冲杀而去。 贾珩冷哼一声,同样不甘示弱,向着豪格杀去。 两骑风驰电掣,犹如霹雳闪电,相疑处。 贾珩手中长刀化过一道月光的匹练,向着豪格迎面劈砍而去。 豪格冷哼一声,目中冷芒闪烁,奋力向着贾珩砍杀。 “刺!” 凌厉刀锋划过空气,发出“刺刺”之音。 “铛!” 长刀碰撞,火星四溅,刺耳的尖啸让豪格耳膜生疼,目光圆瞪,心头震惊莫名。 这厮好大的力气! 贾珩微微眯了眯眼,刀光急转,也不迟疑,片刻之间,就已向着豪格拦腰斩杀而去。 豪格面色一沉,连忙拿刀招架,身形不由晃了晃,只觉五内如焚,心头已是惊骇到了极致。 而后,狂风骤雨般的刀势,如江河之水绵绵不尽而来。 “铛铛……” 伴随着兵刃的相交之声,两人已经交手了十余个回合,豪格已是大汗淋漓,身形在马上摇晃不停。 而四方的骑军已经冲散了女真的旗丁和朝鲜水师,加上官军自杭州府城冲杀而出,女真和朝鲜水师顷刻陷入前后夹击之中。 就在贾珩与豪格两人走马灯的交手之时,豪格忽觉刀光一闪,分明反应不过来,下意识向一旁闪躲,须臾,肩头一疼,暗道不好。 “噗呲!” 一只手臂应声落地,跌落在尘埃中,鲜血顿时激射而出。 “王爷!奴才来了。”这时,石廷柱骑在马上,见得这一幕,大惊失声,手持大刀向着豪格驰援而来。 一旁的吴守进也不甘落后,同样抄起长刀,杀散围绕的京营将校,奋力向贾珩围攻而去。 “铛铛!” 寒光闪烁之间,两方人马呈品字形向贾珩杀去,刀光凌冽,带着无穷的绞杀之势。 然而,两人根本不是贾珩的对手,贾珩掌中刀光,轻轻一荡,两人掌中兵刃就已飞向半空之中。 石廷柱只觉身形一震,目光几乎惊恐地看向那冷芒如电的少年,虎口处传来的阵阵发麻提醒着自己,远处之人的战力强悍。 然而还未反应过来,却见寒芒一闪,周围的呼喊之声传来,脖子一疼,继而陷入无尽的黑暗。 豪格这时不顾胳膊传来的阵阵疼痛,将战袍披风紧紧缠住,再不敢停留,趁机拨马而走。 而吴守进愣怔之间,忽觉脑后恶风不善,就见刀光席卷而来,连忙伏下马来,可刀势凌空一转,已被拦腰斩为两段。 贾珩此刻看向断臂负伤而走的豪格,面色铁青,冷喝一声,声如惊雷咆哮:“贼子哪里走!” 身下青骢马如一道闪电,向着豪格追杀而去。 豪格心头惶惧,忍痛向东方杭州湾方向。 而周围的正蓝旗旗兵将校也纷纷过来护卫,为豪格争取逃命机会。 而此刻战场之上,女真正蓝旗的旗丁已经在官军的两相夹攻之下,迅速崩溃逃亡。 三四千正蓝旗旗丁以及朝鲜水师在这一刻,被骑军冲散切割成一片片,被接应而出的杭州府城官军围剿厮杀。 贾珩冷哼一声,紧紧追着豪格不放,胯下战马风驰电掣,掌中长刀挥舞如电,凡是阻挡的女真将校和旗丁皆是化为刀下亡魂。 此刻,城门楼上,原本心头惶惧的浙江官员,见危机解除,心有余悸的脸上多是现出欣喜之色。 好了,杭州府城不用破了,他们的身家性命都保住了。 就差一点儿,就要被鞑子占据了城池。 浙江巡抚刘桢定了定心神,高声说道:“接应大军,剿杀残寇。” 一众官员纷纷应是。 而浙江都指挥使龚昌辉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脸上的神情同样心有余悸,目光投向那追击女真和朝鲜水师的京营骑军。 此刻,女真旗丁和朝鲜水师已经四散崩溃,而原本杭州府城中的京营精锐也与外间江南大营的骑军汇合一起,剿杀女真残敌。 随着时间过去,登陆袭击的三四千女真旗丁就被官军剿灭近半,而朝鲜水师更是不少弃械投降。 而豪格更是领着六七百人向着杭州湾狂奔,想要逃至船上。 贾珩率领兵马一路追击,经过几波断后狙击之后,还是被拖累了速度,并没有追到豪格所部。 主要是长途跋涉,驰援杭州府城,战马也有些疲乏。 贾珩此刻在杭州湾前,勒停马匹,举目看向那鼓起船帆,向着海上拼命逃亡的豪格所部,心头不无遗憾。 “节帅。”随行亲卫李述唤了一声。 贾珩冷声道:“让士卒在此警戒,谨防女真人卷土重来,我们返回杭州府城,再行追杀残敌。” 豪格逃亡之前,丢下了大量的女真旗丁以及朝鲜水师,这些如果不剿杀一空,容易成为乱兵。 说着,贾珩返身向杭州府城而去,此刻午后时分,冬日日光明媚,而战场之上硝烟与战火弥漫,烧成黑洞的旗帜和断裂的刀枪随处可见,尸首和鲜血更是一片狼藉。 至此,这场女真率水师侵袭杭州府城的战事,初步落下帷幕。 是役,豪格所部近万水师都留在了杭州府城,而豪格本人也丢了一只手臂,忍着重伤,仅仅率领三四百女真旗丁以及二百朝鲜水师逃亡到船上,合兵数千,操持着舟船向舟山而去,打算与阿巴泰汇合。 舟山同样爆发了一场水战,阿巴泰正在忍受着董迁以及水裕两支兵马的红夷大炮炮轰。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宋皇后:那小狐狸不是一向足智多谋,如何会…… 杭州府城 等到傍晚时分,西方晚霞金红,照耀在沾染了鲜血的杭州府城墙之上,一股萧瑟、苍凉之感涌上在场浙江官员的心头。 至此刻,战事渐渐落幕,零零散散女真旗丁的抵抗也渐渐被官军扑灭,除了一些骑军开始追击向其他地方逃窜的女真旗丁。 至于朝鲜水师,见势不妙,丢下军械,成批成批向官军投降。 汉军开始打扫战场,将尸体掩埋,扑灭火焰。 贾珩此刻也在击溃了几股较大的女真兵马以后,分派手下兵丁追击,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来到杭州府城城门之前。 而浙江巡抚刘桢、浙江都指挥使龚昌辉纷纷下了城门楼,向大汉的卫国公迎接而去。 此刻,刘桢看向那少年国公,饶是往日城府极深,此刻死里逃生,面色仍难掩激动流溢,说道:“卫国公可算是来了,杭州府城百姓如久旱逢甘霖啊。”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刘大人,知杭州府军情危急,本官弃舟船一路过来,总算赶过来,幸在杭州府城安若磐石,有惊无险。” 说着,看向一众浙江官员,目光重又落在刘桢脸上,问道:“未知皇后娘娘可在城中?” 刘桢道:“下官不敢让皇后娘娘冒险,已经知会宋国舅,让人先一步乘船撤离了杭州府城,向湖州前往金陵去了。” 贾珩面色怔了下,看向站立不远处的京营将校,倒也认得,也是奋武营的参将罗培松,问道:“罗将军,皇后娘娘不在杭州府城,京营为何在此?” 罗培松听闻询问,抱拳道:“节帅,皇后娘娘说城中兵马不够抵挡,让末将留下抵挡鞑子。” 贾珩闻言,面色变了变,说道:“皇后娘娘的船队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没了京营扈从,只有锦衣府卫和内卫保护,宋皇后的护卫力量显然单薄了许多。 虽说一路上都有刘积贤相护,但陈渊定然布下了刺杀之局,这保护力量薄弱,多半会行动。 “今早儿已经沿着运河向湖州而去。”参将罗培松连忙回道。 贾珩面色冰冷,沉声道:“锦衣府奏报,有歹人窥伺凤驾,意欲行刺,来人,随本帅沿运河追赶船队。” 这时候的浙江巡府刘桢闻言,心头大惊,面色微变,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担忧,道:“卫国公,怎么会有刺客想要行刺凤驾?” 贾珩面色凝重,说道:“刘大人,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锦衣府先前就有暗中保护,如今侍卫减少,只怕贼人要动手,本官不好在此停留,此地一应善后事宜,由京营和浙江方面操持,本官要即刻率兵马前去护卫皇后娘娘。” 宋皇后身边儿的护卫也就一千多人,根本挡不住陈渊的袭杀。 如果真的出了什么纰漏,他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那京营将校罗培松,面色变幻了下,定了定心神,抱拳说道:“节帅,江南大营水师一路奔波,已然师老兵疲,末将愿率手下兵马,随节帅一同紧急驰援。” 因为这位京营参将本来就是南下护卫宋皇后的凤驾,一旦宋皇后和梁王遭遇不测,这就是第一责任人。 贾珩点了点头,道:“点齐两千兵马,即刻随本帅出发。” 说着,看向一旁的浙江巡抚刘桢道:“我江南大营水师援兵已在驰援的路上,而舟山方面的女真水师也与江南大营交手,刘大人不用担忧杭州府城再有虏寇来袭,等此战过后,本官再向圣上为刘大人以及浙江官员请功。” 刘桢闻言,心头微动,拱手道:“卫国公放心,下官定当护卫浙江,不使东虏遗祸浙江。” 这位卫国公虽然因新政之事受江南官员诟病,但在天子跟前儿却是圣眷优渥,如能得其所言,圣上和朝野势必瞩目。 其实,哪怕是贾珩不请功,浙党内部也会力推这位浙江巡抚。 贾珩说着,再不多言,稍稍吃了点儿干粮,喝了点儿茶,等京营参将罗培宋点齐了两千人,骑上战马,也不多留,径直向宋皇后的船队追去。 …… …… 暂且不说贾珩如何去追宋皇后,却说宁波府不远的舟山岛屿之上—— 豪格率领船队离了舟山岛屿,兵进杭州湾以后,阿巴泰就率领五千余朝鲜水师以及近千正蓝旗旗丁在岛上利用现成的岸防工事,抵挡到来的董迁以及水裕的追兵。 此刻,双方也已经交战起来。 “轰隆隆!!!” 船舷之上,一门门的红夷大炮的轰鸣响彻海上,炮铳齐发,在这一刻硝烟弥漫四起。 而岛屿岸上的沙土和草屑乱飞,而女真八旗旗丁则是藏在水寨之中,用千户所遗留的佛郎机炮艰难还击。 “都统,汉人的炮火太猛烈了。”一旁的正蓝旗参领面有难色,对阿巴泰低声说道。 阿巴泰黝黑面容一片铁青之色,虎目幽光闪烁,沉声说道:“让弟兄们加把劲,顶住汉军,汉人不可能一直用炮铳轰,他们终究要进水寨,那时就是我们的反击机会!” 此刻的阿巴泰也有些后悔弃了船只,登上岛屿与汉军拼杀,反而成了靶子。 但本来就是给豪格所部牵制汉军的,如果不登上岛屿,一旦在战船上打不过坐拥红夷大炮的汉军,牵制和阻击也就无从谈起。 而悬挂着“汉”字旗帜的官船,木质甲板之上,原江北大营节度使水裕与董迁两将,身披甲胄,正在拿着单筒望远镜观看岛上的战事。 在望远镜清晰无比的视界之下,舟山岛海岸上的水寨火光熊熊,在红夷大炮的轰击下,木石乱飞,女真旗丁不敢露头,只敢藏在掩体中狼狈躲藏。 水裕感慨道:“这红夷大炮可真是好东西,不仅在水战上威力奇大,攻城拔寨同样是无往不利。” 董迁笑了笑道:“水将军,炮铳原就是军国利器,以后弓弩也要渐渐为炮铳让路。” 从当初红夷大炮轰杀虏酋,再到如今海战大放异彩,现在汉军都知道了炮铳的厉害,来日势必更为重视炮铳。 “差不多了,女真人已经乱了,董将军,可以登岸攻击了。”水裕说道。 炮弹制造不易,一轮炮击以后,也就到了登陆战,近身搏杀的时候。 董迁点了点头,面色坚毅无比,沉声说道:“击鼓,攻打水寨,留住这群女真人!” 而后,“咚咚……” 伴随着密集如雨点的鼓声响起,汉军水师打起旗帜,手持驽铳,开始弃舟登岸,迅速抵近水寨,向留守的阿巴泰所部攻击。 “嗖嗖!!!” 弩箭射出,几如雨下。 “砰砰!” 火铳也点燃了引线,在硝烟弥漫中,打在水寨木架楼上的女真兵丁身上,不时就有惨叫和闷哼声响起。 而后大批汉军如潮水一般登上岛屿,与手持马刀的女真旗丁以及朝鲜水师厮杀一起。 喊杀声此起彼伏,双方兵线犬牙交错,红色鸳鸯战袄与蓝色泡钉布面甲,几乎如火焰与海水。 “铛铛……” 兵刃的交击声响起,大批汉军朝岛屿涌上,兵过一万,无边无沿,一眼望不到头。 此刻,离舟山海岛六七里的海域上,经过昼夜兼程的赶路,陈潇率领的江南大营主力也逐渐抵近舟山岛。 一艘艘战船桅杆高悬,鼓起了风帆,向着岛屿抵近。 陈潇一身锁子甲,头戴熟铜盔,立身在甲板上,手中拿着千里眼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硝烟弥漫的舟山岛屿,那张清冷如霜的玉容冷意寸覆。 女真人果然在舟山岛发起阻击,如果没有猜错,豪格应该已经领兵奔向了杭州府。 “郡主,前面就是舟山岛了。”锦衣府千户郭亮开口说道。 因为陈潇已经进宫见过崇平帝,外间或许不知,但锦衣府卫却知道眼前的这位萧佥事的真正身份,乃是周王之女的乐安郡主。 陈潇放下望远镜,冷声说道:“迅速抵近舟山岛,包围岛屿,一举歼灭敌寇。” 随着那锦衣府卫传令下去,船只加快速度,迅速向舟山岛屿扑去。 而岛上的战事也到了紧要之时,正蓝旗的近千精锐为先锋,身后是大批朝鲜水师,向着如潮水一般涌来的汉军反冲锋。 六千打一万,兵力显然不占优势,但因为有女真正蓝旗旗丁拼死以攻,倒也在短时间内势均力敌。 而阿巴泰向来骁勇,此刻,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马刀,率领一众亲兵杀进了汉军的阵列,刀光凌厉闪烁,转瞬之间就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水裕此刻也率领亲兵登上岛屿,冷声道:“董将军在此押阵,本将去拿下此獠!” “水将军,敌将勇猛,似是鞑子的勋贵大将,等其筋疲力尽之时,再围杀不迟。”董迁面色镇定,说道。 这位曾经的五城兵马司小校,经过几年的历练以及北疆、西北之战的历练,也渐渐有了一些大将气度。 水溶闻言,也不再坚持,转而耐心等待着。 他毕竟好几年没有斗将过,看这女真人十分勇猛,这等猛将想要杀死,最好还是让兵卒消磨一会。 此刻,汉军弓弩与火铳向着朝鲜水师厮杀,分成数股,分割包围着阿巴泰手下的兵马。 就在这时,忽而东南方向传来“咚咚”的战鼓之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阿巴泰在岛上,见到这一幕,心头不由乱了起来。 汉军的援兵到了。 但这种惊惶没有维持太久,就又投入厮杀之中。 但此刻的朝鲜水师却大乱起来,面对汉军优势兵力的剿杀,渐渐不支。 其中一个将校高声道:“弟兄们,不帮女真人打仗了,他们拿我们当狗,害死了崔总管,又拿我们断后,投降了汉军!” 此言一出,朝鲜水师多是受其感召,纷纷放下武器,向汉军投降。 董迁见得这一幕,心头大喜,吩咐道:“朝鲜水师投降免死!” 顿时,周围的汉军齐声鼓噪,在这一刻甚至压过了战场的喊杀声。 恍若连锁反应,不少朝鲜水师纷纷丢下手里的兵器,向汉军投降。 一时间就剩下女真正蓝旗的旗丁开始抵挡着汉军的围杀。 但女真人死战不退,悍不畏死,直到兵马渐渐减少。 阿巴泰见得这危急一幕,心头也有些忧惧,挥刀杀死一个汉军小校,举目四顾。 只见整个战场上,兵马手持军械,到处厮杀,而女真人却越来越少。 大势已去! 阿巴泰心头忽而响起这四个字。 不大一会儿,陈潇率领江南水师的军卒登上舟山岛屿,而战事已经接近尾声,只有女真旗丁一些零星的抵抗。 朝鲜水师陆续投降,汉军重重包围了女真旗丁。 阿巴泰此刻正挥舞一把大刀与水裕以及两位过来帮忙的将校厮杀一起。 不愧是女真开国以来的猛将,此刻面对几人围攻,越战越勇,手中马刀挥舞的风雨不透,甚至犹占上风。 董迁在后方督阵,都看的一阵皱眉。 女真猛将真是何其之多? 反观大汉,人杰地灵,勇猛的寥寥。 “噗呲!” 忽而阿巴泰腿部中得一箭,流血不止,行动当即受到了影响。 水裕冷哼一声,长刀向着阿巴泰迎头劈砍而去,阿巴泰奋力架起兵刃抵挡,但就在这时,水裕刀光一闪,朝着阿巴泰脖颈砍杀而去。 “噗呲!” 血如喷泉,头颅冲天而起,落在地上,双目怒瞪,仍是死不瞑目。 而周围抵抗的女真旗丁也在汉军的层层围剿下,终于宣告崩溃,不少丢下军械,向汉军乞降。 水裕此刻面颊潮红,神态意极酣畅。 而这会儿,董迁也将陈潇等人迎至岸上,拱手道:“郡主,为何不见节帅?” “节帅已经率轻骑前往杭州府驰援。”陈潇按着腰间的雁翎刀,面色沉静,轻声说道:“稍作休整以后,我向杭州湾接应。” 她还是有些担心他。 董迁拱手应命,然后吩咐江南大营兵马打扫战场,清点伤亡。 此役,自女真绕余贝勒阿巴泰一下,击毙女真正蓝旗旗丁七百八十二人,朝鲜水师战死一千一百二十五人,余下皆投降于汉军。 汉军又一次取得一场辉煌大胜。 而陈潇率领江南水师稍稍休整以后,也不耽搁,又重新登上船只,向杭州湾驶去,驰援贾珩。 …… …… 话分两头儿,却说豪格在杭州府城下大败之后,率领手下兵丁向着茫茫海域逃遁而去。 此刻,舟船之上—— 豪格已经唤来了医师给自己诊治,这位清国的肃亲王脸色苍白,嘴里正咬着一块儿毛巾,额头上渗出黄豆大小的汗珠,分明是来自断臂的疼痛已经让这位女真亲王意识恍惚。 一旁的医师给豪格重新包扎过,然后在小徒弟递来的水盆中清洗着手上的血迹。 一旁的正蓝旗参领扎贺说道:“大夫,王爷怎么样?” 那医师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失血过多,等之后如果不发热,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如果发热……小的给王爷开几副药,再看看。” 这种断臂之伤,尚不能缝合,只能紧紧缠着,然后敷上金疮药和草药,而后就看受伤之人的体质和意志力,如果能抗过去,如果感染发烧没有抗过去,就是死路一条。 过了一会儿,豪格吐了口中的毛巾,声音虚弱几分说道:“扎贺,现在是去哪儿?可是到了舟山?” “王爷,舟山去不得了,我们现在赶回朝鲜,这仗不能打了。”扎贺低声说道。 豪格脸色苍白,半晌没有说话。 理智也清楚,留在舟山岛上的阿巴泰已经凶多吉少,而他此刻也损兵折将,怎么回得盛京? 多尔衮两兄弟会如何看待他? 双摄政王,复兴大清,皇图霸业,只怕是一场空。 豪格面色苍白,目光出神,心头一股愤恨涌上心头。 贾珩小儿该死!他豪格誓要报此断臂之仇! 许是想的深了,豪格只觉一股倦意袭来,眼皮沉重,沉沉睡去。 而此刻的船只之上载着数百女真旗丁以及四五千朝鲜水师,则是向着朝鲜方向驶去。 当初领兵五万余军卒南下,何等意气风发,但此刻却仓皇逃回。 运河之上—— 数艘船只护卫着一艘楼船,沿着运河迅速向着湖州方向进发。 而楼船二楼舱室之上,丽人身穿淡黄衣裙,眺望着两岸蜿蜒起伏的山景,明额之下,秀眉微微蹙起,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忧愁。 宋皇后转过身来,凝眸看向女官,问道:“杭州府那边儿可有消息?” 女官道:“回娘娘,还没有消息传来。” 宋皇后叹了一口气,重新坐回船舱之中。 梁王陈炜面带忧色,清声道:“母后,就怕杭州城城破了,女真人凶残如狼,一旦屠城就了不得了。” 宋皇后柔声道:“不会的,杭州府城中有不少兵马,一定能挡住,再说子钰肯定会发兵来援。” “母后还提那个贾子钰,他如果有能耐,就不会让女真人的兵马冲到了杭州府城,弄得舅舅和外公这会儿陷入险境。”梁王陈炜愤然说道。 宋皇后秀眉微蹙,玉容清冷,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如果城破,父亲和三弟都有性命之危,那小狐狸不是一向足智多谋,如何会…… 见宋皇后没有如往日一般训斥自己,陈炜也放开了胆子,冷声道:“杭州府城为什么不多留一些兵马?他难道不知道母后要返回杭州府城?纵然母后不回杭州府城探亲,也不能将杭州卫全部抽调走吧。” 陈炜阴鸷面容上满是怒气,冷声道:“母后,我看这贾子钰就是功劳大了,愈发骄横,现在棋差一招,让女真人有机可乘。” “够了。”宋皇后柳眉蹙紧,玉面蒙霜,丹唇微启之间,冷声斥责。 陈炜闻言,面色一白,连忙垂下了头,心头更是愤恨不已。 因为那个贾子钰,母后训斥了他多少回了。 宋皇后柳眉之下那双流溢着母性气韵的美眸清冷几许,原是雍容华美的丽人,向来以温婉示人,此刻多了几许冷艳,道:“卫国公用兵,从来是谋而后动,先前在女真兵马未来之前就告知了杭州府方面,让及早做出应对,你以后断不可说出那等话来。” “那杭州府那边儿?”梁王陈炜急声道。 宋皇后柔声道:“再等等消息,你出去吧,母后有些累了。” 说着,丽人一手扶额,一只纤纤素手挥了挥,那侧颜婉静明媚,而娇小玲珑的耳垂上翡翠耳环轻轻摇动,愈发衬的秀颈白腻如雪,恍若梨花。 梁王陈炜闻言,也不敢多说其他,朝宋皇后拱了拱手道:“母后好生歇息,儿臣告退。” 说着,转身就要出了舱室。 就在这时,从外间舱室进入一个女官,柔声说道:“娘娘,前方过了湖州,前面就是太湖了,娘娘可还在湖州停留?” 宋皇后抬起螓首,金钗流苏簪起的云髻之下,那张雍美丰丽的玉容上现出一抹思量,柔声道:“不停了,早些前往金陵吧。” 这会儿心烦意乱,也有些想早些回金陵,与咸宁、婵月她们两个团聚。 而且此地离杭州府还是有些近,如果杭州府真的被攻破,鞑子得知她在湖州,以为奇货可居,仍有可能追过来。 那女官闻言,转身离了舟船,吩咐水手催发船只。 而从天外看去,已是到了傍晚时分,晚霞满天,彤彤似云锦,铺照在湖面上,在冬日里颇有几许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意韵。 而宋皇后坐在床榻上,心有所感,看向窗外的夕阳,起得身来,再次来到窗外,眺望着湖光山色,只觉心头方才的烦闷郁结似稍稍散去了一些。 宋皇后目光眺望远处,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衣襟之下的盈月似乎颤巍了下,粉唇抿了抿。 子钰既然提醒了杭州府方面,应该会及时驰援的。 丽人在心头喃喃说着。 当宋皇后的船队自运河进太湖,视线虽豁然开朗,天地一阔,但两岸却见一些芦苇荡以及岛浦,倏而,风声吹过,芦苇荡中影影绰绰,依稀可见人影。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宋皇后:难道上苍要她…葬身此地?(月底,求月票!) 太湖 烟波浩渺,雾气氤氲,正是傍晚时分,晚霞满天,彤彤似火。 身形窈窕静姝,丰腴款款的丽人,立身在轩窗之前,巍峨云髻之下,玉容晶莹如雪,挺直秀气的琼鼻下,桃红唇瓣莹润微微。 就在这时,宋皇后忽而觉得船体微微一晃,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慌乱,道:“来人,怎么回事儿?” 就在这时,“嗖嗖……”之声响起,继而是惨叫之声次第传来。 宋皇后玉容微变,心头不由一惊,转眸看向不远处的少女,低声道:“念云,怎么回事儿?” 这时,这时贴身女官念云,快步行近过来,秀美婉丽的脸蛋儿上现出惶惧之色,说道:“娘娘,有人行刺。” 宋皇后花容失色,声音颤抖了几许,说道:“哪里的歹人?许指挥呢?” 许指挥是锦衣府派来的指挥佥事,主要是负责护持宋皇后的安危,沿船相护,手下大概有近千锦衣府卫和大内侍卫。 念云颤声说道:“娘娘,我还不知道。” 宋皇后正要说话,却见梁王陈炜面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进入舱室,面色大变,急声道:“母后,不好了,歹人杀进来了。” 宋皇后此刻神情镇定几许,急声说道:“不要慌,外间的锦衣府卫可在抵挡?” 梁王陈炜急声道:“母后,锦衣府卫还在抵挡,但我们人少,也不知贼人来了多少…母后,都怪那个贾珩啊,如果不是杭州府被围,母后也会遭此险遇。” 宋皇后玉容苍白如纸,芳心也有些慌乱,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的晶然美眸中密布几许恼怒之色,急声道:“先躲进舱室,等着外面消息。” 外面兵荒马乱,刀枪无眼的,现在她也不可能出去,只能在船舱中等待消息。 梁王陈炜面容满是坚定之色,道:“母后放心,我就在外面,如果有贼人胆敢从外面杀进来,想要伤害母后,先要从儿臣的尸体上迈过去。” 宋皇后柳眉之下,流溢着母性气韵的美眸满是慌乱之色,说道:“炜儿,不要胡闹。” 然而,话还未说完,梁王陈炜已然头也不回地去了外间,准备抵挡歹人进来。 此刻,二层高的楼船之外,半人多高的芦苇荡中一艘艘小船冲将出来,弓弩箭矢如雨下,向宋皇后所在船队攒射不止。 “嗖嗖……” 箭矢在这一刻几如飞蝗,原本在舟船上手持军械来回巡弋的锦衣府卫以及大内侍卫猝不及防,就被射中,胸前鲜血洇红了衣襟,不大一会儿,就已栽倒在地。 殷红鲜血染红了太湖湖面。 “刺客,有刺客!”舟船上的官军纷纷高声说道,两侧的五艘船只上的锦衣府卫,迅速向宋皇后所在的船只靠拢,准备护卫凤驾。 陈渊此刻脸上蒙着一条面巾,浓眉之下,阴鸷的眸子,目光锐利几如鹰隼,冷声说道:“弟兄们,凡是登上船只,皆是赏银千两。” 他等会儿要手刃妖妇!还有那妖妇的小崽子,都要一并斩杀。 身后不少脸上蒙着黑色面巾的黑衣人齐声应诺,而后手持掌中宝刀,登上小船,向着船只攀爬。 而另一边儿,带领几个锦衣府卫隐藏在船只之上,一路暗中相护的刘积贤见得这一幕,面色微变,急声说道:“护卫凤驾。” 陈渊此刻已经率领一队黑衣人趁乱接近了宋皇后的船只,推着一艘艘掩藏好的乌篷船向着舟船抵近。 而刘积贤已经领人与周围来袭的黑衣歹人厮杀在一起。 黑衣人大约七八百人,虽然人少,但皆是死士,悍不畏死,手持兵刃见人就杀。 不大一会儿,“乒乒乓乓”的兵刃撞击声响起,伴随着喊杀之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官军与歹人交手在一起。 随着夜幕降临,一轮明月爬上云层渺渺的天穹,正在船只上护持宋皇后的锦衣府卫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因为船下方被凿出一个大洞,不少湖水向着船舱灌去。 “娘娘,不好了,贼寇围拢过来了,不少敌人,见人就杀。”这时,六宫都总管太监夏守忠进入船舱,急声说道。 宋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急中生智说道:“行船,不要停,甩开他们。” 夏守忠愣怔了片刻,连忙吩咐着船上的内监吩咐着操船的力士,准备脱离战场。 然而根本就来不及,就在这时,船只四方已经有黑衣人攀爬上来,在夕阳西下的傍晚,黑衣人如同蝙蝠和乌鸦,似乎缭绕着不祥的气息。 “不好,娘娘,船舱漏水了,正在向下沉着。”一个女官进入舱室,再次禀告道。 分明是陈渊料到宋皇后周围的护卫太过严密,在杭州府停靠之时,派人悄悄潜入水港,趁夜凿坏了宋皇后的楼船,虽然行事隐秘,为此差点儿让刘积贤发现。 等到行驶太湖之时,再将剩下的船板彻底凿穿。 此刻,船舱之中,已经开始不停进水。 而四方的栏杆过道和甲板上,就有黑衣人与船上的大内侍卫和锦衣府卫交起手来,喊杀声在耳畔响起,此起彼伏。 女官念云拉着宋皇后的手,说道:“娘娘,现在如何是好?” 夏守忠急声道:“娘娘,这船要沉了,不能待了。” 梁王陈炜也从外间进来,白皙面容上满是惶急之色,说道:“母后,赶紧换船,不然等下船就沉了。” 此刻,死亡将临的恐惧笼罩了这位天潢贵胄,根本就没有方才的怨恨,已是彻底六神无主起来。 宋皇后晶莹玉容苍白如纸,芳心惶急不已,低声说道:“放小船逃走。” 楼船上原本就有乌篷船,以便人员自水上往来。 梁王陈炜闻言,连忙依言行事。 而另一边儿,贾珩骑在一匹骏马之上,率领三千京营铁骑狂飙突进,沿着运河之畔的堤岸,向着宋皇后的船队追去。 胯下的战马,几乎是朝死里催赶,一直向着太湖所在而来。 随着马队接近太湖,贾珩听到湖边儿的喊杀声,心头暗道一声不好,只见远处茂密郁郁的芦苇荡遮蔽的湖面上,暮色四合而下,残阳铺在湖面上,而湖面上更有团团火光冲天,几艘官船上的官军正与黑衣人执兵厮杀在一起。 喊杀声向四周传去。 “罗参将,从东侧芦苇荡上的陆地驰援。”贾珩放眼望去,发现了接近船只的地方,面色凝重,高声说道。 太湖东侧有一道长方形浦岛延伸至湖心,此刻冬季的芦苇正随风而晃,映照着西方天穹的夕阳晚霞,倒也有几许萧瑟苍凉的意境。 罗培松大喝一声,然后率领手下精骑,沿着枯萎的芦苇荡向着江浦驰援正在与黑衣人大战的锦衣府卫。 贾珩则是挽起缰绳,近得太湖之畔,看到一艘破旧不堪的船只停泊在港口,唤上李述说道:“随我上船,其他人寻找船只,前往事发之地驰援。” 不大一会儿,就有十几个锦衣府卫,随着贾珩上了船只,奋力朝着事发之地奋力划去。 陈渊这会儿正在与护卫厮杀,看向那缓缓下沉的楼船,忽而一愣,分明见到一艘乌篷船自将要缓缓沉下的楼船上向着太湖深处逃亡,面色一沉,怒道:“来人,随我一同追击。” 决不能让那妖妇逃了! 此刻,锦衣府卫已经与陈渊手下的兵马厮杀纠葛在一起,皆是以命相搏。 刘积贤也看到了那下沉了一大半的楼船,心头一紧,说道:“不好,救人!” 而这时,目光也飘至远处,却见一艘乌篷船奋力向着太湖远处划去。 刘积贤见此,目光微顿,心头一松。 转而将目光投向登上了船只,想要追赶的陈渊所部。 随着时间过去,夜幕降临,东方天穹,冬夜的明月悄然悬在天穹,皎洁如银,如纱似雾的月光笼罩在湖面上,湖面一时间波光粼粼,微风徐来,波澜圈圈生出。 而就在这时,贾珩也驾起舟船来到事发之地,借着月光照耀,看向那在水面上桅杆和布帆倒在湖面上的楼船,心头一沉。 难道宋皇后随船只沉入了湖底? 这…… 贾珩心头不由一凛。 应该不至于,如果皇后已陨,这些厮杀的黑衣人不可能不撤离。 所以…… 贾珩行至近前,碰到船只上锦衣府校尉,问道:“卫国公贾珩在此,尔等可曾见到皇后娘娘。” 那锦衣校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心头一震,连忙说道:“都督,往湖心去了。” “卫国公来了,卫国公来了。”此刻,四方的锦衣府卫开始齐声鼓噪。 贾珩也不多言,面色凝重,高声道:“快,快,速速向湖心搜索。” 此刻,宋皇后与梁王陈炜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上了一艘船只,就朝湖心疯狂划着。 宋皇后此刻被几个侍卫护卫着上了一艘乌篷船,那张冰肌玉肤的脸蛋儿之上,已满是仓皇之色。 而后面陈渊领人追赶,紧追不舍,甚至不时朝乌篷船挽弓射箭。 “嗖嗖…”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陈渊立身在船头,看向那乌蓬船,冷笑一声,妖妇,今日你必死无疑! “娘娘,前面是一个岛,我们先靠岸躲起来。”夏守忠此刻脸色苍白,尖细阴柔的声音中满是恐惧。 太湖正中的岛的确是石公山,此山林木虽然枯萎凋零,但的确是个藏身的好去处。 陈渊身旁的青衣老者,也开口说道:“公子,事不可为,官军来了。” 却是刘积贤见到宋皇后遇险,也第一时间率领手下人向陈渊追去。 陈渊冷声道:“就差一点儿,前面就可抓住那妖妇,来人挡住他。” 另一艘船只的黑衣人,则是分将出来,抵挡住后方的官军船只。 此刻,宋皇后在梁王以及五个侍卫、夏守忠、女官念云的护送下,登上了太湖中心的岛屿。2 此刻,已是夜晚,除却天穹之上冷月孤悬之外,整个太湖寒风呼啸,让宋皇后紧了紧衣袖,雍丽丰润的脸蛋儿苍白如纸,似是冻得瑟瑟发抖。 而身后陈渊也率领一众黑衣人登上了岛屿,皎洁月光映照之下,陈渊那张脸蛋儿阴沉如铁,道:“寻些火把,抓住他们!” 因为刺杀之后就准备借着夜幕降临撤退,陈渊等人就准备了松油火把,这一下子自然派上了用场。 而此刻黑灯瞎火,只有头顶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照路,宋皇后则是在女官的搀扶下地向着岛中的山岭躲去。 就这样,一行几人仓皇之间,一直躲进了枯草丛生的茂密丛林。 宋皇后此刻一张雪腻白皙的玉容彤彤如霞,低声说道:“念云,先在前面找个地方,本宫要…小解。” 恰恰这个时候,丽人又有些内急。 虽说有些美剧之中,逃命时候,小孩儿丢玩具哇哇大哭,情侣要去找订婚戒指…… 但的确是人有三急。 毕竟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纵然是逃命之时,也不能尿在裙裳里。 这边儿,念云闻言,连忙寻到夏守忠低声说着。 夏守忠闻言,面色微变,顿时急的团团转。 这可如何是好? 后面追兵就在后面苦苦追着。 夏守忠想了想,说道:“娘娘,过了前面的山石,让念云陪着娘娘过去,奴婢给娘娘引开敌人。” 而后面陈渊率领数十人的火把如龙,已经逐渐接近,追杀宋皇后以及梁王。 宋皇后急声道:“那炜儿?” 梁王陈炜听到两人说话,脸上现出坚决之色,说道:“母后,我为母后引开追兵,母后和念云找个偏僻地方躲到天亮就好了。” 宋皇后犹豫了下,连忙说道:“炜儿随母后一同走。” 梁王陈炜道:“母后,不用担心我,我” 夏守忠脸色苍白,尖锐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说道:“娘娘,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追兵要追上来了。” 分明是山脚之下,如龙火把向着山上蜿蜒而来。 夏守忠看向梁王陈炜,劝说道:“王爷也陪着娘娘过去吧。” 梁王陈炜咬了咬牙说道:“孤这身上的衣裳,如果被发现分开走,反而吸引不了他们。” 夏守忠急中生智,低声道:“那就换衣裳。” “来不及了。”梁王陈炜道。 的确是来不及了,下方打着火把的歹人已经冲将上来。 宋皇后闻言,也只得答应下来,在念云的陪同下,在过了前方的山石之后,向一条山路而去,两方分路而逃。 月光之下,丽人雍容华美的衣衫早已在匆忙逃跑中被挂破的破烂零碎,寒风呼啸而来,但却顾不得这么多。 待双方分路而逃以后,陈渊的确为月光下的陈炜身上的目光吸引,一直向前追去。 宋皇后则在念云的陪同下,向着另一条路行去,也不知逃了多久,绕过荒草丛生的山丘,被嶙峋怪石和大树遮蔽,倒是个藏身的去处。 宋皇后与念云一同前往其间,丽人脸颊涨得通红,早已内急难忍,连忙解开腰带,想要小解。 但也许是一路逃命太过紧张,而慌乱之中偏偏解不开裙裳。 于是,还没来得及解开裙裳,宋皇后雪肤玉颜上臊红一片,就连娇小玲珑的耳垂都变得嫣红如血。 天啊,她母仪天下,至尊至贵,这怎么能? “娘娘方便吧。”念云小声道。 “别说话,让那些歹人听见了。”宋皇后此刻脸颊通红,粉唇颤抖不停,低声说着,然后拉着念云,一起将身子伏在草丛中。 而不大一会儿,陈渊以及一众黑衣人打着松油火把,就向山上追去,没有朝宋皇后所在的另一边儿追去。 宋皇后看向那蜿蜒如蛇的火把向山上继续追击,心头又是一阵担忧。 直到歹人走远,念云米娜色惶惧,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娘,我们去哪儿?” 宋皇后贝齿咬着粉唇,强忍着尿在裙裳中的羞臊,轻声说道:“去那边儿,那边儿是湖边儿。” 主仆两人也不多言,向着太湖远处的另外一座山谷而去,跌跌撞撞而去,一路上不知被荆棘和山石挂烂了衣裳。 而贾珩此刻已经领着几个锦衣府卫,迅速划过船只登上岸上,而刘积贤也脱离了正在大战的黑衣人,也领着十几个锦衣府卫紧随其后。 此刻,贾珩登上岛屿,面色拧了拧,看向半山腰上的火把,说道:“那是歹人的火把,冲上去,护卫凤驾。” 希望宋皇后不要出什么事儿,否则一国之母遇袭,岂是等闲?纵然是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贾珩沉声说道:“你们给我一起喊,卫国公在此,贼子休走!” 身旁的锦衣府卫开始呼喊,在黑夜中传至极遥,以此来震慑追杀的敌寇。 不大一会儿,锦衣指挥佥事刘积贤也上了岛,也向着火把冲去。 等众人来到山峰之上,几个侍卫已经与陈渊以及手下的黑衣人战在了一起。 几个大内侍卫都是高手,此刻围堵在山谷之前,抵挡着正在追杀的陈渊等人。 而梁王陈炜以及夏守忠已经相扶着,向着更高的石公山攀爬而去。 陈渊此刻凑到近前,抬头看向依稀可见得两道人影,情知绝不是宋皇后,心头一紧,说道:“那妖妇呢?” “公子,下面官军已经冲上来了。”青衣老者急声道。 分明是听到山脚下的呼喊。 陈渊此刻与手下人看向石公山,正在迅速攀爬的梁王陈炜和夏守忠,暗暗咬牙。 却说宋皇后与念云一路沿着山道另一侧下山,山路坎坷,又荆棘遍地,寒风时而袭来,让丽人原就湿透的大腿传来阵阵寒意。 宋皇后打了个哆嗦,雍丽华美的玉容上满是苍白之色,唤低声道:“念云。” 却并没有回应,猛然然后回头看去,却不见念云的动静,分明不知何时,竟然走散了。 宋皇后见此,芳心大乱,急声道:“念云。” 丽人酥糯柔婉的声音,不见往日雍容高贵,在这一刻满是无助。 而这时,山峰之上却又传来一阵狼嚎,宋皇后脚下趔趄一下,花容失色,只觉一股惧意袭来。 难道上苍要她宋恬葬身此地? 丽人此刻周身涌起一股寒意,连忙向下方山谷深处跑去,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狼嚎才渐渐听不到。 丽人趴伏在一个水潭边儿,已是又累又饿,看向月光映照水潭中的面容,云髻之上的金钗和头饰早已跑掉,秀发垂落在丰润雪肤之上。 在月光照耀之下,往日雍容华艳的丽人,在这一刻颇有几许柔弱和凄楚,让人我见犹怜。 而就在这时,只觉一股疼痛自小腿和袭来,让丽人疼的玉容苍白,秀眉紧蹙,美眸眼角几乎滴下一颗晶莹泪珠,眼前传来阵阵晕眩之感。 却不知何时,膝盖一侧已被尖锐的山石划过,现出殷殷血迹,滴落在雪白如藕的小腿上,如皑皑冬雪中的红梅,嫣红刺目,美艳不胜。 宋皇后低头看去,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拿过手帕缠着,环顾四周,发现是一座荒草丛生的山谷,四方枯藤乔木缠绕,外间的喊杀声根本听不到。 一时间也辨明不得路途。 其实,这个时候的太湖之上岛屿还未开发,岛上原就有一些是深山老林,不乏豺狼虎豹,如果是灾年年份,甚至还有可能会有匪寇聚集。 幸在目前的太湖尚无水寇聚集。 另一边儿,贾珩此刻也已经领着几个锦衣府卫,沿着崎岖不平的道登上了石公山,向着火把之地追杀而去。 此刻,陈渊以及一众黑衣人,杀死了留下断后的两个侍卫,看向山道顶端身穿蟒袍的梁王,心头不甘,犹豫着追杀还是不追杀。 “公子,卫国公来了,其人是天下有名的猛将,不可力敌阿。”青衣老者说道。 贾珩自出道以来,不知斩杀了多少猛将,威名早已是天下皆知。 陈渊心头虽然不甘,但也知道再留下不是明智之举,恶狠狠地看向山上的梁王身影,沉声道:“走。” 随着一声令下,陈渊领着手下的弟兄则向东面的山峰而去。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宋皇后:你还叫恬妞儿上瘾了你?!(月底,求月票!) 太湖 待陈渊率领一众黑衣人离去,贾珩也率领手下府卫来到山峰之上,看向倒地的内卫,见没有女子尸体,心头一松,轻声道:“你们几个向那边儿追歹人,其他的随我来。” 这时,倒在血泊中身穿锦服的侍卫,听到贾珩的声音,气若游丝,沙哑着声音说道:“卫国公…皇后娘娘向西山去了。” 贾珩闻言,连忙蹲下身来,拉着那侍卫的胳膊,问道:“皇后娘娘去了西山,你们为何在此?” “我们护送着梁……”那侍卫还未说完,再难坚持,头一歪,已是气绝。 “死了,都督。”李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那侍卫的颈部,抬眸看向贾珩,说道。 贾珩目光闪了闪,心头明悟,多半是分了两路,引开了追兵,为宋皇后创造逃生的机会,轻声道:“你们几个随我西山去,李述,你带着人去追杀歹人。” 亲卫李述拱手应命。 贾珩这边儿则是领着两个侍卫,向着西面山峰而去。 之所不带太多人,他还是担心宋皇后出了意外,起码回头还好交代。 此刻,随着时间过去,刘积贤派来的援兵也登了岛,沿着火把的风向,向着陈渊所部黑衣人追击。 贾珩这边儿领着两个人向着山谷而去,在山峰中呼喊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而听到女子的抽泣声。 贾珩领着两个锦衣府卫近前,正是念云。 念云拢目细瞧那少年,说道:“卫国公?” “娘娘呢?”贾珩一见念云,抓住那女官的胳膊,沉声问道。 念云泪珠涟涟,声音中带着哭腔儿,说道:“卫国公,我崴了脚,我和娘娘走散了。” 贾珩眉头皱了皱,问道:“娘娘向哪个方向去了?” 念云转过头来,看向远处,面色茫然说道:“我后来也不知,好像是望湖边儿方向去了,也好像是朝那边儿。” 贾珩看向一旁的锦衣府卫,沉声说道:“你留在这儿,等待援兵。” “是,都督。”那锦衣府卫拱手应是。 而后,贾珩领着另一锦衣府卫向着湖面方向追踪而去,但是经过一岔道口。 贾珩沉声道:“你往那边儿去,我往这边儿去,如果发现有人,在高处点起火把。” 锦衣府卫面色微顿,抱拳说道:“是,大人。” 而后,贾珩向着其中一条路行去,将腰间悬挂的腰刀抽出,开始披荆斩棘。 宋皇后不能有失! 也不知多久,贾珩忽而心头一动,却是在月光照耀之下,看到了一件金钗首饰,正在皓白月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 贾珩面色微动,迅速拣起金钗,看向不远处的路,依稀能够看到在荆棘和碎石之上有一些布条。 “就是这里了!” 贾珩心头大喜,沿着宋皇后遗留下来的首饰和衣物,寻觅芳踪。 果然,一路之上就可见碎裂的布条,直到…… 血迹…… 贾珩看向一块儿碎石上的血迹,伸手轻轻摸了下血迹,心头一紧。 这是受伤了? 就这样,枯草之上的点点滴滴血迹隐约可见,贾珩定了定心神,借着月光一路追踪而去。 此刻,宋皇后正趴在水潭旁边的大石上,而冬夜的寒风传来,阵阵凉意自四方袭来,打了几个寒颤,也许是失血过多,渐渐眼皮沉重,丽人已然昏睡过去。 昏睡之前只有一个念头,她宋恬真的要死在此地了? 此刻,匹练月光照耀在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上,白腻如雪,柔弱不胜,恍若雪美人一般。 也不知多久,宋皇后打了个激灵,醒转过来,微微耷拉的眼皮,美眸恍恍惚惚看到一个身形挺拔身影,面上满是惶急之色。 子钰?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难道是死了?所以子钰才在梦中…… 也是她以往夜深人静之时,太过不知检点了。 然而还未多想其他,耳畔却传来少年的温和声音,唤道:“娘娘,醒醒。” 贾珩扶住宋皇后柔弱依依的肩头,晃了晃,仍没有晃醒,看向丽人腿上的血迹,暗暗皱眉,目光落在那红色丝帕缠绕的膝盖,心头顿时一惊。 这般冷的冬天,又流了这么多血,怪不得。 贾珩看向美眸紧闭,神情恍惚的丽人,轻声道:“娘娘,事急从权,还望见谅。” 环顾四周,见水潭西侧有一个山洞,可以暂且遮风,俯身之间,就想使出个公主抱,但又怕牵扯着丽人腿弯儿的伤口,只得一手搭起丽人的手,然后起身之间背起。 丽人保养得当,虽然丰腴有致,其实轻盈无物,当然也与贾珩天生神力有关。 只是双手刚刚下意识放到腿弯,丽人就在背后疼痛地轻哼一声,贾珩也不好放在腿弯,只能向上托起。 嗯… 今天似逐渐接近崇平十六年的腊月十五,天穹之上的一轮明月倒映在水潭就成了两轮,丰盈月光在指尖流溢,弹软紧致,一股腌入味的如兰如麝香气浮于鼻翼,还混合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贾珩再熟悉不过,毕竟曾经把过李纨不少次,故而,面色难免古怪了下,刚才他就隐隐闻到,还以为是错觉。 只是,宋皇后这是先前被歹人的刺杀吓尿了? 这也太…… 此刻宋皇后意识迷迷糊糊之间,感觉被背至远处,双手下意识搂着贾珩的脖颈,鼻翼之下的丹唇发出无意识的腻哼。 而步履蹒跚之间,更让贾珩面色微顿,不由抬头看天。 今晚的明月,真是快到十五了,小时不识月,呼做白玉盘。 又不由想起签哥的那句,这个面又大又宽,就像这个碗…… 毕竟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雍容华艳,丰腴款款,贾珩背到山洞,取了一些干草铺在地上,然后将身上的披风取下,叠了叠放在地上,让宋皇后暂且坐下。 然后搜集一旁的干草和枯树枝,堆起篝火,而后取了火折子点燃。 轰… 篝火燃起,照亮山洞室内。 “冷,冷。”就在这时,双眸紧闭,容颜苍白的丽人口中不停嚷着,双手抱着双肩,裙裳内的雪白肌肤若隐若现。 贾珩听到动静,连忙将凝眸看向那丽人,只见丽人秀美云髻凌乱,而明洁如玉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娇躯颤抖不停,让人有些眼晕。 贾珩皱了皱眉,伸手搭在丽人明洁的额头上,面色凝重,喃喃道:“这是发烧了。” 一般而言,腿上受了伤,加上又冷又饿,难免会感染发烧,这是身体在对抗炎症。 贾珩低声说道:“娘娘,娘娘醒醒。” 然而还未等多说其他,却见那丽人已经双手搂将过来,娇躯往贾珩胸膛钻着,那张温婉如水的鹅蛋脸脸颊苍白如纸,丹唇中轻声道:“冷,冷,娘亲,恬妞儿冷。” 分明在此刻,这位至尊至贵的丽人已经烧的迷糊,开始说起了胡话。 贾珩面色怔了怔,暗道,原来宋皇后的闺名叫作甜妞儿? 小甜甜?牛夫人? 其实贾珩显然不知此恬非彼甜。 但顾不得想这些,顺手抱着丽人,轻声道:“伤口得重新包扎,我给你涂点儿金疮药。” 如果感染下去,这种发烧根本不会停止,真要烧一晚上下去,只怕宋皇后会有生命危险。 此刻搂着丽人,来到篝火旁,此刻干草和干柴熊熊燃烧,驱散着外间的彻骨寒意。 刚刚松开丽人,看向那腿上缠绕的纱布,仍渗出一些血迹,贾珩取下随身携带的金疮药,然后解开那手绢,此刻雪白如藕的小腿腿弯鲜血仍在渗出,颇有些骇人。 贾珩眉头紧皱,轻轻倒上金疮药,然后从怀中取过一方手帕,重新缠绕而上。 而正在发烧中的宋皇后,却疼得满头是汗,秀气挺直的琼鼻之中,发出阵阵轻哼。 贾珩取过那沾满血污的帕子,转身离了山洞,前往水潭边儿,迅速清洗着,不大一会儿,将帕子清洗干净,然后去而复返,弄了一些凉水,贴敷在丽人的额头上。 此刻回头却见宋皇后,彤彤火光之下,只见丽人已是浑身被汗水湿透,衣裳贴在肌肤上,愈见丰腴玲珑,而浑身仍在打着摆子。 贾珩也不多言,凑到近前,紧紧搂着丽人的肩头,拥入怀中,一时无言。 等发了汗,这烧也就退了,大概也就好了。 只是那时会不会凤颜大怒? 此刻,丽人紧紧依偎在贾珩的怀里,身上汗水几乎要浸透衣裳,身形颤抖不停,只能紧紧抱着温暖的发热源。 贾珩紧紧握住丽人的手,低头看向满头是汗水的丽人,光洁圆润的下巴上,颗颗晶莹汗珠更是吧嗒吧嗒地向下掉,沿着白腻如雪的秀颈向下流淌,大片雪白肌肤恍若梨蕊,白腻惹目,而盈月之中,朱砂明艳若隐若现。 真是雪美人。 贾珩心头暗叹了一口气,倒没有太多避讳。 其实方才背着之时,就已充分体会到,比元春晋阳还要强盛三分,真想背着到天荒地老。 丽人此刻向贾珩怀里依偎着,忽而紧紧反手抓住贾珩的手,似乎在少年温厚的手掌中能有几许慰藉。 贾珩也握住丽人的手,十指纤纤,恍若葱管,白皙如玉,入手更是肌肤细腻不胜,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垂眸看向那张丰润、雍丽的脸蛋儿,此刻眼睫弯弯而密覆,琼鼻之下,粉唇莹润,好似两片桃花。 “渴,渴,娘亲…恬妞渴。”丽人在睡梦中似乎颤声说着,声音没有往日因为雍容华美的身份刻意的高贵冷漠,而是变得酥软、柔糯,那是出身江南水乡的柔婉。 许是发烧消耗了不少水分,让丽人在睡梦中口渴难当。 而终究是烧的迷迷糊糊,将贾珩当初了自己去世多年的娘亲。 而贾珩摸了一下丽人的额头,方才烫的吓人的温度明显下去一些,但手帕也不再冰凉,低声道:“甜妞儿,你等会儿,我给你弄水。” 如果丽人醒来之后,想要兴师问罪,他也有解决之法。 丽人紧闭双眸,秀挺笔直的琼鼻之中轻哼一声,低声说道:“娘亲,恬妞渴,渴……” 说话间,丽人竟是拿自己的雪腻脸蛋儿无意识蹭着贾珩的心口,似是撒娇不停,让贾珩一时间也有些无可奈何,只能抚了抚丽人的脸蛋儿,说道:“甜妞乖……” 贾珩却轻轻放下丽人的素手,拿过丽人额头上的手帕,然后去了水潭,重又洗了洗。 只是片刻之后,见着映照月光的寒潭,愣怔原地。 他好像没有盛水的容器。 这…… 不过这终究难不过贾珩,将毛巾变成湿毛巾后,去而复返,帮着敷在丽人明净如玉的额头上,以便降烧。 而后,重又跑回水潭,寻找干净的地方,双手掬起一捧水,然后趁着水流出来之前,重又返回山洞,给丽人引去。 “咳咳……”然而丽人刚刚垂头喊了一口,就朝一旁吐去,粉唇水珠微微泛着晶莹光泽,眼角泪光点点说道:“娘亲,凉凉。” 贾珩:“???” 还要给你烧开水是吧?现在有这个条件,冰红茶喝不喝? 不过冬日时分,寒潭之中的水显然十分刺骨,不能入口。 “娘亲,恬妞渴,渴……” 贾珩看向丽人满头是汗,光洁圆润的下巴都覆盖了一层汗珠,而精致如玉锁骨窝里更满是汗水,目光在眼角的泪光停滞了下,不由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真是欠你的。” 但愿你醒了以后,别翻脸无情。 贾珩看向手中剩下还没淌完的潭水,不由喝了一大口。 的确是凉,凉的冰牙。 过了一会儿,待水温了许多。 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正处高烧中的丽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凑到苍白无血色的丹唇边儿,印了上去,相渡而去。 此刻,丽人如久旱逢甘霖,大口喝着温水,胸口都微微起伏,原本因为高烧失水在这一刻急剧补充,只觉精神都一振,不停吸水。 但美眸紧紧闭着,鼻翼之中轻哼了下,呼吸似乎凝滞了几许。 虽喝了一口,只是仍有些渴。 贾珩渡送而去,又喝了一口凉水,温了一会儿,又凑近而去。 而后,放下丽人,又转身去水潭外面接过一捧,过来看向那脸上汗水覆盖的丽人,行至近前,又喝了一口,印在那两瓣桃花之上。 连续两三次,贾珩见差不多了,打量着丽人的神色,往日雍容华艳的丽人,此刻柔弱依依,秀眉微蹙,粉唇似张微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在这一刻颇有几许憨态可掬。 贾珩呼吸一滞,旋即将心底的一丝悸动平复下来。 须臾,丽人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只是雪腻如霜玉的脸颊不知何时浮起两朵红晕。 其实在第三次喝水之时,丽人意识就清醒了一些,感受到那温水渡来,心头就是一惊,想要推开,但的确口渴难当,而且电光火石之间情知一旦推开,势必要引起两人尴尬,索性就假装不知,任由相渡。 贾珩此刻搂着丽人,手不由搭在盈月上,低声道:“甜妞儿,咱们再等一会儿,烧儿也就退了。” 宋皇后:“……” 恬妞儿是你叫的吗? 可方才好像是一直在唤恬妞儿? 而丽人此刻因为正在发烧之中,仍是晕晕沉沉,以免贾珩起疑,只得哼哼唧唧一声,不再理会。 但片刻之间,心底一阵羞恼,甚至压过了晕眩。 她是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那里怎么能无礼…… 不,这是一场梦,她只能当不知道,许是又羞急又气恼,意识太过模糊,恍惚之间,将清丽脸颊下意识蹭了蹭那少年胸膛,而云髻上的金钗流苏不由碰到了贾珩的脸。 贾珩搂着不老实的丽人,也有些无奈,轻声道:“甜妞儿乖,别闹。”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方才被一阵吸溜,这会儿也有些异样,毕竟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只是丽人正在发烧之中,他也没什么别的心思。 宋皇后此刻双眸紧闭,感受到那少年,迷迷糊糊之间不由想起方才的一幕幕,那引寒潭冰水,温水相渡的场景…… 贾珩温声道:“你腿上的伤势,等明天早上再换一次药,就差不多了。” 丽人此刻轻轻哼了一声,然而,片刻之间就有些心慌意乱。 这岂不是说她已经醒了? 那方才之事,那子钰一旦知道,又该如何看她? 贾珩轻轻抚着丽人的螓首,柔顺的秀发在掌指间穿过,轻声说道:“甜妞儿,烧退了一些,我再给你换帕子。” 丽人装死不理,然后被少年顺势放下,但片刻之后,就心头一惊,这也太过刻意了。 芳心一时间心乱如麻,而唇角的温暖以及那一股刻骨铭心,却让丽人心神复杂莫明,而周身的确传来发烧的疼痛。 贾珩看了一眼闭目不语的丽人,也没有当回事儿,或许醒了吧,但也只能装作继续昏迷。 贾珩过了一会儿,去而复返,拿过帕子放在丽人的额头上,然后搂过丽人的香肩。 这次明显能够感受到丽人娇躯绷直了一下,分明渐渐恢复了一些气力,但很快放松下来。 这一番折腾其实已经到了后半夜,月亮甚至已经隐过山谷背面,外间的寒风似乎又凛冽几许,而山洞之内因有篝火燃起,倒也不显寒冷。 贾珩添了一些干柴和枯草,重新落座下来,然后伸手搂过丽人的香肩,又是搭在熟悉的盈月上,轻声道:“甜妞儿,你睡罢。” 丽人此刻双眸紧闭,彤彤灯火映照之下,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却已经浮起二月芳菲一般的嫣然红霞,只觉一颗芳心砰砰直跳。 感受到那正在轻轻变幻形状的…丽人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子钰他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这只是一场梦,等梦醒了,什么也没有了。 丽人此刻双眸紧闭,忍住没有将素手拨开那只手,而另一只手被那少年握在掌中。 贾珩低头看向灯火之下柳眉弯弯的丽人,秀发垂落的脸颊上浮起嫣然丹霞,而耳垂更是莹润欲滴,翡翠耳环在灯火下炫照着光芒,一时间有些怦然,低声道:“恬妞儿,渴了没有。” 宋皇后:“???” 她这会儿好像是有些渴了吧?嗯,她一定是发烧烧迷糊了。 丽人也不知哪根弦搭错,或许是习惯,下意识抿了抿唇,低声道:“渴……” 丽人心头一慌,忽而这时,却见温软的气息凑近而来,而后,丽人弯弯眼睫颤抖了下,身形缰直了下,但不敢动弹,旋即软成一团。 只觉一股有别于方才的温凉,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炙热感触,带着无尽的喜爱和欣然,令丽人呼吸急促,心跳加速,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已是涨的通红如霞,耳垂上的翡翠耳环轻轻摇曳波光,一如丽人纷乱不已的心境。 五代诗人冯延己曾有诗:“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也不知多久,那少年已然温软相离,凝眸看向容颜娇媚,雍容华美的丽人,低声道:“甜妞儿,还渴吗?” 丽人此刻粉唇微微,此刻或许是因为退烧之后的绵软,也或许是别的缘由,但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只是美眸紧闭,一言不发。 她这是在做梦,她发烧了,烧迷糊了。 贾珩看向丽人,也不再多说其他,心神一阵空明。 这都受了伤,发着重烧,至于别的乘人之危的事儿还是算了罢,他没有那般色令智昏。 有些事儿,还是缓一缓。 现在他还有退路,真的走到那一步,前方就是万丈悬崖,毫无退路可言。 而且天子的确待他不薄,内心的良知也有些焦灼。 他以温水寒潭之冰水相渡,乃是救人,可谓光明磊落,唯有先前的一丝逾越,就有暗室之欺之嫌。 此刻篝火熊熊燃烧,火光彤彤,将一张清隽的面容映照的清朗白皙,剑眉之下,目光湛然若神。 在这一刻,无疑神性战胜了人性。 其实纵然是晴雪两人,也更多是甄晴自作自受,至于凤纨二人,李纨为寻下半生依靠,而凤姐也是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至于平日里对眼前丽人的一些绮思,想想而已,只要不付诸行动,论心无圣人。 贾珩看向丽人苍白的容色,目中也有几许怜惜,轻轻抚过丽人耳畔脸颊黏的汗津津的秀发,能够感受到丽人那轻微的颤抖。 而丽人感受那少年的体贴,弯弯眼睫颤抖了下,芳心不由漏了半拍儿。 这小狐狸,究竟想要做什么? 其实,此刻丽人芳心也有些焦灼,因为能够明显察觉到那方才的蚕食,蕴含着一股强烈的占有,但片刻之时又克制了下来。 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阻止他,一旦行将踏错,两人就是万劫不复。 贾珩面色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说道:“甜妞儿这些年走到六宫之主,母仪天下,也不容易。” 宋皇后芳心一震,不知为何,心底忽而涌起一股暖流。 这个小狐狸也知道她是不容易的吗? 只是…恬妞儿? 你还叫恬妞儿上瘾了你!?贾子钰……单凭这一声呼,本宫可以诛你九族,你知道吗? 想起方才那少年的种种无礼,丽人心神羞恼不胜,可方才那假冒自己母亲的温馨,和方才的怜惜,又让丽人心底深处涌起一丝暖流。 贾珩默然了下,低声道:“以后甜妞儿如想喝水了,再寻我就是。” 终究在这一刻,没有将话说死,或者说心底还隐隐想要着收其心? 彼时,寒风吹动了篝火,篝火偏转了下,那少年清隽、削刻的面庞晦暗不明,似是半边儿光明,半边儿晦暗。 宋皇后:“……” 等她渴了?她会渴吗? 可想起先前自己那种干渴之感,还有那心湖的悸动,丽人心神转而又恍惚了起来,心底生出一股惶惧。 先前那一幕幕体贴入微的照顾,还有那一声声带着怜惜的叹息。 这个贾子钰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反正不管如何,丽人就是装死不理,任由贾珩自说自话,因为一旦搭了话茬儿,也就落了把柄。 而丽人此刻玉颜恬静,弯弯眼睫之下,美眸紧闭,心烦意乱,只觉心神一股困倦袭来,不多时,就觉眼皮沉重,已然沉沉睡去。 丽人均匀的呼吸声响起,随着退了烧以后,恍若琼花玉树的脸蛋儿渐渐浮起红润,似是对贾珩十分信任。 贾珩看向恬然入睡的丽人,心神定了定,却望向外间,全无睡意。 他要留意着动静,以便随时放开宋皇后,不然让人找到这里,发现他搂着…… 那就是塌天之祸。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宋皇后:疯了,疯了! 太湖 而此刻,外间的刘积贤等人已经救下了梁王陈炜,山石后,松油火把噼啪作响,在寒风中摇曳不定。 梁王陈炜一袭蟒袍,身形狼狈,脸色阴沉地看向一众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府卫,喝问道:“贾珩呢?他为何不来见孤?” 他方才已经听到了“卫国公在此”的喊嚷声音,那贾珩定是已经来了。 刘积贤拱手道:“王爷,卫国公方才已经去找皇后娘娘去了。” 听刘积贤提及宋皇后,陈炜面色微变,反应过来,急声道:“母后,你们快去寻找母后。” 刘积贤道:“王爷勿忧,卑职方才已经派人去寻找。” “纵然掘地三尺,也要将母后找到,如果母后有了意外,本王上奏父皇,诛你们的九族!”梁王陈炜阴鸷面容之上青气翻涌,怒气冲冲道。 旋即,刘积贤闻言,也不多言,率领手下一众锦衣府卫,重新在整个石公山扩散开来,寻找宋皇后的身影。 不过因为贾珩以及宋皇后所在的山谷过于偏僻,并没有找到,而随着时间过去,刘积贤又派人去从大船上调集兵丁,打算派更多的人在外寻常。 拂晓时分,外间天穹上的明月早已落下,正是天色最漆黑的时候。 贾珩借着篝火照耀而来的彤彤火光,垂眸看向怀中酣睡的丽人,见柳叶细眉之下,美眸紧闭,挺直如玉梁的琼鼻之下是莹润微微的唇瓣,而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也有红晕浮起。 显然这会儿高烧已经彻底退去了。 先前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出去与众人汇合,一来腿上伤势需要迅速处理,在黑夜之中荆棘丛生,抱着正在发烧的病人实在不是一个明智选择,二来是无论是公主抱还是背着,都不可避免的有肢体接触,在这个男女大防的时代,落入外人眼中,都会授人以柄。 这和他此刻一夜未睡,是一个道理。 贾珩看向丽人,此刻近观而下,却发现五官容貌的确与宋妍相似,只是许是养成的母仪天下的气度,眉梢眼角的丰熟、华艳绮韵,却是宋妍这种小丫头远远不及。 忽而丽人“嘤咛”一声,弯弯睫毛颤动了下,悠悠醒转过来,妩媚流溢的美眸渐渐倒映着少年的面庞。 “甜妞儿醒了?”贾珩道。 丽人怔了下,美眸中现出一抹羞恼,道:“你…你别喊本宫恬妞儿。” 不等贾珩说话,丽人看向少年,蹙眉说道:“你一夜没睡。” 这人竟是搂着她睡了一夜,此刻感触到掌心相抵的温暖,丽人芳心砰砰跳了起来,心绪有些暖流涌过。 贾珩温声道:“需要添柴火,不然火就灭了。” 丽人美眸闪了闪,抿了抿粉唇,情知这是担心别人过来瞧见自己正在这少年的怀里,正要下意识起身。 忽而这时…… 贾珩伸手抚过丽人的额头,在羞嗔而视的美眸中,说道:“烧退了。” 丽人轻哼一声,一时间也不知是不是贪恋怀中的温暖,并未再动弹。 贾珩轻声道:“我看看你的伤势,差不多了,咱们就走吧。” 也不能一直搂着,这会儿天渐渐亮了,随时有找过来的可能。 丽人闻言,芳心颤了一下,不知为何心底深处有一丝隐隐的不舍,但旋即连忙驱散了让自己恐惧的念头。 而这时,那少年却已经丢开自己的手,拿起自己的小腿,似是查看伤势。 贾珩看向腿弯处,丽人的小腿落在掌中,雪白肌肤滑若凝脂,细腻入微。 经过一夜过去,原本的伤口的确愈合了一些。 丽人这会儿却被贾珩目光注视的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小腿处传来的温厚触碰,更是让向来雍容华美的丽人羞到了极致。 因为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别人碰到过自己的小腿。 不过情知是在给自己查看伤势,抿了抿唇,也不敢多瞧。 只得看向那彤彤灯火之下映照的脸庞,沉静、削刻,鼻梁投下一丛阴影,似多了几许星河深渊般的安静和深邃。 贾珩查看完毕,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温声道:“好了,不怎么流血了,等明天再换换药,歇息几天,就差不多没事儿了。” 也不知握在掌中,足心朝天,是什么感觉。 丽人这会儿看向那少年的侧颜,心头有些怦然,秀眉之下的目光闪烁了下,问道:“你昨天是怎么找到本…我的?” 在这一刻,丽人将到了嘴边儿本宫,替换成我。 “千里姻缘一线牵罢。”贾珩道。 “你放肆……胡说八道。”丽人闻言,芳心羞恼,柳眉轻扬,训斥说着,平静无波的心湖却好似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他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什么?她是母仪天下的至尊皇后,岂能如此相戏? 可想起昨晚的种种,却觉得又生不出多少气恼来。 贾珩看向那容颜清丽,神色宁静的美艳丽人,不由起了几分逗趣之意,凑近那秀发垂将而下得耳畔,低声说道:“其实是闻着甜妞儿的……” 后面的声音因在耳畔响起,就有些轻不可察,但却如一颗大石头落在心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宋皇后:“……” 这时的丽人猛然想起昨天那失禁场景,顿时一张婉丽娇媚的脸蛋儿羞臊的通红如霞,羞恼说道:“你……” 你你了半天,实在不知如何说是好,只是丰润、柔婉的鹅蛋脸蛋儿涨的通红,心口微微起伏,最终咬牙切齿,清斥道:“你…你不许和别人说。” 真真是没脸见人了,一国之母,竟然失禁,不过他昨晚为自己包扎,想来也知道了她先前之事。 看向突然小女生一样娇嗔薄怒的丽人,尤其是那粉腻通红脸蛋儿在灯火映照下,更有几许粉嘟之意,贾珩目光闪了闪,直呼顶不住,一时间鬼使神差问道:“甜妞儿,你渴不渴?” “嗯?”丽人愣怔了下,旋即明白过来,心底羞恼不胜,抿了抿粉唇,轻哼一声,既没有说自己渴也没有说自己不渴。 说自己渴,岂不是还想让他亲自己? 却见这时,那温软气息袭来,而后噙住自家…继而就是那肆无忌惮的攫取。 相比昨晚发烧之中迷迷糊糊,略有几许梦幻之感,这一次实在太过真切,风卷残云,贪得无厌。 丽人娇躯一下柔软成泥,美眸紧闭,素手轻轻推拒了下,弯弯眼睫颤抖不停,丰润如霞的雍丽脸蛋儿上,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疯了,疯了! 她和他都疯了,昨晚还能说是事急从权,现在又是什么? 此刻,不远处的一堆篝火,干柴与枯草无声燃烧,发出哔哔啵啵之声,似有几许琴瑟和鸣之意,彤彤火光似将两人相拥的身影照耀在一起,蜷缩下一缕秀发的耳垂上,翡翠耳环轻轻炫着光泽。 似乎忘记了时间。 也不知多久,或许是换气了好几次。 一直等到身前变幻不停,乃至拨弄是非… 丽人连忙推开那少年,细气微微之间,粉唇莹润微微,雾气润生的美眸中满是嗔恼之色,道:“你…你放肆!” “嗯,情不自禁。”贾珩抿了抿嘴唇,轻声说着,面色有些不自在,能明显感觉到丽人实际有所动情,但或许是受制于某种恐惧和束缚,终究保留着最后一丝清醒。 不过,他方才真是鬼迷心窍了。 可那一刻,那种江南女子的温婉知性与丰熟妩媚,突然现出的一丝少女的可爱俏皮,实在…… 丽人散乱的秀美云髻之下,那张雍丽、丰润的玉容红晕如霞,贝齿轻轻咬着粉唇,轻轻整理着衣襟,丹唇微启,清斥道:“你不许…不许再放肆。” 一旦行将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贾珩将那掌指之间的丰腻藏入心底,看向雍容华艳的丽人,低声说道:“甜妞儿说的是。” 倒是能感受到沉甸甸的良心煎熬。 “你再唤恬妞儿?”雪颜玉肤的丽人嗔怒说着,但声音柔糯、酥软,恍若黄莺出谷,分明没有多少威慑力,倒更有些像情侣之间的打情骂俏。 贾珩目光灼灼,低声道:“恬妞儿,可我有些渴。” 虽心底不停告诉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但看着往日美艳雍容,母仪天下的年上丽人,此刻竟如小女孩儿般娇嗔薄怒,实在顶不住。 难道她就不知道这是在火上浇油吗? 丽人闻言,粉唇微张,冰肌玉肤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弯弯秀眉之下,美眸现出一抹羞恼。 你渴自己找水喝,一直缠着她做什么? 但终究没有说出口,见那少年凑近而来又是亲昵自己,丽人推拒着那肩头,不由再次闭上弯弯眼睫,温软袭来。 暗道一声冤孽,不,这就是一场梦,等明天梦醒了就好了。 丽人在心底轻轻提醒自己,似乎这样能减轻心底的恐慌。 这次倒没有方才之事,只是寻常的亲昵。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脸蛋儿嫣然如霞的丽人,也没有在继续再纠缠,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眼外间天色,定了定心神,低声说道:“天色不早,我出去看看人找来了没有,甜妞儿你在这等着。” 说着,伸手捏了捏丽人的手背,白皙娇嫩,有些轻微的肉乎。 真的等出了这山洞,多半是只当今日事没有发生,所以他方才终究是被黑暗吞噬了。 当然,这其实也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丽人盈盈如水的目光抬起,凝眸看向少年,神情恍惚,一时间心乱如麻,心头既有羞愤,又有无奈。 这算什么? 此刻丽人似乎也忘记了当初想要借此拿住贾珩的把柄,当初所谓的把柄并不是将自己搭进去。 等到少年走到山洞门口,丽人才轻声说道:“你小心,外面有狼。” 贾珩身形顿了顿,然后没有说话,向山洞外间行去。 嗯,终究是刀子嘴,豆腐心。 丽人一双莹润如水的美眸看向那高大魁梧的身影,贝齿咬着樱唇,连忙拉了一下裙裳,忍不住低头闻了闻,芳心一跳,好像是……有些? 真是被这样发现的? 丽人芳心羞臊,脸颊重又羞红一片。 贾珩此刻出了山洞,立身在水潭周围,环顾上方,只见枯草杂草攀援的墙壁上,只有一方窄小的天空,似是一线… 贾珩摇了摇头,连忙将脑海中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驱散,看向天空的夜色,然后看向出口方向。 这里林木参天,枯藤缠绕,的确偏僻难寻,只怕等会儿还要扶着宋皇后出去,或者他到外面寻人,然后再接应宋皇后,但显然不大成。 然而就在这时,忽而听到山洞之中传来一声惊呼。 “蛇,蛇……” 丽人酥糯、柔软的声音传来,见着几许慌乱。 贾珩闻听,立刻小跑返回,只见身姿丰腴的丽人花容失色,纤纤素手攥紧成拳。 贾珩抽出雁翎刀,眉头微皱,问道:“甜妞儿,蛇在哪儿?” 分明是山洞烤火温度上升,将一个蛇穴里冬眠的唤醒,探出了脑袋,正在吐着信子,向外蠕动着。 “那里,那里。” 这会儿丽人已经紧紧抓住贾珩的手,急声说着,柳叶细眉之下,美眸中见着满是慌乱,雪肤玉颜上苍白一片。 贾珩扶住丽人丰腴的腰肢,轻声道:“好了,没事儿,我斩杀了它。” 说着,雁翎刀快速出刀。 “子钰,别。”宋皇后拉住贾珩的胳膊,抿了抿粉唇,轻声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刚刚幸免于劫,实不宜杀生。” 贾珩:“……” 好吧,或许是为了积阴德。 这时,似乎感受到刀兵锐气的刺骨寒意,黑蛇重又缩进了洞里。 贾珩见此,也没有再追杀。 转眸看向怀中的丽人,温声道:“也是,相比这条蛇,我们才是客人。” 丽人闻言,盈盈如水的目光看向那少年,婉丽玉容之上的惶惧之色减少了一些。 贾珩感受到胳膊处的丰盈绵软,嗅闻着那如麝如兰的香气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气息,心头也有些异样,低声说道:“我们出去吧,外面的天,都快亮了,等会儿该有人找过来了。” 丽人轻轻“嗯”了一声,柔声道:“那你扶我起来吧。” 贾珩搀扶着丽人的腰肢,从地上缓缓起来。 丽人秀气、宁静的眉头蹙了下,膝盖处的伤痛依稀传来,让丽人嘶了一声。 贾珩问道:“腿上的伤势还有些疼?” “还有一些。”丽人蹙了蹙秀眉,玉容见着忍耐之色,声音酥软而娇媚,不见往日威严。 事实上,经过先前的一番亲密以后,两人也很难再回到最初那种互相戒备的状态。 “我背着你?”贾珩温声道:“这也不好背着了。” 情知这话语中的言外之意,丽人没有多问,玉颊微微泛起红晕,美眸现出一抹羞恼之色,低声说道:“你架着本宫走就是。” 贾珩面色顿了顿,清声道:“让外人瞧见也不大好。” “无妨,本宫受伤,无人乱说什么的。”丽人玉容似乎重新恢复了一些往日的凤仪。 她毕竟是有了两个成年藩王为子嗣,谁会说她的闲话? 贾珩道:“我们走到山谷口,你坐下来歇着,我点起火把唤人,等会儿就有人过来接应了。” 他却不想惹麻烦。 其实,他真没有色令智昏,现在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费了千辛万苦而来,不会将之毁于一旦。 丽人也不说其他,随着贾珩搀扶着出了山谷,来到谷口,此刻天光已经大亮,冬日的阳光照耀在林间。 贾珩寻了一块儿大石,将披风摊在上面,说道:“娘娘先坐在这儿,我去四方唤人。” 宋皇后闻言,玉容微怔,目光恍惚了下。 娘娘…… 丽人心底不知为何,生出一股酸涩来。 似乎方才那又抱又亲只是一场幻梦,也是,或许原就是一场梦。 抬眸看向那少年清隽的面庞,丽人抿了抿粉唇,低声道:“去吧,这四周有狼,你别走的太远。” 贾珩面色沉静,说道:“就两步路。” 立身在一棵大树下,贾珩开始吹起了口哨。 冰肌玉肤的丽人,则不由凝眸看向那少年的昂藏背影,抿了抿粉唇,似乎其上还残留着丝丝温暖,手中攥着昨晚用来敷在头上的帕子,终究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大一会儿,刘积贤以及大批锦衣府卫听到口哨之音,渐渐近前,远远看到那少年,惊喜道:“在那里。” 随着人慢慢接近,锦衣府卫面上见着惊喜,说道:“人找到了,找到了。” 贾珩听到动静,说道:“可是刘积贤?” 刘积贤见到那人,面上一喜,唤道:“都督。”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刘积贤,派人唤女官过来,皇后娘娘受了一些伤。” 这时候,也不可能制作一个担架抬着宋皇后回去,因为很不雅观,还是得让女官背着或者搀扶着。 这就是宋皇后身份的特殊性,哪怕是见外臣都要隔着一道帘子,否则他直接背着或者公主抱着就下山了。 但之后的闲言碎语,可是能杀人的。 至于独处一夜,因为他的特殊身份,不会有人说什么。 他也可以推脱刚刚找到人不久。 什么,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儿了? 这种编排之言,谁敢胡言? 刘积贤看了一眼在远处大石上坐着的华裳丽人,不敢多看,拱了拱手,说道:“所有都退后警戒,谨防野兽和歹人,快去寻两个女官过来。” 此刻,宋皇后坐在一块儿大石上,双手抱着肩,感到冬日清晨山林之中的寒风吹来,就生了一股寒意,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身上,抿了抿粉唇,终究没有说话。 贾珩转眸之间,却已见着瑟瑟发抖的丽人,说道:“刘积贤,取一件披风来。” 刘积贤闻言,连忙将身上披风取下,递将过去。 贾珩转身,快步来到宋皇后近前,将手中的披风递将过去,说道:“娘娘,风大天寒,还请披着衣裳。” 宋皇后春山黛眉之下,那双明眸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芳心之中不由涌起暖流,低声道:“本宫不冷,这下面还有披风。” 其他男人的披风,她不想披。 但冬日的清晨的确有些冷,尤其是丽人昨晚刚刚发了一次高烧,这会儿已冷的有些打寒颤。 丽人说着,一只纤纤素手撑起身来,将垫在大石上的披风取出来,轻轻抖了抖,将草屑和灰尘抖下,只是腿弯处的伤势仍有些隐隐作痛,秀眉微蹙,玉容上现出疼痛之色,手中的动作停止了下,樱唇翕动了下,却并未唤贾珩帮忙。 看着丽人的做派,贾珩默然片刻,心头也有些古怪。 还有刚才这丽人就是不说,等着他去递披风的场景,怎么有些恋爱期的女朋友的既视感,我就不说,我就让你猜我的心思? 有心人不用教,无心人教不会? 贾珩默然片刻,道:“娘娘,我来吧。” 说着,将身上的披风叠了叠,重又放在大石上,低声道:“娘娘,先坐吧。” 然后将手里的披风上的灰尘和草屑抖了抖,然后披在丽人身上,倒是没有给一并系上绳子。 披衣裳倒没什么,但系绳子就有些过了。 见着那少年给自己披上衣裳,宋皇后丰丽、华艳的玉容上微微泛起红晕,紧了紧披风,现出关切之色,问道:“子钰,炜儿那边儿怎么样?” 贾珩怔了下,面无表情说道:“回娘娘,微臣还未问过。” 宋皇后:“……” 不是,你们两个就这般不对付?连第一时间问都不问? 苍天保佑,炜儿别出什么事儿才好。 丽人抿了抿粉唇,在心头祈祷着。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宋皇后:倒有些像是她要挟他一般?(月底,求月票!) 太湖,石公岛 “娘娘稍等,我这就问问。”见丽人眉眼之间忧色难掩,贾珩轻声说着,转身来到刘积贤跟前,问道:“梁王那边儿如何?” 刘积贤拱手说道:“梁王并无大恙,与夏公公在一块儿。” 贾珩点了点头,转过身来,说道:“娘娘不用担心,梁王和夏公公都没有事儿。” 宋皇后闻言,雪肤玉颜上的紧张之色散去,心底松了一口气,说道:“万幸,万幸,他们都没事儿。” 都没事儿,真是有惊无险,那些刺客实在可恨。 说着,看向那蟒服少年,柳叶细眉之下,灿然明眸现出莫名之色,问道:“这次究竟是何人刺杀本宫?” 贾珩面色谨肃,拱手道:“此事三言两语说不大清,等娘娘安顿下来之后,微臣再与娘娘单独叙说如何?” 陈渊关乎隆治一朝的秘辛,不宜在此公开而言。 宋皇后闻言,点了点头,只是抬眸看向那少年之时,芳心不由砰砰跳了下,暗道,别是单独叙说之时,他又渴了吧? 其实,丽人也有些心慌意乱,说是告诉自己出来之后,就默契不再提起方才,可那般温水相渡的刻骨铭心,岂是这般容易割舍的? 不大一会儿,就见女官念云以及夏守忠一路小跑过来,面色仓惶,道:“娘娘,娘娘。” 宋皇后遇险,几乎让两人吓了一大跳。 不远处,几个侍卫还护着梁王陈炜,此刻见了宋皇后,心绪激动,远远唤了一声,说道:“母后。” 夏守忠跪在宋皇后近前,膝行几步,苍白面容上喜极而泣道:“娘娘,娘娘,老奴来晚了。” 而宋皇后看向几人,宽慰说道:“好了,本宫没事儿,你们没事儿也好。” 说着,看向陈炜,招手说道:“炜儿。” “母后。”陈炜快行几步,脸上现出几许担忧,低声说道。 贾珩在一旁说道:“皇后娘娘受了一些伤,夏总管和这位女官可搀扶着娘娘,寻太夫疗治。” 此刻,夏守忠与女官念云连忙近前搀扶着宋皇后。 陈炜这时听到贾珩的声音,猛然转过脸来,面上怒气汹涌,道:“贾子钰,你这个锦衣都督是干什么吃的?为何会有歹人袭杀母后?为何没有提前防备?” “殿下,是歹人提前埋伏,娘娘手下原有京营护卫。” “如果不是你放纵女真人打进杭州府,母后岂会……” “够了。”宋皇后柳眉倒竖,玉容蒙霜,看向梁王陈炜,低声道:“此事不关卫国公的事儿,不得再行纠缠。” “母后,他是锦衣都督,难辞其咎!”梁王陈炜争辩道。 “卫国公也是领兵大将,也需要领兵打仗,再说已经及时赶到,本宫有惊无险,并无大碍。”宋皇后冷声说道:“先回去。” 梁王陈炜不再多言,只是恨恨地看了一眼贾珩。 贾珩道:“娘娘腿上有伤,还望小心。” 这会儿,梁王陈炜道:“母后,儿臣背着您下山。” 宋皇后面如清霜,神色淡淡说道:“夏守忠,念云,搀扶本宫下去。” 贾珩看向容颜雍美的丽人,目光闪了闪,面色默然。 丽人这是想化解梁王对他的仇视,只是这样无异于火上浇油。 就这样,锦衣府卫前面开路,后面相护,护送着宋皇后下得山,来到湖边儿。 刘积贤则去寻找船只,夏守忠与念云搀扶着宋皇后上了船只,梁王与贾珩也随后上了船,众人向着就近的西面苏州府而去。 而此刻,官军以及锦衣府卫也在大肆搜捕着陈渊以及其手下的黑衣死士。 这次刺杀,纵然宋皇后有惊无险,但惊扰凤驾一事,锦衣府卫仍是要为人负责,不说其他,随行的锦衣府带队的将校都要受到处置。 当然,贾珩说不得也要受一番攻讦。 苏州府 此地已是江苏辖界,闻听宋皇后遇刺,江苏的大大小小官员,自江苏巡抚章永川以下,纷纷打算探望,但皆被宋皇后吩咐贾珩与梁王相拒。 此刻,一座园林宅邸之中,宋皇后躺在床榻上,而厨房已经煮好了稀粥,先伺候着丽人服下。 “娘娘,女医官来了。”贴身女官念云对躺在床榻上的丽人,轻声说道。 宋皇后道:“宣。” 不大一会儿,从外间进来一个女医官,进来之后,帮着宋皇后清创换药,将手里的帕子放在一旁。 “怎么样?” “娘娘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结痂了,我给娘娘再倒些金疮药,重新包扎一下,应无大碍了。”那女医官说完,轻声道:“等会儿再给娘娘开一些补益血气的药,娘娘等下服用就是。” 说着,在念云的侍奉笔墨下,女医官开了药方,然后这才离去。 念云将药方交给夏守忠去上药,重又来到近前,刚要将帕子,却听那丽人说道:“将帕子洗洗,莫要丢了。” 念云愣怔了下,倒也不疑有他,应了一声。 宋皇后看向念云离去,躺在床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方才真的仅仅是一场梦吗? 那个小狐狸怎么能对她那般无礼? 想起方才又搂又亲,丽人那张雍容美艳的脸蛋儿羞红成霞,一颗芳心羞恼不胜。 贾珩此刻就在园林厅堂中,看向不远处拿着药方的夏守忠,问道:“娘娘怎么样?” 夏守忠道:“医官说娘娘并无大碍,不过开了补益气血的药方,咱家正要去抓药。”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夏公公,等会儿去抓药熬药也要小心,小心刺客仍来派人刺杀。” 真是让他有些操碎了心。 夏守忠道:“卫国公就放心吧,咱家在宫里是做了不少这等事的。”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就在附近,有什么事儿,及时唤我。” 此刻,整个苏州府的锦衣府卫已经将园子重重把守,而且苏州卫也被贾珩调拨了出来,以防歹人二次刺杀。 至于梁王倒不在此处,而是去见了江苏的官员。 夏守忠应了一声,然后拿着药方去了。 贾珩也没有停留,回到自家厢房,吃了点儿点心,然后小憩了一会儿,而后外间有人来唤,刘积贤来报。 贾珩洗了把脸,出了厢房,看向刘积贤,问道:“怎么样?可曾发现黑衣人的踪迹?” “都督,那些黑衣人都是死士,死了三百多人,剩下的逃至其他山中,现在在官军还在搜捕。”刘积贤道。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可曾发现陈渊的踪迹?” 刘积贤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陈渊疑似化妆分开潜逃,卑职已经让相关锦衣府卫留意线索。” 如果陈渊朝哪个山沟沟一窝,茫茫大海之中,官军还真的找不到。 贾珩轻声说道:“舟山岛的女真和朝鲜水师被官军剿灭了没有,那边儿情况怎么样,派人去打听打听。” 也不知潇潇到了杭州没有。 刘积贤领命而去。 贾珩这会儿也没了睡意,寻人写了纸笔和奏本,准备向宫里的崇平帝上奏疏。 这件事儿,不管如何,他还是有些责任的,幸在宋皇后与梁王陈炜等人都安然无恙。 否则,真就是一场不小的风波。 但纵然如此,也少不了一些弹劾。 只怕会有人借机想要夺他锦衣府之权。 其实,这也是陈渊以及背后之人算计的一部分,利用保卫宋皇后不力,至少也能让贾珩交出锦衣都督职权。 如果宋皇后真的遇刺,那贾珩身上的京营节度使职位大概也会被一并解去,或者说贾珩要引咎辞职。 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遇害,又是在豪格以及朝鲜水师登陆杭州府,导致宋皇后为歹人所趁,贾珩的政治前途肯定要蒙上一层阴影。 君臣嫌隙不可能不会发生。 而那时候,就是陈渊等人的机会。 贾珩在书案之上书写奏疏,将宋皇后遇刺以及刺客的身份一并写明,同时也没有对自己的罪责推脱,向崇平帝请罪,在此期间,根本不提自己击退红夷,收回大岛之功。 因为这些功劳,纵然不说,天子也知道,反而写了之后,会有挟功自重之嫌。 贾珩写完奏疏,然后唤过锦衣府卫,以六百里加急递送京师。 抬头之间,发现不知何时,已是傍晚时分,腊月冬日,天气已有些昏沉,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大雪。 贾珩活动了下筋骨,出了厢房,打算去看看宋皇后。 …… …… 一直到傍晚时分,宋皇后吃了汤药,而后沉沉睡了一觉,才觉身子骨儿的元气恢复了许多。 贾珩过去厢房请安,正好见到梁王陈炜,暗道一声晦气。 “梁王殿下。”贾珩拱手行了一礼。 陈炜冷哼一声,目光言道:“贾子钰,你就等着弹劾吧!” 说着,拂袖而去。 贾珩暗暗摇了摇头也,不给熊孩子一般见识,面无表情,正要整容敛色进入厅堂。 就在这时,门扉“吱呀”一声,宋皇后的贴身女官念云,已然换上一身崭新的女官服饰,立定在廊檐下,讶异说道:“卫国公,娘娘唤卫国公进去。” 贾珩点了点头,随着念云进入屋内,就觉一股暖融如春的热气袭来,分明是点了炭火盆,此外除却一股馥郁香气外还有一股草药的味道。 贾珩在念云引领下,进入里厢,隔着一扇屏风,朝着躺在床榻上的丽人拱手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宋皇后轻轻咳嗽了下,撑着起得身来,柔声道:“子钰起来吧,过来坐。” 贾珩也不多言,绕过屏风,看向那病榻之上的雪美人,温声道:“娘娘身子可好了一些?” 宋皇后螓首抬起,凝睇看向那少年,秀眉下的莹润目光就有些复杂,柔声说道:“本宫好许多了,念云,给卫国公看座,上茶。” 女官念云连忙搬来一个绣墩,让贾珩坐下,然后给贾珩倒了一杯茶。 贾珩道了一声谢,看向靠在床榻上的宋皇后,但见丽人云髻秀发披散,那张雍美丰艳的脸蛋儿,两颊的气色的确红润了许多,说道:“方才微臣和锦衣府已经开始抓捕相关刺客,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奏报传来。” 宋皇后黛眉微蹙,美眸定定看向那少年,轻声问道:“你先前说你知道刺杀本宫的是何人?” 贾珩沉吟说道:“实不相瞒,刺杀娘娘的是前赵王之子陈渊。” 宋皇后玉容倏变,说道:“陈渊?” “前赵王之子陈渊,此人仇视天家,心怀虎狼之心,上次楚王在金陵遇刺,导致楚王嫡子横遭惨祸,就是此獠暗中谋害,如今见娘娘南下,又盯上了娘娘。”贾珩面色沉静,徐徐说道。 此刻的少年浑然不见方才在山谷中的放肆大胆,比谁都一本正经。 宋皇后柳叶细眉之下,玉容清冷如霜,清斥道:“他怎么可能还活着?当年赵王谋大逆,已经被陛下和上皇……他怎么还会活着?” 贾珩整容敛色,看向丽人,轻声说道:“娘娘,许是当初行了什么金蝉脱壳之术才得逃脱,微臣也在派人追查此人下落,此人不死,皇室难安。” 宋皇后眸光闪烁,问道:“子钰,可曾奏报给陛下?” 其实,丽人此刻不知为何并不想提及崇平帝,只觉心神微震,有些异样的不适。 贾珩沉声道:“先前曾奏报给圣上,圣上派人追查,但现在还未追查出下落。” 宋皇后白璧无瑕的玉容上现出思索,抿了抿粉唇,说道:“敌暗我明,他们就如一条毒蛇一样,随时伺机而动。” “娘娘所言不差。”贾珩轻声道:“娘娘放心,此事不会再发生,以后锦衣府卫会加派兵力,保护娘娘的人身安危。” 宋皇后点了点头。 贾珩宽慰道:“娘娘在苏州府再待一段时间,一同返回金陵,咸宁和婵月都在金陵。” “本宫这会儿还不想回金陵,南边儿的战事都结束了吗?还有杭州府?那边儿敌军可是退了?”宋皇后秀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关切问道。 先前只顾逃命,一时间竟没有来的及问。 贾珩道:“微臣率骑军及时赶到,杭州府有惊无险,未曾破城,安然无恙,豪格所部已经北逃,江南水师正在追击。” 这场战事除了收复了台湾岛之外,还基本摧毁了朝鲜水师的过半力量,之后就轮到大汉的水师北进威逼朝鲜所部,进而夹攻辽东。 宋皇后看向那少年眸中的血丝,芳心也有些微震。 这一切说来容易,只怕这少年是星夜兼程而来,既是为了救杭州府城,也是为了救… 宋皇后默然片刻,玉容上似有些复杂神色涌动,轻声道:“子钰这一年来,南征北战的,临过年了,也没有怎么消停。” 整个崇平十六年一直在打仗,最近又碰到了这桩事儿。 贾珩看向那丽人,轻声道:“多谢娘娘关心,微臣为国尽忠,为社稷效力,只是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 宋皇后闻言,芳心狂跳了下,美眸眸光微垂,也不知为何听到这话,心底生出一股荒谬之感。 你先前又亲又……就是那般报答知遇之恩的? 此刻,那齿颊之间的恣睢和放肆,还有身前的变幻莫测,似没有消退,让丽人心口微烫,玉颊不由生出几许红润如霞。 贾珩抬眸看向那丽人丰美的容颜,捕捉到那丰熟、婉丽的眉眼间一闪即逝的恍惚,温声道:“娘娘刚刚大病初愈,正是心里憔悴之时,还当多多静养歇息。” 说着正要起身告辞。 宋皇后玉容浮起浅浅红晕,丹唇轻启,柔声说道:“哎,本宫还有话问你。” 此刻一句“哎”,酥软娇媚之中暴露了一丝先前的娇俏和妩媚。 贾珩面色微怔,抚平心神的思绪,说道:“娘娘但说无妨。” “甄家的三姑娘和四姑娘在你府上?”宋皇后美眸莹莹如水地看向那面容清隽的少年,轻声问道。 贾珩道:“是在府上。” 心底不由猜测着丽人询问此言的用意。 宋皇后嘴唇翕动了下,藏着被子中的手,手中那方手帕绞动了下,定定看向那少年,小声问道:“她们两个是你的妾室?” 听说那北静王妃甄雪的女儿和儿子都认了这小狐狸为干爹,看来两方过从甚密。 贾珩道:“甄贾两家原是世交,微臣头一次下江南时,受甄家所托,在甄家被因罪抄家以后,照顾兰溪姐妹两人,如今在府中也快有一年,的确是微臣的妾室。” 这都没有什么可否认的,兰溪两个,一个心机深沉,一个憨憨的傻白甜。 时间一晃过得真快,距他头一次下江南与甄晴、甄雪两人结缘已经过去了一年。 而他也从当初的普通武勋,到如今的一等国公,连孩子都有了两三个,过往种种,恍然如梦。 “这次楚王跟着你押送军械,也跟着帮了你不少忙吧?”宋皇后犹豫了下,抿了抿粉唇,轻声道。 贾珩闻言,沉静目光对上那丽人的柔润目光,却见丽人已迅速躲开,难免落在那秀颈之下的盈月,轻声问道:“娘娘究竟想说什么?” “没什么。”不知为何,看向那少年湛然有神的眼眸,丽人目光躲闪了下,芳心忽而有些慌,下意识不想将魏王陈然的事提出来。 倒有些像是她要挟他一般? 嗯,她为何会产生这样可笑的念头? 不是,就算要挟他怎么了? 他那般无礼,占了不少便宜,也不该袖手旁观才是。 贾珩见念云不在此处,压低了声音,轻声道:“甜妞儿是想问楚王与魏王东宫之事吧?” 宋皇后:“……” 你又喊恬妞儿?你放肆! 贾珩轻声说道:“经过此战以后,楚王多半会入值军机处,以制衡魏王殿下。” 宋皇后闻言,芳心之中羞恼散去一些,柳叶细眉挑了挑,美眸中见着一丝好奇,粉唇微启,依稀见着那晶莹靡靡的贝齿,道:“这…这是怎么一说?” 贾珩瞥了一眼,也不敢多看,轻声道:“制衡之道,乃帝王心术,娘娘何必又明知故问?” 虽然有些离间之嫌,但他说的也是实情。 天子的确是哪个儿子也不信,权力的金字塔顶尖儿太过拥挤了。 宋皇后闻言,娇躯轻颤了下,玉容苍白如纸,似一下子明白过来。 是的,陛下原就对她宋家猜忌,如今然儿先一步入值军机处,势必要扶持楚王来压制然儿。 可陛下有没有想过她? 见丽人面色变幻,似是陷入某种幽怨和怨怼的情绪中,贾珩也不多说其他,温声道:“娘娘,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虽然与丰盈可人的丽人在一块儿,不做其他,仅仅是看着就已赏心悦目,但却不敢再如先前山谷中那样亲昵轻薄,因为太过危险。 宋皇后摆了摆手,丰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现出慵懒之态,轻声道:“本宫也累了,你去吧。” 贾珩起得身来,也不多言,拱手告辞。 看向那少年离去,宋皇后纤纤素手攥着那少年留下的帕子,艳丽玉颜上满是怔怔出神。 子钰给她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将她当成自己人了? 丽人芳心一跳,连忙压下心底的一抹悸动。 转而想起另外一事。 妍儿正值芳龄,与她年轻时候倒…颇为神似,如果将妍儿许配给他,或许能够看住他不和楚王搅合在一起。 纵然不能看住,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也能及早应对。 当初陛下就是这般提前知道消息,夺得皇位的。 丽人心念至此,打定了主意。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宋皇后:真真是疯话…… 苏州府 贾珩回到屋里,没有多久,用过晚饭,就在这时,锦衣府卫来报,江南巡抚章永川求见。 贾珩放下手中奏疏,来到厅堂。 章永川离座起身,面色恭谨,朝着那蟒服少年行了一礼,拱手道:“下官见过卫国公。” 贾珩伸手虚扶,轻声道:“章大人快快请起。” 章永川面色微顿,问道:“卫国公,皇后娘娘怎么样?” 贾珩道:“目前皇后娘娘身子骨儿已无大恙,锦衣府方面正在追踪刺杀的歹人。” 章永川迟疑了下,问道:“这歹徒是?” 虽是一省巡抚,但问及此事,也未必级别足够。 “隆治朝赵王一党的余孽。”贾珩冷声说道。 章永川心头一惊,低声说道:“竟是此等歹人作乱?”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章大人不必惊惶,此事,我已经具书奏疏,呈送至京城,不久之后,朝廷就会严查前赵王一党余孽。” 等明年不仅是推行新政,还有清理这些隆治一朝的余孽。 章永川面上现出一抹讶异,轻声说道:“卫国公,杭州府那边儿,不知是什么情形?” 贾珩道:“豪格所部已被击退,杭州府安若磐石,这次女真以及朝鲜水师的残部,自海上突袭,差点儿在杭州府诸县城酿成一场祸乱,幸在这次基本摧毁朝鲜水师的海上力量,从此我大汉南方海疆将不复再受女真骚扰而已。” 章永川闻言,心头微动。 也就是说,先前那位梁王所扬言的弹劾贾珩也就不复存在,尤其是皇后娘娘安然无恙,更是动摇不了这位少年国公。 先前,梁王陈炜去见一众江苏官员之时,曾经公开发表对贾珩的不满,然后原本就因新政对贾珩怀恨在心的江苏官员,打算暗中与族中在都察院的御史言官书信交流,以弹劾贾珩。 随着清丈田亩的深入,一些在苏州府置产营田的官绅,利益受损,虽然不可能再明火执仗地阻挠新政,但如果是趁着贾珩有错漏之时,趁机攻讦弹劾,倒也乐意之至。 贾珩道:“章大人,最近新政在苏州府以及松江府推行的如何?地方府县可有阻挠新政之事?” 章永川道:“卫国公放心,如今江苏一省士绅自上往下,皆对新政翘首期盼。” 贾珩道:“这才是真正的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如果掠之于民,民怨沸腾,才是动摇社稷之本。” 章永川轻声道:“卫国公所言甚是。” 而后,贾珩又与章永川叙了一会儿话,等夜幕降临,章永川方告辞离去。 这时,刘积贤进入厅堂,沉吟说道:“都督,杭州府和舟山那边儿的消息传来了?” “怎么说?”贾珩放下手中的书册,抬眸看向刘积贤,问道。 刘积贤沉吟道:“舟山方面,水裕与董将军一同剿灭阿巴泰所部,阿巴泰为水裕水将军所斩,岛上女真被歼灭一空,朝鲜水师大半乞降,乐安郡主如今已经领兵前往杭州府,前来与节帅汇合。”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将这边儿皇后娘娘船队安然无恙的消息给杭州府那边儿的宋家放过去,他们或许得知遇袭的消息。” 潇潇肯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说不得明天就到苏州府。 刘积贤应了一声是,说道:“都督,锦衣府追查赵王余孽所部,对部分死士拷问,发现其多是出于昔日的军中赵王的手下,与盘踞在山东的白莲教也有不少关系。” 贾珩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先在锦衣府中关押着,最近严密保护皇后以及梁王。” 潇潇是白莲圣女,这些死士应该不认识潇潇吧,不然,他也得想法为潇潇遮掩一下了。 待刘积贤离去,贾珩想了想,一夜再无话。 …… …… 翌日 一夜过去,北风呼啸,昨晚已经下了一场雪,光秃秃的树木枝头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贾珩起得身来,洗了把脸,打算去向宋皇后厢房之中请安问候。 此刻,厢房之中,宋皇后刚刚用完红枣糯米粥,洗了洗把手,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蛋儿,气血红润了许多。 经过一天过去,腿弯处的创伤已经渐渐愈合,不再如昨天那般疼痛。 宋皇后道:“念云,外面下雪了?” “娘娘,外面下了一场雪,就是不怎么大,今早儿,我路过花园,看见有几棵红梅树开了。”念云年岁其实也就十六七岁,轻笑嫣然,柔声说道。 宋皇后白腻玉容上泛起浅浅红晕,柔声说道:“一会儿给本宫折两枝来,放在瓶中插着。” 念云应了一声。 宋皇后不知为何,心底有些异样,轻声问道:“卫国公去了何处?” 念云道:“奴婢也没有见到卫国公,许是去忙了吧,不过周围倒是不少锦衣府卫,都保护着娘娘呢。” 宋皇后抿了抿粉唇,轻声问道:“可曾见到梁王?” 念云道:“梁王殿下一早儿过来问了娘娘安,但娘娘正在歇息,然后就走了。” 宋皇后点了点头,也没有说其他,道:“去将一些书本拿来,本宫看看。” 丽人这会儿也有些百无聊赖,连个说话解闷儿的都没有。 念云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去书架拿着一本书,然后递将过去。 “去将后院的那枝梅花折来。”宋皇后拿过话本,开始翻阅起来。 不大一会儿,外间廊檐下忽而传来少年的声音,“贾珩求见皇后娘娘。” 因为宋皇后刚刚经历过刺杀,实在信不过其他嬷嬷,而太湖船上的一众嬷嬷还未过来,因此,此刻的宋皇后只有念云在身边儿伺候,至于夏守忠则在后院做起了粗使丫鬟的事儿,帮着熬药、打水之类。 贾珩倒是想从其他官宦人家的嬷嬷和丫鬟调拨就近伺候宋皇后,但刚刚经历刺杀,又唯恐不可靠,想了想,顶多一天,太湖船上的宫中女官和嬷嬷就会抵达苏州府。 贾珩见里厢没有动静,心头微惊,跨过门槛,进入厅堂之中,然后转入左厢,朝着屏风背后唤道:“娘娘。” 这时,宋皇后在里厢的床榻上坐着正在看书,闻言,道:“是子钰?” 贾珩绕过屏风,看向里厢的丽人,问道:“过来看看娘娘,娘娘在看书?” 丽人今日将秀发简单梳起了云髻,粉鬓云鬟,品貌秀丽,只是因在病榻坐着,脸颊肌肤未施铅华,但柳眉凤眼,桃腮星眸,气色丰润、明丽,不减往日妩媚。 “闲来无事,翻翻书册。”宋皇后见到那蟒服少年,不知为何芳心深处忽而涌起一丝欢喜,柔糯、酥软的声音都隐约有了几许明媚。 “你没有去处置公务?”宋皇后柳叶秀眉之下,美眸眸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年,问道。 贾珩打量着那丰腴、雍丽的玉人,轻声说道:“昨个儿去见了江苏巡抚,今个儿倒没有什么公务,就过来看看…甜妞儿。” 最后三个字,称呼自然轻微了许多,唯恐隔墙有耳。 宋皇后:“……” 恬妞儿?你还真是唤上瘾了。 丽人凤眸嗔恼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脸颊不自觉浮起浅浅红晕,轻斥道:“放肆,本宫和你说过,不许再喊了。” 贾珩道:“那以后不喊甜妞儿就是。” 宋皇后美眸剜了一眼贾珩,板着那张冰肌玉肤的雪腻脸蛋儿,清斥道:“让人听见了,仔细你的身家性命!” 先前种种,不过是一场幻梦,如今梦醒了,不能一错再错了。 贾珩目光平静如水,轻声说道:“如是能喊一辈子甜妞儿,纵是搭上身家性命,又能如何?” 当然,这种话嘛…听听就好。 丽人闻言,芳心剧震,对上那道清澈灼然的目光,只觉面红耳赤,抿了抿粉唇,掌中那方帕子攥紧几分,岔开话题问道:“杭州府那边儿怎么样?” 真真是疯话,什么一辈子,简直荒唐透顶。 可丽人凤眸密布羞恼之时,芳心深处却难免生出一抹自得。 她虽然不再是芳华妙龄,但还是……风华绝代的。 贾珩也没有继续说,正色说道:“昨个儿已经向杭州府传递了消息,宋家那边儿知道娘娘遇刺应该都急坏了,昨天也是去报个平安。” 丽人螓首点了点,定了定心神,问道:“也是应该的,你接下来也准备去金陵?” 贾珩道:“看情况,也不一定。” 他还想去见过晋阳和孩子,不过咸宁和婵月应该从金陵过来了。 宋皇后道:“再有半个月就过年了,本宫想要回杭州府,与父亲他们一块儿过年,你觉得陈渊还会刺杀不会?” 这小狐狸如果能陪着她一同去杭州府,或许能安全一些。 贾珩摇了摇头,沉吟说道:“难说。” 宋皇后眸光闪了闪,粉唇翕动,欲言又止。 如果是往日,宋皇后南下杭州,贾珩这位锦衣都督显然是要一路陪同保护的,丽人直接命令就是,但也不知是不是心里有些不自然,就没有说其他。 贾珩道:“娘娘如果要前往杭州探亲,等咸宁和婵月、宋妍过来以后,我再护送娘娘回去如何?” 宋皇后闻言,玉容微怔,看向那少年,娇俏说道:“你不是还有正事?” 贾珩笑道:“护卫娘娘更是正事。” 宋皇后:“……” 素手攥紧了帕子,妩媚流波的美眸对上那锐利如剑的眸子,其中蕴藏的笑意实在灼人,眼睫颤抖了下,微微躲闪开来。 贾珩道:“不过,在此之前,可能会去一趟金陵,看看家中的姊妹。” 幸在杭州府与金陵府倒也不远,他可以在年前陪陪晋阳和孩子。 晋阳在外一年多了,也该回京去见见上皇和冯太后。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外间念云的声音响起,道:“娘娘,红梅摘来了。” 说话间,身形窈窕静姝的丽人,进入厅堂,手中拿着一束红梅,脸上满是欣喜之色,然后看见一旁绣墩上坐着的贾珩。 贾珩看了一眼念云,见少女一袭女官服饰,身形窈窕,明丽动人,暗道,幸亏方才没有逾雷池半步。 他其实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毕竟不是真的大宗师,方圆数十丈,落针可闻,万一被女官瞧见,真就是塌天之祸。 不过,只怕这贴身女官也得是宋皇后的心腹才是。 宋皇后眸光柔波潋滟,轻声道:“将那红梅插在书案上的瓶子中罢。” 女官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经过贾珩身旁,带起一股香风,在书案的花瓶上插上红梅。 宋皇后吩咐道:“你去外间候着,本宫与卫国公单独说几句话。” 女官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躬身离去。 如果是年轻妃子或者皇后,断然不能这般独处,但因为宋皇后的年龄,再加上贾珩与天家的姻亲关系,倒也无人相疑。 看向那将目光看向红梅的蟒服少年,那山字无翼冠之下,削刻、清隽的面庞似笼在一层晦暗不明的光芒中。 宋皇后打破沉默,开口说道:“腊月时节,唯红梅一枝独秀其芳。” 贾珩转过脸来,轻声道:“红梅虽娇艳动人,可仍比不过……” 后面的话虽没有说,但目光落在丽人那张美艳、丰润的脸蛋上。 丽人秀眉紧蹙,玉容羞恼交加,清叱道:“你…你又说疯话。” 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 或许真是痴迷于她,可两人之间根本是不可能的。 可以说,在出了石公山的山洞以后,没了那种孤男寡女的环境,理智重又占据了上风。 而昨天以宋妍相许的想法,正是丽人的折中,或许还蕴藏着某种情感慰藉。 宋皇后声音柔软、酥糯,说道:“你这次功劳,宫中也不能不赏,本宫有个侄女,妍儿,你也见过的,明年到了婚配之龄,你觉得她怎么样?” 贾珩看向那丰艳的丽人,声音轻不可察,道:“她和恬妞儿有些像,不过年岁还小吧。” 宋皇后道:“过了今年,也就是及笄之龄了,能许人了。” 与她是有些像,所以眼前少年很早就惦念着? 贾珩道:“不过,这次我想向宫中祈求赐紫薇舍人之后,封薛家之女为诰命夫人。” 当初是答应了宝钗的,如今也算兑现承诺。 收复大岛,击退豪格,差不多就可以请求赐婚宝钗了。 黛玉其实要麻烦一些,因为林如海是户部侍郎,一旦他求封黛玉,落在外人眼中,会不会与文官联姻、壮大实力的观感? 毕竟军权大权在握,剩下的就是财权。 但宝钗就不一样了,本身是商贾之女,出身没落的皇商之家,他向天子赐婚,反而不会被猜疑到别的意图上。 毕竟是为一商贾之女请封诰命,那就真正是为赐婚而赐婚了。 宋皇后闻言,晶莹玉容微怔,轻声问道:“那个皇商薛家之女?” 丽人想起,先前夏守忠就是看重了薛家之女为贾珩宠爱,这才与薛蟠结亲。 “娘娘明鉴。”贾珩轻声说道:“薛家之女与微臣相识于微末,微臣与其情谊颇深,但苦无名分相赠,如今既是有了机会,微臣也想给她一个名分。” 其实,这次功劳,封宝钗一人,其实都有些过多了,嗯,不如,将宝钗宝琴一并请封了? 大小薛夫人? 在外人看去,更多了几分香艳和荒唐? 或许更能生出卫国公沉迷女色的观感。 值得一提的是,先前贾珩的请功奏疏也好,还是陈奏宋皇后遇袭的奏疏,都没有提及到赐婚一事,后者好理解,前者哪怕是存了此念,也不好率先提出。 只能是与崇平帝后续当面叙说。 宋皇后玉容清冷如霜,冷哼一声,清冽凤眸打量了一眼那少年,说道:“没想到卫国公还是个情种呢?” 不知为何,丽人心底深处就有些说不出的恼怒。 贾珩:“……” 怎么感觉这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宋皇后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语有些不对劲儿,美眸闪烁之间,雍丽玉容上现出一抹不自然,抿了抿粉唇,想了想,柔声道:“你们先相处着,赐婚之事,倒也不急,等以后再立了功劳再说,反正你自己也清楚,你已封无可封了,这一年从侯爵升为一等国公,纵是开国时候,也差不多这样了。” 贾珩道:“娘娘所言甚是,微臣对功名爵禄已别无其他奢求。” 也不好说,咸宁其实已经提了好几次宋妍的事儿,而且最担心的就是宋家不允,不想宋皇后主动提议,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培养培养感情,省的又如婵月一样,天天觉得自己婚前没有好好和他谈贪恋,不如咸宁和他的感情深,为此遗憾、幽怨。 宋皇后又看向那少年,丽人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现出复杂之色,轻轻柔柔说说道:“你以后也要善待妍儿,与对待咸宁和婵月一样,不能委屈了她。”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灼灼地看向丽人,温声说道:“妍儿菀菀类卿,微臣势必对她视若珍宝。” 宋皇后:“……” 菀菀类卿? 真是,这怎么又说疯话?这小狐狸真不怕她拿捏他的错漏,让他帮然儿谋划? 有些想得眼前少年一句准话,但却知不可挑明,但一直这样也不成,只能慢慢寻机会了。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外间的念云道:“娘娘,乐安郡主到了府中,寻找卫国公。” 原来陈潇离了杭州府以后,领一队人骑快马前来寻找贾珩,路上听说宋皇后遇刺,更是心头惶急不已,一路乘快马向着苏州府狂奔,终于在今日抵达苏州府。 贾珩温声道:“娘娘,潇潇来了,我去迎迎。” 宋皇后清冽凤眸闪了闪,凝眸看向贾珩,没好气问道:“潇潇?你平常对咸宁也没有唤的这么亲吧?” 有时候也有些无奈,陈家一对儿女孩儿为何都看上了一个人,这贾子钰真是老陈家的魔星。 丽人此刻还不知道晋阳长公主的存在。 贾珩道:“咸宁和潇潇情比金坚,不会因这些小事儿而生嫌隙的。” 毕竟是同进同退的好姐妹。 “去吧,等会儿让潇儿过来,本宫问问她。”宋皇后轻声道。 贾珩起得身来,拱手说道:“那微臣告退。” 说着,离了宋皇后厢房,面色沉静,因为光风霁月,其实不担心会有什么编排之言。 此刻,前院厅堂中,乐安郡主陈潇一身飞鱼服,清冷如玉的脸蛋儿满是风尘仆仆之色,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盅,轻轻抿了抿一路而来,在寒风吹拂之下,略显皲裂的粉唇。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宋皇后:……都要道一句,人比花娇了。 苏州府 “潇潇。” 听到廊檐外传来的熟悉轻唤之声,陈潇心头一喜,两道斜飞入鬓,英气秀丽的剑眉下,原本有几许倦意流露的清眸明亮熠熠,湛然若神,不由打量了一眼少年,关切说道:“你没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贾珩轻笑了下,凝眸看向神情骨秀的少女,心头涌起喜爱,只是看向粉唇上的皲裂,又有些心疼。 这是一路上骑快马过来的。 陈潇目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声音一如往日的清澈,问道:“皇后娘娘和梁王她们两个呢?” “也没事儿,就差一点儿。”贾珩近前,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顿觉一股凉意入手,皱了皱眉,问道:“吃早饭了没有?这手这么凉。” 这是自家媳妇儿,相比别人的媳妇儿用起来不心疼,对自家媳妇儿无疑要心疼的多。 陈潇明丽玉颜微微泛起红晕,芳心深处涌过一股暖流,清声道:“我刚到,还没吃。” 贾珩道:“走,随我去后院,弄点儿吃的,咱们边吃边谈。” 两人说着,就前往后院书房。 贾珩吩咐后厨做了一些饭菜,拥住那身形窈窕的少女入怀,能够感受到身上的一股寒风吹拂过后的凉意,握住那双手,轻声道:“潇潇,我给你暖暖手。” 陈潇白皙如玉的瓜子脸蛋儿上,似有羞涩红晕浮起,心底却充斥着甜蜜,清冷的声音都娇俏几许道:“我怎么听她受了一些伤?” 贾珩道:“在山上躲避歹人,不小心被石头擦了一下,差一点儿就出了大事。” 那刻骨铭心的弹软和齿颊之间香甜,实是让人回味无穷,也不知那媚肉之香该是何等的销魂蚀骨?真是魅惑众生的艳后…… 陈潇感受到那少年一丝异样悸动,眉眼间涌起羞恼,心底不由涌起一股狐疑,问道:“是你救她回来的?” 贾珩凑到丽人粉腻的脸蛋儿,亲了一口,轻声道:“嗯。” 陈潇被亲昵的羞喜交加,清丽如霜的脸颊早已彤红如霞,轻哼一声,清声说道:“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少女可谓早就知道贾珩寡人有疾的秉性,至于以往对那位身份至尊至贵丽人的惦念,更是深有体会。 “我这儿能发生什么事儿?”贾珩道。 陈潇幽声道:“她可不是甄家妖妃,但凡被人察觉出端倪,哪怕只是谣言,就是塌天之祸。” 这不是甄家妖妃,还能有所推脱,这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真是色令智昏。 贾珩紧紧握住少女的纤纤柔荑,觉得温暖了几许,说道:“潇潇放心好了,我有分寸的。” 他方才其实还是规规矩矩的,并无别的逾越之处,相比宋皇后一人,钗黛、妙岫还有凤纨,那些陪他至今的金钗,无疑更让他珍视。 陈潇轻轻拨开那双摘雪梨的手,一张清丽如雪的脸颊羞红如霞,低声说道:“我就是提醒你,你心头有数就好。” 贾珩也没有再继续痴缠,因为饭菜已经端过来。 贾珩拿起汤匙给陈潇盛了一碗,轻声说道:“潇潇,喝点儿粥,暖暖身子,等吃过饭之后,再去见见皇后娘娘。” 陈潇轻轻道了一声谢,心抬眸之间,那双清眸莹澈如水,问道:“向宫中的陈事奏疏写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已经写了,让人以快马递送至神京了。” “总归还是要解释一下的。”陈潇轻声道。 两人用罢饭,然后去往后宅。 厢房之中—— 宋皇后坐在书案之畔的一张铺就着软褥的梨花木椅子上,正在垂眸翻阅着女官念云递送给她的书册,秀丽、婉静玉容上现出一丝思忖之色。 这部书正是贾珩所着的三国话本。 丽人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抬眸看向不远处娇媚明丽的红梅,那张妍丽如玉的脸蛋儿渐渐浮起红晕。 只怕那小狐狸在此之时,都要道一句,人比花娇了。 宋皇后念及此处,呼吸急促,芳心不由砰砰跳动加快了几许,暗暗啐了自己一口,真是不知羞臊…… “念云。”宋皇后轻声唤道。 “娘娘,怎么了?”那女官念云轻声唤道。 “没什么,你倒杯茶,本宫渴了。”宋皇后清丽玉颜红晕未褪,将到嘴边儿的“去看看卫国公在做什么”,当即改了口,柔声说道。 念云领命而去,不大一会儿,就端过茶盅,热气腾腾,茗香四溢。 宋皇后却并未喝,而是垂眸看向三国话本。 正好见到曹操在宛城收复张绣,其上写着贾珩稍稍改编的版本:“夫人愿与我同席共枕否?” 心头更是一阵心烦意乱,暗骂,这个曹操竟如此好色,还有那小狐狸写这个做什么?怪不得先前各种油腔滑调。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贾珩的声音,道:“卫国公贾珩携乐安郡主,求见皇后娘娘。” 宋皇后闻言,玉容顿了顿,芳心深处生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喜色,但粉腻脸蛋儿神色不变分毫,凤仪雍美华艳,凛然不可侵犯,说道:“念云,让他们进来。” 念云出了厢房,不大一会儿,就引领着贾珩以及陈潇,进入厢房,挑开珠帘,绕开一架屏风。 贾珩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陈潇玉容清冷,也在一旁朝宋皇后见礼,说道:“见过皇后娘娘。” 宋皇后雪肤玉颜上萦起笑意,低声说道:“潇儿,过来,让婶娘看看。” 陈潇抬眸之间,看向那丽人,忍着芳心深处油然而生的一丝不喜,凑近而去,落在在女官念云搬来的绣墩上。 宋皇后凤眸打量着眉眼清丽的少女,柔声道:“怎么看着风尘仆仆的?” 贾珩柔声说道:“潇潇听说娘娘遇刺,从杭州府一路星夜驰援而来。” 宋皇后道:“让潇儿惦念了。” 陈潇语气关切问道:“娘娘没事儿吧?” 宋皇后轻声说道:“除却腿上受了一些伤外,别的也倒无大碍,已经请郎中上了药,现在已经好多了。” 然后,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贾珩,轻声说道:“潇儿陪着你出生入死的,你也多体贴她一些。” 其实,她觉得陛下多半会借着这次功劳,将潇儿赐婚给这小狐狸。 一位公主,两位郡主都赐婚给贾珩,这无疑是天大的恩典,这小狐狸还想怎么样? 贾珩道:“娘娘说的是。” 而陈潇脸颊微微泛起酡红气晕,明艳动人,虽然不喜宋皇后,但听到这种打趣之言,也难免不好意思。 宋皇后笑道:“好了,别羞了,你和咸宁以后还得互帮互助呢。” 丽人说着,芳心一跳,顿觉失言。 这互帮互助,究竟是怎么个互帮互助法儿?难道在床榻上一同伺候着? 贾珩看向宋皇后,端起一旁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 几人正在轻轻说着话,夏守忠进入屋内,笑道:“娘娘,该喝汤药了。” 宋皇后点了点头,接过汤药碗,拿起汤匙用着。 贾珩起得身来,轻声说道:“娘娘,微臣先行告退。” 这会儿,陈潇也起身告辞。 宋皇后点了点头,说道:“去好好歇息罢,看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好好去歇歇。” 而后,贾珩与陈潇出了宋皇后所在的厢房,两人沿着绵长回廊向贾珩所在的院落行去。 此刻,腊月寒冬的冷风吹拂而来,已带着几许刺骨的寒意。 贾珩道:“你一夜未睡,先补补觉,等晚上咱们再说话。” 陈潇蹙了蹙秀眉,轻声说道:“我怎么觉得她有些怪怪的。” 贾珩面色不改,心头却咯噔一下,说道:“什么怪怪的?” 难道潇潇看出了一些什么端倪。 陈潇乜了一眼少年,轻哼一声,没有说话。 贾珩拉过少女的素手,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先回屋歇息罢。” 陈潇也没有抓着不放,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随着贾珩来到厢房,躺在床榻上。 贾珩则是前往一旁的书柜之畔的书案旁看书,转眸看向那床榻之上静静躺着,一张白净脸蛋儿红润如霞,呼吸均匀的少女,意时有些出神。 其实,潇潇属于越看越耐看的那种,而且性格也很好,知冷知热的,纵然知道他与宋皇后先前之事,多半也是……帮着望风。 贾珩定了定心神,拿起桌案上的毛笔,摊开奏疏,准备拟就一封向朝堂递送的奏疏。 随着台湾大岛被朝廷收复,豪格以及朝鲜水师全面撤回朝鲜,大汉的战事也在崇平十六年告一段落,而后的计划,大抵就是筹建水师,励精图治,修革内政。 但只怕…… 贾珩不由想起崇平帝对成年诸藩的一些安排,经过此战以后,楚王入值军机处,而齐王被排除在外,势必再次掀起夺嫡的高潮。 以及在地方上,四条新政铺开,难免会有其他的风波,种种事项交织在一起。 此外,还有辽东女真以及周方四夷的远交近攻。 崇平十七年,也未必如想象中那般太平。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现在的他,的确需要自污或者别的韬光养晦之术,而郡王之路,只怕还有一段路要走。 正如宋皇后所言,爵位上已经封无可封,后面更多也是加官,或者赐婚之事,渐渐夯实这二年快速封爵的根基。 大凡朝堂之上,凶险莫过于此事。 傍晚时分,天色昏沉几许,寒风呼啸来回,庭院中的枝丫飒飒做响,而天空之上,又纷纷扬扬飘起了雪花。 银装素裹,山河秀丽。 贾珩点起了几案上的蜡烛,一簇橘黄火焰四散开来,忽而这时,床榻上正在躺着的丽人,鼻翼中传来一声“嘤咛”。 贾珩转眸看向躺在床榻上的丽人,轻声道:“潇潇,你醒了?” 陈潇起得身来,清眸见着一丝讶异,问道:“什么时辰了?” 贾珩端过一杯茶盅,递将过去,温声道:“酉时了,刚刚吩咐下人给你准备了热水,等会儿你沐浴一番。” 陈潇接过茶盅,喝了一口,轻哼一声,说道:“她的话,你是一字不落,真听进心里的。” 贾珩:“……” 不是,你不识好歹是吧?对你好,还能牵扯到别人。 显然少女是指先前宋皇后所言的对陈潇体贴一些。 陈潇将茶盅递过去,掀开被子,伸了个懒腰,看向那无语的少年,轻笑了下。 原就是昆仑绝巅的冰山雪莲,此刻忍俊不禁,几如晴雪初霁,明艳不可方物。 贾珩搂着陈潇的素手,道:“潇潇。” 说着,捏着少女光洁如玉的下巴。 “干嘛?”陈潇弯弯眼睫轻颤了下,清声道。 “想你了。”贾珩低头之间,噙住那微凉的唇瓣。 陈潇芳心轻颤,轻轻抚上那少年的肩头,妍丽玉颊之上渐渐浮起嫣然红晕。 过一会儿,贾珩看向陈潇,轻声说道:“潇潇。” 陈潇脸颊羞红,眉眼嗔恼,清声说道:“我饿了,等晚上再说。” 贾珩唤了下人,准备饭菜,而陈潇则是去沐浴更衣。 等到掌灯时分,几案上摆放着各式菜肴。 陈潇凝眸看向那少年,柔声说道:“再过几天就过年了,你不回金陵吗?” 战事已经结束,江南大营水师也会返回金陵,与家人团聚,而贾珩同样会返回金陵。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皇后娘娘想要回杭州府,我先护送其回杭州府,等年前去趟金陵。” 陈潇想了想,说道:“也好,不过姑姑那边儿要回京了,孩子还有些小,不如明年开春儿再回去。”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说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回京的事儿倒也不急,妙玉还在金陵安胎,等除夕会过去一趟。” 除夕怎么也得放个假才是,又不是后世全年无休的网文作者。 待菜肴端上来,陈潇洗了把手,落座在餐桌之畔,道:“明年应该是筹建海师了吧。” 贾珩道:“等明年,或许去天津卫港,等时机合适之时,再率海师讨伐朝鲜半岛。” 陆地之上的战事,汉军仍然不占优势。 陈潇道:“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了。” 小两口吃罢饭菜,在一起品茗叙话。 陈潇清眸闪烁,凝眸看向少年,柔声说道:“陈渊那边儿,应该是逃回神京了。” 贾珩皱了皱眉,轻声说道:“他回神京做什么?” 陈潇冷声道:“这次他刺杀皇后,离间你和宫里的阴谋尽成泡影,肯定还会再从其他地方下手。”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他究竟谋划的什么?” 陈潇摇了摇头,道:“我现在也不清楚,已经让人帮着打听了,不过他当初曾想行刺宫里那位。” 贾珩皱了皱眉,说道:“宫里防卫森严,尤其是经过楚王刺杀,以及这次刺杀以后,圣上身旁防卫更为森严三分。” 皇帝不是那般好刺杀的,否则,多少野心家直接刺杀了皇帝,事情也就一劳永逸结束。 贾珩道:“天色不早了,咱们也歇息了。” 说着,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 陈潇脸颊羞红,将螓首靠在少年怀里,任由着那少年的喜爱和亲昵,两人痴缠了一会儿。 陈潇睁开一线明眸,轻声说道:“你给我实话实说,英雄救美以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能发生什么?”贾珩握住纤细笔直,轻声说道:“好了,别问了。” 陈潇还想说其他,轻哼一声,分明已被堵住了嘴,眉眼睁开一线,颤声道:“有什么事儿,早些告诉我,我还能帮助你望风遮掩。”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顿了顿,说道:“没有的事儿。” 陈潇玉颊浮起玫红气晕,柳叶细眉之下的清眸眯起,似笑非笑的看向那少年,讥诮道:“果然这里有事儿!” 方才细致入微,她分明有所体察。 不是,他真的这般色胆包天,她也敢招惹? 贾珩没有再说话。 正是冬夜时分,腊月寒冬,屋外朔风呼啸,两日的雪花压在树枝之上,风声吹过,雪粉扑簌簌落下,飒飒之声响起。 兵事连绵,炮火连天的崇平十六年,可谓波澜壮阔,但在半个月以后,也将要过去。 …… …… 另一边儿,隔着两座庭院的宅院内,厢房中的灯火还亮着,明煌如昼。 身姿丰腴,容仪雍美的丽人,放下手中的书册,揉了揉有些劳累的太阳穴。 这会女官念云端起一盆热水,说道:“娘娘,洗脚吧。” 因为宋皇后腿上还有伤势,洗澡不便,但热水脚还是要泡的。 在女官的侍奉下去除鞋袜,一双光洁如玉,嫩如莲藕的雪白脚丫儿现出,肌肤雪白,十根足趾整齐有致,恍若新发之笋。 放进水盆之中,宋皇后放下手中的书册,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梁王呢?” 念云壮着胆子问道:“娘娘为何叹气?” 宋皇后默然片刻,幽声说道:“这一出了宫,平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平常在宫中一人独处倒也不觉如何,但今日竟有些难熬。 念云柔声道:“娘娘,乐安郡主不是过来了。” “乐安从小沉默寡言,倒不怎么说话,再说她与子钰……”宋皇后说到此处,觉得后面的话不太妥当。 但心底却难免浮起诸般猜测。 只怕那小狐狸正在和潇儿颠鸾倒凤,你侬我侬,念及此处,丽人芳心颤了颤,柳叶细眉之下,美眸中现出一丝自己都说不出的恼怒。 旋即,又觉得这种心思实在毫无道理而言,而且心底还有几许恐惧。 念云柔声道:“娘娘这边儿有了伤势,咸宁殿下没多久就会过来的。” 说话间,帮着丽人擦干了脚丫儿上的水迹。 宋皇后静静躺在床榻上,盖上一双刺绣着大团红芙蓉图案的锦被,柔声说道:“再在这儿待两天,就回杭州府。” 念云也没有多言,帮宋皇后点了熏香,放下帷幔,吹熄了灯火,然后蹑手蹑脚地出了厢房里厢。 丽人则着里衣,静静躺在床榻上,终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这几天的经历恍若梦魇,又好似不愿醒来的幻梦,如走马灯一般在丽人脑海中来回闪烁。 那被追杀的慌乱,山上的无助,失禁的羞臊,还有那山洞篝火之畔的相拥一起,温水相渡…… 丽人目光渐渐痴了。 原本手里捏着的那方舍不得丢的帕子,似在掌心中有了热力一般,渐渐灼烫至心,心底如野草一般蔓延滋生。 丽人玉容上现出一抹迟疑,拿着帕子的素手探入里裳,盈月如轮,细腻丰润,似乎那山洞中的“梦境”,在这一刻,又再次重现,让人心神震颤,难以自持。 丽人美眸微闭,那肌肤白皙、莹润的玉颊通红如霞,鼻翼轻哼了下,不由暗暗啐了一声小混蛋。 也不知过去多久,四垂的淡黄色帷幔之内,隐约响起一声幽幽叹息。 丽人眸光怔怔出神,好似一只中箭的天鹅,玫红气晕团团的雪白娇躯无意识颤栗着,也不知在想什么,抿了抿粉唇,渐渐睡去。 …… ……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陈潇:就这,还不承认呢? 第二天,天光大亮,分明又是一个晴天,东方天际的道道金色晨曦照耀在庭院中,青甍碧檐之上,早已覆盖了一层皑皑白雪。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脸颊气韵微红的少女,睡梦中的少女,光洁如玉的明额之下,那张瓜子脸蛋儿白皙如玉,粉红樱唇似有莹润光芒闪烁,轻声说道:“潇潇,起床了。” 陈潇鼻翼中“嘤咛”一声,柳叶细眉之下,睫毛颤动了下,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粉唇轻启,问道:“什么时辰了。” “太阳都晒……”贾珩轻轻拍了拍少女的酥翘,低声道。 潇潇有时候也挺能折腾的,昨晚一直到半夜时分,非要让他把着。 陈潇面颊微羞,嗔恼地看了一眼那少年,道:“扶我起来。” 两个人搀扶着起得床来,窸窸窣窣穿上衣裳。 贾珩与陈潇一同吃完早饭,打算前往宋皇后所在庭院请安问候,正是腊月寒冬,雪落满枝,皑皑白雪之意,颇见秀丽、婉静。 宋皇后此刻也已经下地,经过两天过去,腿上的伤口已经大好。 丽人似是刚刚沐浴过,换了一袭淡黄色裙裳,梳着华美雍丽的云髻,珠钗凤翅熠熠生辉。 虽已养育过两个孩子,但身材丰腴款款,肌肤恍若雪花堆成,白里透红,恍若大朵牡丹花盘的玉颜丰润明丽,弯弯柳眉之下,凤眸眸光莹润如水,似有涟漪幽生。 宋皇后看向两人,就有些高兴,脸上带着笑意,柔声说道:“潇儿,子钰,本宫身子骨儿差不多了,等后天就出发回杭州府吧。” 贾珩轻声说道:“娘娘还是多养养,等伤势大好再走不迟,这几天天冷,运河上许会结冰,船只也不好前行。” 雪中的姑苏城,山水湖石,青檐鼻甍,可谓集典雅与秀美一体,无疑是美不胜收,他还想与潇潇四下走走,赏赏雪景。 宋皇后想了想,看向那面庞清隽的少年,轻声说道:“那也好,本宫就再等等咸宁,一同南下杭州过去。” 宋皇后转而看向陈潇,看向那身形窈窕的少女一袭青色衣裙打扮,丰腴有致,脸蛋儿红润如霞,尤其是眉梢眼角流溢的绮韵,芳心不由一跳。 只怕昨晚两个人没少恩爱缠绵。 嗯,她又想这些做什么? 宋皇后抿了抿粉唇,压下心头的一丝异样思绪,轻声问道:“你这些年随着子钰去打败了红夷,这一路上可见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给婶娘说说。” 陈潇就近而坐,轻声道:“就是行军打仗什么的,中间也没去别的地方逗留,别的也没什么。” 好玩的多了,比如抱着甄家妖妃,还有给纨嫂子把着,这也不能给你说吧。 其实,陈潇并不怎么喜欢与宋皇后这位婶子叙话,但这会儿也不好做别的。 宋皇后点了点螓首,说道:“当初咸宁就想如你一般领兵打仗,建功立业。” 陈潇清冷玉容上微微动了下,轻声说道:“她是项庄舞剑,心思就不在兵事的。” 哪次都属她最会玩儿。 宋皇后:“……” 不过,丽人古怪了下,也没有太当回事儿,毕竟咸宁公主不是自己的闺女。 话说回来,如果端容贵妃当面,陈潇也不好当着人家面说人闺女。 宋皇后说着,转而看向那蟒服少年,柔声说道:“子钰,本宫今早儿写了一封书信给陛下递送过去了,叙说了此次刺杀之事的来龙去脉,想来京中会有一些风波。” 贾珩道:“未能保护娘娘凤驾不受惊扰,破歹人于祸乱未生之前,微臣难辞其咎,先前已经书写了请罪奏疏,递送至京。” “你一边儿要打仗,一边儿又要防备那些歹人,哪里顾及得到?再说你还是留下了锦衣府保护,此次也是本宫将人手留在了杭州府,与你无关的。”宋皇后雪肤玉颜上神情温和,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莹润如水,看向那蟒服少年。 陈潇看向正在对话的两人,清眸闪了闪,心底存着的那一抹狐疑却愈发放大。 到目前为止,她其实还是猜测,毕竟这人荤素不忌,先前的英雄救美,难免会发生一些什么,可这艳后,善于逢场作戏,一时半会儿她也有些看不大清。 贾珩道:“微臣谢娘娘体谅。” “都是一家人,子钰不用如此见外。”宋皇后笑意盈盈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 其实丽人并不知陈潇的眼力,因为太过熟悉贾珩的“风格”,可以说,已经达到火眼金睛的地步,故而难免流露出一些端倪。 几人正在与宋皇后叙话之时,女官念云缓步进入屋内,那张白皙如玉的瓜子脸蛋儿上,渐渐现出一抹欣喜之色,柔声说道:“娘娘,咸宁殿下来了。” 在苏州府的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得了宋皇后遇刺的消息以后,即刻与宋妍一道儿从金陵出发,前往苏州府。 宋皇后闻言,雍容美艳的玉容上现出一抹喜色,声音酥软柔糯,轻声说道:“咸宁也过来了。” 一个人在屋里有时候也挺无聊的,虽然可以与子钰平常聊聊天。 贾珩道:“娘娘稍候,我去迎迎。” 咸宁也到了,有些事儿时机更是不成熟了。 他答应过咸宁的,好好过日子的。 此刻,厅堂之中,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宋妍两人正在叙话,三个表姐妹一个蓝色袄裙,一个水荷色袄裙,一个则是粉红衣裙。 就在这时,听见那少年的声音,说道:“咸宁,你来了。” 咸宁公主看向那少年,迫切问道:“先生,母后怎么样了?” 一个多月不见,食髓知味的少女芳心深处的思念早已快要流溢出来。 李婵月也放下手中的茶盅,弯弯柳叶细眉之下,那双藏星蕴月的眸子,宛如凝露一般看向那少年,心底也有许多思念,颤声说道:“小贾先生。” 两人原就是新婚燕尔,此刻小别胜新婚。 宋妍同样起得身来,气韵文秀的少女,略有些复杂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近前拉过咸宁公主和李婵月的素手,轻笑说道:“你们都过来了,妍儿也在呢。” 看向那乖乖女模样的妙龄少女,眉眼婉丽,气韵文秀,的确颇有几许江南水乡,尤其是五官容貌,的确是青春版宋皇后。 目光不好一直盯着脸蛋儿,稍稍下移之时,暗道,宋皇后就是宋妍的promax版,握持感和性能……这个都没有测评过,暂时也不知道续航和流畅度。 宋妍被贾珩略有几许灼热的打量目光打量的芳心砰砰跳个不停,眉眼低垂,轻声说道:“珩大哥。” 咸宁公主看了一眼娇羞不胜的宋妍,心头古怪,轻声问道:“先生,听说母后遇刺,现在怎么样了?” 贾珩道:“有惊无险,现在后宅养着伤的。” 李婵月小脸上也现出关切之色,轻声道:“那些歹人怎么会刺杀舅母的?” 贾珩道:“也是杭州府那边儿出了事儿,才让歹人寻了一线机会,回头和你们说,先去见见皇后娘娘吧,你们潇潇姐也在。” 说着,就将先前被刺杀的事儿给李婵月以及咸宁公主叙说了。 几人说着,向后宅的庭院中行去。 宋皇后这会儿正在和陈潇说着话,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这会儿,见到几人过来,丽人脸上的笑意愈发繁盛,说道:“咸宁过来了。” 咸宁公主近前,打量着宋皇后,见其无事,心底方松了一口气,关切问道:“母后,你好些了没有?” “就是腿上被石头蹭了一下,别的,也没什么事儿了。”宋皇后轻笑了一下,脸上的母性气息无声流溢,让不远处的一双目光都稍稍怔了下。 说话间,宋皇后看向一旁的李婵月,粉唇抿了抿,问道:“婵月,你娘亲在金陵还好吧?” 李婵月柔声道:“娘亲在金陵坐……挺好的。” 差点儿口快,说正在坐月子。 宋皇后点了点头,声音轻轻柔柔,说道:“这再有半个多月就过年了,你是随舅妈去杭州府,还是回杭州府?” 李婵月也没有多想,偷偷瞧了一眼贾珩,柔声道:“我就和小贾先生一块儿。” 宋皇后:“……” 这小两口还真是恩爱甜蜜,夫唱妇随。 李婵月也顿觉失言,转眸看向不远处的少年,正自一脸笑意温煦地看向自己,芳心娇羞,脸颊一时间就有些羞红。 她怎么都说出这种话?这么多人呢。 咸宁公主笑了笑,明眸顾盼流波,打趣说道:“婵月这一两月没有见先生,原本就念叨的慌。” “表姐。”李婵月闻言,芳心大羞不已,急声说着,拉了拉咸宁公主的胳膊。 宋妍轻声看向不远处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少女钟灵毓秀的眉眼中现出艳羡之色。 宋皇后笑了笑,柔声说道:“这几天,你们在这苏州府城好好走走,也赏赏苏州的雪景什么的。” 咸宁公主近前,伸手挽住丽人的胳膊,声音中带着几许撒娇的语气,说道:“母后也去呀。” 宋皇后感受到少女那丰腴的柔软,心头也有些异样,怪不得那个小狐狸那么喜欢…… 丽人压下芳心的胡思乱想,轻声道:“你们去玩儿吧,母后就不去了,万一再有刺客刺杀,反而引来麻烦。” 贾珩温声道:“娘娘身子骨儿如无大碍的话,也可以去寒山寺或者湖心亭走走,我和锦衣府会保护好娘娘的。” “那样也好,二十年前,这杭州本宫还是细细游览过的。”宋皇后语笑嫣然,目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 当初她还在闺阁之中,也是喜欢游山玩水的,只是后来进了宫后,这才从此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或许可以四下走走。 陈潇在一旁看了一眼那少年,清丽如霞的玉容上现出羞恼,嘴角撇了撇。 就这,还不承认呢?不说眉目传情的事儿,就是咸宁说话都不如他一句好使。 其实还是先入为主,戴了有色眼镜去看贾珩。 咸宁公主捕捉到陈潇嘴角的一丝讥诮,柳眉蹙了蹙,心头也不由涌起狐疑,凝眸看了一眼那少年。 几人叙着话,不知不觉已是到了近晌时分,宋皇后唤夏守忠准备了午饭,而后众人在一块儿用着,有说有笑。 而后,贾珩与陈潇、咸宁、李婵月、宋妍几个出了厢房,以便宋皇后歇息。 几人来到贾珩所居的院落,在后院厅堂落座。 咸宁公主蹙了蹙秀眉,面色凝重,问道:“先生,那些刺杀的歹人都是些什么人?” 贾珩解释说道:“是前赵王之子陈渊,他最近在对皇室下手,你这段时间跟着我,省的出什么事儿。” 他也有些担心咸宁,毕竟他坏了陈渊的事儿,可能会迁怒到他的家眷身上。 还有晋阳她们,也得防止出什么事儿。 咸宁公主拧了拧秀眉,清丽玉颜上满是担忧之色,问道:“先生,这些人找到了吗?”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派锦衣府去探察了,现在还没有消息。” 这个陈渊就像毒蛇一样,隐藏在暗中伺机而动,一个不留神,就可能被咬上一口。 贾珩拉过咸宁公主的手,温声说道:“你和婵月旅途劳顿,这几天就先歇歇。” “也没有多累,先生陪着我和婵月说说这段时间的打仗的事儿吧。”咸宁公主拉着贾珩的手,将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扬起清绝、幽丽的脸蛋儿,清冷声音中带着几许痴缠。 宋妍在一旁看向两人,眉眼低垂,娇俏小脸就有些羞红不已。 表姐真是不当她当外人呢。 贾珩终究架不住咸宁的央求,主要一段时间未见,也有些思念骚媚藏心的少女。 陈潇轻哼一声,瞥了一眼咸宁公主,说道:“妍儿妹妹,让她们说话,大白天的。” 宋妍巴掌大的脸颊微热,眸光低垂,轻声说道:“嗯,潇潇姐。” 少女如何不知两人在一块儿闹着什么,多半还是那等……夫妻之事。 说话之间,陈潇挽起宋妍的纤纤素手,向着外间而去。 咸宁公主拉过也有些害羞欲走的李婵月,轻声说道:“婵月别管潇潇姐,她这两天一个人吃独食,多半是吃撑了,咱们两个可饥肠辘辘呢。” 李婵月芳心惊跳,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娇躯酥软半边儿,羞嗔道:“表姐,说什么呢。” 咸宁公主拉过李婵月的小手,然后清眸转动,眸光潋滟地看向贾珩,问道:“是吧,先生?不能厚此薄彼?” 贾珩面色微顿,还在思忖饥肠漉漉是谁的肠,闻言,回转过神,轻声道:“嗯,你和婵月原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怎么隐隐觉得咸宁似乎也有些起疑了? 不过经过昨晚与潇潇的经历,贾珩也多了一些反侦察意识。 …… …… 金陵 正是腊月寒冬,朔风呼啸,空气中的温度下降许多,雪花从天空纷纷纷纷扬扬,而总督衙门官署中,几个幕僚正在烤火品茗,相议近来之事。 “皇后娘娘遇刺,此事当真骇人听闻,这些歹人究竟是何方神圣?”通判吴贤成面上现出担忧之色,高声说道。 随着时间过去,杭州府的战事以及太湖之上的刺杀,也渐渐传至金陵城,为总督衙门的众人相议。 主簿邝守正脸上现出思索之色,轻声说道:“先前,楚王也在金陵遇刺,这两批歹人,会不会有一些联系?” “有可能,否则不会刺杀宗室。”通判吴贤成叙道。 就在衙署之中办公室八卦之时,书吏进入厅堂,说道:“制台大人来了。” 说话间,两江总督高仲平进入厅堂,其人一身绯红官袍,气度威严,看向正在叙话的几位起身见礼的幕僚,说道:“说什么呢,这般热闹?” “大人,女真和朝鲜水师突袭杭州府,皇后娘娘为避兵祸,撤离杭州之时,途径太湖,为歹人埋伏。”吴贤成拱了拱手,叙道。 高仲平闻言,眉头紧皱,问道:“竟有此事?皇后娘娘现在安危如何?” 如果真的遇刺,这无疑是一件大事。 吴贤成压低了声音,说道:“制台大人,听锦衣府说,倒没有多少事儿,现在苏州府暂居。” 高仲平闻言,皱眉问道:“可有别的伤亡?” 邝守正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没有听说。” 高仲平落座在条案之后,说道:“那就无妨。” 纵然是刺杀,也有个事态轻重,毕竟没有真的造成大的伤亡。 吴贤成眉头皱了皱,说道:“卫国公身为锦衣都督,这次让女真人冲到了苏州府,惊扰了凤驾,只怕朝野之上,最近当有一番弹劾。” 贾珩在整个崇平十六年,可谓出尽了风头,首先是轰毙皇太极,取得平安州大捷,然后是西北之战,江南新政四条,将文臣尤其是浙党挤压的无路可走。 高仲平端起书吏递上的茶盅,抿了一口茶,说道:“卫国公刚刚在闽粤沿海,驱逐荷兰红夷,收回大员岛,纵有弹劾,也不过是清风拂面。” 吴贤成说道:“如果再加上上次楚王遇刺之事,这等口实,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 当初楚王陈钦被刺杀,导致楚王嗣子丧命,这很可能会让人拿出来说事,拿掉 事实上,整个江南已经开始酝酿出一场倒贾逆流,只是随着时间过去,这种暗流也会向京城蔓延。 高仲平目光深深,自是明白吴贤成的言外之意,即攻讦此处,自是要求解除贾珩身上的锦衣都督职权。 高仲平沉吟片刻,朗声说道:“锦衣府职权关乎刺探辽东寇情,涉军国之重,京中暂时应不会有所调整。” 他也觉得天子将锦衣都督授予卫国公,实在多有不妥。 一人兼领京营、锦衣府,如果真生了异心,是能够威胁到皇权的。 只怕经过此战以后,宫中应该还会调整军机处。 其实在更早的时候,贾珩还兼领五城兵马司,现在都归了魏王,当然在五城兵马司尚有几许香火情。 高仲平沉吟说道:“年前江苏诸省皆已清丈田亩完毕,汇总成簿,等过几日,本官赴京述职,向圣上叙说新政在江苏推广情形。” 一到了年底,事情也就多了许多,尤其是四条新政,经过几度波折,终于在江苏全省完成了清丈田亩的筹备工作,所有障碍也一扫而空,而高仲平也到了回京述职之时。 吴贤成道:“制台,安徽这几日也在清丈田亩,似乎不顺利。” 当初贾珩还期望李守中能够执行新政,比江苏一省更为出众,但事实上,比起高仲平的雷厉风行,李守中的能力的确要差上一些。 因为贾珩领兵打仗在外,倒也没有时间去协助李守中清障碍,而安徽之境的确受到了一些江南士绅的阻挠。 或者说,随着新政在原江南省的安徽推行,原本利益受损的江南官绅也开始如南京礼部尚书袁图那样,坐不住了。 并不是说贾珩先前做了一些勋贵和高官的思想工作,新政从此就一片坦途,具体落实到某一省,某一府,仍然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阻挠。 因为不能指望所有人都如袁图等高官一样忌惮。 高仲平想了想,说道:“最近多派人手去安徽协助,等明年开春新政铺开,就顾不上了。” 两江包括江苏、江西两省,高仲平在明年还要在自己管辖区域推行新政,刷政绩,以便为入阁做准备。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贾珩:毕竟老房子着火,没得救…… 金陵 玄武街西南街巷中,一座悬挂着“袁府”的宅院内,此刻花厅中人头攒动,济济一堂。 南京礼部尚书袁图落座在主位,下方一张张梨花椅子上,皆是南京六部的诸官。 “这卫国公身为锦衣都督,连皇后娘娘都保护不好,让宵小之辈惊扰凤驾,有何颜面再行执掌锦衣大权?”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鲁进义手捻胡须,冷笑说道。 南京吏科都给事中项廷松,也在一旁附和说道:“卫国公如今入值军机,专擅兵事,一手领京营,一手管领锦衣府,长此以往,于社稷是祸非福。” “项兄所言不差,卫国公既于兵事一道百战百胜,那就专知兵事,再掌锦衣府卫就不该了。”另外一位南京六部工科给事中林瑞成道。 “而且彼等也精力不济,也难免有顾此失彼之过,从当初楚王遇刺,再到如今的皇后遇刺,皆可看出,锦衣府不该再由其兼领。”礼部侍郎付希业面色幽冷,冷声说道。 其他如吏部侍郎吴鹤飞,应元鲁等官员也纷纷点头。 主要是先前贾珩倡言四条新政,又帮着两江总督衙门推行新政,切切实实损害了在场诸官员的利益。 袁图义正言辞说道:“我等不可容其文过饰非,正是上疏直言,为朝廷去积患之时。” “老大人说的是。”在场众官员纷纷应和道。 这种事就是得有人带头儿,现在拿捏了贾珩的“错漏”,正是群起而攻之时。 而在众人附和之声不绝于耳时,不远处安然落座的南京户部侍郎沈邡,见着这一幕,却不由暗暗摇头。 这些人想要以此弹倒贾珩小儿,只怕还差上一些火候。 听说皇后娘娘遇刺,最终只是虚惊一场,如此,再想以此扳倒贾珩小儿,就不大容易了,顶多让那小儿脸上无光。 不过,让这些人弹劾一番也好,杀杀贾珩小儿的嚣张气焰。 …… …… 金陵,宁国府 黛玉立身在窗扉之前,推开窗扉,眺望向后花园中的草木,少女眉眼弯弯,星眸颤了颤,粉唇轻启,柔声说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此刻,树枝之上挂满了雪花,愈发衬得琼枝玉树,妍丽娇俏,江南的雪不像北方,更有几许小家碧玉的俏丽妍态。 “姑娘,这边儿有风,别着凉了。”紫鹃将身上的狐裘大氅,轻轻披在黛玉的肩头。 黛玉转过身来,少女已经及笄之龄,五官相貌渐渐张开,眉梢眼角流溢着青春靓丽以及柔弱娇俏,似乎颇为惊艳,柔声问道:“今天什么时候了?” “腊月十二了。”紫鹃柔声道。 “快过年了呢。”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珩大哥还没回来呢。” 自与贾珩分别之后,黛玉就度日如年,如果恋爱脑的黛玉在后世,大概要说自己,大抵谈的就是丧偶式恋爱。 紫鹃扶着黛玉来到里厢,柔声道:“姑娘,大爷这会儿应该在打仗呢。” “听说皇后娘娘被歹人刺杀,咸宁公主还有婵月姐姐她们都过去了。”黛玉玉容满是幽丽,幽幽说道。 她也有些想过去苏州那边儿,但前些时日,她们没有唤上她,或许皇后娘娘遇刺,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才是。 紫鹃轻声说道:“应该没什么事儿。” 这会儿,袭人缓步进入屋内,丰润如霞的脸蛋儿笑意浅浅,说道:“姑娘,听三姑娘说,好像是没什么大事,皇后娘娘有惊无险,姑娘,喝口酥酪茶,暖暖身子。” 黛玉来到书案旁,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笑道:“三妹妹还说了什么?” 其实,黛玉倒不怎么讨厌袭人,比如原着中拿袭人打趣为嫂子,但奈何袭人后来还是倾向宝钗。 不过,在这一刻,两人的人生轨迹早已发生了不同变化。 袭人笑道:“三姑娘说的可多了,她说珩大爷明年应该能清闲许多了,那时候在府中待的时间也就多了。” 黛玉如黛的罥烟眉之下,星眸闪了闪,轻哼一声,说道:“清闲的时候,也不定哪天又被谁绊住了。” 袭人:“……” 早已习惯了黛玉这种冷不防的幽怨。 袭人轻笑了下。 正在这时,外间传来凤姐的声音,笑道:“林丫头在屋里呢。” “凤嫂子怎么来了?”黛玉起身相迎而去,看向那花信少妇,轻声问道。 凤姐笑了笑说道:“这不是长公主府那边儿派人送了绢布,说是给咱们府上的姑娘做衣裳,你挑挑花样子,一人六匹,这可是制造局上好的丝绸,柔顺丝滑。” 身后平儿以及两个丫鬟拿着各种颜色的绢布,递将过来。 晋阳长公主是以李婵月名义送来的。 黛玉轻笑了下,问道:“难为长公主府上有心,宝姐姐那边儿可先挑了?” “她说先紧着你挑,她自己怎么都好。”凤姐笑意嫣然地看向那少女,艳丽玉容上就有几许莫名之色。 暗道,这两人倒还挺有意思,宝丫头应是正室的谦让风度,所以,先让林妹妹拣选。 黛玉原本想推辞了一下,想了想,轻声道:“那我先挑就是了。” 等一会儿,就将绢帛的颜色挑选了几种自己喜欢的。 凤姐笑着打趣说道:“你和宝丫头两个将来是一辈子在一个屋里,只怕与你珩大哥相处的时间都没有你们两个儿相处的时间长。” 黛玉闻言,芳心微羞,脸颊彤红成霞,轻声说道:“凤嫂子。” 其实,大观园诸金钗对凤姐的称呼,也渐渐遵循着一种说不出的默契,就是不称呼其为“琏二奶奶”或者“琏二嫂子”,而是唤着凤嫂子。 凤姐艳丽玉容笑意浮起,轻声说道:“好了,这阖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儿,这府里你和宝丫头最出挑儿的,你珩大哥是一个都不落。” 如是她在过去,或许还会不能容忍与旁人共……但如今,她也没有什么身份说这话就是了。 黛玉轻哼一声,说道:“他是一个都不落,得陇望蜀。” 有她一个就够了,还招惹宝姐姐? 嗯,不对,好像是宝姐姐先的?反正,总之再没有他那般贪心的。 少女心底涌起一股羞意。 这时,廊檐之下,传来湘云娇憨、烂漫的声音,说道:“林姐姐,在屋里忙什么呢。” 湘云闲暇之时,就时常在府中到处串门儿,尤其喜欢与黛玉玩闹,两人说说笑笑,疯在一起,今天正和探春一同过来。 黛玉抬起螓首看去,轻声说道:“云妹妹过来了?” 说话之间,只见湘云和探春进入厢房之中,抬眸看向两人,笑了笑说道:“凤嫂子,你和林姐姐做什么呢?” 凤姐笑了笑,说道:“长公主府上送来了一些绢帛,挑挑花样子,过年了做花衣裳。” 探春走到近前,手中拿过平儿手里的绢帛,轻笑说道:“这丝绸看着真是艳,织的是真好。” 平儿笑了笑,说道:“这是织造局的女工织的。” 湘云轻声说道:“咸宁和婵月姐姐也去苏州府了,我们什么时候也去一趟苏州府,找珩哥哥啊。” 凤姐笑了笑,说道:“你珩哥哥在外忙着朝堂的大事。” 黛玉这会儿,星眸凝视着探春,柔声道:“三妹妹,前日咸宁姐姐那边儿说,有歹人刺杀皇后船队,现在怎么样了?” 探春道:“皇后娘娘那边儿有惊无险,杭州府那边儿的敌寇应该是被珩哥哥打退了,江南这边儿没有什么战事了。” 黛玉点了点头,柔声说道:“今年过年能回来吗?” 探春近前而坐,轻声道:“现在还说不好,不过,应该能回来过年的吧。” 凤姐笑道:“倒不用担心,再怎么也得回来一趟的。” 不说其他,不说是钗黛,就是那院落中正在孕中的妙玉,那人也该回来一趟才是。 难道不看看孩子? 提及妙玉,就在隔着几道院墙的妙玉所居的院落—— 厢房之中,妙玉一袭月白色衣裳,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原本瓜子脸蛋儿的少女,因为有孕在身,线条削刻的脸颊已有几许丰润、温婉之意。 随着几个月过去,那腹中的胎儿,正在产生一种难以言说的生命悸动。 邢岫烟眉眼弯弯,挑帘进入厢房,说道:“妙玉姐姐。” 妙玉转过身来,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盈盈地看向邢岫烟,轻声问道:“怎么了?” “杭州府那边儿的战事应该结束了。”邢岫烟清丽无暇的脸蛋儿上,恍若蒙起淡淡的霜霭,轻声说道。 妙玉因为身怀六甲,消息就稍稍闭塞了一些,主要是不想让其心绪起伏过多,以免影响安胎。 妙玉那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喜色流溢,声音难掩欣喜,说道:“那这几天什么时候回来?” 邢岫烟低声说道:“这几天应该会回来罢,你也别太担心了,他肯定会看你和孩子的。” 妙玉道:“他在外面忙着大事,倒也不用沉迷于儿女情长的。” 以往少女也不知道自己竟这样黏人,虽然与贾珩情深意笃,但妙玉性情原本就很是孤僻、冷漠,因为如今有了孩子,反而激起了深埋心底的炙热情感。 邢岫烟走到桌案之前,提起茶壶,拿起茶盅,给妙玉斟了一杯茶,说道:“她们说明年应该不会这般忙了,可以在府里多待一段时间。” 妙玉神色间涌起怅然若失,幽幽道:“但愿吧。” …… …… 苏州府 后宅,厢房之中—— 已是傍晚时分,帷幔四及的床榻上,香气浮动,沁人心脾。 贾珩一左一右拥住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雪腻肌肤触感柔腻,而那馥郁的香味浮于鼻端,只觉一阵神清气爽。 咸宁公主腻哼一声,一缕秀发汗津津地贴合在脸蛋儿上,柳叶细眉挑了挑,清澈美眸之中见着几许嗔恼之意,声音好似黄莺出谷,娇俏酥软:“先生方才有些不寻常。” 刚刚她如往常一般假扮那人,试探先生,明显感觉先生比往日多了许多狂暴。 “能有什么不寻常,我就是想你了。”贾珩蹙了蹙眉,面色有些不自然。 方才真是顶不住,咸宁真是学的愈发惟妙惟肖了,只是让你模仿,没让你超越。 尤其,那雍容神态之间的妩媚和丰熟,随着咸宁年岁较长一些,更是明媚动人。 加上先前在石公山山洞之上相处的一幕幕。 在肌肤相亲的那一刻,真有些恍然如梦,咸甜两妞儿,混为一人之感。 可惜,咸宁动情之时,还是有些穿帮镜头的,让他瞬间出戏。 或者说,他也不知道甜妞儿真正的样子,是不是那般炽烈如火,也有可能,毕竟老房子着火,没得救。 先前山洞之时的种种,终究是隔靴挠痒。 李婵月那张粉腻如霞脸蛋儿上红若胭脂,眉梢眼角流溢着丝丝妩媚气韵,声音娇俏、柔媚,说道:“也不知小贾先生刚才想起了谁。” 贾珩轻轻捏了捏婵月,看向容颜娇媚的少女,笑了笑打趣道:“刚才是想起了婵月了。” 李婵月玉颜通红如霞,腻哼一声,轻声说道:“小贾先生就会说甜言蜜语哄人。” “我可不只会说甜言蜜语。” 说话之间,少年又伏身过来,天狗食月,残月如轮。 李婵月脸颊羞红如霞,娇躯轻颤起来,只觉心神震颤莫名。 咸宁公主拉了下贾珩的胳膊,轻声说道:“好了,先生别闹了,说说正事。” 李婵月:“……” 给你闹就不说正事是吧? 贾珩搂着李婵月,似是感受到少女的吃醋,轻声道:“你说吧。” 咸宁公主柳眉蹙起,眸光清澈明亮,似闪烁着笃定,说道:“这次刺杀之事,朝堂会有人弹劾先生有失察之责吧。” 两人成亲以后,夫妻一体同心,自然知道贾珩在朝堂面临的文官围攻困境。 贾珩搂着小郡主的娇躯,在这等冬日里实在是温香软玉,让人爱不释手,低声道:“彼等无非是想夺我锦衣府之权。” 其实,锦衣府卫这边儿,他并没有完全掌控,只是更多用之于对付外敌,朝野攻讦的防备奸人不利,是站不住脚的。 因为,先前崇平帝是让戴权手下的内卫以及前锦衣府都指挥使尚勇,负责调查此事。 如果他真的卸任锦衣府职事,以后皇室再遭逢这样的刺杀,他也能彻底摘出去。 咸宁公主想了想,问道:“父皇应该不会怪罪先生的,母后这次能够得脱险地,先生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先生给我讲讲是怎么救下母后的?母后怎么还受了伤?” 如果有什么不寻常的,应该就是在这段时间了。 贾珩转过身来,搂过咸宁公主的削肩,轻声道:“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 咸宁公主抓住贾珩,丰盈绵软压迫而来,面色好奇说道:“先生给我说说。” 贾珩道:“你可以去问问皇后娘娘。” 咸宁公主:“???” 什么意思?难道这里真的有事儿? 贾珩搂过咸宁公主,轻声说道:“好了,别疑神疑鬼的了,我有分寸,哪能那般不知轻重。” 等三人温存而毕,咸宁公主与李婵月歇息着。 而贾珩则先一步起身离了厢房,来到前厅之中,此刻厅堂中却不见陈潇,只有宋妍,问道:“妍儿,你潇潇姐呢?” 宋妍抬眸看向那少年,一时间有些慌神,连脚下步伐都向后方退了一些。 贾珩心头好笑,行至近前,饶有兴致问道:“妍儿妹妹似乎有些怕我?” 见那少年过来,宋妍心头更是一惊,连忙退后几步,脸颊羞红如霞,颤声道:“珩大哥……” 然而随着那少年及近,那熟悉的脂粉香气还混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气息,让人面红耳赤,那似乎是咸宁姐姐和婵月姐姐身上的脂粉香气。 少女芳心不由砰砰跳快了几许。 忽而就在这时,自家下巴被那少年捏住,然后不由自主看向那少年,对上那恣睢、清冽的居高临下目光,呼吸不由急促几分,芳心砰砰跳了加快。 “是有些像。”贾珩看向宋妍,打量了五官容貌,巴掌大的小脸上,五官精致,眉眼如画,而粉唇莹润微微。 宋妍:“???” 贾珩轻轻松开少女的下巴,并未再进一步。 宋妍脸颊羞红,一直延伸向耳垂,低声道:“珩大哥这是在轻薄我吗?” 贾珩看向宋妍,拉过小手,轻声道:“是又如何?” 宋妍轻轻挣脱了下,感受到那温厚的手掌握住自家的纤纤柔荑,脸颊羞红如霞,声音微微颤抖几分,低声道:“珩大哥就…就不怕我告诉表姐。” 贾珩心道,你表姐巴不得送你过来暖床。 贾珩牵着那一只小手,肌肤细腻,甚至觉得掌心已经出汗,凑到少女的耳畔,轻声说道:“妍儿妹妹会告诉你表姐吗?” 这宋妍似乎也并非像表面上那般乖乖女,或者说,越是这样的越…… 宋妍螓首低垂,轻哼一声,脸颊羞红,但似乎气鼓鼓嗔恼说道:“我等会儿就告诉表姐去,你轻薄我。” 贾珩忽而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将其拥在怀里,明显感受到娇躯微僵。 嗯,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少女,方才再逗趣,但事到临头,终究还是露了怯。 “既你这般说……我是不是得真的要轻薄一下?”贾珩凑到少女的耳畔低声道。 “你,你……”宋妍芳心砰砰直跳,心乱如麻,已有些说不出话来,不大一会儿,忽而觉得自家脸颊上的温热起来,继而唇瓣一软,分明是那少年已经凑了过来。 而后,在自己春娇蜻蜓点水啄了一下。 刚刚刚过豆蔻之龄一年,年近及笄的少女此刻却已如遭雷殛,玉颊通红,分明羞到了极致。 “这样才算是轻薄。”贾珩松开宋妍,看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少女。 其实更多是猫戏老鼠的心态,毕竟他也想看看这宋妍会不会告诉咸宁。 宋皇后那边儿既然答应将宋妍许给他,但他还是不太想一下子挑明。 宋妍这会儿却愣怔原地,分明有些欲哭无泪。 她将来怎么嫁人啊? 珩大哥怎么能亲她呢?她的清白被玷辱了? 抬眸看那一副没事儿人坐在椅子上正在喝茶的少年,心头更为气苦。 宋妍眸光盈盈,抿了抿粉唇,不知为何,有些委屈,鼻头微酸。 “别委屈巴巴了,快过来这边儿坐,一会儿就该吃饭了。”贾珩端起手里的茶盅,轻声说道。 宋妍闻言,不知为何,却又被那少年一句话说的有些心情明媚起来,在一旁坐下,只是粉腻脸颊涨红如霞,不时拿明眸瞪着那少年,只是神情萌软,实在没有多少威胁力度。 贾珩看向宋妍,心头有些好笑,说道:“你还会瞪人呢。” 真是容貌神韵肖似了恬妞儿…… 宋妍脸颊酡红如醺,羞恼说道:“你,你就会欺负人……”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你还没见识到真正的欺负呢。” 宋妍闻言,芳心一跳,不由想起先前那偷瞧的一幕,如果像欺负咸宁表姐那样欺负她?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宋皇后:或许他也不是故意的? 苏州府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凝眸看向那容颜俏丽的少女,轻声说道:“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宋妍眉眼低垂,脸颊通红,瞪了一眼贾珩,轻哼一声。 贾珩呷了一口茶,说道:“妍儿年岁也不小了,过了年也该许人了吧,我族中有不少年轻子弟,给你介绍一个如何?” 宋妍闻言,芳心微颤,凝眸看向贾珩。 合着方才的轻薄,当真是登徒子的轻薄? 少女方才还真的产生了一些别的念头。 贾珩轻声说道:“看把你吓的,你的亲事只怕还得皇后娘娘做主。” “你,你不是好人。”宋妍脸颊羞红,糯软说道。 就在这时,垂挂的珍珠帘拢之后,隐约传来咸宁公主的声音,道:“先生,在外面吗?” 贾珩起得身来,迎上前去,看向那身形窈窕的丽人,刚刚沐浴更衣的丽人,挽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轻声说道:“咸宁过来了。” “先生和妍儿妹妹聊什么呢?”咸宁公主看了一眼在一旁垂首就坐的宋妍,轻笑问道。 贾珩道:“没说什么,和妍儿妹妹随意聊聊。” 这会儿,宋妍看向咸宁公主,只见少女那张肖似宋皇后的脸颊,已经羞红成霞,尤其是眉梢眼角之间的妩媚绮韵,正自无声流溢。 宋妍起得身来,自贾珩身旁过去,清声道:“表姐,珩大哥他……” 贾珩看了一眼宋妍。 还真告状呢?这等会儿,他再想想怎么圆。 却听那少女抿了抿粉唇,话锋一转,开口说道:“咸宁表姐,珩大哥他什么时候回京?” 咸宁公主柳眉挑了挑,打量了一眼脸颊隐隐泛起红晕的少女,心底生出一股狐疑,轻笑说道:“估计在年后了,江南这边儿还有不少善后的事儿,怎么,妍儿妹妹想回京城了?” 李婵月弯弯秀眉之下,藏星蕴月的水润眸子盈盈如水地看向宋妍,不知为何,心头就有几许狐疑。 贾珩道:“你们先聊着,我也去沐浴。” 这会儿还有温香软玉的脂粉香气,先去洗洗。 然而,在几人说话之时,宋皇后的女官念云进入厢房,容颜娇媚的脸蛋儿上笑意笼起,说道:“公主殿下,郡主,娘娘请过去用膳呢。”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凝眸看向那女官。 心道,等一会儿得向念云,打听一下先生救人的细节了,先生方才有些不正常。 众人说着来到厅堂,此刻,宋皇后已经摆好了晚宴,圆桌之上菜肴色香味俱全。 丽人一袭淡黄色云裳,云髻巍峨华美,金钗斜插在秀郁鬓发之间,而明洁额头之下,玉容庄美、妍丽,眉梢眼角笼起似有似无的母性气韵。 “咸宁,婵月来了。”宋皇后声音中见着喜悦说着,犹似琼花玉树,秀丽难言。 咸宁公主看了一下周围,问道:“母后,怎么不见六弟?” 宋皇后蹙了蹙秀眉,说道:“他说去见几个朋友,本宫也纳闷儿他在杭州府能有什么朋友。” 咸宁公主声音娇俏说道:“这个时候去见什么朋友?歹人暗中刺杀,又给锦衣府添了不少乱。” 陈潇道:“或可以此相诱歹人,方便锦衣府抓捕。” 宋皇后:“……” 终究是心疼自家孩子,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子钰,锦衣府应该护卫得到罢?” 贾珩抬眸看向那丰润、美艳如牡丹花盘的丽人,清声说道:“那些歹人的主要目标还是娘娘,而且刚刚刺杀阴谋被挫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向梁王动手,娘娘勿忧此事。” 宋皇后抬起螓首之时,对上那少年的灼热目光,就有些不自在,心头暗啐了一句,面上不动声色,轻声说道:“那就好。” 只是,众人刚刚落座之时,外间的嬷嬷说道:“娘娘,梁王殿下来了。” 宋皇后嫣然一笑,轻声说道:“正说着他呢,这就过来,真是不经念叨。” 不大一会儿,梁王一袭玉带蟒服,昂首阔步进入厅堂,笑道:“母后,嗯,五姐和婵月过来了?” 然后,看到一旁的贾珩,脸上的笑容当即消失,阴阳怪气说道:“卫国公也在啊?” 咸宁公主柳眉竖起,娇俏说道:“没大没小的,就不知道喊一声姐夫?” 贾珩看向梁王,目光清冷几许,这梁王处处针对于他,也不知他究竟哪里得罪了梁王。 宋皇后打了个圆场,笑道:“好了,一家人都到齐了,坐下用饭吧,念云,准备水。” 梁王洗了洗手,拿过帕子擦了擦手,落座下来。 此刻,一大圆桌的几人围拢一起,倒更多像是家宴。 贾珩与宋皇后相对而坐,左手边儿是咸宁公主,右手边儿则是李婵月。 而宋妍被宋皇后拉到自己身边儿坐下,陈潇与梁王则是相对而坐。 宋皇后转而看向梁王,问道:“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梁王道:“回母后,去拜访了一下会稽驸马,又去见了寓居江南的一些清流文臣。” 宋皇后道:“会稽驸马?他如今在家中做什么?” 梁王道:“在家中含饴弄孙,倒也自在。” 当初,贾珩因盐务拜访过这位驸马。 宋皇后道:“无案牍之劳,游山玩水,倒真是羡煞旁人了。” 当初会稽公主所嫁的会稽驸马,原是诗词风流,才高八斗,在京中名头不小。 梁王轻声说道:“母后不知道,最近江南新政推行之后,不少士绅都怨声载道,对新政心怀怨怼。” 事实上,江南士绅对新政的攻讦和怨言从未停歇,之所以推行顺利,无非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已。 哪怕是平行时空的雍正,新政大获成功,但仍挡不住读书人和地方士绅编篡一些黑材料中伤雍正。 宋皇后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说道:“这些朝堂的事儿,你还是少掺和,让你父皇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怪罪。” 咸宁公主清眸闪烁,清声道:“父皇视新政为中兴之基,那些人阻挠新政,说不得想拿你做筏子使。” 梁王说道:“那就不说这件事儿,母后这次遇刺,还有人准备弹劾那保护不力之人呢?” 说着,不由瞥了一眼贾珩。 咸宁公主将筷子搭在碗上,玉颜清冷如霜,道:“胡说什么呢。” 她现在说话不好使了是吧? “五姐,我只是实话实说,这都是外面人说的,又不是我派人弹劾的。”梁王昂着脑袋,似是叫屈说道。 贾珩拿起茶盅,垂眸轻轻喝了一口,一旁的李婵月夹起了菜,放到贾珩碗里。 贾珩凝眸看向李婵月,轻轻笑了下。 宋皇后柳眉微蹙,美眸中现出愠怒,轻声说道:“母后和你不是还没事儿吗,这些原本就怪不到子钰头上。” 梁王道:“外面的清流言官,可就不这样想了,听说整个江南的官员,准备借此上疏弹劾呢。” 咸宁公主道:“弹劾又如何?” “好了,吃饭就吃饭,说这些做什么。”宋皇后清斥一声,丽人抬起螓首,莹润如玉的凤眸,不由偷偷看了一眼那少年,心底就有些歉意。 炜儿与子钰好像一直暗暗不对付。 贾珩抬眸看向那丽人,眸光微动,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心头却不由生出一种古怪,竟有几许后爹面对熊孩子挑事儿,亲生母亲倍感苦恼的感觉。 嗯,这个画风,多少有些诡异。 心念及此,心底不由生出几许古怪。 陈潇柳眉挑了挑,乜了一眼那少年,又看向那清音柔辞、眉眼母性气韵无声流溢的丽人。 反正她总觉得其内或有奸情,就是不知两人进展到哪一步了。 手帕标记?开锁牧羊?抑或是把着? 贾珩却没有,低头吃着婵月给自己夹的韭黄鸡蛋,看向柳眉星眼的少女,暗道,还是婵月知道心疼他。 而宋皇后正在拿起筷子吃饭,忽而心神一惊,手中的筷子轻轻打在玉碗上,雍丽脸颊不自觉浮起一朵红晕。 他这是在做什么?简直太胡闹了。 分明是桌子底下,一只官靴抵近自家的绣花鞋,在脚面轻轻点了三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丽人如遭雷殛,脸颊“腾”地嫣红一片,粉唇微张,差点儿发出腻哼,胸腔中的那颗芳心砰砰直跳,心神颤栗。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几乎如一颗巨石落入平静的湖面,或者说一向循规蹈矩的丽人,何曾经历过这些?那种随时都能被周围之人察觉,悬之一线。 而那绣花鞋脚面上,仍在轻轻点着,每一次似乎都点在心尖儿上,似乎魂魄都要被点出来。 丽人抿了抿粉唇,雾气润生的美眸中萦起幽怨。 暗道,这他究竟要做什么。 咸宁公主却并无所察,只是明澈清眸中含着笑意,出言打趣着李婵月,轻声说道:“婵月也给我夹些菜。” 李婵月清丽如玉的脸颊染绯如霞,轻声说道:“表姐离的远一些,我想夹菜,手没有那么长啊。” 宋皇后:“……” 不知为何,隐隐觉得在说自己,连忙将绣花鞋收回了几许,但只觉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不由并拢了脚跟儿。 如果让人发现,她真是没脸见人了。 “姑母,吃菜。”宋妍在一旁夹起菜肴,放在丽人玉碗之中,看向佩戴着翡翠耳环的耳垂红润欲滴,少女眸光闪了闪,心头疑惑一闪即逝。 贾珩面色如常,转眸看向眉眼清丽的咸宁,温声说道:“你别难为婵月了,我给你夹罢。” 方才也是从咸宁昔年当着晋阳之面得来的灵感,只是咸宁毕竟腿长,可以完成许多高难度的动作,他是多有不及了。 也就是因为梁王的针对了,某种程度上算是子债…偿? 至于别的,还是不用尝试了。 宋皇后这会儿,拿起汤匙轻轻搅动着稀粥,轻轻散着热气,似乎也将别的热气散去,而绮艳、丰润的脸颊,不自觉浮起两朵红晕,在这一刻明艳动人,娇媚似花。 陈潇则是放下手中的筷子,偷偷瞧了一眼贾珩,眯了眯眼,拿起汤匙舀了一碗粥。 等会儿回去再教育他,真是太不知轻重。 咸宁公主这会儿倒有些反应迟钝,不疑有他。 至于梁王成见已深,则更多是有些冷冷瞥了一眼贾珩,看向那被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夹菜环绕的贾珩。 自从这个贾珩与天家联姻以后,他在母后那边儿不受待见,现在连五姐方才也开始训斥他起来。 待众人吃罢晚饭,落座品茗。 宋皇后雪颜玉肤的脸颊微微恢复如常,定了定心神,看向那少年,问道:“子钰,明年应该没有什么战事了吧。” 贾珩正色说道:“如今边疆外患稍息,可谓四方皆安,明年主要之事,就是将新政推行全国。” 宋皇后点了点头,道:“今年真是打了不少仗,明年与民休息也好。” 贾珩道:“娘娘所言甚是,国力经不起这般战事连番消耗,明年是到了休养生息之时。” 咸宁公主问道:“先生,那大员岛收复之后,朝廷可会派大将镇守?” 贾珩道:“北静王水溶暂知兵事,朝廷再拣选一些文臣,佐理政事。” 梁王听着几人叙话,觉得枯燥不已,说道:“母后,我先回去歇息了。” 宋皇后虽然有些无奈,但也没有相留梁王。 几人叙着话,见天色已近酉时,贾珩起身告辞,而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因新来,留下与宋皇后说着体己话。 返回庭院之后,坐在书房之中,正要吩咐丫鬟准备热水,打算沐浴一番。 此刻,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渐渐传来,陈潇进入屋内,冷着脸,说道:“你方才做什么呢?” 贾珩放下手中书册,道:“什么做什么?” 陈潇轻哼一声,压低了声音,清斥道:“你真就不怕被咸宁发现?” 贾珩拉过陈潇的素手,道:“我又没做别的,再说,你现在不都知道了?” 潇潇才是武道大宗师。 陈潇羞恼道:“你真是好色如命,什么人都招惹。” 也有些奇怪,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那艳后竟然没有恼怒,这简直匪夷所思。 贾珩道:“此事另有隐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潇一本正经地看向那少年,低声说道:“你自己最好注意一些,但凡那人还在,你就不要逾越雷池半步。” 那时候,真的就是塌天之祸。 “怎么会。”贾珩心头也有些不自在,说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陈渊那边儿可有消息?” 陈潇柳眉弯弯,清眸闪烁幽光,道:“师姐可能知道他在哪里。” “顾若清?”贾珩讶异说着。 心底不由浮起那个小仙女…嗯,不是,顾若清的身影。 “师姐这两天会来苏州府,我帮你约见一下,你可以问问他。”陈潇道。 贾珩想了想,说道:“也好。” 或许可以渐渐接触潇潇背后的一些隐秘。 陈潇将螓首靠在少年的怀里,柔声道:“这几天,咱们在苏州府逛逛?” 虽陪着贾珩南征北战,但两人还未在一块儿游玩过任何美景。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待两三天,咱们再去一趟杭州府。” 他其实有些想钗黛还有妙玉她们了,妙玉身怀六甲,性情孤僻,他不看着还真的不放心。 就在两人温馨叙话之时,咸宁公主在外间说道:“先生,母后有事唤你过去。” 贾珩轻轻松开丽人的腰肢,道:“那我过去了。” 陈潇在少年耳畔,轻声说道:“你一会儿别再胡闹。” 贾珩沉吟说道:“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要不你跟着我一同过去?” 他还有些担心甜妞儿吃了他呢。 方才的确有些过火,只怕甜妞儿这会儿正心火燎原。 “让我给你望风是吧?”陈潇玉容如霜,讥诮说道。 贾珩没有应着,因为咸宁公主以及拉着婵月的手,已经挑帘进了里厢,见着亲密相拥的两人,轻声道:“潇潇姐这拉着先生的手做什么呢?” 陈潇抱着双手,看向咸宁,道:“我们两口子说点儿悄悄话。” 咸宁平时还算聪明,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儿,就没有察觉。 贾珩道:“你们两个说话,我先去了。” 或许是甜妞儿唤他真的有事,并非是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贾珩行至李婵月近前,伸手捏了捏婵月的粉腻脸颊,轻声说道:“还是婵月温柔可人。” 咸宁、陈潇:“???” 李婵月顿时红了俏丽脸蛋儿,嗔怪一声,说道:“小贾先生快去吧。” 贾珩说着离了厢房,沿着抄手游廊,来到庭院之外,却见宋皇后屋里的灯还亮着。 其实,这会儿天色已晚,并不适合去见宋皇后。 这时,女官念云站在门口,看见那少年,轻声说道:“卫国公,娘娘唤你过去。” 说话之间,贾珩进入厅堂,看向那坐在里厢书案之后的丽人,一袭淡黄宫裳,织绣锦绣辉煌,尤其一旁的烛火映照之下,周身珠光宝气,浮翠流丹。 贾珩不好多看,拱手说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宋皇后连娟修眉之下,凤眸犹似凝露,想起方才之事,心底有些羞恼莫名,但脸上神色不变,说道:“子钰,今日炜儿一时妄言,你莫往心里去。” 贾珩抬眸看向那丽人,此刻的雪美人恍若一树海棠花,花盘饱满欲滴,明艳动人,定了定神,轻声说道:“娘娘客气了,娘娘遇刺,分属微臣保护不周,原就有责任。” 嗯,这等话先前就说过了。 宋皇后柳叶细眉下的美眸,目光温婉如水,丹唇微启,烛火在樱颗贝齿上晶莹靡靡,声音酥糯之中见着几许娇俏:“子钰,炜儿所说弹劾之事,对你可有妨碍?” 本来想警告少年刚刚太过放肆,但看向那毕恭毕敬的少年,却有几许不忍。 或许他也不是故意的?可那方才明明是…… 丽人心底转而生出一股羞恼,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玉容恍惚失神。 贾珩道:“娘娘放心,圣上明察秋毫,定不会听那等奸言佞语。” 他刚刚大功在身,顶多申斥一番,想要动摇根基,单凭这点儿还不够。 宋皇后闻听贾珩此言,芳心却不由一跳。 什么叫她放心?还有隐隐将她和那人对立起来…… 不知为何,就有些不喜这话,或者在此等环境下,心底潜意识不想提及那人,轻轻“嗯”了一声,并未再延伸下去。 宋皇后定了定心神,说道:“那你也也小心一些,炜儿方才说,你得罪了不少人。” 贾珩道:“微臣多谢娘娘关心。” 宋皇后说完这些,粉唇翕动了下,看向那少年,一时间陷入沉默。 就在气氛稍稍有些古怪之时,贾珩拱手说道:“娘娘,如无他事,微臣告辞了。” 这等夜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待得久了,容易招惹闲言碎语,他还是需要避讳的。 只能说,眼前丽人不比常人,潇潇方才的话没有说错。 “嗯,你去吧。”宋皇后轻声说着,忽而问道:“明天,你和咸宁、婵月四下去走走?” 贾珩拱了拱手,正要徐徐而退,闻听询问,顿住身形,说道:“去寒山寺或者湖心岛走走也是有可能的。” 宋皇后定定看向那蟒服少年,雪颜玉肤浮起浅浅红晕,轻声说道:“本宫静极思动,也随着一同走走,看看冬日的湖光山色。” 先前说是不去的,现在她又…… 贾珩拱了拱手,说道:“那微臣明天提早安排,娘娘早些歇息,微臣告退。” 说着,不再多言,出了厢房。 见那少年离去,丽人幽幽叹了一口气,灯火映照下,那雍美玉容上渐渐现出一丝怅然。 别等,今天无第三更 刚才写了三千六百字,感觉没情绪,需要酝酿一下,顺便整理一下思路,不仅仅是送皇后,还有主线的剧情,都需要整理一下。 主角的郡王之路、夺嫡、女真、朝争……千头万绪,都需要理理。 大家别等,晚安。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贾珩:其实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苏州府 不提丽人暗中幽恨,却说贾珩这边厢出了庭院,沿着抄手游廊行着,在经过多日的阴天以后,乌云散去,一轮皎洁明月升于东方,一如那熟悉的雪圆,月光如银纱,似薄雾,笼罩了整个大地。 冬日的微风吹动悬挂在廊檐之下的灯笼,在回廊之畔的积雪上晕下一圈圈红黄不一的光芒。 “妍儿妹妹。”贾珩忽而心头有异,抬眸看去,凝眸看向那提着灯笼向住处走的少女,问道:“这么冷的天,出来做什么呢?” 一见来人,宋妍惊惶说道:“珩大哥,我…我也没什么事儿。” 她就是出来小解一下,怎么好巧不巧就碰到珩大哥了? 贾珩看着少女一手提起裙裾的架势,顿时也有些明白,笑了笑道:“这是……出来方便呢?” 宋妍:“……” 珩大哥就这么直接吗? 贾珩看向那容貌五官肖似甜妞儿的少女,心底忽而浮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预算不足,上不了顶配旗舰,或许可以先用红米?或者这就是大多数用户的选择。 贾珩行至近前,温声说道:“妍儿,雪天路滑,我送妍儿表妹回去吧。” 宋妍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白腻如雪的肌肤已是羞红如霞,既没有答应,又没有拒绝。 贾珩状其自然地牵过宋妍的素手,温声说道:“妍儿表妹住在哪儿?” 宋妍自家素手被贾珩牵挽着,粉腻脸颊羞红成霞,不由挣脱了下,却没有挣脱开,终于无法保持缄默,纤声说道:“过了月亮门洞,在西边儿的院落。” 贾珩挽着宋妍的手,来到院落。 两人说话之间,进入四四方方的庭院。 只见厢房中亮着灯,一个丫鬟站在廊檐下等着,正要唤着,见得贾珩,讶异说道:“卫国公?” 这时,宋妍连忙挣脱了下,颤声说道:“珩大哥过来坐坐,红笺,你去倒点茶。” “是,妍姑娘。”丫鬟依依轻轻应了一下,然后返回屋内。 宋妍转眸看向少年,柔声道:“珩大哥,进屋叙话罢。” 少女虽然年岁小一些,但大家闺秀出身,待人接物并不差旁人多少,此刻虽然心底羞涩不胜,但也落落大方。 贾珩笑了笑,随宋妍进入屋内,凝眸看向四周,因是今天才到此地安居,内里布置也不会显示主人的性情,待落座下来。 这时,宋妍的丫鬟端过茶盅,递将过来,放在几案上,茶盅热气袅袅而升。 “珩大哥,天气冷,喝茶暖暖身子吧。”宋妍将手中的茶盅递将过去,柔声道。 贾珩凝眸看向眉眼婉丽、明净的少女,笑了笑道:“妍儿,在江南还待的习惯吧?这边儿的冬天有些湿冷了。” 宋妍柔声道:“珩大哥,我小时候原也待过江南的,后来才去了神京,江南这边儿是有些冷,夏天气候倒是凉爽许多。” 说着,看向那少年,明眸眨了眨,问道:“珩大哥刚刚去见姑母了?” 贾珩道:“嗯,娘娘说明天去苏州府赏赏姑苏雪景,妍儿妹妹也一同去罢。” 宋妍正要说话,却见那少年已经放下茶盅,挨着自家的绣墩,坐近了过来,拉过自己的纤纤素手,芳心一颤。 宋妍颤声说道:“珩大哥,你别,别这样…” 说着,目光看向一旁的丫鬟红笺,但丫鬟已经去了门外。 贾珩道:“觉得妍儿妹妹钟灵毓秀,婉丽轻柔,就有些想要亲近。” 宋妍:“……” 可我怎么觉得,你见到谁都想亲近呢? 但这种吐槽只是在少女心底想想,并未宣之于口。 宋妍垂下螓首,彤彤烛火映照之下,那张秀美玉颊羞红如霞,低声道:“珩大哥,男女授受不亲,还请珩大哥自重一些。” 贾珩闻言,好整以暇看向少女,打量着那肖似甜妞儿的面容。 这是他头一次听到别人给他说这话,说实话,竟有几许新奇。 贾珩不由伸手捏着少女光洁圆润的下巴,轻声问道:“妍儿是不是还想告诉你咸宁表姐。” “咸宁姐姐宽纵着珩大哥,我明天告诉姑母。”宋妍小脸晶莹如雪,将脸颊转过一旁,颤声说道。 也不能总让他一直占了便宜,反而被他看轻了去。 贾珩就近而前,凑到少女的耳畔,隐约能够感受到少女脸颊上羞红,低声道:“让你姑母做主,将你许给我是吧?” 宋皇后正想着将宋妍许给他,这一下子,正好就应允下来。 宋妍面红耳赤,玉颊染绯,芳心惊跳,嗔恼道:“你,谁才要许给你这个登徒子,唔~” 少女说着,却见那少年暗影欺近,阵阵温软气息落在自家唇瓣上之上,不同于方才的蜻蜓点水,如狂风骤雨,贪婪 宋妍小手象征性轻轻推拒着,不大一会儿,娇躯就已经酥软了半边儿,瘫在贾珩怀里,明眸雾气蒙起。 贾珩轻轻搂着宋妍的削肩,暗道,的确是菀菀类卿,柔润细腻,颇有甜妞儿的几分意韵。 而丫鬟在门口见着,心神一震,连忙向屏风里面躲去。 姑娘勾引咸宁驸马,这要让公主殿下瞧见,这可如何是好? 贾珩看向脸颊酡红如醺,眸光莹润如水的少女,说道:“妍儿,还要去告诉你姑母?” 就是提前盖个章,省的跑了,不然宋皇后想法一变,再让妍儿许了梁王,或者给魏王当侧妃。 此刻,宋妍眸光凝露,已有些晕晕乎乎,痴痴地看向那彤彤灯火映照下的少年面孔。 他怎么能这样?她给姑母说,让姑母给她做主? “妍儿平常都读什么书?”贾珩缓缓握住宋妍的手,轻声问道。 其实这样的大家闺秀,心智早熟,什么才子佳人的的话本,多半不知看过多少。 宋妍秀眉弯弯,眸光盈盈如水,玉颊羞红如霞,压下芳心的娇羞,轻声道:“诗词、话本什么的,平常有什么,就读什么,珩大哥写的那三国还有聊斋,我也看过,听过的。” 贾珩轻声道:“妍儿还听过聊斋?” 宋妍道:“婵月姐姐与我说的,有换新的不过珩大哥好像没有落于文字?如是能写成话本,流传后世。” 当初,贾珩去河南治理水灾,曾经与咸宁公主、李婵月等人讲过聊斋故事,如换心还有婴宁、倩女幽魂的故事。 后来,咸宁公主和李婵月与宋妍相处之时,就将故事讲给宋妍去听,或者说在少女心底渐渐勾勒、固化贾珩多才多艺的形象。 贾珩面色微顿,低声说道:“太忙了,也没有时间书写这些,不如我口述,妍儿为我执笔书写?” 红袖添香夜读书,和雪夜围炉教识字,都是读书人最喜欢的绮艳风流之事。 宋妍小脸微红成霞,轻轻“呀”了一声,低声说道:“珩大哥。” 贾珩说着,拉过少女的素手,来到一条书案之前,拿过笺纸,轻声道:“我给妍儿妹妹磨墨。” 宋妍拿起毛笔,羞道:“这怎么好?” 这会儿,红笺脸颊微红,低眉顺眼行至近前,轻柔说道:“珩大爷,我来吧。” 宋妍凝眸看向那丫鬟,心头有些气恼,刚才怎么不见你? 待红笺磨完墨,贾珩轻声说道:“妍儿妹妹,写吧。” 宋妍挽起衣袖,洁白藕臂,凝霜皓腕轻轻拿起毛笔,明眸亮若星辰,问道:“珩大哥,写什么?” 贾珩道:“就写一首诗吧,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木三分。” 难不成真的让宋妍抄书,这样可就大煞风景。 宋妍闻言,玉容微顿,然后提起毛笔,在笺纸上书写起来。 少女字迹秀气,一笔一划尽显着大家闺秀的纤丽风华。 贾珩凑至近前,赞道:“妍儿的字儿写的真好,平常临的谁的帖子?” 宋妍心头欢喜,声音娇俏,低声道:“温飞卿的帖子,珩大哥,这幅对联是书的题跋罢?” 珩大哥果然是文武双全的。 正说着,忽而觉得的身后少年拥住了自己,少女娇躯僵直了一下,脸颊“腾”地羞红了半边儿,低声道:“珩大哥。” 贾珩拥住少女的娇躯,轻声说道:“算是罢,这话本唤作聊斋志异,由妍儿妹妹执笔,我们合着。” 说着,抱着少女 宋妍脸颊羞红,低声道:“珩大哥,我写不好的。” 贾珩轻轻环住少女的娇躯,轻声说道:“没事儿,今个儿先写这个序。” 少女娇躯发软,连忙放下了毛笔,感受到少年的亲昵。 贾珩也没有急着说什么,轻声问道:“琴棋书画什么的,妍儿可曾精通?” 宋妍颤声道:“略通一些。” 颤抖着素手,想要抓住贾珩的手。 她不能再让他占便宜了。 贾珩也不以为意,轻声道:“雪夜对弈,围炉煮雪,倒也别有一番趣味,咱们下棋吧。” 省的潇潇回去拷问他,他在宋妍这边儿稍稍躲躲。 至于宋妍,他还真没有一步到位的想法。 宋妍螓首微垂,那张明丽玉颊不由染起绯红之霞,芳心羞喜,说道:“珩大哥,那我去准备棋盘。” 其实,有些好奇先前说她究竟像什么? 一时间,宋妍还没有想到宋皇后身上,不过少女自来冰雪聪明,想明白其中关节,只是时间问题。 两人隔着一方棋坪对弈,烛火明亮彤彤,照耀在杏黄色棋坪之上,其上放着黑白棋子。 贾珩放下一颗棋子,问道:“妍儿在金陵的时候,经常和谁在一起玩?” 宋妍的性格表面看有些像婵月,文静秀气,其实婵月性格腼腆,因为从小缺爱,更内向一些。 宋妍更有些像是乖乖女,但还有一些机心。 或许闺阁少女中的甜妞儿就是如此。 “在金陵时候,和云妹妹、三姐姐她们玩的多一些。”宋妍玉容如霞,抿了抿莹润粉唇,柔声道。 贾珩道:“云妹妹天真活泼,三妹妹明媚大气,你们在一起玩着也好。” 宋妍凝睇而望,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红晕微褪,轻声道:“珩大哥,这几天去杭州府罢?” 贾珩轻笑了下,打趣说道:“嗯,你父亲这会儿就在杭州府,我正好上门提亲。” “啪嗒。”宋妍芳心惊跳,只觉心神微颤,凝眸看向那少年。 提亲?是了,她清白都失了,自是要嫁给他的。 贾珩道:“你怎么了?” “珩大哥刚刚说的是真的?”宋妍贝齿咬着下唇,颤声道。 贾珩端起一旁的茶盅,道:“和你说笑的。” 宋妍:“……” 说笑的? 想起先前对自己的轻薄无礼,雪肤玉颜的豆蔻少女,只觉心底委屈不胜。 “珩大哥就这般喜欢拿女孩儿的清白和终身大事开玩笑吗?”宋妍垂下螓首,细秀柳叶眉之下,眸光泫然欲泣,幽幽说道。 不得不说,出身宋家的少女,这会儿义正言辞,还真让人有些无言以对。 贾珩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是你们宋家的宝贝,你父亲怎么同意让你做妾?所以注定是…有缘无分了罢。” 宋家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宋妍怎么也不可能给他做妾,除非宋皇后做主,但他现在并不想挑明此事,打算逗逗宋妍。 但说完之后,抬眸抬眸看向那泪珠涟涟,黯然神伤的少女,问道:“这就哭了?” 宋妍玉容苍白如纸,眉眼见着委屈,幽幽道:“林姐姐也不能做妾。” 既是有缘无分,还招惹她做什么?上来又搂又亲的,她的清白…全没有了。 少女越想越是委屈,鼻头发酸。 贾珩递过去一方手帕,轻声道:“妍儿还知道林妹妹的事儿?” 毕竟也是在金陵宁国府与诸金钗玩了许久,少女知道黛玉和宝钗之事并不奇怪,只是沾染了黛玉以往爱哭鼻子的毛病? 宋妍没有接手帕,抬起螓首看向贾珩,明眸中似噙着眼泪,波光点点,柔声道:“我还知道宝姐姐的事儿。” 那位宝姐姐最近都想着让眼前之人向宫中赐婚,她们既然能行,她也可行。 贾珩看向梨花带雨的少女,轻声道:“所以呢?” 不过,留给他可立的军功…不多了。 正说着,贾珩抬眸看向一双泪光点点的眸子,对自己凝视的宋妍,哑然道:“嗯,又瞪我呢?” 这么小都会瞪人了,不过相比雪美人,灵动、清澈的眉眼更多了几许娇憨、烂漫之态。 贾珩离了棋坪,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轻轻揩拭少女玉颊之上的眼泪,道:“你真是经不起玩笑。” 宋妍:“……” 又是玩笑?到底哪个才是玩笑? 贾珩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说道:“好了,到时候让皇后娘娘做主,赐婚就是了。” 小丫头不经逗,或者担心被…白玩儿了,也怪他刚才非要拿婚事出来说,让宋妍拿住话头儿。 或许,纵然他不说,宋妍也会挑起话头。 宋妍俏丽玉颜染绯如霞,玉容羞恼说道:“咸宁姐姐对珩大哥这么好,珩大哥还拈花惹草,与那些话本上那些见异思迁、负心薄幸的书生,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 贾珩看向雪肤玉颜的少女,倒有几许甜妞儿方才餐桌之上,训斥人的样子,真是可盐可甜,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招惹你,你就不知道拒绝? 宋妍:“……” 你骂谁呢? 贾珩将身形娇小的少女拥在怀里,如兰如麝的幽香浮于鼻端,温声道:“亲事现在还有些言之过早了,等过了年再说也不迟,到时候我向皇后娘娘提亲,妍儿别这般恨嫁。” 真是看走眼了,不愧是宋家这等官宦人家出来的,不好对付着呢,高级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形态出现。 或者说,贾珩的老办法遇到了新问题,因为钗黛的前车之鉴,名分迟迟没有落地,如宋妍这些旁观者的反诈意识普遍提高。 先前那种先占便宜,画大饼的方法,已经有些不好使了。 宋妍闻言,垂下螓首,脸颊醺然嫣然,低声道:“珩大哥,我也没有那般恨嫁的。” 贾珩轻轻捏着宋妍的下巴,说道:“嗯,那咱们就再等二年。” 宋妍:“……” 等二年,和那位宝姑娘一样痴痴等着? 正自胡思乱想,却见那少年凑近而来,连忙闭上了眼眸,宋妍心如鹿撞,脸颊浮起两朵嫣然红晕,明丽动人。 过了一会儿,贾珩凝眸看向瘫软成一团的宋妍,将柔腻藏于掌心,轻声道:“妍儿妹妹。” 握持感的确是不如旗舰,主要是屏小。 宋妍此刻已是娇躯绵软如蚕,脑海空白一片,脸颊彤彤,明眸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 已经说不出话来。 “姑娘,时候不早了。”就在这时,丫鬟红笺终究是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声说道。 再这样下去,两人说不得今晚就要洞房了。 贾珩轻声道:“妍儿妹妹,你早些歇着,我先回去了。” 宋妍这才回转过神,抬起秀气、婉丽的脸蛋儿,清眸似蕴藏着江南朦胧烟雨,忙道:“我送送珩大哥。” 贾珩轻声道:“天黑路滑,不用送了。” 说着,径直离去。 待离了厢房之后,宋妍怔怔坐在原地,玉容神色幽幽,一时间怅然若失。 少女年岁虽小,但宋家出了一后一妃,其实心智早熟,甚至宋妍一开始是被当做太子妃培养的,奈何崇平帝忌惮宋家外戚势力大盛,没有同意。 丫鬟红笺面色踯躅了下,说道:“这位是咸宁公主的驸马,姑娘怎么能让他……欺负着?” 宋妍瞥了一眼丫鬟,嗔恼说道:“那你刚才为何不拦着?” 红笺小心翼翼说道:“珩大爷他…我也不敢的。” 不管是贾珩的权势,还是气度,丫鬟红笺不敢出言。 宋妍抿了抿水润粉唇,看向摇曳不停地烛火,眸光盈盈出神。 以前,咸宁表姐在帘帏之时,就曾提及要让她许给珩大哥,表姐那边儿应是同意的。 至于姑母那边儿,因为珩大哥是朝堂重臣,姑母为了魏王兄的事儿…… 再说他刚刚非要欺负她,她也拦不住的,后面仅仅说他两句,感觉他都有些…不高兴了。 贾珩却不知道,在以宝琴、甄兰、甄溪为代表的“傻白甜”当中,从家庭教育而言,宋妍都不弱甄兰太多。 “这样占姑娘的便宜,要不给娘娘说说?”红笺想了想,说道。 “说什么说,先睡觉吧。”宋妍一时间也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告状之后,万一姑母责怪他怎么办?他那时候也会讨厌她多嘴多舌的。 想起方才的温软和亲昵以及那衣襟处的颤栗,少女脸颊微热,芳心甜蜜之余,又有些羞恼。 …… ……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宋皇后:子钰,你怎么在这里? 冬日晚风凛冽,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沙沙之声,雪粉洒落,冬夜万籁俱寂,四下静谧。 贾珩神情平静地离了宋妍所在院落,缓缓返回屋中,抬眸之间,见厢房之中的灯火还摇曳不停地亮着,而潇潇正在双手抱着肩头,立身廊檐之下,好整以暇地看着贾珩。 分明是前后脚儿刚到。 “潇潇还没睡呢。”贾珩抬眸看向身形窈窕的丽人,行至近前,问道。 “等你啊。”陈潇“嗯”地一声,没好气说道:“过来,有事儿和你说。” 贾珩问道:“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咸宁和婵月呢。” 所以潇潇刚刚又跟踪他了? “她们两个今天吃饱了,已经回屋里睡觉了。”陈潇冷声道。 因为下午的时候已经饱食过一顿,两人也没有缠着贾珩。 贾珩闻言,一时默然无语,然后随着陈潇进入厅堂。 说话间,进入厢房内的床榻上坐下,陈潇凝眸看向那少年,观察着少年的神色,问道:“她刚刚找你做什么?” 贾珩挽着丽人的纤纤素手,说道:“你不是刚刚都听到了,先前之事,光风霁月,坦坦荡荡。” 陈潇清眸幽光闪烁,低声说道:“那宋妍呢?菀菀类卿?情不自禁地亲近亲近?” 她方才看那华美的丽人,总觉得有些欲说还休,载不尽许多愁的感觉。 贾珩一脸黑线,道:“好了,说这些做什么?” 有时候,被潇潇看着他释放技能,秀操作,真的有些不自在。 陈潇眉眼之间似笑非笑,清声说道:“这时候知道不好意思了,方才不是郎情妾意吗?有些话说的,我都替你害臊,唔~” 少女还未埋汰完贾珩,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近过来,印在自己的唇瓣上,清丽如雪的脸颊上浮起浅浅红晕,伸手轻轻抚着少年的肩头。 嗯,她就吃他这一套。 贾珩轻轻拥着陈潇,正色说道:“其实,先前在太湖,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 还是给潇潇坦白一下,哪天真的没有忍住,说不得还真需潇潇在暗中望风、遮掩,而且潇潇只要在他身边,早晚会察觉他的一举一动。 比如方才的事就被潇潇发现了。 陈潇正色几许,拉过贾珩的手,轻声说道:“赶紧给我说说,我看看卫国公最近又有了什么俘获芳心的新招式没有。” 贾珩摘了下雪梨,低声道:“还胡说八道。” 陈潇清眸流波,定定看向那少年,轻声道:“那你再亲一下,看能不能堵住。” 他好像是就喜欢这种骚媚的? 看向那张清丽幽绝的脸蛋儿,贾珩暗呼顶不住,轻声道:“咱们里厢说。” 两人坐在床榻上,贾珩拥住少女的肩头,压低了声音,简单叙说了在太湖中心岛上的经过,沉声道:“当时情况危急,她正在发烧,口渴难当,又是大冬天,我上哪给她找温水?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所以事急从权。” 当然,一些细节就不用说,潇潇多半也能脑补出来,感觉潇潇对他的了解,比他自己都多。 陈潇目光打量了一眼少年,心底有些啧啧称奇,妍丽玉颜上却浮起一丝讥诮,说道:“温水相渡,救命之恩,怪不得她对你另眼相看。” 她说怎么方才如此大胆轻薄,不见那艳后凤颜大怒,只怕多半是乐在其中,不可自拔了。 毕竟都三十多岁的人了,快人老珠黄了,竟能有这等年轻俊彦为之痴心如狂,只怕心底不知该有多得意。 贾珩面容微顿,轻声说道:“事出紧急,我其实也有些无可奈何。” 陈潇冷笑一声,说道:“得了便宜又卖乖,我也渴了,你也给我渡一口。” “你不嫌恶心。”贾珩故意说道。 陈潇:“……” 少女眉眼低垂,半晌无言,幽幽道:“现在都嫌我恶心了。” 以前口水吸溜不停,也没见嫌恶心,现在说他两句,已经开始嫌恶心了,果然是喜新厌旧,深肖父祖。 贾珩拉过陈潇,拥在怀里,轻声道:“好了,别闹了,不给你说,你非打破砂锅问到底。” 陈潇秀眉蹙了蹙,清冷玉容如蒙霜雪,冷声道:“这件事儿到此为止,如果你不想身败名裂,最好是到此为止,终究还是太过凶险,而且容易落人把柄。” 纵然真的心里放不下那艳后,也不是这个时候。 贾珩温声道:“嗯,其实我也没有做别的,是吧?” 毕竟,一毫米的距离也是距离。 孩子是他的,你还想要怎样? 贾珩说着,拉过陈潇的纤纤素手,温声道:“潇潇,天色不早了,咱们也早些歇着吧,明天还要在苏州府转转呢。” 陈潇冷哼一声,挣脱了下,嗔怒道:“洗洗澡去,一身宋家女人的胭脂气。” 贾珩:“……” 待贾珩沐浴而毕,看向一袭青裙,安静坐在床榻上的少女,就近落座。 陈潇转眸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师姐到苏州府了,你什么时候去见一趟。” 贾珩清声道:“明天晚上吧。” 陈潇轻轻应了一声,帮着贾珩去着衣裳,然后脱了鞋子,拉过被子,两人盖着一双。 贾珩拉过陈潇的胳膊,大冬天的温香软玉在怀,纵然什么都不做都是一种享受,说道:“潇潇,你给我说说白莲教,他们还在山东呢?” 陈潇道:“我给你说这些,方便你剿灭?” 贾珩道:“我剿灭他们做什么,他们的圣女都栽在我手里了,承欢胯…膝下,那什么圣姑,圣母……” “住口,不得妄言。”陈潇脸颊羞红,嗔怒地看了贾珩一眼,道:“我当初流落江湖,被师父养育收留,然后在教中待了一段时间,师父教我武艺,你不能对她不敬。” 贾珩默然了下,拥住丽人的削肩,面上也有些动容,温声道:“后来呢。” 陈潇轻声说道:“后来师父不知去向,师姐也四下出去游历,教中事务都由一些长老把持。” 贾珩目中现出思索之色,说道:“这次陈渊派人刺杀,也有白莲教中人附从左右吧?” 陈潇道:“不少死士都是当年被牵连诛戮的赵王、废太子一党,他们潜藏在教中,谋图起事。” 贾珩恍然道:“怪不得陈渊会有这么多人跟随,如果单凭金银收买,也不会有这般多人为之死心塌地。” 仇恨是最好的信仰,当年天子上位杀了这么多人,定然有不少怀恨在心之人。 陈潇轻声说道:“其实留着他们,对你或许还有好处。” 如果真的事情危急到弑君这一步,万万不能是由他动手的,否则,他如何面对咸宁? 陈渊那些人为王前驱,却是最好不过。 贾珩沉吟片刻,轻声说道:“现在说这些做什么。” 说着,拥起陈潇的娇躯,轻声道:“早些睡吧,明个儿还要早起呢。” “嗯。”陈潇轻声应着。 也没有再折腾其他。 夫妻两人安歇,自也不提。 …… …… 另一边儿,宋皇后所在的厢房中,宋皇后躺在床榻上,枕着一个棉枕头,微微闭上眼眸,渐渐睡去。 四四方方的庭院之中,一轮皎洁如玉盘的明月朗照大地,而丽人均匀的呼吸声渐渐在室内响起。 恍若涟漪圈圈荡漾开来的梦境之湖之中,忽而现出小桥流水,曲巷梨花,继而是一座巍峨、轩峻的宅邸,门口两头石狮子蹲踞,姿态威武。 “噼里啪啦……” 门口竹竿上悬挂的鞭炮轰鸣声响起,纸屑纷纷落在玉阶上,而硝烟弥漫之间,现出一方桐油漆木的匾额,其上赫然以楷书书就着“雍王府”三个大字。 宋皇后玉容微怔,目光诧异地看向四周,立身在人群中,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次传来。 “雍王纳得两房侧妃,听说还是一对儿姐妹花呢。” “雍王真是好艳福啊。” 周围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宋皇后闻言,那张白璧无暇的玉颜之上笼着怔怔之色,芳心中就有些羞恼莫名。 这些人说什么呢? 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周围的看客也在雍王府的护卫的驱逐下,渐渐向两边儿散去。 而此刻,两顶朱红绢布的花轿向着雍王府而来,周方都是华衣锦服、衣衫明丽的嬷嬷和婢女。 宋皇后这会儿立身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低声道:“原来是成婚之时,这会儿应是已经举行过婚礼了。” 光影变换,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宋皇后发现自己身穿朱红嫁衣,正自盖着红盖头,正坐在轿子正中向着雍王府而去。 在几个嬷嬷的搀扶下,过火盆,跨过门槛,被几个嬷嬷一路送至后院的厢房。 这会儿,宋皇后坐在床榻上,此刻双手掀开盖头,现出一张娇媚、明媚的脸蛋儿,凤眸灵动剔透,环顾四周的布置。 摆放了桂圆、花生的高几之上,一面铜镜上贴着双喜字,两根喜字蜡烛高燃,烛火跳动,橘黄彤彤。 忽而外间传来说话声,“这是一对儿狐狸精,过来魅惑了王爷了。” 宋皇后拧了拧秀眉,轻步走到门口,赫然看到一个衣衫华丽,嬷嬷打扮的妇人,正在与几个嬷嬷叙话。 丽人呼吸急促几分,抿了抿粉唇,眉眼中蒙起几许气恼,在这一刻的神韵倒是像极了宋妍。 这是在说她和妹妹是狐狸精?这些人真是可恨!等她来日成了皇后,母仪天下,定会成为一代贤后。 这嬷嬷好像是雍王妃的贴身女官,雍王妃对王爷纳她为侧妃始终耿耿于怀,她记得没有多久就难产死了。 真是苍天保佑于她。 “王爷回府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傍晚时分,暮色沉沉之际,庭院中的嬷嬷和小厮,唱名道。 丽人心神微乱,连忙重新又坐回床榻上,将红盖头戴在自己金翅凤冠之上。 不大一会儿,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继而是门外女官和丫鬟的见礼声,“奴婢见过王爷。” “起来吧。”沉静、醇厚的声音响起。 此刻的丽人,生出几许如闺阁少女时的忐忑,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已经与多年之前的新妇融为一体。 继而是“吱呀”一声,年轻时候的雍王,一身藏青色蟒服,腰系玉带,梁冠之下面容白皙,剑眉星目,此刻脸颊微醺泛红,身形摇晃着,说话之间,步入屋内。 雍王拿起一旁的玉如意,行至近前,给宋皇后的红盖头挑将起来,一旁高几上的蜡烛似摇曳了下,映照出一张国色天香,丰艳动人的脸蛋儿。 如玉肌肤薄涂铅华,柳眉凤眸,朱唇玉面,端是国色天香,雍容华美。 “恬儿睁开眼,看看本王。”雍王声音淡漠,语气中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命令。 宋皇后微微睁开美眸,看向那青年,不知为何,面容轮廓有些模糊,但的确是雍王年轻时候的样子,并非是子钰。 丽人心头松了一口气,忽而心头一惊,暗道,子钰是谁? 其实,此刻的丽人已在梦境之中,而梦境意识本就是潜意识的光怪陆离,胡乱拼接。 丽人不及细思缘故,只见青年雍王沉静的声音响起,说道:“恬儿服侍本王更衣。” 嗯,好像与王爷交杯酒都没有喝? 丽人只得起身,帮着雍王更衣,然后,忽在这时,刚刚来到床榻之上,那雍王不知为何,忽而脑袋一歪,倒在床榻上,不多时呼噜声四起。 丽人心头一跳,连忙拉过那青年雍王的胳膊,急声唤道:“王爷,王爷醒醒。” 但青年雍王睡得沉沉,根本唤之不醒。 暗道,王爷这是喝多醉倒了。 丽人心头嘀咕着。 然而就在这时,耳畔却响起熟悉至极的声音,轻声说道:“甜妞儿。” 丽人正在愣神之时,忽而光影变换,浮光掠影,却见那面容清隽的少年已经行至近前,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子钰。”丽人声音微颤,眸光盈盈如水,玉颊羞红如丹霞氤氲,绮艳动人。 旋即,自家纤纤素手就被握住,耳畔响起温和的声音:“甜妞儿,我们喝交杯酒吧。” 丽人闻言,如遭雷殛,芳心一惊,凝睇含情地看向那少年,惊讶道:“子钰,你怎么在这里?” 她大婚之日,子钰为何会在洞房之中? 不是,王爷这会儿好像还在身边儿。 然而说话之间,却见那少年却已拿起酒盅,自己喝了一口,旋即将自己拥至怀中,而后凑到唇瓣之侧,银汉迢迢暗渡而来。 “子钰,唔~”丽人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堵了回去。 丽人心如鹿撞,只觉那熟悉的温软之感如汹涌潮汐般淹没了自己,继而衣襟处传来熟悉之感。 不是,王爷还在一旁呢? 丽人芳心惊跳,不由睁开一线凤眸,瞥了一眼睡在一旁的青年藩王,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浮起红若烟霞的胭脂,颤声道:“子钰,你别…别乱来。” 但那少年已经凑将过来,声音中似蕴着炙热,道:“甜妞儿,我想你了。” 而后是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两人歪倒在铺就着朱红褥子的帘帷之间,花瓣与香料的馨香萦绕弥漫在帷帐之内,似有道不尽的风月绮思,脂粉香艳。 丽人芳心震颤,只觉宛如一叶扁舟,漂浮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之上浮浮沉沉,丽人声线微微颤抖,嗓音酥软、柔糯道:“子钰…” 丽人转眸看去,正对上那青年藩王的阴鸷、刻薄面孔,丽人连忙将粉唇紧紧抿起,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绪。 疯了,真是疯了,王爷如果一旦醒来,见到她这般,她该如何是好? 可那在身侧咫尺之间的无礼莽撞,却让丽人心神震颤,难以自持。 也不知过了多久,丽人娇躯柔软如水,白腻如雪的玉颊彤红如霞,修长白皙的秀颈微微扬起,凤眸睁开一线,转眸之间…… 忽而,正对上一双闭着的眼眸,在这一刻,那青年雍王原本模糊一团的五官面容倏然扭曲,渐渐变成中年崇平帝的面孔。 冰冷龙眸睁开,神情阴森可怖。 “梓潼,你与子钰颠鸾倒凤…对得起朕吗?” 声音阴恻恻,似从幽罗地狱而来,带着无尽的怨恨。 但见光影流波,周方的红色绢布,高几之上正在无声燃着的蜡烛恍若潮水一般褪去,在这一刻,梦境戛然而止。 一股惊悚之感自四面八方袭来,一帘绮梦转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场噩梦。 或者说,本就是人性深处两种意识的交织和争锋,一种是对礼教和那位九五之尊深入骨髓的畏惧,一种则是对自由的渴望和向往。 嗯,在这一刻,已经提升到“废都”…文学艺术品的高度。 丽人猛地睁开狭长凤眸,檀口大张,剧烈喘着粗气,好似溺水之人上浮水面,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密布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如玉柔软娇躯已为汗水浸透,弯弯秀眉之下,那双妩媚气韵流溢的美眸之中,满是心有余悸之色。 丽人起得身来,捂住自己微微起伏的心口,靡颜腻理的脸蛋儿上一片苍白之色,刚刚起身,忽觉一片浸浸然。 宋皇后蹙了蹙秀眉,苍白玉容上浮起浅浅红晕,幽幽叹了一口气,美眸怔怔失神。 她刚刚为何会做那等噩梦?这究竟是吉是凶。 这时候的人还比较迷信,尤其是天家皇室,多信天人感应之说。 而宋皇后少女闺阁时代,就曾做梦梦见青鸾自大日唳鸣入怀,而后得征凤鸾之瑞,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 丽人深深吸了两口气,心头忧惧之意渐去,原本内疚神明的芳心深处,甚至生出一股怨怼,她清清白白,问心无愧,那人如何就这般吓她? 而想起方才的那种种缠绵悱恻,丽人心底又不由是啐了一口。 她都是做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 …… 翌日,天光大亮,腊月二十,分明是一个大晴天。 东方天际,道道金色的东方晨曦照耀在庭院上,屋檐上的积雪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宋皇后用过早饭,心不在焉地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补着妆容。 随着时间过去,这时,女官轻声说道:“娘娘,卫国公和公主殿下来了。” 宋皇后心头不知为何竟是生出一股恐慌,缓缓起得身来,来到前厅。 贾珩面容谨肃,拱手道:“娘娘,马车和府卫已经准备好,还请娘娘移驾。” 这会儿,咸宁公主近前,一手挽住宋皇后的胳膊,说道:“母后,都准备好了,咱们去吧,母后穿得厚实一些,省的着凉。” 宋皇后瞥了一眼那毕恭毕敬的少年,将昨晚之梦压在心底,清声道:“嗯,走吧。” 府宅之外 一辆辆马车停靠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之上,周围都是嬷嬷以及侍卫,立身在四周环护。 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打算游玩一番苏州,此刻在一众锦衣府卫扈从下,缓缓出了庄园。 此外,一辆马车之上,宋皇后坐在其上,掀开车帘,春山黛眉之下,柔润如水的目光看向那外间的湖光山色。 经几天的雨雪,苏州河堤之畔的一草一木,已为皑皑白雪覆盖,堤岸之畔的杨柳枝干上笼着雪花,银装素裹,迎风而动。 昨晚对那双眸子的忧惧渐去,只剩下一些美好的绮思深藏心底。 宋皇后放下马车垂挂的布帘子,凝眸远望,春山黛眉之下,柔润如水的目光凝视向窗外的草木,对一旁的宋妍轻声说道:“妍儿冷不冷?” 此刻,两人坐在一起,一雍美,一娇小,倒是有些像是母女。 宋妍柔声说道:“姑母,我不冷的。” 宋皇后拉过宋妍的纤纤素手,轻笑说道:“妍儿,过了年,你也该快十四了,姑母给你说门亲事如何?” 宋妍闻言,白腻脸蛋儿红若胭脂,垂下秀美螓首,柔声说道:“姑母,我还小,还不着急嫁人的。” 宋皇后嫣然一笑说道:“年岁也不小了,妍儿如是看中哪家王孙公子,和姑母说说,姑母为你做主。” 宋妍抿了抿粉唇,心道,珩大哥欺负她,姑母真的能给她做主吗? 贾珩此刻与咸宁公主、李婵月上了湖面,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此刻蜿蜒起伏的山脉之上,白雪尽覆,苍松秀柏,雾凇洁白。 …… ……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贾珩:只怕一生江湖漂泊,红颜薄命…… 苏州府 腊月时节,雪落天下,湖光山色之间,堤岸雪莹簇簇,寒梅琼枝,冷香远浮。 贾珩与陈潇、咸宁公主、李婵月沿着河堤,眺望着,寒风吹动着少女披着的狐裘大氅绒毛轻轻飞扬。 咸宁公主轻声说道:“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天下太平,陪先生寄情山水?” 贾珩道:“等以后诸事皆定,那时候就去四下走走。” 陈潇看了一眼两人,等天下太平,纵然那人生出几许恻隐之心,对他留得一命,也不会让他四处走动。 李婵月声音惊喜说道:“先生,你看那树梅花,开的多艳。” 此刻,湖畔山石之间,红梅怒放,雪花薄覆,一树红梅在寒风中尽态极妍。 咸宁公主笑道:“婵月少见多怪,这梅花又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庭院中不是没有。” 李婵月娇俏道:“表姐,山野之红梅,自与庭院红梅不同,前者灵蕴暗藏,枝叶繁茂,后者多得修建。” 陈潇看了一眼贾珩,幽幽道:“家养的修剪的端庄秀气,不如野外的妖娆艳丽,是吧,卫国公?” 咸宁公主,李婵月:“……” 贾珩面色有些不自然,说道:“你问我,我哪知道?” 陈潇乜了贾珩一眼,抿了抿粉唇,她都没好说,别人家养的红梅,花香更为动人。 咸宁公主转眸看向正在说着悄悄话的两人,轻声说道:“这画入景,也可为一副画卷了。” “冬日之景,比不得春日之景,只是出来透透气。”贾珩道。 说着,转眸四顾,正见着马车挑帘之间,那雍容丰艳的丽人,凝睇而望,眸光盈盈如水投映而来。 宋皇后与那少年四目相对,心神忽而生出一股慌乱,目光稍稍躲开。 贾珩也没有多看宋皇后,随着李婵月行至红梅树近前,看向那枝叶扶疏之间,随风摇曳的红梅,轻轻折了一枝,不由响起甜妞儿那天屋内花瓶中斜别的一枝红梅。 咸宁公主笑了笑,道:“比之先生宁国府内会芳园后的红梅如何?” 贾珩道:“各得一方千秋。” 众人说话间,浩浩荡荡行至集禅寺,等阁楼赏玩雪景,而后又前往寒山寺,降了一炷香。 直到午后时分,这才护送着宋皇后的车队返回府宅。 而贾珩与陈潇并未回家,及至傍晚时分,贾珩与陈潇前往苏州府西南之侧的一座酒楼,楼高三层,酒招子在寒风中轻轻摇晃,雪粉不时洒落。 此刻,二楼,一座包厢之中,四方放置炭火盆,内里暖意融融。 顾若清一袭青色衣裙,坐在临窗位置,眺望着雪花覆盖之中的姑苏城,彼时,已是暮色降临,鳞次栉比的房舍之中,万家灯火,橘黄温馨。 而丽人烟云疏浅的眉眼似笼着无尽惆怅。 唯有这一刻,漂泊江湖的孤独之感,才会席卷心头。 就在丽人心神飘荡之时,不大一会儿,外间传来脚步声,贾珩与陈潇进入包厢之内,此刻,顾若清凝眸看向两人,柔声说道:“师妹,你来了。” 陈潇点了点头,道:“师姐。” 然后在茶桌对面落座。 贾珩也落座下来,看向那眉眼英侠之气笼罩的顾若清,道:“顾姑娘,许久不见了。” 顾若清打量了一眼那少年,声音清冷犹如冰雪融化,说道:“卫国公,的确是许久不见。” 贾珩提起茶壶,给一旁的陈潇斟了一杯茶,说道:“顾姑娘先前与拙荆说,有了那陈渊的下落,还未请教顾姑娘陈渊现在何处?” 陈潇:“……” 拙荆?好吧,这样也没有说错,只是当着师姐的面这般称呼,总有些怪怪的。 顾若清柳眉之下的明眸瞥了一眼陈潇,而后,重又看向贾珩,说道:“他应该是去了辽东。”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去辽东,寻了女真人?他与女真人还有勾结?” 赵王生前也是隆治兵败以后的擎天之臣,帮助大汉遏制了女真的崛起,按说不该与女真有所勾连。 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潇。 潇潇之前没有和他说这些。 顾若清轻声说道:“辽东方面尚有不少汉将,如铁岭卫都指挥使李元福,当年就是赵王的部属,投降了女真人,女真高层中的汉官与赵王私谊甚笃,有书信往来。” 正如不同国度的同一阶级之间,比不同国度的不同阶级之间,在消息流动上要快,同样,女真国内的汉官当初也与赵王有书信往来。 贾珩沉吟说道:“如是想要向女真借兵,那就打错了主意,女真已无力南顾。” 顾若清道:“不一定,自水战之后,朝鲜水师被连番重创,已经无力南下,但关外之地的女真人精锐未失,一旦整合而毕,仍有南侵之力。” 贾珩闻言,端起手中的茶盅,剑眉之下,清眸深邃如星辰,说道:“一年半载,这仗打不起来。” 顾若清道:“不一定,如果天时合适,也未必不会猝然发兵。” 贾珩闻言,放下茶盅,目光紧紧盯着那少女,问道:“顾姑娘可有什么消息?” “我也没有。”顾若清轻声说着,清丽玉颜上神色莫名,问道:“南菱在你那儿,可还好?” 贾珩轻声道:“她眼下在金陵,和家里的姊妹在一起,我平常不缺人侍奉,她现在跟着潇潇。” 顾若清点了点头,说道:“南菱身世凄苦,心地良善,你能好好待他。” 贾珩一时无语。 陈潇问道:“师姐,陈渊最近还在做什么?” 顾若清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也不知。” 贾珩剑眉之下的锐利目光审视着丽人,问道:“那你知道什么?” 顾若清:“……” 大抵是一种普信男、情商低、真虾头的感觉。 陈潇拉一下贾珩的胳膊,玉容上现出几许不自然。 贾珩看向眉眼之间浮起愠怒之色的少女,轻声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儿,我和潇潇就先回去了。” 顾若清低声说道:“恕不远送。” 陈潇道:“师姐还没说那些黑衣人还会不会刺杀宗室?” 顾若清玉容冰冷如霜,眸光锐利几分,瞥了那少年一眼,说道:“我这些不知道。” 贾珩轻声说道:“顾姑娘如是知道一些线索,还请如实而言,此事事关重大。” 顾若清挑了挑眉,问道:“卫国公这是在拿出审讯犯人的架势?” 贾珩沉声道:“事涉天家安危,顾姑娘说呢?纵是我让人缉捕于你,打入诏狱,也在情理之中。” “还真是朝廷鹰犬,天子爪牙。”顾若清冷声道。 陈潇瞪了贾珩一眼,说道:“师姐,他是给你开玩笑的,莫要往心底去才是。” 顾若清默然片刻,说道:“我和这位卫国公单独聊聊。” 陈潇抿了抿粉唇,看向一旁的贾珩,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贾珩看向陈潇,点头道:“去罢。” 待陈潇出了厢房,顾若清盯着那少年片刻,说道:“先前行刺一事,我已经告诉了师妹,你那边儿仍是差点儿容其刺杀成功。” 而且全无感激之心。 贾珩道:“先前是有防备的,但女真人兴水师跨海而来,中间护卫力量分散,然后耽搁了,幸在有惊无险。” 顾若清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说道:“那就是哪怕告诉你,你也防不住。” 贾珩道:“也不能这般说,先前之事还要多谢顾姑娘。” 顾若清听闻那少年道谢,掌中茶盅中的茶水轻轻荡漾了圈涟漪,冷睨了一眼贾珩,低声道:“卫国公还是免了,省的又是抓入囚牢,又是拷打讯问。” 贾珩笑了笑,说道:“顾姑娘似乎对在下很有成见?” 顾若清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冷哼一声,说道:“卫国公眉如藏锋,目似鹰狼,主忘恩负义之相。” 贾珩目光闪了闪,问道:“顾姑娘还会看相?那顾姑娘可曾给自己看过面相?” 顾若清凝了凝秀眉,明眸平静地盯着那少年,说道:“我的面相如何?” 贾珩清声说道:“顾姑娘眉高眼长,地阁尖锐,可见性情桀骜,目高于顶,只怕一生江湖漂泊,红颜薄命,难以求得称心如意之姻缘。” 张爱玲其实就有些这种面相,那张穿旗袍的经典图片就差不多如此。 顾若清:“……” 顾若清闻言,清冽眸光之中隐隐泛起一丝羞恼,眼神幽深几许,清斥道:“胡言乱语。” 她给自己观过相,也是……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是不是胡言乱语,顾姑娘心头有数。” 贾珩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道:“姑娘现在可以说,陈渊究竟想要刺杀何人了吧?” 顾若清也不知为何改了主意,粉唇微启,低声道:“太上皇。” 贾珩闻言,心头不由一惊,拧了拧秀眉,清声说道:“太上皇早已油尽灯枯,何至于此?” 他还以为是刺杀当今圣上,不想却是刺杀上皇,如今虽然双日横空,但实际天子已经掌握朝堂大部分权柄,太上皇已经退至幕后。 顾若清看向那少年,轻声道:“这我就不知道缘故了。” 贾珩心思电转,隐隐猜测出一些原委,而后看向顾若清,拱手说道:“多谢顾姑娘告知。” 这是一个关键的情报,如果太上皇遇刺,或许陈渊等人再造谣天子从中加害,将过去二十年的事儿翻出来,质疑天子继位的合法性。 顾若清深深看向那少年,幽声说道:“此地离神京千里迢迢,你赶不上的,他们在这半年,向宫中渗透的人比较多,你纵然赶上,你也不知他们如何下手。” 贾珩皱了皱眉,目光寒芒闪烁,道:“他们既然如此胆大妄为,为何不直接行刺当今圣上?” 自己说着,心头就已明了缘故。 一来是天子的保卫力量远超上皇,二来刺杀崇平帝以后,反而无法实现政治阴谋,因为前赵王一党根本无法顺利接掌大权。 不说其他,他顷刻之间,就能拥立楚王或者魏王即位,护送宋皇后入京,京营保驾护航。 换句话说,想要打击天子,首先就是要将他和天子之间分割开来。 “我并非当事之人,并不清楚其内缘故。”顾若清低声说道:“不过,你若是现在想要制止,也赶不过去了。” 此事,背后还有师父从中谋划,根本就抵挡不住。 贾珩眉头紧皱,低声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太上皇年逾古稀,纵然驾崩也是喜丧,问题在于如果正常驾崩还好,但这是被下毒暗害,难免不会有人借此谣传生事。 那时候,他或许真的要辞去锦衣都督的差事,避一避风头了。 但太上皇那边儿属于锦衣府上五千户所和内卫的保护范畴,他只掌控锦衣府对外搜集情报的职权,根本不曾插手保护皇室成员的重任。 再加上,他全年都在领兵打仗,对此根本分身乏术。 可那些文官根本不会管这些,正愁没有攻讦的点,这下子将黑锅往他头上扣。 这就是一招离间之计,从先前的行刺皇后,以及从现在的“请上皇赴死”,本身就是制造大的刺杀事件,针对他的锦衣都督之位,剪除天子的羽翼。 等到明年兵事休止,下一步就是制造事端,解除兵权? 战事结束之后,仍是多事之秋。 或者说,外战稍去以后,内忧浮起,各路野心家开始蠢蠢欲动。 顾若清抬眸看向那面色幽沉,目光变幻不停的少年,心底也有些佩服其人,只是声音微冷,说道:“看来是想明白了?” 贾珩道:“多谢顾姑娘告知其中细情。” 顾若清冷笑一声,讥诮说道:“我还当卫国公要将我抓进诏狱,细细拷问一番呢。” 贾珩看向不服输的丽人,道:“只是与姑娘说笑而已,姑娘不必耿耿于怀。” 顾若清轻轻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并无多说其他,但已是端茶送客。 贾珩也不多留,起身告辞离去。 顾若清看向那人背影,心头忽而生出一股烦躁。 红颜薄命,难以求得称心如意之姻缘? 她偏偏不信! 另一边儿,贾珩与顾若清叙话而毕,随着陈潇一同乘着冬夜皓月,一同返回府中。 陈潇在厢房之中落座下来,那张清丽如雪的玉容之上,萦带出思索之色,说道:“师姐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贾珩握住少女的纤纤柔荑,轻声道:“你没偷听?” 陈潇蹙了蹙眉,羞恼道:“我偷听做什么?” 贾珩将事情经过叙说了一番,道:“现在以信鸽和快马向神京急递,传送消息,能提前防备他们行动不能?” 陈潇摇了摇头,玉容凝重如霜,低声说道:“这么远的距离,只怕是来不及了,这应该是与皇后遇刺同时谋划的事件,皇后与宫中上皇前后脚暴毙,既能攻讦于你,对那位也是沉重打击。” 只怕此事也得了师父的默许,否则,陈渊根本将黑手伸不到宫中,宫里早就在雍王即位以后,对宫中内侍省的老人进行过清洗,除了一些极隐蔽的人外,因为太上皇念旧,免遭清洗。 贾珩皱了皱眉,看向眸光现出思索之色的少女,问道:“潇潇,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陈渊对宫中那位连同亲属愤恨至极,先前就曾刺杀过楚王,而后又是皇后,如今又是上皇,可以说这是一策连环计,后续他们还会有动作。” 当初陈渊就曾想让她启用宫中的人手,刺杀那位。 贾珩拉过陈潇的素手,拧眉说道:“那现在难道就不闻不问?” 这个陈渊还真是兴风作浪不停。 陈潇幽声说道:“飞鸽传书示警,另外就是提示急递,于此,别无他法,你总不能对这边儿不管不顾,现在插翅飞到神京,不管如何,宫中那位怪罪不到你的头上。” 贾珩默然片刻,无奈道:“那就先这样吧。” 此事,天子心头有数,并非是他的过失,因为哪怕是楚王遇刺,天子也没有让他调查隆治一朝的秘辛。 后来一直打仗,几乎辗转南北,更没有时间和精力调查陈渊。 当然朝中文臣显然不这么看,这是攻讦他的机会。 …… …… 翌日,清晨时分,金红大日在东方升起,柔和晨曦照耀在前院的屋舍上,檐瓦之上宛如覆盖一层光芒。 贾珩与咸宁公主、李婵月来到后宅,向宋皇后请安。 宋皇后此刻刚刚用罢早饭,正拉着宋妍的手叙话,看向三人,轻笑说道:“今个儿准备去哪玩儿?” 咸宁公主笑道:“母后,这两天天太冷了,就在屋里待着好了,母后的伤好许多了吧?” 宋皇后语笑嫣然说道:“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郎中说,今天的药用过,明天就不吃了。” 说着,丽人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蟒服少年,柔声问道:“子钰,南边儿的战事结束了吗?这么冷的天,也该班师了吧。” 贾珩道:“台湾那边儿温度没有这般低,目前北静王还有粤海水师还在追击海寇。” 这两天的军情奏报一直没有停过。 宋皇后想了想,柔声说道:“子钰,快过年了,想来不少将校也思乡思亲,时机合适的时候,也可罢兵了。” “娘娘说的是,江南水师昨个儿已经从杭州府以及舟山撤回金陵,与家人团聚。”贾珩道。 这几天,舟山方面的军报递送过来,江南水师正在返回金陵崇明沙卫港,准备过年。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跌跌撞撞闯入厅堂,快行几步,禀告说道:“娘娘,杭州府过来报丧的人说,宋老太公驾鹤西去了。” 宋老太公终究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在杭州府城安然无恙的第二天晚上,寒潮降临,天气转冷三分,宋老太公溘然长逝,宋家人第二天叫起时,发现宋老太公已经辞世。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崇平帝:允其先前所请,因军功不再晋爵,诏旨赐婚…… 厢房之中—— 宋皇后闻听那嬷嬷之言,娇躯颤抖了下,如遭雷殛,呆立当场,那张雍容华美的玉容“刷”地苍白如纸。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等至亲离世噩耗,丽人心底仍有些悲从中来,鼻头发酸,旋即,珠泪滚滚。 咸宁公主清丽玉容上满是担忧之色,连忙在一旁搀扶过宋皇后,轻声说道:“母后,母后节哀。” 宋妍也在一旁拉住宋皇后的胳膊,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关切之色。 宋皇后弯弯秀眉之下,丽人晶莹美眸之中的泪水几乎夺眶而出,朱唇颤抖不停,喃喃说道:“父亲,父亲。” 她终究没有见父亲最后一面。 贾珩见得丽人黯然神伤的一幕,心底也暗暗叹了一口气。 宋老太公活过隆治一朝的风风雨雨,如今养育一后一妃,倒也算是善终了,而且原本就年迈苍苍。 贾珩思量着,不由转眸看向一旁的宋皇后,丽人此刻面容悲戚,梨花带雨。 贾珩面色一肃,拱手说道:“还请娘娘节哀。” 宋皇后深深吸一口气,拿着帕子擦了擦脸蛋儿,强抑悲伤,秀丽玉容上满是泪珠,颤声道:“准备马车,本宫即刻回杭州府奔丧。” 贾珩闻拱手道:“微臣遵旨。” 暗道,如果上皇再驾崩,那时可就是国丧,宋皇后只怕还要前往神京奔赴国丧。 贾珩出了厅堂,吩咐锦衣府卫,开始护送着宋皇后南下杭州府。 幸在两地较近,倒不用担心耽搁了奔赴丧事。 而杭州府城,宋宅—— 进入腊月二十,本该是临近小年的时节,该办着喜事,但宋家老太公却过世。 此刻,四四方方的庭院中已经支起了一架架白幡,嚎啕大哭之声响彻了宋家庄园,而灵堂中已经放了寿材,宋老太公被穿上寿衣,躺在其内。 宋璟披麻戴孝,面色悲戚,与宋家的族人跪在灵堂中,周围哭声一片,震天动地。 宋家是杭州府的名门望族,宋家不少族人都在杭州府城居住,繁衍生息,一共六房,此刻小一辈的宋家人跪了一片,而辈分较长的则是迎候宾客。 而浙江巡抚刘桢、布政使封敬明、杭州知府穆传福等官员,也都纷纷上门吊唁。 就在这时,外间的仆人进入屋内,高声说道:“老爷,皇后娘娘到了。” 宋皇后几经催促,在贾珩的护送下,紧赶慢赶,终于来到杭州府。 刘桢以及封敬明等一众浙江官员,闻言,脸上见着恭敬之色,向着宋皇后迎去。 贾珩此刻以及众嬷嬷、女官左右跟随。 宋皇后已经换上了一身孝服,鬓发之间别着一朵白花,往日雍容华美的丽人,此刻眉眼间多了几许柔弱楚楚之态。 这会儿,咸宁公主与李婵月以及宋妍搀扶着宋皇后,来到灵堂之前哭灵。 而贾珩则是与刘桢等浙江官员,相互寒暄之后,暂且来到厅堂落座,给宋皇后哭灵的空间。 因为从咸宁以及端容贵妃母女这儿论起,贾珩算是宋老太公的外孙女婿,故而也戴了素孝。 此刻坐在厅堂之中,贾珩道:“刘大人,先前女真和朝鲜那水师来侵,杭州府百姓多受惊扰,如今城内百姓可否安定?” 刘桢低声说道:“贾大人,城中百姓安居乐业,不受先前虏寇袭扰之忧。”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此战还是暴露了一些问题,浙江都司仍当严厉督训士卒,操演不辍。” 对南方兵马的整饬自江南江北大营开始,但如闽浙、湖广等诸南方省份,其实兵马未曾整顿,很多兵马属于三流部队,先前根本抵挡不住女真八旗的骁锐。 刘桢沉吟说道:“作训操演兵丁,一向是龚都帅主持。” 贾珩问道:“怎么没有见龚都帅?” “龚都帅先前抗侮敌寇,受了不轻的伤,如今已在家中歇息,今日打发了府中管事前来吊唁宋老太公。”刘桢身后的一个中间官员开口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本来也是借机聊聊。 起得身来,看向刘桢以及几位官员,道:“刘大人,我为宋老太公烧点纸钱。” 说着,来到设置的灵堂之前。 此刻,宋家的女眷已经搀扶着哭成泪人的宋皇后去了里厢,而贾珩则是来到灵堂,向着宋老太公烧纸凭吊。 宋璟一袭粗麻孝服,怀中抱着牌位,嚎啕痛哭。 宋妍此刻也身穿孝服,与宋家的众女眷跪在灵堂之哭灵。 贾珩行礼而毕,然后在宋家族人的引领下,重又来到厅堂落座落座品茗。 如今宋老太公逝去,宋璟、宋暄两人都要丁忧,而宋暄听到丧音之后,也要携妻儿至杭州府奔丧。 可以说整个冬天,宋家都要受丧事的影响。 而就怕神京城中再闹个大事,然后就是全国举哀。 贾珩坐了一会儿,直到傍晚时分,暮色沉沉,浙江官员陆陆续续离去。 而陈潇也从外间过来,说道:“皇后娘娘在宋家歇了,咸宁留下陪着,我在这儿留着保护,你陪婵月先回府中,董迁等一众将校已经在杭州府卫港口中等候。” 这毕竟是宋家人的葬礼,贾珩晚上自然不适合在此守灵。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这边儿交给你了。” 说着,贾珩寻着李婵月,二人上了马车,向着外间而去,前往晋阳长公主在杭州的一座宅邸。 马车之上,贾珩看向一旁闷闷不乐的少女,拉过李婵月的素手,说道:“婵月,怎么了,愁眉不展的?” 李婵月转过脸来,藏星蕴月的眸子中现出几许怅然,说道:“小贾先生,人之一生,不过区区几十年,死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贾珩揽过少女的削肩,笑了笑,说道:“是啊,所以,咱们还是活在当下更好。” 李婵月将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低声道:“小贾先生,我们将来也会……” 贾珩问道:“生老病死,枯荣兴衰至理,这有什么好害怕的?” 李婵月忽而扬起脸蛋儿,柔声说道:“那时候如果我……小贾先生会伤心落泪吗?” “肯定会伤心落泪啊,说不定我走在婵月前面呢。”贾珩轻轻捏起少女的下巴,看向那眸光柔润的少女,清声说道:“好端端说这个做什么?” 李婵月抿了抿粉唇,说道:“就是觉得小贾先生那时候身边儿莺燕环绕,可能就不记得我了。” “怎么可能记不得,那时候婵月会生好多孩子,肯定也哭的嚎啕四起。”贾珩轻笑了下,捏了捏少女粉腻的脸蛋儿。 李婵月闻言,玉颊羞红成霞,芳心为之甜蜜不胜,轻声说道:“小贾先生又胡说,唔~” 少女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凑近而来,少女眼睫弯弯颤抖不停,目中现出一丝羞喜之色。 贾珩轻轻捏了捏少女粉腻的脸蛋儿,说道:“婵月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们将来都是要合葬在一起的。” 有时候感觉婵月就像没有长大的小孩儿,或者说从小就缺乏父爱。 不过,或许将来考古之时,这座墓室的主人是大汉卫国公,右边儿的是他的夫人清河郡主…… 李婵月道:“那时候是不是还有表姐?” 贾珩轻声道:“肯定的。” 李婵月重又将螓首靠在少年的怀里。 贾珩握着那温软细腻的纤纤柔荑,轻声道:“好了,别说傻话了,等会儿咱们就到家了。” 李婵月目光出神,忽而幽幽道:“小贾先生,我从小的时候,父亲就过世,一直没有见过父亲。” 贾珩抚过李婵月的削肩,下巴抵在少女的额头上,叹道:“其实,我也没有见过。” 自他过来之后,就不见此身父亲。 李婵月默然片刻,低声道:“我也没有见过我的亲生母亲。” 见少女伤感起来,贾珩宽慰说道:“现在不就挺好的,一家人天天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别胡思乱想了。” 李婵月弯弯柳眉之下,月牙眼眸闭着,忽而轻声说道:“小贾先生,可我想知道,你帮我问问娘亲吧。” 贾珩道:“婵月也大了,为何不亲自去问问?” 这种事,其实亲自去问比较好。 李婵月小脸上现出怅然之色,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娘亲不会告诉我的。” 她其实也有些不想直接问娘亲,否则,以后该如何相处? 贾珩想了想,道:“等将来合适的时候,我再帮你问罢,让你也心里有数,好了,咱们先回去。” 两人说着,马车驶在一座府宅门前,贾珩挽着李婵月的手,进入厢房。 夫妻二人回屋歇息,自也不提。 …… …… 神京城,大明宫 一方黄花梨的书案之后,崇平帝一袭黄色袍服,端坐其间,眉头紧皱,放下手里的奏疏,正是贾珩递送而来的请罪奏疏,其上叙说了杭州府遭遇豪格围攻,宋皇后遇刺的详细经过。 崇平帝冷硬、黢黑的面容之上怒气翻腾,沉喝道:“前赵王之子陈渊,竟然还在兴风作浪!内卫和锦衣府是干什么吃的?” 戴权心头“咯噔”一下,“噗通”一下跪将下来,急声道:“陛下,前赵王之子先前藏匿至深,奴婢已经派人查访,但彼等藏匿至深,微臣也无可奈何。” 崇平帝冷声道:“此人犹如毒蛇,择机而噬,南省的都指挥使尚勇可有追查的线索?为何还能让刺杀之事发生?” 戴权轻声说道:“陛下,尚都指挥使尚无奏报。” 崇平帝冷声说道:“他是老了!” “调派人手,搜捕前赵王余孽,另外给贾子钰送信,自江南江北大营抽调骁锐保护皇后,不可再有闪失!” 戴权连忙拱手称是。 崇平帝道:“同时锦衣府、内卫、京营抽调精锐,保护在京藩王宗室,对宫中饮食全力查察,不得有半点儿闪失!” 这位帝王既然知道是赵王陈渊刺杀宋皇后,情知就是冲自己而来,心头已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因为这等暗算手段,都是雍王在潜邸之时玩剩下的。 崇平帝想了想,又唤住戴权,沉吟说道:“召内阁拟旨,贾子钰收复台湾,驱逐红夷,击破女真酋王所领虏寇,允其先前所请,因军功不再晋爵,诏旨赐婚乐安郡主,班师回京之后,择吉日完婚。” 如今出了刺杀之事,朝野之间只怕会以此离间他与子钰,不过子钰连番大战,对军中掌控渐深,再执掌锦衣府的确是有些不合适了。 至于贾珩先前所请,是指在西北之战以后,向宫中求婚陈潇,崇平帝在纠结多日以后,终于赐婚,但名分承嗣的问题,崇平帝显然没有想到。 毕竟宗室血脉,岂是寻常人能够染指的? 而这也无疑是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可以在短时间吸引着朝堂的瞩目,转移宋皇后被行刺的影响。 只是宝钗……却再一次阴差阳错,名分之事化作泡影。 戴权闻言,白净面皮微微一顿,心头不由一惊,拱手说道:“奴婢遵旨。” 崇平帝面色阴沉了几许,缓缓返回后宫不提。 后宫,福宁宫 而宫中的端容贵妃快步迎了上去,丽人尚不知宋老太公病逝的消息,正在训斥着八皇子陈泽。 “泽儿,这大冬天的跟着那些侍卫舞刀弄枪的,成何体统!”端容贵妃幽丽玉颜上清霜宛覆,对不远处的小童说道。 陈泽垂下脑袋,低声道:“母妃,习武可以强身健体,增强气魄,我也像姐夫那样允文允武。” 端容贵妃秀眉紧蹙,道:“你什么都给你姐夫学,他是要在外面行军打仗的,你以后多读写书,识些经义,孝顺你父皇。” “娘娘,陛下驾到。”这时,内监尖锐的声音自廊檐下响起,众内监簇拥着崇平帝进入福宁宫。 “容妃,与泽儿说什么呢?”崇平帝将陈渊乍现的怒火暂且压下,问道。 端容贵妃道:“泽儿想要习武,臣妾正说他呢,他现在人大了,愈发有主见了。” 崇平帝面上带起微笑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说道:“泽儿为什么要学武啊?” “姐夫能文能武,我将来要像姐夫一样,为父皇分忧。”陈泽声音清脆说道。 崇平帝闻言,面上笑容凝滞了下,目中晦暗几分。 子钰的确是经天纬地之才,允文允武,如果他百年之后,后世子孙哪个能驾驭住这样的臣子? 其实随着时间过去,尤其是新政顺利进行,四方战事渐平以后,崇平帝心底的一丝猜忌也渐渐浮起。 贾珩虽然各种自污,但只是降低危险性,并不是帝王从此高枕无忧,再不猜忌。 伴君如伴虎,而尤其是自身拥有威胁老虎的能力,老虎不定哪天心思就有所改变。 比如方才陈泽仅仅是无心一句话,崇平帝就心底深处开始泛起嘀咕。 女婿比自家几个儿子都能干,还这般年轻…… 待哄过陈泽以后,崇平帝看向端容贵妃,说道:“子钰刚刚来报,梓潼在南方太湖遇刺,幸在有惊无险。” 端容贵妃闻言,玉容微变,说道:“陛下,姐姐她遇刺了,可有大碍?” “没什么事儿,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说道。 端容贵妃拧了拧眉,问道:“陛下,究竟是何方歹人所为?” “赵王之子陈渊。”崇平帝阴沉着脸,冷声说道。 端容贵妃悚然一惊,道:“这……这?” “他先前就袭杀楚王,如今又打起了皇后的主意,最近宫中要防卫歹人,容妃与泽儿最近待在宫中,不要胡乱走动。”崇平帝面色阴沉如铁,说道。 端容贵妃道:“陛下也要多加小心。” 崇平帝面色淡漠,说道:“这些宵小伎俩还奈何不得朕!” 端容贵妃玉容现出担忧之色,抿了抿粉唇,欲言又止,没有继续相劝。 …… …… 随着时间过去,京城中也在传扬起宋皇后遇刺的消息,而正如江南科道御史一般,开始纷纷上疏弹劾。 有的说贾珩纵容豪格领女真兵马进犯杭州府,有的说贾珩没有履行锦衣都督职权,不能及时查察奸凶,提前防备。 一时间,京中的文官,俨然将贾珩当做罪魁祸首,将宋皇后遇刺的罪责全部推到贾珩身上。 其实,这就是借机发难。 因为整个崇平十六年,大汉朝堂文武万马齐喑,唯贾珩一枝独秀,爵位节节攀升,将整个文臣弄得灰头土脸,面上无光。 而现在好不容易得了错漏,自然要大书特书。 韩宅,书房之中—— 因为室内四方放着炭火盆,炭火熊熊,故而温暖如春,而室内雕花玻璃凝结了一层霜花。 韩癀一身儒生常服,坐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手捻胡须,顿住不语,而儒雅面容上满是思忖之色。 不远处自山西平阳府回京至吏部述职的颜宏,压低了声音,劝说道:“兄长,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韩癀抬头看向颜宏,摇了摇头,说道:“虽然歹人暗中行刺,但皇后娘娘有惊无险,此事仍有可开脱之处。” 正如韩癀所言,宋皇后毕竟没什么事儿,而且在不久以后,宋皇后就会递上一封奏疏,提及不关贾珩之事。 颜宏冷声道:“去岁楚王遇刺,嗣子殒命,今日皇后遇刺,差点儿酿成震惊朝野的祸事,可见卫国公因领兵事,已无暇顾及锦衣府侦警歹人诸事,应该交卸差事,另委贤才,保护皇室宗藩。” 颜宏面色一整,又正色说道:“兄长,卫国公外领京营,内掌锦衣,如今正是去其权柄,为社稷消除隐患之时。” 韩癀点了点头,说道:“可以借此弹劾,但能否逼迫其交卸锦衣差事,不要过多奢望,卫国公大功未赏,又刚刚击退来犯的俘寇,而皇后娘娘虽然遇刺,但得其人及时相援,有惊无险,大体上是没有过错的。” 虽然他觉得宫中未尝没有猜忌,但仅凭此由,还不足以让宫中夺去卫国公的锦衣职权。 颜宏低声道:“兄长,这次朝臣弹劾,至少也是提醒宫中有所警惕,不可再任由其人做大,来日危及社稷。” 韩癀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 卫国公提出的四条新政,已经在河南、江苏两省推广成功,一旦在全国推行,势必在天下百姓心中,威望日隆,危及社稷。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薛姨妈:乐安郡主?这又是哪一位? 神京城,宁国府,荣庆堂 随着小年临近,整个贾府也笼罩在一片欢闹的气氛中,管事的媳妇儿在筹备着过年,置办年货。 贾母一脸慈祥之态,端坐在椅子上,薛姨妈,邢王二夫人陪着说笑,此外下首还有着一脸闷闷不乐的宝玉。 因为临近过年,学堂也放了假,宝玉这几天就被贾母唤到荣庆堂中,可惜府中除了一应丫鬟,连年轻姑娘都没有。 看向一脸郁郁寡欢的宝玉,贾母心头暗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快过年了,凤丫头、玉儿她们还不回来,家里都不怎么热闹了。” 薛姨妈笑了笑道:“南边儿还有一些善后的事儿,珩哥儿他在南方不回来,府中这么多人不回来也不大好。” 这几天过去,薛姨妈可谓心情愉悦,将这次立功以后,封赏宝钗诰命夫人的机会当作志在必得之物。 贾母道:“是啊,这一整年都在打仗,珩哥儿南征北战的,着实让人惦念的慌。” 这会儿,贾政从外间出来,面色郁郁,朝贾母拱手行了一礼,道:“见过母亲。” 贾母笑了笑,正要说话,察觉出贾政面色凝重,低声问道:“政儿,怎么了这是?” 贾政道:“皇后娘娘遇刺,外间的科道言官在弹劾子钰,奏疏都往通政司递送,也不知宫里是什么主张。” 因为贾政是通政司的通政,可以第一时间接触到京中科道的奏疏,而通政司在上午时候就在讨论此事。 毕竟不管是宋皇后遇刺,还是风头正盛的卫国公,被京中言官如此弹劾,都难免引起整个京中瞩目。 贾母闻言,苍老面容变了变,急声说道:“皇后娘娘在南方遇刺?安危如何?” 这可是一桩惊天动地的大事。 薛姨妈攥紧了手中帕子,面上笑意消失不见,满是担忧之色。 一旁正在捏着佛珠的王夫人,白净面皮跳动了下,目光微动。 皇后娘娘遇刺,与那位珩大爷有什么关系?怎么京中官员开始弹劾起那位珩大爷了? 贾政叹了一口气,说道:“皇后娘娘在太湖遇到歹人行刺,京中有人说,子钰保护不力,才使皇后娘娘遇险,身为锦衣都督,警备奸佞,已有失察之责,虽然子钰及时相援,皇后娘娘最终有惊无险,但京中还是起了一阵舆论,说子钰身兼多事,权重事繁,难免顾此失彼,如今无暇顾及锦衣府查察奸凶,以致歹人一二再袭杀宗室亲眷,应该另委贤能。” 这次京中的弹劾事件,自是将楚王遇刺一事算在了贾珩“失察”的前账,虽然远远没有到达贾珩遭逢政治危机的程度,但还是埋下了引子。 贾母闻言,皱了皱眉,不解说道:“皇后娘娘既然没有事儿,如何还起弹劾?” 薛姨妈脸上也现出关切之色,说道:“是啊。” 而王夫人在下首坐着,心头涌起丝丝喜意。 贾政叹了一口气,说道:“子钰这两年军功赫赫,爵位更是节节攀升,不知多少人暗中嫉恨,这次不察缘由,借机发难,无非是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而已。” 贾母苍老面容上现出一丝怅然,喃喃说道:“可这也不该牵连到珩哥儿头上才是,他一年都忙着打仗,也顾不上。” 其实,贾母这般下意识的开脱说辞,恰恰是中了京中文官的弹劾圈套。 如果为贾珩开脱,那就是忙于兵事,疏忽了锦衣府的差事,这无可厚非,那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将锦衣府的职事交卸出去? 这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儿。 而贾珩现在只有不领具体实差的军机大臣,京营节度使,而这两者在马上进入平稳时期的崇平十七年,都要受文官的钳制。 而锦衣府才是贾珩打击政治对手,让众文臣不敢轻举妄动的宝剑,因为锦衣府集刑讯、缉捕一体,又能搜集黑材料。 薛姨妈也在一旁附和说道:“是啊,这怎么能怪得上珩哥儿,再说那皇后不是珩哥儿亲自去救的?这更怪不到珩哥头上。” 贾政想了想,还是宽慰了一句,说道:“这次看圣意吧,子钰刚刚又打了一场胜仗,这种小事,应该不至于有所怪罪才是。” 贾母定了定神,道:“政儿,你去打探打探消息,宫里是怎么看法?珩哥儿在江南又是忙着新政,又是忙着打仗的,也不可能面面俱到。” 贾政点了点头,说道:“母亲在家先等等,我去看看。” 贾母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贾政离去。 贾母皱了皱眉,低声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母身后的鸳鸯,鸭蛋脸之上不禁现出担忧之色。 薛姨妈说道:“老太太,这应该不妨事儿,珩哥儿毕竟是立了这般大的功劳。” “皇后娘娘也没有什么大碍,纵然怪罪下来,珩哥儿先前不是打仗立了功劳,也能将功抵罪。”邢夫人也在一旁劝说道。 薛姨妈闻言,脸上白净面皮跳了跳,心头就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将功抵罪,她家姑娘算怎么回事儿? 王夫人静静看着这一幕,目光闪烁不停,心头暗暗冷笑,刺杀皇后娘娘多大的事儿,虽然没有出大事,但宫里岂能不怪罪? 就在厅堂中人七嘴八舌议论之时,贾政去而复返,脸上见着轻快的笑意,迎着众人关切丹凤目光,说吧说道:“母亲,宫中并未怪罪子钰,刚刚向内阁拟旨,要给子钰赐婚。” 薛姨妈:“……” 丰润、白净的脸蛋儿涨红,眉梢眼角欣喜难掩。 难道是给宝姑娘赐婚? 贾母笑问道:“赐婚是怎么回事儿?宝丫头的婚事定了?” 薛姨妈攥了攥手中的帕子,一脸期待地看向贾政。 王夫人则是脸色阴沉几许,目中不由现出几许恼怒。 贾政一口气说完,脸上神色复杂莫名,沉吟说道:“说是允子钰先前所请,将乐安郡主许给子钰,择日完婚。” 贾母:“……” 薛姨妈:“???” 乐安郡主?这又是哪一位?不应该是她家宝姑娘吗?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薛姨妈强压下心头的烦躁,脸上挤出一丝比哭都难看的笑意,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老太太,这乐安郡主,我怎么没有听过?” 贾母解释道:“这位乐安郡主就是周王之女,应该是时常跟着珩哥儿的那位萧姑娘,这是宫里的侄女。” 贾母毕竟是上了年岁的,此刻,回想前事,就知道了乐安郡主是哪一位,心头也有些惊讶,怎么这位也和贾珩有着关系? 邢夫人在一旁做大聪明状,恍然道:“老太太一说,我想起来了,这位萧姑娘与珩哥儿是形影不离的。” 薛姨妈闻言,此刻手足冰凉,面如死灰。 天爷,她们家宝姑娘什么时候才是能轮的上?珩哥儿当初答应了的,要给宝丫头求婚,请封诰命夫人,现在怎么能这般? 贾母瞥见一旁的薛姨妈,如何不知薛姨妈心头所想,轻声劝道:“姨太太,这是宫里赐婚,珩哥儿应该是不知道的。” 薛姨妈苦着脸,说道:“这是珩哥儿先前所请,我们家宝姑娘是比不过那些郡主的,人家天潢贵胄,宝丫头……” 说着说着,几乎落下泪来。 先前明明答应了宝姑娘的,现在怎么又反悔了呢? 宝玉在一旁听着,恍若中秋月明的脸盘上满是愁闷之色。 宝姐姐不比那什么劳什子公主、君郡主好,现在连赐婚都赐婚不上? 还有林妹妹,将来还是做妾,当初林妹妹非要跟那人,如果是他,正妻之位拱手相送。 嗯,估计黛玉要说跟随过狮子的女人…… 见薛姨妈面色悲戚,贾母连忙劝道:“珩哥儿肯定会给宝丫头请封诰命的,这里出了波折,肯定是有什么事儿,并非有意的。” 邢夫人也在一旁说道:“这位乐安郡主陪着珩哥儿好像形影不离的,说不得还出去打仗,现在宫里赐婚过去,也有成全有情人的意思吧?” 薛姨妈脸色苍白,心头愈发不好受。 宝丫头和珩哥儿难道不是有情人? 贾母转而又看向贾政,问道:“有没有说兼祧的哪一府?” 见薛姨妈“破防”,贾政也有些不自在,摇了摇头,沉吟说道:“这个宫里没有说,自虞国夫人以后,好像就没有说过兼祧哪一房。”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倒也是,先前封虞国夫人就没有说兼祧哪一房,这说妻罢,也不知道承嗣哪一房,说妾吧,又没有封诰命,看来再有功劳,给宝丫头赐婚,也是这个意思了。” 这话自还是宽慰之言。 说着,看向薛姨妈,说道:“珩哥儿以后立功机会多多着呢,他年纪轻轻的,将来如是成了郡王,宝丫头侧妃…诰命夫人肯定是没跑的了,将来他不给宝丫头一个名分,我老婆子都不答应。” 本来说着侧妃,但感觉侧妃也未必保险,万一再出来个什么皇帝侄女,皇后侄女的。 薛姨妈此刻听贾母的劝慰之言,脸上的神色和缓一些,心思电转。 是了,当初宝丫头是这么和她说的,珩哥儿将来是能成郡王的,郡王四尊侧妃之位,总有宝丫头一位。 贾政叙说道:子钰立功越来越多,如今更是一等公爵,短时间内爵位已经晋无可晋,如今封赠诰命,已是皇恩浩荡。” 薛姨妈:“……” 丰润脸庞之上已经苍白如纸,心神已不知说什么才好,就差“哇”地一声哭出来。 短时间内爵位已经晋无可晋,所以,郡王没有个十年八年,宝丫头是四六不靠? 这…… 贾母瞪了一眼贾政,倒是让贾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宽慰了一句,说道:“姨太太,珩哥儿将来再立功了,肯定是要给宝丫头请封诰命的。” 薛姨妈丰润、白腻脸盘上做强颜欢笑之意,只得“嗯”了一声。 而此刻,荣庆堂中的嬷嬷和丫鬟见得这一幕,脸上多是现出一抹古怪之色。 因为赐婚诰命的事儿,姨太太不知道闹了多少笑话了。 这下还是没有称心如意? 而鸳鸯在贾母身后,目光同情地看向薛姨妈,心头不由叹了一口气, 薛姨妈也不知是怎么稀里糊涂走出荣庆堂的,在同喜同贵的陪同之下,返回梨香院,脸上已经满是失魂落魄之色。 一旁的同喜劝道:“太太,先不要急着。” 薛姨妈终于没有忍住,眼眶微红,喃喃说道:“珩哥儿先前都说好的,要求宫里赐婚,请封诰命的。” 嗯,这一刻薛姨妈倒有些像是当事人。 同贵小声出着主意说道:“太太,要不给姑娘写封信,问问珩大爷?” 薛姨妈闻言,仿若得了提醒,连连说道:“对,准备笔墨,我给宝丫头写封信,让她问问珩哥儿,看究竟怎么回事儿。” 不提薛姨妈写信相询,却说一墙之隔的宁国府,后宅厅堂中,衣衫明丽,室内暖意融融。 秦可卿正坐在厢房中,正在哄着襁褓中的婴儿,丽人坐月子以后,脸盘丰润如国色天香的牡丹花,身形丰腴,雍容丰美。 尤三姐端坐在不远处,轻声说道:“这都快过年了,大爷还不回来呢。” 秦可卿笑了笑道:“他在南方打仗,听说战事也快结束了。” 尤三姐蹙了蹙眉,轻声道:“过年都不回来的吗?” “在南方有家有口的,不回来也没什么。”秦可卿丰润玉容上笼起怅然之色,柔声说道。 谁让她肚子不争气,只生了个女儿呢?说话就没有多少分量。 怕不是外间已经有人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吧。 尤二姐看向正在叙话的秦可卿和尤三姐,抿了抿粉唇,心头就有几许幽怨。 尤氏道:“打完仗,应该还有一些善后的事儿,纵然过年回不来,元宵时候应该也能回来。” 心头也有几许思念。 秦可卿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几人叙话之时,宝珠从外间进来,巴掌大的脸盘上现出欣喜之色,轻声说道:“奶奶,西府那边儿说京里有大爷的音讯了。” 秦可卿美眸中现出期待之色,急声说道:“怎么说?” 宝珠道:“先是说南边儿皇后娘娘遇刺,京中一些官儿弹劾大爷,但后来听说,宫里要降旨,给大爷赐婚了。” 秦可卿蹙了蹙秀眉,轻声说道:“皇后娘娘遇刺,是怎么回事儿?” 尤三姐面色微讶,说道:“赐婚?可是薛家姑娘?” 宝珠此刻提及宝钗,脸上也有几许怪异之色,而后,柔声说道:“这次说是赐婚的是乐安郡主,周王之女。” 尤三姐闻言,玉容微讶,轻声道:“不是薛家姑娘?可这乐安郡主又是哪一位?” 说着,抬眸看向秦可卿。 秦可卿秀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心底倒映出一个面容清冷,英气动人的少女,柔声说道:“就是平常跟着夫君忙前忙后的那位萧姑娘吧。” 那次她听咸宁公主与她提及过此事,那位萧姑娘帮着夫君做了不少事,等于是夫君的左右手。 尤三姐道:“这样也说得通了,薛家妹妹这既不是公主,又不是郡主的……” 尤氏蹙了蹙秀眉,美眸瞪了一眼尤三姐,说道:“三妹。” 三妹就是太过心直口快了。 尤氏柔声说道:“先前那位乐安郡主就是他的左右手,现在先行赐婚也是应该的。” 秦可卿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宫中赐婚那位乐安郡主,倒也说得过去,的确是天潢贵胄。” 她如果不是早早嫁给了夫君,只怕现在能落个妾室就不错了。 丽人说着,不由转过国色天香的芙蓉玉颜,转眸看向自己怀里的婴儿,轻笑说道:“芙儿,你爹爹又给你找了个娘亲,高兴不高兴啊。” 尤氏:“……” 尤三姐轻哼一声,说道:“等芙儿长大,只怕得有二三十个娘亲才能打得住。” 那薛姑娘知道消息以后,也不知该是何等黯然神伤,还有那薛家姨太太,这会儿更是怄气吧? 尤二姐看向尤三姐和秦可卿,艳冶、秀媚的玉容上陷入思索。 现在府中的年轻姑娘都加起来,也不止二三十个了吧。 …… …… 杭州府 数九寒冬,腊月时节,道道金色晨曦照耀在整个庭院中,檐瓦之上的皑皑积雪反射着刺目的光芒。 床榻之上,贾珩转眸看向身侧不远处静静躺着的少女,少女清丽如雪的脸蛋儿似有烟霞浮动,轻声道:“婵月起床了。” 李婵月微微睁开眼眸,弯弯而细的眼睫之下,明眸妩媚气韵流溢,那张清丽玉颊微红成霞,开口问道:“夫君,今个儿咱们还去宋家吗?” 贾珩打趣说道:“还得过去看看,怎么,婵月还想和我在杭州府四下游玩一番?” 宋老太公过世,他这位孙女婿得去帮衬帮衬,否则,也说不过去,而婵月显然想独享于她。 李婵月眉眼间浮起一丝羞意,抿了抿粉唇,柔声说道:“没有,我正说去找表姐呢。” 两人起得身来,贾珩穿好衣裳之后,来到李婵月身后,温声道:“婵月,那我给你梳头。” “不好了吧。”李婵月芳心欣喜,但口中却娇俏说道。 贾珩扶住李婵月的肩头,轻声道:“毕竟是我给你弄乱的。” 说着,坐在少女身旁,给李婵月的秀发梳头。 李婵月坐在梳妆镜前,正对镜面化着妆,那张清丽红润的玉颜之上,满是绮艳明丽的红晕。 “夫君别忙了,我自己扎发髻吧。”李婵月脸颊羞红,声音柔糯而娇俏,轻声说道。 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嗯,我也不会扎发髻,那我去让人准备早饭。” 待李婵月打扮过后,贾珩看向秀发挽起朝香髻的少女,低声说道:“婵月真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亭亭玉立,美若天仙。” 李婵月闻言,明媚、俏丽的脸蛋儿羞红成霞,芳心却甜蜜不胜,轻柔声音带着几许娇俏:“哪有?” 贾珩看向娇小玲珑的少女,轻笑说道:“婵月,过来坐下用饭吧,都饿瘦了。” 婵月人如其名,并非事十五的盈月,而是残月。 李婵月闻言,霞飞双颊,芳心羞恼不胜,柔声说道:“夫君也不管人年龄大小,哪里能都那般?” 昨个儿小贾先生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好像有觉得她太…的意思。 等她将来有了孩子,肯定也……能比过表姐她们的。 夫妻两人说话之间,围着一张餐桌开始用着菜肴,而后贾珩与李婵月前往宋家。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陈潇:你先前是不是欺负她了? 杭州府 宋宅坐落在西湖之畔的一座庄园中,出了石头街,就能看到外面的雷峰塔矗立在山峰,此刻正值冬日,巍峨险峻。 宋老太公要在此停灵七日,然后安葬在位于杭州北郊的宋家祖坟,这位养育了一后一妃的老人,自然会有宫中降旨封赠谥号。 宋家门外不少宾客支起一面面白幡,在寒风中摇动不停,发出飒飒之声。 此刻,宋璟的同族族人宋珣,将贾珩迎入厅堂之中,两人寒暄而罢,落座下来。 宋珣叹了一口气,说道:“卫国公,老爷子辛苦了一辈子,这次能落叶归根,倒也是一桩幸事。” 贾珩沉吟说道:“宋老太公于国是有功的。” 这宋珣定然还有其他话说。 果然,只听宋珣说道:“宋家在杭州府钱塘、余杭几个县种了一些水田,听说江苏那边儿推行朝廷新政,未知浙江是什么个情形?” 这是向贾珩打探消息。 贾珩道:“新政乃是朝廷放之四方的国策,年后,浙江也会逐步推行,清丈田亩诸事都是少不了的。” 宋珣闻言,面色就有些不自然,说道:“族中不少族人仰仗,当初田亩赏赐下来,就曾恩典降下,可以免除赋税。” 贾珩道:“这次是中兴大汉的国策,不管是勋戚都在一体丈量之列,本身也交不了多少赋税,宋先生不必担忧。” 宋珣苦着脸,说道:“宋家家大业大,族中子弟众多,因为老太公的教导,不少族中子弟低调行事,不怎么入仕,如今这田亩一清丈,族中父老子弟还要生存。” 贾珩想了想,说道:“此事再看吧,如果确实有困难,等明年清丈田亩之时,再看能否以其他方式补偿。” 其实,在先前浙江全省之中,宋家就是最大的地主,因为宋老太公孕育了宋皇后和端容贵妃,算是朝廷国丈,按理是有一定的免税田亩数额。 事实上,地方官府也不敢向宋家收税,换句话说,宋家不缴税。 于是,宋家族人在整个浙江大肆接受投效、托献。 见贾珩没有将话说死,宋珣心头又燃起了一些希望,刚要得贾珩一句准信,却在这时,六宫都总管太监夏守忠,来到近前,尖细的声音响起,说道:“卫国公,皇后娘娘召见。” 贾珩起得身来,拱手道:“夏公公前面带路。” 说话之间,贾珩在夏守忠的引领下,来到后院,进入厅堂中,朝着坐在帘后的丽人行礼,说道:“微臣见过皇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刻,宋皇后正在宋家族中女眷的陪同下,看向那蟒服少年,轻声道:“卫国公请起,看座。” 这时,咸宁公主搬过一个绣墩,放在贾珩近前,轻声道:“先生,坐。” “谢娘娘。”贾珩道了一声谢,然后侧坐下来。 宋皇后温声说道:“停灵这几天,将要前往城郊祖坟安葬,还要劳烦卫国公以调动锦衣府卫相送。” 贾珩道:“娘娘客气了,宋公为国丈,按礼制,丧礼可由锦衣府卫警戒。” 锦衣府的仪仗不是谁都能用的,其实哪怕是他平常别看前呼后拥,但其实那一套并非是锦衣府的仪仗规制。 而宋皇后身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同样不敢丝毫逾越,这是大汉对国丈过世给与的某种福利待遇。 宋皇后轻声说道:“炜儿,你随着卫国公负责此事。” 梁王陈炜在不远处坐着,闻言,起身向宋皇后拱手道:“儿臣遵命。” 宋皇后也没有多留两人,然后吩咐陈炜一同退下。 …… …… 待贾珩出了厅堂,看向一旁的陈炜,道:“梁王殿下。” 陈炜道:“卫国公现在可曾抓到那行刺母后的凶手了?” 贾珩道:“目前,锦衣府还在明察暗访之中。” “那就是还没有抓住?”陈炜道:“那等过几天,外祖父出殡,母后前往送行,也可能有歹人暗中窥伺、行凶,卫国公当有所应对才是。” 贾珩道:“王爷放心,锦衣府会派缇骑以及探事沿路防备,不会再有丝毫差池。” “但愿如此。”陈炜冷冷乜了贾珩一眼,沉声说道。 贾珩也懒得理梁王陈炜,没有多说其他,着人唤过陈潇,然后去往外间,寻锦衣府卫布置安保诸事。 等贾珩离了府中,陈潇在一旁低声说道:“水裕领江南水师返回了崇明沙,董迁已经到了杭州,现在锦衣千户所等你。” 贾珩道:“我这就过去。” 这次水战过后,军机处以及兵部封赏下来,董迁以及身在江南水师的贾家小将,无疑还能再往上升迁一番。 随着时间过去,他基本不虚全盛之时的宁荣代字辈对京营的掌控,当然还少了一些时间积淀的底蕴。 陈潇晶莹玉容上现出好奇之色,问道:“对了,你那天和师姐说什么了,我临出发苏州府之前,觉得她怪怪的。” 贾珩道:“没说什么吧,说的什么,我都忘了。” 不过是换一种委婉表达,没人要的老仙女注定孤独终老,然后老仙女就有些破防了? 陈潇目光狐疑地看向贾珩,说道:“你先前是不是欺负她了?” 如果是以往,陈潇自然不担心,毕竟以顾若清的身手,贾珩也不可能这般胆大妄为,但经过宋皇后一事之后,陈潇就不是这般确定。 “我欺负她,她会善罢甘休?”贾珩道:“就是说了两句话,别的也没什么。” 陈潇凝了凝秀眉,明眸闪了闪,驱散心头的狐疑,轻哼一声,说道:“倒也是。” 贾珩翻身上马,对着一旁并辔而行的少女,问道:“京中提醒的飞鸽传书和快马都赴京了吧?” 陈潇清声道:“已经递送过去了,不过能起多少作用,就不好说了。” 贾珩看向远处廊檐上的积雪,沉吟了下,说道:“宫中心思缜密,南省皇后遇刺,也不会没有防备。” 天子不是傻子,陈渊既然再次向宋皇后下毒手,天子肯定会对应提升宫中的警戒等级。 但许多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贾珩道:“等宋老太公这边儿出了殡,咱们回金陵一趟。” 快过年了,他也要去见见晋阳母子两个,真是聚少离多的。 两人说话间,来到位于杭州府的锦衣府千户所,锦衣府在陈汉的大江南北,凡重要府城都设置了千户所,百户所。 可以说,锦衣府是一个庞大的密谍体系,渗透到大汉天下的许多角落,所以,文臣虽贾珩掌握锦衣府职事才会如此忌惮。 如果只是军机大臣以及京营节度使,那就是一个简单的武将,在太平无事的年代,没有直接掌控事权,很容易落入文官政治,一剑无血的斗争境地。 而文臣那时候就可以用自己擅长的方式,从各个方面钳制贾珩,进而使贾珩渐渐淡出权力核心。 再想如整治河务,盐务那样,以密谍斗文官,就不大容易。 此刻,杭州府千户所曹符,领着一众锦衣将校,迎出了衙堂,向那蟒服少年见礼。 而原本和锦衣府府卫叙话的董迁,也起身,向贾珩抱拳行礼。 贾珩伸手虚扶着,声音温和说道:“曹千户快请起。” 到了他这个地步,有时候也需要展示一部分亲和力。 曹符连忙道了一声谢,神情恭敬地将贾珩迎入官署之中。 贾珩落座在一方长条帅案之后,看向下方的一众锦衣府卫将校以及董迁。 贾珩神情肃然,目光掠向在座众人,说道:“近来宋老太公出殡办丧事,锦衣府要查察城中奸人,以防彼等暗中滋事。” 曹符连忙说道:“都督,这几天弟兄们都日夜盯着呢,晚上都不敢合眼,唯恐出了差池。” 贾珩打量着曹符,问道:“城中近来有什么风吹草动?” 曹符小心翼翼说道:“眼下倒是没有什么异动,卑职已经派了各路探事,谨防贼人密谋作乱,不过府中探事较少,还望锦衣府方面再拨付一些人手。”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说道:“此事,锦衣府也会派专人负责,杭州千户所需得听令行事。” 这个曹符先将人手短缺的话扔出去,就是为了一旦出了纰漏,就可用此言推脱。 曹符闻言,心头暗松了一口气,拱手称是。 因为杭州千户所知道前不久,宋皇后遇刺,所以曹符担心出了纰漏,追究起来,自己根本兜不住。 而后,刘积贤领着曹符等杭州千户所的锦衣府卫,前去忙碌沿途的警戒事宜,主要是派人对送葬经过的街道房舍,逐一过户盘查、询问,以便藏匿奸人。 贾珩这会儿则与董迁先来到书房叙话。 “表兄。”贾珩唤了一声,笑道:“这一路在外征战辛苦了。” 真到了不忍言之时,只怕也就董迁与贾家的一众小将,才能坚定不移地随他共进退。 幸在经过几场战事,他已经初步掌控京营,已经具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董迁却有些不敢应着,略有几许局促,轻声说道:“珩哥儿,还好,让那豪格给逃了。” 贾珩道:“他已受了重伤,再说回去女真以后,女真内部倾轧,也难以与我大汉为敌。” 除非多尔衮真是一代奸雄,玩出一出“叔侄和”的戏码,否则,肃亲王豪格已经废了。 董迁默然了下,问道:“如今水师已经返回江南大营,年前应无多少战事,什么时候班师回京?” 贾珩沉吟片刻,轻声说道:“估计要等过了年以后了,那时,我进京向圣上述职。” 他与宋皇后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江南,等宋太公一出殡,宋皇后可能在江南过完年,第二年开春,他也要领一众金钗前往神京。 此后的随着新政在大汉南北推行,以后的斗争中心大概就会在神京城中,而四方的战事,将会铺天盖地而来。 当然在此之前,或许他先一步前往京城,先与可卿母女以及尤三姐她们团聚,渡过上元佳节。 董迁道:“先前那红夷大炮,如果以水师自朝鲜登陆,能直捣女真寇巢。” 贾珩面带微笑,叙说道:“朝鲜地形复杂,不宜孤军深入,而且朝鲜兵马,明年国内主要推行新政,不宜大动干戈。” 如唐时,唐太宗三征高句丽,就在一个小小的朝鲜手上吃了亏,可不能轻视朝鲜。 董迁点了点头,目中神采夺目,轻笑说道:“以后这火铳将是战事之中的军争利器,如能推行水陆之间,就好了。” 贾珩看向董迁,笑了笑道:“有那一天的,现在红夷大炮携带不便,但后面可以小型化,同时对炮弹进行改进,使其弹药虽小而威力大,还有那燧发枪,改进工艺以后,就可以后连续射击,使虏寇再无南侵之力。” 表兄弟两人叙着话。 陈潇也在不远处看着,清眸闪烁,面上若有所思。 …… …… 辽东,盛京 自进入腊月之后,辽东又下一场鹅毛大雪,这场大雪持续了三天三夜,整个辽东积雪有一尺厚,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正处于小冰河期的这方天地,自然平等地对待着汉清两国。 此刻,盛京宫苑之中,金黄色的琉璃瓦上覆着一层厚厚白雪,在绵长的朱墙宫道上。 大清摄政王多尔衮身披狐裘大氅,前往宫中显德殿的内书房。 虽然多尔衮是摄政王,但还真是常住在宫中,而是一早儿前往显德殿,晚上宫门落锁前返回宫中。 当然,自礼亲王代善过世,肃亲王豪格南下开辟第二战场,整个神京城中再无制约多尔衮的政治势力,多尔衮有时索性就住在南书房。 偶尔,庄妃就过来给多尔衮送上亲手熬制的米粥,时间一长,宫内宫外就有了一些闲言碎语。 什么“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的言论在盛京城的街头巷尾就开始流传起来。 刚刚进入殿中,就见门口现出阿济格那宛如铁塔般的身形,以及那张黢黑的面容。 “十四弟,出事了。” “进南书房说。”多尔衮心头咯噔一下,但还是面色镇定,唤着阿济格向着南书房里行去。 南书房中地龙燃得暖意醺人,多尔衮进入书房,将身上的狐裘大氅递给一旁的内侍。 大马金刀地坐在书案之后的椅子上,而那张椅子正是皇太极生前所坐的龙椅。 阿济格道:“据汉地传来的消息,豪格吃了败仗,正蓝旗连同朝鲜水师伤亡惨重,豪格仅以身免,现在正在乘船返回的路上。” 女真得知豪格兵败的消息,并非是还在茫茫大海上漂泊的豪格递送而来,而是从来自汉廷的情报系统,通过其他隐秘渠道递送至盛京。 多尔衮脸色阴沉如铁,问道:“他带了五万多水师,在海上奔袭,又对汉人的红衣大炮有所防备,如何还能吃这样大的败仗?” 虽然两方内斗的你死我活,但这样大的伤亡,也不是多尔衮所乐见的。 阿济格道:“汉廷的卫国公南下,集结了汉廷的所有水师力量,进兵汉地福建隔海峡相望的大员岛,将上面的荷兰红夷还有海寇一举剿灭,豪格虽然也在其中帮腔。” 多尔衮愤怒说道:“这个豪格,志大才疏,鲁莽无能,将我们都误了!” 阿济格道:“十四弟,正蓝旗精锐丧命海上,朝鲜水师更是彻底覆亡,这该如何是好?” 多尔衮脸上怒气涌动,冷声说道:“召集诸王公大臣,来显德殿议事。” 这个时候,要彻底将豪格钉死,同时商议下一步应对汉廷的策略。 这已经是面对汉廷,连续吃的第三场败仗。 事实上,豪格吃了这么一场败仗,几乎将朝鲜水师精华一战丧尽,在整个满清上层已无立足之地。 阿济格面色凝重,低声说道:“十四弟,现在汉人崛起势头愈发迅猛,不单独靠外战,已经无法遏制其中兴势头。” 多尔衮沉吟说道:“先前西北战事,就可见端倪,尤其是这个卫国公,有此人在一天,我大清想要入主中原,就难如登天,一旦除去此人,就如过去十多年一样,就可对汉廷形成碾压局势。” 经过几次战事,满清高层已经达成一致意见,正是因为有了贾珩以后,汉廷才咸鱼翻身。 虽然带有因人成事的推论,但也基本接近了真相。 阿济格道:“十四弟,既然外战难以成事,不若行以内应策略,我现在府中有着一人,此人可为内应。” 多尔衮闻言,心头不由生出几许好奇,说道:“此人是谁?” 阿济格沉吟片刻,说道:“这人是隆治一朝赵王之子,其名陈渊,后来被现在的汉皇谋害,篡夺皇位,而后其宗藩之家皆为屠戮,现在到我盛京,就是商议共同联合,里应外合,一同使巅覆汉廷。” “此人现在何处?”多尔衮道。 “十四弟莫急。”阿济格介绍着情况,说道:“十四弟,此人就在不久之前,刚刚刺杀了汉廷的皇后,虽然因为那卫国公及时相援,最终免于横死,但先前这位前赵王之子,曾经派人刺杀位那汉皇的皇子楚王,最终导致黄一位皇孙殒命,此人在汉廷的宫禁中也有内应。” 多尔衮越听越是心动,问道:“竟有此等人物,那就先见见此人。” “十四弟,此人就在我府中,我这就派人引荐过来。”阿济格说道。 其实,对于豪格兵败,阿济格虽然痛心损兵折将,但其实也没有太当回事儿,如果能就此驱逐豪格,其实对如今的满清而言,反而是轻装上阵。 多尔衮等着阿济格吩咐随行的马弁返回府中,去将陈渊请来。 多尔衮道:“这次战事以后,朝鲜水师损失泰半,已经无力自海上攻击汉地,但要谨防汉人乘舟横击辽东半岛,整个辽东乃至岛屿,要广筑烽堠,提防汉人浮舟而来,偷袭我后路,那汉廷的卫国公,在平虏策中已经提及以水师横击岛屿,其必用水师。” 经过几次水战交锋,或者说随着女真数次在贾珩手中吃瘪,关于贾珩昔年当庭所上《平虏策》,已经被多尔衮等女真高层细细研读过。 而贾珩在奏疏中细陈的策略,本来就是阳谋。 阿济格目光闪烁,问道:“那十四弟接下来有何打算?” 多尔衮沉吟说道:“我大清要组建一支我们自己的水师,以红夷大炮纵横大洋……” 提及红夷大炮,多尔衮皱了皱眉,说道:“这个豪格南下购置红夷大炮,现在兵败而返,红夷大炮自然也就休提。” 大清自然是有纵横大洋,号称亚洲第一。 阿济格感慨说道:“如此一来,就只能自陆地四境,征讨汉地。” 不管是红夷大炮还是女真的造船业,都远远不如汉廷,也就是说,尽管不愿承认,女真已经失去了制海权。 多尔衮道:“准噶尔部的可汗巴图尔珲台吉,已经派人递送书信,签订两国盟约,以后共伐大汉,此外还有藏地的固始可汗,待明年休养生息一年,我等约兵三路伐汉,平分汉土。” 在初步使者商议的细节中,大致约定,女真取燕代中原之地,即后世山河四省以及湖广、江南、东南三省,而准噶尔取西北之地,而固始汗则是云贵川。 因为女真国力最强,所以以女真为首,而其他两方面则是占据其中的“蛮夷杂居”之地。 此刻的三方势力俨然掀起了瓜分汉地的狂潮。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贾珩:否则,真想拥在怀里…… 盛京,显德殿,南书房 不大一会儿,陈渊在一个马弁的引领下,来到殿前的廊檐下,跨过门槛,进入内书房之中。 “汉廷赵王陈渊拜见大清摄政王阁下。”陈渊向多尔衮行礼,神态十分恭谨。 不过口中自称赵王,自是从隆治一朝开始算起。 多尔衮打量着陈渊,虎目中寒芒一闪而逝,相邀说道:“赵王请起,看座。” 毕竟自己的亲弟弟就是被汉廷所斩,如今见到陈汉宗室中人,心头难免杀意沸腾。 陈渊缓缓起得身来,向多尔衮行了一礼,然后在内监搬过的绣墩上落座下来。 多尔衮沉吟片刻,轻声说道:“赵王说有着汉廷宫禁之中内应,可以谋划大事,剪除那卫国公,未知是何等谋划?” 陈渊目光咄咄而闪,朗声说道:“实不相瞒,最近就有计划发动,而卫国公此人是伪帝羽翼,翁婿二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但伪帝性情刻忌、猜疑,心思阴沉,明年天下四方皆平,不再有战事之忧,而伪帝自当初西北大败以后,怒而吐血,身子骨已经每况愈下,势必要为将来之事思虑,卫国公其人鹰视狼顾,擅使阴谋,伪帝肯定不会长期信重,那时就是离间的机会。” 多尔衮闻言,眸光闪了闪,说道:“如此一来,汉廷内乱就在眼前了?” “只要略施小计,就能离间二人。”陈渊面色微顿,沉吟说道。 多尔衮闻言,一双锐利目光紧紧盯着陈渊,问道:“那赵王想要我大清出什么条件?” 陈渊沉吟道:“待神京有变之时,还望贵国可以出兵牵制住北平方面,等到我荣登大宝。” 多尔衮沉吟片刻,说道:“条件?” 陈渊道:“我大汉迁都金陵,与贵国划黄河而治,燕赵齐鲁之地归清国之治,从此两国约为兄弟之国。” 他认为自己已经出尽了诚意,当然等他顺利继位以后,那时候就是此一时,彼一时了。 多尔衮眸光闪了闪,道:“那就依赵王之意。” 而后,两人开始商讨具体的细节,主要是如何保持联络、策应,之后,陈渊这才离去。 多尔衮转眸看向一旁的阿济格,说道:“在显德殿召见一众王公大臣。” 豪格兵败的消息还未彻底传开,此事也需要做出应对、布置。 阿济格领命称是,然后出了南书房。 多尔衮坐在帅案之后,雄阔、豪迈面容上现出思忖之色。 有了赵王陈渊这位内应,他对汉廷高层的动向也就了若指掌,直等时机一到。 “贾珩小儿,本王誓要拿你的头颅祭一祭十五弟的人头。”多尔衮沉吟说道。 等过了一会儿,挂满珍珠的珠帘“哗啦啦”响动起来,而后伴随着一阵酥软如江南女子的声音。 “十四弟。”庄妃一袭淡黄衣裙,眉眼弯弯,身材合中,秀发梳成一个小把头,鹅蛋脸蛋儿之上,肌肤白皙如玉。 手中正自提着一个食盒,从帘笼后缓步出来,抬眸看向多尔衮,柔声说道:“十四弟,我给你熬了一些银耳莲子羹,递送过来给你吃点儿。” 多尔衮转眸看向那仪态楚楚,身形丰腴,玉容丰润娇媚如海棠花的丽人,笑道:“嫂子,不用这么麻烦了。” “天这么冷,十四弟喝点儿稀粥,也好暖暖身子。”庄妃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美眸凝睇含情,宛如一泓灵动如水的清泉,紧紧盯向多尔衮。 说着,来到近前,将食盒打开,其中的粥碗摆放好,然后舀起一碗粥。 多尔衮道:“嫂子,最近福临功课怎么样,都学了什么?” 此刻,两人平常已经熟稔得如同夫妻一般。 庄妃走近而来,丽人款步盈盈,娇躯衣带不由带起一阵芳香,那张晶莹玉容嫣然明媚,饱满莹润如花瓣带着露水的粉唇微启,笑道:“我盯着他的学业呢,四书五经还有骑马射箭都要学,将来能文能武。” 多尔衮笑了笑,道:“将来他要管理咱们大清的天下,还要降服关内的那些汉人,文韬武略上是不能差了。” 庄妃明媚、艳丽的脸蛋儿上,笑意更是掩藏不住,糯声说道:“他还小,还需你这个当叔的多加提点。” 说着,将手中的粥碗递了过去,腾腾热气冒起,带着一股谷物的清香。 多尔衮三口两口吃完热粥,身上多了一些热乎气,再打量着庄妃的目光就有些肆无忌惮起来。 这会儿,庄妃从怀中拿过一方帕子递将过去,道:“十四弟,我给你擦擦。” 说着,纤纤素手拿起帕子去擦着多尔衮的唇角。 多尔衮看向那如花似玉的庄妃,轻轻抚着丽人的肩头。 就在殿中气氛渐渐氤氲起粉红气息之时,殿外就有一个内监高声说道:“王爷,郑亲王他们已经在显德殿等着了。” 多尔衮转过脸来,凝眸看向庄妃,轻声道:“嫂子稍等,我去去就来。” 庄妃玉容微顿,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要不要我带着福临一同过去?” 多尔衮想了想,对上那双满是期冀与欢喜的明亮眸子,心神恍惚了下,温声说道:“嫂子,带着福临一块儿去罢,等会儿要议的是爱新觉罗一族的家事。” 庄妃闻言,脸上喜色难掩,声音娇俏说道:“十四弟,你稍等一下,我这就过去领福临过来。” 多尔衮看向丽人离去的身影,面容上不由现出复杂之色。 国家刚刚遭逢大败,而新君即位,而主少国疑,正是需他这般雄主率领爱新觉罗一族,力挽狂澜之时,但嫂子这边儿似不识大体啊。 想起那平日里的温润、小意,多尔衮目光怔怔,心底也有几许犹豫不决,终究叹了一口气。 …… …… 显德殿 此刻,清国满汉两族的文武高层,在殿中济济一堂,人头攒动。 殿中文武群臣泾渭分明,左边儿则以杜度、济尔哈朗、硕塞、满达海、鳌拜等人为主,右边儿则是汉人文臣,主要是范宪斗、邓长春等一众文臣为首。 此刻,殿中的气氛犹如乌云笼罩,凝结如冰。 盖因,先前阿济格去召见诸王公大臣议事,已经透露了多尔衮召集众臣的相关议事事项。 豪格兵败,朝鲜水师覆灭……刺痛着满清文武群臣的神经。 “摄政王到。”就在这时,内监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隐约带着几许尖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摄政王多尔衮挽着福临的手,来到了殿中,而不远处隔着一方珠帘,影影绰绰还有一个盛装华服的女子身影。 多尔衮迈步进入厅堂之中,面容威严深重,也不多言,扶着福临坐在御椅上,而自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另外的庄妃则是坐在珠帘之后。 多尔衮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文武群臣。 “见过摄政王,皇上,太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在场满清文武官员撩起衣袍,跪将下来。 福临有些畏惧地看向下方的众臣,但耳畔响起庄妃一声清嗓的咳嗽声,就以清脆的声音响起,说道:“诸位爱卿请起。” “谢皇上。”而后,脖子上挂着一串儿东珠的满清诸王公大臣,纷纷起得身来。 而珠帘之后的庄妃,丰润玉容上现出欢喜之色,带着翡翠指甲套的纤纤素手攥紧了帕子。 多尔衮看向殿中群臣,说道:“诸位想来也听到了,豪格领正蓝旗骁锐南下,损兵折将,朝鲜水师也尽数覆灭,阿巴泰战死海上,我大清在海上吃了败仗!” 下方众臣闻言,面色凝重,都是窃窃私语。 而范宪斗脸色凝重,苍老目光蒙起晦色,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大清如今又遭逢一场大败,这还有机会入主中原吗? 而珠帘之后的庄妃,丰润、白净的玉盘之上的喜色已经渐渐敛去,弯弯秀眉下,晶莹如露的美眸中满是担忧之色。 多尔衮面色阴沉如铁,冷声说道:“这次,我大清又在那卫国公贾珩手里吃了大亏,但归根结底是豪格无能,葬送我八旗精锐,使朝鲜水师大败亏输,按我大清律,不得不惩治!” 下方诸王公闻言,面色都是一变。 摄政王终于要对肃亲王下手了吗? 其实,当初也不是多尔衮逼迫着豪格领着正蓝旗精锐领朝鲜水师南下,而是豪格主动请缨,想要通过外战打开在满清朝廷中“靠边站”的境遇。 但多尔衮也顺势答应下来,不仅仅是借刀杀人,也有中止盛京城中内斗的氛围。 见殿中的众王公大臣脸色不好看,多尔衮似是宽慰,说道:“明年一年,我大清不再领兵南下,休养生息,养精蓄锐,等待汉廷内部生变,这些汉人,只要我们不南下,他们自己都要先斗起来。” 满清户部尚书杜度,开口说道:“王爷,今年辽东大雪,加上自年中大战以来,汉地宣大封关,严查通向辽东的商贾,而察哈尔商道断绝,汉地粮秣输送不上来,户部粮秣短缺巨大。” 宣大两地的晋商被贾珩强势整顿之后的影响,逐渐显现出来。 即,女真在粮秣等重要的民生物资上,根本无法做到自产自足,先前还有晋商转送,但现在晋商被一网打尽,家财充入国帑,女真就失去了一大笔粮秣来源。 当然,倒不至于山穷水尽,顷刻之间发生“人道主义危机”。 多尔衮眉头紧皱,问道:“朝鲜呢?为何不从朝鲜方面购买粮食?” 杜度拱手说道:“王爷,朝鲜方面府库中粮秣也不多。” 多尔衮沉声道:“户部需要想法子才是。” 此刻的满清,其实已经陷入了粮食危机,因为辽东之地苦寒,还不是后世的粮仓,劫掠了大量汉人人口充为满族努力,如今都需要吃饭,原本有晋商转运粮秣,但现在急转直下,人口反而成了负担。 多尔衮将征询目光投向范宪斗,问道:“范先生,你可有良策?” 范宪斗此刻正在思量,闻言,只得出班说道:“回摄政王,除了向朝鲜采购之外,我大清还需要过一段时间苦日子了,打猎或者出海打鱼,此外就是向汉廷派出国使议和。” 杜度闻言,皱了皱眉,沉吟道:“汉廷视我等如寇仇,怎么会向我们卖粮?” 范宪斗说道:“此刻不是斗气之时,我大清可向汉人承诺,三年不入关,但要在关口开设互市城镇。” 此刻,在场一众王公大臣闻言,纷纷面色难看,道:“我大清与汉廷不共戴天,岂能向汉人求和?” 多尔衮默然片刻,轻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如果与汉廷议和,能够换来粮食,两国就和平相处三年,否则,就告诉汉人,我大清必然倾国之兵,攻打汉廷,让汉人永无宁日。” 如果与汉廷议和,想来汉廷必然生出骄惰之心,争权夺利的内斗诸事想来也就层出不穷。 杜度闻言,拱手道:“汉廷喜欢扣押国使,摄政王此事,不好再派我诸王公大臣前往汉境。” 这是汲取了当初汉廷扣留了硕托的教训,不再派重要人物前往神京。 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从文臣中择选一人为国使,前去递送消息。” 范宪斗、邓长春:“……” 先前的张尚不是同样被扣押过一次,不过,张尚在换俘之后毫发无伤,如今已经返回女真。 众汉臣都不由齐刷刷地看向张尚,也让张尚心头“咯噔”一下。 多尔衮将目光看向张尚,说道:“张侍郎。” “摄政王,奴才在。”张尚出得朝班,跪将下来,说道。 多尔衮沉吟片刻,说道:“这次出使大汉神京,就委托张侍郎再往汉廷跑一趟了。” 张尚心头不由涌起一阵苦涩,说道:“分内之责,不敢推辞。” 又要去一趟汉廷,想来这次不会再扣押他了吧? …… …… 不提盛京城中多尔衮召集一众满汉文武议事,准备向陈汉求和。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 不知不觉就到了宋老太公出殡的日子,而身在开封府的宋暄也经过几天几夜的奔丧以后,快马来到杭州府城,终于赶上出来相送宋老太公。 这一天,宋家人打起一道道白幡,护送着宋老太公的棺椁,向城郊而去。 贾珩也率领一众锦衣府卫沿路护送,送葬队伍浩浩荡荡,有一些杭州府城的百姓,在城中驻足观望。 而宋皇后也在众府卫的护送下,丽人今日云鬓之间不别任何首饰,身上穿一身孝服,在嬷嬷和宫女的跟随下,乘着一辆马车为宋老太公送葬。 宋皇后本来是要步行相送的,但考虑到保护不便,终究乘坐一辆挂着白布的马车,前往相送。 此刻,城郊已经挖好了坟茔,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宋皇后之父在一片哭声中,棺椁缓缓入葬。 填土、堆丘、立碑。 四方宋家人的哭声声嘶力竭。 让旁观之人心头恻然。 待送葬之后,贾珩与一众锦衣府卫护送着宋皇后重新返回宋宅,来到后宅。 咸宁公主清丽玉容上不施粉黛,但无损其明丽出尘,拉过宋皇后的胳膊,柔声劝道:“母后,还请节哀。” 李婵月同样在一旁劝说着宋皇后。 宋妍在不远处,一身素服,脸上也有几许凄然,愈显楚楚动人。 宋皇后玉容怅然若失,轻轻叹了一口气,凄然说道:“你外祖父辛苦了一辈子,福拢共也没有享过几天,现在却走了。” 一众诰命夫人以及咸宁公主陪着宋皇后感慨几句。 宋皇后忽而看向那规规矩矩坐在不远处的蟒服少年,轻声说道:“子钰,你与咸宁离了苏州府,前往金陵城过年吧。” 因为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佳节,也到了过年的时候,不可能一直留在宋家。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母后你在这边儿,我怎么好去金陵?不如让先生与婵月回金陵,我和妍儿表妹在这儿陪同母后。” 宋皇后往日酥糯、柔软的声音这会儿却有些沙哑,柔声说道:“那也好,你姑姑在金陵,她们母女也好在一块儿团聚。” 李婵月弯弯柳叶细眉下,那双粲然星眸闪了闪,芳心之中不禁有些窃喜莫名。 贾珩想了想,沉吟说道:“微臣让潇潇留在这里保护皇后娘娘,等过完年,再接娘娘回金陵,还请娘娘不要哀毁逾甚,保重凤体。” 甜妞儿这两天看着都清减、憔悴了许多,一双凤眸更是哭成了桃子,眉眼柔弱楚楚,我见犹怜。 看来父女感情的确很深,此刻人多眼杂,他也不知如何安慰丽人,否则,真想拥在怀里…… 宋皇后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明亮剔透的凤眸微微抬起,对上那一双怜惜的目光,芳心跳了下,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见少女点了点头,也是轻轻应了一声。 …… …… 陪着宋皇后说了一会话儿,贾珩神情微顿,出了宋家宅院,扶着李婵月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李婵月已经自觉拉过贾珩的手,那张俏丽玉颜之上温婉可人,轻柔说道:“小贾先生,咱们什么时候走呀?” 贾珩轻轻伸手抚过少女的削肩,将身形娇小玲珑的少女,拥至怀里,笑了笑道:“等会儿就出发,等这次过完年,咱们就回京了。” 其实,还有安徽一省的新政推行事宜,他也需要和李守中询问一下情况。 在此之后,就是为江南水师议功、抚恤,此事拖得有一段日子了。 李婵月扬起粉腻、白皙的小脸看向贾珩,柳叶细眉之下,星眸眸光盈盈如水,道:“小贾先生想可卿姐姐和芙儿了吧。” 芙儿长大了,还要唤她一声娘呢。 贾珩目光恍惚了下,轻声道:“是有些想她们了。” 除了可卿给她生的女儿外,甄晴还给他生了一个,已经一两个月大了,他这次回金陵还要去看看。 这会儿楚王还在福州府为北静王出征在外的大军,看管后勤辎重,倒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李婵月柳叶细眉之下,宛如星月的眸子清澈灵动,柔声说道:“小贾先生,林妹妹还有薛妹妹都在金陵府等着你的。” 贾珩道:“这会儿去看看她们,一块儿过年。” 说着,看向神色幽幽的李婵月,轻笑道:“婵月这是吃醋了?” “我才没有吃她们的醋。”李婵月轻声说道。 贾珩笑道:“也是,婵月只会吃你咸宁表姐的醋。” 李婵月脸颊羞红如霞,低声道:“我哪吃了?” 贾珩轻轻捏着那光洁圆润的下巴,却见少女缓缓闭上眼眸,也不多说,轻轻印了上去,柔润唇瓣,清凉如薄荷。 少女“嘤咛”一声,双手紧紧搂着贾珩,一张清丽脸颊酡红如霞,明媚动人。 等回去之后,差不多就先上奏疏请求赐婚宝钗和黛玉,不管是收复台湾,还是推行新政之功,都可能有求婚的机会。 此刻的贾珩尚不知崇平帝已经下了诏旨,应允了上次贾珩在西北之战的请求,请求赐婚陈潇。 两人说着返回府中,收拾东西,向金陵赶去。 …… ……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贾珩:只能说……的确是命运捉弄 金陵,宁国府 因是临近过年,府宅之中里里外外都张灯结彩,而梧桐木打造的匾额油漆的焕然一新,庭院中的下人和嬷嬷也都换了一身全新的衣裳,脸上喜气洋洋。 仆人神情匆忙,来来往往,手中抱着各式年货。 后院厢房之中—— 庭院中冷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屋内一众脂粉香艳,浮翠流丹,头上首饰金翅熠熠,流光闪烁。 钗黛、凤纨、三春、云琴,以及兰溪、纹绮,诸金钗坐在厅堂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莺莺燕燕,花枝招展。 凤姐如银铃般的笑声,几乎隔着一道厚厚布帘子,一下子传至庭院外,丽人一袭浅金镶边葡萄紫花卉纹样绒面出风毛对襟褙子,下着深紫马面裙,那张艳丽无端的瓜子脸蛋儿上,明媚如霞。 如果是旁人,真的驾驭不住这一套紫红套装,妥妥穿成村姑,但凤姐娇艳如牡丹花,却没有被衣服的明艳颜色压下,身形丰腴,秀颈之下肌肤酥白一片。 “这珩兄弟过年也该回来一趟了,这战事不是结束了?”凤姐笑说道,看向一旁的探春以及甄兰,笑问道:“三妹妹和兰妹妹是咱们家的小诸葛,你们两个可知道?” 探春道:“前不久皇后娘娘遇刺,邸报上近日又登载宋家国丈辞世,珩哥哥怎么也要等宋家的丧事办了,才能回来的。” 甄兰道:“丧事这几天应该也差不多了,珩大哥年前怎么也得回来一趟,听说安徽这边儿的新政还有一些纰漏,再有江南水师返回卫港,立了大功,一众将校的叙功与封赏,珩大哥怎么都要回来一趟。” 如果贾珩在此,大概也会感慨甄兰对事情的预判能力,几乎根据邸报登载的消息,完美预测了贾珩回金陵以后的事项。 另一边儿,李纨听甄兰提及安徽之事,温婉玉容上抬起,柔婉如水的美眸中隐隐有几许失神。 父亲那边儿好像是有些不顺当,她纵然不去相求,子钰回来应该能帮衬着她把…… 嗯?此处有错别字?读者无需纠错。 凤姐眉眼弯弯,吊梢眉下的美眸笑意流波,低声说道:“也是,珩兄弟现在一手管领着兵事,一手还要操持着政事,操的心是不少。” 这就是她的男人,在外面忙的是国家大事。 湘云丰润的苹果圆脸上红扑扑的,如是咬一口或许甘甜可口,说道:“珩哥哥这次要给宝姐姐请求宫里赐婚的吧?” 此言一出,在场诸金钗都抬眸看向宝钗,目中多是见着几许艳羡。 宝钗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羞红成霞,语气之中不无嗔怪之态,低声说道:“云妹妹胡说什么呢。” 云妹妹又拿着她取笑,说的现在名分一事快成了她的心病了,而且先前已经说过了,偏偏中间又出了波折。 莺儿在一旁站着,脸上欣喜之色不减,心头雀跃不已。 姑娘总算是苦尽甘来了,赐婚可算是轮到姑娘了。 宝琴一身粉红袄裙,色泽艳丽的裙袄,愈发衬托得粉雕玉琢的瓷娃娃,笑着在一旁帮腔,轻声道:“云妹妹等过了年,让珩大哥给云妹妹找一个如意好郎君。” 随着园子中一众金钗年岁渐长,关于婚事也渐渐提上了议事日程。 湘云恍若瓷娃娃的脸蛋儿,“腾”地一下子羞红成霞,声音娇俏说道:“琴姐姐还说我呢,琴姐姐比我还要大一些,要许人还是先紧着琴姐姐才是呢。” 她才不找什么如意郎君呢。 “姑娘,最近的邸报。”现在的宁国府一众金钗,在甄兰以及探春的带动下,就有订阅邸报的习惯,主要是方便得到贾珩的消息。 探春从侍书手里接过邸报,垂眸阅览而去,英气的秀眉蹙了蹙,目中见着讶异,低声道:“这,这怎么会?” 甄兰凑近而看,拧了拧秀眉,惊讶说道:“珩大哥赐婚……” 说着,也顿住不言。 分明是十来天前,崇明帝让内阁拟就的诏旨已经邸传诸省,已经在神京和南北掀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是神京城,原本弹章如潮的神京,一时间恍若被掐住了脖子的,戛然而止。 而甄兰手中拿着的这份邸报,在报纸之上,诏旨赐婚乐安郡主陈潇给卫国公贾珩,其上赫然登载清晰在列。 赐婚两字一出,厅堂中的众金钗,脸上都是微微一讶,不由看向宝钗。 因为蒙古亲王之女雅若被赐婚的前例在,在座诸金钗倒没有过多打趣宝钗。 万一……这岂不是更加尴尬? 黛玉恍若柳丝漫卷的罥烟眉蹙起,转眸看向甄兰以及探春,星眸粲然,若有所思。 毕竟少女心思细腻,隐隐从探春和甄兰两人的神色中瞧出了一些不寻常。 凤姐笑道:“上面写了什么,赐婚给谁?” 探春道:“乐安郡主。” 凤姐、李纨:“……” “乐安郡主?宗室之女?”黛玉若有所思,轻声说道。 此言一出,厅堂中众金钗面上的神色也有几许莫名。 这哪又冒出个乐安郡主?还是宗室之女? 探春轻声说道:“是那位萧姐姐,她经常与珩哥哥一同出征在外的。” 甄兰轻声说道:“好像是隆治一朝周王的女儿。” 宝钗脸色“刷”地苍白一片,丰润玉容上毫无血色,手里攥着的手帕,紧了几分。 薛妹妹,这次海战以后,就为你赐婚…… 温言软语犹在耳畔,为什么?难道都是床帏之间……哄骗她的甜言蜜语? 少女一颗芳心沉入谷底,但强行按捺住悲伤的心绪,那双水润杏眸仍有泪光闪烁。 这会儿宝琴察觉出自家堂姐神情黯然,伸出绵软乎乎的小手握住宝钗的素手,轻声道:“姐姐,没事儿的。” 等珩大哥回来,她非要询问他,当初明明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探春将宝钗脸上的失落神色收入眼底,柔声说道:“这位萧姐姐应该随着珩哥哥南征北战的,可能定下了终身,宫中索性就成人之美,也是有的。” 凤姐美眸凝视着宝钗,而艳丽玉容上现出同情,说道:“可能是这个缘故了,宫中这是先紧着天家之女赐婚,也是有的。” 那个冤家,又让薛妹妹落了一场空,这怎么一回事儿? 李纨脸上也有几许惋惜,柔声道:“宫中的想法,别人也难以猜测。” 湘云来到邸报跟前儿,开口说道:“这上面好像是说,依卫国公先前所请……” 凤纨:“……” 探春瞪了一眼湘云,拿着手捂住嘴唇的湘云。 甄兰看向湘云,心头暗笑不已。 宝钗强自笑了笑,丰润、白腻恍若梨花花瓣的脸蛋儿上不见一丝血色,柔声道:“我没事儿的,那位乐安郡主陪着珩大哥出生入死,原也该先赐婚的。” 说到最后,少女再难忍住心头的悲伤,声音已有几许哽咽。 她终究是商贾之女,当初小选就被嫌弃,现在自然是紧着那些天潢贵胄和宗室之女的,她原也不配的。 可以说,此刻的宝钗已经彻底破防。 黛玉见此,柳叶细眉下,粲然星眸中现出一许同情,轻轻拉过宝钗的素手,道:“宝姐姐,等珩大哥……” 宝钗玉容苍白而无血色,贝齿咬着粉唇,柔声说道:“颦儿,我今个儿身子不大舒服,有些失陪了。” 这会儿宝琴、莺儿见状,也搀扶着宝钗,向里厢走去。 就在诸金钗面上皆为这一幕动容之时。 忽而这时,外间一个嬷嬷跑到门口说道:“大爷回来了。” 经过几天的赶路,终于在除夕的前一天,贾珩与李婵月返回金陵宁国府。 原本走到帘子旁的宝钗,娇躯轻轻一颤,那双水润杏眸中的泪花再也按捺不住,夺眶而出。 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 宝琴秀眉蹙起,丰腻的脸蛋儿上有些气鼓鼓,轻声说道:“宝姐姐,回房吧,咱们不等那个负心薄幸的。” 黛玉清声道:“宝姐姐,先回去歇着,他不说个明白,这事儿不能让他过去。” 纵然那位是宗室之女,可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毕竟是曾经被贾珩左拥右抱过,此刻黛玉心底也难免生出几许恻然。 纵然那乐安郡主陪着珩大哥出生入死,可宝姐姐也是陪着他自微末而起,原本是答应过的。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宝钗娇躯一震,这会儿又被宝琴拽着胳膊向里厢而去。 凤姐远远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一口气。 甄兰静静看着这一幕,秀眉蹙了蹙,明眸中现出几许好奇之色。 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弛。 这才哪到哪儿? 等再过十年看看! 什么钗黛,云琴,总有被他玩腻的一天,这些只有美貌,内在乏乏的女人,都会被他渐渐冷落,而她甄兰才是他形影不离的结发妻子。 而一旁的甄溪,弯弯秀眉挑起,灵气如溪的明眸中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珩大哥他究竟怎么回事儿啊? 其实,这是一种误会,因为贾珩先前所请奏疏,是指在西北之战后,贾珩请求赐婚雅若时,在崇平帝跟前提起。 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不停往后搁置宝钗这位“相识于微末”的女孩儿,尤其是当事人宝钗耳朵里,就是贾珩……画饼。 众人正在心思各异之时,贾珩也与李婵月来到宁国府,进入厅堂中,见着有些沉默的厅堂,心头诧异不已。 凤姐那张瓜子脸蛋儿笑意烂漫,美眸之中的思念几乎要流溢出来,裙裳下的双腿不由并拢几分,行至近前,笑道:“珩兄弟回来了,郡主也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回来了,凤嫂子和家中姊妹可好?” “都好着呢。”凤姐笑道。 贾珩说话间,将身上的披风解下,递给一旁迎上来的晴雯,转眸看向黛玉以及湘云笑道:“大家都在。” 而李婵月也对凤姐说了一声“凤嫂子”,那双藏星蕴月的眸子,掠向在场众金钗。 这会儿湘云也没有如往常一样扑到贾珩怀里,轻声说道:“珩哥哥,刚刚大家说邸报上,宫中赐婚给你了。” 贾珩这一路陪着李婵月赶路,还真不知崇平帝已经降了诏旨,问道:“赐婚?薛妹妹?” 可他刚刚写完奏疏,还没有递送至京,这赐婚从何谈起? 对了,先前似乎与崇平帝稍稍提及过宝钗,或许崇平帝如此贴心? 厅堂中的众金钗面面相觑。 而凤姐脸上笼起一抹诧异,声音娇俏说道:“珩兄弟还不知道?” 看来,这事儿另有隐情? 探春解释说道:“珩哥哥,那位乐安郡主随着珩哥哥南征北战,宫中这次赐婚了那位萧姐姐。” 贾珩面色怔了下,皱眉道:“这次不是薛妹妹?” 怎么是潇潇?是了,崇平帝先前就知潇潇跟他情投意合,这次得了机会,所以就给她赐婚? 那宝钗,岂不是又错过了? 诸金钗:“……” 不带这样了,往人伤口上撒盐是吧? 黛玉罥烟眉下的星眸闪了闪,妍丽娇小的玉容上有些失神,幽幽说道:“果然话本常言,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贾珩:“……” 贾珩行至近前,拉过黛玉的素手,温声道:“林妹妹,我真不知道,这次原是为薛妹妹求婚,我这奏疏在杭州府都写好了,还在身上带上呢,准备今个儿就递送过去,这宫里也不知为何,就赐婚了。” 当然,潇潇跟着他这般辛苦奔波,纵是赐婚也没有什么。 可是,终究有些措手不及。 眼瞧自家男人都快要千夫所指,李婵月柔声道:“林妹妹,小贾先生的确不知道,如果给潇潇姐求婚,我和咸宁表姐不会不知道的,先前都没有说过这事儿。” 这会儿,黛玉玉颜微诧,倒也抿了抿粉唇,星眸眸光中见起讶异,说道:“珩大哥,那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她就说珩大哥答应过宝姐姐的事儿,也不该…… 贾珩轻声说道:“奏疏已经写明了求婚之事,不仅是薛妹妹,还有林妹妹,这次看能不能一起求婚,纵然不能一起赐婚,下次也预先可说。” 只能说这件事儿,的确是命运捉弄。 否则,他答应过宝钗的事儿,不可能不兑现。 其实经此一事,真的有侧妃之时,也就不会有其他人心头泛嘀咕了。 毕竟宝钗也是经受了这么多波折。 凤姐柳眉之下的丹凤眼眨了眨,轻笑道:“那看来真是误会了,宫里赐婚了乐安郡主,定是看着宗室之女在珩兄弟跟前儿,这不赐婚也大不成体统,那薛妹妹就再等等?我上次瞧着那位乐安郡主,年岁好像快二十了吧。” 李纨温婉玉容上现出几许恍然,目光莹润看向那少年,心头暗暗思忖。 他虽然…胡闹了一些,但断不会答应了宝丫头,又转过来不作数。 看来此事的确是宝丫头时运不济。 李婵月柔声说道:“看来是宫里觉得潇潇姐与小贾先生情投意合,就先紧着潇潇姐赐婚了。” 这事儿也没什么吧?先赐婚、后赐婚不都是一样?再说潇潇姐随小贾先生东奔西跑的。 此刻,惜春、甄溪、纹绮皆是看向那少年,面上神色各异。 贾珩问道:“薛妹妹呢?” 探春英媚玉颜上,神色略有几许复杂,轻声道:“珩哥哥,宝姐姐和琴姐姐回屋里了。” 甄兰抬眸看向那少年,柳叶细眉之下的清眸闪了闪,心头就有几许感慨。 这次是要求婚钗黛的吗? 哼,等将来会有腻了的一天。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过去看看。” 宝钗这次的确是受了委屈,上次记得就小病了一场,当然上次他没有承诺这般具体,但先前既然给宝钗说过,肯定是要兑现的。 主要是宝钗经过几次,脸面也折损了一些,如果不是一众年轻姑娘不计较那些,只怕在一些婆子眼里都成了笑柄。 这…… 贾珩不再思量其他,出了厅堂,前往宝钗所居院落,去寻宝钗。 此刻,庭院之中,宝钗所在的厢房,内里暖香宜人。 宝钗趴在里厢的床榻上,再也忍不住,拿着手帕哽咽啜泣,翠羽秀眉之下,水润杏眸泪光点点。 她当初说着不要名分的,为何就成了她惦念名分,她跟着他这二年,原也不是为了名分的。 宝琴在一旁坐着,轻轻抚着宝钗的后背,轻声说道:“姐姐,好了,别哭了。” 自从小时候,就没有见过堂姐这般伤心过,珩大哥做的也太过分了。 这都几次了?姐姐次次期待都落空。 莺儿看着这一幕,脸上也有些戚戚然。 “大爷来了。” 就在这时,宝钗的另一个丫鬟文杏,从不远处过来,对着屋里的薛家姐妹说道。 宝钗闻言,如遭雷殛,娇躯一僵,抖动的双肩渐渐停下,止了哭泣之声,擦了擦眼泪。 不管如何,她不能让他见着眼泪。 贾珩绕过一架竹木芙蓉屏风,进入里厢,看向那床榻上的少女,问道:“薛妹妹。” 宝琴起得身来,小胖妞抬起螓首看向那少年,轻声道:“珩大哥。” 方才有些凶巴巴的瓷娃娃,此刻却不敢说什么,只是没有笑容。 贾珩轻声说道:“琴妹妹,我和你姐姐单独说两句话。” 宝琴怔了下,看了一眼宝钗,出得里厢。 待宝琴离去,贾珩来到床榻上坐下,拉过脸上泪痕犹在的少女,轻声说道:“我说我也是刚刚知道宫中赐婚一事,薛妹妹信吗?”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水润杏眸波光闪了闪,低声道:“珩大哥。” 贾珩拉过少女的手,将奏疏放在少女的手中,温声道:“这次是宫里自己赐婚,否则,我奏疏都写好了,正要递送上去呢,谁知道出了这桩事。” 宝钗闻言,呆若木鸡,垂眸看向手里的奏疏。 奏疏自然不是作假,所以,这究竟是在怎么一回事儿?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从当初西北之战说起,当时我求婚雅若,顺势提及乐安郡主一事,然后才与圣上说封无可封,以赐婚诰命,算是封妻荫子以酬功,但没有想到,这次回来,中间皇后娘娘遇刺的事儿耽搁了一番,奏疏未曾递出,宫中已经将赐婚的诏旨降下。” 宝钗听闻此言,已是樱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贾珩道:“不过还是修改一番,递送过去,言明此事,再为你请封诰命就是了。” “别。”宝钗闻言,雪腻玉容微微一变,连忙劝说道:“珩大哥,宫中刚刚赐婚,珩大哥又提及此事,宫里不定怎么想。” 贾珩看向少女,轻声道:“该递还是得递的,不过这次是密疏,不然下次又不知赐婚到谁身上,又让薛妹妹白等了。” 宝钗:“……” 贾珩将奏疏放在一旁,看向梨花带雨的丽人,轻声说道:“薛妹妹怎么哭了。” 宝钗脸颊滚烫,分明心头一时羞臊难当,颤声道:“珩大哥,我……” 因为名分的事儿,一出又一出风波,好像只她事多一样,她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贾珩看向宝钗,轻轻揩拭着那丰润、白腻脸蛋儿之上垂挂的泪珠,温声说道:“薛妹妹放心,薛妹妹没名没分地跟我好几年,不会委屈你的。” “珩大哥。”宝钗闻言,只觉鼻头一酸,杏眸珠泪滚滚,将螓首埋入贾珩怀里。 贾珩搂过宝钗的肩头,轻声道:“薛妹妹,当初咱们最早认识,我怎么会忘记薛妹妹的事儿呢。”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崇平帝:母后,且慢! 金陵,宁国府 厢房之中,里间帷幔以金钩挂起的床榻上,冬日午后道道温煦的日光照耀在高几摆设上。 贾珩抚着宝钗的肩头,低声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再求婚的可能。” 其实,他南下之功不仅是收复台湾,还有督导新政之功,前者是军爵晋升,后者是加官。 如果崇平帝加官以赠,他再顺势请求赐婚钗黛,倒也算是顺理成章。 至于潇潇,陪着他从西北到海上,出生入死,风餐露宿,其实崇平帝的赐婚,并无不妥。 因为宝钗毕竟是商贾之女,崇平帝给一个商贾之女赐婚给他,在外人眼中,究竟是厚爱,还是敲打? 事实上,这都没有说,宝钗还有一个名声在外,因为纵容恶奴打死人正在坐牢的哥哥,此外,还有一个显眼包的妈。 是不是下次立功,崇平帝在宁荣两府扒拉扒拉一个丫鬟,就赐婚给贾珩,这完全不合适。 反而是贾珩先为宝钗求亲,落在天子眼中,才有薄待陈家宗室之女之意,合着先前说与乐安郡主情投意合,结果不紧着向天子求婚? 论年龄也是乐安郡主更为急切一些吧? 换句话说,虽是命运捉弄,但某种程度上,崇平帝赐婚陈潇这位前周王之女,以示天家孝悌之意,恰恰是客观事实的必然发展路径。 而先一步给宝钗求婚,让陈潇再等等,只能算是贾珩的个人主观意愿,而且陈潇也不怎么在意这些名分。 除非贾珩一开始向崇平帝提前言明,强烈要求。 但,先前的确是因为宋皇后的事情给耽误了,没有来得及上疏,总不能,我,贾珩,这次功劳不赏了,要给宝钗赐婚? 不酝酿一下,比如崇平帝议起封爵之事,贾珩再顺势相请,是不大行的。 国朝的礼仪流程就是如此,崇平帝应该是下旨相询,然后贾珩说圣上隆恩,爵显禄荣,已无奢求封赏,唯望赐婚……巴拉巴拉。 谁知道崇平帝先斩后奏? 嗯,这个成语主体适用错误。 贾珩凝眸看向梨花带雨的丽人,心底就多少有些怜惜。 这件事儿,宝钗的确有一些时运不济的意味,他还真没有画饼,搞宝钗心态的意思。 还说,他搞宝钗心态做什么?如果加上咸宁、婵月赐婚,雅若赐婚,宝钗这是第三次了。 他也有些怜惜这个一路从微末而来的少女。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盈盈波动,凝视向那蟒服少年,坚定说道:“珩大哥,我没事儿的,等过年,珩大哥纳我过门就是了。 她已经不奢望什么赐婚、诰命夫人了。 就这般以妾室身份过门就是。 如果用后世两个字形容,大抵是,麻了…… 贾珩搂着宝钗的香肩,柔声道:“薛妹妹,这次让你和林妹妹的名分,一并解决了吧,我先上疏,叙说此事,让宫里有个数,省的以后又起波折。” 也是给宝钗还有黛玉一个名分了。 明年天下无战事,而两人年岁又渐长,不可能一直让两人等着,如天子叙说新政之功,就来求娶钗黛。 如果宋皇后再让宋妍“插队”,那宝钗可能当场黑化。 终究是错付了。 不过在此之前,神京方面的太上皇还是不要出事儿,如果出事,他要先承受一场政治风暴的洗礼,全力应对此事,赐婚一事就不合时宜了,只能暂时押后一些。 而且,一旦真的有国丧,一段时间内,又不能婚丧嫁娶。 这……宝钗心态估计要崩。 宋皇后遇刺,天子应该会对宫中的奸邪之事提高警惕吧,总不能一个跟头儿连续栽三次。 宝钗闻言,扭过如梨花洁白的雪肤玉容,柔声道:“珩大哥,不要为我在朝堂上冒险了,如是落了旁人口实就不好了。” 贾珩面色微顿,凝眸看向宝钗,轻声说道:“薛妹妹,其实这次南下军功一事,爵位封无可封,其他新政督导之功,如果宫中因此功,加官以封,我固辞不受就是了,自崇平十六年,加官进爵不断,自知德薄难堪隆恩,唯请薛林二女赐婚,封赠诰命,这都是顺理成章之事。” 其实,这等封妻荫子,其实某种程度上利用皇权的神圣性模糊了妻妾的名分,本质上没有如咸宁和婵月一样,明确指定哪一房。 宝钗闻言,水润杏眸眨了眨,心头也生出几许希望,柔声道:“珩大哥,此事宫里会如何看珩大哥?是否有因事邀功之嫌。”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薛妹妹放心好了,有些我不能做主的,只能任由宫中安排,但还有一些是能自己做主的。” 其实这次计划被打乱,也让他也有些措手不及。 赐婚一事做不了主,但郡王侧妃,他总能做主,报谁上谁才能上。 事实上,亏欠了才能说补偿。 那个宋妍将来如果要赐婚,肯定还要占一侧妃之位,钗黛与宋妍,最后一位就是甄…… 公主和郡主基本不占用名额。 当然在此之前,诰命夫人还是要请封的。 宝钗闻言,心头一震,水润杏眸似有泪光点点,低声道:“珩大哥不必为此忧心,我没事儿的。” 少女说着,将秀发葱郁的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泪珠涟涟的丰润脸蛋儿两侧,重又恢复几许彤彤红霞。 不管怎么样,她都相信他的。 贾珩道:“姨妈那边儿知道此事以后,估计也不少伤心,我等会儿写封书信给她。” 所谓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薛姨妈必然抱有十二分的期待,这次又落了空。 这会儿,宝琴在外间看向在屋中依偎的一起的两人,见得这一幕,倒是暗暗放下心来。 看来真是姐姐命不大好,这次才出了一些意外。 贾珩伸手安抚了宝钗一阵,然后神情默然地出了厅堂,此刻冬日的阳光并不刺眼,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目之所及,庭院中积雪覆盖于嶙峋假山之上,纤净明丽。 贾珩深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前去黛玉院落,打算寻找黛玉。 然而,刚刚沿着抄手游廊行去,刚刚穿过门洞,就在回廊尽头,正好见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凤姐,眼前不由一亮。 这身紫色的袄裙,的确是将凤姐的那股美艳气韵相衬出来,尤其柳梢眉之下,丹凤眼似笑非笑,凤辣子就在眼前。 凤姐拿妩媚流波的丹凤眼瞧着那蟒服少年,关切问道:“薛妹妹怎么样了?”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别的倒没什么事儿。” 凤姐蹙了蹙秀眉,目光有些同情地看向那少年,一边儿向一旁的厢房走去,落座下来,双腿翘起。 身旁的平儿站在门口,给两人望着风。 凤姐艳丽玉容同时现出感慨之色,说道:“这么多人都要求封诰命,是不大好办,给谁不给谁呢?不过薛妹妹也大了,是该定下终身了,落在外人眼中,当不知该怎么笑话呢。” 虽然她也不认为宫里先给什么郡主赐婚,有什么不妥。 还是怪薛家提前将风声透出去,闹得园子里的众人都看着,现在又没有了着落,反而闹了笑话。 贾珩拉过丽人的手,拥在怀中,感受那丰翘,低声道:“是啊,功劳都不够用了。” 不仅是功劳不够用了。 凤姐脸颊羞红,感受那袄裙之后的““思念”,丽人娇躯酥软成泥,瘫在少年怀里,颤声说道:“珩兄弟。” 贾珩柔声道:“凤嫂子想我了吧?” 凤姐没有回复,只是享受地依偎在少年的怀里,与那少年耳鬓厮磨着,妩媚流波的美眸中现出莹莹如水的依恋,柔声道:“珩兄弟就不担心我要名分吗?” 贾珩拥住花信少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低声道:“小点儿声,别让人听见了。” “这会儿让小点儿声了,在床上……”凤姐柳眉挑起,玉颊彤彤如火,轻啐了一口。 她真是想他想得魔怔了,什么骚蹄子的话都往外面说。 此刻,两人对话,倒有些夫妻平常叙话的亲昵之感。 贾珩拥住腰肢丰腴的丽人,扳过丽人的肩头,凑到凤姐唇瓣,还未凑近过去,那丽人却已经闭上眼眸凑近过来,搂住自家的脖子。 贾珩也有些无可奈何,噙住那桃红唇瓣,一股甘美气息寸寸而来。 凤姐细气微微,脸颊嫣红如血,晶莹美眸中满是痴迷,柔声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在外面打仗,也不知道往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 贾珩轻轻搂着丽人在书房里厢坐定,丰腴的媚肉馨香在鼻翼之间浮动,探入衣襟,丰软在掌指间流溢,低声说道:“在军中,战事紧急,有些顾不上,凤嫂子,最近家里还好吧?” 凤姐任由那少年在心口暖着手,颤声道:“都好着呢。” 贾珩道:“那就好,这段时间没少辛苦凤嫂子…忙上忙下,忙前忙后。” 凤姐脸颊滚烫如火,纤纤素手按住那少年的手,羞恼道:“天还没夜呢。” 真是的,就这么想她?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凤嫂子先回房,我等会儿去看看林妹妹。” 方才就属黛玉输出的最厉害。 凤姐:“……” 她是这个意思?就不能陪着她说说体己话?除了在床榻上,就没别的话是吧? 这人怎么这样? 贾珩看向那红润如霞的脸蛋儿有些气鼓鼓的花信少妇,凑到丽人粉唇之上,再次噙住两片桃红。 凤姐丹凤眼轻轻闭上,那张瓜子脸雪白肌肤浮起丹红烟霞,任由那少年施为。 贾珩看向还有些依依不舍的花信少妇,说道:“好了,凤嫂子,这会儿林妹妹她们都等着,我得去见见,还有妙玉她,最近怎么样?” 凤姐心底虽有些意犹未尽,但也知正事要紧,低声说道:“最近养着胎呢,平常也没什么事儿了。” 贾珩想了想,说道:“凤嫂子,等会儿我去看看她,晚上再来寻你,问问这段时间府上的事儿。” 凤姐轻轻“嗯”了一声,有些依依不舍。 贾珩说话之间,起身前往黛玉所居的厢房。 凤姐艳丽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怅然,看向那离去的身影,沁润着雾气的凤眸之中满是幽怨。 平儿轻手轻脚进来,红着脸蛋儿,低声说道:“奶奶,现在是回去还是在这儿?” “回去,让后厨做一些好菜,我招待招待他。”凤姐轻哼一声,整理着衣襟,说着,然后看向一旁的平儿,轻声说道:“你回去以后,也好好打扮打扮。” 现在单凭她一个人是有些留不住这冤家了。 平儿闻言,芳心一跳,脸颊羞红如霞,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 厢房之中,碧纱橱之内,因为炭火熊熊,内里暖意融融,而室内的香薰气息驱逐着室内的其他气息。 黛玉抬起螓首,定定看向那自屏风后过来的少年,粲然星眸犹似凝露滚动,然后抿了抿粉唇,转身朝里厢走去。 贾珩轻唤了一声,说道:“林妹妹。” 说话间,也随之进入里厢,看向那少女,拉过素手,说道:“怎么了这是?” 黛玉罥烟眉似有郁郁之色笼罩,星眸盈盈如水,清声道:“宝姐姐她还好吧?” 贾珩道:“道明了原委,这会儿就好多了。” 黛玉幽幽叹了一口气,俏丽玉颜上怅然不已,道:“怎么就这般曲折呢。” 贾珩看向眉眼弯弯,明眸晶莹闪烁的少女,叹道:“也算是好事多磨吧。” 如是在原着之中,只怕你的婚事也更为曲折,而且这其中的始作俑者就是宝钗以及背后的薛家。 说着,来到黛玉近前坐着,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过了这个年,黛玉又长了一岁,及笄之龄,绛珠仙草亭亭玉立,柳眉星眼之间的柔婉风情愈见明媚。 嗯,其中有一多半除纯天然外,就是他一手培育。 “再等等,过年也不迟。”贾珩低声道。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少女将秀发如云的螓首抵靠在贾珩怀里,玉颜雪肤上现出几许幽幽之色,清声道:“珩大哥这次去外面很累吧?” 他这二年在外面南征北战的,有时候也不知道内宅的事儿,不知道宝姐姐在内宅承受的压力。 贾珩道:“还好。” 黛玉目光莹润如水地看向那少年,低声道:“我听婵月姐姐说,珩大哥打了仗,又去了太湖救皇后娘娘,幸在中间一路上有惊无险。” 如果皇后娘娘出什么事儿,只怕珩大哥什么功劳都抵消不了这种过失的吧。 求封诰命的事儿,一时疏漏,倒也是情有可原了。 贾珩温声道:“是啊,中间差点儿就出了事儿。” 想起山洞之中的遇险,如果他真的没有找到宋皇后,还真有生命危险,那时候立再多功劳,都抵消不住一国之母丧命贼寇之手的疏漏。 毕竟,豪格领兵打上了杭州府,宋皇后才因避兵乱而前往太湖。 黛玉眸光满是关切,柔声道:“珩大哥,宫中没有怪罪吧。” “没有出什么事儿,应该是没有怪罪。”贾珩握住少女的纤纤柔荑,轻声说道:“再说,这次赐婚本身也是安抚之意,多少显得有些急促了,想来是京城中出现了不少弹劾奏疏,天子以此平息朝中浮议。” 这或许就是为何天子骤然降旨的缘由,完全没有给他布置的时间,颇有几分雷霆之势的既视感。 幸在这是赐婚圣旨,不是别的事情。 否则,那真就是,你们干什么?我是来开会的…… 所以,这斗争真不是请客吃饭,他离神京离的有些太久了,京中的动向就有些不清楚,这就是不能长时间离开权力中枢。 如此一来,锦衣府的职权,的确不能大权旁落,之前的“韬光养晦”想法似乎要不得。 权力的金字塔上,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会儿,也不知道京中收到了他的示警消息没有。 黛玉秀眉蹙了蹙,星眸闪了闪,柔声说道:“怪不得宫中赐婚这么仓促。” 贾珩轻声说道:“你也多劝劝你宝姐姐,等过段时间,督训新政之功,也能为你和薛妹妹求婚,奏疏这两天就递送上去。” 四条新政这等收天下文臣威望的事,用来兼收钗黛,以图自污保全,却是最为合适不过。 贾珩说着,拉过黛玉的素手,轻声说道:“林妹妹,好了,先不说这些了。” 黛玉星眸盈盈如水,柔声说道:“爹爹前几天也在问我,珩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贾珩道:“等明天见过姑父一面,问一下海关的事儿。”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将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脸蛋儿上现出恬然之态。 …… …… 神京城,大明宫,内书房 书案之后,崇平帝看向几案之上递上的奏疏,面色默然许久,方缓缓说道:“宋老太公一生为国忠忱,告知内阁,近日交由礼部议定谥号,彰其功勋。” “是,陛下。”戴权拱手称是。 崇平帝脸上现出几许哀戚,目中现出丝丝缅怀之色。 当初宋老太公对他夺得大位助力良多。 如今,当初隆治一朝的老人也渐渐凋零,以后这锦绣山河,少了许多壮丽色彩。 “锦衣府递来飞鸽传书。”这时,一位内监缓缓从外间进来,低声说道。 崇平帝接过纸条,阅览其上文字,面色倏变,沉声道:“太上皇会有危险?” 说着,心头一惊,当即生出一股紧迫之感,带着压迫之意的龙眸看向戴权,冷声道:“戴权,即刻率内卫,随朕前往重华宫探视上皇。” 这位天子毕竟是经过大风浪的,一下子就感觉太上皇所在有着危险。 虽然上皇也到了寿终正寝之时,但如果是在宫中中毒而亡,不定外间又会有多少流言传出。 重华宫,宫殿之中—— 帷幔四及的殿宇中,一位头发灰白的老太监端上玉碗,内里一碗稀粥冒着腾腾热气,有些颤颤巍巍地来到近前,朝帷幔后躺着的太上皇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该用药膳了。” 随着进入冬季,天气愈发寒冷,虽然殿中气候暖融,但太上皇还是病倒了,此刻卧榻在床,苍老面容上现出虚弱和憔悴。 “最近宫中不太平,得用银针试毒。”这时,一个年岁长一些的女官迎至近前,说道。 这是宋皇后遇此以后,汉廷宫苑中的应对举措,就是防备着暗中有人刺杀。 贾珩先前其实还是有些低估崇平帝的,天子对这等阴谋之事的防备尤在贾珩之上,从隆治一朝残酷的夺嫡之争中搏杀出来,如果说军略、治国之能尚不值一提,那么这些鬼蜮伎俩,却无人能出其右。 d宋皇后那是鞭长莫及,现在就在眼皮底下。 冯太后点了点头,苍声说道:“来人,取银针来。” 而那内监脸上见着一丝慌乱,心头强自镇定。 这会儿,女官拿一根细银针放进粥碗,却不见丝毫变黑。 而那位老宦官心头松了一口气。 这毒药果然是精心调配而来,其内并无毒性,银针自也验不出分毫。 冯太后点了点头,说道:“端过来吧。” 女官应了一声,然后近前拿过药粥碗,递给冯太后。 冯太后拿起汤匙,轻轻晃动着粥碗中的药粥,散着热气,然后端起一勺,向坐在床榻上的太上皇递将过去。 太上皇闭上眼眸,张开嘴,正要吃下。 就在这时,屏风之外传来崇平帝的低沉声音,带着几许急促,道:“母后,且慢!” 冯太后手中的汤匙连忙放下,太上皇张开的嘴倒是接了个空。 太上皇:“……” 耷拉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睁开苍老眼眸,不由诧异地看向冯太后。 而冯太已是起得身来,循声望去,看向那在内监、侍卫跟随之下进来的崇平帝。 “皇儿,如何这般兴师动众?”冯太后看向崇平帝身旁的几个内监。 崇平帝沉声说道:“去请太医来,看看药粥可有寻常。” 太上皇如今卧榻不起,贼寇暗害也只能是通过饮食起居之物行刺杀之策。 可以说,这位曾经执掌刑部的雍王,嗅觉之敏锐,远超常人。 那老宦官闻言,心头一惊,而戴权则是观察着那宦官的神色,皱了皱眉,挥了挥手。 顿时两个内监不动声色地接近了过去,暗暗堵住了老宦的两边儿去路。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贾珩:不能再看爵位晋升…… 宫苑,重华宫 这时,躺在帷幔四及的床榻上的隆治帝,正自目光惊讶地看向崇平帝。 崇平帝拱手一礼,沉声说道:“父皇,如今非常时期,歹人丧心病狂,行刺皇族宗室,父皇需得小心为上。” 可以说,这位帝王当年就擅使阴谋,而且曾经执掌刑部,以冷面王赢得断案如神的美名,此刻既被贾珩提醒,瞬间看什么都觉得狐疑。 过了一会儿,太医从殿外过来,先朝崇平帝行了一礼说道:“老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向太上皇以及冯太后行礼。 崇平帝面色淡漠,吩咐说道:“王院判,将这碗里的药粥看看,可有什么不寻常。” 那名唤王院判的太医,将手中的诊箱递送给随行的扈从,凑近上前,闻了一下。 冯太后轻声说道:“方才银针试过,其内并无毒药。” 崇平帝温声道:“母后,这世上有许多毒,是银针试不出来的。” 王院判却眉头皱了皱,又仔细闻了下,面色倏得一变,惊声说道:“陛下,其内为何会有何首乌这等大发之物,微臣记得不曾向上皇开这味药?” 如果因为药方出了纰漏,他与太医院都难辞其咎。 崇平帝眉头一皱,低声说道:“果然有着不寻常。” 王院判急声道:“微臣先前所开药方,都是温和中性之药,这等大发之物,灼烧脏腑,岂能为上皇服用?” 后世都知道,何首乌有肾毒性,可伤肝肾,此物吃的过多往往会头晕,乃至肝损伤,如果再加上其他之物,两相冲荡,以太上皇的脏腑情况绝对撑不住。 这会儿,戴权看向那老宦官,脸色难看,厉声道:“拿下他!” 这会儿,几个年轻力壮的内监一下子按住了那宦官。 “冤枉,冤枉。”那张姓老宦官面色倏变,“噗通”一下跪将下来,叩头不停。 戴权冷声说道:“熬制药粥,不经御膳房,一切都是你这位总管太监负责,如果有纰漏,也是你的罪过,还敢喊冤?” 崇平帝道:“将所有接触到药物的内监,宦者全部羁押起来,详加鞠问。” 太上皇与冯太后也有些震惊莫名。 “皇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冯太后问道。 崇平帝道:“母后,戾赵王之子陈渊,先在江南行刺梓潼,而后又派人勾结宫中,打算行刺父皇,这等丧心病狂之辈,实在可恶。” 说着,还抬眸看了一眼太上皇。 也让他看看,当年的赵王是何等乖戾、混账,他的子嗣更是要谋害祖父! 太上皇苍老面容上也现出异色,惊声道:“竟有此事?” 先前因为太上皇在宫中养病,并不知晓宋皇后遇刺的情况,事实上也无人过来惊扰太上皇。 冯太后那肖似晋阳长公主的眉眼间,略有几许凌厉,道:“他怎么敢行悖逆人伦的弑亲之举?” 崇平帝温声说道:“母后,重华宫内的人都得排查一遍,儿臣会派一批新的人手接管这里。” 毕竟是当初宫斗技能点满的雍王,清场、控制的对策手段已经沁润至骨髓。 或者说,赵王的计划还不够缜密,算漏了重要一环,那就是崇平帝的心机深沉。 但有警惕,严阵以待。 崇平帝虽然没有到“治国无方,权斗有术”的地步,但对宫廷中争斗的鬼蜮伎俩,的确远在内政、军略之上。 冯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换换吧,你父皇也没有多少好日子了,他还要刺杀,你说何必呢。” 太上皇:“???” 这叫什么话?他觉得自己过了这个冬天,还能再活二三年,怎么就没有多少日子了。 崇平帝拱了拱手,温声说道:“母后,那儿臣过去了。” 说着,与戴权出了重华宫,刚刚迈过门槛,立身在廊檐下,脸色阴沉的可怕,目光冰冷的如同重华殿廊檐上垂挂的冰坨子。 差一点儿,就差一点儿。 虽然上皇驾崩,也算寿终正寝,但如是中毒暴毙,一旦传扬出去,外间如何说他这位九五之尊? 陈渊一定会广造谣言,说他弑父。 崇平帝念及此处,阴沉着脸色,看向一旁的戴权,说道:“将前赵王之子行刺太上皇的骇人听闻之事,连同先前行刺皇后,尽数通报内阁,着人细数赵王一脉斑斑恶迹,另着京中五城兵马司、京营、锦衣府卫等诸衙司,严加戒备,查察歹人,缉捕奸凶,内侍省清查宫中婢女、宫人,凡有可疑,严加讯问!” 如果是他亲自查捕罪犯,然后等年节之时,再让上皇接见一众皇亲国戚,庆贺崇平十六年取得外战功绩,所谓谣言自再没有了土壤。 纵然以后上皇真的不幸罹难……宫中托以病逝,上下也好遮掩。 不得不说,崇平帝在此等宫廷政事的技能都是max+,一下子就彻底解决了上皇以后再行遇刺的隐患。 哪怕上皇再遇刺,那也是歹人刺杀,说天子得位不正,弑杀君父的任何谣言,都没有了土壤。 而且将赵王之子行刺太上皇这等悖逆人伦的事放出来,抢先一步打击前赵王的声誉,更印证了天子得位法统的正当性。 行刺宋皇后和楚王还好理解,这还能说是因为宗室家仇,可连年迈苍苍的祖父都要毒杀,这就是丧心病狂,人神共弃的畜生。 哪怕是陈渊以后再想要打起太上皇的牌子,天下也只要在心底大打一个问号。 是夜,在崇平十六年的除夕节之前,上皇遭刺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整个神京城疯传。 而十几年隆治一朝的赵王裹挟、煽动废太子逼宫、谋逆一案,也被京中一些上了年龄的老人,讳莫如深地偷偷议论。 这可以说是崇平帝的一块儿心病,每一次出现,都会掀起腥风血雨。 …… …… 金陵,宁国府 黛玉所在的厢房—— 贾珩坐在床榻上,拥住黛玉的娇躯,耳鬓厮磨着,垂眸看向那粉润唇瓣微微泛着光泽的少女,将指尖的丰腻藏在心底,低声道:“妹妹比年初胖了一些。” 经过持续不停的喂食,小羊现在也长大了。 黛玉:“……” 少女清丽如玉的瓜子脸蛋儿,顿时彤红如霞,鬼使神差问道:“比着宝姐姐呢?” 贾珩剑眉之下冷眸凝滞了一下,转而看向少女,暗道一声,这真是一死亡问题。 但对上一双粲然明亮的星眸,贾珩笑问道:“林妹妹觉得呢?” 将这个皮球又踢了过去。 黛玉轻哼一声,柳眉之下的粲然星眸中满是羞恼,柔声说道:“珩大哥不老实。” 她算是看出来了,珩大哥只怕早就想着让她和宝姐姐一同陪他胡闹。 贾珩抱着亭亭玉立的黛玉,凑到少女蜷曲着几缕秀发的耳畔,低声道:“我现在也分不清,等到时候与你宝姐姐在一块儿时,再探寻究竟……” 黛玉闻言,那张娇小、婉丽的脸蛋儿彤红如霞,轻啐一口,颤声说道:“珩大哥天天想着左拥右抱。” 贾珩凝眸看向娇嗔薄怒的少女,对上那莹润微微的粉唇,低声说道:“林妹妹。” 黛玉随着年岁越长,逐渐长开,其实倒不用怎么伺候了,省的绛珠仙草每次眼泪汪汪。 黛玉与那少年清眸四目相对,看向那清隽、削刻的容颜,一颗芳心砰砰直跳,却见那少年阵阵温软气息阵阵扑打在脸上,少女弯弯而颤的眼睫切割下一丛冬日霞光,脸颊粉若胭脂,娇躯一下软在贾珩怀里。 而后也不知多久,贾珩抿了抿唇,将齿颊间的甘美藏在心底,轻轻赶羊入圈,温声道:“好了,林妹妹,别着凉了。” 毕竟是大白天,黛玉还是有些羞的,而且他今晚还要去见凤姐,如果放了凤姐鸽子,只怕凤姐又得骂他没良心。 黛玉弯弯秀眉之下,清澈明眸莹莹如水,似有溪流沁润,轻声说道:“珩大哥,咱们该吃晚饭了。” 那么多人等着珩大哥,在她这儿盘桓久了,少不得又被一阵打趣。 贾珩点了点头,道:“嗯,咱们过去吃饭。”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不觉天色渐晚,华灯初上,此刻回廊之上已经点起了一盏盏橘黄灯笼,映照着路途,而两旁山石的皑皑积雪映照炽目白光。 等到傍晚时分,凤姐派了平儿来唤,说在厅堂中准备了菜肴,请贾珩以及黛玉过去吃饭。 此刻,厅堂中诸金钗俱在,容颜娇媚,衣衫明艳,繁盛的葱郁秀发之间的首饰,金翅流光,珠辉玉丽。 贾珩进入厅堂中,看着一道道灵动、清澈的目光。 “珩哥哥。”湘云唤着,来到贾珩身旁的椅子上落座下来,那张红扑扑的苹果圆脸上笑意氤氲浮起。 贾珩落座下来,转眸看向小胖妞,打趣道:“云妹妹不为你宝姐姐打抱不平了。” 湘云丰润、白腻的脸颊如红苹果一般,娇憨、灵动的眉眼中羞意缓缓萦起,声音酥软、柔糯说道:“珩哥哥,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些事儿呀。” 其实,那位潇潇姐先有名分,倒也没有什么,潇潇姐跟着珩哥哥是要上战场的。 甄兰轻声说道:“珩大哥,皇后娘娘遇刺,金陵这边儿不少文官弹劾珩大哥,京中也有呼应,珩大哥那边儿不妨事儿吧。” 园子里这些金钗动辄名分,名分的,谁见她什么时候要过名分? 只是以色侍人,就想坐享其成,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真是闺阁中待久了,不知世事艰难。 那位潇潇郡主先一步赐婚,她是举双手赞成的。 凤姐岔开话题,脸上现出关切之色,低声问道:“珩兄弟,什么时候回京,前个儿老太太来了书信,还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呢。” 贾珩想了想,道:“等过了年吧,年前还是得在这儿待一段时间。” 抬眸看向一旁,问道:“宝琴妹妹和薛妹妹呢,怎么不见她们?” “宝丫头说身子不大舒服,就在屋里躺着了。”李纨秀雅、明媚的玉容上笑意微微,眼神中蕴藏着思念。 他比着去金陵时候又瘦了一些,天天操持着外间的兵事,南征北战的。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等会儿我过去瞧瞧她。” 众人说话间,开始围着一张桌子用着饭菜,有说有笑。 探春面带笑意,文华英气汇聚的眉眼中蕴藏着别样的意味,问道:“珩哥哥,和我们讲讲打仗的事儿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那少年。 甄兰放下手中的筷子,也看向那少年。 贾珩笑了笑道:“那就说说。” 从当初从金陵南下,再到领水师收复台湾,详略得当地说了一番。 探春秀眉扬起,清声说道:“珩哥哥,这海上的战事比陆地倒是少了几分话本中智斗的焦灼。” 贾珩笑了笑,说道:“差不多吧,前明名将俞大猷曾言,海战就是大船胜小船,多炮胜小炮。” 事实上,在郑成功收复台湾的战例中,也没有什么计谋百出,你来我回的戏码,而是以堂堂正正之师驱逐了荷兰红夷。 或许有战争迷雾以及相关内间之计,但更多还是科技军工至上。 甄兰柔声说道:“这一战下去,那女真和朝鲜水师已经没有了南下骚扰我大汉沿海的能力了。” 贾珩目光欣赏地看向甄兰,轻笑说道:“兰妹妹说的不错,此战过后,大汉再也不会有虏寇犯边之事,整个崇平十六年虽然战事连绵,但可为大汉维持几年的太平。” 其实无人知道,应该是延续了数十年的国祚,不至于异族入寇,华夏大地沉沦铁蹄之下。 白骨如山忘姓氏,青枫林下鬼吟哦。 无人知他在崇平十六年,以一人之力,挽将倾之大汉,挽华夏之气运,挽红楼之诸钗。 看着眼前彤彤灯火映照的一张张妍丽笑靥,贾珩目光恍惚了下,心头也有些欣然。 到了如今,他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能不能保住胜利果实,能不能留住这些美好与鲜活,还要看能不能在以后的一次次朝堂风波中站稳脚跟,扩张政治版图。 有些时候,真的不能再看爵位晋升,而是要看政治声望。 有的人哪怕不在位置上,悠游林下,都能够喊出来谁不…谁下台。 他纵是爵封郡王,也未必有这样的废立之权。 甄兰眸光盈盈如水,脸蛋儿上挂着明媚笑意,说道:“珩大哥这一年真是功业赫赫,足以万世流芳。” 这就是她甄兰选定的男人。 甄溪灵气如溪的眸子也看向那少年,心头也欣喜莫名。 李婵月手中的一双筷子微微顿住,看向那少年,宛如星月的眸子定定而望。 贾珩以及诸金钗用过饭菜,一众莺莺燕燕的金钗各自散去,至于凤姐则也回了厢房等候。 贾珩则是转身去看了妙玉。 其实,他第一时间就应该去来陪陪妙玉,身怀六甲的妙玉,除了岫烟和惜春过去看她,也没什么可以说话解闷儿的好友,估计正在忧郁当中吧。 四四方方的庭院之内,一轮明月高挂苍穹,清冷月辉洒落在屋檐的积雪上,更添清冷、洁白。 厢房中的一盏橘黄灯火亮着,妙玉与一旁的邢岫烟叙话,这位艳尼换上了一身宽大的俗家衣裳,衣裙明艳,小腹高高隆起,里面正在孕育着一个生命。 邢岫烟恍若出云之岫的淡雅玉容上,欣喜之色难掩,柔声说道:“他回来了。” “嗯,下午时候我听素素说了。”妙玉那张恍若小月的脸蛋儿白净如雪,神色怅然失神,轻声道。 她怀了他的孩子,没有第一时间过来看她。 邢岫烟似是帮着解释了一句,说道:“好像是薛姑娘那边儿因为宫中赐婚的事儿,出了一些纰漏,他就过去说说话,这才绊住了手脚吧。” 妙玉目光出神,点了点头,烛火映照在丽人肤若凝脂的脸蛋儿上,冰肌玉骨,静态极妍。 就在这时,外间的丫鬟素素唤道:“大爷,你来了。” 恍若浑金璞玉的醇厚声音在不远处响起:“过来看看妙玉师太。” 说话间,少年举步进入厢房,挑开用来封挡热气的棉布帘子,目光温和地看向曲眉丰颊、身形丰腴款款的妙玉,笑了笑唤道:“师太,最近一向可好?” 妙玉抬眸看向那少年,低声道:“卫国公。” 贾珩行至近前,落座下来,握住妙玉的纤纤素手,轻声道:“师太气色红润,比着我离开前,更见明丽动人了。” 真是,有了孩子以后,妙玉脸颊间的清冷、孤绝气质要散去许多。 而这时,邢岫烟已经起身离了厢房,脸颊红润如霞,实在有些受不了贾珩的甜言蜜语。 贾珩也没有在意,看向妙玉,抚了抚那肌肤细腻的脸蛋儿,轻声道:“妙玉。” 妙玉粉唇翕动了下,目中似也有千言万语想要叙说,莹莹泪光在眼眸中打转儿。 她好想他。 而后,贾珩双手将妙玉紧紧拥在怀里,嗅着丽人混合着秀发之间混合着雪香的清香。 妙玉也紧紧拥着贾珩,感受到那少年的强烈思念,心底就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贾珩抬眸看向眉眼见着母性气韵的艳尼,伸手轻轻抚着少女那张丰润的脸颊,说道:“师太真是愈发国色天香,娇艳动人了。” 妙玉脸颊红若烟霞,被说的不好意思,羞恼道:“哪有,贫尼…我都胖的没法见人了。” 她最近都不敢照镜子,胖的都不是自己了,这样下去,快像是那恍若瓷娃娃一般的宝琴。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之前是仙气太盛,现在才有了普度众生的慈悲圣光。” 妙玉这种文青女最容易产后抑郁,他平常就得多陪陪,各种甜言蜜语都要供应齐备。 妙玉芳心甜蜜不胜,但靡颜腻理的玉容上清霜之色微覆,低声说道:“成天胡说,我修行还不够,哪里能普度别人。” 她离这菩萨的修行远了去。 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你可以普度我啊。” 说着,轻轻抚着妙玉隆起的腹部,温声说道:“孩子又长大了一些,我听听动静。” 妙玉妍丽无端的玉容上现出一丝欣然笑意,然后看着那在外间威震天下的少年国公,正在自家小腹上贴靠听着,柔声说道:“他现在还小,等再过几个月,动静也就多了。” 丽人心头其实也将自己腹中的孩儿当成男孩儿,倒不是重男轻女,而是担心如自己的命运一样,天生不祥,颠沛流离。 贾珩起得身来,笑道:“再有几个月就好了。” 妙玉柔声道:“听说皇后娘娘那边儿遇刺,究竟怎么回事儿?对了,还有你去打仗的事儿,和我说说吧。” 她想听听他讲讲那些世俗中的事儿。 贾珩抚过妙玉的肩,坐在床榻上,轻声道:“这事儿和上次楚王遇刺,凶手是一拨人,是隆治一朝的赵王余孽。” 说着,就将事情简单叙说了一番。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凤姐:看谁再说她是个擅妒的? 金陵,宁国府 后院厢房之中,一灯如豆,二人相拥而坐。 贾珩伸手轻轻抚过妙玉的肩头,转眸看向眉眼明丽的少女,说道:“此事和上次楚王遇刺,凶手大概是一拨人,都是隆治一朝的赵王余孽。” 说着,就将宋皇后遇刺之事,简单叙说了一遍。 妙玉温婉、明丽的玉容微变,惊声说道:“隆治一朝的赵王余孽,其中可有废太子遗党?” 因为当初妙玉之父——苏州织造常进就是让忠顺王诬陷,牵连进废太子余党的案子,是故,妙玉对废太子、赵王等人并不陌生。 贾珩凝眸看向眉眼如画的丽人,温声说道:“这个目前尚没有查出来,每次废太子一党出来,都会掀起腥风血雨。” 所以,这个锦衣府的职事,他还真不能丢,一旦让别人拿捏住调查的主动权,有可能陈潇白莲圣女的身份都掩藏不住了。 所谓,不能太阿倒持。 他最初还是被一些文官争斗的思维囿住了。 政治斗争不是请客吃饭,指着洛水发誓都不行,何况是“韬光养晦”,有些人只会得寸进尺,赶尽杀绝。 妙玉将螓首偎靠在贾珩怀里,嗅闻着那少年的温暖气息,那张清冷、幽绝的脸蛋儿上渐渐现出担忧之色,低声道:“此事有莫大凶险,你也得小心才是,我害怕别人拿我的身份说事儿,先前在苏州迁坟,多半就引起了有心人的主意。” 贾珩道:“此事,我尽量来取得调查之权,常家的确是忠顺王构陷的冤案,等回京以后,我会向忠顺王询问清楚,然后再奏明圣上,看能不能重审当初苏州织造一案。” 妙玉扬起螓首,熠熠妙目中现出担忧之色,轻声说道:“翻案就是打宫中的脸面,还是不要再折腾了。” 她如今怀了他的孩子,一点儿险都不能冒。 其实也是为当年崇平帝即位以后,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而心有余悸。 贾珩转眸看向艳尼,轻轻着那脸蛋儿,宽慰说道:“师太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的。” 天子这次的确会龙颜震怒,因为这是陈渊第二次挑战崇平帝的权威,从当初的楚王,再到先前的宋皇后。 可以预见,在明年开春以后,清除赵王一党将变成开年的头等大事。 妙玉凝眸看向那少年陷入思索之中的面容,轻轻蹭了蹭少年的胸膛,说道:“给我说说这几个月经历的事儿吧。” 贾珩紧紧搂着妙玉,笑了笑道:“其实,没有别的事儿,就是离了金陵以后,乘船前往闽粤沿海……” 两人说着话,相互依偎,诉说着往日的离思别绪。 妙玉玉容现出担忧之色,道:“这一年又是沙漠,又是海上的。” 贾珩道:“是啊,明年就好了,明年在家的时候就多一些了。” 沙漠,沙丘绵延,海上,海风…… 妙玉这会儿感受到衣襟有异,清丽脸颊羞红成霞,嗔怪道:“你别闹。” 贾珩看向那眉眼间因为有孕以后,母性气息氤氲着小意可人的艳尼,轻声说道:“妙玉,我想你了。” 妙玉明眸闪烁,目光凝睇含情地看向那少年,却见那道道热烈气息扑打在脸上,顿时,粉润微微的唇瓣上就是一软。 魂牵梦萦的相思,传递来回。 须臾,贾珩伸手拥着妙玉,轻声道:“等明年我得回京了,你在江南养胎,我也不放心,随我一同回去,咱们在栊翠庵品茗手谈。” 妙玉清丽玉颜彤红如霞,低声说道:“我现在,如何还好回去?” 她一个出家人,大着肚子回去,让旁人瞧见,该是何等笑话? 贾珩拉过艳尼的纤纤素手,纤若葱管的素手肌肤柔腻,说道:“这有什么?那时候也没人笑话你,反正你留在这儿,我是怎么都不放心的。” 妙玉点了点头,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 两人又依偎了一阵,贾珩拉过妙玉的手,看向少女那明洁无暇的容颜,低声说道:“我等会儿还有点儿事儿,明天再过来陪你。” 先前约了凤姐,也不好放凤姐鸽子。 妙玉柳叶细眉之下的明眸熠熠生辉,脸上满是依依不舍,轻声道:“你去吧。” 其实,还是想让他多陪陪自己和孩子,但他本来就事情多。 贾珩说话之间,起身离了妙玉所在的院落,乘着匹练月光,穿过覆着皑皑白雪的抄手游廊,快步而行,前往凤姐所居的庭院。 此刻,庭院厢房内,灯火橘黄迷离,凤姐让平儿摆了一桌酒菜,花信少妇身形丰腴,那张瓜子脸蛋明艳如霞,身上的锦绣华服,灯火映照下,绚丽难言。 “平儿,你去看看,人过来了没有,这桌子上的酒菜都凉了。”凤姐转眸看向一旁特意打扮了一番的平儿,柔声道。 平儿原本丰润白腻脸蛋儿彤彤如火,少女精致如画的眉眼之间,渐渐氤氲起一抹羞喜之意。 刚刚掀开帘子出了厢房,忽而就听到远处传来少年的一把声音,说道:“凤嫂子在屋里吗?” 凤姐艳丽的脸蛋儿上喜色难掩,道:“平儿。” 说话间,脚步声次第响起,平儿已经迎着贾珩进了厢房中。 贾珩看向那一袭水荷袄裙,朱唇玉面的平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里厢的凤姐,低声道:“凤嫂子等久了吧,账簿都带来了吧。” 凤姐闻听此言,玉容怔了一下,旋即明悟过来,笑道:“珩兄弟,都在这儿了,就等着你查了。” 贾珩:“……” 什么叫等他查? 贾珩面色恢复如常,在绣墩上落座下来,轻声道:“我倒不怎么饿,这怎么还做了这一桌的菜肴?” 凤姐瓜子脸蛋儿上笑意嫣然,说道:“今个儿,珩兄弟只顾着和云丫头、探丫头她们说话,一看就没有吃饱。” 贾珩道:“是啊,与她们两个这么久不见了,还是得说说话才是。”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腐竹,轻声说道:“凤嫂子,也一起吃点儿吧。” 凤姐也在一旁落座下来,目光关切地看向那面庞清减的少年,低声道:“这段时间,珩兄弟在外间倒是没少辛苦,脸上看着都瘦了。” 贾珩吃了几口菜,温声道:“海上行船,风比较大,吹得脸生疼。” 凤姐提起一盏清玉流光的酒壶,给贾珩的酒杯斟满,轻笑道:“珩兄弟,明年不打仗,天下也就太平了一些。” 贾珩端起酒盅,轻轻抿了一口,说道:“明年可能也不太平。” 贾珩吃了几口菜,看向丽人,说道:“凤嫂子,吃好了。” 凤姐芳心猛地悸动一下,玉颊微热,轻声道:“珩兄弟,我……” 贾珩唤道:“平儿,去倒一杯茶来。” 凤姐:“……” 平儿提起手旁的茶壶,给贾珩斟了一杯,然后垂手而退。 贾珩喝了一口茶,压了压酒中的浊气,拉过凤姐的素手,依偎在怀里,只觉道道扑鼻清香阵阵流溢向鼻翼,低声道:“凤嫂子,酒气浊重,难免唐突。” 凤姐眉眼妩媚明丽,轻哼一声,正要说话,却觉唇瓣一软,熟悉的恣睢袭来,带着几乎难以言说的掠夺。 而后,凤姐弯弯柳叶细眉下,那双狭长清冽的丹凤眼中妩媚流波,颤声说道:“珩兄弟。” 贾珩道:“凤嫂子,咱们里厢说话吧。” 凤姐芳心微跳,随着贾珩前往里厢,被那少年搂在怀里。 贾珩暖着手,轻轻抚着那浑圆、酥翘,在丽人耳畔低声说道:“凤嫂子,离京这么久,老太太估计该惦念了。” 凤姐玉颊羞红成霞,柳叶细眉之下,那双美眸莹莹如水,颤声说道:“老太太素来喜欢热闹,现在一众姊妹都来了江南,难免惦念的紧,也该回去了。” 贾珩道:“等过了元宵再回去了。” 说着,搂过那丽人正对着自己,目光落在那人比花娇的艳丽玉颊上,轻轻捏着那花信少妇的脸蛋儿。 不由想起原着之中的文字,一双吊梢眉,丹凤眼,身形苗条,体格风骚,尤其是人如其名……嗯,这个不是原着文字。 贾珩说话之间,凑至近前,洗了把脸。 窗外漆黑一团的天穹之上,冬月照雪,洁白无暇,薄纱雾气漫卷之间,似有天狗食月,寸寸蚕食。 凤姐垂眸看向那少年,轻轻抚着肩头,颤声说道:“珩兄弟。” 这人真是给小孩儿一样,怎么总是吃不够。 贾珩过了一会儿,看向那柳梢眉洋溢着气息,一双丹凤眼虚眯,粉唇微微的丽人,低声道:“凤嫂子,伺候我更衣吧。” 凤姐丰丽玉颊滚烫如火,鼻翼中轻轻应了一声,两人说话之间,进入里厢,落座在床榻上。 丽人蹲下身来,给那少年解着衣裳,去起鞋袜,眉梢眼角之间全是琏二未曾见过的温顺和风情。 这会儿,平儿端着一盆冒着腾腾热气的热水过来,放在竹踏之下,涟漪圈圈荡开的水盆,倒映着高几上的烛火,将少女那张眉眼羞涩的脸蛋儿影影绰绰。 贾珩垂眸看向衣裙艳丽的平儿,转而看向凤姐,轻声道:“平儿怎么好做这些?” “她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丫鬟,伺候你原也是应该的。”凤姐眉眼弯弯,艳丽脸蛋儿上浮起嫣然一笑。 贾珩闻言,转眸看向凤姐,道:“那好吧。” 平儿红了脸蛋儿,微微垂下螓首,拿起贾珩的脚,放在温水中,在水中撩起水花帮忙洗起来。 而凤姐则是坐在贾珩身侧,那张艳丽玉颜上满是笑意,柔声问道:“珩兄弟,薛妹妹那边儿究竟是怎么个章程?”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等过了年,我朝在大汉南北推行新政,我向宫中请求赐婚,薛妹妹和林妹妹两个就一同赐婚吧。” 这几天正好寻机会就上疏递送至京城,叙说原委。 凤姐闻言,那张秀媚玉容上不由现出一抹失神,芳心之中隐隐有些羡慕。 她这辈子都不用奢想名分一事了。 贾珩抬眸看向那丽人,轻声说道:“想什么呢,凤嫂子。” 说着,伸手拉过凤姐的肩头,看向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蛋儿,凑近而去。 平儿方才见着两人玩闹,因是离得远,倒也还好,但现在几乎是清晰不差地听到那吸溜声,这会儿,只觉脸颊滚烫,早已羞臊的不行。 过了一会儿,凤姐眸光水润雾气幽生,痴痴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没什么。” 待贾珩洗了脚,平儿低头帮忙擦着,贾珩上了床榻,轻声唤了一句,道:“凤嫂子,咱们早些歇着吧。” 今个儿是主要陪着凤姐了。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之声。 贾珩看向那在灯火映照之下,眉眼妩媚,脸颊时凹的丽人,面上不由现出一丝异样,这大冬天的,气候干冷,难得这般暖和温润。 犹如洪荒世界的先天三族凤凰,朝拜不周山的天柱,盘旋飞舞,于虔诚中还带着鲸吞寰宇的气魄。 而凤姐眉眼低垂,随着时间过去,娇躯微软,几乎成了一团泥。 而平儿已经将外间的门扉掩好,立身在屏风旁,为两人望着风,偶尔偷偷看了一眼那少年,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几是羞臊难当。 奶奶以往多么强势的人,现在这般柔顺依人,擅弄风月。 贾珩微微闭上眼眸,想着心事。 崇平帝那边儿也不知能不能拦住陈渊的刺杀,如果太上皇遇刺,他该如何应对接下来对他的无端弹劾。 此事,的确有些难办。 贾珩尚不知道,崇平地已经解决了陈渊刺杀之案。 “平儿,过来。”就在这时,凤姐换了一口气,眼波盈盈地唤着立身在屏风旁的平儿。 平儿正自端详细观,一下子被唤着,芳心惊跳不已,连忙快步过来,来到凤姐跟前儿,唤道:“奶奶。” “屋里火炉烤的人挺热的,将这件衣裳挂过去。”凤姐抬起脸蛋儿,将身上所披的紫葡萄颜色的狐裘大氅脱下,递给平儿,说道:“你在这儿给我更衣。” 这个小蹄子,刚才在暗中瞧着,当她不知道? 平儿“哎”了一声,就过来帮着凤姐更衣。 贾珩看向那低眉顺眼的平儿,问道:“凤嫂子,平儿今年多大了?” “虚岁也有十九了,说来,她跟了我好几年了。”凤姐轻声道。 贾珩看向那身形合中,眉眼温宁如水的平儿,轻声道:“平儿她也该许人了。” 平儿闻言,脸蛋儿倏地苍白一片。 珩大爷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当初那雪夜送灯笼之时,珩大爷还似乎提及过向奶奶讨了她去。 凤姐轻笑了一下,说道:“她可是要跟我一辈子的,我身边儿可离不了这等知心人。”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那也好。” 说着,起得身来,拉过那少女的纤纤素手,温声道:“这儿还缺个通房丫鬟。” 其实,他已隐隐猜到凤姐的意思。 不过也难为凤姐如此大方,要知道平儿能在贾琏手下安然无恙至今,凤姐的防备和警惕要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而平儿猝不及防地被拉过来,一下子倒在贾珩怀里,脸颊“腾”地通红,只觉醺然欲醉,难以自持。 毕竟是未经人事,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贾珩温声说道:“平儿是个温柔和平的。” 凤姐轻笑了下,打趣说道:“珩兄弟能喜欢她就好,这阖府上下都说她是个女菩萨,我倒显得是个活阎王了。” 说到最后,也观瞧着那少年的神色。 看谁再说她是个擅妒的? 她们主仆二人,难道还留不住他的人? 如今,真就是量风平之人力,结贾珩之欢心。 贾珩一下子拉过平儿,看向那柔柔怯怯的模样,低声道:“平儿。” 平儿偏转过螓首,脸颊彤彤如霞,低声说道:“珩大爷。” 贾珩拉过平儿的素手,轻声道:“你如是不喜,我也不强求。” 平儿颤声说道:“我听奶奶的。” 贾珩若有所思地看向平儿,温声道:“上来吧,地上怪冷的。” 平儿闻言,红着一张丰润脸蛋儿,低头去了鞋袜,悄悄地上了榻,一下子过去来到里厢,一手伸到腰后,解着身上的衣裙。 凤姐虽然心头有些酸涩莫名,但也只得继续伺候着贾珩。 贾珩看向眉眼精致如画的平儿,此刻少女拉着被子盖在身上,只现出雪白、圆润的肩头,水荷色肚兜的细绳缠颈而系。 灯火远照,依稀可见丰盈轮廓。 贾珩轻轻握住平儿的素手,感受到少女掌心温热,分明有些紧张,低声说道:“平儿可还记得当初我所说的话?” 平儿闻言,转过俏丽脸蛋儿去,面上现出担忧之色,轻声道:“珩大爷当初……” 贾珩笑着截断话头儿,说道:“当初说向凤嫂子讨了平儿过来,如今差不多有三年了。” 自崇平十四年,到如今的崇平十六年,再过两天就迈入崇平十七年,他来此界也有三四年。 一晃眼间,时光荏苒,而许多事还在昨日,历历在目。 平儿似也被贾珩勾起了往事的回忆,晶莹玉容上现出怅然之色,语气幽幽道:“珩大爷当初说的,后来也没有再提这个事儿了。” 贾珩转眸看向那正自原地画圈,姿容艳丽的丽人,拉过少女的素手,在那脸颊上啄了一口,说道:“草蛇灰线,现在不是终于有了着落。” 平儿脸颊被那少年亲了一口,只觉芳心羞喜和甜蜜交织在一起,低声说道:“是啊。” 珩大爷是知道她的。 也不知多久,贾珩起得身来,看向那已在被窝中缩成一团的少女,轻声说道:“平儿。” 平儿鼻翼中轻轻哼了一声,似在含羞应着。 而凤姐躺在一旁,瓜子脸的脸蛋儿上,团团玫红气晕密布散开,微微张开一线的丹凤眼虚眯着,细气微微,颤声说道:“你等会儿别太欺负她。” 贾珩面色沉静,额头上也有汗水蓄积,低声道:“我有分寸。” 拉过少女的素手。 平儿此刻脸颊羞红如霞,感受那居高临下的目光打量就有些不自在,缓缓闭上眼眸,没话找话说道:“珩大爷什么时候纳鸳鸯过门儿?” 贾珩道:“鸳鸯?” 丫儿塔三巨头,或许也有胜利会师的一天,从此奠定了大观园中三足鼎立的新格局。 贾珩眉头扬了扬,心底似想起那个鸭蛋脸的少女,说道:“鸳鸯她说要报答老太太的养育恩情,一直没有答应,其实我也很纳闷。” 贾珩温声道:“她和你一块儿长大,等下次你问问她。” 平儿紧紧闭上眼眸,少女秀气琼鼻在一侧脸颊投映下阴影,贝齿轻咬着粉唇,在那踯躅盘桓中,一颗芳心砰砰直跳,颤声说道:“嗯,等进京……” 少女话音戛然而止,春山秀眉紧蹙,轻哼一声,眸光似睁微睁之间,看向那少年清隽的面庞,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而窗上高几上的灯火似骤然明亮了下,烛泪涓涓,就见灯影交错之间,那温热气息扑面而来,似带着几许宽慰。 凤姐脸颊汗津津的,秀发成绺贴合在脸蛋儿上,暗啐了一口,只是轻轻抚着小腹,艳丽玉容怔怔失神,分明想着心事。 如是有个孩子就好了,这要是回京以后再有,上上下下盯着,她可真是不好遮掩了。 庭院中,皎洁如银的明月掩藏在淡淡云层之后,似有北风来,呜咽作响,雪粉扬起,窸窸窣窣落下。 正如凤姐所言,一夜北风紧。 …… ……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晋阳:……这说的都是一个人?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拂晓时分,天刚蒙蒙亮,年幼的贾师傅睁开了眼眸,将搭在身上一条宛如白藕的胳膊拿起。 崇平十六年终于也走到了最后一天,进入了除夕。 贾珩转眸看向身边儿躺着的凤姐和平儿,想要起得身来。 再等会儿,就让人瞧见了。 轻轻拨动着凤姐的玉体缠绕。 也不知是不是他头一次过夜,让凤姐太过依恋的缘由,凤姐晚上睡觉颇有些不老实,几乎是缠挂在他身上。 那温香软玉的肌肤触碰更像是丽人的心理依赖。 或者说,这是将他当成自己男人了。 正要起身,忽而听到耳畔“嘤咛”一声,凤姐分明是惊动了下,缓缓睁开眼眸,揉了揉惺忪睡眼,一条鸳鸯锦被自白腻如雪的肌肤上滑落,丽人清丽玉颜上现出依依不舍。 “这会儿天还没亮呢。”凤姐颤声说道。 “等天亮就没法走了。”贾珩温声说道。 凤姐:“……” 而这会儿,平儿也被两人说话的动静弄得醒转过来,这位性情柔顺的丫鬟,眉眼之间绮韵流溢,连忙穿上衣裳,轻声说道:“大爷,我伺候你起来吧。” 只是刚刚一动,似乎牵动了伤势,眉头蹙了蹙,轻轻“嘶”了一声,旋即眉眼满是羞喜。 贾珩道:“你别乱动,好好调养调养。” 凤姐笑了笑,说道:“要不我等会儿伺候平奶奶。” “奶奶浑说什么呢。”平儿脸颊微红,有些受不了,羞嗔道。 贾珩缓步来到几案之前,拿着火折子,点亮高几上的蜡烛烛火,寻了一身蟒服,穿好衣裳。 这没有潇潇帮他望风,他真担心被旁人瞧见。 转头看向一旁的少女,低声说道:“今个儿是除夕,还要收拾收拾,你等会儿也早点儿起来了。” 凤姐闻言,笑了笑道:“珩兄弟不说,我差点儿都快忘了。” 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凝眸看向凤姐与平儿,说道:“你们主仆两个今个儿好好歇着,我今个儿还有些事儿。” 今天还得去看看晋阳长公主母子。 不提贾珩离了凤姐所在的院落,沿着抄手游廊向着后宅而去。 凤姐看向平儿,说道:“平奶奶。” 平儿大羞道:“奶奶,还打趣我,我就是伺候奶奶的命。” 凤姐抚了抚平儿的小腹,笑着说道:“将来他纳你过了门儿,给你求封了诰命,等再有了孩子,只怕我见了你还得给你行礼呢。” 凤姐本就是心高气傲惯了的,待贾珩一走,又开始担心一桩事儿,就是平儿怀了孕以后,对自己后来居上。 平儿闻言,脸色一变,说道:“奶奶,我哪敢轻狂了去,如是真有了那一天,管教我烂了肠子。” 凤姐道:“可别说这毒誓,这过年了。” 平儿轻声说道:“奶奶,我找避子汤,等奶奶先有了孩子再说。” “可别说这话,国公爷的孩子,谁敢打掉?”凤姐凤眸转了转,轻声说着,拉过平儿的胳膊,说道:“可别说这话了,你要生了孩子,我脸上还有光呢。” 平儿闻言,脸颊羞红,轻声说道:“奶奶。” 凤姐道:“好了,起来吧。” 转眸看了一眼那洁白帕子上的红梅,心头暗叹了一口气。 她怎么就没有早早跟了那冤家呢。 贾珩这边儿出了厢房,则是唤人打了热水,沐浴一番,洗去一身征尘。 这个时候天光大亮,各房的姑娘也都陆陆续续起来。 贾珩刚刚返回书房,落座下来,拿起一本书翻阅着。 转而又见到了甄兰搓着一双白生生的小手,呵着热气从外间过来,说道:“兰妹妹,这么早儿就起来了?” “珩大哥也在这儿?”甄兰脸上欣喜之色流溢,声音娇俏而酥糯:“我刚刚起来,找些书看,珩大哥也在这儿?” 她有些好奇,昨个儿珩大哥是在哪个屋里过得夜? 其实,这就是贾珩昨晚不用担心去寻凤姐,被人所疑的缘故。 现在李婵月、宝钗、黛玉、兰溪姐妹四方都在府中,除非钗黛四方会谈,进行对质,否则根本无人知道贾珩留宿在何处。 贾珩看向容颜娇媚的少女,一时默然无语。 只怕你是赌我回来以后就在书房待着。 其实,已有些皇宫中制造偶遇的感觉,不过还好,倒还没有加速到皇宫中跳舞被冻僵而死。 贾珩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感受到小手有些冰凉,说道:“天这么冷,还穿这般少,手都有些凉,冻着了怎么办?” 听着那带着爹系的声音,甄兰眉眼低垂下来,线条削刻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任由那少年握住自己的手呵着热气,心底不由涌起一股暖流,似被幸福和甜蜜包裹。 果然,珩大哥最喜欢她的。 贾珩将甄兰拥入怀中,来到书案后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道:“兰妹妹,等初二时候,我陪兰妹妹和溪儿妹妹到甄府归宁。” 他与甄兰是有过夫妻之实的,甚至还去见过甄晴、甄雪两位家中长辈,似乎也不能太冷落甄兰了。 甄兰芳心欣喜莫名,点了点头,关切道:“珩大哥,刺杀皇后娘娘的凶手找到了吗?” 贾珩温声说道:“现在锦衣府已经调查了,等过了年,朝中肯定还要追查彼等下落。” 甄兰低声道:“珩大哥,不妨事儿吧。” 贾珩拉过少女的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道:“也没有什么,三妹妹真是愈发长进了,听说在家里料中了战场上的不少事儿。” 这种成长速度实在惊人,贾珩掌中的团团丰软压在心底。 “我也是…是耳濡目染的。”甄兰娇躯发软,脸颊微红,娇俏说道。 贾珩看向甄兰,问道:“最近你和溪儿还好吧?” 甄兰贝齿咬了咬粉润唇瓣,轻声道:“平常在家里,人也多,挺热闹的,溪儿妹妹和云妹妹她们玩的都挺好的。” 贾珩拥着少女的娇躯耳鬓厮磨着,只觉阵阵沁人心脾的芳香浮动,道:“兰妹妹呢?没和姊妹们在一块儿玩?” “我就看看邸报什么的,平常倒不无聊。”甄兰轻声说着,扬起红若胭脂的脸蛋儿,凝睇含情地看向那少年。 却见那温热气息凑近而来,带着说不出的亲昵之意。 少女缓缓闭上眼眸,那张肖似甄晴的脸蛋儿上,白腻肌肤隐隐泛起桃红红晕,明艳不可方物。 哪怕早已与他有了夫妻之实,但他每次被亲昵之时,仍有几许面红耳赤。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既俊美无俦,又允文允武的人。 贾珩温声道:“兰妹妹,这些天想我了没有?” 甄兰柳眉弯弯,那双粲然明眸雾气润生,桃红粉唇泛着莹润水光,轻轻整理着衣襟,道:“日日思君不见君,共依长江水” 毕竟是饱读诗书,出身金陵名门的大家闺秀,言谈举止之间都是出口成章,华辞清音。 贾珩握着少女的素手,说道:“我在打仗时候也时常惦念兰妹妹。” 甄兰闻言,芳心欣喜莫名,声音中难免萦起几许雀跃,说道:“真的吗?” 贾珩轻轻拉过甄兰的素手,依稀想起当初少女曾与方家一刀两断的果决英姿,道:“兰妹妹为何觉得不是真的?” 甄兰闻听此言,脸颊羞红彤彤,声音娇俏中带着几许不敢流露的幽怨,说道:“珩大哥最喜欢的是宝姐姐和林妹妹,想来对我和妹妹不怎么在意一些,也是有的。” 这从回来以后,每次都是先去探望钗黛两人也能看出来。 她和妹妹终究是后来的,感情比不上相识于微末的钗黛两人。 贾珩讶异说道:“谁说的?” 甄兰俏丽玉颜蒙起一层怅然,抿了抿莹润粉唇,柔声道:“没有人给我说,我就是这么觉得。” 贾珩道:“倒也不是,都是一视同仁的,这不是刚刚出了赐婚的事儿。” 甄兰轻轻“嗯”了一声,抬起脸蛋儿看向那少年。 他能这么说,她已经不敢再奢求其他。 那张瓜子脸蛋儿几近明媚如霞,明澈如玉的清眸恍若金陵城外的玄武湖,水波盈盈而溢,荡漾起片片柳叶。 贾珩拥着甄兰,凑近而去,亲昵着。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贾珩凝眸看向那少女,低声说道:“兰妹妹,溪儿妹妹这几天还好吧?” “她还好。”甄兰柔声说了一句,似乎不愿多提及自家那个“憨憨”妹妹。 两人说着话,廊檐下似是传来晴雯的清脆声音,道:“公子,郡主有事儿请你过去。” 贾珩放下甄兰的素手,起得身来,道:“兰妹妹,今个儿还要去一趟长公主府上。” “那珩大哥晚上还回来吗?”甄兰清丽玉颜之上,不由蒙起淡淡怅然之色,柔声问道。 她也有些想他了,这也算小别胜新婚了吧。 贾珩道:“明天晚上可能回来,咱们初二去甄家走亲戚。” 除夕夜,他需得陪陪晋阳母子,这一年聚少离多,当然也是事出有因,南征北战,幸在明年的事儿也就少了。 离了厢房,看向廊檐之下,一身葱绫棉裙,上身着枣红色比甲,嘴唇噘的能挂起醋瓶子的少女,贾珩不由心头一阵好笑,问道:“晴雯,这是怎么了?” 自回来以后,因为太忙,就不怎么寻晴雯说话了,或者说,当身边儿的人渐渐多了以后,对晴雯的确是顾及不上了。 晴雯那肖似黛玉一二分的眉眼现出几许嗔怪,说道:“没什么,就是这天越来越冷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贾珩:“……” 好吧,还是那个味儿。 贾珩近前,轻轻拉过少女的素手,笑问道:“吃早饭了没?” “还没。”晴雯有些赌气撅了噘嘴,转过身去道。 贾珩挽着少女的纤纤柔荑,说道:“等会儿,咱们一块儿吃点,走吧,随我一同过去厅堂。” 此刻,后宅厅堂之中,棉布帘子垂挂,隔绝着腊月寒冬的刺骨寒风。 清河郡主李婵月已经早早起来,与也已起床的黛玉正在说话,黛玉正在问着杭州府的事儿。 听到外间丫鬟来报,李婵月起得身来,看向那器宇轩昂,举步而来的少年,欢喜地唤了一声:“小贾先生。”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那容颜娇媚的少女,低声道:“婵月,等吃罢饭,咱们再过去。” 黛玉罥烟眉弯弯如柳叶,粲然星眸闪了闪,轻声说道:“珩大哥过年不在这边儿吗?” 贾珩轻声道:“婵月她刚刚回来,我先送她回去,等明天再过来。” 黛玉这个问题问的好,有些难以回答。 他只能:“本地钢铁产业悠久,大力倡导精钢战略……” 幸在黛玉没有一再追问,不然他就别问了,别问了。 黛玉玉颜失神,星眸略有几许黯然。 这大过年了,人家与明媒正娶的夫人团聚,的确不需要陪着她和宝姐姐的。 随着贾珩坐将下来,而后除湘云比较贪睡,还在赖床,一众金钗也纷纷起来,围着一张桌子落座。 凤姐也在,只是不见平儿,凤姐容光焕发,笑道:“珩兄弟,都起这么早儿啊。” 贾珩看向那姿容妖娆、华艳生光的丽人,点了点头道:“昨晚睡的好。” 如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幸在丽人身形丰腴有致,娇躯绵软如蚕宝宝,只当一个大号暖手宝了。 凤姐芳心一跳,那张瓜子脸蛋儿的两颊微微发热,轻声说道:“珩兄弟鞍马劳顿,这几天也当好好歇歇才是。” 暗道,这个冤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睡得好,还不是她和平儿招待的周到? 幸在诸金钗也不觉有异。 只有在李纨身边儿的曹氏,目光狐疑地看向两人,心神有些猜测。 …… …… 晋阳长公主府 此刻,天光进入上午,长公主府上油漆一新的匾额上张灯结彩,而庭院中的仆人和丫鬟忙碌不停,都在准备着过年事宜。 马车缓缓停靠在门前的青石板路上,贾珩搀扶着李婵月下了马车,在几个嬷嬷的相迎下,上了台阶。 这会儿,后宅之中—— 晋阳长公主坐在阁楼之前,丽人着淡黄色衣裙,如瀑秀发梳成飞仙髻,身形因为刚刚有孕以后,丰腴玲珑,肌肤胜雪,那张雍丽如牡丹花盘的脸蛋儿上现出怔望之色。 庭院之中,一座座飞檐勾角,椽梁叠架的亭台楼阁,与嶙峋怪石堆起的假山,皆为白雪皑皑覆盖,寂然一白,明烛莹然。 “今个儿都是除夕了,还没有回来呢。”晋阳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她和孩子与他过得头一个年,又不在一块儿,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殿下,明个儿请的戏班子是在后花园唱还是别的地方?”元春玉容微顿,缓步走到近前,对着那端华雍容的丽人说道。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柔声说道:“就在后花园吧,后花园的殿阁齐备一些。” 然后,看向一旁奶嬷嬷正在抱着的襁褓中的婴儿,亲了一下那粉腻莹润的脸蛋儿,轻笑说道:“宝儿。” 可以说,丽人对自家这个儿子喜欢的不得了,一会儿见不着都觉得心慌。 元春明眸盈盈地看向那正在逗弄着孩子的丽人,红晕泛起的丰润脸蛋儿怔怔失神,心头不由一阵羡慕。 她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孩子? 这肚子也不争气。 元春轻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怜雪进入厢房,面带欣喜说道:“殿下,卫国公和小郡主来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雍丽玉颜上不由现出喜色,轻笑道:“可算是回来了。” 以往的丽人或许还不这般黏人,但自从有了孩子以后,这么久见不到贾珩人,也有些烦躁起来。 不大一会儿,贾珩与李婵月进入后院厅堂之中,看向那艳压四方,恍若一株芙蓉花的丽人,轻声道:“晋阳。” 晋阳长公主美眸莹莹如水地看向那少年,声音中见着几许颤抖,轻声说道:“子钰,回来了。” 贾珩近前,一下子拥住了多日不见的丽人,丰腴柔软的触感,混合着哺乳期时期的阵阵甜香,似充盈于鼻端。 暗道,晋阳真是愈发雍容、大气了,嗯,还是比着甜妞儿差了一丢丢。 而一旁的清河郡主,静静地看向那丽人,明眸中也有几许思念,只是默默走到那奶嬷嬷近前,看向那朝自己伸着小手,张开小嘴“咿咿呀呀”的婴儿。 “郡主,小公子唤你姐姐呢。”年岁二十出头的奶嬷嬷,姿容丰丽,轻笑说道。 清河郡主道:“这孩子,没大没小的。” 奶嬷嬷:“……” 不过纵然知道眼前贵人的一些缘由,也不敢妄言。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贾珩看向那千娇百媚的丽人,说道:“紧赶慢赶,总算回来了,你和孩子还好吧?” “我还好,就是孩子他有些想爹。”晋阳长公主笑着打趣说道。 贾珩道:“我看看他。” 说着,行至近前,看向那襁褓中的婴儿,又经过一个月,婴儿脸颊红润,眉眼灵动,似是见到贾珩,笑了起来。 贾珩笑道:“来,让爹爹抱抱。” 说着,从奶嬷嬷手里接过襁褓。 看向那少年与小孩儿逗弄在一起,丽人美眸莹莹如水,脸上笑意天真、烂漫。 而元春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愈发现出艳羡。 贾珩逗弄了一会儿,将襁褓中的婴儿递给嬷嬷,看向晋阳长公主,两人来到里厢落座。 晋阳长公主目光中沁润着关切,问道:“杭州府那边儿怎么样?听说宋老太公过世了,先前派人过去吊唁。” “丧礼基本是办完了,后面就是朝廷的封赠谥号,也就是这段时间就会降下诏旨。”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说道。 晋阳长公主蹙眉说道:“先前太湖上的刺杀案子?” 贾珩道:“就是前赵王一党的余孽做的,他们前不久还想对宫中的上皇下手。” “父皇?”晋阳长公主玉容微变,美眸中现出担忧,问道:“这,那父皇现在不是有危险?” 贾珩道:“我已经向京中六百里加急还有飞鸽传书示警,但现在还不知什么情形,想来没有什么事儿。” 如果太上皇遇刺,那么最快这几天就会有国丧之音传遍大汉南北。 晋阳长公主面容的忧色稍稍敛去,说道:“以皇兄之能,先前皇后遇刺一案以后,就在宫中有了防备,如能及时接到警示,想来不会容宵小作祟。” 毕竟是亲兄妹,晋阳长公主知道崇平帝的能为和手段。 贾珩叹道:“但愿吧。” 他现在除非肋生双翅,根本赶不上京中的变局。 晋阳长公主秀眉微蹙,凤眸之中厉色涌动,说道:“赵王之子竟如此悖逆人伦,和他那个爹真是上梁不上下梁歪。” 当年之所以闹得兄长和太子骨肉相残,赵王和忠顺王在其中的咄咄逼人和挑唆,要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贾珩沉声道:“中伤皇兄,离间翁婿,进而酝酿更大的阴谋。” 晋阳长公主:“……” 不是,你让我捋捋,这说的都是一个人? 贾珩沉声道:“先前行刺皇后娘娘,一来是以此举泄愤,二来也是想要以此攻讦于我。” 晋阳长公主晶莹玉容上蒙起忧色,柔声说道:“近来的邸报,本宫也看了,其中不少登载了江南士人鼓噪声势的奏疏,分明是借机发难,如果父皇遇刺,你更是千夫所指,哪怕你先前都在出去打仗,此事与你没有什么关系。” 贾珩道:“那时候,锦衣府职事就保不住了。” 晋阳长公主冷声道:“这些人还真处心积虑,只怕等锦衣府丢掉以后,后面还有更多阴谋。” 贾珩拉过丽人的素手,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今个儿是除夕节,咱们晚上吃饺子。” 吃饺子,玩……其实恬妞儿也算是晋阳的嫂子? 晋阳长公主脸颊微微泛起二月桃花芳菲的红晕,细长眉眼间浮起诧异,柔声说道:“怎么不见潇儿?” 贾珩轻声说道:“她留下保护皇后和咸宁了。”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说道:“她这一年陪着你南征北战的,皇兄为她做主赐婚,也是应该的。” 丽人显然在这段时间关注了邸报,知道贾珩这次南下战功,崇平帝不再封爵,而是顺势解决了陈潇的名分。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晋阳:你这是嫌本宫年岁大,老了?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 “那你先前的那位薛家姑娘和林家姑娘?”晋阳长公主柳眉弯弯,姝丽玉颜现出盈盈笑意,凤眸打量着少年。 她可是知道的,他最喜欢的就是薛林两人,先前南下相处那么久,倒也觉得两人是钟灵毓秀的女孩儿。 其实,不管是公主还是郡主,不能做妾,更多是从外人的感官上,不能辱没天家颜面,对所谓赐婚的名分渴望并不强烈,更多是求得世俗的认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因为,驸马说难听点儿,更像是赘婿。 而薛林两人一旦做了妾,影响的是子孙后嗣的名分。 贾珩抬眸看向那眉眼明媚的丽人,说道:“你就看笑话吧。” 晋阳长公主柔声说道:“本宫这是看什么笑话,这不是关心你?你打算怎么解决这桩事儿?” 自从有了孩子以后,两口子之间比之热恋时候,更多了几分夫妻一体的交融。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等新政大行于世,宫中叙功之时,我再上疏请封了,这几天已经打算向宫中言明此事了,本来这次是给薛妹妹请封的,她也等了有二三年了。” 晋阳长公主眸光莹润如水,点了点头道:“那也好,明年新政推行全国,在地方上恐怕多有不顺,皇兄还得用你扫平荆棘,纵无军功,立功的机会还多。” 子钰这个年纪已是一等国公,再大的功劳也不好封赏郡王,毕竟开国以来,郡王才仅仅有着四位,除了赐婚诰命,似乎也没有别的消化功夫的方式。 这也是皇兄与子钰心照不宣的事。 贾珩道:“是啊,江南不过行之江苏一省,就费了不少功夫,威逼利诱的手段都要用尽了,安徽现在又出了纰漏,” 江南的士绅阶层还能以出海通商利诱,还能从更高层面的中枢层面施压皇亲国戚。 地方豪强势力盘根错节的山东、山西、湖广、川陕,就不是那般好推行了。 哪怕是平行时空的一条鞭法,摊丁入亩都没有少遇到阻力。 晋阳长公主秀眉蹙了蹙,美眸忽而氤氲起一抹凝重,说道:“不过,等过了年,只怕皇兄该立嫡了。” 贾珩道:“是啊。” 南安郡王大败,崇平帝二次吐血,其实是伤了根本的,会陆续培养楚王、魏王入军机处。 而且,担心魏王因为外戚之身一下子占据优势,恐怕还要给楚王拉偏架。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低声说道:“立嫡又是一场风波,陈渊说不定会暗中兴风作浪。” 还有甜妞儿,只怕还会逼着他站队或者出谋划策。 晋阳长公主柔声说道:“今年打了一年仗,国库快见底了,明年开年当务之急推行新政,你如想躲一躲,不妨寻个机会再去外面多跑跑,新政哪里出了问题,才过去临时救火。” 贾珩道:“天津卫那边儿年后要筹建海师,攻略朝鲜与辽东,年后我会去往那边儿,但也不能离开神京城太久了。” 换句话说,他要保证手里面有点事儿做,而在天津卫督练水师,伺机攻打朝鲜就是这种借口。 “那也好。”晋阳长公主柔声说道。 贾珩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问道:“这几次战事下来,织造局这边儿没有落下亏空吧?” “这倒没有,内务府有一些家底,倒还算能够支撑的住,如今海寇一剿,明年海贸畅通无碍,内务府财源也就渐渐殷实了。”晋阳长公主玉容雍丽,轻笑了下,看向那少年,低声道。 贾珩拉过晋阳长公主的纤纤素手,将丽人拥在怀里,说道:“这倒也是。” 找了这么一个善于理财,贤惠知性的女人,的确是他三生之幸。 李婵月这会儿逗弄着婴儿,转而看向贾珩,说道:“小贾先生,” …… …… 夫妻二人叙着离愁别绪,不觉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倏然间,已是进入崇平十六年的除夕之夜。 家家户户的庭院中,爆竹声“噼里啪啦”地响起,廊檐屋后悬挂的一盏盏灯笼随风摇晃不停,映照着两张刚刚书就的对联,红底黑字,奇偶骈俪。 厢房之中,高几上亮着一根蜡烛,橘黄烛焰跳动不停,将室内映照的明亮彤彤。 贾珩离了丽人那粉润微微泛光的唇瓣,轻声说道:“荔儿,其实有件事儿想问你。” 晋阳长公主有些惊讶那少年的严阵以待,说道:“什么事儿?” “是婵月父亲的事儿。”贾珩沉吟片刻,斟酌着言辞,问道。 其实他先前也不好问,万一是什么前任,但应该不是,晋阳的情感觉醒的还是比较晚一些。 晋阳长公主修丽玉面之上现出回忆之色,说道:“婵月他父亲是太子的谋士,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子,当初……” “本宫给你说,你先别吃醋。”丽人说着,忽而凤眸看向那少年。 贾珩探入丽人的衣襟,在心口暖着手,道:“你都成我孩子他娘了,我吃醋什么?” 丽人嗔白了一眼那少年,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当初皇兄是想让我许给他的,皇兄或许还存了一些别的心思,但赐婚之后,完婚一事因为父皇病重耽搁了下来。” 贾珩凝眸看向那丽人,面上若有所思。 晋阳长公主说道:“而婵月则是婵月父亲与其青梅竹马生下的女儿,当时正值太子与赵王事败,他托本宫照顾,后来太子自尽以后,婵月父亲也罹难刀兵,皇兄追杀遗党,我就将婵月藏了起来,后来就宣称遗腹女,此事,其实太后隐隐猜到一些原委,而皇兄刚刚即位,忙着巩固皇位,无暇顾及旁事,等过了三五年,也就当婵月真是我的女儿。” 贾珩道:“那这么一说,婵月的确是姓李的。” 这就说过去了,为何崇平帝不疑晋阳与李婵月。 至于冯太后,毕竟是自家女儿,是不是真的有孩子,多少才是能猜测到一些,许是以为晋阳对婵月父亲有情,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么崇平帝后来一直不说晋阳再婚一事,多半是自觉有所亏欠。 而且,晋阳还没有透露一桩事儿,那就是晋阳与太子的兄妹感情应该还算比较好。 因为太子仁厚待人,而雍王使了手段。 晋阳长公主讶异问道:“她让你问的?” 贾珩面色微怔,有些惊讶看向丽人,问道:“你怎么知道?” “本宫一手将她带大,她有什么想法,本宫会不知道?”晋阳长公主轻哼一声,说着,脸上现出一丝无奈,道:“婵月她有时候心头给明镜一般,只怕早就怀疑了。” 贾珩问道:“婵月她弄不清真相,难免心事重重的吧。” 晋阳长公主看向那少年在灯火映照下的侧脸,心道,就怕有一天,你也过来找本宫询问你的身世。 贾珩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晋阳长公主妍丽脸颊微红如醺,高声道:“怜雪,去唤元春过来吧,没她在,本宫还怪不习惯的,一会儿说不得还伺候不了你。” 贾珩:“……” 晋阳生过孩子也快小两个月了,其实差不多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元春一身织绣精美的女官服饰,身形丰腴有致,红了两侧的明媚脸颊,柔声说道:“殿下,珩弟。” 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丽人,唤道:“大姐姐。” 刚才没有得机会与元春单独叙话,倒不是有意冷落,又经过一段时间不见,元春随着年岁渐长,身形丰美,更见了原着中元妃省亲的华艳之态。 其实元春与他在一起,还在钗黛之前。 元春行至近前,眸光水波盈盈地看向两人,轻柔说道:“天冷,我伺候殿下洗脚吧。” 晋阳长公主笑道:“你伺候他罢,怜雪服侍我就好。” 不大一会儿,怜雪与一个女官,端起一盆热水放在厢房中,服侍着贾珩落座。 元春端过铜盆,抬眸说道:“珩弟。” 贾珩轻声说道:“大姐姐,我自己来好了。” 元春贝齿咬着粉唇,淡而细的眉下,美眸盈盈如水,轻笑道:“没事儿的,我帮着珩弟也是应该的呀。” 夫为妻纲,原就是应该的。 丽人蹲起身来,给贾珩洗着脚的。 贾珩也没有与晋阳长公主叙说当年的秘闻,而是看向丽人,说道:“等过了元宵节,咱们回京。” 晋阳长公主轻声道:“母后催促了两三次,也该回去,我是放心不下宝儿,想等明年开春,天暖和了一些再过去。” 贾珩点了点头道:“行船之上,是有些冷。” 小孩子是有些难办,这个时候的小孩儿其实夭折率很高。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说道:“实在不行,本宫再在金陵待一段时间,你先领着婵月还有宁国府的她们去神京。” 她还是不想让孩子冒险。 贾珩道:“那也行。” 这会儿,元春也帮着贾珩将脚洗好,拿过干毛巾擦拭着水珠,将毛巾递至一旁。 贾珩扶着晋阳长公主上了床榻,盖过一条秋香色的芙蓉花刺绣被褥。 而怜雪将外间的两重帷幔放下,徐徐退出屋外。 晋阳长公主轻声说道:“你也和本宫讲讲南下的事儿罢,听说收复了大员岛?本宫听织造局的船队多次提及此地,原先有夷寇盘踞,劫掠船队,不胜其扰。” 凡贾珩出征回来,都会给晋阳叙说出征在外之事。 贾珩道:“这次主要是海战,荷兰红夷也有炮铳,一场大战过后,大员岛重新归来。” 简单叙说了一下事情经过,温声道:“等以后海贸下南洋就容易许多了,再往后就是海洋贸易的天下了。” 晋阳长公主感慨说道:“这海贸获利巨大,的确尤在盐茶之上,仅仅开海不足一年,内务府就盈利了不少,不然先前战事还打不起来,否则,就要摊派至普通百姓头上,时间一长,又容易激起民变,海贸的确是帮了大忙。” 贾珩看向眉眼明媚的丽人,其实晋阳的政治智慧不低,或许将来可由晋阳辅政。 贾珩这种思绪只是一闪而逝,轻声道:“是啊,好了,别说这些,我有些想你了。” 晋阳长公主美眸盈盈如水,看向那少年,轻笑说道:“先让元春伺候着你。” 她也有些想他,怀胎十月,他知道她是怎么过的吗?烈火灼心,辗转难眠。 元春在一旁躺着,刚刚窸窸窣窣去着裙裳,闻言,来到那少年近前,脸颊微红,低声道:“珩弟,我伺候你吧。” 两人也是老夫老妻了,倒也无须贾珩循循善诱。 贾珩也不多言,看着元春钻进被窝,将一团被褥隆起。 贾珩目光凝了凝,轻轻搂过晋阳长公主的肩头。 丽人秀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莹润如水地看向那少年,说道:“你和本宫讲讲你当初怎么解救皇嫂的?” 贾珩眉头扬了扬,说道:“当初事态紧急,我领着人到太湖石公山时,歹人正在紧追不舍,追杀皇后与梁王,两人分开之后,我也就到了山上,才将人救下。” 这种叙述显然云山雾罩,影影绰绰,难以让人把握要领。 晋阳长公主听着,晶莹美眸若有所思,虽然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细究不得要领,也不好再问。 贾珩道:“荔儿,咱们歇了吧。” 再让晋阳问下去,只怕要露馅,老陈家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精明。 或许就咸宁稍微憨憨一些。 晋阳长公主道:“那真是怪险的。” 这会儿,元春也娇躯绵软地倒在一旁,粉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玫红气晕团团泛起。 贾珩拉过元春的素手,将恍若大白鹅一样的丽人拥在怀里,柔软似要将人包裹般,道:“大姐姐。” 元春脸颊滚烫如火,颤声道:“珩弟,你先和殿下歇着吧。” 她等会儿还想有个孩子呢。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轻声道:“等会儿也好。” 贾珩闻言,也不坚持,转过身来,与晋阳的纤纤素手十指相扣,诉说着离后别绪。 许久不见,晋阳也愈发丰腴款款了,小腹上起了一些小肚子,但无损其雍丽美艳。 也不知甜妞儿有没有小肚子,应该是没有的……嗯,他真是得妹望嫂,欲壑难填。 但丽人却被贾珩打量的不自在,凤眸睁开一眼,有些羞恼,说道:“别看,丑死了。” 为了生宝儿,她都胖了。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好看。” 晋阳微微闭上美眸,轻哼一声,也不理那少年,只是想着心事。 高几之上,烛火迷离而闪,兽头熏笼中的青烟袅袅而起,不知不觉飘向了天穹中的明月,雪圆当空,普照四方。 而庭院中寒风呼啸而过,呜呜声音响起,吹动的枯树树枝枝丫飒飒作响,似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那是雪无声飘落的声音。 廊檐下写着“晋阳长公主府”几个宋体字的灯笼,随风摇晃,光影交错。 兵事连绵、炮火纷飞的崇平十六年,脂粉香艳、儿女情长的崇平十六年,波澜壮阔、攘外安内的崇平十六年,犹如波澜壮阔的画卷缓缓阖起。 崇平十六年过去了,我们仍很怀念她。 …… …… 翌日,崇平十七年,大年初一。 东方天穹现出了一丝鱼肚白,苍山负雪的钟山朝阳尚在爬生,而栖霞云散,似在流溢新的一年的金彩。 而四方已经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纸屑与硝烟纷飞之时,新的一年到来。 贾珩醒转过来,看向身旁的丽人,看向那脸颊红润的丰媚玉颜,心头不由涌起一股安宁之感。 这是他来此方世界的第四个年头,从盯着武勋旁支的一介布衣成为如今大汉朝的一等国公,其中不知渡过了多少激流险滩。 晋阳长公主似有所觉,弯弯眼睫颤抖了下,缓缓睁开眼眸,“嘤咛”一声,问道:“什么时候了?” 贾珩笑道:“巳时了,咱们不起五更。” 起五更,包饺子,那是寻常百姓之家,而公侯高门有僮仆伺候,自然不讲那些。 丽人在元春的侍奉下穿上衣裳,眸光盈盈看向那少年,说道:“等吃罢早饭,等会儿到后宅的花园里听戏去。” 贾珩道:“下午还得回去一趟。”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的美眸妩媚流波,莞尔一笑道:“你家里那些一并接过来过年就是了,省的她们两边儿跑。” 贾珩道:“她们几个姊妹闹腾一些,倒也不好过来。” 主要是担心不知怎么说节儿的来历。 晋阳长公主也没有强求,笑了笑,柔声道:“那这几天倒是没事儿,你不怕麻烦,两头跑就好。” 贾珩穿好衣裳,来到高几旁,拿起火折子,点亮烛火,转身看向那容颜雍美的丽人,轻声说道:“初四或者初五还有些事儿。” 晋阳长公主也在元春的侍奉下,对着菱花铜镜梳着云髻,从紫檀木盒中取出一个翡翠耳环,对镜比对着,声音珠圆玉润,说道:“过年也不能多歇两天?” 贾珩道:“江南江北大营的将校,尤其是这次前海上荡寇的江南水师的将校,我得前去看一下兵备。” 当然,也是前往慰问尚在一线的官兵将校。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轻声道:“那也好,南京户部的抚恤和奖赏先前是发放了的。” 贾珩道:“这个我知道。” 两口子叙着话,怜雪领着一个女官端来盛着温水的脸盆,以及手巾、香皂等物。 待两人洗漱而罢,围着一张桌子用起早饭。 晋阳长公主雪腻玉容上见着关切之色,看向怜雪问道:“公子喂奶了没有?” 怜雪柔声说道:“殿下,奶嬷嬷已经喂了。” 晋阳长公主凤眸瞥向一旁的少年,轻笑说道:“本宫原还亲自喂呢,等孩子长大给本宫亲一些,但她们都说奶嬷嬷的奶好一些。” 按昨晚的架势,他瞬息…万变,还真不够吃。 贾珩目光顿了顿,劝道:“你可别喂他,奶嬷嬷的奶水营养足一些,而且哺育老的快。” 这时候的公侯贵妇人都是找奶嬷嬷,如宝玉从小就不吃王夫人的,而是由李嬷嬷喂养大。 晋阳长公主柳眉挑了挑,凤眸中现出一丝危险的光芒,轻笑道:“你这是嫌本宫年岁大,老了?” 自从她生了孩子以后,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眼角都有了一丝鱼尾纹,最近肚子上起了一些赘肉,她得赶紧瘦下来才是。 “你又多心。”贾珩心头有些无奈,拉过晋阳长公主的手轻轻抚着,说道:“现在这个年岁才好呢,犹如盛开的牡丹,国色天香。” 年岁还要大一两岁的甜妞儿,他都不嫌弃。 嗯,这个时候正是花开富贵…请求添加好友,总之是女人最好的年纪,玉盘丰艳,丰腴玲珑。 晋阳长公主似笑非笑道:“是吗?” 贾珩一时有些心虚,拿起勺子,小口不停喝着稀粥,将心底的诸般思念与那无与伦比、至死难忘的丰盈藏在心底。 怎么感觉晋阳也有些疑心了。 晋阳长公主转而看向怜雪,说道:“去唤唤婵月,别让她睡懒觉了,大过年的。” 过了一会儿,就见李婵月着一身青色衣裙,小郡主亭亭玉立,恍若小家碧玉的邻家姐姐,俏丽玉容上红扑扑,轻声道:“小贾先生,娘亲。” “过来,吃早饭了。”晋阳长公主唤了一声,说道。 李婵月落座下来,说道:“娘亲,今个儿去哪?” “哪也不去,就在家里待着,后院请了戏班子,听听戏,热闹热闹。”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柔声说道:“可惜你表姐不在,让她跳一曲舞蹈解解闷。” 李婵月:“……” 娘亲就知道欺负表姐。 贾珩笑了笑,说道:“婵月也能跳舞呢。” 或许,晋阳也养一个摆成莲花的歌舞团? “婵月能跳的寥寥几种,还是取悦你的。”晋阳长公主横了一眼贾珩,幽幽说道。 李婵月闻言,芳心微颤,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羞臊的俏脸羞红一片,嗔恼道:“哪有啊。” 晋阳长公主拿起筷子,目光宠溺地看向那眉眼藏星蕴月的少女,嗔怪道:“好了,吃饭吧,天天给你表姐疯玩。” 无论怎么说,这也是她一手带大的啊。 “嗯。”李婵月拿起一双竹筷子,羞涩地看了一眼贾珩,开始用起早饭。 也不知小贾先生帮她问过身世了没有。 众人吃罢早饭,然后随着晋阳长公主来到后院,准备听戏曲。 此刻,傅秋芳快步过来,这位大龄剩女一身女官服饰,身形高挑,目不斜视的近前,禀告道:“殿下,戏班子的人已经过来了。” 晋阳长公主雍丽、丰润的玉颜笑意浮起,看向贾珩与李婵月,低声说道:“咱们去阁楼上听戏吧。” 众人说话间,前往阁楼。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贾珩:他并无其他奢求,让李小纨…… 金陵,宁国府 后院之内,外间寒风呼啸,厅堂之内却暖意融融,芳香沁人心脾。 诸金钗衣衫明丽,坐在一起叙话,因是大年初一,众人都换了新的袄裙,昨晚除夕也热热闹闹,但因为少了贾珩,终究缺了一些什么。 湘云红扑扑的苹果圆脸上,现出怏怏不乐之色,道:“珩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年三十也不在,正月初一又不在家。” 探春轻笑道:“今个儿不是跟着郡主姐姐去了长公主府上?估计初二以后才能回来吧。” 凤姐笑道:“你珩哥哥两边儿跑,估计晚上就回来了。” “这边儿还要热闹一些呢。”宝琴抿了抿粉唇,轻声说道。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姐姐的事儿,珩大哥现在也不回来了。 宝钗在不远处一袭蜜合色袄裙,孤零零坐着,那张丰腻、白皙的脸蛋儿上现出思索之色。 甄兰道:“珩大哥说,等今天下午就回来了。” 黛玉罥烟眉舒了舒,粲然、明亮的星眸不由讶异地看向那少女,声音娇俏、柔软,好奇说道:“兰妹妹怎么知道?” 甄兰柔声道:“明天我和溪儿妹妹回甄家,珩大哥说去甄家一趟。” 黛玉:“……” 这就是带新妇归宁走娘家了吧? 宝钗也不由转眸看向那少女,水润杏眸眸光流波,若有所思。 这个甄三姑娘真是不显山、不露水,或许他原就喜欢这样事少的吧。 宝钗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妍丽如雪,抿了抿粉唇,手中攥着帕子,在心底辗转着心事。 可以说先前因为请宫中赐婚的事出来以后,宝钗现在回想起来,只有各种后悔。 如果她能再识大体一些,现在也不知他以后怎么看她了。 凤姐岔开话题,容光焕发的瓜子脸蛋儿明艳动人,此刻笑露晶莹靡靡的樱颗贝齿,道:“是该过去瞧瞧,我这两天还说回娘家看看。” 只是那个冤家不陪着她去王家了。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地叙话之时,外间的嬷嬷过来禀告道:“姑娘,李家老爷过来拜访。” 正在一旁坐着听诸金钗叙话的李纨,秀雅、婉丽的玉容顿时现出讶异之色。 父亲他过来了。 然而又一个嬷嬷过来说道:“林家老爷也来了。” 黛玉俏丽玉颜上,渐渐现出欣喜之色。 原来,贾珩返回金陵,如李守中、林如海都收到了消息,一个是关于新政,一个是关于海关税务总司开年以后的设衙、办公诸事。 此刻,李守中在厅堂中,正在与林如海叙话,仆人奉上香茗以后,徐徐退出。 林如海看向那面容儒雅的中年官员,问道:“李兄,安徽那边儿新政推行情况如何?” 李守中沉吟道:“不太顺利,地方上仍有阻挠新政之事发生,地上上清丈田亩多有瞒报、遮掩之事,安徽方面,核查吏员多有不足,彼等原就是江南中人,与朝野内外皆有不少影响力,此外还有军屯等田亩,难以清丈,江南、江北大营将校也有不少屯住” 安徽比江苏的勋戚纳田更为复杂,因为除却涉及致仕士绅的田亩外,还有军兵屯田诸事。 林如海皱眉道:“军屯之田亩不让清丈?” 李守中叹气道:“太平府的卫所将校兵丁,已与吏员发生一些冲突,府县吏员被打得重伤,我行文兵部,想要讨回公道,但却被南京兵部压了下来,最近过年,更是耽搁了下来。” 林如海面色不虞,冷声道:“这兵丁伤人,这般大的胆子?” 随着新政推行全国,可以预见,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魔幻事情。 “太平府卫指挥使呢?可曾惩治相关人等?”林如海又问道。 他隐隐觉得此事不太寻常,只怕还是冲着子钰来的。 李守中脸上恚怒之色难掩,沉声道:“太平府卫指挥使谢建,其人以都司尚有断事,不交出伤人人等,新任的安徽都指挥使岳泰也为之推搪,我只能寻子钰来处理此事。” 可以说,安徽刚刚建置一省,条制尚未得以梳理,而李守中暂时没有打开局面,甚至都没有压制住安徽的都帅。 林如海低声说道:“等子钰过来,再看看如何处置,事涉军将以及军屯,他这位军机大臣,也在职责之内。” 可以说随着清丈田亩的新政进行,已经有官僚集团的高人,将火烧到了军屯,以此试探朝廷和贾珩进一步的动向。 对江苏等地的勋戚,尚能利诱劝说,对官僚士绅的威胁胁迫,那么对军屯的地方军头儿,是不是也要清理一下? 地方军头儿可不像士绅读书人,顶多在金陵邸报上或者士林舆论上骂骂,而地方军头儿握着枪杆子,如果一个不好,逼反了这些人,那可真就是动摇国本了。 随着新政的推行全国,这样的事情还会此起彼伏。 如北方省份人均占有的土地面积多于南方诸省,土地却不如南方肥沃,如果一味按比例征收,肯定加重农民负担。 还有北方边镇军头儿在山西、河北等地的占田往往打着军屯的名义,更是十分敏感之事。 犹如土地财政走向崩溃以后,地方之上的种种魔幻事宜,现在重新清丈田亩,可以预见各种乱象风起云涌。 李守中道:“高大人先前说,先行不动军屯之田,这里交由军机处责专人清理,但如今士林官绅在科道多有浮议。” 林如海想了想,说道:“那多半也是子钰来处置此事,而明年应会集所有愿意推行新法的官员,在几个省份推行新政。” 可以预见,军机处还得扩人,而诸省巡抚也得一番调整,将愿意施行新法的官员提拔上来。 事实上,诸省的封疆大吏已经前往神京面圣述职,一直到二三月份,才会陆陆续续回到本省。 两人叙着话,不大一会儿,李纨与黛玉也在丫鬟和嬷嬷的簇拥下,随着凤姐来到厅堂。 “玉儿。”林如海唤了一声,目中现出亲切。 黛玉眸光盈盈,甜甜唤了一声道:“父亲。” 相比原着在此时,林如海已经过世,黛玉孤苦伶仃,此刻的黛玉因为有林如海在世可以依靠,黛眉星眼之间自是少了许多郁郁之色。 相比林氏父女的热切相逢,李守中这边儿倒要平淡许多,李纨规规矩矩近前行礼,李守中点了点头,看向珠钗浮翠,衣着明艳的自家女儿,心头虽然暗暗皱眉,但也只当是过年,气氛喜庆一些。 李纨玉容秀雅,轻声说道:“父亲,明个儿是初二,女儿正说要回家看看。” 李守中点了点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回京?兰哥儿他在京中怎么样?” 她这个当娘的,在江南盘桓许久了,儿子在京城苦读,她倒是不闻不问的。 李纨道:“兰哥儿他眼下在学堂读书,等明年县学考试。” 李守中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你也不要在江南太久了。” “等明年就说随着子钰一同上京。”李纨柔声道。 李守中点了点头。 但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异样,细究不得其解。 …… …… 另一边儿,晋阳长公主府,后院—— 铜锣钲鼓,齐齐而鸣,而戏台上咿咿呀呀,几个穿着戏服的武生与花旦,扭着腰肢,步伐来回,唱着曲子。 贾珩与晋阳长公主坐在阁楼二楼的回廊上,观看下方的戏台子唱戏,身旁放着火盆,烤着炉火。 而不远处坐着一袭青裙的李婵月,少女桃腮星眸,脸蛋儿肌肤白腻如雪。 晋阳长公主将手中的戏折子递给贾珩,温声道:“子钰,点一出戏吧。” 贾珩笑了笑,轻声道:“点个武松打虎吧。”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说道:“这出戏热闹一些。” 然后,递给一旁的李婵月,丽人声音轻柔温婉,问道:“婵月呢?” 李婵月妍丽脸蛋儿上笑意欣然明媚,糯声说道:“娘亲,我点个醉打金枝。” “你咸宁表姐可不在这儿,点什么打金枝。”晋阳长公主嗔怪说道,凤眸妩媚流波,说道:“大过年的,点个喜庆的。”晋阳长公主柔声说道。 李婵月粉腻脸蛋儿上红晕团团,吐了吐舌头,道:“那就点个《白蛇记》。” 晋阳长公主眉眼流溢着微笑,拿出毛笔勾了,然后递给怜雪,拿起一旁的花生剥了壳,放进嘴里吃了。 至于宝贝儿子,担心受了冷,让嬷嬷抱着在里厢哄着。 晋阳长公主说着,递过去一个剥好的花生给那少年,轻笑道:“尝尝。” 贾珩接过花生,温声道:“我自己来就好。” 元春在一旁看着那蟒服少年,美眸盈盈如水,花生多子,等会儿她要不要也多吃一些? 夫妻二人在后院听着戏曲,及至晌午时分,一同吃了饭菜,待到午后。 外间女官来报,宁国府打发了人,前来禀告贾珩相关事宜。 原来,凤姐见李林二人有事寻贾珩,先招待两人在宁国府用了午饭,而后待午后品茗之时,就打发了人过来寻贾珩。 贾珩迎着晋阳长公主的明媚目光,心底不无歉意,说道:“晋阳,我先过去看看。” 大年初一都挡不住有事儿羁绊、缠绕。 “去看看吧,不定有什么事儿,正好本宫也有些乏了,陪陪宝儿说说话。”晋阳长公主笑了笑,柔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李婵月,然后出了厢房,说道:“我先回去看看。” 说着,骑着马匹前往宁国府。 宁国府内,花厅中—— 李守中与林如海刚刚用过午宴,两人品茗叙说朝廷的动向,如今朝野瞩目的就是崇平开年之后将要推行的新政。 李守中叹了一口气,感慨说道:“几场战事下来,国帑耗费不知凡凡,也到了休养生息之时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说道:“国家蓄积财货,原就是内理民政、外御虏侵,去年除却西北葬送数万京营精锐外,国帑每一两银子都花在刀刃上,再说开源例项也颇多,这都是国库殷实的长足之基。” 李守中点了点头,赞扬说道:“子钰整饬盐务、开设海关,为国家广辟财源,才略不仅止于带兵打仗。” 贾子钰不同于以往几代荣宁两府之主,不仅长于兵事,还在经济理财一道上颇有独到一面。 当得上一句管乐之才。 林如海深有同感地感慨说道:“是啊,我等虽是两榜进士,但论及治政理财,经略一方,也多有不如。” 如果贾珩仅仅是简单的武勋,显然成不了什么大的气候,也无法笼聚仁人志士。 因为就不是一方政治集团。 李守中点了点头道:“是啊。” 如果在先前未曾履任安徽之前,这位自视甚高的金陵名宦还不信,但这半年的封疆经历,让李守中知道贾珩在盐务、河务,一路披荆斩棘,廓清积弊,是何等的魄力和能为。 而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高兴说道:“大爷回来了。” 此刻,贾珩进入屋内,看向相迎而出的李守中以及林如海,拱手道:“李世伯,林姑父。” “子钰。”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唤着那蟒服少年,然后目光复杂地看向那面容清隽,身形高挑的少年。 眼前少年,自西北返回未久,马不停蹄地前往闽粤海域,驱逐红夷,为大汉开疆拓土。 贾珩与李林二人寒暄而毕,落座下来,说道:“姑父,今个儿过年,怎么没有在家休息?” “过来和你商量商量,海关税务总司今年的税目账册出来了,关银高达五百万两,这还是因为闽粤沿海战事受到影响。”林如海面上带着爽朗笑意,轻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海贸繁荣,如果真到了一天,关银堪抵朝廷一半税收,那时候,天下百姓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晚清是因为面对整个西方的出口贸易,那个关税数额多半是比不上的,但六七百万两,努力一下还是能够做到的。 李守中也在一旁心头暗惊,虽然知道海关税收可谓财源广进,但如此之多的数字,却更为直观的冲击。 贾珩道:“海贸以及其他盐铁之税眼下还算小头儿,田亩之税未来仍是税源主力,等什么时候商贸大兴就好了。” 张居正一条鞭法清丈田亩以后,清查出隐匿田地近三亿亩,几乎是后世耕地红线的六分之一到七分之一。 而彼时万历年间,朱明已经定鼎二百年左右,可以说土地兼并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不过,纵然查出隐匿田亩,大概也就在两亿亩左右。 李守中闻言,说道:“商贾奸猾,人心丧乱,那时于社稷才有动荡。” 其实这也是读书人的普遍看法,严重制约了商品经济的繁荣,导致明清时期的资本主义始终停留在萌芽阶段。 贾珩道:“重本务农不错,但如果天下之皆想着读书做官,置田营产,天下土地有数,富者阡陌纵横,穷者无立锥之地,治乱循环,层出不穷,至于商贾奸猾,人心败坏,国家法度正是为此而设,又何惧之有?所谓,轻关易道,通商宽农,无农不稳,无商不兴。” 其实,他以前论证过,治乱循环的根本缘由在于人性的贪惰,只是恰恰在封建社会以土地兼并的形式表现出来,因为土地是最大的财富源泉。 但并不意味着,不能避免因为土地动荡导致的失序。 李守中听着那少年的话,面上若有所思,默然片刻,问道:“子钰,闽粤海上的海寇彻底清剿干净了吧?” 贾珩道:“海疆寇氛已清,以后海贸诸事,当再无桎梏。” 李守中点了点头,说道:“大员岛之上岛夷杂居,以后抚治安民也多为不易,朝廷应会拣选能臣干吏入岛为巡抚。” 贾珩道:“眼下还在清理岛上夷寇,等朝廷试行诸般新政,当在今年开春了。” 众人说着话,贾珩也向李守中问明来意。 李守中叙说完毕,沉吟说道:“军屯之事,高总督那边儿的建议,先放一放。” 贾珩沉吟说道:“此事我会向京中上疏,亲自督办,正好初四、初五将会与江南、江北大营商议整个江南地区的海防、城防警备事宜,清查军屯事宜,至于其他省份,需要重点突破,因时因地施策。” 陈汉沿袭朱明之制,地方卫所实行军屯,以粮田自给自足,如今也是该逐步清理的时候,不仅是地方军屯,还有边屯,这些都是一笔烂账。 先前他都不敢碰,因为没有威望,现在的他就是大汉军方第一人,有些地方就可以适时插手。 可以说,先前的陈汉虽然在贾珩的带动下打了几个胜仗,但远远没有到扫除积弊的地步,只是在贾珩的主导下,将京营、盐务、河务稍稍整饬一些,暂时重塑了中枢威信。 而原本就没有梳理清楚军屯以及地方卫所的战力问题,如同医疗反腐之前,还没有渗透到这个其他领域。 李守中点了点头,说道:“子钰如能扫除兵部以及地方卫所靡费军饷的积弊,每年,这就是开源之外的节流了。” 林如海手捻颌下胡须,说道:“李兄所言不错,这就是开源节流,国家虚耗钱粮,不知有多少银饷养肥了这些地方上的卫所军将,如先前杭州府,贼寇登岸而来,如非江南水师及时赶到,恐怕会酿成一场城破惨事。” 地方卫所吃空饷以及人员冗余,但真正有了事儿又顶不上,这些肯定要即行治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江南的事儿,有些是兵部职权,还要交付军机处共议,李伯父也写一封奏疏,提及军屯在推行新政一事上的阻碍。” 他虽是军机大臣,但想要全面向文官负责的兵部插手,还是要做一些铺垫工作,起码靠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向庞大的卫所军屯体制宣战。 纵然督问新政之权,也不能擅自行事,还要给天子勤汇报最近新政事宜。 李守中道:“子钰放心,我回去就写奏疏。” 贾珩道:“至于相关干吏,还是得号召为府县各级官员培训,提拔一些清廉齐整,世伯是有正五品官员以下的保举权的吧。” 巡抚属于钦差,肯定要掌握一定的人事权,这个基本就能覆盖到州县一层,这也暗合所谓省管干部。 如两江总督更是有四品官员的罢黜之权,知府这一级都能调换,而其他如藩臬二使,更是逢劾即倒。 李守中点了点头,说道:“目前发现一些实心任事,为新政奔走的官员。” 林如海看向那少年,暗道,子钰这是授以为官之道了,一省封疆大吏的确该是杀伐果断,善用赏罚。 而手里的人事权,甚至比王命旗牌还要好使,所谓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 贾珩目光平静地看向李守中,道:“等过段时间,我亲自去一趟安庆府,太平府,实地走访一些军屯情况。” 李守中毕竟是清流出身,一直在翰林院、都察院、国子监磨勘、辗转,面对地方诸侯,的确欠缺了一些手腕。 说白了,就是治政风格偏软,他去趟安徽也是给李守中站台。 嗯,他并无其他奢求,让李小纨好好回报一番就是了。 李守中点了点头,心头感激,对贾珩郑重道谢。 而后,李林二人又与贾珩说了一会儿话,见暮色四合,傍晚时分,倒也告辞离去。 贾珩目送着几人离去,转而返回后宅。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凤姐:珠大嫂子是小孩儿吗? 金陵,宁国府 暮色沉沉,华灯初上,随着天黑,温度也渐渐下来,冷风吹拂在身上,寒意刺骨。 贾珩沿着抄手回廊,前往后院,还未走多远,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子钰。” 贾珩抬眸看向那丽人,讶异道:“纨嫂子怎么在这儿?” 看李纨的架势,似乎等了有一会儿了。 李纨抿了抿粉唇,问道:“珩兄弟,父亲大人他走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刚刚送走。” 李纨红了秀丽脸蛋儿,声音微颤,低声说道:“我设了一些酒菜,子钰,天气寒冷,去我那儿吃些酒暖暖身子。” 贾珩定了定心神,道:“纨嫂子前面带路。” 此刻,贾珩随着丽人缓缓进入所居的院落,此刻白雪皑皑,廊檐下的灯火映照着雪花,晕出一圈圈的橘黄。 后宅之中,灯火通明,静谧烛火照耀在整个室内,在静谧中充盈整个室内。 桌几之上的一碟碟菜肴,已经一一摆放起来,几案上的酒盅内,已经散发着猎猎酒气。 贾珩在李纨的相邀之下,落座下来,凝眸看向那花信少妇,低声道:“纨嫂子这是有备而来。” 李纨脸颊羞红如霞,精致眉眼之间,柔润微光,低声道:“珩兄弟,父亲他能实现自身政治抱负,还要多亏了珩兄弟的举荐才是。” 贾珩在丫鬟素云的侍奉下,用金盆洗了洗手,说道:“也是李世伯他才干卓着,这才有机会封疆一方。” 李纨落座下来,提起青花瓷酒壶,给贾珩斟满酒杯,柔声说道:“这次,我听三妹妹说了,父亲他这次在安徽遇到了一些困境,这次过来是请教你的。” 贾珩道:“倒也不能说是请教,安徽一省的新政事关朝廷大政举措,我受皇命督问新政,这次南下就是要一举解决新政中遇到的各种问题。” 说着,拿起筷子夹起菜放在面前的瓷碗里,问道:“纨嫂子吃了没?” “我吃过了。”李纨秀婉、明丽玉容上现出恬然之色,低声道:“那父亲也没少劳烦于你。” 贾珩夹起一筷子菜,吃了一口,待将菜肴咽下,低声说道:“纨儿,你我之间,感谢的话就不用说了。” 李纨脸颊一红,眉眼低垂,幽幽说道:“你我之间,又算是什么?” 贾珩:“……” 还能是什么,相好的。 贾珩拉过花信少妇的纤纤素手,肌肤触感柔软细腻,低声说道:“纨儿想是什么?” 李纨贝齿咬了咬粉唇,看向那面庞清隽,目光锐利的少年,低声道:“子钰,现在就挺好。” 她想是什么就能是什么吗?也能为她请封诰命夫人吗? 贾珩吃着菜肴,喝了一口清茶压下浊气,抬眸看向那低眉睡眼,雪肌玉肤的丽人,拉过花信少妇的纤纤素手,掌心一阵柔腻之感袭来,温声说道:“纨儿,吃好了。” 李纨芳心一跳,眉眼低垂,柔声说道:“子钰,天冷,你也多吃一些,好暖暖身子。” 却听那少年凑至耳畔,低声道:“我想吃纨……” 后面的声音就轻不可闻,但却恰恰让李纨听到。 李纨闻言,芳心剧颤,只觉娇躯酥软了半边儿,芳心羞喜之余,还有些嗔恼,颤声道:“子钰,别…别闹了。” 却见那少年已揽过自己的腰肢,向着里厢而去。 四方垂挂的朱红色帷幔之内,贾珩相拥着娇躯丰腴的丽人,一边儿暖着手,一边儿与丽人耳鬓厮磨着,温声说道:“纨儿给我讲讲家里最近都有什么事儿。” 李纨那张清丽玉颊羞红成霞,感受着那少年的亲昵,芳心只觉一股欣喜与羞喜交织一起,柔声说道:“就是姊妹们在一块儿玩,或者吟诗作对,别的,也没别的事儿了。” 这段南下的时光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还有与他在一起时,竟是比前二十多年都快活。 贾珩拉过花信少妇,正对着那张明显涂抹了胭脂的秀丽脸蛋儿,问道:“那纨儿有没有想我?” 李纨脸颊羞红,对这直白的问题,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偏转螓首,鼻翼轻轻似哼还嗯地应了一声。 那弯弯睫毛在烛火下映下一丛阴影,而脸颊肌肤更是白里透红,丽人忽而觉得暗影欺近,抬眸看去,却见那少年已经抵近而来。 丽人缓缓闭上眼眸,双手已攀在那少年的脖颈上,似沉迷在那炙热与温存中。 须臾,贾珩看向那玉颜酡红如醺的丽人,好奇问道:“纨儿,怎么没见曹婶子。” 曹氏虽然尚年轻,但为纹绮之母,既已决定照顾纹绮,其他的就不要再胡思乱想。 李纨清丽玉颊羞红彤彤,宛如锦绣云霞,而两瓣粉唇莹润微微,烛火映照之下,似泛着晶莹光泽,柔声道:“曹婶子她领着纹绮两位妹妹去别的院落居住了。” 贾珩点了点头,打量着玉容秀雅的丽人,说道:“纨儿,纹妹妹和绮妹妹她们两个年岁还小,等过一二年也不迟。” 纹绮二人不过豆蔻之龄,当然过了年以后,又长了一岁。 说着,微微低下头,又噙住那花信少妇的唇瓣。 李纨芳心欢喜与甜蜜充斥着,直到看到那少年俯首甘为孺子。 丽人秀颈微扬,婉丽玉颜香腮胜雪,抿了抿粉唇,颤声说道:“子钰,外间天冷,咱们盖上被子再说话吧。” 虽然屋内炭火盆熊熊,但丽人仍有些害冷,尤其是一轮满月才捧出,万姓殷勤抬头看。 贾珩起得身来,看向那花信少妇,拥着丽人丰盈酥翘的娇躯,浅浅芳香充斥鼻端,目光有些微微失神。 心道,外面的确是不如屋里暖和。 贾珩在李纨的侍奉下去了鞋袜,转而看向那花信少妇也抬脚,脱了那一双绣花鞋,然后掀开被子,躺在床榻上。 精美的云髻之下,那张秀雅、婉丽的脸蛋儿已经红扑扑的,颤着一双白皙如玉的素手,灵巧如蝶。 贾珩轻声道:“纨儿真是愈发自觉了。” 这都不需要他循循善诱。 李纨闻听此言,那张秀气、婉丽的脸颊羞臊的通红,一双手宛如触电般收回。 贾珩拉过玉面染绯的花信少妇,轻轻捏着那光洁圆润的下巴,对上那眸光痴痴的李纨,说道:“纨嫂子如无其他的事儿,那我走了啊。” 李纨芳心又羞又气,美眸横了那少年一眼,低声道:“子钰。” 这人非要一次次地看她出丑才是吗?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我今个儿也有些累了。” 丽人闻言,芳心一横,也不多说其他,也不知多久,秀美螓首伏下。 贾珩剑眉扬了扬,温润的目光略有几许恍惚,轻声说道:“等过了年,咱们就该回京了。” 李纨此刻,那张秀雅、婉丽的玉容酡红如醺,娇躯一颤,旋即面色若无其事,耳垂上的珠花耳钉在灯火映照,炫出一圈圈熠熠光辉。 贾珩自顾自说叹了一口气道:“倏然之间,南下也有几个月了。” 李纨腻哼一声,脸颊滚烫如火,而后看向那少年,正要说话,只听那少年打了个呵欠道:“纨儿,我先睡了。” 说着闭上了眼眸装睡。 李纨:“……” 这人,他就是成心的。 …… …… 而就在两人依偎一起时,另外一边儿,凤姐用罢晚饭,也在后院寻找贾珩的踪迹。 因为平儿刚刚被贾珩收为妾室,凤姐倒也多了几许主借仆势的名号,但找了一圈儿,偏偏见不到贾珩。 就这样,拿着账簿前去后院寻找李纨,打算说一说。 这会儿走到厢房之外,瞧见素云和碧月在门口东张西望,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正要张口唤着,“你家奶奶呢。” 凤姐柳梢眉挑了挑,忽而凤眸一转,光芒闪烁之间,心神微讶。 这么冷的天儿,素云和碧月两个在门口张望什么,只怕是没有什么好事儿。 凤姐心头冷笑,就起了几许好奇之意,也不惊动素云和碧月,远远看向那亮着灯火的厢房。 今个儿李大老爷来见了珩兄弟,所以他……难道在珠大嫂的屋里? 心念此处,丽人芳心一颤,一抹狐疑迅速在心底放大,捉奸原就是丽人的强项。 她记得从东山的夹道儿里,可以看到里厢的窗户,或许可以听听那个冤家在屋里做什么。 所谓夹道儿是指两座山墙之间的空隙,往往很窄,但也可容人通过。 说话间,凤姐就一手提起裙裾,沿着一个巷子的墙面,向着那个巷弄查看窗户。 凤姐立身在窗户之侧,果然看到一点儿亮光,此刻夹道里还有一些积雪,幸在没有太多杂物,只是一些落叶。 凤姐心神微动,悄悄凑到窗台,因为还有些冷,只能拿手帕垫在冰冷的窗台上,借着灯光往里厢瞧去,隐隐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 凤姐呼吸急促几分,手中沾了沾唾沫,点破糊着窗纸,而后就听到里厢愈发真切的声音。 视线自屏风一角直直而入,可依稀见得里厢的场景,脂粉香艳,肢体纠缠。 凤姐心神剧震,凤眸明亮剔透,定睛细看。 珠大嫂子这是做什么呢…… 只见满月如轮,颤颤巍巍,而那云髻之下的脸颊红若胭脂,一缕青丝垂下,飞扬起舞,似从礼教束缚中挣脱。 这……这究竟是谁? 凤姐芳心一跳,秀眉之下的凤眸一瞥,顿时瞧见那织绣精美的蟒服,丽人心头一震,旋即生起一股难言的醋意。 好呀,这个没良心的,真是连珠大嫂这等孀居的都不放过。 不是,看这架势,两人已经睡在了一张床了。 平时纨嫂子那么本分,不想却做出这等红杏出墙之事,她对得起珠大哥的在天之灵吗? 不对,先前她就应该发现。 她说这段时间,怎么又是戴金钗首饰,又是涂脂抹粉的,整个人拾到的花枝招展的,原来是应在这儿了。 分明是又得了男人。 正在凤姐心绪复杂之时,却见那少年抱着李纨遽然而起,而后是让凤姐面红耳赤的熟悉声音传来。 凤姐暗暗啐了一口气,有些想走,但这会儿心头又有些好奇。 这个没良心的以往也是,变着花儿地这般折腾。 而后就听到那带哭腔儿的熟悉声音,也不知那少年问了什么,混乱应着:“子钰,子钰。” 而后又喊道:“爹爹~” 凤姐脸颊羞红如火,心头暗啐一口骚蹄子,这都什么跟什么,爹娘都喊起来了。 只是过了一会儿,凤姐心头一惊,只听到里厢传来,“我把着吧。” “子钰,别,别…”那花信少妇声音似有些急促。 而后,就有了让凤姐目瞪口呆的一幕,伸手捂住粉唇,柳叶细眉下的丹凤眼震惊之色涌动。 大抵是,给她一个男人,她能变成不能自理的婴儿……此事一经传出,迅速引起国际社会广泛关注。 不是纸尿布买不起,而是把着更有性价比。 就连五星评论家麦克阿瑟都表示,我原以为那只是小孩子的专属游戏,直到我见到了那一刻,谁还不是一万天零一岁的宝宝呢? 大型传奇纪录片《不能自理的人妻》正在持续播出。 也不知多久,凤姐只觉一阵凉风吹来,连忙撑着发软的娇躯,正要准备出了夹道儿,忽而脚下一滑,咔嚓一声,似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凤姐:“……” 贾珩这边儿正是渐入佳境,忽而心头一惊,连忙循声望去,正对着窗洞处的眼眸,四目相对,对上那双不知什么眼神的凤眸。 李纨正自闭着眼,云中漫步,忽而一顿,丽人睁开微微阖起得美眸,妩媚流溢横波,颤声道:“子钰,怎么了?” 贾珩面色沉静,低声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累了。” 那只丹凤眼实在太过熟悉了,不想却是凤姐,这样的话,凤纨妯娌之间…或许会有矛盾吧? 不过没有潇潇放风,还真有些不大方便,这是李纨瞧见,如是别人如探春和惜春瞧见,他还不知怎么面对她们这些小姑娘。 而凤姐离了夹道儿,则是神色慌乱地提着裙裾向着所在的庭院而去,只觉芳心砰砰直跳,急促的呼吸在冬夜里冒着团团热气。 看刚才那架势,让那个冤家发现了? 哼,纵然是发现,害臊的应该是他,她慌乱什么? 凤姐那张艳丽玉容上神色平静,稍稍定了定心神,向着居所的庭院而去,此刻厢房中灯火亮着,而平儿听到动静,迎了出来,这位性情温柔和善的丫鬟,脸蛋儿丰润,柳眉弯弯,美眸波光莹润,说道:“奶奶不是去寻了大爷?” 自从平儿跟了贾珩以后,已经自觉地将秀发挽成妇人发髻,当然,贾珩忘了提醒平儿。 凤姐眸光莹润,低声说道:“他被别人牵绊住了手脚。” 牵绊住可不止手脚。 凤姐心头暗暗说着,晃动着玲珑曼妙的娇躯进入屋内,脸色不虞,没好气说道:“准备点儿热水,等会儿和你说。” 这会儿,心头忽而生出一股没来由的危机。 好端端的,怎么又多了一个珠大嫂子? 其实,从两人属性而言,的确都是寡妇,难怪凤姐不担忧,而且还隐隐担忧一事,那就是李纨会有孩子,而自己没有。 因为李纨曾经诞下一个孩子的,而凤姐…自过门以来,始终膝下无子。 平儿让昭儿打了热水过来,如往常伺候着凤姐洗着脚,抬眸问道:“奶奶,究竟怎么了?看着还慌慌张张的。” 凤姐看了一下外间,伏下身子,丽人秀颈之下被贾珩爱不释手的粮仓粮食都要溢出来,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刚才去寻了珠大嫂子,然后看到她两个丫鬟在门口鬼鬼祟祟,似乎在望着风,我心头觉得不对,走到夹道儿,你猜我看了谁?” 平儿手下微顿,说道:“奶奶看到了谁?” 凤姐玉容羞红彤彤,低声说道:“还能是谁?你珩大爷,那个没良心的。” 平儿心头一惊,道:“许是今天李大老爷过来,珠大奶奶为了表示感谢,招待珩大爷。” 凤姐脸颊羞红,啐了一声,说道:“还真是招待,拿自己的身子招待那冤家呢?招待到床上,让那冤家可劲儿欺负。” 想起那带着哭腔儿的声音,还有那少年的温言软语,丽人不知为何,凤姐鼻头一酸,芳心就有些委屈。 平儿闻言,起得身来,急声道:“奶奶,这可不能胡说呢。” “我亲眼看见珠大嫂子骑在他身上,还能有假。”凤姐柳眉倒竖,嘴角泛起讥诮道:“还真是贾家的人,一条藤上结出的坏瓜。” 平儿落座下来,低声道:“许是珠大奶奶勾引的大爷?” “我也觉得差不多,她前几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说最近打扮怎么花枝招展的,原来是得了男人。” 凤姐素来泼辣,这如今思来,就觉得李纨抢了自己的男人,这会儿就没有多少好语气。 平儿清丽脸颊粉腻一片,眸光转了转,低声说道:“奶奶,这事儿不能声张了。” 怎么说,大爷也是她和奶奶的男人,纵然真的拈花惹草了一些,爷们儿是天,她们也不好说什么的。 “我声张什么。”凤姐冷笑一声,说道:“这个没良心的,我们主仆两个还留不住他?跑到那边儿去了。” 原本以为他对她身子稀罕的不行,已经够折腾的了,但方才一见…这何曾见过? 嗯,她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平儿想了想,精致如画的眉眼浮起担忧之色,低声劝说道:“奶奶,珠大奶奶这些年拉扯着兰哥儿,也不容易。” 她就担心奶奶怨怼着珠大奶奶,妯娌之间再怄了气,以后再闹的不和,大爷在中间…嗯,总之不好看。 她想什么呢?奶奶怎么可能和珠大奶奶在一块儿伺候大爷? 凤姐幽幽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我知道她不容易,只怕这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先前两人恋奸情热的模样,再加上以往那珠嫂子平常的打扮,这都有好长日子了。 她可真够会挑,阖府这么个有能耐的,她一眼就瞧上了。 平儿柔声说道:“奶奶,珩大爷他在外面出生入死的,也不怎么往外面去。” 凤姐吊梢眉挑起,丹凤眼中萦起丝丝羞恼,啐骂说道:“所以,就得着家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祸祸。” 好在,没有去外面勾搭别人家的混账老婆。 楚王,北静王,崇平帝:你说啥? “奶奶。”平儿嗔怪了一声,劝说道。 凤姐轻笑了下,说道:“好了,大哥不笑不二哥,咱们主仆何尝不是伺候他的,快给我擦擦脚,盆里的水都凉了。” 平儿拿起毛巾给凤姐擦了擦脚,道:“奶奶,我将水端出去。” 说着,将凤姐盆里的水,在外面泼了。 凤姐看向高几上明灭跳动的烛火,那张艳丽脸蛋儿红若烟霞,最终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个冤家,她这辈子是离不得他了。 想起那先前瞧见的一幕幕,凤姐愈见艳丽娇媚的瓜子脸蛋儿又蒙起羞恼之色,又暗暗啐了一口。 珠大嫂子是小孩儿吗?竟然还需要把着?这个小蹄子。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宋皇后:而且那小狐狸还敢…… 金陵,宁国府,后院之中 晚风呼啸,灯火迷离,一根蜡烛烛火彤彤而红,屋内一股混合着说不出味道的气味流散四方。 窗扉之下,帷幔四及的床榻上,那姿容娇媚的花信少妇,依偎在贾珩的怀里,散乱的云髻之下,婉丽、娇媚的脸颊玫红气晕团团,一缕乌黑葱郁的秀发贴合在汗津津的脸蛋儿上,而耳垂上的耳环轻轻摇晃不停。 “子钰。”李纨此刻紧紧搂着贾珩,温婉、白皙的脸蛋儿明艳如牡丹花瓣,莹润玉肌,红唇微微。 他刚才真是太胡闹了,怎么能她喊着爹爹呢?她方才真是魔怔了,跟着他胡闹。 贾珩相拥着那花信少妇的温软娇躯,凑到丽人耳畔低声道:“纨儿,今个儿岳父大人过来寻你说了什么?” 李纨闻言,芳心惊跳不已,那张温婉明丽的脸颊羞红成霞,颤声道:“子钰。” 不过从她这边儿论起,的确是他的岳父。 李纨道:“父亲说兰哥儿在京城,让我不要在江南待了,回京城去。” 说到最后,丽人柳眉弯弯,美眸凝露闪烁,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辈子就不能为自己而活,哪怕一小会儿。 贾珩温声道:“等明年开春,咱们就上京吧,正好大观园里也春暖花开了。” 李纨轻声说道:“子钰,兰哥儿他年岁也不小了,该进县学了,族学那些老师只怕是学问渐渐教不了他了。” 族学里虽然有讲郎授课,但都是举人或者国子监的监生。 贾珩轻轻摘星拿月,说道:“等到时候,他进国子监读书,我再给他找个国子监的好讲郎,教授他学问,等大一些,让他到金陵游学,李世伯也能教他学问。” 李纨闻言,秀丽眉眼之间的绮韵流散开来,心头不由涌起阵阵暖流,轻声说道:“子钰,谢谢你。” 贾珩凑到丽人的耳畔,低声说道:“谢什么,纨儿?谁让我喜欢你呢?” 李纨出身金陵名宦之家,从小闺阁深藏,只是读一些《烈女传》,养成传统的性情,何曾听到这等情话,芳心羞喜交加,那张秀雅、明丽的玉容泛起团团桃红红晕,弯弯秀眉之下,晶莹美眸中现出一抹炙热,凑到那少年耳畔,低声唤一声:“爹爹~” 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但却无疑如东北人的“你瞅啥”一般,顷刻之间,开启了战端。 也不知过了多久,贾珩拥着那花信少妇,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纨儿,我先回去了。” 他不可能在李纨这过夜,不同于凤姐还能用平儿遮掩,而且凤姐性情泼辣,都是知道凤姐的刚直不屈性子,而李纨孀居在府,贞节牌坊立了这么多年。 李纨婉丽眉眼间有些依依不舍,一只藕臂撑起绵软的身子,声音有着惊人的酥腻,柔声道:“子钰,我伺候你穿衣吧。” 在她的眼里,眼前之人就是她的男人。 “天太冷,你出了一身汗,别着凉了。”贾珩看了一眼那肌肤雪白的丽人,低声说道。 没有再与李纨叙说其他,寻了衣裳穿上。 李纨看向那少年,轻轻抚着小腹,美眸中现出一丝欢喜。 子钰应该是喜欢她的吧,可惜当年没有早一点儿遇上子钰。 贾珩也穿好蟒服衣裳,没有多说其他,离了厢房,看到屏风旁脸颊通红的素云和碧月,轻声说道:“伺候你们奶奶起来洗漱。” 说着,没有多说其他,径直离去。 其实,此刻已到了子夜时分,各处皆静,唯有外间传来几声狗吠,衬托得夜色愈发幽静几分。 这么冷的天,还真不想从李小纨那温香软玉的脂粉香艳之中起得身来,去走进凛冽寒风中。 悄悄来了书房,和着衣裳思忖着将来之事。 如果说到了一定地步,不想那个位置是不可能的,但当初曾经郑重承诺,天子不负他,他也不负天子。 天子如今待他不薄,他如果生出异心,也不得人心。 而且咸宁、晋阳对他一往情深,他也不好去篡夺人家的基业。 至于还没有到司马氏三代经营,朝野党羽遍布中外的时候。 贾珩胡思乱想着,缓缓阖上眼眸,也不再多说其他。 而另一边儿,甄兰与甄溪所居的院落中,夜色如水,灯火已熄,帷幔之内,甄家姐妹两个在床榻上躺着,正在说着悄悄话。 甄兰俏丽脸颊羞红成霞,柔声说道:“明个儿去归宁,珩大哥今晚也没有回来。” 甄溪眉眼弯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灵韵流动,颤声说道:“许是在宝姐姐和林姐姐那边儿去了吧。” 甄兰脸蛋儿嫣然如霞,温声说道:“她们两个还没过门呢。” “咱们也没过门呀。”甄溪柔声道。 第二天,天光大亮,正月初二的天穹,刺目日光自云层泄落,照耀在皑皑白雪尽覆的亭台楼阁中,飒然一白,寂静无声。 贾珩一大早儿醒来,起得身来,就听得外间一把熟悉的声音,唤道:“公子。” 贾珩抬眸看向晴雯,面上现出笑意,轻声说道:“晴雯,去给我打点热水来。” “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晴雯低声说道:“这屋里也没有备炭火盆,冷得不行,公子也不到我那屋里去。” 贾珩道:“嗯,晚上就回来了,你那会儿睡着了。” 晴雯行至近前,低头嗅了一下,脸颊羞红,说道:“公子这身上,稍等,我给公子打点热水,也让后厨准备点儿热水。” “也吩咐厨房准备点儿吃食。”贾珩轻声说着,然后起得身来。 幸亏这是冬天,如果是夏天,只怕还要被晴雯打趣尿裤子了呢。 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起得身来,搓了搓手。 不大一会儿,晴雯端着温水过来,俏丽玉颜上现出关切之色,柔声说道:“公子,等会儿我给公子准备炭火盆。” 贾珩道:“等会儿,吃了热乎的饭菜就好了。” 晴雯柔声道:“谁呀,晚上也不留公子过夜。” 她瞧着倒更像是林姑娘,可林姑娘岁数也不小了,不该给小孩儿一样…… 贾珩道:“没什么,只是我担心旁人闲言碎语。” “也是,毕竟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晴雯柔声说道。 贾珩没有接话,孀居的寡妇也不行。 待用过饭菜以后,贾珩沐浴而毕,这时,甄兰的丫鬟前来寻找贾珩,轻声说道:“大爷,兰姑娘在屋里都准备好了。” 贾珩道:“我这就过去。” 前几天答应了兰溪姐妹要前往甄家归宁,不能爽约不至。 说话间,贾珩来到后宅厅堂,正是看到了兰溪两姐妹已经装扮一新,一着蓝色衣裙,一着粉红衣裙,显得颇有几许俏皮。 甄兰迎了上去,眉眼灵动,眸光欢喜之色流溢,柔声说道:“珩大哥。” 贾珩道:“兰儿,吃早饭了没有。” “吃过了。”甄兰心头欢喜,柔声说道。 珩大哥这次是先问她的。 一旁的甄溪玉容微微泛起红晕,低声说道:“珩大哥吃了没有?” 贾珩道:“刚刚吃过了。” 也近前拉过甄溪的纤纤素手,柔声道:“溪儿,又长了一岁呢,个头儿也高了一些。” 说着,轻轻抚了抚甄溪的脑袋。 原本甄溪到自己肩头,现在都到自己下巴了,个头儿蹿的很快。 “珩大哥。”甄溪螓首低垂而下,巴掌大的俏丽脸蛋儿已是彤彤如霞,感受到那少年的宠溺和喜爱,芳心中不由涌起阵阵甜蜜。 甄兰俏丽玉容凝滞了下,抿了抿粉唇,心头不禁有些吃味。 珩大哥怎么不说她呢?她也长高了,她不仅长高了,还长…… 想起那少年往日亲昵自己之时,对她那里的种种迷恋,少女芳心灼烫,连忙将心猿意马压下。 贾珩抬眸看向那眉眼灵气如溪的少女,随着甄溪年岁大了一些,容貌五官渐渐长开,脸蛋明媚如霞,渐渐多了几许大姑娘的风情。 贾珩低声道:“溪儿今个儿打扮的真漂亮。” 甄兰:“……” 她今个儿不漂亮是吧? 甄溪眉眼低垂,清丽玉颊绯红如霞,芳心之中涌起阵阵甜蜜之感,低声道:“珩大哥。” 贾珩看向一旁的少女,轻笑道:“兰儿妹妹也一样。” 甄兰玉颜明丽、白净,贝齿咬了咬粉唇,轻声道:“比不得溪儿妹妹生的温婉可人。” 感觉他好像就喜欢那种温婉一些的,可惜她甄兰就是这个性情。 贾珩将甄兰一下子揽在怀里,捏着那粉嘟嘟的雪腻脸蛋儿,柔声道:“兰儿妹妹也有英侠之气。” 基本是大女主的苗子。 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废话,温声说道:“兰儿妹妹,溪儿妹妹,咱们出发吧。” 而后,几人说着,乘上马车前往甄家。 马车驶过积雪薄覆的玄武街,向着甄家而去。 曾经的甄家祖宅已少了当初门庭若市的热闹,门口冷清,少见宾客往来。 贾珩身边儿的扈从随行而去,向着甄宅而去。 而甄应嘉的夫人甘氏已经早早知晓贾珩要来,吩咐人打开中门,一位衣衫明丽的嬷嬷,将贾珩与甄兰、甄溪迎进屋内。 此刻,甘氏在中堂之内,领着甄家的媳妇儿相迎至廊檐下。 “子钰。”甘氏轻唤一声,丰润脸盘上见着慈祥笑意,尤其是见贾珩挽着甄兰以及甄溪的手之时,这种感觉更为明显。 多亏了当初老太太临走之前的慧眼,将兰儿和溪儿她们两个托付给子钰。 记得当初的子钰还仅仅是伯爵,这多久的时间过去,已是一等公爵。 甄铸夫人王氏脸上的欣喜之色更为浓郁一些,虽然不是甄溪的亲生母亲,但甄溪毕竟是自家名义上的女儿,如今这样一个有能耐的女婿来到这边儿,心头欢喜可想而知。 至于甄轩的夫人许氏看向自家那将一头秀郁青丝绾起妇人发髻的女儿,柔声唤道:“兰儿,回来了。” 甄兰似是呢喃地唤了一声,说道:“母亲。” 说着,一下子如花蝴蝶一般扑到许氏怀里。 许氏抚着甄兰的肩头,脸上满是欣慰之色,低声说道:“好,回来就好。” 贾珩静静看着这一幕,将沉静目光落在那甄兰脸上,直到此刻,甄兰才少了许多大女主的慧黠,多出几许这个年龄女孩儿的一些天真烂漫性情来。 甘氏笑道:“好了,你们娘俩儿别让子钰在这儿等着了,进屋里叙话吧。” “也没有等多久。”贾珩轻笑说着,然后随甘氏进入厅堂中。 这会儿,许氏也擦了擦眼泪,看向自家女儿,笑了笑,说道:“好了,大过年的,正是喜庆的日子,不掉眼泪了。” 她的女儿现在算是子钰的妾室,如果按着他们甄家以前,还是有些委屈了的,也不知子钰给不给求个诰命的名分。 甘氏温声说道:“子钰,屋里这边儿坐。” 贾珩伸手相邀,说道:“甘夫人请。” 眼前的甘氏其实是甄晴的母亲,按说也是他的丈母娘。 众人说话间,进入厅堂中落座下来。 甘氏脸上烂漫笑意涌起,柔声说道:“子钰这一次去南方打仗,又立了一场大功,听说宫中还将乐安郡主给你赐了婚?” 贾珩道:“乐安郡主也在随我出征之列,先前不管是北疆还是西北,都曾随军出征。” 甘氏闻言,玉容之上不无感慨之意,轻笑说道:“那真是不容易,她小的时候,我还抱过她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潇潇小时候比较调皮吧?” 心道,真是巧了,他也曾抱过潇潇,不过是大的时候,不仅抱过潇潇,就连晴雪两个,他也抱过。 “乐安郡主小时候比较乖。”甘氏脸上笑意慈祥,轻声说道。 许氏笑了笑,接过话头儿说道:“乐安郡主是周王的女儿,这次随着子钰南征北战,真是一份难得的情谊。” 其实,曾为名宦之女的许氏,年轻时候还曾见过南下办差的周王,当时是许氏的父亲接待的周王。 偶尔偷瞧之间,对允文允武的周王生过一些微妙的情愫。 这就和相亲对象多年之后见到了对方的孩子。 贾珩点了点头道:“是啊,患难之交,这次圣上赐婚,也是皇恩浩荡了。” 甘氏笑道:“的确是不容易。” 心道,宫里那位真是独宠眼前少年,不仅赐婚了一位公主和一位郡主,又紧接赐婚了另一个。 这是何等的荣耀? 另一边儿,甄兰静静听着甘氏与贾珩叙说,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柳叶细眉之下,那双肖似甄晴的清澈明眸闪烁着熠熠光芒,芳心中涌起一股甜蜜之意。 只是对那位陪着贾珩南征北战的乐安郡主,心头就有几许嫉妒。 甄溪则是偷偷瞧着那蟒服少年的清冷、削立的侧颜,与自家婶娘谈笑自若,心头也有些欣喜莫名。 就在贾珩正在与甄家人叙话之时,外间的嬷嬷进入厅堂中,说道:“老太太,两位王妃来了。” 众人说话之间,只见甄晴与甄雪两人一着朱红衣裙、一着淡黄衣裙,皆是外罩狐裘大氅,丽人手挽着手,从马车上款步下来,在大批的嬷嬷簇拥下进入甄家宅院。 甄晴与甄雪身后的奶嬷嬷还抱着两两男一女三个婴儿,因为担心受了风,还着人在一旁撑着一把伞。 甘氏迎至门外,笑了笑道:“晴儿,过来了。” 贾珩也随着甄兰、甄溪出了厅堂,看向那众人簇拥而来的甄晴与甄雪两位妖妃。 甄晴今日盛装打扮,因为刚刚坐完月子,身形珠圆玉润,丰腴玲珑,尤其是磨盘浑圆酥翘,恍若一株花盘巨大的牡丹花,似是瞥见了站在甄兰身侧的那道熟悉身影,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那张白腻生肌的脸蛋儿上笑意繁盛,唤道:“母亲。” 甄雪也笑着与甄家的众人打着招呼,道:“母亲,婶娘,兰儿、溪儿。” 这会儿,甄兰和甄溪两姐妹也迎上去,糯声道:“大姐姐,二姐姐。” “干爹。”小萝莉水歆挣脱一个嬷嬷的手,快步向着贾珩跑去。 而贾珩看向那奶嬷嬷抱着的婴儿,闻言,转眸看向小萝莉,轻笑道:“歆歆。” 经过一年,水歆又长高了一些。 …… …… 暂不提甄家众人正在叙话,却说杭州府城,宋宅—— 随着宋老太公下葬,宋家这个年过得也没有多少喜庆,白色的对联悬挂在门口,在廊檐下摇曳不停地灯笼照耀下,见着几许阴森。 宋皇后立身在庭院阁楼上,抬眸看向庭院中的嶙峋假山,一片片如鹅毛般的雪花,落在那飞檐勾角的亭台楼阁上,天地皆白,寂然一片。 宋皇后雍丽玉容满是怅然之色,低声说道:“杭州府城也下雪了。” 这雪和她十六岁出嫁的前一年像极了,第二年,母亲过世,现在父亲也过世,她这辈子双亲已去。 不知为何,丽人心底忽而浮起那一道清隽的身影,山洞中的一幕幕恍若发生在昨日,那在发烧迷糊之中的呢喃却犹如刻骨铭心的记忆,在心底翻涌来回,有些怅然,还有些甜蜜。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甜妞儿,娘亲在这儿…… 这个小狐狸,真是够不要脸的,还装她的娘亲。 而且那小狐狸还敢…… 想起那唇瓣熟悉的温软,以及那恣睢的掠夺,肆无忌惮的揉捏拨弄,好似要将她揉碎了一般。 丽人念及此处,雪肤玉颜的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一颗芳心砰砰跳了起来,心口甚至都有些灼烫。 就在这时,耳畔传来咸宁公主清柔的声音:“母后,在这儿冷,别着凉嘞。” 宋皇后连忙驱散了心头的纷乱思绪,转眸看向一旁身形窈窕静姝,容颜清绝幽丽的咸宁公主,说道:“咸宁,再过两天,咱们去金陵吧。”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母后,早些回去也好,省的母后在此睹物思人。” 宋皇后晶莹玉容,怔怔失神,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 宋老太公毕竟是寿终正寝,宋家人虽然伤心,但其实也没有到悲从中来的地步,但宋皇后毕竟离家太久,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下,容易郁郁生疾。宋皇后道:“你母妃的书信也过来了。” 咸宁公主柔声道:“母妃因为没有赶过来自责,说等母后返回神京以后,她在清明之前南下祭扫。” 宋皇后美眸盈盈闪烁,点了点头,叹道:“自古忠孝两难全。” …… ……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宋皇后:……看她不收拾他! 杭州府,宋宅 厢房之中,宋皇后雍丽玉容幽晦不明,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咸宁公主的搀扶下,来到里厢,拿起几案上的三国话本阅览起来。 咸宁公主清绝眉眼中蒙起一丝疑惑,娇俏说道:“母后,先生最近要动笔写第五部?” 按着一回十五回目算,贾珩先前的三国已经是第五部。 宋皇后秀美黛眉之下,那双清冽凤眸微抬,柔声道:“咸宁,你先下去歇着吧,让母后一个人看会儿书。” 咸宁公主:“……” 什么意思,嫌她碍事了? 容貌幽丽的少女也没有其他争辩之言,轻轻抿了抿粉唇,柔声道:“母后,那儿臣告退。” 转身之间,心头翻涌起狐疑。 母后以往从来不怎么看先生所着的那本三国话本的,最近倒是看了起来,难道先前在太湖中心的石公岛上,真的发生了一些什么? 可先生死不承认,她也不好去问母后。 如果真存了什么英雄救美,为之倾心……这可如何是好? 待咸宁公主走后,宋皇后柳眉之下,美眸现出思索,拿起手中的三国话本,低声道:“这个小狐狸写战事就好,非要写这些曹操的事儿,这不是诲淫诲盗吗?” 丽人看向手中的书册,晶莹玉容上羞恼之余,转而又涌起一股说不出来的思念,不由将怀中袖笼中藏着的那一方帕子取将出来。 那帕子血迹早已洗净,簇新如初。 那山洞中的一幕幕似挥之不去般在脑海中来回闪过,那少年的谈笑自若,还有那带着几许温情的关心。 其实,按说丽人从当初杭州府的一个普通弱女子走到如今的母仪天下,号令六宫,不会如此“恋爱脑”,但架不住先前贾珩不停种着心锚。 而且,先前那般刻骨铭心,也让这位丽人难以忘怀。 温水相渡,还有那宛如小狼狗一般的种种让丽人面红耳赤的场景。 “等明天去金陵吧。”丽人想了想,贝齿咬了咬樱唇,将帕子放在贴身的心口藏好。 也不知为何,好似有着魔力一般,似那双可恼的大手正在做怪。 甜妞儿…… 耳畔似想起那带着几许或怜惜、或戏谑的声音。 这个小狐狸下次再敢唤他甜妞儿试试,看她不收拾他! 真当她好欺负了。 …… …… 金陵,甄家 檐瓦覆着皑皑白雪的庭院之中,一众衣衫明丽的嬷嬷,笑意盈盈地看向叙话的几人。 也不知是不是她们的错觉,总觉得那位身穿蟒服的少年在此,原本门庭若市的甄家似乎恢复了往日的一些鼎盛气象。 似乎当初那场让甄家男主人都充军流放的时事件不存在一般。 贾珩这会儿抱起小萝莉水歆,只觉轻盈无物,笑道:“歆歆有没有想干爹?” “想啊,干爹。”水歆眉眼欢喜,“啪叽”啄了一下那蟒服少年的脸蛋儿,小丫头年纪虽小,但已现出几许倾国倾城丽色的轮廓,声音酥糯、娇俏说道:“干爹怎么不看我和娘亲?” 贾珩笑了笑,说道:“干爹太忙了呀,和你爹爹去了南边儿打坏人去了。” 水歆撇了撇嘴,轻说道:“爹爹他过年都没有回来。” 贾珩笑道:“你爹爹忙着打仗的事儿,在外面打仗呢。” 水歆又啄了一下那少年白腻的脸颊,笑呵呵说道:“干爹,我要和娘亲有干爹就够了。” 贾珩:“……” 歆歆真是水溶的黑心棉。 这会儿,甄应嘉的夫人甘氏,也笑着招呼,将甄晴和甄雪迎进厅堂中。 贾珩这会儿也抱着歆歆,进入屋内,缓缓落座下来。 甄晴眉眼笑意盈盈,柔声说道:“珩兄弟,今个儿这是得了闲暇了?” 贾珩说道:“今天陪着兰儿和溪儿回来看看甘夫人、许夫人。” 如今当着一众甄家人的面,他也不好与甄晴的言谈太过随意,引人狐疑暗生。 从先前的咸宁就可以看出,这些妇人比他想象中的眼睛还要毒上许多。 或者妇人就爱关注这些男女的风情月思。 甄晴那张愈见丰润、明丽的脸蛋儿转过一旁,凝眸看向甄兰,打趣笑道:“我们家兰儿妹妹这是过来归宁了。” 甄兰就近而坐,眉眼俏丽,柔声道:“姐姐,我和妹妹时常过来的,今个儿难得珩大哥有空。” 贾珩看向那一大一小,恍若并蒂双莲的晴兰姐妹,心头也暗暗感慨。 尤其是甄兰经了人事以后,那眉梢眼角的艳媚,和娇俏声音中的穿针刺骨,几乎与甄晴颇有几许神似。 歆歆这时嘟了嘟嘴,说道:“干爹。” 分明是小姑娘感受到一些冷落。 贾珩轻笑道:“歆歆,今年又读了什么书?” 水歆笑道:“千字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后面记不得了。” 贾珩轻轻道:“学算术了没?三加四等于几?” 这个时候的小丫头最可爱。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自家亲爹正在与别家女儿逗趣儿得其乐融融,而正在奶嬷嬷中襁褓中的婴儿,也就是甄晴的女儿,忽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而顿时引得其他襁褓中的婴儿,也随之哭了起来,养过小孩儿的都知道,哭声都带传染的。 甄晴倒是习惯了,还和一旁的甘氏作恼笑道:“一听他姐姐哭,他也跟着哭。” 然后,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似捕捉着贾珩的神色,见那少年神色淡然,丽人芳心难免羞恼不胜。 这是她与他的长子,这混蛋也不知上点儿心。 贾珩其实也看了一眼脸颊娇媚如春花的丽人,暗道,甄晴还真是辣妈养儿,什么事情一概不管,只管自己独自美丽。 甘氏倒是心疼的不得了,看向那奶嬷嬷,温声说道:“快过来,让我抱抱。” 那奶嬷嬷正在哄着婴儿,闻言,连忙将襁褓中的婴儿抱了过去。 甘氏抱起襁褓中的婴儿,丰润脸蛋儿上满是慈祥之态,轻声说道:“这好端端怎么哭了,别是饿了吧?” “早上刚刚喂过的。”那奶嬷嬷玉颊丰润如霞,低声道。 甘氏查看着那婴儿,关切问道:“尿布换了没有?” 所谓小孩儿哇哇大哭,多半是……棉裤套皮裤,一定有缘故。 甄晴凑到近前,看向那宝贝儿子,轻笑说道:“娘亲,不用管他,这么小就喜欢掉眼泪。” 贾珩:“……” 这还真是虎妈,在这儿“虐待”他儿子呢。 贾珩定了定神,则是起得身来,先行看向那正在奶嬷嬷哄着下的女婴,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那婴儿粉嘟嘟的脸蛋儿。 原本正自哇哇大哭的女婴,这会儿也不再哭泣,还未长出眉毛的眼眸笑成弯弯月牙儿,小嘴长着,咿咿呀呀,伸出小手朝着那少年而去。 贾珩看向那奶嬷嬷,轻笑道:“来,我抱抱她。” 其实对孩子,他不像其他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可能孩子觉得麻烦,毕竟不用自己带。 倒更多是带着一种“如果生孩子不是为了玩”,那将毫无意义的心态。 那奶嬷嬷看了一眼甄晴,但见甘氏脸上慈祥笑意浮起,柔声道:“让子钰抱抱吧。” 甘氏自是乐见这一幕,嗯,当然不是希望自家女儿与贾珩暗通款曲,而是贾珩这样一位国公,通家之好的年轻子弟,能够给自家亲近,或许自家老爷还有甄家的一众男丁能早一天放出来。 说话间,奶嬷嬷将襁褓中的婴儿递将过去。 而甄晴艳丽玉容之上,倒也见着一丝古怪之色。 感觉这个混蛋,似乎喜欢女孩儿多一点儿? 嗯,那她也不输多少了,她甄晴,可是龙凤胎! 甄雪这会儿与其母许氏叙话,婉丽、秀雅玉容上现出关切之色,见那少年抱着女婴,芳心也生出一念。 子钰这么喜欢女孩儿,要不再给子钰生一个女孩儿? 啊,这,她都想什么呢。 或者说,甄家众人虽在叙话,但一多半心神都放在那少年身上。 这是一位少年国公的分量。 贾珩接过襁褓中的婴儿,婴儿颌面其实颇有些像他,而那双细长的丹凤眼倒是像极了甄晴。 贾珩想着,低头亲了一口那粉嘟嘟的脸颊,那婴儿顿时欢喜地笑了起来,口中愈发咿咿呀呀,也不知喊着什么。 贾珩说话间,转头看向一旁的甄晴,问道:“王妃,她取名了没有?” “还没取呢,想着再大一些,再给她取呢。”甄晴玉容笑意盈盈,忽而心头一动,轻声说道:“子钰,你博学强识,不如给她取一个?” 原就是这混蛋的女儿,也该是他来取名才是。 贾珩想了想,朗声道:“宗室之女多取五行草木,那就茵茵而生,就叫贾…陈茵。” 差一点儿就唤作贾茵,幸亏及时改口,没有酿成事故。 而甄家众人倒也不疑,唯有甄兰嘴角抽了抽,明眸熠熠地看向那少年,芳心也有些羞嗔。 珩大哥也真是的,差点儿说漏嘴了。 不过方才的珩大哥,倒是比以往更…… 甘氏笑道:“宗室之女的确是取草木之头,茵茵有繁荣不息之意,这个名字取的好。” 甄晴闻言,那张艳丽、明媚的脸蛋儿同样喜色难掩,低声说道:“珩兄弟说的不错,那就叫贾…陈茵吧。” 丽人只是在贾字上做了个口型,并未出声,所谓浊音清化…而后迅速改口陈茵。 这个混蛋果然是喜欢女儿的,差点儿就将真相大白天下了。 贾珩这会儿抱着贾茵,轻声说道:“茵茵。” 女婴似也喜欢这个名字,咿咿呀呀,眉眼笑的弯弯成月牙儿。 而不远处的水歆,则是撇了撇嘴,粉雕玉琢的脸蛋儿上蒙起黯然之色。 小孩儿动不动哭了,哪有她可爱呀,干爹该和她亲近一些才是呀。 其实这个时候的女孩儿已经相当懂事,哪怕是某个现实中影射沸羊羊喜洋洋的萌娃视频中都有疏远其中一个。 而对大人的宠爱,这种知事的女孩儿更是敏感至极。 贾珩逗弄了自家宝贝女儿一会儿,才将女婴递给奶嬷嬷,清隽面容上也不由现出几许欣喜。 甘氏笑了笑道:“子钰,她还是和你亲一些。” 甄晴这会儿也笑意盈盈地看向那少年,心头涌起甜蜜。 谁让她甄晴生了一双龙凤胎呢?先前怀孕生产时候的种种苦头,总算没白吃。 贾珩温声说道:“小孩儿可能是觉得生人亲近一些。” 甘氏玉容微顿,柔声问道:“听说,楚王一再让子钰认下她们两个为干儿子和干女儿。” 贾珩点了点头,道:“不过毕竟是天家子嗣,不成体统,我先前不好应下,倒是楚王和王妃一再相请。” 甘氏道:“子钰与天家之间,原也不是外人。” 贾珩笑了笑,说道:“我的确喜欢她们这对儿龙凤胎。” 甄晴闻言,芳心一喜,暗道果然,这个混蛋现在都自己承认了。 而甄雪秀眉微不可察的蹙了蹙,温婉、宁静的美眸中现出几许古怪。 甄兰看着那少年,眸光闪了闪,心头涌起古怪。 谁知道这对天家血脉也是珩大哥的种?玷污皇室血脉,这真的传扬出去,就是一大罪过。 话说,她知道珩大哥这么样大的秘密…也是与珩大哥夫妻一体了。 贾珩将婴儿放下,落座在茶几上,正要端起茶盅,却见小萝莉水歆,正端过茶盅,道:“干爹,喝茶。” 贾珩接过茶盅,轻笑说道:“歆歆怎么这般有孝心。” “干爹,我以前也很有孝心呀。”水歆柔声说道。 贾珩笑了笑,轻轻抚了抚小萝莉的脑袋,然后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道:“歆歆的茶,干爹可得慢慢品。” 水歆粉腻脸颊羞红如霞,轻声道:“干爹。” 甄雪看向两人互动,脸上见着欣然之色,一双儿女都与那少年亲近,这大抵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候了吧。 甄家众人说着话,不觉到了晌午时分,甘氏吩咐厨房准备午饭,众人开始围着一张桌子用着饭菜。 …… …… 暂且不提甄宅内的家长里短,却说千里之外的神京城,宫苑—— 自从前日太上皇遇刺以后,京中气氛无疑要肃杀了许多,五城兵马司和锦衣府的缇骑在整个神京城中加强了巡逻和警戒。 而原本想要借此弹劾贾珩的奏疏,在崇平帝派人透露是卫国公侦知太上皇遇到行刺的线索以后,以六百里奏报递送神京,这才避免一场惨事以后,倒也渐渐偃旗息鼓。 反而,京中对赵王之子陈渊的悖逆人伦,刺杀祖父的恶行,开始议论纷纷起来,纵然没有戴权手下的内卫从中推波助澜,京城上自达官显贵,下至平头百姓,都对陈渊的恶行唾骂不已。 纵是真的要报仇,也不该朝深居宫中的上皇下手。 大明宫,含元殿 殿外屋顶上的琉璃瓦,一块块儿冰碴子在正月的温煦日光照耀下,融化成一滴滴水下来,滴落在殿前的青石玉阶上。 殿中四方一根根朱红梁柱之上挂着一面面帷幔,地龙燃着,团团热气汹涌来回,殿中不见丝毫寒意。 金銮椅上,崇平帝着一袭明黄色龙袍,面容沉静,召见诸省进京述职的督抚以及内阁阁臣、六部九卿议事。 崇平帝道:“开年新政以后,北方诸省也要筹备一条鞭法以及摊丁入亩的诸般新政,你们这些做督抚的,要勇于任事,不畏讥谤,将朝廷的新政在大汉推行下去,这事关我朝中兴大业,不容怠忽。” 下方,以两江总督高仲平为首、四川总督吕绛、以及山西巡抚顾秉和纷纷拱手应是。 “高卿,你在两江推广新政,可有什么经验,与殿中诸卿一并共商、借鉴。”崇平帝转而将目光投向那为首的高仲平,朗声说道。 一些在场的大汉六部堂官闻言,眉头皱了皱,如大理寺卿王恕苍老眼眸中现出一丝讥讽。 暗道,能有什么经验?无非是哪里不顺当,将卫国公叫过来援手而已。 嗯,贾珩某种程度上就像是呼叫的远程空中火力支援。 高仲平拱手道:“微臣不敢居功,此多赖卫国公之力。” “贾子钰的功劳是贾子钰的,如无高卿呕心沥血,亲赴一府一县督办,岂有新政大行于江南。”崇平帝充分肯定了高仲平的贡献。 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是因为安徽巡抚李守中在安徽推行新政的不利,反过来证明高仲平的杀伐果断。 高仲平沉声说道:“圣上,地方士绅有阻挠新政的,与科道言路勾结一起,暗中鼓噪声势。” 此言一出,殿中正在躬身的众督抚之臣,心头微动,面上不由现出一抹幽思。 这是趁机压制科道舆论对新政推行中的中伤、攻讦? 高仲平沉吟说道:“就如近日,京中科道借皇后娘娘在南方遇刺一案,朝中浮议四起,自以为得了攻讦贾子钰的机会,却不知贾子钰彼时尚在粤海,督军江南水师驱逐红夷,收复台湾岛,无暇分身,纵是如此,贾子钰也及时派人驰援杭州府,使皇后娘娘有惊无险,勇于任事者,屡受中伤,庸庸碌碌者,在京中尸位素餐,安享荣华。” 可以说高仲平是崇平帝的潜邸老臣了,而且在崇平帝即位,因为毕竟是非科举出身,就先放在四川任上历练,以免骤然入阁,引起天下之人议论纷纷。 崇平帝面无表情地听着高仲平所言,道:“高卿之言不无道理。” 高仲平拱手说道:“臣只是就事论事。” 崇平帝道:“高卿在江南总督任上,明年在江西全面铺开新政,如今内阁人手不齐,特旨简高卿为建极殿大学士此外浙江、福建两地,高卿也派出干吏培训浙江府县官员,督导相关事宜。” 根据《大汉会典》:举内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由廷推,或奉特旨。 除了廷推之策,特旨是可以提拔高仲平入阁的。 此言一出,在场诸督抚心头剧震,而内阁首辅韩癀心头更是一惊。 高仲平是天子的老臣了,如今骤然提拔入阁,朝局愈发混乱不堪了,将来他浙人何去何从? 高仲平闻言,面容微震,心头涌起一股暖流,拱手说道:“微臣谢圣上,纵是肝脑涂地,也难保圣上隆恩。” 此刻,大有“贞者,吉也”,嘉靖帝连连敲打玉罄,表示对赵贞吉的认可,赵贞吉出班相谢的既视感。 崇平帝道:“新政事关大汉社稷中兴,高卿知得利害,朕也就不总是耳提面命了,朕只有一点要求,东南三省也要逐渐推行新政。” 其他督抚在这样的大冷天,心头都有些火热起来。 只要能推行好新政,或许能够如高仲平一般进入内阁,毕竟他们是两榜进士出身,可比高仲平这样因潜邸而得幸更能说服天下的文臣同僚。 崇平帝说道:“北方诸省,也要加快推行四条新政,等开春以后,诸省组织人手官吏,赴府县清丈田亩,查清隐田、匿田。” 下方一众督抚拱手应是。 相比先前的稀稀拉拉,这会儿无疑多了几分真心实意。 而韩癀以及赵默心头却涌起凝重。 新征政大行之后,那位卫国公挟更大威望,到时大汉朝堂之上,何人能制? 圣上自西北国殇之后,又龙体不豫,而那卫国公如此年轻,来日诸皇子登位,又如何制之? 幸在那卫国公贪花好色,只怕不是长寿之相。 此刻的大汉群臣,忘了其中不少朝臣也娶了好几房姨太太。 李瓒眉头微蹙,沉毅冷峻的面容上现出担忧之色,心头却不由担忧另外一事。 地方官员大肆推行新政,而精干之吏缺乏,朝堂精力有限,难免会出一些纰漏。 …… ……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贾珩:……那真就是欺了天了。 金陵,甄宅 甄家厅堂之中,钗裙环袄,济济一堂,云髻粉鬟,浮翠流丹。 众人用过午饭以后,正自其乐融融地叙话,而厢房之中欢声笑语不停。 贾珩与水歆翻着一根花绳,绳子在掌指之间来回跳动,小萝莉水歆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儿上笑意盈盈,糯声说道:“干爹,该你了。” 贾珩勾起花绳,看向萌软的小萝莉,笑道:“成了个五角星。” 却见,小萝莉伸出白生生的小手,开始勾起贾珩手中的红绳。 甘氏面带慈祥笑意地看向那少年与水歆玩闹,心头欣喜不胜。 子钰这是真喜欢歆歆啊,雪儿她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甄晴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晶莹闪亮的美眸之中,则满是莫名之色。 哼,等她女儿长大以后,更能讨这个混蛋的喜欢。 干女儿哪有亲生女儿亲?还是他的长女。 甄雪弯弯秀眉之下,温婉如水的眸光莹润如水,心底更是欣喜、甜蜜交织在一起。 也就是子钰才会这般有耐心逗弄着小孩儿。 其实,不仅是甄雪如此作想,一旁的甄兰也差不多如此。 或者说见到了贾珩…钢铁慈父的另一面,在威震天下,名传九州之余,还有这般温柔多情的一面。 此时,甘氏目光慈祥地看向那少年,低声道:“子钰,有些事儿想要请教你。” 贾珩抬眸看向甘氏,心头倒也有一些猜测,多半是为甄应嘉以及甄韶的事而来。 这会儿一个嬷嬷过来,近前挽过水歆的素手。 水歆噘着粉嘟嘟的嘴,怏怏道:“干爹~” 贾珩伸手轻轻捏了捏水歆的脸蛋儿,笑了笑道:“歆歆,我给你外婆说会话儿,等会儿咱们再玩啊。” 而后,贾珩离座起身,与甄晴、甄雪等一众女眷向里间的暖阁中叙话,重又落座,丫鬟端上茶盅,然后徐徐而退。 贾珩看向不远处的甘氏,单刀直入问道:“甘夫人是想问世伯的情况吧。” 甘氏闻言,心头一震,目光期待地看向那少年,说道:“不瞒子钰,老爷他上了年纪,现在在外流放着,一直这样下去,让人放心不下啊。” 贾珩点了点头道:“世伯如今也流放了一年了,其实,老夫人可以上疏一封,说不定圣上一高兴,就让世伯回返家乡了。” 这是有先例的,主要是天家为了对外显示宽宏、仁德,如原着中的贾家就被发还了田宅。 封建社会,普通百姓与公侯豪门之家哪怕是犯了法,待遇都是不大一样的。 甘夫人当即大喜过望说道:“子钰,上疏求恩可以吗?你觉得什么时候最好。”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瞅着合适的时机吧,其实最近可以趁着贺年节,递送至京,圣上不会不同意。” 甘氏叹了一口气,似惋惜似感慨说道:“可现在年节也过去了。” 许氏在一旁似是提醒说道:“这不是还有元宵佳节?” 甘氏闻言,那张白腻、丰润的脸蛋儿转忧为喜,轻声道:“我这差点儿都忘了。” 然后将目光投向贾珩。 贾珩点了点头,道:“也行,前不久圣上听闻宋氏太公病逝,或许正有怜悯之心。” 甄家虽然监守自盗,但一年时间过去,崇平帝的气儿估计也消的差不多了,本来先前的目的就是查抄甄家,追没赃财,斩断上皇伸向内务府的手。 如今,目的已经尽数达成。 甄晴那张艳丽、娇媚的脸蛋儿上,也不由现出欣喜之色,道:“珩兄弟,我来帮着写是否可行?” 贾珩对上那一双清澈明亮的凤眸,低声说道:“王妃上疏不如甘夫人亲自上疏好,怜贫惜弱,人皆有恻隐之心。” 甄晴凤眸不由眨了眨,暗道,这是什么意思? 心思电转之间,倒也明白过来,她身份的确要特殊一些,或许还起了反作用,也未可知。 贾珩温声道:“甄夫人,冬日天气转冷,世伯他们都年岁大了,可给几位世伯送了衣裳过去?” “衣服都送过去了的,担心地方上有人弄鬼,还派了府中管事带着银钱过去。”甘氏柔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好。” 甘氏道:“先前晴儿也打发了人过去盯着,那边儿的人应该不敢乱来的。” 毕竟甄家还有北静王、楚王这两棵大树,地方狱政系统也不敢造次,唯恐得罪了京中的大人物。 贾珩道:“倒也是。” 等与甘氏叙了一会儿话,甄晴看了一眼外间天色,妩媚流波的美眸中闪烁着莫名光彩,低声说道:“珩兄弟,兰儿妹妹和溪儿妹妹到我那边儿住几天怎么样?” 这样一来一去,她就能与这混蛋有机会单独相处了。 贾珩瞥了一眼甄兰与甄溪,对上一双或柔媚或温宁的目光,温声道:“那兰儿妹妹和溪儿妹妹就在这儿待两天。” 甄晴这会儿看向一旁的甘氏,柔声道:“母亲,天色也不早了,我带着兰儿和溪儿先回府了。” 甘氏连忙说道:“在这儿不住两天再走。” 一旁的许氏笑道:“吃了饭再走。” 甄晴笑道:“这两个小家伙晚上吵闹,饭不吃了。” 甘氏见此也不好再挽留,然后派人相送着甄晴以及甄雪离去。 众人重新向着甄晴与甄雪在金陵城中西南角的别墅中而去。 进入厢房,甄晴屏退了其他的丫鬟,只留一个贴身女官侍奉,与甄雪、甄兰、甄溪在一起坐着。 甄晴凤眸眸光盈盈如水,问道:“子钰什么时候回京?” 贾珩轻声道:“等过了元宵节吧。” 除了在这儿陪着晋阳,他还是想等一等甜妞儿,等路上护送至神京。 甄晴感慨说道:“子钰在南方也不少日子了,前前后后不少忙碌,这段时间好生歇歇才是。” 贾珩低声道:“也就过年这几天,等明年开春以后,还会推行新政,多半也闲不下来。” 甄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子钰纵然允文允武,这也不能得这一个人一直用啊。” 父皇那边儿真是除了他,再没有其他能臣可用了。 甄兰在一旁听着,俏丽玉容上浮起两朵绚丽红霞,嘴角不禁噙起几丝古怪之意。 现在珩大哥可不就是被得着一个人用。 她有时候都担心珩大哥这般放纵无度,身子可能遭不住。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柔声道:“王妃此言言重了,满朝臣工和天下文武,能人异士如过江之鲫,又岂是单单用在下一人。” 有些话自己想想就行了,否则,没有金融系统之类的话传到天子耳中,那真就是…没有贾珩的时代,只有时代中的贾珩。 甄晴看向那气定神闲的少年,其实兰妹妹和溪儿妹妹在这儿,她也有些不自然。 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甄晴明媚玉容上现出几许欢喜,唤道:“子钰,可否借一步说话?” 贾珩凝眸看向那身形丰腴、容貌明艳的丽人,几乎择人欲噬的柔润美眸,感觉今日多半是宴无好宴。 而甄雪那张秀丽脸蛋儿羞得彤彤如霞,眉眼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甄溪,说道:“溪儿妹妹,你去外间看着。” 甄溪:“……” 我出去做什么?难道不该是三姐姐出去? 甄兰道:“二姐姐,让溪儿在这儿吧。” 说话间,从椅子上的软褥,离座起得身来,向外而去。 贾珩凝眸看向甄晴,皱了皱眉,低声道:“这人多眼杂的,你这又是何苦?” “兰妹妹和溪儿妹妹都在这儿,纵是旁人编排谣言,也更多是你帮着王爷出谋划策,还比你与我和妹妹之间有着私情的猜测更多一些。”甄晴瞥了一眼那少年,冷声说着,忽而蹙眉说道:“你是不是腻我了?” 贾珩:“……” 得了,甄晴还记着当初那“腻了”之仇呢。 贾珩只得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将丽人愈发丰腴的娇躯拥在怀里,磨盘愈见浑圆酥翘,在那丽人耳畔温声说道:“晴儿,辛苦了。” 甄晴那张婉丽脸蛋儿微微泛起红晕,绮艳如霞,嗔道:“我辛苦什么?要辛苦也是你辛苦,带着炮铳出海,打败岛夷,收复大员岛,这一桩一件,哪里不比我辛苦?” 贾珩凑到丽人耳畔,耳鬓厮磨着,轻声说道:“你给我生了两个孩子,怎么不辛苦?” 甄晴芳心欢喜甜蜜不胜,柔声说道:“子钰,她们两个平常都很乖的。” 贾珩道:“我刚刚看到了,两个孩子都伶俐可爱。” 甄晴低声说道:“子钰,明年父皇要立嫡了吧。” 贾珩抬眸看向甄晴,道:“差不多,可能给几位宗室更多表现机会,恰逢地方上新政。” 天子肯定要选一个能够延续自己执政思路的子嗣即位。 否则,如平行时空的雍正新政之后,弘历一上位就将诸般新政废除。 甄晴道:“那人现在福州,上次听他说这次回去以后,应该能进军机处了吧。” 现在她就得小心翼翼地跟子钰说,否则,子钰说不定心底还吃醋。 哼,这人就是个小孩儿脾气,说翻脸就翻脸。 贾珩道:“楚王这段时间也没少忙活,宫中肯定会有奖赏的。” 说着,双手在丽人衣襟中暖着心口,感受那柔软与温腻阵阵袭来,低声说道:“他没起疑吧?” “没,自从咱们两个……我就没让他碰过。”甄晴娇躯微热,柔声说着,转过身来,搂过那少年的脖颈,凑近而去,美眸莹润波光点点,低声道:“我只属于你。” 说着,凑近而去,樱唇抵近,甜香阵阵袭来。 贾珩也拥着甄晴向床榻上坐下,能够感受到丽人强烈涌动的思念,如同尔康带着紫薇去幽幽谷,不仅满了,而且似要流溢出来。 须臾,贾珩看向一旁雪颜玉肌滚烫如火的甄雪,招呼道:“雪儿,过来。” 甄雪轻轻应了一声,行至近前,温宁眉眼中雾气朦胧,低声道:“子钰。” 不大一会儿,贾珩垂眸看向那云髻摇晃不停的丽人,眉头舒扬,目光拧了拧,心底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之意。 而屏风处的甄兰远远见着这震惊三观的一幕,芳心惊跳,脸颊微红,眉眼间也有不少羞意萦绕。 大姐姐和二姐姐与她和溪儿妹妹,并没有什么两样。 贾珩轻声道:“好了,咱们盖上被子说说话,怪冷的。” 甄晴冷哼一声,起得身来,粉拳捶了下那少年的肩头,低声说道:“你也就作践我和妹妹,咸宁和婵月她们两个,你断断不敢这般欺负。” 贾珩默然片刻,道:“她们也一样,再说我也不是逼着的。” 真就喷子面前,众生平等。 如是甜妞儿……嗯,想什么呢?那真就是欺了天了。 朕的女人!朕的皇后!贾子钰竟敢如此淫辱,还要朕感谢他吗? 一声震惊宫苑的苍龙咆哮响彻在整个大汉。 贾珩将心头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压在心底。 甄晴那张幽丽玉颊绮艳明媚如二月盛开的桃花,弯弯柳叶细眉下,清冽美眸波光盈盈,柔声道:“也是,是我和妹妹自愿伺候你的。” 摊上了这么个混蛋,她与妹妹也没有什么办法。 贾珩拉过甄晴的素手,温声道:“把你给委屈的,那我走?” “你敢。”甄晴柳眉倒竖,清冽凤眸瞪了那少年一眼,嗔怒说道:“还不赶紧过来。” 贾珩只得双手搂过丽人入怀,抚弄琵琶,低声道:“你小点儿声,再让旁人听见了。” 嗯,相比往日,磨盘的直径无疑更大了一些。 甄晴蹙了蹙秀眉,玉容似是有些急躁,催促道:“快点儿,磨磨蹭蹭的,以前也没见这样儿。” 真是的,是不是她生了孩子以后,不招他待见了? 贾珩一阵无语,暗道,这生了孩子以后,就是不一样了,比着以往性情更泼辣和随性了一些。 贾珩拥着甄晴那丰腴款款的腰肢,轻轻玩闹着,也不多说其他。 甄雪则是笑意浅浅地看着两人打闹,渐渐随着两人玩闹,娇躯绵软如水,一张温婉的鹅蛋脸蛋儿艳丽明媚,也随之凑到贾珩近前。 而屏风处的甄兰见着帷幔处那时而阳关三叠,时而如车之两轮,一张俏丽脸颊嫣红如血,只觉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贝齿咬着粉唇,暗道,珩大哥真是太胡闹了。 这都是没有见过的船新版本。 …… …… 待与晴雪两人缠绵而罢,贾珩出了厢房,只觉神清气爽,看向那张俏丽脸颊红若胭脂的甄兰,说道:“兰儿妹妹,过去帮帮忙。” 甄兰柳叶细眉下,清眸中复杂之芒涌动着,娇俏说道:“珩大哥,注意节制一些才是。” 怪不得珩大哥冒着这般大的风险与姐姐胡闹,大姐姐和二姐姐真是太纵着他了,还有如小孩儿一样把… 不过如果是她与妹妹,应该也不会不由他吧。 贾珩对上那双灵动的眉眼,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将少女拥在怀里,低声道:“我会的,妹妹是留在这儿?还是随我一同回去?” 甄兰柔声道:“我和溪儿妹妹在这住两天吧。”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眸光柔波盈盈,已是羞不自抑的甄溪,说道:“溪儿妹妹,我先回去了,过两天再来接你。” 甄溪那灵气如溪的眉眼中蕴藏着说不尽的羞喜之意,柔声说道:“珩大哥去吧。” 贾珩也没有说其他,整理了下衣襟出了甄宅,冷风迎面袭来,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甄晴真是不得了,饥肠辘辘,刚刚差点儿要将他剥吃了。 贾珩说着,也不耽搁,骑上一匹马,挽着缰绳,向宁国府而去。 金陵,宁国府 傍晚时分,西方天穹一轮大日缓缓西沉而下,斜阳晚照,洒落在庭院中的皑皑白雪之上,庭院中一片静谧无声。 此刻,后院之中,诸金钗落座下来,正在一起叙话,厅堂中同样是暖意融融,欢声笑语不停。 湘云忽而用拿着手帕的手,托起略有一些肉乎乎的下巴,道:“珩哥哥今个儿回来吗?” 黛玉似漫卷还舒的眷烟眉下,星眸粲然闪烁,幽幽道:“人家带着新媳妇儿走娘家,怎么不得在娘家住一晚上?”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现出几许古怪之意。 李纨凝眸看了一眼黛玉,心道,林丫头这脾性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探春笑道:“云妹妹,珩哥哥他也得与甄家人说说话才走吧。” 李纨秀雅、温婉玉容上笑意浅浅,柔声道:“你别总是惦念着你珩哥哥和你玩,他也要忙着外间的正事。” 凤姐闻言,吊梢眉下的丹凤眼投向那一身兰色衣裙,脸蛋儿比之往日要明艳娇媚许多的李纨,心底有些古怪之意涌动。 这声珩哥哥喊的…… 谁能想到珠大嫂子竟是那样的人?昨天晚上那股骚…浪劲儿,简直一点儿都见不到,难道他就喜欢这样人前人后不一样的?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外间的嬷嬷说道:“珩大爷回来了。” 说话之间,只见一个蟒服少年从外间缓步而入,进入厅堂中。 “珩哥哥。”一见来人,湘云近前唤着,就是冲进怀里。 贾珩却拦之不及,只得笑着打趣道:“云妹妹,都大姑娘了,还搂搂抱抱呢。” 他这一身的脂粉香艳之气,嗯,湘云比较憨憨,应该闻不出什么名堂吧。 探春英媚眉眼中浮起艳羡之意,笑了笑道:“也不知羞,男女授受不亲呢。” 黛玉星眸闪了闪,也静静看着湘云。 湘云红了宛如苹果玉肌的脸蛋儿,娇憨说道:“珩哥哥看着我长大的,又不是什么外人啊。” 只是湘云投入贾珩怀里之时,此刻也不知嗅闻到什么,一张苹果圆脸红扑扑,好似要滴血一般,娇躯几乎软成一团,幸在被贾珩扶住胳膊。 珩哥哥身上的香气,是那位兰姐姐和溪儿姐姐身上的吗?怎么这般让人脸红啊,有些头晕。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凤姐,问道:“凤嫂子,还没吃晚饭吗?” 凤姐目光媚意流波地看向那少年,笑了笑道:“正说要吃呢。” 贾珩笑了笑道:“做点儿饭,一会儿吃一些,我这一身的酒气,先去沐浴更衣。” 一身的旖旎气味,湘云多半是闻出来了,真是长大了,知人事了。 说着,离了厅堂。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贾珩:此地无国公,只有一丈夫,两夫人…… 金陵,宁国府 贾珩进入平时用来沐浴的厢房,将身上的玄色披风搭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抬眸之时,正好见着怏怏不乐的晴雯。 晴雯细眉杏眸,轻轻撇了撇嘴,柔声说道:“公子这早上才洗的澡,还没有一天呢,这又洗着,这都洗秃噜皮了。” 贾珩:“……” 说着,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将削肩膀、水蛇腰的少女拥在怀里,说道:“浑说什么呢?” 晴雯年岁渐长,也不是以往那个身形瘦弱,恍若豆芽菜的小丫头了。 晴雯嘴角翘起讥诮,腻哼一声道:“公子这是从哪个公主、郡主床上爬起来的?一身脂粉气。” 这么浓郁的脂粉气,感觉不像是兰溪两位妹妹身上的香气,倒像是别的女人的。 贾珩温声道:“兰儿和溪儿两个身上带的。” 晴雯瞥了一眼那少年,也没有拆穿,只是怏怏不乐,撇了撇嘴道:“公子,这过了年,我今年也不小了。” 晴雯自崇平十四年被贾母打发到柳条儿胡同侍奉贾珩,一转眼,现在已是崇平十七年,的确是到了及笄的年龄。 贾珩伸手捏了捏少女粉腻的脸蛋儿,低声说道:“好了,晴雯,服侍我沐浴了,等过段时间。” 就这样,待贾珩沐浴而毕,换上一身崭新的青衫衣裳,好似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 说话间,贾珩前往厅堂,这会儿凤姐已经准备好一众菜肴,周方围坐着诸金钗,看到那青衫落拓、身形挺拔的少年,皆是眼前一亮。 如凤姐柳梢眉之下,丹凤眼中已满是痴迷之色,裙下的绣花鞋并拢了几分。 嗯,她好像也有些得让他把…… 贾珩目光落在一双双或明媚、或幽艳、或柔婉的玉容上,缓缓落座下来,轻声道:“过几天就是元宵节,云妹妹、三妹妹咱们放花灯玩儿。” 湘云叹气道:“那时候珩哥哥又不知道去哪儿玩了。” 贾珩:“……” 湘云真是竟说大实话。 凤姐轻笑道:“珩兄弟,元宵节那天儿,郡主过来吗?” 贾珩瞥了一眼容光焕发、艳光动人的凤姐,点头说道:“她也过来,那时候咸宁也该从杭州回来了。” 湘云娇俏说道:“我就知道,那时候珩大哥又陪着咸宁姐姐和婵月姐姐了。” 贾珩笑了笑道:“到时候她们来了,大家一块儿放花灯。” 探春攥了攥手里的帕子,看了一眼湘云,暗道,珩哥哥不陪自家夫人,难道还陪着你一个黄毛丫头玩? 其实,随着贾珩身边儿的女人越来越多,探春也逐渐发现如前几年天天缠着贾珩的时光,已经一去不返了。 贾珩与诸金钗用着晚饭,说着话,待天色将晚,掌灯时分,也没有去寻钗黛,而是去了妙玉所居院落,去探望身怀六甲的艳尼。 妙玉所居院落—— 厢房中的灯火点亮着,在黑夜中散发着一团团摇曳不定的光芒,一道身姿娉婷的人影在屋内站立,望月眺望,连娟修眉之间笼着一层怅然之色。 邢岫烟轻声道:“这是大夫刚刚换的新安胎药药方,你看一下。” 妙玉闻言,轻轻转过身来,看向邢岫烟,轻声说道:“放那儿吧,我等会儿看。” 邢岫烟放下方子,用镇纸小心翼翼地压好,似能猜测出妙玉的思念,柔声道:“他今个儿领着甄三姑娘和甄四姑娘去了甄家。” 妙玉眸光闪烁了下,并未再说其他。 不大一会儿,外面听到素素与贾珩的对话声音。 而后,熟悉的脚步声自廊檐下传来,那每一道脚步声都曾在妙玉心头响起过。 贾珩举步进入厢房,看向那小腹隆起、品貌丰腴的艳尼,唤了一声道:“师太。” 邢岫烟在一旁看到那少年,也打了个招呼道:“珩大哥。” 贾珩转而看向那被自己“盖章”过的少女,不出意外,对上一双含羞带怯的柳眉星眼,道:“岫烟。” 这么多女孩儿当中,也就岫烟经常过来陪着妙玉说话解闷儿,这几天也得多陪陪岫烟。 嗯,每次回来都跟打卡一样,凤纨、晴雪……现在就剩下宝钗,黛玉年岁也差不多,自从宝钗的赐婚被三戏以后,黛玉也开始阴阳怪气了。 需得镇压一下,换句话说,先前的亲昵已经镇压不住黛玉了。 如果与黛玉有了夫妻之实,应该还能太平一段时间。 再之后就是名分,真是兵不能闲,一闲下来,就开始滋生事端。 妙玉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明眸盈盈地看向那少年,低声说道:“珩大爷没有在甄家住两晚?” 贾珩道:“她们两个回去,我过去住做什么?” 说着,来到近前坐下,说道:“怎么没有和岫烟下棋?” 妙玉轻哼一声,扭过清霜玉容而去,道:“今个儿下不下去。” 贾珩轻笑看着有些使小性的艳尼,轻声道:“那现在下下去了吧。” 这会儿,邢岫烟就要起身,却听妙玉看向那少女,轻声说道:“岫烟,过来一同下棋。” 邢岫烟“呀”地一声,玉容上现出一抹羞意,想了想,落座下来。 妙岫两人摆弄着棋盘,两人面容清丽如玉,皆是神情高妙,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魏晋风度。 贾珩提起茶壶,“哗啦啦”地斟了两杯茶,轻声说道:“妙玉,岫烟,喝茶。” 妙玉柳叶细眉之下,晶莹明眸瞥了一眼少年,柔声道:“让卫国公给我们斟茶,倒是有些折煞我们了。” 贾珩轻笑说道:“此地无国公,只有一丈夫,两夫人而已。” 妙玉:“……” 还真想过左拥右抱之事? 也是与贾珩在一块儿久了,艳尼早就知道贾珩的荒唐,不说其他,让她念佛经那种事儿都能做出来。 邢岫烟脸颊羞红成霞,手里拿着的棋子“啪嗒”落在淡黄色棋坪上,连忙垂下眉眼。 见妙玉接了茶盅,邢岫烟才接了茶盅。 这就是主次之分。 …… …… 神京城 随着诸督抚散朝离去,两江总督高仲平因新政而擢升内阁大学士的消息不胫而走,渐渐传至朝野内外,顿时引起了街头巷尾、士林科道的议论。 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吏,都知道高仲平其人名头,加之督川之时的雷厉风行,对即将全面拉开的崇平新政,也都睁大了眼,准备看一出好戏。 韩宅,书房 韩癀返回家中,脸上满是凝重之色,手边儿小几上的茶盅微微冒着热气,目中忧色密布。 “兄长,我听说高仲平入了阁。”颜宏脸色不好看,看向韩癀,低声道。 韩癀手指轻轻敲着小几,说道:“等新政大行于世之后,内阁还会有变动。” 他这个内阁首辅做了一年,可以说是郁郁不得志,什么朝政根本插手不上,宛如泥雕木塑,就因为先前的科举舞弊案弄得声名狼藉,辅政拥策,畏首畏尾。 事实上,文臣无不想青史留名,如韩癀自也想让自己的名头在大汉朝堂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而不是存在感最弱的内阁首辅。 韩癀道:“高仲平是今上潜邸之时的老臣,原就简在帝心,如今得了新政之功,一飞冲天之势大显。” 想来,他先前如果积极与卫国公合作推行新政,或许结果就不一样? 可待他致仕之后,如何面对江南的父老? 颜宏道:“兄长,我倒觉得这新政推行的未必会那般顺利,这才江苏一省,前前后后出了多少幺蛾子,如果不是卫国公帮着,根本不可能这么顺利,安徽那边儿听说就羁绊住了,等明年一铺开,定然乱象纷纷。” 韩癀沉吟说道:“没有这般简单,那时候朝廷会集中精力推行新政,而卫国公也会回京,有卫国公在……” 后面的话没有说,但意思会很明确。 颜宏眉头皱了皱,也觉得有贾珩在,这事儿多半还能成。 主要是贾珩的能耐、手段,在这一年可以说哪怕是政敌,都要给予认可。 棘手,不好对付。 韩癀扣动小几的手指微停,沉吟片刻,冷声说道:“罢了,先不忧虑此事,随机应变。” 不管如何,他向无过失,而且高仲平此人竟在朝会上为那卫国公说话,圣上岂不事后疑虑? 颜宏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其他。 如韩、颜二人这样的类似对话,此刻正发生在整个大汉神京城,都知道新政不会推行顺利,但大势已成,京中官员都在观察动向。 而围绕着新政,几乎如改稻为桑一般,必将发生种种魔幻之事。 大明宫,内书房—— 殿中,崇平帝一身明黄色龙袍,落座在红木条案之后,目光阴沉不定看向那跪在地上的戴权,冷声道:“死了?” 戴权“噗通”一下跪将下来,沉吟说道:“陛下,听说是有人暗中买通了囚牢中的狱卒。” 崇平帝沉喝一声,说道:“内卫的囚牢都能买通,戴权,这内卫府,你是怎么管的?” 戴权“砰砰”地磕头不止,额头上已经见血,道:“陛下,奴婢该死,奴婢查到其中似是有白莲教妖人的身影。” 崇平帝冷声道:“又是白莲教?上次刺杀忠顺王,还没有抓住这些妖人?” 戴权小心翼翼说道:“就是刺杀忠顺王爷的白莲教妖人。” 崇平帝放下手里的奏疏,眸光晦暗不明,说道:“白莲教与赵王搅合在一起?” 记得当初,白莲教就曾介入隆治年间的夺嫡之争,如今不想仍然阴魂不散。 戴权道:“陛下,奴婢手下的人正在紧紧追着白莲教的人,发现白莲妖人多在山东活动。” 崇平帝沉吟道:“斥令山东方面剿捕白莲妖人,不得有误。” 戴权领命而退。 待戴权离去,崇平帝面色阴沉好似外间的天穹,口中冷声喃喃道:“还真是阴魂不散。” …… …… 而另一边儿,距离神京城的华阴县中,茫茫无垠的田野上,白雪苍茫,一片萧瑟苍凉。 陈渊踩着厚实积雪进入一座茅草覆盖的民居,听完黑衣人禀告,脸色阴沉如铁,冷声说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那黑衣青年说道:“听说那位卫国公从南方递来了消息,那狗皇帝也就有了警惕,领人冲入了重华宫,现在整个京城都在散播是公子暗中派人刺杀上皇。” 陈渊闻言,目光怨毒,愤愤说道:“又是这个贾珩!” 仔细数数,这个贾珩坏了他多少事儿! 现在与清国的王公宗室说好的事儿,现在却定不下来,要如何回复那满清亲王。 贾珩此人不除,诸事不成。 黑衣青年提醒说道:“公子,那狗皇帝起了警惕之心,现在神京城中戒备森严,需得从长计议。” 陈渊脸色阴沉如铁,沉声道:“是得从长计议。” “公子,现在汉廷正在推行新政,应该会出不少乱子,公子不妨再等等。”黑衣青年说道。 这青年并非单纯的死士,也是当初赵王一党的后人,家学渊源,对朝局的变化也洞若观火。 陈渊思量片刻,凝眸看向那青年,沉声说道:“让人密切留意着,联络一下白莲圣母,明年需要搞点动静。” 那青年抱拳称是,而后又道:“公子,那位李延庆已经到了山东,拉起了一伙人,想要见公子一面。” “李延庆?”陈渊眉头挑了挑,问道。 李延庆当初在高岳组织的中原民乱以后,下落不明,而后就流落到齐鲁大地,这么久时间过去,也渐渐拉起了一帮人。 青年说道:“这段时间山东遭了灾,李延庆觉得起事之期可近,打算重新起事。” 陈渊道:“现在不是起事的时机,先前贾珩小儿领兵前往西北大战时。” “地方上的百姓不堪受盘剥,也是近来之事。”那青年低声说道。 陈渊沉吟片刻,冷声说道:“我最近去山东一趟。” 那李延庆等人还是太着急了,等那贾珩小儿回京,势必派兵马剿捕。 那青年应了一声是,然后徐徐而退。 山东,曲阜 这座古老的孔孟之乡是孔家衍圣公孔府,黑漆桐木打造的匾额上书写“衍圣公府”几个大字,两侧的木牌上书写着两副对联。 上联:“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 下联:“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 此刻,后院中,一座修建的轩峻壮丽,金碧辉煌的厅堂中。 孔衍圣公的后人,也是此代北孔的家主,第六十六代孔家嫡传传人,孔懋甲落座在一张铺就着狐裘褥子的椅子上,正在与众宾客观看着庭院中的舞蹈。 此刻,外边儿虽是鹅毛大雪飘扬,但孔家之中的厅堂中,众舞女却衣衫轻薄,腰肢曼妙以及手臂轻抬之间,展示无尽的风情。 山东已经下了半个月的雪,渐渐有连绵成雪灾之势,而官府虽然派出差役四下赈济,但人力多有不足。 如山东巡抚赵启已经前往京城,却并无报灾,或者说前往神京之时,雪灾尚未绵延至久。 孔懋甲年岁六十出头,头发灰白,颌下蓄着短须,其人不仅封为国公,身上还兼领着曲阜当地的知县。 孔懋甲高声说道:“瑞雪兆丰年,今年是丰年,诸位畅饮此杯。” 下方聚桌饮宴的宾客当中,曲阜府县的官员以及山东三司的官员不乏其人,此刻手中端起酒盅。 这时,山东布政副使董鹤龄,说道:“孔老大人,如今山东省府辖诸县百姓冻饿,官仓粮秣去岁多已供应边军,尚有不少缺口,下官知孔家仓禀众多,下官的意思是能否支借藩司衙门一些,以解燃眉之急。” 这位山东布政副使董鹤龄是受了指派,来寻孔懋甲借粮的,虽然孔懋甲不过兼领七品知县,但身上的衍圣公乃是正一品,故而董鹤龄口称下官。 孔懋甲放下手中的酒盅,正色道:“董大人此言差矣,公是公,私是私,朝廷官仓中的粮食先前支应了北平府的官军,我孔家不过一族一姓,谈何仓禀众多?” 下方的曲阜县当地的低阶官员,纷纷附和说道。 董鹤龄道:“所以,下官的意思是,能否先支借六十万石,赈济当地的灾民。” 孔懋甲笑了笑,苍声道:“六十万石?董大人,就是将我孔家都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六十万石来。” 董鹤龄闻言,眉头皱了皱,一时默然。 孔家可以说是曲阜最大的地主,而且在山东济宁府购置了不少粮田,如此一毛不拔以利天下。 孔懋甲浓眉之下,目光微动,问道:“董大人,可曾向朝廷发报灾的奏疏?” 董鹤龄道:“朝廷在崇平十六年已因兵事消耗国帑不知凡几,并多次蠲免山东灾民赋税,如今山东地方有事,本省不可再因事繁朝廷。” 其实,山东布政藩司的粮秣是有一本总账,如果按账面上的数字,官仓中是有米粮的,但先前因为种种支借挪用,已经落下了巨额亏空,这是一笔烂账,经不住朝廷的追查。 孔懋甲手捻颌下一缕胡须,说道:“这样啊。” 董鹤龄不欲多言,只是心头忧虑不胜。 青州府、东昌府已经出现饿殍,报灾的公文如雪花一般递送至藩司,藩台大人已经向山东的大户筹借米粮,但应者寥寥。 或者说,正处小冰河时期的大汉,原本就是乏粮的,虽得贾珩推广种植红薯,也没有全面解决温饱问题,北方百姓都挣扎在温饱线上。 毕竟哪怕是后世的华夏,也是许久才解决了温饱。 孔懋甲沉吟说道:“既然民有倒悬之忧,孔某遵圣人教诲,也不敢见百姓嚎哭于野而见死不救,董大人,等会儿还请董大人书房叙话。” 董鹤龄闻言,心头转忧为喜,说道:“下官多谢孔老先生仁厚。” 在场一些士绅以及山东当地的官员也都纷纷交口称赞。 待歌舞方散,董鹤龄随孔懋甲回到后院,二人进入书房叙话。 孔懋甲落座在一张太师椅上,端起手中的茶盅,说道:“董大人想要借粮六十万石?” “四十万石也是够的。”董鹤龄斟酌说道。 孔懋甲道:“借粮之事好论,但老朽听说南方新政推行的如火如荼,朝廷打算在北方诸省推广新政,清丈田亩。” 董鹤龄愣了一下,沉吟道:“下官还没有收到这个消息。” 四条新政肯定是要推行全国的,河南那边儿已经全面清丈,据说查出了不少隐匿田亩,造册登记,等明年就要征税。 孔懋甲手捋颌下胡须,说道:“董大人,老朽族中不少田宅皆为祭田,按说是不征税的。” 所谓,为求免税,各有各的理由,宗藩免税、勋戚免税、官绅士衿免税,现在孔衍圣公免税。 可以说如果都免税,那能够征收的税基只会越来越萎缩。 董鹤龄道:“老先生,此事关乎朝廷大政,下官也实是难办。” 但见孔懋甲脸色变了变,连忙话题一转,心底咬了咬牙,说道:“老先生,不过下官勉力为之。” 那就在清丈田亩之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诸省都在推行新政,朝廷应该不会将目光放到这里。 孔懋甲开口道:“那既是这样,就劳烦董大人了。” “老先生,那六十万石粮食?”董鹤龄点了点头,急声说道。 语气犹似讨要“我那一个营的装备”的楚云飞。 孔懋甲道:“董大人放心,稍后,我让管家从粮仓中拨付米粮。” 仅仅靠布政司衙门还是不够,朝野之上还当有人帮着遮护才是。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贾珩:阴阳怪气,已经出现人传人是吧? 金陵,宁国府 妙玉所居的院落—— 贾珩凝眸看向不远处正在下棋的两人,妙玉与邢岫烟两人对弈,颇有魏晋王谢高门之女的洒然不羁风度。 尤其是岫烟,那眉眼之间冷淡、清纯的气息倒有些几分像…坂井泉水。 待下完一局围棋之后,邢岫烟盈盈起得身来,容色恬静,轻声说道:“妙玉师父,我先走了。” 妙玉弯弯柳叶细眉下,明澈清眸眸光波光盈盈地看向邢岫烟,低声道:“也好,都这般晚了,那你代我去送送。” 说着,看向一旁的青衫少年,以目示意。 贾珩一时之间,默然无语。 妙玉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就喜欢躲在衣柜里看媳妇儿叫外卖小哥送外卖是吧? 不过,这时候的女人不能简单以常理度之,而且还是妙玉这种脑回路清奇的文青女。 贾珩定了定心神,倒也没有多说其他,转而看向邢岫烟,说道:“岫烟,一起走吧。” 邢岫烟葱郁秀发挽起的精致云髻下,那张秀气、婉丽的脸蛋儿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红晕,瞥了一眼妙玉,没有再说其他,只是一个人抬步出了厢房。 贾珩抬眸看了妙玉一眼,见艳尼脸上不见丝毫异色流露,倒也默默随着邢岫烟出了厢房。 其实,两人的院落也就一墙之隔,平常来往倒也十分便宜。 邢岫烟立定身形,盈盈转过身来,目光温婉如水地看向那少年,柔声说道:“珩大哥多陪陪妙玉师父吧。” 贾珩道:“等将你送回去以后,晚上回去陪她。” 说着,状其自然地握住邢岫烟的素手,问道:“岫烟,这个天,冷不冷?” 少女纤纤素手触感肌肤冰冷,细腻,此刻落在他掌中,似乎有些紧张。 这也是亲昵的少了,除了上次盖了章以后,他再也没有与岫烟亲昵过。 邢岫烟妍丽玉颜两侧微微泛起红晕,颤声说道:“不冷。” 贾珩温声道:“这几天气候湿冷,别着凉了。” 不,你冷。 有一种寒冷是珩大爷觉得你冷。 邢岫烟轻轻“嗯”了一声,也只能任由着贾珩牵挽自家的纤纤素手,芳心砰砰跳了起来。 两人说话之间,回到邢岫烟所居的院落,步入厢房。 邢岫烟弯弯眉眼之下,那张白璧无瑕的粉腻脸蛋儿,已然绮艳成霞,随贾珩一前一后进入厢房。 “珩大哥,我给你倒杯茶。”邢岫烟恍若出云之岫的蛾眉下,眸光低垂,轻声说道。 贾珩也不多言,只得暂时松开那只白皙如玉的纤纤素手。 邢岫烟提起茶壶,拿过茶盅轻轻斟茶,伴随着“哗啦啦”之声,茶沫子自底部泛起,涟漪圈圈,一如少女的心境。 身形高挑的少女,转过一张秀美、妍丽的玉容,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妙玉师父她这几天好很多了,饮食起居一应都正常,她还说胖了一些呢。” 贾珩道:“那就好,平常我不在家里,多亏了你照顾着她。” 邢岫烟闻言,明眸清芒闪烁,轻轻抿了抿粉唇,道:“珩大哥,你平常也太忙了,妙玉师父她有孕之后,心情就不大好。”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这段时间,我是有些冷落她了。” 邢岫烟道:“不过妙玉师父她知道珩大哥忙着外间的事儿,也不能天天在后院的。” 说话之间,将手中的茶盅递送过去。 贾珩想了想,接过茶盅,说道:“话是那般说,但还是有些冷落她们娘俩儿了。” 邢岫烟落座下来,少女体态端庄,气质有些风轻云淡,柔声道:“那珩大哥以后多陪陪妙玉师父才是。” 贾珩拉过那纤纤素手,只觉少女身上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天然草木清香,萦绕在鼻翼之间,柔声道:“也多陪陪你。” 之前,与邢岫烟相处时日尚短,其实没有培养多少感情。 邢岫烟闻听此言,芳心羞喜交加,低声道:“珩大哥。” 转脸之间,却见那少年已经放下茶盅,凑近而来,邢岫烟刚要说话,却不由“唔~”的一声,然后唇瓣一软,分明那少年已经凑近而来。 少女娇躯微颤,弯弯睫毛颤抖而下,两侧脸颊团团嫣红浮起,看上去有些凄弱无助。 贾珩相拥着邢岫烟,在少女耳畔低声问道:“岫烟,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 其实,邢岫烟算个头儿比较高的,似乎因为玉颊两侧晕红团团,明媚如霞,好似一个红苹果般。 邢岫烟此刻面红耳赤,一直延伸至耳垂,轻轻拨着衣襟处作乱的素手,颤声道:“珩大哥,别闹了。” 她还没有嫁给珩大哥呢。 贾珩默然片刻,低声道:“岫烟年岁也不小了,等回了京城,我纳你过门儿吧。” 邢岫烟“呀”地一声,芳心既是欢喜又是惶恐,轻轻应了一声。 贾珩笑问道:“岫烟也不问一下名分?” 邢岫烟玉颜怔怔失神,轻轻抿了抿粉唇,轻声道:“名分不名分的,又有什么紧要的?” 贾珩:“……” 也不知是不是邢岫烟段位高,还是真的不慕名利。 不过,他相信应该是后者,因为原着之中这位少女真是不太讲究这些。 贾珩问道:“岫烟为何这般说?” 邢岫烟忽而将那双几成岚岫云烟的眸子,定定投向那少年,问道:“珩大哥心中或许分过高下,但何曾分过名分吗?或许有人虽无名分,但却在珩大哥心底排在第一位,或许有人虽有名分,但在珩大哥心底排不过前三?” 贾珩:“……” 他真是被岫烟震惊到了,这么人间清醒,究竟是要闹哪样?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微动,问道:“岫烟说说,谁虽然有名分在身,不入前三?” 说着,拉过少女的素手,见邢岫烟两侧脸颊羞红不已,这会儿才稍稍找回一些熟悉的节奏。 邢岫烟贝齿咬着樱唇,低声道:“珩大爷心头清楚,又何必问我?” 贾珩伸手轻轻捏着少女光洁圆润的下巴,道:“岫烟这就说错了,我都是一视同仁的。” 非要分个高下,实在没有意思。 邢岫烟修丽双眉,明眸眸光似蕴藏着一丝俏皮之意,柔声道:“珩大哥你摸着良心说。” 贾珩道:“那就摸着良心说。” 邢岫烟那秀郁、岚烟的清丽眉眼蒙起一丝羞意,似嗔似恼道:“珩大哥。” “你不是让我摸着良心?”贾珩道。 真是细枝结硕果,暗道,也不是完全这般淡然处之。 邢岫烟贝齿咬着粉唇,眉眼羞怒地看向那少年。 我是让你摸自己的,不是让你…… 不过,情知少年只是有意相戏,心头多少也有些无奈。 贾珩拥住邢岫烟的娇躯,感慨说道:“岫烟,人心或因陪伴,或因性情契合,感情有深有厚,不能一概而论,但我自问对她们都视若珍宝,当然……也包括岫烟。” 这也是回应岫烟的争议,并无高下,只是陪伴时间的长短,最终大家都一样,都有光明的未来。 邢岫烟正自思索少年的话语,闻听最后的一句话,芳心中就不由涌起一股羞喜之意。 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也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似乎十分看中自己,或许纵然进不了前三,也在前十之内吧。 贾珩抬眸看向容颜娇媚的少女,问道:“岫烟在想什么呢?” 少女显然没有受“雌竞”环境的影响,对《卫国公和他的女人们》的旁观认识更清醒一些。 邢岫烟眉眼慌乱,抿了抿泛起莹润光泽的丹唇,说道:“也没想什么。” 贾珩轻笑道:“岫烟平常可以多打扮打扮,虽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但女为知己者容,是吧,岫烟。” 被那少年的目光打量的有些不自在,邢岫烟眉眼弯弯,那张妍丽、明媚的脸颊红晕泛起,含羞说道:“珩大哥,唔~” 这没打扮都已经亲了好几次了,这她如是打扮,想都不敢想。 感觉到那少年的亲昵,邢岫烟那张秀美、明艳的脸颊两侧,不由浮起嫣然红晕。 贾珩目光定定地看向那少女,低声说道:“岫烟,我这几天过来时常看看你。” 邢岫烟正自晕晕乎乎之时,闻言,芳心一颤。 暗道,难道是时常过来亲亲她? 贾珩轻轻伸手捏了捏邢岫烟柔腻的脸蛋儿,说道:“我过去了。” 来日方长,对这位性情澹泊的少女,他总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喜爱。 待贾珩离了厢房,去了隔壁院落,迈入妙玉所在的厢房。 妙玉将螓首自书册中抬起,凝眸看向那少年,好奇问道:“完了?” “什么完了?”贾珩讶异,道:“这大晚上的,咱就别看书了,怪瞅眼睛的。” 说着,近前将妙玉手中的书册收走,试图转移话题。 “这看的是什么?我的哪一本?” 妙玉却并未接过话茬儿,柔声道:“岫烟兰心蕙质,虽然出身贫寒,但性情之中却蕴藏贵气。” 贾珩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心思是挺慧黠的,我也喜欢她的性子。” 妙玉忽而幽幽道:“你有不喜欢的吗?” 贾珩:“……” 阴阳怪气,已经出现人传人是吧? 贾珩说话之间,静静地看向那丽人,拉过艳尼的纤纤素手,低声道:“师太,积点口德吧。” 妙玉闻言,忍俊不禁,当真是晴雪方霁,明艳不可方物,倒是将贾珩看的一呆。 事实上,贾珩都很少看到妙玉笑过。 贾珩轻轻伸手抚过丽人的脸蛋儿,说道:“妙玉,以后得多笑笑才是。” 妙玉秀眉之下,清眸眸光盈盈如水,羞喜交加,说道:“皮相不过是臭皮囊而已,万万不可沉湎过度。” 贾珩点了点头道:“师太说的是,红粉骷髅,刹那芳华,这些都是一时梦幻,万万不可沉迷,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说着,双掌合十,轻轻道一声善哉善哉。 妙玉见此,恍若霜玉的脸颊羞红成霞,低声道:“我给你说正事儿呢。” 贾珩拉过妙玉的手,道:“这些也是正事儿啊,佛祖拈花一笑,难道不是正事。” 妙玉闻言,眸光盈盈,低声道:“那我以后多笑笑。” 贾珩轻轻捏着下巴,凑近过去。 妙玉明眸刚刚闭上,忽而瞪大了眼眸,暗道,这是和岫烟刚刚亲昵过。 贾珩轻轻拥过丽人削肩,低声道:“这些都不是正事,养好胎才是正事儿,咱们早些歇着吧,肚子里的孩子都困的直打呵欠了。” 感觉妙玉自怀孕以后,比以往褪去了几许仙气。 尤其是妙玉身上那股温婉、明丽的人妻韵味,就有些掩藏不住,仙子坠下凡尘,不过如是。 妙玉闻听此言,犹如清霜覆盖的脸颊恍若云霞锦绣,羞恼说道:“你胡说什么呢?” 贾珩招呼道:“素素,去打点洗脚水来。” 素素在外间“唉”了一声,而后,就端过一盆冒着腾腾热气的热水过来。 贾珩接过热水道:“素素,我来吧。” 妙玉见此,玉容微变,急声道:“让素素来就好了。” 贾珩道:“没事儿。” 妙玉都给自己生娃了,他也没有什么可人间贵物的。 说着,给妙玉去了鞋袜,现出一双白生生如同嫩藕的脚丫,光洁如玉,恍若新发之笋。 妙玉稚丽眉眼间就蒙起害羞之色,道:“你别看了。” 贾珩皱了皱眉,道:“师太,脚丫儿这都有些肿了。” 妙玉也不知是不是要瘦一些的缘故,脚丫儿明显瘦弱许多,但因为有孕在身,仍是有些水肿。 妙玉闻言,郁郁含烟的明眸凝睇而望,看向那少年,捕捉到那沉静眉眼之间的怜惜之意,芳心不由涌起一股甜蜜暖流。 贾珩将文青少妇的脚丫儿放在铜盆中,热气腾腾之间,道:“你平常晚上多洗洗脚,晚上也能睡得香一些。”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感受那少年的体贴入微,脸上现出欣然之意。 贾珩给妙玉擦净脚丫儿上的水迹,低声道:“妙玉,咱们歇着吧。” 现在妙玉还正处于危险期,他现在就是陪着妙玉一起睡觉。 妙玉心头也有些欣喜,轻声道:“我这边儿也服侍不了你,要不让素素……” 贾珩皱了皱眉,低声道:“胡说什么的,你这里是庵堂所在,佛门清净之地,如何能轻易玷辱?” 妙玉闻言,拧了拧秀眉,忍不住说道:“你当初对菩萨不敬的时候,也没有见你这般虔诚。” 贾珩道:“那是谁诵经超度……” “你不许说。”妙玉羞恼地拿粉拳捶了一下那少年的肩头。 贾珩连忙拿过妙玉的素手,低声道:“别动着胎气了。” 夫妻两人打打闹闹,然后上了床榻,一起放下帷幔,盖上被子。 妙玉将螓首靠在自家怀里,那张俏丽玉颜上涌起说不出的甜蜜之意,低声道:“子钰,你说咱们得孩子将来长大了,是从文还是习武?” 贾珩语气诧异道:“你之前不是说只希望他平平安安长大吗?” 真是孕期中的女人,一天三变。 妙玉秀眉蹙起,目中蒙起怅然之色,低声道:“你说的也对,他总要有自己的想法。” 贾珩想了想,道:“那就习文吧,人家说,将门不过三代,因为杀气太重,太过损伤阴德。” 妙玉想了想,道:“那也好,我教他琴棋书画。” 贾珩掌指间丰盈寸寸流溢,轻笑说道:“别让他沾了你的禅意,将来再起了遁入空门的念头。” 妙玉闻言,心底不仅有些害怕那一幕,连忙道:“那还是你教他好了。” 贾珩笑了笑,搂住丽人的香肩,低声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歇着吧。” 两人相拥说着话,渐渐沉沉睡去,高几上的一根蜡烛烛火渐渐吹熄。 长夜寂静,烛火微明,庭院中的天穹之上,一轮皓月当空,几颗稀疏星子闪烁不定。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之间,不知不觉就是三四天过去。 贾珩在闲暇之时,不是陪着金钗在宁国府中一起玩耍,或是去陪晋阳长公主,不觉时光飞快而逝。 直到这一天正月初四,贾珩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之下,前往兵部衙门,在官署中集合江南江北大营衙门的一众军将共议兵事。 此刻,厅堂之中,不少江南大营的军将人头攒动,济济一堂,诸军将脸上皆是喜气洋洋之色不减分毫。 贾珩一袭蟒服玉带,外罩一道玄色挂肩的披风,坐在一张漆木帅案后,看向下方列队而站的诸军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江南水师这次收复大员岛,劳苦功高,兵部方面已经将诸位的告身发下,唯望尔等勇将士卒不负天子隆恩,不负百姓殷切所盼,保卫江南的桑梓父老。” 众将闻言,纷纷应是。 这一次,前江南水师的参将韦彻,正式被授予江南水师提督,而其他将校也有不同的封赏,原出身崇明沙水师学堂一系的将校,纷纷得以被提拔至中、高层将校。 贾菱、贾芹等贾家小将就在军将队列中,面上现出激动之色,这次出征,贾芹累功升迁为游击将军,而贾菱更是升迁至参将。 至于董迁,这次回京以后,担任一营都督同知,几乎是板上钉钉。 贾珩冷峻目光逡巡下方一众将校,沉吟片刻,朗声道:“此后江南水师演练舟船,巡视海域,提防贼寇,同时也要与登莱水师协同演训,以为来日渡海作战,收复辽东等地做准备,今年本帅也会前往天津卫,整饬水师兵备。” 下方诸将闻言,面色微动,心底就有几许莫名的火热。 因为,这又多了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机会。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眼下红夷匠师尚在金陵,最近南京兵部以及工部会加派匠师,冶炼炮铳,装备到水师船只上,原本有炮铳的船只和水师开始演训,不要让红夷大炮等人。” 粤海战事上了解过炮铳之利的军将,闻言,眼前都不由一亮,如果能率领这样的船队攻略朝鲜,定然无往不利。 贾珩而后又布置了相关作训事宜,而后与原朝鲜的军将,也就是以李道顺为首的军将交谈。 偏厅之中—— 贾珩抬眸看向李道顺一众朝鲜军将,低声说道:“李将军,前不久在粤海海战,官军俘获了不少朝鲜水师将校,这些都会交由李将军统帅、作训。” 李道顺面容坚毅,拱手道:“卫国公放心,末将定会让手下军卒忠于大汉。” 贾珩沉吟半晌,道:“李将军熟知朝鲜地形地貌,以后自朝鲜威逼辽东,还有多多仰仗李将军之处。” 李道顺拱手道:“职责所在,义不容辞。” 贾珩道:“朝鲜方面地形地貌,李将军可有现成的舆图?” 李道顺道:“行军图有一些,这就给卫国公拿来观瞧。” 说着,吩咐着一旁的将校过来,然后挂在一架竹木锦绣屏风上。 贾珩端详了一会儿,暗暗点头,山川地理轮廓与后世大差不差。 李道顺察言观色,低声道:“卫国公,朝鲜国内也有一部分人对女真人的奴役颇为不满,一直想投效朝廷,但因为女真威胁,不敢轻举妄动。” 贾珩问道:“可曾以书信先行联络?” 李道顺面色谨肃,拱手说道:“末将愿写书信代为游说。” 贾珩点了点头,道:“朝鲜原是我大汉藩属之国,李将军可以传本公的话,只要他们反正,朝廷仍不计前嫌,荣华富贵不失。” 李道顺拱手称是。 …… ……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贾珩:他今个儿就将事情办了…… 金陵,兵部衙门 贾珩在兵部见过江南水师大营的军将以后,与朝鲜水师的李道顺交代了攻略朝鲜方略。 除了发展朝鲜高层为内应之外,就是整合收集朝鲜内部的相关情报。 从当初的朝鲜水师投降至大汉的兵卒,大约有近万人,如果再加上先前在粤海俘虏的兵卒,目前尚在台湾,加起来大概有三万两千人。 这是一个很可观的数量。 而后,贾珩又派人下了帖子给南京兵部尚书解岳商议江军屯之事,这是先前李守中拜访贾珩之时提及到的军屯困境。 解岳人已年近古稀,精神矍铄,头发灰白,颌下胡须随风飘扬,其人是隆治一朝的名臣,身上还挂着少保衔,从轿子落下之后,就有两个家丁在一旁搀扶。 显然南京兵部的职事已经成为致仕官员养老的所在。 贾珩上前将解岳迎至厅堂落座,算是对这位荣退在金陵的隆治老臣的面子。 解岳其人算是少有的没有参与到金陵一众南方官员诸般幺蛾子的致仕官员,而当初蒋夙成等人在兵部军器监上贪腐,这位兵部尚书既不参与,也不详查,分明是一派明哲保身的架势。 解岳沉吟片刻,说道:“卫国公,这位卫指挥使谢建先以治军不严之罪,革职拿问,再对都司申斥。” 贾珩看了一眼解岳,说道:“内里细情未明,还需派人详勘才是,我打算亲自去安庆府一趟,清查相关屯田诸事,解老大人,南京兵部有相关屯田的田亩清册?” 其实,这牵涉的是整个南方诸省的地方卫所和军屯,整个南方省份的军头都在关注朝廷会如何处理这起事件。 解岳手捻颌下胡须,说道:“兵部有着这样的簿册,就在职方司当中存档。” 说着,看向一旁的兵部侍郎周山遇,说道:“周侍郎。” 值得一提的是,当年的蒋夙成等兵部侍郎已经问罪、下狱。 周山遇道:“回老大人,稍后下官就让人将安徽一省的田亩清册抬出来。” 解岳默然片刻,苍声说道:“屯田已有百年,各项细务梳理不清,卫国公审慎一些倒是对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这几天亲自去一趟安庆府,查察此事。” 解岳闻言,面色微顿,点了点头道:“卫国公亲自出马也好。” “圣上派我以督问新政之差事,自不敢懈怠分毫。”贾珩道。 解岳灰白眉毛之下,苍老浑浊的目光,瞧向这位近几年声名鹊起的崇平重臣,说道:“老朽前日观阅邸报,圣上有意在今年将新政推行全国,其中相关准备,卫国公以为,朝廷都做好了吗?” 贾珩道:“摸着石头过河吧。” 解岳闻言,面色微怔,思量着贾珩此言,目中就有些古怪。 贾珩道:“或许初始有些混乱,但朝廷只要上下一心,定能排除诸般掣肘,将新政施行全国。” “就怕人藏私心,不能上下一心。”解岳忽而感慨说道。 贾珩道:“大势汤汤,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我大汉中兴伟业,不容任何人阻挠。” 现在大汉中兴就是崇平时期的宏大叙事主题,都要围绕这个主题服务。 解岳看向那意志昂扬的少年,心头也有些感慨,说道:“卫国公锐意进取,来日必成一代名臣。” 贾珩道:“不敢当老大人此言,不过是提携玉龙,上报君恩而已。” 解岳点了点头。 这位卫国公,不少人传言非具人臣之能,不是久居人下之辈。 而后,贾珩与解岳说了几句,倒也没有多待,返回宁国府。 让随行扈从将装着相关田亩簿册的箱子放在书房,以便这几天翻阅。 待锦衣府卫离了外书房,探春着一袭粉红衣裙,款步盈盈地进入书房之中,轻声说道:“珩哥哥,这些是?” 贾珩凝眸看向探春,低声道:“这些都是一些各地军屯的田亩清册。” 一晃好几年了,探春俊眼修眉,脸蛋儿英媚,愈有原着《红楼梦》文字所述的“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的莫名神韵。 少女渐渐到了及笄之龄,身子也长开了许多。 探春被那少年那双沉静的目光打量的不自在,一颗芳心砰砰直跳,呼吸就有几许急促,娇怯说道:“珩哥哥看我做什么?” “三妹妹真是大姑娘了。”贾珩轻笑了下,说道,然后抚了抚少女额前的刘海儿。 探春脸型其实也与元春仿若,线条柔和一些,生的有几许像。 探春英秀双眉之下,眸光低垂,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柔声说道:“珩大哥,我今年都十四了。” 在珩大哥眼中,她或许还是小孩子吧。 贾珩笑着打趣说道:“是啊,快及笄了,也该许人了。” 探春闻言,脸色一白,扭过螓首而去,幽幽说道:“我年岁还小,不许人。” 贾珩道:“可三妹妹总是要嫁人的。” “那时候就绞了头发,去栊翠庵做姑子去。”探春玉容上现出一丝坚定,掷地有声说道。 那时候谁也别想逼迫了她。 贾珩一时无语,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柔荑,轻声道:“可妙玉她也要还俗了。” 探春:“……” 不仅还俗,还给你生了孩子是吧? 不过,此刻感知自家素手落在那双温厚手掌中,少女丰润脸蛋儿不由泛起浅浅红晕,只觉娇躯阵阵发软。 珩大哥这好端端的,挽她的手做什么? 虽然以往也被贾珩牵挽过手,但这般特定语境下的牵手,却还是头一次。 “珩哥哥。”探春心绪激荡,扬起了粉腻脸蛋儿,一下子抱着贾珩的腰肢,低声说道:“我不嫁人。” 贾珩温声说道:“好了,等将来再说,三妹妹想什么时候嫁人,就什么时候嫁人,有了中意的郎君,再和我说就是了。” 他也舍不得探春嫁给别人。 探春轻轻“嗯”了一声,虽然珩哥哥没有应允她,但也给她留了以后的机会。 而此刻,就在书房外间,湘云手中捏着一方帕子,看向那里厢正在抱在一起的两人,娇憨烂漫的脸蛋儿上现出思索。 再过两年,她的亲事也要定下了,她……该怎么办呀? 小胖妞红扑扑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焦急之色。 不行,珩哥哥得管她,她才不想嫁人呢。 后宅,黛玉所居的院落—— 厢房之中,黛玉一袭粉红色衣裙,秀发梳成云髻,纤纤素手里拿着一本书,轻轻翻阅着,蓝色封皮扉页上赫然用宋体字写着“三国”两个大字。 “大爷来了。”紫鹃俏丽玉颜上,面带喜色地绕过一架木质云母刺绣芙蓉花的屏风,进入屋内,欣喜道。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珩进入厢房,看向黛玉,低声说道:“林妹妹吃午饭了没?” “还没吃。”黛玉轻轻应着,问道:“珩大哥,这是刚刚从衙门回来?” 贾珩点了点头,道:“去了趟兵部衙门,将一些江南诸省的田亩清册搬了过来,等过段时间还要出趟远门儿。” 说着,解开身上的玄色披风,随手递给了一旁的袭人。 袭人倒似是十分乐意做这些活计,拿过贾珩递来的玄色披风,妆容精致的面容上,带着浅浅笑意地向着里厢而去。 黛玉放下手里的书册,目带关切之色,问道:“珩大哥吃饭了没有?” 贾珩温声道:“还没呢,等会儿让厨房一起做点儿就是了。” 黛玉罥烟细眉之下,那双熠熠而闪的星眸似噙着笑意,轻声道:“那在这儿吃点儿也好,紫鹃让后厨多做一些饭菜。” 紫鹃应了一声是,然后忙碌去了。 黛玉星眸凝露,投映在那少年身上,低声道:“珩大哥最近还要去一趟安庆府?” 贾珩道:“去趟安庆府,新政的事儿,前个儿李世伯过来,说的就是此事。” 黛玉面上若有所思,也没有多问,低声说道:“那还在不在府上过元宵节?” 贾珩落座下来,说道:“过了节再走吧,等我从安庆回来,咱们就回京了。” 在此之前,宋皇后应该也从杭州府回来了,见过甜妞儿以后,过了上元佳节,就前往安庆府。 黛玉星眸明亮熠熠,神色幽幽说道:“在金陵这边儿也停留了不少日子了。” 贾珩问道:“是啊,林妹妹不喜欢金陵吗?” 尤其是他中间还去了一趟西北打仗,真正与诸钗待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很短。 黛玉幽幽说道:“金陵虽好,但聚少离多,经常见不到珩大哥人。” 贾珩点了点头,近前握住少女的一只纤纤柔荑,说道:“过去一年,好像是一直打仗。” 黛玉星眸中见着心疼,轻声说道:“珩大哥每年不都是这样?明年不定有什么事儿了,我看这新政又离不了珩大哥,还是要东奔西走的。” 贾珩道:“是的啊,不过真要天天腻在一起,林妹妹可能又觉得厌烦了。” 黛玉将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轻哼一声,说道:“是珩大哥厌烦我吧。” 这些府上的丫鬟,有些暗暗说她小性,想来珩大哥有那时间都想陪着其他人去了。 贾珩低声道:“怎么会呢。” 其实绛珠仙草亭亭玉立,已经到了采撷的年龄。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黛玉脸颊发热,星眸熠熠而闪。 这会儿,紫鹃与袭人、雪雁将做好的一碟菜肴端送过来,热气腾腾而起。 黛玉柔声道:“珩大哥,在一块儿吃饭吧。” 贾珩拿起筷子,与黛玉用着午饭,两人除了没有那真正的一步,其实几与夫妻无异。 用罢午饭,两人在里厢品茗叙话。 贾珩轻轻拉过黛玉的纤纤柔荑,低声道:“妹妹,中午天冷,午睡一会儿吧。” 黛玉脸颊羞红如霞,轻轻“嗯”了一声。 这段时间,她也有些想他了。 贾珩搀扶着黛玉坐在床榻上,帮着黛玉去了鞋袜,掀开被子,两人躺了上去。 贾珩温声道:“先前那封奏疏已经递送上去了。” “什么奏疏?”黛玉依偎在贾珩怀里,讶异问道。 贾珩道:“就是和圣上说,如以后叙起新政之功或是再立军功,希望宫中不再加官晋爵,而改由赐婚你和薛妹妹。” 先前那样的“乌龙”,以后就不会出现了。 黛玉闻言,秀丽玉颜酡红如醺,晶莹剔透的芳心欣喜莫名,低声道:“珩大哥,这不妨事吧?” 这岂是能和宫中的那位至尊谈条件呢? “没事儿,先前也是心照不宣之事。”贾珩轻笑了下,目光坚定道:“林妹妹和我认识也有三年有余,终身大事也该早早定下来了。” 他算是一手将小羊带大的,有着很深的感情,先前做的那些事儿,其实与真正的夫妻也没有什么两样。 黛玉罥烟眉舒扬似二月迎风而舞的柳叶,粲然、明亮的星眸闪烁几下,不由抿了抿粉润唇瓣,心绪甜蜜,痴痴道:“珩大哥。” 贾珩捏着黛玉光洁圆润的下巴,看向那皎白如月的脸蛋儿,温声说道:“好了,我伺候妹妹吧。” 他今个儿就将事情办了。 黛玉闻言,芳心微颤,声若蚊蝇地应了一声,然后任由那少年亲昵着自己。 也不知多久,黛玉眸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低声道:“珩大哥。” 贾珩凑到黛玉耳畔,呼出的热气扑打在少女耳畔,让那娇小耳垂愈发莹润欲滴,少年声音轻柔道:“妹妹,咱们做真正的夫妻吧。” 黛玉原本绮韵流散的星眸正自微微眯着,闻言,一下子睁开一线,颤声说道:“珩大哥,这还白天呢。” 贾珩说道:“帷幔放下,就是晚上了。” 黛玉闻言,娇躯微软,芳心剧颤,脸颊羞红如云霞彤彤,也不多说其他,将螓首偏转在一旁。 珩大哥这是要欺负她了吗? 其实也没有多少害怕,因为在以往,两人也差不了多少,只差着最后一层。 贾珩道:“林妹妹这些年身子骨儿好多了,没有喘嗽之疾了吧?” 有点儿像护士姐姐正在给小孩子打针,说一些其他的话分散注意力。 黛玉颤声说道:“身子是调养好了。” 贾珩道:“以后还得好好调养才是,否则以后有了孩子,也是一道鬼门关。” 黛玉眉眼弯弯,忽而轻声道:“是不是要宝姐姐那样的,嗯……” 少女罥烟眉微微蹙了下,琼鼻鼻翼轻哼一声,而后柔润盈盈的目光,略有几许恍惚地看向那少年,星眸迷离之间,在紧密相拥中,似要将那少年的轮廓一寸一寸刻入心底。 珩大哥以后就是她的夫君了。 贾珩目光微滞了下,然后徐徐地看向那云髻之下垂下一缕秀发,遮掩了脸蛋儿的少女,凑近脸蛋儿,低声道:“林妹妹,真是美若西施。” 而后,噙住两瓣樱唇。 少女感受到那少年的怜爱和疼惜,粲然星眸闪了闪,凝视而望,原本心头的紧张也渐渐散去许多。 而一扇锦绣装饰的玻璃屏风之后,听着里厢两人的动静,紫鹃那张丰润脸蛋儿早已彤红如霞,目中既是欣喜,又是担忧之色密布。 姑娘这别是有了孩子了。 也不知多久,贾珩紧紧拥住黛玉绵软如小羊的玉体,凑到少女耳畔,低声说道:“妹妹,我们以后一辈子在一块儿。” 相比晴雪以及元春的丰润可人,几乎要让人融化其中,绛珠仙草年岁尚小,更多是心理和身份上的加成。 如今,入此方世界三四载,至此已是钗黛俱全。 从此,他身上肩负着钗黛以及诸金钗的命运。 黛玉柳叶细眉之下,星眸闪烁之间,柔润如水,依依不舍地看向那少年,柔软酥糯的声音带着几许惊人的酥媚,说道:“珩大哥以后会一直对我好的吧?” 贾珩轻轻抚过黛玉的削肩,凑到那少女微微垂下一缕秀发的耳畔,贴耳说道:“我对妹妹一直视若珍宝的。” 黛玉脸颊酡红如醺,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倒也没有说其他。 两人一起依偎说话,不觉到了傍晚时分,暮色四合,华灯初上,窗外北风阵阵呼啸不停,拍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哒哒”之声。 “珩大哥,我有些饿了。”黛玉那张妍丽如玉的脸蛋儿,已然彤彤如霞,轻声道。 这一整个下午,她都在担忧会有人来找她,幸在没有其他人过来串门儿。 贾珩道:“嗯。” 然后扶了一把黛玉的胳膊。 黛玉刚刚撑起胳膊,就觉身子绵软如蚕的厉害,恍若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如玉娇躯稍稍一动,似柳叶舒卷的罥烟眉蹙了蹙,明亮星眸不由雾气朦胧,嗔白了一眼那少年,说道:“珩大哥。” 垂眸之间,却见被单上一朵红梅,怒放盛开,明艳彤彤。 黛玉一时恍惚失神,也不知为何,只觉怅然若失,幽幽叹息之后,心底却不由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感动。 她以后就是珩大哥的妻子了吧。 贾珩神色也有些不自然,轻轻抚过玉人的削肩,低声道:“林妹妹,是我的错,我的错。” 黛玉星眸羞恼地白了一眼那少年,粉拳有些无力地轻轻捶了一下贾珩的肩头,带着几分撒娇和嗔恼。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宋皇后:她想一个人理理…… 金陵,宁国府 贾珩起得身来,唤了一声,温声道:“紫鹃,去将衣服拿过来。” 转头看向雪肩之下肚兜松松垮垮的少女,给黛玉掖了掖被子,低声道:“林妹妹,别着凉了。” 黛玉脸颊玫红气晕团团,不由轻哼一声,星眸好似凝露一般。 这会儿,紫鹃“唉”地应了一声,然后抱着一摞稍厚一些的袄裙过来,递给黛玉,不敢多看,只是默默伺候着黛玉穿上衣裳。 贾珩这边儿也穿起衣裳,拿起几案上的青花瓷瓶的茶壶,在茶盅之内斟了一杯茶,仰头一口而尽,只觉口齿之间甜咸交织,也说不出什么感觉。 这会儿,紫鹃已然伺候着黛玉穿好衣裳,坐在一方铺就这软褥的床榻上,似在回复力气。 然后,紫鹃丰润脸蛋儿红扑扑的近前,手里拿着一把剪刀,正要绞动床榻上的被单。 黛玉忽而转过脸,那张秀丽玉颜彤彤如霞,眉眼流溢着妩媚波光,樱颗贝齿咬着粉唇,颤声道:“我来吧。” 其实,这对她有着莫大的意义。 紫鹃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递过去一把剪刀。 黛玉拿过剪刀,小心翼翼,珍而重之地递给紫鹃,颤声道:“收好吧。” 贾珩这会儿,落座下来,袭人眉眼低垂,丰丽脸蛋儿红霞似绯,端过一盆热气腾腾的铜盆,低声道:“大爷,洗洗手吧。”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多打点儿热水,伺候林妹妹洗漱。” 袭人红着一张桃红明媚的脸蛋儿,“嗯”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了。 不大一会儿,黛玉在紫鹃的搀扶下起得身来,在贾珩身旁落座下来,婉丽眉眼之间明显多了几许成熟妇人的明媚和娇艳,星眸熠熠流波,低声道:“珩大哥等会儿晚一些,还去忙公务吗?” 贾珩轻笑了下,道:“今个儿哪也不去,就在家里陪着林妹妹。” 今个儿还能去哪儿?肯定是陪着黛玉,不然黛玉又该胡思乱想了。 黛玉“嗯”了一声,柳眉星眼低垂而下,芳心只中涌起阵阵甜蜜,拿起一双竹筷子,说道:“珩大哥,一起吃饭吧。” 今晚…珩大哥应该不会再欺负她了吧。 贾珩温声道:“等明年预计就能向宫中求婚,到时候妹妹就能过门儿了,平常妹妹还是不要露出太多行藏,不然人家又该说闲话了。” 黛玉黛眉之下,粲然星眸凝睇含情,略带含羞带怯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我会的。” 贾珩见此,也不多言,明显感觉黛玉那种林怼怼的气势弱了许多。 暗道,现在又暂时可以对黛玉镇压一段时间,不然再这样阴阳怪气下去,他实在顶不住。 两人用着饭菜,不觉时间飞快流逝,贾珩也挽着黛玉的纤纤素手,上了床榻,盖过被褥,简单叙着话。 此刻,被单、被褥已经撤换过,厢房中萦绕的道道旖旎气息已经彻底消散不见。 贾珩轻轻牧着小羊,说道:“等以后天下太平了,就与妹妹四下走走。” 黛玉似无奈,又似讥诮说道:“再说吧,那时候又不定有什么事儿了。” 贾珩伸手抚着少女圆润光洁的香肩,低声说道:“林妹妹,咱们认识一晃也有好几年了,记得当初妹妹才没多大,眉眼郁郁,看着都让人心生怜惜。” 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 黛玉将螓首偎靠在贾珩怀里,眼前也有些恍然如梦,低声说道:“是啊,珩大哥。” 当初,珩大哥为了她的身子弱,还请了宫中的御医会诊,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哼,只怕那时候就算计着她的身子,惦记着刚刚那一遭儿了。 少女脸颊羞红如霞,宛如江南烟雨的星眸怔怔失神,方才那般灵欲之融,还有那无尽的怜惜,也不知为何,总觉得承载了一种好似要将她融化的灼热和疼爱。 黛玉却不知道,那是后世不知多少人对潇湘妃子的意难平。 焚稿断痴情,听着宝玉和宝钗大婚的消息,而咳血而死。 此生之后,再也不会了。 贾珩看向眉眼绮韵流溢的少女,道:“林妹妹,我以后会好好待你的。” 黛玉感受到那少年的怜惜目光,心神微震,芳心似琴弦拨动。 两人叙着话,也不知多久,倦意不停袭来,帷幔中温香软玉在怀,混着醺笼中的袅袅麝香,贾珩拥着黛玉沉沉睡去。 一夜再无话。 …… …… 翌日,天光大亮,东方的晨曦日光照耀在庭院中,黛瓦屋檐上残留的积雪也逐渐融化,汇聚而成的涓涓雪水滴落在青砖上,在青砖上浸润一片片水光。 贾珩看向躺在怀里宛如一只小猫的黛玉,轻轻抚了抚少女额头的一缕垂落的秀发。 思及那带着哭腔儿的轻哼低唱,以及宛如曲折回环的羊肠小道……也有些怔怔出神。 绛珠仙草真是将一生的眼泪都还给他了。 黛玉这会儿也似有所觉,琼鼻鼻翼“嘤咛”一声,弯弯睫毛颤抖了下,星眸缓缓睁开,颤动之间,柳叶细眉之下,星眸眸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年,声音中带着几许欣喜和明媚,说道:“珩大哥。” 贾珩起得身来,温声道:“林妹妹,时间不早了,起床吧。”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黛玉肌肤白腻,重新又变成那个元气满满的少女。 黛玉撑起一只胳膊,明丽玉容之上现出几许明媚。 贾珩缓缓起得身来,然后穿上裙裳,唤了一声正在外面候着的紫鹃。 而后,紫鹃端过一盆热水过来,服侍着贾珩洗漱。 黛玉这边儿也穿好衣裳,妍丽如玉的脸蛋儿之上满是方作新妇的娇羞,不过相比昨日的不良于行,今天倒是平静了许多。 然后,黛玉来到梳妆台前,倒也没有梳起妇人的发髻,而是一如往常,但瞧着铜镜中的那张明媚脸蛋儿,少女眉眼低垂,愈见娇羞、扭捏情态。 贾珩道:“林妹妹,等上午我外出还有些事儿。” 黛玉转过脸去,正在贴着口红纸,闻言,转过螓首,罥烟眉之下,星眼灵动非常,轻笑说道:“珩大哥去忙吧,我就不送你了。” 贾珩看向那生动活泼的少女,心底也有些莫名的欣喜,说道:“嗯。” 两人吃了早饭。 贾珩也没有多待,离了宁国府,前往寻找晋阳。 …… …… 晋阳长公主府 上午时分,日光温煦地照耀在庭院中,披落在怪石嶙峋的假山,以及飞檐勾角的楼阁上。 后院,厢房之中,窗明几净,布置奢丽,内里则是暖意融融,恍若百花盛开的春天。 晋阳长公主正在哄着襁褓中的婴儿,雍丽、丰艳的脸蛋儿上满是欢喜之色,而婴儿白嫩的脸蛋儿上笑意氤氲而起,似有些开心地伸出小手,想要抚着晋阳长公主的粉腻脸蛋儿。 “殿下,卫国公到门口了。”怜雪快步进入厅堂,娇俏道。 “回来就回来吧。”晋阳长公主似是不在意,轻声说着,然后继续哄着婴儿。 怜雪:“……” 这真是有了孩子,忘了男人。 李婵月坐在不远处,明媚玉容上笑意萦起,声音却不无雀跃,说道:“我去迎迎小贾先生。” 说着,将手里的一方琴谱放下,快步而去。 不大一会儿,贾珩举步进入后院,看向那从抄手游廊缓步走过来的李婵月,温声说道:“婵月。” 李婵月秀丽玉颜上萦绕着喜色,柔声道:“小贾先生昨个儿不是去兵部衙门,事情办妥了吗?”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事情办妥了。” 不仅兵部的事儿妥了,黛玉那边儿也妥了。 李婵月近前,挽着贾珩的胳膊,说道:“今天早上,潇潇姐派人递来了书信,说表姐和舅母要回来了。” 贾珩惊讶道:“咸宁要回来了?” 这么长时间没有见甜妞儿,心底也有一些思念。 两人说着话,缓步前往后宅的厅堂,此刻早春的日光披落在两人身上,恍若有一层金色纱衣。 此刻,晋阳长公主坐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椅子上,正在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唱着童谣哄着婴儿。 贾珩挽着李婵月的纤纤素手,进入厅堂。 晋阳长公主雍丽玉容上现出喜色,凝眸看向那少年,道:“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过来看看,待过了上元佳节,还得去一趟安庆府。” 晋阳长公主螓首点了点,问道:“那你上元佳节打算在哪儿过?” 贾珩道:“到时候再说吧。” 现在他真是分身乏术,因为晋阳膝下还有孩子,他也不可能让人都聚在一起。 “除夕是在这边儿过的,上元佳节,你领着婵月去宁国府吧。”晋阳长公主玉颜雍丽、丰艳,轻声说道。 “那也好。”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落座下来,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 两人自从有了孩子以后,除了爱情之外,还有了一些亲情的维系。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你别总捏他脸蛋儿,长大该不俊俏了。” 贾珩道:“那我握他的小手,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叫声爹爹听。” 晋阳长公主幽幽说道:“得等一岁多了,不过那时候也是先唤妈。” 贾珩笑了笑,目光莹润如水地看向那丽人,道:“也是,你陪着他最多。” 有时候,他也享受与晋阳一家三口的时光。 晋阳长公主柔声说道:“母后那边儿又催本宫回去了,说父皇那边儿遇了陈渊刺杀以后,心思忧虑不已,身体每况愈下。” 贾珩说道:“等过了上元佳节,就回去吧,我让人送着。” 晋阳长公主道:“你呢?” 贾珩道:“去一趟安庆处理一下军屯的事儿,然后就回京。” 他在江南也停留了不少日子了。 晋阳长公主眉眼弯弯,美眸莹润如水,柔声道:“那也好。” 两口子如平常叙着话,直到元春说道:“珩弟,外间的锦衣府卫说有你一封信。” 贾珩起得身来,问道:“大姐姐,信呢?” 元春将书信递将过去,丰润脸蛋儿上,美眸盈盈如水。 “怎么了?”晋阳长公主问道。 贾珩道:“没什么,是前翰林学士徐开的信,他在汝宁府任知府,这不是快过年了,就来问候问候,这一路路途太过遥远,信封刚刚才到。” 说着,拆开信笺,开始阅览起来。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道:“那你是他的恩主了。” 所谓恩主,就是荐主,政治背景和后台。 “只能说志同道合吧。”贾珩道:“就是汝宁府这两年的变化,还有一些问候,我在想要不要举荐他前往台湾担任布政使,经略台湾。” 台湾这等新设之地的巡抚人选,他更倾向于冯太后的亲眷,福建布政使冯正,而且徐开也不可能一下子升迁为巡抚。 以其翰林院的清流身份,纵是超擢,也有个限度,新设之省的布政使倒是最为合适不过。 晋阳长公主蛾眉之下的美眸闪了闪,问道:“你先前不是说要举荐冯家的表兄?” 贾珩将信笺装入信封,笑了笑道:“是啊,最近已经上疏举荐了,等你真的回京,太后真的察觉此事,兴许能对我网开一面。” 将人家女儿肚子搞大了,还生了一个孩子,太后知晓以后,多半会找他算账。 “母后其实也没有太过在意冯家。”晋阳长公主玉容幽幽,轻声说道。 难得他这般乖觉,她都做好回京以后,与母后抗争的准备了。 贾珩道:“那也没法子了。” 晋阳长公主抿了抿粉唇,柔声道:“母后她说不定也喜欢宝儿呢,只是这件事儿,如果皇兄知道,就不知他怎么作想了。” 她还是担心皇兄那边儿知道以后,心底猜疑乍起,又引起新的事端。 贾珩默然片刻,岔开话题道:“罢了,不提这些了,晌午了,该吃晌午饭了。”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也不再继续提及此事。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就在贾珩在宁国府与晋阳长公主府之间往来不停时,不知不觉就到了崇平十六年的正月十二。 金陵府,渡口—— 宋皇后在踏上了返航金陵的旅程以后,在陈潇一众府卫的护送下,重新登临金陵的这片土地。 贾珩在一众锦衣府卫簇拥下,立身在渡口,举目眺望着一面面赤焰旗帜纷纷飘扬的船只,面容神色莫名。 一段时间没有见甜妞儿,说实话,心底还真是念叨的慌。 倒也不是贪恋那无与伦比的丰盈、弹软,还有那相处之时的谈笑宴宴。 贾珩举目而望,只见二层楼船渐渐停靠在渡口上,湖面上涟漪圈圈,一位雍容、美艳的丽人在咸宁公主、陈潇的陪同下,从船上下来。 而回头所见,倒是不见梁王陈炜的身影。 原来,梁王留在了宋家,帮宋璟处置一些善后事宜。 宋皇后因为尚服父丧,故而一袭素白色裙裳,外罩玄色披风,但无损其绝代风华。 尤其是眉眼的柔弱凄然,无疑中和了以往的凌厉和尊崇,让人心生怜惜。 宋皇后凤眉舒扬,抬起明亮剔透的美眸,目光盈盈波动地看向贾珩,不知为何,看向那眉宇坚定的蟒服少年,原本阴郁不散的心情,就变得欢喜、明媚。 贾珩快行几步,朝着那宋皇后拱手道:“娘娘。” 宋皇后一边儿在嬷嬷的搀扶下,抬步登上船只,一边儿柔声说道:“子钰。” 这会儿,李婵月近前而来,挽着咸宁公主的素手,亲切唤道:“咸宁表姐。” 咸宁公主笑了笑,细秀柳眉之下,晶然明眸打量着李婵月,打趣说道:“婵月,最近看着气色真是越来越好了。” 估计这些天没少得先生滋润。 李婵月闻言,那张俏丽、明媚的脸颊羞红如霞,被咸宁公主那一双打量的目光瞧的有些顶不住。 表姐还能说什么,不就是想说小贾先生和她这段时间如胶似漆? 宋妍没有听表姐在那闲聊,穿着一袭浅白色袄裙,身披狐裘大氅,目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心底正自涌动着思念。 宋皇后凤眸瞥了一眼表姐妹两人,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脸上,对上那带着几许怜惜的目光,芳心一颤,低声说道:“咸宁,婵月,上马车吧。” 一众嬷嬷簇拥着宋皇后上了马车,然后向金陵的宫苑而去。 金陵,宫苑 这座自太祖、太宗朝定为陪都的宫苑,仍有宫人以及内监维护,而宋皇后进入宫殿中,又带了一批宫人和嬷嬷前来。 此刻,名为“缀霞宫”的殿宇中,宋皇后入住其间,宫内早已打扫的焕然一新,并点着炭火盆,散发着腾腾热气。 宋皇后落座在铺就在软褥的云床上,丽人恍若一株牡丹花,丰腴玲珑,那雪肤玉颜虽然不施粉黛,但雍美、丰丽依旧,反而多了让人怜惜的柔弱之态。 丽人看向正在与贾珩叙话的咸宁,柔声道:“过两天就是元宵节了,你和咸宁还有婵月好好过节,这是你们成婚以后过的头一个元宵。” 贾珩抬眸看向那丽人,目中不由抑制着关切,温声说道:“娘娘也要节哀才是。” 因为有咸宁在这儿,他不能再不收敛、不收手。 更别说,陈潇这会儿去领着锦衣府卫布置整个宫苑的安保事宜,不大一会儿,就会过来。 宋皇后没有说话,只是秀丽蛾眉之下,宛如芙蓉花瓣的玉颜怔怔出神,幽幽叹了一口气。 咸宁公主凑近而去,劝道:“母后,您也别太伤心了,纵是外公在天之灵,也不愿母后沉湎悲伤,郁郁成疾的。” 李婵月柔声道:“舅母节哀。” 众人又在一旁,劝慰了宋皇后一会儿。 宋皇后点点头,看向几人,说道:“咸宁你领着婵月和妍儿,今个儿去你姑母那边儿歇着,母后在这儿也静一静。” 她想一个人理理,等回了京以后怎么办才好,还有那小狐狸…… 宋皇后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不敢去对上那一双湛然有神的明眸。 咸宁公主弯弯秀眉之下,清澈明眸中就有关切之色流露,说道:“那母后舟车劳顿,也好好歇歇才是。” 宋皇后一手扶额,一手轻轻摆了摆,柔声道:“去吧。” 贾珩而后也没有多留,带着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宋妍三人出了宫苑,返回晋阳长公主府。 嗯,只能等甜妞儿单独唤他询问魏王以及夺嫡之事了。 …… ……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宋皇后:万一再珠胎暗结,天爷…… 金陵城,宫苑 随着贾珩以及咸宁公主、李婵月离开宫禁,这位丽人看着空荡荡宫殿,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娘娘,热水准备好了。”这时,一个身形窈窕静姝的女官进入殿中,对着丽人柔声道。 宋皇后雪肤玉颜之上,神色幽幽闪烁,目中见着一丝怅然之色,道:“服侍本宫沐浴更衣吧。” “是,娘娘。”周围的丫鬟纷纷开口说道。 说话之间,丽人在几个宫女的搀扶下,来到浴桶之前,此刻浴桶中放着花瓣,热气腾腾中,四周逸散着丝丝缕缕的清香。 雪美人白璧无瑕,肤若凝脂,一头柔顺的如瀑秀发垂落在香肩之后,在女官侍奉下缓缓褪去衣裳,那冰肌玉肤的小腿,更是恍若羊脂白玉。 贾珩这边儿出了宫殿,正好碰到一身飞鱼服的陈潇。 “潇潇姐。”咸宁公主轻唤了一声,清丽玉颜之上萦起喜色。 陈潇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殿宇四方的警卫都布置的差不多了,有些话给你说。”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我随你过去。” 说着,看向一旁的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说道:“你们先回去。” 咸宁公主道:“那先生和潇潇姐先去忙。” 因为陈潇一直是贾珩工作上的助手,咸宁公主也没有相疑,就带着李婵月与宋妍先一步返回晋阳长公主府。 贾珩说话之间,随着陈潇来到一座庄严、奢丽的殿宇之前。 贾珩道:“潇潇,怎么了?” 陈潇眸光紧紧地盯着贾珩,低声说道:“那人在京中的刺杀没有成。”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事儿我知道,邸报上都写了。” 陈潇柔声道:“宫中还赐了婚。” 贾珩轻笑了下,看向那柳眉星眼的少女,说道:“是啊,乐安郡主,以后就是我的夫人了。” 陈潇那张清丽如霜的脸蛋儿微微泛起红晕,轻哼一声,说道:“早就是了。” 贾珩笑了笑,握着陈潇的纤纤素手,凝眸看向那清丽的眉眼,问道:“好了,你在这儿护着吧,我先回去了。” “你等等。”陈潇忽而唤住贾珩,凑近贾珩耳畔,低声说道:“她这几天倒是很念叨你,常常拿着一方帕子,睹物思人。” 贾珩:“……” 陈潇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明眸粲然,静静地看向那少年。 果然在太湖的石公岛上发生了不少事儿,否则,那位艳后不会拿着他的帕子…… 真是不成体统,眼前这人就是大号的人形春…药。 因为陈潇身怀武艺,先前既然存了怀疑,就常常登上房顶,窥看宋皇后的一举一动。 自也发现了宋皇后深夜之中的秘密。 而先前贾珩在餐桌之下的相戏,一下子就在陈潇心底涌起,这下子就破案了。 贾珩低声说道:“好了,也没有什么可说。” 陈潇目光担忧,低声说道:“你自己最好警惕一些,但凡走漏了半点儿风声,就是塌天之祸。” 贾珩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好了。” 陈潇道:“另外就是辽东那边儿,葫芦僧和中山狼说,因为豪格兵败,女真方面已经打算与朝廷议和,使者已经去了神京城,近期应该会到神京。” 贾珩想了想,说道:“最近也就在这段时间。” 贾珩说完,也没有多留,正准备返回宁国府。 忽而宋皇后的贴身女官念云,一袭女官服饰,自殿中行色匆匆的跑出来,一下子唤住了贾珩。 女官身形窈窕,眉眼婉丽,见到贾珩,面上喜色难掩,说道:“卫国公,娘娘召卫国公一同用晚宴,有事相询。” 贾珩:“……” 陈潇嗔白了一眼那少年,如玉的脸蛋儿上既有无奈,也有几许羞恼。 贾珩看向那女官念云,低声说道:“念云先去和皇后娘娘回话,我稍后就去。” 陈潇冷哼一声,忽而缓行几步,凑到那少年的耳畔,低声说道:“去吧,我给你望风。” 贾珩:“……” 陈潇嘴角噙起一丝冷笑,说道:“这是心动了。” 两个人已经进行到那一步了,她还能怎么办? 贾珩没有多说其他,只是整容敛色,随着念云一路前往那宫殿。 宫苑之中—— 丽人沐浴过后,已经换了一身宫裙袄裳,虽衣裙颜色素雅如兰,但原本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无疑更多了几分红润。 贾珩进入殿中,朝宋皇后行了一礼,低声说道:“见过娘娘。” 宋皇后柳叶细眉之下,晶莹美眸凝露而闪,静静看向那少年,螓首点了点,轻声说道:“子钰,免礼平身。” 贾珩道:“谢娘娘。” 宋皇后柳叶细眉之下,美眸盈盈如水,凝视向那蟒服少年,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欢喜,说道:“子钰,坐。” 贾珩道了一声谢,然后落座在圆桌对面的绣墩上。 宋皇后问道:“子钰,这段时间在金陵处理新政,可还顺当?” 贾珩沉吟说道:“回娘娘,顺当还算顺当,不过新政之事上遇到了军屯的麻烦。” 其实,完全可以让宋皇后派陈然整饬军屯,或者主导新政,这样既能贯彻天子的意志,得天子器重,又能安定宋皇后的心思。 宋皇后柔声道:“军屯? 贾珩简单叙说了下经过,说道:“我亲自去一趟安徽,一省的军屯之事还算好料理,但随着时间过去,全国诸省的新政推行还有不少阻碍,势必还有诸般乱象,如今圣上推广新政,正是用人之际,魏王殿下也当为圣上分忧才是。” 宋皇后心头一动,素手摆了摆,屏退了四方垂手侍奉的女官念云,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子钰,还请细言。” 贾珩凑近而坐,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圣上视四条新政为万世之基,自然希望后嗣之君也能延续此等治政思路。” 宋皇后闻言,只觉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道:“那依子钰的意思是,就是让然儿他也帮着操持新政?” “娘娘说的不错。”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先前江南之地勋戚、士绅皆阻挡朝廷四条新政,楚王就从中多有奔走。” 宋皇后秀眉之下,美眸闪烁了下,柔声道:“本宫先前听咸宁提及过此事。” 贾珩凑近而去,落座在一旁的绣墩上,状其自然地挽过那只纤纤素手,只觉温软如玉,肌肤娇嫩。 贾珩压低声音道:“娘娘,这等关乎我大汉中兴大业的新政,魏王同样也不能落于人后,圣上拣选关乎后嗣之君。” 他现在能够感受到四周并无内监和女官,而且潇潇正在帮着望风。 丽人却娇躯剧颤,那张妍丽玉颊泛起团团红晕,胸腔中一颗芳心颤抖不停,下意识挣脱了一下,嗔白一眼那少年,羞恼道:“你别…胡闹。” 这人说着说着,就动手动脚的,也不怕人瞧见。 “想你了,甜妞儿。” 宋皇后:“……” 听着那直白而炽烈的话语,宋皇后脸颊滚烫如火,芳心“砰砰”直跳,却在这时, “你,唔~”丽人刚要说话,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近过来,扶住自家的肩头,印在朱唇上。 “嗯…”丽人鼻翼腻哼一声,也不敢声张,轻轻推拒了下,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眸,任由那云卷云舒。 但却不敢声张分毫,只是一颗芳心乱跳,娇躯绵软如蚕,而那脸蛋儿上的红晕一直延伸至耳垂,莹润欲滴。 幸在没有多久,那炙热和掠夺的温软、恣睢就倏然离去。 宋皇后秀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缓缓睁开,隐有雾气氤氲升腾,樱唇莹润,低声叱道:“你…你真是疯了,让人瞧见一星半点儿,我们两个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连忙看了一眼木质锦绣屏风方向,幸在宫人和内监以为两人谈的是魏王的秘事,早早退至廊檐下,没有人前往偏殿,倒也并不相疑。 其实两人所在的偏殿,所在的角落更是盲区。 贾珩目光沉静,看向那丽人,说道:“娘娘来问计,总要付出点什么吧,放心,我都留意着呢。” 他这只是收点利息。 而且他方才同样警惕到极点,可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然他不是什么武道大宗师,但方才就对环境有所探查,五丈之外没有闲杂人等。 其实,这种时候反而不会有人疑心,等到了京城,那是万万不能再与甜妞儿有太多亲昵了。 不过能够感受到甜妞儿那种紧张之下的悸动,只怕这会儿都…泪眼汪汪了。 甜妞儿,就挺有意思。 丽人眉眼羞恼地看向那少年,嗔道:“就知道胡闹。” 但心底也不知为何,却有一股难言的怦然和悸动,裙下的绣花鞋不由并拢了下。 她这刚洗的澡…… 贾珩倒也没有太过分,迅速坐回原地,故意高声说道:“娘娘舟车劳顿,不如先用饭吧。” 说着,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饭菜。 宋皇后心底却余怒未消,眉眼蒙起羞恼,低声道:“你再这般对本宫无礼,本宫非要治你个不敬之罪不可。” 贾珩喝了一口茶,神色淡淡说道:“娘娘不是也渴了。” 宋皇后:“……” 丽人那张雍美、丰润的玉颜酡红如醺,狭长、清冽的凤眸盯着那少年,不由抿了抿粉唇。 见那少年神情微冷,丽人不知为何,又觉得芳心之中有些空落落的。 原本珠圆玉润的声音萦绕起几许幽怨之意,说道:“如你所说,那本宫让然儿回去向宫中上疏,请求督办新政的差事。”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娘娘自己做主就好。” 说话间,拿起筷子用起饭菜。 这会儿真是有些饿了。 见那又转而一副冷脸的少年,丽人芳心又是一阵气恼,不经意间语气婉转悠扬,似有些小女孩儿的嗔恼,说道:“那楚王那边儿呢?你是不是也给他出主意?” 听着这亲昵语气,贾珩心头暗呼顶不住,故作诧异说道:“娘娘为何会认为我会为楚王出主意?” 宋皇后被少年那双灼然熠熠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冷声说道:“甄家两个姑娘不是都许给了你?” 这会儿的丽人,俨然是吃味不已的小女人情态。 贾珩打量着那丰艳、雍丽如娇艳牡丹花的丽人,以轻不可察的声音低声说道:“可甜妞儿不是也将心许给了我了。” 宋皇后:“……” 小狐狸浑说什么呢?谁将心许给了你?你可别自作多情了,简直胡说八道,她这也是为了…然儿的。 嗯,她就是为了然儿能够在夺嫡一事上取得先机,这才假意笼络。 不是,这个小狐狸就断定了她不敢声张,才这样百般欺负她? 贾珩抬眸看向那气度雍容、美艳的丽人,此刻感受到那丽人齿颊之间的香甜,心头也有些欣喜莫名。 真是肤如凝脂,气质如兰的雪美人,坐在那里,就是一首诗情画意,就是一阙绮艳生动的柳永词,就是一株人间富贵花。 让人忍不住徜徉其中,不能自拔。 所谓二手法拉利,也比一手的五菱宏光更能吸引男人的目光,但无疑前者费油。 似乎被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的有些不自在,宋皇后玉容微红,抿了抿那莹润微微的丹唇,颤声道:“子钰,你不能再这样放肆了,我将妍儿许给你,妍儿她青春靓丽……” 贾珩默然片刻,点了点头,赞同道:“娘娘说的也是,妍儿是要年轻貌美一些。” 宋皇后:“……” 不知为何,闻听此言,丽人美眸闪烁之间,芳心深处又有些恼怒不胜。 怎么说话呢你?嫌弃她老了是吧? 贾珩抬眸看向那眉眼又见幽怨之意的美艳妇人,定定说道:“菀菀类卿虽好,仍然难及正主万一。” 宋皇后:“……” 推拉之间,丽人芳心转恼为喜, 宋皇后丰美、明艳的玉容微微顿了下,芳心深处涌起阵阵甜蜜,但那张丰艳、雍丽脸蛋儿上反而却现出一丝不喜,幽幽道:“本宫已经人老珠黄,半老徐娘,哪能比得上妍儿这等青春妙龄的少女。” 她昨个儿看那面铜镜,眼角似乎都有一丝鱼尾纹,似乎是因为父亲去世以后,心头郁结所致。 贾珩声音轻不可察,目光落在丽人如玉肌肤脸上,说道:“甜妞儿正是盛花其时,宛如国色天香,美不胜收的牡丹花,让人忍不住迷醉其间。” 我就图你年纪大,我就图你不洗澡……韵味儿足。 宋皇后柳眉轻扬,清冽凤眸剜了一眼那少年,芳心涌起阵阵甜蜜,嗔怒道:“又说疯话。” 丽人虽然口里说着“疯话”,但心底之中却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欣喜和甜蜜。 怪不得这般不知轻重,痴缠不清…… 在这一刻,丽人就连心态似乎都年轻了许多,只是心底最深处还有一丝隐忧。 两人就这样如平常一般,慢条斯理地用着饭菜,只是贾珩在餐桌下时而碰那双绣花鞋,时而引起丽人娇嗔薄怒。 但有趣的是,那绣花鞋一会儿收回,一会儿又伸出。 嗯,一边儿吃着饭,一边儿玩着小游戏。 丽人艳媚眉眼间蒙起羞恼之色,似乎有些拿那少年无可奈何。 这人怎么就这般缠人。 丽人为了防止旁人起疑,又唤了女官过来撤换餐盘,这样见两人都是规规矩矩相对而坐,倒愈发无人相疑。 或者说,贴身女官念云原就是宋皇后从宋家带出来,纵然心底存着一些狐疑,也不会声张分毫。 说话间,两人又来到一旁的暖阁,隔着一方小几品茗叙话。 宋皇后默然片刻,柔声道:“新政的确是陛下最为紧要看重之事,等到了京里,大概也就是举朝忙碌此事了。”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道:“新政关乎我大汉中兴大计,不容怠忽。” 提及崇平帝,贾珩也正色几分,轻声说道:“如新政大行,我大汉可再延续二百年国祚。” 有些事儿倒也不能深谈,否则,情绪冷却下来,女人在床上都能把你踹下去,毕竟是多少年的感情。 那种“城北徐公与我孰美”的操作,也是在情至浓时才能问出。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目光有些恍惚,轻声说道:“陛下他这些年为了国事操劳,呕心沥血,本宫看着心头倒也不落忍。”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如今天下四海升平,外患稍去,正是我朝奋发有为,中兴大汉之时。” 雍容华美的丽人细秀黛眉之下,那双莹润如水的美眸嗔白了一眼那少年,如何不知少年正在转移话题,不过倒不欲深谈,说道:“下午了,本宫也要歇息了,子钰也回去吧。” 她真担心这个小狐狸,说着说着就开始胡闹……不定就胆大包天地欺负了她。 万一再珠胎暗结,天爷,她胡思乱想什么呢? 在惊鸿之间,那挺着大肚子的画面,竟是在脑海中闪回,继而丽人连忙将心底的纷乱思绪扫除。 其实,这个时候的丽人,更多还是享受那种与少年郎谈天说笑的感觉,似乎心态也年轻了许多,倒还是不敢逾雷池半步。 贾珩目光定定看向那丽人,拱手说道:“那微臣告退。”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说话间,蟒服少年在丽人的目送中,缓步出了宫殿,行走在廊檐上,深吸了一口气。 此刻,理智的旗帜在情绪的海平面上重新飘扬。 也开始反思先前的胆大妄为。 刚刚立定身形,却见那两道剑眉斜飞入鬓的少女,双手抱着肩膀,恍若清霜的玉颜上不由现出几许冷峭。 贾珩问道:“潇潇,怎么了?” 陈潇剑眉挑了挑,清眸瞥了一眼那少年,冷哼一声,说道:“你真是不客气。” 就仗着她帮着他望风是吧? 贾珩面色沉静,叹道:“其实,她也挺可怜的。” 虽然至尊至贵,号令六宫,但却独守空闺,长夜孤枕…这都是封建礼教的迫害。 陈潇:“……” 你是可怜她?你就是馋她身子! 陈潇玉容如霜,压低了声音道:“行了,你记住,你是在玩火,玩火必自焚。” 不过这样也好,等将来或许不用她劝说,他就心安理得地举起反旗。 她就是让宫里那位知道,被亲密之人背叛的苦涩滋味,当年父王那般信任于他,视四哥为长兄如父,结果却连命都保不住。 贾珩默然了一下,低声道:“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陈潇实在有些受不了那酸文假醋,抬脚作势踢了贾珩一脚,清斥道:“快走吧,咸宁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什么飞蛾扑火,在她眼里就是好色如命,无法无天。 贾珩也不多言,目光温煦几许,看向那气质英丽的少女,轻轻拍了拍丽人的削肩,低声说道:“你也多注意一些。” 陈潇点了点头,对上那凝视的目光,芳心深处不由涌起一股暖流。 她和他夫妻一体,两人的命运早已牵绊在一起,不分彼此,将来纵是大祸临头,她们也是一同承担的。 贾珩也不多言,出了宫苑,向着晋阳长公主府而去。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贾珩:我愿已成,不复奢求…… 晋阳长公主府 此刻,晋阳长公主正在与咸宁公主、宋妍叙话,丽人丰润脸蛋儿上笑意微微浮起,低声道:“等大后天就是十五,本宫让下人准备了不少烟花,到时候咱们一起看烟花就是了。” 先前,也已看过不少烟花,不过和他以及孩子,却没有过一次。 众人正在说话之时,却听一位身形窈窕的女官进得殿中,禀告道:“公主殿下,卫国公来了。” 贾珩说话之间,进入后院厅堂中。 晋阳长公主抬眸看向那少年,轻笑说道:“忙完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过来看看你,说什么呢?”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说道:“刚刚和婵月、咸宁说,你们宁国府上元佳节怎么过呢。” 贾珩道:“放点儿烟花,吃点元宵,热热闹闹就是了。” 甜妞儿因为正居父丧之中,多半不会在宫中放烟花,而其他的地方倒不用迁就,毕竟不是国丧。 不过说来,甜妞儿那边儿孤零零在深宫里,倒也颇为凄苦,他晚一些要不要去…安慰安慰? 等上元佳节以后,他就要前往安徽处理军屯事宜,甜妞儿可能要在金陵待一段时间,也可能直接上京。 毕竟,一国之母也不可能长时间在外面飘着,父丧事罢,自是要返回宫城,以后再想见,就不大容易了。 晋阳长公主如翠羽的柳眉蹙了蹙,美眸打量着那少年,轻声说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贾珩道:“没有想什么。” 晋阳长公主心头涌起一股狐疑,倒也没有继续深究,吩咐道:“怜雪,去让后厨准备午饭。”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落座下来,与晋阳长公主一同与李婵月、咸宁公主有说有笑着。 …… …… 辽东,朝鲜半岛 在经过了多日的海上漂流以后,豪格所在船队终于到了朝鲜半岛,而立身在甲板上的豪格,抬眸眺望着那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陆地,目中现出一抹迷茫之色。 “主子,我们这般回去,睿亲王那边儿……”正蓝旗的一个满人都统,低声道。 多尔衮之所以没有严厉处置豪格,就是因为没有见到人,而并非是对豪格网开一面。 豪格想了想,低声说道:“先在朝鲜养伤,其他的之后再说。” 多尔衮兄弟两人打得什么主意,他还不知?就是多尔衮亲自领兵南下,也是一样吃败仗的结局。 等他养好伤,再作计较! 众人说着,向着朝鲜而去。 此刻的豪格还不知道,因为自己葬送了几万朝鲜水师,朝鲜当地的官员对豪格也不怎么待见,而且迅速将消息递送至盛京城中的多尔衮。 满清,盛京城 宫苑之中,天穹之上,冬日朗照大地,而殿宇上的檐瓦积雪已经融化至薄薄一层,“滴答、滴答”之声响起,砸落在青砖上。 多尔衮刚毅、黢黑的面容,“刷”地一下子阴沉下来,对一旁的阿济格说道:“刺杀计划失败了,这个陈渊到底可行不可行?” 阿济格沉吟片刻,轻声说道:“这应该是出了差池,宫禁守卫原就非同寻常,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因此就引起了变数。” 多尔衮将心头的一股烦躁迅速压下,道:“这下子,汉人皇帝起了警惕,想要再行刺杀,大概就是不能了。” 阿济格劝道:“也不能全寄望于刺杀。” 多尔衮脸色难看,默然片刻,也不多说其他。 “王爷,朝鲜传来急报,肃亲王豪格已经到朝鲜岛上。”不多时,一个正白旗的骁锐,快步进入殿中,朝多尔衮拱手说道。 多尔衮脸色阴沉如铁,冷声说道:“给豪格送去旨意,让他速至盛京,他现在已经不是肃亲王了。” 以为躲在朝鲜就没事儿了,简直是痴心妄想! 那位汉人的卫国公曾经说过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 阿济格道:“十四弟,兵部军器监的匠师已经在改进相关炮铳,但仍然达不到红夷大炮的射程。” 多尔衮想了想,道:“派人去汉国的军器监,盗取图纸,等运送过来,再做仿制。” 阿济格拱手称是。 待阿济格离去,多尔衮捶了一下桌案,心头郁郁难解。 不知从何时起,大清就开始诸事不顺,现在又折损了正蓝旗的不少精锐,国力愈发虚弱了许多。 就在这时,外间的太监说道:“王爷,范先生求见。” 范宪斗这会儿在太监引领下,跨过门槛,进入南书房。 范宪斗快行几步,行了一礼,说道:“老臣见过摄政王。” 多尔衮连忙离了书案,双手虚扶,热情说道:“范先生,快快请起。” 然后,高声说道:“来人,看座。” 范宪斗做受宠若惊之状,说道:“摄政王折煞老臣了。” 多尔衮赞道:“范先生是先皇的两朝老臣了,如无先生勾画经纬,参佐机务,大清也无今日这般建国称极,称孤道寡。” 范宪斗连忙说道:“王爷过誉了,也是两代先皇励精图治,雄才大略,老朽不过风云际会,附随骥尾。” 多尔衮笑了笑,旋即,正色说道:“范先生,如今国事艰难,我八旗精锐又折损一旗,反观汉廷,自卫国公在平安州侥幸而胜以后,汉廷蒸蒸日上,于西北、藏地先后取得大胜,范先生觉得汉廷如何对付。” 现在女真虽然没有到了危急存亡之秋,但清国高层也大多嗅到了一些江河日下的味道。 范宪斗面色凝重,手捻颌下胡须,说道:“王爷,老朽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多尔衮整容敛色,说道:“先生请讲。” 范宪斗道:“我朝太祖打败汉廷大军,彼时,汉廷承平日久,妄自尊大,贪官污吏横行,国内更是灾患不断。” 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当初我随父汗起兵,汉人朝廷的确是腐朽不堪。” “等到崇平即位,此人虽有励精图治之心,但性情急躁,志大才疏,未得其人,直到卫国公出世。”范宪斗冷声道。 多尔衮点了点头,说道:“所以还是这卫国公是我大清心腹大患。” 范宪斗道:“一日不除此人,大清一日不安,再无入主中原之心。” 其实很多时候,中国古代的历史大多带着因人成事的色彩。 多尔衮道:“先前汉廷故赵王之子陈渊,想要施展离间之策,最近又功亏一篑。” 范宪斗道:“那就再想想别的法子,如卫国公这等臣强而主弱,迟早会有龃龉。” 其实,范宪斗没有说错,因为如果宋皇后被贾珩染指以后,某种程度上君臣两人也就有了龃龉,当然随后还会有别的嫌隙生出。 多尔衮默然片刻,说道:“此非一日之功了。” 范宪斗道:“此外就是暂且休兵止戈,合纵连横,静待汉廷变故,彼等正在推行新政,定然掀起一场风波。” 多尔衮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一来。” 正如三国局面一旦形成,短时间也不可能决出胜负。 待范宪斗离去以后,多尔衮心头焦虑不胜之时,殿外的廊檐之中,隐约传来熟悉的女子声音:“十四叔。” 多尔衮循声望去,只见庄妃一袭朱红色衣裙,葱郁秀发梳成小把头儿,胳膊上挎着一个食盒快步而来,丰润玉颜上笑意嫣然。 多尔衮心情一下子又转而变得欢快起来。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知不觉,转眼之间就到了崇平十七年的正月十五。 这一日正是上元佳节,金陵城中家家户户,门前的廊檐下,已经张悬起一盏盏彩色灯笼,而烟火已经冲上云霄,在夜空中绽放五颜六色的花瓣。 甚至还有一些是“吉祥如意”的字,在夜空天穹中熠熠而闪,分外真切。 而宁荣两府以及晋阳长公主的仆人、丫鬟,也早早忙碌起来,自大门到二门再到内厅,灯笼几乎一溜儿过去,灯火璀璨,恍若白昼。 因为,先前除夕节时,贾珩是在晋阳长公主过的。 故而,晋阳长公主让贾珩去宁国府陪诸金钗过上元佳节,贾珩一早儿就带着李婵月和宋妍过来。 咸宁公主倒是没有过来,而是选择留在晋阳长公主的身边儿。 金陵,宁国府 此刻,庭院之中,四方的抄手游廊上已然悬挂起一只只彩色灯笼,五颜六色光芒随风摇晃不停。 而后院的阁楼临湖而建,此刻岸边儿灯火迷离,随风摇曳不停。 原本是要寻画舫前往玄武湖看花灯,但贾珩担心身边儿姊妹众多,照顾上多有不便。 而且今天金陵城的达官显贵,前往玄武湖放花灯的人众多,担心出了纰漏,于是大家就在宁国府的后院放起花灯。 幸在,在贾家在金陵城居住时,就在家宅后院修建了一方湖,湖水碧波澄莹,倒映星月。 此刻岸边儿挂起的花灯在湖面上随风摇曳,灯影与水影交织一起,光影流波,波光粼粼。 湘云这会儿更是在靠湖的地面之上,拿起火折子,点起了烟花,只听“嗖嗖”几声,硝烟弥漫之间,天穹亮光闪烁。 湘云笑意娇憨,拍着小手,低声说道:“宝姐姐,林姐姐快看啊。” 诸金钗看着那活泼可爱的少女,脸上多是现出温和的笑意。 一旁的宝钗那白腻如梨蕊的脸蛋儿笑意萦起,目中带着关切,只是叮嘱说道:“云妹妹,小心一些,仔细别伤着。” 探春笑道:“宝姐姐,我在一旁看着她呢。” 贾珩此刻立身黛玉身侧,看向在前院仆人的燃放下,一道道激射至天穹的烟火,绚丽似云锦,璀璨如银河,心底也不由生出一股欣喜。 这样的烟火盛宴,他也难得看过一次,整个崇平十六年都在南征北战,如今才稍得闲暇。 黛玉抬起螓首,带着几许绮韵的柔弱依依眉眼之间笼起艳羡之色,星眸熠熠而闪,说道:“云妹妹真是天生的开心果。” 怪不得,府上这么多女孩子中,他单单喜欢云妹妹,就这份天真烂漫,的确是少有人能及的。 贾珩笑了笑,说道:“是啊,云妹妹她如果能一辈子这般无忧无虑,倒也挺好的,不知该让多少人羡慕。” 黛玉轻笑了下,忽而转过脸来,问道:“珩大哥,你还记得崇平十五年的上元佳节,我们在会芳园放花灯许愿吗?” “崇平十五年?”贾珩面上不由现出回忆之色,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 黛玉目光熠熠而闪,柔声道:“珩大哥当初许的是什么愿?” 贾珩笑道:“当初许的就是你们都能快快乐乐的长大,不用为俗事所扰。” 彼时,他初至红楼世界,刚刚取得一些爵禄地位,面对周方这些鲜活、生动的青春面孔,心头难免生出万丈豪情。 如今,他已经初步实现当初的心愿。 黛玉弯弯柳叶细眉下,粲然星眸嗔白了贾珩一眼,低声道:“然后都嫁给珩大哥,是吧?” 贾珩:“……” 绛珠仙草,竞说大实话。 不过,他当初真的没有许过这个愿。 当初就是担心花灯又飘过来了,说:“你再换一个,我太难了。” 黛玉星眸明亮闪烁,清声说道:“珩大哥知道我当初许的什么愿吗?” 贾珩道:“什么愿?” 黛玉脸颊两侧浮起浅浅红晕,柔声说道:“那时候希望能找一个如意郎君。” 贾珩闻言,转眸看向那少女,轻笑道:“那现在林妹妹也算是如愿了。” 黛玉忍俊不禁,弯弯柳眉之下,星眸粲然闪烁,转而轻哼一声,说道:“如愿是如愿了,但这如意郎君犹如天上明月,周方都是星星相望。” 贾珩轻声说着,看向一旁的黛玉,拉了拉少女的纤纤素手,低声说道:“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你们才是明月,一轮一轮的明月。” 暗道,这纵是有了夫妻之实,林怼怼的风采仍是不减分毫,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这会儿,香风弥漫,丰姿婀娜的凤姐从一旁过来,那张艳丽明媚的瓜子脸上笑意明媚,问道:“你们小两口说什么呢?” 此言一出,周围的金钗都掩嘴笑了起来。 而宝钗正在与宝琴叙话,丰润、白腻恍若梨花花瓣的脸蛋儿也现出浅浅笑意,看向那相拥而立的两人。 黛玉黛眉之下,星眸含笑,打量着那人比花娇的丽人,说道:“也没说什么,说外祖母该在京里念叨着凤嫂子了,这荣庆堂可是冷冷清清了一年了。” “你们瞧瞧,这张利嘴,也就是珩兄弟才能降服的了。”凤姐弯弯柳叶细眉之下,丹凤眼中沁润着烂漫笑意,低声道。 李纨在不远处,温婉、秀雅玉容上蒙起幽清之色,微微抿着粉唇,美眸含笑凝睇,只是一多半心神停留在那少年脸上。 众人欢声笑语地说着话。 而这时,黛玉则去寻惜春说话。 贾珩这会儿看向宝钗,此刻目光凝望,四目相对,轻笑了下。 宝钗云髻之下,那张丰润、明媚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彤彤如霞,恍若二月桃花。 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中倒也流露出浅浅笑意,似没有再受先前赐婚一事的影响,但依稀可见脸庞轮廓清减许多。 显然这段时间心绪不宁,睡得不大好。 贾珩行至近前,轻声唤道:“薛妹妹。” 其实,他心底还是有些愧疚的。 他来自后世,有时候对名分并没有偏执之念,但也能充分理解宝钗对名分的执念。 毕竟,这终究是一个以名分定高下的世道。 宝钗那张恍若梨蕊的脸蛋儿上笑意萦起,唤道:“珩大哥。” 贾珩道:“薛妹妹,咱们去湖边儿放个花灯吧。” 宝钗螓首低垂,轻轻应了一声。 然后,随着贾珩一路向湖畔的一块大山石旁行去,此刻那边儿已经乌泱泱的一群人。 贾珩从一旁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花灯,点起灯火。 这会儿宝钗也拿过一个花灯,然后放在湖面上,寒风袭来,花灯随风飘荡,似承载着二人相识、相知的情谊,向着远处的湖面而去。 这会儿,湘云笑道:“宝姐姐,快许愿呀。” 宝钗双手合十,对着飘荡在湖面上的花灯许着愿。 贾珩也在一旁静静看着那默默祷祝的少女,心头也有些欣然。 宝钗缓缓睁开水润眼眸,转过螓首看向那少年,柔声道:“珩大哥,你怎么没有许愿?” “我愿已成,就不复奢求了。”贾珩笑了笑,目光温煦,轻声道。 他现在纵不许愿,已经心想事成,如是再贪心不足,只怕是水满则溢。 湘云好奇问道:“宝姐姐,你刚刚许的什么愿?” 宝钗迎着湘云的明媚目光询问,轻笑道:“我许的云妹妹将来一定能够嫁一个如意郎君。” 这显然是一个玩笑。 湘云却芳心大羞,苹果圆脸脸颊通红如霞,一跺脚,轻声说道:“宝姐姐浑说什么呢,我不和你说了。” 说着,余光瞥了一眼那少年,然后去寻宝琴、宋妍玩耍去了。 贾珩笑着看向那身影,低声说道:“云妹妹这二年,也是大了,知道害羞了。” 宝钗水润杏眸盈盈如水,柔声说道:“珩大哥,当年可知我在崇平十五年,许的什么愿?” 显然,少女方才也听到贾珩与黛玉的对话,这次趁着机会相询贾珩。 贾珩凝眸看向那少女,问道:“薛妹妹许的什么愿?” 宝钗怔望着贾珩,美眸之中似有泪光点点,柔声道:“当初希望珩大哥在外打仗能平平安安的,大展宏图,在这大汉施展政治抱负。” 当初,她从来没有想过名分,也不知怎么了,或许是母亲,或许是周围人的议论,也或许是他的承诺,让名分渐渐成了贴在她身上的东西。 那时候,她也没有计较什么名分的,纵是做了他的妾室,能够一直陪伴着她,她也是甘之若饴的。 贾珩面色微怔,捕捉到那眼角闪烁的泪光,轻轻握住少女的纤纤柔荑,温声说道:“薛妹妹自微末相随的情谊,我一直都是铭记在心的。” 宝钗定定看向那少年,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说其他。 贾珩说了一会儿话,转而看向湖边正在放着花灯的诸金钗,转脸对袭人说道:“去给各房的丫鬟和嬷嬷,都小心一些,仔细别掉进水里了,这么冷的天,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让她们放一个,就别放了。” 袭人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去通知嬷嬷和丫鬟去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贾珩:甜妞儿,我不会乱来的…… 宁国府,上元佳节 贾珩拉过宝钗的纤纤素手,缓缓向着厅堂而去,此刻凤纨、云琴、探惜,迎春,兰溪俱在厅堂中相对而坐,有说有笑。 黛玉正与探春叙着话,见到那两人,星眸眨了眨,笑了笑道:“我们这制了几个灯谜,珩大哥和宝姐姐也过猜猜。” 贾珩迎着一众娇媚笑靥,轻笑说道:“你们几个猜,我玩不了这个。” 他累了一年,不想再动太多脑子,哪怕是猜灯谜,也觉得有些费脑子。 黛玉罥烟眉微蹙,星眸闪烁,柔声道:“那今天比赛谁猜对的谜多,可得有个彩头才是。” 其实,崇平十七年的元宵节,如果按时间去算,正好应该是原着中元妃省亲的时间。 而此刻的神京城中,同样也有一家正在归宁省亲,那就是吴贵人,其中疑云密布,暂且按下不表。 贾珩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笑道:“我这块儿玉佩,是当初宫里赏赐的,谁猜的字谜多,这个玉佩就给她。” 嗯,这个场景多少有些古怪,这好像是九五之尊的台词? 不过,宫中以玉器、首饰赏赐给朝中王公勋贵,多是正常中事,比如北静王手里的鹡鸰麝香手串儿。 甄兰、甄溪本来正在玩着九连环,闻言,抬起姝美脸蛋儿,凝睇看向那少年,甄溪稚丽的眉眼间涌起丝丝缕缕的欢喜,巴掌小的脸蛋儿在烛火映照下,五官精巧,肤色白皙。 而甄兰目中则是现出一些跃跃欲试。 几个人说话之间,就在一块儿猜起了灯谜。 贾珩剑眉之下,清眸目光掠过几人的面容,温声说道:“你们玩着,我去看看妙玉师太。” 他这会儿得去看看妙玉,等一会儿再去宫苑查看一下宫禁的守卫情况,谨防甜妞儿那边儿出什么事儿。 黛玉罥烟眉蹙了蹙,不由撇了撇唇角。 对那位正在后院安胎的妙玉师太,黛玉自然知晓肚子中的孩子就是眼前少年,故而先前才有花灯许愿挤怼之言。 当然,也是两人成就夫妻之实以后,夫妻一体,亲密远超以往。 在黛玉眼中,自就是卫国公连出家人都不放过,但却不知内里细情,那是拯救了一个在苦海中不停挣扎的迷途羔羊。 凤姐笑道:“是得陪陪,我们这边儿热热闹闹的,她那边儿倒是冷清了不少。” 湘云道:“那位妙玉姐姐,性情清冷乖僻……” 还未说完,一旁的探春扯了扯小胖妞的衣袖。 这怎么也是嫂子。 想起嫂子,探春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谁让她姓贾呢?幸在珩哥哥许她婚事自主,可纵然如此,此生也无厮守机会。 贾珩也不多言,然后离开一众有说有笑的金钗,前往妙玉所在的院落。 厢房之中—— 灯火橘黄而照,灯火静谧柔和。 妙玉在素素以及邢岫烟的陪同下,抬眸看向宁国府正在激射至天上的烟花,此刻烟花绚烂,宛如一朵徐徐绽放的莲花,在明净夜空中炽耀夺目。 将艳尼那张不施粉黛,仍艳丽、娇媚的脸蛋儿,映照的白皙如玉。 自怀有身孕以后,身形愈见丰腴玲珑的艳尼,轻轻转过身来,凝眸看向邢岫烟,道:“你去前院陪着他们就好了。” 邢岫烟柔声道:“那天太吵闹了一些,我还是在这儿陪着妙玉师太罢。” 妙玉看向眉眼岚烟云岫的少女,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你这样是要吃亏的。” 不说钗黛这等品貌上乘的,就说那些生动活泼的小姑娘,成天围绕着他,只怕以后愈发没有时间过来寻岫烟说话。 倏而这时,就见一个嬷嬷进入厅堂,欣喜说道:“姑娘,珩大爷来了。” 现在妙玉所在的院落,无人不知贾珩就是妙玉肚子中孩子的父亲。 妙玉正自欣喜之时,忽而就见贾珩举步而入,迎着妙玉柳叶细眉之下的莹润目光注视,笑道:“和岫烟聊着呢。” 妙玉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我们这些山野村妇,趁着上元佳节,在这儿看看天穹上绽放的烟花,也是头一次见识这般盛大的烟花了。” 贾珩轻轻笑了笑,行至近前,挽起妙玉的纤纤素手,低声道:“那我这山野老叟,也过来一起看看。” 邢岫烟看向亲密如夫妻的两人,眉眼中也萦起欣然。 妙玉弯弯柳叶细眉,妍丽几如桃红芳菲的脸蛋儿两侧浮起两团浅浅红晕,似讥诮说道:“卫国公莺莺燕燕环绕,到这等清冷所在做什么?” 贾珩近前,挽住妙玉的素手,说道:“过来看看孩子啊。” 文青师太,现在真是挟子自重。 或者说女人都这个性情,近之不逊,远则怨。 贾珩道:“妙玉,过几天我去一趟安庆府。” 妙玉闻言,螓首点了点,玉容现出关切之色,说道:“那你路上小心。” 贾珩缓缓落座下来,拉过丽人的素手,轻声寒暄。 此时,邢岫烟低声道:“珩大哥,你和妙玉姐姐先聊,我去洗个苹果。” 说着,红着一张酡红脸蛋儿出了厢房。 贾珩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轻轻抚了抚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只觉内里有孕育生命的悸动。 妙玉眉眼明媚,芳心甜蜜不已,羞嗔道:“别摸了,他还没长大呢,真是一天摸几遍。” 贾珩凝眸看向丽人,笑道:“我要摸到孩子长大呢。” 真哪天不摸,不在意了,妙玉又不定怎么想。 妙玉将螓首偎靠在贾珩怀里,反手握住那少年的温厚手掌,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回京?” 贾珩沉吟道:“等我从安庆府回来,安庆府的新政,还需要我去一趟。” “嗯,那你一路小心。”妙玉柔声说道。 就这般与妙玉依偎说话了一会儿,贾珩倒也没有停留,缓步向着远处的金陵宫苑而去。 上元佳节,正是繁华喧闹环绕,而甜妞儿却怀丧父之痛,孤影望月,正是需要安慰之时。 此刻正月十五的明月,大如玉盘,皎洁如银。 宫苑之中,陈潇正在宫门处检视着宫墙四方的防卫,抬眸见到那马上的少年身影,不由皱了皱眉,吩咐一旁的锦衣府卫继续警视四周。 “卫国公不在府中欢度元宵,深夜至殿中,所为何事?”陈潇柳眉挑了挑,按着绣春刀,只身一人迎上前去,问道。 朗月之下,少女身穿飞鱼服,悬配绣春刀,周身英侠之气萦绕,倒像是讯问犯人。 贾珩面色微怔,近前两步,低声道:“潇潇,我过来查看一下宫禁守卫。” 陈潇乜了一眼那少年,轻哼一声,道:“宫禁守卫,我已经检视过,无须你再反复巡查。” 真当她不知道他现在过来是打什么主意? 偷香窃玉,色胆包天! 贾珩低声道:“我再看看,你这锦衣小校,难道不识府中掌印都督。” 陈潇面如清霜,默然片刻,轻声道:“我随你去。” 与其让他冒险行事,真不如她一路跟着他,一路帮着他望风,以免为旁人发现,无故惹出一些祸端。 贾珩面色不由怔了下,心底就有些涌动古怪,温声说道:“潇潇,周围的禁卫都安置妥当了。” “今个儿是上元佳节,外间人事繁乱,宫中倒是安静,不过你最好注意一下。”陈潇柔声道。 贾珩脸色有些不自然,说道:“我注意着呢。” 潇潇真是贤惠的忒过了,让人心疼了都。 …… …… 金陵,宫苑,缀霞宫 夜幕深沉,月明星稀,天穹上不时响起烟花,继而五颜六色,绚丽明媚,而那已是数里外的远处。 宫中因为某位至尊至贵的丽人正居父丧,自然没有这般喜庆,反而愁云惨淡,静悄悄的,而那位丽人也体贴一些宫人,就让内监、宫女出宫去观看烟花。 丽人一袭素白色裙裳,外罩狐裘大氅,恍若一株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此刻,扬起梳着秀美云髻的螓首,美眸熠熠而闪地看向明净如洗的夜空,那张花树堆雪的玉容上,除却因多日哀戚而形的哀戚,几乎满是怅然若失。 手里捏着的一方帕子,余温已凉,但那少年的气息似乎在身旁萦绕,挥之不散。 那个小狐狸好像有两天都没进宫了,真是的,连进宫请安都不知道吗? 就在微风吹拂的深夜之内,殿前的玉阶上,一声幽幽叹息不由响起。 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照耀大地,月光如练,院子中的那棵梧桐树犹如光秃秃的枝丫,如纱似雾,而廊檐上的灯笼似晕下一圈圈的橘黄光影。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暗恨谁。”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 丽人芳心一颤,缓缓转脸过去,看向那在朱红廊柱之间,提着一只灯笼而来的蟒服少年,玉容怔怔失神了下,芳心不由一惊,但雪颜玉肤的脸蛋儿上仍萦着雍容华美的气度,问道:“子钰不在府中陪着咸宁和婵月她们,到这里做什么?” 贾珩温声说道:“过来看看娘娘,最近上元佳节,街上人事纷纷,嘈杂不断,就担心娘娘这边儿在宫里出纰漏,过来查巡夜。” 此刻,金陵街上有不少百姓已经放起烟花,人流熙攘,不定就有什么歹人潜入宫中。 当然,宫苑四周都有锦衣府卫以及江南大营兵马守卫,而宫中来来往也有锦衣府卫警戒、巡视。 丽人美眸闪亮,看向那少年,心绪不由莫名明媚几许,弯弯秀眉之下,莹润美眸盈盈如水,粉唇抿了抿,终究没有开口。 贾珩看向恍若一树梨花迎风而立,雪肤玉颜的丽人,轻声问道:“今日是上元佳节,娘娘怎么不前往偏殿中阁楼上观看烟火?这里风大,娘娘仔细别着了凉。” 偏殿二层阁楼可观金陵城中的烟火,算是一处赏景所在。 丽人原本想推辞贾珩所言,但话到了嘴边儿,不知怎么就转换了说法,声音珠圆玉润,轻声说道:“正要上去看看。” 说着,两人前往一旁缀霞宫偏殿的阁楼。 因为念云早早被宋皇后打发去歇息,一时并未在。 阁楼之上,飞檐斗拱,周匝竹林掩映,竹叶和枝干之上还有一层薄薄雪花,颇见瘦冷清韵。 此刻阁楼廊檐之上,悬挂着灯笼,不过更多是花灯,烛火微弱而闪,但也足够照明,而今夜无疑又是皓月当空,霜华满天,倒也不影响视线。 贾珩面容沉静无比,沿着木质的扶手楼梯,随着宋皇后上了偏殿阁楼,此刻二人立身在阁楼上,登高望远,倒也颇得其时。 此刻,隔着窗户眺望着天穹上的烟花。 丽人眺望着远处的天穹,语气幽幽说道:“子钰,过两天,本宫就要回京了。” 贾珩默然片刻,轻声道:“因安徽那边儿尚有军屯事务缠身,倒也不好在此地耽搁,就不能一路护送甜妞儿北返了。” 那种一路护送进京,然后发生一些喜闻乐见之事的想法,其实非常不具有操作性。 因为舟船之上嬷嬷、女官、内监人多眼杂,但凡有一星半点儿传出流言,那真就是塌天之祸。 反而在金陵宫禁倒是最合适的时候。 丽人丰姿娉婷,雪颜玉肤之上红晕团团蒙起,柔声说道:“子钰忙自己的事儿就好,嗯?” 就在这时,却见那少年说话间已经凑近而来,揽过自家的丰腴腰肢,一下子拥了过来,低声说道:“甜妞儿。” 丽人闻言,芳心大惊不已,转过一张俏丽脸蛋儿过来,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之中不由现出丝丝羞恼,芳心一恐,颤声说道:“你别胡闹,唔~” 然而,少年还没有说完,却见那温软、恣睢的气息已经凑近而来,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亲昵,噙住自家樱唇,寸寸攫取甘美。 如狂风骤雨,乌云漫卷,似要将丽人蚕食殆尽。 幸在两人就在里厢,并未投映在屏风上,倒也不虞被人发现。 丽人原本轻轻推拒着,但随着时间过去,双手攀着少年的肩头,任由那少年水中捞月。 直到秀颈、以及锁骨传来阵阵温热之感,丽人已有些方寸大乱,脸颊彤彤如霞,一直延伸至耳垂,白里透红,莹润欲滴,似沁润至耳孔般。 直到最后微微睁开一线的凤眸低垂而下,凝眸看向伏在衣襟之处的少年,芳心羞喜之余,暗暗啐骂。 这怎么给没有长大的小孩子一样? 不是,她不能再这般纵着他胡闹妄为了,这是……要遭报应的。 然而,丽人还未推拒其他,阵阵发软的娇躯,却被拥至一边儿的椅子上,而后就是大氅丝线拨开。 “子钰,子钰,我们说说话~”丽人还未多说其他,那少年再次凑至自家唇瓣,似要诉说千言万语。 丽人玉容酡红如醺,晶莹美眸中不由现出一抹羞恼。 丽人整理着胸前凌乱不堪的衣襟,脸颊嫣红如霞,轻啐一声,说道:“你…别让人瞧见了。” 贾珩拥着丽人丰腴的娇躯,那股沁人心脾的清香弥漫在耳畔,低声说道:“甜妞儿,再次相见就是京城了,那时候再如现在这般,却已是不能了。” 此刻,潇潇就在宫殿之下,他方才上阁楼的时候就瞧见了。 丽人玉容羞恼,芳心惊惧,轻轻推拒着,低声说道:“你别胡闹,如是让人瞧见一点儿,你我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或许是微弱的昏暗光线,给了丽人一些胆气,没有制止那少年的更进一步。 贾珩道:“甜妞儿放心,我都留意着呢,实在是这几天思念甜妞儿,几至夜不能寐,寸心如狂。” 嗯,寸心如狂这个成语,还是他前世看诸葛村夫与玳姬的《大唐情史》学到的。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真是回旋镖了。 丽人闻听那直白炽烈的情话,只觉芳心醺然不已,几乎要迷醉其间。 子钰这般痴迷于她吗? 丽人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甜蜜与欣喜交织,还有一丝说不出的得意。 感受到那少年正在心口肆无忌惮的掠夺,丽人心头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心神震撼之间,连忙按住那灵巧如蝶的手,娇躯已是酥软一团。 贾珩剑眉舒扬几许,目光幽芒闪烁,不觉指尖微润,凑到丽人耳畔低声说道:“自山洞一别,已有多天,甜妞儿也有些渴了吧。” 如他所料,已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忍不住让人留恋不舍,兰舟催发,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丽人此刻雪肩颤抖,那张雍丽、丰润的玉颜酡红如醺,丰腴玲珑的娇躯几乎绵软如蚕,几是瘫倒在那少年怀里。 丽人这会儿白皙如玉的素手死死按住贾珩的手,凤眸清波流动,几是嗔怒交加,珠圆玉润的声音带着几许颤栗,道:“子钰,别闹了。” 这个小狐狸,太过放肆了,怎么可以…… 她不能再一错就错了。 可以说,这是丽人常在深宫束缚,以及最后的一丝理智底线,因为后果实在难以承受。 贾珩见此也没有太多坚持,说道:“甜妞儿,我不会乱来的。” 这会儿夜深人静,他也不好长时间与宋皇后独处,所以更多还是一次试探底线。 否则,行事之间,颇为不便宜。 或者说,今日这般进度条,他已是心满意足。 本来就是步步蚕食。 丽人弯弯秀眉之下,那双莹微微的美眸嗔怒流波,低声斥道:“你…你太放肆了,你再放肆,本宫诛你九族啊。” 丽人声音略有几分细气微微,还不敢大声说话,而且偷偷看向远处的楼梯方向。 贾珩面色微怔,说道:“那甜妞儿也断无幸免。” 丽人:“……” 丽人柳眉微挑,脸颊羞红,清斥道:“还不住手。” 贾珩眸光灼灼,有些痴迷地看向丽人,轻声说道:“甜妞儿要不亲我一下?” 真不得不说,这般年上丽人宛如小女孩儿一般娇嗔薄怒,那眉梢眼角流露的绮韵风情,真是让人心神悸动,几乎难以自拔。 丽人:“……” 这个混蛋他怎么敢的?让她主动亲他,简直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欲壑难填,得陇望蜀…… 丽人心头羞怒不胜,几乎是能将自己骂人的成语想了个遍。 幸在贾珩也没有坚持,或者说见丽人柳眉星眼当真一股凤颜威仪,让人凛然不可侵犯,嗯,心头反而动心起念。 不过,贾珩仍是如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那丰润微微的桃红唇瓣,在丽人嗔恼而视的目光,而后说道:“甜妞儿不用如此作恼,这不是也……” 但见灯火之下,食中二指倏离倏合,藕断丝连,晶莹熠熠。 贾珩眸光闪烁,暗暗思量说道,这都可以吹泡泡了。 丽人雪肤玉颜彤彤如霞,芳心大羞不胜,几乎是羞怒不胜,一下子打掉贾珩的手,咬牙切齿道:“不许说。” 这个小狐狸真是越来越欺负人了,就是见她好欺负是吧?频频相戏于她! 她就应该板着脸教训他,下次等他请安时候,非要让他跪在地上,一直不起来。 事实上,丽人母仪天下,还真能做到。 …… ……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宋皇后:怎么能这般作践于她? 金陵,宫苑 缀霞宫 长夜漫漫,皎洁明月高悬天穹,匹练月华照耀在的屋檐皑皑积雪上。 上元佳节的烟火以及鞭炮声在宫殿远处传来,带着几分节日的喧闹,而殿中一片静悄悄的。 那殿前的廊檐上,两只朱红色灯笼随风摇曳,似晕下一圈圈红黄不一的光芒。 此刻,正自隐藏在暗中的陈潇,撇了撇嘴,宛如薄霜微覆的玉容渐渐浮起一丝红晕,有些说不出话来。 无话可说,叹为观止,闻所未闻。 虽然看过不少贾珩的秀操作,但这般仍是第一次。 而偏殿,阁楼之上—— 贾珩面色微怔,轻轻扳过丽人的雪肩,看向那眉眼绮韵流溢的丽人,说道:“甜妞儿,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嗯,这句台词莫名有些熟悉?单立文版的西门庆,默默点了个赞? 眉眼雍容华美的丽人,那犹似丹霞晕红的脸蛋儿满是羞恼之色,樱颗贝齿咬着粉唇,道:“你别得寸进尺,快些走,不然,本宫……喊人了。” 丽人虽说着喊人,但丽人声音几乎却似乎轻不可察,并未太过声张。 显然不想让贾珩再这般逗弄下去。 贾珩也没有太过分,或者说,这本来就不是一下子能办成的事儿。 毕竟是母仪天下的至尊至贵,关要时刻还是有理智的。 现在再如何玩闹,终究是没有走到那一步,而且能够感受到丽人潜藏心底的忧虑。 或者说,没有人不忧虑,毕竟是九五之尊。 贾珩道:“可对我甜妞儿,真的情难自禁。” 丽人脸颊羞红成霞,听着那少年炽热直白的情话,暗道了一声冤孽,柔声道:“你帮然儿谋事,本宫就做主…做主奖励你一次。” 现在已经吃了不少亏了,索性就让这小狐狸付出一些代价。 这就是丽人的智慧,或者说沁润至本能的算计。 贾珩:“……” 还奖励,所以你是郑怡云? 贾珩思量片刻,沉吟说道:“甜妞儿这个要求,未免强人所难了。” “也不让你亲自下场,你诡计多端…总有办法既保全自己,又能让…那人听从。”丽人抿了抿粉唇,目光灵动,轻声说道。 只是提及宫苑之中的那位至尊时,脸色略有几许不自在,到了嘴边儿,竟然成了那人。 至于先前所言,显然十分相信贾珩的能为或者说权谋手段。 贾珩轻轻抚着那浑圆酥翘,比磨盘还要多出几许不凡来,刚刚轻拍了下,顿时引起那丽人怒目以视,只能收敛几许,温声道:“可甜妞儿,难道不应该支付一些定金?” “什么定金?”丽人蹙了蹙秀眉,目光羞恼而视,玉容似有不解,莹润美眸眨了眨,在灯火中映照下,竟有几许二八少女的俏皮意味。 贾珩行至近前,在丽人耳畔附耳说了几句,也不知说的什么。 丽人秀眉挑了挑,脸颊愈发羞红如霞,恼羞成怒说道:“你简直下流胚子…荒唐透顶。” 她六宫至尊,母仪天下,岂能低头侍奉于人,这人简直是痴心妄想,想瞎了心! 不,哪怕是这般亵渎,就已是百死莫赎,罪大恶极。 丽人芳心惊怒,已有些震惊地说不出什么话来,仍有些不解气,掐了一下那少年,啐骂道:“你该死。” 这位丽人出身名门大家,自小就被当做大家闺秀来培养,基本是循规蹈矩,虽然也曾从一些艳情画本之中增广见闻,但从未尝试过。 而崇平帝又是一个性情严苛、呆板之人,循规蹈矩,视礼教章法为天条,哪怕纳了宋氏姐妹进宫,但仍视此为荒淫祸国之道。 “不行,你现在就走,你太放肆了。”丽人仍有些不解气,弯弯凤眉扬起,那雍容丰艳的脸蛋儿宛如蒙起一层胭脂红晕,芳心已是羞恼不胜。 她是不是太过惯着他了,怎么能这般作践于她? 难道这般苦苦痴缠,就是冲着她的身子来的? 她就知道,那什么喜欢,都是骗人的甜言蜜语! 显然,于丽人而言,这简直是难以忍受之事。 嗯,不过心底还是有一丝不该有的期待心绪。 贾珩看向丽人,附耳低声,或者说图穷匕见道:“既然甜妞儿觉得是作践,要不我自甘下贱,伺候一下甜妞儿,以慰甜妞儿相思之苦。” 丽人:“???” 什么伺候,怎么伺候? 这燕国地图的确有点儿长…… 贾珩轻轻捏着丽人的下巴,在其怒目而视中,飞快地亲了一下那脸颊,在耳畔低语了几句。 说实话,纵然是凤姐、李纨都没有享受过他这般待遇。 但甜妞儿毕竟是不一样的,毕竟是艳绝六宫,风华绝代,颠倒众生……身份加成。 丽人闻言,目瞪口呆,娇躯微颤,芳心羞恼交加,啐骂道:“你…下贱。” 那等腌臜、污秽…嗯,她也不是自己骂自己,不是,这人怎么能这样自甘下贱? 但丽人不知为何,早已熊熊燃烧的心火,无疑火上加油,火势更壮三分。 一颗芳心砰砰跳个不停,心底深处却隐隐有些期待。 贾珩也不多言,抱起那丰腴娇躯,向着椅子上落座而下。 丽人玉颜酡红如醺,秀丽眉眼几近绮艳如霞,眉眼萦着羞恼之色,恍若玫瑰花瓣的朱唇微微张开一线,想要清斥一声,但却一句话也发不出,然后就见那少年施为。 在鹊桥相会,肌肤相亲的温热气息扑打而来时,丽人晕晕乎乎的脑海忽而闪过一念。 她也不算失身吧…… 而后,丽人却《红楼之如遭雷殛》,柳眉微微扬起,一手扶住那少年的两边儿肩头,那张国色天香、恍若牡丹花瓣的脸蛋儿酡红如醺,艳丽无端。 丽人似乎想起许多年,自己只有八岁大小时,随着宋父,带着妹妹宋舒在杭州府观钱塘江大潮,那汹涌如雷霆,乌云似城墙,心跳急促。 那一天,钱塘江堤岸旁站了许多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那是从未有过的感受,犹如死寂多日的火山在星火点点中骤然喷发,淹没了整个庞贝古城。 而丽人也不知如何作想,心神幽远,脸颊绮艳如霞。 丽人不知为何,忽而觉得鼻头酸涩,狭长、清冽的凤眸之中静静流淌下两行清泪,那是多年方觅知音的欣喜,那是地牢暗无天日以后的得见天穹,在微弱烛火映照下,被橘黄柔光扑打的那张白皙玉容,珠泪涟涟,泪珠晶莹光泽泛起,恍若一副世间绝美的画卷。 嗯,至此……已成艺术。 丽人螓首扬起,恍若翠羽秀的眉之下,凤眸眸光迷离之间,粉唇轻哼一声,目光不由撇向几案上,只见那铜镜中隐约倒映一张雍美、丰艳的脸蛋儿,美艳动人。 而眉眼之间似沉沦,似欢喜的绮丽凤韵,更是惊心动魄。 她都有多少年了呢? 也不知多久,贾珩拿过帕子擦了擦脸,或许是心有灵犀,或许是触景生情,或许是有意相戏。 少年剑眉之下,喉头似是动了动,目光落在那脸蛋儿红若烟霞的丽人,口中喃喃道:“甜妞儿,宋人周密曾如是记载:方其远出海门,仅如银线,既而渐近,则玉城雪岭际天而来,大声如雷霆,震撼激射,吞天沃日,势极雄豪……杨诚斋诗云“海涌银为郭,江横玉系腰”者是也。” 嗯,当初他十分喜爱读古文,这都是早自习时一口气背下来的,此刻一气呵成,酣畅淋漓。 当浮一大白。 丽人柳眉轻扬,睁开一线凤眸,芳心大羞,嗔怒道:“胡言乱语。” 也是名门闺秀,从小琴棋书画培养起来,有着一定的文学造诣,如何不知这首小品文?此刻福灵心至,芳心羞恼不胜。 暗暗啐骂,这人真是胡闹,竟对前人诗词如此篡改? 不过…… 想起方才那童年的回忆,丽人玉颜雪肤上也有几许失神,其实,倒也有几许贴切? 嗯,她胡思乱想什么呢。 贾珩抱起丽人,看向那正自脸蛋儿嫣红明媚如霞的丽人,低声说道:“甜妞儿这些年真没少吃苦。” 嗯,真就老中医系列,给丽人一点儿小小的舌尖震撼。 丽人此刻余韵流散,容光焕发,见那少年似有异动,连忙拉下裙裳,柳叶秀眉下,晶莹美眸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分明已密布着痴迷之色。 这样一个少年国公,那般屈身侍奉,她都已经人老珠黄了,就这般痴迷于她吗? 还有那山洞之时相处的一幕幕,丽人心神有些恍惚。 或者说到了此刻,虽非夫妻之实,但又与夫妻何异? 丽人心头也不知什么滋味,只是既是感动,觉得有些得意,也有些惶恐,只心底一团乱糟糟的。 这可如何是好? 刚才真真是魔怔了,让他那样欺负。 贾珩轻声道:“甜妞儿,真是人间尤物……” 那媚肉之香,沁人心脾…简直难以想象,打住打住,再想几乎是要瞬间爆炸。 说着,附耳说了几句。 丽人摇了摇云髻斜别的螓首,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儿恍若牡丹花瓣,国泰民安,雍容华艳,因为先前之事而妩媚气韵寸寸流溢的玉容,蒙起坚定之色,说道:“子钰,你是答应过本宫的。” 男人都是这样,太过容易得到的,往往不会珍惜,她不能这般由着他胡闹了,需要吊着他才是。 而且她必须谨守最后的底线。 贾珩面色微怔,目光闪烁之间,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 丽人心底仍有几许顾忌,哪怕都到这一步了,这是他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个。 其实,丽人不知道一次以后,反而更为吊人,因为尝到了甜头儿,犹如提升了阈值,犹如摧毁了赌徒的金钱观,那么赢钱只是过程,输光才是结果。 但丽人显然有自己的考虑,或者说算计,乃至…愧疚。 毕竟是多年感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动摇的。 对这位身份尊崇的丽人,其实他真是熬鹰一样,一点点熬出,先前就不该京中有善…会宾客大宴。 嗯,今天就是小品文专场。 但正如猪八戒吃人参果,如果囫囵吞枣,也没有太多趣味可言,丽人就是大汉帝国皇冠上的明珠,而且是最璀璨的一颗,如果采撷而下,或许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神器易手? 贾珩心思繁乱,想了想,对视着丽人的明眸,沉吟说道:“既是如此,我就不强迫甜妞儿了。” 丽人看向那少年黯然神色弥漫,心头不知为何,有了几许愧疚,她好像有些薄情了? 丽人眸光莹润,贝齿咬着樱唇,轻声说道:“也不是不…是实在太凶险了,都这么长时间了,以后再说,还有妍儿…妍儿不是许给你了。” 提及妍儿,丽人语气也有几许不自然,似乎先前的青春靓丽之言,让丽人也有些芥蒂。 只是,丽人说话之间,忽而美眸瞪大,分明是那少年凑近而来,黑影遮蔽,一下子印在恍若玫瑰花瓣的朱唇上。 啊…… “轰”的一下,几乎是在丽人脑海之中炸开惊雷,将其震的外焦里嫩,难以自持。 或者说,自从丽人长的这般大,何曾经受过这般戏谑,也不知多久,伸手轻轻推开那少年,柳眉之下,绮韵流溢的凤眸中满是嗔怒,檀口微微,雪肤玉颜上红若胭脂。 “你…你……” 丽人已然不知说什么好,呸呸不止。 贾珩打趣了一下,目中带着几许莫名之意,柔声说道:“我都不嫌弃甜妞儿,甜妞儿总不能嫌弃自己吧。” 其实,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正如学术化的语言——通过通俗化的定义渐渐消解宏大主题的神圣性,嗯,就是击溃丽人的心理底线。 贾珩伸手轻轻抚了抚丽人那眼角方才残留的点点泪光,心头怜惜,宽慰说道:“甜妞儿,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现在他有意不提双方的身份差距,只是唤着独属于他和她的昵称,这本身也是一种心理暗示。 她不是什么六宫之主,而是他的甜妞儿。 丽人正自心神恍惚之间,对上那温煦目光,那张雍美脸颊羞红成霞,感受到脸庞处指尖抚过的温柔,芳心有些感动,但还有些羞恼,清斥说道:“你给本宫出去,本宫看见你就烦。” 真是,简直作践她惯了,那都什么跟什么,怎么能如方才那般捉弄。 贾珩笑了笑,轻轻捏了捏那丰润、粉腻的脸蛋儿,在丽人柳叶细眉之下的凤眸嗔怒以视中,低声说道:“那甜妞儿你早点儿歇息。” 今天大抵已经心满意足,虽然船未入港,但港口已经实地勘测过,一看就是荒芜已久。 其他的,的确不是一蹴而就的。 丽人真是太可了,让人原地爆炸,尤其那种丰腴、柔软的娇躯,香气阵阵浮动,实在让人心神摇曳,不能自持。 不愧是艳后,让人沉沦其中,不能自拔。 可惜,这下子回京之后,再想如这般相戏或许就不大容易了。 不过如果真要找机会,后续应该也能找得到。 或者,他再晚一点儿去安徽的安庆府,或者想个法子,让丽人再托以忧郁成疾,再在江南稍稍多盘桓一段时间,给他一些推进度条的空暇。 不过晋阳应该是先回去的。 说来说去,丽人还是对那种事儿心存顾虑,毕竟是母仪天下的身份,让你吃点儿豆腐已是了不得,那时候还能反咬一口,逆臣调戏,那自身还能回头。 而真要实质地迈出那一步,那真就是再无回头路,以后就纠葛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而丽人已是母仪天下的身份,难免瞻前顾后。 贾珩心思繁乱地出了殿中,来到廊檐之下,仍有些贪恋那一抹松软绒绒,还有那山河洪流。 就在这时,一阵带着几许的凉风袭来,几乎让贾珩打了一个寒颤,回头望去,只见匹练月光之下,那位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丽人,冷哼一声,近前,低声道:“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出来了呢。” 贾珩面色微顿,压低声音说道:“怎么会?” 陈潇冷笑一声,低声道:“说来说去,还是你实力不济,为人臣子,那艳后自然心存疑虑。” 现在就是激发他的自立心思。 贾珩默然了下,低声说道:“我良心也难安。” 其实,心底还觉得隐隐对不住神京城中的那位,这也是他方才没有特别坚持的原因。 否则,如果硬来,丽人自重身份,大概也不会声张,而是含泪屈从,但那样一步吃干抹净,可能就得不到丽人的心了。 嗯,他不是这般想的。 其实,人就是这样,如果宫中那位先对不起他,或许他也会心安理得一些? 看向那神色变幻的少年,陈潇默然片刻,幽幽道:“你以后不许亲我。” 其他人也就忍了,都是云英未嫁的少女,那妖后……真是顶不住。 这人真是不可理喻,难以置信,怎么能下得去…总之,实在不忍直视。 贾珩:“……” 少年愣怔了下,旋即明白过来,面上神情有些不自然,低声说道:“这也没什么,宫中贵人,一天不知洗几次花瓣浴。” 陈潇冷哼一声,没有继续理贾珩,说道:“你快回去吧。” 贾珩回头看了一眼缀霞宫,心头也有些恋恋不舍。 要不让甜妞儿在金陵多待几天,就说一起回去,再羁留几天,他再一路护送至京? 真是让人欲罢不能放,如痴如狂。 而此刻宫殿阁楼中的丽人,脸颊酡红,心神也有些羞恼,尤其是感受到,连忙收拾了一通,然后有些心虚地看向楼下,见始终并无动静,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应该无人发现才是。 否则,那小狐狸早就有警觉才是。 此刻,丽人心思繁乱之间,来到那梳妆台铜镜前,借着微弱的烛火,看向那铜镜中的雍美玉容,轻轻伸手抚了抚仍然发烫不止的脸蛋儿,不由暗暗啐了一口。 真是疯了,怎么能那般,那般胡闹? 而且,也太下贱了一些。 她方才都是全程晕晕乎乎的,想要推拒,唯恐招来侍卫查看,而且后来如果不是她执意坚持着,只怕被那小狐狸吃干抹净。 想起那啮骨入心之感,丽人容颜酡红如醺,凤眸渐渐失神,手中的帕子攥紧,素白骨节都有些发白,暗啐了一口。 怪不得能够写出那诸葛孔明前往江东的回目,竟是这般巧…如簧。 不行,她吃了这般大的亏,绝不能再让他含糊其辞了。 再等几天,等炜儿回来一同上京。 其实,根本不用贾珩绸缪留住丽人,经过此事以后,在没有得到贾珩帮着魏王上位的计策之前,丽人也不想就这般稀里糊涂的回去。 万一贾珩翻脸不认账,等到了京城,丽人也无计可施。 当然,是不是也在贪恋与那少年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那怦然心动,这就不为人知。 …… ……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贾珩:诸位……可知圣意否? 金陵,宁国府 贾珩快行几步离了宫苑,借着漆黑天穹的一轮朗月,在道道宛如匹练的月光照耀下,向着府中而去。 只觉行走之间,脚下的步伐都不由轻快了许多。 那眉眼之间集丰熟与雍丽的气韵,尤其是情至浓时的颤栗和悸动,还有那如小女孩儿般的娇嗔薄怒,让人心神难以自持。 甜妞儿,真是太可了。 此刻,宁国府门前的一盏盏灯笼已经悬挂而起,四下庭院,万籁俱寂,彼时已至亥时,原本闹着元宵的诸金钗也各自散去,回房歇息。 贾珩想了想,决定去陪陪黛玉。 自当初与黛玉成就夫妻之实以后,他也有几天没有好好去陪黛玉说话了。 嗯,不管旁人再怎么说不喜黛玉,真关键时候,还是得寻黛玉,黛玉有事儿她是真上啊。 别人挑起的火,还是得绛珠仙草的眼泪才能浇一浇。 四四方方的庭院中,厢房之中,漆木高几上仍然亮起一盏灯火,一根红烛涓涓而淌,明亮摇曳闪烁的烛火,将一个削瘦、清奇的身影投映在窗扉上。 那少女立身在几案之畔,罥烟眉似笼轻纱薄雾,而那宛如星河鹭起的明眸,眺望着天穹渐渐稀稀落落的烟火,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两团红晕阵阵泛起,而眉梢眼角萦绕起一丝妩媚、明艳的气韵。 那是自及笄少女迈向人妇的标志,动静举止之间,都是道不尽的柔弱依依的风情。 “姑娘,夜深了,该歇着了。”紫鹃端起一杯酥酪茶,缓步近前,声音不由轻柔几许道。 黛玉眉眼精致如画,星眸闪亮熠熠,而那张明净如雪的玉颜,皎好宛如一轮天上明月,轻声说道:“珩大哥今晚是在妙玉那边儿留宿了吗?” 先前,大家上元佳节在一块儿都有说有笑的,然后他就走了。 紫鹃低声道:“那边儿有了身孕,大爷这会儿应该是陪陪她的。” 只怕姑娘有了身孕,也是一样的,不过姑娘现在年岁还小,倒也不急着生孩子。 黛玉蹙了蹙罥烟眉,灿然星眸明亮剔透,幽幽说道:“是啊,等过了上元佳节,这就又要出远门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这几天总是对他念叨的慌儿,但偏偏又见不到他。 不是,这人是不是得了她的身子以后,好像就不来找她了。 真是…好像宝姐姐也是这样? 紫鹃抬眸看向那柳眉星眼之间蕴藏欢喜之意的少女,劝说道:“姑娘,大爷平常忙于公事,姑娘也不能太黏着大爷了。” 黛玉妍丽玉颊微微泛起红晕,轻哼一声,道:“不知道在哪绊住了呢。” 紫鹃看向那亭亭玉立的少女,正自娇嗔薄怒,芳心也有几许感慨之意。 当初,姑娘只带着一个小丫头乘舟北上,孤苦伶仃,在府中小心翼翼,唯恐踏错一步,现在跟了珩大爷以后,比着刚进府时,要轻松自在许多。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袭人惊喜而略带娇俏的声音道:“大爷。” 黛玉闻听此言,扭过螓首而去,芳心不由猛地一喜,樱颗贝齿咬了咬樱唇,转而看向那挑开棉布帘子进入厢房的蟒服少年。 “林妹妹还没睡呢?”贾珩温声问道。 黛玉粲然星眸凝睇而望,定定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睡不着,珩大哥这是从哪儿过来的?” “去了一趟宫苑,巡查一下宫禁守卫,就过来看看林妹妹。”贾珩轻声说道。 他在来之前,已经洗了一下手、漱过口,确定不会出现交叉感染。 黛玉星眸粲然,凝眸看向那少年,问道:“珩大哥,今天怎么没有陪着妙玉姐姐?” 贾珩轻轻一笑,近前,握住那少女的纤纤柔荑,只觉触手肌肤细腻,注视着那双顾盼神飞的明眸,轻声说道:“今个儿是上元佳节,我过来,自然是来寻妹妹共渡元宵的。” 黛玉性情冷僻,其实尤为需要陪伴,而且相比别人的二手法拉利,这才是自己培养的民族品牌,苦心经营而来。 黛玉那张秀丽脸蛋儿两侧渐渐泛起红晕,那双粲然明眸不由浮起几许羞意,颤声道:“珩大哥。” 贾珩低声道:“妹妹,今个儿可和姊妹猜了灯谜,究竟谁猜对的最多?” 这会儿,紫鹃笑了笑,说道:“我们姑娘猜的最多。” 贾珩笑了下,温声道:“那块儿玉佩终究是妹妹得了。” 这会儿,黛玉从怀中取出玉佩,罥烟眉之下,那双粲然星眸明亮熠熠,显然有些欣喜莫名。 黛玉摇了摇螓首,轻声说道:“可惜珩大哥上元佳节也不在。” 贾珩柔声说道:“我不在,你们几个才玩的高兴吧。” “天天与云妹妹、探妹妹一块儿玩的,但珩大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除夕节不在这儿,现在又不在府中。”黛玉眉眼弯弯,星眸粲然闪烁,柔声说道。 贾珩道:“今个儿,灯火迷离,也可以共赏天穹星火。” 黛玉星眸似露水闪烁,道:“都已很晚了。” 贾珩伸手轻轻抚着少女那张线条柔媚的脸蛋儿,拥过黛玉的纤纤腰肢,来到一旁,轻声道:“咱们也歇着吧。” 说着,拉了一下少女的纤纤素手,目中也现出几许欣喜。 这会儿,紫鹃和袭人端来一铜盆热水,内里热气腾腾,似倒映彤彤而闪的蜡烛。 这会儿紫鹃给黛玉洗着脚,而袭人则是帮贾珩洗脚,少女正在撩起水花的纤纤素手甚至都有几许颤抖,或者说心头有些莫名的激动。 这就是身份的荣耀光环。 黛玉柔声道:“珩大哥去安庆府那边儿处理政务,得需要几天?” 贾珩道:“也没有几天了。” 无非是以雷霆手段立威,凡是阻碍新政大行的相关人等,都要负相关责任,而后就是上疏神京,开始对全国的军屯事务开始梳理。 魏王陈然那时候就可以以计策而行,这样也算是他没有违背与甜妞儿的约定。 毕竟,丽人先前都让他这般欺负了。 黛玉明眸闪烁,轻声说道:“珩大哥,那我和宝姐姐她们等珩大哥回来,再一同返京好了。” 贾珩点了点头,捏住那纤纤素手。 待紫鹃和袭人端着铜盆离去,贾珩凝眸看向那一双琉璃玉足,恍若新发之笋,不由握住了那光滑细嫩的玉足。 黛玉眉眼顿时氤氲起一抹羞喜之意,只觉身上的鸡皮疙瘩都有些迅速起来,柔声说道:“珩大哥,咱们早些歇着吧。” 她看一些话本,听说前明士绅喜欢裹着小脚的幼瘦少女,难道珩大哥也有这般的癖好? 贾珩笑道:“我给林妹妹按摩,足上凡有百穴,或许可以舒经活络,延年益寿。” 或许,可以让咸宁送一双蚕丝袜来? 黛玉容色微顿,脸颊不觉羞红如霞,颤声道:“珩大哥,唔~” 幸在这时,那少年凑近而来,又是噙住那两瓣莹润桃红,光泽微微,衣裙自肩头垂落。 几乎如以往不知多少次一般。 黛玉星眸凝露,似倒映着那少年的身影,声音中有着一股糯软和柔媚,轻声说道:“珩大哥,你也给我说说罢。” 贾珩目光在少女那水光莹润的粉唇,流连盘桓几许,剑眉倏扬,徐徐说道:“去安庆府,主要是推行新政的,清丈田亩事涉军屯,而军屯却有几许不顺利……” 真是属羊的少女,而羊一向是被称为西方恶魔。 黛玉秀丽、温婉的罥烟眉蹙了蹙,妍丽如玉的玉颊两侧不由浮起两朵俨然红晕,而秀气、白腻的琼鼻之下轻轻腻哼一声,弯弯睫毛颤动下,一双晶莹星眸凝露而闪,似要将那二进宫的少年的削刻面容映入心湖,颤声道:“珩大哥在外面,万事小心。” 贾珩凑近少女的丹红唇瓣上,轻声道:“妹妹,我会的。” 此刻,高几之上,一根蜡烛烛影摇红,蜡泪涓涓而淌,而整个室内只有两人的亲昵之声。 窗外,上元佳节的夜空,在远处还有零星一二的烟花在天穹中绽放,那轮皎洁如银的明月之下,屋檐上皑皑覆盖的白雪已经融化,反射照耀而去,似斑驳、细碎了月光。 也不知多久,贾珩相拥黛玉的温软娇躯,轻轻亲昵一下那雪肌玉肤的粉腻脸蛋儿,轻声道:“林妹妹,等到了京中,我就会想法子让宫里赐婚的。” 黛玉罥烟眉微蹙,星眸微睁一线,似有惊人的波光涌动,少女轻轻“嗯”了一声,双手不由扶住贾珩的后背,素手十指纤纤。 直到了此刻,黛玉其实也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嫁给贾珩。 毕竟,纵是少女再是不谙世事,现在也经了人事,也知道这般无媒苟合,已为世人所不容。 贾珩伸手轻轻抚着少女身前的大片雪白肌肤,只觉心头熊熊火焰方熄灭下来,低声道:“林妹妹,我有些累了。” 黛玉:“……” 什么意思? 这时,那少年却在自家耳畔低语几声,黛玉一张粉腻如雪的俏丽脸颊,近乎彤彤似火,颤声说道:“珩大哥怎么能那般?” 乾坤颠倒,实在不成体统。 贾珩轻轻拍了一下那远不如凤纨浑圆的酥翘,却引来少女嗔怒以视,又附耳低语几句。 黛玉罥烟眉微蹙,熠熠星眸瞪大几许,绮韵流波的美眸,似是有些不可思议,低声道:“珩大哥,这……” 这也太作践人了。 不过鉴于方才不成体统,似乎也是一场作践,少女那巴掌大的脸蛋儿绮艳如霞。 然而,少女还未说完,却被贾珩烙了个饼子,自秀颈缠绕的红绳系成了一个蝴蝶结。 黛玉刚要说话,忽而琼鼻轻哼一声,贝齿咬着樱唇,一颗芳心不由羞怒交加。 也不知多久,似乎到了后半夜,贾珩轻轻拥住黛玉的绵软娇躯,只觉阵阵馥郁芬芳在鼻翼浮动不已,低声说道:“妹妹。” 黛玉咬了一下贾珩的手,明亮剔透的粲然星眸恍若一泓清泉,嗔怒道:“珩大哥就会胡闹。” 方才也不知什么滋味,听到那潇湘竹节不停折断的声音,既觉得羞耻,又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触。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面色微顿,低声道:“妹妹,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黛玉玉颜明丽,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将螓首依偎那少年怀里,不多久以后,耳畔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贾珩心头不由涌起一股说不出的安宁之意。 翌日,天光大亮,道道金色晨曦照耀在院墙之内,透过窗棂,照耀在帷幔四及的床榻上。 贾珩转眸看向枕边儿的少女,轻轻捏了捏那少女的粉腻脸蛋儿,继而耳畔传来一声“嘤咛”,旋即星眸睁开些许,在这一刻明亮剔透,犹如星辰。 只是眉眼之间涌起羞恼之意,轻声道:“珩大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贾珩温声说道:“巳时了,妹妹,咱们先起来吧。” 也是昨晚两个人在一起折腾的有些久了。 贾珩说着,伸手搀扶起黛玉,只觉少女绵软如玉的娇躯轻盈无物。 而后,贾珩又去唤了紫鹃过来,说道:“伺候你们姑娘起床。” 紫鹃红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儿过来,然后服侍着黛玉起身。 黛玉穿好衣裳,星眸盈盈如水,似有潇湘烟雨雾气润生,柔声道:“珩大哥今个儿还有公务吗?” 贾珩低声道:“今个儿准备将安徽军屯的田亩账册梳理一番。” 先前从兵部抬走了一些安徽军屯的田亩清册,这几天正是拿出来审阅一番。 黛玉正要起身,忽而罥烟眉微微蹙起,那张妍丽、明媚的脸颊晕红团团,不由嗔恼地拍了贾珩一下,星眸中光芒闪烁。 似在说,你干的好事儿。 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与黛玉一同用过早饭以后,然后神情默然地起身去了书房。 此刻,宁国府,后院书房之中—— 探春与甄兰已在书房中等候许久,忽而这时,两双或英媚、或明亮的眸子,抬眸见到贾珩,欣喜地唤道:“珩大哥。”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三妹妹,兰妹妹,你们吃过早饭了没?” 探春英丽脸蛋儿上满是欣喜之意,轻声道:“珩大哥,刚刚已经吃过了。” 贾珩笑了笑道:“三妹妹正好过来,帮我整理一下屯田清册的资料,等会儿我要查看一番。” 甄兰恬静玉容上流溢出丝丝缕缕欣喜,柔声说道:“珩大哥,我也过来帮忙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嗯,过来吧。” 而后,甄兰与探春帮着贾珩将在地上的箱子中的簿册,重新整理一番。 甄兰道:“珩大哥,这些军屯田亩清册,看着有些多,不如找个书吏,点查一番,如何?” 贾珩道:“我刚才已经让人去锦衣府相请书吏过来。” 甄兰低声说道:“军屯事涉全国,积弊之深,并非一日之功,珩大哥打算从安徽都司屯田入手吗?” 可以说,这位眉眼五官肖似甄晴的少女,一有机会就向贾珩展示自己在政治方面的独特见解。 贾珩道:“安徽只是开始,后续整治军屯之事,在诸省还当有所推行。” 甄兰清丽玉颜上渐渐现出一抹忧色,温声道:“事关地方卫所,牵涉众多军将,珩大哥还是多多慎重才是。” 贾珩低声道:“兰妹妹放心,我会注意的。” 探春在一旁听着两人叙话,英媚的双眉蹙了蹙,清眸之中现出一丝艳羡。 最终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 …… 乌奔兔走,日升月落,不知不觉,自上元佳节以后,时光匆匆,转眼就又是三四天的时光过去。 贾珩在这几天特意没有去寻宫苑中的那位丽人,而是往来于宁荣两府以及晋阳长公主府之间。 崇平十七年,正月十九。 前往安庆府衙的官道上,融化后的雪水横流四溢,道路泥泞不堪,而近百骑衣甲鲜明的骑士,挽着缰绳,快速而来,簇拥一道蟒服少年的身影。 其实,在平行时空的满清,自康熙年间,拆分江南省分置安徽、江苏两省以来,因为安庆所在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难以辐射皖北等地。 是故,安徽等地三司官员就暂且将官署寄居在南京办公,虽被两江总督、江苏巡抚多次催促,但仍是羁留南京,所以“徽京”之称,古来有之。 如同却把杭州作汴州的“豫杭”一般。 而满清之时的安徽官员一度曾想将府衙驻扎在合肥县,但始终未能如愿。 故而,如今大汉新设衙辟署的安徽一省,府衙则是设在安庆府,组织架构以及官署办事还存在一定程度的混乱。 所谓,威信不立,虽令不从,自然太平府卫指挥使与都司顾左右而言他,也就不足为奇。 如是李守中请王命旗牌杀人,倒也能立一下威严来,但毕竟是清流出身,缺乏一些霹雳手段。 贾珩则在大批锦衣府卫的陪同下,来到这座临时官衙。 安徽巡抚李守中以及大批三司官员,一袭各色官袍,几乎黑压压地迎候出来,远远看向那少年,拱手齐声说道:“下官等见过卫国公。” 贾珩除卫国公之爵外,尚是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军机大臣,并非单纯的国朝武勋。 而安徽都司都帅岳泰,在早春清晨的寒风拂面之时,心底却不由起了一阵凛然寒意。 而其他安徽布政使等人,目中也有几许凝重。 这位李大人,难以斩开掣肘,就请动了这位当朝武勋。 贾珩在锦衣亲卫李述的陪同下,“刷”地下得马来,伸手扶住李守中的胳膊,一出言就似是呵出了团团热气,高声道:“诸位,今个儿天冷儿,都免礼吧。” 众人纷纷起得身来,有一些熟悉贾珩的还好,而安庆府本地官员,脸上则是有几许讶异。 这卫国公,真是年轻的过分了。 李守中伸手相邀,低声说道:“卫国公,还请至官署之中说话。”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言,随着李守中以及岳泰前往官署。 此刻,官厅之中炉火熊熊,除却三司官员外,还有一些巡抚衙门的书办,垂手侍奉,大气都不敢喘。 贾珩没有落座在巡抚的主座上,而是在一张靠背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仆人近前,奉上热气腾腾的香茗,然后弯腰徐徐退去。 贾珩将茶盅品了一口,“啪嗒”放在一旁小几上,在寂静不已的厅堂中显得颇为瞩目。 少年弯弯剑眉之下,一双锐利如剑的目光,扫过衙署中的诸位官员,轻声说道:“年前年后,圣上在京中多次颁布诏旨,督促新政,安徽也在试行新政之列,如今田亩清丈多有不顺,新政之事几近停滞不前,诸位身为安徽地方父母,代天子牧守一方,可知圣意否?” 此言一出,官署厅堂中,宛如一股寒风吹过,在座一众诸官员,脸上皆微微色变。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宋皇后:……故意不来看她! 安徽,安庆府 一众落座在梨花木椅子上的安徽官员,面容皆是微微色变,一时之间,如坐针毡,背渗冷汗。 贾珩沉静面容之上煞气腾腾,两道锐利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安徽三司的官员,沉声道:“安徽都司都指挥使,岳泰何在?” 这时,从梨花木椅子上起身得一个中年武官,其人肚子高高腆起,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庞现出丝丝惊惧之意,拱手道:“下官岳泰,见过卫国公。” 贾珩面色淡漠,冷声道:“岳都帅,太平府卫指挥使谢建,其人侵占军屯粮田,在卫所之内横行不法,于两江总督衙门拣派干吏清丈田亩之时,纵容手下士卒打伤官吏,更于巡抚衙门察问之时,知法抗法,岳都帅,你可知此事?” 听着那少年疾言厉色地质问,岳泰心底不由震撼莫名,抱拳说道:“卫国公容禀,谢建本人为卫指挥使,掌太平府卫所军屯粮田事务,纵要清丈田亩,按制也当由兵部拣选干吏梳理事务。” 说到此处,抬眸观察了一眼贾珩的神色,续道:“先前巡抚衙门派人清丈田亩,军卒粗鄙,对巡抚衙门小吏颇为无礼,是故,双方发生口角,而巡抚衙门派人察问,因卫所尚有断事司,以官员掌理刑名,并非有意推搪,还请卫国公明察、善断。” 贾珩沉吟片刻,厉声道:“巡抚抚理一省军民事务,自然有权过问本省军屯事务,何况督问新政乃是国策,据安徽巡抚所禀,改由都司出面,提讯相关案犯,为何如今案犯仍未到案?安徽都司为何没有派断事司刑吏随同查察?尔岳泰是何居心?” 岳泰面色倏变,心底忽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拱手道:“下官……” 贾珩沉吟许久,冷声道:“岳都指挥使,你可是原安庆府的卫指挥使吗?” 当初,江南分省安徽之后,巡抚以及三司官长人选当中,因为,贾珩已经举荐了李守中担任一省巡抚,而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就没有插手,反而是由当地官员逐级拣选。 故而,这岳泰其实不是贾珩统帅的江南江北大营出来的将校,而是安徽都司系统拣选出来的官吏。 岳泰愣怔了一下,叙道:“下官先前曾是安庆府卫指挥使。” 贾珩道:“安庆卫,屯田两千四百五十三顷,每年向兵部交给的粮饷多少?不过米粮两万单” 岳泰道:“卫国公,近些年天灾连绵了,下官……” 贾珩打断其人话头儿,冷声说道:“岳泰贪墨军屯粮田,纵容包庇部属,于朝廷国策施行敷衍塞责,来人,扒了他的官服,下去佩刀!” “是。” 周围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面色一肃,高声应诺。 然后,就近前打了岳泰头上的官帽,扒去岳泰的武官袍服。 贾珩凝眸看向面色默然的李守中,暗道,对付这等人,我只示范一次。 其实,李守中也就是没有担任过地方官,所谓灭门的县令,破家的知府。 至陈汉崇平年间,巡抚已经渐渐成为事实上的一省头脑,可以请王命旗牌,威压三司。 也就布政使因为大小相制之策,还能分庭抗礼几分。 岳泰此刻面容不由倏变,挣扎着正在按着肩头的锦衣府卫,脸红脖子粗,说道:“卫国公,岳某是朝廷命官,身上的官位乃是朝廷授予,你有什么权力拿办本官?” 贾珩面色一肃,冷声道:“本官奉圣上所命,执天子剑督问新政,凡有阻碍新政者,皆有酌情处置之责,你于朝廷推行国策之时,推搪敷衍。” 岳泰还想稍稍挣扎几下,但却被周围几个府卫按着两侧的胳膊,说话之间,快步带出外间。 而厅堂中的安徽官员,皆是脸色难看,面如土色。 看向那威福自用、杀伐果断的少年国公,心底不由一阵惊惧莫名。 贾珩看向在场一众安徽官员,最终看向随行而来的董迁,沉声道:“董将军,由你暂领都司兵马。” 董迁抱拳称是。 李守中两道浓眉之下,目光震惊地看向那雷厉风行的少年,心底也有些震动。 一省都司,却是说拿下就拿下,这是何等的权势煊赫,何等的威福自用? 只是这样,或许会有科道言官弹劾? 弹劾难免有之,但完全站不住脚。 眼前之人是军机大臣,本来就直管都司,又得督问新政之权,拿下一省都司,而后上疏弹劾,当在情理之中。 贾珩面色阴沉如铁,冷声道:“新政乃是朝廷国策,因江苏一省,内有皇亲国戚无数,勋戚尚能理解朝廷大义,而安徽地方士绅仍在阻碍新政,乃至蔓延至军中屯田事务。” 此言一出,下方的诸位安徽官员,心头不由都是一凛。 朝廷这是要动军屯了,纵然地方卫所敢于闹事,但有眼前这位能征善战的卫国公在,想来也翻不出任何大的浪花。 贾珩道:“最近安徽方面,地方官员暂缓地方新政的清丈推行,当集中人力物力,先行清丈卫所田亩,查清隐田、匿田。” 先清查军屯,那下一步就是用卫所兵马,为新政保驾护航。 他此行之前,还调拨了一支江南大营的精锐前来,大约有六千人,用来弹压地方府卫可能出现的动乱。 一般而言,朝廷威权正盛,地方卫所军官根本造不起反,但也要谨防哗变。 安徽下方诸官员,面色默然。 贾珩沉声道:“本官已经派人前往太平府,带谢建至安庆府一并问罪,新政乃是国策,不容任何人动摇。” 见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李守中缓和了一下气氛,说道:“卫国公,天色不早了,不如咱们先去至偏厅用饭。”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李大人请。” 此刻,安徽地方官员闻言,皆是心神之中惊惧莫名。 待偏厅用过饭菜以后,一众安徽官员心事重重地散去,而贾珩以雷霆手段处置安徽都指挥使岳泰,提出要整饬军屯的消息也渐渐扩散出去。 贾珩则与李守中进入书房叙话。 两人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香茗,躬身一礼,而后,徐徐退去。 李守中眉头紧锁,面容上萦带忧虑之色,道:“子钰,方才如此雷霆处置安徽都帅,是否会引起地方卫所军心浮动,进而引起动乱?” 贾珩放下茶盅,说道:“伯父勿忧,军将平常在卫所欺压士卒,多是不得人心,纵然真的敢裹挟心腹部属作乱,也无多少人在身后跟随马,此次前来,我已从江南大营抽调了骁骑锐士,备有弹压手段。” 李守中心头微松,道:“子钰虽能镇压、平伏,但地方卫所一旦出乱子,恐有碍观瞻。” 这就是文臣的考量角度,理政视事多以清誉为要,遇到了事儿,先想着捂盖子,尽量不给上面添麻烦。 贾珩道:“伯父放宽心,大乱之后方有大治。” 李守中面上若有所思,说道:“那地方士绅清丈田亩一事就停一停,先行清丈军屯田亩,阻力或许也少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安徽本省的军屯田亩之数其实不多,要不了多久,就能清查出来,到时候,再以整顿过的卫所兵马,帮忙清丈民田,那时候就可化解祸乱于无形了。” 李守中心下恍然,道:“子钰这是先军屯而后民田,只是,军屯牵涉卫所,还是当缓缓图之。” 贾珩道:“伯父无非是担心豪强士绅与卫所兵将勾结闹事,滋生事端,而军屯清查不是一朝一夕,不会全国一下子铺开。” 如果全国铺开,的确容易出酿出乱子,因为不是每个地区执行的官吏,都能如他一般调动整个大汉的“军警宪特”,也不是每个地区的卫所武人,都会束手就擒。 其实,他现在也不怎么赞成崇平帝一下子在全国铺开新政,但邸报登载崇平帝的旨意,甚至还特旨简拔高仲平入阁。 而先一步解决安徽,安定江南,也是先一域而推广全局的思路。 …… …… 安徽,太平府,卫指挥衙门—— 官署后院厅堂中,人头攒动,气氛热烈,几位军将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太平卫指挥使谢建正在与几个宾客饮宴,怀里搂着一个容貌娇媚、妖艳的女子,大手不时伸入那女子衣襟之中,时而引起那女子的娇嗔薄怒连连。 “喝,今个儿天寒地冻的,一同喝点儿酒,喝!”谢建手里拿起一个酒盅,朝着周方太平卫所的军将,邀请说道。 “指挥使,前日都帅说那李老儿去了金陵告状,那卫国公说不定会亲自前来安庆府,让我们最近好生提防一些。”一旁的卫指挥佥事关仲立,雄阔、方正面容之上忧色密布,劝道。 “他卫国公再厉害,他还能管到我太平府这边儿来?”谢建张嘴之间,酒气熏天,高声道。 另一侧的千户史伯章,面色不由迟疑了下,高声道:“指挥使,那打人的要不交出去?” 谢建冷斥了一声,沉喝打断道:“放屁!” 其实,那打人的小校乃是太平府的一位百户,因为生的一个姿容绝艳的好妹妹,将其妹嫁给了谢建做小妾,先前阻拦安徽巡抚衙门清丈田亩,就是因为那田亩乃是其名下的粮田。 陈汉立国百年,军屯之制,事实上已经败坏殆尽,卫所军将事实上成了军事地主。 谢建面色如铁,冷声说道:“那巡抚衙门的小吏不是还没死,多赔他一些钱,也就是了,就说断事司已经处置过相关案犯。” “就怕那位李中丞不依不饶啊。”卫指挥佥事关仲立,担忧说道。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如果真的再不依不饶……”谢建目中现出一抹狠色,让两位下属心头一凛。 这可是朝廷的二品命官,一省封疆大吏! 就在这时,一块块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传来阵阵骚动,似是马蹄声乱,人吼马嘶之声。 只见宽敞、干净的街道上,铁骑策马奔腾,“哒哒”的马蹄声踏过青石板路,大批打着红色旗帜的骑军汹涌而来。 “是锦衣缇骑。”路边摆放东西的摊贩见此,纷纷议论不止,不过大多如躲避瘟神蛇蝎,迅速向一旁散去。 而黑压压的锦衣缇骑在刘积贤的带领下,并没有多久,就来到谢府门口。 为首之人正是刘积贤。 一队队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缇骑,一下子就包围了太平卫指挥使官署。 “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谢府门口的兵丁见状,大惊失色,按着腰间雁翎刀,壮着胆子,颤声询问。 刘积贤沉喝道:“奉卫国公之命,拿捕太平卫指挥使谢建至安庆府衙门问话,来人,进去拿人!” 随着一声令下,大批锦衣缇骑撞开门丁,二话不说,如潮水一般涌入官署。 此刻,从高空看去,只见四四方方的院子,两重进的院落,锦衣缇骑手持兵刃,开始抓捕相关案犯。 后院厅堂正在饮宴的谢建正在与几个手下军将饮酒,听到前院的嘈杂之音,就是皱了皱眉。 这时,一个兵丁惊惶地闯进屋内,高声说道:“大人,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锦衣缇骑。” 谢建脸色“刷”地一下子煞白起来,缓缓起得身来,凝眸看向那大批而来的锦衣缇骑。 “你们要干什么!”谢建或许是酒壮怂人胆,霍然起得身来,沉喝一声道。 未等谢建多言,周围一众士卒已经死死按住了谢建以及几位随从,不容其人动弹分毫。 不大一会儿,刘积贤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缓步进入厅堂,看向正在饮酒作乐的谢建等众人,目光在如鹌鹑一般瑟瑟发抖的歌女脸上略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将这几人带走!押入太平锦衣千户所!” 随着太平府指挥使谢建和手下兵丁,被锦衣府卫带走,恍若一颗惊雷在整个太平府炸响,迅速引起了轰动。 小地方本就是人情社会,甚至渐渐传出一些绘声绘色的说法。 比如,谢建是在床上陪着小妾睡觉时,被锦衣府的缇骑带走的。 另一边儿,随着贾珩来到安庆府,安徽巡抚衙门也派出大批吏员,清丈安庆卫之下的军屯粮田。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一日,贾珩在官署中,手里看向陆陆续续递送上来的账册汇总,低声说道:“触目惊心。” 京营吃空额,地方卫所不仅吃空额,而且事实上成为了地主豪强,强抢民女,横行不法,地方官府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尤其是安徽这样江南省份,承平已久,地方卫所更为腐朽,一卫五千六百人的定制,只有两三千人,已经成为地方军将的私仆、家丁。 如安庆卫指挥使,也就是先前被贾珩派人拿下的岳泰,其人几乎将安庆府下所屯田亩的收成的一半,揣进自己的腰包。 李守中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国朝承平百年,积弊之深,已至脏腑、骨髓,先前子钰虽想方设法为国帑开源,但地方官府、卫所靡费无度,仍是难治根本。” 贾珩沉声道:“伯父所言不错,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如不遏制弥漫上下的贪腐无度,纵是有十个海关,十个两淮盐税,财用也会不足!而国帑每年岁支近两千万两,供应官吏、军卒,而地方卫所得地方百姓上缴民赋供养,可如真有大事,却无人可用,肥益的都是这些地方军将。” 李守中沉吟道:“子钰所言不错。” 贾珩此刻尚在安庆府,在李守中等一众安徽官员的陪同下,视察安徽都司的营盘驻地,主要也是安稳军心。 此刻,安徽都司的营盘驻地—— 董迁已与手下军将接管了这座大营,在这几天内整饬营务,梳理人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这会儿,董迁率领一众军将迎接出来,拱手回禀道:“节帅,都司兵马含安庆卫三千人,都司兵马两千,合计五千兵丁,目前正在清点兵额,整饬军务。” 贾珩点了点头,在董迁的迎候下进入中军营房,道:“安庆卫相关兵马得实额补充,恢复兵制操演,屯田除自给自足外,尽数交割至兵部,由巡抚衙门综理粮饷。” 这也是巡抚的全称,兼理粮饷,对一省军屯事务自有着职权。 其实,吃空额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上下不支付军饷,而不用担心军卒闹将起来。 董迁点了点头,拱手称是。 …… …… 金陵,宫苑,缀霞宫 已是崇平十七年的正月二十,天气已经暖和许多,殿内庭院中的积雪早已融化殆尽,朱檐碧甍经过雪水冲刷过后,明净纤丽,一尘不染,蜿蜒起伏的屋脊宛如苍龙,似要飞向碧空如洗的天穹。 依然是那座阁楼,丽人着一袭百合色云岫对襟宫裳衣裙,满头葱郁茂密的秀发似是挽成一支精美、大气的云髻,那宛如芙蓉花的玉颜肌肤上,似是蒙起无尽怅然之色,丽人倚阑伫立,眺望着嶙峋的假山山石怔怔出神。 故地重游的丽人看了一眼铜镜,似是那一天的场景历历在目,脸颊微红,而黛青秀眉蹙起,熠熠妙目之中神色幽幽,而芳心之内已然有些幽怨不胜。 那小狐狸,真是个没良心的。 难道占了她的便宜,就觉得心满意足了,然后他就…腻了? 男人本来就是喜新厌旧的,她毕竟……人老珠黄了。 丽人轻轻抚着微微发烫的脸蛋儿,一时间,芳心心绪复杂。 因为,自从上元佳节之后,贾珩就好像没事儿人一般,再也没有进宫给宋皇后请安。 这…犹如断崖式分手。 可以说,刚刚“死灰复燃”的丽人,正是上头儿的时候,心头难免幽怨不胜。 而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宋妍三个,倒是时常进宫晨昏定省,请安问好。 丽人那张雪腻玉容怔怔失神,手里的帕子攥紧来回,蹙眉幽思起来,抿了抿粉润唇瓣,不由轻轻啐了一口。 暗骂,这个小狐狸,他定是故意的。 故意不来看她!然后让她念叨着…… 其实这几天,只要一闭上眼眸,丽人就会想起那天啮噬入心的一幕幕,因为在丽人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那般玄奇际遇。 好似三魂六魄都要…吸出来了。 丽人渐渐面红耳赤,心神之中颤栗不已,而雍丽、丰艳的眉眼间,满是嗔怒交加。 原来以为他是自甘下贱,但看那天的架势,明明是乐在其中,蓄谋已久,早就等着那一遭了。 这个小狐狸…… 她一开始就不该纵着他! 那般,与宫中私下传言的宫女和太监“对食”,也没有什么两样,几与夫妻何异? 就在这时,女官念云在阁楼之下似乎打断了丽人的思绪,轻轻柔柔的声音动听悦耳,穿屏过帘:“娘娘,咸宁殿下来了。” 宋皇后闻言,转过丰腴玲珑的曼妙娇躯而来,连忙下了楼阁,来到正殿。 秀眉之下,美眸凝视向自殿外进来的咸宁公主,落在少女樱唇上,目中神色略有几许凝滞,连忙躲开。 “咸宁,过来了。”丽人雪肤玉颜的脸蛋儿明媚如霞,轻笑一声,说道。 “我和婵月、妍儿过来看看母后。”咸宁公主一袭青色衣裙,身姿娉婷,眉眼婉丽,缓缓进入殿中,柔声道:“母后什么回京?” 此刻,李婵月、宋妍看向那衣衫清素的丽人,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觉得丽人更为丰艳、明媚,几至惊心动魄。 第一千二百章 宋皇后:……真是够薄情的。 宫苑,缀霞宫 宋皇后招呼咸宁公主、李婵月、宋妍等人在殿中落座下来,玉颜上笑意微微,柔声说道:“今个儿怎么得闲了。” 咸宁公主声音娇俏说道:“母后,先生前些时日去了安徽,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姑姑已经返京了,我们就过来看看母后。” 晋阳长公主已经先一步在夏侯莹以及锦衣府卫、江南大营骁骑的陪同下,乘船返回京城。 宋皇后雪肤玉颜微微失神,抿了抿莹润粉唇,柔声道:“本宫在这儿,倒是没有见到你姑姑一次,她身上的病可大好了?” 先前,晋阳长公主对外一直托以病疾,实际是在府上坐月子。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姑姑她身子骨儿已经大好了,临行之前还问母后什么时候回京呢。” 宋皇后默然片刻,幽幽说道:“我在这儿多待一段时间,等你六弟回来也不迟。”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柔声说道:“路上多不太平,不若等先生回来,再行护送母后上京?”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说道:“那也好,对了,子钰在安徽那边儿,事务处理的怎么样?” 咸宁公主沉吟道:“军屯上的事儿,对先生而言,也是小菜一碟。” 自从贾珩在崇平十六年,先后打败了女真人、和硕特人、准噶尔人以后,在兵事上,大汉几乎没有怀疑贾珩的能为和手段。 宋皇后弯弯秀眉之下,美眸熠熠流波,柔声道:“也是,不过也不能大意了。” 那小狐狸口舌伶俐不说,还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听说当初他还只是柳条儿胡同中的一个庶支少年,如今却已是一等国公。 其实,这位至尊至贵的丽人,不会为贾珩的所谓一等国公爵位动心,更多是为其才华横溢而致今时今日的地位而心动。 见宋皇后忽而走神,咸宁公主幽丽容色浮起一丝诧异,声音娇俏说道:“母后,先生他会小心的,母后这两天也不妨出去散散心,省的一直待在家里,容易郁结藏心,对身子骨儿也不好。” 宋皇后收回神思,柔声道:“只是一个人随便走走,未免没有什么趣味。” 说着,目光又失神片刻,不知想起了谁。 “我和妍儿还有婵月不是来陪母后了?”咸宁公主眉眼盈盈如水,晶莹明眸笑意浮动,轻声说道。 宋皇后闻言,轻笑了下,说道:“今个儿天暖和许多,正好一同去宫苑走走。” 然后,在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宋妍的陪同下,前往后院的花园欣赏早春之景。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欣赏的,正值早春时节,春寒料峭,微风吹拂着树木光秃秃的枝丫,而八角凉亭之中,四方垂及的黄色帷幔,则是随风摇动。 咸宁公主晶莹玉容肌肤胜雪,弯弯柳叶细眉下,清眸眸光明亮剔透,柔声道:“母后,这会儿花还没开,看着倒是还有些恍惚一些。” “再有个把月,花就会开了。”宋皇后白腻莹润的雪肤玉颜,也不由现出一些轻快,柔声说道。 宋妍忽而雀跃道:“表姐,你看那棵老树,好像发芽了。” 宋皇后:“……” 什么老树发芽了?你说谁呢? 不过,丽人顺着宋妍的纤纤手指指去,只见靠近湖畔的一棵老树,果然在枝头上发了一些新芽儿。 丽人芳心微动,莹润如水的美眸涌动着复杂光芒,她或许就是那棵老树?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许是天气暖和了一些,再有一段时间,春天到了。” 李婵月翠羽黛眉之下,那双藏星蕴月的眸子,莹光如水闪烁,不由抿了抿粉唇。 她不管什么老树发芽不发芽,她是有些思念小贾先生了。 众人说着,就在花园中游玩着。 …… …… 安徽,安庆府 贾珩在董迁等一众军将的陪同下,视察安庆府城的城防以及营盘驻守情况,而后几天就是对整个安庆府城的军中人事进行梳理,对军务进行整饬。 以大汉近些年威震天下的名将卫国公坐镇安庆府城,整饬军屯事务,军心所向,将校畏惧,倒也没有引起什么大的骚乱。 而时间飞快,这一日,贾珩正在在军营内,视察安徽都司募训兵丁的演练情形。 董迁此刻正在与一众将校,训练补充入安徽都司的士卒。 “都督,宣州府传来的消息。”这时,锦衣亲卫李述快行几步,躬身一抱拳,将手里的一份笺纸递给贾珩。 贾珩放下茶盅,接过笺纸,迅速阅览了下,旋即,皱了皱眉,沉声道:“宣州卫出现了哗变?” 原来,就在两天前,宣州卫的兵丁在指挥使魏怀中的“唆使”下,对抗前去清丈田亩的府县官差,双方发生剧烈冲突。 宣州府卫就发生一场小的哗变,府卫兵卒绑了前来清丈田亩的府县官员。 不过,卫指挥佥事蒋立成领兵及时制止。 但总归这是一场恶性事件。 李述道:“先前,贾菱贾将军已经率领骑军前往宣州,配合当地卫所兵丁弹压乱军,宣州卫指挥使其人自杀于家中。” 到了贾家今时今日之地位,已经不需要事必躬亲。 贾珩冷笑一声,说道:“以死相逼,真是好大一场戏!” 只怕这里面还有一些隐藏的算计。 贾珩沉吟片刻,吩咐道:“给贾菱传信,让他领兵弹压局面,接管宣州卫,对内情形妥善处置,凡涉事将校尽数擒拿,交付有司问罪,虽前指挥使畏罪自杀,但贪墨粮田之罪状,一个不少,尽数披露,公之于众。” 这些倒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地方卫所系统面对清丈田亩的反弹,想要以此来动摇整饬军屯的决心。 “最近知会安徽诸卫府的军将,凡卫所军将侵占军屯粮田,如投案自首,悔罪认罪这,贪墨所得一体退还,只是罢免军职,不再问罪。”贾珩想了想,沉声道。 倒不是为了安徽一省,而是为了后续查察全国的卫所军屯事务,得以全面整饬。 不过此事,等会儿要给崇平帝具体写就一封奏疏,再作言明。 其实,先前在他拿捕安徽都指挥使岳泰之时,他就已经上疏给崇平帝,道明了在安徽抚军的背后缘由。 说来,在江南许久了,也该回京了。 贾珩念及此处,沉静面容不由恍惚了下,目光一时怔怔失神。 这次江南与甜妞儿出了先前那些事儿…他的心头还是有些愧疚的。 贾珩沉吟片刻,吩咐锦衣府卫准备奏疏,准备提笔书写奏疏。 大致在奏疏中叙说,在全国范围内清查军屯事务的必要性,以及新政在诸省可能引发的动乱隐忧,并谏言不用发足狂奔,而是小步快行,以稳妥为要。 将奏疏封以密匣,着锦衣府卫递送至京。 而随着时间流逝,安徽省内诸卫所的官吏受军屯贪墨一案牵累,不少卫指挥使、卫同知等低阶官员相继落马,整个安徽都司卫所系统,几乎是被贾珩清洗了一遍。 而地方卫所一下子空缺了不少官职,反过来又用来安抚地方卫所的军将人心。 贾珩在这段时间,以廉勤为标准考察人选,详定贤愚,报送兵部,并没有借机安插亲信。 事实上也没有太多必要,地方卫所兵将在权力的金字塔的博弈阶段,所能起到的作用非常小。 而且,如此安插党羽的行为,还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授人以柄,引起崇平帝的警惕。 其实,根本不需要他多此一举,这些被他提拔过的将校,在他得势之时,也会以他的门生自居。 到了这程度也就够了,真到了权力的核心圈层你死我活之时,地方大员能够保持中立态度,都是一种莫大的优势。 转眼之间,这就又是半个月过去,崇平十七年进入了春寒料峭的二月早春,气候愈发暖和,陌上杨柳已见点点翠绿之意,春意昂然,生机勃勃。 这一日,春日明媚,风吹麦田,碧波成浪。 巡抚衙门—— 贾珩与李守中等安徽官吏济济一堂,相议近来的军屯事务,算是贾珩离开安庆,临别之前的总结会。 经过这段时间近距离的事务观摩学习,安徽地方府县官员,多是对这位卫国公的雷霆手段心服口服。 贾珩面色幽沉几许,锐利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官员,沉声道:“这次清查军屯隐匿田产,理清人事关要,诸位大人想必皆知内里关节,而后,地方府县当严格执行朝廷新政,清丈田亩,登记造册,明年夏粮之时,按田亩纳税,本官在神京城中听诸位的好消息。” 一众安徽官员闻言,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连忙出言附和着。 然后,贾珩看向身旁不远处的李守中,温声道:“李大人,如今天气马上会进入二月,新政事务在诸省全面铺开,安徽一省也当紧赶慢赶,不可再落于他省之后了。” 现在,时令季节已经进入了早春,还不知甜妞儿回京了没有,这会儿应该是没有的,否则,锦衣府那边儿会有飞鸽传书过来。 说来,已经半个月没见甜妞儿,说实话,他也有些想念那一抹松茸柔软与酥糯甘美。 尤其是将丰腴柔软的娇躯尽数拥在怀中的欣喜,埋首沉浸在雪圆之中。 真就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 或者说,纵然不占甜妞儿便宜,仅仅在一块儿与丽人说笑,也为那丰熟眉眼之间的妩媚气韵所动。 尤其是娇嗔薄怒的那种反差感,有时候他怀疑是不是甜妞故意的,抑或是媚态天成。 不怪潇潇时常会说丽人就是艳后。 真是宛如有毒一般,这才离开没有多久,就已让人念念不忘。 李守中整容敛色,朗声道:“卫国公放心,处置新政事务,安徽定然迎头追赶,想安徽为南方诸省试点之省域,如今却与诸省并发推行新政,我等也很是羞愧。” 此事,他颜面之上也颇觉无光。 “李大人不必自责,安徽刚刚分省置衙,诸般事务多有不顺,也是情有可原之事。”贾珩面色微顿,朗声道:“我让董将军留在这里,如有什么事儿,李大人可向董将军叙说情况。” 这会儿,董迁连忙在一旁起得身来,面色一肃,拱手说道:“凡新政有不顺之处,还望李大人只管吩咐。” 李守中闻言,心绪虽有激动,但面上神色尽量保持着平静,稍稍颔首了下,说道:“好,好。” 这就是为安徽一省推行新政准备的坚实后盾。 而以安徽布政使虞志邦为首的安徽官员,见得这一幕,心头不由微微一动。 这就是留下军将帮助李守中应对乱局。 贾珩目光掠过在场一众安徽官吏,最终投向李守中,说道:“既是如此,那本官也就不在这里多留了。” 原来就是临时过来灭火的,现在熊熊火势已经被有效遏制,他不可能在此一直待着。 其实,到了他今时今日之地位,更多还是视察某地,然后紧急处理突发事务,如以往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都亲力亲为,其实已经很少了。 当然,主要也是安徽的事务比较好处置,卫所屯田,强势弹压即是,并没有酿成太大乱子。 这不过是江南士绅的又一次试探。 李守中点了点头,然后一路相送贾珩出了府衙,在锦衣缇骑的簇拥下,翻身上马,锦衣缇骑浩浩荡荡地出了安庆府。 而随着贾珩离开安庆府,安徽省的地方官员也都纷纷长松了一口气。 终于送走了这位瘟神。 不过,待看到一旁身着武官袍服,面容冷峻的董迁,目光闪烁之间,心头又有些凝重。 卫国公虽然离开,但还是留下了一把刀给李守中,帮助其扫清新政阻碍。 这时,李守中看向周围的一众官员,沉声道:“诸位,这一个月,省内诸府县清丈田亩,登记造册,不得再有敷衍,新政乃圣上和庙堂衮衮诸公瞩目,如本省能领先诸省,不仅是本官面上有光,诸位在履历之上也是光耀一笔。” 李守中虽然威逼不怎么会,但“画大饼”的利诱之道,在当学官时,就已经熟稔于心。 “是,大人。” 在场安徽一众官员打起精神,齐声应道。 …… …… 金陵,宫苑,偏殿阁楼—— 二层阁楼之上似有琴瑟音乐响起,琴声依依,在霞光旖旎烂漫的傍晚时分,似飘扬至宫阙重重的殿宇之外,时而有早归的燕子,在廊檐之间啄起春泥,黄莺在冒着新芽的树木之间唧唧咋咋。 莺啼燕语,不知不觉,春天到了。 宋皇后一袭百合色素雅衣裙,云襦广袖,雍容典雅,而丽人身形丰腴玲珑,精美云髻之下,那张雍美、丰润的玉容恍若牛奶洗过一般,肌肤白嫩,玉璧无暇,而纤纤素手轻轻抚着琴瑟,恍若葱管。 有道是要想俏,一身孝。 这位雍容华艳的丽人,因是正居父丧,就换了一身颜色素雅的宫裳,周身就有一股凄然哀婉的人妻气韵笼罩。 而窗外道道金红霞光披落在螓首和肩头,在白腻、莹润的耳垂上稀疏而下,那颗银色耳钉熠熠闪光。 那张容颜娇媚如春花的雪肤玉颜上,不由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 那小狐狸真就半个多月毫无音讯。 离家这么久,也不给咸宁书信一封,真是够…薄情的。 丽人这般想着,转眸看向一旁高几上的铜镜,雪肤玉颊两侧不由浮起团团红晕,明艳一如胭脂。 显然那一天自家喜极而泣,梨花带雨的一幕,在丽人心湖中再次浮现。 哭了不说,还让那个小狐狸瞧见了。 她可真是臊死了…… 不过那脸颊处似仍残留的温柔以及那道融化人心神的目光,却让丽人芳心微颤。 其实,对这样一位年至三旬,枯木死灰的丽人而言,根本就抵挡不住那等青春活泼的气息接近,因为就恍若一团炙热火焰,能够融化丽人。 倒也不怪宋恬,这种基本属于…你跺你也麻。 就在这时,念云缓步进入二楼,柔声说道:“娘娘,晚膳准备好了。” 丽人正自心绪起伏,闻言,心头不由一惊,雪肤玉容微顿,柳眉倒竖,晶莹凤眸不由现出一丝愠怒,娇斥道:“谁让你上来的?” 念云闻言,玉容“刷”地苍白如纸,“噗通”一声跪将下来,轻声说道:“娘娘恕罪,奴婢并非有意闯将上来,还请娘娘恕罪。” 宋皇后摆了摆素手,语气舒缓几许,脸上重又恢复雍和之态,道:“好了,你伺候本宫也许多年了,当知本宫的脾性,喜静独处,下次没有本宫允准,不得随意闯入。” 她也不知为何有些发火,这几天总是有些忍不住心头的烦躁。 都怪那个小狐狸。 他还真的在安庆府一去不还,吃干抹净走人是吧?答应给她出主意帮然儿谋事,就简单说了军屯之策,后续如何操作,完美全都没有说全。 丽人玉容宛如清霜薄覆,芳心深处渐渐生出一股怨怼。 这个小王八蛋,当初那般作践她。 丽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下了阁楼,此刻天穹已经暮色四合,廊檐下一队队宫女挑起八角宫灯,点了蜡烛,重又挂上。 丽人在一张方形几案后落座下来,目光扫过桌案上琳琅满目的菜肴,虽饭菜香气勾动食欲,一时间却没有多少胃口。 丽人定了定神,拿起一双竹筷,开始用起饭菜。 另一边儿,傍晚的金陵城,西方天穹已为晚霞映照,而彤彤晚霞照耀在城头上,一面面火红旗帜迎风飘扬,马蹄纷至沓来。 正是前往安徽,现在返回的大批锦衣缇骑,正在簇拥着一个蟒府少年,快马赶至金陵城。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宋皇后:不是,他怎么能?不行,不行…… 不妨让时间稍稍倒退一些,就在贾珩在缀霞宫与宋恬共度上元佳节之时,神京城中的吴贵人家也在迎接省亲。 神京城,吴府 此刻,自大门而至仪门、二门,一路灯火,火把如龙,映照得厅堂灯火辉煌。 明净如洗的星空天穹上,一轮皓白明月朗照大地,明耀如练的月光,轻轻洒落在大地上,静谧无声。 伴随着纸屑纷飞以及硝烟弥漫,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庭院廊檐前悬挂的一只只灯笼随风摇曳不停。 吴贵人在宫女的伺候下,从轿子中出来,那碧玉斑斓的滴翠玉冠下,明额上流苏轻覆,而丽人容颜明媚,肌肤胜雪,在上元佳节的灯火映照下,愈见华艳生光。 “娘娘,到了。”女官道。 这时,吴家众诰命夫人在吴天佑的诰命夫人的带领下沿着一条铺就得红地毯相迎,吴夫人看向那丽人,声音欢喜明净,轻声道:“见过娘娘。” 说话之间,众人将那丽人迎至一座专门用来举行庆典的殿中,此刻灯火如昼,花灯彤彤。 吴贵人落座下来,接受下方一众诰命夫人的贺礼。 “我等见过娘娘。”下方诸诰命夫人开口说道。 吴贵人将清冷目光掠过在场一众诰命夫人,一时间,神情就有些恍惚,丹唇微启,说道:“都平身吧。” 虽然易容成了这吴贵人,但因为已有五六年未曾出宫,对眼前吴家一众媳妇儿和诰命夫人并不相识。 好在这位丽人心智超群,已从不少满头珠翠的诰命夫人当中,通过站位以及命服颜色,大致瞧出哪一位是吴贵人的母亲。 这会儿,众诰命夫人缓缓近前,哭泣而望。 吴贵人则起得身来,搀扶着满头银发的吴夫人,说道:“母亲,今日是佳节团聚,共序天伦的日子,如何哭了起来?” 相比元妃省亲之时的泪光朦胧,这位丽人脸上并未挂着泪痕,声音虽以低沉、哀戚,但似乎仍带着几许刻意。 吴夫人头发灰白,伸手抹着脸颊上之上的晶莹珠泪,柔声说道:“一晃五六年未见,你在宫中也不知过得如何。” 吴贵人柔声道:“在宫中还好,宫中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对女儿很是照顾。” 相比“没有多少意趣可言”的元春,吴贵人看眼前一众吴家诰命,自然也没有多少感情。 而后,一众诰命寒暄着。 吴贵人与吴夫人叙话,一直到三更天时分,这位丽人也在宫中内监的催促中,缓缓出了吴府,在众轿夫的抬轿之下,向着宫苑而去。 此刻,街道两侧的灯笼随风摇曳,流泻而出的橘黄光芒如水一般浸染过竹帘,照耀在丽人莹润如玉的肌肤上,而在明暗交替之际,灯火似乎穿透了眼角的人皮面具,在脸型上依稀可见一二许秦可卿的轮廓。 吴贵人或者说白莲圣母,轻轻挑开帘子,清幽的目光看向那宫苑之上“嗖嗖”而起的烟火,樱唇莹润微微,最终幽幽叹了一口气。 …… …… 光影交错,犹如一本泛黄封皮的时光之书“刷刷”翻过,时间又再次来到崇平十七年的二月初。 春寒料峭,晚风寒冷。 金陵,宁国府 暮色四合之时,迷离灯火映照出宁国府的桐油金漆匾额,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贾珩也重新返回了宁国府。 “大爷回来了。”晴雯抬眸看向那花厅中的少年,惊喜说道。 贾珩笑着看向亭亭玉立的少女,目光在晴雯那张秀丽的脸蛋儿上盘桓了下,轻声说道:“你准备点儿热水,我等会儿还有些事儿。” 随着他接近金陵城,那种对甜妞儿的思念,倒也愈发强烈起来,等会儿先去看看甜妞儿。 晴雯一边儿提起茶壶倒茶,一边儿柔声说道:“大爷,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贾珩接过晴雯递来的茶盅,问道:“安庆府,最近这段时间,家里怎么样?” 晴雯眉眼含笑,柔声道:“挺好的,雪都化了,几个姑娘今个儿还放着风筝呢。” 相比贾珩每天带回来一身脂粉香气,这种自外间风尘仆仆,风餐露宿,无疑更让晴雯心头安宁许多。 贾珩轻轻拉过少女的素手,笑问道:“你放风筝了没有。” 晴抿了抿粉唇,轻声道:“放了。” 然后那少年凑近过来。 晴雯此刻连忙闭上粲然眼眸,只觉一阵心满意足。 这么多年,公子还是依然喜欢她的。 而后,贾珩在晴雯的侍奉下沐浴一番,洗去一身的风尘仆仆,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前往宫苑。 这时,贾珩来到宫苑之前,抬眸之间,正是看向眉眼英丽的少女,低声唤道:“潇潇。” 陈潇蹙了蹙秀眉,那宛如清霜薄覆的玉容上,泛起一丝讥诮之色,冷声问道:“安徽那边儿的事都办妥了?”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都办妥了,就是过来进宫看看你。” 陈潇横了一眼贾珩,幽幽道:“睁眼说瞎话,你是看我的吗?” 只怕是刚刚回来,就前去寻找那位艳后,也不知他怎么就这般念念不忘。 贾珩面色微滞,伸手拉过少女那只纤纤素手,问道:“潇潇,吃过晚饭了没?” 陈潇反手拉过贾珩,说道:“吃过了,随我过来,寻你有点儿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陈潇的居所,一座造型古拙的偏殿,正是夜幕低垂之时,细碎而斑驳的灯火隔着窗棂,照耀在一放漆木几案上。 陈潇按住那少年想要捉怪的手,说道:“山东那边儿最近可能要出事儿。” 贾珩抱着少女,低声说道:“山东?” 陈潇道:“山东那边儿刚刚遭了一场雪灾。”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这几天,我也从邸报中也看到了,近来山东遭了雪灾,听说孔家捐粮一百万石,解危纾困,除此,应该没有别的事儿了吧。” 许多时候,明明谈了条件,比如子女入学,偏偏要在外面说什么校友捐献,这都是一样道理,如果太过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就不好听。 “没有那么多粮秣,而且因为雪灾的事儿,百姓出了一些乱子,现在倒是被弹压下来。”陈潇秀眉弯弯,明眸现出一抹羞恼之色,垂眸看向那对这雪梨大快朵颐的少年。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胡闹。 贾珩定了定心神,问道:“最近白莲教那边儿会有新的乱子?” 陈潇晶莹玉容上笼起一抹凝重之意,低声道:“卫所不少兵丁出身穷苦,不少都承教中恩惠。”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心神一时飘远。 这已是潇潇给他的暗示,当初白莲教刺杀忠顺王,在京中兴风作浪,他当初派遣京营将校剿灭过一次,但没有想到已经渗透了地方卫所系统。 “想什么的呢?”陈潇剑眉微竖,冷眸中现出一抹羞恼之色。 贾珩道:“没什么的。” 陈潇柳眉挑了挑,目光幽幽,柔声说道:“不过我不建议你提前制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山东大乱以后,他才能再有用武之地。 贾珩皱了皱眉,讶异片刻,道:“为何这般说?” “你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但凡有一星半点儿传出去,你觉得宫中那位可还容你?”陈潇脸上涌起一股讥诮之色,问道。 对那艳后又搂又亲的,还做了那般“苟且”之事。 她纵着他,可不是她要助纣为虐。 贾珩剑眉挑了挑,沉静目光晦暗几分,温声说道:“如今,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陈潇轻声说道:“山东这边儿,如果能够乱起来,你也能顺势脱离京中的夺嫡漩涡,否则,你占了甜妞儿…那么大便宜,这都是怎么回事儿。” 在她看来,魏王也好,楚王也罢,这些人最好斗的你死我活,然后眼前之人才有机会。 贾珩面色就有些不自然,低声道:“你…你别叫甜妞儿。” “你一口一个甜妞儿喊得亲热,反过来,却不让我喊了…唔~”陈潇刚要说话,却见那少年已然迅速凑将过来,温软和柔润抵近,赫然已经噙住了自家唇瓣,将后半截话儿头都给堵了回去。 少女轻轻挣扎着贾珩的胳膊,不大一会儿,纤纤素手握紧粉拳,轻轻捶了贾珩几下,晶莹玉容羞红成霞,美眸蕴怒不已,嗔恼说道:“给你说过了,你别亲我。” 她是看着那…… 呸呸。 少女轻轻啐了几口。 贾珩道:“我非亲。” 真是反了天了。 过了一会儿,陈潇将螓首依偎着少年怀里,清眸中现出几许羞恼。 贾珩轻轻抚着陈潇的脸蛋儿,低声道:“刚刚让你别乱喊,仔细隔墙有耳。” 当然两人声音都小,毕竟是金凤未动蝉先觉的“武道大宗师”,这会儿殿外的确是没有人的。 陈潇蹙了蹙秀眉,清眸晶莹剔透,轻声说道:“那你准备怎么办?你等会儿是不是还想一错再错呢?” 贾珩目光稍稍失神几许,说道:“也不能这般说罢,只能说孽缘深重,难以割舍。” 陈潇已经不想说话,玉颜酡红,抿了抿粉唇,柔声道:“那你去吧,我再给你望望风。” 碰到这样的还能怎么样,无非是由着他的性子胡来罢了。 贾珩默然了下,深深看向陈潇,然后前往缀霞宫。 …… …… 宫苑,缀霞宫 丽人正在用着晚饭,吩咐一旁的女官道:“去将乐安郡主唤过来,一同落座吃饭。” 女官念云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出了殿中。 未几,念云快步进来,柔声道:“娘娘,卫国公从安徽回来,给娘娘请安。” 正在用着饭菜的丽人,心神不由剧震,细秀柳眉下,那双妩媚流波的凤眸中光彩熠熠,忙道:“去将人唤过来。” 这个小狐狸,这是从安徽回来了。 念云轻轻应了一声是。 不大一会儿,只见一袭织绣金线蟒服的少年,快步而入,躬身一礼,道:“微臣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那股熟悉的媚肉之香,犹如沁人心脾的毒药,正在散发致命的吸引力。 不过他简单扫了一眼,发现甜妞儿脸色比着他离开之间,似乎憔悴了一些。 丽人凤眸眸光莹莹地看向那少年,那张雪肤玉容不知为何泛起一层浅浅红晕,芳心不由涌起一股欢喜,还有几许幽恨之意,点了点螓首道:“子钰,免礼平身罢,那边儿有绣墩,可曾用过晚饭没有,如果没有,可以一同用饭。” 贾珩整理了下衣襟,说道:“微臣谢娘娘赐宴。” 丽人玉容蒙着一丝浅浅的喜色,丹唇微启,又开口道:“安徽的事儿,可办妥了?” 贾珩道:“回娘娘,军屯诸事已经料定。” 丽人黛眉之下,那双眸光潋滟的美眸凝视向那少年,声音珠圆玉润道:“那江南也就没有什么事儿了,什么时候回京城?” 贾珩道:“微臣想着这几天就回宫,娘娘呢?梁王可曾回来?” 等回宫以后,所冒的风险就比较大了。 丽人点了点螓首,玉颜笑意浅浅,柔声说道:“炜儿这会儿尚在杭州府,可能要跟他舅舅一同回京了,本宫到时候与咸宁、婵月一同上京。” 贾珩说道:“那等那时候,我护送娘娘回京。” 沿河行船,人多眼杂,什么也不可能发生。 丽人抬眸看向那少年消瘦的面孔,低声道:“先不说这些了,子钰这一路风尘仆仆,也该用晚饭了。” 贾珩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到了一声谢。 丽人拿起一双竹筷,夹起碟子上的菜肴,小口食用着,丽人举止秀气,不过随着时间过去,黛眉蹙了蹙,妍丽玉容上有些失神。 以往都是偷偷在桌下相戏,现在也没有了…… 再想起方才那少年的一本正经,丽人芳心深处幽怨更胜几分。 倒不是丽人非要让贾珩痴缠,而是习惯了那等…惊险,眼下却突然被“断崖式分手”,难免患得患失。 就这样,在一众女官和嬷嬷的远远侍奉下,两人规规矩矩的吃了个晚饭。 贾珩拿过帕子擦了擦嘴,离座起身,拱手说道:“娘娘,如无他事,微臣先告辞了。” 宋皇后:“……” 不是,你是认真的?你这个时候走做什么?就过来蹭顿饭? 丽人愣怔片刻,柔声道:“子钰,本宫有些关于魏王的事儿单独问你。” 真想一开口就将这人撵走,但心底深处又有几许舍不得。 贾珩面色微变,低声道:“娘娘,魏王他……” 甜妞儿果然也有些想他了。 丽人黛眉紧蹙,道:“本宫有话问你。” 说着,也不多言,起身离了正殿,径直向着偏殿而去。 贾珩也只好跟随。 而在宫中旁观人眼中,就是宋皇后因为魏王,想咨贾珩以机密之事。 进入偏殿,丽人转过螓首,看向贴身女官念云,吩咐道:“念云,你先下去吧。” 念云闻言,朝丽人盈盈福了一礼,柔声道:“是,娘娘。” 说话之间,徐徐而退。 这个时候的念云,其实更多还是觉得两人要讨论一些关于魏王夺嫡的机密。 偏殿,阁楼之上—— 贾珩随着丽人来到二楼最里厢靠窗的暖阁,此刻,轩窗之外竹林的风声呼啸,料峭春风拂面。 “跪下。”丽人的清斥声音响起。 贾珩:“???” 甜妞儿又想搞什么名堂?跪地服务?这个有些过分了。 见那少年错愕,丽人凤眸中涌动着一丝有趣,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却满是一本正经,轻声说道:“子钰,你跪下,本宫要审你。” 贾珩道:“是,娘娘。” 说着,却并未跪下,而是近前而去,一下子拥住了丽人的丰腴娇躯,附耳道:“甜妞儿,我渴了。” 丽人这会儿感受到那少年的抵近,娇躯轻轻挣了下,脸颊羞红如霞,芳心之中却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她熟悉的样子。 真让这位母仪天下的丽人主动相迎,她还真拉不下脸。 只是恍惚片刻,丽人玉容羞红,呼吸已经略有几许急促,妩媚流波的美眸中现出羞恼,柔声道:“你先别胡闹~” 然而,那少年已经凑近而来,温软、炙热气息袭来,恍若江河洪流,湮灭一切。 而后前襟之处传来的熟悉触感,却让丽人心神震颤。 贾珩堆着雪人,低声道:“甜妞儿也想我了吧。” 丽人玉容染绯,贝齿咬着樱唇,声音带着几许嗔恼,柔声道:“你答应本宫的事儿还没有办呢。” 当初明明答应了她,要帮着她给然儿出主意。 贾珩故作诧异说道:“什么事儿?” 此刻丽人周身那种腌入味的香气,几乎充斥在他的鼻端。 丽人轻轻拧了下拨弄是非的手,粉腻脸颊羞红成霞,低声道:“你别装糊涂。” 只要腻在一块儿,就知道占便宜。 贾珩面色微讶,低声说道:“甜妞儿稍安勿躁。” 丽人玉颜染绯,恬然明媚,柔声道:“你都收了定金答应了,你让本宫稍安勿躁?你欺负本宫的时候,怎么不说稍安勿躁。” 贾珩暖着手,低声道:“什么欺负,说的甜妞儿没舒服是的。” 丽人:“???” 谁舒服了?啊,这个小狐狸,简直太无法无天了,她让他伺候了吗?是他非要心心念念的样子,而且还甘之若饴。 丽人一时间有些羞恼,道:“你别碰本宫,也不知是谁自甘……” 贾珩道:“好了,是我自甘下贱,俯首贴耳。” 还真是俯首贴耳。 贾珩心神微动,轻轻托着丽人比磨盘还要丰腴几许的丰圆、酥翘,低声说道:“甜妞儿,这次处置军屯就是一次机会,让然儿……” 丽人蹙了蹙秀眉,美眸现出羞恼,颤声说道:“什么然儿?你别唤然儿?” 贾珩道:“那就让魏王多操持一下军屯事务。” 说着,金钗雪里埋…真是顶不住。 丽人这会儿双手轻轻扶着少年的两侧肩头,螓首秀发别着的一根金钗流苏摇晃不停,扬起秀美的螓首,娇躯颤栗不停,柔声道:“整饬军屯原就是十分得罪人的事儿呢。” 也不知为何,声音尾音就有几许婉转。 丽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傻白甜,知道整饬军屯容易得罪地方卫所的军头儿。 贾珩似乎有些犹疑,声音变得支支吾吾,低声道:“那就让魏王帮着朝廷推行新政,你别又说得罪文官,总得选一个人。” 说着,扶着丽人坐在暖阁旁的软榻上。 丽人在缓缓落座下来,凝眸看向那容颜清隽,正自忙的不亦乐乎的少年,那张雍美、华艳的脸蛋儿也已经彤彤如火,忍着芳心的一股羞意,低声道:“你再想想法子,大不了,本宫再…再施舍你一回。” 后面的话语声音轻不可察。 他既然自甘下贱,让他自甘下贱就是了。 贾珩:“……” 所以,再让他伺候一遭儿?究竟是谁是施舍谁? 贾珩道:“甜妞儿是不是应该再支付一点儿利息。” 他从来都是砍头息,利滚利,九出十三归。 贾珩说着,也没有多言,而是蹲下身来,凑近而去。 这次临行之前,他要给甜妞儿一个难忘的回忆。 丽人这会儿已经熟悉了那少年的施为手段,芳心震颤片刻,就如往常一般闭上狭长、清冽的美眸,丽人的睫毛细密,弯弯而长。 而素有雪美人之称的脸蛋儿,虽丰润、明媚,此刻却已是红若苹果,妍丽明媚。 她这样也是为了然儿,再说上一次就有过了,也是看子钰可怜,毕竟山洞之中温水相渡,如今也算是滴水之恩,报以涌泉了。 丽人胡思乱想着,此刻思绪纷飞,芳心一跳,在心底轻啐了自己一口。 这叫什么话?这等不成体统的话,她怎么能…… 丽人此刻玉颜酡红,琼鼻鼻翼中轻哼几声,秀发别着的金钗流苏,仍在轻轻摇晃不停,也不知多久,忽而流苏轻轻一顿,继而是疯狂摇摆。 也不知多久,丽人娇躯颤栗,凤眸迷离几许。 也不知怎么想的,歪过螓首之时,又忍不住瞥了一眼那铜镜,只见那张酡红如霞的脸蛋儿红若胭脂,艳冶动人,尤其是眉梢眼角流溢着惊心动魄的绮韵,连丽人自己都微微一愣神。 这一次虽然鼻头一酸,倒是没有如先前那般流淌下眼泪,就是那般恍惚之间,看向那红润粉唇微张,细气微微。 光洁圆润的下巴,稍稍扬起,白腻如雪,犹如天鹅。 但不知为何,丽人心底却涌起一股没来由的怅然若失。 然而就在这时,丽人忽而睁开眼眸,却是惊鸿一瞥之间,为那身怀利刃,杀心自起的少年一惊。 不是,他怎么能?这个小狐狸…不行,不行! 先前毕竟没有真的那一步。 丽人嘤咛一声,正要撑着绵软如蚕宝宝的身子制止,而粉唇微启,说话制止,却在这时,丽人心神一震,美眸瞪大,继而如遭雷殛,娇躯颤栗不停。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宋皇后:他是不是又想拿捏起来了?(求下月票!) 金陵,宫苑,缀霞宫 崇平十七年的二月,早春时节,春寒料峭,凉风吹动着窗口的风铃。 殿外,正在廊檐下执刀望风的陈潇,那张清冷、明丽的玉颜渐渐蒙起一层霜意,心底不由暗暗啐了一口。 而二月早春的枝头儿,已然吐出了一些嫩绿之芽儿。 贾珩这会儿抱着娇躯丰腴,绵软如蚕宝宝的丽人,心神不禁有些恍惚,剑眉扬了扬,低声道:“甜妞儿,我会好好待你的。” 这甜妞儿真是让人顶不住,也不知是不是他多日渴盼,一朝心愿得偿,太过激动,他刚才差点儿…得亏是提了一下。 只能说还是得历练,他本来已经经过晋阳长公主、晴雪凤纨这样的历练,差点儿在丽人这儿翻了船。 记得第一次见到丽人之时,他就觉得心神震颤莫名。 “你,你……你怎么能?”丽人弯弯柳眉蹙紧,心神不由震撼莫名,盯着那少年。 此时此刻的亲密无间无疑让丽人心神颤栗,芳心更是紧张万分,眸光潋滟的凤眸之中见着羞恼,低声说道:“出去,你…你赶紧给本宫出去,本宫一点儿都不想看见你。” 贾珩神情默然,紧密相拥之时,倒也能感受到丽人的慌乱,目光不由紧了紧,眉头倏扬几分,面色一时间又有些恍惚,说道:“嗯嗯。” 真是殿外一轮明月皎洁,霜华满天,转眼之间,已是进入了春江水暖的二月早春,你品,你细品。 然而,正如向星爷和达叔挑衅的方唐镜…你打我呀。 贾珩显然不怎么讲信用,已是出尔反尔,甚至还有些变本加厉,目光深深几许,恨不得与丽人融为一体,低声道:“甜妞儿,然儿帮着推行新政要好一些,不要怕得罪文臣,我以后会好好看顾他的。” 丽人:“……” 不是,你还喊然儿?不是,这个小狐狸,她上了他的当了。 她以为只是一点儿利息,结果他连本金都想要收走。 至于男人这时候的话,听听就好了。 可现在木已成舟,丽人一时间也有些茫然无措。 丽人秀眉紧蹙,那张靡颜腻理的脸蛋儿酡红如霞,愈发有着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弯弯柳叶眉下,那双绮韵流溢的美眸惊怒不已,而琼鼻中连连腻哼一声,檀口微张,烛火映照下,隐见晶莹靡靡。 这个小狐狸,就不能…真是胆大妄为,不知轻重。 又是难以言说的感觉,丽人轻轻“嗯哼”一声,已经听不清贾珩说什么,脸蛋酡红如霞,除却轻哼几声外,犹如装死一般。 这个小狐狸… 过了一会儿,也不知为何,丽人忽而百感交集,琼鼻中不禁又是一酸,晶莹美眸之中又隐见泪光闪烁。 丽人心底深处的恐惧渐渐被驱散,只觉心神迷迷糊糊,不知何往,三十多年的时光,似在眼前如走马灯闪过。 闺阁少女之时的文静,大婚之夜的羞涩,封为皇后的狂喜……最终在深宫之中宛如一潭死水,宛如行尸走肉般。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耳畔响起那干柴燃烧的哔啵哔啵的声音,更是让人面红耳赤。 那白腻如玉的天鹅秀颈上已经密布起汗珠,而酡红玉颜灯火摇曳之中,娇媚明艳,犹似春花皎月。 正自思量之间,丽人忽而芳心一惊,遽然而起,连忙伸手搂着那少年的脖子,嗔怒说道:“你,你别放肆!别让人瞧见了…” 事到如今,她…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贾珩轻轻凑近丽人耳畔,低声说道:“甜妞儿,你小点儿声。” 此刻,他也有些难以言说的感触,温香软玉,媚肉寸寸,真想就此醉倒在这坛醇香老酒中。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什么王图霸业,荣华富贵,在这等绝色妖娆的红颜面前,一时间竟有些味同嚼蜡起来。 尤其是这是天下至尊至贵,母仪天下,端庄华艳的丽人。 一念至此,贾珩目光恍惚了下,剑眉又倏扬三分,心神渺渺,不知所归。 贾珩正面抱起丽人,因是膂力过人,倒也轻而易举,而垂下的素色裙裾,在灯影下斑驳陆离,而两瓣雪圆在灯火下白皙映照,炫耀人眸。 丽人在过往的岁月中,几时见过这般大阵仗,心神摇曳,连忙闭上嘴不敢声张,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晶莹美眸中现出一丝慌乱和难以置信。 这个小狐狸就不怕伤着吗? 然而,不大一会儿,就已云霄飞车,魂飞天外。 那是许多年前的秋千架,荡悠的是丽人逝去的青春,也是丽人对自由的向往。 也不知多久,贾珩凑到丽人那张粉腻脸蛋儿近前,看向那秀气挺直的琼鼻,莹润微微的丹唇,低声说道:“甜妞儿肌肤胜雪,宛如雪娃,真是让人爱煞的骨子里呢。” “哼,你又胡说八道~”丽人轻哼一声,随口说着,却不知有些小女孩儿的娇嗔薄怒,无疑引起少年更为爱惜的亲昵。 丽人芳心羞恼不胜,低声道:“你…你…” “甜妞儿,我什么?”贾珩低声说道。 此刻,丽人已经不想理那少年在耳畔的胡言乱语,只是感受到那耳畔的温热气息,芳心震颤莫名,心底不由浮起一念。 这个小狐狸,就这么馋她的身子?瞧把他稀罕的跟什么似的。 也是,她在宫中,也隐隐听到一些雪美人之类的称呼。 而提及宫中,丽人心底又不由涌起一丝慌乱,而慌乱之后,丽人这会儿也暂且忘却了那些担忧和恐惧,既不去想明天,也不去想以后。 贾珩声音低沉而有力,说道:“记得当日初见甜妞儿之时,甜妞儿给我做了一盒桃花酥,那时候就觉得这般兰心蕙质,真是贤妻良母,只恨不能早生二十年,与甜妞儿喜结连理。” 虽然提及初见,但他断断不会提及那位,或者说这都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不然,这情绪就有些冷了,而且他的确良心难安。 丽人只是装死,根本不理那少年的“胡话”,妩媚流波的美眸迷离之间,芳心却有些思绪飘远。 果然,这小狐狸早就是包藏色心,蓄谋已久了,那时候就打着她的主意。 亏陛…那人,那般信重他。 事实上,不同于甄晴“那人”是心态的转变,而丽人的“那人”则是羞愧,以及心底潜藏的恐惧和担忧。 就在这时,丽人忽觉心神一空,玉容微顿,睁开一线的美眸不由见着羞恼之色。 他是不是又想拿捏起来了? 在深宫中多年的丽人这几天显然也明白了贾某人“断崖式分手”的用意,就是为了拿捏。 但丽人却不知贾珩现在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哪里还会花时间拿捏? 或者说,真的拿捏也不是这个时候。 钓个鱼也得先打窝呢,赌场杀猪盘也是先让人赢,拿捏也要在以后。 忽而这时,丽人心神一惊,又觉得被烙了个饼子,独钓万古,背对苍生。 丽人玉颜明艳绮丽,但心头却已嗔怒不已,晶莹靡靡的樱颗贝齿轻轻咬着粉唇,回首看向那少年,羞嗔道:“你别太过分了,嗯~” 虽然没有接触过,但诸般图册,丽人也是见过不少的。 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轻声说道:“等回京以后,宫阙深深,就不好去见甜妞儿了,得让甜妞儿好好度过江南的时光。” 今天他肯定要好好招待甜妞儿,让她留下此生难忘的美好回忆,甚至在宫中也能时常翻检这些记忆。 丽人那丰盈玉颊玫红气晕团团,正要说话,却蹙了蹙眉,心神羞恼万分,暗道,简直不成体统。 但实在拗不过那少年,而后秀眉微蹙,继续装死。 只是那比方才还要面红耳赤十倍百倍的声音在丽人耳畔响起。 不知何时,窗外那轮皎洁明月掩去,似起了一阵秋风,竹叶飒飒之声不绝于耳。 忽而这时,丽人芳心一惊,莹润如水的熠熠妙目当中,现出一抹羞恼,暗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她这是被当成了小孩子了? 丽人妍丽、明媚如芙蓉花的脸蛋儿两侧微微泛起红晕,弯弯柳叶细眉下的明眸中,不由现出一抹羞意,压低了声音,颤声道:“子钰,你别…别胡闹了。” 此刻,却被那少年抱着来到梳妆镜前,丽人缓缓睁开眼眸,赫然见到铜镜之中影影绰绰的旖旎情状。 丽人只觉愈发难为情,尤其是那带起,娇躯几乎软成了一团泥,芳心深处可谓大羞不已。 缀霞宫,宫殿之外,陈潇英秀明丽的眉眼之间,涌起一抹冷峭。 这人真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都是她先前没有见过的样子,他这是使出压箱底的本事了,平时也没有见他,真是可恶…… 也不知多久,贾珩低声说道:“甜妞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丽人这会儿轻哼一声,已经有些不想理会贾珩。 贾珩拥着丽人的丰腴娇躯,嗅着那沁人心脾的暖香,看向那容颜娇媚的丽人。 丽人低声说道:“你……你别闹了。” 丽人已经对贾珩无可奈何,委实不知说什么才好,晶莹美眸凝睇而望,柳眉之下的妙目之中,涌起丝丝狐疑。 这个小狐狸方才一会儿在梳妆台,一会儿在轩窗前,他就不能安生一些吗? 而且,这个小狐狸怎么能…… 此刻,丽人感受到那阵阵异样,狭长清冽的凤眸现出一抹羞恼,心底涌起一股担忧。 如是有着孩子,真不是闹着玩的。 贾珩低声说道:“甜妞儿,真想抱着你抱一辈子,抱到天荒地老。” 丽人:“……” 这人就这么稀罕她的身子呀?她都人老珠黄了,竟然还这般痴迷。 明眸瞧见窗外,低声道:“天色不早了,你…你早些回去吧。” 贾珩道:“天色还早,甜妞儿,我要不五更天再回去。” 真想与甜妞儿互诉衷肠到三天三夜。 “赶紧走,这么久……别人该起疑了。”丽人此刻也有些反应过来,芳心就是一惊,连忙推开,颤声说道:“让人瞧见了,我们都得死。” 这时候,也没有什么逆臣调戏不调戏了,一国之母不以死保全清白,最终难免要被病逝,而且就连魏王、梁王都会蒙羞。 贾珩看向丽人,心头仍有些恋恋不舍,低声道:“好吧。” 这会儿外面天色都快三更天了,这都快两个时辰了,或许女官也有些起疑? 不过丽人先前已经屏退了女官,这段时间他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整个缀霞宫都静悄悄的,唯有陈潇在下方巡夜,一定程度上潇潇的存在也能释一些疑。 丽人那张艳丽明媚的脸颊彤彤成霞,忽而秀眉微蹙,容色微微一愣,也不知感受到什么,轻轻暗啐了一声。 贾珩面色沉静如水,凑到丽人耳畔,低声说道:“甜妞儿,要不等晚一些,我到你寝殿寻你?” 丽人:“……” 不是,你晚上还来?都没有见她都站不稳了吗? 丽人那张丰润、明媚的脸蛋儿玉颜酡红,樱颗贝齿咬着樱唇,颤声说道:“子钰,快走吧,别再胡闹了。” 找不找她的事儿两说,现在真是待的太久了,虽然已经屏退了女官和内监,但时间越长,越容易起疑。 贾珩也多言,整理好衣襟,看向那张丰艳雍丽的脸蛋儿,轻轻捏了捏那丰润明艳的脸蛋儿,在丽人带着几许嗔怒的眸光中,凑近那朱唇,依依不舍地亲昵了下。 感受着那眉眼清峻的少年对自家“爱不释手”的喜爱,丽人心底既有些羞恼,心底又有些得意,还有些慌乱,只是任由着少年道别。 贾珩想了想,说道:“甜妞儿,我要不帮你收拾收拾。” 丽人明眸闪烁,芳心一跳,轻声说道:“不用收拾,你离开就好。” 说不得这小狐狸又欺负人。 贾珩轻声道:“不收拾好像也不行,女官上来收拾,肯定会瞧出端倪的。” 此刻,丽人就有些欲哭无泪,低声道:“本宫下过令,没有人上来的,你你快走,你在这儿待得越久,越容易让人起疑。” 这时间待得太久了,她现在就担心方才是不是已经有人发现了。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既然没有人上来,我等明天再走?别人也不知我什么时候走的。” 丽人:“……” 清斥道:“你…你欺负人没完了是吧?” 芳心中也有些欢喜,真是的,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样贪得无厌的无赖。 丽人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一股惊人的酥糯,颤声道:“快走吧,实在太险着了,落在宫人眼中,不定怎么起疑。” 虽说宫中都是她的心腹,纵然真的起疑,应该不会乱说,但也难保万一。 贾珩看向那心神担忧不胜的丽人,对上那一双妩媚流波的美眸,低声说道:“那甜妞儿你一切小心。” 丽人对上那温煦的目光,感觉到其中的爱恋之意,不敢多看,只觉心头愈发有些慌乱。 贾珩说着,再不多待,离了厢房,绕过一扇木质画轴的刺绣仕女屏风。 此刻,暖阁的软榻之上,丽人细气微微,眉眼眯起,那张粉腻如春花的玉容满是羞恼,转眸之间,忽而看见那菱花铜镜上花了的镜面,一时间羞愤欲死,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他方才就是故意相戏,否则断不会……最后,还敢取笑她! 转而之间,丽人又有些心乱如麻。 吃了这般大的亏,这可如何是好? 而且看那小狐狸,显然不是一次就能罢休的,以后断不能再由着他胡来了。 还有,然儿的事儿。 丽人只觉心头乱糟糟,而且这都是刻意没有去想某位九五至尊。 …… …… 贾珩此刻,面容沉寂,大步离了缀霞宫,只觉神情气爽,步伐轻快,看向那下方迎至近前的陈潇,面色就有几许不自然,说道:“潇潇。” “人都我已经打发下去歇息了,我在外面帮你盯着,不会有人起疑的,早些回去吧。”陈潇蹙了蹙秀眉,低声说道。 陈潇是乐安郡主,由这一位宗室之女亲自盯着,甚至内监和女官都不会怀疑。 毕竟谁也不会觉得一位儿子年龄与卫国公仿若的丽人,能够什么事儿。 当然,这只是不容易无端联想,但也不能太肆无忌惮。 贾珩默然了下,目光感激地看向陈潇。 陈潇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少年,凑到少年耳畔,低声道:“你良心安不安?” 贾珩:“……” 陈潇面色幽幽,冷声道:“好了,快回去吧。” 贾珩轻声道:“我要不在宫苑中巡巡夜,谨防歹人行刺。” 陈潇:“……” 还真是没有闹够?等会儿二次返场?真想把人闹的第二天起不了床?然后让女官怀疑。 “我看,真正想要行刺的是你吧。”陈潇玉容如霜,细长眉眼挑了挑,冷斥说道。 见少女神色不善,贾珩面色一肃,也有些怵头,轻声道:“好吧,潇潇,那我回去了。” 甜妞儿大抵是恍如在大海上喝海水,仅仅喝了一口,后面就越喝越渴,难以自拔。 这会儿竟又有些意犹未尽,心火燎原。 甜妞儿,简直有毒。 真是祸国殃民的绝世妖娆,怎么说呢,他最大的感受就是内媚,甚至应该是前人不曾体验过的内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他天赋异禀。 贾珩定了定心神,也觉得良心隐隐有些作痛,不敢多想,也不好多待,就是大步离了宫苑。 陈潇目送少年快步离去,轻轻摇了摇头,凝眸了一眼阁楼,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杀机。 等以后大局抵定,这女人是真不能留了,祸国殃民,红颜祸水,而且也会影响他的名誉。 少女显然看出贾珩脸上的沉溺和贪恋,以贾珩心志,竟然沉溺至这步田地,乃至“色令智昏”,陈潇心头如何不起杀机? 在少女心头,贾珩可是将来要做一代圣皇的人。 却说贾珩离了宫中,已是亥正时分,万籁俱寂,冷风拂面。 少年骑上一匹枣红色骏马,手挽缰绳,乘着月光,就向着宁国府返回。 宫苑其实离宁国府不远,没有多少时间就返回家中,贾珩来到书房,心神仍有几许难以自持。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触,如饮佳酿,沉醉其间,回味无穷,让人不能自拔。 贾珩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想要寻本书册阅览,拿起又转而放下,却仍有些心不在焉。 这回去以后,可要如何是好?他肯定念叨的慌,真是《我为甜狂》? 贾珩定了定心神,不由将心头的纷乱思绪尽数斩断。 他能感受到丽人其实也比他强不了哪儿去。 想起方才丽人情动之时的婉转迎合,贾珩剑眉之下,眸中神色敛藏几许,心底就有些古怪。 这会儿,正在贾珩回味之时,隔着一架仕女屏风之外,隐隐传来少女的声音,说道:“公子,是你回来了吧。” 不大一会儿,晴雯手里捧着一个烛台,橘黄灯火渐渐及近,低声道:“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公子怎么没有开灯?” 只见在稀疏星光映照之中,少年那半张俊朗白皙的面孔,似乎隐藏在一团昏暗中,让人看不大清。 贾珩心神抚平,目如星辰璀璨,低声道:“晴雯,帮我准备点热水,洗个澡。” “这般晚了。”晴雯低声说着,凑近而去,却嗅闻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靡靡气息,少女妍丽无端的玉容之上,不由现出几许羞恼,柔声道:“公子这又是从哪回来的?” “就是刚刚去见了咸宁她们。”贾珩低声道。 晴雯撇了撇嘴,说道:“那公子怎么不在公主府过夜?” 贾珩轻轻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笑了笑道:“我这还不是念着晴雯?” “花言巧语。”晴雯抽了抽鼻子,似是嗅闻到了什么,眉眼之中不由蒙起一丝羞意,娇躯都要软成一团,羞嗔道:“公子等着,我去给公子准备热水去了。” 这不是又是从哪个骚狐狸床上回来的。 贾珩轻轻点了点头,目光微动,轻笑说道:“嗯,去吧。” 这一天天的,他是真的累。 不过,甜妞儿的确是太香了。 …… ……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宋皇后:这回京以后,可如何是好? 缀霞宫,宫苑 深夜时分,如银月光如匹练般,静静照耀在殿前的玉阶上,澄莹如水,光可鉴人。 而直到过了一刻钟,丽人似乎才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轻轻抚了抚微涨的小腹,那张雍丽、丰润玉容上满是羞愤之色。 这还是已经孕育了两个子嗣的丽人,否则,估计就先前那一遭儿,她还要再折腾一段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丽人起得身来,正要收拾着方才的战况,只是待行走之间,又觉阵阵异样,不由并拢了脚踝,那张丰润如雪的脸颊滚烫的厉害,不由暗暗啐骂了一声牲口。 不过,芳心深处又有些欣喜和自得。 怎么就那般痴迷她的身子? 就这样,丽人拖着绵软如蚕的娇躯,又是忙活了半个时辰过去。 丽人终于将身上的东西收拾停当,而后打开三足六耳的铜兽熏笼,朝里间塞进各式檀香与香料,然后点燃火折子,青烟袅袅几许,然后就打开了窗户,渐渐开窗通风。 而后,丽人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下了阁楼,朝后殿寝宫而去。 行不多久,念云正在屏风一旁的暖阁中轻轻打着瞌睡,忽而听到脚步声音,猛地惊醒而起,连忙垂手侍立,低着头唤道:“娘娘。” “准备热水,本宫等会儿要沐浴。”丽人芳心震颤,声音尽量平静,但还是有着几许惊人的酥软和柔腻,而那张娇媚如花的脸蛋儿因为逆着光,倒也看不大真切。 念云倒不疑有它,或者少女纵然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还是将装聋作哑做到极致,这是在吃人的宫中生存下去的规则。 待念云忙碌而毕,丽人进入偏殿里厢,一个人进入浴桶,撩起裹挟着花瓣的热水,在酥软雪白的大团肌肤上流淌而过,也洗刷过先前那少年的痴缠痕迹。 而丽人素手轻轻抚过盈月之时,那张雍丽、丰润的玉容上,不由现出几许羞恼。 那个小狐狸,真是胡闹…… 想起那少年恨不得将自己揉进身体的贪婪与热情,丽人一颗芳心只觉砰砰直跳,难以自持。 丽人雪颜玉肤之上现出一丝羞恼之色,轻轻啐骂了一声道:“混蛋。” 怎么能那般将她摆弄着,她是天下至尊至贵的女人啊,在他手下,竟然简直如玩物一般。 丽人晶莹如雪的玉容怔怔失神,樱颗贝齿轻轻咬着樱唇,待想起那少年对自己的痴恋,丽人心神就愈见异样。 丽人说着,伸出纤纤素手抚着粉腻的玉颜,眉眼之间涌起一抹羞喜。 她容颜尚在,她还没有老。 丽人洗罢澡,穿上衣裳,躺在床榻上,仍有些激动难眠,彤彤如火的脸蛋儿密布晚霞,方才的一幕幕在心神中闪过,眸光怔怔失神,竟有些痴了。 最终在心底竟忍不住幽幽一叹。 这回京以后,可如何是好? 所谓由俭入奢易,吃惯了大鱼大肉,粗茶淡饭自然难以适应。 …… …… 金陵,宁国府 翌日,天光大亮,道道金色晨曦穿过雕花轩窗,照耀在高几上、屏风上,以及羊毛地毯上,也落在那沉睡中的少年脸上。 贾珩缓缓醒转过来,一身织锈金线的黑红蟒服,立在窗前,伸手缓缓推开窗户,抬眸看向东方天穹,金红朝霞,霞光万道,可谓绚丽难言。 贾珩只觉神清气爽,两道锐利剑眉之下,沉静目光中蕴藏着几许欣喜。 昨晚与甜妞儿相处的种种欣喜和亲昵,实在是沉迷其中,欲罢不能。 尤其是丽人虽然已是三十多岁,但言谈举止之间,那宛如小女孩儿的娇嗔薄怒,更是让人怦然心动。 真是想和甜妞儿就此长相厮守一辈子。 这会儿,晴雯玉容微顿,扭着水蛇腰,自外间过来,声音中满是酥软娇媚,问道:“公子,起床了。” 贾珩问道:“晴雯,什么时候了?” 晴雯嗔白了一眼那少年,低声说道:“这都巳正时分了,公子看来昨晚没少劳累,平常哪有起得这么晚?” 贾珩:“……” 不过话说回来,他真是为甜妞儿劳心劳力,就为了给丽人一个刻骨铭心的体验,真是当最后一次来办的。 晴雯弯弯细眉之下,清眸眸光灵动如水,柔声说道:“等会儿早饭就端过来了,我先伺候公子洗漱吧。” 贾珩起得身来,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低声说道:“晴雯,天天胡说什么呢。” 晴雯玉颊羞红成霞,两侧脸颊几乎彤彤如火,轻哼一声,说道:“公子,昨晚还不是不让我服侍的吗?” 昨天贾珩洗澡之时,担心晴雯起疑,并未如往常一般让晴雯侍奉,而少女显然为此事心情郁郁难解。 贾珩道:“都这么大了,也不好总是那般了。” 晴雯闻言,芳心一惊,旋即感受到衣襟中传来的熟悉之感,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贾珩温声道:“等过几天再说吧。” 晴雯欣喜地“哎~”了一声,旋即再不多说其他。 就这样,贾珩与晴雯在一块儿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倒也没有多待,待用罢早饭,就来到书房,挑帘进入厅堂。 一扇扇锦绣屏风围挡的书房之中,这会儿甄兰一身素色衣裙,已经在里厢中书案之后阅览书籍,或者说,甄兰知道贾珩从安徽返回之后,就知道贾珩一早起来,特意要在书房守株待兔。 甄兰听到外间动静,抬眸看去,那双柳眉之下,粲然明眸凝睇而闪,看向那少年,目中不由带着几许惊喜之意,轻声说道:“珩大哥,早呀。” 贾珩点了点头,轻笑道:“兰妹妹也早儿,这是看什么呢?” 甄兰道:“这不是看看近来的邸报,朝廷最近要全力推行新政呢。” 贾珩点了点头,笑着打趣说道:“那要不我举荐宫中?给兰妹妹一个地方官儿做,也帮着推广新政。” 甄兰眉眼娇羞不胜,柔声嗔了一句,说道:“珩大哥。” 贾珩也来到几案之后落座,拿起几案上的书册。 甄兰问道:“珩大哥,安徽那边儿的军屯结束了吧?” 贾珩翻阅着书册,温声道:“都料理妥当了,等明年就在几个省逐渐铺开。” 甄兰秀眉微蹙,那双肖似甄晴的狭长、冷艳的明眸中,渐渐涌出一抹担忧之色,柔声道:“珩大哥,这件事儿应该不大好办吧。” 贾珩道:“慢慢来吧,对了,这两天就回京了,你也好生准备准备。” 自崇平十六年西北之战结束以后,他南下收复台湾,清剿海寇,中间又与甜妞儿有了一些羁绊。 总之,不虚此行。 不过,如今也到了回京的时候了。 其实,有些不知如何面对那位九五至尊。 只能暂且不去想,整个崇平十六年,他奔波劳苦,先前那一遭儿算是…回报吧。 贾珩这会儿,拿起一本书开始翻阅起来,将心神之中纷乱思绪扔到一旁。 甄兰目光莹莹如水,凝眸看向那少年清隽的侧颜,俏丽小脸渐渐蒙起一丝玫红红晕,声若蚊蝇道:“珩大哥,我…我伺候你吧。” 这么久不见,人家常说小别胜新婚,珩大哥回来之后,也不亲亲她吗? 贾珩凝眸看向容颜清丽的少女,拉过纤纤柔荑,将眉眼清丽的少女一下子拥入怀里,低声说道:“兰儿妹妹。” 甄兰一张巴掌大小的脸蛋儿,已然羞红成霞,弯弯秀眉下,那清澈明亮的眸光盈盈如水,颤声道:“珩大哥,唔~” 还未说完,少女就是觉得熟悉的温软气息再次抵近,唇瓣上渐渐一软,少女妍丽脸蛋儿渐渐浮起红晕,芳心中不由涌起阵阵甜蜜。 贾珩轻轻笑了下,道:“兰妹妹,这几天是想我了吧?” 甄兰眉眼弯弯成月牙儿,脸颊羞红如霞,轻声道:“珩大哥,一晃也有半个月没见了。” 如果算上她当初过门儿,好像自从那天以后,她归宁返家,他就很少碰她了。 贾珩温声道:“那今个儿多多陪陪你。” 说着,拿起几案上的一本薄薄书册,开始翻阅起来,纸页“刷刷”之间,神情沉静。 甄兰玉容微顿,齐若编贝的樱颗贝齿咬了咬樱唇,精致如画的眉眼间现出一抹羞涩,然后低下身去,凑到贾珩近前,忙碌一段时间,缓缓低下身去。 贾珩垂眸看向那钻入书案底下的少女,心头有些无奈,拉了一下少女,说道:“兰儿妹妹,晚上多陪陪你。” 他这会儿还要看书。 “珩大哥到了晚上,又不知跑哪儿去了。”少女眉眼低垂,语气幽幽说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府上除了年龄小的,只怕他在哪里过夜都有可能,更不用说外面还有那些人。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咱们一块儿看书吧。” 说着,拥过香气扑鼻的少女,拿起锦衣府递送而来的大汉卫所分布图,以及相关兵丁的情况。 甄兰脸颊羞红,小手解开一些衣襟,方便那少年就近暖手,柔声道:“珩大哥,安徽的军屯事务整饬过,江苏这边儿的卫所还没有整饬过呢。” 贾珩温声道:“江苏这边儿原本不少兵丁都在江南、江北大营驻防,而地方卫所仅仅是城防体系的补充,先前就已稍加整饬,倒是浙江等东南沿海,兵丁久不演训,需得重视一番才是。” 甄兰红着秀美脸蛋儿,又道:“我伺候珩大哥吧。” 贾珩:“……” 不是,你就这么想伺候我? “好吧。”贾珩轻轻捏了捏那粉腻的脸蛋儿,低声道。 甄兰眉眼低垂,眸中现出一抹羞意,说话间,钻进书案之下。 贾珩面色却有些古怪,只得拿起手中的书册,细细观瞧。 不得不说,这是比红袖添香夜读书还要高级一些的享受。 过了一会儿,殿外传来少女的明媚声音:“珩哥哥在屋里吗?” 说话之间,探春自外间而来,手里拿着一个簿册,英媚、明丽的玉颜上笼着笑意,道:“珩哥哥果然在书房。” 贾珩脸上现出一丝不自然,定了定心神,笑问道:“三妹妹有什么事儿?” 探春落座下来,英媚玉容上现出笑意,低声道:“这段时间,我写了几篇关于巩固海疆的策论,珩哥哥帮我看看,指点一下我呀。” 也不能让那个甄兰专美于前,她这段时间也看了不少兵事方面的资料,心头也有了一些看法。 “哦?拿来我看看。”贾珩闻言,眉头皱了皱,轻声说着。 旋即,从那少女手里接过策论,忽而手中一顿。 这个甄兰,可真是调皮。 探春倒不疑有她,英丽玉容之上现出一抹笑意,柔声道:“珩哥哥,我写的在怎么样?” 贾珩拿起笺纸阅览起来,脸上现出一抹赞赏之色,温声道:“这上面写的挺好的。” 探春英媚玉容之上现出一抹欣喜,温声说道:“珩哥哥,都是我这几天读书的一些思考。” 贾珩笑了笑,说道:“那我可得好生看才是。” 探春轻轻“嗯”了一声,问道:“那珩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啊?” 贾珩眉头紧皱,低声道:“就在这两天罢,三妹妹,嘶…你也回去好好收拾收拾。” 探春“哦”了一声,螓首点了点,见那少年神情古怪,明眸流波的妙目之中却不由现出一抹狐疑,道:“那珩哥哥,我先回去了。” “去吧。”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目送探春离去。 而探春起得身来,忽而猛地转身,快步行到贾珩身边儿,柔声道:“珩哥哥,我还有点儿事儿~呀?” 少女说着,就别瞥见那甄兰支支吾吾,口不能言的一幕。 探春一张英媚、明丽的脸颊羞红成霞,几乎是娇躯酥软半边儿,似嗔似羞说道:“珩哥哥,你怎么这样啊?” 贾珩抬眸看向那玉容明媚,目光几乎挪不开分毫的少女,故作从容地抚了抚甄兰的脸蛋儿,稍稍遮盖了一下,说道:“你兰姐姐她胡闹,好了,你别看了,仔细长针眼。” 探春:“……” 少女脸颊滚烫如火,连忙躲开目光,羞恼道:“珩哥哥,就会胡闹,我…我走了。” 说着,就要离开,但余光仍是不由偷瞥了一眼。 只见那眉眼明丽的少女,脸颊鼓起,团团粉腻晕红散开,而一双柳叶修眉之下,粲然明眸莹润如水,还对探春抛了一个眼神。 妩媚流波,道不尽的绮丽风情。 探春芳心猛地一跳,轻哼一声,心底暗啐了一口骚蹄子。 贾珩温声道:“三妹妹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倒也知道害羞了。” “是珩哥哥你不知羞。”探春正自转身离去,脸蛋儿羞红如霞,羞恼道。 书房里都…还有甄兰,真不愧是生的一张狐媚子脸蛋儿。 但那视觉冲击强烈的一幕却如挥之不去的阴影,在少女心头来回闪烁。 贾珩这会儿,目送着探春离去,看向那少女,声音也听不出喜怒:“你是故意的吧?” 甄兰这会儿换了一口气,扬起那张娇媚如花的脸蛋儿,轻轻抿了抿莹润微微的唇瓣,低声道:“我…我哪有?” 贾珩捏了捏少女粉腻的脸蛋儿,就有些无奈,低声道:“你这个当嫂子的,还吃小姑子的醋呢。” 甄兰:“……” 少女眉眼涌起娇羞之态,分明隐藏的心思一下子被拆穿。 “她这般大了,也该嫁人了才是,天天黏着你,也不像。”甄兰目光莹莹,幽幽说道。 她才是与他有着肌肤之亲的夫人,那小姑子只能说是族人,总归是要嫁人的。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我已经许了她的婚事,将来她自己做主,她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甄兰轻哼一声,柳叶细眉之下,那双肖似甄晴的明眸妩媚流波,嗔白了一眼少年,轻声说道:“如果她喜欢的是…她的珩哥哥了呢?” 贾珩:“……” 而后,那少女再不多言,粉唇张开,弯弯柳眉之下的晶莹美眸,抬起,似是时不时打量少年的神色。 贾珩轻轻撩起少女清丽脸颊垂落的一缕葱郁秀发,低声道:“你啊。” 甄兰脸颊粉腻,支支吾吾,却没有说话,听着那少年带着几许宠溺的无奈语气,芳心却有几许欣喜。 她毕竟是他的女人,远非寻常人可比的。 两人耳鬓厮磨叙话。 探春容色微顿,脚步略有几许慌乱地离了书房,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仍有几许滚烫如火,一颗芳心砰砰直跳,已是有些羞恼不胜。 珩哥哥真是的,他怎么能那样呀? 那方才惊鸿一瞥之间,那实在有些灼目的一幕。 少女芳心涌起一股娇羞,真是胡闹,那个兰妹妹既然能这样,她…也不能让人专美于前。 嗯,她胡思乱想什么呢。 但正如“不要想什么”,偏偏就会想什么,脑海中那张沉浸其中,目光痴迷的面孔怎么就成了自己。 及至半晌午时分,晴雯站在屏风之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看向两人,柔声道:“公子,咸宁公主还有小郡主来了。” 贾珩道:“兰妹妹,好了,别闹了。” 甄兰那张娇媚的脸颊羞红如霞,缓缓起得身来,拿过一方粉红帕子擦了擦嘴唇,柔声道:“珩大哥,这全国各地的卫所情况,都了解清楚了吧。” 她正说与他…不想,那两位竟然来了。 贾珩道:“大概的情况,已经清楚了。” 一心二用,对全国卫所的情况大致有一个了解。 整理了一下衣襟,起身出了书房,来到外间,恰逢碰到咸宁公主与李婵月自回廊中快步而来。 咸宁公主清丽明净的眉眼中现出一抹欣喜,清声道:“先生从安徽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昨个儿回来的,这两天正在打点行囊呢。” “姑姑刚刚还说呢,这会儿天气暖和了许多,其实可以上京了。”咸宁公主柳眉之下,眸光明亮闪烁,柔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两天就准备走吧。” 李婵月柔声道:“舅母那边儿也要启程返京,先生一同沿路护送吧,省的歹人再来刺杀。” 贾珩道:“我正有此意。” 先前担心甜妞儿看到晋阳的丰腴之态,根据经验察觉出一些端倪,但如今甜妞儿自己掩藏都尚且不及,也无所谓察觉出端倪。 贾珩说着,凝眸看向在李婵月身旁娴静而立的宋妍,笑问道:“妍儿表妹也在?” 宋妍抬眸之间,不由瞪了一眼贾珩,那张粉腻如雪的玉容浮起两朵浅浅红晕,柔软道:“珩大哥,我都来了有一会儿了,珩大哥才瞧见我。” 咸宁公主、李婵月:“……” 贾珩抬眸看向那眉眼弯弯如月牙儿,明眸晶莹剔透的少女,低声说道:“妍儿妹妹,身上原来也有古灵精怪的一面。” 毕竟是高门贵女,虽然性情淑婉温宁,但未必没有古灵精怪,先前被他占了便宜以后,就动不动瞪他。 宋妍却有些害羞,那有些肖似宋皇后的玉容嫣然明媚,嗔怒道:“珩大哥只是平常不留意罢了。” 他平常一多半的心神,都放在咸宁和婵月姐姐身上。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宋皇后:哼,她都觉得美艳不胜…… 金陵,宁国府 咸宁公主秀眉微蹙,眸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低声道:“先生,回程之前是不是要给父皇写一封奏疏,报告返程之事?” 贾珩此行收复台湾,击退女真豪格来犯,还是立了大功的,虽然让崇平帝赐婚给“蒙混”了过去,但该有的出迎凯旋王师之礼,崇平帝也不会不给。 贾珩近前拉过咸宁的素手,道:“我先前上疏言及军屯积弊时曾提及过,等会儿再写一封奏疏,着人以六百里加急递送京城,就说护送皇后娘娘以及长公主返京。” 至于班师之说,就不用提了。 咸宁公主轻柔地“嗯”了一声,低声道:“那我也派人去宫中知会母后。” 两人说话间,少女快行几步,牵挽着贾珩的手,来到书房之内。 这会儿,甄兰已然简单收拾好,除却一张脸蛋儿红扑扑,仍有些媚眼如丝,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而晴雯则是给几位贵女奉上香茗。 咸宁公主清声道:“先生,自父皇下诏诸省,新政在北方诸省如火如荼,先生作为主事之人,明年也会厉推新政吧。” 贾珩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说道:“诸省操持新政,地方官员难免躁切行事,只怕会酿出一场场乱子来。” 崇平帝唤高仲平特旨入阁,如今看来,就是吊着天下疆臣督抚的胡萝卜,势必引起地方官员对新政的追逐、投机。 咸宁公主眸光闪烁了下,道:“如果真出了乱子,先生也好前往弹压。” 贾珩点头道:“是啊。” 那时候才是他存在的价值,真要一帆风顺,他作用降低,那帝王猜忌也会接踵而至。 潇潇先前知山东之事而纵容,也是此番缘由。 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明亮剔透,柔声说道:“小贾先生,等回到京里,正好是的阳春三月了,那时候小贾先生可以多歇歇,去年一直忙着打仗。”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等到了京里,可以踏踏青。” 整个崇平十六年都在打仗,的确没有怎么游玩过春景。 与咸宁公主说了一会话,甄兰柔声说道:“珩大哥,这都晌午了,不如一同吃点儿饭。” 贾珩低声说道:“让后厨准备一些吧。” 与咸宁公主还有李婵月用过饭菜,至于甄兰,已经寻了个理由离去,显然不想在宫主与郡主跟前儿陪着小心。 咸宁公主道:“先生,妍儿在这儿,我和婵月就先回去了。” 其实这段时间,宋妍也是在金陵宁国府,与一众金钗还是有说有笑的。 贾珩温声说道:“妍儿在这儿也好。” 嗯,这次回京以后,他觉得必须要找个可解相思甜妞儿的慰藉,妍儿就很好。 不过,这样对一个对他情窦初开的少女,似乎也不太好,还是尽量多发现一些宋妍的美。 这会儿,宋妍被少年那双目光打量的多少有些不自在,轻声说道:“珩大哥,我去找溪儿妹妹去玩了。” 贾珩默然片刻,低声说道:“妍儿妹妹,等会儿和你有些话单独要说。” 宋妍闻言,原本转身离去的娇躯宛如定在原地,转过脸来,明眸满是羞喜。 贾珩拉过宋妍的纤纤素手,低声道:“妍儿妹妹,再过几天,就快回京了。” 宋妍有些害羞垂下螓首,纤声道:“珩大哥。” 贾珩道:“以后,要不妍儿妹妹也住大观园罢?” “啊?”宋妍闻言,芳心剧颤,眸光莹润如水,低声说道:“我住过去,也不大合适吧。” 贾珩诧异了一下,柔声说道:“先前,妍儿妹妹不是在园子住过一段时间?” 说着,看向那容颜明净,眉眼弯弯的少女,而后轻轻拉过那少女的素手,触感肌肤细腻,白皙如玉。 他先前都是盖过章、存过档的。 宋妍白腻脸蛋儿不由浮起浅浅红晕,低声说道:“珩大哥。” 贾珩伸手抚了抚少女的头,柔声说道:“这段时间不见,妍儿妹妹又长高了一些。” 宋妍:“……” 不是,你当我是小孩儿是吧? “珩大哥,摸头长不高的。”宋妍眉眼羞喜,低声说道。 贾珩拉过宋妍的素手,进入一旁的厢房,轻声问道:“妍儿,上元佳节的时候,玩的什么?” 或许真是有些爱屋及乌,也或许是另外存着一些想法。 宋妍芳心娇羞不胜,柔声道:“就是猜猜字谜什么的,还有放放花灯,珩大哥后来怎么走了?” 贾珩低声说道:“是啊,当初有些事儿。” 少女那种身上青春靓丽的气息,虽然没有甜妞儿丰熟,但在怀中四溢,足以让人心神抑制不住的欣喜。 怎么说呢,没有女人永远十八岁,但永远都有女人十八岁,而且相比甜妞儿,他没有拥有过她的十八岁,如今宋妍也算是某种心理上的代偿。 宋妍被那少年目中的炙热目光凝视,芳心微颤,柔声说道:“珩大哥,唔~” 少女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已经缓缓凑近而来,一下子印在自家的柔润唇瓣上。 宋妍弯弯而细密的睫毛轻颤了下,微微闭上那双粲然明眸,粉腻白皙的脸蛋儿上不由涌起几许羞喜。 倏而,贾珩看向粉腻脸蛋儿如苹果彤彤的少女,在那肖似宋皇后五官上隐隐可见一些丽人的轮廓,轻声说道:“妍儿,这段时间不见,真是想你了。” 宋妍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明眸眸光盈盈如水,玉颜酡红如醺,轻轻拨着贾珩的手,颤声说道:“珩大哥,还请自重。” 贾珩:“……” 这话说的? 贾珩说着,抱着宋妍的幼小娇躯,脸上就有几许欣喜,低声说道:“妍儿想我了没?” 宋妍玉颊羞红,却未应着,直到衣襟中传来阵阵异样之感,酥糯声音这才颤抖几许,颤声道:“想,想。” 再不想下去,她都要被…揉坏了吧。 这以后真的没法嫁别人了。 贾珩目中异色涌动,低声道:“妍儿妹妹在大观园中不妨多待二年,和府中的众姊妹多玩两年。” 宋妍娇小、可爱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眉眼甜美而柔婉,低声说道:“珩大哥,人家会说闲话的吧。” 嗯,毕竟是名门贵女,家教甚严,不是黛玉这等在府中不谙世事的少女可比。 贾珩想了想,低声道:“倒也没什么,我到时候想办法在皇后娘娘求赐个婚就是了。” 宋妍闻言,粉腻脸颊几近彤红如霞,两瓣莹润粉唇不由“呀”了一声,芳心之中,团团娇羞与欣喜交织,心底还有一丝甜蜜涌起,眸光闪了闪,柔声道:“珩大哥如是向姑母说了,我随珩大哥一起去求姑母。” 贾珩:“……” 这是担心被他糊弄了?只能说不愧是名门闺秀,警惕心十分强。 宋妍温婉眉眼之间不由蒙起一丝羞涩,颤声道:“珩大哥,不过祖父那边儿丧事在身,我也不好完婚的,还得等三年才是的。” 真要欺负了她,不给她一个交代,姑母那边儿应该不会愿意的。 贾珩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捏了捏那少女的粉腻脸蛋儿,柔声说道:“那正好妍儿在大观园待着。” 宋妍“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其他,任由那少年不时亲昵着。 或者说原本就难以拒绝少年的亲昵之举。 过了一会儿,宋妍轻轻按着裙裳的前襟,弯弯柳叶眉之下,那双粲然明眸眸光柔润如水,颤声说道:“珩大哥。” 她再这样被珩大哥轻薄下去,以后真的没脸见人了。 说着说着,还想亲她的… 贾珩低声道:“好了,妍儿,咱们不闹了,就是喜欢妍儿,真是白的给雪一样。” 不仅是白,而且肌肤细嫩,恍若娇花,比之甜妞儿都要细腻几分。 宋妍闻言,芳心羞喜不胜,脸颊却已然彤彤如霞,白里透红,粲然清眸之中涌起羞恼,低声说道:“珩大哥还请自重。” 贾珩道:“好,我自重,我自重。” 说着,缓缓松开宋妍的纤纤素手,然后转身向一旁过去。 宋妍:“……” 不知为何,心底竟有几许失落。 这人… 少女莹润如水的明眸隐有波光闪烁了下,静静看向那转身提起茶壶,在一个茶盅中斟茶的少年,一时间怔怔失神。 宋妍柳叶细眉弯弯,粲然眸光萦绕着几许忧色。 贾珩转过脸来,轻声问道:“妍儿,你平常都做什么?” 也是再一块儿培养培养感情。 宋妍玉颜酡红如霞,柔声说道:“最近跟着咸宁姐姐学跳舞呢。” 贾珩笑了笑说道:“那你好好学罢,跳舞之后,气质高挑明丽。” 话说,如果从咸宁那边儿找一双渔网袜子给甜妞儿穿,嗯,他这绝对顶不住。 不行,真是要炸。 少年端起茶几上的茶盅,轻轻喝了一口茶,这才压下心底的诸般繁乱思绪。 宋妍玉颜酡红如霞,樱颗贝齿咬着樱唇,柔声道:“珩大哥,我个头儿低一些。” 贾珩拉过少女的白皙素手,轻声说道:“妍儿以后还长个儿的嘛。” 宋妍轻轻应了一声,雪腻脸颊明媚动人,温声说道:“珩大哥别欺负我,我担心太早儿…长不高的。” 说到最后,少女声音微颤,明眸中已满是娇羞之意。 贾珩再次拥住少女的瘦小娇躯,轻声道:“谁说的?怎么可能长不高呢?” 不过他的确没有伤害宋妍的打算,还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宋妍一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粉腻如霞,明眸莹润如水,颤声说道:“珩大哥,我看医书上是这般说的。” 贾珩目光定定地看向那少女,默然说道:“那我以后,再不碰妍儿一根手指头儿。” 宋妍:“……” 珩大哥这…她是这个意思吗?什么时候不让他碰一根手指头了?这人…… 少女芳心忽而涌起酸涩,鼻头一酸,翠羽细眉之下,清眸眸光泫然欲泣。 或者说,这个年龄的少女,正是恋爱脑上头儿的时候,忽而被拉扯了一下,犹如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难免患得患失。 贾珩伸手抚了抚少女的脸蛋儿,温声道:“好了,我有分寸的,你把珩大哥当什么人了。” 宋妍凝睇含露地看向那少年,却见这时,少年又凑近而来,一下子亲在自家的一侧脸颊上。 贾珩暗道,这肌肤倒真是光滑细嫩,恍若初生婴儿,温声说道:“妍儿,刚才逗你呢。” 宋妍芳心羞喜,闻言,垂下螓首,轻轻“嗯”了一声。 或者说,少女这种乖乖女,除了小黄毛外,原本就有些享受贾珩这种带着宠溺的爹味调教。 或者说,有少年感的爹系男友? 说白了就不是高富帅上演霸道总裁爱上小娇妻? 两个人又稍稍腻了一会儿,贾珩也没有再欺负宋妍,而是由着宋妍去寻湘云玩闹去了。 望向外间的天色,已是午后时分,想了想,决定去看看宝钗。 宁国府,后宅,宝钗所在的庭院之中—— 宝钗一袭粉红色连衣裙,葱郁秀发梳成精美云髻,丽人手里正自拿着针线缝制着一件春裳,从颜色而言,分明是为贾珩缝制。 宝琴在一旁歪着螓首,一手托着腮帮,则是凝眸看向宝钗。 莺儿面色微顿,柔声道:“大爷自从上元佳节之后,好像就再没有找过姑娘了。” 宝钗将手里的线头儿迅速咬断,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红晕团团,轻声说道:“他这段时间不是去了安徽,现在没有回来,也是有的。” “大爷好像是回来了。”莺儿低声说道。 宝琴水润杏眸之中不由现出讶异之色,说道:“珩大哥回来了吗?” 宝钗放下手中正在缝制的春裳,黛青郁郁,恍若翠羽的秀眉之间就有些作恼之意,说道:“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去看看。” 莺儿道:“姑娘,那位公主和郡主好像也去了前院。” 宝钗玉容微顿,目中现出一抹犹豫,终究还是柔声说道:“那也该去看看的。” 宝琴柔声道:“姐姐别去了,不如等珩大哥忙完了,再来找姐姐。” 就在两人说话之时,却听外间传来娇杏的声音,道:“珩大爷,你来了。” 宝钗与宝琴面上都是一喜。 …… …… 金陵宫苑,缀霞宫 直到半晌午,躺在床榻上甜甜睡去的丽人,才起得床来,撑起一只藕臂,那绵软如蚕宝宝的身子恍若面条一般,刺绣的芙蓉花的锦被滑落,大片雪白酥软现出,白皙惹目。 丽人刚刚一动,忽而就觉心神有异,蹙了蹙秀眉,不由在心底暗暗啐了一口某人。 “念云。” 女官念云快步而来,在一旁垂手侍立,柔声唤道:“娘娘。” 丽人声音中有着惊人的酥腻,道:“念云,去准备一些干净的换洗衣裳过来。” 女官轻轻应了一声是,然后举步离了厅堂。 丽人说话之间,开始窸窸窣窣穿起裙裳,回眸之间,却见丰圆酥翘见着红印,柳眉挑了挑,美眸中嗔怒流波。 眼前难免回想昨晚那抵死纠缠,蚀魂消骨的一幕幕,丽人美眸中羞恼流波,心底倒是暗骂不停。 那个小混蛋,等回头再找他算账,真是没轻没重的。 等女官准备好相应裙裳,服侍丽人起来,来到梳妆台前换上精美的云髻,道:“娘娘最近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 分明是丽人眉梢眼角无声流溢的动人绮韵,还有那张愈见艳丽无端的脸蛋儿,几乎国色天香的牡丹,雍容美艳更甚三分。 丽人此刻看向菱花铜镜之中的那张犹如花朵得蒙浇灌的脸蛋儿,不得不说,雪肤玉颜莹白如奶昔,恍若婴儿般娇嫩,吹弹可破。 尤其经一夜过去,丽人原就丰艳雍容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娇媚明艳,几至不可方物。 丽人心头就有些触动,怪不得那个小狐狸那般痴缠迷恋这身子,她都觉得美艳不胜,哼。 其实,可以说犹如一株将要枯萎的花朵,一下子得了甘露滋润,重新焕发了生机。 宋皇后玉颜酡红如霞,轻轻“嗯”了一声,柔声说道:“伺候本宫梳妆吧。” “是,娘娘。”女官念云轻声说道。 待丽人洗漱而毕,用过中饭,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也派人递送来了将要启程的消息。 宋皇后听闻此言,一时怔怔失神。 怪不得那小狐狸非要说什么最后一次,早知道这般仓促,昨晚让他多待会儿了…… 嗯,不是。 丽人芳心怅然之意无穷不尽,那张人比花娇的芙蓉玉颜上现出幽幽之色。 …… …… 而随着时间流逝,远在神京的崇平帝也收到贾珩在安徽书写的关于整饬军屯事务的奏疏。 大明宫,武英殿 诸军机大臣、司员、内阁阁臣垂手侍奉,面色肃然,共议军政事务。 崇平帝一袭明黄色龙袍,头戴翼善冠,冠正中一颗翡翠宝石镶嵌其内,正是碧波澄莹,绿意盎然。 中年皇者拿过贾珩所上的一本奏疏,眉头拧了拧,朗声说道:“卫国公上疏,安徽一省军屯事务得以理清,岁增军屯粮秣一百六十万石,如果诸省军屯可得利用,朝廷每年兵部节省国帑五六百万两,这军屯粮田之贪墨,是得好生查一查才是。” 下方的军机大臣如施杰,手持象牙玉笏,拱手说道:“圣上,微臣愿领命清查地方卫所军屯弊政。” 崇平帝放下奏疏,淡淡说道:“京中还有不少军机枢务需得施卿操持,朕再物色其他人选。” 这时,魏王自告奋勇说道:“父皇,儿臣愿出京,严查军屯弊政。” 崇平帝瞥了魏王一眼,沉默片刻,道:“你先前未在兵部履任,不知军屯事务细情,贸然前往,恐有纰漏。” 魏王心头一急,辩白说道:“父皇,儿臣先前在西北督军,也曾对西北边镇军屯田务思量过,也有一些整治心得。” “押运粮秣还与军屯事务不同。”崇平帝面色淡漠,沉声说道。 魏王陈然闻言,张了张嘴,还要再说其他,但见崇平帝脸色威严,心头一突,不敢再相询。 崇平帝面色淡漠,目光逡巡过下方阁部重臣,道:“军机处拟旨,以楚王陈钦襄赞卫国公收复台湾有功,加兵部尚书衔,入军机处行走,明年点检军屯田务。” 魏王陈然闻言,心头不由一惊,只觉手足冰凉,心底震撼莫名。 父皇此举,究竟是何用意?难道是他最近与一些科道清流走的过近,故而警告于他?或者说,父皇又有些属意楚王?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宝钗:那样就是他的长子了。 神京,宫苑 随着军机大臣施杰领命,下方的诸阁臣脸色复杂莫名,心头颇为不平静。 看来,天子已经开始着力培养几位藩王,只是齐王似乎有些被排除在外? 崇平帝沉声道:“前些时日,山东方面上疏报送雪灾,朕命户部参详拨付米粮,以纾灾情,进展如何?” 这会儿,齐昆手持象牙玉笏,朗声道:“圣上,山东方面言及,雪灾没有造成太大伤亡,故本省能够克服,藩司已经调拨米粮,赈济百姓,但希望朝廷酌情蠲免今年的夏赋。” 崇平帝皱了皱眉,轻声说道:“派御史至山东,详加探察吧。” 韩癀拱手说道:“圣上,女真的使者已到驿馆,要向朝廷求见圣上议和议事,未知圣上几时召见?” 崇平帝道:“前些时日以水师再乱我东南沿海,大败亏输之后,就想着求和,彼等狼子野心,前倨后恭,大汉不与彼等禽兽议和,让使者回去。” 赵默闻言,道:“圣上,今岁朝廷大举新政,不宜与其再多作争执,如能议和,微臣以为于我朝修革内政,也是一桩好事,微臣请圣上三思。” 这时,韩癀也道:“圣上,暂修和约,于我朝也得喘息之机。” “和议条件是什么?”崇平帝道。 先前两国事实上已经是休战状态,女真这次突然求和,显然要开出一些条件。 韩癀道:“回圣上,只要我朝开通互市,允许女真购置米粮,女真应允不再南下侵犯汉境。” 崇平帝皱了皱眉,冷声道:“纵然不开通互市,彼等还有南侵之力吗?” 他大汉根本不需与女真开通互市,经过几次战事,他们可还敢南下? 可以说,从平安州大捷,再到西北大捷,以及海战的两场胜利,给了崇平帝充足的自信。 韩癀道:“女真主力尚存,正如穷凶极恶之饿狼,一旦明年再次南下猎觅血食,微臣担忧影响我朝新政诸事。” 这时,施杰拱手道:“圣上,李阁老前日临行前提及,辽东今年也遭了雪灾,女真乏粮,想来以此与我大汉互市,渡此时艰。” 前日李瓒去了一趟山西,视察边务。 随着边情的舒缓,这位内阁次辅也不用一直坐镇在北平府。 崇平帝道:“先拖一拖女真使者,待卫国公至京以后,再论和议之事。” 此事,他还要再思量思量,女真正在乏粮,正是坐观其百姓饿毙,弱其国力之时,再与其互市,无疑养虎为患。 赵默沉静面容蒙上一层阴霾,说道:“国家军政大计,悉决于圣上,如卫国公一日不在,朝野难道要等候卫国公一日?” 此言一出,武英殿中诸阁臣、军机面色皆是一震。 幸在这是一次在武英殿举行的规格较高的军政事务,此地并无科道。 这会儿,兵部侍郎施杰见此,连忙开口打了个圆场道:“赵大人,这次女真能派使者议和,也是多赖卫国公在战场一再挫败女真来犯之兵,赵大人,这满朝文武也无人如卫国公这般对女真知之甚深。” 赵默闻言,一时默然。 崇平帝面色淡漠,瞥了一眼赵默,说道:“内阁拟旨,待军屯事务料定,召卫国公返京。” 可以说,贾珩离京城也有一段时日了,南方诸事不说平靖,但已无大事,的确到了返京之时。 下方的内阁阁臣领旨,唯有赵默脸色苍白,心头一片悲凉。 而后,崇平帝看向施杰,朗声说道:“九边将校、兵丁可得整饬?” 这段时间,贾珩虽然不在京城,但大汉的军机处也没有闲着,派人开始全力整饬九边边务。 从蓟镇、宣府、大同、太原、榆林等诸军镇,一直到西北的宁夏,经过几次战事以后,尤其是贾珩打了好几次胜仗以后,大汉九边边镇军头儿势力正是薄弱的时候。 施杰拱手道:“边军边将演训、整顿,相关兵额已得清查,尽数登于簿册。” 崇平帝沉吟道:“九边乃是防御东虏之防线,不能再如往常兵骄将惰,先前虽打了胜仗,但多赖京营出力,着九边边将多加演训,提升军卒战力,待卫国公返京以后,查问检视。” 施杰连忙拱手称是。 于是,朝议一直到近晌时分,崇平帝才散去朝会。 而魏王这边儿,也离了大明宫,乘坐一辆高辕马车驶出了宫苑,返回魏王府,落座在花厅的梨花木椅子上,脸色阴沉不定,现出思索之色。 显然,楚王的入值军机处,让魏王颇为忧心。 魏王府长史邓纬一路跟随,到了王府花厅,关切问道:“王爷今日入宫议事,圣上都谈了什么?” 魏王放下手中的茶盅,忧心忡忡说道:“楚王入军机处行走,清查地方卫所军屯田务,我向父皇毛遂自荐,却被父皇拒绝了。” 原本以为他先进军机处,预知机务,已领先一步,谁知道楚王也没有落后。 或者说,楚王陈钦也是跟着子钰南下,才得的这般机会? 邓纬闻言,眉头皱了皱,低声道:“这倒也不奇怪,圣上如今也在磨砺诸藩,看来圣上就在殿下与楚藩之间犹疑不决,至于齐藩,或已出局。” 魏王陈然道:“是啊,毕竟先前做了那般多错事,父皇早已对齐王失望透顶,倒不足为虑,本王现在就担心这楚王兄南下与子钰…达成了什么默契。” 邓纬温声说道:“王爷放宽心,以卫国公之城府,断不会早早表态,况且从咸宁公主那论起来,王爷才要亲一些。” “这都不能说,咸宁和甄家的两个姐妹,都大差不差的。”魏王却没有听进去这话,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容之上,忧色不减。 当然,这位藩王却不知道,从宋皇后那论起,自己已经占了上风。 而就在魏王府相议朝局之时,齐王府—— 齐王陈澄也收到了军机处议事的结果,胖乎乎的白腻脸庞上,满是恼怒之色,“啪”地打了一旁的小几,但听茶盅铛铛响。 “王爷。”齐王府长史窦荣面色微变,劝道:“王爷息怒。” 陈澄面色阴沉,绿豆大的小眼中闪烁着凶光,道:“人人都去军机处,唯本王进不得?我在户部兢兢业业。” 他觉得自己已经被彻底放弃了,再也无缘大位,而前不久说好的计划,似乎也中途夭折。 说好的刺杀之后,在送丧之时发动……后续一连串的事情,皆是化为泡影。 原本,如果上皇驾崩下葬,崇平帝肯定要送葬至恭陵,而那时正是齐王、忠顺王一脉发动的时候。 而且贾珩正好不在京城,因为上皇遇刺,锦衣府一片混乱,正是防守疏漏的机会。 结果,第一步刺杀就没有完成,后续之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不过,这等计划幸在还没有败露,否则肯定还会引起警惕。 窦荣道:“王爷,此事还是先等等,或许王爷可以在新政上,再次重获圣眷,毕竟王爷眼下还在户部,仍是大有可为。” 齐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还能如何大有可为?” 窦荣想了想,说道:“王爷,如今新政如火如荼,王爷不如也帮着操持一番,重获圣眷?” 齐王点了点头,道:“此事,本王也想过,父皇既然如此重视新政,本王也索性顺水推舟,促成此事,但不能离京城太远,最好就在关中之地,父皇眼皮底子下。” 窦荣道:“王爷所言甚是,王爷可以上疏,就说关陕新政如火如荼,王爷可去督问新政。” 齐王眼前一亮,说道:“此计倒可一试。” …… …… 金陵,宁国府 宝钗与宝琴闻言,姐妹二人凝眸看向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举步进入厢房。 “珩大哥。”宝钗与宝琴唤着贾珩。 贾珩笑道:“宝琴妹妹也在这儿玩呢?” 宝钗起得身来,玉容明媚,笑道:“珩大哥,刚刚宝琴还念叨着你呢。” 宝琴水润眸光现出一抹羞意,娇俏说道:“珩大哥没有去陪着咸宁姐姐和婵月姐姐?”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她们两个已经回去了,这两天我打算带你们返京,过来与你姐姐说说话。” 说着,近前,拉起宝钗的酥软柔嫩的素手,道:“薛妹妹半个月没见,清减了许多。” 宝钗原本是丰腻、粉红的脸蛋儿,如今已经看出一些清晰的轮廓,显然这些时日,有些心力憔悴。 似乎当着宝琴的面,宝钗被拉着手就有些羞,丰润如梨蕊的脸蛋儿泛起胭脂红晕,绮艳动人,柔声说道:“珩大哥,江南这边儿的事儿都忙完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该忙的都忙完了,咱们这次就直接回京了。” 宝琴这会儿抿了抿粉唇,柔声道:“珩大哥和姐姐说话,我先回去了。” 宝钗弯弯翠羽秀眉之下,杏眸凝睇而望,轻声说道:“你不是念叨着你珩大哥,不妨在这儿多坐一会儿。” 宝琴:“……” 姐姐什么意思?虽说姐姐已经知道她喜欢珩大哥,而且还应允了她,但这样两姐妹都陪着珩大哥,不成体统吧? 贾珩笑道:“宝琴妹妹她也大了。”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眸光含笑,柔声说道:“你既喜欢她,她正好这二年也定亲了,不妨一同接到府上就是了。” 贾珩一时默然几许,轻轻攥着丽人的丰软、柔腻的小手,低声说道:“她年岁还小,这些以后再说。” 宝钗也是兰心蕙质的。 听着两人叙话,宝琴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红若烟霞,垂下螓首,只是时不时瞧了一眼贾珩与宝钗。 贾珩想了想,看向宝琴说道:“琴妹妹,你先回屋吧,我与你姐姐在这儿单独说会话。” “好。”宝琴应了一声,心头不由有些失落,然后不再多说其他。 贾珩握住宝钗的素手,看向一旁的春衫,拿将过来,低声道:“薛妹妹,这是给我做的春裳?” 宝钗柳叶细眉下,水润杏眸宛如凝露般,拿起衣裳,说道:“这几天,天暖和了,就给珩大哥做了一身袍子,也不知珩大哥穿上合身不合身。” “等会儿我试试。”贾珩接过衣裳,端详片刻,温声说道:“妹妹的针线倒是愈发好了。”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眸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年,笑道:“珩大哥,唔~” 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一下子凑近而来,熟悉的亲昵和温热气息扑打在脸上,比之往日带了更多的怜惜和不易觉察的愧疚。 宝钗心神剧震,感受着那少年的亲昵和欢喜,一时恍惚失神,旋即,连忙将双手搂着他的脖颈。 过了一会儿,看向那玉颜酡红,细气微微的少女,贾珩道:“这段时间,真是委屈薛妹妹了。” 宝钗那张丰腻脸颊嫣红明媚,颤声道:“珩大哥,我没有觉得委屈的。” 贾珩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目光温煦地看向宝钗,低声说道:“等到了京城,我都不知该怎么和咱妈说,她给你来书信了吧?” 宝钗听到那少年的亲昵称呼,芳心中不由涌起阵阵甜蜜,嗔怪说道:“我还没过门儿呢。” 贾珩轻笑说道:“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再过一段时间,非要让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不可。” 宝钗脸颊彤彤如火,轻哼一声,螓首偏转一旁。 其实,她也想帮他生…一个大胖小子来着。 那样就是他的长子了。 嗯,从宝钗的视角,自然不知甄家姐妹以及晋阳长公主,而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过门半年,肚子都没有动静,而秦可卿又只得了一个女儿。 所以,如果自己能够先生下一个儿子,无疑是有优势的。 少女轻轻“嗯”了一声,柔声道:“珩大哥,妈那边儿是来了书信。” 贾珩问道:“书信怎么说的?” 宝钗感受到衣襟处金锁传来的阵阵异样,柔声说道:“倒也没说什么,我都写了回信了。” 贾珩暖着手,只觉指间肌肤柔腻,似乎随着年龄渐长,愈发丰软三分。 说着,凑到丽人耳畔,轻声道:“催你名分的事儿了吧,等回京以后,我好生解释一番。” 宝钗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樱颗贝齿咬着两片粉润唇瓣,说道:“珩大哥,以后断断不要再提名分的事儿,珩大哥如是再提,我真真是没脸了。” 贾珩秀眉之下,目光温煦地看向那“淡极始知花正艳,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少女,柔声道:“这几年,真是委屈薛妹妹了,其实上次之后,对薛妹妹,我也颇为愧疚的。” 宝钗颤声道:“珩大哥千万别说这样的话。” 贾珩伸手搂过丽人的削肩,低声说道:“不过,薛妹妹可以放心,先前那封奏疏我已经递送上去了,新政之功,我分毫不取,唯有请宫中赐婚你和林妹妹。” 宝钗听着少年之言,轻轻应了一声。 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她与颦儿一同嫁给他倒也正好。 贾珩附在少女的耳畔,低声道:“妹妹,我看看金锁。” 自从两人成就夫妻之实以后,这种开锁之言,他已经很少去说了。 宝钗玉颜酡红如醺,丰腴玲珑的娇躯绵软一团,芳心剧颤,低声道:“珩大哥,这天还没黑呢。” 但还是任由着那少年胡闹着,只觉阵阵颤栗袭遍身心,让少女心神摇曳,不能自持。 或者说,自从先前成就夫妻之实以后,宝钗也没有再与贾珩好好相处过,同样是聚少离多。 不大一会儿,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近而来。 “天还没黑呢。”宝钗心下慌乱不胜,嗔怪说道。 虽是如此,但对于贾珩,这位容止丰美的少女向来是无法拒绝的,或者说,在夫为妻纲的这个时代,只能由着男人的性子。 贾珩轻声说道:“薛妹妹,这都快傍晚了,再等一会儿,快天黑了。” 这段时间,的确是有些冷落宝钗了,或者说自他从粤海回来,赐婚之事落空,他就没有碰过宝钗了。 如果不是上元佳节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只怕宝钗都会胡思乱想,是不是他因为赐婚一事厌烦她了。 但实际是陷入在甜妞儿编编织的温柔陷阱中,完全抽不开身。 此刻,也有些感受到宝钗流溢的思念,早已情难自禁。 毕竟是热毒藏身的蘅芜君。 宝钗丰腻、白皙的玉容上酡红如霞,轻声道:“珩大哥,妈上次的书信说,这段时间,哥哥与夏家小姐的亲事已定下了,等哥哥他从五城兵马司一出来,就行完婚。” 贾珩拥住宝钗的丰腴腰肢,撩起垂落的裙裾,故人相逢,执手泪眼,紧密相拥之时,只觉温润不胜。 贾珩眉头舒扬三分,附在少女耳畔,低声道:“先前不是说要将夏家女许给宝玉?” 宝钗如遭雷殛,那双水润杏眸盈盈如水,酥软如水的声音竟然略微打了几许颤儿,道:“老太太…那边儿不大同意。” 贾珩默然了下,徐徐说道:“这夏家乃是宫中桂花局的夏家,背后还有一个六宫都总管太监夏守忠,正好接办皇商的事务,不过听说这位夏家千金,性情刁蛮强势。” 宝钗抿了抿粉润唇瓣,细眉轻扬,水润杏眸略有几许恍惚,柔声道:“哥哥一向荒唐,如今能得一位厉害的嫂子管束着他,倒也是一桩好事儿。” 贾珩目光深深,轻轻托着两轮丰圆满月,说道:“就怕新媳妇儿过门以后,闹得你家里家宅不宁的。” 夏金桂如果嫁给薛蟠,过门之后多半还会如原着一般作妖。 但因为甜妞儿的缘故,他也不可能徒做“恶人”,拆散这门亲事,否则以后夏守忠在他和甜妞儿亲热之时,万一使个绊子? 贾珩思量片刻,也不多言,凑到那两片莹润粉唇,低声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 说着,抱着宝钗的丰腴娇躯,遽然而起。 宝钗正自心神恍惚、水润杏眸迷离之间,忽而容色倏变,颤声说道:“珩大哥,你仔细别…别伤着了。” 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可真就是魅惑爷们儿的狐媚子了。 贾珩道:“薛妹妹,没事儿的。” 毕竟,体态更为丰腴玲珑的甜妞儿,他都抱过,宝钗这种幼年体,还是要差上许多。 宝钗这会儿已有些心神慌乱,但正因为心悸不已,反而紧张万分。 旋即,两人再不多言,唯有春日午后的日光透过雕花轩窗,照耀在高几上,映照的茶盅之中的热水,涟漪圈圈荡漾而起。 过了一会儿,贾珩垂眸看向身旁丰腻玉容白里透红的少女,心头倒也有几许莫名的欣然。 甜妞儿虽好,但毕竟没有见证过成长,而宝钗这种一手养大的,却另有一番成就感。 宝钗丰腻、白皙的脸蛋儿团团玫红,在日光映照下,颗颗汗珠晶莹滚落,一直流淌至脸颊的下巴,汇聚至雪肌玉肤,声音酥糯而娇羞:“珩大哥~” 贾珩凑到丽人的耳畔,低声道:“薛妹妹还是唤我珩哥哥吧。” 暗道,等下次非要让甜妞儿,也喊他珩哥哥不成。 至于夫君…这个估计要被踹到床下。 不过,念及此处,无疑心神一悸,如果让甜妞儿唤夫君,的确…顶不住。 宝钗忍着娇羞不胜,似乎感受到那少年的不停催促,莺啼婉转的声音带着嗔羞道:“珩哥哥~” 这平日里都是云妹妹、三妹妹她们唤的。 然而这时,庭院中传来一把熟悉的清泠悦耳声音:“宝姐姐在屋里吗?”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黛玉:这都什么跟什么? 金陵,宁国府 后院之中,西方天穹上的道道金红晚霞,穿过雕花轩窗,披落在两人身上,恍若一层金红光芒,宛如神仙中人。 听到屋外那熟悉的娇俏声音,贾珩心头不由一惊,低声道:“是林妹妹。” 他倒不觉得黛玉知道他在宝钗这儿,应该只是是过来瞧瞧宝钗。 宝钗此刻听到黛玉的声音,已是慌了神,翠羽秀眉之下,睁开一线迷离闪烁的明眸,只觉心神悸动难言,紧张不已,颤声道:“珩大哥,放我…我下来吧。” 这要让颦儿瞧见,她该怎么见人? “薛妹妹…嗯?”贾珩却面色古怪了下,心头更为稀罕了几分,低声道:“薛妹妹,这就放下。” 宝钗:“……” 还不放下呢?这她要怎么见人才好。 霞光映照间,那雪白肌肤,似有涓涓而过,浸光莹莹。 而后,就听到莺儿与黛玉的对话声音: 莺儿的声音无疑带着几许惶急,似乎阻拦着径直而入的黛玉,急声道:“林姑娘,珩大爷他刚刚过来看姑娘,正说话呢。” 黛玉轻笑了下,罥烟眉挑了挑,星眸灵动闪烁,说道:“我说你在外面站着做什么,原来是珩大哥回来了。” 她刚才听紫鹃说珩大哥回来了,原以为去了妙玉院落,不想在宝姐姐屋里。 少女一时间倒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这会儿天色不过傍晚时分,夜幕还未降临,而西方天穹晚霞满天,说话之间,就举步向里厢而去。 莺儿刚要拦阻,少女已然挑帘进入厢房。 这会儿,黛玉绕过一架芙蓉花玻璃围挡屏风,俏丽玉颜上笑意弥漫,轻声道:“宝姐姐在屋里…嗯?” 分明看到慌乱的两人,而放下的那恍若大白鹅一样的身子,两团白皙耀目,惹人瞩目。 顿时,那张俏丽玉颜笑容逐渐消失,星眸震惊片刻,“刷”地羞红成霞,芳心羞恼不胜。 这都什么跟什么? 心底不由暗暗啐了一声,这还白天呢,珩大哥就…就这般荒唐起来? 连忙转过来一张通红的脸蛋儿去,弯弯罥烟眉蹙起,星眸中满是羞嗔之意,嗔怪说道:“珩大哥这一回来就知道欺负宝姐姐。” 毕竟是经了人事,如果是以往,定然娇羞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贾珩接过话头儿,低声道:“嗯,那下次应该先欺负欺负林妹妹才是。” 黛玉:“……” 胡说什么呢?这人真是…不知羞耻的吗? 少女娇媚玉容几近羞恼不胜,道:“不理你们了。” 说着,终究是面皮薄一些,转身之间,拔腿欲走。 这会儿,贾珩已然整理好衣襟,起身,伸手拉过黛玉的纤纤素手,柔声道:“林妹妹,这两天该回京了。” 而此刻的宝钗,正是慌乱地整理衣襟,那张容止丰美,恍若梨蕊雪白的脸蛋儿同样羞的通红一片,翠羽细眉蹙紧,那双水润杏眸中满是生无可恋的羞意。 刚刚都让颦儿瞧见了,她那番“丑态”都落在颦儿的眼里了,她这以后该如何面对她才是? 黛玉一张妍丽玉颊滚烫如火,罥烟眉下的星眸已然嗔恼不胜,柔声道:“珩大哥…真是越来越胡闹了。” 方才简直将宝姐姐当作小孩儿,哪里能是那个样子? 黛玉这会儿,已有些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会儿被牵挽着素手,黛玉脸颊羞红,芳心大羞,一下子挣开贾珩的手,颤声说道:“你陪宝姐姐说话吧,我…我先回去了。” 这儿真是没法呆了。 而且她总感觉他等会儿还可能欺负了她去,这和宝姐姐一块儿受欺负。 少女说着,红着一张俏丽脸蛋儿,出了厢房。 贾珩也没有再挽留,暗道,相比宝钗,绛珠仙草的性情,总归是更为害羞,其实已经好很多了,底线都是这么一步一步试探出来的。 只能等哪天两人凑在一块儿时,再做谋划了。 这般想着,不由将宝钗拥在怀里,鼻翼之下渐渐浮动着略带几许甜腻的馨香,宝钗不愧是有杨贵妃之称,绵软白腻,恍若棉花团一般,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宝钗那张白腻玉颜几乎红扑扑的,骨节莹白的纤纤素手不由攥起粉拳,捶了一下贾珩心口,精致眉眼间不由蒙起羞恼之色,嗔怒道:“珩大哥刚才真是胡闹,颦儿她还在呢。” 刚刚颦儿还在,他还又…不依不饶的。 贾珩凑到少女耳畔,低声说道:“刚才薛妹妹可不是这么说的,可是一直好哥哥的唤着。” 宝钗:“……” 贾珩轻轻捏了捏少女丰润白腻的脸蛋儿,柔声说道:“好了,等下次,薛妹妹再瞧着林妹妹就是了。” 宝钗:“???” 所以,闹了一圈儿,这才是他的真正用意吧? 果然爷们儿就是爱色贪欢的,想的就是左拥右抱的主意,或者那位咸宁公主和小郡主养刁了他的胃口? 少女心底胡思乱想着,芳心之中又起了一层羞意。 贾珩轻轻捏了捏宝钗那丰腻、柔嫩的脸蛋儿,柔声道:“好了,薛妹妹,这会儿都有些天黑了,咱们吃点儿饭。” 这说着说着,就与宝钗闹了半个时辰。 宝钗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将秀发如云的螓首依偎在那少年怀里,几乎绵软一团,芳心中羞恼与甜蜜交织在一起。 罢了,等将来她与林妹妹还是要伺候他的。 而此刻,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重重夜幕垂降之时,周匝庭院之内,几近万籁俱寂,唯有早春的冷风吹动着廊檐下的灯笼,发出阵阵沙沙之音,衬的夜色愈发静谧。 这会儿,在屏风之后立着的丫鬟莺儿,脸颊微微泛起红晕,声音中略有几许慌乱,说道:“姑娘,大爷,该用晚饭了。” 宝钗此刻那张丰腻脸颊红若胭脂,柔声道:“珩大哥,先用晚饭吧。”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与宝钗一同用饭。 宝钗容颜娇媚,柔声说道:“珩大哥吃完饭,要不去陪林妹妹吧。” 她是真有些怕了,等会儿不定又变着法子的折腾她。 贾珩夹了一筷子菜,轻声说道:“以往没少陪她,今个儿就多陪陪你,你也多吃点儿肉,这段时间都瘦了。” 他方才也是逐渐让黛玉适应,总有兼得钗黛之美的一天。 只要得逞一次,后面的也就水到渠成了。 宝钗柳眉弯弯,芳心之中不由欣喜莫名,微微“嗯”了一声,柔声道:“珩大哥,回去之后,南方这海贸的事儿,该如何办才好?” 贾珩道:“海贸的事儿交给薛世叔还有薛蝌就好了,这段时间多派一些管事的嬷嬷,然后你也在京里也多操心一些。” 薛家的确是贾家商业版图的一部分。 两人用罢晚饭,饭后品茗,倒也没有多说其他,上床歇息,自不再提。 …… …… 而夜色迷离,万籁俱寂,另外一座庭院中,同样是朗月高悬,月光薄如纱雾。 厢房之中,橘黄灯火如水一般侵染了整个厢房,将那少女秀美的身影投映在帷幔上。 探春坐在床榻上,一张粉腻如雪的脸颊彤彤似火,目光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姑娘,洗脚吧。”侍书近前,就将一盆热气腾腾的水端过来,说话间,蹲下身来,给探春去着鞋袜。 探春“嗯”了一声,然后抬眸看向侍书,低声问道:“侍书,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 侍书道:“姑娘,这会儿都亥时了。” 探春抬眸看了窗户,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柔声道:“都这么晚了啊?” 少女将一双莹白娇嫩的小脚落在铜盆之中,集丰润与英丽气韵于一体的脸蛋儿仍萦着羞恼之色。 珩哥哥怎么能那般胡闹呢,还有甄家三小姐,真是狐媚子,那样勾引着珩哥哥,都让她给带坏了。 还有那个示威的眼神,分明就是气她呢。 还有那惊鸿一瞥之间的庞然大物……最终化成那少年一句话,三妹妹大了,知道害羞了。 她是不小了呀,以后这都怎么嫁人呀? 少女一时间又羞又气,那张原已红润如霞的玉颊不由再滚烫几分,几乎心乱如麻。 思量片刻,转而想起贾珩当初的承诺,少女攥了攥帕子,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从小到大,她是跟着他一块儿长大的,她如何还能喜欢上别人? 或者说,少女并不知道元春已经早行一步,因为世俗压力,并不敢迈出这一步。 待少女心不在焉地洗了脚,躺在床榻上,盖上一双锦被,清丽脸颊上更为怔怔失神,翻来覆去,似是怎么也睡不着。 …… …… 翌日,晨曦微露,朝霞烂漫,而早春二月的春风吹动着发了芽的柳树,新芽嫩绿,翠意盎然,一派生机勃勃之态。 而厢房之中,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玉容丰腻,睡颜甜美的少女,略有几许失神。 掀开被褥,起得身来。 而后,在宝钗的侍奉下,起得身来,换上一身新的蟒服,来到厅堂,唤着凤姐过来,商议这两天启程返京的事儿。 凤姐一袭朱红衣裙,葱郁秀发梳起一个精美云髻,容颜较往日娇媚许多,身旁的平儿则是一袭水绿色衣裙,满头珠翠熠熠流光,秀发倒并未挽起妇人的发髻,仍是留起稀疏的空气刘海儿。 显然也知道贾珩的爱好。 此刻,丫鬟界的“菩萨”,那精致如画的眉眼,目光含情脉脉地看向那少年。 毕竟,先前已与贾珩有过夫妻之实。 凤姐容颜娇媚如春花秋月,丹凤眼中似迸射出讶异光芒,说道:“珩兄弟,咱们这是要走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凤嫂子,后天启程返京,让诸房的姑娘和丫鬟收拾一下吧。” 他今天还要去看一下甄晴和甄雪,还有那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如果不打招呼就走,磨盘估计能恨得牙根痒痒,暗地里不知咒骂他多少次。 磨盘自从生了这对龙凤胎以后,真是有些母凭子贵了,他以后还得磨磨她的性子,不然愈发恃宠而骄,容易给他惹麻烦。 不过,甄晴和甄雪最近应该也会返回京城,不过那是北静王以及楚王返回金陵之后了。 在江南盘桓许久,终于也到了返京之日。 见那少年面容上恍惚失神,凤姐轻笑了下,说说道:“那也好,我正说也想回去了呢,老太太年后打发嬷嬷催了好几遭儿了。”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凤嫂子安排着返程的事儿,我等会儿去看看兰妹妹。” 说着,看向平儿,对上一双凝睇含情的目光,心头倒也有所触动。 就在这时,一众钗裙环袄的金钗,也纷纷从床上起来,三五成群地来到厅堂中,一时间莺莺燕燕齐聚一堂,欢声笑语,热热闹闹起来。 只是这么多女孩子中,竟然不见探春的身影。 不过,众人只当探春这会儿还在贪睡未醒,倒也不为相疑。 贾珩目光扫了扫诸金钗,倒发现湘云身边儿缺了“焦不离孟”的探春,心头却有几许不自然。 只怕是小姑娘心思繁乱不已,毕竟见了那等事,晚上都有些睡不着了。 甄兰这边儿,也是够胡闹的。 湘云这会儿,已经从凤姐口中得知了返程的消息,明眸中欣喜之色难掩,声音糯软说道:“珩哥哥,咱们要回去了?” 贾珩笑了笑,柔声道:“是啊,云妹妹,正好回去的时候,大观园的花开了,云妹妹可以和几个姑娘一同赏花。” 其实,原着的许多事情应该就是发生在今年,比如什么湘云醉卧芍药丛。 也不知娇憨可爱的小胖妞,在那一天究竟会是怎么样的一副景象?倒是有几许期待,他是比较喜欢经典重现的。 贾珩与几个金钗寒暄着,也不再多留,而是去后院寻甄兰。 这两天原本就比较忙,本来昨天晚上是要陪甄兰的,但更多还是陪了宝钗。 所以,解决这类排列组合问题,如果不捆绑加插入,真的是解决不了都要陪伴的问题,并非是他贪恋双排开黑,左拥右抱的温香软玉。 如咸宁、婵月就很好,潇潇游离战团,以后说不定还能加一个宋妍。 那么钗黛,乃至宝钗和宝琴都是不可避免,否则,他根本照顾不过来。 他只能尽可能的保证,就是不让不熟的人随机匹配在一起。 贾珩说话间,离了厢房,转而前去寻找甄兰和甄溪。 甄兰此刻刚刚与妹妹一同用过早饭,正在叙话,只是少女娇俏、烂漫的脸蛋儿上略有几许怅然若失。 昨个儿明明说的多陪陪她,后面一天都不见人,真是…… 不过,他身边儿的女人终究是太多了,纵然是一天轮一个,十来天才能轮到她这边儿。 两姐妹正在叙话之时,忽而外间丫鬟的见礼声音从外间传来,继而甄溪面带惊喜之色,开口说道:“珩大哥。”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溪儿妹妹,等会儿咱们去甄家找你姐姐,再有几天就要返回京城了。” 甄兰声音中难掩欣喜之意,说道:“珩大哥,咱们今个儿去大姐家呀?” 虽然每次去了大姐姐家都和她们痴缠在一起,但她跟着,珩大哥也能一路陪着她的。 贾珩近前,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说道:“走吧,一同过去看看。” 甄兰眉眼挑起,容色欣喜不已,温声道:“那珩大哥稍等,我和妹妹收拾收拾。” “嗯,去吧。”贾珩轻笑了下,看向一容颜娇媚,一气韵宁静的及笄少女,目光不由失神几许。 所谓,你就是骂我,我也喜欢十八的外卖小哥。 相比甜妞儿的丰熟、妩媚,兰溪身上的青春活泼,也的确是甜妞儿不及的。 …… …… 金陵,甄宅,后院厢房 外间挂着一道棉被帘子,而厢房中暖意融融,香气弥漫,里厢布置精美,珠光宝气。 甄晴这会儿一袭天蓝长裙,坐在摇篮之畔,正在哄着襁褓中的一双龙凤胎,那张艳丽、娇媚的玉容上泛起欣然笑意,柔声道:“杰儿,茵茵,看看娘亲。” 这对儿龙凤胎真是上天赐给她的宝贝。 不远处的,甄雪则是与水歆小声叙着话,也不知娘俩儿个说些什么。 至于儿子,早就被北静太妃垄断了,在北静王府在金陵的祖宅中,不过老太太疼爱孙子,再加上以往有过生养的经验,从嬷嬷还有奶嬷嬷,照顾的无微不至。 甄雪有时候也想念自己儿子,就带着女儿水歆一同过去看看水英。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厅堂,面带笑意道:“王妃,卫国公与三小姐、四小姐过来了。” 甄晴闻言,那张妍丽玉颜上不由现出喜色,问道:“人过来了?” 先前,他去了安徽处理军屯的事儿,看来事情已经办完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珩与甄兰、甄溪两人一同挽手而来。 “大姐姐,二姐姐。”甄兰与甄溪近前,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甄晴伸手相扶,说道:“快起来。” 另一边儿,贾珩也抱起水歆,两人说着话。 然后,几人寒暄着,两人落座下来。 贾珩凝眸看向容貌绮丽丰艳的甄晴,温声说道:“过两天,我带着兰溪两位妹妹回京,这次让她们给两位王妃道个别。” 甄晴闻言,玉容倏变,心头一惊,柔声道:“你们要回京了。” “在金陵也不少日子了,也该回去了。”贾珩拉过水歆的手坐在一旁,轻声说道。 甄晴玉颜较往日丰丽了许多,这会儿,狭长、清冽的凤眸之中现出一抹依依不舍,抿了抿莹润粉唇,说道:“早些回去也好,朝廷那边儿估计不少事儿等着你料理。” 她在这儿只能等着那人从南边儿回来,不能随他一同返京了。 念及此处,轻声道:“孙嬷嬷,将两个孩子抱给卫国公瞧瞧。” 毕竟是贾珩认过的“干儿女”,倒也不会让人起疑。 贾珩道:“我也是过来看看他们两个小家伙。” 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 甄雪此刻也看向那少年,目光中也有依依惜别之意,轻声说道:“子钰什么时候启程?” 贾珩道:“后天启程吧,府里已经开始收拾了。” 甄雪点了点头,说道:“子钰一路顺风。” 贾珩“嗯”了一声,这会儿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看向那小鼻子小眼的自家孩子,心头也有些欣喜。 …… ……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甄晴:……现在还是这个德行。 金陵,甄宅,后院厅堂之中 贾珩垂眸看向已长了几个月大的婴儿,心头也不由有几许欣然。 婴儿眉眼可爱,脸蛋儿粉嘟嘟,眼珠如黑葡萄一般骨碌碌转起,看起来颇为乖巧可爱,此刻见着贾珩,口中哼哼唧唧,也不知在喊着什么。 贾珩也有些失神,如果细致而观,其实眉眼五官以及颌面,的确有些像自己。 但愿长大后不要太像他吧,否则,楚王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发现自己是给别人养了孩子。 不过,真到那时,也不会有什么。 贾珩垂眸端详片刻,伸手捏了捏婴儿粉腻、白皙的脸蛋儿,此刻正在朝自己笑着。 暗道,这就是后人常言的软肋了。 如果生孩子是为了继承自己的忙碌、贫穷和慌张,那么或许不生,也是一种善良? 人生百年,匆匆而过,眨眼就是黄土一捧,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的香火相传,不过是美好的幻想而已。 牛马炮灰的一生,安平榨其身,战死用其死。 既然有人秉承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那不生也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一时思量的远了,贾珩回转过神思,轻轻捏了捏婴儿的脸蛋儿。 生而王侯之家,你可真是会投胎呢。 而贾珩的恍惚失神,落在甄晴的眼中,无疑是觉得那少年对自己的儿子,愈发注入了某种真挚而热烈的情感。 贾珩说话间,将男婴抱给奶嬷嬷,转而又抱过另外一个,相比男孩儿的乖巧可爱。 自家女儿皮肤白皙,更为粉雕玉琢,眉眼细秀,那双遗传至母亲的凤眼晶莹剔透,尤其是红唇艳艳的。 贾珩笑道:“这孩子,像她娘,将来肯定是美人胚子。” 甄晴闻言,芳心有些羞,暗道,算你会说话。 柔声说道:“人言,红颜祸水,我倒不想她将来太漂亮了。” 当然,将来肯定仿她,容貌漂亮是一定的。 贾珩抱了一会儿孩子,面带笑意,抬眸看向甄晴,柔声说道:“这双孩子好好养着,将来快快乐乐的长大。” 潜台词是别再给儿女灌输那么多心计。 其实,不论如何,这双儿女注定了不能公之于众,甄晴的一些想法也不好操作。 甄晴弯弯柳眉下,那双凤眸清冽闪烁,思量着贾珩的话语,柔声说道:“这几天还说长大了,让子钰你教他们堂兄弟兵法呢。” 贾珩笑了笑,说道:“等大的时候再说吧。” 这边儿,贾珩与甄晴、甄雪两姐妹说着话,另外一边儿,甄兰与甄溪静静坐着,观瞧着两人叙话。 甄兰目中不禁流露出羡慕之色。 如果她也能有珩大哥的孩子,想来珩大哥也会更加善待他的吧。 甄晴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盈盈似水,柔声说道:“前个儿,母亲那边儿写了奏疏给宫中,现在还没有消息,母亲打发了人问我,什么时候会有音信?” 贾珩道:“再等等吧。” 甄晴又道:“王爷前段时间要回金陵,说也要回京城了,子钰,我还有些疑问问你一下。” 贾珩温声道:“咱们到书房叙话吧。” 几人说着,让奶嬷嬷抱着女儿,贾珩与兰溪以及甄晴、甄雪,一路离了厅堂,前往一座二层阁楼,这是平常甄晴与甄雪两人的休憩之所。 上了阁楼二楼,甄晴一下子拉住那少年的身子,迅速相拥至怀里,然后凑到那少年近前,开始疯狂拥吻。 窗外细碎的日光自雕花窗棂泻入,早春二月的春光旖旎烂漫,上了年头儿,树干黢黑的柳树缓缓吐出新芽儿,朱檐碧甍上苔藓似也返青,一派宁静祥和之景。 许久,贾珩面色微顿,看向那容颜白皙的丽人,轻声说道:“晴儿。” “别说话,亲我。”甄晴轻声说道。 贾珩:“……” 磨盘,宛如一团火焰,真是让人有些顶不住。 这会儿,甄雪眉眼含羞,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现出宛如丹霞的酡红气晕,凝起晶莹剔透的美眸,看向那少年,心神欢喜不胜。 而甄兰和甄溪则是立身在屏风之畔,算是给两人望着风。 贾珩拥起丽人的丰腴娇躯,说话之间,向着里厢而去,轻声道:“其实,今天就是过来陪陪你。” 一段时间不见,磨盘身形又多了几许丰腴之态,盈月在怀,甚至有些挤压的人喘不过气。 甄晴明眸闪烁,柔声说道:“这两个孩子就在江南,我想着等再过一两个月,等他们再大一些,再和妹妹回京城不迟。” 贾珩摘星拿月,脸上见着讶异之色,柔声道:“嗯,他没有起疑吧?” 甄晴柳眉弯弯,艳丽无端的脸蛋儿红晕泛起,低声说道:“这个倒没有,自从生了一双龙凤胎以后,他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贾珩:“……” 这话说的,实在风情万种,真是愈发有魅惑众生的毒妇之态。 康敏,某蓉? 贾珩手下不由用力几分,倒是引得丽人的嗔怒而视,清斥道:“你轻点儿,都……” 贾珩也察觉出异样,面色有异,暗道怪不得他方才闻到丽人除却兰麝之香外还有一股甜腻之香,轻声说道:“那两个孩子?” “平常都是奶嬷嬷喂着,不然以后耷拉着,难看死了。”甄晴说着,脸颊微红,羞恼说道。 贵人不仅是保证胎儿的营养,也是为了美观。 贾珩凑近而去,在丽人耳畔附耳几句。 甄晴闻言,轻轻掐了贾珩一下,凤眸含羞,轻轻解着对襟,低声说道:“真是跟小孩儿一样。” 当初就喜欢……现在还是这个德行。 丽人虽然嗔恼着,倒也由着那少年胡闹,或者说,这位毒妇原就喜欢眼前之人黏着自己的身子,如果表现出对自家身子的厌烦,反而要恼火、作妖起来。 少顷,贾珩也没有太闹着,抬眸看向那娇羞不胜的甄雪,柔声道:“雪儿,许久不见了。” 甄雪缓步过来,丰润脸蛋儿上羞红团团,低声道:“子钰,这就回京了吗?” “是啊。”贾珩轻声说着,说道:“只是这一去,再想和雪儿相见就不大容易了。” 可以说,去了京城以后,他树大招风,终究要顾忌着各路眼线的注视,不能再如江南一样,肆无忌惮地与晴雪二人痴缠。 甄雪温宁眉眼莹润如水,柔声说道:“子钰,你一路顺风,我和姐姐没有多久也会过去的,英儿那边儿,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贾珩拉过甄雪的酥软、白嫩的素手,看向那眉眼温宁如水的丽人,点点头道:“雪儿,你也要保重好身子。” 甄雪贝齿咬着粉唇,柔声道:“子钰,王爷他…他好像知道了。” 贾珩:“……” 他当初就觉得水溶有些怪怪的,多半是觉察到了什么,不过以水溶当初让甄雪勾引于他,打算借种之事来看,似乎并不怎么介意。 就怕诡计多端的…… 甄雪柔润如水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那少年脸上,低声道:“子钰,现在怎么办?” 贾珩道:“你先当不知道,如果他捅破这一层窗户纸,那时我们再想法子,他既是知道,却没有声张,分明是还有其他打算。” 甄雪“嗯”了一声,将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低声道:“子钰,我都听你的。” 她现在不仅是她一个人,她还有了孩子,如果那人真的兴师问罪起来,她那时就说是她不守妇道就是了。 甄晴在一旁听着,凤眸闪了闪,轻声说道:“他原本就不能生了,如今给了北静王一脉子嗣,他说不定还要感谢子钰。” 贾珩、甄雪:“……” 贾珩压下心头涌起的荒谬之感,轻轻搂过甄雪,温声道:“好了,雪儿你也别忧心了。” 说着,揽过丽人的丰腴腰肢,顿时,一股腌入味的甜香扑鼻,凑至那莹润如水的唇瓣,低头噙住那绵软柔腻,只觉香津微微,柔润不胜。 而花信少妇那张妍丽明媚的脸蛋儿,也渐渐浮起浅浅红晕,垂下弯弯眼睫,心神欣喜非常。 两人说着话,贾珩面色虽然平静依旧,看向那眉眼间满是甜蜜和痴恋的丽人,轻轻拥过肩头,心头倒有几许悸动。 自当初阴差阳错以来,他与甄晴和甄雪已经结缘了快二年了,姐妹二人这段时间,也为他生下两儿一女。 如果说一开始抱着“视卿如玩物”的心思,那现在有了儿女的羁绊,倒觉得真有几许一家人的温馨,血脉相连,不过如是。 他此行京城,不论遇到多少惊涛骇浪,都需审时度势,不能再出丝毫的纰漏了。 然而,这时,却见甄晴已经如饿狼扑食,迫不及待起来,而且拉过甄雪的纤纤素手。 贾珩垂眸之间,看向宛如洪荒先天三族前往不周山朝圣,盘旋飞舞的两人两人,心神也有几许恍惚。 不知为何,心头忽而想起一句话,这等邪魔外道,不要给他讲什么江湖道义,姐妹们并肩子上啊…… 嗯,念及此处,心头就有些古怪。 只是片刻之间,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时聚时散,不由想起回京之后的事来。 魏楚两王开始参知政事,齐王俨然被冷遇,显然还会有所异动,而齐、浙、楚三党,多半也会参与进两藩夺嫡之上。 如今的局面,倒有些像是贞观年间唐太宗的局面,而非是九龙夺嫡。 至于他是做李积,还是做侯君集? 这会儿,甄晴丰丽玉颜妩媚如春花,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修丽双眉之下,美眸痴迷,显然思念不胜。 丽人转过一张彤彤红艳的脸蛋,看向时不时偷瞧过来的少女,轻声说道:“兰儿妹妹,你也过来吧。” 甄兰脸颊滚烫如火,凝眸看向小脸通红的甄溪,颤声说道:“溪儿妹妹在这儿望着风,我也过去。” 甄溪:“……” 三姐姐怎么能这样?丢下她一个人是吧? 不过,也是,她们四姐妹中,也就是她因为年龄小,珩大哥才…怜香惜玉。 见到甄兰从玻璃屏风后过来,贾珩目光微动,面色也有些不自在。 晴雪兰溪,现在就差一个甄溪还未彻底归位。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真应了一句话,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 有如此如花美眷侍奉,那种成就感实在难以言说。 而随着时光流逝,窗外日光明媚地照耀在幽篁翠竹上,春日的上午,天光明媚,静谧无声。 …… …… 也不知多久,一方帷幔四及的绣榻上,贾珩一左一右拥着甄雪与甄晴,转眸看向妍丽脸蛋儿汗津津、红扑扑的丽人,轻轻抚过白皙圆润的香肩,轻声说道:“晴儿,此去京城,再是团聚,却又不知何时了。” 甄晴想起方才上上下下的断断续续之感,艳丽容颜蒙起一层羞恼,掐了一下贾珩,嗔恼道:“你这混蛋,就会变着花样作践人。” 以往让她和雪儿妹妹左右也就罢了,方才竟是让兰妹妹趴在…也不知从哪儿学的,实在不成体统。 甄兰一张俏丽如玉的脸颊,玫红气晕团团密布,耳垂上的翡翠耳环原地画圈儿,明眸睁开一线,同样嗔怪说道:“珩大哥刚刚也是太荒唐了。” 想起方才的惊魂动魄,少女略有几许刻薄冷艳的眉眼间,都不由蒙起一丝难以言说的羞恼。 贾珩面色微顿,轻声道:“荒唐什么?这也算是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甄晴、甄兰:“……” 甄雪却脸颊酡红,眉眼几近迷离几许,闻言,微微喘着细气的粉唇微启几许,柔婉如水的声音中蕴着惊人的酥糯和娇媚:“子钰,胡说什么呢。” 什么断不断的,她听着实在不是什么吉利话。 他这人惯常“用险”,这种话怎么好胡乱说着? 贾珩轻轻抚了抚一轮皓白盈月,只觉指间丰腻月光流溢,道:“一年不见,雪儿也长大了一岁。” 甄雪粉腻脸蛋儿泛起红晕,羞恼说道:“子钰。” 想起方才那少年如小孩儿一般,不由让她想起了歆歆这两天一直吵着吃妞妞。 真是,就欺负她足一些是吧。 甄晴葱郁鬓发之间汗珠颗颗滚落,一直沿着脸颊流淌进锁骨,浸湿白色小衣,满月之轮若隐若现,轻声说道:“这一下没有了战事,京中那些文官儿肯定憋着坏水呢。” 贾珩道:“是啊,不过倒也不用担心。” 甄晴眉眼柔媚流波,将云鬓散乱的螓首依偎在贾珩的心口,握住那少年的手,声音酥媚道:“短期之内,你的爵位已经升无可升,也到了韬光养晦的时候了,自古以来,谋富贵容易,保富贵不失才难。” 贾珩点了点头,亲了一下丽人的脸蛋儿,低声说道:“晴儿说的对。” 而甄兰正自原地画圈儿,那肖似甄晴的冷艳眉眼舒展几分,清丽脸颊不由现出团团晕红,颤声说道:“珩大哥得给自己找点儿事做才是,这新政推行就是脱离是非之地的机会。” 贾珩道:“兰妹妹说的是。” 说着,目光凝视着少女,剑眉扬了扬,以资鼓励。 甄兰腻哼一声,螓首转过一旁,眉眼涌起羞意。 珩大哥也真是的。 …… ……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又是两三天时间过去。 在两天时间内,在凤姐的操持下,金陵城内的宁荣两府开始打点行囊,装载南省的一些土特产上船,返回神京。 崇平十七年,二月初六—— 金陵渡口,草长莺飞,杨柳依依,一艘艘高有二三层的楼船船只挂起风帆,停泊在渡口的水波中,整装待发。 此刻,渡口站满了送行的两江官员,身穿各色品级的官袍,人群黑压压站在两侧,目光复杂地相送着那位大汉卫国公正在与一众亲朋道别。 而宋皇后与晋阳长公主的船队已经在陈潇、夏侯莹的护卫下,先一步扬帆启航,沿路更是着江南、江北大营的骁骑护送,谨防再有先前遇刺之事出现。 贾珩看向前来相送的林如海,温声说道:“姑父,留步。” 林如海比之往日,面上多了几许风霜之色,而那细长、儒雅的目光中,现出感慨之色,轻声说道:“子钰,海关已在东南沿海多设分卡,稽查走私事务,子钰不用忧心。” 贾珩点了点头,道:“姑父在海关也未必留多长时间,明年新政大行,正需姑父这样的能臣干吏在朝中主持事务。” 高仲平既然能够因新政之事拣选入阁,林如海也差不多能因功入阁,随着海关步入正轨,林如海已有了向阁臣冲击的可能,但还欠缺督抚一方的履历。 如今的大汉,内阁首辅韩癀,内阁次辅李瓒,然后就是齐昆、高仲平等几位阁臣。 按说四位也大差不差,但看崇平帝的意思,为推行新政似有扩充阁员之意。 贾珩又看向相送的江南诸臣,心头不由生出一般感慨。 或许在一年之内,应该不会再返回江南了。 而此刻,原两江总督、现户部侍郎沈邡,则是目光复杂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这位卫国公自北向南,自南往西北,在整个崇平十六年功劳一波接着一波,可谓威震天下,声名远播。 这等枢相宰执,不管如何,注定名留青史,百世流芳。 除非,此人当真如南省一些清流文臣所言,怀虎狼之心,拥悖逆自立之志! 不仅是沈邡如是作想,此刻正在堤岸之畔眺望送行的两江官员,同样目光不一而足地看向那少年,心神感慨。 不过在场官员,更多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不停搅动风波的大人物,如今终于算是走了,再留在江南,不知又要引起什么风波。 还有一些,如寓居金陵的士绅,看向那蟒服少年的目光则多有厌恶。 如今在整个江南大地推行的新政,就是贾珩在高仲平的基础变本加厉而来。 高仲平只是一条鞭法,但贾珩却提出摊丁入亩,比之高仲平“酷烈”尤甚。 贾珩目光扫了下江南送行的军将、官吏、士绅,沉声令道:“启程!”。 旋即,船只之上令旗摇动,水手解开缆绳,一艘艘战船向神京城行去,周围锦衣缇骑手挽缰绳,一路随行。 崇平十七年,春二月,大汉卫国公在平定海寇,收复台湾以后,携亲眷返回京城。 自崇平十六年至江南推行新政,到西北变乱,崇平十六年轰轰烈烈的战事余波,也似乎随着船只的北返,彻底画上一个句号。 此刻,岸芷汀兰的运河两岸,杨柳新发,枝叶婆娑,郁郁含烟,而鼓起风帆的船只乘风破浪,在“哗啦啦”声音中,向北而去,旗帜猎猎作响,手持军械的兵丁鲜明的盔甲在日光照耀下,炫耀人眸。 天穹之上,朵朵白云飘扬,而几只白鹭似惊鸿而起,飞向蔚蓝如琥珀的苍穹,宛如再次徐徐拉开的画卷,等待作画之人泼墨挥毫……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宋皇后:一切都是为了然儿…… 崇平十七年,二月初九 自金陵前往扬州的运河上,两岸杨柳依依,春风吹拂,丝柳轻轻摇动,远远而望,翠郁生烟。 而其中一艘悬挂着刺绣凤凰图案旗帜的船只,二楼舱室之内—— 轩窗之畔,一袭淡黄色宫裳的丽人,一手倚窗侧望,身形丰腴玲珑,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下,眉眼如画,脸颊直到秀颈的肌肤白腻胜雪,宛如雪美人。 丽人弯弯秀眉之下的美眸,澄莹流波地看向两岸的秀丽景色,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时而羞恼,时而欣喜,时而又有些怔怔出神。 “娘娘,中午了,该用饭菜了。”这时,女官念云行至近前,低声道。 丽人脸上萦带着一股贵妇人的慵懒,眉梢眼角流溢出动人的绮韵,柔声道:“今个儿后厨做的什么?不大有胃口。” 事实上,不仅贾珩偶尔觉得丽人有毒,丽人何尝不觉得贾珩有毒? 那炽热的胸膛,还有那恍若要将自己融化的热情,这几天丽人只要一闭上眼,就是那等痴缠至死,横冲直撞,刻骨铭心的场景,从心底浮起。 几乎让丽人在夜里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这个小狐狸,真是可恼,怎么就那般花样,不停地取笑着,尤其是那七上八下之间,都要将魂魄颠出来了。 念云声音中娇俏难掩,轻笑道:“今个儿是扬州菜,有娘娘最爱吃的狮子头,这是乐安郡主亲自下厨做的。” 丽人闻言,眉眼微诧,轻笑了下,说道:“潇儿做的,本宫倒是有口福了。” 说着,起得身来,来到几案之畔。 这会儿,在女官、嬷嬷的侍奉下,丽人洗了个手,诧异看向女官念云,问道:“长公主那边儿病了?” “说是偶感风寒,本来是想要看看娘娘的。”念云柔声道。 丽人婉丽、宁静的眉眼之间浮起几许疑惑,不过也没有太在意,低声说道:“这南方的天儿,好像是有些湿冷。” 不来见她也正好,她现在也不大想看见那个小姑子,万一让她瞧出来一些端倪,倒也是一桩麻烦事儿。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咸宁公主的声音,道:“母后,在里厢吗?” 说话间,就见咸宁公主进入舱室,笑道:“母后。” “咸宁,你用过午饭了没有。”丽人放下筷子,拿过帕子擦了擦嘴唇,轻声说道。 咸宁公主落座下来,柔声道:“用过了,明天应该就到徐州了,母后好像也来这儿许多时候了。” 丽人柔声道:“从去岁冬天,在江南也有三个月了,你和婵月来江南来的更早。” 她在这儿,然后让那个小狐狸给欺负了,真是恼人的很。 咸宁公主眉眼弯弯,轻声说道:“母后,六弟这是在杭州府盘桓,不回京了吗?” 宋皇后柳眉之下的凤眸眸光盈盈如水,柔声道:“他说在江南游学一段时间,让他在江南历练也好,回头儿,母后回去以后向你父皇说说。” 咸宁公主轻声说道:“母后,梁王弟这就快要开府了,也该定婚事了。” 宋皇后道:“已经和他说了人家了。” 咸宁公主默然片刻,说道:“我有一桩事要求母后。” “什么事儿?”丽人美眸灵动,轻声说道。 咸宁公主道:“妍儿也不小了,我想给他提门亲事。” 宋皇后蹙了蹙秀眉,美眸中有着坚定之色,柔声说道:“妍儿,她不能嫁给你六弟,母后另有安排。” 这是她用来拴住那个小狐狸的。 咸宁:“……” 她是这个意思吗? “母后,我没有说让妍儿表妹嫁给六弟。”咸宁公主柳眉之下,明眸眨了眨,问道:“不知母后所说的安排是?” 宋皇后默然片刻,说道:“母后的打算是将妍儿许给子钰,但此事还没有个着落,正要给你说。” 一切都是为了然儿,可不是为了他。 丽人暗暗思忖着,婉宁、秀美眉眼中蒙起一股嗔怒,暗道,真是恼人的很。 咸宁公主默然片刻,心头涌起阵阵疑惑,说道:“母后,我方才也是说妍儿与先生的亲事。” 宋皇后轻声道:“这……” 难道那小狐狸将妍儿的事儿,也给咸宁说了?按理,应该不会。 咸宁公主道:“是妍儿也到了及笄之龄,我见她挺中意先生的,就想撮合撮合。” 宋皇后看了一眼咸宁公主,轻声道:“还是咸宁贤惠大度。” 咸宁公主柔声道:“我原也不是头一个来的,先生家里还有一个呢。” 宋皇后道:“你妍儿表妹她是你舅妈的宝贝,想要将她嫁给子钰,也不能做妾室的。” “母后这边儿可以做主啊,再说刚才母后不是也想让妍儿许配给先生?这真是一拍即合了。”咸宁公主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玉颜羞红成霞,轻声说道。 宋皇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倒也没有什么,不过,妍儿再怎么也不能做妾,再等等,等你先生立了军功,再说赐婚的事儿不迟。”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柔声道:“母后既然愿意就好。” 宋皇后说着,忽而美眸凝视这少女,道:“你和婵月过门儿也有段日子了,怎么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其实,这几天她却慌的不行,这先前几乎全部都…别是珠胎暗结了。 咸宁公主目中现出憧憬之色,说道:“先生说,太早儿生孩子,对身子骨儿不好。” 宋皇后眸光闪了闪,轻声说道:“这也不是法子,母后听说秦氏不就生了一个女儿?”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是生了一个女儿。” 宋皇后玉颜微红,柔声说道:“咸宁,你也年龄不小了,这过了年,虚岁也有二十了,母后还想急着抱外孙呢。” 万一她自己先一步生了…… 嗯,她当着咸宁又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 断断不会,她都多大年纪了。 可先前实在太过骇人,想起那天微涨之感,事后仍有几许后怕。 这个月得观察一下月信,如是有了,得及早想法子才是。 丽人毕竟是孕育过两个子嗣的妇人,不是那种等呕吐了才发现自己有孕的马大哈,对先前那次露水情缘,这几天也有担忧和恐惧。 咸宁公主不知宋皇后心头所忧何事,只是心头也难免怅惘,轻声道:“那我和先生说说,这等事儿,我一个人也做不主。” 这段时间见姑姑抱着孩子,她也想要个孩子,想来先生更能重视一些。 “也是。”丽人随口应着,忽而反应过来,雍美丰丽的脸颊微羞红成霞,嗔怒道:“咸宁,胡说什么呢,没大没小的。” 这等荤话也是能够当着她的面乱说的。 咸宁公主清丽脸颊羞红,也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道:“母后,魏王兄那边儿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说的魏王妃严以柳。 南安郡王严烨之女严以柳,其人过门许久,都不曾有孕,如今南下求医问药,不过因为南安郡王的倒台,这严以柳极有可能被魏王休弃。 宋皇后柔声说道:“此事母后也不知晓,不过,你兄长已经纳了侧妃,天家广延子嗣,也不可能只守住一个人过日子。” 咸宁公主一时默然无言。 暗道,如果是女人身子有问题还好说,如果是魏王兄的身子有问题… …… …… 另外一艘高高挂起的帆船之内,舱室一侧靠窗的竹帘挂起,正是午后时分,窗外道道和煦的日光照耀至漆木小几上,静谧柔和。 贾珩拿起一卷书册正在看着,其上是南京兵部对闽浙、赣三地的卫所兵力分布的介绍。 因为,他之前走的比较急,故而浙江乃至福建的卫所军将,未得整饬,只能到京以后,另外从军机处拣选干吏,赴诸省清点事务。 事实上,军机处的一众司员,也该到地方上清查卫所事务,而后就是放任地方历练。 毕竟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直待在军机处,而不培养地方的实务经验,也有违转任磨勘之意。 就在这时,珠帘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珩大哥在里间吗?” 贾珩诧异了下,抬眸看向来人,正是甄兰。 少女今日换了一身粉红色衣裙,也不知是不是经了人事的缘故,眉眼长开以后,绮韵流溢,那张宛如花霰的脸蛋儿婉丽、明媚许多。 “兰妹妹,过来有事儿?”贾珩放下手里的茶盅,轻声说道。 少女道:“过来看看珩大哥,在忙着呢。” 贾珩扬了扬手中的书本,道:“我看看书。” 他真是担心甄兰再胡闹下去,耽搁他看书,再有如探春一样闯过来,实在有些尴尬。 甄兰道:“那我帮珩大哥倒茶。” 说着,前往书案之畔,提起一个青花瓷的茶壶,就给贾珩斟茶。 贾珩轻声道:“兰儿妹妹先别忙活了,等会儿晴雯过来忙活。” 自那天格外奖励了甄兰一回之后,甄兰愈发乖觉伶俐,或者说更为黏人,想要与他形影不离。 甄兰细秀柳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低声说道:“珩大哥这次回去以后,应该还会派出地方督问新政吧。” 贾珩道:“巴蜀等地,自有四川总督料定,而东南三省,高仲平已经出京,倒也不需我前往。” 事实上,虽然他是新政四条的提出者,但具体的国策施行还是这些大汉的督抚,否则,他纵然一个人能当三个人用,也难以照顾整个大汉两京一十三省。 虽然有时候,他的确是一个人能当三个人用。 “那就是北方的山西、山东诸省了。”甄兰眸光熠熠,柔声道:“北方诸省田亩更多,牵涉的人更多。”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几年天灾连绵不绝,看哪里出乱子,就平镇哪里吧。” 甄兰将沏好的茶盅递送过去,赞道:“珩大哥真是国之栋梁,中流砥柱。” 贾珩喝了一口茶,面色微顿,轻轻啜饮一口,心头却不由想起甜妞儿。 其实,自从那天之后,他这段时间没有不想着甜妞儿的一天。 那温香软玉以及莹润肌肤,还有那动情之时的婉转迎合,实在让人回味无穷,心神摇曳。 甄兰唤了一声道:“珩大哥。” 说着,近前坐在身侧,去拉贾珩的手。 贾珩道:“兰妹妹,你在这儿看看书,我还有点儿事儿。” 甄兰:“……” 珩大哥究竟什么意思?这是嫌她烦了。 贾珩见少女神情错愕,拉过那只白腻小手,拥入怀里,凑到唇边,一下子噙住那莹润唇瓣。 甄兰一下子搂住贾珩,心头的失落顿时挥之意恐。 须臾,贾珩看向甄兰,轻轻捏了捏少女的脸蛋儿,说道:“好了,等会儿再过来找你。” 他打算去看看师太。 妙玉因为有孕在身,此刻,凤姐已经着嬷嬷和丫鬟着重照顾着。 有时候,也真离不得凤姐这样一位多面手,忙里忙外,否则,这么多女孩儿的日常生活,都不可能安排的这般妥当。 甄兰见此,微微泛起红晕的玉容欣喜,说道:“珩大哥,你去吧。” 成为珩大哥身边儿的贤内助,但也不急于一时。 贾珩这边儿离了书房,沿着绵长无比的舱室甬道,去寻找妙玉。 此刻,妙玉坐在舱室中,一张铺就着软褥的竹榻上,正在与迎春下棋,邢岫烟与惜春则在不远处坐着,观看两人对弈。 迎春放下一颗棋子,说道:“妙玉师父,你输了。” 妙玉那张清丽、明净的玉颜上笑意浅浅,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说道:“迎春妹妹棋力愈发精进,我是下不过你了。” 似乎这位少女自从有孕以后,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一些。 惜春弯弯秀眉之下,那双婉静、狭长的清眸盈盈如水,道:“妙玉姐姐是正处孕中,不能忧思过度,倒也不是下不过我们的。” 妙玉剜了一眼惜春,轻嗔道:“就你知道。” 惜春缩了缩脖子,垂下螓首。 邢岫烟轻声打趣道:“妙玉姐姐是嫂子了,你可不能乱说。” 惜春轻轻应了一声。 妙玉脸颊也有些羞红,看了一眼邢岫烟。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却听外间的丫鬟声音传来,低声说道:“大爷,你回来了?” 不多时,只见贾珩举步进入舱室,抬眸看向正在聚在一起议事的几人。 “珩大哥。”邢岫烟起得身来,宛如出云之岫的眸光,静静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岫烟,你们几个在一块儿下棋呢。” 妙玉起得身来,欣喜道:“你怎么过来了?” 贾珩道:“行船之时,颇为无聊,就过来看看你们。” 这离京城还有段日子,还要在船上待一段时间,不过都在一艘船上,诸金钗相伴,倒也不显无聊。 说话之间,就在惜春身旁的绣墩上落座下来,捏了捏惜春两侧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温声道:“四妹妹也长高了一些。” 当初的小女孩儿,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颇有些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架势。 只是稚丽眉眼仍有一股静郁之气萦而不散,按说不应该才是,府中的姊妹给了惜春姐妹之间的友爱,而他也给了惜春如父如兄的慈爱。 惜春脸颊泛起浅浅红晕,嗔怪说道:“珩哥哥别总当我小孩子呀。” 说着,凝眸看向那少年,粉嘟嘟的脸蛋儿上现出一丝羞恼。 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可珩大哥还把她当小孩子看。 贾珩看向眉眼稚丽的少女,目光中不由涌动着一丝喜爱,笑道:“的确是大姑娘了。” 这会儿,迎春的丫鬟司棋端着茶盅,近前,将茶盅递送过去。 贾珩接过茶盅,轻轻呷了一口,道:“岫烟,取象棋来,咱们两个也下一盘。” 邢岫烟“哎”地一声。 而后,贾珩与几个小姑娘在一起下棋说笑。 …… …… 暂且不提贾珩乘船北返,在船上闲度时光,却说山东,曲阜—— 随着节气进入农历的二月,天气逐渐暖和许多,而在齐鲁大地原本绵延一个多月的雪灾却没有得以遏制,反而因雪灾导致的饥馑之祸愈演愈烈。 反而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因为赈济粮食消耗完,新的夏粮还未下来,不少百姓存粮耗尽,饥寒交迫,而府县之内,普通百姓早已民怨沸腾。 乃至武定、沂州两地先后发生小范围的民变,大批百姓手持军械围攻富裕士绅之家。 为此,居住在沂州的前内阁首辅杨国昌,开仓赈济百姓。 自从答应山东布政副使董鹤龄,借了八十万石粮食以后,在孔家中人的暗地推波助澜下,孔家的名声无疑更为光耀几许。 事实上,纵然真的发生灾情,孔家因为至圣先贤的名望,也不会受太多牵累。 衍圣公府中,孔家—— 孔懋甲将手中自山东藩司下发至曲阜县的公文放在一旁,脸上有些不满之色,皱眉说道:“这藩司,怎么地方官员又下公文至府衙?” 原来随着崇平帝对新政的重视,并以入阁为诱,官僚机器全力运转,待进入二月下旬以后,山东巡抚赵启提出百日清丈田亩行动,即要在百日内全面梳理山东府县田亩、丁口,要为诸省之先,拿一个头彩。 下方不远处坐着的孔懋甲的儿子孔有德,其人三十左右,头戴士子方巾,面容儒雅,道:“老爷,想来这只是走走流程,对上对下有个交代。” “你年轻识浅,不知藩司行事,既是又发文相催,只怕董鹤龄想不认账了。”孔懋甲眉头紧皱,开口说道。 所谓官僚最了解官僚,原本说好的事儿,风向一变,也能作废。 孔懋甲道:“不过我孔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孔懋甲之子孔有德,轻声说道:“老爷,先前不是立了字据?” 孔懋甲摇了摇头,说道:“字据也未必作数,到时候,藩司就称此乃董鹤龄擅自行事,不行,老朽要亲自去拜访一下赵中丞。” 作为孔家先圣之后,孔懋甲不仅能和巡抚对话,甚至能到京城直接与阁臣、部员交涉,而得其礼遇至隆。 这时,外间来了一个管事,面上神色多少有些鬼鬼祟祟,道:“老爷,有一位姓赵的书生自称认的老爷,给老爷递了一封书信。” 孔懋甲面色讶异,说道:“什么姓赵的?” 说着,面色微怔,暗道是巡抚赵启?那也不对,这等封疆大吏,纵是登门拜访于他,也该提前下了拜帖才是,不会冒昧前来。 孔懋甲接过笺纸,展开阅览,不由面色倏变,只觉手中薄若蝉翼的纸张却力重千钧。 然而,其上却一个字都没有,只在信笺页眉上有一个特殊的花纹。 而孔懋甲,却为手中的拜帖感到惊惧不已。 这是赵王当初与他相约的标记,如今在信笺的页眉上就清晰可见。 “父亲,怎么了?”孔有德询问了一声,轻声说道。 孔懋甲沉吟片刻,轻声说道:“你去亲自将人迎至书房,老朽随后就到。” 本来想亲自相迎,但那般兴师动众,却更容易惹人注目。 孔有德闻言,面上的疑惑之色,比往日更甚几分,但碍于父命,也只能依言行事。 来人自然不是赵王之子陈渊,而是陈渊手下的侍卫,也就是那个青年。 落座在书房之中,看了一眼仆人上奉上的香茗,并没有去接,而是目光咄咄地看向孔有德,倒是让后者看的有些不自在。 孔有德道:“这位兄台寻父亲大人是?” 那青年冷冰冰说道:“讨债。” 孔有德闻言,心头一惊,暗道,这讨债之说,又是从何谈起? 不过,就在孔有德心思繁乱之时,外面恰恰传来管家的声音,高声道:“老爷到。” 而说话的功夫,孔懋甲已经举步进入书房。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贾珩:但那时,就生死富贵不由己…… 曲阜,孔家,书房之中—— 这会儿,那身形昂藏的青年这才起身,朝孔懋甲行了一礼,说道:“见过衍圣公。” 孔懋甲伸手虚扶,笑道:“贤侄快快请起。” 心头却已暗暗叫苦,这人过来做什么? 当年,他是太子以及赵王的讲经授业的恩师,当时,因为一桩案子,也在京城中与赵王,后来因为一桩事儿,承了赵王的情。 孔懋甲看向孔有德,说道:“有德,你在外间等候着。” 孔有德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下来。 孔懋甲面色微顿,低声说道:“赵公子这些年,一向可好?” 那青年名为阮永德,低声说道:“公子这些年在外漂泊,倒也很好,只是念及父仇难报,心头时常郁郁难平。” 孔懋甲闻言,心头一惊,两道浓眉之下,目中精光闪烁了下,手捻颌下胡须,说道:“前段时日,南方之事,老朽还有些纳闷儿,真是惊天之案,委实骇人听闻。” 这是指陈渊袭杀宋皇后以及在宫中想要刺杀上皇。 对于后者,孔懋甲当然不是很认可,后者已经悖逆人伦,不得人心。 阮永德轻声说道:“老先生,那都是宫中那位的一面之词,公子想在大事成就之后,借助老先生之力,理清当年之事。” 孔懋甲沉吟片刻,道:“这个,老朽也无能为力,如今朝廷威压四夷,恩威广布四海,先前重华宫一事,实是大失人心。” 前段时间,太上皇遇刺,崇平帝对外说是前赵王之子陈渊谋划,可以说是一步妙棋。 阮永德默然片刻,说道:“先前是在下擅自行事,原本是离间卫国公与宫中那位至尊,但不想刺杀之事未成,故而弄巧成拙了。” 只能说宫中那位也是善操权谋之辈,迅速就放出谣言,以孙辈刺杀祖父,这一下就污了公子的名声。 孔懋甲目光微动,试探说道:“那下一步准备怎么办?” 阮永德道:“再等一个月,待青黄不接之时,灾情更为严重,山东方面可有豪强举大计。” 先前从河南乱后逃亡山东的李延庆,这二年也就没有闲着,在山东积蓄力量,准备再进行一场动乱。 但如今的大汉,显然不是以往的大汉了。 孔懋甲心头暗凛,低声道:“现在的山东提督乃是保龄侯史鼐,其人正是那位卫国公的亲戚。” “此人冢中枯骨,公子迟早擒杀之。”阮永德低声说道。 随着贾珩所着三国话本大行于世,哪怕是陈渊的部属阮永德也仔细研读过上面的计策,对其中典故耳熟能详。 孔懋甲闻言,心头不由更为凛然。 阮永德轻声说道:“老先生,公子这几天已经到了济南府,见了几位故人。” 孔懋甲闻言,眉头紧皱,低声说道:“此事还得慎重,那位卫国公已经在南方办完差事,没多久就要返京了,如果山东出事,他肯定会来此地。” 阮永德冷声道:“老先生,以那位的猜忌性子,那贾子钰一旦回京,时间一长,势必君臣不睦,祸起萧墙。” 其实,如果从宋皇后那边儿算起,还真是有了一些苗头儿。 孔懋甲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能太过鲁莽行事,那位卫国公一旦介入山东之事,不好对付。” 整个崇平十六年,贾珩都是在吊打四夷,削平强敌,不仅因功封爵国公,也有力震慑了大汉朝的野心家。 所以,陈渊先前才想着以离间之计,先除贾珩。 孔懋甲又劝道:“如今山东最近又要强推新政,清丈田亩,如果真的要有所动作,可以等等其他山西诸省,一旦起了乱子,说不得还会有其他变故,还是得从长计议。” 新政虽然在江苏、河南获得成功,但那是在朝廷重压之下,才得顺利推行,一旦推广整个北方诸省,一些地主士绅,持宗族之力以抗官府,显然会酿出一些乱子来。 那时候朝廷感受到施策压力,自然会偃旗息鼓。 而孔懋甲就是等的这般机会。 阮永德道:“老先生想要借新政号召对抗朝廷,可普通百姓也不是傻子。” 孔懋甲说道:“谁是百姓?朝廷累年用兵,挥霍无度,乃至国库空虚,就以新政掠夺士绅财货。” 在乡里就是以宗族为一体,然后士绅团结乡民,阻碍朝廷官吏清丈田亩,等到出现冲突, 孔懋甲道:“如果起事,可以打着新政苛虐百姓的旗号,那时天下人心所望,而齐鲁大地乱事起,想来那位卫国公必受朝中文武弹劾。”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只要那位卫国公在朝中一日,他们就过不了太平日子,天下就永无宁日。 阮永德闻言,点了点头道:“老先生所言甚是。” …… …… 船舱之中—— 午后阳光慵懒照耀在舱室中,几个少女各得其乐。 相比湘云、探春、钗黛等人在一块儿时的欢声笑语,迎春、惜春则更要文静秀气许多,只是小声说着话,然后做着自己的事儿。 贾珩与邢岫烟隔着一方杏黄棋坪,也下了一盘象棋。 众人倒也知道贾珩是过来探望妙玉,待了一会儿,就借口告辞,分明将船舱空间留给两口子叙话。 贾珩抬眸看向那肚子微微隆起的妙玉,起得身来,拉过妙玉的素手,拥在怀里,抚过削肩,轻声说道:“师太最近怎么样?孕吐厉害不厉害?” 妙玉将螓首偎靠在贾珩身上,熠熠清眸之中现出几许欣喜,柔声道:“最近还好,没有怎么孕吐了,就是每天昏昏沉沉,特别嗜睡。” 贾珩轻声说道:“那就好,嗜睡倒是正常的,等到了京城,估计也有一两个月了,生产时候应该是中秋节左右。” 大致可以算出来。 妙玉原本那张原本线条锋利的瓜子脸蛋儿,因为有孕以后,妍丽玉颜丰润几许,神情愈发恬静,轻轻“嗯”了一声,柔声道:“你这段时间在船上,也多陪陪岫烟,她这几天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贾珩轻轻探入衣襟,暖着手,说道:“我有空会去看她的,再说你现在有了身孕,该陪也是多陪你才是。” 两人叙着话。 须臾,妙玉嗔恼地扒开贾珩的手,红着脸道:“手别又不老实。” 天天给摸不够一样,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摸的。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轻声说道:“嗯,也是习惯了。” 然后拥过妙玉,看向那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凑至那两片桃红唇瓣上,只觉阵阵香甜气息扑鼻。 这位艳尼自从有了孩子以后,倒也比往日多了几许活泼烂漫。 妙玉那张清丽、明媚的脸颊晕红如霞,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回京以后,你在京里也不会多待吧?” 显然早就熟悉贾珩这种经常漂泊在外面,聚少离多的状态。 贾珩沉吟说道:“现在还说不好,等回去再说,不过整饬水师,梳理边务,大抵就是这些事情了。” 如果潇潇所言不错,那么就是山东那边儿可能会出事,他正好前往平定局势,然后在威海、天津一带整饬水师,攻略朝鲜,也能避开京中的夺嫡风波。 妙玉轻声道:“你这几年劳心劳力,都没有怎么歇息过,这官做的也了无意趣,倒不如寄情山水,快意自在。”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我倒是想,但那时,就生死富贵不由己了。” 见丽人还要宽慰几句,贾珩拥过那丰腴款款的腰肢,轻笑说道:“好了,咱们到床榻上说话,你一直坐着也怪累的。” 妙玉说话间,被少年拥至床榻上,半躺在床榻上,不大一会儿,娇躯就被捉弄的有些发软,眸光盈盈如水,眉眼似羞似嗔。 贾珩从丽人身前的丰软中抬起头来,轻声道:“妙玉,已经过了三个月吧。” 妙玉闻言,愣怔片刻,旋即明白过来,羞恼道:“你别胡闹。” 贾珩轻声道:“放心,不会伤着孩子的。” 他倒是没有这个癖好,而是见妙玉也有些思念于他。 妙玉娇躯绵软一团,白腻如雪的脸颊浮起羞红红晕,精致如画的眉眼现出嗔怒,柔声说道:“天还没黑呢。” 她有时候也拿他没有办法。 贾珩也不再坚持,贴在丽人隆起的小腹上,轻声说道:“谁能想到六根清净,清冷孤僻的师太,给我生了孩子了。” 每每想到此事,都觉得颇有成就感。 妙玉闻听那少年对自己的评价,心神恍惚了下,粉腻脸颊早已羞红如一树红梅,芳心中既是甜蜜,又有些嗔恼道:“坏出家人的清白,就这般得意?” 总觉得这人似乎特别在意她出家人的身份,好几次让她宝相庄严,持经诵读,真是…… 或许,她不愿意还俗,也有讨他欢心的意思?嗯,才不是的。 丽人连忙将心头的繁乱思绪扫之一旁。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会儿,妙玉终究忍不住那少年的痴缠,一脸嗔恼地先赶着贾珩去寻邢岫烟。 此刻,邢岫烟就在隔壁的一间舱室中,此刻少女端坐在书案之后,拿起一本书卷正在翻阅着。 少女一袭藕荷色袄裙,云髻别以一根碧钗定主,身形窈窕明丽,曲线玲珑,脸上薄施粉黛,眉眼精致如画,娇躯周身流溢着一股文静、缱绻的书卷气息,正如贾珩所言,有几许坂井泉水的清丽雅致神韵。 忽而外间传来阵阵脚步声音,旋即,贾珩的清朗声音渐渐传来:“岫烟。” 邢岫烟放下手中的书册,抬眸看向那少年,轻声道:“珩大哥怎么来了?” 贾珩道:“过来看看你,岫烟看书呢?” 邢岫烟点了点头,说道:“闲来无事,翻翻书,珩大哥坐,我沏壶茶给珩大哥。” 其实,少女心头却已是担忧不胜。 贾珩近前,轻轻拉住邢岫烟的手,说道:“岫烟,咱们说说话。” 邢岫烟脸颊泛起红晕,轻声说道:“珩大哥。” 说着说着,可能又亲她了。 贾珩挽着少女的手,落座下来,说道:“等到了京里,我就给大太太说说,正式迎娶岫烟过门儿吧。” 不同于钗黛,需得新政之功以求名分,邢岫烟因出身清寒,倒不怎么需要名分,当然,偏偏喜欢这般明明洞察世情,偏偏澹泊随云舒卷的性情。 清醒而不世故,澹泊而善良,这种是患难夫妻的最好人选,是可以能够陪着他在低谷中不离不弃的。 有些事,他不想解剖的太过赤裸裸,人性本来就经不起考验。 “那我听珩大哥的。”邢岫烟白腻如雪的脸颊渐渐泛起羞红,不知何时,声音也有几许急促和颤抖,试着按住那少年又再次登高望远的手,柔声说道:“珩大哥,唔……” 然而,就见那少年凑至近前,已经噙住了自家桃红唇瓣,少女只得闭上明眸,任由少年轻薄。 然而片刻之后,邢岫烟按住那少年的素手,脸颊羞红,颤声道:“珩大哥,别,等到了京城成亲了罢。” 贾珩讪讪收回手,搂过少女,低声道:“我想着这不是早晚成亲了,就……” 不过,岫烟是挺传统的,或者说,先前黛玉是恋爱脑,一股脑地将身子给了他,而宝钗可能是不好拒绝他。 邢岫烟柳眉之下,眸光水光盈盈波动,颤声道:“我已是珩大哥的人了,等回京纳进门儿以后……” 等到过门以后,验喜帕之时,旁人如何看她? 似是担心贾珩作恼,容颜清丽的少女,宛如山间云岫的眉眼蒙起羞意,低声说道:“珩大哥别恼,等过了门,我什么都…都依珩大哥的。” 后面的话语就有些轻不可闻,分明是娇羞到了极点。 贾珩轻笑了下,抚过少女白腻的脸蛋儿,说道:“岫烟妹妹,我恼什么?我尊重、喜爱还来不及呢。” 难道是宝钗前段时候不尴不尬的处境,引起了大观园中人的警惕? 应该不是,其他人也不知道钗黛已然与他有了夫妻之实。 但也难说,这些女孩子心智早熟,说不定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 …… 金陵至扬州的运河之上,两岸蓊蓊郁郁的杨柳随着船只向远处倒退,而船只之畔,水声哗啦啦流淌不停,一派春光烂漫之景。 另一艘挂起鼓满风帆的船只,乘风破浪,向北驶去,而舱室之内,香气弥漫,暖意融融。 晋阳长公主抱着襁褓中的一个婴儿哄着,轻声说道:“好了,宝儿乖。” 却是婴儿上了船以后有些晕船。 晋阳长公主吩咐道:“夏侯莹,让人准备马车,待上了岸,本宫抱着孩子路上走。” 终究是觉得孩子重要。 夏侯莹面容清冷,拱手称是。 李婵月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熠熠星眸中不由现出关切之色,柔声说道:“娘亲,我随你一道儿。”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说道:“嗯。” 旋即,垂眸看着哭泣不止的婴儿,哄道:“好了,宝儿乖,船马上要停下了。” 但婴儿仍是哭泣不止。 这会儿,元春抿了抿粉唇,柔声道:“殿下,要不我抱抱他吧。” 晋阳长公主闻言,清冽凤眸带着几许期待地看向元春,轻声道:“那你来抱抱他。” 元春接过那襁褓中的婴儿,来回走动哄着,不大一会儿,说来也奇,哭声渐停。 见得此幕,晋阳长公主暗暗称奇,美眸莹莹流波地看向元春,柔声说道:“你怎么做到的呢?” 元春弯弯细眉之下,眸光柔润莹莹,柔声道:“就是帮着他按按合谷穴,不过还是不能长时间在船上,殿下还是近岸上马车吧,这船是不能坐了。” 天大地大,孩子最大。 晋阳长公主柔声说道:“本宫就说让他们靠岸呢,怜雪,派人去给子钰传信,让他加派兵丁沿路护送,咱们慢慢走。” 怜雪轻轻应了一声。 此刻,在十里外的船只之后,贾珩这会儿正在旗船的书房中,手里拿起一册书籍正在观瞧。 前日从宋皇后船上过来的陈潇端着茶盅过去,柔声道:“长公主那边儿派人递来信,说小孩儿晕船,已经改乘马车了。” 贾珩闻言,放下书册,脸上不由现出担忧之色,说道:“小孩子是容易晕船一些,我去看看。” 小孩儿因为还未发育良好,所以容易晕船。 陈潇柔声道:“我陪你一同去吧。” 贾珩放下书册,点了点头,道:“走吧。” 二人当即下了船只,骑上快马,在半个时辰以后,赶上了晋阳长公主所乘的船只,此刻已经在夏侯莹的操持下,锦衣缇骑以及江南大营的骁骑护送着几辆马车。 贾珩翻身下马,来到一座装饰精美的马车近前,看向在马车旁相迎的李婵月,问道:“婵月,长公主殿下人呢?” “娘亲在马车里呢。”李婵月见到贾珩,藏星蕴月的眸子中现出欢喜,柔声道。 贾珩挑开帘子进入马车,看向那哄着婴儿的丽人,轻声说道:“殿下,孩子怎么样?” 晋阳长公主见到贾珩,柔声道:“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小孩儿可能有些晕船,先前吐的厉害,也一直哭。” 贾珩看向那襁褓中的婴儿,担忧说道:“他这般小,应该大一些再返京,这一路上旅途劳顿的,真不好带着了。” 小孩儿未满周岁,原本就比较难照顾,也容易夭折。 这是他的亲生骨肉,自然不允许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晋阳长公主脸上忧色不减,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宫要早知道,也不急着直接回京城了,之前考虑欠妥了。” 显然小孩儿晕船,让丽人这个当妈的心疼坏了,这会儿自责不已,就不该带着孩子坐船。 贾珩想了想,低声道:“晋阳,这离金陵还不远,不如我再送你回去罢。” 如果不是晋阳长公主非要带上宝贝儿子,他其实也不赞成孩子返回京城,如果不坐船,就太过奔波劳苦了。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脸上带着犹豫之色,轻声说道:“那本宫一个人返京?” 贾珩道:“你先回京城一趟,等在京里待一两个月,再回金陵就是了。” “不行,本宫一天都不能离了孩子。”晋阳长公主蹙了蹙秀眉,目中有些不舍,清声道。 贾珩一时无语,拉过纤纤素手,看向脸蛋儿雍丽、丰美的丽人,温声说道:“晋阳你听我说,如果不坐船,这一路上千里迢迢的,小孩儿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郎中都不好寻,我真是不放心,你要实在舍不得孩子,就在江南一直待着,或者先回返京城,不然就说江南有事儿在身,等他满周岁左右了,再回京城也好。” 其实晋阳带着孩子,也容易暴露有了孩子的事实,尤其是京城夺嫡事起之后,他一举一动都会被关注,万一有人拿晋阳和孩子做文章,他这边儿无疑更为难以应对。 如果再有什么风波,他也不会分心。 如此一说,晋阳母子真不如留在金陵,而且南方天气暖和,不像西北这样干冷,等孩子大两岁,再返回神京。 晋阳长公主听着少年所言,美眸流波,凝睇而向那少年,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道:“那也好,本宫将孩子带回金陵,我再待几天,再返回京城吧。” 两害相权取其轻。 相比回京,自然是孩子更为重要,至于回京探望太上皇,哪怕是自己辛苦一些,两头跑。 贾珩轻声说道:“好了,你这个当妈的,哪能一直宠的给什么似的?福气太大了,对小孩儿不好。” “你胡说什么呢。”晋阳长公主挑了挑柳眉,语气恼怒说道。 贾珩道:“好,好,是我胡说了。” 真是,比起这孩子,现在他都要退一位了,家庭地位直线下降,以往晋阳对自己都舍不得说一句重话的。 晋阳长公主哄了一会儿,将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咱们先回去吧。” 就这般,晋阳长公主又在贾珩与陈潇的护送下,又再次返回金陵。 因为船只出不过两天,也没有行多远,回返金陵倒也没有多费劲。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贾珩:嗯,成功转移话题…… 朝鲜半岛,忠清道 豪格登上岸以后,随着几个小吏来到一座宅邸,此地正是忠清道总管大臣姜重晖的行辕所在。 此刻,厅堂之中—— 姜重晖年岁四十出头,头发灰白,面容方阔,浓眉之下,那道苍老目光略有几许崇敬地看向那中年藩王,低声道:“王爷,摄政王那边儿让老朽将您带过去。” 因为豪格当年在女真攻打朝鲜的战事中,身先士卒,而且在朝鲜半岛闯下赫赫威名,所以,哪怕是多尔衮下达了绳缚于盛京的命令,朝鲜之内的将校也不敢真的执豪格而返。 “我们爱新觉罗一族的事儿,容不得外人插手,至于多尔衮,不用管他。”豪格这会儿,已然养好了伤,此刻声音明显中气十足许多,脸上的怒色涌动。 姜重晖问道:“王爷,那盛京那边儿?” 豪格冷声道:“我回头儿给多尔衮寄一封信,问问他究竟想要做什么!是不是要让亲者痛仇者快?!” 正蓝旗旗丁精锐尽丧,可以说豪格手下部卒,几乎为之一空,根本就不敢重回盛京。 姜重晖沉吟片刻,说道:“王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豪格浓眉之下,冷眸眸光闪了闪,沉声道:“盛京暂时是回不去了,我这伤势一样好,就带着人潜入汉境,如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可以说,豪格在折损了兵丁以后,已没有在盛京城立足的根基,只能流亡别处,效晋公子重耳,再图后计。 正蓝旗部族尚在,多尔衮顾忌一众满清王公大臣的观感,还真不敢悍然侵夺。 但同样,豪格这种不赴盛京请罪的做法,势必也会被满清的王公大臣所诟病。 值此女真时局艰难之际,范宪斗已经委婉劝说多尔衮不计前嫌,暂且容忍豪格。 姜重晖道:“那也好,如果王爷有什么吩咐的,给老朽说一声。” 豪格道:“先前折损朝鲜水师,已是颇为于心不忍。” 数万朝鲜水师的精锐葬送在大海之上,豪格也有些脸面尽失。 出了姜重晖府上,来到自家所居的宅院。 豪格落座下来,手中放着一杯茶盅,呷了一口,眉头皱紧,心头凝重如阴霾密布。 这位女真亲王雄阔的面容之上,神色愤愤,目光中不时迸射出阴毒之芒。 “王爷,我们当真要去汉境?”正蓝旗的副都统名为伊里,在一旁低声说道。 豪格面色微顿,轻声道:“我们去山东,那边儿的汉人豪杰,这会儿正在酝酿起事,我们前往山东,助他们一臂之力。” 事到如今,他不可能回盛京再去祈求多尔衮的原谅,汉人的典故上写的明白,申生在内而死,重耳在外得安。 伊里点了点头道:“那就依王爷之意。” 豪格沉声道:“听说隆治一朝的前赵王之子陈渊已经到了盛京,想要与多尔衮联络,我们也派人联络一番。” 多尔衮在朝堂摄政,也不是满清的所有王公贝勒都没有意见,听说豪格在朝鲜,也有不少人在暗中报信给豪格。 甚至还比较乐见豪格在外面漂着,这样多尔衮在盛京不会一家独大。 …… ……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 两日之后,古老的金陵城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崇平十七年的第一场春雨不期而至,整个金陵城都笼罩在重重烟雨当中,影影绰绰,如笼烟云。 这边儿,贾珩与李婵月、陈潇领着晋阳长公主进入府中。 比之坐船北返,一路上的颠簸劳顿,婴儿这两天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胖乎乎的小脸上白里透红,吹弹可破。 此刻奶里奶气的小家伙伸着一双小手咿咿呀呀,黑葡萄一样的眼珠笑意盈盈,笑成弯弯月牙儿。 贾珩暗道,这么小就会卖萌。 丽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这可算是恢复好了,这两天让本宫担心坏了。” 虽说丽人以往也照顾过李婵月,但终究比着亲生骨肉,还要差上许多,或者说,丽人这才算是第一次当妈。 贾珩道:“他岁数还小,等大一些再回京城吧。” 丽人眉眼盈盈如水,樱颗贝齿咬着粉唇,柔声说道:“再也不去了,让他在江南长到几岁,再抱到京城吧。” 这会儿小家伙似乎又有些闹人起来。 晋阳长公主雍丽玉容上现出嫣然笑意,唤道:“这是饿了,刘嬷嬷。” 刘嬷嬷正是小孩儿的奶嬷嬷。 李婵月白腻如雪的娇俏脸蛋儿恬静温柔,柳眉星眼盈盈如水,柔声道:“娘亲,我也有些饿了。” 贾珩轻笑了下,拉过的少女的纤纤柔荑,说道:“刘嬷嬷,把这个也领过去。” 李婵月:“……” 小贾先生真是的,她就是饿了,再说究竟是谁吃妞妞,也不管她都没有的。 晋阳长公主嗔恼地看了一眼贾珩,弯弯如柳叶的秀眉之下,晶莹莹润美眸盈盈如水,温声道:“婵月这一路跟过来,倒没少辛苦,做点儿吃的来,本宫这会儿也饿了。” 怜雪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嬷嬷去了。 李婵月那张俏丽、明艳的脸蛋儿蒙起娇羞之意,柔声说道:“娘亲,我没事儿的。” 几人说话之间,就在屋里落座下来。 晋阳长公主面色微顿,思量了片刻,柔声道:“江南这边儿推广新政,都料理的七七八八了吧?” 贾珩解释道:“先前还有一些,但不少都交给了高仲平处置,我一人冶分身乏术。” 其实还有不少手尾,比如江南的官员,不过这些实在没有腾出手来收拾,或者说,为了新政能够顺利推行的大局,不仅是他妥协了许多,崇平帝也妥协了许多。 晋阳长公主温声道:“这样也好。” 等过了一会儿,丫鬟奉送上菜肴,侍奉着几人贵人洗漱,然后徐徐而退。 两口子边吃饭,则是边叙着话。 晋阳长公主柳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轻声说道:你明天还是护送着人往北边儿去吧,本宫在这儿看顾着就好。” 贾珩道:“回来多陪陪你们娘俩儿。” 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又返回了金陵。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京里那边儿催的也急,本宫和婵月在这儿看顾着就好了,你明天就出发吧,赶上舟船,早些前往京城。” 贾珩握住丽人的纤纤素手,目光温煦说道:“等后天再骑快马过去,也能赶上,你这边儿也别太担心了,现在节儿已经好了。” 晋阳长公主将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温声道:“现在好多了,先前真是让我吓坏了。”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 夜色低垂,明月朗照,道道皎洁如银的月光如纱似雾,笼罩在古色古香的庭院内,一派祥和静谧之态。 贾珩坐在床榻上正在看着书,听到外间的动静,抬眸看向雍容雅步而来的晋阳长公主,说道:“忙完了。” “忙完了,小孩子真不让人省心。”晋阳长公主落座下来,玉颜端庄妍丽,眉眼间似宠溺又似无奈说道。 贾珩温声说道:“平常心养着就是了,倒也不能太过宠溺了。” 晋阳长公主转过脸来,目光柔润地看向少年,轻轻“嗯”了一声是,道:“有时也知道,但总是忍不住,这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揽过丽人的一侧香肩,温声说道:“现在小的时候还好,你怎么宠他都没什么,等大一些,就不成了,惯子如杀子。” 大丈夫在世,难免妻不贤,子不孝,其实他也挺担心这一点儿,还是以后多注重子女的教育。 晋阳长公主面色微顿,柔声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这次不带着节儿回去也好,省的到了京里,让人疑心重重,那时候又不大好了。” 先前,她考虑似乎也有些欠妥了,其实孩子放在金陵,才是最保险的。 贾珩温声道:“好了,不说了,咱们歇息吧。” 这会儿怜雪端过一盆冒着腾腾热气的热水过来,轻声道:“殿下,洗脚吧。”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说道:“怜雪,你先给他先洗脚。” 怜雪闻言,脸颊微红,垂下螓首应了一声,然后来到贾珩身侧,帮着贾珩去着鞋袜。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对了,还没有问你,你和潇潇什么时候完婚?” 贾珩道:“现在倒不急着,也可能等回京以后了。” 虽说是崇平帝赐婚,但完婚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那也好,潇潇在外抛头露面的,真让她嫁过去相夫教子,也不大容易。” 待擦完脚,晋阳长公主目送着那红着脸蛋儿,端着一盆热水而走的怜雪,忽而幽幽道:“其实,怜雪喜欢你。” 贾珩默然了下,轻声道:“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直。”晋阳长公主精致如画的眉眼,妩媚流波,嗔白了一眼那少年。 贾珩轻声道:“喜欢我的人多了。” 晋阳长公主:“???” 怎么,你好像还得意起来了? 贾珩抬眸看向那丽人,默然片刻,轻声道:“以后再说吧。” 他总觉得怜雪或许还隐藏着其他事,总觉得没有如表面那般简单。 夫妻两人说话之间,躺在床榻上,金钩上的帷幔缓缓放下一侧。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多久。 丽人云髻摇晃,金钗撞枕,一缕鬓发披散至脸蛋儿,雍丽容颜娇媚如花,凝眸看向那少年,眉梢眼角之间无声流溢着绮丽春韵。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美眸眸光柔波潋滟,柔声道:“对了,你在太湖石公岛上是怎么救下皇嫂的?” 贾珩剑眉舒扬,声音不由低沉几分,说道:“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 晋阳长公主鼻翼不受控制地腻哼一声,珠圆玉润的声音微微打着颤儿,在透过帷幔的一线灯火照耀下,那张玫红气晕团团的脸蛋儿丰丽明媚,娇俏说道:“当初说的…语焉不详的。” “也没什么可说的,当初情况紧急,我赶到之时,找了一番,才找到皇后娘娘。”贾珩说着,近得身来,摘星拿月。 晋阳长公主轻哼了一下,凤眸清冽而闪,按住贾珩的手,低声说道:“难道当初就没有发生点儿什么?” “能发生点儿什么?你别总是疑神疑鬼的。”贾珩目光凝滞了下,轻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柳眉蹙起,细气微微,清丽脸颊酡红如醺,轻声说道:“哎,本宫说什么了,怎么就突然疑神疑鬼的了。” 贾珩:“……” 只能说陈家的女人,都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心机深沉莫测,远非常人可比,而且还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询问,分明是就是便于体察细微。 只是晋阳生过孩子以后,可能就不是那般感知敏锐了,或者说还在恢复期… 嗯,这种话断断不能给晋阳说,估计能被她一脚踹下去。 晋阳长公主见那少年按兵不动,睁开一线绮韵流溢的美眸,脸颊羞恼如霞,低声说道:“怎么不说话了?唉,本宫怎么觉得你在心里不知怎么编排本宫呢?” 感觉自从生了孩子以后,他好像有些嫌弃她老了,不如往日那般青春靓丽,就连床帏之间,都没有了往日的炽烈。 在过去,都是恨不得将她…… 或许真是嫌她老了吧? 那先前应该也没事儿……毕竟皇嫂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她看着都觉得老。 嗯,反而在这一刻,丽人将心头的疑虑打消了许多。 贾珩面色沉静,语气从容道:“这个我倒没有。” 晋阳长公主玉容酡红,轻哼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她给他生了个儿子,差点儿折腾的命都要没了。 贾珩轻轻抚着丽人的胳膊,说道:“好了,晋阳,咱们早些歇着吧,别成天胡思乱想的了。” 嗯,成功转移话题。 说着,不等丽人反应过来,俯下身来,搂着丽人的秀颈,凑到那莹润如水的朱红唇瓣,噙住两片绵软莹润,只觉香津甜腻,难以言说。 晋阳自从有了孩子以后,愈发丰熟,某种程度上也可以与甜妞儿一较量高下。 晋阳长公主感受到那少年的亲昵,芳心也有些欣喜,不由腻哼一声,也反手搂过贾珩的脖子,开门揖盗。 而窗外春雨淅淅沥沥,打落在青黑苔癣的檐瓦上,汇聚成一行涓涓细流,向着地面流淌下去,打落在一块块青砖上,漉漉而过。 也不知多久,贾珩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轻声道:“晋阳,要不再生一个孩子吧。” 晋阳长公主:“……” 此刻有气无力地咬了一下贾珩的脖颈。 贾珩道:“再生个女儿,像你一样漂亮。” 其实,相比甄晴一炮双响,生了个龙凤胎,他其实更希望晋阳也能龙凤胎齐全。 晋阳长公主轻哼一声,嗔恼道:“就你这样的,本宫担心,一个接一个。” 这会儿,仍觉得小腹有些微涨之感。 贾珩轻声道:“再生了个女儿就不生了。” 晋阳长公主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带着几许惊人的酥软和柔腻:“咸宁和婵月过门儿也这么久了,怎么肚子还没有动静?” 贾珩道:“她们年岁还小,太早有孩子不是什么好事儿。” 其实,这几个孩子,甄晴和甄雪都是客观上想要,可卿也是得有个孩子傍身,晋阳是年岁大了,再不要以后更危险。 至于平常的,其实暂时没有太多必要。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那样也好,只是时间也不能太久了,别人该说闲话了。” 贾珩轻声道:“我有分寸的。” 说着,拥着丽人的肩头,两人相拥而眠,沉沉睡去,一夜再无话。 …… …… 在贾珩带着晋阳长公主至金陵以后,而距离晋阳长公主府三里远外的南安郡王府—— 帘帷遮蔽的厢房之中,阵阵草药香气氤氲弥散开来,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 魏王妃严以柳一袭青裙,如瀑秀发以一根青绳束起,悬落在腰际。 此刻,丽人端坐在厅堂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观阅,在彤彤灯火映照下,那张妍丽、明媚的玉容上现出专注之色。 从泛黄的封皮上可见《黄帝内经》几个字,这段南下的求医经历,也让严以柳久病成良医,平常开始寻一些医书开始翻阅起来。 “姑娘,老太太在京里又催姑娘回去了。”丫鬟缓步行至近前,声音娇俏如黄莺出谷,叙说道。 随着南安郡王严烨被降罪夺爵,南安严家也渐渐落魄起来。 魏王妃严以柳垂眸看着书本,螓首抬没有抬,轻声道:“给老太太回信。” 她在江南倒也躲个清净,再也不用去应对家里的糟心事儿。 一旁坐着的严以柳之姐严以冬年近三十,面容富态白皙,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轻声道:“以柳,你一直这般躲在金陵,始终不回去也不是法子。” 严以柳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回去又能怎么样呢,府中已经有了一位侧妃,想来已不需要我这个女主人了。” 婚姻的不幸福,让这位丽人原本英丽、坚毅的眉眼之间蒙起一层郁郁之色,好似阴霾笼罩了丽人的心头。 严以冬面上现出怨怼之色,轻声道:“说来还是父王那边儿吃了败仗,不然,也不会这般……” 严以柳玉容神色也黯然了几许,幽幽说道:“一切都是时运使然。” “说来都是那位卫国公,如果他当初也吃了败仗,也就好了,偏偏他打赢了战事,倒显得父王无能了。”严以冬目中现出恼意,怨怼道。 “也不能怪人家,如果卫国公再吃了败仗,西北局势不知该何等糜烂,况且卫国公原就是大汉的柱国之臣。”严以柳似是辩白了一句。 严以冬道:“如果不是他把着红夷大炮,不让父王带到西宁去,何至于好好的世袭郡王,削了爵位?” 严以柳柔声道:“原就不关人家的事儿。” “好了,我不给你说这些了,我这儿倒是认识了一个妙手回春的女郎中。”严以冬丰润、明丽的脸蛋儿上现出回忆之色,柔声道:“她唤作顾若清,听说擅长岐黄之术,等会儿让她帮你看看。” 严以柳清丽玉颜现出若有所思之色,低声说道:“那这两天,我就去见见。” 其实,她现在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或许当她回京那人已经将一封休书等着她了。 …… ……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贾珩:都是一家人,魏王妃不必客气。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 翌日,天光大亮,春雨不停,庭院的空气中除却泥土的雨腥味外,还弥漫着一股草木的清香气息。 四四方方庭院之中的杨柳树,经雨之后愈见郁郁青青,而杨柳树翠绿枝叶上滚动着颗颗晶莹的水珠,微风徐来,雨珠扑簌簌而落,悄无声息落在草丛之中。 贾珩搂起晋阳长公主的香肩肩头,缓缓起得床来。 晋阳长公主弯弯眼睫轻颤几许,那双绮韵流溢、莹润如水的美眸凝睇而望,低声说道:“子钰,这会儿,什么时候了?” “晋阳,都巳正时分了。”贾珩看了一眼外间天色,凝眸看向一旁神情缱绻、慵懒的丽人,低声说道。 说着,掀开刺绣芙蓉的锦被,起得身来,温声道:“晋阳,我今个儿要去见一个朋友。” 昨日潇潇给他说,顾若清有事儿想要寻他。 晋阳长公主也起得身来,清丽眉眼之间的表情略有几许慵懒之意,柔声说道:“那你等会儿去吧。” 贾珩起得身来,看向那坐在菱花铜镜摆放着的梳妆台之前,对镜化妆的丽人,轻声说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生了孩子以后,胖了许多,还是得想法子瘦下来才是。”丽人目光莹莹如水,柔声说道。 贾珩宽慰道:“也没有多胖的,再说丰腴一些,终究摸着舒服一些。” 其实也就肚子上有一些肉乎乎,原就是雍容、华美的脸蛋儿,宛如国色天香的牡丹。 晋阳长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柔声道:“终究比不上那些年轻貌美的了。” 贾珩近前,揉了揉丽人肩头,轻笑说道:“你看你又来了,我倒觉得是愈发好看了。” “甜言蜜语哄别的小姑娘去吧。”晋阳长公主转过螓首,嗔白了一眼那少年,轻声道:“容本宫梳妆一下,你先去厅堂等着吧,婵月这会儿估计该起来了。” 贾珩洗漱而毕,前往厅堂,此刻李婵月已经落座在一张长条书案前,脸上现出几许欣喜、雀跃。 “小贾先生,起来了,娘亲呢?”见到贾珩,李婵月柳叶细眉之下,那双藏星蕴月的明眸现出雀跃之意。 少女年岁甚至不足十八,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 贾珩道:“这会儿还在梳妆呢。” 说着,落座在李婵月身旁,拉过小郡主的纤纤素手,柔声道:“婵月,等明天,咱们一同回去,还是你留在这儿?” 李婵月眉眼灵动非常,轻声道:“我随先生一同回去吧。”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肯定是要跟着小贾先生的呀。 贾珩温声说道:“那也好,等我骑马的时候带着婵月,咱们一同过去,婵月会骑马的吧?” 李婵月轻轻“嗯”了一声,低声说道:“会骑的。” 这会儿,元春也款步过来,双十年华的丽人,容颜丰润白腻,眉眼含笑,轻唤了一声道:“珩弟,殿下呢?” 贾珩道:“这会儿还在梳妆呢,大姐姐。” 昨天本来是想唤元春一同过去的,但稍稍想了想,还是单独陪一陪晋阳吧,省的她这几天又胡思乱想。 元春就近落座下来,柔声道:“珩弟,我在这儿照顾殿下,等过了这个月,再回京了。”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嗯,那也好。” 不大一会儿,陈潇也进入厅堂,少女身形高挑,一身剪裁合体的飞鱼服,容颜清冷明丽,声音清越道:“锦衣府说,京中催你上京的圣旨,已经向这边儿递送过来了。” 晋阳长公主从不远处过来,丽人身形丰腴,一袭朱红衣裙,云髻盛美,缓缓落座下来,周身丰熟气息丝丝缕缕流溢,柔声道:“好了,都饿了吧,吃饭吧。” 这会儿,怜雪已经吩咐着丫鬟奉送上菜肴,众人开始用起早饭。 …… …… 太白酒楼,二楼包厢之内 身着一袭青裙的丽人倚靠在轩窗之畔,凝眸眺望着窗外的金陵烟雨,此刻,街道上一把把油纸伞往来其间,涓涓而淌的雨水沿着杏黄伞面向下流淌不息,打在青砖铺就的路面上,而两侧的屋檐上如帘雨珠,随着春风东摇西晃。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街道之上行人神色匆匆,踏水而过。 这时,伴随着楼梯上传来阵阵脚步声,身形昂藏,面容沉静的少年,举步步入包厢之内,看向那依栏眺望的年轻丽人,轻声说道:“顾姑娘,久等了。” 顾若清转过螓首而来,惊鸿一现之间,倒有几许“绝胜烟柳满皇都”的秀丽明媚,弯弯柳叶细眉下,那双清冷的眸子,打量着那少年,低声道:“卫国公来了。” 贾珩落座下来,提起几案上的茶壶,在茶盅上斟了一杯,随着茶沫子缓缓冲起,抬眸看向少女,说道:“听说顾姑娘有一些情报要给我说。” 顾若清秀眉之下,目光微动,不由打量了一眼那少年,轻声说道:“卫国公过来就是问这些的吗?” 自从上次眼前之人说什么红颜薄面以后,顾若清心底仍有些耿耿于怀。 贾珩轻声道:“不然呢?” 顾若清一时默然无言,心头不知为何生出一股恼怒。 贾珩道:“不过还是要感谢顾姑娘,能够晓明大义。” “我也是看在师妹的面子上。”顾若清弯弯柳叶细眉,晶莹剔透的清眸闪烁了下,问道:“怎么不见师妹?” “潇潇今天有点事儿,来不了。”贾珩说着,将斟好热茶的茶盅,递过去一杯。 顾若清简单道了一声谢。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顾姑娘原来也会说谢谢。” 顾若清明眸幽幽地看向那少年,盯了半晌,低声说道:“卫国公似乎对我成见颇深。” 也不知他都是从哪而来的成见。 这是上次贾珩来见顾若清之时,就曾如此询问,如今算是又一轮新的交锋。 贾珩落座下来,轻轻呷了一口茶,抬眸看向那少女,低声说道:“好像是有点儿。” 顾若清柳眉挑了挑,眸光清冷闪烁,轻声道:“我自问不曾得罪过卫国公。” “我也自问不曾得罪过顾姑娘。”贾珩笑了笑,轻轻抿了一口热茶,低声说道。 顾若清默然片刻,低声道:“那天扬州盐商招待卫国公,卫国公可还记得?” 可以说,贾珩就是以江湖侠女视角的朝廷鹰犬,出场就反派气场拉满,一副田归农、张召重的既视感。 就是没有南兰和骆冰。 贾珩沉吟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可顾姑娘彼时与两淮都转运使刘盛藻等人周旋,而扬州盐商等人,原就居心不良,在下难免恫吓。” 说来,时光荏苒,都有一二年了。 顾若清道:“彼时,卫国公杀伐决断,却言谈狷介嚣张,视百姓如草芥,动辄扬言诛戮。” 贾珩道:“不过是时事所迫而已,这几年来,贾某为人如何,世人皆有公论,顾姑娘如今还认为贾某是视普通百姓为草芥吗?” 顾若清一时语塞,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熠熠妙目现出几许怔怔失神。 这么长时间过去,自然知道眼前之人对百姓的爱护程度,从河南到新政,无一不是劫富济贫。 事实上,顾若清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不少贫苦百姓的挣扎,也见过不知多少贪官污吏根本罔顾百姓的死活,而眼前的贾珩如何,心头自然有着一杆秤。 贾珩面色默然,说道:“高阁垂裳调鼎时,可怜天下有微词,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贾某这几年于大汉社稷,黎民苍生,问心无愧。” 顾若清闻听那少年之言,品着那几首诗,面色怔怔。 能够着出《三国演义》话本的人物,显然也是出口成章的。 顾若清问道:“卫国公,又是缘何对我心存偏见?” 贾珩轻声道:“顾姑娘飘泊江湖之间,太过傲慢。” 顾若清闻言,心头微惊,道:“我却不知道我哪里有傲慢之处。” 贾珩轻轻抿了一口茶,看了那丽人一眼,轻声说道:“顾姑娘这话说的就毫不谦虚。” 顾若清凝眸看向那少年,清声道:“是不是,有权有势的男人,就觉得天下的女子都要俯首称臣,百般逢迎?” 贾珩闻言,打量着那顾若清,说道:“那是不是自以为美若天仙的女子,就能眼高于顶,颐指气使?” 嗯,小仙女是这样的,美颜滤镜,自认八分。 顾若清闻听此言,心神微震,低声道:“我却不知我哪里美若天仙,又何时眼高于顶?” 贾珩低声说道:“只是让你稍稍客气礼貌一些,这就是俯首称臣?顾姑娘,好像是花魁出身吧?” 顾若清闻言,蹙了蹙秀眉,玉颜微顿,低声道:“卫国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魁又怎么了,她这些年守身如玉,清清白白。 贾珩道:“顾姑娘也算江湖漂泊许久,应该知道一些人情世故的。” 顾若清闻言,思量着贾珩的话语,心湖荡漾起圈圈涟漪,一时默然不语。 她就是这样的性情,也不会为何任何人改变。 贾珩放下茶盅,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顾姑娘还是先说说陈渊最近又有什么新的动向?” 教育她们是社会的事儿,他现在就想问问陈渊的情况,最近又有什么阴谋。 顾若清也暂且压下心头的思量,妍丽玉颜上现出之色,轻声道:“陈渊他最近去了山东,也不知想要做什么,自从上次刺杀失败以后,他就不在京城了,也怀疑有人泄密,倒是还没怀疑到我头上。” 贾珩道:“这个潇潇和我说了,别的呢?” “没了。”顾若清抿了抿粉唇,柔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 看向那少年拧眉思索,顾若清目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山东最近可能会起乱子,你自己留意一下。”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温煦几分,道:“多谢顾姑娘提醒。” 一个白莲教出身的女子,能够对他透露出这些,显然已不仅仅是因为陈潇的缘故那般简单。 男女之间,无非就是吸引与被吸引,只是顾若清的性子太过傲气,的确是得磨磨。 顾若清螓首抬起,转而又看向那目光清隽的少年,问道:“卫国公先前为何去而复返?” 贾珩低声说道:“出了一些事儿,临时过来几天,过两天还要走。” 顾若清忽而轻声说道:“我这几天也要返回京城。” 贾珩笑了笑道:“顾姑娘如是到了京城,有什么事儿,可以派人递送过来一封书信,如先前那刘盛藻那样招蜂引蝶的麻烦,应该就不会有了。” 顾若清拧了拧眉,美眸凝露,看向那少年,这人夸人都不会好好夸的,美若天仙偏偏眼高于顶,这会儿又是招蜂引蝶的。 “多谢。”顾若清也不是多话之人,只是轻声说道。 贾珩也不再多言,他现在就担心顾若清突然说一句,你人怪好嘞。 静静品了一杯香茗,而后,与顾若清告辞,再不多留,神情淡漠地下了楼梯,行不多久,正要返回府中,忽而就听见酒楼厅堂中的争执声音,吵吵闹闹。 只见一个身形苗秀,乌发如云,着一袭水荷色衣裙的少女,头戴垂降一道白色面纱的斗笠,而周围一个油头粉面,面容白皙的少年,正在一旁笑了笑道:“让我瞧瞧。” 严以柳的侍女面色清冷,呵斥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眼前之人是谁?” 那白面青年笑道:“在下乃是郝家六郎郝胜,这位小娘子容貌遮遮掩掩,我想看看,难道就不成吗?” 这时,严以柳蹙了蹙柳叶细眉,对这等登徒浪子的骚扰有些恼怒,斗笠面纱之内,那张清冷而不施粉黛的脸蛋儿上就有几许不虞之色,声音清冷说道:小梅,我们走。” 白面青年身旁的家丁,连忙就前后围堵而住。 那白面青年嬉皮笑脸地拦住严以柳的去路,目光垂涎欲滴地落在那曲线玲珑的少女娇躯身上,说道:“别走啊,倒也让本公子瞧瞧,这究竟生的是何等俊俏模样,难道是月宫仙子,这才在脸上蒙起面纱?” 严以柳眉头皱了皱,抬眸看向拦路的几人,心头大怒,藏在衣袖中的手攥紧了几分,正要出手教训几人。 因为,严以柳过来之时是为了因为孩子一事求医问药,故而,随行人中并没有带着家丁,这时出现纠缠不清的浪荡公子,一时间却不好动手。 严以柳因是家学渊源,身怀武艺,倒也浑然不惧,这时,正要出手之际,却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温厚、沉稳的声音:“住手!”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出声之人。 郝胜眯了眯眼,隐隐觉得眼前之人有些眼熟。 而郝胜身旁的家丁,凝眸看向那从楼梯上下来的少年,道:“你是什么人?也敢管我们赵公子的事儿?” 贾珩皱了皱剑眉,目光淡漠地看向那青年,沉声道:“郝家的人?前太傅郝继儒的孙子?可知王法吗?” “你是什么人?”听到对面之人提及自家祖父的名字,那青年心头也有几分怯惧。 这会儿,郝胜冷笑一声,讥讽说道:“你是什么人,在这金陵城中,也敢给我谈什么王法?” 如果说贾珩先前还在金陵城中盘桓不停,金陵城中的达官显贵还会嘱托自家子弟,最近要沉寂一段时间,不要在城中横行无忌,引起那位卫国公的瞩目。 换句话说,如薛蟠当初在金陵纵容家奴打死人,只是金陵本地的权贵官宦的冰山一角。 而前日贾珩乘船北返,金陵城中的名门望族都开始如脱缰野马一般,沉渣泛起。 “唉,我说你是什么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青年身旁的家丁,厉声道:“这金陵城中,谁不知道我们郝家,你还敢来找不痛快!” 贾珩沉喝一声,道:“李述。” 这时,李述原本和几个锦衣府探事在远处喝酒,闻言,从不远处过来,自四周将几人围拢过去。 “兵兵乓乓”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几声闷哼,锦衣府卫将郝胜手下的家丁尽数放倒在地。 那郝胜面色又急又惧,道:“快,快,报官。” 而李述已经从腰间取出一枚令牌,沉声道:“锦衣府在此,我看何人敢造次!” “这是锦衣府的人。” 郝胜面色苍白,脚步向后撤,就想先走一步,但就在这时,两个锦衣探事已经近前,按住了郝胜。 贾珩则是抬眸看向那头戴白色面纱的丽人,低声道:“这位娘子,没事儿了。” 这位应该是一位有身份的贵人,那郝家的人没有眼力,光是这衣裳的织绣针线工夫,就能看出是宫里的贵人。 严以柳道了一声谢,只是抬眸看了一眼那少年,心头微讶,他怎么会在这里? 贾珩当初与咸宁公主进宫给宋皇后请安之时,魏王妃严以柳在一旁屏风后坐着,显然是见过贾珩的样子的。 严以柳身旁的侍女,说道:“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是锦衣府的哪位大人,我家夫人是魏王妃。” “小梅。”严以柳在一旁轻声斥道。 贾珩笑道:“原来是魏王妃,我说方才怎么看着眼熟,在下锦衣都督贾珩。” 从咸宁那论起来,他甚至还要唤一声嫂子,不过因为南安家的关系,嫂子就不喊了。 严以柳转过脸来,声音如浑金璞玉,问道:“卫国公怎么在这儿?不是已经护送着母后和咸宁北返了吗?” 贾珩低声道:“临时回金陵有些事儿。” 没有问严以柳的来意,因为先前甜妞儿和咸宁都给他说过,严以柳因为不孕,南下求访郎中。 严以柳柔声道:“我上楼见一位故人,这次麻烦卫国公了。” 贾珩清声道:“都是一家人,魏王妃不必客气。” 不管是从咸宁那论起,还是从甜妞儿那边论,他与这严以柳说是一家人倒也没有说错。 严以柳闻听一家人,芳心一跳,玉容微顿,轻轻“嗯”了一声,一时间倒不知说什么。 这会儿,李述行至近前,抱拳道:“都督,人已经抓起来了,该如何处置?” 贾珩面色霜意笼罩,说道:“先带回去,让郝家过来领人。” 李述拱手称是,然后与几个锦衣府卫押送着郝家的人离了客栈大堂。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元春:……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金陵,客栈二楼 顾若清这会儿已经听到下方的动静声音,来到楼梯上,静静伫立,凝望那少年。 先前她其实是要约这位严以柳晚一些来的,也就是带晌午的时候过来,不想竟是提前到了,分明是想要等候着自己。 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打量了一眼蒙得严实的魏王妃严以柳,温声道:“魏王妃,在下有事先告辞了。” 毕竟男女有别,他也不可能一直与魏王妃走的太近。 否则,容易引人疑惑。 难不成,真就王妃收集者? 也不能总是得住老陈家欺负。 “子钰慢走。”魏王妃严以柳声音清冷中带着几许温和,称呼不自觉由卫国公转变成子钰,目送着那少年转身离去,斗笠下的清眸闪了闪,若有所思。 听说北静王妃先前就有不孕,还是贾子钰寻了游方郎中才诊治好的,她或许可以借机问问他。 想了想,忽而唤住贾珩,说道:“子钰,我有一事请教,未知子钰可否有空?” 贾珩转过脸来,怔了片刻,行至近前,说道:“魏王妃可还有事儿?” 严以柳声音清冷中带着几许浑金璞玉的金石质感,轻声说道:“我先去见一位朋友,子钰可否午后的未时在城中的东篱居茶楼等我,我有事相询。” 反正正如他所言,她从咸宁那边儿论起,与他也是一家人的吧。 贾珩心头有些古怪,正如与这魏王妃保持距离,点了点头道:“那午后再说,魏王妃先走。” 严以柳闻言,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暖流,说道:“多谢子钰了。” 眼前之人虽然与父王不睦,在政见上也屡有争执,但其实并未主动加害过父王,反而父王太过贪嗔痴怒,平常多有愤恨、加害之举。 然后,在贾珩走后,严以柳在侍女的陪伴下,登上酒楼二楼。 这位丽人沿着木质楼梯拾阶上了二楼,来到约定好的厢房,当然是另外一座包厢,而顾若清显然是有些懒得换地方。 这位身形苗秀、矫健的魏王妃,进入包厢之中,就将头上戴着的斗笠摘了下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眺望着外间的金陵烟雨。 此刻,春雨繁密,微风和煦,斜风细雨中,远处的屋檐房舍影影绰绰,如笼薄雾。 严以柳轻轻叹了一口气。 顾若清想了想,等了一会儿,也转而去了约好的包厢。 严以柳在侍女小梅的侍奉下,品着茶盅,只觉阵阵清香袅袅而起,流溢于鼻端,沁人心脾。 伴随着脚步声响起,只见顾若清缓步而来,面容清冷如霜,柔声说道:“魏王妃今天来这般早?” 严以柳放下手里的茶盅,连忙起得身来,抬眸看向那少女,清冷声音中带着亲近:“可是顾先生当面?” 顾若清点了点螓首,打量了一眼严以柳,在其两道英眉下的目光停留了下,温声道:“魏王妃,请坐。” 这魏王妃不愧是将门虎女,眸光明亮,全无病弱之气,从面相来看,倒不像是难孕子嗣的样子。 说着,顾若清落座下来。 这会儿,严以柳打量着那容颜绮丽,宛如昆仑雪山绝巅雪莲清冷的丽人,低声道:“姐姐说顾先生您擅长岐黄之术,精于此道,还请顾先生帮着我诊治一番。” 其实,心头有些怀疑这位容颜明丽的女子,能否诊治她的病症。 顾若清柔声说道:“王妃客气了,我也只是略通此术,不过可以帮着王妃看看。” 严以柳点了点头,道:“有劳顾先生了。” 双方初次见面,大抵还很是客气。 顾若清开口问道:“未知王妃先前可寻了其他人诊治?” 严以柳想了想,说道:“寻了其他人诊治,最近也在煎服汤药,那位郎中说我年少习武,气血旺盛,乃至影响孕育子嗣,倒是与京中一些名医之言大差不差,倒也是个有本事的。” 顾若清点了点头,声音清冷说道:“他这般诊断倒也没有出错,不过,气血旺盛,也未必不能降服、平抑。” “他也是这般说的,故而给我开了一个方子,用以平伏气血,蕴养生机。”严以柳清眸平静,似说着别人的事儿一样,语气缥缈。 但愈是那样,眉眼间的哀婉气韵却无声散发,让人心神一动。 顾若清柳眉挑起,眸光盈盈如水,轻声道:“其实,生孩子,也未必是女人之故,可能是男人的问题,魏王妃可曾让魏王寻太医诊治过?” 严以柳摇了摇头,面色微顿,清声说道:“天潢贵胄身份不凡,也不可能动辄去延请太医诊治,况且传至外人耳中,也难以道明缘故。” 事实上,魏王根本不可能怀疑自个儿的身子出问题,更不可能去请太医诊治,这要查出自己是不育,什么东宫之位,想都别想了。 所以,第一时间就觉得是魏王妃严以柳的问题。 而,这个时代的女子,纵然婚后无子,也多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顾若清点了点头,目光有些同情地看向那丽人,柔声道:“王妃,我先给你号号脉吧。” 严以柳应了一声,然后伸出胳膊递给顾若清,藕臂如雪,白腻惹目。 顾若清探出一只纤纤素手,将手指搭在严以柳的手腕上,清冷明艳的玉颜之上渐渐现出思量。 顾若清还真通岐黄之术。 顾若清转而又凝眸看向严以柳,询问了一些比如第一次天癸来时是什么时候,还有最近的月信又是什么情况。 顾若清默然片刻,目光笃定地看向严以柳,幽幽说道:“王妃身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严以柳:“……” 所以,这不是她的问题,而是……王爷? 顾若清柔声道:“起码从目前来看是这样,先前那位诊治的先生,想来也知道原委,但碍于情面,不敢直言相告,王妃心头还当有数。” 不管是为尊者讳,还是不敢去联想,总之,一些郎中的确没有将不孕的原因推到严以柳身上。 严以柳闻言,心湖中恍若落下一颗大石,波澜掀起,两道细秀柳眉凝起,心神已是震惊莫名。 所以,这一年多来所有的委屈,一年多来的误解,一年多来的冷眼,所以都与她无关吗? 念及此处,少女心头既是心酸难过,又是解脱和欢喜,但过了一会儿,就有些茫然。 其实,严以柳早就怀疑了,但也只是在心头泛起嘀咕,不敢直言相询魏王,更不敢说让魏王看看郎中。 除非,再纳侧妃,仍然无所出,那时魏王才会反思到自己身上。 顾若清朗声说道:“王妃,还是让魏王请郎中诊治一下,更为确证一些。” 严以柳这时反应过来,眸中似有泪光点点而闪,说道:“多谢顾先生。” 顾若清轻声道:“不过王妃的确是气血旺盛,需要稍稍平伏气血,那位郎中给王妃所下之方,倒也没有出错,只是子嗣艰难,也并非一人之因,王妃也不要太过自责、忧虑了。” 所谓气血旺盛,自然是后世某音评论,从气色而看,总有一种姨妈量大的健康之美。 而顾若清也从其他方面佐证,终于断定,眼前这位魏王妃身上并没有什么疾患。 “多谢顾先生。”严以柳说着,看向一旁的小梅,说道:“小梅。” 这时,小梅从袖笼中取出银票,从面值上都是大额。 顾若清却摆了摆手,晶莹如雪的玉容上满是坚定之色,清声道:“王妃无需如此,只是帮王妃探明病因而已,王妃如想顺利诞子,还是从魏王那边儿入手才是。” 她也有些奇怪,这天家怎么如此子嗣艰难?想来宫中怨气太重,阴气汇聚,是故子嗣艰难? 严以柳点了点头,美眸凝露,目中却若有所思。 王爷现在正在京城纳着侧妃,只怕还在想着绵延子嗣的事儿,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念及此处,严以柳眸光怔怔失神,面容忧色浮起,芳心深处却不由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当初王爷娶她过门,更多还是看在父王能够在嗣子之位上有所助力,如今父王因罪夺爵,只怕王爷更为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念及此处,严以柳心头不由生出一股怨怼来。 顾若清秀眉弯弯,玉容微顿,明眸莹润如水,宽慰说道:“王妃也无需忧虑,王妃还算年轻,等魏王诊治过,痊愈以后,两人尚有转圜之机。” 大抵是圆你妈妈梦之类的安慰话语。 而后两人叙了一会儿话,而后严以柳这才起身告辞。 …… ……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 贾珩在几个锦衣府探事的陪同下,回返晋阳长公主府上。 而贾珩返回金陵的消息,却因为郝继儒的孙子被带进锦衣府,再次不胫而走,让金陵官员心头一震,惊疑不定。 这不是刚刚才走?又杀了个回马枪?又要搞什么阴谋? 这是金陵不少官员心头的第一想法。 而对郝家而言,自从郝继儒之孙郝希先,因为当初的倒卖米粮之事被抓以后,郝家其实低调了许多,这次还是在确信卫国公贾珩已经离了金陵城,这才将子弟放出来。 谁知道,不过眨眼的工夫,这就出了事儿。 此刻,晋阳长公主府中—— 贾珩缓步回到府中,行不多远,在抄手游廊之中,抬眸正好见到手里正拿着一份账簿的元春,轻声唤道:“大姐姐。” 元春目中现出欢喜,讶异问道:“珩弟不是去外间办事了吗?” “忙完了,回来吃午饭。”贾珩面色微顿,轻声说道:“时间还早儿,我给大姐姐说点儿事儿。” 探春喜欢他的事儿,他考虑要不要和元春说说。 人常言,长姐如母,如果他真的与探春有了风情月思,元春真的以为他是一个都不剩下,这实在影响他的风评。 元春柳叶细眉之下,明眸眸光盈盈如水,低声问道:“珩弟,你寻我有事儿?” 两人其实也算是老夫老妻了。 贾珩道:“到大姐姐屋里说。” 元春说话间,引着贾珩来到自己所居厢房,屋内窗明几净,桌椅以及书画装扮的简约大方,身形丰腴,曲线曼妙的丽人,缓步来到书案之畔。 元春提起一个茶壶,给贾珩斟了一杯茶,道:“珩弟,喝茶。” 说着,将茶盅递给贾珩。 贾珩接过茶盅,抿了一口,看向那隔着一方小几落座的丽人,说道:“大姐姐,最近比较忙,有些冷落大姐姐了。” 其实,在正月的时候还是与元春温存过的。 随着年龄渐长,元春也到了花信之龄,原就如满月的秀丽容颜丰润如霞,眉眼细长,倒也渐渐有几分贤德妃的气象。 元春柔声说道:“我们都在一块儿好几年了呀,珩弟倒也不用整天陪着我的。” 其实,她还是想要个孩子,在珩弟不在她身边儿童的时候,能够有个慰藉。 她也不奢求男孩儿,女孩儿就行。 贾珩轻笑了下,看向那容颜丰媚的丽人,说道:“是啊,在一块儿好几年了,都快成老夫老妻了。” 说着,徐徐拉过元春的素手,道:“大姐姐,让我看看瘦了没有。” 元春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线条丰润,白里透红,眉眼蒙起一股羞意,低声说道:“珩弟,我还胖了呢,唔~” 那少年却已凑近过来,丽人呼吸一滞,莹莹美眸缓缓阖上,宛如中秋满月的脸蛋儿爬上绮丽红晕。 少顷,元春玉颜染绯,微微喘着细气,明眸盈盈如水,凝睇而望,说道:“珩弟,刚才不是说有事儿要和我说吗?” 说着说着,又亲昵了起来,都老夫老妻了,还亲昵不够呢。 贾珩拉过元春绵软的素手,向里厢而去,坐在床榻上叙话。 正是二月时节,乍暖还寒,贾珩在暖手宝里轻轻暖着,拧了拧眉,轻声说道:“是三妹妹的事儿。” 毕竟是老夫老妻,元春也没有抗拒着那少年的亲昵,丰润脸颊酡红如霞柔声道:“珩弟,三妹妹她怎么了?” 贾珩轻轻解着衣带,说道:“三妹妹年岁大了,也到了嫁人的时候,我前个儿问她的意思,她倒是不怎么急着嫁人的。” 元春柔声道:“三妹妹年岁还小一些,论年龄也该是二妹妹先定亲才是的。” 贾珩温声道:“我就是问问。” 说着,轻轻拥着元春。 元春恍若翠羽的秀眉之下,那双水润莹莹的美眸眨了眨,轻声说道:“珩弟你说,然后怎么了?” 贾珩默然片刻,斟酌着言辞道:“我瞧她的意思,倒是对我有些……有些情愫。” 说到最后,声音也有一些异样。 元春:“……” 旋即,芳心羞恼不胜,丰丽脸颊羞红如霞,眉眼绮韵流淌,似有些恼怒道:“哪个少女不怀春,谁让珩弟这么招人喜欢?” 她现在还记得,当初她就是给鬼迷心窍了一样,宁愿出家也要和他长相厮守,这二年倒是乐在其中,感慨当初坚定。 谁曾想三妹妹也… 贾珩轻轻扶住元春的丰腴腰肢,故地重游,倦鸟归林,只觉温润不胜,轻声说道:“我也不知怎么办,这不是问你这个当姐的。” 元春还真是探春的亲姐姐。 元春娇躯颤栗了下,丰美、明艳的玉容两侧泛起绮丽红晕,低声说道:“珩弟,我…我也管不了她的,三妹妹她向来有主见的。” 贾珩轻轻拉过元春的手,低声道:“那我怎么办?” 元春白腻玉容滚烫如火,愈见丰艳雍美,额前垂下的一缕青丝随风扬起,樱颗贝齿咬着粉唇,声音已经飘忽不定,七上八下,道:“船到桥头自然直,珩弟…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自己现在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立场去管三妹妹? 到时三妹妹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她也无可辩驳。 贾珩温声道:“那好吧。” 两人相拥在一起,耳鬓厮磨着,此刻正是二月时节,庭院中春雨飞扬,柳丝轻舞,枝叶婆娑。 …… …… 及至近晌时分,春雨稍住,屋檐上雨水哗啦啦流淌,落在青砖上,漉漉而浸,天穹明净如洗。 贾珩拥住绵软如一团泥的丽人,凝眸说道:“大姐姐,好了,都晌午了。” 此刻,元春脸蛋儿绮艳明丽,美眸睁开一线,额头汗津津的,声音多少有些酥软、娇媚,嗔怪道:“珩弟,成天就知道胡闹。” 贾珩道:“大姐姐,等会儿,咱们该吃饭了。” “让抱琴准备点儿热水,洗个澡,身上黏糊糊的,不得劲。”元春容色明丽,柔声说道。 “嗯,那我掀起来。”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温煦几分,然后找来衣裳。 两天赶路的风尘仆仆,在元春的一江春水中柔波荡漾,渐渐得以恢复元气。 贾珩起得身来,出了厢房,站在廊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大一会儿,陈潇从抄手游廊过来,面色淡漠,说道:“刚刚去金陵锦衣府搜集而来的战报,北静王那边儿已经歼灭了逃亡之敌,击毙刘香,全军返回台湾。” 贾珩伸手接过军报,垂眸阅览片刻,道:“刘香既死,台湾大安,海师筹建以后,就可护航商船,至于台湾抚治事宜,只能等我回京以后了。” 回京之后,肯定要讨论设省开府诸事,以及移民等事。 这也是崇平帝急召他回京的缘由之一,他作为许多事务的具体经办人,无他在朝中,军机处和内阁还真的无法进行下一步推演策略。 而女真似乎又派出了使者求和。 陈潇好奇问道:“你今个儿去见师姐,师姐她给你说什么?” 贾珩轻声说道:“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给我说了一下山东的事儿,让我提防一下。” 至于一些莫名奇妙的事儿,就不好与潇潇说了。 陈潇目光带着几许审视地打量了贾珩一眼,轻声说道:“就这些?” “还能有什么?这么短的时间。”贾珩说道。 陈潇道:“足够你几个来回了。” 贾珩:“……” 拉过少女的素手,拥入怀中,轻声说道:“潇潇,你说话得凭良心,哪次不是……” 陈潇挣脱了下那少年,说道:“别胡闹,一身的脂粉气。” 贾珩默然片刻,道:“其实你师姐,人其实还不错。” 顾若清应该算比较有气节的,只是性情清高,不愿谄媚于世俗。 倒也不是那种在信息高度发达的社会中,因为看到了不属于自己本身阶层的生活,就不管自己配不配得上,认不清自己,成天许愿。 而且顾若清本身具备一定的生产性才艺,而非旅游、烘焙、摄影、插花四件套,全部是不能创造生产价值的消费性才艺,妥妥的有毒资产。 “又看上了?”陈潇秀眉挑了挑,清眸闪烁了下,没好气道。 贾珩:“……” 转眸看向那少女,伸手捏了捏少女的清冷的脸蛋儿,低声说道:“你成天说什么呢,我能看上她?” 陈潇轻轻打开贾珩的手,清丽、明媚的玉颜上现出几许清冷之色,明眸闪了闪,说道:“别看上看不上了,现在说这些话,不怕将来打脸。” 贾珩:“……” 陈潇岔开话题,问道:“咱们是明天走?”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就明天走,晋阳和节儿先在这儿待着,我们骑快马,与婵月一同赶上船队。” 陈潇想了想,说道:“那也好,一直在这儿耽搁也不是事儿。” 这会儿,元春的丫鬟抱琴,近前唤道:“大爷,大姑娘唤你过去洗个澡。” 贾珩轻声道:“我过去也洗个澡。” 是得洗个澡,潇潇都嫌弃了,而后也不多言,前往元春屋里沐浴更衣。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严以柳:她的命怎么就这般苦呢?(月底,求月票!) 午后时分,茶楼二楼 春雨已住,草木一新,但天空乌云仍然阴郁不散,而街道之上的行人稀稀落落,手里的油纸伞一把把撑将起来,往来在积水横流的青石板街道上。 贾珩这会儿,沿着几层木质楼梯向上而行,在一个嬷嬷的引领下,来到一座厢房之前,抬眸看向那一袭青裙,倚窗而望的花信少妇,行至近前,道:“王妃久等了。” 魏王妃严以柳此刻坐在靠窗位置,头上并未戴斗笠面纱,乌青秀郁的头发挽成的雍美云髻之下,那张英丽、明媚的脸蛋儿丰润、明媚,轻轻转将过来,声音清澈中不乏清越、明澈,说道:“子钰,我也没有等多久的。” 其实,她已经从顾先生那里得知自己膝下无子嗣的真正缘由,不过,既约了人,也不好爽约不至,索性见一见就是了。 贾珩抬眸看向严以柳,打量片刻,少女线条硬朗,原本似有英侠、坚毅之气的眉眼,隐约笼着一层郁郁之意。 严以柳细眉之下,目光莹莹如水,轻声说着,看着不远处的绣墩,温声说道:“子钰,那边儿坐。” 贾珩道了一声谢,柔声说道:“王妃,可曾用过午饭?” 严以柳清声道:“先前用过了,子钰如是饿了,桌子上有茶点,可以用一些。” 说来也奇,不知为何,与眼前少年交谈,竟有一种多日不见的故友感觉。 贾珩笑了笑,说道:“这会儿的确有些饿了。” 说着,拿起一块儿茶点,小口食用着。 严以柳则是面色愕然了下,旋即,静静地看向那少年,英丽眉眼略微有些恍惚失神。 贾珩吃了两块儿茶点,然后喝了一口香茗,压了压甜腻之意,温声道:“王妃,先前不是说有事儿相询?” 严以柳轻声道:“现在其实已经无事了。” 想起这一年来,自己病急乱投医,四处延医问药的心酸,结果却是那人的缘故,她心头却有些荒谬和悲凉。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就好像千夫所指一般,全部成了她的错漏? 贾珩怔了一下,看向玉容怔怔失神的丽人,温声道:“王妃,有事不妨直言,我与魏王既是郎舅,也曾在一块儿共过事,但凡能够帮忙的,定然出手相助。”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了,方才已经处理了。”严以柳轻声说着,目光莹莹地看向那少年,忽而眸光中见着一抹古怪,说道:“子钰嘴角。” 这样威震天下,战功赫赫的少年勋贵,吃过点心,嘴角竟有一些糕点渣子。 贾珩闻言,拿过一方帕子擦了擦嘴角,毫不在意地轻笑了下,说道:“王妃,是在下失礼了。” 魏王妃严以柳清眸莹润地看向那气质洒然的少年,低声道:“一家人,无需客气。” 贾珩闻言,暗道,原以为有些木讷、呆板,不想还是有几许灵动气韵,或者说终究没有嫁人多久,也就十七八岁,却被婚姻生活硬生生地逼成了一个难得笑颜的怨妇。 许是两人开局谈话气氛放松,魏王妃严以柳弯弯秀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好奇问道:“子钰不是护送母后北返,现在怎么又去而复返?” 贾珩道:“小郡主那边儿有些事儿要回来,明天就准备返京。” 他都不好说晋阳那边儿事儿。 严以柳想了想,目光闪烁,讶异说道:“小郡主她这会儿也在公主府?” 贾珩道:“对,明天我们又要回去了,京中圣上下了圣旨,正在催促我快点儿返京。” 严以柳点了点头,目中现出激赏之意,柔声说道:“朝中诸般大政是离不开子钰,近日我看邸报说,女真已经派出使者向朝廷乞和,如无子钰去岁打服了他们,女真也不会进京乞降的。” 眼前少年允文允武,几有安邦济世之才,父亲的确是多有不及的。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轻笑了下,说道:“王妃过誉了。” 严以柳默然了下,忽而说道:“子钰,父亲他这几年……” 贾珩抬眸看向眉眼明媚的丽人,稍稍截断了话头儿,轻声说道:“王妃,朝堂政见不同归政见不同,但并不会牵连到子孙辈,毕竟宁国府与南安郡王府,虽有龃龉,但也是几代的世交。” 严以柳对上那沉静、温润的目光,心神也有几许惊讶,低声道:“子钰所言甚是,不管如何,那些朝堂上的争执,终究还是为了大汉社稷的。” 这或许就是宰执胸怀吧,书上所言有鲸吞宇宙之志,包吐天下之机,是为英雄也。 眼前的少年无疑是这样的英雄。 少女心头不禁胡思乱想着。 贾珩稍稍岔开话题,目光打量着对面眉眼英丽的少女,说道:“王妃,先前是要自己出手教训那些人吧?” 严以柳正在思量着贾珩所言,闻听询问,那英丽、明媚的眉眼之间笼起气韵,轻声道:“那些人仗势欺人,我先前原有出手教训他们的意思。” 贾珩轻笑了下,道:“我先前就看出来了,王妃如是披挂上阵,纵然说是女将军也有人信的。” 严以柳闻听这番打趣之言,一时间芳心深处有些羞,弯弯柳眉之下,略有几许英气的清眸眸光闪烁了下,浑金璞玉的声音蕴藏着一股金属质感,道:“原是将门之家,一些武艺还是练过的,只可惜此生再无机会了。” 贾珩道:“是啊,以藩王之妃的身份,除非国家无人可用,否则如何会让王妃披挂出征?” 严以柳闻言,柳叶秀眉之下,明眸眸光闪了闪,轻轻叹了一口气。 贾珩目光温煦几分,关切说道:“王妃何故叹气?” 其实,他倒没有有意撩拨的意思,很多时候也都是话赶话儿所致。 严以柳对上那一双温润目光,眸光躲闪了下,温声说道:“在闺阁中虽得习武,但女子罕少上战场,等到出阁以后,更不可能了,如此说来,倒是从一个囚笼走到另外一个囚笼,我时常想,此生恨不能为男儿身,也如子钰一般在边疆、在西北与敌厮杀,建功立业。”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王妃,我家里也有一个妹妹,常言此生恨不能为男儿身。” 严以柳笑了笑,轻声道:“可是西府的那位三姑娘?” 这是少女头一次笑,但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如月牙儿,倒是有种元气治愈的青春烂漫气息在脸上萦绕弥漫。 贾珩剑眉之下,沉静目光怔了下,旋即回转如常,轻声道:“王妃也知道三妹妹?” 严以柳秀眉之下的目光,似乎捕捉到那少年眸光闪烁之间的刹那失神,芳心深处不由涌起一股羞恼,但声音倒是不见有异,说道:“我听家中姊妹们提及过此事。” 严家是个大家庭,严烨原有不少妻妾,自然诞下了不少同龄的姐妹兄弟。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三妹妹平常是喜欢这些兵事,不想名声都传到南安府上去了。” 严以柳弯弯柳眉之下,温声道:“她年岁还小,又有你这样一个朝堂上用事的兄长,想来阅历、见识也远超寻常家的男儿了,如真是男儿身,应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才是。” 贾珩道:“或许吧。” 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而严以柳玉容渐渐平静,美眸中现出一丝欣喜,倒也忘却了先前的烦恼之事。 贾珩倒是抬眸看了一眼外间天色,轻声说道:“王妃,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严以柳道:“子钰明天还要启程,是吧?” 贾珩道:“明天一早儿就走。” 严以柳似是鼓起勇气,说道:“我也想返京,不知能够借子钰家中姊妹的官船,是否还方便。” 贾珩迟疑道:“这……” 这唱的是哪一出?这么主动的吗? 其实,这次严以柳说找他有事,但等他到了这里,严以柳却不再提先前之事,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也不想去追问,兴许严以柳有什么难言之隐。 严以柳见那少年迟疑不决,明丽、柔美的玉颜愕然了下,轻轻抿了抿粉润唇瓣,声音低沉几许,说道:“子钰见谅,倒是我冒昧了。” 捕捉那郁郁眉眼间的失落,贾珩默然片刻,宽慰一句道:“魏王妃可以与娘娘的官船船队一同北上,娘娘此刻也在返京,不如王妃明天一同启程,前往quiz寻娘娘的船只。” 婆媳两人共乘一船,倒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嗯,当然仅限于共乘一船。 这一路他本来想要再冒着风险,去找甜妞儿再续前缘,但想了想,其实再憋一憋甜妞儿,或许效果更好一些。 甜妞儿先前已经尝到过甜头儿,火山压抑的越厉害,而后的反噬越凶猛。 严以柳闻言,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粲然明眸闪烁之间,芳心不由转忧为喜,宛如金石的声音清越,道:“多谢子钰了。” 贾珩道:“王妃客气了,就是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严以柳目光感激地看向那少年,轻轻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再说其他。 贾珩喝了一杯茶,缓缓起得身来,道:“王妃,那我先回去了。” “子钰慢走。”严以柳两道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晶莹明眸莹润如水,目送着那少年远去,面容怔怔出神。 这般轻快、舒适的谈话气氛,也不知多少年没有过了。 她这次赶上皇后娘娘的船只,或许可以说清楚,王爷这么多年没有子嗣,并不是她的缘故。 如果真的想要纳侧妃,倒不如纳正妃,再给她一封休书也就是了。 这样的日子,过的也毫无意趣可言。 念及此处,丽人就是鼻头一酸,只觉心底一股悲凉扩散至四肢,只觉在二月早春的烟雨江南中,无助不已。 她的命怎么就这般苦呢? …… …… 金陵,晋阳长公主府—— 贾珩这会儿返回家中,来到书房之中落座下来,也开始整理这段时间的收获。 自因功封一等公以后,马不停蹄南下,收复台湾,赐婚潇潇,督问新政,得甜妞儿…… 一桩桩、一件件,繁而不乱,唯一出乎他意料的就是宝钗的婚事,稍稍耽搁了一下,但整体可防可控。 不过这段时间,的确是对郡王之爵,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贾珩思量片刻,神情专注,目光怔怔出神。 就在这时,廊檐外传来清河郡主李婵月的娇俏声音道:“小贾先生在屋里吗?” 贾珩循声望去,只见清河郡主李婵月一袭翠绿色长裙,秀发梳着一个精美的飞仙髻,光洁额头之下,两侧玉颊红润如霞。 “小贾先生,娘亲唤你去用饭呢。”李婵月柳眉星眼带着欣喜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柔声说道。 贾珩道:“一会儿过去,正有件事儿给你说,咱们明天启程,魏王妃想要同路。” 李婵月低声说道:“魏王妃?” 贾珩道:“先前你不是都见过了?” “先前在京城时候,倒是经常串门儿,她现在好像是在江南?”李婵月行至近前,然后被贾珩挽着纤纤素手,一下子坐在少年怀里。 贾珩轻轻拉着李婵月的素手,附耳亲昵着,说道:“嗯,这次要返京,说是与皇后娘娘的船只一道北上,明天我们一块儿出发,我带着你。” 李婵月这会儿被贾珩搂在怀里,明丽玉颊羞红成霞,眸光渐渐蒙起水雾,柔声说道:“小贾先生不是急着回去吗?马车还要耽搁一些工夫。” 贾珩轻声道:“她说可以骑马北返。” 李婵月这会儿被捉弄的脸颊酡红,娇躯柔软如水,眉眼羞意涌动,低声说道:“那好吧。” 贾珩道:“婵月这段时间好像胖了一些。” 李婵月柳叶细眉之下,藏星蕴月的眸子似有羞意不停流露,低声说道:“我原本就年岁小,还长的呀。” 感觉小贾先生对表姐还有潇潇姐要稀罕许多。 贾珩道:“努力生长。” 说着,凑到那少女的桃红唇瓣之上,低头轻轻噙住那绵软,阵阵香甜气息扑鼻而来。 婵月真是大姑娘了。 李婵月那张清丽脸颊渐渐浮起羞红红晕,而后,柳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小贾先生,我当初让你问的事儿?” 贾珩道:“还惦念着呢?” 李婵月樱颗贝齿轻轻咬着粉唇,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道:“今个儿先不说了,等回去路上再和你说。” 李婵月嘟了嘟嘴,轻轻应了一声。 贾珩捏了捏少女粉腻的脸蛋儿,道:“现在也挺好的,知道那些,你也未必快乐。” 李婵月将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目光怔怔出神。 两人稍稍腻了一会儿,晋阳长公主这边儿,又打发了一个丫鬟在外间来唤,两人过去吃晚饭了。 贾珩搂着李婵月,轻声道:“好了,婵月,咱们去吃饭吧。” 此刻,已是暮色四合,天际苍茫,迎面吹来的春雨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扑打在脸上,让人心神一震。 厅堂之中,四方丫鬟衣衫明丽,垂手侍立,在灯火映照下,钗饰熠熠,炽耀人眸。 晋阳长公主一袭华美广袖长裙,宛如牡丹花的雍美容颜温柔静美,显然已经等候了一会儿,抬眸之间,见到两人挽手而来,温婉如水的眉眼似含着笑意,柔声道:“让婵月去唤你,怎么这么晚了才过来。” 真是够如胶似漆的,出入之间都手拉着手。 贾珩面色微顿,低声说道:“刚才与婵月说了会话儿。” 晋阳心情还是不错,看来是孩子彻底恢复正常了。 本来就不足周岁,就坐船或者坐车返回京城,就是一件冒着极大风险的事儿。 只能说晋阳还是育儿经验欠缺了许多。 这个时候的孩子,可太容易夭折了,当然这种话,断不能是给晋阳这个当妈的说的。 李婵月清丽、娇小的玉颊丰润如霞,柔声道:“娘亲。” 晋阳长公主柳叶秀眉之下,晶莹美眸凝睇如露,晶莹闪烁,说道:“我得出了这个月,再暖和一些才能回京了。” 贾珩说话间,落座下来,与晋阳长公主一同用着晚饭。 用了一会儿饭菜,李婵月就提起严以柳的事儿,晋阳长公主容色微顿,那张雍容、丰美玉容上满是好奇之色,轻声道:“你怎么碰到她了?” 贾珩放下筷子,低声道:“就是在二楼的时候,偶然碰到了。” 晋阳长公主面上现出回忆之色,说道:“在京城事后,其实她拜访过我,倒也是很懂礼貌的一个孩子,就是命苦了一些,上次听咸宁说,魏王在京城已经开始纳侧妃了。” 说到最后,丽人言语之中也颇多唏嘘感慨之意。 原本是陈汉四大郡王的父亲,却因罪削爵,而丈夫也因为膝下无子,开始另纳侧妃,的确是够命苦的。 贾珩默然片刻,轻声说道:“宗室藩王,也要延绵子嗣,倒也不全然怪魏王。”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粲然凤眸闪了闪,柔声道:“也是这个理儿,过门快二年了,一直没有动静,皇嫂估计也着急。” 陈潇听着两人叙话,瞥了一眼那少年,目中若有所思。 这怎么又来了个魏王妃?所以先前是去见了魏王妃? 两口子说着话,用罢晚饭,贾珩也没有与晋阳长公主回房,而是与李婵月、陈潇返回居所。 厢房之中,兽头熏笼之中,伴随着烟气袅袅而升,一股香气弥漫在整个室内。 而帷幔四及的床榻上,陈潇低声道:“魏王妃又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温声说道:“今天去见你师妹,就在太白酒楼碰到了严以柳,然后说了几句话。” 陈潇幽幽说道:“我怎么觉察出一些不好的苗头。” 贾珩:“……” 能有什么苗头,还能有什么苗头? 李婵月听着两人叙话,端上了两杯热气腾腾的酥酪茶,轻声道:“小贾先生,潇姐姐,喝茶。” 陈潇道了一声谢,转眸看向李婵月,柔声道:“婵月,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以后得好好盯着她。” 贾珩喝了一口茶,说道:“你别教坏了婵月。” 陈潇冷哼一声,低声道:“婵月老实,你也就欺负欺负婵月。” 李婵月柔声道:“潇姐姐平常与珩大哥形影不离,也可以盯着珩大哥的。” 贾珩道:“好了,歇着吧。” 当着他的面,大声密谋是吧? 陈潇清声道:“这次,我要在上面。” 李婵月闻听此言,清丽如玉的脸蛋儿因为害羞而彤彤如霞,清丽眉眼中蒙着一股娇嗔之意,颤声道:“潇姐姐。” 她会被压坏的,还是潇姐姐习过武,身子更健壮一些才是。 贾珩轻声道:“今个儿谁也不在上面,好了歇着吧。” 说着,拉过陈潇的素手,然后另外一手拉过李婵月的手。 先要对付潇潇,这两天赶路过来,一副需求没有被满足,怨气很重的样子。 …… ……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贾珩:甜妞儿这是…心心念念,扫榻以迎? 翌日,上午时分,春日明媚,柔光四照,笼罩了整个庭院。 贾珩也在大批锦衣府卫的簇拥下,与陈潇、李婵月去追赶在运河上远航的大队船只。 而严以柳也到了约定的地方,少女已经换上了一身武士劲装,头戴一顶蒙青色面纱的斗笠,看样子倒有几许清丽。 身旁的侍女也做同样打扮,显然为这一路上,策马奔腾,狂奔赶路做好的准备。 不过,拢共也就追上官船的一段时间。 “婵月。”严以柳手中挽着一根马缰绳,快马行至近前,主动与李婵月打着招呼。 李婵月柳叶细眉弯弯,柔润微波的星眸凝露而闪,低声唤道:“以柳姐姐。” 严以柳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子钰,启程吧。” 贾珩倒也没有多说其他,催动着胯下马驹,在大批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向着船队追去。 而金陵城中的官员,还在因郝家六郎被逮进锦衣府的监狱而胆战心惊,至于郝家则是派人到处托关系,当听锦衣府中将校叙说,郝家六郎竟敢调戏到魏王妃的头上,更是吓得不轻。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就是四五天过去。 贾珩与陈潇,李婵月骑着快马终于赶上了船队,此刻船队已经到了徐州。 船舱之中—— 宋皇后正在拿着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阅着,旋即放下手里的书册,抬头看向外间的河面。 河水滔滔,在日光之下波光粼粼,堤岸之畔的杨柳随风摇晃。 正如贾珩所想,丽人的确是有些思念,尤其是那好似要融化自己的炙热。 这个年纪,本来就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丽人幽幽叹了一口气,弯弯细眉之下,柔润微波的美眸中满是羞恼之色。 这个小狐狸好端端的,竟是又返回金陵了。 就在这时,咸宁公主从外间进来,说道:“母后,先生和潇潇姐回来了。” 宋皇后闻言,心头一喜,但玉颜上却丝毫不显,反而责怪道:“回来就回来了,慌慌张张的。” 咸宁公主道:“好像,六嫂也随着一同到了这边儿。” 宋皇后闻言,面上现出一抹讶异,说道:“你六嫂?她也到了这边儿?” 咸宁公主轻声说道:“说是一同返京,就过来瞧瞧母后。” 宋皇后玉颜微顿,点了点头,说道:“一块儿回去也好。” 不大一会儿,贾珩与李婵月、陈潇一同上了宋皇后所在的船只。 而容貌婉丽的宋皇后眉眼弯弯,则是面色诧异地看向目看向那严以柳,低声说道:“以柳,怎么随着子钰一同到了?” 严以柳道:“在南方的事儿料定了,就想回去看看,母亲那边儿也一直书信催促,想着母后在这里,我就过来随着母后一同北上。” 这边儿,李婵月正在与咸宁公主叙话,而陈潇也在一旁看着。 贾珩喝了一口茶,抬眸之间,将那身形丰美,容色华艳的丽人收入眼底,心神微动。 几天不见,甜妞儿是愈发明艳动人了。 陈潇秀眉弯弯,抬眸瞥了一眼那少年,扯了扯贾珩的衣袖。 不怪先前对贾珩幽怨不胜,只是因为见到贾珩太多太多的“色令智昏”,已经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李婵月轻声道:“表姐,这几天怎么样?” 咸宁拉过李婵月的纤纤素手,笑了笑道:“还不是那个样,婵月这身打扮,又一路风尘仆仆的,是自己骑着马过来的?” 李婵月柔声道:“一路上都是先生带着我的。” 其他的人,也轻声寒暄着。 宋皇后道:“子钰,前面要不就到开封了,子钰还停留吗?” 贾珩道:“娘娘,在河南暂不停留了,宫中的圣旨已经催促了一些。” 宋皇后眸光盈盈,柔声道:“那也好。” 她原本还说在开封停留一下…… 嗯,她也不知停留一下要做什么。 贾珩低声说道:“不过在洛阳,可以稍稍补给点物资,停留一天。” 宋皇后闻言,玉容微顿,心情又稍稍明媚几许。 严以柳在一旁规规矩矩坐着,明丽、婉美的玉颜上现出一抹认真之色。 宋皇后面色微顿,低声说道:“这会儿都晌午了,不如先用午饭吧。” 其实,婆媳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因为魏王陈然要在京城中纳侧妃一事,让宋皇后稍稍有些过意不去。 众人说话间,女官端上了几碟菜肴,然后,众人开始在一起用起饭菜。 贾珩这次倒是没有再在桌子下面玩着游戏,规规矩矩用完一顿饭,众人品茗叙话。 而后,见严以柳似有单独的话语要和宋皇后叙说,贾珩也没有多待,然后就离了船舱,与陈潇返回另一艘船只。 而舱室之中,一时间只剩下严以柳与宋皇后两人。 宋皇后放下茶盅,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女,温声道:“以柳,有什么话要给母后说?” 严以柳对上那双眸光潋滟的眸子,轻声道:“母后,我这次南下去看了郎中。” 宋皇后说道:“嗯,怎么说?” 严以柳低声说道:“看了不少郎中,但都说我气血旺盛。” 宋皇后轻声说道:“气血旺盛?” 严以柳到了嘴边儿的话,不知为何,就有些说不出口。 如今严家已经失了势,风雨飘摇,如果她再被魏王休弃,严家该如何是好? 可以说,如今的南安郡王家,已经没有了爵位,在京中开国勋贵一脉已经渐渐销声匿迹。 唯一能够奢望的就是,哪天崇平帝高兴,或者国有庆典,然后金口一开,矜恤功臣,重新让南安家的男丁重新承袭郡王之位。 但这种可能其实微乎其微。 毕竟是世袭罔替的郡王之位,岂是这般容易发还的? 宋皇后面色微顿,轻声道:“既是查清了病因,那就好好用药、服药,你放心,不管如何,你也是我们上了宗室玉谍的媳妇儿,断不会委屈了你。” 其实,在魏王陈然即位之前,严以柳是否有孩子,根本不会影响魏王,只要魏王在其他妻妾上有着孩子就行。 只有等到真的荣登大宝以后,在后宫的雌竞环境下,诸后妃才会开始以无子作为攻讦漏洞。 严以柳轻轻应了一声是,温声说道:“母后,儿媳也并非善妒之人。” 原本她是想结束这段婚姻的,除了家里的事儿,她或许也应该看看,当那人在纳了侧妃以后,一年半载仍无所出的样子。 宋皇后玉颜酡红如醺,清声道:“你能这样想就好,你看母后,什么时候也没有想着专宠,天家绵延子嗣,这是堂皇大道。” 严以柳点了点头,心思莫测。 宋皇后想了想,弯弯秀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凝视着少女,低声说道:“对了。” 那个小狐狸,可是个贪花好色的,别是将主意打到了以柳身上吧? 不怪丽人忽而狐疑,实在是某人在床帏之间的花样太多了,这等勾引人妇人的招式层出不穷,怎么也不像好人。 丽人毕竟是三十多岁,心智较小姑娘要成熟许多,而且联想能力也比较丰富。 严以柳低声道:“就是在一处酒楼,我遇到郝家的浪荡公子骚扰,恰逢子钰路过办事,他也就出手帮了我一把。” 宋皇后道:“原来如此。” 柳叶细眉挑了挑,那双莹然如水的美眸闪了闪,暗道,这还是英雄救美? 丽人柳眉之下,清冽而明亮的凤眸闪了闪,低声说道:“贾子钰心机深沉,又与你家有着龃龉,你平常离他远一些。” 严以柳:“???” 母后为何这么说? 宋皇后似看出了严以柳眉眼间的不解,说道:“总之,你听母后的,他这人心机深沉,善使权谋。” 严以柳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柔声说道:“儿媳记下了。” 如今南安家已倒,她也不觉得贾子钰还能算计南安家什么。 宋皇后也没有继续叙说,轻声说道:“好了,先回京吧,在江南也不少日子了,等养好了身子,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的。” …… …… 不提婆媳之间,如何说着体己话,却说贾珩离了舱室,前往另外一艘船只。 贾珩落座下来,端起茶盅,轻轻品了一口。 咸宁公主落座下来,眸光柔润盈盈,轻声说道:“先生可算是回来了,我这一路都提心吊胆的。” 贾珩道:“不是留了不少兵马还有缇骑。” 他在离开之前,将刘积贤还有一些江南大营的大将,率领骑军在沿路护送。 咸宁公主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轻声道:“上次太湖遇险,母后身边儿还不是跟着锦衣缇骑?” 贾珩放下茶盅,轻轻拉过咸宁公主的素手,说道:“你要这么说也是这个理儿。” 咸宁公主轻声问道:“先生又是碰到六嫂的?”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纯好奇。 贾珩简单叙说了一遍经过,低声说道:“然后,她说也要返京,我想着娘娘在船上,也就带着她一同过来了。” 这一路上不仅有他,还有婵月以及潇潇,总之他是问心无愧。 咸宁公主那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之上,渐渐现出恍然之色,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贾珩道:“好了,咸宁,让我看看,你瘦了没有。” 咸宁公主搂过贾珩的脖子,轻声说道:“先生,想你了。” 说着,眉眼清丽的少女凑到贾珩近前。 而就在两人叙话之时,陈潇自外间缓步进得舱室之中,立身在屏风处,微微撇了撇嘴。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桅杆高立的楼船乘风破浪,一路不停地向着河南而去,也终于在开封之地接到了传旨的天使。 贾珩接到手中的一卷圣旨,迅速回了一封奏疏,然后下令船只一路不停,向着神京而去。 而这一日,春光明媚,暖风醉人,目之所及,皆是鸟语花香。 随着崇平十七年进入二月下旬,渐抵阳春三月,天气倒是愈发暖和起来,运河两岸桃红柳绿,各式花卉争相盛开,蝴蝶穿行其间,一派春光旖旎之景。 宋皇后也召见贾珩,打算细致商议返程的诸项事宜。 而咸宁公主与李婵月早就不在宋皇后所在舱室,而是与贾珩同舟而行。 舱室中,轩窗垂挂而下的竹帘子,道道日光自竹帘稀稀疏疏泻落在茶几上,在镌刻着竹叶的茶壶上熠熠反光。 丽人一袭剪裁合体的淡黄衣裙,云髻巍峨秀丽,此刻那张雍容华美,艳丽不胜的脸蛋儿,在温煦日光的照耀下,白璧无瑕,几有圣洁之感,尤其那粉润唇瓣在日光照耀下,光泽莹莹。 “娘娘。” 就在这时,宛如金玉相击的清越声音响起,带着几许铮铮和明亮,在这一刻似在丽人心湖荡漾起圈圈涟漪。 丽人连忙转过螓首看去,雍丽眉眼笼起一丝难以觉察的欣喜,柔声道:“子钰,过来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贾珩抬眸看向那容色艳艳的丽人,拱手道:“微臣见过娘娘。” “子钰,坐。”丽人看向那毕恭毕敬的少年,一时间心头既有些恍惚,又有些好笑。 这人还知道她是至尊至贵的皇后呢? 贾珩:“???” 这么直接的吗?嗯,是落座,竟是幻听了。 丽人柳叶细眉蹙起,明眸眸光莹莹如水,柔声说道:“子钰刚刚可是接到圣旨了?” 贾珩朗道:“圣上已经下发了圣旨,催我尽快返回神京。” 也不知在圣旨跟前儿与甜妞儿缠绵,该是何等……嗯,真是愈发作死。 这种头儿,可是断断不能开,就是一条不归路。 否则,愈演愈烈,最终就成了那天在崇平帝跟前儿……嗯,不能想。 丽人点了点头,柔润盈盈的目光打量着那面容清隽的少年,说道:“最近朝中是有不少大事,你早些回去也好,嗯?” 分明是说话之间,那蟒服少年已经过来,落座在身侧。 丽人心头一惊,声音中明显带着一丝慌乱,雪肤玉颜上满是羞恼之色,低声道:“你…这是船上,你别胡闹。” 贾珩拉过丽人的纤纤柔荑,只觉触感细腻、绵软,让人爱不释手,低声说道:“不胡闹,就是离的近些,听甜妞儿说话,也能听得稍稍清楚一些。” 其实,他在上船之前,就已经看到,这一层舱室根本就不见女官和嬷嬷。 见那少年没有再进一步,丽人玉颜微怔,芳心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心底转而又生出一股不易觉察的幽怨。 贾珩道:“甜妞儿唤我有什么事儿?” 丽人眸光流转,抿了抿粉唇,道:“也没什么事儿。” “哦。”贾珩轻轻说着,起得身来,说道:“既然无事,那我走了。” 丽人:“……” 见那丽人神情错愕,贾珩揽过那丽人的香肩,紧紧拥在怀里,附耳说道:“甜妞儿,这一路上,是渴了吧。” 丽人:“???” 而说话间,贾珩凑到丽人那秀气琼鼻之下,两片桃红莹润的唇瓣,只觉气息馥郁,香津甜美不胜。 说来这些天对甜妞儿也有几许魂牵梦萦,尤其是随着愈发接近神京城,他再想一亲方泽,就有些不大容易了。 而丽人这会儿也微微闭上弯弯眼睫,原本丰腻、白皙的玉颊,悄然浮起浅浅红晕,明艳如一树红梅,摇曳芳姿。 任由那少年不停轻薄着。 毕竟两人最亲密的事都有已有过,早就没有了那种扭扭捏捏。 须臾,丽人宛如桃花的莹润唇瓣微微张开一线,隐见樱颗贝齿晶莹靡靡,一下子按住那少年探入衣襟,堆着雪人的手,芳心慌乱,低声道:“子钰,别闹,我有正事儿给你说。” 贾珩轻声道:“甜妞儿,你说你的,我忙我的。” 丽人:“……” 真是的,这个小狐狸简直是好色如命。 丽人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低声说道:“去那边儿角落,别在这儿闹着,视线遮挡不够。” 虽然也有屏风以及橱柜,但丽人显然觉得还不够安全。 而国人在屋中的摆设,原就凸显一个不能让人一眼看穿的格局。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向着另外带着围挡的角落而去,那边儿的确是要隐密许多。 丽人翠郁含黛的秀眉之下,那双美眸秋波盈盈,轻声说道:“子钰,本宫想过几天在洛阳停一下。” 如果他非要胡闹,在洛阳会安全一些。 然后丽人自顾自说着,按住贾珩想要解着衣带的手,低声斥道:“你别无礼。” 贾珩面色肃然了下,整容敛色,退后两步,拱手说道:“那就依娘娘之意,在下告辞。” 说着,转身就走。 丽人:“????” 唉,这人说着说着,又拿捏起来了是吧?简直岂有此理。 抬眸看向那已经离去的少年,丽人玉容变幻不定,芳心恼怒不胜。 他还真敢走? 然而就在这时,贾珩转过身来,面色沉静如水,低声道:“甜妞儿,好了,你说话吧。” 说着,伸手拥住丽人丰腴款款的腰肢,渐渐撩起淡黄裙裳,探幽访奇。 圣贤之言,所谓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真要转头就走,甜妞儿能怄气怄死。 嗯,这…… 贾珩面色古怪片刻,正自检视,忽觉手下一空,暗道,真是天气暖和了是吧?不,应该是有备而来。 这或许就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贾珩拥住香气扑鼻,宛如腌入味的丽人,在丽人耳畔低声说道:“甜妞儿这是心心念念,扫榻以迎?”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 丽人玉颜酡红如霞,闻听那打趣之言,只觉芳心羞恼,嗔怒说道:“你…浑说什么。” 真是她给他好脸多了,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然而,却听到“啪”的一声异响,在舱室中显得声音颇大,分明是雪圆受袭,白浪滔天。 丽人此刻丰艳、雍丽的雪颜之上满是羞愤之色,美眸瞪大满是难以置信,嗔怒道:“你…你放肆呀。” 这个小狐狸,就是欺负她惯了,这才一次次得寸进尺,肆无忌惮。 然而不知为何,丽人玉颜酡红,只觉芳心惊颤不已,娇躯绵软几许,心神摇曳,难以自持。 这又是丽人从未体验过的船新版本。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宋皇后:那也不许想…… 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正是近得三月阳春时节,两岸一路种植的杨柳依依,随风招摇生姿,而水流哗哗之声在船舷之侧此起彼伏。 贾珩此刻倒也暗暗称奇,近前,双手拥住宛如雪美人一样的丽人,低声说道:“看来,甜妞儿也想我想的紧。” 真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尤其是故交重逢之时,那种拉他到屋里坐坐的热情,在紧密相拥之间依稀可见。 甜妞儿的确是有些内媚,或者说,那是某人未曾达到的地方,两个字自己体会…会吸。 丽人精致如画的眉眼妩媚流波,绮韵丝丝流溢而出,轻哼一声,心头暗暗啐骂一口。 这小混蛋,这又说什么疯话。 丽人稍稍挣扎了下,却已任由那少年紧密相拥,丰润、明艳的脸蛋儿渐渐浮起两团玫红气韵,一直从耳垂绵延至天鹅般的秀颈,白里透红,恍若一株国色天香的牡丹花。 这个小狐狸就是个无法无天的,这等会儿要是有人闯进来瞧见…… 应该不会,她先前以谈及机密为由,让念云带走了所有的嬷嬷。 而且这人虽然没轻没重,但好像也是留意着的。 丽人心下稍稍一松,微微眯起了美眸,心头似乎又想起了许多年前,钱塘江观潮的一幕幕场景。 贾珩扶住车把,在那一缕缕秀发垂将下来的耳畔,低声说道:“甜妞儿,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了。” 暗道,这就是有一还有二,或者说先前的熬鹰,已经开始起得一些作用。 甜妞儿毕竟正值久旷之身,先前他费尽心机,无疑就是为了给甜妞儿打下思想钢印。 或者说,按下了一个开关,然后手里的文件就撒了一地,侧着身子弯下腰来? 别讲了,别讲了,画面都有了。 此刻,贾珩心神陷入空明一片,所谓,不知天地为何物。 而后,开始思量着回京之事。 这回京以后,没有甜妞儿的日子,又该如何是好? 丽人那双明丽、柔媚的美眸微微眯起,齐若编贝的樱颗贝齿咬着莹润如水的下粉唇,美眸清澈眸光似倒映着说不尽的山水情长。 此刻,高有二层的楼船在蔚蓝无垠的天穹之下,鼓动起风帆,乘风破浪,舢板两侧在日光莹莹之中,水波流溢,漉漉浸然。 而两岸的桃红柳绿,以及花草虫兽也似在浮光掠影中迅速倒退,正如那云髻秀发散乱垂将而下,玉颜丰媚,唇瓣莹润微微的丽人,眸光已经怔怔失神,宛如云巅漫步,心神杳杳,不知何往。 耳垂上的翡翠耳环,摇动着是丽人青春烂漫的绮梦,而秀气、小巧的琼鼻之下,莹润微微的唇瓣,张开一些,似欲说还休。 就这样,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丽人已经几乎瘫软成一团烂泥,而贾珩也终究顾忌着在船上多有不便,只是稍慰相思之苦。 仅仅稍稍把了一下,也没有动辄天罡地煞,飞天遁地。 丽人巍峨云髻之间的金钗已有些歪斜,金钗尾翼之上的流苏轻轻摇动,秀颈雪白,冰肤玉肌之上汗如雨下,而里衣都有所浸透,忽而声音有气无力道:“本宫警告你,等到了神京以后,你不许再纠缠不清了。” 贾珩轻笑了下,拨弄是非,说道:“纠缠不清,甜妞儿这话是从何而来?” 丽人想要冷哼一声,但到了唇边,却是腻哼一声,落在旁人耳中,就反而带着一股打情骂俏的娇嗔,道:“你心里清楚,别胡闹。” 贾珩面色微顿,温声说道:“那要是我想甜妞儿了呢。” 丽人想也不想,柳眉扬了扬,下意识嗔恼说道:“那也不许想。” 贾珩:“……” 抬眸看向那玉容丰美,眉眼明丽,但言谈之间宛如小女孩儿的丽人。 她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可爱的让人顶不住,都三十多岁,两个孩子的妈了,那丰熟、妩媚的气韵与小女孩儿的撒娇语气完美集于一体,实在让人难以自持,原地爆炸。 贾珩再次忍不住拥住丽人,托起触感弹软的雪圆,又想把着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丽人显然也感知到那少年的不依不饶,原本刚刚抚平的心湖,波澜再起,那张雍容、华艳的玉容上,蒙起一股羞恼,低声说道:“你别闹了,待得太久,别人该起疑了。” 真是的,每次都恨不得……这样,她都成狐媚子了。 但丽人心底深处却有几许难以与旁人言说的欢喜。 贾珩低声说道:“嗯,放心好了。” 说着,抱着丽人,又简单痴缠了一会儿。 甜妞儿真是宛如一只大白鹅,尤其那层层叠叠,曲折回环,更是让人沉浸其中,流连忘返。 丽人丰美、明艳的玉颜酡红如醺,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狭长、清冽的美眸稍稍睁开一线,低声道:“好了,你别闹了。” 真是怕了他了,他怎么好像就给闹不够一样。 贾珩这会儿才轻轻放下身姿丰腴的丽人,看向酡红如霞的丰润玉颜,道:“好了。” 只是分别之时,听到那古怪的声音,丽人弯弯柳叶秀眉蹙了蹙,芳心娇羞不胜,莹润如水的目光似是嗔恼地看了一眼那少年,嗔道:“冒冒失失的。” 这会儿都觉得……里里外外都不得劲儿。 贾珩轻轻搀扶着丽人坐下,然后拿过一方素丝手帕,低声道:“甜妞儿,擦擦…额头上的汗。” 丽人秀丽黛眉之下,那双绮韵流溢的美眸,瞪了一眼那蟒服少年,伸手接过那方帕子。 贾珩这会儿,又提起茶壶,给丽人斟了两杯茶,温声说道:“喝茶。” 嗯,这次真是一杯浊酒喜相逢,真算是心满意足了。 这几天,真是让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甜妞儿简直有毒一样,唯有那霜华满天才是治他的药。 相比磨盘的阴毒和炽烈,甜妞儿更多还是有些被动型,身上笼罩的良家气韵无疑更为丰沛,再加上母仪天下、端庄华美的仪态,以及浸润至骨子里的雍容和温婉。 的确让人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丽人这会儿也收拾着仪容,嗔白了一眼那少年,一开口,声音带着几许惊人的酥腻和婉转,低声道:“没什么事儿,你赶紧走吧。” 贾珩柳眉弯弯,目光温和地看向那花信少妇,低声道:“那甜妞儿,你自己小心。” 这一番闹腾,前前后后快有一个时辰了,当然,倒也不会引人起疑。 说着,近前,又亲了一下那丽人宛如国色天香的牡丹的脸颊,香肌玉肤,白里透红,让人忍不住迷醉其间。 对那少年的痴恋,丽人玉颊羞红如霞,芳心之中既是欢喜,又是羞恼不胜,嗔道:“没完没了了,是吧?赶紧滚,本宫看见你就烦。” 这个小混蛋,真是能折腾,这样下去如何得了。 贾珩也不多言,然后离了舱室,只觉心神之中,竟是有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愉悦。 此刻,两道沉静目光落在远处河岸上的花朵,正是百花盛开,鸟语花香,一只只飞鸟往来其间。 这会儿,舱室之中,丽人容颜娇媚,缓缓收拾着,柳叶细眉下,美眸眸光盈盈如水,想起方才那少年对自己的百般痴缠,面色怔怔出神。 待嗅闻到那弥漫萦绕的气息,丽人又是轻轻啐了一口,然后起得身来,正要,垂眸看向那木质地板上的莹光,在午后日光的照耀下,炽热惹目。 暗骂了一声混蛋。 旋即,忍住心头的娇羞不胜,连忙拿起一方帕子,开始擦了起来,在日光的照耀下,一袭淡黄衣裙的丽人曲线玲珑,而耳垂上的翡翠耳环,随着日光炫出一层层羞恼的光辉。 另一边儿,贾珩出了舱室,吹了一会儿凉风,待身上的脂粉香气散去许多,这才乘着小船返回自己所在的船只。 不敢多做盘桓,直奔厢房而去。 他这会儿也得沐浴更衣一番。 不然,如是让咸宁瞧见那熟悉的香薰气息,只怕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刚刚进入厢房,忽而就见一个身穿飞鱼服,身形窈窕静姝的丽人,眉眼英丽,顾盼神飞,打量了一眼少年,声音故意模仿着某位丽人的腔调,道:“子钰,回来了。” 贾珩面色怔了怔,心头有些无奈,说道:“潇潇。” 没办法,摊上这么一个媳妇儿,他能有什么法子。 陈潇冷哼一声,眸光清冽而闪,说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有时候,她真就纳闷了,一个徐娘半老、半截身子入土的妇人,怎么就这么得他的心思? 这船上这么多人,怎么就那么稀罕那个? 吹了蜡烛,难道不是都一样?真是越老越吃香,是吧? 简直了这人,是不是晋阳姑姑将他带坏了? 贾珩近前,轻轻拉过那少女的纤纤素手,柔声道:“潇潇,你不知道,没有你望风,我做立不安。” 陈潇玉颜浮起羞恼,轻声说道:“我就是给你放风的,是吧?” 贾珩搂过那身形窈窕明丽的丽人,眸光闪烁,温声说道:“这不是快回京城了,她这才唤我过去,我也不能不去。” 陈潇冷笑一声,道:“你如果不去,她还能绑你过去不成?哪天让人瞧出一些端倪,风言风语传将出去,我看你怎么办。” 贾珩闻言,默然了下,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他也想过以后之事。 只能说到了京城以后,显然是不能这般任由甜妞儿缠着了。 其实他还好,身边儿不乏绝色红颜相伴,反而是甜妞儿,也不知能不能在深宫中熬得住。 只怕舱室中正在抚着小腹,暗暗咬牙切齿的丽人听到这句话,要呸一声。 陈潇打量了一眼那少年,温声说道:“好了,快去洗澡吧,刚才我让人备好了热水,这一身的……胭脂香气。” 贾珩赞道:“还是潇潇体贴入微。” 陈潇轻哼一声,嗔白了少年一眼,显然也有些受用自家男人的夸赞,也没有多说其他,目送着少年进入里厢。 过了一会儿,贾珩洗去身上的征尘,换了一身简素、明净的衣裳,脸上现出洗澡过后的红润,明艳如霞。 陈潇这会儿手中拿着一本书,低头看着,原就是幽清、明丽的少女,虽然已为人妇,但那股青春靓丽的气息仍然萦而散。 “给你泡了茶,在桌上。” 贾珩面色微顿,凝眸看向不远处的少女,一时间也有些出神。 这就是家有贤妻,夫复何求? 其实,自从与甜妞儿有过甜蜜接触之后,他真正应了一句:“我愿已成,夫复何求。” 甜妞儿已经是情欲的天花板,是红楼陈汉帝国皇冠上的一颗璀璨明珠。 嗯,陈汉帝国的明珠好像有些多。 总之,富贵非我愿,帝乡不可期。 但这种好日子显然是不可持续的,甚至某种程度上是非常危险的。 甚至最近收复台湾之后的这段安逸日子,也只是风暴之前的短暂平静罢了。 大多功臣,得富贵容易,保富贵难。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低声说道:“这什么茶,怎么有股怪味。” “枸杞。”陈潇眸光莹润如水,声音清冷中带着几许讥讽,说道。 贾珩闻言,差点儿将口中的茶水,一下子吐出来。 他什么时候需要这个了?潇潇真是污蔑他,还有上次说什么几个来回,简直信口开河。 他平常什么样,潇潇不知道? 陈潇明眸抬起,冷冷瞥了一眼那面容变幻的少年,心头好笑,但声音清冷说道:“早晚的事儿,你再这样纵欲无度下去,精气耗散,喝这些都是迟早的事儿。” 也不知那艳后多迷人,两人一直待了一个半时辰。 贾珩行至近前,轻声说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我也是最近这段时日放松一下,先前不是在西北打仗,还有在海上,何时贪欢无度?” 潇潇真是冤枉他了,他这真是忙里偷闲。 虽说一部挽天倾,半部红楼曲,金戈铁马与脂粉绮艳交织在一起,构成锦绣江山,美人多娇的画卷。 但些许的篇幅,只是个别的、特别的、庞大系统形式下面,极其表面化的闪烁。 陈潇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粲然清眸嗔白了贾珩一眼,说道:“那你给我说说,你身边儿一共多少个了?早晚……” 贾珩面容顿了下,目中现出一丝清冷,低声道:“这么说也是,那从今天开始戒色。” 真就戒色第一天,第二天,第一天,第二天…… 陈潇清丽如雪的玉颜微微泛起红晕,伸手扒拉开那少年正在作怪的手,温声说道:“好了,说说回京以后的事儿,你这爵位虽然无可动弹,但总要想法子做些得人望、民心的大事才是。” 贾珩想了想,目光闪了闪,温声说道:“眼下时节马上进入三月,诸省新政已经拉开序幕,其实,我纵然什么都不做,等新政推行天下之后,在天下也有威望。” 毕竟他是新政的发起者,当然也不能真的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做,还是要时不时出来刷刷存在感,指明前进的方向。 陈潇温声说道:“那就按原计划行事。” 贾珩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拥过丽人削肩,低声说道:“你最近盯着山东那边儿了没有?” 陈潇也将螓首依偎在少年怀里,似也比较享受这种没有掺杂太多情欲的依偎,目光莹莹如水,轻声道:“先前已经派人盯着了,陈渊应该是联络到衍圣公府上。”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闪了闪,目中疑惑道:“衍圣公府上?” 陈潇轻声说道:“前赵王与衍圣公有旧,孔家以往得过赵王的恩惠。”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孔家最是善于见风使舵,没有向朝廷检举揭发陈渊就不错了,现在竟然帮着藏匿奸人,就不怕朝廷派人稽查奸凶,将有灭门之祸。” 不过孔家的确是地位显赫,只要不扯旗造反,单纯的怀疑或者参劾,根本就动摇不了孔家。 陈潇眸光闪了闪,轻声说道:“孔家应该不会明着帮忙。” 贾珩道:“你先前不是说,山东的李延庆可能会裹挟卫所兵马丁作乱,他们现在什么动向?” 陈潇柳眉弯弯,冷眸闪了闪,轻声说道:“现在还没有消息,可能还要再等一段时间?自从我被宫里赐婚给你以后,师父派人问过我,怎么回事儿。” 贾珩眸光闪烁了下,低声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陈潇道:“就是说为了套取情报。” 贾珩闻言,目光涌起一股古怪,凑到丽人耳畔,低声说道:“不是为了套取情报,而是套取……” 陈潇闻言,明艳玉容上现出羞恼之意,沉声说道:“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显然已是老夫老妻,知道贾珩下面就要说什么。 正在两人说话之时,却听外间传来一道声音,低声说道:“先生,我正说找你呢,不想在和再和潇潇姐说话呢。” 说话之间,只见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宋妍一同款步而进舱室。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面上挂起温煦笑意,说道:“咸宁,过来了。” 咸宁公主轻声道:“先生,母后刚刚唤先生去做什么了?” 贾珩道:“回京的事儿,娘娘想在洛阳盘桓一下,与韩国夫人叙叙旧,还有就是回京以后得事儿。” 说到最后,面上适时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话说,甜妞儿好像忘了问然儿…嗯,魏王的事儿。 真就只顾着自己舒坦了…… 咸宁公主点了点螓首,倒也没有继续相疑,显然认为是叙说着帮着魏王筹谋的事儿,目光转而投向一旁的陈潇。 或者说,咸宁公主最近也觉得先前的一丝狐疑,有些不可思议。 不说贾珩的问题,就说那位丽人母仪天下,至尊至贵,根本就没有理由。 李婵月这会儿拉着宋妍的纤纤素手,在小几旁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轻声道:“小贾先生不是急着回京吗?” “到了洛阳就先不急着回去了。”贾珩笑了笑,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地看着李婵月,轻声道。 那时候再与甜妞儿稍稍温存一次,等到了京城,真就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甜妞儿是路人。 嗯,路人倒不至于,不过需要保持距离倒是真的。 他决定听从潇潇的提醒,需要收敛一下自己了,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贾珩:我与陛下孰…… 船只之上—— 几人在一起围坐说笑着,而舱室之内气氛暖意融融,熏笼之中香气袅袅,沁人心脾。 宋妍那张肖似宋皇后五官的淑丽容颜上,气质恬静、温柔,那双明净、清澈的水润明眸,目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年,低声说道:“珩大哥回京以后,还要出去办差吗?” 贾珩凝眸看向那容颜英丽的少女,低声说道:“还要出去的,但不知道又是几月了。” 宋妍弯弯秀眉之下,粲然明眸之中,眸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年,柔声说道:“珩大哥这天天奔波劳苦的,真是没有一日得闲。” 贾珩笑了笑,看向青春靓丽的少女,轻声说道:“是啊,天生就是劳碌命。” 咸宁公主看向正在叙话的两人,目光微动,轻笑道:“先生在外面奔波劳顿,出生入死,平常可把我们家妍儿心疼坏了。” “咸宁姐姐,浑说什么呢。”宋妍嗔怪说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羞红如霞,熠熠而闪的妙目之中现出一抹羞恼。 李婵月弯弯柳眉之下,目光微顿,低声道:“小贾先生,回京以后,我和妍儿妹妹去大观园住几天吧。”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那也好,家里也能够热闹一些。” 咸宁公主低声道:“我也过去,看看先生家里修建的园子,现在修得怎么样了。” 贾珩道:“咸宁,家里姊妹多,你就别过去了。” 咸宁过去了,那家里真就没有其他金钗的用武之地了,大家都围着这个天潢贵胄说话。 而李婵月和宋妍,则是性情柔婉、温和一些,纵然进了大观园,也能更好一些。 咸宁公主却有些不依不饶,柔声说道:“婵月能过去,我就不能过去?我是凶一些吗?” 贾珩道:“不是,就是他们不太自在。” 主要有咸宁在,肯定不自觉以自己为主,钗黛两人都会显得“小妾”的样子。 “那也得给秦姐姐请安问好才是。”咸宁公主清丽玉颊微微泛起失落之色,低声说道:“再说,我也想看看芙儿呢。” 她一直很好相处的,怎么在先生心底,她还会欺负钗黛、湘云她们吗? 贾珩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温声道:“那就在宁国府住几天。” 如果是去看看可卿,倒没有什么,可卿现在有了孩子傍身,不惧咸宁。 几人叙说着话,陈潇抬眸看了一眼外间渐渐苍茫暝暝的天色,轻声说道:“这会儿都晌午了,该用晚饭了吧。” 贾珩轻声说道:“是啊,这会儿都吃晚饭吧。” 说话之间,清眸抬起看向对面的婵月,陈潇、宋妍、咸宁,一张张艳丽妩媚的笑靥,真是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众人落座下来,用起饭菜,一同用过香茗,然后各自返回舱室。 贾珩与咸宁公主两人拉着手在一起叙话,烛火彤彤映照之下,将一双宛如神仙眷侣的璧人映照在屏风帷幔上。 咸宁公主将秀美螓首依偎在贾珩的怀里,低声道:“先生,母后那边儿寻先生出主意,先生不用顾忌我的。” 贾珩低声说道:“咸宁,没事儿,娘娘也没有太过逼迫,只是询问了下朝中正在推行的新政。” 甜妞儿全程配合着他一条鞭法,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废两改圆……都没有提及魏王。 嗯,应该是忘了。 的确是没有逼迫,只是温柔乡是英雄冢,差点儿迷失在甜妞儿的柔情似水之中,难以自拔。 咸宁公主转过脸蛋儿,看向面容失神的少年,莹然明眸闪了闪,柔声说道:“先生,等回京以后,先生先与潇潇姐完婚吧。” 贾珩温声说道:“看看情况吧,我担心事情还有别的反复。” 潇潇是白莲圣女,如果与他完婚,让陈渊知道,不定又有什么幺蛾子出来。 咸宁公主忽而伸手虚引,轻唤一声,清冷如水的声音中满是酥腻和娇媚,轻声说道:“先生,我想你了。” 贾珩面色顿了顿,暗道,你是想我了? 伸手探入衣襟,轻轻抚着柔软、酥圆,轻声说道:“咸宁,时间有些晚了,咱们歇着吧。” 虽说已经沐浴过,但咸宁上去就绝地求生,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咸宁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娇俏道:“先生现在就喜欢潇潇姐是吧。” 其实,还是潇潇姐陪着他的时候多一些,两个人的感情,感觉都比她厚了一些了。 贾珩轻轻捏着咸宁公主光洁圆润的下巴,看向那张幽清,冷艳的脸蛋儿,柔声说道:“你和婵月,我也一直是喜欢的。” 说着,在丽人“嘤咛”声之中,低头噙住那两瓣莹润如水芳唇。 咸宁公主清丽玉颊不由浮起一层酡红,道:“先生。” 两人说着,贾珩拥着咸宁公主的一侧肩头,依靠在床榻上。 咸宁公主道:“先生,我过门儿也有段日子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贾珩剑眉之下的目光温煦含笑,说道:“你年岁还小,别太急着要孩子。” 其实,他有时候也是有意控制着,不然真就孩子满地跑。 咸宁公主晶莹玉容上现出幽怨之意,柔声说道:“别人都有,就我没有。” 她也想给先生生一个大胖小子,也省得总是看一家三口了。 贾珩低声道:“好了,都会有的,别太着急了。” 说着,轻轻拥过咸宁公主削立的香肩,再次低头噙住那少女的粉润唇瓣。 就在贾珩与咸宁公主你侬我侬之时,而在另外一边儿,傍晚时分,西方天穹夕阳晚照,霞光弥漫。 一道道金红霞光静谧无声的照耀在船舱之中,落在小几以及立柜上,一派祥和静谧的氛围。 丽人沐浴而毕,换上一袭朱红裙裳,乌青葱郁的一缕缕秀发归拢梳成的云髻之下,那张线条柔和的玉面绮艳丰美,宛如一株盛开其时的牡丹花。 对着一面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菱花铜镜,丽人伸出白皙如玉的右手,轻轻抚了抚那光洁无暇的脸蛋儿,丰丽、明艳的脸颊之上的如火滚烫似在昨日,只觉一颗芳心“砰砰”跳个不停。 这个小狐狸真是…太能折腾了。 想起先前的种种抵死纠缠,丽人丰润、明媚的脸颊上,又有几许心神摇曳,暗暗作恼不已。 那个小狐狸,在她耳畔左一个甜妞儿,怎么样?右一句甜妞儿,舒服吗?真不知道他忙就忙吧,怎么就那么多话? 她都懒得搭理他。 其实,贾珩还有一句话压在心底,辗转反侧,隐忍不发,或许有一天会说,我与陛下孰…… 丽人那张雍美、丰润的脸蛋儿,也不知想起什么,渐渐酡红如醺,芳心深处也有几许甜蜜涌起。 其实,这个时候的丽人,更多还是脱离了宫禁中高墙大院的束缚,在某种特定环境下,才有的放纵和轻松心态。 或许回到宫中,仍和偷香的小宋一起厮混的黄蓉一样,重新又想回到原本的贤妻良母角色? 毕竟雍容华贵,母仪天下的至尊至贵身份,束缚着丽人。 人更多时候还是环境的产物。 丽人晶莹如雪的玉容两侧泛起一层玫红红晕,那一声清越宛如凤凰唳鸣的声音中,蕴藏着一股惊人的酥媚和柔腻,低声说道:“念云,去准备一些吃食来。” 说着,吩咐着外面的女官过来。 念云自外间进来,盈盈福了一礼,柔声道:“娘娘,晚饭已经做好了。” 丽人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撑着有些绵软不胜的娇躯,落座在圆桌之畔,弯弯秀眉之下,带着几许明媚气韵的美眸莹润如水。 丽人拿起一双竹筷子,一时间就有些没胃口。 这会儿,其实她也是肚子饱饱的,什么都吃不下了。 这个混蛋…简直跟牲口一样。 嗯,不是,她好像是询问那个小狐狸,关于然儿的夺嫡之策的吧,她刚才究竟是干什么的呀? 丽人芳心之中先是有些羞臊,旋即,暗暗作恼不已。 都怪那个小狐狸。 丽人心不在焉用着饭菜,芳心幽幽叹了一口气。 …… …… 神京城,大明宫,宫苑 含元殿,内书房—— 崇平帝一袭淡黄色龙袍,手里带着一个绿扳指,落座在条案背后的椅子上,身形笔直、遒劲几如苍松,又过了一年,这位年过四旬的帝王,面容又苍老了许多,两鬓如霜,如雪莹然。 阳春三月的金色晨曦透过轩窗,照耀在那帝王那张冷硬、明朗的脸上,恍若在鼻梁下投映出一道阴影。 或者说,自这位天子践祚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忧劳国事,加之河南之乱以后的内忧外患,让这位天子的龙体每况愈下。 最近这位天子这才想着早日立嫡,抵定东宫。 崇平帝正在执朱笔批阅着奏疏,忽而抬起一张冷硬、消瘦的面容,低声道:“戴权,今天是什么时候了?” 戴权心头一惊,回道:“陛下,这会儿已经三月初五了。” 崇平帝沉吟片刻,道:“那就再派天使催一催,让子钰尽快返程。” 不知为何,心底隐隐生出一股不安,也不知这不安是从何而来。 戴权应了一声是,沉吟片刻,朗声道:“陛下,内阁大臣、军机大臣都在含元殿候着。” 随着新政施行北方诸省,山东巡抚提出彻查青衿官绅名下之田亩,在地方上又与普通百姓酿成了冲突,虽得官差兵丁弹压,而后又在清查曲阜田地之时,与孔家有着争执,御史上疏弹劾其不尊孔孟先贤。 正如贾珩所料,不管是下面执行上急功近利,还是有意念歪了经,但地方上的确是陆续出现了不少混乱。 而随着时间过去,这样的事情势必层出不穷。 崇平帝两道瘦松眉下,沉静目光微动几许,想了想,沉吟片刻,低声说道:“来人,摆驾含元殿。” 此刻,大明宫,含元殿中,诸位衣青带紫,手持象牙玉笏的大臣济济一堂,六部九卿、内阁军机各依班次而立。 只听得一把内监的尖锐声音传来:“陛下驾到!” 旋即,崇平帝在几个内监的簇拥下,来到御座之上落座下来。 “微臣拜见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庄严、肃穆的殿中,山呼万岁之声响起,一时间,声震屋瓦,回响不绝。 “诸卿平身。”崇平帝轻轻唤了一声,瘦松眉之下,那双沉静、明媚的目光逡巡过下方的一众群臣。 而后,殿中诸臣纷纷起身道谢。 崇平帝问道:“山东巡抚递上的奏疏,诸位都看到了。” 这时,内阁首辅韩癀手持象牙玉笏,出得朝班,朗声说道:“圣上,山东田亩清丈如火如荼,但曲阜之地,乃是朝廷优待孔衍圣公的田亩,朝廷不可妄行加税,以寒天下士人之心。” 崇平帝眉头皱了皱眉,说道:“衍圣公孔家有多少田宅?朕记得不是仅仅曲阜一县,其他地方府县呢?” 韩癀拱手道:“圣上恕罪,此臣所不知。” 这时,齐昆沉吟片刻,朗声道:“回圣上,除曲阜之外,在武定、东昌,兖州等府县,也有大量置备田亩,这些都不在朝廷蠲免之列,山东巡抚赵启也有禀奏。” 崇平帝点了点头,沉吟说道:“既不在朝廷优恤之列,这些田亩当有所清丈才是。” “圣上,据赵启所言,孔家之人都有阻挠。”这时,左都御史许庐出得朝班,拱手说道。 山东巡抚赵启原本是派遣了巡抚衙门的吏员,前往府县,清丈田亩,但却遭到了孔家子弟的阻挠。 赵启本来想要以此推行新政,谋求入阁,并未给孔家遮掩,而是着御史弹劾之后,如实奏禀。 这时,下方的吏部尚书姚舆,朗声说道:“圣上,我朝优待孔家,不可寒了天下士人之心啊。” 崇平帝问道:“内阁怎么说?” 内阁首辅韩癀面色肃然,拱手说道:“圣上,微臣以为还是向山东方面行文,督促山东府县还有孔家,配合朝廷国策施行,此外微臣也会写信给孔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朝廷新政关乎国策方略,如果人人都如孔家一般,天下大政,何以为继?”崇平帝面色阴沉,几是训斥说道。 韩癀心头一凛,清声说道:“圣上,先前山东大旱,孔家支持了藩司数十万石粮食,以赈济灾民,微臣以为地方府县清丈田亩与孔家子弟生出龃龉,孔家家主断不知情。” 此刻,吏部尚书姚舆手持象牙玉笏,拱手说道:“圣上,孔家德高望重,又为天下读书人的道德表率,纵然子弟真的有兼并粮田之事发生,想来孔家家主浑然不知,微臣以后还是当循循善诱,不宜薄待至圣先贤之后,寒凉天下士人之心。” 崇平帝面色默然,温声说道:“内阁拟旨,传旨给孔家,询问孔家之事,督促其在清丈田亩一事上,不可阻碍朝廷新政施行。” 韩癀面色微顿,就在下首拱手称是。 而这会儿,崇平帝容色淡漠,抬眸看向内阁军机,轻声说道:“军机处,先前清查军屯之事,进展如何?” 施杰沉吟片刻,朗声说道:“圣上,兵部正在派员点查诸省的军屯田亩,相关账册,待汇总成册以后,就可拣选干吏南下。” 崇平帝面色微顿,低声说道:“上次贾子钰递送奏疏,提及全国军屯诸事,可改由军机处司员赴地方巡视、点查,朕以为可行,军机处照此办理。” 施杰拱手称是。 崇平帝沉声道:“戴权,楚王到了何处?”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心头就是一惊。 这时,戴权出班奏道:“回禀圣上,楚王已经接了圣旨,此刻正在快马加鞭,向京城进发。” 楚王在福州收到传召的圣旨,就是昼夜兼程,快马加鞭,向着神京而来。 崇平帝道:“派人再催催。” 戴权在下方拱手称是,而不远处军机朝班中站立的魏王,眉头紧皱,目光担忧不胜。 …… ……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又是十多天时间过去。 贾珩所在的大批船队经商丘、过开封,直抵洛阳城。 正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天朗气清,两岸一望无垠的翠绿田野上,一个个稚龄儿童,手持风筝线,一路欢快奔跑地放着风筝。 在田野中不时播撒着欢快如银铃一样的笑声。 贾珩立身在船头,眺望着远处碧浪滚滚的田野,面容上不由现出几许神往之色。 这些年的确是疲于奔命,身居庙堂,往来江湖之间,这种平常简单的快乐,都有些体会不到了。 陈潇柳眉挑了挑,狭长的清眸眸光现出一丝玩味之色,说道:“怎么了,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 贾珩:“……” 说着,转头看向一旁眉眼英丽、明媚的少女,低声道:“怎么又作此不吉之言?” 陈潇面色沉静,冷哼一声,轻声说道:“等你到了京城,如再不知收敛,那有一天作此临终之言,倒也不足为奇。” 真要让那宫里察觉了,逃都没地方逃,虽说希望他与宫里那位反目,但现在的准备显然还不够充分。 贾珩神色微顿,低声问道:“等到了京城以后,肯定不如以往那般随意了。” 现在也就潇潇敢这么劝劝他。 贾珩伸手搂过陈潇的肩头,低声说道:“潇潇,好了,到了京城,我肯定听你的。” 陈潇冷哼一声道:“但愿你说到做到。” 贾珩拉过丽人的素手,温声道:“嗯,说到做到。” 陈潇脸上却现出一抹不信,低声道:“听其言,观其行。” 河南,洛阳城 河南知府孟锦文以及河南府卫都指挥使周栋等将校,纷纷出城相迎,此刻抬眸远眺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 “船队来了。” 随着一个骑马的差役,打马而来,脸上满是笑意,汗珠在日光照耀下,显得胖乎乎的脸庞油光闪烁。 河南知府心下稍稍松了一口气,高声说道:“诸位,随本官一同迎候上去。” 这次不仅有那位卫国公,还有皇后娘娘亲自前来。 不大一会儿,高有数层的楼船逐渐抵近渡口,旗帜如林,遮天蔽日。 一队锦衣缇骑自远处飞奔而来,策马扬鞭,灰尘四起,警戒四周。 贾珩此刻立身在船上,抬眸看向远处的人山人海,低声说道:“到了,一块儿下去。” 这一路肯定要歇歇脚,补充一下水源和果蔬,船队上这么大的人员消耗。 船队接近渡口,贾珩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来到一众河南官员之前。 “下官见过卫国公。”河南知府孟锦文朝那少年,拱手说道。 贾珩温声道:“孟大人,快快请起。” 这会儿,河南卫指挥使周栋,面色现出激动之意,抱拳见礼说道:“节帅。” 这位河南卫指挥使是当初随同京营大军前往中原平乱的将校,后来因功升迁为一卫指挥使,也算是贾珩的旧部。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周指挥使,都起来吧,进城,皇后娘娘和咸宁公主一会儿至行宫。” 众人也知道,一国之母也不可能太过抛头露面,等会儿要在府卫的护持下前往洛阳的行宫。 贾珩说话之间,在孟锦文的相陪下,进入河南府衙。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宋妍:原来是听错了…… 河南府,洛阳 贾珩进入河南府衙,问道:“孟知府,新政在整个河南府的推广如何?” 孟锦文沉吟片刻,说道:“卫国公,府衙诸般新政事务,有条不紊,不仅是河南府,在省内诸多府县,清丈田亩,皆是顺利进行。” 其实在权贵云集的洛阳周边,还是出了一些波折。 不过在史鼎亲自过问以后,洛阳城中的权贵也忌惮着朝廷中崇平帝的怒火,遂选择主动配合朝廷新政。 于是造就了大汉新政示范先行区。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河南算是先行新政的省域,如今诸省也在进行新政,我意在向朝廷上疏,从河南官吏中拣选能臣干吏,前往其他省府推广新政,孟大人觉得如何?” 所谓官员支援,既然其他地方没有大批合格的官吏推行新政,那么将闲置的官员借调出去,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孟锦文道:“卫国公之言,下官以为可行,如今新政在省内已经大举,府县官员颇有老于此道者。” 贾珩颔首说道:“朝廷也不会白用相关吏员,叙功考绩,优先晋升。” 孟锦文心头一热,问道:“不知此事,中丞大人可曾知晓?” 贾珩道:“船只途径开封之时,曾与史侯提及过此事,史侯欣然应允,待事后,我会向朝廷上疏,细言此事。” 说来,史鼎也在河南两年了,或许也到了回京之时。 从天子召楚王入军机处为军机大臣,这军机处只怕还要扩人。 孟锦文说道:“如此,那就是十拿九稳了。” 以眼前少年的圣眷和功绩,无疑可以在朝廷中促成此事。 贾珩抬眸看向面容儒雅的孟锦文,低声说道:“孟大人在河南府也有几年了罢?如果有意调任其他地域为藩司,也当为社稷分忧才是。” 孟锦文闻言,心头又惊又喜,朗声说道:“卫国公,下官沉沦下吏多年,常悲苦自身志向不得伸展。” 贾珩朗声说道:“朝廷为广举新政,以新政选拔阁臣,如今正是有志之士奋发于内,粉身碎骨以报社稷之时。” 毫无疑问,随着新政推行,地方的藩臬诸司,定然会有不少官员缺额,而这就是孟锦文的机会。 孟锦文高声应是。 贾珩又与孟锦文闲叙了一会儿话,而后也不多留,重新返回晋阳在洛阳的宅邸。 此刻,晋阳长公主在洛阳的一座宅邸,修建的轩峻壮丽,巍峨高大,前后几重进院子,院墙高立。 后院厢房之中,李婵月、宋妍两人落座在一起叙话。 不大一会儿,见那少年缓步过来,李婵月俏丽玉颜上满是欣喜之色,语气雀跃说道:“小贾先生,刚刚见过河南府的官员了?”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见过了,你潇潇姐和咸宁姐姐呢?” “陪着舅母到行宫去了。”李婵月柔声道。 贾珩近前,拉过李婵月的素手,温声说道:“这会天快晌午了,一块儿吃点午饭吧,妍儿,你也过来。” 宋妍:?“???” 然而,还未反应过来,却觉得自家素手已被那少年顺手牵着,少女玉颊通红如霞,芳心不由生出一股羞急之意,低声道:“珩大哥。” 婵月姐姐还在这儿呢,怎么就冒冒失失牵着她的手。 贾珩似察觉出少女的害羞,轻声道:“婵月也不是外人,你们两个平常不是性情相投,起居同寝,倒也不用避讳她的。” 毕竟是被自己盖过章的小姑娘,他这边儿已经默认是他的人了。 话说,无法经历甜妞儿的闺阁少女时代,碰到青春风暴版的宋皇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弥补了遗憾。 李婵月弯弯柳叶细眉下,晶然明眸秋波盈盈,满是依恋之色,说道:“小贾先生,我饿了,咱们一块儿吃饭吧。”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与几个人落座下来。 不大一会儿,李婵月吩咐着丫鬟递送上一碟碟菜肴,色香味俱全,香气四溢。 宋妍犹如远山的黛眉之下,那清冽、明亮如宋皇后的眸子,似有烟波涟漪圈圈生出,柔声道:“珩大哥,过了洛阳,马上就到了关中了。” 对出身名门望族的少女而言,当初的亲昵以及…已经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儿,到了京城,或许与贾珩的婚事也就能定下来。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啊,这会儿正是三月,风和日丽,这一路上,景色倒是好看许多。” 说着说着,就进入了崇平十七年的三月中旬,时光真是过得飞快。 而后,贾珩与李婵月一同用着饭菜,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儿鸡肉,放在小郡主的米碗里,说道:“婵月多吃一点儿,长的快一些。” 李婵月闻言,轻轻应了一声,清丽玉颊羞红如霞。 柳眉之下的明眸抬起,声音娇俏道:“小贾先生,我听妍儿妹妹说,小贾先生还有一些狐鬼故事,尚未叙说呢。” 贾珩道:“是有一些,原来说将这些故事让妍儿执笔书写一部聊斋书册,妍儿近来执笔书写了多少篇?” 宋妍对上那双湛然、清澈的目光,一时间就有些慌神,柔声说道:“珩大哥,那篇陆判还有婴宁我已经写了。” 贾珩道:“等会儿,我看看妍儿写的。” 这段时间没有与甜妞儿厮守,只能先与宋妍在一块儿闹着了,嗯,也不能这般说,有些伤她。 李婵月柳眉星眼蒙起怅然若失之色,眸光盈盈如水,柔声道:“先生,妍儿这几天跟着表姐学跳舞呢。” 贾珩抬眸看向容颜娇媚一如春花笑靥的少女,心头微动。 暗道,又是学跳舞?还有什么花样是他不知道的? 不过宋妍的个头儿和婵月差不多,随着长个头儿,身高迟早也会超过婵月的。 婵月的确是属于那种身形娇小玲珑的。 宋妍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浮起浅浅红晕,眉眼含羞带怯,说道:“婵月姐姐。” 贾珩道:“妍儿,等会跳一支舞,让我看看。” 宋妍清丽、婉美的脸蛋儿羞红如霞,轻声道:“珩大哥,我还没有学好呢。” 贾珩道:“没事儿,你只管跳就是了。” 宋妍:“……” 只想看她跳舞是吧,少女芳心中现出一抹羞意。 这会儿,李婵月打着招呼道:“小贾先生,坐下吃饭吧。” 贾珩居中而坐,左边儿是李婵月,右边儿是宋妍。 几人用罢饭菜,李婵月唤人奉上香茗,重又品茗叙话。 贾珩拉过一侧宋妍的素手,道:“妍儿,我瞧瞧,这段时间瘦了没有。” 宋妍俏丽小脸已是晕红如霞,清眸之中氤氲起丝丝缕缕的羞意,低声道:“珩大哥,我,唔~” 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已然暗影欺近,阵阵温软气息扑打在脸蛋儿上。 宋妍弯弯眼睫颤抖不停,那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渐渐浮起浅浅红晕,明眸阖起,洁白如玉的素手将手中的帕子攥成一团。 真是一言不合就亲昵…… 李婵月见此,脸颊通红如霞,芳心之中有些羞恼不胜。 小贾先生真是的,当她不存在是吗?她才是小贾先生明媒正娶的妻子呀。 贾珩转过来,轻轻拉过李婵月的素手,低声道:“婵月,想什么呢。” 宋妍这会儿看向两人,玉颊微微泛起红晕,已是羞得不成样子。 珩大哥才和她亲昵过,就又和婵月姐姐。 少顷,贾珩道:“最近在这一路上,写了三国话本,等到了京城,就在你们家的翰墨斋开版印刷。” 先前的三国话本中,他已经写过了赤壁之战,而后就是刘备借荆州,然后就是入巴蜀,夺刘璋基业。 嗯,这听起来多少有些引人发散联想。 “翰墨斋。”李婵月喃喃说着,俏丽明艳的脸蛋儿上,渐渐现出一抹回忆之色,说道:“小贾先生,你当初还拿着书稿去印刷呢。” 贾珩道:“是啊,后来就娶了书店的幕后女东家。” 如果不是当初想着以三国话本谋求进身之阶,也不会获得晋阳的赏识,也不会进入宫中,从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李婵月闻言,星眸闪了闪,道:“也不知是哪个女东家。” 小贾先生就是那话本中,千里之外夺人贞操于无形的侠客,大小东家他都收揽了。 贾珩笑了笑,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轻声说道:“明媒正娶的,你说是谁?” 本来想等会儿再去看看甜妞儿,但现在咸宁还没有回来,显然是不能过去了。 李婵月抿了抿樱唇,轻哼了一声,没有再与贾珩争执了。 宋妍柔声道:“珩大哥,你先和婵月姐姐叙话,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贾珩道:“妍儿,多坐一会儿吧。” 李婵月也拉过宋妍的手,柔声道:“是呀,妍儿妹妹,在这儿说会话。” 宋妍也只的重新落座下来,只是眉眼低垂,心头暗暗寻思。 说着说着,珩大哥又该欺负婵月姐姐了。 贾珩说道:“你们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姐妹,其实比我还要熟悉一些,倒也不必太害羞。” 这话虽然有些怪,但其实是实情。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形苗秀、容貌清丽的丫鬟缓步过来,声音中带着几许雀跃和明媚,柔声道:“大爷,三姑娘说寻小郡主还有一些事儿。” 李婵月起得身来,柔声道:“小贾先生,我去看看吧。” 她也学学咸宁姐姐,将相处的机会留给两个人。 贾珩点了点头,目送着李婵月离去,转眸看向不远处的宋妍,道:“妍儿妹妹,过来坐。” 宋妍一张妍丽脸颊羞红如霞,目中现出一丝绮丽清韵,低声说道:“珩大哥,我也先回房了。” 贾珩轻声道:“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吗?” 宋妍见此,看向那少年一本正经的面容,就有些忍俊不禁,嗔道:“珩大哥,说什么呢。” 却在这时,被那少年一下子拉过素手拥入自己怀里,低声说道:“妍儿妹妹,给我跳跳这几天学的舞蹈吧。” 怪不得甜妞儿说将妍儿许给她,的确眉眼气韵颇有几许相似,嗯,这样说,其实对宋妍也颇为不公平。 宋妍细弱的声线微微颤抖几许,说道:“珩大哥,我…跳的不好。” 贾珩轻声道:“妍儿,这儿也没有什么人笑话,就你我两个,妍儿跳的不好,我也不会笑话你。” 宋妍柳叶细眉之下,盈盈如水的眸光低垂几许,那张清丽、婉静的脸颊酡红如醺,心头不禁有些意动,分明也想将舞姿尽情展示给情郎看。 贾珩道:“妍儿,我瞧瞧。” 这会儿,宋妍轻轻应了一声,忍着心底的一股羞意,来到近前,默然片刻,开始翩翩起舞。 贾珩此刻也好整以暇地看着宋妍,心头涌起一股感慨,宋家的基因的确上上之选。 这会儿,宋妍宛如一只孔雀鸟,时刻起身,时刻蹲下,流云水袖宛如杨柳拂起。 少女跳舞之时,也眸光盈盈地偷偷看向那目光沉醉的少年,心头有些欣喜。 待一舞跳将而罢,贾珩伸出手,轻轻鼓了鼓掌,看向那身形娇小玲珑,容颜可爱的少女,道:“妍儿舞姿优美,一舞倾国倾城。” 的确是美人胚子,再等十多年,大抵也是一个甜妞儿。 宋妍听到那赞扬之声,稚丽眉眼涌起一股羞意,晶莹玉容微顿几下,轻声道:“我也只是刚学的,跳的不是太好。” 贾珩温声道:“妍儿,过来喝杯茶罢。” 宋妍近前而来,就在一张椅子上落座下来,接过贾珩递来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柔声道:“谢谢珩大哥。” 贾珩握住少女的纤纤柔荑,只觉触感柔嫩细腻,低声道:“妍儿客气什么。” 宋妍刚要开口道:“珩大哥,唔~” 不大一会儿,却见那少年再次凑近过来,又带着一股湮灭洪流。 过了一会儿,宋妍妍丽脸颊羞红如血,弯弯柳眉之下,几是欲哭无泪地垂眸看向那埋首在衣襟前的少年,心头羞急交加,而阵阵颤栗袭遍身心。 珩大哥怎么能……这样啊。 她还没有嫁给他的,他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哎呀… 这显然是有违少女平常受的家教。 贾珩抬眸看向脸颊滚烫如火的少女,心头也有些古怪,甜妞儿少女之时,这这般萌软吗? 或者说,先前就已现出一二端倪。 “珩大哥,你别…别欺负我了。”少女玉颜酡红如醺,轻轻掩着身前的衣襟,颤声说着。 贾珩叹了一口气,拥住少女,轻声说道:“就是想着妍儿妹妹将来肯定是要嫁给我的,也是太喜欢妍儿妹妹了罢。” 比着甜妞儿是要差上许多,还处在茶壶盖。 宋妍秀丽脸颊嫣红如血,此刻,将螓首依偎在贾珩的怀里,低声道:“珩大哥,我…你向姑母求婚吧。” 她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贾珩轻轻抚过少女那白腻莹润的脸蛋儿,说道:“妍儿妹妹放心好了,不过还妍儿妹妹尚在孝期,倒也不急。” 虽说服祖父丧没有这般严格,也不可能应不定亲一类,但成婚估计还有再等两三年,幸在宋妍年龄尚小,刚刚及笄。 贾珩忽而说道:“妍儿妹妹这是担心我将来始乱终弃。” 宋妍闻言,娇躯一颤,只觉一股酸楚袭满心头,柔软的声音中已经带着几许哭腔儿,说道:“珩大哥。” 真到那时,她也只有一死了。 贾珩看向那脸颊嫣红如霞,泪光点点的少女,低声问道:“妍儿妹妹怎么还哭了。” “珩大哥如不要我,为何还……”宋妍声音带着哭腔,哀声道。 既然不想要她,先前为何屡屡轻薄? 贾珩道:“妍儿妹妹,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这个真就是,一觉醒来,女朋友在身边儿哭起来,然后因为梦里被男友抛弃?可能也是宋妍年岁还小。 宋妍眸光盈盈,说道:“那珩大哥方才说什么始乱终弃?” 贾珩拿出帕子给少女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我就说妍儿是不是担心…看来真是担心,只是听见四个字。” 宋妍低声道:“是我刚刚听岔了?” 她刚才明明听着,要对她始乱终弃,原来是听错了。 贾珩捏了捏少女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温声道:“好了,真是小孩子一样,说不两句,就泪眼汪汪的呢。” 真是只顾着如遭雷殛,都没有听到他说的什么。 “我原也没有多大啊。”宋妍轻轻抽着鼻子,低声道。 没有多大就欺负她。 而另外一边儿,韩国夫人冯家也带上一众诰命夫人,浩浩荡荡地步入洛阳行宫的殿中,陆陆续续拜见宋皇后。 而陈潇也在安排着锦衣府卫和缇骑在四周安排警卫事宜,手中拿着长戟,往来其间,警戒着四周。 殿中—— 原本就有人定期打扫的宫殿,仍有不少人维护着,这会儿又重新洒扫了一番,重新点燃了檀香,阵阵香气四溢开来,驱逐着潮霉之气。 宋皇后这时正与咸宁公主叙着话,低声说道:“咸宁,今天晚上你去陪你先生吧。” 咸宁公主眉眼弯弯,柔声道:“先生他身边儿不缺人陪着的,我今个儿就陪着母后吧。” 宋皇后柔声道:“嗯,那也好吧。” 只能等明天,她再询问那小狐狸然儿的事了,这京城邸报上说,陛下再次急召楚王,委派整饬军屯的差事。 …… …… 翌日,金鸡报晓,天光大亮,东方一轮大日喷薄而出,万道金色晨曦在西方天穹渐次出现,映照了整个东方天空。 厢房之中,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李婵月,轻轻捏了捏那粉腻如雪的脸蛋儿,略有一些婴儿肥。 伴随着“嘤咛”一声,少女明艳如桃花的脸颊嫣红如血,宛如醉人的胭脂印记,愈见明媚秀丽。 随着又长大了一岁,婵月是越来越可爱了。 李婵月睫毛颤抖了下,缓缓睁开眼眸,面色欣喜地看向那少年,慵懒说道:“小贾先生,什么时候了。” 有一种高颜值,是看着就觉得欣喜,所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贾珩轻声说道:“这都巳时了,婵月,快起来吧。” 贾珩思量着,缓缓起得身来,寻了衣裳穿着,等会儿应该去和甜妞儿请安问候? 刚刚出了厢房,就见陈潇手里拿着一份簿册,低声道:“这是先前照你说的,诸省锦衣府汇总而来的关于新政的簿册,都是最近在北方诸省出现的一些消息。” 因为新政大行北方诸省,贾珩担心在地方施行上出了什么差错,就让诸省的锦衣府卫暗中监视动向。 贾珩说道:“拿过来我看看。” “都是最新的情报,不过有些省份动作要慢一些,还没有消息传递过来。”陈潇道。 贾珩阅览着手里的簿册,伴随着“刷刷”的纸页翻动之声,眉头渐渐皱起。 这段时间,整个大汉北方的确是发生了不少事儿。 过了一会儿,贾珩面色顿了顿,低声说道:“潇潇,山东巡抚赵启弹劾孔家,看来阁臣之位面前,什么至圣先师,都不值一提。” 陈潇感慨说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孔家真是如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贾珩温声道:“自周分邦建国,大汉独尊儒术,以儒家治国,难免要尊孔敬儒,以收天下士民之心。” 儒法合流,儒皮法骨是华夏大一统王朝维持内生统治的思想,可以说本身就具有鲜明的封建时代烙印。 什么孔子遇见马……总之,每一次封建回潮,孔子都会被搬出来,例子就不举了。 贾珩思量片刻,道:“山西这边儿倒是一片顺利。” 陈潇清声说道:“李阁老去了山西,山西原是仅次于河南的产粮之地,自晋商覆灭之后,整个晋中大地,再无大批的田亩。” 贾珩道:“这些只是商贾的田亩,一些权贵侵占粮田,可有清丈?” 山河四省自古以来就是中原王朝的基本盘,既是基本盘,也就不存在让利空间,尤其是先前河南既有卫、郑两藩侵占粮田,山西应该也会有类似之事。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宋皇后:不得在本宫跟前儿提…… 洛阳,庭院之中 陈潇摇了摇螓首,清声道:“现在还没有消息,不过以李阁老的手腕,清丈山西权贵的粮田,应该也只是时间问题。” 贾珩思量了下,低声说道:“如此一来,就仅剩河北与山东了。” 贾珩与陈潇说着,伸手拉了下丽人的纤纤素手,将丽人拥在怀里,温声说道:“随我一同进宫。” “说到做到?”陈潇挣脱了下,妍丽如玫瑰的玉颜微微顿了下,清眸横了一眼那少年,语气中似是颇多讥讽之意。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低声道:“行了,咱们还是先进宫再说。” 陈潇道:“让我给你望风是吧?” 贾珩:“……” 贾珩捏了捏丽人的脸蛋儿,说道:“等这趟过后,就到了京城了,那时候就是宫门深深,桥归桥,路归路了。” 到了神京以后,他也有些不敢乱来,因为宫中眼线众多,一个不慎就是身死族灭的下场。 陈潇深深看了一眼那少年,说话之间,就与贾珩一同前往洛阳的行宫。 洛阳,行宫—— 正是清晨时分,东方天穹之上大日喷薄而出,道道金色的曦光照耀在殿宇前的玉阶上,澄莹如水。 丽人一袭淡黄衣裙,秀美云髻巍峨入云,此刻,端坐在寝殿的偏殿之内,正在对镜梳妆。 菱花铜镜之中,那张雍美、明丽的脸蛋儿,肌肤胜雪,眉眼之中不由现出一丝羞恼之意。 那个小狐狸等会儿说过来请安问候,她倒是有些忍不住化妆起来。 真是…… 丽人这会儿心头就有几许怨怼自己,真是不争气,还取悦他起来了。 这会儿,贴身女官念云款步进入殿中,柔声道:“娘娘,卫国公来了。” 丽人闻听此言,转过一张容颜娇媚,人比花娇的脸蛋儿来,神色故作清冷,轻声道:“让他在殿里跪候着。” 念云闻言,心头一惊,愕然道:“娘娘,卫国公他……” “还不快去。”丽人宛如柳叶的细眉挑了挑,清冽、明亮的凤眸中现出一抹恼怒,声音娇斥说道。 他先前那般变着花样的作践她,这只是让他跪候一会儿,又怎么了? 哼…… 待念云离去,丽人眉眼涌起羞恼,自顾自说着,不由拿起妆奁中的一个耳环,对着菱花铜镜开始比对着,莹光闪烁,明亮熠熠,好似倒映着人影。 铜镜之中—— 贾珩此刻听到女官念云的转述之语,目光错愕了下,脸上渐渐现出一丝古怪之意。 甜妞儿现在又搞什么名堂?好端端让他跪候做什么?难道是喜欢这个调调? 不过,毕竟是母仪天下、金口玉言的至尊皇后,倒也不得不从,不过有朝一天非要让甜妞儿也跪下来给…总之,现在还不成。 或着说,两人的关系完全全全是欲多于情。 贾珩只得跪将下来,心神胡思乱想,一时间心神恍惚起来。 马上就到神京城了,以后再想与甜妞儿见一面,大概也就不容易了。 而贾珩跪在殿中,落在殿中的嬷嬷和女官的眼中,则是觉得这位卫国公定是触怒了皇后娘娘。 不大一会儿,伴随着环佩叮当之声响起,珠帘哗啦啦响动。 阵阵馥郁幽香自偏殿而来,旋即,只见一袭淡黄色衣裙的丽人,云髻堆起,浮翠流丹,那张柔润、丰美的脸蛋儿明艳彤彤,好似一株国色天香的牡丹。 宋皇后柳眉弯弯如弦月,妩媚流波的美眸莹润如水,那张容色丰美的脸蛋儿宛如覆着一层粉红胭脂,身形丰腴曼妙,款步而来,然后落座在一方铺就着狐裘的软榻上。 雍容雅步之间,一举一动都沁润着贵妇人的优雅和从容。 “微臣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贾珩心神一顿,向着那丽人拜见行礼,清声道。 甜妞儿看样子还专门为他打扮了一番?倒也是女为悦己者容了。 “起来吧。”丽人柳眉挑了挑,眸光盈盈如水,粉唇抿了抿,垂眸看向那跪着的少年,芳心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奇特之感。 平常他百般欺负她,现在也有今天?以后就让他跪着伺候。 丽人胡思乱想了下,美眸闪烁了下,终究也没有太过拿腔拿调,万一,这个小狐狸一会儿又没轻没重地欺负她…… 贾珩然后起得身来,抬眸看向那丽人,温声说道:“多谢娘娘。” 丽人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几许娇媚,说道:“看座,上茶。” 贾珩道了一声谢,然后落座下来。 他等会儿看看甜妞儿如何施为。 丽人雍美、明丽的玉容上神色温和许多,声音清冷几许,道:“子钰,这快到京城,先前应允本宫关于魏王的事,可还作数?” 说着,似有所觉,伸手屏退着女官念云以及一应女官和垂手侍奉的嬷嬷。 念云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唤着一众嬷嬷和女官纷纷离了宫殿。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抬眸看向那丽人,清声道:“娘娘所言之事,先前不是说过,让魏王协助地方封疆大吏主持清丈田亩之事。” 先前让然…魏王主持清丈田亩之事。 丽人蹙了蹙秀眉,莹润美眸现出一丝迟疑,低声道:“那样就得罪太多臣僚了,你就不能想个好的法子?” 贾珩正色说道:“娘娘,既是要为有为之君,就不要怕得罪人,况且得圣上之心,比得群臣之心要重要许多。” 丽人闻言,芳心有些羞,但容色不变,起得身来,道:“到里厢细言。” 这样就成了谋以后嗣之事,而非是有了风情月思。 贾珩点了点头,而后起得身来,渐渐跟上丽人的步伐,随着丽人进入里厢之中。 这是一座有着好几处隔断的房间,周围摆设一应俱全,丽人在一个僻静的暖阁落座下来。 丽人斟酌着言辞,看向那少年,柔声道:“现在那楚王已经派人整饬军屯田务,还要拣选进军机处,本宫怎么瞧着像冲着磨炼才具,选拔东宫去的。” 贾珩道:“魏王也能帮着推行新政,娘娘,魏王已经落后一步了。” 丽人芳心一紧,盈盈如水的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问道:“然儿先进的军机处,怎么反而是然儿先落后一步了?” 贾珩抬眸看向那玉颜丰润,身形丰腴玲珑的丽人,此刻粉唇微微,莫名有些蠢萌蠢萌。 心头一时间就有些古怪莫名,说话之间,起得身来,行至近前,挽住那柔嫩光滑的纤纤柔荑,握在掌心,低声道:“甜妞儿。” 丽人眉眼妩媚流波,轻哼一声,似要甩开贾珩的手,嗔怒道:“这都大白天的,你也小心一点儿。” 此刻整个宫殿都是空荡荡的,此刻正在最里厢的暖阁,倒也不用担心旁人发现。 贾珩轻轻搂过丽人,一下子抱在怀里,凑到丽人脸蛋儿处亲了一口,手中摘星拿月,轻声说道:“魏王身边儿也有智囊出谋画策,应该会想出上疏之事。” 丽人眉眼弯弯如月牙儿,那张丰润,柔美的脸蛋儿几是酡红如醺,柔声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贾珩掌指一顿,道:“陛下他以中兴大汉为己任,新政事关国祚延续,后嗣之君决不能朝令夕改,自然要选出适合的皇子接管这汉家社稷。” 嗯,明显感觉甜妞儿有几许异样?因为提到了…陛下? 丽人娇躯颤栗,玉颜绯红,低声道:“别说了。” 这个时候提起……总有些怪怪的。 “嗯,那就不提。”贾珩也不多言,凑到丽人莹润微微的唇瓣,轻轻印将上去,只觉阵阵甜美气息扑鼻而来,那张雍容美艳的脸蛋儿,香肌玉肤柔嫩细腻,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丽人“嘤咛”一声,那张晶莹如雪的玉容染上一层绯红,恍若玫瑰花瓣,红若胭脂。 此刻,道道金色晨光自轩窗泻落而下,落在那粉腻脸蛋儿与少年的额头上,似密集而影的睫毛都在轻轻切割着日光,在柔美脸蛋儿上倒映出稀稀疏疏的阴影。 少顷,宋皇后弯弯柳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之中,渐渐现出一抹羞恼,轻声说道:“子钰,别闹了。” 然后,丽人看向那少年伏在衣襟之前,在雪堆里打滚儿,恍若一只贪婪、撒欢的狸花猫。 说着说着,又亲昵着她。 过了一会儿,贾珩轻轻扶过丽人的香肩,只觉差不多时候,风雨夜归人,低声道:“甜妞儿,你就照我说的做。” 丽人那张丰腻、柔美的脸蛋儿两侧红晕浮起,滚烫如火,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娇俏几许,说道:“那楚王为何受重用?按说,然儿才是嫡子,楚王仅仅是庶出。” “甜妞儿,归根到底还是宋家势力太强了,再说,陛下……陛下,还想再看看诸位皇子的品行和才干。”贾珩正自说着,忽而磕巴了一下,原本幽深几许的目光紧了紧。 嗯,果然。 甜妞儿现在几乎就是条件反射,或者说既恐惧又有些莫名的…悸动? 丽人毕竟也是三十多岁的成熟妇人,在紧密相拥的体察入微之时,如何不知那少年的“不良居心”,那张娇艳如牡丹花盘的脸蛋儿上,渐渐蒙起一抹羞恼之意,娇斥道:“不得在本宫跟前儿提……” 说到最后,丽人声音已消失不见,娇躯同样有几许颤抖,芳心深处,羞恼与异样交织在一起,如野草丛生,一下子就缠绕了内心。 贾珩剑眉挑了挑,声音低沉而平稳几许,温声道:“好了,那我不提陛下了,总之甜妞儿你知道有这回事儿就好。” “你还提!”丽人声音柔腻中带着几许嗔怪,眉眼蒙起一层羞恼,反手掐了一下那少年的大腿,汗水津津的雍丽玉容上,绮艳动人,在灯火映照下,美得让人惊心动魄。 只是芳心嗔恼,渐渐动作起来,盈月颤巍,香肌玉肤之上就有汗珠滚滚不胜。 贾珩面色微肃,沉声说道:“甜妞儿,然儿他现在就得好好表现,在大政国策上与陛下步调一致,而不能自行其是。” 丽人闻言,那颗晶莹剔透的芳心又有些羞恼涌起,但这会儿也完全顾不得纠正那少年的称呼。 只是柳眉之下,美眸微微阖起,香腮玉颊上玫红气晕团团,而秀气、挺直宛如玉梁的琼鼻中不由轻哼一声,不再多说其他。 此刻,殿前种植着桃花树,道道温煦日光照耀在盛开的树木上,花瓣上晨露未退,沿着带刺的枝干涓涓而淌,在日光照耀下,熠熠闪烁。 也不知多久,贾珩拥住身姿丰腴,宛如天鹅梳羽,优雅丰软的丽人,凑到那娇小玲珑的耳垂之畔,阵阵扑鼻清香飘荡而来,低声道:“甜妞儿,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 丽人显然不会搭理贾珩的自说自话,云髻上的金钗流苏似在拨动着时光,回到那一帘幽梦的时代。 双眸紧闭,只是琼鼻中腻哼一声,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睁开一线,隐约有绮韵丝丝缕缕流溢开来。 贾珩拥住丽人,沉浸其中,只觉心底欣然不胜。 真是拥住了甜妞儿,宛如拥住了整个大汉的江河社稷,说什么王权富贵,说什么戒律清规…… 简直无法言喻,透心凉,心飞扬。 或者说是某种意义上的天花板。 也不知多久,丽人玉颜酡红,芳心猛地一跳,睁开眼眸之间,视线渐渐攀升几许,分明是遽然而起。 暗道,又来了,又来了。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真是将自己当成不能自理的小孩儿。 丽人玉颜染绯,轻轻抿了抿粉唇,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砰砰直跳,似是要从胸腔中跳出一般,垂下脸蛋儿的几缕秀发微微打起卷儿。 丽人心头不由再次回忆起,十几年在绣楼不远的一颗大树荡起秋千,每一次秋千荡起,都觉得好像要跳出四四方方宛如囚笼的庭院。 也不知多久,丽人雍美、丰艳玉容酡红如醺,弯弯睫毛之下,凤眸微微眯起,凝视一眼外间的天色,只觉浑身绵软如蚕,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声音沙哑说道:““子钰,快晌午了。”咱们吃点儿饭吧。” 贾珩轻声道:“这是饿了……” 嗯,难道吃过午饭以后,再找甜妞儿折腾?倒也不是不能,甜妞儿毕竟不是小姑娘了。 到了京城,好像就不能在一起痴缠了。 丽人轻轻哼了一声,然后已是彤彤如火的雪肤玉颜上,现出一丝慵懒和幸福。 贾珩将丽人缓缓放下,低声道:“我先收拾一番。” 丽人这会儿淡黄衣裙在腰际垂将下来,晶莹柔润的美眸中在江南的朦胧烟雨现出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意韵,好似山水情长,绿柳红花,影影绰绰。 贾珩推开窗户,呼吸了一口阳春三月春风里的花香,只觉沁人心脾,心旷神怡。 转眸看向那丽人,心头欢喜不胜。 而丽人这会儿也简单收拾了一下,淡黄衣裙恢复平常模样,原本钗横鬓乱的仪容也恢复正常,除却一张红晕密布的脸蛋儿,完全不见方才的明媚之态。 贾珩来到近前,倒了一杯茶,递将过去,说道:“娘娘,先吃点儿茶吧。” 丽人轻轻应了一声,也没有拒绝。 “甜妞儿真是愈发娇媚了,纵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也远远不及。”贾珩打量着容颜娇媚的丽人,低声道。 丽人嗔白了一眼那少年,暗道,你是不是想说,都是你的功劳?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娘娘,等下午之后,我再过来。” 也不能一直待在一块儿,否则,任是两个人真没有什么,也能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嗯,去吧,本宫得一个人缓缓。”丽人柔声说着。 贾珩:“……” 至于吗? 念及此处,轻轻拥过丽人,温热气息凑近,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丽人耳畔响起,道:“那我走了。” 丽人轻轻推了推那少年,既是羞恼,又是有些无奈。 她也不知这小狐狸怎么这般痴迷于她,她明明都徐娘半老了,还待她如小姑娘一样。 丽人显然不知道就算是二手法拉利,二手老宾利,依然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贾珩整容敛色,悄然离了殿中,看向外间已近晌午的暝暝天色,暗道,真是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这会儿,陈潇悄然跟上,冷声说道:“我看你真是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了。” 如果真的照这样下去,等他登上那个位置,那艳后也不能留了。 贾珩拉了下那少女的纤纤柔荑,温声道:“潇潇,辛苦了,其实也没有太沉迷。” 陈潇:“……” 还不沉迷,等会儿吃了饭,还不是要去找那艳后?这是要在回京之前,在一块儿玩闹个够? 幸亏咸宁这会儿不在宫里。 陈潇冷哼一声,说道:“先去吃午饭吧。”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其实这会儿也有些饿了。 …… …… 山东,曲阜 衍圣公府,厅堂之中—— 伴随着“咔嚓”一声,热气腾腾而起,碎片四分五裂,似乎诉说着主人的愤怒。 孔懋甲“啪”地一声,将手中的茶盅一下子扔掉,面色铁青,愤然说道:“简直欺人太甚!” 这个赵启竟敢如此欺他,还敢上疏弹劾于他?简直岂有此理! 难道先前忘了藩司向他支借米粮,应对灾荒的窘境了? 现在就过河拆桥! 这会儿,下首的孔懋甲之子孔有德,儒雅面容之上现出急切之色,低声道:“父亲,现在中枢行文申斥,父亲该如何应对?” 孔懋甲沉吟片刻,道:“现在他已经递了奏疏,不过在士林之中,还是支持我孔家的人多一些。” 孔家乃是至圣先师的后人,天下读书人景仰其德行,肯定会帮着孔家人说话。 事实上,也正如孔懋甲所料,虽然赵启上奏,御史弹劾,但仍有不少士林中人百般维护,为孔家说好话。 而前不久的山东雪灾,孔家支援山东藩司米粮,自然为山东中人津津乐道。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仆人,进入厅堂,禀告道:“老爷,外间的山东布政副使董鹤龄董大人向府中递上名刺,说要拜访孔大人。” “他还有脸来?”孔懋甲眉头微皱,面容阴沉,咒骂了一声,但收敛了心头怒火,道:“将人延请到书房。” 不管如何,这位董鹤龄毕竟是藩司大员,也不好太过得罪。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宋皇后:过去三十余年,都是…… 书房之中—— 小几之上,两个茶盅热气腾腾,一股茶茗清香袅袅而升。 山东布政副使董鹤龄眉头紧皱,面色微顿,心头忐忑不已。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间回廊中传来脚步之声,不大一会儿,抬眸只见孔懋甲缓步而来。 “孔老先生。”董鹤龄连忙起身,朝孔懋甲郑重行了一礼,拱手说道。 孔懋甲面上方才的郁郁怒气尽数不见,反而笑脸相迎,说道:“董大人,这次造访,未知有何指教?” 董鹤龄闻言,面上却有些诚惶诚恐,说道:“孔老先生真是折煞学生了。” 孔懋甲道:“董大人,这是登门还我先前借出去的数十万石米粮。” 董鹤龄面上笑容微微一滞,低声说道:“孔老先生,现在藩司府库紧张,又加上麦苗受冻减产,藩台胡大人先前还说,只怕还要让朝廷拨付赈济呢。” 孔懋甲笑了笑,落座下来,端起茶盅抿了一口,然后放下一旁的漆木小几上,说道:“董大人,我族中子弟在东昌府种植粮田,却被中丞大人又派吏员,清丈田亩。” 这朝廷真是朝令夕改,当初说好的给他们孔家人免税田亩,现在却又要派人来清丈田亩。 尤其那位宫中的天子,在潜邸之时就以刻薄而着称,现在竟有变本加厉之势。 董鹤龄似是叫屈说道:“孔老先生,下官等在藩司也是如履薄冰,如今朝廷在北方诸省厉行新政,赵中丞更是催逼诸司,现在地方府县都要清丈,此事甚至闹到朝廷上去。” 孔懋甲面色阴沉,道:“赵大人呢,最近一直不见他前来。” 董鹤龄道:“赵大人去了青州府,不过孔老先生,如今京中似也是主张要不分官绅勋贵,皆在一体丈量之列。” 孔懋甲默然片刻,说道:“清丈倒在其次,只是孔家子弟众多,在地方上如无营植粮米,难以维系族中子弟生计。” 董鹤龄道:“这次对田亩的全面清丈,倒也并非是朝廷收回田亩,而是朝廷补缴一部分田赋。” 孔懋甲一时不语。 心头却已是愤恨不平。 孔懋甲沉吟片刻,低声说道:“那董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孔家配合新政了?” 董鹤龄道:“不瞒孔老先生,京中圣上已经申斥过,还是得一体清丈,这次朝廷决心十分大,南方不少国戚勋贵,一个都没少。” 一条鞭法和清丈田亩,归根到底还是割肉政策,没有到没收土地,所以斗争虽有,但尚闹不到天下皆反的地步。 这也是平行时空的明廷、清廷能够推行成功的主要原因。 孔懋甲脸上阴沉如冰,半晌说不出话。 董鹤龄道:“孔老先生,听说宫中也很是震怒,如果不是韩阁老从中转圜,只怕圣上不知如何申斥。” 崇平帝显然对所谓的衍圣公没有太厚的滤镜,当然,崇平帝推行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之策以后,在东南诸省已经遭了不少编排。 甚至一些类似《大义觉迷录》的小道消息已经开始编排、流传,即崇平帝得位不正。 孔懋甲沉吟片刻,说道:“既然朝廷要推行新政,我孔家也并非不识事理之人,既是巡抚衙门和藩司衙门想要清丈,那就开始清丈罢。” “孔先生高义。”董鹤龄闻言,起得身来,避席而拜。 孔懋甲又与董鹤龄说了几句话,而后吩咐着儿子孔有德将人送走。 “欺人太甚!”孔懋甲目光愤愤,面容上满是郁郁怒气。 出尔反尔的朝廷,宠信女婿的天子,这大汉的天,真的该变一变了! “父亲。”这时,孔懋甲的儿子孔有德进入书房,低声道。 孔懋甲目光阴沉,低声说道:“派人去南关的马车坊。” 先前,陈渊的部属阮永德曾向孔懋甲说过的联络之地。 “是,父亲。”孔有德拱手一礼,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孔懋甲面色变幻,目中现出思忖。 他这也算是扶保正朔,拨乱反正。 而此时此刻,在济宁府的一家客栈中,二楼—— 前赵王之子陈渊转眸看向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说道:“今年,百姓的日子不大好过。” 对面头上戴着毡帽的青年,豪迈面容上满是愁闷,说道:“刚刚经过一场雪灾,不知多少百姓冻饿而死,对朝廷早就是怨声载道了。” 这身如铁塔,面容雄阔的汉子不是旁人,自然是逃亡山东的李延庆。 当年,河南之乱以后,李延庆因事败逃亡齐鲁大地,后来与白莲教上的人搭上了线,后来就躲在泰山一带活动,渐渐形成一股势力。 虽然贾珩派出过河南官军前往山东剿捕,但在灾情频仍,贪官污吏横行的齐鲁之地,不多久就有一批百姓重新落草为寇,啸聚山林。 “先前那番薯不是在山东推广了,应该是有一口吃的。”陈渊面色微顿,温声说道。 李延庆低声说道:“番薯产量高是高,但很多地方不敢种植,担心水土不服,庄稼绝收。” 陈渊道:“一旦容这些百姓种植番薯,时间一长,人吃饱了肚子,心思也就安定下来了,也就不好煽动了。” 这番薯也是那贾珩小儿捣鼓出来的玩意儿。 李延庆重重点了点头,说道:“王爷所言甚是。” 陈渊看向李延庆,沉吟说道:“最近就想法子做掉那保龄侯,此人是那小儿的爪牙。” 李延庆正要凯酷应着,忽而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来到二楼,在陈渊耳畔低语几句。 陈渊剑眉之下,带着几许阴鸷的目光紧缩了下,白皙面容上不由现出震惊之色。 女真的肃亲王豪格,也来到了齐鲁之地? 见得陈渊神色变幻,李延庆心头生出一股疑惑,问道:“公子,怎么了?” 陈渊定了定心神,笑了笑,说道:“延庆兄弟,我们得了一个好帮手,有此人在,大事可期。” 女真骁锐虽然不多,但却是敢战之卒,等到了此地,两厢联手,先解决了保龄侯史鼐,就可在山东闹将起来。 至于盛京城中多尔衮与豪格争端,这些都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 …… 洛阳,行宫 中午时分,贾珩用罢午饭,喝了一口茶,定了定摇曳难持的心神,正要起身。 一旁的陈潇也放下筷子,拿起手帕擦着嘴,道:“你倒是不嫌腻。” 贾珩道:“也是快要回京了。” 陈潇乜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说道:“走吧。” 不让这人如意,回到京里也可能会出什么事儿。 寝殿之中,暖阁中 宋皇后这会儿也在女官的侍奉下,用罢午饭,端过茶盅品了一口,在午后日光的映照下,那张绮丽如霞的脸蛋儿,香肌玉肤之上绮韵团团密布。 那张宛如春花秋月,丰丽如霞的脸蛋儿上,团团玫红玉韵萦而未散,心神有些说不出的羞恼。 这个小狐狸,有时候真是折腾的没完没了了。 听他刚才话里话外的意思,等会儿还想找她痴缠? 真当她…不累呀。 其实,丽人心底也知道一进神京城以后,再无相守之机,心底同样也有些贪念那缠绵悱恻的炙热和纠葛。 否则,刚刚也不会半推半就地应下。 “娘娘,这些饭菜撤下去了。”念云看了一眼那容色娇媚如花的丽人,垂下螓首,款步近前,柔声道。 丽人摆了摆手,说道:“将饭菜撤下去吧。” “是,娘娘。”念云指挥着女官和嬷嬷撤了拢共也没有多几筷子的菜肴。 倏而,似有一声幽幽叹息在地板澄莹如水的殿中缓缓响起。 她现在也不知是因为然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念及此处,那张娇媚如花霰的玉容上,满是羞恼之色。 就在这时,女官念云去而复返,盈盈一礼,低声说道:“娘娘,卫国公求见。” 丽人闻言,心头不由一惊,心头暗暗咒骂,这才多久的工夫,他又过来了,简直讨债鬼一样。 她欠他的吗?没完没了了,就那么稀罕她的身子? 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其实心头未尝没有得意,都这般大岁数了,还能迷得一位功绩足以名垂青史的少年武勋团团转。 尤其是那种亲密相拥之时的稀罕和痴迷,更是让丽人一旦思之就为之悸动莫名。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身形颀长,面容沉静的蟒服少年,大步进入宫殿之中,拱手道:“微臣见过娘娘。” 午后日光照耀在那张清隽的面容上,落在那黑红蟒服上肩上的麒麟金线,那种俊美和英武,恍若那缠绵之时,一下下凿进了丽人芳心。 宋皇后玉容艳丽无端,修丽眉眼笼起一抹羞恼,宛如玫瑰花瓣的丹唇兰辞玉音,问道:“卫国公平身,船队何时启程?” 真是的,不依不饶了是吧? 贾珩道:“在这里歇一天,后天启程,未知娘娘意下如何?”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美眸盈盈如水,对上那双灼热的目光,芳心砰砰直跳,柔声道:“听子钰的,就这般歇一天也是好的。” 明天是专门留给她让歇着呢?不然,明天就走,只怕她都起不来。 哎,胡思乱想什么呢。 其实,两人对回去以后将许久不得缠绵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甚至说句不好听话,丽人甚至觉得此一去,真就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再有这样的缠绵悱恻,几无可能。 贾珩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其实,魏王在……” “子钰,此地非讲话之所,借一步说话了。”丽人蹙了蹙秀眉,玫红气韵未散的脸蛋儿一本正经,神色淡淡地打断了那少年的话头儿。 仍是方才的殿中暖阁,两人进入其间,重新落座叙话。 贾珩看向那行走之间,风雨不透,毫无异样的丽人,暗道,只能说再大的风浪,这等孕育过两个子嗣的贵妇也招架得住。 在那双柔润依依的目光注视下,贾珩定了定心神,说道:“关中之地离神京城近一些,甜妞儿回京以后,可以让然儿督促三辅之地的新政事宜,那样一旦有所成就,圣上也能有所瞩目。” 丽人闻言,点了点头,轻声道:“这样说也有理,如果然儿离京中太远,本宫也有些不放心。” 嗯,不是,他又唤然儿。 只怕是心里将自己当作……念及此处,连忙压下心头的胡思乱想。 就在这时,少年已经凑近而来,拥住身形丰腴玲珑的丽人,阵阵弹软与暖香渐渐浮动。 早已是轻车熟路,老马识途。 丽人正要说些什么,忽而秀眉蹙了蹙,美眸瞪大一些,羞恼道:“你…” 这…这人现在都这般直接吗?真是,不过先前,其实还好。 丽人心头胡思乱想着,只是任由着那少年胡闹。 不过此刻再次紧密相拥,却有一种故友相逢的欢喜或者说对孤独的慰藉。 似乎先前的怅然若失也消散一般,似乎想要与他天长地久。 贾珩道:“甜妞儿,如果一辈子能这样就好了。” 丽人芳心一颤,不敢应着。 方才几乎是心有灵犀。 不,等她回了神京城以后,还是那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 这些都是阴差阳错,她也只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罢了,原也是为了然儿的。 幸在那少年并没有再继续耳边念叨,时光静谧而走。 一直到傍晚时分,晚霞静谧,日光披落在宫殿的琉璃瓦上,反射出一道道刺目的光辉。 丽人神情慵懒,玉颜宛如二月芳菲,娇艳明媚,而那声音已有些迷糊,低声说道:“子钰,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饶是身经百战,但也架不住这般一二再,再而三,三番四次。 贾珩默然了下,低声道:“甜妞儿这次到了京城,再想见面就不容易了。” 这是实情,除非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否则京城之中耳目众多,的确是不好在一起。 丽人此刻将娇躯几乎缩在少年的怀里,已经忘记了外间的烦恼之事,待丹唇微启之时,以酥腻、柔软的声音,嗔恼道:“你…你还想一直欺负本宫呢?” 贾珩面色微顿,附耳在丽人耳畔,低声说道:“想欺负甜妞儿一辈子,一辈子都分不开。” 以往他还有些不信,都是胡言乱语,只能说真是太过内媚。 丽人闻言,芳心剧颤不已,恍若被这句话中的蕴藏的力量击中一般,只觉一时间美眸怔怔失神,恍惚不胜。 因为从那声音中听到了一股毫不掩饰的占有欲,还有说不出的迷恋。 既有些欢喜,还有些恐惧。 这位至尊至贵的丽人,芳心一时间也不知是喜是忧。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不知为何,丽人心头忽而浮起这么一句话,如果他早生二十年,或许她也不会在深宫中…… 念及此处,丽人连忙驱散。 真是疯了,疯了,她是天下最尊崇的人,纵是成了国公夫人,地位上也多有不及,可岂有现在……过去三十余年,都是白活了。 天爷,她怎么能这么想出这等不知廉耻的话来? 她如何能想这些? 丽人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只觉芳心乱糟糟一团,目光怔怔出神,贝齿咬着丹唇苍白而无血色,一时间怨恨自己,一时间有些怨怼某人。 让你操劳国事,现在才让子钰趁虚而入了吧…… 心头忽而又有些怨恨自己,他又有什么错,他为了大汉社稷,她怎么能这般对他呢? 不,这都是机缘巧合,她也不想的呀,都怪那赵王家的小崽子,都怪他,否则也不会这样的。 就在丽人心神乱成一团,直到一声古怪的声音响起,丽人才回转过神思,美眸嗔怒地看了一眼那少年,感受到阵阵异样,心头又是啐骂连连。 真是这一天被他欺负惨了。 贾珩轻轻撩起丽人脸颊垂下的一缕发丝,在丽人娇嗔的目光中,忍不住捏了捏那丰润、绮艳的香肌,低声说道:“甜妞儿,我收拾收拾,天色不早了,我就先走了。” 说着,就来到轩窗之畔,帮着打开窗户,在兽头熏笼中发下各式香料,而后点起火折子,伴随着香气袅袅而升,安神定意的气息弥漫室内。 也让人头脑为之一清。 贾珩做完这些,转眸看向那丽人,深深看了一眼,最终点了点头,然后向外离去。 这一去,再想在一起厮守就不大容易了。 丽人娇躯绵软,宛如一团烂泥,原本重新梳理过的鬓发重新散乱了一些,而白皙秀颈之下,晶莹汗珠在晚霞霞光映照下五彩斑斓。 此刻,瘫坐在铺就这软褥上的梨花木椅子上,弯弯柳叶细眉下,美眸眸光盈盈如水,怔望着那少年的背影,心神有些依依不舍。 似乎这一别,以后再也无恩爱缠绵了。 念及此处,丽人心底忽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孤独和寂寥袭满了颤栗微微的娇躯,眸光怔怔失神,心神杳杳,不知何处。 而这次南下的种种经历,犹如一场七彩幻梦般,此刻稍稍一闭上眼,恍若那少年的情话就在耳边响起,还有那好似要灼烧人心的炙热,以及那至死方休的痴恋…… 如影随形,刻骨铭心。 嗯,可以说,现在的这位六宫之主,已经渐渐是贾珩的形状,打上了一个思想钢印。 贾珩面色平静如水,举步出了宫殿,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只觉神清气爽,抬头望向天穹,但见暮色四合,天地暝暝,西方天际一缕晚霞渐渐被黑暗吞噬,似要将整个天地包裹。 到了神京以后,迎接他的希望不是这样的黑暗。 其实,良心终究有些不安。 如此种种,犹如一梦,既如太虚幻境中的情至深处,荆棘虎豹,又如风月宝鉴中的欲,红颜骷髅…大抵这就是独属于他贾珩的《红楼梦》? 嗯,升华了一下?或许这就是艺术? 其实,从头至尾都是探讨人性的艺术品。 就在这时,伴随着清冷如冰山雪莲的草木气息接近,陈潇的清丽面容,在垂降暮色中晦暗一片,唯有冷眸闪烁,缓步近前,蹙了蹙英丽秀眉,轻声道:“快回去罢,你在这儿待得时间太久了。” 方才如果不是她在门口不时向殿阁中进去,只怕宫人都会有疑惑。 贾珩点了点头,试图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声音轻微,好似春风一下子都要被吹散般:“回去罢。” 温柔乡是英雄冢,他是对不住,唉… …… ……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崇平帝:也是老了…… 宫苑,夜色已深,明月悬于中天,殿中四方华灯璀璨。 殿中,暖阁之中—— 丽人在浴桶之内洗着澡,撩起水波,清洗着某人的亲昵痕迹,在灯火映照之下,自秀颈而至沉甸甸的粮仓,雪肌玉肤之上,花瓣混合着热水静静流淌,肤若凝脂。 丽人闭上眼眸,只觉阵阵晕眩之感不时袭遍身心。 也不知多久,幽幽叹息声再次响起。 随着“哗啦啦”声响起,丽人从水中出来,在彤彤灯火映照之下,雪背白皙如玉,只是玫红气晕团团未散,浑圆酥翘之上,红印宛如月晕。 丽人起得身来,只觉身子绵软的厉害,芳心又有些羞恼不胜,心头暗暗咒骂着某人。 穿好衣裳,看了一眼外间明月皎洁的天色,思量道,她这会儿还有些饿了。 丽人想了想,道:“念云,准备一些饭菜来。” 念云柔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去了。 就在这时,女官念云道:“娘娘,魏王妃在外求见娘娘。” 宋皇后闻言,弯弯柳眉之下,清冽美眸莹润如水,诧异说道:“这么晚了,魏王妃过来做什么?” 想了想,柔声说道:“问她用过晚膳了没有,一同在偏殿用膳。” 宋皇后换上一身崭新的靛青衣裙,对着一面菱花凤纹铜镜简单梳妆着,看向那容颜明媚的丽人,芳心羞恼交加。 这说她是花信之龄,别人估计也信吧? 怪不得那个小混蛋,痴迷得跟什么似的。 丽人心头胡乱想着。 这会儿,殿中,严以柳落座在一张梨花木衣裳,默默坐着,少女着一袭剪裁合体的青裙,玉容英丽,目光温宁如水。 “皇后娘娘驾到。” 不大一会儿,只见丽人从外间而来,一袭靛青衣裙,云髻巍峨,玉容雍美华艳,仪态万千。 也不知是不是严以柳的错觉,总觉得在女官相迎而出的丽人,香肌玉肤,艳光照人,恍若一株娇艳欲滴的芙蓉花。 “儿媳见过母后。”严以柳起得身来,看向那雍容华美的丽人。 宋皇后美眸柔波潋滟,轻唤说道:“以柳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吗?” 严以柳轻声道:“就想和母后说说,回京以后,我想回母亲那边儿多住一段时间。” 宋皇后闻听此言,诧异了下,说道:“多住一段时间?那也行,这些你自己决定就是了。” 想来是有些过不去然儿,又新近纳了侧妃的坎儿。 严以柳弯弯柳眉之下,眸光盈盈,抿了抿粉唇,终究还是将到了嘴边儿的话压了回去。 见那少女脸色迟疑不定,宋皇后轻哼一声,说道:“你也别太过悲伤了,日子还长,也不定是非要孩子傍身的,像宫中原也有不少太妃膝下一直无子,这些年也是同样过得快快乐乐的。” 严以柳道:“母后。” 宋皇后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说道:“好了,以后母后就将你当做自己女儿一样,然儿他也不会冷遇你的。” 严以柳轻轻应了一声,将螓首依偎在丽人怀中,低声道:“母后。” “好了。”宋皇后轻轻抚着严以柳的香肩,轻轻宽慰几句。 而贾珩这边儿神情默然出了宫殿,返回宅院,沿着抄手游廊向着后院厅堂而去,忽而迎面见到咸宁,面色一愣,不由暗暗叫苦。 他这与甜妞儿痴缠了一天,身上难免有一些旖旎烂漫的气息,别让咸宁察觉出什么了。 咸宁公主面带欣喜之色,清声说道:“刚刚先生去哪儿了,今个儿一天都没有见到先生。” 贾珩道:“去宫里见,陪你潇潇姐一会儿。” 咸宁公主近前正要拉过贾珩的手,晶莹熠熠的妙目中现出一丝欣喜,旋即秀眉蹙了蹙,嗅闻到那莫名熟悉的气息,毕竟是经了人事,脸颊羞红如霞,嗔怪说道:“潇潇姐真是的,又缠着先生。” 一时间,自然没有往别处联想。 贾珩道:“也是许久没有见我了,我先去洗个澡。” 当即去沐浴一番。 待得太久了,只怕以咸宁的聪敏,可能会发现出什么。 就这样,贾珩去了厢房,准备沐浴更衣。 而咸宁公主看向那蟒服少年略有些仓促的背影,秀眉蹙了蹙,明眸莹莹闪烁,心头又泛起一丝狐疑。 不知为何,总觉得先生有些怪怪的。 任是少女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贾珩先前是与六宫之主痴缠了一天。 …… …… 金乌东升,玉兔西落,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又是半个多月时间过去。 贾珩离了洛阳以后,一路护送宋皇后的船队,也终于在四月上旬抵达了神京城。 正值仲春时节,杨柳依依,满目苍翠,一行行大雁在碧空如洗的天穹迅速飞过,向蜿蜒起伏、苍茫森森的秦岭山脉而去。 神京城,城门外旌旗蔽日,旗幡招展,在春意融融的天气之中随风而动,猎猎作响。 一座淡黄颜色、大有丈许的伞盖下,那中年帝王在一众官员簇拥中,巍然而立,两道瘦松眉之下,那双沉静、明亮的目光,眺望着那尘土飞扬,荒草萋萋的官道。 因为贾珩并非是简单的办事钦差,此去南方还拿下了台湾,算是立了军功,虽说因此赐婚了乐安郡主陈潇给贾珩,但作为新政的主导者,又是在整个崇平十六年戎马倥偬,自然值得崇平帝出城相迎。 而此刻,内阁首辅韩癀、内阁阁臣齐昆、以及左都御史许庐等大汉的文武官员,衣青带紫,静静恭候。 此外,还有军机处的军机大臣加太子少师的兵部侍郎施杰。 韩癀脸色阴郁不定,目中冷芒闪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一旁的左都御史许庐也微微皱了皱眉。 贾子钰南归,既非班师,倒也用不着如此隆重相迎吧。 不大一会儿,在官道的尽头儿,一骑快马疾驰而来,行至近前,翻身下马,温声道:“陛下,卫国公回来了。” 崇平帝沉毅面容之上流露出一丝喜色,朗声道:“诸卿,随朕下城楼迎迎。” 说话间,一众朝堂重臣下了城门楼,来到城门口相迎。 伴随着鼓号繁而不乱地响起,大汉君臣眺望、相迎着从南方返回的贾珩一行。 贾珩此刻在锦衣府缇骑的护卫下,渐渐来到近前。 至于宋皇后以及咸宁、婵月并贾家女眷则是乘马车在军卫扈从下,缓缓过来。 贾珩从马上翻身下来,看向那中年帝王,快行几步,拱手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实见到苦主,这会儿仍有些内疚神明。 身后的锦衣缇骑以及随行的江南大营兵将也纷纷下马,朝着崇平帝见礼。 崇平帝伸手虚扶了下,目中也现出激动之色,说道:“子钰起来吧。” “谢圣上。”贾珩当先起来,身后的众大营兵将纷纷起身见礼。 崇平帝瘦眉之下,目光掠向众兵将以及锦衣缇骑,然后看向贾珩,说道:“子钰这次南下收复台湾,击退海寇,为我大汉海贸扫清障碍,堪称奔波共苦,居功至伟。” 贾珩拱手道:“不敢当圣上夸赞,为了大汉社稷,微臣不敢言苦道功。” 再苦再累,在甜妞儿的霜华满天与温香软玉中,一身疲惫也荡然无存。 不远处的大汉群臣听着那君臣或者说翁婿对答,面上神色各异。 崇平帝声音温和几许,说道:“子钰,咸宁和婵月她们都回来了吧。” 其实本来还是要问宋皇后的,但身为天子显然不能动辄记挂着老婆。 “就在后面的马车上,娘娘这次也随着一同到了京城。”贾珩容色微顿,温声说道。 崇平帝微微点了点头,道:“先进宫吧,等到了宫中,朕再与子钰细言,这段时间,朝堂发生了不少政事。” 众人说着,浩浩荡荡地向宫中行去。 而此刻神京城大街之上,街道两侧的百姓都看向那少年,面上现出振奋之色,议论不停。 “那位就是卫国公,从北边儿打仗打到南边儿,连战连捷,战无不胜。”其中一个老者低声说道。 头戴蓝色士子方巾的中年书生,开口说道:“从当初的侯爵,一路封到公爵,战功赫赫。” “听说这位卫国公又得了一位宗室贵女。”这时,另外膀大腰圆的大汉,脸上不由现出艳羡之色,轻声说道。 “是啊,一个公主,两个郡主,这位卫国公真是好艳福。”人群中有人说道。 贾珩此刻手挽御辇的缰绳,载着崇平帝向着熙和宫而去,马车辚辚转动,在沿路兵丁的护卫下,一路向着宫苑疾驰而去。 不大一会儿,御辇自安顺门进入宫中。 贾珩停了马车,搀扶着崇平帝下来,低声道:“圣上操劳国事,最近身子骨儿清减了许多。” 怪不得甜妞儿…一副饿坏了的样子。 崇平帝摆了摆手,说道:“也是老了。” 最近时常感到腰酸乏力,呼吸气短,想来是那次吐血晕厥之事引起的。 贾珩心头有些古怪,温声道:“圣上这些年为大汉辛苦操劳,如今国势蒸蒸日上,四海升平,万民齐齐称颂圣上中兴伟业,圣上也当善加保养才是。” 崇平帝道:“天下无一日清闲之时,朕纵是有心颐养天年,可四海如此多事,岂得顺心乎?” 两人在一起叙着别后思绪,然后向熙和宫行去。 崇平帝容色微顿,问道:“子钰,女真派了使者来到神京,想要与我大汉议和,子钰觉得如何?” 贾珩道:“圣上,女真自遭平安州大败以后,先后在青海草原,海上频频骚扰我大汉,由此可见,女真如今的求和不过是权宜之计,想要开放互市,从我汉境获得钱粮、盐铁等物资才是彼等主要谋算,圣上不可怠忽。” 崇平帝颔首了下,温声说道:“子钰之言,朕不是不知,只是女真承诺不再纵兵南下犯境,自崇平元年以来,女真岁岁犯境,燕赵晋代之地百姓久被兵燹,不堪其扰。” 贾珩道:“圣上,女真纵然承诺我大汉,给予和平,又何时奏数过?待到重新恢复元气,定然悍然入侵,再造杀孽。” 崇平帝沉声说道:“子钰说的也是,女真人豺狼习性,出尔反尔只是等闲,的确不可轻信。” 两人说着,进入熙和宫中,落座下来。 贾珩道:“圣上,如今女真正处虚弱之时,我大汉正是严密封锁女真,疲弱女真之时。” 崇平帝点了点头,问道:“子钰,如果女真狗急跳墙,大肆南侵,我朝又当如何应对?”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圣上,如今九边之兵已得整饬,纵无出塞决战之力,但依托坚城固守,也能阻遏敌军骑兵南下,纵当真女真入寇,京营骁锐枕戈待旦,也能予敌以迎头痛击。”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我大汉再也不是从前了。” “圣上明鉴,如今我大汉已不是任由女真驰骋往来的从前了。”贾珩道。 翁婿两人说着话。 崇平帝道:“子钰,先前那上疏军屯,朕决意用楚王整饬屯田诸事,子钰以为如何?” 贾珩却并未正面回答这带有某种特殊意味的询问,而是说道:“微臣以为,地方军屯混乱,乃至地方卫所克扣兵饷,久疏战阵,都在一体整饬之列,而楚王终究一人,朝堂中可从军机处拣选吏员,赴地方整顿兵务。” 崇平帝闻言,精光闪烁,脸上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方才在一旁正在假装透明人的戴权,轻声说道:“陛下,朝中文武大臣已在殿外恭候。” 崇平帝道:“宣。” 戴权领命一声,然后转身去了殿外,开始传诸大臣进入殿中。 而后,韩癀、齐昆等内阁群臣以及六部九卿等大汉官员,陆陆续续进入殿中,向着崇平帝躬身行礼。 崇平帝道:“诸卿平身,都落座罢。” “谢圣上。” 诸文武大臣三三两两落座,在一起饮宴。 就有宫廷乐舞在殿中往来其间,丝竹管弦之声响起。 显然,这位不耽丝竹雅乐的中年帝王也难得放松一下。 待一曲而罢,大汉群臣聚在一起。 崇平帝放下手里的酒盅,目光扫向下方一众文武群臣,沉吟片刻,朗声说道:“这次子钰从南方回来,倡言台湾置省一事,诸卿以为当如何?” 下方一众群臣,面面相觑。 这时,户部尚书齐昆起得身来,拱手说道:“圣上,台湾人口多有不足,不如效仿前明将其划入福建省域,以节省官衙机构、人员开支。” 精简机构,减少国库开支,这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这会儿,内阁首辅韩癀沉吟片刻,朗声说道:“微臣赞同齐阁老之言,不论是人口还是,台湾设县倒是恰如其分,如是贸然设省,微臣以为还差上一些。” 这会儿,不少文臣起身附和说道。 崇平帝看向下方群臣,目光落在一旁的贾珩脸上,说道:“卫国公作为上疏主张设省之人,可有一言与朝中诸位公卿阐明。” 贾珩起得身来,拱手说道:“圣上,微臣以为韩阁老和齐阁老担心不无道理,只是台湾以后作为我大汉在海上贸易的,人口逐渐移入大员岛,以更有我海师在岛上驻扎,此外,初始也并非府县俱设,只是以巡抚之名,取代天牧守,激励官员之意,待人口涌入,府县齐备,巡抚渐成定制倒也不急。” 前明设巡抚本来就不算是固定的二品大员,更多还是钦差,以示重视新得之土,安军抚民之意。 崇平帝闻听此言,点了点头,问道:“诸卿可听清了?” 这就是宰执枢密之臣,格局宏阔,叠床架屋、冗官冗员等系列弊事,未尝没有虑及到。 韩癀拱手道:“圣上,如此一来,倒无不妥。” 齐昆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拱了拱手。 崇平帝沉声道:“既是如此,待明天朝会之时,再论人选,此外,女真使者也不用理会,我大汉不与其议和就是。” 此言一出,刚刚坐下的韩癀以及齐昆两人,面色微动,而殿中原本持议和之论的文臣,则是面色倏白腻。 吏部尚书姚舆道:“圣上,女真一旦知不能议和,定会派兵马南下进略,臣请圣上三思。” 礼部侍郎柳政说道:“圣上,议和之后,也能将心思全部投入在新政上,微臣以为顺水推舟的议和,对我大汉百利无一害。” 此刻,其他文臣也多有站起附和之声。 崇平帝温声说道:“女真先前连战连败,正是因为惧我大汉兵威,这才派使者乞和,如今我九边将士百万,执戟守土,不惧女真南侵。” 吏部尚书姚舆目光微动,朗声道:“圣上,如今正是化干戈为玉帛的时机,千载难逢,机不可失啊。” 崇平帝面色微顿,低声道:“姚卿所言时机,也是卫国公打出来的,何时是议和而来?” 姚舆闻言,心头剧震,一时间无言以对。 韩癀在下方坐着,面色微顿,眉头皱了皱,心头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天子愈发宠信贾子钰,于社稷而言,是祸非福。 幸在,如此强臣,后嗣之君必然不能容之,那时候就是他们文臣的机会。 就这样,崇平帝与一众大臣吃罢午宴,叙着话,不觉时间流逝,渐至午后时分。 崇平帝屏退了殿中的诸文武大臣,单独还唤着贾珩去了内书房叙话。 此刻,正是午后时分,崇平帝坐在一方红木条案后。 “子钰,最近可看到邸报上登载的消息?”崇平帝问道。 贾珩道:“圣上,邸报上提及,最近山东的新政推行不大顺利,主要是孔家在地方府县上有些不大配合。” 崇平帝面色肃然,道:“孔家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诸省清丈田亩,执行一条鞭法和摊丁入亩,朕觉得隐隐有些不安,先前子钰提及不可操之过急,朕以为然之。” 贾珩清声道:“圣上,地方推行新政,可能会因官员才具不足而导致新政推行受挫,先前微臣途径河南之时,与史侯提及,河南先一步完成新政,不如让河南官员前往北方诸省,襄赞相关官员推行新政。” 崇平帝闻言,目光一亮,说道:“子钰,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调任已经对新政有着治政经验的官员赴其他府县督导新政事务,无疑能够帮助其他省域官员处理具体的问题。 贾珩朗声道:“圣上,为防地方上官员急于谋求政绩,不顾当地田亩贫瘠、人口分布,应当着都察院派出御史赴地方巡查新政推行事务。” 政务督导组配合利剑巡视制度,尽量避免“新政四条”成为苛虐百姓的恶法。 崇平帝点了点头,打量着那英武不凡,顾盼神飞的少年,道:“子钰所言甚是。” 眼前这少年多智近妖,允文允武,京中一些流言,其实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儿道理。 其实,这就是随着崇平帝察觉到自己身体渐渐走下坡路,心态上的一些微妙变化。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宋皇后:尤其是这一路而来的荒唐,她真是…… 大明宫,内书房 崇平帝默然片刻,说道:“先前子钰在奏疏中提及新政之功不论,要求朕赐婚钗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薛家的女孩儿也就罢了,不过一商贾之女,这林如海的女儿……倒也有些不妥。 不过眼前少年,不计功劳,反而惦念这些,究竟是真的痴情种?还是也有仿王翦、萧何的自污之意? 可以说,随着贾珩因功晋爵为一等国公,又在新政上攫取巨大的政治声望,已经有大汉柱国之臣的人望。 一旦新政大行于世,那时,威望加身,某种程度上甚至威胁到了皇权。 贾珩目光微动,低声道:“圣上容禀,微臣起于微末之间,蒙圣上拔擢,得以伸展志向,这些年与薛家女和林家女相处日久,渐生情谊,还请圣上成全。” 说着,一撩衣袍,跪将下来。 崇平帝目光投向那少年,说道:“你啊,虽说少年慕艾,但也不可过分沉溺,你可知你新政之功加上,足以名垂青史,如今有了这等好色风流之事,不知世人如何看待、议论。” 经此一事,起码天下文臣多有不齿。 贾珩抬起头,朗声道:“圣上,微臣自一介草民,成就今日之国公,余愿已称,不敢奢求其他,只想忠勤事上,亲眷平安富贵,可保长久。” 的确是余愿已称,天下至尊至贵,母仪天下的六宫之主被他摆成各种样子,纵观青史,罕有之。 如今见到苦主,心头其实也有几许愧疚。 看向那少年目中的真挚与诚恳,崇平帝默然片刻,心头深处隐隐的一丝猜忌淡去,道:“朕许你咸宁和婵月,就知你是个痴情种子,而后又有乐安郡主,其实群臣与天下颇多非议之声,提及朕以陈家女笼络,实是不成体统,可知这是你贾子钰所提及的?” 贾珩再次顿首而拜,高声说道:“圣上之恩,微臣纵粉身碎骨,也难以为报。” 甜妞儿的事,的确是他做差了。 先前没有忍住,他给天子跪下了。 崇平帝沉静目光看向那似是陈述“平生志向”的少年,叮嘱说道:“只是少年之时,戒之在色,不可过于沉溺了。” 再看看,人心易变,此外还要看后嗣之君能否驾驭住这等雄才。 或许沉迷酒色,英年早逝,以全君臣之谊? 念及此处,崇平帝心头就是一惊,连忙将这种期望驱逐脑后。 崇平帝转而问道:“子钰先前所上奏疏,提及在天津,威海筹建海师,自海路攻击朝鲜,不知何时着手此事。” 贾珩温声说道:“微臣想待新政大行,今天夏六月、七月,那时前往天津卫督练海师。” “夏六月,七月?”崇平帝面色现出思索之色,轻声道:“子钰,你也不要太过奔波了,先在府中好生歇息一段时间,陪陪那秦氏和女儿。” 不说其他,京城女眷都在,还有咸宁与婵月,也不会有那等忧心之事。 况且辽东未平,这些流言说不得还是敌国暗中煽动、离间他与子钰。 先前那陈渊刺杀太上皇,就有此意。 贾珩与崇平帝叙完话,也没有在宫中多做盘桓,然后返回家中。 …… …… 就在君臣二人叙话之时,另一边儿,丽人在一众宫人以及咸宁公主与李婵月的陪同下,返回坤宁宫中。 宫苑,坤宁宫 殿前云髻堆翠,衣衫明丽的妇人列队而候,云髻之间,珠钗碧簪,流苏摇晃不停。 端容贵妃率领一众宫妃、嬷嬷和女官,迎候着那雍容华美的丽人,快步行去,面色悲戚,低声说道:“姐姐,你回来了。” 先前宋太公过身,这位丽人因在京中要照顾崇平帝,就没有南下奔丧,心头未尝不为之愧疚。 宋皇后柳叶细眉之下,美眸凝睇而望着自家的胞妹,一时间竟觉恍然如梦,定了定心神,柔声道:“妹妹,这段时日,一向可好?” 其实,丽人自从进入朱红高墙、飞檐勾角的宫苑,这种时空交错,恍然如梦之感就抑制不住。 似那往日行船的种种痴缠,以及刻骨民心,犹如昨日。 端容贵妃将一双清冽、明亮的目光,落在那丽人雍美华艳更胜三分的脸蛋儿上,心头诧异了下,哀声道:“姐姐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宋皇后心头有些异样,一双狭长、清冽的凤眸中,柔声道:“这一路奔波,几乎风餐露宿的,别再加上惦念京城的事儿,可不就是成了如今的样子。” 如果说在杭州时候是憔悴的不成样子,到了金陵以后,尤其是这一路而来的荒唐,她真是…… 那时,她还服着父丧,真是太不知廉耻了。 端容贵妃倒也察觉不出丽人心头所想,柔声道:“姐姐先到殿中叙话吧。” 宋皇后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在咸宁公主与李婵月的陪同下,进入殿中,来到软褥上落座下来。 端容贵妃远山黛眉之下,清眸目光秋波潋滟,关切说道:“家里怎么样?” 宋皇后柔声说道:“家里一切都好。” 端容贵妃点了点头,寒暄着。 …… …… 神京,荣国府,荣庆堂 就在贾珩返回神京城以后,荣国府中的贾母也收到了消息,正在荣庆堂中与邢、王二夫人、薛姨妈等人有说有笑。 整个荣国府陷入一片欢乐的海洋。 此刻,自大门至后院,仆人丫鬟面上喜气洋洋,翘首而望。 贾母笑道:“可算是回来了,这一眨眼去南方一年多了。”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如今也是回来了。” 心头却涌起阵阵苦涩。 她家宝丫头,可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这回来可怎么办才好。 而王夫人白皙如玉的面容淡漠无情,手中盘着的一圈佛珠轻轻捏了下,嘴角跳了跳。 下首的宝玉,那张宛如中秋满月的脸盘之上,却毫不掩饰地现出欣喜,清声道:“林妹妹、宝姐姐要回来了。” 这段时间,可将宝玉难受坏了,急的抓耳挠腮,整个宁荣两府的姑娘、丫鬟全部南下,就连凤姐、李纨这样的媳妇儿都南下,真就是脂粉金钗,目之所见,尽数归金陵。 虽说薛林两人已经归心贾珩,但宝玉却不管这样,或者说……我跟孩子姓! 薛姨妈瞥了一眼宝玉,心神就有些异样。 而王夫人脸色同样有些不大好看。 那薛林二人全部跟了那位珩大爷,宝玉但凡有点儿志气,也不会这般。 贾母道:“去派人看看。” 这会儿,一个衣衫明丽的嬷嬷笑了笑,近前,说道:“老太太,珠大奶奶、琏二奶奶和宝姑娘、林姑娘都回来了,已到了后院。” 贾母笑了笑,说道:“鸳鸯,随我去迎迎。” 不大一会儿,就听到恍若银铃般的笑声遥遥传来,满是爽朗和明亮。 “老祖宗。”凤姐着一袭朱红衣裙,云髻叠翠,衣带上香气萦绕,吊梢眉之下,那双顾盼神飞的丹凤眼明亮剔透,笑意盈盈。 此刻,李纨、钗黛、三春、云琴、兰溪、纹绮等小姑娘以及曹氏也在身旁丫鬟和嬷嬷的簇拥下,来到近前,唤着贾母。 至于妙玉以及邢岫烟则是在平儿的陪同下,挺着大肚子前往了栊翠庵。 贾母慈眉善目,脸上满是笑呵呵,道:“凤丫头,宝丫头,玉儿,都回来了。” 这段时间,可把贾母想坏了。 整个荣庆堂都冷冷清清的,一点儿热闹都没有。 而此刻,宝玉则是目光痴痴地看向那柳眉弯弯,容颜明媚的黛玉。 经了人事的黛玉,正值芳龄年华,青春靓丽不乏一些妩媚艳冶的气息,尤其罥烟眉之下,星眸凝露,粲然如星虹,精致如画的眉眼犹如西施。 正如原着所言,薛蟠只看一眼,就为风情流波而醉的酥软当地,难以自持。 凤姐笑了笑,低声道:“老祖宗。” 薛姨妈笑了笑,相邀道:“老太太,到屋里说吧。” 众人说着,莺莺燕燕进入荣庆堂。 此刻,绕过一道描绘着牡丹花的屏风之后,落座在几张铺就着软褥的椅子上,众人聚在一起叙话。 贾母问道:“你们在江南玩的可还好吧?” 凤姐笑了笑,说道:“江南,小时候也没少玩,那边儿就是暖和一些。” 黛玉柔声说道:“平常也是在家里,姊妹们一起说话。” 湘云这会儿在一旁倒是跃跃欲试,但却被探春在一旁拉着素手。 贾母笑道:“珩哥儿呢?怎么不见他?” 这会儿,宝钗接过话头儿,柔声道:“珩大哥与宫中一同进宫去了。” 薛姨妈不由瞥了一眼那容颜白腻恍若梨蕊的少女,心头不由一阵疼惜。 这段时间,苦了宝丫头了,似乎清减了许多。 贾母微微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珩哥儿也出去了半年了,这次回来应该能好好在家里对待会儿吧,可卿女儿满月酒,他都没有赶上。” 这时,凤姐接过话头儿,艳丽玉容上笑意萦起,比着往日眉头郁郁不展,明显气息明媚许多,说道:“珩兄弟说,今年就没有什么战事了,会在家中多待一些时日。” 贾母点了点头,道:“也不能一直在外飘着,也得时常陪陪家里的人才是。” 凤姐笑道:“谁说不是呢,这几年,珩兄弟是一日不能得闲,带兵打仗,立功晋爵。” 不仅是立功不得闲,而且别的事情也不得闲…… 说着,余光瞥了一眼那坐在不远处的李纨。 李纨此刻正在与一个嬷嬷叙话,分明是询问着自家宝贝儿子的情况。 另一边儿,仅仅一墙之隔的宁国府,厅堂之中—— 秦可卿一袭淡红色衣裙,云髻秀美、明丽,此刻端坐在一张梨花雕刻的木椅子上,下首坐着尤二姐、尤三姐等人,衣衫华美、明丽,目之所见,桃腮杏眸,美艳动人。 尤三姐艳冶、妖媚的脸蛋儿上蒙起一层浓烈的思念之情,柔声说道:“秦姐姐,大爷就要回来了。” 她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到大爷了。 秦可卿脸上见着思念之色,柔声说道:“还得一会儿,要等到宫中赐宴以后了。” 这段时间,女儿都大了一些,都快会喊妈了,却不见他回来。 尤二姐眉眼温婉如水,明丽、静美的脸蛋儿上却有些怔怔失神。 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宁国府三年了,这三年,谁知道她怎么过来的吗? 年岁一年比一年大,那人什么都不说。 就在宁国府中一应女眷心思各异地等候之时,却见一个嬷嬷进入厅堂,语气欣喜不尽,说道:“珩大爷回来了。” 这次贾珩并没有先去群钗齐聚的荣国府,而是第一时间返回宁国府。 秦可卿玉颜上满是欣喜之色,轻声道:“可算是回来了,我们去迎迎吧。” 说话之间,秦可卿与尤氏三姝出了厢房,立身在廊檐下,看向绿漆栏杆围拢而起的抄手游廊尽头的内三门。 就在这时,只见那蟒服少年快步而来,沉静面容上沐浴着日光,在鼻梁上倒映着日影。 秦可卿因为生过孩子以后,那张线条柔润的玉容丰丽、雍美,声音似有几许呢喃,说道:“夫君。” 如果算起来,夫妻两人甚至有半年未见。 贾珩立身原地,抬眸看向那雍容华美,宛如一株娇艳牡丹花的丽人,低声说道:“可卿。” 此刻重回金陵,随着时间流逝,甜妞儿的边际效应也开始呈现,老婆还是自己的香。 尤三姐此刻秀眉之下,那双眉眼明丽的玉容,看向那少年,美眸之中不由现出痴痴之意。 贾珩近前,拉住秦可卿的素手,隐约能够感受到素手主人的颤栗,轻声说道:“可卿。” 秦可卿修丽、丰润的玉颜上,似笼起相思之意,忽觉鼻头一酸,莹润如水的美眸中雾气朦胧,泪光点点,柔声道:“夫君。” 贾珩一下子就将丽人拥入怀中,凑到丽人耳畔,轻声呢喃道:“可卿。” 此刻,尤氏以及尤二姐,尤三姐则是静静看着拥在一起的两口子,也不怎么打扰。 两人相拥在一起,倏而分开,秦可卿芳心微羞,拿过帕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轻声说道:“夫君,进屋里说话吧。” 这会儿这么多人看着呢。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不远处的尤三姐,然后挽着秦可卿的手,向屋中而去。 进入屋中,夫妻二人落座下来。 贾珩道:“女儿呢?” 听贾珩头一件事儿就提及自家女儿,秦可卿秀眉弯弯,芳心欣喜莫名,轻声说道:“让奶嬷嬷抱着呢。”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嬷嬷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行至近前。 秦可卿笑了笑,道:“小丫头胖乎乎的,我都说将来怎么办呢。” 贾珩道:“胖一些好点儿,将来女大十八变,我看看。” 只见婴儿伸出两只白生生的手臂,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笑意烂漫,黑如葡萄的眼珠中, 口中咿咿呀呀不停。 贾珩笑了笑,道:“这是叫爹爹呢?” 说着,抱过襁褓中的婴儿,亲了一口那奶里奶气的婴儿脸蛋儿,只觉肌肤酥软、柔嫩,香香的实在可爱不胜。 秦可卿细秀柳眉之下,明眸笑意盈盈地看向那蟒服少年,目中不由现出丝丝甜蜜。 如果她们一家三口能这般天长地久就好了。 贾珩抱着女儿逗了一会儿,道:“可卿,芙儿快满一岁了吧。” “还早着呢。”秦可卿柳眉星眼笑意盈盈,柔声说道。 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到那时候得好生庆贺一番才是。” 而夫妻二人叙着话,不大一会儿,嬷嬷进来禀告说道:“大爷,奶奶,老太太让大爷过去西府那边儿说话呢。” 贾珩面色微顿,看向一旁的秦可卿,将襁褓中的婴儿抱给一旁的奶嬷嬷。 “夫君先去吧。”秦可卿柳叶细眉之下,晶然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温煦地看向秦可卿,轻声说道:“等会儿我再回来。” 贾母唤他过去,大概就是问着这次南下的经历,可能还有潇潇的婚事儿? 出了厅堂,来到回廊之上,正好见到那鸭蛋脸,身形高挑,攥着麻花辫儿的少女,轻声说道:“鸳鸯。” 鸳鸯清丽眉眼也有些欣喜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轻声道:“珩大爷。” 说着,在那少年的目光注视下,改口说道:“夫君。” 贾珩近前,伸手挽住少女的纤纤柔荑,轻声说道:“鸳鸯,许久不见了。” 平鸳袭,可谓丫鬟界的三巨头,尤以金鸳鸯身材最为苗秀,气质最为出尘。 鸳鸯低声说道:“夫君,老太太在荣庆堂等着呢…唔~” 少女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凑近而来,弯弯而细密的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下,带着几颗小雀斑的脸蛋儿红若胭脂。 那是久违的珍视以及亲昵。 少顷,鸳鸯轻轻推着那少年的肩头,低声道:“老太太那边儿还等着呢,先过去吧。” 幸亏她所在的地方是僻静地,周围倒也没有多少人能注意到。 贾珩笑了笑,说道:“那等见过老太太以后,” 这段时间,也有些想念这个锦心绣口的金鸳鸯了。 …… …… 荣国府,荣庆堂 此刻,贾母坐在一方罗汉床上,周围随着凤姐的逗趣儿,整个荣庆堂中欢声笑语不停,似重新恢复了往日久违的喧闹。 而宝玉一直朝黛玉身边儿凑,询问道:“林妹妹,今年金陵下雪了没有。” 黛玉秀丽玉容上蒙起一层不自在,星眸清冷,轻声说道:“宝二哥,我也不记得了。” 宝玉:“???” 什么意思?你不记得了是什么情况? 这会儿,袭人道:“姑娘坐了这么久船,应该倦了吧,不若回潇湘馆歇歇。” 黛玉轻轻应了一声,正要起身。 嗯,分明是不打算在陪着宝玉在那闲聊。 正在几人说话之时,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嬷嬷,快步进入厢房,对着贾母一脸欣喜地说道。 “大爷过来了。” 厅堂中正欢声笑语说着的众人,闻言,都停了说笑,抬眸看向那门口方向。 贾母欣喜说道:“珩哥儿回来了。” 不大一会儿,贾珩举步而入,向那坐在罗汉床上的贾母行了一礼,说道:“见过老太太。” “珩哥儿快快起来。”贾母笑呵呵地看向那少年,脸上满是欣喜之意。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宋皇后:不能想了,不能再想了。 荣国府,荣庆堂 厅堂中欢声笑语不停,钗裙环袄,珠辉玉丽的妇人,济济一堂。 两人寒暄而罢,贾母招呼着对面的少年落座下来。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微动,抬眸看向不远处的贾母,轻声说道:“老太太。” 这时,丫鬟奉上一茶盅香茗。 贾母招呼贾珩落座,轻笑了一声,宽慰道:“珩哥儿,这一路倒是不少辛苦,南征北战的,这次应该在家多歇一会儿。”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今年倒是没有战事了,但朝堂中大大小小的事务还有不少。” 这会儿,薛姨妈凝眸看向那正在侃侃而谈的两人,白净面皮上现出思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贾母问道:“那还可能再出去奔波了。” 贾珩道:“要看京中怎么安排罢,现在朝廷诸省都在推行新政,等到六七月份儿还要去一趟天津卫。” 眼下已经进入崇平十七年的四月份,整个大汉北方诸省都在浩浩荡荡地推行新政,随着时间流逝,问题将会逐渐暴露出来。 贾母道:“那珩哥儿这次回来没有多久,还是要走?” 贾珩道:“差不多是这样。” 贾母柔声说道:“真是一刻不得闲,你在京城中拢共也没有待多久。” “既食君禄,当报君恩,如今国家多事,也难免奔波劳顿了。”贾珩面色微顿,轻声说道。 贾母道:“珩哥儿说的也是。” 另外一边儿,宝玉宛如中秋满月的脸庞上满是复杂之色,凝眸看向那少年,目光微动。 珩大哥算是国蠹禄贼吗? 可以说,如今贾珩拥钗黛于东南兮的行为,让宝玉为年少之时对读书的蔑视产生了深刻的动摇。 不说其他,金钗环绕,前往江南,本身就蕴含了一个男人对自由生活的向往。 众人也都看向那少年,脸上神色各异。 贾母苍老目光顿了顿,道:“珩哥儿,上次宫中赐婚乐安郡主,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南边儿的海战以后,你就向宫里求婚宝丫头的吗?” 此言一出,薛姨妈几是如遭雷殛,脸上神色凝了凝,转眸看向那少年,已是提起了心神,唯恐错过一个字。 贾珩道:“乐安郡主先前与我前往西北征战,本来是想求婚的,在宫中得知以后,也就放在心上,这次功劳,未及上疏,宫中已经抢先一步赐婚乐安郡主,原本与郡主说起赐婚之事,她先前还说等之后倒不急,不想宫中倒是先一步赐婚下来。” 贾母闻言,面上现出思索之色,低声说道:“乐安郡主这边儿是有些让人措手不及,宝丫头的婚事现在是怎么说的。” 贾珩道:“先前,已经向宫里叙说此事,郡主其实比薛妹妹还要大上几岁,宫中太后和圣上也颇多重视。” 潇潇今年也二十有一了,当时他见潇潇之时也不过十八九岁,比宝钗年岁还大上几岁。 薛姨妈在下首坐着,一时间面上神情有些异样。 贾母闻听贾珩所言,道:“不过宝丫头年岁也不小了,她和玉儿的婚事,也都不好一直拖着。” 贾珩道:“老太太说的是,先前已经上疏给宫里,待新政大行南北,那时再请宫中赐婚,今个儿去宫中见了圣上,圣上也大致应允下了此事。” 他估计时间应该是崇平十八年,那时新政大行,论功行赏,再以钗黛赐婚…倒也有几许合家欢之意。 但中间不知又要出多少波折。 贾母慈祥面容上笑意重新挂起,说道:“这样安排也好,宝丫头和林丫头她们岁数还小,倒也不急。” 说着,看向已是羞红了脸蛋儿,垂下螓首的宝钗与黛玉。 见得那出落的亭亭玉立,几是环肥燕瘦的钗黛两姐妹,贾母心头难免叹了一口气。 原本还想让宝钗和玉儿给宝玉撮合一下,不想这才多久的功夫,她们两个都落在珩哥儿手里了。 以前,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珩哥儿这是两个都笼在手里了。 真是贾家的爷们儿…… 这会儿,薛姨妈在一旁听着那少年的安排,白净面容上现出几许释然,然后看向正在人群之中,一张恍若梨蕊的脸蛋儿,羞红成霞的自家女儿。 薛姨妈攥着手中的一方帕子,心头则是复杂莫名。 这次应该不会再有差错了。 先前,她就不该说这么多,为此倒是闹了不少笑话,以后算是不能再多说其他了。 贾母这会儿,抬眸看向凤姐,说道:“凤丫头,她们几个姑娘从南边儿回来,千里迢迢的,也不少累着,你带她们到园子歇着吧。” 凤姐笑着应下,然后再不多言,招呼着一众金钗前往大观园。 而宝玉站将起来,面上神情一时间有些茫然。 似乎方才的脂粉香艳,言笑自若一下子消失得丝毫不剩。 见人这会儿都走的七七八八,厅堂中仅仅剩下邢王二夫人以及薛姨妈,贾母苍老面容上的神色不由迟疑了几许,低声道:“珩哥儿,宝玉他老子如今也在通政司,这一直待着,也有两三年了,珩哥儿你觉得是不是该调动调动?” 原本手腕上捏着一串儿佛珠的王夫人,闻言,心头一跳,倒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放下手里的茶盅,道:“如今新政大行,诸省藩臬诸司,势必不少官员出缺儿,到时政老爷升任一省臬司或者学政,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儿。” 当年贾政调入通政司副使也有两年了,不过政老爹缺乏实务经验,一旦到了地方,容易为奸猾胥吏蒙蔽。 如布政使这样的从二品大员,资历还多有不足,而正三品的按察使倒是恰如其分。 话说,傅秋芳的兄长傅试在河南的信阳州也有两年,过了今年应该也到了调任的时间,按照政绩升任一府知府。 贾母闻言,心头欣喜不胜,问道:“珩哥儿,能否留在京里,不用外放?” 贾珩沉吟道:“外放一任地方官儿,在地方上做出一番政绩,履历扎实一些,再调任中枢也能便宜许多,那时政老爷纵然为九卿,抑或是一省封疆,也不会落人话柄了。” 按察使虽是正三品,但也是重要的一步,进阶二品纵然算是超擢,但不会太扎眼。 其实大汉的官职沿袭明制,在侍郎品级设置上是有些不合理的,侍郎才是正三品,低于渐成定制的巡抚,如满清定侍郎为从二品,这就比较合理一些。 贾母闻听“九卿”、“封疆”之语,脸上喜色难掩,至于方才因为钗黛尽归贾珩的一丝古怪渐渐淡去,点了点头,轻声道:“珩哥儿说的也有道理。” 这会儿,薛姨妈轻声说道:“珩哥儿,蟠儿她在五城兵马司已有不少年,珩哥儿你看是不是派人接过来。” 贾珩宽慰说道:“既然还有半年,再让文龙待一段时间就是了。” 薛姨妈道:“这不是蟠儿和夏家定了亲,人家虽然不嫌蟠儿是戴罪之身,但想着年龄也不小了,正好出来完婚。” 贾珩想了想,说道:“如果夏家愿意,抽个时间将婚事完了,再” 薛姨妈:“……” 就是不提前放了蟠儿是吧。 贾珩道:“如今京中也有不少人盯着文龙,这样从囚牢中出来,不定外人如何议论。” 薛姨妈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低声道:“那就听珩哥儿的吧。” 贾珩道:“姨妈不必太急切,再熬这半年,那桩人命官司也就了了。” 薛姨妈点了点头,也不好再说其他。 贾珩又与贾母叙了一会儿话,贾母又温声说道:“这时候不早儿了,你也该回去歇歇了,好好陪陪可卿还有你闺女,她们这段时间也没少念叨着你。” 贾珩低声说道:“这都说回去陪陪她们娘俩儿呢。” 贾母目光温和,见那少年虽是一等国公,但仍谦恭一如往日,心头只觉满意不胜,说道:“去吧。” 而贾珩点了点头,并没有在屋中多作盘桓,而后就起身离了荣庆堂。 而在贾母的示意下,鸳鸯也相送着那少年出去,两人沿着绿漆栏杆的抄手游廊,向着宁国府而去。 此刻正是仲春时节,天气暖和。 而庭院中的嶙峋山石,奇形怪状,青草茵茵如故,朱檐碧甍之上似有苔藓密布,葱葱郁郁,翠意惹目。 贾珩这会儿,轻轻握住鸳鸯的纤纤柔荑,轻声说道:“鸳鸯,去你屋里说话吧。” 这会儿天色还早,还能在一块儿说会话。 鸳鸯闻言,那张白腻如玉鸭蛋脸儿上,泛起浅浅红晕,似喜似嗔地“嗯”了一声,反手握住贾珩的手,向着屋内而去。 …… …… 暂且不提贾珩与鸳鸯诉说别后衷情,却说宫苑,坤宁宫—— 宋皇后与端容贵妃叙了一会儿话,就在这时,殿外的一个内监,进入殿中,朗声禀告道:“娘娘,陛下驾到。” 宋皇后闻听此言,也不知为何,娇躯轻颤了下,不知为何,心头就有些发慌。 过了一会儿,就见崇平帝从外间进来,这位中年帝王神情温和,轻声道:“梓潼,回来了。” 这时,一旁正在说话的咸宁公主、李婵月、宋妍近前纷纷向崇平帝行礼。 崇平帝看着三个女孩儿,目光也温和几许,说道:“咸宁,婵月,都起来吧。” 宋皇后近前,雪颜玉肌上笑意浅浅,妍美无端,柔声道:“陛下。” 崇平帝落座下来,凝眸看向那气色红润如霞的丽人,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梓潼年轻了一些,气色也红润了许多,难道是江南比较养人,道:“梓潼,先前追赠的圣旨已经降下,宋家如今一切还好吧。” 宋皇后温声说道:“让陛下惦念了,家中一切都还好。”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话之间,落座下来,低声说道:“那就好,先前宋暄上疏丁忧,朕的意思是再过一段时间,就夺情起复,迁调别省任职,如今北方诸省新政推行如火如荼,方才子钰还跟朕说,要借调河南官员前往北方诸省支援新政,朕觉得这个法子好。” 宋皇后点了点头,听到那中年帝王提及那少年,不知为何,芳心猛烈跳动了下,心神涌起一股异样,珠圆玉润的声音中带着丝丝颤抖和颤栗,道:“陛下做主就是了。” 崇平帝道:“先前,那赵王之子刺杀梓潼,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对了,这次回来,怎么不见梁王?” 宋皇后轻声道:“陛下,当初因为杭州府面临敌寇威逼,臣妾留下了一支兵马以后,就带人先一步前往金陵避难,但不想碰到了那等事儿。” 为此,她与子钰……出了那等事,一错再错。 嗯,她当着陛下的面想这些做什么? 不能想了,不能再想了。 但不知为何,越是强行压制,那往日一副副抵死纠缠,炽热滚烫的场景在丽人心湖中微微荡漾而起,好似有着某种魔力,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丽人只觉心神慌乱,不能自持,就连裙下得绣花鞋都不由…并拢几分。 因为事前都有奏报,崇平帝没有继续追问,沉声道:“这个陈渊,就在几个月前,将毒手伸到父皇哪里,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宋皇后点了点螓首,美眸盈盈如水,恍惚心神定了定,心不在焉说道:“陛下,最近可曾追缉到凶手?” “朕已经调动了锦衣府和内卫,定要将他找出来!”提及此事,崇平帝面上怒色涌动,仍有些恼怒。 就这般,夫妻两人以及端容贵妃叙着话,而咸宁公主也拉着李婵月、宋妍至原来的寝宫中歇息。 …… …… 神京城,魏王府 自贾珩返回京城以后,魏王也随着众文武大臣相迎贾珩至宫中,饮宴而罢,就返回王府之中。 此刻,魏王府长史邓纬落座在小几之畔,开口说道:“王爷,如今楚王也到了神京,最近已经开始在兵部搜寻相关簿册,着手清查九边军屯田务。” 楚王自接了崇平帝的圣旨以后,策马奔腾,一路不停,直奔神京,可以说进入了军机处,就意味着得了崇平帝的信任。 魏王轻声说道:“地方卫所军屯盘根错节,积弊至久,不是那般好清查的。” 邓纬道:“王爷,不妨求个督问新政的差事,如今圣上看重新政,视之为中兴大业。” “这等得罪人的差事,可不太好干。”魏王面色阴沉莫名,皱了皱眉,说道:“我想等会儿进宫与母后问问情况。” 邓纬轻声说道:“卫国公也从金陵返回了,殿下不妨问计于卫国公试试?” “贾子钰心机深沉,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他不会插手的。”魏王剑眉挑了挑,目光晦暗了下,低声道。 这么长时间,这位天潢贵胄也渐渐想明白了。 邓纬沉吟说道:“王爷不妨督问关中之地的新政,离中枢近一些,如有了成绩,也能为圣上瞩目,王爷根本不需要前往北方诸省,去得罪某一地某一域的官绅。” 正如贾珩所料,天下智谋之士大差不差,邓纬此刻也想到了新政作为邀买圣心的手段。 如果前往其他,万一出了差池,容易为上下宵小攻讦,乃至离间天家亲情。 现在关中就在崇平帝眼皮底下,纵然有了过错,也能及时匡正。 不过,其实这般想恰恰是有些落了下乘,投机取巧,自然不如一心做事,不避谤怨的冷面王。 魏王闻言,却眼前一亮,说道:“邓先生所言甚是,孤最近就会上疏,向父皇求问差事。” 邓纬道:“王爷,先前新科的士子已有不少前往吏部领了告身,至科道与地方为官,有些想要见王爷,得聆王爷教诲。” 这二年,魏王显然也没有闲着,对在京中赶考的科举士子大加笼络,不少人都与魏王有了联系,如今有不少现在充斥于科道以及地方州县。 可以说,魏王这皇后嫡子的天然身份,让魏王在文臣中有着与生俱来的号召力。 就连一些朝堂九卿阁部,其实也多有心仪魏王者,只是碍于夺嫡之事敏感,故而不怎么参与。 魏王思量了会儿,说道:“如今新政乃是朝廷大计,让他们到了地方以后,当谨细协办新政,不可懈怠,这两天,孤抽空去见见吧。” 邓纬低声说道:“王爷,不仅是文臣,一些武将心慕王爷风采,或可一见。” 魏王道:“这个就不见了,只是平常公务往来就是。” 先前魏王前往西宁押送粮秣,随着与京营将校的接触,不少人也向魏王抛出了橄榄枝。 这其实都是贾珩控制不了的,正如贾珩在五城兵马司中,根本就控制不了有些五城兵兵马司将校暗中向魏王示好。 因为,相比公侯豪门还要慎重于夺嫡之争,大多选择在十分紧要的时候押宝,而这些中低阶将校的少壮派,为博取收益,恰恰是参与夺嫡的主力军。 魏王与邓纬叙完话,然后没有多言,反而后院。 此刻,后宅厅堂中,一个云髻堆翠,身形窈窕明丽,同样有着几许闺秀气质的丽人迎上前来,低声道:“王爷。”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魏王的侧妃卫娴,乃汝南侯卫麒之女。 早年也是在宋皇后的王妃备选项中的,只是魏王妃严以柳出身南安郡王府中,无疑更为合适,等严以柳过门一年多不孕,魏王终究还是纳了卫麒之女卫娴为侧妃。 魏王近前,握住那丽人的纤纤柔荑,轻声道:“卫妃。” 卫娴玉颜姝丽,气质全无武将世家的粗犷,反而有着一股旗袍般的优雅知性,莹润微微的丹唇轻启之间,就有些娃娃音,柔软酥糯:“王爷,姐姐回来了。” 姐姐,自然是魏王妃严以柳。 魏王轻笑了下,说道:“先前母后派人说过了,你伺候我更衣,我等会儿进宫给母后请安。” 两人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魏王也十分喜欢这个娃娃音的少女,尤其是床帏之间如泣如诉,声音莺啼婉转,穿针刺骨。 卫娴柳叶细眉下,那双细长的晶然明眸闪了闪,浅笑盈盈道:“我等会儿陪着王爷一同过去吧。” 魏王似是打趣说道:“是陪着一同沐浴,还是一同进宫?” “王爷。”丽人脸颊羞红,嗔怪一声,娃娃音中更是带着几许酥媚、娇软。 魏王轻轻一笑,然后挽着丽人的娇躯,向着里屋而去。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秦可卿:夫君心中有数就好。 宫苑 宋皇后听着崇平帝叙说着近些时间的朝堂之事,此刻有些心不在焉应着,幸在崇平帝先前吃了几杯酒,这会儿酒意和春困之意涌起,倒也未曾察觉到异样,而后就在戴权等内监的搀扶下,返回宫中歇息,等醒酒之后,即行批阅朝政。 而宋皇后此刻一张明丽脸颊嫣红如桃,柳叶细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怔怔失神,轻轻抿了抿粉唇。 端容贵妃在一旁旁观者清,倒是察觉出一些异样,关切问道:“姐姐,怎么了?” 迎着端容贵妃那双审视目光,宋皇后目光中有些躲闪,柔声道:“这会子,身子有些不大舒服,可能是一路行船太累了吧,等会儿好好歇歇。” 端容贵妃也不疑有他,道:“姐姐还要注重歇息才是。” 宋皇后道:“嗯,这就去歇会儿。” 说话间,丽人在几个嬷嬷和女官的陪同下,向着寝殿而去。 “念云,准备热水,本宫这会儿要沐浴。”丽人一入寝殿,眉眼渐渐笼起一丝羞愤,轻声道。 她这会儿只觉里里外外不舒服,都怨那个小狐狸! 丽人在心头愤愤想着,转而又有些慌了神思。 她明明已经回到宫中了,为何还是……难以忘记那一段荒唐旅程。 此刻,殿中已经准备好浴桶,而盛满热水的浴桶中密布着一片片花瓣,热气腾腾中,香气四溢。 念云应了一声,然后准备着沐浴之物去了。 丽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 …… 神京,荣国府 贾珩进入鸳鸯所在的厢房,屋内空间轩敞,布置简素,漆木小几上瓷杯茶具,在午后明媚日光的映照下,白璧无暇,流光溢彩,而暖阁里厢,帷幔四及的床榻上,一双芙蓉刺绣花的被褥半新不旧,但看着颇为整洁干净。 贾珩挽着鸳鸯的纤纤素手,径直入里厢,落座在床榻上,问道:“鸳鸯,最近怎么样?” 鸳鸯容色染绯,柔声说道:“还不是那样?在老太太跟前儿伺候着,老太太这几天还抱怨着,家里冷清了不少。” 贾珩低声道:“凤嫂子走后,府上是少了一个说说笑笑的人。” 平常与凤姐在一起闹着的时候,也没有见凤姐怎么说说笑笑,都是搂着他的脖子。 鸳鸯弯弯翠羽秀眉下,晶莹眸光盈盈如水,柔声道:“夫君在南边儿怎么样?听说打了胜仗,还收复了一座岛,还打败了女真和海寇?” 这段时间,少女平常也有关注邸报以及其他的信源。 贾珩道:“是啊,在海上小胜一场,海战上多为海上炮铳远程而攻,收复了一方岛屿。” 这个时候的汉廷官员,包括崇平帝根本不知道那方岛屿被拿下,设置府县的战略意义。 鸳鸯目光盈盈如水,道:“夫君方才和老太太说,今年并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了。” 贾珩拥着身形窈窕的少女,捉着身前的一对儿鸳鸯,在玉颊染绯的少女耳畔,低声附耳道:“倒也差不多。” 鸳鸯那张鸭蛋儿脸颊绯红如霞,粉红唇瓣莹润微微,柔声道:“夫君,别闹了,这会儿天还没黑,人该闯进来了。” 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近至唇瓣,温软气息抵近,扑打在自家白腻如玉的脸颊上。 贾珩附耳说道:“鸳鸯,这些天想我了没有?” 鸳鸯轻轻“嗯”了一声,眉眼低垂,任由那少年亲昵和轻薄着。 只是过了一会儿,鸳鸯连忙按住了贾珩探幽玄奇的手,低声道:“夫君,这还白天呢,等会儿老太太该打发人唤了。” 贾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窗外暮色四合的傍晚,低声道:“那你这两天过去找我。” 这会儿天色似也有些不早了,回去看看可卿。 鸳鸯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夫君去吧。” 而后也有些依依不舍地目送着那少年离去。 …… …… 齐王府,书房之中的一方密室,内里墙壁上煤油灯点着,橘黄微微的烛火闪耀着。 齐王陈澄端坐在一方红木条案后,那张胖乎乎的脸盘横肉直跳,短眉之下,目中满是愤愤不平之色,“嘭”地拍了一下桌案,其上茶盅“吧嗒”上下震动,咔嚓作响。 齐王府长史窦荣,两道细眉之下,一双苍老眼眸宛如凝露而闪,定定地看向那齐王,劝说道:“王爷息怒。” 下首坐着的是贾雨村以及许绍真,此外还有忠顺郡王陈泓。 陈泓面色阴沉如铁,目中冷芒闪烁,清声道:“事到如今,殿下还再有奢想吗?” “孤已经如此曲意逢迎,就因为当初三河帮一事就百般刁难,先前就曾上疏,但父皇就是不允。”齐王陈澄胖乎乎的脸盘上怒气翻涌,愤愤不平说道。 陈泓面色凝重,沉吟片刻,说道:“圣上心如铁石,既已下定了决心,想来也不会再行更易。” 齐王陈澄两道粗眉之下,虎目中射出凶戾之芒,低声道:“本王实在不甘心,实在不甘心。” 如果走上那一条路,同样毫无胜算,而且是九死一生。 陈泓叹了一口气,劝道:“殿下,现在说这些已无用,当行险一搏啊。” 齐王陈澄低沉的声音中满是焦虑,说道:“上次计划被破坏,就已引起宫中警惕,这次想要施展,从何而来?” 陈泓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无需急切,上皇也就在这几个月,宫中太医说,上皇御体不大安好,油尽灯枯也是或早或晚之事。” 陈澄面上凶悍之芒一闪而逝,低声道:“那就静待时机。” “殿下也可忙着操持新政,否则以那位的猜疑之心,殿下这边儿安分守己,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反而还会猜忌。”陈泓面色微顿,轻声说道。 齐王绿豆大小的眼眸精光闪烁,低声道:“兄长说的是,父皇一向疑心颇重,如今还是再忍忍才是。” 原本的计划就是趁着上皇驾崩,在崇平帝扶灵柩出殡之时,再行逼迫退位之事。 但陈渊的刺杀之策却没有奏效,只能静待上皇老死。 许绍真沉声说道:“王爷,不若刺杀那位卫国公?” 齐王陈澄斩钉截铁,说道:“不可。” 陈泓皱了皱眉,沉吟说道:“王爷所言甚是,那位卫国公如是这般好刺杀的,也不会拖延至今日,一旦引起那位卫国公的警惕,后果将不堪设想。” 齐王面上也现出一些忌惮,说道:“王兄说的有理,如今不宜再节外生枝,现在就是静待时机。” 那贾珩小儿真是邪乎的紧,从崇平十四年到崇平十七年,爵位一路晋升,凡遇难事,无事不成,而他的敌人则是一个个倒霉,从内阁首辅杨国昌再到南安郡王等一群开国武勋。 南安郡王更是被降爵,可以说凡是敌人都在那少年的碾压下,化为齑粉。 纵然他福缘深厚,可也被削成郡王爵,等到今天才恢复亲王爵位。 贾雨村在不远处看着齐王,直鼻权腮的雄阔面容之上,不由现出一些思索之色。 如果齐王大业可成,那以他两榜进士出身,将来入值内阁,参辅国政,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一旦事败,那就是粉身碎骨,刀斧加身。 念及此处,贾雨村心头就有些忧虑不胜。 …… …… 宁国府,厅堂之中—— 秦可卿此刻正在与尤二姐、尤三姐在一块儿叙着话,低声说道:“天这会儿都黑了,去唤唤大爷罢。” 宝珠应了一声,然后离了庭院,向着荣国府而去。 宝珠刚刚沿着抄手游廊行走着,不多时,就在垂花门前见着一个蟒服少年举步而来,少女眉眼间藏着一抹娇羞,低声唤道:“大爷。”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夫人呢。” “夫人正说让我唤你呢。”宝珠那张擦着胭脂水粉的粉腻脸蛋儿,渐渐现出盈盈如水的笑意,轻轻说了一句。 随着年岁逐渐变大,这位通房丫鬟也开始思量未来的出路,希望贾珩这位国公能看自己一眼,然后收入房中,充为妾室。 但秦可卿身边儿还有一位姿容艳冶的尤二姐尚且待字闺中,何况是这样的庸脂俗粉?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我这就过去。” 说话之间,缓步前往后院厅堂中。 见得那根本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少年,宝珠抿了抿粉唇,目中黯然失神。 此刻,秦可卿与尤二姐、尤三姐坐在一起叙话,不远处,一个奶嬷嬷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正在叙话。 而秦可卿那张因为生产之后,愈见雍美绮艳、丰润如霞的脸蛋儿上满是笑意盈盈之意,偶尔伸手逗弄着自家女儿,捏了捏那粉腻嘟嘟的脸蛋儿。 “大爷来了。” 随着外间的嬷嬷和丫鬟开口说着,贾珩举步进入厅堂之中,轻声说道:“可卿,吃晚饭了没有?” 秦可卿目光讶异几许,问道:“刚刚正说等着夫君呢,老太太那边儿没有留饭?” 贾珩轻声道:“说了一会儿话,晚饭咱们一块儿吃。” 说着,伸手从奶嬷嬷手里接过襁褓中的婴儿,逗弄着咿咿呀呀的女婴,自家女儿奶里奶气,皮肤白皙。 秦可卿道:“夫君。” 光顾着抱女儿了,也不知道抱…陪陪她。 这会儿,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漆黑天穹上暮色垂降而下,宛如一张黑色幕布,漆黑一团。 不少嬷嬷与丫鬟开始点起一根根蜡烛,灯火迷离,橘黄微微,一股温馨氛围无声散开。 而尤三姐则是在偏厅中吩咐丫鬟,张罗着饭菜。 现在的尤三姐可是名正言顺的被贾珩纳为妾室,正儿八经的姨太太,所谓居其体,而养其气。 贾珩似是捕捉到那丽人眼眸中的一抹失落之色,将自家女儿递给一旁的奶嬷嬷,近前,握住丽人那肌肤光滑的纤纤柔荑,轻声道:“可卿,怎么还吃女儿的醋?” 秦可卿:“……” 那张丰润、明艳几如芙蓉花的脸颊,几是羞红成霞,熠熠妙目之中流溢着丝丝嗔恼,说道:“浑说什么呢。”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可卿,咱们一晃也有小半年没见了。” 秦可卿柳眉之下,美眸晶莹如水,似嗔恼说道:“是啊,夫君每天都在外面,芙儿都快一岁了,都会叫爹爹了。” 贾珩道:“这段时间多陪陪你们娘俩儿。” 这会儿,尤二姐在一旁看着你侬我侬的两口子,不由现出一丝莫名羞意,手中捏着一方淡红色帕子,起得身来,向着偏厅而去。 先前三妹答应她的事儿,不是今晚应该就是明晚了。 秦可卿抬眸看向那起身离去的丽人,幽幽道:“夫君,二姐年岁也不小了。” 她身边儿再不进人,真是笼不住她男人了。 贾珩默然了下,低声说道:“我知道。” 秦可卿嗔白了一眼那少年,似是意有所指道:“夫君心中有数就好。” 旋即,眸光盈盈如水,柔声问道:“夫君这段时间在南方,怎么没有讲薛妹妹的婚事?” 贾珩道:“刚刚老太太还问我,我说薛妹妹的事儿,我也不知宫中怎么就先一步赐婚了乐安郡主。” 说着,解释了一番。 秦可卿转过秀发如云的螓首,翠羽秀眉之下,晶莹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这样一说,真是薛妹妹时运不济了。” 贾珩道:“可能也是天意吧,让她和林妹妹一同嫁过来。” 秦可卿轻哼一声,美眸中似有几许嗔恼之意,说道:“这都是从当初兼祧起的头。” 贾珩探入那丝织服饰的衣襟,似是正在摘星拿月,目中不由现出一抹古怪,低声道:“你现在还记挂着这件事儿呢。” 真要翻旧账,他要不要说说当初去秦府提亲的事儿? 嗯,还是算了,这都孩儿她妈了。 秦可卿雍美、丰润的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感受到少年爱不释手的作怪,芳心生出几许甜蜜。 夫君并没有因为她生了孩子以后,胖了一些而嫌弃她,反而好像更喜欢的样子。 话说,胖了以后,她应该和薛妹妹差不多了? 丽人原本就是兼钗黛之美。 丽人弯弯柳叶细眉之下,莹莹如水的美眸中浮现出一丝担忧,轻声道:“不是记挂着,就是薛妹妹和林妹妹算怎么兼祧?” 贾珩面色默然了下,解释道:“自雅若之后,赐婚就是赐婚,兼祧之事也就不存在了。” 或者说,当他又取得西北大胜,晋爵一等国公以后,已经与宫中的天子以及朝野的群臣,达成了形成一种潜在的默契。 他名声上沾染了风流好色,但同样爵位也不再封赏。 说来,他也有段日子没有见到雅若了,这会儿应该在蒙王府? 尤三姐挑开“哗啦啦”响动的珠帘,看向正在腻在一起的两人,秀丽黛眉之下,那张艳冶、明丽的玉容上浮起浅浅笑意,轻声说道:“吃饭了。” 贾珩道:“咱们先去吃饭吧。” 这会儿手上倒是黏… 秦可卿则是面带嗔恼之意地看向那少年,夫君明知道她正在哺育之期,这会儿小衣都…… 贾珩说话之间,挽着秦可卿的纤纤素手,来到不远处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拿起一双竹筷,看向正在忙着的尤氏,道:“尤嫂子,先坐下,一同用饭吧。” 一段时间未见尤氏,感觉清减、憔悴了许多,那张人比花娇的脸蛋儿,眉眼之间似也有郁郁之气。 说来,尤氏守寡也有三年多了。 尤氏神色淡淡地点了点螓首,娴静而坐,宛如一株空谷幽兰,气息幽馥,沁人心脾,只是落座之下,抿了抿粉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对贾珩有些疏远。 贾珩默然了下,一时间也有些心思莫名。 其实尤氏对他的情谊,他不是不知。 这会儿,瑞珠端着一盆热水过来,青春靓丽的脸蛋儿两颊微微泛起红晕,轻声道:“大爷,洗个手。” 这也是一个年龄到了,开始着急的。 其实自崇平十四年,如今已经是崇平十七年,不仅是钗黛云琴这样的小姑娘渐渐长大,如后宅的丫鬟也开始渐渐长大。 贾珩洗罢手,拿起筷子与秦可卿一同用着饭菜,轻声道:“芙儿能吃一点儿吗?” “她才几个月,还不能吃呢,还没断奶呢。”秦可卿轻轻说着,似有些意味寻常地嗔恼地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 贾珩面色微顿,道:“倒也是。” 真是生了孩子以后就是不一样了,都开始阴阳怪气了。 一旁尤三姐落座下来,玉容微顿,熠熠妙目中不由见着一抹好笑。 而尤二姐则是远远看着,脸上现出一丝欣然之意。 众人则在一块儿用过饭菜。 贾珩与秦可卿以及尤三姐前往里厢品茗叙话,此刻正是仲春时节,窗外的各色花卉香气浮动,向着厢房之内飘去,一派静谧祥和之态。 尤三姐笑了笑,就近而坐,问道:“大爷,这次在家里待多久?” 贾珩想了想,轻声道:“可能三个月吧。” 秦可卿玉容微讶,关切道:“今年不是说不打仗了吗?”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朝政的事儿,还有一些需要我料理,其实,真要在家天天待着了,那才是大祸临头。” 秦可卿闻言,晶莹如雪的玉容微微变了变,语气担忧说道:“夫君。” “没事儿,现在忙着就好。”贾珩轻轻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低声道:“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自从可卿怀孕生了孩子以后,就没有怎么好好陪着可卿了。 秦可卿闻言,那张肌肤胜雪的玉颜酡红如醺,娇躯也有几许绵软微烫。 而一旁的尤三姐艳丽玉容上也有几许笑意浮动,问道:“夫君不先沐浴?” 贾珩温声道:“那去准备热水吧,我去洗个澡。”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是得去洗个澡。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贾珩:当然他有解药,但甜妞儿估计…… 神京,宁国府 明月高悬,皓白当空,月光如纱似雾,笼罩在整个庭院中,偶尔有犬吠之声自街道上依稀传来,衬得夜色愈发幽静。 贾珩在厢房中沐浴更衣,起身之时,换了一袭轻薄舒适的春裳,转眸看向那躺在床上的秦可卿与尤三姐,行至近前,道:“都这般晚了,早些睡吧。” 秦可卿曲眉之下的美眸闪了闪,柔声问道:“夫君,那位雅若郡主什么时候到府上?” 贾珩轻声道:“她在蒙王府上,可能过一段时间再完成大婚,现在与乐安郡主一块儿。” 当初崇平帝赐婚雅若给他,拖延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完婚,等这几天,就可以与潇潇一同完婚了。 两人如今也算不上兼祧,就是以本身的郡主身份赐婚给他,正妻不正妻的倒也没有什么不同。 秦可卿想了想,看向那少年,轻声道:“那可得挑个吉日。” 也不知她家男人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一会儿兼祧,一会儿赐婚的,还有不要名分愿意跟着的。 真是的…… 贾珩点了点头,在尤三姐的侍奉下,去掉身上的衣裳、鞋袜,然后上了铺就着棉褥的床榻。 这会儿尤三姐红了一张鸭蛋脸蛋儿,缓缓凑近过来。 秦可卿晶莹美眸凝视了一眼那秀美螓首之下,艳冶、明媚玉颜酡红如醺的少女,不禁在少年怀中嗔怪道:“夫君,林妹妹和薛妹妹那边儿有没有这般伺候夫君?” 贾珩:“……” 可卿这叫什么话?真是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了是吧? 贾珩低声道:“她们两个云英未嫁的女孩儿,胡说什么呢?” 说着,伸手捏了捏那丽人的丰软、柔腻,只觉掌指之间满是异样。 秦可卿芙蓉玉面上满是嗔羞之意,拨着贾珩的手,道:“弄得哪儿都是,嗯~” 话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近而去,俯首甘为孺子牛。 秦可卿秀颈微微扬起,那张酡红、明丽的玉颜恍若蒙着一层胭脂,那白皙如玉梁的鼻梁禁不住发出一声腻哼,微微闭上眼眸,只是将手轻轻抚在贾珩的肩头。 就在这时,尤三姐也拿过手帕,擦了擦莹润微微的唇瓣,眸中现出一抹羞意,低声道:“秦姐姐。” 真就是自己忙碌一通,还是请正宫先用。 秦可卿脸蛋儿嫣红,轻哼一声,看向那少年,低声说道:“夫君,唔~” 还未说完,分明那少年已经凑近而来,印在自家桃红唇瓣上,而后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息相渡而来。 丽人轻轻推拒着,弯弯秀眉蹙起,目光嗔恼地看向那少年,低声道:“夫君惯常会胡闹。” 她刚才自己都… 贾珩道:“好了,我一路风尘仆仆过来,没少累着,就不动着了。” 丽人闻言,容色浮起红晕,轻轻应了一声。 而窗外那轮皎洁如银的明月,渐渐为雾气遮蔽,而漆黑一团的天穹之上,淅淅沥沥的春雨渐渐飘落下来,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后的草木清新气息,正是崇平十七年的仲春时节。 也不知多久,厢房之中渐渐恢复平静。 贾珩轻轻拥住秦可卿的嫩滑香肩,垂眸看向那绮艳、丰美几如花盘的脸蛋儿,低声道:“可卿。” 秦可卿弯弯柳眉之下,丰润如霞的脸蛋儿上玫红气韵团团而散,颗颗晶莹汗珠沿着脸蛋儿滴落在肌肤白皙的秀颈上,柔声道:“夫君要前往北方诸省推行新政?这次险不险?” “凶险倒不凶险,比打仗还是差了一些。”贾珩低声说着,然后看了一眼那云髻摇晃,一张艳丽玉容在细微灯火映照之下,红若芙蓉花瓣的少女。 尤三姐腻哼一声,垂眸看向那少年,只觉心神有些娇羞。 …… …… 而另一边儿,尤氏所在的厢房中—— 尤氏一袭兰色衣裙,正在对着菱花雕饰的梳妆镜卸去精美的头面,菱花铜镜中的那张娇媚容颜,恍若一树明艳娇媚的海棠花。 不大一会儿,尤二姐道:“大姐在屋里吗?” 尤氏闻言,转动莹润如水的美眸看去,只见尤二姐那张婉美、明艳的脸蛋儿上,见着几许害羞之意。 尤氏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轻笑道:“怎么了?” 尤二姐近前而坐在一方绣墩上,轻声说道:“就是过来和大姐说说话。” 说话间,落座下来,柔声道:“大姐这是要歇着了。” 尤氏声音轻柔细语,问道:“还得一会儿,三妹想要和我说什么?” 其实倒也猜出来一些原委,只怕还是和自身的亲事有关。 尤二姐那张清丽、明艳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低声道:“前个儿,老娘给我说,要将我的亲事给早些定下来。” 尤氏恬静、温婉的玉容上现出思索之色,柔声道:“那等明天,你和他说说,他正好也回来了,当初不是借三姐儿的口答应了你。” 尤二姐怯怯柔柔,垂下螓首,低声道:“大姐,我有些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要不你激激他,就说家里要给你定一门亲事。”尤氏容颜明媚,声音明显轻快几许,说道。 她最近也想看看他究竟心底有没有她…… 尤二姐温婉、艳冶的脸蛋儿上浮起浅浅红晕,樱颗贝齿咬了咬樱唇,低声道:“大姐,这不…不好吧。” 尤氏拉过尤二姐的纤纤素手,眉眼含着一丝微笑,说道:“你不挑明,他怎么知道?” 念及此处,心底就幽幽叹了一口气。 他难道不知她的心吗?或许也是嫌弃她是他人之妻吧。 尤二姐玉颜染绯,低声道:“那我和三妹妹说说。” 尤氏柳眉之下,那双狭长、清冽的凤眸细长明亮,柔声道:“那也好,三妹她鬼主意是多一些。” 要不要她也求求三妹,让她出个主意? 尤二姐妍丽脸颊渐渐泛起嫣然红晕,不知为何,想起了平日三姐儿给自己出的主意。 哪天就脱光了往被窝里一躺,就不信他还能秋毫无犯。 但如此勾引魅惑,却又置她的脸面于何地? 尤二姐低声道:“那我明个儿与三妹说说。” 尤氏点了点头,心底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二姐还好说,她此生大抵是要守寡一辈子了吧。 …… …… 翌日,宁国府 拂晓时分,天刚蒙蒙亮,年幼的贾师傅睁开眼,醒转过来,转头看向一旁躺在身畔的睡颜娇憨的秦可卿以及尤三姐,面上也有几许怔怔失神。 小别胜新婚,更何况是两位国色天香的绝色妖娆,极尽逢迎,那是完全不同于钗黛的体验,当然,钗黛他也没体验过,难以比对。 不过,原本甜妞儿给他种下的情毒已经在各种各样的帝王待遇中,渐渐消解了。 当然他有解药,但甜妞儿估计……没有,也不知毒发之时会是何等情状? 贾珩心思胡乱想着,轻手轻脚地掀开身上的锦被。 这会儿,秦可卿也被惊醒过来,如芙蓉花的妍丽脸蛋儿流露出几许婉丽绮韵,轻唤了一声,说道:“夫君。” 贾珩道:“今个儿有朝会,得过去了。” “那我侍奉夫君起来。”丽人说着,撑起一只绵软如蚕的胳膊,只觉浑身不受力,脸蛋儿上也有几许酡红。 尤三姐也起得身来,一开口,声音酥软柔腻,轻声道:“大爷,我也伺候你更衣。” 贾珩温声道:“你们两个好好歇着吧。” 但秦可卿与尤三姐也都纷纷起来,服侍着贾珩穿上朝服。 尤三姐抬眸看向那少年,娇媚玉颜之上不由现出阵阵痴迷之色。 …… …… 大明宫,含元殿 今天正是早朝之时,此刻,大汉朝的文武群臣衣青带紫,手持象牙玉笏,在金色晨曦的照耀下,经纠仪御史以及内监的引领。 而楚王陈钦也一袭蟒服,腰系玉带,那张儒雅面容上满是振奋之色,正在与一旁的工部侍郎秦业叙话。 而秦业则是在一旁应对着。 另外一边儿的齐王陈澄,则是目光冷冷地看着楚王。 就在这时,远处人群中簇拥着一位着织绣蟒服的青年,正是魏王陈然。 这会儿楚王陈钦,也转眸看向魏王陈然,快行几步,伸手想要拍拍魏王王的肩头,说道:“魏王弟。” 魏王陈然却不动声色地闪过,拱手一礼,说道:“见过王兄。” 楚王剑眉之下,那双气质有些阴鸷眸子,目光闪烁之间,就有些异样,低声道:“王弟。” 两人寒暄了一会儿,倒是一派兄友弟恭,谦和团圆的气氛。 魏王陈然伸手相邀说道:“等会儿就该进宫议事了,王兄先在前面等候。” 楚王却摆了摆手,笑着谦辞说道:“魏王弟先进的军机处,自然先站在前面。” 魏王陈然闻言,又推让了下,终究应允下来。 此刻,一些文臣都看向那正在叙话的兄弟两人,脸上多是见着几许异样之色。 随着一道净鞭声响起,众大汉群臣整容敛色,神情微肃,相继进入殿中。 崇平帝落座下来,凝眸看向下方的群臣,两道弯弯剑眉之下,那双沉静目光投落在那在军机处大臣班列中,也不知是看向贾珩,还是看向魏楚两藩。 “臣等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下方的一众文武群臣,跪将下来,以大礼参拜君父,而正午的金色晨曦照耀在殿宇中。 崇平帝两道瘦松眉之下,那双沉静目光掠向下方的一众群臣,朗声道:“诸卿平身。” 贾珩此刻一袭织绣黑红蟒服,头戴黑色无翼山字帽,在下方朝臣手持象牙玉笏的班列中,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楚王陈钦。 楚王此刻脸上神色倒是平静无波,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而不远处的魏王则是面色淡漠。 崇平帝面容威严,目光逡巡群臣片刻,问道:“柳卿,如今女真使者现在何处?” 礼部侍郎柳政面色一凛,手持象牙玉笏,出班陈奏,回禀说道:“回圣上,女真使者在鸿胪寺礼宾院的驿馆中。” 崇平帝面色阴沉,冷声道:“斥退女真使者,我大汉不与女真议和,除非女真献土称臣,将朕之言载明国书之上,传达给女真。” 下方官员闻言,心头不由都是一惊。 尽管昨日已经在宴饮贾珩的接风宴上,崇平帝已是与贾珩讲明了对女真的国策战略,但今日被如此严辞拒绝,仍是让群臣大吃一惊。 礼部侍郎柳政手持象牙玉笏,面色肃然,拱手说道:“圣上,女真乞和之意至诚,圣上可否三思?” 崇平帝瘦松眉皱了皱,目光微动,朗声道:“昨日,贾子钰已经分析过利害,女真豺狼习性,反复无常,绝不可与其议和,内阁与军机处行文给边关关镇,严令九边军将,谨防女真奸细潜入我大汉汉境,刺探机密,赚取城池。” 礼部侍郎柳政闻听此言,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得拱了拱手,默默退回朝班。 如今那贾子钰愈发得圣上宠信,他们的忠直之言根本不怎么放在心上,朝廷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将校死伤无数,好不容易的休养生息时机也被葬送。 崇平帝转而将一双沉静目光投向楚王,问道:“军屯事务,楚王最近可有一些头绪?” 随着进入崇平十七年,这位中年帝王自觉身子骨儿不大好,已经着手培养大汉的接班人。 这时,楚王陈钦从朝班中出列,朗声说道:“父皇,儿臣这几天在府中苦研兵部上存档的兵籍丁册,准备对地方卫所集中整饬,儿臣打算先从山东开始,还请父皇允准。” 贾子钰也要去威海、天津卫操练水师,攻略朝鲜,他在山东也能借其智谋,帮助清查卫所军屯事务。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那楚王就去山东整饬卫所,择日启程。” 楚王闻言,拱手道谢。 魏王在下首听着楚王叙话,目中蒙上一抹阴霾。 就在这时,齐王陈澄自户部尚书齐昆背后走出,手持象牙玉笏,拱手道:“父皇,儿臣也想前往地方,协助地方督抚推行新政。” 崇平帝闻言,看向齐王陈澄,目光打量了片刻,道:“你准备去哪儿督问新政?” 可以说,自从当初三河帮一事以后,再加上后续的种种事情,已让崇平帝放弃了齐王。 齐王心头虽然对这冷漠态度暗恨,但胖乎乎的面庞上却没有怠慢分毫,说道:“儿臣想在关中三辅之地,协助京兆府的官员清丈田亩。” 这也是昨日所说的积极表现,以释帝疑吧。 崇平帝说着,抬眸看向那魏王,朗声说道:“先前魏王上疏要在三辅协助地方官员督问新政,朕已经允之。” 说着,看向魏王。 魏王自军机处出班,手持象牙玉笏,面色微肃,拱手道:“父皇,如齐王兄愿为父皇分忧,儿臣再另择别地也就是了。” 崇平帝道:“就在三辅之地罢,你母后平常也放心一些。” “是,父皇。”魏王陈然心头松了一口气,拱手道谢。 此刻,殿中群臣口观鼻、鼻观心,听着君臣或者父子四人的叙话,心思各异。 崇平帝沉吟片刻,又吩咐道:“齐王陈澄赴山西督问新政。” 齐王手持象牙玉笏,那汗津津、胖乎乎的脸盘之上现出激动之色,说道:“儿臣多谢父皇。” 崇平帝容色微顿,看向下方的诸臣,轻声说道:“今年还当继续在北方诸省推行新政,军屯卫所也在清查之列,军机处司员入值已有三年,也当派往诸省巡视卫所,外派地方,此外,从内阁以及六部补充吏员,进军机处观政,卫国公与施卿细致考察人选。” 随着时间过去,军机处制度也渐渐城成型,原本的一些司员开始从军机处走出,赴地方藩臬诸司充卫地方官。 贾珩与施杰出得朝班,拱手应是。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此外就是台湾建置府衙司所之事,台湾新置之省,初始蠲免赋税三年,韩卿、齐卿这几天商议好相关衙司筹建事宜。” 齐昆与韩癀拱手道:“微臣遵旨。” 崇平帝道:“新政肇始以来,内阁事繁日增,李卿常镇于外,高卿又在东南督问新政,唯韩齐两卿在殿阁用事,多有劳累难以转圜,亟需补充阁员,如今地方督抚责成交办新政,凡有功勋可计,待诸卿评议之后,即行入阁,预知机务,朕拟增补两人。” 此刻的内阁阁臣,内阁首辅韩癀、次辅李瓒,阁臣齐昆、阁臣高仲平,一共也才四人,但真正在京中办事的才两人。 而崇平帝先前就在一众疆臣面前提及过此事,而这显然是一次公开的表态,无疑更能催动天下府县官员的积极性。 而下方的六部官员闻言,心头微震,显然没有想到竟是要增补两人,这真是要全面革新。 有一些官员,心思就活泛起来。 如果他们能下派到地方钦差,是不是也能由此入达殿阁。 这会儿,如前阁臣工部尚书赵翼,此刻深深吸了一口气,目中也有些跃跃欲试。 这位前阁臣因累工部恭陵贪腐大案而被斥出殿阁,未尝没有想过重新入阁,为此甚至想走通贾珩的门路,但后来新政大行,高仲平却得以入阁。 贾珩听着崇平帝所言,目光闪了闪,暗暗思忖着。 这是自崇平十四年以来的一次较大官员调整,某种程度上决定了未来五年的格局。 其实随着时间过去,不少官员也都到了退休之龄。 比如老丈人秦业,岁数也不小了,其实今年都能退,但看老丈人一副官儿没当够的样子,大概明年才会说退,此外还有大理寺卿王恕也到了致仕之龄,可能也要回南京。 然后就是他回京之后,其实看到了一些新面孔,如户部侍郎杨达,此人显然是齐党的后起之秀,此刻进入中枢。 还有官居四品的翰林院掌院学士,也换了前翰林侍讲学士陆理,不知道他此人走的是何人门路。 而陆理此刻在朝班中,听着朝堂上几人的叙话,心头不由生出一股冷意。 就在当初,他因为与那卫国公争执,一度仕途沉沦,如今倒也算是步入正轨。 崇平帝这会儿又说了几句新政之事,而后,这才散去朝会。 单独留下了贾珩以及施杰等一众军机大臣。 此刻的军机处,李瓒、贾珩、北静王、施杰,再加上魏楚两藩,总算人员满满当当。 但因为所有军机司员皆已外派,还要选拔一批新的文臣进值军机处行走。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秦可卿:这是躲出去了? 武英殿,军机处值庐—— 崇平帝落座在一张长方形条案之后,面容威严,沉声说道:“军机处人选员额补充,当以何为计?” 贾珩道:“微臣以为可从司郎中,内阁学士,五军都督中补额,如今西北、藏地、北疆、海域四方布武,依然是对峙西北,当从朝中拣选相关知兵事的吏员、武将,能够及时参预机务。” 军机处注定是一个文臣与武勋共议兵事的平台,如果真的充斥着武臣,文武定然争斗的很厉害,也不符合崇平帝所想。 崇平帝思量片刻,温声说道:“子钰之言不无道理,军机处原无定品,就这般考察人选就是。” 说着,看向魏王以及楚王,说道:“楚王要去点查军屯事务,子钰可有要叮嘱的?” 贾珩朗声说道:“两位王爷深肖父祖,英睿天成,此去清查军屯、民屯诸事务,定当无往不利。” 崇平帝点了点头,也没有再难为那少年,说着,看向魏王以及楚王,说道:“你们两个都回去吧。” 待魏王与楚王离去,崇平帝又转而看向武英殿中的群臣。 旋即,抬眸看向那少年,说道:“今个儿晌午,到坤宁宫一同用家宴。” 贾珩拱手道:“是,圣上。” 其实,他也有些想甜妞儿了,倒也不是想着别的,而是想看看她。 就这样,贾珩与崇平帝离了武英殿,向着坤宁宫而去。 而魏王、楚王则出了宫中,两人神色各异,简单叙了几句话,然后又上了马车,向着各自的王府而去。 唯有齐王面色阴沉如冰,登上马车,愤怒地拍了一下车把手,脸上横肉跳动,分明怒气未消。 “王爷。”王府长史官窦荣,在一旁低声说道。 齐王冷声说道:“我们先去山西,那里离京城也近。” 现在他别无选择,只有那一条路可走,希望上皇能够尽早殡天,便于起事。 …… …… 宫苑,坤宁宫 宋皇后、端容贵妃正在一起叙话,周围是其他如吴贵人等相陪,咸宁公主、李婵月以及宋妍落座相陪,此外还有柳妃以及卫妃,两人分别是楚王以及魏王的侧妃。 端容贵妃道:“三弟和四弟他们在南边儿,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宋皇后柔声道:“等再过几个月,应该会回京了罢。” 虽说后妃两人生父亡故,但因为要伺候天家,显然不能在宫中服孝,故而到了宫中,也都只能对亡父遥寄哀思。 正在几人相议之时,一个衣衫明丽的嬷嬷,大步进来,禀告说道:“娘娘,陛下和卫国公来了。” 正在说话的几个丽人,闻言,都齐齐转眸望去,只见崇平帝当先而行,而贾珩落后半步,亦步亦趋。 看向那两人,宋皇后心神忽而惊颤了下,一时间甚至忘记起身,见端容贵妃起身,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快步近前,盈盈一礼说道:“臣妾见过陛下。” 待与那蟒服少年相对而视之时,丽人藏在衣袖中的手几乎攥紧了帕子,心神之中就有几许异样。 如何不异样? 先前被那少年变着花样折腾,而如今更是与崇平帝一同过来,良知简直是要被拷问一般。 但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深呼吸了下,旋即,神色如常,雍容华美的玉容浅笑盈盈,语气慈和道:“子钰也过来了。” 贾珩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这会儿当着崇平帝的面与甜妞儿重逢,真是经典老番,既视感强烈。 犹如穿着青花瓷旗袍,肌肤如雪,脸颊艳若桃花,笑容优雅明丽的贵妇人,还有那青春靓丽的女儿…… 老宾利也是宾利。 而宋皇后看向那躬身行礼的少年,莹润如水的美眸躲闪了下,芳心深处同样有几许异样。 至于魏王侧妃卫娴,则是抬起螓首,眸光有些好奇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因为不管是从汝南侯卫麒的口中,抑或是魏王陈然的口中,都时常听到贾珩的大名,但却是卫娴头一次见到卫国公。 至于楚王的侧妃柳氏,则是神色寡淡,似有江南水乡沁润的目光,抬起看向那蟒服少年。 因为贾珩娶了甄兰和甄溪,柳妃自然恨屋及乌。 崇平帝面色和煦,轻笑说道:“梓潼,今个儿是家宴,让御膳房多准备几道好菜,朕和子钰边吃边谈。” 宋皇后点了点螓首,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然后吩咐着女官去了。 这会儿,咸宁公主与李婵月也快步过来,轻唤了一声:“先生。”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一对人比花娇的大小娇妻,温煦目光转而落在那宋妍脸上,对上一双慌不择路的明眸,心头就有些有趣。 妍儿这恍若惊惶小鹿的目光,倒是与甜妞儿……三分神似。 “子钰,先前提及军屯事务,以楚王之能,可否应对了山东卫所军屯粮田还有卫所兵丁。”崇平帝落座下来,脸上不无担忧之色地问道。 贾珩道:“圣上,先前保龄侯史鼐曾调拨至登莱,而且东平郡王穆小王爷也在登莱,楚王前往山东整饬卫所兵丁、屯田,多方看顾,楚王整饬卫所军务,应无大碍。” 其实这次朝会,崇平帝更多还是乾纲独断,对争议许久的事情一锤定音。 崇平帝又问道:“你去山东编练水师,进逼朝鲜,打算如何着手?” 贾珩道:“先前俘获了不少朝鲜水师,以其为主力在登莱编练,待六七月份,微臣想先向朝鲜和辽东试探攻击。” 崇平帝面色诧异道:“为何会在六月、七月?” “彼时天气暖和,也适宜出海,我军器监也在加班加点,为海师舟船生产红夷大炮,列装海师,争取在海岸全面压制女真。”贾珩面色士气昂扬,朗声道。 崇平帝点了点头,表示认可贾珩之言。 而后,就在君臣两人叙话之时,宋皇后挪动着婀娜多姿的腰肢,款步而来,瞥见那少年,雍丽容色上现出一抹异样,柔声道:“陛下,午膳已经备好了。” 崇平帝温声道:“子钰,咱们坐下,边吃边说。” 与贾珩来到一旁的长条餐桌,伸手招呼道:“咸宁,婵月也坐下一同用饭罢。” 众人说话之间,纷纷落座下来。 崇平帝身旁坐着宋皇后、端容贵妃,而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则是在贾珩身旁不远处坐着。 因为都是一方长桌,腿也够不着,倒也没有什么桌子下的小游戏之类。 宋皇后侍奉着崇平帝用午饭,则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芳心砰砰跳了几许,而后筷子用起饭菜。 崇平帝问道:“子钰,这次女真使者被斥退,女真国内可会发兵南侵?” 贾珩沉吟道:“纵然女真乞和成功,待其恢复元气,南侵之事也会发生,如今女真元气未复,南侵倒不用担心。” 崇平帝又问道:“那红夷大炮,女真可有?我大汉海师能否自海路攻破盛京城,直捣黄龙?” “海路攻击,讲究出其不意,如今女真已经有了防备,再想出其不意拿下盛京就不大容易了。”贾珩说着,语气顿了顿,又道:“但可以派兵马牵制女真主力,先断女真侧翼的朝鲜。” 崇平帝闻言,面上若有所思。 这会儿,宋皇后那张雪颜玉肤的脸蛋儿之上红晕团团,晶莹美眸莹润如水,柔声道:“陛下,先用饭吧。” 崇平帝点了点头,与贾珩以及咸宁、李婵月,宋皇后和端容贵妃几个一同用罢午膳,翁婿两人又在暖阁品茗叙话。 “你在京中多待一段时间,好好与家中女眷团聚。”崇平帝道。 想起眼前少年,那秦氏的女儿满月酒,都没有赶上,的确是公忠体国,恪勤王事。 贾珩道:“圣上,如国家有事,微臣也在家中无法安心待下去。” 崇平帝又问道:“子钰,藏地和准噶儿,子钰觉得何时可以攻略进兵?” 贾珩道:“微臣以为得至少过了今年,今年新政大行之后,粮赋广进,国库丰殷,那时才可有钱粮用兵,威慑四夷,为我大汉开万世太平。” 这边儿翁婿两人叙话,而宋皇后与端容贵妃叙话,则是目光忍不住投向那蟒服少年,幸在端容贵妃只当自家姐姐是在看崇平帝,倒也不疑有他。 过了一会儿,崇平帝似也有些乏了,在内监的搀扶下前往大明宫含元殿内书房歇息。 至于坤宁宫中,一时间仅剩下宋皇后、端容贵妃,以及咸宁公主、李婵月、宋妍几个。 宋皇后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美眸盈盈,压下心头涌起的丝丝异样之感,说道:“子钰,方才朝会上说,然儿请了督促推行新政的差事?” 这还是夏守中先前通过外间的内监给她说的,也不知在关中推行新政还当注意一些什么。 贾珩道:“娘娘,王爷在关中之地,关中之地虽然官绅私蓄田宅众多,但这些反而比地方上好处置,也不会有豪强铤而走险。” 因为关中之地那些田地的主人,大多都是体面人,哪怕是配合魏王这位天潢贵胄,也会配合清丈田亩。 但地方府县不一样,豪强众多,目无法纪。 宋皇后想了想,道:“是这个理儿,不过然儿毕竟年轻识浅,你平常还是多帮衬一些,提点提点他才是。” 怪不得这人,先前给她出这样的主意。 咸宁公主这会儿插话说道:“先生,婵月今个儿和妍儿妹妹说去大观园呢,等会儿我与婵月一同随先生过去吧。” 显然少女不想让贾珩介入太多魏王的事,或者说“深知”贾珩不想参与,特意在一旁帮着贾珩避开宋皇后的逼迫。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 贾珩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雪美人,轻声道:“先回去吧。” 其实,他还想与甜妞儿私下相处一下。 但在宫苑这种环境显然不太可能,处处都是耳目。 就这样,几人叙着话,一直到午后时分,贾珩也没有多留,乘着马车载着咸宁公主、李婵月,宋妍一道儿返回宁国府。 此刻,宁国府,后院厅堂中—— 秦可卿正在逗弄着女儿贾芙,那张丰艳、雍美的玉容满是欣然和欢喜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屋内,轻声道:“奶奶,大爷与咸宁公主,清河郡主,还有宋家姑娘过来了。” 秦可卿闻言,玉颜微顿,转眸看向一旁的尤三姐,道:“我亲自去迎迎。” 此刻,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宋妍三个小姑娘一同过来,有说有笑。 咸宁公主眉眼弯弯,清丽脸蛋儿上笑意微微,主动打着招呼说道:“秦姐姐。” 秦可卿却近前盈盈福了一礼,柔声道:“见过公主殿下。” 咸宁公主连忙近前,扶住那丽人的胳膊,道:“秦姐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见礼不见礼的。” “公主殿下毕竟是帝女,尊卑有别,如何怠慢得了?”秦可卿目光盈盈如水,柔声道。 贾珩在一旁看着,眼皮直跳,总觉得隐隐有一股火药味正在弥漫开来。 咸宁公主神色错愕了下,笑道:“同是先生的结发妻子,又何有尊卑之别?” 秦可卿闻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继续再针对着,看着那贵气十足、气度雍容的少女,心神一时间有些莫名,柔声道:“公主殿下,里面请。” 其实以往两人也偶有“交锋”,原本在贾珩南下之时,已经短暂达成和平。 贾珩目光闪了闪,轻声道:“可卿,咸宁,你们两个先说话,我去西府有点儿事。” 这会儿,咸宁公主以及秦可卿,则是目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年,神色有些莫名。 这是躲出去了? 秦可卿正要唤住贾珩,却不过两句话的工夫,却见那少年已然径直离开,只留下几人一个背影。 丽人眨了眨眼眸,心头只觉既好气又好笑。 咸宁公主这会儿轻轻握住秦可卿的素手,只觉肌肤触感柔嫩,柔声道:“秦姐姐,先生这一走,这会儿不知便宜了哪个姑娘。” 秦可卿闻言,丰艳、明媚的脸蛋儿浮起团团浅浅红晕,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多说其他。 贾珩此刻穿行在碧甍绿漆的抄手游廊之中,抬眸见天之时,发现赫然已是午后时分,想了想,他打算去寻鸳鸯说说话。 先前与鸳鸯说好有空去看看他,但一直未得空。 离荣庆堂不远的一座厢房中,因为贾母有春困以后午休的习惯,鸳鸯在侍奉贾母睡下以后,就来到厢房中暂且歇息。 此刻手中拿着针线,认真纳着鞋底儿。 少女攥成麻花的辫子垂落在肩头,拿着针线的手稳当而谨细,针线在衣裳上缓缓起舞。 就在这时,忽而听到外间的声音,沉稳、浑厚宛如铮铮剑鸣,说道:“鸳鸯在屋里吗?” 少女这会儿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芳心一喜,循声望去,忽而“嘶”了一声,继而手指上就现出一个血珠。 贾珩这会儿已经绕过一架山河刺绣芙蓉花的屏风,看向那生着鸭蛋脸面、身形高挑的少女面带痛苦之色,连忙问道:“怎么了。” 说着,行至近前,捉住那少女的纤纤素手,说道:“这是扎到手了?” 鸳鸯忙道:“我没事儿,我包一下也就好了。” 就在这时,却见那少年低头忽而将手指放在自己嘴里,吮着那手指上的血珠,愣怔了下,心底只觉一阵甜蜜涌起。 这样一个威震天下的国公,对自己这般体贴入微,少女心头如何不为之感佩莫名。 旋即,少女秀发沿着脸颊垂下一绺,那张明艳鸭蛋脸两侧浮起两团玫红气韵。 贾珩取出一方刺绣着竹石的帕子,给那少女认真包扎着,轻声道:“这鞋底让嬷嬷纳也就是了,你何必亲历亲为?” 鸳鸯芳心欢喜,目光就有痴痴之意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也是小做针线活习惯了。” 贾珩轻轻拥鸳鸯的腰肢,在竹榻上落座下来,柔声道:“鸳鸯,别在老太太这边儿伺候了,到我那边儿吧。” “夫君,你答应过我的。”鸳鸯闻言,抿了抿粉唇,眸光盈盈如水,柔声道。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那以后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一回。” “老太太有事请夫君过去时,还是能见到的。”鸳鸯道。 贾珩凑近鸳鸯耳畔,低声说道:“今个儿应该没有什么人,一同说说话。” 鸳鸯道:“那我去唤翡翠,让她等会儿替我照顾一下老太太。”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就在这时,外间忽而传来说话声音,说道:“鸳鸯在屋里。” 正是平儿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平儿进入厢房,见到贾珩,惊讶道:“哎呦,大爷也在这儿?” 转念一想,倒也觉得平常,毕竟贾珩与鸳鸯先定的终身。 贾珩问道:“平儿过来是做什么呢?” 自那天与平儿春风一度以后,后续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倒没有时间去陪着平儿。 鸳鸯这会儿也整理着凌乱衣襟,起得身来,脸颊羞红如霞,柔声道:“平姐姐找我什么事儿?” “奶奶说,这个月老太太各色窗纱该置换了,再过几天天气都暖和了,。园子里的已经换过了一遭儿,就差老太太这边儿了。”平儿眉眼精致如画,柔声说道。 显然是贾府的日常琐事。 贾珩这会儿端着茶盅,饶有兴致地听两人叙话,或者说这才是他平常注意不到的贾府日常。 鸳鸯柔声道:“知道了,我等会儿和翡翠说一声,你先替我和珩大爷说话。” 说着,起身离了厢房。 这会儿,平儿在屋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是落座在不远处,看向那蟒服少年。 虽说已有肌肤之亲,但平儿更多还是将自己视为凤姐的通房丫鬟,再加上贾珩在之后,未再寻平儿说话,难免让人心头直犯嘀咕。 贾珩看向着水荷色裙子,上穿绿色比甲的平儿,主动开口道:“平儿,凤嫂子今个儿在忙着什么呢?” 平儿柔声道:“这几天吩咐下人洒扫园子里的,听说园子里的海棠花开了,几个姑娘说要起海棠诗社呢,云姑娘高兴的给什么似的。” 贾珩点了点头,近前,轻轻握住平儿的手,问道:“你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平儿娇躯轻颤了下,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彤彤如火,飞快瞧了一眼门口,柔声道:“大爷,别让鸳鸯瞧见了。” 她现在还不知如何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鸳鸯。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贾珩:这家里真是没法待了…… 神京,荣国府 正是四月的仲春时节,天气暖和,百花盛开,一只只蝴蝶在花丛中往来翩跹,馥郁香气在庭院中随风浮动。 厢房之内,道道日光慵懒地照耀在立柜上,将立柜上的青花瓷倒映在墙面上,贾珩轻轻挽着平儿的纤纤素手。 这会儿,平儿却有几许害羞,不时偏转过头,偷偷看向屏风方向,似担心着鸳鸯会过来。 贾珩目中含着笑意看向平儿,轻声道:“你们一块儿长大,其实,让她瞧见,倒也没什么的。” 平儿丰丽玉颊酡红如醺,温婉眉眼之中似现出一些慌乱之色,柔声道:“大爷,等晚些我再寻大爷吧。” 贾珩也没有再做其他,今个儿本来就是来找鸳鸯的,不好在鸳鸯屋里对平儿太过亲昵,也是对鸳鸯的不尊重。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那等会儿平儿在外面帮着看着点儿人。” 平儿:“???” 让她帮着望风是吧?这是人干的事儿? 不大一会儿,就听外间响起一道熟悉的讶异之声,打趣说道:“这大白天的,天还没黑呢,就拉拉扯扯的。” 平儿这会儿连忙松开,转头看向那着水绿色小袄的少女,一时间,心头有些莫名的慌乱,颤声说道:“鸳鸯。” “都去说过了,我这才不在一会儿,平姐姐就……勾引我男人了。”鸳鸯似是冷笑一声,然后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看两人的意思,也是一早儿就有了私情。 平儿闻言,一时间心头又急又羞,张嘴结舌几下,似乎想要解释,但没有来得及开口。 贾珩抬眸看向鸳鸯,伸手相拥住身形纤细苗条的少女,柔声说道:“鸳鸯,凤嫂子先前说平儿年岁也不小了,就说将平儿托付给我,别的倒也没有什么。” 鸳鸯这会儿被贾珩拥着纤丽娇躯,尤其是当着平儿的面,顿时觉得芳心娇羞不胜,嗔怪说道:“大爷。” 这会儿,平儿红了一张白净、丰润的脸蛋儿,垂下螓首,低声道:“珩大爷先忙,我在外面等着了。” 她原来就是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如今还是将相处空间让给鸳鸯和那人才好,等奶奶……她在一起伺候着就是了。 待平儿离去之后,鸳鸯收回送着平儿背影的目光,转过脸来,定定看向那少年,没好气道:“平儿也与大爷有了夫妻之事吧。” 她看着那眉梢眼角和步态都与往日不大一样,应是经了人事。 以往少女也不会看这些,但自己经了人事以后,倒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贾珩默然了下,温声道:“在南省的时候,也是难免的,她毕竟年岁也大了,如不跟个人,以后也难办,我想她是个性情和平的,你一个人平常连个说话都没有,就想给你做个伴儿。” 倒没有提及凤姐的事儿,只能让鸳鸯自己去发现了。 鸳鸯:“……” 合着原来是为了我不孤单?可真是太贴心了。 而后,鸳鸯抬起一张秀美、明丽的玉颜,抬起清眸看向那少年,似有些瞎弄说道:“大爷,晚一些我去寻你罢,这还白天呢,不定还有什么人过来。” 万一再有什么丫鬟过来寻她,她真真是没脸见人了。 贾珩点了点头,拉过少女的手拥入怀里,低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会留意的。” 其实,回来之后就是与鸳鸯叙叙旧。 人与人的感情,往往需要经营维护,朋友如是,夫妻亦然。 在南省的时候,凤纨、钗黛、妙岫都不少相处,而京中的这些还没有怎么在一块儿。 一碗水得端平。 鸳鸯闻言,芳心惊颤,左右看了一眼,垂下攥成麻花辫的秀美螓首,脸颊不经意间浮上两朵酡红红晕,几是声若蚊蝇说道:“我要不伺候大爷吧。” 贾珩“嗯”了一声,笑道:“那我正好也和你说说话。” 这个时候都有图册,而鸳鸯也是与他在一起没少闹着的,并非完全不谙情事,否则也不会撞破秦司棋与表兄潘又安的情事之时,会是那般模样。 两人说着前往里厢,鸳鸯还放下了金钩上的帘子,方才红着一张粉腻脸蛋儿凑近而来。 贾珩凝眸看着那垂下螓首的少女,目光在那生着几颗小雀斑的鸭蛋儿流连盘桓片刻,没话找话道:“你家兄长,最近在家里怎么说?没有说让你到我那儿的事儿吧。” 先前就已经给金家摊牌了,金家已经知道鸳鸯是自己的小老婆。 那鸭蛋脸面的少女,素手握起,玉颊羞红如霞,柔声道:“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让我安心伺候老太太。” 说着,抿了抿粉唇。 贾珩脸上神色不由异样了下,只觉阳春三月的春风温暖湿润,就连轩窗中的不时刮来的风,都有些让人醺然欲醉,不知何往。 春风十里,不如你。 只是这阵阵温煦春风在娇羞之中,多少还有些生涩,不时让贾珩眉头微皱。 贾珩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头,垂眸看向那少女红润如霞的脸蛋儿,低声道:“鸳鸯是个知冷知热的,好了。” 鸳鸯抬起美眸,那张丰润的脸蛋儿滚烫如火,目中恍若蒙起层层水雾,沁润着思念之情。 过了一会儿,贾珩拉过鸳鸯的素手,拥在怀里,感受到阵阵异样,低声说道:“这样许久不见,聚少离多的,苦了你了。” 论身高,鸳鸯在贾府一众丫鬟中个头儿最为高挑,肌肤白腻,除却脸蛋儿上有几个小雀斑,清晰可见。 鸳鸯颤声道:“大爷在外忙的都是国家大事,我十天半月见不上一次也没什么的,再说上次去江南,也不是没有天天黏在一块儿的。” 贾珩轻轻抚着鸳鸯的腰肢,剑眉挑了挑,目光深深几许,低声道:“是啊,真是天天在一块儿,也没什么意思了。” 真就是盘靓条顺不粘人。 鸳鸯那张白腻如雪的鸭蛋脸上玫红气晕团团,就连几颗如星子的小雀斑都蒙上一层红晕,唇瓣微微,似是轻哼一声,应着贾珩所言。 而少女两弯翠羽黛眉之下,明眸微微闭着,攥成辫子的一缕秀发轻轻拂扫着贾珩的面颊,似有几许俏皮和明丽之意。 贾珩低声唤了一句,说道:“鸳鸯。” 也不知多久,直到傍晚的晚霞穿过轩窗倒映在少女玫红的脸蛋儿上,在汗津津上晶莹靡靡。 鸳鸯明眸虚眯,声音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贝齿咬着粉唇,低声道:“夫君,天色好像不早了。” 贾珩抬眸看去,却见晚霞漫天,的确已是暮色垂降时分,傍晚的确静谧难言。 “是啊,等会儿你还要伺候老太太是吧?”贾珩低声说道。 鸳鸯轻轻“嗯”了一声。 暗道,等会儿还要告个假才是,不然这样去见老太太,真真是羞死人了。 就这样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儿。 等到傍晚时分,贾珩离了鸳鸯所在的屋子准备返回宁国府,行至漆绿绵长的回廊,恰恰碰到宝玉正在栏杆上坐着,眺望着蔚蓝的天穹。 宝玉正坐在庭院中唉声叹气,时而望天,时而看向庭院中那株花盘饱满的月季花出神。 自从贾珩以及钗黛等人登舟船返回,宝玉想要去见见宝钗和黛玉,但在大观园门口盘桓许久,都被人拦下。 为此宝玉心头苦恼,只觉一团郁郁之气在心头盘旋不散。 贾珩问道:“宝玉,没有到学堂里读书,在这儿做什么呢?” 说来,在临行之前,元春让他回京以后,好好督促宝玉读书,他这个当姐夫的也不能不尽心。 宝玉闻听那低沉带着几许威严的声音,激灵灵打了一个哆嗦,轻声说道:“珩大哥,今个儿学堂里放了假,我在这儿四下转转。” 说着,连忙站起来。 贾珩道:“宝玉,最近读了一些什么书?” 忽而有了一种迅哥儿面对闰土唤着老爷的既视感。 宝玉此刻有种过年之时,面临长辈提问死亡问题的感觉。 宝玉整容敛色,规规矩矩回道:“《大学》、《论语》、《中庸》都读了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道:“好好读书,在南省时,你大姐姐还说让你参加今年的县府两试,争取进学做生员。” 宝玉年龄真是不小了。 宝玉问道:“大姐姐她在南省还好吗?” 贾珩轻声道:“这会儿也没什么,倒是挺好的。” 宝玉目光略微失神,感慨说道:“大姐姐有好几年都未曾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道:“南省那边儿倒是一堆事儿。” 就在两人对话之时,贾政立身在月亮门洞儿前,手捋颌下几绺胡须,目光欣然地看着那一幕。 直到路过的下人见到贾政,唤了一声道:“老爷。” 贾珩循声望去,快行几步,说道:“二老爷。” 昨天返回之时,因为急着与家眷团聚,倒是没有见到在衙门做事的贾政。 贾政看向贾珩,脸上喜色都快掩藏不住,道:“子钰在考较宝玉的功课?” 宝玉这会儿只觉双鬼拍门,稍稍一缩脖子,朝着贾政行了一礼,低声说道:“老爷。” 正如原着之中,宝玉是不喊贾政为爹的,只以老爷相称。 贾政点了点头,问道:“方才你珩大哥都给你说了什么?” 宝玉道:“刚刚问读了什么书,还说了进学的事儿。” 贾政冷笑一声,道:“你能读些什么书,左右不过是读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进学?都多大了,和兰哥儿一块儿进学?” 贾珩点了点头,宽慰道:“二老爷,宝玉好好读书,还是有希望的。” 贾政摆了摆手,说道:“不提他了,子钰,到梦坡斋书房叙话。” 贾珩道:“我也正有话要和二老爷说。” 倒也不仅仅是外放的事儿,还有近来的政治气候,也需要给贾政说一说,以防为有心人当了枪使。 梦坡斋,书房之中 贾政与贾珩分宾主落座,小厮奉上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贾珩道:“前日与老太太说的转任磨勘一事,老爷可得知了?” 贾政点了点头,说道:“在通政司也有两三年。” 贾珩道:“政老爷有什么想法?” 贾政目中不乏憧憬,说道:“昨日圣上在朝堂中提及要推行新政,子钰以为我是否也该外放府县,为一方父母官儿?” 以他四品通政,外派地方可为大府知府,也可为一省布政副使。 显然,京中也被这股气氛感染,督抚封疆可入阁部,那寻常官员如做出一番政绩,也能得以提拔。 贾珩道:“新政在地方上错综复杂,政老爷先前未得在地方上任官儿的机会,贸然前往地方。” 贾政心下微动,问道:“那依子钰之意呢?” 贾珩道:“一则是继续留京,谋求调任一部侍郎,二则是前往地方为一省按察使,督察省务,前者倒是能继续在京中为官,在老太太膝下尽孝,二则是可得磨勘才具,来日或为督抚封疆,调任阁部也有可能。” 按察使不像地方的亲民官儿,需要面对的庶务错综复杂,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蒙蔽,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按察使都能成为封疆大吏,因为不一定上面有人,但有他在中枢,或许就有可能。 贾政闻言,点了点头,朗声道:“我愿往地方为一省。” 或许贾珩话语中的“阁部”两字,太过有吸引力,让贾政心头有些起心动念。 凡男人,哪有一个不想出入庙堂,外为封疆的。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老爷到了地方之后,还是谨言慎言,另外,再选派几个幕僚,以为筹划地方事务,等过个三年,有了政绩再调任也就顺理成章了。” 贾政点了点头,看向那少年,道:“子钰说的是。” 可以说,自己的仕途是子钰一手促成。 …… …… 而后,贾珩又与贾政说了一会儿话,没有在府中多待,而是返回宁国府。 此刻,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后院厅堂中,咸宁公主正与秦可卿坐在一起叙话,周围尤氏三姝在一旁等候。 而李婵月则是与宋妍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女婴,脸上现出新奇之色,似乎颇为喜欢襁褓中粉雕玉琢的女婴。 宋妍伸出小手捏了捏那婴儿粉嘟嘟的脸蛋儿,只觉触碰之下,肌肤柔嫩不胜,暗道怪不得珩大哥他喜欢摸她的脸蛋儿,念及此处,芳心微羞,眉眼明丽,柔声道:“婵月姐姐,她看起来真像珩大哥呀。” 这边儿不仅有一个,那长公主府上也有一个。 珩大哥都有两个孩子了呀,还是儿女双全。 她这一过门儿就是小妈了,嗯,她将来也会有珩大哥的孩子罢。 少女接近及笄之龄,原就是胡思乱想的年纪。 李婵月端详片刻,也轻声道:“妍儿妹妹,她这眉眼倒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她什么时候也能给小贾先生生一个?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禀告说道:“大爷回来了。” 这边儿,几人正在有说有笑,循声而望那从外间举步而进的蟒服少年,脸上多是现出一抹思量之色。 雅若这会儿显然也过来了,正坐在李婵月身旁,那双略有几许英气、娇憨的粗眉之下,宛如黑葡萄的眼眸骨碌碌转动,透着一股水灵和清澈。 抬眸看向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脸上欣喜莫名,脆生生唤道:“珩大哥。” 草原姑娘终究比正稳坐钓鱼台的秦可卿与咸宁公主要直白、炽烈许多,这会儿近前而去,一下子就抱起了贾珩的腰。 大庭广众,贾珩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将张开的双手缓缓放下,抱起那脸颊红扑扑的少女的后背,笑道:“雅若,这么想我呢?” 秦可卿此刻与咸宁公主隔着一方漆木小几而坐,丽人黛眉蹙了蹙,目光别有深意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轻轻松开雅若的手,其实倒也能感受到雅若的一些思念情绪以及其他的心思。 这是专门过来抱着他,给秦可卿与咸宁公主看。 这大概就是小姑娘一些简单的小心机。 贾珩握住雅若的纤纤素手,面带微笑地看向那羞红了一张粉腻脸蛋儿的少女,打趣道:“好了,这么多人都看着呢,又不是小孩子了。” 雅若宛如苹果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声音娇俏中透一股明媚,问道:“珩大哥,昨天回来怎么没有找我呀?” 显然在少女的眼中,周围那些女人都视而不见,此时此刻,眼里只有贾珩。 “昨天不是有一堆事儿。”贾珩抬眸看向俨然旁若无人的少女,问道:“你爹爹最近回来了吗?” “过年的时候回来了一段时间,后来又去了西北。”雅若那张丰丽、雍美玉颊羞红如霞,娇俏说道。 贾珩轻轻说着,缓缓落座下来,端起丫鬟奉上的一杯香茗,呷了一口道:“可卿,吩咐后厨做些晚饭。” “已经吩咐过了。”秦可卿细秀的柳眉挑了挑,那双愈见柔婉、莹润的凤眸,眸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年,低声道:“夫君,我刚刚和雅若说,让她在大观园住几天。” 贾珩放下茶盅,问道:“这还没过门儿呢,急着搬过来做什么?” 雅若急声说道:“珩大哥,我们已经赐婚了呀,再说,自从爹爹和兄长去了朵甘思,我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的。” 宋妍看向那蒙古族少女,明眸眨了眨,眸光既有些害羞,又有几许古怪。 或许这就是蒙古族的女孩儿,对感情的表达更直白炽烈一些。 咸宁公主柳眉之下,清眸莹莹闪烁,柔声说道:“先生,我也陪着秦姐姐住几天。” 贾珩:“???” 这家里真是没法待了,难道咸宁要和可卿…似乎也不是不可以,但总感觉可能会开启军备竞赛。 宋妍那肖似宋皇后的恬美玉颜上现出一丝好奇,抿了抿粉唇,明眸偷偷瞪了一眼那蟒服少年。 珩大哥身边儿的女孩子,真是什么性情的都有,五光十色,千娇百媚的。 珩大哥见一个爱一个,真的喜欢她吗?而不是图一时新鲜? 宋妍玉颜怔怔,攥着手帕,芳心深处不禁有些乱糟糟的。 其实,这也是不可避免的问题,纵然是多情的帝王都无法做到面面俱到,何况宋妍还是这样的恋爱脑? 毕竟是活生生的人,独立的个体,难免会有一些小情绪。 雅若这会儿几乎不离贾珩身旁,一双灵动如水的明眸不错眼珠地看着那蟒服少年,目中满是纯真的欢喜和甜蜜。 或者说在这个都是花枝招展女人的府中,仅仅与贾珩在一块儿,才能找到一些安全感。 对贾珩而言,这位蒙古族的少女只是诸多红颜知己中的一个,但对雅若而言,贾珩就是她的全部。 毕竟,蒙古族的女孩儿,对男人的喝酒家暴都能忍受,现在碰到这么一个世间无双的英雄,自然视为如意郎君。 直到秦可卿唤着丫鬟准备晚饭,厅堂中一众莺莺燕燕的气氛,也渐渐喧闹起来。 今天显然是宁国府的一众正妻专场,都是赐婚的诰命夫人,或者公主、郡主。 贾珩落座下来,在丫鬟的侍奉下,洗了洗手,与一众妻妾一起用饭。 用罢饭菜,众人品茗叙话。 秦可卿道:“夫君,前段时间没有赶上清明节,这几天没事儿,去祭祀一下祖宗。”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 秦可卿转过螓首,将一双晶然美眸瞥向雅若,低声说道:“等过几天,该将婚事办就办了罢,还有那位乐安郡主的婚事,也一并办了吧。” 贾珩轻声道:“那我抽时间寻寻吉日,不过这是宫中赐婚,还有宗室之女,可能会告祭太庙。” 去年是咸宁与婵月,今年是潇潇和雅若? 其实,他倒不想这么急着办婚礼,现在京中的政治气候诡异的平静,似在平静中酝酿着一场风波。 不远处,尤三姐在一旁拉了拉尤二姐的手,那涂抹丹红眼影的美眸目光莹莹而视,似在以目示意。 这才是真的后来居上。 尤二姐眉眼却有些羞,偷偷瞧了一眼那蟒服少年,心头却暗暗叹了一口气。 来府上一晃也有两三年了,就这样眼巴巴地等着,不如,听了三妹的安排算了? 尤二姐这般想着,忽而下定了决心。 …… ……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尤三姐:二姐这都来都来了……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用罢晚饭,由着雅若与咸宁公主、李婵月在一起玩闹,也没有多待,前往书房准备看看书。 而书房之中,厢房内正自亮着灯火,橘黄如水的烛光将一道削弱的身影映照在屏风上。 见贾珩过来,陈潇抬眸看向那少年,低声道:“魏王准备明天启程,除却魏王府护卫的扈从外,锦衣府和京营也派人了缇骑保护,倒不会出什么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道:“齐王呢?” 现在潇潇基本是接管了锦衣府的许多事务,本身就是乐安郡主,倒也镇的住局面。 “齐王如今还在神京城,明天出发,楚王自接了圣旨以后,也已经出发了。”陈潇道。 贾珩道:“如今倒算是各安其事。” 这就是几位宗藩的试炼任务,而京城显然也不会太平,如今他甚至还看不清几位内阁阁臣的倾向。 当然,也是前期崇平帝一手压制下来,下面未尝没有暗流涌动。 陈潇道:“石光珠还有严烨的儿子南安侯严鸣,他们与魏王走的倒是近好一些。” 当初开国武勋因为随南安郡王前往西北平乱,因为吃了大败仗,南安郡王被削爵为侯,而几位开国武勋,如石光珠,侯孝康等人因为戴罪立功,功过相抵,则在五军都督府继续留任都督佥事。 但并不意味着,开国武勋一脉就从此唯贾珩马首是瞻,如石、侯两人对贾珩彻底敬服,不敢为敌,但开国武勋正因为声势低迷,才开始找寻下家,以图重振家声。 陈潇又轻声说道:“这几家天然拥护魏王,倒也算是先一步投效,还有魏王侧妃卫娴之父卫麒。” 贾珩道:“魏王原就是嫡子,身上具有大义名分。” 魏王的确是拿着一手好牌,而且宫中还有一个甜妞儿时刻帮着出谋划策,但魏王恰恰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楚王与之相比,就有些势力单薄,或者说甄家被削了之后,楚王就有些跟不上,所以以天子的权术水平,一定会拉偏架。 这就要分析天子的心理,所谓太子那叫储君,什么叫储君,就是备胎。 天子好不容易将大汉治理的有声有色,肯定想再活五百年。 但碍于龙体情况,出于一个成熟帝王的素质,不可能不虑及接班人的问题,接班人需要培养羽翼,需要锻炼才干,否则不说其他,登基之后,怎么压服他这个外姓的女婿? 现在辽东是未平,但等辽东平定以后,就又另当别论了。 今天天子提及红夷大炮,其实某种程度上也在心里权衡着,如果没有他,能不能打败辽东。 毕竟奴酋是被红衣大炮轰死的,海战是红夷大炮打赢的。 这是一种微妙至极的心理。 因为自从南安郡王这根用来制衡他的勋戚之柱折断以后,放眼朝堂,还有与他放对的武勋吗? 而不受制衡的武勋,手握重兵,定然是皇权的眼中钉。 再加上在政务上有王佐之才,又可能团结文臣,而喜猎渔色,本来就是降低在文臣之中的威望。 但这种蜜月期只怕也不会长久了。 陈潇道:“想什么呢,竟然这般出神。” 贾珩道:“没什么,这段时间先不用管着,我过几天完婚,你和雅若一同嫁过来得了。” 陈潇道:“这么急做什么?完了婚之后,我又不好抛头露面。” “你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贾珩轻轻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轻声说道。 陈潇轻哼一声,说道:“今个儿去宫里没有露出什么行藏罢?” 贾珩低声说道:“往日种种,随风而去了。” 陈潇凝眸审视着那少年,面色微动,低声说道:“我才不信。” 贾珩道:“反正不管你信不信,我是信了。” 说着,凑到少女莹润微微的唇瓣,轻轻噙住那两片柔软莹润,看向那玉颜明丽的少女,低声道:“好了,不生气了吧。” 他就挺喜欢和潇潇拌嘴的。 陈潇玉颜酡红,嗔白了少年一眼,讥讽道:“也不知道刚刚亲了谁。” 贾珩也没有与陈潇多做争执,面色微顿,低声道:“最近宫中让我帮着拣选军机处司员,得好生考评一番才是。” 陈潇轻声说道:“秉公而行就是了。” 贾珩道:“谢再义肯定要入军机处,其他的暂就不入了,没有什么好处。” 他现在就是尽量掩藏“贾党”的存在,不让朝臣察觉出什么名堂。 陈潇轻声道:“那也好,不过军机处未必如臂使指,可能还有一些掣肘,这段时间,李阁老应该会返回京城,你要不将谢再义调至北平府?在北平安抚司坐镇?” 贾珩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那京营就无人可制,蔡权一个人掌控不了京营。” 哪怕是那些贾家小将也难以将整个京城 整个京营他现在其实也很难说是完全掌控,但大概四五万兵马还是能凑一簇凑。 不要嫌少,在京城这种地方,能够关键时刻调动大约四五万兵马,哪怕只是暂时听令,就已经能够改天换日,因为其他的兵马能够保持中立立场。 当然,这也是极限了。 如今的京营兵权现在统一收归军机处以及兵部,许多掌兵的武勋如果是正常命令,自然不会犹豫,但有些事儿却很难下定决心。 “李阁老返京,宫中一定会用其来掣肘于你。”陈潇轻声说道。 贾珩面色恍惚了下,道:“这都是难免之事。” 陈潇拨弄着贾珩摘星拿月的手,柳眉之下,清眸中现出一抹疑惑,低声问道:“你不急着去山东?要在府上待足两个月?” 真要依着他的性子,再待下去,只怕会将园子里的姑娘祸祸个一遍,毕竟园子里的姑娘除了几个特别小的,年纪可都大了。 “去军器监再研究一些火铳,女真这次被斥退和议以后,定然会再行搞事。”贾珩轻声说道。 陈潇目光闪了闪,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贾珩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陈潇眉眼不由现出羞恼,轻声道:“我今个儿身子不方便,今个儿不是来了一群,你看着让哪个方便的,去陪陪你。” 也不知怎么了,她和他在一块儿这么久了,肚子也一直没有动静,当然现在倒也不适合要孩子。 贾珩见此,低声说道:“好吧。” 其实,先前与鸳鸯闹过之后,倒也暂且灭了灭心火,但那种柔婉知性以及雍美艳丽的,似是姿容明丽,性情活泼的少女远远不及的。 都怪今天见过了甜妞儿。 这般想着,贾珩也不与陈潇痴缠,起身出了书房,乘着当空皓月的温柔月色,向着后院而去。 这会儿,要不要去寻寻咸宁与可卿? 贾珩稍稍想了想,还是算了,说不得两人一块儿阴阳怪气他。 定了定心神,准备前往尤三姐所在的院落,后来想了想,还是先沐浴一番。 不然,三姐儿定然是要尝一尝鸳鸯的,那可真是…… 而这会儿,宁国府中万籁俱静,而后院厢房之中,咸宁公主的确是与秦可卿叙话。 咸宁公主抱着秦可卿的女儿贾芙,脸上见着一丝欢喜,柔声说道:“芙儿与姐姐生的真像,等将来肯定是绝色芳华,倾国倾城。” 她什么时候也能生了一个可爱的宝宝。 秦可卿柳叶细眉之下,清眸眸光盈盈如水,柔声说道:“人常言红颜祸水,美貌如果没有守护的力量,或将成为一种难以言说的灾难,我倒宁愿她将来能普通一些呢。” 咸宁公主道:“有先生在,将来也没有什么人能欺负她呢。” 秦可卿美眸看向心安宁公主,声音就有几许幽幽,柔声道:“夫君他何尝不是红颜祸水?” 咸宁公主:“……” 秦可卿看向那眉眼明丽的帝女,轻声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芙儿这会也该睡了,让嬷嬷抱着下去就是了。”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将芙儿递给一旁迎过来的奶嬷嬷,低声道:“今个儿随秦姐姐一同睡罢。” 秦可卿想了想,说道:“嗯,也好。” 不管怎么样,夫君应该也不希望她与这位天潢贵胄生出什么龃龉,而且,这位宗室帝女涵养很好,身上全无盛气凌人。 但也不知怎么样,愈是这样,她却还是觉得不如那位婵月小郡主讨她喜欢。 …… …… 另一边儿,尤三姐所在的院落—— 而尤三姐在梳妆台前卸着头面上的首饰,不远处坐着衣衫明丽的尤二姐。 尤氏姐妹原就是花肠柳肚的美艳、娇媚之态,在宁国府居住久了,经过居其体、养其气,身上的贵妇人气韵经过沉淀,倒也充足了许多,因为年近十八九,容貌愈发长开,脸蛋儿丰艳绮丽,愈发如娇媚的牡丹花。 尤三姐清眸眸光闪了闪,拉过尤二姐的纤纤素手,低声道:“姐姐,你就听我的,等大爷哪天要过来留宿了,我提前唤你一声。” 尤二姐闻言,芳心娇羞不胜,那张恬静玉颊丰润如霞,柔声道:“这不太好吧,落在大爷眼中,还当我是个轻浮不自重的。” 尤三姐柔声道:“都什么时候了?大爷这拖了一天是一天,可也不是个事儿,今个儿你都瞧见了,不知哪天就新冒出来一个,我当初要不是逼迫着,不知又要拖到什么时候呢。” 尤二姐樱颗贝齿咬着莹润如水的粉唇,道:“许是大爷不喜欢我吧。” “二姐这颜色,他能不喜欢?你是不知道,他原也是个贪花好色的。”尤三姐轻笑了下,柔声说道。 想起那床帏之间的折腾花样,尤三姐只觉娇躯微烫,那张艳冶玉容上也有些害羞不已。 有些花样,她在画册上都没有见过。 “什么颜色好?左右也不过是庸脂俗粉罢了。”尤二姐温婉、静美容颜之上羞红如霞,柔声道。 就在这时,忽而就听到外间丫鬟轻声禀告,贾珩一会儿就过来留宿在尤三姐屋里。 随着后宅人数渐多,贾珩有时候也得提前知会一声。 国公府比皇宫也差不多少分毫。 尤三姐闻言,莹润如水的美眸当即闪过一抹明媚笑意,低声说道:“真是天作之合,姐姐,咱们家的好事儿,应该就在今晚了。” 尤二姐美眸盈盈如水,那张香艳滚烫的脸颊羞红如霞,只觉手心都是汗水,胸腔中的心跳砰砰而响,似乎要跳出来一般。 “好了,你先脱光了衣裳,进被窝躺着。”尤三姐拉着尤二姐的纤纤素手,叮嘱道。 尤二姐:“……” 这让她如何是好? “要不又得等一二年了,那时候大爷身边儿的人可就多了。”尤三姐那张妍丽明媚的脸蛋儿羞红如霞,柔声道。 尤二姐暗暗咬了咬牙,也不多言,随着尤三姐,一同向着里厢床榻而去。 在尤三姐的“逼迫下”,性情有些腼腆、文秀的尤二姐除去鞋袜,外裳,然后躺在了里厢。 少女原就是身形高挑,此刻光滑如雪的香肩露出在锦被之外,而那张娇媚如笑靥的脸蛋儿,宛如蒙上一层粉红的胭脂,在灯火映照下,宛如一具精美的艺术品。 “二姐,等会儿我先在别处,最后再引大爷过来。”尤三姐眉眼藏着一丝好笑,柔声道。 她等会儿也想看看大爷见到二姐之时的样子,或许会更…有兴致一些? 尤二姐此刻脸颊红扑扑,晕晕乎乎的,只是在锦被中大气不敢出,一颗心胡思乱想。 等会儿,他不会说她不知检点吧? 夜至戌时,万籁俱寂,明月朗照天穹,月华如匹练一般。 贾珩也洗去了先前在鸳鸯屋里的征尘,来到尤三姐所在的庭院中,提着灯笼,来到廊檐之下。 “大爷,过来了。”尤三姐艳丽玉容上笼着一层盈盈笑意地看向那少年,凝眸看向那少年,低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那卸了妆容的少女,行至近前,笑道:“今个儿,你秦姐姐和咸宁公主在一块儿睡着,我就不过去了。” 尤三姐轻笑了下,道:“大爷不正好过去。” 贾珩轻轻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只觉阵阵馥郁香气次第袭来,柔声道:“让她们两个说说话。” 尤三姐凑近而来,与那少年四目相对,柔声道:“那今个儿我倒是捡了个漏?” 这会儿丫鬟则是给贾珩斟了一杯香茶,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贾珩轻声道:“这段时间,会在家里多一些,陪陪你和可卿,明天要去一趟军器监。” 尤三姐笑了笑道:“大爷可难得在家里待几天。” 说话之间,挥了挥手打发了,红了一张艳丽脸蛋儿的丫鬟离去,一下子坐在贾珩怀里,伸手揽住那少年的脖子,凑到那少年的唇瓣,炽烈如火。 贾珩暗道一声,三姐真是妖娆妩媚,让人难以自持,等二十七八左右,估计韵味不下甜妞儿。 过了一会儿,贾珩低头噙住那两片唇瓣,只觉阵阵柔美、甘冽气息甜香可口,恍若一壶佳酿,醉人至心。 贾珩轻声道:“三姐儿,咱们到里厢叙话吧。” 须臾,却见尤三姐媚眼如丝,轻声道:“大爷,我想在镜子前,看着大爷……” 后面的声音就有些细不可察。 贾珩:“……” 真是这都是给谁学的?有点儿意思了,或者说三姐儿本就是敢爱敢恨。 如果说他真有个马高镫短的,只怕三姐也在殉情之列。 贾珩定了定神,在少女耳畔低声说道:“嗯,那就…把着。” 好像三姐儿还没有体验过这般待遇?好像这是起于纨嫂子,而后凤姐、甜妞儿,之后倒没有过罢? 贾珩低声说着,说话之间,抱起尤三姐行至梳妆台前,此刻菱花铜镜在烛火照耀之下清晰可见,如莲藕的玉臂肌肤雪白,那张丰丽、雍美的脸蛋儿嫣红明媚一如胭脂,酡红醉人。 贾珩轻轻蚕食着少女的盈月,在少女耳畔低声道:“三姐儿,你今个儿怎么怪怪的。” 虽然三姐往日与可卿一同伺候之时,也很是放得开,但这般主动要求解锁新场景,他还是头一次碰到。 尤三姐脸颊已是嫣红如血,声音就有些颤抖不停,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蛋儿红晕密布,绮艳流芳,宛如一条赤练蛇搂着贾珩,呵气如兰道:“就是许久不见,有些想大爷了。”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故友重逢,互道衷肠,面色微顿,声音不禁低沉几许,说道:“最近怎么尤嫂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尤三姐玉颜滚烫如火,琼鼻腻哼一声,檀口微张,似有香气微微盘桓,低声道:“大爷真的不知道?” 贾珩目光稍稍顿了顿,讶异说道:“我能知道什么?” 尤三姐轻哼一声,说道:“我们三姐妹真是三姐妹,连喜欢的人都一模一样,哎,大爷别…别问了。” 说着话就是了,怎么还… 贾珩:“……” 也不知是不是,抱起丽人,没有再问着。 而尤三姐这会儿云髻之上的金钗如十五个吊桶打水,就有些心神古怪,尤其是揽镜自顾,原本眯成一线的美眸睁开,瞥见那风风雨雨,只觉心神震颤,不能自持。 此刻,里厢里躺着的尤二姐更是心神繁乱,好似被子着了火一般,难以自持。 这三妹和他也太胡闹了。 …… …… 也不知多久,四四方方的庭院上空,那轮皓白明月几为乌云遮蔽,廊檐之上悬挂的纸灯笼在春风中摇曳不停。 而尤三姐娇俏酥腻的声音中略有几许柔婉,目光看向那花了的铜镜,芳心羞臊不已,低声说道:“大爷,这会儿怪冷的,到里厢吧。” 她刚才都差点儿忘了……二姐的事儿,这会儿二姐别是睡着了吧。 其实,这会儿的尤二姐怎么可能睡着?此刻被窝中的少女已是出了一身香汗,热的难受,想要掀开被子,但又唯恐被那一对儿发现。 尤二姐此刻暗暗叫苦,尤其是听着那古怪的声音以及自家三妹又哭又唱,芳心惊跳,都忍不住骂了一声小蹄子。 贾珩这会儿顿了下,轻声说道:“嗯,正有些事儿问你。” 说着,如抱着小孩儿一样,向着里厢而去。 此刻,被窝中的尤二姐已经屏住了呼吸,宛如入室盗窃的小偷儿唯恐被察觉出什么呼吸之声。 就在这时,贾珩低声问道:“被窝里有人?” 毕竟是听风辨位的“武道大宗师”,嗯,其实就是看了一眼隆起的被窝,只要不瞎,都能发现里面藏了一个人。 这会儿,尤三姐已经撑着绵软如蚕的身子,掀开被窝,一下子拉过贾珩的手,进入被窝中。 此刻,被窝里的尤二姐终于藏不住身形,大团肌肤雪白酥腻,炽耀人眸,唯有身前系着一个粉红肚兜,色泽明艳,其上刺绣着水仙花。 贾珩此刻胳膊触碰到那少女的香肌玉肤,定睛细看,狐疑说道:“二姐儿?” 此刻尤三姐连忙在一旁说,道:“大爷,我一个人真的服侍不了大爷,就让二姐儿过来帮帮场子。” 贾珩:“……” 所以就拉过二姐过来助拳?不过,三姐原就是性情泼辣,显然这是要将生米煮成熟饭。 尤二姐这会儿已是芳心大乱,那张静美、艳冶的脸蛋儿羞臊的不行,尤其是见那少年沉默不语,更觉得心头恐惧,辩白道:“珩大爷,都是三妹的主意,我是……” 尤三姐:“???” 合着你没有默许?事前同意,事后还能撤销同意? 抑或是头一下同意,后面的不算同意? 贾珩看向那几乎是娇羞得不敢见人的少女,目光现出几许玩味,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准备回去?” 说着,掌下柔软一团,唯有…暗道,这分明是来了有一会儿了。 不过,尤二姐的确在府里二三年了。 尤二姐轻哼了一声,感受到那少年的气息触碰,倒是不怎么说话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尤三姐艳冶玉颜滚烫如火,贝齿咬着莹润微微的粉唇,似是在一旁憋着笑,绮韵流溢的美眸也不知是不是沁润着水光,就有些亮晶晶的,柔声道:“大爷,二姐这都来都来了,你看……总不能空着回去吧。” 贾珩看了一眼尤三姐,道:“行了,就你鬼主意多。” 非要满载而归是吧? 尤三姐吐了吐舌头,眉眼欣喜,芳心涌起丝丝缕缕的甜蜜。 贾珩定了定心神,轻声道:“我和她说说话。” 尤二姐能由着三姐这般闹着,显然也是着急了,眼瞅着年龄一天天地大起来,婚事一直没有着落。 尤二姐正自芳心砰砰不停,娇躯轻颤了颤,柳眉之下,睁开莹润微微的美眸,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那温软、亲昵的气息扑打在脸上,让人心跳漏了半拍。 这是说话?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只是,尤二姐此刻也顾不得想太多,芳心深处却涌起一股宿愿得偿的欣喜。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尤氏:她倒是来的有些多余了…… 神京,宁国府 夜色低垂,朗月高悬,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无声无息地洒落在大地上,琉璃瓦静静反射着如霜流动的月光,而院墙旁的梧桐树枝叶扶疏,随风摇曳不停。 厢房之中,灯火橘黄,柔和如水,静谧难言。 贾珩垂眸看向躺在绣榻上,蹙着两弯恍若远山的黛眉,那双晶莹美眸似蒙着一层雾气的尤二姐,剑眉倏扬,目光紧了紧,徐徐道:“二姐儿,今年多大了?” 真是花柳作肠肚雪做肌肤,水嫩柔润,而且尤二姐儿的性情,还有几许傻白甜的逆来顺受。 估计也是十分听话乖巧的。 尤三姐在一旁倒是恢复了些微气力,原就艳业、妖媚的玉颜彤彤如霞,娇笑说道:“二姐比我还大一岁,今年虚岁都十九了,在府上都一拖两三年了。” 此刻,尤二姐轻哼了一声,秀眉舒展几许,美眸痴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似在灯火摇曳中,要将那清隽、削刻的脸颊轮廓寸寸刻入心底。 贾珩目光低沉几许,感慨说道:“是啊,一晃是有两三年了,记得还是我进荣国府以后,你们也跟着住进来了。” 尤三姐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少年,说道:“这几年,大爷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如今也是大汉的一等国公了。” 当初,她一眼就瞧见大爷是世间少有的英雄,那时候的大爷好像还只是三等将军。 尤二姐不知为何,那张妖媚、艳冶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秀发梳成的精美云髻之上,那根金钗炫着远近不同的光芒,而水光潋滟的美眸睁开一线,只觉惊涛骇浪,心神颤栗。 贾珩凑近而来,轻轻抚了抚尤二姐香嫩肌肤的脸蛋儿,徐徐说道:“一直忙着外面的事儿,倒是让二姐熬了这么久,过了今年都是双十年华了。” 尤二姐美眸含羞,而那张粉腻脸颊近乎酡红如霞,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睁开的美眸,眸光潋滟地看向那少年,忍着心头紧张,颤声说道:“珩大哥,我也没有等多久的。” 现在都做了夫妻,她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近前握住尤二姐的手,道:“等过段时间再纳你过门。” 尤二姐“嗯”了一声,然后将秀美螓首藏在一旁的锦被中,静静承受着那少年的亲昵,目光有些痴痴而闪。 也不知多久,忽而心神一颤,诧异地看向那少年。 这会儿,尤三姐在一旁却耳语了几句。 尤二姐脸颊羞红,腻哼一声,也只是由依着少女所言,雪背如弓。 不得不说,中国象形文字的确是自带画面感。 而尤三姐这会儿也将螓首埋在锦被中,似是让贾珩左右开弓。 贾珩默然片刻,轻轻拍了一下尤三姐,轻声说道:“你就别闹了。” 尤三姐却轻哼了一下,说道:“没什么。” 这会儿,尤三姐在一旁拉过尤二姐的素手,柔声说道:“二姐,以后咱们就能一起伺候大爷了,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也让他看看她们姐妹的手段。 尤二姐已是羞臊的不行,根本不想搭理自家那个“显眼包”的妹妹。 贾珩却面色有些不自然,轻声道:“好了,什么断不断的,别胡说了。” 然而就在这时,尤三姐忽而转眸望去,在耳畔低声说道:“要不,我们姐妹三个儿一同伺候大爷。” “别胡说。”贾珩面色微凝,大手一扬,顿时雪圆成浪。 尤三姐妍丽眉眼闪过一抹羞嗔,道:“大爷在想什么,我说和秦姐姐呢。” 心头却已暗暗打了主意,等哪天也得将大姐骗过来才是,也省的大姐天天愁眉不展的。 贾珩道:“我也是说这个,你再说哪个?” 尤三姐腻哼一声,轻声道:“珩大哥心底究竟在想哪个,自己清楚。” 贾珩这会儿也没有与尤三姐说笑,而是左右开弓。 时光如水而逝,庭院之中,天穹上遮蔽明月的乌云渐渐散去,一轮恰如弧勾的弦月悬挂在天上,贾珩这会儿拥住尤二姐与尤三姐的香肩,一时间有些难眠。 至此,甜妞儿的毒已经解的七七八八了。 这会儿,尤二姐将螓首抵靠在贾珩心口,紧紧抓住贾珩的手,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欣喜袭上心头,而那张静美、艳冶的脸蛋儿恍若为玫红气晕笼罩,眸光痴痴,莹润如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不知说。 大爷应该是喜欢她的。 尤三姐柔声道:“大爷,大姐她守寡也有好几年了,心头其实一直惦念着大爷的。” 贾珩默然片刻,道:“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个?先前不是说过,如是她想要出府改嫁,我去和老太太说的。” 尤三姐弯弯柳叶细眉下,眸中嗔怪之意涌起,伸手拉过贾珩的胳膊,低声说:“大爷这话说的,她是贾族的前族长夫人,如是改嫁给外人,外间的人不定该如何笑话咱们贾家呢。” 贾珩面色顿了顿,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时默然无语,心神陷入回忆。 尤氏当年在贾珍暗中加害之时,给他传递纸条示警,这份情谊他其实一直都记着,等之后赠送围巾,尤氏的心思他也知道。 独艳理亲丧,尤氏的确是外柔弱而内刚强的性子。 这会儿,尤二姐容色明媚,柔声道:“我从小时候,大姐就对我和妹妹很好的,心地善良,只可惜遇人不淑……大爷,大姐她还不到三十呢。” 贾珩摘星拿月,低声道:“嗯,我知道了,等或两天,我去看看她。” 尤三姐笑道:“好呀,我说话竟是没有二姐好使。” 尤二姐脸颊羞红,任由那少年轻薄着,芳心欣喜,酥软的声音满是娇嗔之意,说道:“三妹,哪有的事儿?” 贾珩与尤氏双姝相拥而眠,于温香软玉中酣然入梦。 是故,一夜再无话。 …… …… 翌日,天光大亮,春风和煦,道道东方晨曦照耀在庭院中,正是仲春时节,百花盛开,鸟语花香,蝴蝶往来在花瓣其间,似沉醉在馥郁花香之中,盘桓飞舞。 贾珩这边儿掀起一条刺绣着鸳鸯戏水团案的锦被,自然惊醒了还在熟睡中的尤氏姐妹。 看着那少年,尤二姐目中现出痴痴之意,声音柔软而酥糯:“大爷,我服侍你穿衣裳罢。” 尤三姐笑了笑,起得身来,说道:“二姐先歇着,我伺候大爷好了。” 而尤二姐起得身来,看向那被单上刺目嫣红的点点红梅,脸颊密布羞喜,小心翼翼地起得身来,寻来了剪刀。 贾珩这会儿披上蟒服衣裳,穿好一双官靴,在尤二姐与尤三姐的侍奉下,起得床来,道:“今个儿得去一趟五军都督府。” 尤三姐这边儿也整理好衣裳,换上一袭朱红色裙裳,而那张艳冶、静美的脸颊艳绚丽一如丹霞,柔声道:“大爷在这儿吃了早饭,等沐浴更衣后再走也不迟的。” 昨晚好一番缠绵悱恻,这穿上衣裳就走,实在有些…怪怪的。 尤二姐眉眼挑了挑,秀美、明丽的玉颜之上也萦带起娇羞之意,柔声道:“是啊,珩大哥。” 贾珩温声道:“那听你们两个的。” 这会儿,尤二姐则在一面菱花铜镜前,对镜化妆,待看到铜镜之中那张艳丽脸蛋儿愈见红润娇媚,弯弯秀眉之下,美眸莹润如水,恍若蒙上一层朦胧雾气,不时偷偷瞧向那蟒服少年。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道熟悉的温婉声音:“三妹起床了吗?” 说话间,一个身着兰色衣裙,云髻端庄秀美、气韵婉约的妇人,迈过门槛,进入厢房。 不是旁人,来人正是尤氏。 贾珩诧异问道:“尤嫂子,怎么来了?” 尤氏对上那双沉静目光的打量,眉眼似是低垂几许,柔声说道:“大爷也在这儿?” 昨晚是留宿在三妹这儿了? 而说话的功夫,忽见里间的厢房中,尤二姐与尤三姐一同挑开垂挂着珍珠的帘子,款步而出。 恍若两株并蒂牡丹花,花盘明艳绝伦。 尤氏将一双柔润盈盈的目光落在尤三姐脸上,待见到那眉眼之间不经意间流露的旖旎情态,芳心微微一惊。 作为经了人事的花信少妇,虽只粗略扫了一眼几人,又如何看不出端倪? 贾珩问道:“正要说与二姐、三姐一同用饭呢,尤嫂子找二姐、三姐有事儿?” “那你们吃饭罢。”尤氏眉眼黯然无光,酥软、柔媚的声音中略有几许慌乱,说着,就待转身离去。 她倒是来的有些多余了。 贾珩心头微动,目光闪烁了下,若有所思。 自从他回来以后,尤氏就有些躲着他,显然是有一些心结郁藏在心底,结合着昨天三姐的话,总感觉尤氏似乎有些因爱生恨了。 这会儿,尤三姐却一下子拉住尤氏的胳膊,那在晨曦映照下艳丽非常的脸蛋儿笑意明媚如霞,道:“大姐姐还没用早饭的话,一同用些吧。” 尤氏一时倒未急着表态,只是抬眸瞥了一眼那少年,目中似有几许别样韵味。 这会儿,尤二姐红了一张明丽脸蛋儿,凝眸看向尤氏,目中蒙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羞意,然后又看向那蟒服少年。 却在这时,贾珩伸手拉过尤二姐的纤纤素手,轻笑道:“好了,咱们去吃饭吧。” 尤二姐被那少年一下子牵挽着手,只觉芳心甜蜜不胜,经雨之后,愈见娇艳的脸蛋儿上,阵阵羞喜之意难掩。 果然珩大哥自得了她身子以后,就待她自此不一样了,如是这般,早就该听三妹的了。 几人说话之间,落座在一张圆桌上,尤二姐屋里的丫鬟给两人奉上菜肴。 贾珩问道:“尤嫂子寻二姐儿和三姐儿有什么事儿?” 尤氏神情寡淡,柔声说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园子里在西塘那边儿要移栽一批花木,和三姐儿商量一下,她现在也负责着府上的园艺。”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尤三姐,道:“那你们两个好好商量商量,园子也建了有几年了,原本的一些荒地也都种植着花木。” 尤三姐笑道:“等会儿和大姐说吧,咱们先用早饭。” 这时,丫鬟端上早饭,放在一张条形桌案上,米粥、包子各有。 而贾珩吃过早饭以后,看向尤氏三姐妹,说道:“我过去厅堂那边儿,你们几个先叙话。” “那我送送大爷。”尤三姐点了点螓首,起身相送贾珩离去。 尤氏则是将目送两人的目光收回,打量着朱红衣裙,玉颜明媚的尤二姐,目光复杂,轻声问道:“你和大爷她……这是三妹的主意?” 因为平常三姐经常提及此事,尤氏原本都是当一个玩笑开。 尤二姐弯弯秀眉之下,那张丰美脸蛋儿绮艳如霞,道:“是三妹非要留我在这儿。” 尤氏语气幽幽说道:“这样也好,省的再次相见,又不知什么时候了。” 她也不知自己心底是怎么回事儿,一看见他,心底就有说不出的幽怨。 可她这般身份,他才不会碰她,纵是脱光了躺在他床上,他也不会碰她的吧。 念及此处,尤氏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之感袭上心头,顿觉手足冰冷不胜。 她这一辈子,或许也就这样了罢,月夜孤枕,薄衾凉寒。 这会儿,尤二姐也察觉出尤氏的神色变幻,待捕捉到丽人眉间的一抹黯然神伤,秀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关切说道:“大姐,怎么了。” 昨个儿三姐与大爷的话,她也听了一星半点儿,大姐似乎也喜欢大爷。 这…可大姐是寡妇啊,也不好嫁给大爷罢? 尤氏强自笑了笑,声音轻柔却让人心生怜惜,道:“我没事儿,二姐儿,你刚刚…今个儿就多歇息。” 她都已是徐娘半老了,那人看也不会看上她的。 尤二姐闻言,芳心倒是娇羞不胜,那张艳冶、明媚的脸蛋儿酡红如霞,轻轻“嗯”了一声。 这会儿的确是……虽然大爷对她温柔体贴。 而姐妹两人正说话的空当,就见尤三姐从外面进来,丽人行走之间,身段儿婀娜多姿,动静举止之间都流露出妩媚气韵。 精致如画的眉眼含笑流波,似笑非笑道:“大姐,三姐,在一块儿说什么呢?” 尤二姐温婉静美的脸蛋儿上酡红一片,柔声道:“也没说什么,大爷走了?” 尤氏抬眸看向那少女,看向那恍若得了滋润,愈见娇艳的少女,心头不知为何,涌起了一股嫉妒之意。 念及此处,尤氏起身就要离开。 这会儿,尤三姐却一下子拉过尤氏的素手,艳丽脸蛋儿笑意笼起,轻声说道:“大姐,昨个儿我帮着你问了大爷了。” 原本要走的尤氏,恍若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秀美云髻之下,那张温宁、柔婉的玉容现出几许讶异。 尤三姐目光似要看穿尤氏的内心,柔声说道:“大姐难道就不想知道,大爷怎么说?” 尤氏转过一张秀美、婉静的脸蛋儿,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柳叶弯弯的秀眉凝视向那丽人,目光莹莹如水,欲言又止。 尤三姐道:“大爷其实也有一些动念,说等两天看看大姐。” 尤氏闻言,如遭雷殛,玉颊羞红如霞,明眸现出一丝惊喜。 尤三姐轻笑道:“不过大姐也别报太大希望,这过两天,可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尤氏此刻贝齿咬着粉唇,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尤二姐眨了眨莹润如水的美眸,静静看着这一幕。 尤氏目光幽幽,声音低沉几声,说道:“我原来也不奢望什么的。” 尤三姐笑了笑,说道:“那我给大爷说,不用过去瞧大姐了。” “三妹。”尤氏黛眉之下,美眸羞恼不胜,声音嗔怪,将近三十岁的丰熟少妇,此刻娇嗔薄怒,似别有一番俏皮。 …… …… 却说贾珩这边儿,在说话之间,举步来到书房,并没有去看秦可卿和咸宁,而是唤了晴雯准备热水沐浴。 此刻,晴雯给贾珩沐浴更衣,低声说道:“公子这是从哪过来的?” 贾珩道:“昨晚去了三姐那边儿。” 尤三姐是他的妾室,倒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 晴雯那肖似黛玉的眸子灵动闪烁,似是冷笑,说道:“只怕还不止罢。” 贾珩:“……” 说着,伸手捏了捏晴雯撅的老高的粉腻脸蛋儿,轻笑道:“好了,别止不止了,赶紧服侍我沐浴更衣吧。” 晴雯秀眉弯弯,明眸盈盈如水,羞道:“公子,我也不小了呀。” 她今年都十六七了。 贾珩看了一眼那少女秀颈之下的颇具规模,轻声道:“嗯,我知道了。” 真是个个都不小了,可以想见,血光之灾不断。 晴雯轻哼一声,然后服侍着贾珩沐浴更衣。 …… …… 五军都督府 随着南安郡王因西北兵败,五军都督府衙门内的人事,也焕然一新。 如今忠勤侯谢再义担任后军都督,前军都督则仍是身在江南的北静王水溶担任。 至于其他都督同知、佥事,除却石光珠、侯孝康等人留任外,也先后换上了京营在西北战事上立功的将校,蔡权也领了一个后军都督佥事的差事。 而左军都督原是驻扎在云南的东平郡王穆森加衔,真正的主事武侯乃是汝南侯卫麒。 右军都督原本是上任西宁郡王,但现在空悬,仍由崇平帝指派的一位武侯接掌,中军都督同样是崇平帝在卫雍王府潜邸之时的典军担任,名唤纪安。 之后,军机处肯定要从五军都督府选人,而这些都督同知乃至佥事就是补额进军机处的人选。 此刻,几个书吏以及忠勤侯谢再义将贾珩,一下子迎入五军都督府官衙之内,一众武侯都督纷纷近前行礼。 贾珩落座在条案之后,目光逡巡过下方诸高阶将校,说道:“五军都督府统管全国卫所丁壮、屯田,地方卫所的兵丁,需得分批点查、整饬,先前圣上已命军机处的司员下地方巡查,但真正做事的还是得五军都督府,五军都督府将卫所兵丁、军将与兵部对接。” 陈汉的五军都督府,其实渐渐沦为功勋宿将的养老之地,因为中枢层面的京营,具体的作训实权在节度使,在兵部互相制衡。 而这些武将还统管着一部分地方卫所职权,算是与兵部等文官互相牵制。 下方众都督武侯,皆是低头称是。 谢再义拱手道:“节帅,现在京营兵马也亟需补额,不若拣选地方班直诸军,拣充进地方卫所,以实京营。” 贾珩点了点头,道:“忠勤侯此议甚好,京营原本就是选练山东、河南诸班直,西北之战后,十二团营伤亡不少,除重新募训外,仍要选拔地方骁锐菁英,至于地方卫所,应合并的合并,应撤销的撤销。” 谢再义拱了拱手,然后徐徐而退。 贾珩目光掠向下方一众武将,说道:“自朝廷斥退女真使者以后,朝中官员为之惶惶不可终日,边关一旦遇得敌警,我大汉当派兵将前往迎敌,尔等如领有京营差事的,平日操演不可懈怠。” 担任前军都督同知的汝南侯卫麒道:“卫国公先前提及要在海上用兵,攻伐朝鲜,未知调拨哪一路水师?” 贾珩道:“先前已经派遣了穆小王爷前往山东操演水师,等过了这段时间,朝廷会大举用兵。” 卫麒整容敛色,问道:“海师用兵,应在红夷大炮,是否要调拨江南水师北上,还是加紧监造红夷大炮,列装海师?” 贾珩看了一眼卫麒,沉声道:“会抽调一部分,军器监最近也会加班加点,生产红夷大炮和炮弹,以应对乱局。” 眼前这位卫麒就是魏王的老丈人。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贾珩:他现在就怕甜妞儿先怀上…… 五军都督府 贾珩在见过一众五军都督武勋以后,来到后军都督的衙署,坐在书案后,正在翻阅着五军都督府存档的兵丁清册,眉头皱了皱,面上陷入深思。 陈汉的卫所承袭自前明,卫所归于都司,都司受辖于五军都督府,如果从兵员上来看,全国连同边军,高达近两百万。 其实,维持这样的常备兵力,对国家财用而言是一种庞大的包袱,因此五军都督府还有屯田事务,即以五军都督府,总摄天下屯政,用以在地方卫所自给自足。 贾珩面色现出思索,心头喃喃道,“其实还是边军维持太过庞大的边备,再一个是地方上卫所兵制糜烂,屯政败坏。” 一个省都司也不可能没有五六万兵马,但屯政之中,存在大量的军事地主和地方豪强侵占田亩,役使普通军士,形成事实上的地主—天农关系。 正如前明所载:“国初,贵州二十卫所屯田、池塘共九十五万七千六百余亩。” 几十年以后,发现“良田为官豪所占,贫穷军士无寸地可耕。军士妻子,衣食不给,皆剜蕨根度日。军士们饮恨吞声,无可控诉。” 这样的事情定然广泛存在如今大汉的角落。 贾珩心念此处,寻了一个书吏,问道:“李阁老去山西点查边镇军屯,去兵部问问,可有条陈以急递传来。” 作为内阁次辅、兵部尚书,在地方上的调研、处置,按例会有条陈递送至兵部,以备诸军机参酌。 那书吏点了点头,然后去了。 这会儿,谢再义面色肃然,说道:“节帅,地方屯田为不少军将把持,单独凭借军机处的那些文臣,只能简单摸摸情况,未必动得了这些军将。” 贾珩道:“李阁老去山西,楚王去了山东,五军都督府也组织一批人随军机处诸司员前往四川、湖广、两江两地梳理卫所兵丁、屯政,至于闽浙粤三地暂不动。” 其实军屯田亩比较多的也就是这几处地方,闽浙粤几地粮田甚少。 山西是边镇,太原、大同边镇都在,先前整饬的主要将校,并未涉及屯田,还不知又能爆出什么雷。 可以说,整个大汉在崇平十六年取得几场胜利,只是正如他当初给崇平帝说的,用一场巨大的胜利来推动革新的催化剂而已。 如今的新政以及军屯屯政、卫所的清查,无不是这种革新之策的全面铺开。 换句话说,他一直在按照当初在内书房之时与崇平帝的奏对,以及《平虏策》而行,稳扎稳打,并无旁逸斜出,也无急躁冒进。 谢再义道:“节帅,方才提及要裁撤地方卫所?” 贾珩道:“不是裁撤,而是根据不同省域之防情,合理规划卫所防务,去岁,整饬盐务,开海通商,但开源也不行,现在就是节流,国家蓄养军士高达百万,可用之兵却不过二三十,长此以往,国家羸弱,如何攘外安内?” 从头到尾,他只是通过个人的将略以及努力,帮助陈汉打赢了几场大仗,除了河务、盐务、京营得以整饬外,陈汉在军政体制上的腐朽无能和持续失血,并没有得到全局性改善。 当然,盐务和海关、京营的整饬,重塑了中枢威信,丰殷国库,为革除积弊打下了坚实基础。 谢再义拱手道:“节帅所言甚是。” 贾珩面色默然,说道:“明天我去京营看看。” 在京中也不可过于流连花丛,也当去京营看看军士操演。 过了一会儿,那书吏去而复返,面上带笑,恭维说道:“国公真是神了,兵部还真有李阁老递送来的山西诸卫所、屯政账册,说是要递送军机处的,小的要了一份儿抄录。” 贾珩点了点头,接过那条陈,打开奏疏,凝眸细看,目光闪了闪,面色微动。 李瓒去山西近两个月,主要是点查兵丁、整饬屯政。 至于前者,因为太原、大同当初在崇平十六年已经被贾珩清查、血洗过一番,故而波及的只是卫所屯田事务。 两相叠加,自李阁老前往山西一来,厉查缉捕卫所不法军将,凡大小将校三十八人,追查田亩五十四万三千亩,籍没赃银七十二万五千两。 贾珩道:“你也看看,这还只是山西一省,军屯之田不多。” 说着,将手中的条陈清册递给一旁的谢再义。 谢再义接过清册,阅览了下,说道:“触目惊心,可见天下屯政之败坏。” 贾珩道:“湖广、山东、四川也是重灾之地,我向圣上举荐你为军机大臣,全权负责湖广的军屯事务。” “节帅。”谢再义闻言,心头一震,目光激动地看向那少年。 军机大臣显然可预知机务,他何德何能? 贾珩道:“自南安郡王退出军机处以后,我又时常在外,军机处乏武勋坐镇,帮助圣上梳理西北、藏地之事务,你进入军机处以后,当从兵事上建言国策。” 让谢再义进军机处,本身也是到了时候了,而且军机大臣原就无定品,但在大汉文武官员却是阁臣、枢密。 而后,贾珩与谢再义等一众五军都督府军将用过午饭,就前往宫中奏事。 …… …… 大明宫,内书房 正是午后时分,慵懒日光照耀在殿前的玉阶上,澄莹如玉。 崇平帝坐在一方红木条案之后,瘦松眉之下,目光专注,正在低头批阅奏疏,但面上却消瘦得几乎露出颧骨。 崇平十五年和崇平十六年的两次吐血晕厥,早已让这位帝王大伤元气,而每次病体初愈,都投入到朝政之上。 戴权禀告道:“陛下,卫国公在殿外求见。” 崇平帝心头诧异,抬起头来,面上现出思忖之色,高声说道:“子钰来了,宣。” 不大一会儿,贾珩进入殿中,朝那帝王行了一礼。 崇平帝道:“子钰所来何事?” 贾珩道:“圣上,方才李阁老的奏疏递送至兵部,提及山西清查卫所兵丁、屯政事务,微臣思虑前后,建言圣上,全面清查大汉地方都司卫所的兵丁、田亩,以节省国家军费。” 崇平帝闻言,说道:“朕先前已经派了楚王奔赴山东,与保龄侯史鼐一同点查山东丁口、屯政。” 贾珩道:“微臣以为,山西、山东之外,还当在两江、关中、巴蜀、湖广等地拣派大臣清查屯政,据李阁老奏疏所言,山西追缴籍没田亩数十万亩,赃银几十万两。” 说着,将手中的宫抄递送给崇平帝。 说白了,这就是一场针对军队的反腐。 崇平帝从戴权手里接过转呈的奏疏,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子钰,如此在全国清查卫所兵丁,地方卫所军将可会出乱子?地方卫所不比别处,军将一旦蓄私兵作乱。” 贾珩沉吟说道:“圣上,五军都督府内的几位武侯和军将都是战功赫赫,这次带兵卫一同配合军机处整饬卫所,有彼等坐镇,地方军将卫所绝对不敢妄动,况且京营、江南大营等兵马随时可前往附近几省弹压。” 他都没有提及河南府卫,否则崇平帝会有一些不好的联想。 崇平帝思量片刻,轻笑了下,说道:“如此一说,倒是万无一失了。” 全面清查地方卫所系统,梳理屯政,这的确是大手笔,而且还能想出对应防范措施。 这样的人物,平庸的后嗣之君如何能够驾驭呢? 河务、盐务、兵事、兵政……无一不精。 崇平帝的目光不由就有几许复杂,说道:“朕让你与军机处的施卿考察京中司员品行、才干,充入军机处,你可有举荐的人选?” 贾珩道:“微臣以为,军机处设立初衷,一则是为圣上参咨机务,二来是圣上委派地方督察军务之责,三是行文通达六部百司、诸省府县,一则乃取老成谋国之臣参知机务,二则是如现在取五军都督府武勋赴地方,三则是内阁中书、司郎中拟制公文,是故,军机处原无定员、定品,升迁流转,一如原官。” 说白了,原本的官员仍在六部百司迁转。 崇平帝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如此已是面面俱到了,只怕一二年间,地方卫所弊政为之一空,如果四条新政广行于世,大汉中兴之期不远也。” 真是政务练达,王佐之才,又这般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啊。 可以说,随着崇平帝逐渐觉得身体虚弱,这种臣强君弱,后嗣之君难以压服的感触,只会越来越多。 犹如在家族企业的百亿富翁在垂垂老矣之时,看着女婿能干,超过一个个儿子的心情。 贾珩默然了下,拱手说道:“如无圣上殚精竭虑,夙兴夜寐,绝无如今之革除积弊的时机。” “具体人选呢?”崇平帝看向那蟒服少年,似是漫不经心问道。 贾珩道:“圣上,微臣举荐汝南侯卫麒,此外微臣以为忠勤侯可为军机大臣,赴湖广稽查军屯、兵丁,严饬军务,至于内阁侍书,此非微臣可熟知,只能留待施大人考察人选了。” 他是武将,只能说自己熟知的事儿,而且他隐隐感觉到一些异样。 崇平帝点了点头,问道:“子钰说的也是,五军都督府的军将先前原本也是照例进军机处的。” 倒也没有什么不寻常,谦虚谨慎依旧,可为何心头仍是隐隐有些……不安呢? 其实,这是一位帝王本能的警惕。 如果不是辽东未平,关外还有女真为祸,这位帝王自觉还能再撑三五年,早就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崇平帝压下心头的一丝纷乱思绪,面色如常,随口问道:“子钰什么时候与乐安与蒙王之女雅若完婚?” 其实这又是一种潜意识询问,女色真的是眼前少年的弱点吗? 但这种潜意识,这位帝王都没有察觉到,只是随口而问。 贾珩揣摩着崇平帝的用意,说道:“圣上,微臣倒是不急,想要再等等。” 崇平帝面色肃然几分,说道:“近期择日完婚为宜,赐婚两位郡主之时,京中不知多少弹劾奏疏,说朕纵容宗室之女为他人妾室,玷辱天家威仪,不成体统,早些完婚,也能平定浮议。” 虽然文臣,但不妨碍一些科道言官上疏攻讦贾珩。 如果说兼祧还能说宁荣两府可得兼祧,那雅若与陈潇又算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也是兼祧? 当然,这种看似“荒唐”的配置,恰恰给贾珩身上泼了脏水,而且是持续性泼脏水,以便抹煞其功绩。 随着时间流逝,原本的几场大胜似乎也能微不足道。 这可以说是文臣对战功赫赫的武将的普遍做法。 贾珩道:“那微臣这段时间就完婚,前天潇潇和雅若都催促了,还有薛家” 崇平帝目光打量着少年,说道:“薛林两家,将来又不知掀起多少浮议,也就咸宁宽容大度,容你这般拈花惹草。” 只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先前让戴权调查了一下,不仅是钗黛,听说连女尼都怀了他的骨肉…… 简直不成体统,不过这样也好。 贾珩闻言,心头悚然而惊,连忙说道:“父皇,咸宁她对儿臣宽宏以待,儿臣不知如何报答。” 可以说,这句话更像是一句带着崇平帝自白的话,也就朕雄才大略,容你这样的臣子。 再有突然提及婚事,显然他的萧何自污之法,尚未彻底打消崇平帝心头的猜忌。 崇平帝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少年,说道:“咸宁她过门也有段日子了,你们什么时候要个孩子,朕也好抱外孙。” 其实有些担心应该也没有必要,那些女孩儿都在京中,还有咸宁在一旁在,应该不会有什么。 贾珩温声道:“此事,咸宁也催促儿臣,或许就在这几个月吧。” 他现在就怕甜妞儿先怀上……每次她都满载而归。 有时候真不怪他,实在是恨不得坤宁…宫内。 嗯,当着这位帝王的面想这些,有些太过刺…嗯,不是,太过荒唐了。 崇平帝叮嘱道:“你最近一两个月就在京中好好待着,去年忙了一整年了,与家眷聚少离多,最近也在家中好好陪陪家眷。” 除了山东的海师筹备,攻略朝鲜,一些事还是不让子钰去做了,多多委派其他将校去。 得让咸宁早日给他生个儿子,有了孩子以后也就有了羁绊。 事实上,所谓软肋之说,自古以来,如刘邦那样分我一杯羹的情况,其实相当少见。 多数人还是摆脱不了老婆孩子的羁绊。 贾珩闻听此言,脸上似有些不好意思,清咳了一声,拱手道:“如无他事,微臣先行告辞。”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天子对他的态度起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或者说,天子龙体又出了一些新变化,他看着是消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大好。 待贾珩出了大明宫内书房,不由驻足在殿前,抬眸看向天穹的日光,细品方才的对话,不知为何,心头忽而起了一丝彻骨寒意。 伴君如伴虎,天子心性似乎又有了新的变化。 而且看天子方才的脸色,的确是龙体有些不豫,或许还能再撑一二年? 如不是还有辽东未定,女真虎视眈眈,只怕他已经接受崇平帝的权术打压了。 当贾珩离了内书房以后,崇平帝将一封奏疏掀开,其上赫然写着,卫国公在江南筹备海师学堂,于江南大营遍插党羽,更为前苏州织造之女常妙玉迁居其父坟茔,而妙玉实为女尼,而妙玉已怀有卫国公骨肉…… 妙玉之父苏州织造常进的案子,终于在迁坟之时,为尚勇这位前锦衣指挥使所察知,就即刻奏报给崇平帝。 “尚勇不好好去查赵王余孽,又行此诛心之论。”崇平帝将密疏轻轻一阖,扔到一边儿,目光莹润如水,转眸看向戴权,轻声说道:“派人告诉尚勇,让他摸清陈渊的下落。” 戴权心头一惊,低声说道:“是,陛下。” 不敢多言,转身离得内书房。 崇平帝望着窗外苍茫暝暝的天穹,目光闪烁了下,轻轻叹了一口气。 为翁婿和君臣长久而计,他是需得想个法子制衡一下了。 李瓒调任京中,以兵部介入京营人事、作训,等高仲平在南方督问新政返回以后,坐镇中枢,原也是允文允武的,等攻打辽东之时,分兵几路,以东宫为监军,多方参与。 没办法,女婿太过能干,不得不防着一手,起码要多点儿都能用人。 而且还要培养魏王、楚王独当一面。 崇平帝想了想,拿过一份空白奏疏,拟下,内阁诏令兵部尚书李瓒待交割山西兵司事务以后,即刻返回京城,河北经略安抚司的帅臣人选,改由兵部右侍郎邹靖接任,此外升迁邹靖为军机大臣。 事实上,李瓒这位内阁次辅一直在外督察公务,也有些不正常,当然的确在大汉文臣中威望渐重。 …… …… 就这样,玉兔西落,金乌东升,时光匆匆,转眼之间就是三天时间过去。 随着魏王前往关中京兆府下的几个县开始协调新政,齐王也去了山西帮助地方官员督问新政,而楚王则去了山东协助提督保龄侯史鼐,料理地方军屯事务。 神京城内政局一时间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平静。 而贾珩则是往来于京营、兵部以及五军都督府之间,一方面是作训兵丁,一方面是与兵部的施杰拣选军机处司员,举荐军机大臣。 这一日,终于在京中官员瞩目中,贾珩与兵部侍郎施杰的推选人员出来。 先是五军都督府的几位都督同知和都督佥事,如汝南侯卫麒,入军机处行走,参预机务。 而后谢再义被贾珩上疏举荐为军机大臣,专务西北事务,在熟知军机枢五以后,领了择日前往湖广督办卫所、屯田的差事。 崇平帝诏允之。 一时间,京城中有浙党中人暗称,贾党复盛,在军机处遍插党羽,把持国政。 而紧接着,军机处司员的杭敏、石澍乃至侯孝康、石光珠以及忠勤侯谢再义、汝南侯卫麒等人,将陆陆续续奔赴巴蜀、湖广、两江点查卫所兵丁以及梳理屯政。 崇平帝诏旨降下,自安徽卫所屯政败坏以来,山西卫所点查兵丁,梳理屯政,查清隐匿兵丁、人口不计其数。 朝廷意在清查全国卫所兵丁,轰轰烈烈的崇平新政,终于在崇平十七年也渐渐向卫所、军屯传导。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宝玉:抢走他的林妹妹还不说…… 神京城,韩宅,后院花园之中—— 正是春日时节,鲜花盛开,花香醉人,今日正是官员休沐之期。 内阁首辅韩癀穿行在抄手游廊之间,在一处湖面上停了步子,看向那湖畔的花丛。 不远处是年初辞了南京差事,在京中赋闲的前国子监司业颜宏。 “兄长,这卫国公羽翼丰满,如今又往军机处插手人员,不臣之心,昭然若揭。”颜宏白净儒雅的面容上带有几许感慨之色,低声道。 韩癀温声道:“军机处职员几无定品,如今又选派了出去,倒也不是什么安插党羽。” “兄长,新政如今已经成为朝野瞩目,现在诸省督抚,争相踊跃而在地方推行新政。”颜宏面色微顿,低声道。 韩癀感慨道:“是啊,以新政之功绩而定阁臣人选,天下官员如何不趋之若鹜?这是何等的帝王权术?” 直接明晃晃地告诉地方督抚,推行新政有功者,直升阁臣,辅佐中枢,这在后世也是相当炸裂的。 虽说成为内阁首辅,但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大展宏图,反而随着新政大举,韩癀这位内阁首辅反而有些无所事事起来。 颜宏面色凝重无比,轻声道:“兄长,圣上让魏王、楚王进军机处,这是要考核诸藩,以定东宫?” 韩癀道:“也不一定,圣上自去岁西北之事时,龙体就多有不豫,如今诸藩也到了观政之时。” 颜宏默然片刻,问道:“兄长以为,诸藩当中,谁可成为嗣子?” 韩癀沉吟道:“立嗣以嫡,乃是正道,如今圣上以魏王身后宋家之故,迟疑不立,长此以往,恐于社稷不利,此取乱之道也。” 这位内阁首辅仍是立嫡立长的支持者,不过崇平帝本就是厮杀出来的蛊王。 颜宏压低了声音道:“楚王礼贤下士,乐而好学,在江南颇有贤名,整饬军屯更是不遗余力,现在京中倒也有不少同僚,为其慨然风度所折,圣上似乎也颇为属意楚王殿下,兄长如何看?” 韩癀摇了摇头,说道:“现在也不好说,圣上向喜制衡之术。” 颜宏眉头紧皱,问道:“兄长,觉得何人可君天下?” 韩癀沉吟片刻,说道:“左右都是宫中的家事,为臣子者,但尽臣道,明臣职而已。” 他如今已是内阁首辅,位极人臣,如是非要掺和这等夺嫡之事,也并无多少好处可言。 颜宏迟疑片刻,道:“兄长,子升这一年与魏王倒是走的近一些。” 自从韩晖出了科举舞弊之案以后,虽未被革除功名,但前程尽毁,起码在整个崇平年间不会被提拔,而韩晖毕竟是首辅之子,魏王对其颇多礼遇,自然渐渐团聚在魏王手下。 其实魏王利用自身优势,不仅结交了韩晖、于缜等人,就连颜宏暗中也与魏王相善,希图将来能够再次起用。 魏王陈然原本就天然拿着一副好牌。 韩癀叹了一口气,道:“子升他将来的路,还是得自己来走,先前科举舞弊之案,已在吏部存了档。” 虽然韩晖功名没有被剥夺,但吏部仍是在履历上备案了曾牵涉到科举舞弊案中。 韩癀说着,转眸看向颜宏,问道:“翰林院和都察院不少新科进士,最近都与魏王相善?” 颜宏道:“魏王为皇后嫡子,性情恢弘,待人接物,颇具王者气度,京中不少进士颇为景仰其德。” 韩癀看了一眼颜宏,道:“毕竟是嫡子,人心所向。” 其实也是减少朝廷动荡的人选。 颜宏面色凝重,低声道:“李、高二人尚不知作何而想。” 韩癀摆了摆手,说道:“圣上乾纲独断惯了,也未必会在意一众阁臣的想法,且走且看罢。” 颜宏面色一肃,低声说道:“兄长所言甚是。” 韩癀看向颜宏,说道:“近来新政大行地方,你如是想要起复,我去和姚舆打个招呼,外派至地方推行新政。” 不管是不是先前反对新政,现在天子重视新政,那就不能太逆着。 …… …… 宁国府,大观园。 屋舍俨然、错落有致的庭院之中,同样是桃红柳绿,春光旖旎烂漫,沿路而行,一只只七彩蝴蝶翩跹在花丛之间,怪石嶙峋之间可见各式树木。 贾珩轻轻挽起雅若的的纤纤素手,好整以暇地赏玩着园中景色,此刻正是仲春时节,白墙黛瓦,溪水潺潺,裹挟着花香的和煦春风徐徐吹来,扑打在脸上,心情就有几许惬意。 雅若英气飒爽的平眉之下,一双明媚英气的大眼睛明亮剔透,低声道:“珩大哥,我平常也住在栖迟院罢。” 贾珩转眸看向天真烂漫的少女,看向那眉眼尽是自己的欢喜,笑了笑道:“可我平常不住栖迟院,这西边儿还有个小型的马场,你要不住在附近,也能和云妹妹在一块儿玩闹。” 非要给他住一块儿是吧?兰溪两个现在住栖迟院。 雅若那张妍丽无端的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忍着芳心深处涌起的阵阵羞意,问道:“那等我过门儿就住那边儿,珩大哥什么时候娶我?” “成亲也就在近期了。”贾珩笑了笑,打趣说道:“说着说着,就绕到成亲的事儿,你就这么恨嫁?” 说着,伸手捏了捏少女粉嘟嘟的脸蛋儿,触感倒不是如婴儿般的柔嫩,而是那种健康、红润的触感。 雅若一张红扑扑如苹果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似是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贾珩笑了笑,也有些喜欢天真烂漫的少女,说道:“雅若,就在这个月中旬,嫁过来吧。” 从先前崇平帝对他的微妙态度变化,她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先娶了雅若与潇潇,或许可安其心? 雅若“嗯”地一声,柳叶秀眉之下,明眸中满是莹莹如水的绵绵情意,对于少女而言,贾珩显然就是少女的全部。 贾珩看向那张恍若红莲的脸蛋儿,倒也有些怦然心动,低头噙住那两瓣柔软、莹润,只觉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醺然欲醉,难以自拔。 蒙古族的小姑娘,身上有着一种纯天然的草木气息,眉眼之中颇有几许英丽和娇憨。 此刻两人唇瓣接触,贾珩似乎能够感受到那少女藏在眉眼的欣喜和娇羞,青春烂漫的气息丝丝缕缕流溢,而日光照耀两人身上。 过了一会儿,雅若莹莹肌肤的脸蛋儿染绯如霞,呼吸急促,粗平眉之下,几如黑葡萄一般的眸子,骨碌碌转起,眸光盈盈之间满是痴迷之色,柔声道:“珩大哥家里好多姐姐妹妹呀,看着都好漂亮。” 先前那花枝招展的,她看着都有些眼花缭乱。 贾珩低声道:“我们家人口多,女孩子是多一些,雅若,你平常也和她们在一块儿玩闹,多少也能热闹一些。” 雅若“嗯”了一声,说道:“珩大哥,我们去那边儿坐坐罢。” 贾珩笑了笑,说着,来到一座朱漆碧檐的八角凉亭内坐下,两人并排而坐。 雅若声音娇俏,低声道:“父王去了朵甘思,现在府中除了二娘她们,就我一个人,平常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珩大哥又去了南方,珩大哥都不知道我这段时日是怎么过的。” 贾珩温声说道:“这段时间在京里,你怎么不过来找这边儿?” “有些不好意思去找秦姐姐。”雅若道。 她算是抢了秦姐姐的男人,但草原上碰到了喜欢的,就该去抢回来的,哦,那是对男人来说的。 贾珩拉过雅若的手,探入衣襟,丈量着圆白的蒙古包,问道:“雅若,你还想回草原看看吗?” 雅若娇躯微颤,那张丰润脸蛋儿羞红如霞,轻轻拨着贾珩的手,目中现出一丝说不出的羞意,温声道:“珩大哥,你给我说说这次去海上打仗的事儿罢,我也想去江南呢。” 草原她早就呆够了,想去看看江南水乡,当然是和珩大哥一起去。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那我就给你说说。” 说着,就将自己南下的事儿简单叙说了一番。 雅若明丽玉颜酡红如醺,柳眉之下,清眸中现出崇敬之色,轻声道:“那豪格在草原上是个能征善战的,珩大哥将他也打退了?” 贾珩温声道:“对啊。” 说着,就将率领船队前往海上打仗的事儿,简单给雅若说了。 雅若眸光痴痴,低声说道:“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大海呢,上次珩大哥去江南,也不带着我。” 贾珩道:“当时想着太过奔波了,下次再有时间带你过去游玩。” 雅若怏怏不乐说道:“珩大哥这般忙,等那时候,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贾珩轻轻捏着少女光洁如玉的下巴,对上那一双黑葡萄的眼眸,轻笑说道:“好了,等你过门儿以后,记得提醒我就是了,就怕等过二年,你有了孩子以后,又不想到处去玩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少女的讶异,问道:“是珩哥哥吗?” 正在凉亭中叙话的两人,闻言,心头就是一惊,转眸看向那身形丰腴玲珑的少女。 只见湘云一张粉腻脸颊红扑扑的,身穿一袭芙蓉刺绣的浅红色衣裙,少女渐渐长开,眉眼身段儿多了一些人青春烂漫的气息,身边儿跟着丫鬟翠缕。 近得前来,笑道:“珩哥哥,你怎么在这里?这位是雅若郡主吧?” 贾珩轻轻松开雅若的手,笑了笑说道:“云妹妹,刚刚没有去前院陪着老太太?” 这几天,几个姑娘都前往荣庆堂陪着贾母说话。 贾母可是要将近一年的孤独和冷清给找寻回来。 湘云看了一眼垂下螓首,正在整理着衣襟的雅若,暗道,草原的姑娘真是不知羞,这大白天的让珩大哥…… 小胖妞丰润脸颊羞意萦起,看了一眼红了一张烂漫脸蛋儿的雅若,低声说道:“我这就去呢,珩哥哥你们说话,我过去了。” 贾珩看向雅若,打趣道:“害羞了。” 雅若嗔羞道:“珩大哥,这人来人往的。” 待湘云离去,贾珩凝眸看向雅若,轻声说道:“咱们到那边儿的屋子说话,那边儿僻静。” 这边儿是凹晶馆,依山傍水,两侧风过山石,梧桐树枝叶扶疏,随风摇晃不停,也是当初他与凤姐幽会的地方。 两人说着,进入水塘中的凹晶馆,此刻湖水碧绿,涟漪圈圈生出。 贾珩挽着雅若的手坐在一张椅子上,对上那莹润如水的明眸。 “珩大哥,唔~~”雅若轻声说着,一张宛如富士苹果的红扑扑脸颊羞红如霞,旋即暗影凑近,清眸之中更是现出一抹羞恼之意。 珩大哥这是又过来亲昵她了,她的嘴都要亲秃噜皮了。 雅若娇躯颤栗不停,那粗平眉之下,那双黑葡萄的眼眸,垂眸看向那少年伏身在衣襟之间在蒙古包里策马奔腾,那张秀美、婉丽的玉容上不由现出一抹羞恼,颤声道:“珩大哥,别闹了。” 她都还没有嫁给珩大哥呢,怎么就能……这般亲昵于她? 少女此刻只觉晕晕乎乎,一张秀丽脸颊酡红如醺,矫健、柔美的娇躯颤栗如水,觉得心神难以自持。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两侧脸蛋儿宛如一朵娇艳红莲的少女,低声道:“雅若妹妹太漂亮了,我这也是情难自禁。” 雅若柳眉弯弯,晶莹目光宛如凝露,略有几许痴迷地看向那少年,低声说道:“珩大哥,我快些过门吧,等我过门了,珩大哥想什么都行的。” 贾珩:“……” 说着,伸手将雅若一下子拥在怀里,只觉阵阵清香浮于鼻端,沁人心脾,柔声说道:“咱们成亲就在中旬了。” 雅若扬起一张娇憨明媚的脸蛋儿,明眸目光痴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轻声说道:“珩大哥以后出门办差的时候,我随着珩大哥一同去,好不好?” 贾珩面色微顿,抱着雅若那流溢着青春靓丽气息的娇躯,附在丽人耳畔,温声说道:“好啊,不过雅若得女扮男装,骑上马才行。” 雅若眉眼萦绕欣喜之色,脸蛋儿明媚如霞,柔声说道:“珩大哥,我骑马很厉害的,还会蹬里藏身呢,还会使刀,到时护卫着珩大哥。” 她才不要在家里,一年拢共也见不了珩大哥几次的。 贾珩轻轻伸出纤纤素手,捏了捏雅若的脸蛋儿。 雅若将螓首抵靠在贾珩怀里,秀眉之下,美眸盈盈如水,柔声说道:“珩大哥将来会一直对我好的吧。” 贾珩轻轻搂着雅若的肩头,道:“嗯,我会对雅若好一辈子的。” 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单纯可爱,哪怕是情话,她都百听不厌,也不用送什么礼物。 不过,该有的礼物还是得有的。 贾珩自袖笼中取出一个锦盒,轻轻打开盒子,取出一个戒指,温声说道:“我先前买了一个戒指,给雅若你戴上。” 说着,拿起少女的素手。 这少女原来是粗犷烂漫的风格,还不涂风仙花汁的,现在已经涂起来了,果然女孩儿爱美是天性。 雅若柳眉弯弯,玉容秀美,眸光亮晶晶的,轻声说道:“珩大哥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贾珩道:“这是订婚戒指,妹妹戴上,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嗯,其实他以前给潇潇准备过戒指,而且潇潇似乎也未必喜欢这个,不如送她一把好剑。 雅若垂眸看向那戴在手指上的戒指,粲然明眸中现出丝丝缕缕的欣喜,道:“珩大哥。” 贾珩抬眸看向那少女,凑近那唇瓣,噙住那两瓣莹润,只觉香津甘甜可口。 …… …… 荣国府,荣庆堂 就在贾珩与雅若花前月下叙话之时,贾母落坐在一方铺就着软褥的罗汉床上,正在与凤姐、李纨几个说笑不止。 薛姨妈、王夫人、曹氏在一旁相陪,同样有说有笑。 钗黛、宝琴、三春、纹绮、兰溪在一旁陪着说笑。 这会儿,一个嬷嬷进入厅堂,脸上喜气洋洋,轻声说道:“老太太,前面说,老爷被选了外班,外放到四川担任按察使去了。” 原来今日吏部的调令下来,让贾政前往四川担任按察使,当然贾珩也从中出了一些力。 贾母闻言,慈祥脸上欣喜之色流露,苍老眼眸中欣喜不已,问道:“按察使,这是外放到三品官儿了?” 王夫人在一旁,白净面皮跳了跳,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老爷终于要升迁三品了吗?可惜却是外放,没有在京中为一部堂官儿。 而凤姐艳丽脸蛋儿上笑意烂漫,道:“老祖宗,我说大清早儿起来,怎么喜鹊在枝头叫个不停呢,不想竟应在这儿了,老爷这也是三品官儿了。” 贾母笑道:“宝玉他老子在通政司也有不少日子了,也该到了升迁的时候了。” 心道,这只怕还是珩哥儿在背后使了力。 一时间,荣庆堂中喜气洋洋,笑语声不停。 在下方绣墩上落座的宝玉闻言,脸上同样现出轻快之色。 老爷这一去,倒也不用在后面被人逼着去进学了。 念及此处,不由将目光看向正在与宝钗坐在一块儿的黛玉,中秋满月的脸盘上现出怅然若失。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他与林妹妹是青梅竹马,可珩大哥怎么能… 贾母脸上笑意繁盛,低声说道:“鸳鸯,去东府将珩哥儿唤过来,老身和他说说什么事儿。” 鸳鸯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离了荣庆堂,去唤贾珩去了。 不大一会儿,贾珩与雅若告别,离了大观园,来到荣国府荣庆堂,进入厅堂之中,迎着一双双或明媚、或婉丽的目光,向坐在罗汉床上的贾母行了一礼,低声说道:“见过老太太。” 贾母面上现出慈和的笑声,说道:“珩哥儿,这边儿坐,方才前面说老爷要被选任外班,派到巴蜀为按察使。”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老爷在通政司许久,如今也该到了外任之时,等到了四川。” 贾母迟疑片刻,道:“这外放,岂不是要前往巴蜀,听说巴蜀的山路不大好走,她这般过去。” 贾母毕竟年岁大了,还是想让小儿子在膝下给自己进孝的。 贾珩面色微顿,目光沉静,低声说道:“先前与二老爷叙说过,这次过去可以带家眷过去,二太太和宝玉要不过去,宝玉也正好去巴蜀游学?” 宝玉:“……” 抢走他的林妹妹还不说,还想将他赶到巴蜀去? 而王夫人脸色已经变了变,手中的佛珠已经攥紧,心头担忧不胜。 这去巴蜀,等她回来,这荣国府上的家业只怕都落在这卫国公头上了吧? 可以说五十来岁的人,原本也没有想着随贾政出去奔波的习惯。 贾母就差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脸,急声道:“这可不行,宝玉他怎么能去巴蜀地,人家说少不入川,老不出蜀。” 贾珩道:“那让老爷带着环哥儿她娘去也一样。”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那样也好,她身边儿是不能短了个伺候的人。” …… ……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宝琴:她就不给珩大哥添麻烦了…… 神京,荣国府 贾珩与贾母叙着话,周围一众钗裙环袄,看着那少年与老太太叙话。 贾母道:“鸳鸯,你去唤二老爷过来,让珩哥儿好好与他说说话,这都快晌午了,一块儿吃个饭。” 然后,贾母凝眸看向那少年,低声说道:“珩哥儿,宝玉他年岁也不小了,老身想给他定一门亲事,你在京中有合适的,也帮着他留意着。”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凝眸看向宝玉,低身说道:“那老太太,我这段时间留意着就是了。” 这会儿,宝玉宛如中秋满月的脸盘,脸上密布哀戚之色,转眸看了一眼那容颜娇媚,眉梢眼角满是妩媚气韵的黛玉,道:“老祖宗,我这辈子不成亲了,大不了出家当和尚去。” 这会儿,可没有黛玉说“我要数着你做了几回和尚”之类的俏皮话。 黛玉只是转动熠熠星眸向宝玉看去,妍丽玉颜现出诧异之色。 而湘云倒是关切说道:“爱哥哥又发癔症了。” 贾母闻言,眉头挑起,声音不无斥责之意,说道:“浑说什么呢,不成亲,你想将我们贾家的香火断了不成?” 王夫人闻言,那张白净面皮上也现出恼怒之色,轻声说道:“让你老子听见,仔细你的皮!” 宝玉此刻面色苍白如纸,目中也现出担忧。 凤姐轻笑一声,打着圆场道:“都是小孩子的胡话,老太太切莫当真才是。” 看了一眼眉梢眼角妩媚气晕流溢的黛玉,以及那丰艳的宝钗,暗道,这冤家将薛林两位妹妹收到房里,真是一个都不给宝玉留。 薛姨妈也看着宝玉近乎撒泼的一幕,笑了笑,轻声说道:“老太太,小孩子说胡话,不要太当真。” 再一看那老神在在坐在小几之畔的少年,薛姨妈心道,这简直完全不能相比。 如果当初将宝丫头许给了宝玉……现在,简直没眼看。 薛姨妈心头忽而生出一股后怕,当初她真是猪油蒙了心,得亏她家姑娘从小就是个心明眼亮的,一下子就瞧中了珩哥儿,还私定了终身。 宝钗这会儿,那张恍若梨花的脸蛋儿白腻如雪,两弯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静静看着那蟒服少年,芳心之中也有几许欣然莫名。 贾母作恼不已,说道:“以后断不可再说这等话。” 而就在众人说话的空档,外间一个嬷嬷进得厅堂,开口说道:“老太太,二老爷过来了。” 贾母闻言,心神微动,轻声道:“快让人进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政举步进入厅堂,儒雅白净的面容上现出欣然之色,行了一礼道:“母亲。” 贾母笑着招呼道:“政儿,子钰过来了,你和他说说话。” 可以说眼前这一幕荣宁和谐相处,提携共进的一幕,颇让贾母欣喜。 贾珩这会儿也起得身来,朝着贾政见礼,寒暄道:“二老爷,最近要调任到四川去?” 贾政点了点头,道:“子钰,吏部的告身已经发下来了,最近几天,我就会前往四川上任。”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政老爷,四川经过高仲平治理以后,府县大治,如今的四川总督吕绛更是一代名臣,也是天子重用的名臣。” 其实天子当初潜邸有着不少名臣效力,这位吕绛同样也是雍王潜邸时的能臣异士,接替高仲平为四川总督以后,相比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高仲平,更为稳扎稳打,同样有一代名臣之风。 贾政点了点头,道:“此公贤名,我也略有耳闻。” 贾母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幕,说道:“政儿,等会儿你们爷两个边吃边谈。” 贾珩没有多说其他,等晌午时,向贾母告辞,随着贾政来到梦坡斋的小书房。 这会儿,小厮已经摆好酒菜,几案之上菜肴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贾珩看向对面的贾政,低声说道:“二老爷,高仲平督川之时,向以严刑峻法治理地方,如今吕绛接任,以宽缓抚民为主,老爷到了四川以后,还是以慎刑为主。” 贾政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甚是,总督理一省民政、刑狱,的确非同寻常。” 贾珩道:“老爷上任之前,我给老爷写一封信给吕绛,不过,老爷先不妨攥住书信,而后再将书信给吕绛。” “先不给?”贾政面上现出一股迷茫之色,但旋即明白过来,说道:“以吕绛之人品,如闻子钰之书信,只怕会对我低看一眼。” 贾珩说道:“正是此意,待老爷以才干闻名蜀地以后,再递出这封书信,吕绛必然对政老爷刮目相看。” 贾政到底适合不适合做官儿,得看放在什么位置上,如果是具体的亲民官,需要独当一面肯定是不行。 但为一省按察使,再配几个幕僚,其实为官难度并没有那般大。 贾政闻言,手捻颌下几缕胡须,轻声说道:“借子钰吉言了。” 而后,两人用起酒菜,至午后方散。 贾珩出了梦坡斋书房,向着大观园而去,打算去看看妙玉和岫烟。 妙玉怀有身孕都快五个月了,自搬进栊翠庵以后也有几天没去看妙玉了。 主要也是先前在南省不少相处。 只是刚刚沿着栏杆行至不远,忽而见到一道熟悉的丰美身影,正是宝琴。 宝琴属于皮肤白皙到,在人群中能一眼看到的那种,尤其此刻红唇雪肤,黛眉杏眸,宛如一株娇艳欲滴的红梅。 宝琴眉眼欣喜,甜甜唤了一句,说道:“珩大哥。” 贾珩抬眸看向明显经过打扮的小胖妞,故作诧异问道:“宝琴,怎么在这儿?” 宝琴白腻脸蛋儿上笑意烂漫,继而,珠圆玉润的声音渐渐响起,说道:“我从梨香院过来,正说也要去大观园姐姐呢。” 贾珩心头就有些明白过来,这是专门在梦坡斋到大观园的必经之路上在堵他。 贾珩轻声说道:“走吧,咱们一块儿去吧。” 说着,近前,挽住了宝琴的酥软、胖乎的小手,然后向着大观园而去。 正是午后时分,春日日光旖旎烂漫,照耀在嶙峋假山之上,在随风摇晃的草丛中斑驳陆离。 宝琴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已然浮起浅浅红晕,娇俏的声音满是羞意:“珩大哥,园子里湖的荷花好像要开了,咱们去看看吧。” 贾珩:“……” 如何不知这是宝琴想他了,这会儿并不想去见宝钗。 贾珩应着,挽起小胖妞的绵软素手,向着大观园而去,没有前往蘅芜苑,而是就近寻了一处无人住的空房子,古色古香,横梁之上雕刻着精美的祥云、瑞纹。 宝琴略有一些婴儿肥的胖脸蛋儿几是羞红成霞,看向那蟒服少年,轻声道:“珩大哥,最近是要给潇姐姐还有雅若郡主成亲了吗?” 贾珩剑眉挑了挑,凝起明亮眸光,看向一袭粉色立领偏襟袄子,下身一条粉色长裙的少女,将丰腴玲珑的娇躯拥在怀里,但觉奶香奶气的香草气息扑鼻而来,说道:“宫中催着尽快完婚,也就在这段时间成亲的。” 宝琴翠羽秀眉之下,灵动剔透的眸子恍若一泓清泉,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低声道:“珩大哥,嗯。” 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凑近而来,温软气息扑打在脸上,让宝琴心跳砰砰不止。 须臾,贾珩看向脸颊红若胭脂,杏眸柔润流波的少女,轻声说道:“宝琴,这段时间想我了没有。” 宝琴丰美、白腻的脸颊已经泛起丹霞红晕,轻轻按着那探向衣襟的手,柔声说道:“珩大哥。” 贾珩道:“倒是有段时间不见了。” 宝琴轻哼一声,连忙闭上眼眸,看那少年此刻埋首白雪堆里,在恍若红梅的脂粉香艳中打滚儿。 仅仅过了一会儿,宝琴忽而觉得心头一惊,凝眸看向那少年,颤抖着声音说道:“珩大哥,别闹了。” 贾珩附耳说道:“宝琴妹妹,我伺候你吧。” 宝琴:“???” 啥? 一时间未明其义,但旋即,身形恰如触电一般,呆立当地,沁润水雾的明眸羞意弥漫,颤抖道:“珩大哥,别…” 虽然小胖妞年岁尚小,但云游诸国的见识,如何不曾看过类似《元人百种》的图册。 但仅仅片刻,就觉心神微震。 …… …… 而就在两人亲昵之时,此刻庭院中,湘云也离了秋爽斋,一路蹦蹦跳跳,恍若一只花蝴蝶般,准备去潇湘馆寻黛玉玩耍。 行不多久,忽而就是一愣,转头看向那假山嶙峋的一间厢房。 小胖妞原就是听觉敏锐之人,这会儿听到那“哼哼唧唧”之音依稀传来,一手捏着帕子,一手提着裙裾,蹑手蹑脚地向着声音来源而去。 此刻,小胖妞一颗心好似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地过去,待趴在支起一角的轩窗,朝着厢房里看去,虽得屏风遮挡,但仍可见正在亲昵的两人,顿时映入眼帘,心头就是一惊。 是宝琴姐姐和珩哥哥,两个人这是在做什么? 嗯,这是在…… 湘云胖乎乎的脸蛋儿瞬间滚烫如火,目中满是羞恼之色,只是觉得难以叙说的感触,原就是知了人事,这一下子更是如遭雷殛,心湖中掀起涛骇浪。 宝琴姐姐怎么能这般欺负珩哥哥呢?那样腌臜的地方,这般作践珩哥哥… 湘云心神震颤莫名,捏着帕子堵住了自己的嘴巴,分明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想要离开,但却身子软的厉害,脚下动也动不了,好似瘫在原地。 而过了一会儿,贾珩凝眸看向宝琴,面上见着几许笑意,问道:“宝琴妹妹,怎么样?”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想要钓鱼,得舍得打窝。 宝琴这会儿已是秀颈扬起,晕晕乎乎,心神颤栗不停,两弯翠羽柳眉之下,杏眸水光盈盈,痴痴地看向那少年,声音酥腻娇媚,轻哼一声:“珩大哥…” 贾珩拥住小胖妞的丰腴娇躯,轻声道:“宝琴妹妹真是雪娃娃一般,粉雕玉琢。” 宝琴肌肤胜雪不下于甜妞儿,而且身上还有一股奶香奶气,也是年岁小,肌肤娇嫩。 宝琴丰润玉颊酡红如霞,水润杏眸中已经现出痴恋之色,嗔恼道:“珩大哥就知道欺负我。” 还没有娶她过门呢,就这样欺负她了。 可转眼看见那少年拿着帕子擦拭着脸,一时间明眸垂将下来,分明是又大羞不已。 她刚才怎么… 贾珩拉过宝琴的素手,拥至怀里,凑到耳畔,几是噙住那娇小莹润的耳垂,轻声道:“谁让宝琴就这么招人欺负呢。” 宝琴闻言,芳心甜蜜不胜,鼻翼轻哼一声,将螓首依偎在贾珩的怀里,酥软道:“珩大哥,我今年不小了,珩大哥快些向爹爹提亲啊,不然别人该到府上提亲了。” 贾珩面色微怔,轻声说道:“你姐姐不是已经知道了,等你爹返回京城以后,我就求亲。” 宝琴酡红玉颜稍稍扬起,杏眸莹润如水,似将那少年削立、峻刻的轮廓倒映至心底,认真说道:“那珩大哥说话算话。” 当初,就是这般让堂姐一直这般等着的,前车之鉴,后世之师。 贾珩一时默然无语,心头就有些好笑,伸手刮了刮宝琴的鼻梁,在少女蕴含嗔羞的目光中,讶异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 这是反诈意识直线提高?或者说,宝钗那档子事儿,让园子里的金钗,现在对大饼之类产生了免疫力。 大饼再香,但最终吃不到。 嗯,好像先前岫烟也是这样?岫烟应该不是这样,只是传统一些。 宝琴白净、微胖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伸出纤纤素手,简单整理着朱红裙裳,颤声说道:“我就是担心……担心珩大哥忙了之后,就给忘了,那时候一晃又是二三年。” 贾珩轻轻捏过宝琴的下巴,低头啄了一下那丰润的唇瓣,在少女羞急的目光中,温声说道:“其实你姐姐的事儿,许多时候也是阴差阳错,身不由己,我也很是愧疚,好在新政之后,与林妹妹一同嫁过来,应是板上钉钉了。” 纵是甜妞儿想要将宋妍赐婚给他,也不大可能侵占什么新政之功,因为他已经向崇平帝备了案。 宝琴抿了抿粉唇,轻声道:“珩大哥,那我是不是……” 想了想,自觉失言,连忙咽了回去。 贾珩面色微怔,看向眸光潋滟的少女,轻声说道:“宝琴妹妹也想要名分?” 宝琴那张雪肤玉颜滞了下,轻轻抿了抿粉唇,柔声道:“我都听珩大哥安排的。” 名分谁不想要,但姐姐为了一个正妻名分,中间不知起了多少波折,闹了多少笑话,她在一旁倒是看的一清二楚,也有些心有戚戚然。 她就不给珩大哥添麻烦了。 贾珩似是感知到宝琴心头的纠结,轻轻拥过小胖妞的肩头,低声说道:“宝琴妹妹放心,将来封了郡王,都是有着名分的。”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思将名分放在心头,因为很早之间他就说过,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良方,既然是在发展中遇到的问题,也必须通过发展来解决。 郡王有一正四侧妃,下面可请封许多诰命夫人,虽某种程度上也是妾室,但儿女不用受嫡庶之分的苦恼。 当然那时候也有苦恼,比如谁继承郡王,估计等二十年后,能打出来狗脑子? 不提贾珩与宝琴相拥在一起温存,却说湘云红了一张丰润玉肌的苹果脸蛋儿,几乎是逃也似地离了大观园,步伐慌乱几许。 本来准备去潇湘馆,但此刻自然也去不成。 这会儿坐在一方四方朱梁柱子的八角凉亭内,看向那池塘中游弋不停地金鱼,小胖妞攥紧了手中帕子,不觉芳心砰砰直跳。 宝琴姐姐怎么能那般“羞辱”珩哥哥呢?最后她都见到弄珩哥哥脸上了。 真是的,珩哥哥就这么惯着她的吗? 少女心头复杂,其实倒也知道两人未必是欺负,多半是彼此乐在其中,但一时间三观震碎,需要时间去抚平心头的圈圈涟漪。 …… …… 山东,提督衙门 正是四月下旬,楚王在一众幕僚的扈从下,来到了这座齐鲁之地的济南城。 保龄侯史鼐领山东提督衙门的兵将,出得城门,迎候着自神京城远道而来的楚王。 楚王一行打着王府旗牌,周围扈从的都是京营精锐骑军以及锦衣府的兵将,这也是汲取了当初楚王遇刺的教训。 楚王面色肃然,翻身下马,将马缰绳扔给一旁的马弁,朝着保龄侯史鼐拱手一礼,说道:“小王见过史侯。” 保龄侯史鼐连忙伸手搀扶起楚王,苍老面容上不由变了变神色,说道:“王爷真是折煞老朽了。” 说话间,将楚王迎至官署,分宾主落座。 楚王目中现出几许诚恳的热切,低声说道:“父皇选派小王来此,特意清查卫所丁口清册,以及屯政事务,未知山东方面情况如何?” 保龄侯史鼐闻言,摇了摇头,语气忧虑说道:“先前,老朽也着幕僚和属吏点查过,但具体兵丁籍册在兵部存档,也不好核查丁册。” 其实保龄侯史鼐还是不想处置,毕竟年纪大了,这种得罪人的活计,其实没有做的动力,因为以其爵位,再怎么折腾也不可能封为国公。 楚王道:“小王这次过来,就带了卫所丁册,正要细细点查。” 保龄侯史鼐轻声说道:“王爷,卫所在地方上盘根错节,王爷不可妄动才是。” 楚王两道带着几许阴鸷的剑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道:“这次卫国公上疏整饬卫所屯政,父皇欣然纳之,朝廷上下一心,而军机处更是派出了不少能臣干吏前往地方,地方如有不服,卫国公领京营大军即行弹压。” 可以说,贾珩在整个崇平十六年能征善战,连战连捷,可谓威震天下,由其坐镇中枢,一旦地方卫所兵将胆敢勾结党徒,阴谋反叛,那卫国公肯定领兵弹压。 保龄侯史鼐闻听此言,面色微顿,说道:“先前邸报上也登载了奏疏,卫所兵制,积弊至深,这次定能一扫屯政繁冗。” 史鼐顿了顿,又道:“那这两天,我随王爷先从济南府的卫所清查。” 楚王英俊、白皙的面容上现出繁盛笑意,轻声说道:“如有史侯相助,那事情也就成了一半了。” 等他在山东将卫兵、屯田清查一空,不仅是父皇信用,就连那位卫国公应该也能觉得他是有为之君。 可以说,如今的楚王先一步进军机处,正是意气风发,雄心勃勃之时。 就在楚王来到济南府时与史鼐商议着如何清查卫所以及屯政之时,在济南府的一座悦来客栈之中,二楼—— 阮永德压低声音,道:“王爷,那楚王来了,今个儿去的提督衙门,这次从京城过来,带了不少护卫。” 陈渊面上现出一抹狠色,冷声道:“来的正好,这次连同他和保龄侯史鼐一并剪除,等他们出行之时,即行刺杀,这一次不能再如金陵那次失手,定要万无一失。” 阮永德点头说道:“他们会整饬济南府,不宜动手,等前往济宁等府时,再行埋伏。” 过了一会儿,一个侍卫过来,低声道:“公子,那位已经来了济南府。” 陈渊当机立断,沉声说道:“走,随我去见见。” 说着,起身,带着阮永德去寻了豪格,商议刺杀计划。 …… ……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宝琴:赐婚也不一定是只要两个罢? 济南府,景寿观 后院之中,豪格落座在禅房之中,隔着木质窗栅看向庭院中的假山和凉亭,正是四月时节,繁花香草,绚丽明媚,一只只蝴蝶往来翩跹,穿行于琼花香草之间。 这会儿,一个身穿黑衣的侍卫进入厅堂,低声道:“王爷,那人来了。” 豪格闻言,将手中正在冒着热气的茶盅放下,雄阔、刚毅的脸上,肃然神色稍稍为之一散。 不大一会儿,陈渊与阮永德来到庭院,凝眸看向豪格,拱手说道:“见过王爷。” 这时,豪格近前,扶住陈渊的手,那只胳膊沉稳有力,一下子扶住陈渊,倒是让陈渊心头一惊。 豪格笑道:“咱们屋里叙话。” 陈渊点了点头,然后随着豪格进入禅房。 此刻,四四方方的禅房之中,豪格拉着陈渊的胳膊落座下来,说道:“陈公子先前说要行以密计,不知从何而起?” 陈渊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济宁卫指挥使是我们的人,如果楚王还有山东提督衙门想着清查卫所,那时趁机发难,一举拿下济南府,整个山东策应,遍地烽火。” 豪格目光现出几许思忖,道:“听着倒是不错。” 陈渊温声说道:“王爷可否再让朝鲜水师南下,自海上牵制山东登莱水师,山东起事才容易一些。” 豪格沉吟片刻,朗声道:“山东一乱,京营肯定派兵镇压,那时又是那位卫国公领兵镇压,你这边儿可曾想好应对之策?” 陈渊剑眉挑了挑,略带阴鸷的眸子闪烁了下,温声说道:“如果惧怕那贾珩小儿,那我们什么事儿都不用做了。” 豪格粗豪浓眉之下,虎目眸光冷闪,沉声道:“本王的意思是,得想个法子除掉此人才是。” 陈渊恨恨道:“先前京中就有计划,但因为那宫中那位实在警惕,最终功亏一篑,最近也在寻找那小儿的破绽,等到关键时刻,就能一击而中。” 豪格点了点头道:“如果得了机会,需要人手的话,本王这边儿也要出一分力!” 他要手刃那贾珩小儿,唯如此,方消心头之恨! 陈渊道:“王爷手下的人手都是精锐,现在还望王爷到时领兵与济宁府一同起事。” 豪格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 …… 神京,宁国府,大观园 贾珩抬眸看向那娇躯正自颤栗不停地小胖妞,凑至近前,只觉脂粉香艳,浮于鼻翼之下,不由搂着那小胖妞的香肩,轻声道:“宝琴,你去找你姐姐吧。” 宝琴将秀美螓首靠在贾珩怀里,娇躯几是瘫软成一团,眸光柔润如水,似泛着绵绵情意,低声道:“珩大哥,你等会儿要去哪儿呀?我给你一块儿去吧?” 少女自认与贾珩有了肌肤之亲,心头难免对贾珩生出一股依赖。 “我去趟栊翠庵。”贾珩轻轻抚着小胖妞的两片如轮盈月,只觉酥腻、柔软在掌中寸寸流溢,轻声说道。 宝琴“呀”了一声,那张清丽、明媚的玉颊羞红如霞,低声说道:“那我也陪着珩大哥一同过去吧。” 贾珩笑问道:“我去看看妙玉的孩子,你过去做什么?” 宝琴两道翠羽秀眉之下,一双水润杏眸眸光似有些祈求,说道:“珩大哥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啊?” 她都这样了,珩大哥怎么忍心扔下他一个人在这儿? 贾珩笑了笑,抚过宝琴丰润娇嫩的脸蛋儿,道:“嗯,那就多陪陪你。” 这样直接就走,小胖妞是有些不好接受,毕竟对少女而言,方才那一遭儿舌尖儿上的震撼,与真正的夫妻之事也没有什么两样了,这会儿已经开始黏人起来。 宝琴眉眼笼起雀跃,而那张丰润、明媚的脸蛋儿羞红如霞,香肌玉肤中笼着一股绮艳明丽,低声道:“珩大哥,这新政推广全国,还要到什么时候啊?” 贾珩想了想,沉吟说道:“过了今年,那时候新政在整个大汉诸省推行,也就是明年,那时候,宫中叙功奖恤,定然赐婚你林妹妹和薛妹妹为诰命夫人的。” 宝琴心头微动,似是试探问道:“珩大哥,我那时候能不能随着一同嫁过去呀?” 赐婚也不一定是只要两个罢?不能带上她? 贾珩手下微顿,轻声道:“妹妹年岁还小,再等晚一些过门儿,倒也不急的。” 宝琴闻言,心头虽有失望,但也只是“嗯”了一声,将秀美螓首靠在那少年怀里,秀眉之下,莹润清澈的明眸中满是明媚和娇憨之意。 贾珩轻声道:“妹妹放心,等三五年以后,等平定了辽东以后,如果能封为郡王,就封妹妹为侧……” 宝琴弯弯翠羽秀眉之下的明眸微微一亮,芳心砰砰跳了起来,但却听那少年顿了下,轻声说道:“封为诰命夫人。” 宝琴:“……” 不是,她明明听到珩大哥是想说封他为侧妃的,这临时改口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剑眉之下,沉静冷峻的目光中现出一抹笑意,轻轻捉着少女的小肚子,岔开话题道:“薛妹妹真是雍容美艳,让人爱不释手。” 他现在也汲取着宝钗的教训,真是不能再画饼了,说到做不到,还不如不说。 宝琴面颊羞红如霞,芳心甜蜜不胜,眼睫弯弯,略有些垂下晶莹剔透的清眸,任由那少年轻薄着,似嗔似羞道:“珩大哥又胡乱说笑呢,唔~” 少女轻声说着,芳心只觉娇羞不胜。 珩大哥刚刚好像才亲了她……这又亲昵着自己。 贾珩轻轻松开小胖妞的娇躯,只觉阵阵脂粉香气袭来,看向肌肤莹润的宝琴,心头也涌起一股喜爱。 虽然同时微胖一款,但比起宝钗,宝琴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丰美。 “珩大哥,你怎么亲…亲我呀。”宝琴眉眼弯弯,丰腻、白皙的脸颊烟霞浮动,轻嗔说道。 “我都不嫌宝琴妹妹,宝琴妹妹还嫌弃我呢。”贾珩清声道。 宝琴闻言,芳心一急,柔声道:“珩大哥,我没有嫌弃珩大哥的。” 看向有些慌神的小胖妞,贾珩也起了几分逗趣之意,眉头紧皱,面色肃然,整容敛色道:“那以后我再也不亲宝琴妹妹了。” 宝琴:“……” 小姑娘这会儿闻言,娇躯剧颤,面颊涨红,只觉芳心委屈不胜,鼻头不由一酸。 什么呀,以后都不亲昵她了? 也不知是不是急中生智,看向那少年的目光,向那面容凑近而去,一下子印在其上 贾珩心头也有些惊讶,看向恍若雪娃娃的小胖妞,暗道,真不愧是自小就在海上畅游诸国,敢于冒险。 贾珩这般想着,伸手轻轻搂住那少女的香肩,攫取着甘美如仙酿的气息。 少顷,宝琴粉腻玉面上,柔润唇瓣光泽明亮,眸中泪光点点,声音委屈不尽说道:“珩大哥,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就知道欺负我。” 贾珩轻轻摩挲着宝琴线条丰润的脸蛋儿,轻轻抚了抚那脸蛋儿的一缕秀发,轻声说道:“不是喜欢妹妹,也不会这般欺负妹妹。” 宝琴将秀美螓首靠在贾珩的胸膛,听着那人的心跳声,心头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宁。 不知何时,日头偏斜,晚霞漫天,窗外的道道绚丽霞光照耀在那少女的脸蛋儿上。 就这样,贾珩与宝琴两人温存了一会儿。 “宝琴妹妹,天色不早了,你去蘅芜苑找你堂姐吧。”贾珩目中现出温煦之光,轻声说道。 此刻,傍晚时分,西方天穹晚霞满天,宛如霜林层染的如火枫叶,此刻透过雕花轩窗,照耀在宝琴那张粉腻、丰润的脸蛋儿上,恍若涂抹了一层醉人的胭脂。 宝琴贝齿咬着丰润微微的唇瓣,目光有些依依不舍,说道:“珩大哥,我这就起来。” 这和珩大哥待了有一会儿了,都快秃噜皮了,她也该去找姐姐去了。 贾珩起得身来,挽着小胖妞的绵软素手,出了厢房,然后分道扬镳,沿着一条生着荒芜青草的石径,向着栊翠庵快步行去。 正是四月时节,百花盛开,香花瑶草随风摇晃不停,阵阵清香扑鼻而来。 大观园,栊翠庵 此庵依托山势而建,周围植着松柏以及香草,正是春夏之交,微风徐来,碧波成浪。 厢房之中—— 隔着一扇刺绣着芙蓉花的屏风,妙玉一袭宽大青色衣裙,身形素雅,缓步踱着步子,伸手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那张清冷、幽艳的脸蛋儿上,早已不见往日的如霜面容。 而因为有孕之后,敛去了清冷气韵之后,只余丰润、明艳气韵丝丝流溢。 随着妙玉的怀孕时间进入了六月,肚子倒也愈发隆起,犹似一个球般,而原本线条削刻的脸庞则是丰润了许多。 不远处,邢岫烟正在与迎春隔着一方杏黄色棋坪下棋,颗颗黑白棋子在网格纵横的棋盘上厮杀、交锋。 就在这时,丫鬟素素开口说道:“大爷,过来了。” 邢岫烟这会儿手中捏着的一颗白色棋子微微一顿。 自从被贾珩三连招以后,这位有着林下风气的少女,也难免对那人牵肠挂肚起来。 就在这时,贾珩举步进入厢房之中,看向那站在窗前眺望园中美景的妙玉,轻声道:“师太。” 妙玉此刻同样凝睇而望,秀眉之下,莹润如水的美眸眸光熠熠而闪,轻声说道:“你来了。” 贾珩道:“你现在有孕,站一会儿都有些累,还是别在窗前伫立太久了。” 挺着这般大的肚子,有时候也挺累的。 妙玉弯弯柳叶细眉之下,莹润美眸盈盈如水,低声道:“一个人在床上待得久了,闷得慌,就到窗边儿呼吸一下空气,看看夕阳。” 这位性情乖僻的丽人,经过有孕之后,身上那股狷介、萧疏的气韵,早已为之一空,眉眼中倒满是优雅、知性。 贾珩行至近前,挽住那丽人的纤纤柔荑,轻笑说道:“那咱们一块儿看夕阳。” 这会儿,邢岫烟在一旁看着“你侬我侬”的两人,芳心微颤,弯弯秀眉之下,目中不由现出一抹艳羡。 这会儿,迎春在秦司棋的撺掇下,盈盈起身,来到近前,向着贾珩行了一礼,说道:“珩大哥。” 贾珩凝眸看向眉眼略有几许木讷的少女,面色微顿,心头不禁就有几许感慨,低声说道:“迎春妹妹,下棋呢?” 如果不是他从中插手,只怕迎春已经许给了孙绍祖。 这会儿,邢岫烟也近前朝那少年行了一礼,那肖似坂井泉水的清冷容颜上笼罩着一股恍若出岚云岫的洒然气韵,柔声道:“珩大哥。” 贾珩目光温煦地点了点头,说道:“岫烟,几天不见了。” 说着,落座下来。 这会儿素素近得前来,奉上香茗,然后红着一张明媚脸蛋儿,朝一边儿去了。 妙玉扶着隆起的大肚子,来到近前,那双莹润清澈的明眸目光微动,柔声说道:“你今个儿不去忙着公务,怎么有闲暇到我这边儿了?” 贾珩呷了一口香茗,目光温和地看向那眉眼笼着一层妩媚气韵的丽人,道:“过来看看你和孩子,最近怎么样,胎动厉害吗?” 妙玉被那少年的目光注视着,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绮丽成霞,伸手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细秀柳眉之下,狭长明眸似有莫名之意,柔声道:“还好,这会儿动的厉害,许是见到他爹爹来了。” 贾珩笑了笑,放下茶盅。 妙玉真是不一样了,都能给他开一些夫妻间的玩笑了,只能说孩子真是治愈一个女人的良药。 前提是这个女人天性善良。 这会儿,迎春也起得身来,垂下螓首,向妙玉告辞,柔声道:“妙玉姐姐,我先走了。” 妙玉道:“你和岫烟不妨在这儿下棋就是,我和你珩大哥在庭院中散散步。” 而邢岫烟抬眸看向那少年,抿了抿粉唇,欲言又止。 贾珩朝邢岫烟点了点头,道:“岫烟妹妹与迎春妹妹先下棋。” 说话间,这会儿挽着妙玉的纤纤素手,低声道:“妙玉,咱们去庭院中看看夕阳。”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柳叶细眉之下,莹润如水的目光中,不由现出一抹欣喜。 他是懂她的。 两人此刻来到栊翠庵所在的庭院中,而在一条铺就着碎石石径上,眺望着西方天穹的金红晚霞。 妙玉细秀眉宇之下,转眸看向那容颜清隽的少年,那双莹润明亮的眸子眨了眨,明媚流波,轻声道:“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了没有?” 贾珩握住那少女的纤纤柔荑,柔声道:“这不男孩儿女孩儿都没确定的吗?等生了孩子,再起也不迟。” 妙玉翠羽秀眉之下,目光盈盈如水,语气似有几许幽怨,道:“一点儿都不上心。” 贾珩:“……” 真是已经提前进入当妈的角色了。 不过见那少女眉眼间氤氲而起的温婉和明丽,心头也有几许稀罕。 妙玉的确是比以往清冷气韵不一样了许多。 贾珩想了想,不假思索说道:“要不叫贾菩?菩提之心,纯净无暇。” 妙玉弯弯柳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现出一抹诧异,道:“这名字倒是可男可女,不过,禅意也太浓郁了一些,你再想一个罢。” 妙玉此刻倒也不想让自家儿子如自己一样走上佛道这条路,不说在宦海之中厮杀,起码将来也要出人头地,富贵平安。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那你等我这两天好好想想。” 妙玉眉眼明媚,秀气挺直的琼鼻,似是腻哼一声,倒也没有继续追问那少年。 贾珩挽着妙玉的手,两人此刻看向庭院中的那一树有了年头儿的红梅,此刻正是仲春时节,自然也没有发芽开花。 夕阳西下,瘦梅枝叶扶疏而摇,在玉阶上投映着细秀的影子。 贾珩轻轻扶过妙玉的胳膊,低声道:“妙玉师太,咱们去那边儿的八角凉亭坐坐,看看景色。” 妙玉翠羽柳叶细眉之下,那双粲然明眸眸光莹润如水,随着贾珩在凉亭中落座下来。 此刻,两人坐在一方飞檐勾角的八角凉亭的木椅上,贾珩伸手拥过妙玉的肩头,妙玉顺势将螓首倚靠在贾珩肩头。 贾珩凝眸看向西方天穹的晚霞,此刻道道夕阳照耀在身上,只觉一股静谧、祥和气息笼罩而来,恍若一对走过鎏金岁月的耄耋夫妻。 贾珩忽而面色微顿,轻声道:“妙玉,等咱们进入耄耋之年,还能这般相拥在一起就好了。” 妙玉真是一个好的精神伴侣,虽然也有一些小性子,但那股文青、忧郁的气质的确让人心神摇曳,沉迷其中。 妙玉转过那张丰丽的脸蛋儿,长长而弯弯的睫毛似切割着稀疏日光,而那双狭长的眸子眸光清冽闪烁,道:“等我老了以后,人老珠黄,你不定又该嫌弃我了。” 贾珩讶异说道:“怎么会?” “身边儿一堆小姑娘,各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等再过几年,只怕漂亮的小姑娘更是不少。”妙玉弯弯秀眉之下,莹润微微的明眸带着恼怒,柔声道。 有些时候,想想也有些生气,她都怀着他的孩子,他还在外面拈花惹草的。 贾珩轻轻握住妙玉的素手,定定注视着那丽人,轻声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而饮。” 妙玉轻哼一声,说道:“说的比唱的好听。” 这会儿身上还有不知那个小姑娘的脂粉香气呢。 贾珩也没有在意妙玉的一些小情绪,道:“我听听孩子的动静。” 说着,低下身子,凑到妙玉隆起的小腹上仔细倾听,似有胎动的动静传将过来。 两个人就这样说了一会话,贾珩轻声说道:“这会儿天都黑了,咱们去屋里叙叙话吧。”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说着,挽起妙玉的纤纤素手,向着禅房而去。 这会儿邢岫烟手中正拿着一本书,一时间竟没有走。 …… ……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济宁惊变,山东大乱! 宁国府,大观园,栊翠庵 厢房之中,灯火橘黄而散,静谧如水,除却饭菜的香气外,还有一股氤氲而起的香草气息,混合着檀香,颇为让人宁神定意。 贾珩面色微顿,静静看向邢岫烟,沉吟片刻,低声道:“岫烟,先别回去了,一起在这儿吃点儿饭罢。” 邢岫烟眉眼低垂下来,轻轻应了一声。 妙玉秀眉微微蹙起,凝眸看向邢岫烟,柔声道:“岫烟年岁也不小了,这段时间,也该过门了。” 贾珩轻笑了下,看向那坐在方桌旁的邢岫烟,道:“我这几天就说抽时间,就将岫烟纳过门儿呢。” 他可没有忘记岫烟给他说过的,如果过了门…就任他欺负的话。 邢岫烟眉眼低垂,盈盈如水的美眸中含羞带怯,而妍丽明媚的脸蛋儿酡红如醺,颤声道:“珩大哥,妙玉姐姐,吃饭了。” 贾珩笑了笑,低声道:“好了,咱们坐下吃饭吧。” 说着,搀扶着一旁大着肚子的妙玉落座,手里拿起一双竹筷,递给妙玉,然后看向一旁的邢岫烟,道:“等这几天,给大太太说一下。” 相比钗黛年岁要小一些,邢岫烟的年岁肯定是要大一些的。 妙玉弯弯柳眉之下的美眸,不由嗔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低声道:“你也别将话说的太死了,他不一定又有什么事儿牵绊住手脚了。” 贾珩温声道:“那还是等有事儿了再说不迟。” 邢岫烟秀眉弯弯,凝眸看向那相敬如宾的两口子,眉眼中也有几许羞意流露,拿起一双筷子,小口食用着饭菜。 待两人用罢饭菜,重新落座品茗叙话。 邢岫烟先行告辞离去,一时间就剩贾珩与妙玉两人。 妙玉那双明澈如玉的目光微微顿了下,柔声说道:“我在这栊翠庵,不知外间有不少人嚼咱们的舌头根子。” 贾珩伸手握住妙玉的纤纤柔荑,忍不住抚起那渐渐隆起成球的小腹,轻声说道:“妙玉,谁会笑话你?你看你又多想了。” 其实五六个月,算是比较安全,差不多可以…… 嗯,等会儿看妙玉怎么说。 妙玉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那张清丽雪腻的脸蛋儿羞红如霞,柔声说道:“哪有出家人身怀六甲的,外人不知怎么说呢。” “你连剃度都没有剃度,又不是出家人。”贾珩搂过丽人的圆润香肩,低声道:“等会儿洗洗脚,咱们早些睡吧。” 说着,起身,唤着素素道:“素素,端上一盆热水。” 不大一会儿,素素端过一盆冒着腾腾热气的热水,然后近前,放在丽人的脚边儿。 贾珩道:“妙玉,我给你洗脚吧。” 嗯,就弄得给龙王赘婿一样,端着热水给人洗脚。 这会儿,妙玉的那双脚,已经因为怀孕有些肿。 “怎么好劳烦卫国公?”妙玉弯弯柳叶秀眉下,晶莹剔透的芳心甜蜜不胜,似有些嗔恼不胜。 贾珩蹲下身来,让素素离开厢房,温声道:“在家里也没有什么国公,只有一个照顾妻子的人而已。” 妙玉弯弯柳眉之下,狭长、清冽的美眸莹润如水,神色就有些痴痴地看向那少年,心神已被甜蜜充斥。 此生得遇良人,她此生无悔了。 嗯,其实贾珩的国公身份也要占很大一部分原因,否则,时间一长,大抵就是一事无成的温柔。 过了一会儿,贾珩拿过擦脚布,给妙玉擦干脚上的水迹,然后扶着妙玉沉沉的身子,上了床榻。 而后,贾珩也脱去了靴子,开始洗着脚,温声道:“妙玉,咱们认识也快有三年了吧。” 妙玉静静看向少年如山似岳的身影,弯弯柳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莹润目中蕴含痴痴之意,柔声道:“是快有三年了。” 贾珩拿过脚布擦了擦脚,伸手轻轻揽住妙玉的肩头,低声道:“一晃眼真快,咱们的孩子都六个月了。” 妙玉将秀美螓首轻轻依偎在贾珩的怀里,似有些傲娇气质,说道:“当初也没有想过给你生儿育女,你这人眼高于顶,惯会气人。” 贾珩道:“那时候是你眼高于顶罢?府上就没有你瞧得上的人。” 妙玉眸光盈盈如水,轻声说道:“谁说没有,我瞧上你了。” 贾珩轻轻笑了笑,伸手捏捏丽人傲娇的脸蛋儿,轻声道:“那我也很是荣幸,妙玉,天色不早了,咱们歇着吧。” 妙玉心头甜蜜不胜,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与贾珩躺在床榻上,此刻一双织绣精美的鸳鸯锦被盖上两人身上。 贾珩凑到丽人唇瓣,轻轻抚过艳尼的肩头,只觉柔润和清香在唇瓣肆意。 妙玉眉眼弯弯,红着一张白璧无瑕的清丽脸蛋儿,感受着那少年对自己的亲昵和欣喜,少女心神中就满是羞喜之意阵阵流溢。 “孩子,仔细别伤着孩子了。”妙玉按住少年正在探幽寻奇的手,芳心微微一颤,凝眸看向那少年,低声说道。 贾珩此刻在丽人耳畔,低语一声,说道:“现在没事儿了,我小心一点儿,倒也不会伤着孩子的。” 妙玉玉颜微红,轻轻“嗯”了一声,芳心既是羞喜,又是带着几许期待。 旋即,贾珩凑近丽人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低头噙住两瓣绵软的樱唇,只觉得阵阵甜美气息流溢而来,似是让人沉浸其中,难以言喻。 而后,搂过妙玉的肩头,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侧方停车。 过了一会儿,妙玉弯弯秀眉蹙了蹙,秀气、白皙的琼鼻腻哼一声,轻轻睁开阖起的眼眸,似乎流露着丝丝妩媚流波的气韵。 窗外三月仲春时节的春雨淅淅沥沥,打落在树叶中,似有扑簌扑簌之声传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梭烟雨任平生。 又徐,又轻…… …… …… 山东,济宁府 天气明媚,春风和煦,笔直的官道两旁荒草萋萋,微风吹来,碧波成浪,翠意昂然,楚王与保龄侯史鼐则是在一众府卫的簇拥下,来到济宁府城。 此刻,济宁知府柳恩寿、济宁卫指挥使聂尚海以及济宁府的大小官员,将那楚王以及保龄侯史鼐迎候至城外。 “下官(末将)见过王爷。”柳恩寿与聂尚海朝楚王以及保龄侯史鼐行了一礼。 楚王英俊、阴鸷的面容上笑意温煦,语气温和,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道:“几位大人快快请起。” 说话间,搀扶着为首的济宁卫指挥使聂尚海起身。 众人寒暄而罢,然后就向官署而去,官衙厅堂之中摆设俭朴,桌椅明净,光可鉴人。 不管如何,起码表面上,济宁府对楚王的招待应了一个尽心尽意四个字。 这会儿,楚王落座下来,保龄侯史鼐也在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端起茶盅,低头品茗。 楚王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那双沉静目光扫过下方的一众将校,说道:“朝廷的旨意,诸位也都听到了,朝廷意在整饬卫所屯政,济宁卫所作为山东都司屯田最多的卫所,应该首先整饬屯务,诸位都是当地官员,对当地的屯政和兵丁清册,应该都有了解。” 这时,下方的一众大小将校面色各异,纷纷称是。 这会儿,保龄侯史鼐朗声道:“聂指挥使,济宁卫里诸卫所之内,现有多少兵马、人丁?” 聂尚海起得身来,面色恭肃,抱拳说道:“回史侯,卫所兵丁在籍五千六百余人,实有五千五百八十人,田亩二十六万四千余亩,如今皆在府卫所中经历司存档,还请史侯和王爷派人清查。” 楚王面上现出思索之色,低声说道:“据本王所知,济宁卫的田亩不是应有五十三万亩,为何现在只有二十六万四千余亩?” 聂尚海不慌不忙地陪着笑解释说道:“回王爷,那是隆治年间的事儿了,自崇平二年,山东饥荒,圣上下诏将济宁卫择良田授以百姓,余下田亩就没有多少,王爷都可派吏员前往经历司点查。” 楚王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朗声说道:“先将卫所经历司中兵丁清册拿过来,以备几人查验。” 聂尚海转过头来,沉吟说道:“赵佥事,将存档的簿册拿给王爷点验。” 身形魁梧、颌下蓄着浓密如钢针胡须的赵佥事,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两个差役去了。 不大一会儿,就有几个穿着衣甲的兵丁差役近前,抬着一箱箱沉甸甸的案牍,快步来到厅堂中。 楚王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廖长史,你稍后派人点查一番。” 这会儿,聂尚海清声说道:“王爷远道而来,不妨先用过午饭,而后再行点验。” 保龄侯史鼐凝眸看了一眼外间苍茫四合的天色,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用午饭,本侯正说这会儿都有些饿了。” 楚王、保龄侯史鼐两人说话之间,就随着聂尚海一同用过午饭。 这时,杯碗碟筷,菜肴色香味俱全,众人觥筹交错,恭维起楚王以及保龄侯史鼐两人。 待楚王用完饭菜,已是午后时分,楚王在几个幕僚的搀扶下来到下榻的驿馆,坐在小几旁,端起香茗,静静品着。 “王爷,那些兵丁清册还有屯田政务,济宁府内显然有着猫腻,但如此坦然,实是让人生疑。”楚王的长史廖贤,眉头皱起,面色凝重几许,开口说道。 楚王沉吟片刻,目光似要穿越重重夜色,看向远处依稀而闪的灯火,说道:“孤心底总觉得有股隐隐的不安。” 或许是当初在金陵的刺杀,让这位楚王觉醒了对危险的感知力,此刻目之所见整个济宁府,心头难免生出一股担忧。 廖贤儒雅、白净的面容上现出一抹忧色,沉声道:“王爷心头可有什么不安?” 楚王默然片刻,沉吟道:“也说不出什么原因,这一切太平静了,今晚刚到,让手下的兵将今晚仔细一些,谨防出什么乱子。” 廖贤闻言,拱手应是。 这次楚王与保龄侯史鼐出行,共带了两千兵丁扈从一路,按说兵马也不少,足以护卫两人。 但楚王却不知道,整个济宁卫已经彻底为白莲教掌控,先前聂尚海奏报并没有出错,府卫的兵丁的确是实兵实额。 而楚王的这次预警,无疑也为自己留下了一缕生机。 夜色低垂,皓月当空,匹练月华静静照耀在苍青屋檐上,犹如清霜流动。 整个济宁府似都安静下来,除却城东几家青楼赌坊仍然亮着灯火,觥筹交错以及推杯换盏声音不停。 而就在这时,寂静的街道上却传来阵阵嘈杂之声,人吼马嘶,在整个空旷轩敞的街道上响起,让人心神惊颤莫名。 一根根松油火把,一路如龙而行,大批身穿汉军号服的兵卒举起一把把长刀,正自反射着火光,炽耀夺目,似有杀机流溢。 聂尚海此刻手中拿着一把雁翎刀,大步而行,面庞之上满是凶戾之气,与陈渊、阮永德等人向楚王下榻的驿馆而去。 而豪格也领着一队人向着保龄侯史鼐下榻的公馆行去,解决史鼐这位武侯。 此刻,正值亥时,驿馆之中—— 保龄侯史鼐刚刚去除身上的武官袍服,只着一身深蓝色中衣,就着一盏烛火,手里拿着一本兵书正在凝神阅读。 史鼐年龄大了,如今已经是奔六十的人了,本来就睡觉少一些,晚上睡得要晚上许多,此刻听到屋外传来的嘈杂声音,喝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了?” 这时,一个年轻小厮进入厢房,慌慌张张说道:“老爷,外面好像出事儿了。” “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儿。”史鼐放下手中的书册,面色惊疑不定,沉声说道。 此刻,驿馆之外,史鼐的护卫统领郭彦高声说道:“来者何人,止步!” 就在这时,“噗呲”一声,一根黢黑的羽箭在夜色的掩护之下破空而来,似在空中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而那护卫统领一下子被穿喉而过,鲜血自喉咙喷溅而出,嫣红刺目,顿时染红了整个脖子。 豪格放下手中的弓弩,面色如铁,目中杀机流溢,挥舞起手中的马刀,冷声喝道:“杀!” 此刻,保龄侯史鼐手下的兵丁自然反应不及,在豪格手下女真精锐以及卫所兵丁的围攻下,不少都倒在血泊之中。 继而,“兵兵乓乓”的声音传来,继而是喊杀声次第传来。 而驿馆二楼的保龄侯史鼐听到外间动静,心头大惊,喝问道:“哪里的喊杀声,究竟怎么回事儿?” 穿上鞋子,刚刚出得二楼,就见下方到处都是兵戈相碰之音。 史鼐握紧手中的雁翎刀,面色满是惊慌之色,沉喝一声,说道:“来人,取我兵刃来。” 倏而,不远处的小厮拿起长刀,面色仓皇地递给史鼐,史鼐握紧了刀,与几个侍卫向着外间而去。 此刻,豪格已经手持大刀,领着手下的女真精锐,杀散了护卫驿馆的官军,抬眸之间,一眼看到了那伫立在门口的史鼐,怒喝一声,率领手下一众护卫向着史鼐杀了过去。 “铛!”伴随着清脆的兵刃相撞声,而后就是喊杀声此起彼伏。 史鼐面色倏变,掌中那把百炼长刀几乎飞上天空,心神不由一震,看到那粗豪的面容,目光捕捉到额头的辫子,惊声道:“女真人!” 女真人为何会在山东?而且还是这般晚的时候,来到这里。 而豪格掌中长刀直奔史鼐面门劈来,道道凛冽如霜的杀气,好似要封锁了史鼐。 “砰砰!” 史鼐身形剧震,面对豪格几乎一刀快似一刀的悍勇刚猛刀势,心头不免有了惧意。 毕竟这位老侯爷上了岁数,战不两个回合,猝不及防之下,只觉肋下一疼,心道不好。 “噗呲!” 鲜血淋漓,史鼐闷哼一声,向着一旁躲去,身形的动作灵活性顿时受了一些影响。 豪格长啸一声,额头青筋根根暴起,掌中一把长刀陡转,一下子砍杀在史鼐脖颈上,但听“噗呲”声响起,一颗须发花白的头颅顿时飞上天空。 豪格面色红润,哈哈大笑,可谓意极舒畅。 四方军将见保龄侯史鼐被斩杀,心神大乱,渐渐快步提刀杀了过去,似要为保龄侯史鼐报仇。 而另一边儿,楚王所在的驿馆前,同样陷入一场厮杀,刀枪相撞,喊杀声震天动地,一下子打破了整个济宁府城的宁静。 陈渊以及济宁卫指挥使率领手下精锐骁勇,掌中一把长刀向着楚王以及本人卫队迅速厮杀而去。 楚王陈钦白皙面容上也有几许慌乱之的,一旁的王府典军高声道:“殿下,歹人是济宁卫,兵马太多了,我们从西边儿城门杀出去。” 陈钦心头也有些惊惶莫名,高声说道:“走!”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地的确是不宜久留,原本以为带领几千兵马前来镇抚,已是万无一失,不想济宁卫全员反叛,济宁已成死地! 而陈渊看到那五官长相颇有几许熟悉的青年,脸上不由现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今日就是这雍王孽子的死期! 陈渊说着,就领着身旁的护卫,向着楚王陈钦围拢而去。 经过这一番拖延,楚王此行带领的护卫,也渐渐围拢过来,有一些都是锦衣缇骑以及京营的骁将,悍不畏死,护送着楚王向济宁府外逃亡。 倒也阻碍住陈渊手下的人手的围杀之势。 一场围猎厮杀之战,就这样一直拖延到后半夜,才算渐渐落幕下来。 楚王陈钦在锦衣府卫以及京营骁将,就这样一路杀出了济宁府城。 而济宁府官衙之中,灯火通明,明亮煌煌,而豪格与陈渊也到了这座官衙。 此刻,济宁府知府已经被两个济宁卫卫所兵丁按住了胳膊,面上满是惶惧之色。 “聂尚海,你要做什么?”济宁府知府柳恩寿面色铁青,对聂尚海怒目而视,喝问道。 聂尚海冷笑一声,厉喝道:“还能做什么,老子反了!朝廷要抢我们济宁卫军将的田亩,我们难道要喝西北风去?”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柳恩寿破口大骂,怒目而视,沉声道:“等卫国公率天兵一至,尔等即刻化为齑粉!” 听到卫国公贾珩之名,陈渊只觉心头一阵烦躁,摆了摆手,不耐烦说道:“送柳大人上路。” 不多时,就见几个兵丁按着柳恩寿的胳膊,不由分说,一直向外间而去,没有多久,外间就传来一声惨叫。 豪格沉吟说道:“这济宁府已下,但我们兵丁不多,还要拿下济南府,控遏全省才是。” “王爷所说不错,山东卫所兵马不少都是我们的人,主要是登莱的数万水师,这些都是那保龄侯整训过的兵马,虽说如今保龄侯已死,群龙无首,但也不可不防。”陈渊道。 白莲教在山东耕耘多年,渗透到地方卫所的兵将甚深。 豪格冷声道:“本王先前已经派人知会朝鲜水师,再从中抽调出一批兵马,牵制登莱水师。” 经过几轮海战大败,朝鲜水师已经精锐丧尽,元气大失。 陈渊冷声道:“可惜让那陈钦跑了,不然以其头颅祭我大军旗帜,定然提振我大军士气。” 豪格冷声道:“倒也不用太过惋惜,等打破了济南府城,一个都跑不掉!” 而山东济宁府出现惊变之后,随着楚王逃出以及时间流逝,正在迅速向京城传递,但山东的糜烂局势仍一发不可收拾,主要是卫所众多,已经被白莲教渗透城筛子,渐渐呈现燎原之势。 …… ……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群臣:不是,卫国公呢? 神京城 此刻的神京城内的百姓以及朝野百官,尚不知山东大乱已起,反而最近迅速裹挟起一场风暴,而随着贾珩将要与蒙王之女雅若和周王之女乐安郡主完婚,京中士林舆论的非议之声再起。 此外,随着有心之人的鼓噪和传播,贾珩收拢女尼妙玉为侧室,包庇犯官之女的弹劾风暴,也在酝酿之中。 这本来就是在新政在全国推广以后,利益受损的官僚的第一次反扑。 原本在京中为官的官员,不少都是中小地主,随着新政在全国推行,原本在家中的父老乡亲自然会给彼等写信。 无法攻讦新政,但可以攻讦新政的首倡者的品德,从而否定其所提新政。 神京城,大明宫,含元殿—— 今日是一次朝会,崇平帝召集殿中群臣议事,主要是督促新政推广以及相关军屯事宜。 崇平帝落座在一方红木御案之后,接受百官觐见朝贺,目光掠过殿中的群臣,朗声道:“诸卿,进入夏日以后,雨水增多,大汉诸省、溪流沟渠水位暴涨,会有暴雨成汛,着工部行文天下督抚以及河道衙门,嘱河流沿岸,相关员吏,仔细用事,不得再有推诿、敷衍之事。” 当初贾珩南下江南整饬河务,虽然已经过去两年之久,但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 工部尚书赵翼出得朝班,朗声说道:“启禀圣上,工部日前已经行文河道衙门以及诸省各地。” 这时,下方的兵科给事中郭璞,面色凛肃,手持一方象牙玉笏,拱手说道:“圣上,微臣有本启奏。” 崇平帝皱了皱眉,目中渐渐现出一抹疑惑之色。 郭璞面色肃然,沉声道:“微臣弹劾卫国公贾珩,其人身为帝婿,以兼祧尚帝女和宗室之女,皇恩何其浩荡,然此人不思感恩,不知检点,私德不修,更于外广纳妾室,与蒙王、周王之女存有私情,虽得圣上恩赐,再予赐婚,但又与出家人苟且生子,实在骇人听闻。” 其实,这就是一次搞臭贾珩的手段,尤其是这个天下已无兵事的时候。 此言一出,殿中众臣都是一惊,尽皆哗然一片。 “出家人?这是怎么回事儿?” 而就在这时,郭璞的弹劾恍若一声发令枪,在这一刻打响了大汉官员弹劾贾珩的第一枪。 这时,一个面皮白皙、白净的青年官员,自都察院出班,拱手道:“微臣弹劾卫国公贾珩,私德不休,在江南之时,纳犯官之女为妾室,而这妾室还是一位女尼,如今听说已经怀有身孕,现居卫国公府上。” 而此刻翰林院为首的翰林学士陆理,目光冷闪。 果然发动了,今日正是那贾珩小儿身败名裂之时。 而殿中正在浑浑欲睡的朝臣,闻听此言,一时之间,困意顿消。 女尼?纳为妾室?还有了孩子?这都是什么令人心头一悸…艳情话本? 经过前明的市民社会以后,小说话本已经在上层中形成一种风尚,至于艳情话本更是被一些士大夫于密室之内手不释卷。 韩癀与许庐都皱了皱眉,尤其是后者,目光紧凝,眉头皱了皱,心头叹了一口气。 这卫国公的确是有些不像话,女尼这种出家人都…… 赐婚归赐婚,但这女尼还是犯官之女,你贾子钰未必太不把天家放在心头了。 一时间,随着贾珩的“恶迹”大白于天下,殿中科道御史纷纷出得朝班,几近口诛笔伐,殿中同样有不少官员都在看卫国公贾珩的笑话。 崇平帝端坐在红木御案之后,眉头紧皱,看向那下方军机处首位的少年,目中有几许复杂之芒闪烁。 事实上,今日的一切,未尝没有这位天子的默许态度。 毕竟,你私德有亏,朕不计前嫌,不仅将女儿和外甥女嫁给你,又将侄女和一位蒙古族少女嫁给你,你还有话说? 这是何等的皇恩浩荡?但毕竟私纳犯官之女的女尼为妾,实在太过荒唐好色。 而今日科道发难,本身也是一种敲打。 “卫国公可有自辩之言?”崇平帝威严、沉静的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问道。 贾珩朗声说道:“圣上,微臣有下情回禀,那妙玉并非女尼,而是带发修行的居士,至于犯官之女,据微臣所知,当年忠顺王前往苏州之时,对常进之妻庄氏心存觊觎,使出手段,威逼胁迫,但常进夫妇宁死不从,恰逢彼时逆案发于闽地,忠顺王故意罗织罪名,对常家陷害,使其株连戮绝满门。” 贾珩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好似捅了马蜂窝,或者说这种辩白之辞,一时间让殿中群臣瞬间又来了精神。 这时,从都察院朝班中出得一位中年御史,道:“卫国公不过是狡辩之辞,收拢犯官之女为妾室已为人所不齿,更要推翻当初圣上钦定的逆案,无疑色令智昏,微臣请圣上治卫国公欺君之罪!” “附议,附议。” 一时间,朝中科道言官纷纷出得朝班,附议声此起彼伏,可谓弹章如潮。 贾珩却对此置若罔闻,拱手说道:“还请圣上派能臣干吏重查苏州织造常进谋逆一案,查清真相。” 其实,当初为妙玉之父迁坟的那一天,他就想过会遭受今天朝臣的攻讦,倒也没有什么意外,这些人得知他收拢妙玉为妾以后,再加上先前的赐婚雅若与潇潇,就开始对他私德的攻讦。 “圣上,卫国公自持军功赫赫,如今骄横跋扈,视天家威仪如无物,为了一己之淫欲,竟为逆党翻案,实在骇人听闻,微臣请圣上予以严惩。”这时,一个科道御史出得朝班,开口说道。 这时,又有御史手持象牙玉笏,出班说道:“圣上,卫国公耽迷女色,实难堪军机宰枢大任,微臣请罢其职,削其爵,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内阁班列之中,韩癀嘴角抽了抽,罢职、削爵,真是想多了。 崇平帝默然片刻,沉吟道:“妙玉以及常家的案子当年的确是事有可疑,忠顺王作为审案之人,未尝没有冤纵。” 群臣:“……” 此刻,刑部尚书赵默见得这一幕,目光微动。 天子对贾子钰圣眷荣宠不绝,到了如今,仍是颇多器重。 贾珩默然片刻,拱手道:“微臣请辞军机大臣一职,暂且归家反省,只是微臣以为常进的案子的确事有蹊跷,恳请圣上归拢案卷,对苏州织造一案予以重审。” 妙玉怀了他的孩子,他肯定要为妙玉遮风挡雨,至于重审常进一案,也是当初他对妙玉的承诺。 其实,今天殿中群臣的发难,无非是给他的名声又蒙上一层桃色阴影,当然,这或许也更为符合崇平帝以及内阁诸臣的期待。 崇平帝皱了皱眉,一时并未应下贾珩之言。 只是借机敲打敲打,辞去军机大臣倒大可不必。 这时,吏部尚书姚舆手持象牙玉笏,拱手说道:“圣上,卫国公视天家威仪如无物,微臣以为当小惩大戒,以打消其骄横怠惰之气,微臣以为圣上当允其所请,勒令卫国公停职归家反省。” 此言一出,殿中御史也纷纷出得朝班,拱手附和。 崇平帝沉吟片刻,道:“卫国公归家反省,认真筹备婚礼,军机大臣的差事倒是不用先辞了,内阁拟旨,罚俸一年,以示惩戒,至于苏州织造常进一案,着大理寺重审。” 贾珩面色一肃,拱了拱手,声音平静无波说道:“微臣谢圣上隆恩,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刻,殿中群臣见此,虽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毕竟,辽东的战事还离不得这位卫国公,也不能过于压制。 而翰林学士陆理眉头皱了皱,目中虽有不满之色涌动,只得在心头叹了一口气。 罢了,再容这贾珩小儿一段时间! 贾珩拱手道:“如无他事,微臣告退。” 既然都让归家反省了,他在殿中接受异样目光洗礼,也没什么意思。 崇平帝面色淡漠,说道:“先回府,去和咸宁说说吧。” 贾珩郑重行了一礼,面无表情,而后转身离去。 殿中群臣见着那蟒服少年离去,看向那高大背影,不知为何,只觉得那少年的背影是格外的萧索、落寞。 军机处朝班中的谢再义目光黯然,心头叹道,或许这就是武将的宿命, 陆理面如玄水,目中满是讥讽,心头却涌起一股冷笑。 这应该算是被“斥退含元殿”?天可怜见,贾珩小儿往日在朝堂如此嚣张,也有今天?! 不仅是陆理,一些文臣也在心头如此作想。 整个崇平十六年可以说让贾珩出尽了风头,如今因为纳犯官之女为妾,与昙门中人苟且生子,如今也算声名狼藉了。 贾珩面色淡漠,出了含元殿,看向半晌午的天色,眉头皱了皱,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近来是要蛰伏一段时间了。 妙玉之事被曝光出来,他并不奇怪,而且妙玉的事儿的确是个雷,现在爆出来也好。 天子其实还是以宽宏为主,算是又笼络了他一波人心,再上了一层道德枷锁。 不过,正好准备婚事,先等等再说。 而就在崇平与诸君臣朝会之时,街道上一匹骑着快马的塘骑,不停抽打着鞭子,策马疾驰过轩敞、干净的青石板路,此刻塘骑气喘吁吁,面色苍白,几乎迅速催动了胯下马匹,快速向着宫苑而去。 楚王的信使经过了一段时间奔波,也终于到了神京城。 “急报,急报!”那骑士扯着嗓子高声说着,然后马蹄不停,向着宫苑前的安顺门行去。 一路上街道两旁的百姓倒是翘首而望,心头颇多惊异,这是哪里又要打仗了? …… …… 而大明宫,含元殿中—— 自贾珩告辞先一步离了含元殿以后,殿中一众文臣,尤其是科道御史几乎要弹冠相庆,但此刻崇平帝与一众阁臣议事。 忽而,一个内监在廊檐下站着,高声道:“陛下,楚王自山东递送的六百里急递。” 崇平帝面色一怔,目中现出一抹诧异,而正在殿中自觉博弈赢了一场的诸臣,心头也不由一惊。 这时候,山东能有什么事儿? 这会儿,戴权连忙离了书案,从那内监手里接过军报,然后,三步两步地向着崇平帝的御案快速而来。 崇平帝接过奏报,凝神阅览了下,面容倏变,心头不由掀起了惊涛骇浪。 山东济宁反了,而后诸卫所兵丁执兵反叛,保龄侯史鼐遇刺身亡,济南危殆,请求朝廷发大兵驰援。 “嘭!!!” 随着一方四四方方的砚台砸在地板上,澄莹如水的地板“刷”地一下碎裂开来,而一方红木书案之后的中年帝王,恍若一头盛怒咆哮的狮子,周身散发着择人欲噬的气息。 崇平帝瘦松眉挑了挑,面色阴沉不定,冷喝一声道:“楚王与保龄侯史鼐前往济宁府整饬卫所屯政之时,歹人围杀,保龄侯史鼐遇刺身亡,楚王受伤,如今山东卫所,反意汹汹,济南危殆!” 含元殿中的群臣心头一惊。 而韩癀以及兵部侍郎施杰拱手一礼,朝着那中年帝王道:“圣上息怒。” 此刻,殿中群臣听着崇平帝所言,心头却也掀起惊涛骇浪。 说话之间,一些朝臣下意识地看向原本立身在军机处班列的黑红蟒袍少年,等待其建言。 不是,卫国公呢? 哦,这会儿好像已经出了宫苑,应该回家了吧? 崇平帝面色淡漠无比,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戴权,速召卫国公进宫。” 方才,倒是没有接受其辞去军机大臣所请! 群臣:“……” 戴权拱手称是。 可以说,如今这种复杂的局面,谁也应对不了,唯有贾珩才是定海神针。 而大明宫含元殿中的文武群臣,面面相觑,心神乱糟糟的一团,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这都叫什么事儿? 这大汉还真离不开卫国公一会儿是吧? 撵走了没多久,还要再请回来? 一些科道御史只觉脸颊涨红,一时间倒也不知说什么好。 而陆理则是如同吃了苍蝇,平复着心头的愤懑。 韩癀眉头紧皱,心头也叹了一口气。 现在还没有到兔死狗烹的时候,先前什么犯官女尼,倒是不拘小节了。 此刻,贾珩的确已经返回了宁国府中。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这边儿起步离了含元殿,回到家中陪着秦可卿,手里正在拿着一个拨浪鼓,逗弄着自家宝贝女儿,粉雕玉琢的女婴,正自咿咿呀呀地伸着小手,似乎想要贾珩手中的拨浪鼓。 贾珩笑了笑,逗趣儿说道:“叫爹爹,就给你。” “啊啊啊。”小丫头粉唇张开,吐气如兰,口中咿呀呀不停。 但小姑娘根本就听不清喊了什么。 秦可卿雍美玉颜微微顿了下,嗔恼说道:“夫君别逗她,她还小的,还不会说话呢。” “现在就该勤逗逗,说不定哪天就会说话了。”贾珩笑了笑,捏了捏自家女儿的粉润脸蛋儿,心头也有几许欣喜,似乎觉得朝堂上的争执一时间都没有了什么。 “大爷,外间内监来了,说是宫中有急事相召大爷。”就在这时,一个衣衫明丽的丫鬟进得厅堂之中,低声说道。 秦可卿近前接过襁褓中的女婴,讶异道:“夫君,这?” 看来又是朝堂上出了什么事儿了。 贾珩面色微讶,道:“不知道什么事儿,我过去看看。” 而后,贾珩也不再说其他,来到前院,来者是一位面白无须的公公,一见贾珩,连忙道:“卫国公,大事不好了。” 贾珩面色默然了下,问道:“怎么回事儿?” 内监面色仓惶,轻声说道:“听说山东起了大乱子,楚王遇刺,保龄侯身陨,卫所兵马造反,圣上在宫中龙颜大怒呢。” 贾珩闻言,面色微变,目中渐渐涌起一抹惊疑不定。 史鼐遇刺了,山东卫所兵丁反叛,整个山东省域狼烟四起,这一切真是太突然了。 “卫国公,陛下让你即刻进宫呢。”那内监见贾珩沉吟不语,连忙催促道。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这位公公稍等,我去换身衣裳,这就进宫。” 他刚刚回来的时候,本来想着筹备婚礼的,身上的蟒服已经脱去了,打算在家好好待几天。 那内监催促道:“卫国公快一些,陛下那边儿催的急。” 贾珩挑帘来到后堂,一边儿让人准备蟒服,一边儿理清思绪。 陈潇弯弯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明澈动人的清眸看向那廊檐之下的少年,说道:“山东出事儿了?” 贾珩面色凝重,沉声道:“是啊,比想象中的还要快一些,情况尚有些不明,只怕情况不太好。” 那本还想这个月中旬与潇潇还有雅若完婚,但现在看来,又要被耽搁了,又要前往山东扑灭这场陡然而起的火焰。 不知为何,他隐隐嗅到了一些阴谋的气息。 或许是调虎离山? 贾珩眸中闪过一抹惊异,心神惊异莫名。 陈潇沉吟片刻,面色微顿,轻声说道:“我随你一同过去。” 贾珩点了点头,而后在厢房中换上一袭金红织线的黑红蟒服,再不多待,大步离了厅堂,翻身上了马匹,向着宫苑行去。 内阁阁臣韩癀、齐昆以及军机大臣施杰、谢再义纷纷在此等候。 殿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殿中的一众大臣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感受到条案之后那帝王的暴怒气息。 崇平帝端坐在一方红色漆木条案之后,那张瘦弱、黝黑的面容上怒气翻涌,目中冷芒如电。 不大一会儿,殿外廊檐下的内监,尖细的声音响起,一下子传进殿中:“卫国公到!”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崇平帝:内阁拟旨,以卫国公为讨逆大将军…… 大明宫,含元殿 殿中众文臣面色难看,一些科道御史如鲠在喉,随着内监的高声唤着,不由循声望去。 因为方才几乎是“斥出”含元殿,而此刻还没有多大的功夫,就迅速被请回来,宛如一出谁也说不出的黑色幽默喜剧,荒诞无比。 殿中原本担忧不胜的贾政以及秦业二人,脸上重又恢复轻快之色。 虽然知道山东这边儿出了乱子,贾珩还要领军出征,但从刚才的口诛笔伐,再到如今隆重返场,心头仍有一些振奋莫名。 而此刻殿中群臣则是面色复杂,哪怕是内阁首辅韩癀,抬眸看向那少年,其人儒雅、白净的面容上神色复杂,心底不禁生出一股感慨。 可以说如今的卫国公贾珩,就是大汉朝廷的擎天之柱,架海紫金梁,凡有军国重事,真是须臾离不得。 其实,也不是没有想过让旁人领兵出征,南安郡王之事殷鉴不远,而柳芳等人的周年忌日还没有过呢。 况且保龄侯史鼐这位老侯爷,丧命敌手,更是让殿中群臣对山东之事重视不已。 可以说,如今的大汉朝堂已经在心底对贾珩形成了心理依赖。 外事不决,寻卫国公! 旋即,身穿一袭黑红织线蟒服的少年,长身玉立,快步进入殿中,在殿中一众文臣的复杂目光注视下,朝着崇平帝拱手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苍老身形在御案之后向前倾着,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急声道:“子钰平身,子钰可得知山东发生的事儿?保龄侯史鼐为奸人所刺杀,楚王遇刺,据楚王所言,山东十八卫所过半已然大乱起来,劫持官府县衙,济南府如今城内也情况不明,子钰可有应对之策?” 其实,按照白莲教在山东的耕耘,济南府城中的奸细只会更多,而破城也只是时间问题。 或者说白莲教既有教民,还有一些原本就是废太子、赵王的余孽党羽,潜藏在卫所,纵然有一些忠诚于朝廷。 而豪格以及陈渊联合整个白莲教发动山东诸卫所,开始攻打府县城池,再加上李延庆领兵暗中相助,可以说除却登莱水师在东平郡王世子穆胜的率领下,在登莱卫的水寨固守,整个山东彻底沦陷敌手只是时间问题。 而崇平帝虽然看不到背后的缘故,但见诸地卫所响应逆举。 而经过崇平帝一番相询,下方的内阁阁臣如韩癀等人,都是目光复杂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期待着什么。 嗯,说起来,都有些丢人。 一些面皮薄的青年言官,那张脸庞都觉得臊得慌。 贾珩眉头紧皱,面色疑惑,问道:“楚王和保龄侯史鼐身边儿有不少兵马扈从,按说不该会被刺杀之事才是。” 保龄侯史鼐遇刺身亡,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也算是以他为首的四大家族势力的受损。 不过,史鼐原本就不是唯他马首是瞻的。 这样说起来或许有些冷酷。 崇平帝定了定心神,道:“据奏报所言,楚王与保龄侯史鼐前往济宁府整饬屯政和兵丁清册,不想却遇到了济宁卫一卫反叛,一卫之兵五六千人,围攻了楚王和保龄侯史鼐,二人猝不及防,保龄侯殉国,而楚王逃出济宁府城。” 这就是先入为主,原本以为地方卫所都是缺兵少饷,谁知济宁卫是满兵满员,结果一下子埋伏了楚王。 贾珩目光现出思索,默然不语。 而此刻整个大殿,也是落针可闻,一双双神色各异的目光都看向那少年,静待其言。 而在军机处班列中的谢再义,目光也有几许震惊,一个朝堂都在看那个年轻人拿主意。 终于那少年开口问道:“圣上,这是多久前的奏报?” 崇平帝连忙道:“据奏报而言,济宁卫沦陷,已有五六天了。” 贾珩眉头紧皱,说道:“只怕山东局势已经糜烂,情况危急。” “子钰,你觉得如何平定叛乱,安抚局势?”崇平帝两道瘦松眉之下,沉静目光现出一抹期待,急声说道。 看向天子一副“计将安出”的模样,贾珩神情从容几许,拱手一礼,说道:“圣上,微臣以为可从京营调拨团营兵马,迅速前往山东弹压局势,安定大局,并从登莱抽调水师,协同剿捕。” 崇平帝闻听此言,问道:“贾子钰,京营十二团营能够调拨多少兵马?” 贾珩沉声道:“山东方面的卫所兵丁大概有六七万人,如果再加上贼寇裹挟百姓,大概有近十万叛军,我京营十二团营起码要六万铁骑,再从河南方面调拨兵丁,两路进剿,平定叛乱,圣上,微臣怀疑这是预谋已久的一场叛乱,彼等想要在山东起事,意图乱我大汉社稷!” 见那少年思路清晰,面色从容,尤其进兵诸事,几乎安排的井井有条,崇平帝沉吟片刻,掷地有声说道:“子钰以为这是蓄谋已久的乱子?” 贾珩仰起头来,朗声道:“看似因楚王清查军屯而酿成的祸乱,但微臣以为能够让一卫兵丁附逆,显然是乱臣贼子酝酿已久!不过,圣上切莫急火攻心,影响龙体,如今四海安定,朝廷威震四夷,而京营骁锐更是百战之师,枕戈待旦!不管是京营,还是登莱水师,抑或是河北、河北官军,都可将山东之乱平定于一域,不会波及别省。” 先对崇平帝情绪安抚,然后提出解决方案。 崇平帝闻听此言,尤其听到急火攻心四字,天可怜见,这位帝王心头深处竟有一丝说不出的感动。 真是好女婿、好臣子,方才那些攻讦,全无怨恨不说,到了殿中,还惦念着他的龙体? 这样的女婿,这样的良臣……也不枉他将女儿和侄女、外甥女嫁给他了。 一时之间,崇平帝心绪起伏不定,方才那些攻讦之言,竟觉得有些面目可憎。 嗯,至于自己心底隐藏的“敲打”,自然根本就不存在。 毕竟一个女儿,一个侄女和外甥女都嫁了过去。 恰恰如果贾珩借机拿捏起来,反而让这位帝王心底生出厌恶,以及朝臣生出反感。 人就是这般奇怪。 崇平帝沉吟片刻,朗声道:“子钰之言,不无道理,仅仅是山东一省,河北经略安抚司尚有不少兵丁,而京营也有不少精锐,绝不会让这些乱臣贼子波及别省,祸乱我大汉社稷,影响我中兴大局!” 不得不说,贾珩之言也让殿中原本担忧不胜的群臣,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如左都御史许庐皱紧的眉头,缓缓舒展过来。 登莱水师卫港还有几万兵马,如果再加上京营的兵马,山东虽乱了一些,但要不了多久,应该能抚平叛乱局势,还一方朗朗乾坤。 这卫国公贾珩虽然贪花好色,私德有亏,但行军打仗,安邦定国,却是朝野中人所不及的。 经过贾珩的一番“情绪按摩”,崇平帝心底的焦虑也渐渐散去许多,两道瘦松眉之下,冰冷眸光微顿,沉声道:“内阁拟旨,以卫国公为讨逆大将军,执天子剑,授以便宜行事之权,领兵赴山东平叛!” 韩癀在下首闻言,心头一震,拱手称是。 而殿中如许庐、姚舆等人,乃至是前阁臣赵默,心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以卫国公贾珩之能,剿捕叛军,平定山东局势,只在旦夕之间。 至于别的,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而朝臣之中的诸御史面色各异,目中现出一抹担忧。 陆理攥紧了手中的象牙笏板,心头愤恨。 等着!总有天下无事的时候,那时候再秋后算账。 贾珩躬身领了圣旨以后,也不多言,拱手道:“圣上,军情急如星火,微臣不多做盘桓了,还望圣上勿以一域一地为念,天下九州万方,亿兆黎庶,人心思安,岂容乱臣贼子作乱!” 而此刻,群臣看向那身穿一袭蟒服的少年,步伐坚定地向外间走去,心神也有些震撼。 此刻,蔚蓝如洗的天穹之上,道道金红霞光照耀在那少年的肩头,不知为何,一些官员就生出一股莫名的感慨。 他们这不就又成了丑角? 崇平帝默然片刻,沉声道:“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对苏州织造常进一案三法司重审,相关案犯确有冤情者,梳理冤狱。” 其实这种案子,崇平帝是不想翻案的,因为虽说是忠顺王背了最大一口黑锅,但崇平帝作为冤案的发起者,也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 先前,崇平帝说大理寺重审,其实也未必有多少郑重之意,更多是给贾珩一点儿面子而已。 而先前的面子,无疑在这一刻让自己摘了出去,让自己不至于沦落为如方才弹章如云的群臣那样的丑角。 贾珩面色肃然,快步离了大明宫含元殿,沿着殿宇的澄莹玉阶向着宫门而去。 这次并不打算带着谢再义一同前往山东平乱,或者说,他要留一手,防备京中可能会有的乱局。 总觉得这只是陈渊等人的连招。 贾珩出了宫苑,迎面正好遇上等候了有一会儿的陈潇。 陈潇这会儿显然也得知山东之乱,面色担忧,清声道:“怎么说?” 贾珩面无表情,压低了声音说道:“宫中让我领兵去山东平乱。” 方才敲打的寒意,其实他也算是感受到了,或者说可能是将来某种情况的预演。 文臣口诛笔伐,天子安坐金銮,口含天宪,生杀予夺,这样的场景他是不想再体验了。 天子其实还是有一些别的想法的。 陈潇晶莹如霜的玉容白璧无暇,弯弯秀眉之下,那双明澈清眸现出关切之色,低声道:“那你最近准备调拨多少兵马?” 等到了山东以后,可能会和教中兄弟对峙起来,她到时候该怎么办? 贾珩沉声说道:“六万骑军,直奔山东府城,与河南、河北的官军一同夹攻山东的乱军。” 陈潇目光闪了闪,低声道:“这样也好,不过……” 想了想,将后半截的话又咽了回去,倒也不必急着剿捕叛军,等到京城生变,倒也未尝不可。 贾珩面色淡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思绪,道:“潇潇,走吧,随我到京营。” 两口子说着,离了宫苑,先一步前往京营,调兵遣将。 此刻,随着朝臣离了大明宫,整个神京城也在议论着发生在山东的乱局。 而宫苑,坤宁宫—— 宋皇后坐在正殿之中,正在与端容贵妃叙话,两人叙着宫中的趣事,这会儿夏守忠快步进入宫中,柔声道:“娘娘,前殿出事儿了。” 宋皇后玉容微变,蹙了蹙柳叶秀眉,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夏守忠道:“先前,朝臣弹劾卫国公纳犯官之女为妾,而那犯官之女更是一位女尼,是故,都察院御史借机发难,满朝文武弹劾卫国公。” 宋皇后:“……” 端容贵妃:“???” 犯官之女,女尼?玩这么花? 端容贵妃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年轻时候看过的话本,玉容上满是羞恼,喝问道:“怎么回事儿?” 夏守忠面色微顿,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那卫国公在家中的栊翠庵中,有一个带发修行的女尼,名唤妙玉,原是苏州织造常进的女儿,卫国公南下江南之时,还给妙玉的父母迁坟,让御史发现,现在上疏弹劾,陛下说是让卫国公回家闭门反省,筹备乐安郡主的婚礼去了。” 宋皇后宛如弦月的柳眉也挑了挑,那涂着玫红色眼影的美眸之中,似是现出一抹羞恼。 这个小狐狸,她早就知道就是个色胚,否则也不会那般多折腾人的花样,这连女尼都不放过! 端容贵妃柳眉之下,那双好看的清冽目光微微动了动,宛如天仙妈一样的清斥,道:“贾子钰怎么回事儿,咸宁平常也不管管她的吗?” “不能听那些一面之词,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宋皇后如雪玉容微顿,心头不知为何起了一些担忧,叮嘱说道。 夏守忠白净面皮上也现出凝重,轻声说道:“娘娘,奴婢已经派人去看着含元殿的朝会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微胖的年轻内监过来,轻声说道:“娘娘,卫国公又被陛下派人召回来了,人这会儿已经到了殿中。” 宋皇后闻听此言,柳眉之下,莹润美眸眸光轻轻闪烁了下,柔声道:“怎么回事儿?” 而端容贵妃原本有些羞恼,此刻柳叶细眉之下,妩媚流溢的美眸中同样见着忧虑之色。 那内监低声说道:“娘娘,山东卫所好像出了事儿,陛下召卫国公又回了宫中叙话呢。” 宋皇后雪肤玉颜的玉容轻轻变了变,心神微动。 这又是哪一出? 而端容贵妃攥住手中的帕子,担忧问道:“山东出了什么事儿。” 那内监道:“楚王和保龄侯遇刺,保龄侯遇刺身亡,山东卫所皆反,陛下让卫国公前往殿中,领兵平叛。” 宋皇后听着,渐渐目光出神,心头不由浮想联翩。 如果这楚王死在山东,或许然儿不费吹灰之力,就能…… 此念一起,宋皇后雍丽玉颜微微一顿,只觉芳心乱跳。 她何时这般恶毒了?嗯,都怪那个小狐狸,定是他带坏了她。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说道:“陛下驾到。” 宋皇后闻言,连忙压下的胡思乱想,快行几步,抿了抿粉唇,珠圆玉润的声音带着关切问道:“陛下。” 中年帝王快步而来,威严面容上现出一丝难以言说的烦躁。 虽然贾珩说着让崇平帝不要担忧,但崇平帝性情本来就是多思多虑的性子,如今山东出了这样大的乱子,崇平帝担心影响新政。 “陛下,前殿怎么了?”宋皇后行至近前,珠圆玉润的声音响起,说道。 “山东出事儿了,一省卫所反了七成,朕都没有想过,山东府卫竟会如此反叛朝廷。”崇平帝面色忧虑,低声道。 宋皇后那双妩媚流波的凤眸闪了闪,心头微动,轻声说道:“陛下,子钰怎么说?” 那小狐狸计谋百出,肯定会有办法的。 崇平帝说道:“子钰已经领兵平定叛乱了,应该不会影响到如今在诸省推行的新政。” 宋皇后拉过崇平帝的胳膊,雪肤玉颜上现出忧切之色,宽慰道:“陛下放心好了,有子钰在,应该没什么事儿的。” 她这几天好像觉得月信没有如往常一般来,心底总有些不落定,不若灌醉了陛下…… 自丽人在洛阳与贾珩缠绵,也有一段日子,丽人因为生育过两个孩子,对这些事自然提前防备着,以便及早有着应对。 “朕知道,以子钰之能,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但一省局势糜烂,又是在这样的关口。”崇平帝说着,只觉一阵头晕目眩,深深吸了一口气。 宋皇后连忙搀扶过崇平帝的胳膊,向一旁的软褥坐着,命人端上参茶。 这会儿,端容贵妃也连忙在一旁劝说,而后问道:“陛下,子钰纳女尼为妾,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崇平帝摆了摆手,轻声说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子钰与那常家之女应也是情投意合。” 端容贵妃柳眉挑了挑,轻声说道:“咸宁也太过纵着他了,先前的蒙王之女还有潇儿就不说了,这女尼实在是太不像话。” “子钰说不是女尼,只是带发修行,应是躲进空门之中避难的。”崇平帝接过内监递送而来的参茶,喝了一口,面上明显红润一些,轻声说道。 其实,这也是崇平帝急着考察东宫的缘由,偶尔精力不济,已经要靠参茶来吊着。 端容贵妃幽怨道:“陛下也纵着他。” 崇平帝默然片刻,说道:“有的人爱财,有的人好色,有的人贪名……子钰少年慕艾,咸宁当初和他在一块儿时,他也是有着秦氏在府上的。” 如果没有什么爱好,反而让人生惧。 端容贵妃一时默然无语。 而宋皇后听着崇平帝之言,雪肤玉颜上不知为何浮起一层浅浅红晕,美眸莹波闪烁之间,就有些怔怔失神。 那小狐狸何止是好色,简直是好色如命,连天下至尊至贵的皇后都偷…… 嗯,她怎么又当着陛下的面想这些有的没的? …… ……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 贾珩:万一京中有什么变故…… 神京,京营之中 因为贾珩已经先一步派缇骑前来京营知会消息,此刻京营的十二团营营盘中已经开始迅速动作起来了,骑兵铁蹄“踏踏”之声不绝于耳。 而行军主簿宋源已经领着一众兵将黑压压地过来,向那少年躬身行礼,齐声说道:“卑职见过节帅。” 贾珩按着腰间的宝剑,睥睨四顾,翻身下马,看向迎出来的军将,伸手虚扶道:“诸位将军都免礼起来吧。” 行军主簿宋源面色恭谨,说道:“国公,军中兵马已经点齐,等候国公调遣。”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六万骑军所需的粮秣辎重可曾准备齐全?这次山东几乎全省卫所皆反,且蓄谋已久,筹划严密,这次要拣选京营最为骁锐的骑军,争取一鼓荡平,斩草除根!” 这次仍是用骑军千里奔袭,前往山东驰援,就突出一个兵贵神速,风驰电掣。 六万骑军,已经是如今京营能够出动的八成骑军,经过西北之战以后,其实京营还在募训新兵,再加上需要防备京城内部可能出现的异变,故而六万骑军已经是不少的兵力配置。 说话之间,贾珩在一众军将的簇拥下,进入京营营房之中,此刻十二团营的骑将,已经在营房中等候了有一会儿,目光所及,都是一些老面孔。 有蔡权、董迁、杜封、肖林等亲信将校,此外还有一些贾家的小将,如贾芳、贾菖、贾菱等贾家将校。 贾珩落座在一方红漆的长条帅案之后,冷峻面容肃然一片,朗声道:“诸位将军且安坐。” 在场诸位将校,纷纷道了一声谢,不再多说其他。 贾珩冷声说道:“济宁卫兵马向山东席卷,整个山东之地的府县都会被波及到,时间拖延的越久,山东的局势越乱,因此这次出兵仍是快刀斩乱麻。” 其实,在陈汉立国初年,济宁还只是州一级的区划,但等到了隆治年间,将其升格为府,划了兖州府的一部。 除济宁府外,还含济南府、武定府、青州府、兖州府、沂州府、东昌府、曹州府、登州府、莱州府等府。 贾珩缓了一口气,说道:“贼寇主要是诸府府卫和一些白莲教乱民,加起来也有近十万众,彼等一旦席卷声势,几如星火燎原,从海上勾结朝鲜的兵马,那我大汉就腹背受敌,山东就会成为女真侵略我汉境的跳板。” 这次山东全乱,女真肯定还会有后续动作,不说出兵在山海关牵制,多半会再次从朝鲜出兵,登陆山东半岛。 下方的一众军将,闻言,面色微变。 蔡权愤愤说道:“节帅,女真连吃了两三场败仗,还来拂老虎胡须。” 就在这时,一个着飞鱼服,腰间悬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昂首阔步,进入军帐,抱拳说道:“节帅,忠勤侯来了。” 在朝会散后,崇平帝特意让忠勤侯谢再义前往京营,听候贾珩调兵遣将。 谢再义进入军帐之内,立定身形,这位大汉新晋的武侯,身形魁梧,面容刚毅,还未来得及前往湖广整饬军务,就碰到了如今之事,拱手说道:“节帅。” 贾珩声音中带着几许激赏之意,说道:“谢将军来的正好,此次京城的戍务,由谢将军全权总领,严防奸人乘虚而在神京作乱。” 京营十二团营是有戍卫神京城的职责的,当然宫城这一块儿,京营没有资格插手。 谢再义面色诧异,问道:“节帅,末将不去山东?” 贾珩面色凝重,道:“这次山东变乱颇多蹊跷,你在京中坐镇后方,要仔细提防奸人趁虚而入。” 谢再义心头一惊,揣摩着贾珩话语中的意思,脸上若有所思。 贾珩摆了摆手,吩咐道:“诸位将军都下去领兵吧。” 而后,军帐中的诸将应了一声是,这才各自散去,而锦衣府的亲卫统领立身在军帐之侧,执刀护卫,神情肃然。 贾珩两道英气逼人的剑眉之下,目光咄咄地看向谢再义,道:“这次山东变乱,我倒觉得更像是贼寇的调虎离山之计,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但他也一时间察觉不出什么不对,或者说虽然暗藏阴谋,但其实是一种阳谋。 谢再义刚毅、威严的面容上不由现出凝重之色,说道:“节帅认为京中会有奸人趁节帅领兵出征以后,暗中阴谋作乱?” 贾珩目光幽远,说道:“只是一种隐隐的直觉,现在还没有苗头,敌暗我明,尚不知敌寇如今的最新动向。” 毕竟人家是经过了两代人,数十年的耕耘和努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侦测出阴谋的苗头。 哪怕是帝王也时常会用钓鱼的手段。 谢再义虎目咄咄,抱拳道:“节帅放心,京中安危,交在末将手中,绝不会容许宵小作祟!” 贾珩道:“我会让锦衣府卫派人时刻通报消息,谨防歹人在京中作乱。” 他这样不过是提前留一手,否则,荣宁两府都是家眷,出一点儿事儿都是不能承受之痛。 而后,待谢再义离去以后,贾珩又让锦衣府卫唤来了董迁。 “节帅。”董迁面色谨肃,此刻已经因为西北以及水战功劳,累功升迁为团营都督同知,身上穿着二品武官的袍服,黑红缎面,其上金色丝线刺绣成各种猛禽。 贾珩道:“表兄,你这次也不随军出征,在京中领兵保护荣宁两府,同时密切注意京中歹人动向。” 万一京中有什么变故,起码有个能够开城门儿的。 董迁愣怔了下,目光有些疑惑,但旋即,拱了拱手,坚定道:“珩哥儿放心。” 没有再称呼节帅,显然也从贾珩的郑重态度中,察觉出了一些不寻常的端倪。 贾珩轻轻拍了拍董迁的肩头,说道:“表兄,去忙吧。” 董迁心神一震,再次抱了抱拳。 而后,贾珩又是唤了贾家的两位小将进入军帐之中,又一一面授机谊。 待诸将离去以后,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潇潇,你这次是随我去山东,还是留在京城?” 陈潇玉容清冷依旧,似对贾珩方才的布置没有看到一般,轻声道:“我去山东吧,也省得你去了山东以后,有些不明就里,再遭了别人的美人计暗算。” 贾珩:“……” 看向那容颜明媚的丽人,一时无语,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低声道:“你不怕被人认出来?” 陈潇玉容幽幽,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总归是要面对的。” 她其实还想见师父一面,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道:“我是怕你难做,这次过去,不说彻底剿灭白莲教,但战场上兵戎相见,肯定不会手下留情。” 陈潇道:“没什么,不过这次好像是有女真人的踪迹,豪格现在也到了山东。” 贾珩目光微动,诧异说道:“豪格?” 陈潇柳叶细眉之下,清眸之中现出一抹冷意,说道:“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豪格现在就在山东,保龄侯就是丧命在豪格手下。” 贾珩眉头紧皱,问道:“豪格竟然还活着?没有与多尔衮发生火并?” 历史在这一刻似乎产生了某种偏差。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女真正是国事艰难,情况危急之时,或许暂时放弃内斗,一致对外。”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低声道:“先走罢,我回去和可卿她们说一声。” 大军虽是骑军,但六万骑军的开拔前行不是一日之功,仍然需要准备简单的干粮和相关军械,哪怕军需辎重后续再以步卒调配,但今日天色已晚,只能暂等明天,如今还是先回府上。 …… …… 而就在贾珩在京营之中调兵遣将之时——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坐在一张铺就软褥的罗汉床正中,两侧的绣墩上,薛姨妈以及王夫人落座下来。 贾母听完贾政叙说之言,几乎是呆立当场,半晌之后,这才苍声问道:“政儿,史家究竟怎么回事儿?” 保龄侯史鼐是贾母的侄子,贾母也算是看着保龄侯史鼐长大,此刻骤闻本家侄子身殒,心头难免悲怆。 此刻,除却贾母外,厅堂中的薛姨妈、邢夫人脸上也神色各异。 这上了年纪的肯定知道史家一门双侯的风光,如今竟客死他乡,真是生死无常。 贾政轻轻叹了一口气,不胜唏嘘道:“贼寇伏杀,史兄殉国,圣上也对此事颇为惋惜,最近可能会让内阁和礼部议定谥号,以追赠其功。” 贾母叹了一口气,暂且压下心头的悲伤,苍声问道:“史府的爵位呢?” 毕竟,这位荣国太夫人终究也是年纪大了,见惯了生死,在悲伤之后,更多还是关注爵位传承。 贾政道:“应该会让史兄之子继嗣罢。” 保龄侯史鼐是有儿子的,不过此刻并未在军中,而是在五军都督府担任闲职。 贾母苍老面容上现出悲戚,叹道:“那也只能如此了。” 而不远处的王夫人,那张白净面皮的面容上,也不由现出几许唏嘘。 这样一个大的侯爷,就这么丢了性命,真是人生无常,多有旦夕祸福。 她家宝玉虽然无功无爵,但在家中却是平平安安的,如此一来,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倒是那珩大爷,次次出生入死,并不能保证每次都能次次生还。 贾母慈眉善目的面容上现出关切之色,问道:“珩哥儿呢?” 贾政道:“这会儿去了京营,应是调兵遣将去了。” 湘云那张红扑扑的苹果圆脸上,现出关切之色,说道:“老祖宗,珩哥哥又要打仗了?” 珩哥哥真是呢,那样欺负宝琴姐姐,还一点儿都不知道脏。 可以说,这几天小胖妞一直辗转反侧,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做着乱七八糟的梦,似是那一幕幕不停在脑海中浮现,而后不知怎地,那宝琴又变成了自己,然后第二天红着脸在丫鬟翠缕换被单时,叮嘱不要告诉别人。 贾母轻声说道:“是啊,你珩哥哥是军机大臣,外面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要去的。” 探春英气、婉丽的秀眉挑了挑,那双清澈、干净的明眸之中现出思索。 宝钗与黛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一抹担忧。 也不知他等会儿过来辞行不辞行。 凤姐那张艳丽无端的少妇脸上,笑意烂漫不胜,低声说道:“老祖宗,珩兄弟打仗什么时候让老太太和咱们担心过?” 那个没良心的,回来这么久,也不知道过来看看她。 其实,贾珩自认为与凤纨在金陵已经痴缠过不少日子,回京的这段时间更多还是陪伴秦可卿以及尤三姐、鸳鸯这些未随同南下的女孩子。 也察觉到荣庆堂中的氛围就有些低沉,贾母笑了笑,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是啊,再难打的仗,珩哥儿都能打赢了,这些倒也不算什么。” 贾政面色微顿,欲言又止,道:“其实还有一桩事儿,今个儿御史先前弹劾了子钰。” “好端端的,这些御史又弹劾珩哥儿做什么?”贾母那张苍老白净的面容上就有些恼怒,温声问道。 宝钗以及黛玉两人也都诧异莫名,抬起秀美螓首,凝眸看向贾政,心头担忧不胜。 贾政叹了一口气,似有些难以启齿,声音都不由低弱了几许,说道:“那妙玉是犯官之女,还是方外之人的女尼,听说还怀了珩哥儿的孩子,这在朝堂上让御史曝出来了,朝堂上弹章如潮,闹得颇有些不像。” 贾母:“……” 女尼怀孕?这可真是……太过荒唐了。 然后,凝眸看向一旁的凤姐,脸上满是诧异,温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 凤姐却笑了笑道:“老太太,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不过那妙玉并非出家人,只是带发修行,老太太是见过了,都没有剃度的,不是什么出家人。” “可妙玉这带发修行,也是半个佛门弟子,她怎么还和珩哥儿,现在还怀了……”贾母实在说不下去,只觉得实在不像话。 真是贾家的爷们儿就这样?那妙玉,她先前也是瞧过的,是生的颜色要好一些,尤其是眉眼间萦绕的那股清冷、孤傲的书卷气,爷们儿可能是要喜欢一些? 黛玉在一旁坐下,似卷未卷的罥烟秀眉之下,粲然、明亮的星眸闪烁了下,凝眸看了一眼宝钗。 宝钗弯弯翠羽秀眉下,那双水润杏眸盈盈如水,似沁润着丝丝缕缕明媚之意。 凤姐笑了笑,道:“老太太,珩兄弟常年在外打仗的,难免是个…风流的性子。” 以前她还以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谁知道那在床帏之间的恼人花样,又岂是正常人能够使出来的? 还有不声不响的,就将孀居多年的珠大嫂子给哄上了床,那样折腾。 念及此处,凤姐不由瞥了一眼坐在王夫人下首如同没事儿人的李纨。 此刻,花信少妇秀雅、婉丽的玉容上,现出一抹忧色,手中的一方兰色刺绣帕子都攥紧了几许。 果然,这会儿担心的给什么似呢,真是当珩兄弟是自家男人了? 平时看着是个端庄、秀丽的,谁知道暗地里还有那样骚浪不堪的一面? 李纨这会儿还真是担心的不行,婉丽玉颜上满是不输钗黛的浓郁忧色。 贾母摆了摆手,低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这些让可卿管着她就是了。” 说着,忍不住看了一眼钗黛,道:“宝丫头和林丫头过了门儿,多督促他一些。” 宝钗与黛玉正在说话,两人闻言,或莹润白腻、或冰肌玉肤的脸蛋儿羞红成霞,显然被贾母打趣着,都多少有些娇羞不胜。 凤姐笑了笑,说道:“她们两个小姑娘,哪里管得了,估计还是那位宫里的公主和郡主去管才是。” 她也管不了的,她和平儿都是让他可劲儿欺负的。 …… …… 此刻,宁国府中,后宅厅堂之中,衣衫明丽,珠光宝气,流光溢彩。 秦可卿与尤二姐、尤三姐坐在厅堂中的梨花木椅子上,正在议事,一旁的尤氏也在一旁作陪。 只是尤氏不停拿眼偷瞧那容颜温柔静美的尤二姐。 自从贾珩与尤二姐有了夫妻之实以后,也不等贾珩纳自己过门儿,尤二姐已经挽起了妇人发髻,露出光洁如玉的额头,那张气韵柔媚的脸颊红润如霞,见贾珩过来,眉眼间又笼起一层喜色,比着往日更多了几分娇俏。 秦可卿秀眉则是蹙起,柔声道:“宫中让大爷过去,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儿?” 尤三姐容颜妖媚,而美眸似是泛起朦胧雾气,轻声道:“听前面小厮说,好像是山东那边儿发生了叛乱。” 尤氏秀雅、婉丽的脸蛋儿上现出思量之色,珠圆玉润的声音带着一抹关切,道:“这又是要打仗了吧。” 秦可卿轻声说道:“隔一段时间就是这样。” 尤三姐道:“隔一段时间,大爷的爵位也要提升一节。” 秦可卿叹了一口气,道:“与其这样,还不如爵位没有提升呢,当初在柳条胡同。”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道:“大爷回来了。” 贾珩调拨完兵马以后,就没有多待,准备回家和家人告别。 此刻,秦可卿出得厅堂,站在廊檐下,看向那蟒服少年,而雍容丰美的脸上蒙起一丝羞恼之色,道:“夫君。” 贾珩目光有些愧疚,温声道:“过来看看你们。” 他临行之前隐隐有股不安,需要对家眷做一番布置。 尤三姐捕捉那少年眉宇间的凝重,近前,轻轻挽住贾珩的手,声音柔润而酥媚,唤了一声说道:“大爷。” 贾珩面色微顿,看向那一张张或丰美、或艳冶的笑靥,道:“咱们到屋里说。” 说着,来到屋里落座下来,仆人奉向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这次去山东平乱,乱局倒容易平定,只是你们在京里,我有些不放心你们,我让表兄还有锦衣府中人格外留意,不让家中出了什么乱子才好。” 秦可卿面色微顿,美眸中满是不舍,但还是说道:“夫君去吧,家中一切都好的。” 她原也已经习惯了,现在还有着女儿陪她。 贾珩握住秦可卿的纤纤柔荑,说道:“可卿,应该也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就回来了,二姐儿,三姐儿,尤嫂子,你们照顾好可卿和芙儿。” 这会儿,尤三姐关切问道:“大爷,这次去山东战事会凶险一些吗?” 怎么大爷给她一种要交代后事的感觉?嗯,她不能这样说,太过不吉了。 贾珩宽慰道:“其实还好,倒也没有多凶险。” …… ……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 贾珩:只得尽力而为四字罢了…… 神京,宁国府,后院厅堂 秦可卿与尤氏三姝围坐在一块儿,丽人那张因为养尊处优,愈见艳丽无端的玉容上满是担忧之色,莹润如水的目光担忧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叮嘱说道:“可卿,你们在家好好待着,等一两个月,我就从山东回来了。” 秦可卿弯弯柳眉之下,那双莹润明澈的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那夫君在外面打仗,一路小心,我和芙儿在家中等着夫君的。” 夫君说是没有陪她,但这几年一直在外打仗,每次都险象环生的,从当初柳条胡同的苦日子到如今的国公夫人…… 这会儿,尤二姐温婉玉容宁静如水,那双目光关切地看向那少年。 大爷又要出去打仗了。 而尤氏则是目光凝睇含情而望,抿了抿唇瓣,分明是欲言又止。 原就是锯嘴葫芦,如今更是茶壶里的饺子,完全倒不出。 贾珩道:“好了,又不是没有出去打过仗。” 他倒没有觉得这次出征有什么不同,可能会翻出一些隆治一朝的秘辛? 而后,贾珩没有再多待,而是打算到栊翠庵去寻妙玉,与妙玉简单说说苏州织造常进一案重审的事儿。 就在这时,廊檐下传来嬷嬷的声音,道:“大爷,老太太打发了鸳鸯姑娘,说是要请大爷过去呢。” 分明是贾母听说贾珩已经返回,就让人唤贾珩去荣庆堂叙话,询问出征山东打仗的情况。 贾珩刚刚返回京城,如今这样大的战事,贾母就派人过来询问贾珩一些情况。 秦可卿颇为善解人意,柔声道:“夫君先去吧。” 贾珩道:“大军明日出征,等晚一些再过来陪你。” 估计也没有时间陪可卿,等会儿咸宁听到消息以后,肯定也会过来查问情况。 贾珩说着,举步出了厅堂,抬眸看向等候在廊檐下身形苗秀的少女,低声道:“鸳鸯,怎么了?” 鸳鸯柔声道:“听说大爷又要领兵出征,老太太就想问问情况,林姑娘还有宝姑娘都在那待着呢。”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趁着这会儿还有一些时间,我去老太太那边儿说说。” 两人说话之间,沿着抄手游廊向着荣国府行去。 鸳鸯忍不住问道:“大爷,这一趟去山东,这般仓促,战事棘手不棘手?” 贾珩握住鸳鸯的纤纤柔荑,轻笑了下,道:“其实还好。” 鸳鸯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先前,大爷不是说没有战事了吗?” “这次的确是事发突然。”贾珩低声说道。 此刻,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正在与王夫人、薛姨妈在一块儿叙话,至于下首的钗黛、凤纨则是焦急地等待着。 一个身穿衣裳的嬷嬷,苍老面容上满是欣喜之色,进得厅堂,低声道:“老太太,珩大爷来了。” 说话之间,只见那身形昂藏、面容沉静的蟒服少年,已经按着腰间的三尺宝剑,大步入得厅堂中。 贾母似是有些责备之意,道:“珩哥儿,老身刚刚听宝玉他老子说,山东那边儿出了乱子,你又要领兵过去平乱了?这才刚回来没多久,又要出去?” 贾珩点了点头,落座下来,清声道:“军情如火,需要前往山东平定乱局,老太太也知道朝堂上的事儿了?” 贾母叹了一口气,道:“刚刚听宝玉他老子说了,史家出了这样大的事儿,这好端端的,山东怎么这般乱?” 贾珩道:“山东这次变乱突然,导致史侯也为之捐躯殉国,的确让人悲痛,老太太让人去史家吊唁吊唁吧。” 其实真不怪他没有先一步提醒,因为满打满算,他回神京就没有多少时间,而且陈渊等人起兵之时,可谓雷霆之速,根本不给人反应时间。 贾母唏嘘不胜,说道:“尸身还没有找回来,这丧事还不知怎么办?” 贾珩也只是叹了一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劝慰贾母。 贾母苍老眼眸之中蕴含着期冀之芒,问道:“珩哥儿,你这次过去,有多少把握?” 保龄侯史鼐的丧命,让贾母对这次山东战事多了几许担忧。 此言一出,荣庆堂之中众人都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道:“老太太,兵家之事,胜负难料,谁也说不准,只得尽力而为四字罢了。” 贾母点了点螓首,苍老面容上不由现出认同之色,宽慰说道:“是尽力而为,你是打惯了仗的,心头有数的,老身也就不多做叮嘱了。” 这会儿,宝钗与黛玉则是柳叶细眉之下,水润杏眸目光不由担忧地看向那少年。 而湘云扭头看向那少年,目中却有一抹难以言说的羞恼之色闪过,珩哥哥那样和宝琴姐姐玩闹,也不知道和她玩…… 嗯,不是的,她才不那样欺负珩哥哥呢。 少女也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梦境中的种种荒唐,那张娇憨如富士苹果的脸蛋儿两侧浮起浅浅红晕,娇憨、明丽的眉眼之间,羞恼不胜。 贾珩道:“老太太也不用太过担心,山东局势虽然急如星火,但朝廷已经不是两年面对中原之乱的朝廷了,京营大军还在筹备粮秣,等明日一早就行发兵,驰援山东。” 用后世的话说,总体稳中向好,爆雷只是个别现象,尚构不成系统性风险。 贾政道:“子钰既然这般说,看来应无大碍。” 其实,不仅是贾政如此作想,就连崇平帝以及大汉的朝臣,也觉得以贾珩之能,平定叛乱只是时间问题。 贾母点了点头,柔声道:“你和玉儿还有宝丫头先去叙叙话。”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而是看向不远处的宝钗以及黛玉,道:“薛妹妹,林妹妹,我们去大观园说话罢。” 这么短的时间,显然是来不及一一告别,只能与钗黛道一下离后别绪。 众人也不说其他,目送贾珩带着宝钗以及黛玉离了荣庆堂。 倒是李纨青郁黛眉下的美眸中不乏艳羡,但这会儿也不可能随着贾珩以及钗黛两人离了荣庆堂。 而此刻,宝玉静静看着这一幕,宛如中秋月明的大脸庞上满是出神,只觉心头空落落了一块。 大观园中,一道青砖白石垒砌、拱形如弓的廊桥之下,溪水潺潺而响,流过山石,偶尔垂眸看去,可见鲢鳙在溪水中逐草而行。 贾珩则与宝钗、黛玉向着园子快步行去,道:“园中春夏盛景,倒是一步一景,足可一观。” “去薛妹妹那边儿吧。”贾珩轻轻拉过宝钗绵软、白腻的素手,对着一旁的黛玉,低声说道。 宝钗那一张恍若梨花洁白无暇的脸蛋儿,两侧浮起丹红烟霞,随着贾珩一同前往蘅芜苑。 而黛玉清丽玉颜酡红如醺,秀气挺直的琼鼻似是轻哼一声,罥烟眉之下的粲然星眸则更多是羞恼之色。 真是,刚才经老太太一说,现在府上的姊妹,都在看她和宝姐姐的笑话。 如果不是他等下就要出征在外,她才不会随着他过来呢。 三人说着,缓步来到蘅芜苑,而莺儿和紫鹃、袭人则在后面亦步亦趋跟着。 正是盛夏时节,朱甍青墙之下,种植成片的藤萝薛荔葱葱郁郁,开着或黄或白的小花儿,微风徐来,轻轻晃动几下,可见香气浮动,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一振。 贾珩挽着宝钗绵软、白皙的素手,举步进入厢房之中,屋内一如宝钗的品格,布置不少,透着一股素净。 贾珩拉过宝钗与黛玉坐在床榻上,看向两人。 宝钗柔声道:“珩大哥,这次带多少兵马过去?” 贾珩沉声道:“这次出征携带六万京营铁骑,这次山东卫所不少附逆叛乱,连同白莲教的教民,前后聚众不少,六万京营兵马再加上河南以及保定驰援的兵马,两方夹攻,前后兵马也有十万余众。” 不是仅仅凭借京营六万铁骑抚平山东乱局,如河北保定屯驻的官军以及河南方面的兵马,共同夹攻山东乱局。 宝钗杏眸闪烁,目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年,柔声道:“那珩大哥这次应该很快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贾珩点了点头,道:“你们两个在家也要好好的,注意饮食起居,和姊妹平常该怎么玩就怎么玩,不用担心前线的战事。” 说着,看向一旁的黛玉,温声道:“林妹妹也是一样。” 黛玉星眸现出关切,柔声道:“珩大哥在外打仗,刀枪无眼的,也要小心一些。” 三人说话间进入厢房。 贾珩看向宝钗,轻轻搂过少女的香肩,低声说道:“薛妹妹要保重自己。” 宝钗玉颊微微泛起红晕,显然当着黛玉的面,被贾珩如此亲昵和轻薄,心头有些不自在。 而一旁的黛玉也好不到哪里去,虽说曾经被贾珩一起亲昵过,但显然没有脱敏,仍是害羞不胜。 贾珩道:“薛妹妹,在家时候多照顾一下林妹妹。” 其实,他一直兼钗黛之美,不过两人都是高洁的性情,不可贸然唐突,只能一步步来。 “珩大哥,我会的,唔~”宝钗应了一声,却见那少年凑近而来,噙住了自家唇瓣。 而黛玉在一旁就想走,但却被闹,只能羞恼地将脸蛋儿扭至一旁,心头生着闷气。 他成天就想着左拥右抱的事儿。 然而正在胡思乱想之时,那少年又再次转过脸来,凑近过来。 也不知多久,黛玉弯弯罥烟眉下,那双粲然星眸凝露似雾,那张宛如水仙花明丽的脸蛋儿羞红成霞,绮丽不胜,道:“珩大哥,你别闹~” 却觉那似乎还带着宝钗的气息凑近而来,一下子印在唇瓣上。 另外一边儿宝钗根本不敢看两人亲昵,只是水润澄莹的杏眸微微眯起,芳心羞恼不胜。 待贾珩与宝钗、黛玉叙话而后,也不多言,看向已经羞得不成样子的钗黛,低声道:“你们在这儿罢,我去看看妙玉,给她说说案子重审的事儿。” “珩大哥去吧。”宝钗、黛玉几乎是异口同声说着,旋即对视一眼,脸上都满是羞恼之色。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然后离了蘅芜苑。 待贾珩离开,宝钗丰润脸颊滚烫如火,轻声道:“珩大哥他有时候也挺胡闹的。” 黛玉轻哼一声,说道:“只怕将来还有更过分的事儿呢,宝姐姐就这般纵着他罢。” 怕是哪天让她和宝姐姐一左一右伺候他…… 嗯,不能继续想下去了,这在心里都有画面了。 宝钗这边儿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同样羞红如霞,绮艳动人。 大观园,栊翠庵 正是午后时分,明媚温煦的日光照耀在庭院中,此刻屋舍的影子在霞光中倒映在藤萝垂蔓的山墙之上。 而妙玉正在与邢岫烟相对而坐,隔着一方杏黄色棋坪对弈。 自从这位艳尼身怀六甲以后,就愈发嗜睡不已,午睡之后,也就在傍晚时候,陪着邢岫烟下会棋。 因为栊翠庵地处偏僻,妙玉又在养胎,更喜清静,平常也还没有收到苏州织造一案重审的消息,甚至没有收到贾珩将要出征山东的事。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素素与贾珩的对话声音。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身形挺拔的少年举步而入,问道:“妙玉,岫烟,下棋呢。” 妙玉抬眸看向那面容沉静的少年,明眸之中不由沁润着丝丝缕缕的欣喜,问道:“今天不忙了?” 邢岫烟玉容微顿,也放下手中的一枚黑色棋子,说道:“珩大哥。” 贾珩道:“明天领兵前往山东,过来看看你和岫烟。” 妙玉蹙了蹙秀眉,美眸莹润如水,心头不由咯噔一下,诧异问道:“去山东?” 贾珩近前,握住那丽人的纤纤素手,道:“山东出了乱子。” 说着,就将情况一五一十叙说了下。 妙玉玉颜明丽,罥烟眉之下,明净目光担忧不胜,低声说道:“这怎么出这样大的乱子?” “是啊,一日不让人安生一会儿。”贾珩面色微顿,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道:“另外给你说个好消息,今个儿我向宫中求了恩典,你父亲的案子可能会重审了。” 妙玉闻听此言,娇躯剧震,只觉心头一股百感交集涌上心头,问道:“父亲的案子要重审了?” 贾珩道:“对,当初我其实让锦衣府暗中查过,你父亲应该没有参与谋逆,的确是忠顺王构陷,至于别的倒是小节,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要不了多久,这案子也就重审了。” 说话之间,伸手轻轻抚了抚妙玉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上的泪痕,心头不胜疼惜,宽慰道:“好了,别哭了,别动了胎气。” 妙玉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将螓首依偎在那少年怀里,妍丽如玉的脸颊羞红成霞。 贾珩抬眸看向邢岫烟,轻声道:“岫烟,原本想着最近几天纳你过门儿的,如今只能先等一等了。” 安慰了妙玉之后,已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贾珩也没有在栊翠庵多待,而是前往后宅厅堂。 此刻,咸宁公主与李婵月显然也听到了消息,正在与秦可卿隔着一张桌子叙话,陈潇在一旁作陪,此外还有雅若。 这几天,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倒不在府中,而是在蒙王府上以及周王府上,给陈潇以及雅若操办婚事。 “先生。”咸宁公主缓缓起得身来,柳叶细眉之下,莹澈清眸目光颇有几许关切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我都听说了,先生明个儿出征?” 贾珩点了点头,道:“咸宁,明天我统领大军出征,你在京里多照顾一下府中。” 咸宁虽然玩归玩,闹归闹,但关键时刻还是比较靠谱的。 咸宁公主声音清越而响亮,说道:“先生放心好了,我会时常过来看看秦姐姐和芙儿的。” 而后,贾珩抬眸看向雅若,目中似有复杂之色不停涌动。 “珩大哥。”雅若近前,一下子扑到贾珩怀里,抱着贾珩的腰。 贾珩轻轻抚着雅若的脑袋,目光中带着一些宠溺,温声道:“珩大哥去打仗了,婚事只能先缓一缓了,只能等回来再娶你了。” 雅若扬起秀美婉丽的脸蛋儿,目光坚定无比,低声道:“珩大哥,我也随着潇潇姐去吧,在路上保护珩大哥。” 贾珩笑了笑,目光温煦,道:“你还保护我呢,在家里好好呆着,做新娘子。” 垂眸看着目光纯真澄莹,天真烂漫的少女,心头也有些喜爱。 而秦可卿与咸宁公主、李婵月、尤二姐、尤三姐目光盈盈看向那少年与雅若叙话,不知为何,倒没有什么嫉妒心绪。 在众人眼中,雅若也只是个小姑娘。 …… …… 暂且不提贾珩在神京城中与荣宁两府中的家眷道别,却让时间稍稍回拨一些,自济宁府城陷落以后,楚王陈钦在王府周典军的护卫下,仓皇不已地离了济宁府城,沿着轩敞、笔直的官道向着济南府而去。 兵马队伍不整,旗帜散乱,就这样一路行至泰安府地界,此时,已是夜色笼罩,皓月当空,官道两侧荒草随风摇动不停,倒有几许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感觉。 周典军脸上满是血污,气喘吁吁道:“王爷,弟兄们跑了一天了,歇歇吧。” 楚王陈钦此刻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问道:“周典军,后面可还有追兵吗?” 周典军道:“王爷,人已经追不到了。” 陈钦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全军下马,即刻歇息。” 说话之间,原本亡命而逃的大队兵马,纷纷从马上下来,从马背上取出干粮和水囊,补充体力。 这会儿,王府长史廖贤白净面容满是凝重之色,说道:“王爷,济宁府一下子陷落,还有女真人的踪影,只怕这是蓄谋已久,王爷不能再回济南府城了,济南府城太过凶险。” 陈钦拿起牛皮纸包,吃了一口牛肉,原本白皙明净的面容上头发凌乱不已,脸上满是风尘仆仆之色,目光闪了闪,问道:“廖长史是说卫所兵马已经不可靠?” 这位藩王也不是无能之辈,也品出了廖贤的言外之意。 廖贤道:“王爷,一卫兵丁全反,还出现了女真人的踪迹,这要不是蓄谋已久,老朽不信,他们如此悍然发动,显然山东已经出了大的变故。” 楚王眉头皱了皱,低声说道:“廖先生的意思是?” 廖贤低声说道:“向朝廷求援,派人去济南府城通传消息,王爷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先去河南,忠靖侯在那里。” “先生,父皇让本王整饬屯务,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乱子,本王再一走了之,父皇那里……”楚王迟疑道。 廖贤道:“事到如今,王爷纵然回济南府城就能挽回大局吗?不若自河南调集兵马,配合朝廷后续进剿,同时向朝廷通报山东消息” 楚王思量了一会儿,重重点了点头,道:“就依先生所言,不过登莱方面,也当派人通传消息。” 正如廖贤所料,整个山东局势糜烂,泰昌、武定等卫所的兵马已经攻陷城池,正在迅速席卷整个齐鲁大地。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 宋皇后:她才不到四十岁……她有错吗? 夜色已深,宫殿中诸殿宇的廊檐之下,已经点起了灯笼,一只只朱红灯笼随风摇晃,与朱漆门框交相辉映,在玉阶上洒落下圈圈光影, 坤宁宫中—— 崇平帝也在宋皇后、端容贵妃的侍奉下,一起用着晚膳。 “戴权,卫国公出征了吗?”崇平帝放下一双碗筷,忽而问道。 “陛下,京营还在准备粮秣辎重,说是出征就在明日。”戴权躬身一礼,小心翼翼说道。 崇平帝疑惑道:“军情急如星火,上次在河南乱时,子钰就领兵前往,中间似乎并未耽搁,即刻出兵。” 戴权面色微顿,小心翼翼说道:“卫国公说,这次六万京营骑军起码要准备粮秣,并提及这次倒不同于河南那次。” 宋皇后妍美玉容恬静明丽,抿了抿樱唇,柔声道:“陛下,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么多兵马人喂马嚼,怎么也需要准备一些干粮的。”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梓潼说的也是,先前河南乱时与现在也有不同,那时,乱局陡起,现在大汉军威扬于四方,中枢安若磐石。” 那时候的大汉正是虚弱的不行,如同火焰乍起,骤起之时,需要迅速扑灭。 宋皇后柔声道:“陛下放宽心就是,子钰用兵的能耐,是罕有人能及的。” 那小狐狸不仅是用兵的能耐,少有人能及,别的能耐…… 丽人念及此处,玉颜酡红如醺,只觉芳心砰砰跳了下,暗暗啐了一口自己骚蹄子,怎么又当着陛下的面想这些。 其实,这段时间孤枕难眠之时,丽人心头未尝不对那段洛阳以及江南的刻骨铭心的痴缠经历反复回味。 这会儿,丽人弯弯秀眉之下,那双莹润美眸中现出几许担忧,虽然不知道那月信推迟是不是喜脉,但也需要想个法子遮掩一下才是。 不然真有了喜脉,后宫没有侍寝记录,那时查问下来,真就是塌天之祸。 可灌醉又不大行,只能用一些昏迷之药才是,至于催情之药,不说别的,陛下身子也未必受得了。 可以说,丽人原本也不想加害崇平帝这位枕边人,今日种种,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崇平帝微微颔首了下,低声说道:“梓潼说的也是,倒是朕关心则乱了,如今山东大乱,又是起于屯政,只怕京中会借机攻讦整饬军务,乃至引起其他地方卫所效仿。” 子钰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整个崇平十六年几乎每次发生战事,不管是从北疆到西北,还是再到海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其实,这也是让这位天子,心底每次回想起来,潜意识中都为之忌惮不已的缘故。 宋皇后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陛下,天色不早了,歇着吧。”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朕这会儿也有些累了。” 说着,宋皇后搀扶着崇平帝向着寝殿而去。 寝殿之中,灯火橘黄如水,映照在一面锦绣屏风上,其上大团芙蓉花瓣,妖艳丰媚。 崇平帝此刻如往常一般饮了杯参茶,坐在床榻上,说道:“梓潼,将子钰最新写的三国话本拿过来给朕看看?” 这位帝王闲暇时候,同样翻阅三国话本解闷儿,或者说对其上的计策看的津津有味。 宋皇后沉吟片刻,说道:“陛下,天色不早了,再看书就有些坏眼睛了。” 崇平帝低声说道:“无妨,只是看一会儿。” 宋皇后也不好再劝,拿起一册蓝色封皮书籍,翻阅过去。 崇平帝片刻之后,在宋皇后的等待中,叹了一口气,道:“苍天何薄于朕。” 正是新政大举,如火如荼之时,山东却出了这样的乱子,无疑给新政蒙上了一层厚厚阴影。 宋皇后凑近而坐,拉过崇平帝的胳膊,轻声道:“陛下,歇着罢。” 毕竟是近二十年的老夫老妻,崇平帝愣怔半晌,就已知了宋皇后之意,摆了摆手,说道:“朕今天有些累了。” 宋皇后妍丽明媚的脸蛋儿,就有些羞臊不已,颤声道:“陛下,臣妾是想着陛下为国事操劳,心头忧虑,就想着……” 但片刻之后,丽人芳心却生出一股怨怼,她才不到四十岁,却跟守了活寡一样,她有错吗? “朕看会书,梓潼早些睡吧。”崇平帝拿起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册,语气中似是有些不耐。 都到什么时候了,山东军情急如星火,竟还有心思风花雪月? 崇平帝就这样拿着书册,不多一会儿,只觉一股困顿倦意袭来。 就在这时,只闻到鼻翼之下浮起的馥郁香气,以及熟悉的呼唤:“陛下。” 而方才宋皇后与崇平帝的对话,无疑也留了一丝埋伏。 宋皇后转眸看向那昏睡过去的中年帝王,芳心深处幽幽叹了一口气。 不大一会儿,就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也不知多久,宋皇后此刻雪肤玉颜已然酡红如醺,看向那昏昏睡去的中年帝王,媚眼如丝的美眸中现出一抹愧疚之意。 方才,丽人为了做的像一些,自然是要将帷幔之中充斥着旖旎气息。 所以,方才难免在崇平帝跟前儿想到了某人。 宋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这会儿倦意袭来,也盖过锦被沉沉睡去。 …… …… 翌日,清晨时分,东方天穹上,一轮火红大日升起,映照得整个天空满是橘黄光晕。 崇平帝很早就起得床来,揉了揉略有几许发酸的脖颈,一时间竟觉得腰酸背痛,浑身提不起劲,转眸看向躺在一旁睡颜酡红的丽人。 崇平帝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 昨晚不知怎么着睡着了,许是梓潼…… 他这二年是有些冷落梓潼了。 崇平帝面色不由恍惚了下,倒也懒得怪罪宋皇后,而是起得身来,披衣而起,只是鼻翼动了动,似是捕捉到那股熟悉而陌生的气息,皱了皱眉,旋即出了宋皇后的寝殿。 待崇平帝离去之后,原本正在床上假寐的丽人,也缓缓睁开睫毛弯弯的美眸,然后掀开一方刺绣的芙蓉花的锦被,而洁白如雪的香肩裸露在空气中。 道道金色晨曦照耀在刀枪上,反射着刺眼光芒,而京营骑军则是打着一面面火红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整装待发。 而在京中文武群臣的瞩目下,贾珩率领一众京营骑军出了城门,直奔山东而去,后续的粮秣辎重则是由军机处行文山西、河南、河北各地供应。 “大军听令,开拔!”贾珩回头看了一眼神京城头,似是目光穿过重重烟云,落在宁荣两府的一张张甜美、明艳的笑靥上,而后,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潇,沉声说道。 伴随着阵阵苍凉、悠远的号角声响起,铁骑在官道上掀起滚滚尘土,向着东方大日升起的地方浩浩荡荡而去。 崇平十七年四月下旬,卫国公贾珩在京中盘桓不久,因山东卫所兵乱,领兵前往山东。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离济宁府卫发生叛乱已经过了半月许久。 而就在时隔半月之后,济南府城—— 城头之上刺绣着一面“汉”字旗帜随风猎猎作响,一队队内着火红号服,外间披甲的兵丁在城墙头上严阵以待。 而山东巡抚赵启眺望着城外围拢而来的乱军士卒,儒雅、白净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慌乱,担忧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就是几天前,山东巡抚赵启收到楚王陈钦的六百里急递,提及济宁卫所兵马造反,而后就在几天之后,如泰昌府、武定府先后陆续传来发生卫所军将攻袭府城的消息。 这会儿,山东布政使彭秉愚行至近前,面容同样有着慌乱之色,道:“中丞大人,快马已经向神京城去了,想来驰援兵马不久就会来到。” 赵启定了定神,问道:“泰昌府、武定府局势如何?” 彭秉愚皱了皱眉,说道:“赵大人,情况可能有些不大妙,楚王的探马递送过来,提及泰昌府和武定府两地,两地卫所火并之后,占了两座府城,泰昌、武定两地已经沦陷于贼寇之手。” 赵启叹了一口气,道:“好好的一个山东卫所,如何都成了反贼的盘踞之地?处处都是反贼?” 布政使彭秉愚道:“听说这些卫所军将打出的旗号是,朝廷苛虐屯田士卒,清查田亩,不给军将活路。” 赵启面色愤愤说道:“一派胡言!彼等贪占粮田,豢养私兵,如今朝廷清查,彼等竟敢执兵对抗天军,倒打一耙,实在可恨!” 就在这时,抚标营的营将孙可立近前,其人身形魁梧,国字脸,抱拳说道:“中丞,应该是白莲妖人蛊惑了卫所兵将,这些妖人渗透至地方卫所兵将,刚一起事,四处皆是乱军内应。” 赵启眉头紧皱,低声道:“城中会不会有白莲妖人?孙将军,你去带人仔细侦查城中奸细。” 孙可立抱拳应是,只是垂眸之间,目中似是现出一道狡黠光芒。 而此刻,下方朝着济南府城围拢而来的兵丁,豪格与陈渊正并辔而行,目光冷冷眺望着远处的济南府城。 豪格虽是生着一只独臂,但那张雄阔、刚毅面容上,重又现出一副意气风发之态,对着一旁的陈渊道:“这济南府城中可有内应?” 这几天的开局可谓梦幻至极,不少卫所的军将兵丁,纷纷起兵响应豪格。 陈渊道:“济南府城内更是经营已久,内应不少,王爷就等好了吧。” 山东这一块儿地界就是父王留给他的起家之地。 不远处,还有一伙儿衣甲明显区别于陈渊身后卫所兵丁号服的马队,队列倒是颇见严整,甚至还隐隐在官军卫所兵马之上。 为首之人骑在马匹上,正是李延庆在一旁看着几人,暗暗皱眉,一旁的短须马面大汉,乃是李延庆的把兄弟项金安,说道:“兄长,这女真人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在女真越关劫掠之时,山东的本地乡亲也曾经历到东虏的劫掠烧杀,对女真人颇有仇视。 李延庆沉吟片刻,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大汉无道,哪怕是女真人,只要能够帮助推翻汉廷,我们也与他们联合。” 自从河南之乱以后,两年时间倏然而去,岁月似乎不曾在李延庆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李延庆说完,看向在夕阳照耀下的济南府城,说道:“让兄弟们准备好,破城之后,先占了官库。” 就在几人说话之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而济南府城中的官兵则是在城头上来回警戒。 而此刻的巡抚衙门,官厅之中—— 山东巡抚赵启坐在条案之后,正在召集着衙中的诸兵将叙话,此刻厅堂中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 除却山东巡抚衙门的一众官员,济南府知府、按察使司、布政使司的官员也都纷纷在坐。 这显然是一场高级别的军事会议。 这时,济南卫指挥使齐应符是一个身形稍高,面皮黝黑的青年,拱手道:“中丞大人,城中兵马尽数点齐,已上了城池,持械守卫。” 济南府作为省府所在,其内驻扎了不少卫所兵马。 赵启板起脸来,沉声道:“要仔细一些,谨防歹人内应攻城。” 现在济南府中根本没有大将可托大事,只能让这些不知名的将校镇守城池了。 这朝廷的兵马还要多久才能到? 卫国公一向用兵如神,现在倒是根本见不到人影,这可如何是好? 济南城破,他这个巡抚有守土安民之责,多半是要殉国的。 “诸位,如今已经到了围城,据斥候来报,围攻济南府城的大约有三四万人,我们济南城中也不过一万多兵马,加上丁壮,也不过两万。”赵启说道。 这时,在济南卫身后的一个将校,年岁二十六七岁左右,紫红脸膛,浓眉大眼,拱手道:“中丞大人,东平郡王的小王爷在登莱府,如果领兵驰援,只要我们再坚持两天,应该就能赶到。” 赵启闻听此言,心头微惊,问道:“这位将军为何如此言之凿凿?” 那青年将校说道:“在五天前,末将已经先一步寻到驻济南的锦衣府卫所,让其以军情急递递送给登莱水师,纵然水师弃舟登岸需要时间,但如此之久的时间,也该会有兵马疾驰过来。” 这时,见赵启脸上似乎现出思索之色,抚标营营将孙可立目中一急,说道:“你这厮,品阶不过五品,也敢在衙堂大言不惭!” 赵启闻言,皱了皱眉,喝道:“孙将军不得无礼。” 说着,目光期待地看向那青年将军,问道:“这位将军现在忝居何职?” “回中丞大人,末将济南府卫佥事张岱。”那将校拱手说道。 一卫佥事,虽然也是卫所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在三品官员满地走的济南府,还真没有被巡抚赵启记住的资格。 赵启目光现出满意之色,点了点头道:“张佥事,以你之见,这济南府城如何布防?才算稳妥一些?如今大军压境,你我同舟共济,张佥事可畅所欲言?” 这青年将校谈吐条理清晰,想来是智谋之士,如今一个不好就是玉石俱焚的城破下场,不妨问计。 “大人,他不过一个小小的指挥佥事,有何良策?”这时,赵启的抚标营营将孙可立,目中现出一抹焦急,开口说道。 过了今晚,就要接应城外的兵马进城,眼前众人皆成死人而已!可不要在此节外生枝! 赵启却心生厌恶,面色渐渐一冷,厉声道:“本官在问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来人!” “在。”四方执刀警戒的军卒慨然应诺,大喝一声,越众而出,向着孙可立围拢而去,一下子按住其人肩头。 赵启神情冷肃,沉声说道:“来人,即刻将孙可立拉下去打二十大板,押入大牢!” 所谓封疆大吏,积威已久,此刻勃然大怒,一下子厅堂中众官员,都是心头一凛。 甚至,赵启根本就没有怀疑过孙可立是奸细,但只是因为疆臣的威严被连连冒犯,就隐隐察觉出不对,直接不由分说,当堂拿下。 “是。”几个差役近前将孙可立的胳膊按住。 孙可立心头大急,剧烈挣扎着,急声道:“中丞大人,小的对中丞一片赤诚,可鉴日月……” “桀骜不驯,再加二十大板!”赵启这会儿,面色淡漠,冷声说道。 不多时,还是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差役押着挣扎的孙可立出了衙堂,没有多久,就是打板子的声音响起。 这会儿,那在衙堂中立身的指挥佥事张岱抬起头来,浓眉之下的虎眸中目光咄咄,拱手道:“中丞,济南府城虽然兵少,但未必没有,但城中也有不少人受白莲教蛊惑,乃至抚标营也有相关军将与白莲教暗通款曲。” 赵启似乎也是心思通透之人,结合方才孙可立被叉出去,问道:“张佥事的意思是?方才的……” 说着,心头一惊,脸上的神色顿时阴沉不定起来。 “中丞大人,未必没有可能。”张岱面色微顿,开口道。 赵启眉头皱起,面上现出思索,目光狐疑地看向那张岱,道:“张佥事,如何排查城中奸细?” 其实,既然是城中有奸细,那眼前中人也有可能是奸细。 张岱拱手道:“末将以为,城内布防主力,应以抚标营与济南府卫、以及提督衙门兵马三方兵将分离混编,以之互相监视,使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再加之以锦衣府统帅济南府差役、丁壮巡弋,凡有警处,即刻支援,此刻唯恐有变,更要将抚标营调离城门。” 此刻的济南府城中的所有兵马力量,大致也就是这些,大约也就是一两万人,能够临时想出这般制衡之策,显然是智谋之士。 赵启闻言,眼前一亮,思量其计,沉声说道:“张佥事所言不错,来人,就依其言。” 而厅堂中的其他山东官员,如山东布政使彭秉愚、按察使向衡,脸上也有些惊讶之意。 暗道,真是好计策,多方互相编混监视,这样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纵然想要暗中打开城门,因为手下兵丁可能不熟,还有监视的兵丁,一时间难以分辨。 等过了三五日,那时候登莱卫的水师也就驰援过来。 张岱道:“赵大人,不仅是城中诸位大人的家丁,也当编练城伙,协助上城防守,此外,末将建言巡抚大人开藩府两库,对检举白莲妖人者,不论济南府城丁壮百姓,杀贼寇可得赏银五两。” 赵启点了点头,沉声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张佥事所言不差,一旦城破之后,这些都沦为资敌之物。” 直到此刻,赵启豁然开朗。 或者说,这位文官出身的巡抚原本没有经历过大军围城的阵仗,先前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得了建议,恍若得了主心骨儿。 转眸看向一旁的布政使彭秉愚,沉声道:“彭大人,你就按张佥事所言而定。” 彭秉愚此刻心神也不由一振,低声道:“是,中丞大人。” 此刻,有了应对敌寇的策略,一众官吏的积极性也就被调动起来。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 贾珩:什么白莲圣女,妖女而已…… 济南府城 随着城中一众官员纷纷动作起来,按照张岱所言,开始调兵遣将,整个巡抚衙门以及府卫将校开始忙碌。 张岱又说道:“中丞,以防有人打开城门,可将所有城门从内用土墙砖石垒砌封堵,奸细想要偷开城门,就绝了路子。” 赵启闻言,心头又是一惊,思量着其中利弊,说道:“这如果官军要进来,又该如何是好?” 张岱目光咄咄,沉声道:“等官军赶来,再行扒开就是了,此事要尽快去做,经此一道,内应夺城之害,将会降至最低。” 赵启浓眉之下,目光闪烁,朗声说道:“那就依张佥事之意。” 想了想,赵启目中现出几许热切之意,说道:“张佥事,本官命你全权负责城中防务。” 赵启想了想,暗暗咬牙,说着,将腰间的令牌取来,道:“本官许你调用王命旗牌,凡城中将校不听军令者,可拿人。” 既然封堵了城门,也就意味着济南府城彻底成为一座死城,如果城破,他这巡抚不过三尺白绫而已。 张岱神情珍重地接过令牌,抱拳说道:“末将斗胆,还请中丞大人在这两天睁大了眼睛,只要撑到登莱水师过来,这围自然也就解了。” 赵启点了点头,沉吟道:“张佥事所言不错,这几天,本官定然是甲不离身。” 一旦济南府破城,身家性命不保。 张岱整容敛色,拱手说道:“大人先在衙堂歇息,末将前往城头,巡查城池了。” “去吧。”赵启目现激赏之色,坚定说道。 而后,张岱领着济南府卫的人前去巡视城门的防务。 …… …… 此刻,济南府城外里许之地,一根根原木和竹木将木寨扎起,而四方寨门置备鹿角,周围皆以沟堑为壑,撒满铁蒺藜,拒挡敌寇抵近。 而暮色却如幕布降临,浩渺无垠的天穹之上,一轮雪白皓月当空,几颗星子稀疏点缀,而空地上,一顶顶白色军帐上篝火一簇簇,而军卒往来憧憧,甲叶碰撞发出哗啦啦声音,而营房四周不时传来马匹的嘶鸣声。 中军大帐之中,则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同样列坐着原济宁卫、泰安卫以及兖州卫的卫所兵马将校,此外就是李延庆以及其他的几位弟兄。 白莲教也有几位长老,为首之人姓裴,名唤裴远,年岁四十出头,头发黑白间杂,面容瘦削,断眉之下,眸光锐利。 下首还坐着一位长老,唤作陶士业,同样是白莲教的一位长老,身上穿着与裴长老大差不差的出家人服饰,两人衣着皆是织绣特殊的图案,袖口绣着一朵白色莲花。 陈渊问道:“裴长老,城中说是今晚子夜时分城头举火为号。” 裴远原本耷拉的眼皮渐渐睁开,目光微动,说道:“公子放心,就是今晚,这位内应是山东巡抚赵启手下的亲信,今晚就约在西城门起事。” 因为白莲圣母在起事之前,将调拨白莲教的权限给了陈渊,故而名义上,两位白教长老要配合陈渊的动静。 陈渊点了点头,说道:“那今晚子夜时分,就直扑西城门,一举拿下济南府城。” 说话间,看向一旁老神在在,坐在椅子上的李延庆,道:“李将军,这个先锋官还劳烦李将军手下兄弟辛苦。” 李延庆起得身来,言之凿凿道:“公子放心,在下定然头一个杀进济南府城。” 因为白莲教当初救下了李延庆,故而李延庆也对陈渊维持着表面上的恭谨态度。 而豪格雄阔面容上,道:“我手下的兵丁也颇为骁勇,可为入城先登。” 陈渊点了点头,正要答应下来。 李延庆却面色一肃,道:“不用,李某手下的兄弟,就能够拿下济南府城。” 豪格两道浓眉之下,那双虎目闪烁了下,脸上现出一抹异色。 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当初搅乱汉廷中原局势的人物了,这样一看,的确是英雄豪杰,世所罕见。 陈渊道:“肃亲王,让手下弟兄养精蓄锐,等城池一破,定要逮住山东的几位大员,拿了他们人头祭旗!” 待众人布置完攻城事宜,豪格与陈渊、李延庆等人出了军帐等候消息。 此刻,端坐在马鞍上,抬眸眺望着远处灯火摇曳的济南府城城墙,沉吟片刻,问道:“这个时候了,城里怎么还没有动静?” 陈渊劝说道:“王爷莫急,城中举事说的是要在子夜时分,王爷要不再等等不迟。” 豪格一手在额头的眉宇上搭起凉棚,沉声说道:“这等内应赚城,最是容易出变故不过。” 陈渊道:“王爷,济南府城城中有着白莲教中教徒不知多少,王爷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豪格点了点头,道:“那就再等等。” 就这样,一直等到半夜,天色渐晚,浩渺天穹一轮皓月当空,皎洁如银的月光照耀在空旷的平原上,偶尔树林中响起几声斑鸠的鸣叫。 此刻,显然已到子夜时分,除却城头上不时密集而过的灯火,似是巡夜的军校。 济南府城头仍无大乱之迹象。 豪格眉头紧皱,目光闪烁了下,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渊,问道:“这……城中难道出了变故?” 陈渊想了想,清声道:“或者是等拂晓时分,先前倒也没有约定时间。” 豪格沉吟片刻,低声道:“那就…再等等?” 就这样,豪格与陈渊连同白莲教众一等就等了一夜,然而济南府城内仍然没有任何关于白莲教民起事的动静。 第二天,大日东升,金色晨曦普照于大地,而不少军卒开始拿起兵刃迅速活动起来,不时传来军卒来往不停的嘈杂声音。 豪格顶着两个黑眼圈,转眸看向陈渊,说道:“看来城中的确是出了变故。” 陈渊此刻也有些无奈之色,道:“今日照常攻城吧。” 豪格转眸看向城头,浓眉之下,目光冷闪而烁,道:“看来是小瞧这城中的守将了,定是想到了甄别、清除奸细的手段。” 待豪格与陈渊手下的兵马用了早饭,开始陆陆续续动作起来。 “攻城!”随着陈渊一声令下。 “咚咚咚……” 说话之间,伴随着鼓声密集几如雨点,一面面黑红旗帜猎猎作响,军卒浩浩荡荡抬起云梯,向着城墙攻去。 此刻,从高空俯瞰而下,可见同样是穿着汉军号服,不过为了与汉军作区别,皆是在胳膊上缠了一块儿白布。 大批甲胄鲜明的兵卒手持一把长刀,冒着自城头上抛下的擂石,向着巍峨高立的城墙攀援而上。 而后是惨叫不停响起。 济南府城之上,新晋的济南防务负责人张岱,此刻全身披甲,握着腰间的腰刀,立身在城头上,周围济南府城的守军,手持兵刃,则是严阵以待。 “嗖嗖!!!” 弓弩张开,其上所搭一根根箭矢一时如雨下,射在进攻而来的军卒上,爆散成一团团血雾,不时传来惨叫声。 而张岱此刻也领着手下的兵丁,在城头上巡弋,来回督战。 城上城下,一时间战况颇为焦灼,刀枪相撞,不时传来密密麻麻的叮叮当当之声,间或兵刃的“噗呲”入肉声,而后是惨叫声连连。 张岱指挥着城头上的丁壮将煮好的滚烫金汁,向云梯上的兵卒当头倾倒,而带着臭气的粪水倾倒在兵卒脸上,伴随着惨叫声此起彼伏,一个个水泡在兵卒脸上浮起。 “轰隆隆!” 这时,城门楼凸起的角楼上,伴随着炮铳的声音响起,佛郎机大炮也向远处的兵丁轰射。 下方兵丁顿时人仰马翻。 浓浓硝烟散去。 至于红夷大炮,那等军国重器并不在济南府城之中。 而双方的攻城之战自上午一直到中午,豪格这才鸣金收兵,与陈渊一同召集所有的兵将返回。 济南府城—— 见得城下攻城的兵丁几乎如潮水一般退去,张岱稍稍松了一口气,高声道:“诸军戒备,用罢战饭。” 这时,一个个丁壮将准备好的大肉包子以及好酒抬上来,给在场的兵丁食用。 “大人,赵大人请您过去。”这时,副将凑至近前,对张岱高声说道。 张岱将点了点头,将手中事务交给副将,也不多言,而是下了城头。 赵启此刻已经在离城门不远处的客栈,此刻已经摆好了酒菜,与山东布政使彭秉愚,领着巡抚衙门的差役,亲自出迎。 “张将军,酒菜已经备好,先入席罢。”赵启面带笑意,伸手相道。 张岱面色诚惶诚恐,说道:“赵大人真是折煞末将了。” 赵启笑了笑道:“张将军此言差矣,张将军乃是守城的功臣,只要济南府城得保,本官定然向宫中保举张将军为本省提督。” 方才的一番攻防之战,他看在眼里,眼前这位张佥事的确是独当一面的大将。 张岱拱手说道:“末将所立不过尺寸之功,当不得大人如此看重。” 赵启伸手相邀,面带笑意,连连道:“当得起,当得起,张将军先落座,用罢酒菜,再与叛军厮杀。” 张岱点了点头,也不多言,然后落座下来。 暂且不提赵启与张岱一起用着酒菜,却说济南府城外,军帐之中—— 豪格与陈渊脸上神色都不大好看,济南府城乃是大城,城高壕深,单用人命去填,没有三五天也拿不下。 豪格道:“登莱卫的水师,要不了多久就会抽调援兵而来,我们还得及早破城才是。” 在山东诸府中,也不是所有的卫所都跟着造反,如青州、沂州两府的卫指挥使和将校是史鼐手下的亲信将校,虽然有白莲教在中下阶将校中发动叛乱,但经过一番厮杀,两位将校暂且弹压住了局势。 只是因为一卫兵马也不过五六千人,经过折损,已无余力支应金娜济南府。 如登莱巡抚的驻节之地,负责整个北方海域警备事宜的登莱两卫水师近五万人,经过连番整饬,就不曾遭到白莲教的太多渗透。 如今留守的正是东平郡王世子的穆胜。 陈渊剑眉之下,目光闪烁不停,沉声道:“王爷所说不错,留给我们攻城的时间是不多了。” “需得想办法,尽快拿下济南府城。”豪格浓眉之下,目光凶狠,冷声说道。 陈渊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来的匆忙,投石机倒是没有带上,如果有红衣大炮就好了。” 其他府卫不仅没有红夷大炮,就连威力远远不及的佛郎机炮都没有,在火力上颇为吃亏。 豪格沉吟片刻,说道:“等下午,让兵马加强攻城力度,一举拿下济南府城。” 二人计议已定,就开始调拨兵丁,准备以女真和李延庆手下的兵马奋力攻城。 说着,也不多言其他。 此刻,距济南府城三百里外的青州府某处官道上,大约两三千骑卒在前,后方步卒跟进。 因为登莱水师的兵力构成皆是水卒,营盘中囤积的马匹严重不足,故而登莱巡抚穆胜调拨了两万兵马前来支援,步卒拖累了行军速度,终究是慢了一些。 “世子,过了前面的山就是济南府地界了。”穆胜的家将穆晨在一旁,开口说道。 穆胜沉声说道:“太慢了,也不知道济南府城破了没有,派出去斥候可曾回来了吗?” “斥候禀告,济南府城内倒是并未见异常。”家将穆晨开口说道。 穆胜眉头紧锁,说道:“济南府兵马不少,应该能挡得住,但这次几处卫府反叛,可见白莲教对地方卫所渗透颇深。” 穆晨提醒道:“世子,我们是水师兵卒,贸然前往济南府城,不若再等一等京营的兵马。” 穆胜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军情如火,济南府城如果有内应,城破就在旦夕之间,如果我等及时赶到,府城就能保住,待卫国公领大军过来,还能从容收拾局面。” 穆晨担忧道:“可万一……” “没有万一,我等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穆胜面色凛然,浓眉之下,目光锐利,摆了摆手,打断道。 穆晨闻听此言,倒也不好再多说其他。 穆胜沉静目光似要穿过重重关山,投向远处的济南府城,低声道:“多派几轮斥候,查看情况,小心叛军围点打援。” 穆晨拱手称是。 …… …… 此刻,山西泽州 随着一面面旗帜随风而响,大军浩浩荡荡,大批骑军就地安营扎寨,而伴随着马嘶之声。 陈潇道:“锦衣府传来消息,除青州、沂州两府外,以及登莱水师,济宁、泰安、东昌、曹州等府县皆沦为敌寇之手。” 贾珩道:“卫所兵马尽为白莲教渗透,还真是底蕴深厚。” 他身旁的就是白莲教圣女,对白莲教也算是知根知底了。 陈潇冷冷看了一眼贾珩,说道:“这次可以说全部暴露,陈渊也是被你逼急了,去年连打几场大仗,眼看这江山社稷是越来越稳当。” “如果去年他们趁机起事,还有成事机会,但拖延到如今,已经失却时机。”贾珩冷声说道。 说着,凝眸看向陈潇,沉声道:“济南府应该已经在围攻之中,需要做好济南府已经城破的准备。” 陈潇点了点头,道:“如果济南城破,那就剩登莱水师以及青沂二州,自两方夹攻而来,可有多少成算?” 贾珩沉吟片刻,道:“女真方面不会放弃这一次机会,应该也会自朝鲜跨海而击,夹攻大概还谈不上。” 陈潇目光盈盈如水,脸上现出思索之色。 贾珩道:“李述,让曲朗手下的人过来,我要问话。” “是,节帅。”李述面色微动,抱拳称是。 最开始的时候,贾珩曾经派遣曲朗前往山东,追踪李延庆,以及与河南都指挥使瞿光清剿白莲教的乱民。 贾珩道:“先用罢战饭,即刻出征罢。” 两人说着,落座下来,开始用起饭菜。 不大一会儿,一个身形魁梧,面容清隽的青年,缓步而来,面色沉静,道:“卑职见过都督。” 贾珩微微颔首,问道:“说说,白莲教的组织架构?” 嗯,身边儿明明就有个白莲教圣女的媳妇儿,却不好去问白莲教的组织架构,也是担心潇潇难做。 “白莲教在济南府以及其他府卫,皆有分堂、分舵,领头的白莲圣母,座下有五大长老,听说还有一位白莲圣女,美貌无双,身份神秘。”那青年目光微动,开口叙道。 贾珩嘴角抽了抽,呵斥道:“什么白莲圣女,妖女而已,还美貌无双?” “是,都督,卑职失言。”锦衣将校面色倏变,开口道。 锦衣府中不是有人说都督性喜渔色,他方才一时耍弄小聪明,倒是见恶了都督。 随着贾珩先后纳蒙王之女雅若以及周王之女,尤其是连妙玉这等尼姑都收入房中,贾珩“好色”的名声也就传了出去。 当然这也是先前“萧何自污”之计的正常效果。 陈潇在一旁听着那锦衣府卫的话语,那张清冷如霜的玉容,嘴角在一旁抽了抽,有些想给贾珩一拳,谁是妖女了? 平常作践她的时候,怎么没有说是妖女? 贾珩沉吟片刻,目光微动,问道:“他们在卫所的渗透,锦衣府提前可有察知?” 青年将校摇了摇头,老老实实道:“回都督,曲指挥使曾经派人追查过府卫的情况,但线索中断了,只能后续慢慢查访。” 贾珩面上现出若有所思之色,摆了摆手道:“好了,你下去吧,继续让山东的卫所搜集白莲教的情报,不得有误。” 待那青年将校离开,贾珩看向一旁玉容如霜,有些气鼓鼓的丽人,忍不住轻笑了一下。 都多大的人了,还如此幼稚一些。 “你还笑。”陈潇轻哼一声,似有些羞恼道。 “美艳无双不好?到时候将那白莲妖女捉了过来,给你当通房丫鬟。”贾珩剑眉之下,沉静目光微微一顿,低声说道。 陈潇冷哼一声,道:“只怕通房丫鬟另有其人吧。” 那天他去见了师姐,不定又发生了什么。 贾珩道:“这话是从何而起?” 陈潇深深看了贾珩一眼,说道:“先不说这些,养精蓄锐,等会儿还要启程。”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 济南攻防战! 山东,济南府 已经是三四天时间过去,整个城头上砖墙上密布血迹,斑驳陆离,此外还有箭矢和刀枪在青砖上砍就的痕迹,护城河内已是尸相枕籍,一团团血污横流,伴随着臭气在向空中飘扬。 随着季节渐渐进入夏天,天气已经暖和许多,就有一些蚊蝇盘旋在尸身周围,不时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在这一段时间内,双方兵马迅速攻防,经过了好几轮的厮杀,甚至有血气悍勇的女真兵丁,以及白莲教徒攀登至城墙之上,差点儿站稳脚跟,情况一度十分危急。 但均被张岱率领手下兵丁,迅速扑灭。 可以说,这几天藩府之库大开,重赏之下,多是勇夫,不少兵丁、青壮皆在城头用命效死。 而城门洞的方向已经被彻底封堵住,不少丁壮也被赵启的组织下,抽调到城头,协防城池。 张岱此刻领着大批兵马,在城头上往来巡弋,看向下方壕沟中横七竖八的尸体,皱了皱眉,问着一旁的一个武将,道:“周兄,城中兵丁伤亡如何?” 那武将恰恰是张岱的顶头上司,此刻却在张岱手下听用。 因为平日张岱人缘还算不错,倒没有反压一头,心怀怨愤的戏码。 周奇叹道:“这两日军民伤亡多达四千余人,战况十分惨烈至极,济南府城有多少年未见这样惨烈的伤亡了,几乎家家带孝。” 一个府城也就数十万人,四千余人的丁壮伤亡已经是很大的伤亡比例。 张岱道:“再坚持两天,最迟后天,登莱卫府的兵马也就赶过来了。” 周奇担忧道:“只是登莱的水师对付不了这些人,我看不仅有穷凶极恶的女真人,还有白莲教匪在其中被鼓噪声势。” 张岱笃定说道:“登莱水师只是来解危局,如以卫国公用兵之能,援军赶至,当在六七天之内。” 周奇闻言,面上现出喜色,说道:“卫国公是我大汉的柱国之臣,如果能亲自领兵过来,这些人自然不算什么。” “如卫国公援兵赶至,河南的兵马也会夹攻曹州府,彼等叛军应该会退至兖州府。”张岱虎目之中闪烁过一抹睿智之芒,显然对叛军下一步的动向洞若观火。 这时,一个军卒快步来到城头,面色微顿,抱拳道:“张大人,巡抚大人请您过去。” 张岱道:“周兄先在城头上盯着,等会儿我就回来。” 周奇慨然应道:“张兄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张岱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下了城头。 …… …… 此刻,巡抚衙门,官厅之中—— 张岱披着枣红色甲胄,快步进入衙堂,朝着帅案之后的赵启躬身行了一礼,道:“见过中丞大人。” 赵启问道:“张将军,城头情况如何?” 随着伤亡不停加剧,这位巡抚也感受到一些惨烈伤亡带来的舆论压力。 张岱自是知道赵启担心什么,面色谨肃,回道:“大人,最近的伤亡其实还好,也就头几天要惨烈一些,以末将估计,明天、后天叛军攻城之势衰缓,城中伤亡也就少了。” 赵启点了点头,叮嘱道:“张将军好生布置,城中还会抽一批丁壮,分配至城头,全力守城,不论如何,都要将济南府城守住。” 张岱目光现出坚定,清声说道:“大人,如果下官没有猜错,登莱两府卫的兵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最迟后天就会抵达府城?” “此言当真?”赵启闻言,目中微动,心头大喜不已,惊声说道。 此刻,济南府城音书隔绝,哪怕是一只信鸽都飞不出去,有专门的女真射手予以猎杀。 故而,所谓名将之姿,就是在战场迷雾中计算各方兵马的动态,揣测敌军与我方将领的行军态势,继而做出针对性调整、应对。 但哪怕是如此,战场中的突发因素仍然很多,能够影响决胜的因素更是不少。 故而,运气也是成为名将的重要一步。 张岱沉吟片刻,说道:“大人,只要再咬牙坚持住三天,一定会有转机。” 赵启道:“有张将军此言,本官心头也就有底了。” 区区三天而已,伤亡再大也能承受,否则一旦城破,阖城都要殉葬。 张岱道:“大人,城中粮秣储备可还充裕?” 战时与和平时的粮食消耗自然是不同的,那么多丁壮协助守城,比着往日在粮秣上消耗更多。 “这才没有几天,还支撑的住,纵是再有十天半月也支撑的住。”赵启自信满满道。 然而,话音还未说完,这时,布政使彭秉愚从外间而来,上气不接下气,急声道:“大人,不好了,城中奸细放火焚烧粮草,东山仓的粮秣都着火了。” 赵启:“……” 愣怔片刻,急声道:“快去救,快去救,能救多少是多少!” 本来山东去岁就遭了雪灾,还从孔家“化缘”了几十万石,可以说原就是粮食不太富裕的状态,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此刻,张岱眉头紧皱,目光沉静,倒也有些面色凝重起来。 如果东山仓的粮秣被焚烧一空,那城中的粮食可就只能……有一点点了。 或许再从大户那里搜刮,重新调配。 而没有多久时间,张岱就与山东巡抚赵启前往到事发之地,此刻位于城中东南方向的粮仓已经弥漫起滚滚浓烟,火焰燃起,整个粮仓都已经为火焰吞噬。 不少军民手中推着水车、水桶,向着正在着火的粮仓扑救。 不大一会儿,待滚滚浓烟散去,为首的济南知府文代春,苦着一张脸,近得前去,道:“中丞大人,粮仓着火了。” “烧了多少粮食。”赵启此刻全无封疆大吏的气度,一下子抓住文代春的衣袖,急声说道:“还有多少粮食留存?” 文代春支支吾吾道:“近五十万石粮秣被焚烧一空,中丞大人。” 赵启只觉眼前一黑,五十万石粮食被焚烧一空,城中军民还能支应多久? 这般想着,转眸看向一旁的张岱,见其一脸凝重之色,问道:“张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张岱眉头紧皱,问道:“赵大人,城中还有多少粮秣?” 赵启想了想,道:“甲丰仓内装有粮秣十万石,能够支应三五天。” 张岱沉默了有一小会儿,道:“赵大人,从城中大户人手里征粮吧,从今日起,配给城中粮秣,只要坚守三天,援兵就能到来,那时候就有救了。” 赵启深吸了一口气,沉吟说道:“只能如此了。” 张岱思量片刻,压低了声音,低声道:“大人可向城中散播消息,只要登莱卫的兵马前来,城外围城可解,这样城中百姓也就怨气自消,至于大户,承诺他们,等济南之围退去,自然会加倍归还。” 赵启思虑片刻,道:“就依张将军之言。” 说着,看向一旁的济南知府,沉喝道:“还不快去。” “是,是。”济南知府高声应着。 张岱宽慰了一句,说道:“大人,将城中的粮食再搜集一些,再坚持几天。” 赵启点了点头,说道:“本官这就去巡抚衙门,筹措粮秣,张将军,你先至城头稳定军心。” 粮秣一焚,城中人心势必惶恐。 …… …… 而此刻,距离济南府城不远的军帐中,女真的肃亲王豪格与陈渊同样在愁眉不展当中,尚不知晓城中已经发生了粮仓被焚之事。 豪格面上就有些凝重之色,沉吟片刻,语气低沉道:“这几天伤亡不小,济南府城仍无城破迹象。” 陈渊想了想,提议道:“要不趁着晚上掘地道进城?” “太晚了,时间上可能来不及了。”豪格摇了摇头,目光中却有几许凝重。 济南府城伤亡惨重,豪格以及陈渊这几天也是绞尽脑汁,思索着破城之法。 就在这时,裴长老进入军帐,说道:“公子,城中刚刚传来消息,我教义士在城中焚烧了粮仓,城中五十万石粮食几乎付之一炬!” 陈渊闻言,心头大喜,轻声道:“好!” 豪格面上也有喜色流溢,道:“这两天加紧攻势,趁着城中人心大乱,一举拿下城池!”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皮甲的女真佐领快步进来,拱手道:“王爷,斥候来报,在济南府城以东七十里发现了大批汉军。” 豪格浓眉之下,目中一抹厉芒闪烁了下,道:“登莱府的兵马来了。” 陈渊沉声道:“让李延庆派人迎敌,狙击登莱的兵马。” 豪格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那贾珩小儿的大军要不了多久,就会驰援济南府。” 提及贾珩,这位独臂藩王面上渐渐现出愤恨之色。 陈渊面色就有些凝重,沉吟片刻,道:“济南府城如果攻而不破,分兵泰安和兖州两府,那里地形险峻,可以与汉军周旋,剩下的就比较难打了。” 从一开始诸卫所节节而胜,席卷整个山东府县,形势不是小好,而是一片大好,然而随着时间过去,似乎在济南府受挫以后,一下子盛极而衰,进而迅速走下坡路般。 其实,这就是整体被包围的局面没有改变。 此刻,不仅是登莱,还有河南、保定府都在迅速派出兵马向山东支援,准备围剿乱军。 而距离济南府城八十里外的一处荒草与野花招摇的荒原之上,东平郡王世子穆胜让手下的兵将开始安营扎寨。 穆胜惊讶说道:“济南府城竟还破?守城之将是何人?竟有如此能为?” 其实,这位东平郡王世子已经想过,济南府城会有可能攻破,但没有想到竟挺住了这么多天。 穆晨道:“世子等到了济南府城以后,应该就知道守城主将了。” 穆胜正要说话,忽而就在这时,一个斥候从远处而来,抱拳说道:“将军,十里外发现叛军动向。” 穆胜目光一亮,道:“叛军来了?” 而后,高声说道:“全军戒备,准备迎敌!” 这会儿,双方兵马已经离得颇有一些近,几乎是铁骑冲锋而至,就能冲锋、厮杀在一起。 此刻,李延庆领骑军冲撞而来,浩浩荡荡,烟尘滚滚,几乎在官道上卷起一路浩荡烟尘,而前方的斥候不多时,打马而来,高声道:“前面不远就是官军。” 李延庆将手立起,面色肃然不已,高声道:“全军下马休整,苗兄,你领着手下两千人过去查看前敌情况,不要与敌交手。” 苗重进面色肃然,抱拳说道:“大哥在这稍等,我去去就来。” 李延庆则是眉头微皱,目送着苗重进远去,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没有多久,前方就传来阵阵厮杀之声,分明是敌军前锋已经交上了手。 此刻,穆胜手下的穆晨,手中挥舞着长枪向着乱军杀去,迎面就碰上了李延庆手下的苗重进。 双方如走马灯一般,在马上迅速大战起来,但听“铛铛”响声不停,兵刃碰撞之声震耳欲聋。 穆晨掌中的长枪,宛如一道如电寒芒,搅动之势如苍龙摆尾,犹似锁链缠绕着苗重进,招势绵绵密密如水,几乎是瞬息之间就围拢了苗重进。 苗重进此刻在马上左支右拙,没有多久,手下的招式就慌乱了起来,只听“噗呲”一声,只觉胸前剧疼,痛哼一声,就被挑落马下。 再是一道匹练寒芒闪过,就觉喉头微微一痛,汩汩鲜血喷射而出,意识渐渐陷入黑暗。 穆晨目光凛然,冷声道:“杀!” 不多之时,就见不少兵马如潮水一般向李延庆大批叛军齐齐杀去。 不得不说,登莱水师这支久经操演的兵马,单论战力要远在李延庆手下的兵马军卒战力之上。 而李延庆此刻听到斥候来报,面色微震,悲声道:“苗兄弟战死了?” 自家兄弟的武力值还可以,但却打不过敌将,可见来的这支登莱水师,并不好对付。 而这时,随着一匹匹战马的铁蹄践踏官道,发出隆隆而响的声音,不多时,就见宛如一团红色火焰压了过来,似要燃烧一切,草木皆尽。 李延庆将手中一把长刀挂在马鞍上,拽住马缰绳的手松开,摘下一张三石硬弓,从背后取下一支箭矢,挽弓搭箭,朝着那骑在马上的穆晨的面门射去。 只听…… “嗖!!!” 一根箭矢几乎如流星破空而响,恍若在空中发出一道刺耳的尖啸,似是力道惊人。 穆晨此刻骑马迅速飞奔,忽而心生警兆,只觉被一股凛冽杀机彻底锁定了自己,不由心神一惊,立刻将高高的身子向马背上趴去。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就听刺耳的尖锐声音在头顶响起,因为杀机如瀑,所带起的寒风甚至在五月的天气中让人心头一凛。 见那小将逃脱射杀,李延庆目光一凝,暗叫了一声可惜。 自从他在河南之战以后,受重伤跳河,虽然身子渐渐恢复,但也觉得射箭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不如以往可自由随意地狙杀敌方大将。 眼前之人说不得就是东平郡王世子穆胜。 其实,李延庆不知穆东平郡王府世镇云南,手下猛将如云,而穆晨这样能够在京营中占据一席之地的猛将,就是为穆胜这位未来的东平郡王保驾护航的。 而此刻,穆胜也领着后续登莱水师与李延庆碰撞一起,两股铁骑洪流相撞一起,铮铮杀伐之音响起,似要湮灭一切。 双方士卒手执兵刃互相砍杀相撞,但听得“噗呲,噗呲”的兵刃入肉声,而后是军士的闷哼连连之声。 双方猝不及防,转眼就发生了一场遭遇战。 李延庆手下的兵马大约在数千人,都是李延庆这两年积攒的精锐,而登莱水师赶到战场的则有一万余众,此刻双方厮杀一起,李延庆所部虽然兵少,但多是骑军。 一时间两股兵马厮杀,倒也势均力敌。 穆胜此刻挽着马缰绳,手中一柄大刀耍的虎虎生风,倒与李延庆战在一起,一个家学武艺渊源,一个是江湖草莽,此刻两人在马上捉对厮杀,刀光与长枪相撞,只见火星砰砰激射,而刺耳的尖啸响起。 双方战不下三十回合。 李延庆凝眸看向对面的蟒服武将,如何不知对面之人乃是东平郡王世子穆胜,登莱水师的镇将——登莱巡抚。 而穆胜倒不知来人是谁,手挽马缰,拨马一旁,喝问道:“来将通名!” 李延庆高声说道:“某家李延庆。” 穆胜闻言,瞳孔一缩,暗道,原来是这厮,冷喝道:“原来是贼寇匪首,尔聚众造反,可知天兵刀斧之利否?” 李延庆高声道:“朝廷无道,官逼民反,穆小王爷,东平郡王世镇云南,如是竖起义旗,天下英雄豪杰势必紧紧跟随。” 穆胜面色凶戾之气弥漫,冷喝一声,说道:“妖言惑众!” 这会儿,周围的登莱水师仗着兵精甲利,已经渐渐占据上风。 厮杀之声渐渐平息下来。 而李延庆自是见到这渐渐落于下风的一幕,心头有些暗暗着急,但急切之下却仍是拿不下穆胜。 双方战事一直到晌午时分,整个战场上血腥气息猎猎,放眼望去,残刀断枪随处可见。 …… …… 神京城,大明宫,内书房 距贾珩率兵离去已有四五天时间过去,整个神京城的文武官员和普通百姓也将目光投向齐鲁大地的这场焦灼的战事。 正值近晌午时分,天穹上繁盛日光透过雕花轩窗,照耀在一方漆木书案上,笔架上的一排毛笔在青黄色奏疏上投映下长短不一的暗影。 中年帝王将手里的奏疏放下,抬起略带血丝的眸子,凝视向戴权,问道:“卫国公出发几天了?” 戴权小心翼翼道:“回禀陛下,满打满算,已经五天了。” 崇平帝眉头紧皱,沉声道:“五天时间,以骑军奔驰之速,这会儿应该到了山东地界才是。” 戴权道:“陛下,奴婢估算路程,也是差不多了。” “军机处和锦衣府可有卫国公的军情急递?”崇平帝锐利眸光投向那戴权,问道。 戴权拱手道:“奴婢已经派人盯着了。” 崇平帝默然片刻,担忧道:“济南府这会儿也不知城破了没有。” 戴权道:“陛下,如是城破,应该已有军情急递传来,这会儿没有消息传来,城池应该没有什么事儿。” 崇平帝两道瘦松眉之下,稍稍看了一眼外间的阳光,只觉得多少有些刺眼,沉吟道:“摆驾坤宁宫。” 戴权面色微顿,然后随着崇平帝前往坤宁宫。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宋皇后:只怕是真的是怀了那小狐狸的骨肉…… 坤宁宫 殿中朱红梁柱之上,垂挂而起的帷幔被金钩束起,梁柱之侧垂手侍立着几个嬷嬷和女官。 宋皇后此刻坐在铺就着一层软褥的罗汉床上,正在与端容贵妃叙话,丽人一袭浅红内白对襟衣裙,已是三十六七的年纪,但岁月却未曾在丽人脸上留下痕迹,此刻云髻巍峨,玉容雍美端庄。 端容贵妃幽丽、清冷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清冷,柔声道:“姐姐,子钰去了这么久,应该到了山东了吧。” 宋皇后曲眉丰颊的晶莹玉容,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之意,说道:“也没有听说军报自何时而来?” 这几天又过去,她发现这个月的月信,的的确确是没有来。 只怕是真的是怀了那小狐狸的骨肉…… 稍稍推算时间,应该就是在洛阳的时候怀上的。 这个小狐狸,简直是混蛋,他就是故意的啊!这个混蛋!他怎么能这样? 想起在洛阳时候,故意折腾了一个白天,她还以为真是贪恋她的身子,想着以后没有机会了,索性应了他。 如今看来,那个小狐狸就是要故意弄大她的肚子,让她给他生孽种来着! 他就真的不怕陛下发现,问他的罪?然后抄家灭族? 丽人随着确信自己已经怀有身孕,芳心之中就有些恼怒不胜,暗暗咒骂某人不停。 从本心而言,丽人自然不想生这个孩子,但丽人性情传统,再说在宫中也不好拿药打掉孩子,否则定然引人起疑。 在宫中不少人都盯着六宫之主,但凡召见个太医问诊、用药都有记录。 更不必说,打掉孩子之时,会不会对自己身子有伤害?丽人毕竟是生过两个孩子,如何不知。 这会儿,想起那少年在洛阳城中的种种痴缠和摆弄,丽人心头既是羞涩,又是恼怒。 那个小混蛋就没有安好心! “姐姐。”端容贵妃秀丽云髻之下,那两道恍若翠羽的秀眉下,美眸眸光盈盈地看向那丽人,诧异道:“姐姐可是身体不舒服?” 怎么姐姐脸上又白又红的,而且眉眼间似乎有些羞恼之色流露。 丽人回转神思,芳心一跳,低声说道:“我没事儿,就是担心陛下了,妹妹刚才说到哪儿了?” 丽人一张嘴,说完话语之后,芳心之中就是臊的慌。 她怎么拿陛下…… 自从上次在陛下身旁儿,一边想着那个混蛋,一边……不知为何,倒是愈发不知廉耻了。 端容贵妃那张虽上了年纪,但仍不改幽丽、清冷的玉容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军报这几天好像还没到。” 就在宋皇后想要开口之时,外间的内监,快步而来,轻声说道:“陛下驾到。” 宋皇后闻言,循声而望,只见宫殿廊檐门口,一位身穿龙袍的中年帝王,在内监的簇拥下进入宫中。 “陛下,忙完了。”宋皇后起得身来,那张雍美、丰艳的脸蛋儿笼着一层浅浅嫣然笑意,低声道。 不知为何,对上那一双目光锐利的眸子,丽人心头深处却不由涌起一股心虚之感。 崇平帝面色微顿,讶异问道:“梓潼,晌午了,没有传午膳?” 宋皇后玉颜丰润如霞,那两瓣宛如玫瑰花瓣的丹唇微启,声音就有些珠圆玉润,柔声道:“臣妾这就让御膳房去做。” 崇平帝说着,来到一旁的暖阁落座,拿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柔声道:“这几天怎么没有见咸宁和婵月?” 因为之前,哪怕是婚后,咸宁公主与李婵月也时常到宫中做客。 “咸宁和婵月住进宁国府了。”宋皇后玉颜酡红如醺,粉唇莹润微微,美眸温煦含光,柔声道:“子钰不是去打仗了,咸宁说过去陪陪秦氏。” 崇平帝两道宛如瘦松苍劲的眉头之下,威严目光倒也闪过一抹笑意,感慨道:“也是,她们平常关系好一些。” 宋皇后轻笑了下,说道:“陛下,咱们宫里宗室就没有出过善妒的人。”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子钰这次走的匆忙,刚从金陵回来没有多久,山东那边儿偏偏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和潇潇的婚事还没有完婚。” 端容贵妃在一旁蹙紧了秀眉,插话说道:“还有那位蒙王之女雅若。” 那位唤作妙玉的女尼,她就不说了,实在不成体统,简直羞于启齿。 怎么当初看着一个好好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好色如命?连有颜色的出家人都不放过。 其实,丽人也没有想过,如果不是贾珩“好色”,自家女儿咸宁公主也没有机会“兼祧”上位。 宋皇后秀郁如远山春黛的柳眉之下,莹润美眸盈盈如水,似是抿了抿,两片恍若玫瑰花瓣的粉唇,柔声道:“她们自家过得舒服也就是了。” 崇平帝道:“子钰先前还给朕请求,等新政大行于世,或者有了别的军功,再将薛家和林家的两位姑娘都许给他。” 说到此处,这位帝王心头也有几许无奈。 不管这是不是自污之计,少年风流好色的名声,最近应该是传遍了京城。 毕竟,后院连家庙中的女尼都怀孕…… 当然,这位帝王还不知身旁还怀孕了一位。 端容贵妃:“……” 宋皇后那张丰艳、雍美的脸蛋儿似有一抹异色流露,不知为何,就觉得芳心悸动难言,道:“陛下,少年人,难免风流一些的。” 那小狐狸原本就是贪花好色的,而且实在太胡闹了。 崇平帝道:“这几天,子钰也没有递送来军报,也不知那边儿什么情况,希望济南府城未破吧,一旦城破,不仅军民伤亡不少,子钰想要收复也难上许多。” 就在这时,过了一会儿,就见内监端上一碟碟菜肴上得餐桌。 宋皇后搀扶着崇平帝落座,端容贵妃也在一旁侍奉着那中年帝王。 崇平帝拿起筷子,低声道:“下次让御膳房做的清淡一些才是,有些吃不下。” 这其实就是中年男人的日常,力不从心。 宋皇后夹起一块笋丝放在崇平帝的碗里,那张丰润、柔美的脸蛋儿上笑意浅浅,柔声道:“陛下尝尝这个。” 崇平帝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拿起筷子用着,只是没有多少胃口,吃得东西不多。 待到午后时分,崇平帝用罢饭菜,品茗叙话,不久之后,就已有些困意袭来。 宋皇后见着犯困的崇平帝,关切说道:“陛下,先去一旁的暖阁歇着吧。” 崇平帝点了点头,在宋皇后的搀扶下,来到里厢靠窗的床榻上睡将下来。 自从这位天子因为事情晕厥之后,最近精力倒是愈发不济,一到中午都会在坤宁宫这边儿小睡一会儿。 待宋皇后待崇平帝睡下,也没有多待,在女官的陪同下出了寝殿,来到前殿,迎上端容贵妃关切的目光,柔声道:“陛下已经睡下了。” 端容贵妃幽丽玉容上满是忧心忡忡之色,说道:“陛下身子骨儿不好,还如此操劳国事,哎,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姐姐平常也多劝劝陛下才是。” 因为端容贵妃平常不怎么与崇平帝在一块儿,而只有宋皇后陪同着崇平帝。 “天下大事是一桩接着一桩,陛下也没有法子。”宋皇后玉容怔怔失神,幽幽叹了一口气,柔声道。 这些年她也将陛下的辛苦看在眼里,她…她也不是故意的。 都怪那个小混蛋,当初也只是阴差阳错,这才铸成大错,现在一错再错。 …… …… 宁国府,大观园,潇湘馆 黛玉身穿一袭枫叶刺绣大红对襟褙子,下着素色百褶裙,正在拿着一本书,从封面上来看倒是《西厢记》之类的读物。 不大一会儿,外间传来熟悉的声音,说道:“林妹妹在屋里吗?” 黛玉抬起螓首,那张明媚、娇艳的脸蛋儿上讶异之色流溢,放下手中的西厢记,抬眸看向那身形丰腴,面颊丰润的丽人,低声说道:“宝姐姐,你怎么来了?” 自从贾珩亲了这个,接着又亲了那个以后,钗黛两人平常也有几许娇羞,此刻再次相见,多少有些不自在。 宝钗脸蛋儿丰润如霞,低声说道:“想着你一个人在后院,就过来看看你。” 黛玉柔声道:“宝姐姐怎么没有去秦姐姐那边儿,那边儿热闹一些。” 宝钗柔声道:“林妹妹也不是没有在那里?” 因为此刻的咸宁公主在秦氏那边儿,宝钗过去总有一种妾室面对正宫的感觉。 黛玉看了一眼宝钗,清丽如玉的脸蛋儿羞红如霞,道:“宝姐姐也是?” 宝钗道:“那位公主殿下其实也不是小性的人,可能还是不大熟悉,人家身份太过贵重了。” 黛玉柳眉之下,星眸莹润如水,柔声道:“是不如小郡主看着平易近人一些。” 宝钗也没有继续深入这个话题,道:“他去山东也有不少日子了,最近也没有消息传过来。” 黛玉道:“许是刚刚到山东吧,珩大哥打仗从来没有让我们担忧的。” 宝钗道:“是啊。” 黛玉柔声道:“不过珩大哥如果立了功,应该会向宫里请求赐婚的罢。” “妹妹快别说这话了。”宝钗那张丰润、雪腻的脸蛋儿上,渐渐见着羞恼之意,说着抓过黛玉的素手,道:“妹妹也看我的笑话。” 黛玉妍丽如雪的脸颊也渐渐羞红如霞,轻声道:“我什么时候看宝姐姐的笑话了,我也有些着急婚事了。” 虽然那人也没有欺负她过几次,但她也担心像那位妙玉姐姐那样,肚子大了起来。 “先前不是说了,等新政大行以后,论功行赏之时,再赐婚吗?”宝钗雪肤玉颜微顿,柔声道:“妹妹不必担忧的,再说他应该最喜欢林妹妹的。” 颦儿看着妩媚天成,柔弱娇怯,应该是让人心生怜惜的,府中丫鬟和下人常常说,林妹妹就是如西施。 黛玉星眸闪了闪,打趣道:“宝姐姐,哪一次不是他先亲的你?” 宝钗闻言,丰润、白腻的脸蛋儿,已是羞的通红如桃花,柔声唤道:“林妹妹。” 黛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想起宝姐姐刚进府的时候,那时候,我是断没有想到,会一起……陪他的。” 记得当初,她还因为宝二哥的事儿,对宝姐姐有些别扭的心理,如今看来,都已是过眼云烟。 宝钗轻轻揽过黛玉的肩头,道:“或许这就是命吧。” 黛玉轻哼一声,说道:“宝姐姐这还委屈上了。” 宝钗娇躯一颤,打开黛玉的手,娇羞道:“妹妹真是让他带坏了。” 黛玉清丽如玉的脸颊羞红如霞,颤声道:“怪不得珩大哥喜欢宝姐姐。” 有几次握住她,说等她年岁…长大一些就好了。 …… …… 济南府城 随着府城内东南方向的粮仓被焚烧一空,关于粮食短缺的消息,就在白莲教潜藏在府城中奸细的传播下,几乎不胫而走。 城中渐渐有一股恐慌扩散,而从城头上的兵卒到普通百姓,皆知被围的济南城中,粮食不多了。 而此刻,城头之上,张岱正在给守城的兵将训话,高声道:“诸位弟兄,只要再坚持三天,援军定会赶至,而卫国公也不会置济南府城不管,各地的援兵都会赶到。” 一众守城兵将闻言,半信半疑。 “城中粮秣充足,绝对能够支应城内坚守半个月,诸位弟兄还请放心。”张岱又道:“张某这几天在城头上,与诸位弟兄同吃同住,大家吃什么,我们这些当官儿的就吃什么。” 就在这时,远处的一个身形魁梧,披着甲胄的高个儿兵丁,高声嚷道:“巡抚大人来了。” 说话之间,就见一众军士让开一条路途,而山东巡抚赵启在胥吏以及差役的扈从下,浩浩荡荡地来到近前。 山东巡抚赵启制止了张岱的问候,目光掠过在场的兵将,朗声道:“张将军,还有各位将士,方才本官已经去筹措粮秣了,大概筹措了二十万石,足够支应城内五天,这几天酒肉给大家管够,不能让城外的鞑子还有乱军进来,要不多久,登莱卫的兵马就能杀过来。” 张岱这时,趁机高声鼓动道:“弟兄们,我们守卫的不是济南府城,是我们身后,这乱军勾结女真人,女真人什么德行,大家都知道,城破了,百姓还有个好?” “张指挥说的是,女真人什么德行,弟兄们都知道,烧杀奸淫,无恶不作。”在场一位小校高声说道。 经过仇恨情绪的煽动和赵启稳定军心,城头上的守军以及民夫,无不同仇敌忾。 待到下午时分,伴随着“咚咚……”而响。 在军帐中用罢战饭的豪格以及陈渊所部,则在密如雨点的鼓声中,再次向济南府发起进攻。 这一次豪格与陈渊组织敢死先登之士,沿着木梯向着城头攀爬,不计伤亡代价,向着城头而去。 大批披甲执盾的步卒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盯着滚木礌石以及箭雨,向着城头仰攻。 “嗖嗖……” 高空之上,一根根黑色箭矢如雨攒射,密密麻麻,几如飞蝗,所过之处,兵卒如枯草倒伏,几乎爆散开一团蓬蓬血雾。 但听得城头之上,一架架黑黢黢的佛郎机炮“轰轰”响个不停,砸落在正在攻城的兵卒之中,惊得战马尥起蹶子,“唏律律……”不停。 伴随着佛朗机炮的炮铳之声次第响起,不少兵卒惨叫几下,就从马鞍上栽落在泥土中。 而一面旗帜之下,豪格骑在马鞍上,一手挽着马缰绳,虎目之中,冷芒闪烁不停。 陈渊面色凝重,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还是攻不下来啊。” 虽然看着军卒悍不畏死,攻势迅猛,城头上杀声震天,但济南府城的官军在张岱指挥下,保持了相当的韧性,坚若磐石。 “自古都是攻城倍兵于守城,如今城中调度得当,想要打破城池,实在不太容易。”豪格面色凝重,而后想起一事,问道:“李延庆呢?” 陈渊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已经派斥候过去打听了。” 此刻,在穆胜率领兵马围攻下,李延庆手下的兵马多是不敌,因为本就不是专业的骑军,不少都是步卒骑了卫所豢养的马匹,故而面对同样是不善陆战的登莱水师,倒也没有多少胜算。 在傍晚时分,丢下近千尸体以后,兵马浩浩荡荡地向着济南府退去。 穆胜也没有再继续追击,单掌立起,高声道:“收兵!” “世子,怎么不追?”一旁的穆晨面色疑惑,问道。 穆胜道:“天色已晚,我军新来,未知前方是否还有埋伏,不宜穷追不舍,不若先打扫战场,等稍后,我军继续向济南府挺进,只要抵达省府,就能解济南之围。” 那李延庆看着更不是什么易与之辈,本来就是险胜一筹,这般追过去,反而容易有失。 穆晨面色一顿,领命应是。 而李延庆率领手下一众兵马脱离战场,返回济南府城以西的乐昌县,冷着一张雄阔、沉毅的面容,高声说道:“全军下马歇息,埋锅造饭。” 这会儿,身边儿的军将,也都齐齐下马,开始埋锅造饭。 李延庆进入一顶白色军帐之中,这边儿身边的弟兄童伯熙,面色满是悲痛之色,声音悲怆说道:“大哥,弟兄死了不少,还有几位平常一起喝酒的兄弟都死了。” “挡不住也得挡,能挡多久是多久,我们尽了力,济南府也有个交代。”李延庆拿过酒壶,猛灌了一口,擦了擦胡须上的酒珠,说道:“让兄弟们先用饭吧。” 显然方才几位苗重进等兄弟的阵亡,让李延庆心头沉重。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陈潇:倒也不可小觑…… 山东,东昌府 这座府城也就是后世的聊城,正是五月上旬,天空蔚蓝如洗,空气清新,四处弥漫着草木香气。 贾珩率领的大批骑军,抵达东昌府城三十里外的田野上,刚刚让手下军卒下马歇息,人用午饭,马喂草料。 不多一会儿,锦衣亲卫头领李述近得前来,抱拳道:“都督,保定的兵马已经到了德州,向济南府驰援而去了。” 贾珩皱了皱眉,喝问道:“河南的兵马呢?” “此刻,已经进逼曹州府。”李述开口说道。 根据贾珩在神京之时,就派快马知会河南方面的忠靖侯史鼎,以及保定府的康鸿,命令两人,一路从保定收复济南府以北的武定府,一路从河南进攻曹州府,收复两地失陷的城池。 如果豪格以及陈渊领兵数万攻打济南府城,也就意味着这两地的卫所叛军已经抽调了大部分随同陈渊、豪格出征,那么剩下守城的兵马也就不多了。 贾珩眉头微皱,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沉声说道:“济南府城这会儿如果没破,应该之后几天都不会被攻破,我们先分兵一部速速拿下东昌府,同时派兵直击兖州府,遏敌归路。” 东昌府、武定府、兖州府几地,都是先前被白莲教渗透卫所兵丁,夺取了城池。 陈潇清冷如霜的玉容上现出一抹思索,清声道:“也好,东昌府如果不拿下,容易后路补给被断,你还得小心才是。” 毕竟也是武将世家出身,显然也明了其中用意。 贾珩道:“去将蔡权和肖林、杜封三位将军唤来。” 那锦衣府卫李述闻言,抱拳称是,然后,就前去寻蔡权等将。 不大一会儿,身着二品武将官服的蔡权以及杜封、肖林等人身披甲胄,快速赶来,面色恭谨,抱拳道:“末将见过节帅。” 贾珩沉声道:“蔡将军,你领兵六千骑,拿下东昌府,护卫我军粮道,不得有误。” 蔡权面色一肃,拱手说道:“是,节帅。” 贾珩说着,又将冷眸投向杜封、肖林,说道:“杜将军,你领兵八千前往兖州府,光复兖州城。” 杜封面色坚定,拱手称是。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肖林,道:“肖将军,泰安府乃为济南府退兵必将之所,你率兵一万,前往泰安府城,截断济南府城兵马的归路,断其粮道。” 官军行军尚有粮秣供应,而叛军同样不是不吃不喝的机器人,也需要搜集粮秣供应大军。 肖林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待几将先后领着兵马分别前往大城,陈潇道:“几府城的留守兵马应该不多,但有不少百姓都受教中蛊惑,如果协防守城,抵抗力度也不会太小。” 贾珩道:“朝廷的兵马战力定在白莲教之上,而且这次出行带了不少轰天雷还有其他火药,破城也不会太过困难,何况兵力更是数倍于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城中有百姓受白莲教蛊惑,那么同样也有一些忠臣义士拳拳之心,心向朝廷。 陈潇叮嘱道:“倒也不可小觑。”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陈渊与豪格两人,最近应该会往泰安府,兖州府跑,派人封堵一手,阻遏他们的去路。” 陈潇想了想,道:“如果济南府城还未破,他们肯定会退守兖州和泰安,那边儿山麓众多,倒可以潜伏行踪。” 这会儿,军士已经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行至近前。 贾珩面色微定,道:“先吃饭吧。” 陈潇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 两人一起用着午饭。 而这再有两天的路程就能接近济南府城,这一路贾珩率领兵马,同样是狂飙突进。 …… …… 而此刻,河北保定的兵马已经先一步抵达武定府,领兵之人乃是河北提督军务总兵官康鸿。 康鸿其人年近五十,头发灰白相间,面容刚毅,法令纹深深,此刻率领三万兵马驰援武定府,此刻眺望着远处的武定府城,对一旁的副将说道:“全军出击,围攻武定府。” 而武定府城城头上,军士和丁壮来往巡弋,几是如临大敌。 而原卫指挥佥事,也是白莲教的堂主詹东进,沉吟片刻,说道:“丁壮上城,协同守御,另外,将那两门佛郎机炮抬过来,阻挡官军攻势。” 官军快马驰援,白莲教也不可能扔下一座府城不要,进行所谓的化整为零,事实上也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 随着战鼓“咚咚”响起,鼓声几乎密如雨点,大批兵马开始向着武定府城如潮水般涌来。 汉军这次虽然驰援而来,但攻城器械倒也准备的周全,此刻兵马全军押上,攻势十分迅猛,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 詹东进就有些招架不住,毕竟济南府卫的卫所再是被洗脑,但作训水平以及军事技能,军纪严明,又远非康鸿手下的河北边军可比。 如狼似虎的河北兵马,此刻向着城池源源不断攻去。 “杀!!!” 大批军士执兵向着城头冲杀,没有多久,就传来“叮叮铛铛”之声,以及刀刃入肉的“噗呲”之声。 自中午一直到傍晚时分,残阳如血,晚霞烂漫,而青砖与条石垒砌而立的城墙之下尸相枕籍,鲜血顿时浸染了土壤。 而那两扇铜钉剥落的朱红城门已经大开,不少兵丁冲入进去,喊杀声在城中不时响起。 原武定府衙,官署已经为河北边军占据,前后几重进衙门,放眼望去,都是身着红色号服,外间披一身甲胄的兵丁,手执一把长刀,脸上仍还残留着厮杀之后的猎猎煞气。 康鸿皱了皱眉,落座在条案后的椅子上,说道:“清点府库,将粮秣归集一起,稍后就前往济南。” 这时,副将唐相朗声道:“大人,卫国公的兵马已经到了,大人是约定进兵,还是再一同进兵?” 康鸿面容威严刚毅,沉声说道:“按卫国公的意思是,几路兵马夹攻济南府。” “我们先一步攻打济南府,方才听将校说,围攻济南府的叛军兵力也不多。”副将叶惟亨压低了声音道。 康鸿眉头不由皱了皱,道:“万万不可轻敌冒进,这次贼寇之中有女真人,女真人善于集中兵力,歼灭一路,贪功最是为敌所趁。” 当初,隆治年间,汉军在辽东的这场大败让陈汉元气大伤,而康鸿作为亲历者,一听女真的礼亲王豪格也在叛军之中,自然心有忌惮。 副将叶惟亨拱手称是。 康鸿又吩咐说道:“仔细拷问附逆贼人,将城中与白莲教勾结的凶逆一并捉拿。” 山东,曹州府 青灰色的府城城墙上,鲜血血迹尚在,城门楼上旗帜冒着浓浓硝烟,而不少红色号服,外着黑甲的汉军手持军械,往来其间。 经过河南都司兵马三万人,近一天不计代价的攻防之后,曹州府州也终于插上了一面刺绣着“汉”字的旗帜,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忠靖侯史鼎同样已经收复了曹州府城,此刻这位武侯,身上穿着孝服,面容颇有几许悲怆。 保龄侯史鼐殁于王事,噩耗传至河南之时,史鼎就为之悲恸不已,向朝廷上疏,准备发兵奔赴山东。 因为哪怕是河南巡抚,但没有内阁和军机处的旨意,也不能擅动兵丁,幸在贾珩的动作十分快,派使者吩咐史鼎领兵前往山东驰援。 “侯爷,城中叛军已经被彻底肃清。”这时,史家的家将史和,昂首阔步,进入官署之中,朝着忠靖侯史鼎抱拳说道。 忠靖侯史鼎沉声道:“仔细甄别城中的白莲妖人,凡有委身侍敌者,一律以附逆罪名,就地正法!” 可以说,兄长保龄侯史鼐的阵亡,让这位武侯心头可谓愤懑到了极致。 “是。”史和面色肃然,拱手应了一声是。 史鼎转而又吩咐着,冷声道:“着人搜集城中府库粮秣、金银购置粮食,支应大军。” 河南都司出兵同样仓促不已,不少兵马开赴曹州,但实际的粮秣和辎重还在后方府县转运,主要是迅速收回曹州府城,扑灭山东的叛乱局势。 而随着时间过去,此刻蔡权、杜封、肖林等人,率领兵马也先后前往几座府城,开始陆陆续续收复城池。 但也有遇到阻力颇大的,如兖州府和泰安府的杜封和肖林二人,直到贾珩进兵济南府,仍在攻防之战。 济南府城 经过两天两夜的不间断攻城,这座栉风沐雨,巍峨高立的府城虽然残破了许多,但依然安若磐石,岿然不动。 城外,中军大帐,陈渊以及豪格手下的兵马渐渐回城。 豪格此刻心头涌起一股无力感,看向一旁的陈渊,说道:“这城池攻破不下了,已无机会。” 事实上,在历史上清军入关以后的“济南之屠”中,十万清军攻打只有几千人守卫的济南府城,就打了整整六十天才破城,在没有火药的冷兵器时代,攻城本来就没有那般容易。 先前,豪格以及陈渊二人之所以领兵攻打济南府城,就是因为觉得城中有内应,可一鼓而下,而济南城破,那就意味着有了一块临海朝鲜的根据地,再与汉廷相抗。 但如今内应事败,自然万事皆休。 “城中乏粮,最多还能再支应三五天,正是将破城之时,不若再坚持两天。”陈渊目光冷然,有些不甘心说道。 豪格浓眉之下,那双凶戾之芒充斥的虎目目光灼灼,沉声道:“再打下去,各路的援兵都到了山东,几路夹攻,我们无路可逃,该想下一步进兵方略了。” 至于此刻,济南府城攻防战彻底失败,陈渊以及白莲教都将彻底收缩,等待官军的剿捕。 陈渊心底就有些不甘心,沉吟道:“王爷的意思是?” “以我之意,携兵丁入江苏,乱其财赋重地,而后转战安徽,效流寇手段,搅乱汉廷。”豪格浓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闪,低声道。 这无疑是一个利于女真的最佳方案。 陈渊道:“江苏之地,仍有朝廷重兵屯驻江北大营以及江南大营,单靠我们这些人马,也逃不过围剿,这样时间一长,只会兵马越来越少。” 事实上,金陵作为陈汉故都,久不历战事,江南江北大营如果是没有经过贾珩的整饬和作训,那还有成事之机。 但如今经过了海战以及数次虏寇大乱江南的洗礼,根本不是那般好对付的。 豪格道:“虽然兵马会少,但只要运作得当,汉廷只能疲于奔命。” 不得不说,豪格的这个方略颇有一些可行性,效仿太平天国以及李闯的流寇手段,祸乱几省。 陈渊闻言,却皱了皱眉,沉吟道:“流寇手段,粮秣从何而来?况且这次领兵的卫国公乃是将才,如率铁骑封堵,我等仍是如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白莲教在齐鲁之地积蓄势力已久,如今好不容易发动一场大事,但只是因为济南府城攻城不顺,从此尽作流水,却要转战南北,冒着被围剿的风险。 豪格见此,道:“那就只能在山东被贾珩小儿的兵马围攻而死。” 陈渊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不停翻涌的怒火,说道:“王爷,我们先往兖州府和泰安府,两地都留驻有重兵,且地势险要,可与官军相持,王爷可给盛京的摄政王写信,全面发兵进略蓟镇,以接应山东局势。” 其实,陈渊对这位女真肃亲王的颐指气使,有些心头不满,但一直暗暗忍耐着。 如今攻打济南府城不利,陈渊已是负面情绪爆棚,只觉宏图大业都将成饼。 尤其是先前,陈渊数次提醒豪格,让其发动盛京以及朝鲜的兵马,配合山东方面的行动。 豪格闻言,道:“去年已经遭过一场大败,现在盛京也调拨不出太多兵马了,而且汉人火器犀利,难以进兵。” 陈渊道:“如今出兵时机千载难逢,去年西北之战,朝廷损失惨重,又连经大战,国库渐渐见底,如果让汉廷再摆平了内部乱局,彼时,以汉廷的国力,以那贾珩小儿的手段,辽东破灭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陈渊所言倒是旁观者清,自平安州大捷以后,大汉国力的确是虚弱了许多,国库空虚,京营将校士卒也有一定的厌战情绪。 因此,整个崇平十七年原本是准备休养生息,励精图治,可山东乱局突然,根本没有给陈汉官员太多的机会。 豪格面色阴晦不定,道:“本王这就派人去向盛京传信催促。” 陈渊以略有些抱怨的语气,说道:“王爷先前在局势大好之时,就该让盛京方面出兵北方,那时,朝廷不愿议和。” 如果女真出兵,那贾珩小儿根本不会领兵前来。 “盛京的王公贵族不是傻子,前些时日就有动向,静待北疆消息就是,原本是在济南府城攻陷以后,再从北方入关。”豪格皱了皱眉,心头就有几许不快涌起。 陈渊道:“北方最近倒是没有多少军情传来。” 豪格说着,岔开话题问道:“等李延庆那边儿怎么样了?能否挡住登莱的援兵?” 说来也巧,就在豪格与陈渊议论之时,一个身形魁梧,颌下蓄着短须的军将,快马而来,抱拳道:“王爷,李将军派人说,登莱方面的驰援兵马不少,李将军言兵力不足,最多能够抵挡一两日。” 李延庆所率兵丁不多,其本部马队只有三千,原本就是流寇响马,自然多是骑军马队。 此外,就还有一些山东卫所叛军方面的骑军抽调出来归其指挥,抵挡登莱方面,是故两厢叠加而论,六七千…故而,并非严格意义上的轻骑,其实是没有太多问题的。 而登莱兵马虽是水师,但并不意味着水师兵卒不能作为步卒攻城,也不意味着没有配套的骑军作为岸防戍卫,用以保卫舟船港口,机动策应。 而从中抽调的步卒以及登莱府卫的骑军,兵力合计也有七八千,李延庆拼凑而来的骑军骤然遇敌,根本抵挡不住。 豪格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陈渊,说道:“挡不住了,撤兵吧。” 大势已去,事不可为,此刻只有八个字在豪格心头盘桓。 当然不管怎么样,只要消耗大汉的有生力量,让其疲于应对内乱,对女真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陈渊自也察觉到形势的变化,心头就有些沮丧莫名。 …… …… 山东,章丘县 原本济南府城被围攻之时,这座巍峨高立的县城,也被陈渊分兵掠下,劫掠其中粮秣以供应大军所需,故而李延庆率领骑军阻击登莱援兵不敌,就一路节节败退至章丘县城,打算借助县城的城防,抵挡登莱的水师兵马。 此刻,东平郡王世子穆胜,已然领着登莱的兵马,浩浩荡荡前来,骑步两军打着旗帜,遮天蔽日,似是一眼望不到头。 家将穆晨并辔而行,在一旁挽着一根马缰绳,看了一眼城头上迎风飘扬的旗帜,目光凝重几许,说道:“世子,叛军和白莲教匪想要借城拒守。” 穆胜却不以为意,沉吟片刻,道:“济南府城没有多远了,你在此分兵围攻城池,我亲自领兵驰援济南府城,不能让济南府城大破。” 穆晨点了点头,吩咐着身旁的裨将,道:“准备攻城器械,即刻攻城!” 只是一座县城,城池并没有那般高,倒也用不上什么大型的攻城器具。 而此刻,李延庆立身在城头上,眺望远处的登莱水师,面上现出凝重之色,问着一旁的副将郝从远,问道:“城中还有多少粮秣,可供支应几天?” 郝从远面色凝重道:“最多只能支撑三天。” “将信传出去,让陈渊公子撤兵,派人突围。”李延庆浓眉之下,坚毅目光现出一抹思索,忽而当机立断说道。 郝从远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人送信去了。 “大哥,朝廷的兵马分兵了。”这会儿,另外一个方脸盘,络腮胡的大汉,沉声道。 而伴随着鼓声“咚咚……”而穆晨已经率领登莱兵马开始攻城。 李延庆面色凝重,高声说道:“迎敌,守城!” 如果朝廷兵马分兵驰援济南府城,那退兵已成定局,等过两天领兵向兖州突围就是了。 伴随着“铛铛……”的兵刃碰撞之声,大批军卒的厮杀声音嚣嚣不停,没有多大一会儿,就可见着鲜血和尸体在县城城墙下横七竖八。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事急矣,当行酷吏手段,资应王事! 盛京,宫苑 其实,自从汉廷严辞拒绝了女真的求和以后,女真没有多久就收到了消息,多尔衮等一众女真高层,虽然怒不可遏,但也无可奈何。 因为,汉与满清之间,攻守之势异也。 此刻,显德殿中,人头攒动,而诸文武大臣拱手而立,殿中气氛有些压抑,而就在这样的议事场所中,在朝臣的后方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孙绍祖,其人目前在阿济格手下做事。 孙绍祖低下头,静静听着满清高层的议事。 而大殿正中的金色龙椅正中坐着小皇帝福临,一旁的椅子上则是摄政王多尔衮。 多尔衮开口道:“如今汉廷山东的白莲教发生民乱,肃亲王前往协助处置事务,诸位以为我大清要不要发兵驰援山东,内外夹攻汉廷?” 其实,豪格本来是要被问罪的,但经过范宪斗的劝说,以豪格前往山东搞乱汉廷为代价,多尔衮网开一面,一方面向女真等众王公贵族的高层展示了自己开阔的胸襟,另一方面也是对豪格废物利用。 下方一众王公贵族当中,杜度出班拱手说道:“摄政王,现在汉人对山东一域之乱疲于应对,我们正是用兵一雪前耻的时候,自蓟镇的青龙关以及宣府进入汉境,策应肃亲王。” 未等杜度话音落下,满清户部尚书满达海,却出班反对说道:“摄政王,自平安州之殇以后,我大清八旗精锐伤亡不少,虽这几月经过补充,但钱粮消耗了不少,如果再打这一场仗,兵马调拨的少了,攻不下汉地,调拨的多,户部府库的粮秣就调拨不及。” 硕塞沉吟片刻,说道:“现在蓟镇、大同、宣府的兵马都不好对付。” 鳌拜抱拳说道:“摄政王,不能完全不管山东那边儿,肃亲王现在深入汉地,也是为了我大清,不能置之不理,如果让汉人从容平定了山东乱局,那就会全力对付我们了,还请摄政王发兵。” 这时,阿济格面色愤愤,怒声说道:“出兵罢!汉廷既然不愿议和,那就打疼他们!” 济尔哈朗嘴唇翕动了下,终究没有出言。 自己从平安州一役,皇太极丧命红夷大炮之手,济尔哈朗就颇受指责,连带着在女真高层中议事中出言就都少了。 多尔衮闻言,默然不语,似是思量了一会儿,转眸看向下首的范宪斗,问道:“范先生怎么看?” 先前,多尔衮就是听从了范宪斗的规劝,这才选择在豪格问题上,“大度”了一把。 范宪斗此刻老神在在,正自微微眯着眼眸,那张老年斑密布的脸上似乎陷入思索,闻听多尔衮相唤,拱手说道:“老臣以为当出兵,不仅是我八旗精锐,朝鲜水师也应出兵山东,给汉廷压力,不能让汉廷集合重兵绞杀山东的义士!” 此刻,福临坐在明黄色褥子铺就的龙椅上,垂眸看着下方议事的一幕,灵动的眼眸下意识去看多尔衮。 心头深处隐藏着一抹愤恨。 十四叔欺负了自家母妃,他对得起父皇吗? 多尔衮面色迟疑了下,沉吟道:“这个时候,粮秣不齐,不宜国战吧?” “如果让汉廷从容平定山东叛乱,那时更为难办。”范宪斗苍老眼眸中满是笃定之色,说道。 多尔衮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 这次机会实在是难得,或者说当初中原之乱时,也是适合女真入寇的时候,但旋即被贾珩平定。 范宪斗拱手道:“摄政王,去年西北之战,准噶尔人与和硕特人都在汉人手里吃了亏,后来与我大清结盟,如果我大清出兵,可以游说一同出兵。” 准噶尔以及和硕特几家,都曾派人至盛京联络,约定共抗汉廷。 可随着汉廷的崛起,吊打四夷,一众四方小国也就开始合纵连横起来,但受限于距离遥远,除非提前约定,根本无法做到一致行动人。 “他们自从吃了败仗以后,还在休养生息,现在也赶不上了。”多尔衮摇了摇头,道。 又是想了想,道:“那就出兵再次入关,哪怕吸引汉廷的注意力,为肃亲王那边儿吸引汉廷的目光。” 下方一众王公大臣闻言,也都开始准备起来。 …… …… 济南府城 又是经过了几日堪称惨烈的攻防之战,城头上的兵丁,伤亡不少,而且距离当初赵启所言的再坚持两三天,就能看见援兵的情况略有不同。 真就成了国人口中的“过两天再去”,实际上却是遥遥无期。 张岱率领着一众亲兵执刀警戒,此刻,随着士卒伤亡的增多,府城之上的丁壮青年,士气已是有些萎靡起来。 张岱则是一一慰问守城的将校,等巡视而毕,又前往伤兵营视察伤兵。 而张岱一行几人行走在乱糟糟的街道上,忽见得从城中心方向来了一骑,近前,翻身下马,正是山东巡抚赵启所派的差役,抱拳道:“张将军,巡抚大人唤你过去。” 张岱点了点头,率领着几个亲兵前往巡抚衙门。 巡抚衙门,官署之中—— 待张岱见礼之后,赵启面色有着热切,问道:“张将军,城外的兵马可有新的动向?最近伤亡很大,士气低落啊。” 张岱道:“大人,城外叛军攻城受挫,同样士气低落。” “这几天伤亡太重,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张将军可有破敌之策?”赵启目光热切问道。 张岱宽慰道:“大人稍安勿躁,也就一两天内,援军就会到来。” 赵启道:“城中的粮食快见底了,这几天伤亡又多了几千,以张将军估算,还要坚守多久,援兵才能到来?” 估算粮秣消耗与实际消耗,倒是另外一回事儿,因为在战争中,军卒具体的消耗要比平常多上不少。 张岱道:“中丞大人,不妨再坚守一阵,最多也就两三天。” “事到如今,除了坚守倒也没有别的法子。”赵启面色变了变,终究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虽然济南府城的守城潜力肯定不止这点儿,但许多事儿没有经历过,根本不知道,如果真的支撑两个月。 张岱道:“赵大人,卫国公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山东地界,最多几天,就会到达济南府城,大人莫要担忧。” 赵启面色重又恢复幽幽玄水之态,目中杀机凛冽,沉声道:“张将军,本官这就继续筹措粮秣,张将军就好好守城吧。” 如今局势危若累卵,已到了需要搜刮府城中所有米粮,以供应大军的时候。 事急矣,当行酷吏手段,资应王事! 张岱拱了拱手,然后再不多言,转身离去。 当张岱离了巡抚衙门,赵启抬眸看向一旁的山东布政使彭秉愚以及布政副使董鹤龄,沉吟说道:“彭大人,你派人前往张家、李家、于氏等地借粮,务必将米粮借到手。” 张家、李家都是城中的大户人家,开着不少商铺以及产业,家中不少粮仓囤积。 彭秉愚面色稍稍迟疑了下,沉声说道:“大人,上次张家就有些不乐意,还冷嘲热讽说新政已经缴纳了不少米粮,藩库焉会缺粮少米?这下又去借,只怕不允啊。” “告诉他们,乱军进城以后,势必屠城劫掠乡绅,他们是死守着那些粮食被乱军抢走,告诉他们,凡借米粮,朝廷都会双倍奉还。”赵启面色淡漠,徐徐说着,忽而厉声说道:“带着人过去,凡有不从,一律以勾结白莲妖人为罪,拿捕至狱!” 彭秉愚面色倏变,道:“大人,这如是朝中御史弹劾起来?” 张家原也是隆治一朝的致仕官宦,在山东当地算是郡望之家,在朝中也有子弟为官,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肯定会有御史弹劾。 “出了任何事,由本官盯着。”赵启面色凛然,沉声说道。 彭秉愚与董鹤龄面面相觑,愣怔片刻,拱手称是。 随着时间如水流逝,山东藩司衙门开始向城中大户筹措粮秣用以供应大军,而济南府城的粮米危机暂时渡过。 而济南府城外,天穹之下,漆黑暮色如幕布降临,西方夕阳染红了天穹,而一顶顶军寨四周已经升起袅袅炊烟,大军似是在埋锅造饭。 如果没有不远处的城外断刀裂枪,以及尸体,倒有几许战争的诗意浪漫,但猎猎的血腥气以及伤兵的呻吟。 豪格与陈渊却已经下定了决心明天一早儿就行撤军。 军帐之中—— 气氛同样凝重不已,这场势如破竹,星火燎原的齐鲁之战,已经彻头彻尾地被打成了一场烂仗。 豪格道:“李延庆说先在兖州停留一段时间,再行突围,是撤兵的时候了。” 陈渊皱了皱眉,道:“也只能如此,那就先撤回兖州。” 豪格道:“既是撤军就要快,等吃了饭,连夜撤走,不给汉廷追击的机会。” 相比陈渊罕历兵事,豪格从少年时代就打了不少仗,深谙用兵之要。 陈渊沉吟片刻,说道:“那就连夜撤军。” 而后,豪格与陈渊两方兵马迅速开拔,向着大营而去。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魁硕的小校一路小跑而来,面上现出惶恐之色,急声道:“王爷,公子,不好了。” 陈渊冷喝一声,问道:“何事慌慌张张?” 那小校道:“三十里外发现汉军,登莱两地的汉军到了。” 登莱巡抚穆胜自分兵攻打章丘县的李延庆以后,马不停蹄,星夜倍道,率领大军赶赴济南府地界。 豪格面色凝重,沉声道:“想撤兵也不大容易了。” 陈渊眉头紧皱,目中现出一抹讶异,问道:“李延庆没有挡住登莱的兵马?” 豪格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本王留下抵挡,你率领兵马退往泰安、兖州,等之后再去汇合。” 陈渊闻言,心头一震,先前心底的怨气,倒是消散了许多。 断后从来是危险之事,而豪格却愿意干这等脏活,为大军争取生机,落在陈渊心头当然颇为加分。 等到暮色降临大地,一轮皎洁明月悬于天穹,万籁俱寂,几声马嘶倏而响起,一股悲凉意境似乎笼罩大地。 豪格率领一支主要以女真八旗精锐组成的兵丁前往济南府城以东的三十里外迎敌。 而陈渊则是唤来了白莲教的长老裴远以及另外一位长老,召集几卫卫所的指挥使商议撤军事宜。 此刻,济南府城城头—— 张岱则是率领一众亲兵巡视城头,以防被女真偷袭。 这时,从了望楼上下来一个小校,快步行至张岱近前,拱手道:“将军,叛军大营好像有新动向。” 这等选来了望的小校都是眼力过人,可遥视数里,而且对军中兵马调动的迹象颇为老道。 张岱闻言,目光微顿,凝眸望去,只见远处一堆堆篝火闪烁的军帐,似有军士和战马往来不停,在灯火映照下,旗帜繁乱,摇曳如影。 一看就是出了什么变故。 “叛军这是……这是要撤兵了?”张岱皱了皱眉,思量片刻,忽而恍然大悟。 张岱身旁的副将周奇开口道:“难道是援兵来了?” 张岱道:“应该是了,我们府城被围,不知外间情势,应是援兵已经抵进了济南府。” 周奇两道浓眉之下,眸光似是闪了闪,沉吟道:“不如劫他一波。” 张岱面色诧异地看向周奇,道:“周兄难道忘了,城中已经从内部封堵起来了?” 周奇闻言,先是一愣,后知后觉地说道:“瞧我这个脑子,都快打仗打迷糊了。” 虽然还可以从内部扒开,但急切之间也不能追击残敌。 张岱目光冷闪,沉声道:“不能大意,小心是贼寇的诱兵之计,城中仍是警惕。” 此刻,心头倒也松了一口气,看来济南府城终于保住了。 另一边儿,自豪格领兵向济南府城以东杀去,不大一会儿,前锋斥候就已经与登莱方面派出的哨骑交手,双方展开追逐、交锋。 豪格身旁的汉军旗将领伍彦高,面色微顿,沉声说道:“王爷真的要为那陈渊断后?” 豪格道:“阻挡一阵,待兵马撤退之后,我们也撤回泰安府。” “王爷,山东的事成不了了。”伍彦高皱眉说道。 “原也成不了气候,只是这起事的时机如果是西北大乱,现在被人一个一个给解决。”豪格目光阴沉,低声说道。 虽是摁下葫芦又起瓢,但也给了汉廷喘息之机。 就在这时,一个女真将校快步而来,道:“王爷,大批汉军骑卒前来,已经在前方三里开外。” “迎敌!”豪格高声说着,其人手里拿起一把大刀,虽是单袖独臂,但膂力过人,掌中大刀仍是舞动的风雨不透。 不大一会儿,穆胜已经率领军骑迅速赶来,如同一股股黑色洪流,向着豪格率领的兵马杀去。 “轰……” 犹如两股钢铁洪流相撞,刀枪相撞,刃入躯干,挥舞着马刀的骑士,如手持镰刀收割枯草,人借马力,马增人势,彼此对砍。 而穆胜此刻也一眼瞧见在骑士中簇拥中的独臂豪格,目中冷意涌动,掌中长枪如漫天繁星,摇曳而闪,借着冲锋之势向着豪格杀去。 “铛!” 兵刃相碰,似有刺耳的尖啸响起,在一瞬间盖过了整个战场中的嘈杂声音。 豪格身形晃了晃,心神一震,胯下马匹向着一旁而去,心头暗惊来将之勇武。 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自从他断臂之后,武力渐渐衰退,已不是这等猛将的对手了。 豪格心念此处,心头不由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然而穆胜也不多言,擎起掌中长枪向豪格扫去,东平郡王穆家的枪法,原本就以招式精妙、风雨不透着称,此刻犹如四两拨千斤一般,几乎让豪格疲于招架。 如果是没有断臂的豪格,自然游刃有余应对,但如今的豪格缺了一臂,面对这样的悍勇猛将,就有些招架不住。 而这时,豪格在一旁的女真亲将,则是手持长刀在一旁助力,刀枪斜刺里杀出,带着一股凌冽霜意。 及至夜色降临,月上中天,月光静谧柔和。 豪格拨马向着南方的山林中逃去,而手下兵丁也在抵抗一段以后,紧随其后逃奔。 而穆胜则是领兵穷追不舍,一副誓要将豪格等女真兵马留下的打算。 一直追到当夜戌时,潇潇风声不停吹过山林,发出飒飒之声。 穆胜这才率兵停了追击,向着济南府城赶去。 而豪格此举自然为济南府城之下的陈渊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至此,济南府城之危已解! …… …… 同一时间,贾珩也率领大军抵达了齐河县。 此地离济南府已经十分之近,贾珩派出邵超领兵先一步前往济南府打听敌情。 “曹州府和武定府已经收复了。”陈潇沉吟片刻,说道。 贾珩冷声说道:“两地留守兵马不多,能够迅速收复倒也不足为奇,我就不知道这陈渊哪来的底气在山东起事?” 这段历史大概在汉书上就只有简略的一段:“适逢山东大乱,诸府县失陷,五月丁巳,汉兵克复曹州、武定两府,贼寇肆虐之势稍遏……” 陈潇叹了一口气,晶莹如雪的玉容上现出思索之色,清声说道:“朝廷已非三年前的朝廷了。” 如果是三年前的朝廷,文恬武嬉,这样的起事势必难以平定,只能说师父已经错失了良机。 贾珩点了点头,道:“让大军加快行程,尽快前往济南府。” 其实,这次乱局倒也不需要他出兵,一来天子和群臣关心则乱,二来用他的确是效率高上一些。 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济南府而去。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大抵是,此乃人主之气象! 济南府城 第二天,天光大亮,时节已经进入春夏之交,天气暖和,各式花卉绽放如耀。 而东方廖阔无垠的天穹上,团团金红色的朝霞照耀在大地上,放眼望去,只见刀枪以及燃烧的旗帜随处可见,一片惨烈、破败的凄然、悲怆之态。 济南府城一共被围了八天,在这八天的时间中,根本就不知道济南府城的大劫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山东巡抚赵启、布政使彭秉愚、布政副使董鹤龄等一众山东官员都是心神振奋地看向远处的荒原,心头生出一股劫后重生的喜悦。 赵启定了定心神,对一旁顶盔掼甲,面容憔悴的张岱,问道:“张将军,穆将军的援兵已经到了哪里?” 张岱伸出手来,遥指着远方的官道,道:“大人看,已经到了。” 此刻,顺着张岱所指的东南方向,两侧荒草萋萋、野草黄花的官道之上,可见灰尘滚滚,旗帜如林。 汉军的火红锦缎的旗帜宛如一团团燃烧锦霞的火焰,而一根根长枪的枪刃在日光照耀下,炽目而闪,熠熠生辉,几让赵启鼻头发酸,好悬没有落下眼泪来。 济南府城被围了这么多天,总算见到援兵了。 不过,毕竟是封疆大吏,心性自来坚毅无比。 张岱看清兵马,说道:“大人,是登莱的兵马,东平郡王世子的旗号。” 这会儿,随着兵马抵近济南府城,山东巡抚赵启此刻自也瞧见了那面锦缎红绣的“汉”字旗帜旁的“登莱巡抚穆”五个小字,燃烧簇簇。 赵启面上现出喜色,说道:“来人,打开城门迎接。” 张岱温声说道:“大人稍安勿躁,派人缒出城中,与穆小王爷叙说城内情况。” 不大一会儿,穆胜率领兵马抵近济南府城,高声道:“在下登莱巡抚穆胜,领登莱兵马驰援济南府,城上可是山东巡抚赵大人当面。” 分明是瞧见了身穿二品官服,身形高大的山东巡抚赵启,一个是山东巡抚,一个是登莱巡抚,两人在济南府平常公务往来之时,也是有过见面的。 赵启目带欣喜之意,高声道:“正是本官,下方可是穆小王爷?” 穆胜问道:“赵大人,叛军已经撤离了,赵大人,城中情况可好?” 赵启面带轻快之色,高声说道:“一切都好,穆小王爷,快快进城。” 张岱看向一旁的军将,面色肃然,沉声说道:“打开城门。” 显然方才的所作所为,只是确认穆胜的真实身份,以免是贼寇的赚城之计。 这会儿,不多时,就有军士开始组织人手,挖开了城门前的沙石和砖墙,打算迎接登莱援兵入得城门。 而穆胜听赵启提及城中守城多赖一位都司佥事,心神之中似乎也颇为惊异,看向一旁步步跟随的张岱,赞扬道:“张将军真能人也。” 张岱道:“末将职责所系,自当顶力而为,当不得穆小王爷夸赞。” 不大一会儿,待城门缓缓打开,山东巡抚赵启率领一众官员出城相迎,高声道:“穆小王爷。” 而穆胜这会儿也下了马,问道:“赵大人,城中伤亡如何?百姓如何?” 赵启叙道:“城中伤亡不少,穆小王爷但凡来的晚上几天,城中就要断粮了。” 穆胜接话道:“先前在章丘遇到了乱军、敌寇狙击,幸在彼等未曾破城,这位张将军真是擅守之将。” “多亏了张将军临危受难,领兵抵御贼寇攻击,不然光是城中内应,就够城中疲于应对的。”赵启清声道。 伴随着大批军马进入城中,铁蹄声乱,甲骑气势森然,而登莱水师的兵马一路浩浩荡荡进入城中,卷甲入城。 此刻,整个济南府城中的百姓闻讯而来,挤满了街道两侧翘首以望,欣喜地看向那大批援兵进入城中。 有了朝廷援兵入驻,济南府城应该是安若磐石了。 这边儿,穆胜在赵启以及一众山东官员的相迎下,前往巡抚衙门的官署之中。 赵启问道:“穆小王爷方才在章丘遇到了敌寇,未知情况如何?可曾抓住了匪首?” “派人收复了章丘县城,贼寇奸狡,可惜让匪首跑了。”穆胜如青竹的剑眉之下,目光微动,低声道。 赵启点了点头,沉吟道:“这段时间,府县皆为卫所兵马所破,沦陷敌寇之手。” 其实,这些卫所兵丁还真没有造多少孽,毕竟白莲教打的就是为民请命,反抗贪官污吏的正义旗号,也不可能在夺取府县之城以后,就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穆胜面色冷厉,说道:“前山东提督陆琪在任时,未及勘察,朝廷事后当追究其责。” 前山东提督陆琪是齐党的干将,随着杨国昌的倒台,这位前山东提督也被调任至神京五军都督府闲置,但如今山东卫所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一旦倒查,显然也要查到这位前山东提督的头上。 赵启点了点头,说道:“本官事后定要弹劾一本,卫所兵将竟成了白莲教妖人,简直骇人听闻。” 穆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先前围攻济南府城的乱军撤往了何处?” 张岱接过话头,朗声说道:“相关兵马应该是撤回了泰安府和兖州府,想要以两地险峻地形,迟滞、阻碍官军进兵之势。” 穆胜目光现出激赏之色,说道:“张将军所言不错,不过两地的确易守难攻,如今两地收缩,只能等大军齐聚,将叛军和女真人就地歼灭。” 赵启道:“穆小王爷此言当得上老成谋国,如今还是保卫济南府城的安危要紧,收复失地,如兖州、泰安的叛军,唯有朝廷诸方兵马齐聚会剿,才能收根治、涤荡之效。” 穆胜点了点头,赞同道:“赵大人所言甚是。” 而后,穆胜暂且在城中安顿下来,倒也没有闲着,一方面派出一支兵马前往泰安府打探消息,一方面派人以快马去报告贾珩。 第二天,晌午时分,穆胜正在官署中与山东巡抚赵启叙话,商量着粮秣征收、补给之事。 虽然山东之围已解,但粮秣短缺的问题并没有得解,而赵启让两位藩司大员在整个济南府城向大户“借粮”,虽然引起城中富户的不满,但碍于赵启的疆臣威势,也只能无奈听从。 这会儿,从外间进来一个小校,拱手道:“大人,外间来了一路兵马,自称是保定方面派来的援兵。” 因为康鸿率领兵马已经打下了武定府,陆续收复府县,一路上倒没少耽搁,等济南府城兵围之险被解,这才终于赶到。 赵启道:“穆小王爷,随本官出城相迎吧。” 穆胜点了点头,说道:“一起去迎迎。” 不多一会儿,康鸿在大批军卒的簇拥下,来到济南府城,看向那汉字旗帜依然飘扬的城头,心头不由舒了一口气。 说话间,山东巡抚赵启以及穆胜快步而来,面色微顿,拱手说道:“康提督。” 康鸿翻身下马,抬眸看向赵启以及穆胜两人,雄阔面容上笑容密布,声音爽朗说道:“赵大人,穆小王爷。” 赵启儒雅、白净的面容上萦带起繁盛笑意,拱手说道:“康提督一路辛苦。” 康鸿道:“赵大人放心,武定府已经重回朝廷之手,如今正在清查相关与白莲教勾结的妖人,而河南兵马攻打曹州府,想来现在应该也已经重回朝廷之手了。” 赵启闻言,语气之中不无欣喜之意,说道:“这就好了,那就剩兖州、泰安府了。” 虽然说白莲教中人蓄谋已久,将整个山东的都司卫所渗透了七八成,但他这个抚军安民的巡抚,也要负一部分责任。 而后,赵启将康鸿等将校迎至城中,为康鸿、穆胜两将接风洗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桌上气氛正酣。 “卫国公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康鸿沉吟片刻,说道。 赵启感慨说道:“卫国公乃是当世名将,有其率兵清剿白莲教匪,应是万无一失。” 康鸿清声道:“这次听说还有女真人的身影?” 穆胜沉吟片刻,道:“据拷问被俘的贼将所言,女真亲王豪格就在这次大乱山东中身影活跃,某家先前还与这位女真独臂亲王交了手?” 康鸿讶异问道:“独臂?” 穆胜解释道:“应是先前在粤海海战之时丢掉的胳膊。” 康鸿放下手中的酒盅,感慨道:“卫国公真是女真克星。” 赵启笑道:“康兄此言有趣,不过也是,自从多铎、岳讬,再到如今的豪格,女真在卫国公手下折损了多少王公贵族,道一句女真克星,也是有道理的。” “这豪格只怕也要将性命留下我大汉。”康鸿感慨说道。 众人觥筹交错,轻轻说笑着。 就在这时,外间的兵将说道:“大人,卫国公派了信使过来。” 不大一会儿,亲兵将校领着一个锦衣府将校快步进入衙门。 赵启沉吟片刻,问道:“这位小兄弟,卫国公唤你过来送什么信?” “讨逆大将军、卫国公有令,登莱巡抚、河北提督抽调精锐步骑驰援泰安,夹攻泰安府的乱军,京营铁骑已经会剿于泰安。”那锦衣府小校手中取出一卷公文,高声说道。 此言一出,康鸿与穆胜也纷纷起身,面面相觑,然后拱手,异口同声说道:“末将领命。” 不远处的张岱同样是神色莫名地看向那锦衣小校。 原来贾珩在进入济南府地界以后,就听得探骑来报,济南府之围已解,遂不再以骑兵支援济南府,而是转道泰安府,与肖林、杜封两将截断叛军的后路。 …… …… 贾珩这会儿也率领一众京营骑军,浩浩荡荡地抵达了泰安府地界,放眼望去,远处山脉绵延起伏,宛如盘踞在天的苍龙。 陈潇如清霜的玉容上也带着多日行军的疲惫和风尘仆仆,说道:“刚刚斥候来报,山东之围解了,贼寇遁往泰安府。” 贾珩担忧道:“肖林去了泰安府,派人禀告,这几天攻城不利,济南府城的陈渊败兵也会跟进,内外夹攻,几有兵败之险。” 泰安府作为陈渊以及豪格乱军的粮秣囤积之所,也留有重兵,更有白莲教的两位长老组织了白莲教教匪防守,而肖林虽然携带了不少火器,但实际攻城十分受限。 陈潇道:“近万骑军,纵是不敌,也能安然无恙,不若转道截击陈渊返归的兵马。” 贾珩道:“看肖林的应变之能了。” 京营其实没有多少将才,但经过北疆大战以及西北之战以后,京营将校的军事之能倒也突飞猛进。 所谓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原本就有一些天赋的将校能够迅速成长。 说话间,贾珩率领兵马向着泰安府城席卷而去。 此刻肖林正如陈潇所言,在发现攻城受挫以后,并没有继续死磕泰安府城,而是不停袭扰泰安府向济南府支应粮秣。 同时,派出一路哨骑,打探济南府的动向。 而在第三天就正好碰到了陈渊率领从济南府城下来的败军,双方在泰安府两军交手,陈渊小败一场,而后绕路山麓之中,弃了泰安府城,退往兖州府城。 而泰安府城离济南府城原本就不远,在朝廷兵马的锋芒威逼之下。 故而当贾珩率领骑军来到泰安府城之时,只有一座囤积了叛军粮秣的泰安府城,试图阻遏着汉军的进兵锋芒。 泰安府城城外二十里一座叫杨集的镇中。 一见贾珩,肖林面色惭愧,抱拳说道:“节帅,末将惭愧,未能第一时间拿下泰安府城,还让叛军逃了。” 贾珩道:“不关你的事儿,你继续在泰安牵制叛军,等候济南府的步卒,大军围攻兖州,歼敌于齐鲁。” 本来就是有枣没枣打两杆子,如今既然担心伤亡太大,拿不下泰安府城,那就等济南府的康鸿以及穆胜前来驰援。 肖林道:“兖州府城高壕深,兵马众多,更难攻打。” 陈渊以及白莲教民如以兖州拒守,那没有十多万兵马围攻一个多月,还真不好攻下。 贾珩道:“让人再催催济南府的兵马,先拿下泰安府城,断叛军一臂。” 这一路虽是驰援剿捕,但除却收复两座几座府城外,更多还是在赶路,根本就没有碰到豪格以及陈渊两人,山东济南府以及登莱方面就已经打退了乱军。 其实,这才是一个帝国走向成熟的常态。 什么都靠他一个人摆平,连这种内乱都需要他出手,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的。 当然天子和朝臣派他出来,更能保险、稳托一些。 随着贾珩率领大军赶至泰安府城,府城中的守军似乎也感受到那股压力,但组织丁壮登上城池,准备狙击汉廷兵马。 至当天午后,贾珩将兵马休整完毕。 就在这时,一个斥候高声说道:“节帅,康提督和穆小王爷的兵马从济南府到了。” 贾珩对一旁的陈潇说道:“来得正好,准备攻城。” 说着,就领着一众兵马相迎河北提督康鸿以及穆胜等人。 除却康鸿、穆胜两将率领兵马赶至,还有山东的张岱领着济南府城的六千步卒,前来驰援大军。 至于巡抚赵启倒是没有来,特意叮嘱张岱领兵来见卫国公。 “康将军,穆小王爷。”贾珩率领一众将校,迎接大军。 康鸿以及穆胜此刻在众亲卫的扈从下来到近前,见道贾珩,面上也颇为激动。 而张岱也看向那闻名天下的卫国公,这是张岱第一次见贾珩。 卫国公果然年轻的过分,英武不凡,气度让人心折。 贾珩与穆胜叙完旧,道:“哪位是张将军。” 张岱说话间,快步而来,抱拳道:“末将张岱见过卫国公。” 贾珩点了点头,道:“张将军力挽狂澜,真是一员良将,怪道人言,齐鲁多英杰。” 张岱心绪激动,脸上甚至有些潮红,说道:“末将微末之才,不敢当卫国公出言夸奖。” 可以说,贾珩这样威震大汉的人物夸赞一句,无疑比任何人都要受用。 贾珩笑了笑,手中握着马鞭的手遥指不远处的泰安府城,说道:“如今泰安府城中尚有贼寇盘踞,阻抗朝廷天兵,张将军今率步兵而来,可愿为本公攻取之?” 骑军攻城伤亡显然有些承受不住,如今张岱的步卒用来攻城,最为合适不过。 张岱闻言,看向那面带豪迈之气的少年武侯,愣怔了下,旋即,心头生出一股豪迈情绪,抱拳道:“卫国公稍候,末将领命效死。” 而穆胜看着那少年谈笑若定的一幕,心头也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大抵是,此乃人主之气象! 如果看过老版三国演义,当知道这时“人妻曹”的气派,不敢说十分像,也有七八像了。 事实上,如今的贾珩也已经孕育了一些人主气象,尤其是与宋恬合体之后,将这位具“凤凰”命格的女子,身上的玄阴之气汲取以后,几如蟒蛇生鳞,头生独角,已初露峥嵘! 嗯,这还是气运流仙侠的说法。 而陈潇则是目光痴痴地看向那面容清隽,气度深沉的少年,也是两人在一起久了,只觉得心旌摇曳,不能自持,只想夹道相迎。 实在难与那个俯首甘为孺子牛,分膝伺候老女人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贾珩点了点头,转眸看向一旁的肖林,沉声道:“既然兵马齐全,准备攻城器械,拿下泰安府城!” “是。”肖林面色一顿,拱手说道。 就这样,随着贾珩下令,京营大军以及山东的府卫兵马开始 自午时以后,至傍晚时分,日头未落,泰安府克复! 崇平十七年,五月初二,济南府在经历了多日之围以后,卫国公抵达泰安府,会山东诸府大军,以步骑猛攻,自此泰安城重回大汉朝廷治下。 …… …… 兖州府城 此刻的两三万叛军在兖州府聚集,开始修筑城防工事,而随着节节兵败,城中的气氛已是陷入一片愁云惨淡中。 不过兖州地势险要,在三国中就是一些黄巾贼最后与汉廷苦苦周旋的盘踞之所。 陈渊坐在一方圆桌之后,面对桌上的菜肴根本毫无胃口,神色难看莫名,缓缓落座下来,脸上现出一抹担忧。 阮永德刚毅面容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想了想,劝道:“公子,兖州府非久守之地,不若弃了山东,直奔江苏,转战湖广。” 如今各路兵马齐聚山东,那兖州就成了四方围攻的死地。 “肃亲王呢?”陈渊脸上满是愁闷之的,低声问道。 这段时间的局势可谓急转直下,现在只有兖州府还能稍稍拒守一些。 阮永德道:“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陈渊皱了皱眉,道:“别是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阮永德又劝道:“先前肃亲王所说不无道理,与其在山东被汉廷的几省援兵围攻,不若离了山东之地,另外再立一方基业。” 陈渊摆了摆手,清声道:“谈何容易?不说其他,这么多兵马转战南北,粮秣军需从何而来,如果只是劫掠、裹挟百姓,势必不得人心,久而久之,只会被朝廷逐渐削弱至死。” 显然这位前赵王之子的心里还停留在建立一方根据地与汉廷对抗的割据思维。 而推翻一个成熟的百年王朝,必然是一波一波的浪潮,流寇转战全国,动摇系统稳定性,然后打烂秩序。 “京中最近为何还没有动静?”陈渊皱了皱眉,显然有些苦恼。 阮永德道:“上次圣母书信说,应该就在这段日子了。” 陈渊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再拖延下去,就不成事了。” 原本山东乱局就是配合京中行动了,现在去迟迟未发。 第一千二百四十五章 崇平帝:唯有贾子钰,可万无一失! 山东,泰安府 贾珩这边厢,率领一众京营兵马进入府城,大步来到府衙之中,而一众军将浩浩荡荡地进入厅堂中。 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面色微顿,沉声道:“泰安府城拿下之后,贼寇收缩兖州,我大军向南而攻,诸路掩攻兖州府,争取一举拿下府城,歼敌于兖州。” 下方的诸将校,闻听此言,皆是拱手应是。 待诸将散去,贾珩与陈潇返回后院,首先写了一封报捷的奏疏以及军报,主要是叙说到来山东以后,诸府陆续克复,以及贼寇兵势的一些情况。 待贾珩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晾干奏疏,陈潇端上一杯香茶凑近,轻声说道:“府县城池就剩兖州府一地,陈渊在兖州府待着,肯定不会坐以待毙。” 贾珩沉吟片刻,面色微顿,清声道:“你是说北方?” 陈潇道:“豪格既然与陈渊厮混在一起,如果山东乱局一起,女真没有道理不发兵,纵是再发动一场国战,也是有的。” 贾珩目中略有若思,点了点头,说道:“先前朝廷废弃和议,盛京的女真高层多半是要以此为借口,在北疆边关妄动起事,我让人以快马知会北平经略安抚司,警惕边关的敌情。” 陈潇道:“如果边关一动,这边儿战事就要加快了。” 贾珩道:“用兵最忌心浮气躁,急着用兵,反而为敌所趁。” 陈潇闻言,抿了抿粉唇,道:“拖延的久了,京中会有变故。” “变故?”贾珩剑眉之下,那双目光狐疑不胜。 陈潇沉吟片刻,说道:“我也是听人所说,但还不知是什么变故。” “你师父说的?”贾珩看向丽人,心头狐疑不胜。 陈潇道:“还不知具体是什么,先等等吧。” 就在这时,外间锦衣亲卫千户李述拱手求见,不多时,少年近前,自外间而来,拱手道:“都督,斥候来报,已经发现豪格所领兵马的动向。” 贾珩问道:“如今,豪格在什么地方?” 李述禀告说道:“贼寇已经逃亡兖州府,肖林将军前去追击,但女真人逃进了山林。” 贾珩道:“看来,叛军已经齐聚兖州,去请康提督、穆小王爷还有张将军等几位将军过来。” 李述抱拳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唤人了。 不大一会儿,河北提督康鸿、穆胜以及张岱进入厅堂,朝着条案后的少年拱手一礼,道:“见过卫国公。” 贾珩道:“如今贼寇大部兵马皆已龟缩兖州府、济宁府两地,负隅顽抗,为防止贼寇流窜别地,糜烂诸省,这次仍以骑兵封堵贼寇遁逃路线,不使祸水四方横流。” 康鸿闻言点了点头,脸上不由现出赞同之色。 不愧是久负盛名,能征善战的卫国公,一语中的。 贾珩吩咐说道:“肖将军,如今杜将军应该兖州府,你率领手下兵马前往济宁,夺回济宁府,断遏敌南逃之路。” 肖林闻言,拱手称是。 贾珩转而又看向穆胜,说道:“穆小王爷,你领登莱骑军,进兵曲阜县城,以防贼寇向东出海逃遁。” 穆胜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康提督,张将军率领步骑,开赴兖州府,围攻城池,一举拿下府城。” 因为,贾珩是讨逆大将军,对在场所有将校自是有着号令之权。 待诸将领兵而去,县衙临时充当的议事厅也渐渐冷清下来。 …… …… 兖州府城,府治滋阳县 豪格也与李延庆分别率领两支兵马赶到了兖州府城,这座城池四方旗帜如林,守卫森严,城墙上也修建了不少防御设施,而不少兵丁,此刻手擎旗帜,在城头巡弋往来。 正在府城中的陈渊,闻听斥候乘马来报,脸上就现出一抹惊异之色,连忙迎于城外,看向那身形颇为狼狈的肃亲王豪格。 豪格清声道:“陈兄,安然无恙否?” 陈渊又问道:“肃亲王这一路上,可曾遇得险处?” 豪格当初率领两千骑突围,后来没有多久遇到了李延庆,而后两人合兵一起,自兖州府城山脉的峡谷口,潜入兖州府城。 豪格道:“一路上损伤不少,本王路上见到泰安府的败兵,那贾珩小儿已经领着大军攻破了泰安,下一步就要前来兖州府,此地已经成为死地,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陈渊道:“如今白莲教中兵马不少,如果离去,对方都是骑军,足足六万骑军,前后围拢,纵有多少步卒也不够这样来回追杀的。” 豪格闻言,也一时默然不语。 其实,陈渊的担忧也不无道理,想要弃城逃走,效仿流寇手段,前提是多是骑军,如果都是步卒,面对京营六万铁骑的围杀,很快就会被绞杀一空。 到时候剩下几千骑军转战其他省域,裹挟流民,也没有多少用处。 陈渊沉吟片刻,清声说道:“如果事态紧急,肃亲王可以先离开兖州,不必与兖州府城共存亡。” 豪格却皱了皱眉,故作不悦,说道:“陈兄这是哪里话来?你我同舟共济,定然能够度过此劫。” 陈渊想了想,清声道:“也不知北方可有警情。” 豪格想了想,道:“盛京方面如果想要出兵,也就在最近这段时间了。” 以八旗精锐的调兵遣将速度,也就在最近这段时间。 陈渊道:“以兖州府城的情况,大概能够抵抗两三个月,应该能赶上。” 两三个月,神京城中足够有时间出变故了,而北疆也够盛京城出兵犯北。 豪格想了想,沉吟道:“时间足够了,城中粮秣可曾备齐?” “已经囤积了不少粮食,仓储之内粮秣定然充足无虞。”陈渊面色微顿,沉声道。 城中不少粮秣原本就是陈渊向孔衍圣公借的,而曲阜就在兖州城以东不远。 而随着时间流逝,贾珩率领河北提督康鸿以及山东的兵马,一起向着兖州府城进发。 而忠靖侯史鼎同样率领河南都司兵马,向着兖州府城挺进。 在崇平十七年的五月八日,陈汉的平叛大军,终于会师于兖州以北的宁阳县,这座普普通通,不起眼的小县城,在若干年以后会记载于史书之上。 贾珩率领一众兵丁出迎城外,看向头上带着热孝的忠靖侯史鼎,近前,拱手说道:“史世伯节哀。” 当初,保龄侯史鼐出镇山东提督,还是他向崇平帝举荐,但不曾想史鼐不幸罹难。 当然,人有旦夕祸福,史鼐遇害,也不可能怪是他举荐了山东来做官儿,那就是胡乱归咎了。 史鼎面色悲怆,情绪低落。 这会儿,东平郡王世子穆胜在一旁,开口说道:“史世伯,节哀顺便。” 史鼎面上愤愤之色难消,冷声道:“那些叛军匪寇如今都聚集在兖州了,这次将他们一网打尽。” 贾珩沉声说道:“除兖州外,济宁还有一些兵马,先前我已经派兵马前往攻打济宁,彼等如今已是瓮中之鳖,落网成擒只是时间问题。” 此外,衍圣公家就在兖州府的曲阜,不过以叛军对孔家的礼遇,应该不会酿成一场血案。 史鼎主动请缨道:“子钰,老朽这次要为先锋。” 贾珩却宽慰道:“世伯勿怒,如今诸军合围兖州府,正是稳扎稳打,方才不使叛军、贼寇逃遁他处,骚扰其他府县。” 众人说话间,又将史鼎迎至县城。 而后,在这一刻,除却贾珩派出的肖林和杜封两支骑兵,合计一万前往济宁府袭取叛军后路,陈汉官军几乎集合了约十万兵马,向着在兖州府城中的四万余叛军夹攻而去。 这一日,浩浩荡荡的大军终于抵近兖州府城。 近十万大军自四面八方,将兖州城的几座城墙四周,围拢的风雨不透。 而这时已是崇平十七年的五月下旬,距离贾珩出兵也有一个多月时间过去。 兖州府城,城头上,兵丁持械往来憧憧,神情警惕,整个兖州府城似乎都被一股大战将启的凝重气氛笼罩着。 豪格面色凝重,看向远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陈汉军兵,道:“汉军这是出动了十万人。” 毕竟是带惯了兵的,一眼望去,对汉军兵力数量,大概心头就有了数。 陈渊自信满满道:“肃王爷不必担忧,城中兵精粮足,任是他们兵马再多,在坚城之下也要折戟沉沙。” 豪格沉吟片刻,说道:“如是汉军仍以红夷大炮猛攻,需要仔细防备。” “这次听说出兵的都是骑军,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带红夷大炮。”陈渊面色微顿,朗声说道。 “汉军攻城了。” 就在这时,周围的将校纷纷开口说道。 只见下方旗帜如林的汉军队列,兵丁散开雁矢之形,扛着手里的一架架云梯,推着撞车,向城门接近。 “咚咚咚!” 两架牛皮鼓被敲的震天而响,鼓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而城头上的叛军,刀出鞘,弓上弦,等候着下方的汉军来攻。 陈渊高声道:“全军戒备,迎敌!” 不少原山东卫所的兵丁此刻也准备着滚木礌石,严阵以待,而煮好的金汁正在散发着难闻的臭气。 李延庆等人率领一众将校,在城头上往来巡弋,以支应可能会出现的险情。 不远处,一面红色缎面黑边儿,刺绣着“汉”字的中军大纛之下,众将校簇拥着一位面容冷峻、刚毅的蟒服少年,周围执兵按辔。 而此刻,河南都司的步卒以及登莱水师和济南府的步卒,分成十队,各执攻城军械,一同攻打兖州府城。 随着一面面三角令旗摇动不停,府城外的兵丁如潮水般涌去兖州府城,密密麻麻,恍若蝗虫。 陈潇道:“城中原本就是卫所兵丁,精通守城之法,又有李延庆、豪格这样的猛将依为臂助,想要一举猛攻拿下不大容易,除非用上红夷大炮,不计代价轰炸。”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红夷大炮不少尚在江南水师,想要调拨过来,还需要时间,不过已经派人知会济南府城了。” 正如陈渊所言,汉军对兖州府城发动猛攻,自上午时分,大批军兵向兖州府城冲锋,但没有多久,就听到喊杀声震耳欲聋,惊天动地。 “嗖嗖!” 弓弩攒射而出,矢如飞蝗,不少手持圆盾,身披铁甲的步卒,有一些就中矢倒地,口中发出一声声痛哼。 而张岱领兵督战,看向在箭矢下中箭倒地的兵丁,眉头紧皱,心头涌起一股担忧。 这样攻城,只怕最后伤亡不少。 而大批扛着云梯的兵丁,终于在汉军弓箭手的掩护下冲到城头近前,将云梯放在城墙上,但刚刚往上攀爬了一阵,就见两个兵丁抬着滚木向下砸去。 一架架木质云梯上的不少士卒就如下饺子般,自云梯上落下,扑簌簌地砸落在地上。 但从垛口露头的两个兵丁还未高兴,就见寒芒如星辰闪烁,白色羽毛的箭矢已扑在面门上,射深至骨,尾端仍自摇晃不停。 也有汉军军卒扛着云梯快要接近城头,就见一勺子金汁泼下,那士卒显然是个有经验的,就蜷缩了身子,用铁皮圆盾牌挡住了大半,竟是丁点不伤。 更有汉军先登之士上了城门,迅速占领一片地界,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向着几人厮杀。 李延庆手下的兵丁以及豪格手下的女真兵丁,则是编练成队,追击四方,支应着危局,围拢杀去。 而这样的一幕幕攻城之战,就发生在兖州府城的每一个角落。 贾珩面色微顿,转脸看向陈潇,清声说道:“这样攻城,伤亡太大。” 汉军也不是铁打的,再是精锐,在攻城中消耗也不会少多少。 陈潇拧了拧秀眉,清眸现出忧色,说道:“是啊,看这般架势,叛军能抵挡一两个月。” 就这样,伴随着“铛铛”不停的鸣金声音,第一场试探性的攻城,等到下午时分,渐渐落下帷幕。 而忠靖侯史鼎、河北提督康鸿、张岱等人也再次来到中军大帐,共议战事。 康鸿道:“贼寇准备充足,已在城中准备守城器械,想要攻破城池,伤亡太大。” 张岱道:“卫国公,末将也认为这样猛攻,伤亡太多,士气也会受挫,反观城中士卒,守卫时间一长,士气更为如虹。” 贾珩点了点头,道:“今日本帅也瞧见了,这样攻城,伤亡的确太大,不过先消磨城中的抵抗,再行用计。” 其实,他暂时也没有什么破敌之策,主要是还摸不清情况,难以作决断。 忠靖侯史鼎道:“不如掘地道,趁夜进入城中,里应外合。” “城中围攻济南府城时,已用过此计,必然有了防备,实难奏效。”这时,张岱在一旁,接话说道。 这会儿,康鸿道:“老夫见京营兵马用轰天雷,应也能用兵而成。”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轰天雷、火药都尝试尝试,只是兖州府城多以条石垒砌,火药少了也不行。” 显然,陈渊在决定兖州府驻守之前,就已对城中的防御设施梳理过。 贾珩想了想,也不再询问,冷峻、沉静的面容上,似是稍稍沉吟片刻,清声问道:“曲阜方面可有消息?” 先前,穆胜去收复曲阜,顺便遏制叛军和贼寇向东方遁逃,如今也有两三天,似乎没有见消息传来。 锦衣府卫李述应了一声,然后快步出了军帐,没有多久,去而复返,拱手道:“都督,曲阜方面叛军留守兵马不多,已经为穆巡抚驱散,穆巡抚询问都督,孔家想要犒军,见都督一面。” 贾珩闻言,心头微诧,问道:“哦?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孔家,送粮秣倒是有趣,先前兖州府中的米粮,又是谁支应了叛军? 不过,如今十万大军尽聚于此,军中是挺缺米粮的,这段时间,楚王逃归河南以后,主要是协助河南方面输送粮秣给大军。 李述拱手道:“再有两个时辰,押送着粮秣就到军帐之外。” 贾珩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看向康鸿、张岱等将,沉吟道:“诸位将军今日就先回军帐歇息,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再行出兵攻打。” “是。” 帐中诸将闻言,纷纷应是。 …… …… 暂且不提贾珩顿兵于兖州府城之下,却说神京城,宫苑—— 进入六月盛夏之后,大明宫内也渐渐炎热起来,宫人已经用起了扇子,衣裳也换上了轻薄的装束,微风徐来,偶尔有凉风袭来,可见大片酥白肌肤。 大明宫,内书房 崇平帝放下手里的御笔,那双眼窝凹陷,憔悴之色难掩的眼眸,看向一旁拱手侍立的戴权,问道:“山东最近消息如何?” 戴权低声道:“陛下,这会儿还没有消息。” 自从山东出现叛乱以后,陛下又几个夜晚没有睡好觉了。 崇平帝默然了一会儿,说道:“去让人到锦衣府问问,这么久了,济南府城那边儿的消息应该递送过来了。” 戴权应了一声是,然后吩咐一个内监去了,道:“陛下,内阁军机,六部九卿等陛下过去。” 崇平帝道:“摆驾含元殿!” 而后,中年帝王在内监的陪同下,前往大明宫含元殿。 而此刻,内阁首辅韩癀,次辅李瓒、阁臣齐昆以及六部九卿俱在,此外还有几位军机大臣,如施杰、谢再义以及最近拣选的军机处司员。 “臣等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殿中群臣见得中年帝王落座在御椅上,纷纷行了一礼。 崇平帝面色淡漠,说道:“诸卿平身。” 待殿中诸臣道了一声谢,起得身来,崇平帝当即问道:“最近诸省新政推行如何?” “山西方面,田亩清丈已见成效,当为诸省之最。”户部尚书齐昆,开口说道。 崇平帝眉头挑了挑,问道:“山西,如何这么快?” 齐昆拱手道:“山东主要是晋商与士绅蓄田营产,当初与寇虏大战之时,晋商勾结建奴,为卫国公剪灭,不少粮田就已收归国有,而李阁老先前赴山东,已经清查过一番,而齐王到山西之后,又督促兵马,如今米粮短缺不算严重。” 崇平帝闻言,面色恍惚不胜。 是了,当初子钰前往北疆大战时,已经对晋阳剪灭过一次,田亩兼并问题已得部分缓解。 崇平帝道:“山西既然新政结已步入正轨,戴权,派人召齐王回京。” 这等藩王还是不宜长期在外,恐生变故。 戴权应命一声,然后派人骑快马召齐王回京去了。 崇平帝瘦松眉之下,冰冷如霜的目光逡巡过殿中群臣,说道:“诸卿,山东虽然贼寇作乱,但诸省新政不会受丝毫影响。” 下方如韩癀、李瓒等文臣,闻听此言,心头都是微震。 陛下对新政真是寄予了厚望。 过了一会儿,戴权去而复返,面带喜色,欣然说道:“陛下,卫国公的军情急递。” 只要是卫国公的急递,八成就是好消息。 崇平帝面色稍缓,也欣喜说道:“拿过来,朕看看。” 戴权说着,将手中盛放密疏的木匣打开,然后取出其中奏疏和军报。 崇平帝先打开了军报,然后垂眸,迫不及待地阅览起来。 下方一众文武群臣,见得此幕,脸上神色微动,似乎心头也有些忐忑。 卫国公能征善战,应该能从容平定叛乱,可有道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万一吃了败仗…… 不是没有文臣这般想,如果贾珩吃了败仗,所谓常胜将军的金身,自然也就破了。 “诸卿,济南府城保住了!山东其他沦陷府县,如武定、曹州府、泰安府也重回朝廷手中。”崇平帝语气中不乏欣喜,说道:“眼下只余兖州府和济宁府尚在贼寇手中,为匪寇虏王盘踞,为贾子钰领山东、河南、河北兵马会剿。” 他就知道子钰出手,定然马到功成,山东之乱,相比辽东、西北准噶尔钰和硕特人,诚为疥癣之患! 满朝文武不是无人可用,而是…唯有贾子钰,可万无一失! 其实,这已经渐渐成为大汉君臣,内心之中颠扑不破的真理。 殿中群臣闻言,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旋即,议论纷纷。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宋皇后:……等他回来,再给她等着! 大明宫,含元殿 殿中群臣议论着山东战事的最新进展,心绪复杂莫名。 其实应该说……早有所料。 毕竟,整个崇平十六年都是捷音频传,都快麻了,这一次无非是不出意外印证了贾珩的统兵之能,一如往日犀利。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待殿中大汉的高阶官员消化完这个消息,崇平帝看向殿中群臣,说道:“据子钰所言,前赵王之子陈渊以及女真的肃亲王豪格,俱在泰安府,陈渊勾结异族,借白莲妖人起事,分明是要扰乱我大汉社稷,如此罔顾人伦的孽畜,纵朕仁慈而厚望,当加之以斧钺!” 下方官员闻言,心头一凛。 崇平帝说着,将军报递给戴权,然后拿起奏疏,开始阅览起来。 这是贾珩的一封奏疏,其上主要陈述了山东之乱的根由,以及对北方战事的担忧,女真可能会在北方边疆叩边,最后举荐了济南府卫指挥佥事张岱,表述其功。 崇平帝阅览罢奏疏,看向殿中群臣,说道:“诸卿,据贾子钰所言,女真可能会在北疆趁乱叩边。”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面色一惊。 内阁次辅李瓒这时手持象牙玉笏,出班奏道:“圣上,微臣以为蓟镇、北平、宣大等地,城高兵多,又有火器为持,纵女真来犯,也能葬送来犯之敌。” 崇平帝沉吟片刻,面色肃然,温声道:“但也不可大意,贾子钰已经以快马向王子腾以及北平经略安抚司递信,只是示意京城多加留意。” 这时,吏部尚书姚舆出得朝班,高声道:“陛下,如非卫国公执意不与女真修约言和,也不会有此一遭。” 崇平帝冷哼一声,龙颜不悦,沉声道:“女真既然派了亲王至山东作乱,意图乱我大汉社稷,姚卿竟然认为女真会诚心与我大汉议和?” 姚舆一时语塞,支支吾吾不好言语。 崇平帝沉吟片刻,冷声说道:“诸卿,如今山东乱局,女真势必趁火打劫,可见彼等豺狼习性难改,断不可再存议和之幻想,如今贾子钰前往山东,一旦平定叛乱,就能从容收拾北疆局势。” 群臣闻言,同样默然不语。 而后,崇平帝又与群臣谈及新政推广事宜,这才散了朝会,返回后宫。 坤宁宫,寝殿,西暖阁之中 丽人一袭淡黄色宫裳长裙,秀发云髻巍峨高立,金钗步摇在日光照耀下熠熠闪烁,而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白璧无瑕,秀气琼鼻之下,朱唇莹润微微。 此刻,稀疏日光透过一扇雕花轩窗,沿着酥白相对的光影而下,难以逃脱,因为正是夏天,衣裳轻薄,盈月颤巍。 丽人此刻那张丰艳、明媚的脸蛋儿上,似乎现出几许怔怔失神之色。 似乎回想起往日的种种痴缠和洛阳的刻骨铭心,那抹滚烫和炙热似在心头挥之不去。 丽人手中的三国话本拿着,偶尔垂眸之时,一时间竟有些睹物思人。 这位丽人随着时间过去,已经愈发确信自己就是有孕在身了,这几天一直暗恨不已,一会儿心神又为之焦虑不胜。 虽说有孕也不是头一次,但怀上的孩子,分明是一场冤孽,这几天难免患得患失,胡思乱想。 幸在不曾显怀。 这个孽种,究竟要不要生下来? 丽人美眸闪过思索之色,芳心又有些纠结。 其实打掉还是能打掉的,偷偷着人开一些大发之药,但丽人心头 好像已没有了选择,只能生下来才是。 丽人攥紧了手中的书册,芳心又暗恨不已。 这个混蛋,等他回来,再给她等着! 这会儿,外间的宫女提着裙裾,进得殿中,来到暖阁,朝那蹙眉暗恨的丽人盈盈福了一礼,道:“娘娘,咸宁殿下和清河郡主、宋家小姐进宫,来探望娘娘了。” 宋皇后这会儿心神回转过来,秀眉之下,华辞清音微吐,柔声道:“咸宁过来了。” 这会儿,这位丽人其实也有些心头烦闷不胜,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过来,似也能开解一二。 话音方落不大一会儿,就见一袭青色衣裙的咸宁公主,与一身红裙的清河郡主和宋妍,相伴而进得殿中,三人一个身形窈窕,一个身形娇小,另外一个则是软萌萝莉,见得那雍容华艳的丽人,柔声道:“母后。” 一旁的小郡主也开口唤道:“舅母。” 宋妍也柔声道:“姑母。” 宋皇后盈盈起得身来,笑靥雍美丰艳,眉眼笑意流波,恍若红荷荡漾清波,柔声道:“咸宁,今个儿怎么想着过来见母后?” 咸宁公主近前,挽住宋皇后的一只胳膊,柔声道:“过来瞧瞧母后,母后今天气色倒是愈发好了。” 或许是有孕之后,丽人原本肤若凝脂的脸蛋儿在孕激素的加持下,雪肤玉颜上白里透红,明艳、娇媚,一如花瓣盛放的芙蓉花。 “你这嫁了人以后,嘴巴是愈发甜了。”宋皇后抿了抿莹润微微的朱唇,赞扬了一句,然后看向李婵月以及宋妍,道:“婵月和妍儿最近在家里忙什么?” 李婵月轻声道:“也没有忙什么的,就是陪着大观园中的一众姊妹吟诗作对,琴棋书画。” 宋皇后柔声道:“子钰家里兄弟姊妹多一些,你们在那玩闹着也好。” 然后,看向那品貌五官与自己仿若的宋妍,丽人心神有些古怪之感。 不知为何,心头竟有些吃醋。 等再过十年,她人老珠黄,妍儿正是青春芳龄,她只怕是将妍儿才当成正主? 这可真是太可恼了。 丽人忽而有一种搬石砸脚的后悔,或许不该将妍儿许给他? 李婵月柳眉之下,那双藏星蕴月的眸子中似有莹光闪烁,亮晶晶的,柔声道:“有许久不见小贾先生的消息了,也是过来向姑母打探打探消息。” 咸宁公主道:“母后,最近宫里有消息吗?” “母后这边儿也没有什么消息。”宋皇后雍美玉颜上笑意莹莹,愈添三分妩媚,柔声道。 她也想知道那小狐狸现在怎么样了。 咸宁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知先生在山东那边儿打仗打的顺利不顺利,济南府城的危局解了没有。” 宋皇后柔声道:“以子钰的能为,应该是手到擒来的。” 就在几人叙话之时,内监在外面尖锐的声音响起:“陛下驾到!” 不多时,就见崇平帝举步进入殿中,看向一众迎来的莺莺燕燕。 “梓潼。”崇平帝看向宋皇后,轻轻唤了一声。 而咸宁公主、李婵月、宋妍近前,纷纷给崇平帝行礼拜见。 见得崇平帝喜上眉梢,宋皇后心头有些纳罕,笑道:“陛下,莫非前殿有了喜事?” 崇平帝道:“子钰领兵前往山东,解了济南之围,收复了武定、曹州诸府县,已将叛乱围拢在兖州城中,准备全歼。” 宋皇后闻言,芳心不由一喜,丽人声音中不无喜色,笑道:“陛下,这真是一桩大喜事儿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是啊,虽尚有兖州府的叛军未曾解决,但控制在一府之中,假以时日,定能围歼敌寇,不使流寇跑往别处,祸乱我大汉其他省份。” 北方诸省如今都在轰轰烈烈搞新政,如是流寇一起,肯定又让大汉疲于应对。 咸宁公主清声道:“父皇,先生他这次率领的兵马都是骑军,应该不会让贼寇逃窜的。”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朕倒不是担心这个。” 宋皇后容色明媚,温婉如水的美眸中现出思量之色,柔声道:“陛下觉得子钰还有多久才能凯旋得胜?” 也不知为何,或许是这段时间内疚神明多了,反而在眼前这位至尊面前提起这些,反而在内疚和羞愧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意。 崇平帝道:“朝廷发十万兵,围攻兖州府,而兖州府城中叛军也不少,据子钰所言,叛军似要依托坚城,与朝廷打上一场硬仗。” 宋皇后修丽双眉之下,晶莹流波的美眸之中现出一抹思索之色,柔声道:“这样也好。” 不过,她这几天看那三国话本,那小狐狸诡计多端,应该会想到破敌之策吧。 崇平帝面色一时怔怔失神,似陷入某种担忧之中。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父皇也不必太过担忧了,先生既去了山东,定然能迅速平定变乱的。”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晌午了,该用饭了,先用午膳了。” 宋皇后此刻正自心猿意马,闻言,轻声道:“陛下稍等,臣妾这就去传膳。” 等再过半个月,她就寻太医问诊,然后诊断出喜脉,也就顺理成章了。 崇平帝浑然不知丽人正在想着“避祸”之法。 荣国府,荣庆堂 此刻,贾母正在凤姐的逗趣儿下,花枝…嗯,用词不当,老树扑簌,慈祥面容上满是笑意。 凤姐那张艳丽、妩媚的瓜子脸蛋儿上,笑意妩媚,醉人胭脂浮起两侧脸蛋儿,轻声说道:“老祖宗就瞧好吧,珩兄弟去了山东,定然是能打好胜仗的。”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珩哥儿去打仗,那是让旁人都放心的事儿。” 凤姐吊梢眉之下,狭长明亮的丹凤眼中,现出思索之色。 不远处落座下来的李纨,秀眉之下的明眸,似是浅笑盈盈地看向几人,那张婉丽修容的脸蛋儿上。 而不远处的钗黛,云琴、兰溪、纹绮、探春则是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 不远处的宝玉,看的是抓耳挠腮,想要凑近过去,但却又有些不敢。 其实如不是贾母喜欢热闹,动辄招呼姑娘们过来说话解闷儿,几人平常没事儿都不来荣庆堂。 忽而这时,从外间来了一个嬷嬷,皱纹密布的脸上好似笑开了一朵菊花,道:“老太太,东府那边儿说珩大爷在山东打了胜仗。” 贾母闻言,心头就是一愣,说道:“珩哥儿打胜仗了?怎么打的?” 因为贾政在月前,在吏部的催促下,已经去了四川的按察使上任,故而,贾母对朝中的消息尚且不知。 那嬷嬷道:“小厮也没有说清楚,说是济南府的围给解了。” 贾母面上笑意笼起,说道:“那可真是一桩喜事儿了。” 而正在角落坐着的王夫人,皱了皱眉,旋即也不再说什么。 可以说,王夫人也快麻了。 黛玉转眸看向宝钗,声音中也不乏欢喜之意,柔声道:“宝姐姐,” 宝钗眉眼间已笼起喜色,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儿,湘云不时拿眼看着宝琴,垂眸之间,心神恍惚,少女芳心就有些说出去的娇羞。 保龄侯史鼐的衣冠冢已在月前下葬,这位少女原本与保龄侯史鼐也没有多少感情,经过一月过去,也没有了什么伤感,又被预定了宝玉媳妇儿的贾母,重新接回了贾府。 是的,自从钗黛尽归贾珩以后,贾母已经彻底下定决心,打算让湘云和宝玉凑在一起。 一个金麒麟,一个宝玉,应在金玉良缘四字。 在贾母心头,湘云是自己一下子从小看大的,性情单纯娇憨,正适合与宝玉做一对儿,公侯豪门也不算辱没了宝玉的出身。 宝琴也察觉出湘云的注视,就伸出绵软胖乎的小手,轻轻抚了抚粉腻的脸蛋儿,诧异说道:“云妹妹,我脸上有什么吗?” 湘云那张红扑扑的苹果圆脸羞红成霞,愈见活泼可爱,柔声道:“没什么的。” 宝琴弯弯柳眉之下的杏眸闪了闪,丰腻、白皙略有些粉嘟嘟的脸蛋儿上就有几许诧异之色,暗道,既然没有什么,你脸红做什么呀?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湘云定定打量着少女,鬼使神差说道:“宝琴妹妹生的可真白,脸蛋儿都是粉里透红的。” 也不知为何,忽而如想起那一天,的确是粉里透红,怪不得珩大哥喜欢…… 这会儿,听到那嬷嬷所言贾珩近况,宝琴也不疑湘云言语中的古怪之意,感慨说道:“云妹妹,珩大哥打赢胜仗了。” 珩大哥这又是打赢了一场胜仗,还不知道怎么酬功呢,这次要赐婚哪个了? 如贾珩当初与崇平帝约定,以新政之功,许赐婚以后钗黛,但如果平定了山东之乱,这是军功,肯定会有所酬劳。 湘云一手捧着胖乎乎的脸蛋儿,不由抿了抿粉唇,怔怔失神道:“是啊,珩大哥在山东又打赢了一场胜仗。” 等打完了仗,应该也会回来了吧。 而李纨与凤姐旁听者,一张温婉和艳丽的脸蛋儿上,同样现出一抹恍惚之色。 而甄溪也拉了拉甄兰的纤纤素手,而甄兰转而看向一旁的探春,轻声说道:“三妹妹。” “贼寇主力未灭,这仗后面珩哥哥还有得打呢。”探春英气非凡的秀眉似挑起了思考,低声说道。 甄兰明媚的目光现出思念,轻声道:“不过珩大哥是名将,大破敌寇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她想珩大哥了。 探春英丽玉容也有几许神思不属,清声说道:“但愿如此吧。” 就在荣宁两府乃至整个京城暂且为山东糜烂局势稍遏而感到欣喜之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在宫苑后宫之中,月色静谧如水。 一座巍峨、轩峻的宫殿之中,皎洁明月照耀在殿宇前的玉阶上,澄莹如水,似能照耀巡夜宫女的人影。 寝殿之中,吴贵妃对着一面菱花铜镜照着,此刻在高几上的红烛烛火映照之下,而那张白璧无瑕的脸蛋儿借着微光,透过人皮面具,似可见几许秦可卿的轮廓。 不过相比秦可卿的俏丽之态,身形无疑更为丰艳,眉眼却有着一股清冷、圣洁,以致于形成一股冲突的妖艳之美。 如果说少女之时的秦可卿,是兼钗黛之美的mini青春风暴版,丽人同样是集宝钗的丰润与黛玉的妩媚于一体的promax版。 此刻,窗外匹练月光如纱似雾一般照在巍峨山峰之上,几如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那轮廓若隐若现,故而…大概是顶配的1t版本。 吴贵妃伸出纤若葱管的素手,自青丝如云的秀发之间的一根发簪,凝眸看向铜镜中的那静若幽潭的美眸,丹唇微启,但却没有声音,只是在心头呢喃:“如今也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姐姐当年惨死,而她们杨家满门诛绝,如今已到了还账之时。 幸在姐姐的女儿嫁给了那卫国公贾珩,那位卫国公不仅娶走了姐姐的女儿,还娶走了潇潇,实在难于对付,如不是在山东领兵,也不好行事。 其人正是静妃的妹妹,也是警幻仙子,白莲教的白莲圣母,同样是秦可卿的小姨。 待到子夜时分,万籁俱寂,殿中响起幽幽的叹息之声,人影杳渺,不知所踪。 这位丽人本就是身怀异术的高手,不仅精通奇门遁甲、医卜星相,曾经甚至远赴东瀛学习忍术,此刻身形灵活如狸,着一身夜行衣,在黑夜中的殿宇房脊上穿行,不多时,就来到了重华宫所在。 放眼望去,重华宫附近的宫殿,灯火已逝,万籁俱寂,唯有夏夜的风试图吹散炎热暑气。 殿宇的朱红梁柱之侧,灯笼火光细弱不可见,偶有巡夜的侍卫往来其间,而这位丽人屏住呼吸,唯恐惊动什么,但见灯笼摇晃了几下,丽人已经潜入重华宫的寝殿之中。 第二天,天光大亮,晨曦微露,整个大明宫宫苑在夏日中颇为宁静,而宫殿西南角的池塘中,荷花开放,清香远播。 重华宫,寝殿之内,道道晨光穿过窗棂照耀在殿中,殿外,宫人婢女蹑手蹑脚地打扫着,不敢发出大的动静。 一个年长的宫女凑至垂挂黄色帷幔的床榻近前,呼喊那躺在床榻上的隆治帝,“上皇,上皇。” 但唤了半晌,却没有任何回应。 年长宫女心头一惊,伸出手指在鼻翼下试着呼吸。 旋即,重华宫就传来一声女子惊叫,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上皇薨了!” 在崇平十七年五月十五,隆治帝这位帝王到了寿终正寝之日,而不多一会儿,就有太医从其他地方过来,匆匆忙忙过来诊断。 冯太后近前,慈祥面容上现出悲戚,不停说道:“昨个儿还好好的。” 太医院的王院判以及一众太医跪将下来,说道:“娘娘,上皇老迈,已是油尽灯枯。” 冯太后闻言,闭上眼窝深陷的眸子,只觉心如刀绞,哪怕对隆治帝这位多情帝王颇有怨言,但养育了一儿一女的感情,也非寻常可比。 这时,两个老嬷嬷就搀扶住了冯太后。 就在这时,外间的内监尖锐的声音,说道:“陛下驾到。” 而崇平帝也与宋皇后、端容贵妃联袂而至,穿过一路跪下哭泣的内监和宫女,行至已挂起白布的宫中。 “皇儿。”冯太后看向那头发灰白,面容憔悴许多的崇平帝,就觉鼻头一酸,哀声道:“你父皇薨了。” 崇平帝快步近前,搀扶住冯太后,面色似有一些悲戚,颤声说道:“母后节哀。” 宋皇后这会儿也与端容贵妃搀扶着冯太后。 此刻,重华宫内外,已经是哭声一片,旋即,波及了整个宫苑的殿宇,白幡挂起,宫婢人人戴孝。 而景阳钟响,带着一股悲鸣的丧音,向外间遥遥传去,让整个神京城的文武百官震惊不已。 太上皇驾崩,无疑是一桩影响陈汉朝廷政治生活的大事,而这位长寿的帝王薨逝,倒也没有引起怀疑,因为毕竟活了这么大岁数,曾经几度传出病危的消息,如今在睡梦中“溘然长逝”,如果在民间,甚至还能称为喜丧。 而太医院也有完整而详备的问诊清单。 …… ……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贾珩:……对峙半月,也该到了破敌之日! 宫苑 随着景阳钟响,太上皇的驾崩消息迅速扩散了整个神京城,而神京城中的百姓也在京兆府兵丁的呼喝下,开始支起一面面白幡。 太上皇驾崩乃是国丧,故而家家户户也都停止婚姻嫁娶诸事,时间大概在二十七天左右,而三个月内不准饮酒作乐。 崇平帝则吩咐内阁首辅、礼部尚书韩癀以及内阁阁臣,调动礼部操办丧事。 而内阁以及翰林院开始根据功绩德行,议定太上皇隆治帝的庙号、谥号,按陈汉太祖太宗的庙号,再加上隆治帝在位时间之久,功过皆有,整体是功大于过,隆治帝大概会被定为高宗,而后更是一堆美谥。 同样,因为太上皇隆治帝的丧事,宗室如废忠顺王陈荣,以及远在金陵,此刻原本就赶路归来途中的晋阳长公主,都将为太上皇奔丧。 在河南的楚王,在金陵的梁王更是骑快马而来,为太上皇隆治帝奔丧。 齐王府 门前的小厮在管家的吩咐下,在门楣和两侧的对联上挂上了白幡以及灵布。 此时,就听街道上传来繁乱马蹄踏过青石板的“哒哒”声音,小厮抬眸看去,只见一批军马快速而来,行至大门之前。 “唏律律…” 马队上的骑士勒停马缰,诸府卫簇拥的为首之人正是肥头大耳的齐王。 齐王前日得了崇平帝召见返京,没有耽搁,一路赶往京城,路上听到太上皇驾崩,更是加快了速度。 此刻,齐王已披麻戴孝,迎面正好见到贾雨村和许绍真两人。 “王爷,郡王已经在厅堂等着了。”齐王府典客许绍真脸上压抑着一股兴奋之色,迎着齐王进了仪门。 齐王点了点头,说道:“许先生,进书房说话,孤等会儿还要进宫哭灵。” 于是,在几个亲信心腹的簇拥下,齐王陈澄穿过绿栏抄手游廊和月亮门洞,一路进入内书房,打开机括,进入平时议事的密室之中。 此刻,陈泓,陈锐以及王府长史窦荣已经等候了一会儿,起得身来,相迎齐王。 齐王点了点头,说道:“长话短说,等会儿本王还要进宫哭灵。” 虽说早已预料上皇会驾崩,但齐王小时候是在太上皇隆治帝的宠爱下长大,心头多少也有些悲戚。 这一路上,只能在心底暗暗安慰自己,太上皇已活了七十多岁,此刻纵然驾崩,那也是喜丧。 众人落座下来,陈泓剑眉之下,目中寒芒如电,压低了声音道:“王爷,京营现在让谢再义统率着,我们想要行事也多有不便,需得除掉此人!” 京营虽得历次整饬,但还没有到彻底换血的份儿上,比如早年还有一些人是京营老将以及一些中低阶将校,在每次整饬时皆有配合,出征北疆以及西北都能兢兢业业听令,反而随着升迁。 这些人原本就藏得颇深。 窦荣解释说道:“这个谢再义先前本来是要去湖广督问卫所军务的,原本可以抽调出去,但山东那边儿出了事儿,那贾珩小儿就将谢再义留在京城,提防京城局势变化,显然是有了防备。” “也未必是有防备,那卫国公向来谨慎,这是担心京城空虚,有备无患。”陈泓英气的眉宇之下,眸中冷光一闪,暗道,这就是智谋之士。 不管如何仇视卫国公,但那种军国重臣的无双谋略,仍是让陈泓感佩莫名的。 “那这次主要是贾珩小儿的人手了?”齐王绿豆小眼中现出冷意,问道。 “差不多就是卫国公手下的京营兵马。”陈泓面色微顿,低声说道:“龙骧四卫,大概有两卫,关键时刻可能会为王爷所用,还有锦衣府内五所的人,紧要时刻,未必不能倒戈一击。” 贾珩掌管锦衣府卫以后,为了不引起崇平帝的猜忌,没有对内五千户所的将校进行察勘、腾换。 但恰恰造成了内五千户所人员多是雍王时期的老人,而齐王当年在雍王夺嫡的过程中也颇多出力,与内五千户所中的将校有着深厚的交情。 而等到太上皇出殡,主要的防卫部队就是内千户所的府卫充任仪仗,警卫。 太上皇出殡,崇平帝作为“天下第一大孝子”,除非身子那天动弹不了,否则,一定会送太上皇最后一程。 而这就是齐王的机会,也是陈汉版的恭陵之变。 齐王脸上堆起的横肉如霜凝重,似是因为下定了决心,跳了跳,绿豆的小眼中,似满是寒光闪烁,喃喃道:“那诸事齐备了,那就为皇爷爷报仇,逼迫父皇禅位。” 弑父的事儿他做不出来,但逼父退位,也至重华宫荣养的举动,还是能做出来的。 此刻的齐王却不知道,陈泓心底也有其他打算。 待与几人议定,齐王换上一身重孝,坐上一顶轿子,在王府护卫扈从下离了王府,没有多久,就已前往宫苑内。 此刻,宫苑城墙的旗杆上,已经换上了白幡、灵布,原本执刀警戒的侍卫头上也带了孝布,而太上皇隆治帝,也是大行皇帝停灵在含元殿以南的奉天殿,接受百官的吊唁以及宗室的哭灵。 一路而来,宫道两侧宫女和内监神色肃穆,面色悲恸,整个宫苑都透着一股悲怆、哀伤的氛围中。 齐王一至奉天殿,抬眸看向那停在大殿中的棺木,快步而去,已是“噗通”一声跪下,周身的肥肉原地晃动不停,一路膝行而去,嚎啕大哭,鼻涕横流说道:“皇爷爷,皇爷爷,你怎么丢下孙儿啊。” 此刻,前来凭吊的大汉群臣,听到那“噗通”的声音,脸上神色各异。 不过,待一想起太上皇对齐王的疼爱,倒也能感同身受那股难以言说的悲恸。 “皇爷爷,皇爷爷……”齐王快行几步,一路来到棺木之前,痛哭不停。 而崇平帝同样身披重孝在一旁跪着,看了眼痛哭失声的齐王,皱了皱眉,目中涌起一抹厌恶,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然而,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股苍老的哭泣声:“父皇,儿臣来晚了,来晚了,没有见你最后一面啊。” 此刻,殿中低声哭泣的群臣,转头循声看向大殿门口,心神多是古怪。 只见一个身穿重孝,头戴白色孝帽的中年,沟壑深深的脸上满是泪痕,快步而来,然后跨过门槛之后,“噗通”跪下,一路膝行至灵堂之前,哭道:“父皇,父皇,你怎么就走了?” 同样是嚎啕大哭,泣不成声。 正是前忠顺王陈荣,也从恭陵过来,给太上皇奔丧。 崇平帝瞥了一眼陈荣,心头烦厌不胜,但这更多是人伦孝道,谁也说不出什么。 而后,忠顺郡王陈泓以及其他宗室、还有隆治帝几个女儿的驸马纷纷赶来,至灵堂哭泣。 另一边儿,晋阳长公主的马车也紧赶慢赶地抵达了京城,向着宫苑的后宫而去。 此刻,晋阳长公主云髻高挽,一袭白色粗麻孝服,原本雍美丰艳的玉容上,满是悲怆之色,在夏侯莹等侍卫的陪同下,乘着马车进入宫内。 刚刚到了宫殿,迎面见到了相迎的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 “姑姑。”咸宁公主声音有些沙哑地唤道。 李婵月也近前,看向丰腴款款的丽人,明艳脸蛋儿上现出依恋之色,轻轻唤了一声:“娘亲。”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莹润美眸妩媚流波,柔声道:“咸宁,婵月。” 咸宁公主道:“太后娘娘还有母后,母妃她们在奉天殿的偏殿,姑姑随我来吧。” 晋阳长公主轻轻“嗯”了一声,随着咸宁公主、李婵月,前往奉天殿的偏殿,与冯太后相见。 此刻,偏殿之中,女眷已经哭成一片。 而就在一众妃嫔当中,吴贵人垂下螓首,捏着帕子,心头思量不停。 冯太后抬眸看向自家女儿,灰白头发之下,原本仪态虽苍老不失优雅的面容,憔悴苍白,渐渐老泪纵横,伸手拉过晋阳长公主的素手,道:“荔儿,你回来了。” 晋阳长公主玉颜白腻,妙目中蕴藏悲怆之意,哀声道:“母后,节哀。” 冯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旁的宋皇后与端容贵妃连忙搀扶住年迈了几许的老妪。 而后,一众女眷又在偏殿中哭灵,置身这样悲伤的环境,难免让人鼻头一酸,潸然泪下。 晋阳长公主宽慰冯太后两句,道:“皇兄呢?” “你皇兄在正殿。”冯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也去看看你父皇吧。”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也不多言,然后去了正殿。 来到正殿,来到崇平帝一侧跪下,向着太上皇的棺木叩了几个头,然后抽泣不停,哀声道:“父皇,儿臣不孝,没有来得及见您最后一面。” 崇平帝见得晋阳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晋阳。” 如果不是帮着自己料理内务府的差事,晋阳也不会前往金陵。 …… …… 暂且不提京中因为太上皇驾崩而沸沸扬扬,却说贾珩率领重兵合围兖州府以后,组织重兵向兖州府城攻防,自首战之后,就颇不顺利。 就这样,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崇平十七年已经进入盛夏时节。 兖州府城前的攻防战已经有了几轮,前后历经了五天,汉军除却在兖州府城中,扔下一两千具尸体外,几乎毫无进展。 纵是官军大批士卒偶尔打上城头,也很快被豪格以及李延庆从城头上撵下去,根本就没有形成气候。 而后就是长达近十天的暴雨倾盆,一度中断了官军的进兵之势。 因为正是五月中下旬,雷暴天气众多,乌云聚集,夏雨滂沱,“哗啦啦”地落在齐鲁大地上,草木经雨之后,葱葱郁郁,蓊蓊青青。 此刻,兖州府城之中—— 原府衙大堂中,五间瓦房空间轩敞,一众身形魁梧的军将正在觥筹交错,酒酣耳热,气氛颇为喧闹,庆祝汉军这几天的停攻。 汉军先前不停攻城,轰天雷以及炮铳齐发,城中守御的兵卒也有不少伤亡,主要对轰天雷防无可防。 而这几天大雨无疑迟滞了汉军的攻势,让城中的诸军将都能安生几天。 后衙厅堂中,陈渊与豪格、李延庆三人坐在书桌之后,同样开始叙话起来。 陈渊面色阴冷,沉声说道:“官军这几天攻势受挫,这次又下了大雨,应该是登不上城了。” 豪格道:“这场下雨还能支应一段时间,但雨停之后,官军势必还会加大攻势,城中的粮秣还能支应多久?” 陈渊斜飞入鬓的剑眉下,目光凝了凝,道:“如果按现在消耗米粮的速度,应该能支撑三个月。” 豪格雄阔面容上,不由现出思索之色,道:“那北边儿的战事警情,应该也就在这几天了。” 陈渊道:“这般困守死地,不是长久之计。” 这时,白莲教的长老裴远从外间而来,手里拿着一个短条笺纸,朗声说道:“公子,神京的飞鸽传书。” 陈渊放下手中的酒盅,剑眉挑了挑,目光闪烁了下,问道:“最近,神京有什么消息?” 裴长老沟壑丛生的面容上喜色难掩,说道:“重华宫的那位太上皇驾崩了。” 此言一出,陈渊心头一惊,霍然而起,道:“怎么一说?” 裴长老道:“公子,太上皇驾崩了。” 另外一旁正在拿起酒盅细品的豪格,浓眉之下,那双如同虎狼的目光闪烁了下,似有几许凶戾之芒闪烁不停。 “那位太上皇可算是驾崩了。”豪格诧异说道。 在他的心头,在他记事的时候,那位太上皇就时常被阿嬷提及,没想到,都活了这么久。 陈渊心绪激荡,沉吟说道:“计划已经在实施中了。” 记得当初的计划就是,等太上皇出殡之时,一同行大计,先让齐王登基,为废太子和前赵王正名,之后陈渊再被封赵王,入京辅政,共同对抗贾珩。 当然,这其中几家各有各的小九九,如陈泓同样有其他想法。 至于为何不刺杀崇平帝,因为崇平帝暗中有侍卫高手相护人身安全。 陈渊朗声说道:“京中兵马空虚,正是起事的时机,等齐王那边儿成事,先抄了贾家,然后再下了贾珩小儿的兵权,我们的围也就解了。” 豪格沉吟片刻,说道:“那时候,齐王会不会将错就错,将我们剿灭在此。” 陈渊清声说道:“那贾珩小儿根本不会服他,如果挥师神京勤王,他还离不得我们。” 这就是陈渊以及齐王、陈泓等人的算计,即以山东乱军牵制贾珩,齐王以天子长子的身份,在京城即位以后,造成既成事实,然后就是收拢京营兵权,反过来一封圣旨就下了贾珩的兵权。 …… …… 兖州府城,城外两里之外,是修建好的营寨,一顶顶军帐在紧锁天地的夏雨中颇为狼狈。 贾珩立身在悬挂而起的一张山川河流纵横,以及城池山寨的地图上,面色怔怔,似在出神,而耳畔的雨水滴答滴答怕打着帐篷,暴雨似是下个不停。 “还在想破敌之策呢?”陈潇将沏好的茶盅,递给那少年,柔声道。 贾珩转过头来,沉吟说道:兖州府城中,兵精粮足,如果围城,没有两个月根本打不破城池。” 陈渊应是将兖州府城当成最后的据点来算的,故而兵马、粮秣都屯驻了不少。 陈潇清声道:“想要减少一些伤亡,将红夷大炮带上,还有多带上一些火药就是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最近大雨,又给兖州府的兵马多了一些时间,这会儿北方也不知什么情况。” 陈潇道:“估计这几天就会有警情递送过来。” 贾珩默然片刻,目光冷肃,说道:“那就等天晴攻城……” “看这暴雨,似乎一时半会儿停不了看,想天晴,只怕有的等了。”陈潇清眸蒙起忧色,柔声说道。 贾珩闻言,心头忽而闪过一道亮光,但仅仅一闪而逝,就消失不见,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这暴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陈潇补充了一句说道。 贾珩闻言,目光熠熠而闪,转头看向舆图,将眸光落在兖州府以东的泗河之上,在舆图上只是一条弯曲的线。 陈潇弯弯秀眉笼起思量之色,眸光微动,问道:“这是想出计策了?” “水淹兖州。”贾珩转过来,眸光闪烁了下,清声说道:“最近暴雨成汛,不若以水淹之法取城。” 围城之战,一则掘地道,二来水攻,如今夏季暴雨不停,正可用来水攻之法。 陈潇轻声道:“泗河河水这会儿倒是水位暴涨。” 贾珩指着舆图,沉声说道:“在金口坝挖开,兖州府城原本地势要低一些,以泗河河边冲荡,就可淹没兖州府城,城中叛军和白莲教匪定然大乱。” 反正城中此刻都是山东卫所的叛军和白莲教匪,纵是将兖州府城化为水上泽国,也没有什么不妥。 陈潇目光闪了闪,倒也觉得此计可行,轻声说道:“那提前得准备舟船,以及将营盘移驻高地。” 水淹攻城也不是那般简单的,需要将舟船提前准备好,此外,就是将营盘移驻高地,否则水火无情,也不分敌我。 贾珩慨然道:“这两天就筹备吧,对峙半月,也该到了破敌之日!” 前后攻城五天,又下了十来天雨,也差不多了,而且粮秣供应也多有不便。 值得一提的是,先前孔衍圣公与贾珩见过以后,态度颇为恭顺,应允赠送朝廷大军上四十万石粮食,充当军需,剿灭叛军。 而后,贾珩吩咐李述让一众将校来到大营。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贾珩:豪格,兖州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兖州府城外,中军大营—— 没有多久,河北提督康鸿以及张岱,以及登莱巡抚穆胜,此外还有京营的几位将校,分成两列站定,向那蟒服少年拱手行了一礼。 贾珩沉吟片刻,目光逡巡过一众将校,朗声道:“这几日入夏以后,一直在下雨,诸部无法攻城,士气如何?” 康鸿道:“节帅,兵士懈怠,将校沮丧,士气颇为低落,再这样下去耗下去,粮秣耗尽,也拿不下兖州府城。” 先前,觉得这位卫国公排兵颇有章法,攻城掠地,无所不精,但今日顿兵坚城之下,似乎也……并非无所不能? 张岱倒是没有这般多想法,道:“卫国公,手下士气倒是正常,但久拖下去,将校思战心切,容易挫伤士气。”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本帅意欲水淹兖州府城,诸位觉得如何?” 河北提督康鸿眼前一亮,恍惚道:“节帅想要扒开泗河,水淹兖州?”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自领兵至兖州府以来,战事拖延日久,如今也到了决胜的时候,否则,兖州府城久攻不下,我十万大军日靡米粟不可胜计,尤其今日夏雨以后,道路泥泞,运粮更为不便,扒开金口坝,淹没兖州府城,速定山东局势。” 看着不起眼,但从他出京城,也快一个月了。 康鸿心头暗服,说道:“节帅所言甚是。” 贾珩道:“张将军,你领人前往金口坝,向着兖州府方向扒开口子,让河水灌入兖州府城。” “末将得令。”康鸿抱拳应道。 “穆小王爷,建造木筏,准备攻城的事宜,就交给穆小王爷了,尽快将木筏以及相关舟船准备好。”贾珩转而将沉静目光投向穆胜,叮嘱道。 穆胜面色坚定,拱手道:“卫国公放心。” 贾珩又转头看向肖林,吩咐道:“肖将军,先将营盘移至沈官屯高地,准备攻城。” 肖林面色一肃,同样拱手称是。 待众将各得了吩咐,大步离得军帐,开始忙碌去了。 陈潇转眸看向那少年,忽而说道:“水攻之后,如果捉到陈渊、豪格,你准备如何处置?” 贾珩道:“二人能杀就杀,不能杀,将其定罪之后,槛送京师,最近我担心京中会有变故。” 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少女,似带探究之意。 陈潇抿了抿粉唇,柔声道:“京中也未必会有变故。”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潇潇,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陈潇迟疑了片刻,想了想,凑到贾珩耳畔,低语了几句。 贾珩心神微动,目光微凝,抓住陈潇的胳膊,惊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白莲教中人仍要刺杀太上皇,打算借太上皇出殡之时,打算在恭陵发动政变。 “我也是刚刚听师父她偶尔提及,但不确定师父她目的为何。”陈潇柳眉之下,明丽、妩媚的清眸似是躲闪了下,柔声道。 贾珩却眸光闪了闪,沉声道:“目的左右不过是逼迫天子逊位,扶持某位藩王登基!陈渊尚在兖州府,而且因为刺杀上皇一事,名声也不佳,那么多半就是齐王陈澄。” “齐王?”陈潇惊疑不定。 贾珩道:“不管是不是齐王,抑或是别人,现在需要迅速平定兖州府的叛军,我尽量领轻骑急奔神京一趟,齐王如果得手,势必对宁荣两府下手,还有宫中的咸宁、婵月,她们两个都会有危险。” 一旦让齐王陈澄得了势,肯定会加害他在宁荣两府的亲眷。 陈潇柔声道:“你先前不是留了谢再义和贾芳他们在神京,以应对情况?”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未必应对了这种复杂局面。” 如果白莲教趁着隆治帝出殡之时,发动政变,还是有不小成算的。 因为出殡之时,不管是神京城几门的守卫,还是宫门的防守都是最为空虚、混乱的时候,因为大批宫人、宗室、大臣都会相送隆治帝前往恭陵。 而这就是白莲教的机会,不仅是刺杀还是别的什么,都能迅速接管京城。 陈潇道:“那得尽快了,先解决了兖州府之事,才能回去。” 其实,她倒是希望师父那边儿能够成事,他在打赢以后,手下坐拥十万大军,如果京城有变,完全可以勤王为名,完全可以出兵拿下京城。 陈潇念及此处,目光幽晦几许,道:“你其实不必急着打下兖州府。” 贾珩看了一眼陈潇,清声道:“齐王如果真的让天子逼入绝境,在京城哪怕得势一时,肯定会对贾家报复。” 不仅是贾家,如魏王、楚王乃至甜妞儿和咸宁、婵月以及端容贵妃,都陷入了险地,性命都在齐王陈澄的一念之间。 那就是真正的受制于人。 换句话说,这次政变,天子有事对他也没有太多好处,反而将事情弄得相当复杂,因为天子根本就没有确立东宫人选。 当然天子本身就有病在身,经过一次政变,还能挺多久也难说。 …… …… 此刻,兖州府城中,陈渊与豪格二人,浑然不知贾珩已经准备趁着夏日连绵暴雨,河水暴涨而水淹兖州。 又是两天时间过去,暴雨一直不停,阴雨连绵,而城中的军将也愈发安心下来,在暴雨之中,弓拉不开,炮铳和轰天雷也难以使用,兖州府城中的兵将,自不用担心汉廷官军前来。 倒也放下心来,安心在城中饮乐,享受大战中难得的平静。 官衙之中,清晨时分,相比前几天,雨已经小了许多,但天空仍有些灰蒙蒙的,似乎仍在酝酿一场新的暴雨。 陈渊用罢早饭,来到官衙后堂之中,看向豪格以及李延庆,三人商议着下一步的进兵动向。 “太上皇驾崩,没有多久,京中应该会发动。”陈渊说道。 李延庆问道:“如果那卫国公不退兵,执意攻城,怎么办?” “那得攻下才成,等京中陈澄兄弟即位以后,对贾家进行清算,再下其兵权,但有一刀笔吏就可擒之。”陈渊笑了笑,自信满满说道。 李延庆皱了皱眉,但心头却没有那般乐观。 坐拥十万大军,岂会束手就擒? 其实,李延庆这还是保守估计,还能调拨江南大营的兵丁。 李延庆想了想,还是劝道:“李某觉得卫国公其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说不得会带兵勤王。” 陈渊面色微顿,冷笑一声,道:“他与我们对峙,根本离不得山东,只要敢撤军,就是一场溃败。” 豪格在一旁品着香茗,静静听着两人叙话。 就在几人相议之时,官署之外隐隐传来一个兵将慌慌张张的声音,道:“王爷,公子,不好了,外面东南城门,洪水,洪水,冲向府城。” 因为慌乱,声音都有些结结巴巴。 此言一出,陈渊心头一惊,道:“什么洪水?” 豪格眉头紧皱,脸上同样现出不解,问道:“城外能有什么水?” 这会儿,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小校进入厅堂中,急声说道:“朝廷将泗河的金口坝掘开了。” 豪格霍然而起,沉声道:“水淹攻城?” 毕竟是熟读兵书,如何不知这其中的门道。 而后,看向一旁脸色难看的陈渊,低声道:“这几天暴雨不停,泗河水位暴涨,这卫国公是想出了水淹之法,我们现在去城门。” 兖州府城建址选择原本就比往常低洼许多,这一下子河水淹来,极有可能淹没城墙,冲入城中。 “公子,城外的水灌进来了。”这时,一个原山东某府卫的指挥佥事,进得官衙衙堂,面色惶惧地看向陈渊,沉吟道。 豪格急声道:“快,先去城门,将城中的船只都找出来。” 一旦河水冲垮城墙,或者淹没城中,那数万卫所兵马都将化为鱼虾腹中之物。 这兖州果然是一座死城! 李延庆沉吟道:“官军定然提前将大营移驻高处,还准备了船只,登莱水师就在城外,后果不堪设想。” 陈渊沉声道:“走。” 此刻,陈渊面色慌乱,似乎也有些慌了手脚,三人领着亲兵自府衙一路向城头而去。 一路前行街道之上,已经可见着一些河水流进了城中,而众人登上城墙,眺望着外间,只见东南方向洪水滔滔,冲将过来。 十多天下的暴雨,在这一刻咆哮而来,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庞大力量,激撞在城墙上。 “城墙塌了!” 就在这时,伴随着城头上兵丁、青壮的呼喊,洪水裹挟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破坏之力,向着城墙摧毁而去。 不少兵丁不谙水性,哭爹喊娘,在洪水之中还没有挣扎几下,就打着旋儿消失在洪水中。 而洪水冲垮民宅,吞噬一切,兖州府城随着时间过去,渐渐变成一片陆上泽国。 水火无情,天地伟力,岂是凡人可以抵挡? 陈渊以及豪格、李延庆等人所在的城门楼,倒是以青条石垒砌而就,看着要坚固许多,在洪水的冲击下倒是没有什么大事。 陈渊只觉手足冰凉,问道:“肃亲王……” 什么王图霸业,在这一场洪水冲击之下,似乎根本就难以相提。 豪格叹了一口气,看向已成泽国的城外,心头就有些无奈,道:“事到如今,迎敌吧。” 而这时,周围亲卫兵丁不由发出一声声惊呼,原来在洪水淹没兖州城时,一艘艘舟船逐渐接近兖州府城。 舟船和木筏上皆是载满了汉军士卒,此刻或是张弓搭箭,或是手持长刀,向着兖州府城围攻而来。 “嗖嗖!!!” 箭矢向着城头上的叛军射去,伴随“噗呲,噗呲”的声响,顿时就有兵丁中箭而亡。 豪格面色凝重,沉声说道:“汉军杀过来了。” 穆胜此刻立身在舟头,率领舟船水师冲进了兖州府城。 而周围大批舟船的兵丁也在船只上,向一些熟知水性,向着城墙游泳过去的士卒射杀而去。 而大批汉军也乘舟挺进兖州府城,对在水中挣扎扑腾的士卒开始射杀。 此刻的叛军几乎全无准备,只有几千人在城墙上无力地看着逐渐攻打而来的大批汉军,有些手足无措。 贾珩这会儿则与陈潇立身在船只之上,抬眸看向兖州府城城门楼上矗立的豪格,问道:“豪格身旁的是陈渊?” 豪格,他自是认得,一旁的李延庆倒也相熟,能与两人并肩而站的,应该也就是陈渊了。 陈潇点了点头道:“是他。” 贾珩笑了笑,说道:“潇潇,等会儿抓到他,交给你处置?” 陈潇皱了皱眉,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雪肤清冷如霜,道:“可以送到京师,让那人问罪。” 感知到陈潇心情不大好,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 此刻,汉军士卒已经与叛军以及白莲教匪厮杀起来,汉军这次兵马较多,在兵力上就占据了优势,很快就清剿出一片空地。 豪格这会儿也看到了那木筏上的蟒服少年,一眼就认出贾珩。 所谓仇人见面,格外眼红。 豪格额头之上,根根青筋暴起,目光凶戾,几是择人欲噬。 贾珩小儿!他与贾珩小儿不共戴天! 而陈渊此刻则更多是将目光投到贾珩身侧陈潇脸上,眉头凝了凝,心神有些惊异。 这时,河北提督康鸿以及忠靖侯史鼎已经率领步卒杀到近前,登上刚刚高过河水没多少的城墙,领兵纵横冲杀。 豪格手下的八旗骁锐以及李延庆也与官军交上了手。 这时,河北提督康鸿手持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在掌中舞动的虎虎生风,所过之处,血肉横飞。 而忠靖侯史鼎同样率领手下亲卫,登上城墙,冲杀着手下兵丁。 就在这时,几个兵将过来,禀告道:“王爷,公子,城中船只已经搜集好了,大约有五六艘,随时足用。” 偌大的兖州府城如果搜集船只,还是能够搜集出来一些的,但有些船只过小,都不能充当战船。 如果只是逃命,倒没有什么问题。 豪格面色一急,劝说道:“陈兄,兖州眼下已成死地,委实不宜久留。” 提及此事,豪格心头也不禁生出些许怨怼之意,当初他就提议不要死守兖州府城,然而陈渊非要在此死守。 陈渊压下心头的负面情绪,当机立断道:“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眼下情况险急,的确是不宜久留了。 就在陈渊以及豪格、李延庆等人上得船只以后,周围的兵丁奋力划起船只,开始试着往北方的省域突围起来。 北方地势要高一些,只要登上高地,就能逃入泰安山脉,借助密林脱身。 贾珩此刻站在船只上,远远看向仓皇而逃的陈渊等人,冷笑一声,喝道:“这陈渊和豪格,是想跑了。” 迅速吩咐道:“让张岱派船只绕路,围堵追击!” 而此刻河北提督康鸿以及忠靖侯史鼎,也杀散了拦路的兵丁,向着豪格、陈渊等人冲杀过去。 此刻,李延庆领着手下一众弟兄快步支援而来。 贾珩面上却现出一抹冷意,接过陈潇递来的长刀,逐渐接近船只,向着豪格所在的船只高喊道:“肃亲王何故惶惶如丧家之犬?” 对这般嘲讽之言,豪格却根本不理,径直催促着手下兵卒划船急行。 但贾珩手下军士更多,不少还是登莱水师的水卒,划动木筏速度更快,不大一会儿,就追上了船舷。 贾珩冷哼一声,猛地一跃,跳至豪格所在的船只甲板上,长刀挥舞,三个正在划船的兵丁就发出一声惨叫,跌入水中,鲜血浸染开来。 而身旁的陈潇愣怔了一下,也随着几个锦衣府卫向着豪格所在船只跳去。 豪格此刻听到舟船尾部动静,心头大惊,抽出腰间马刀,怒目而视道:“贾珩小儿!” 贾珩冷喝一声道:“豪格,兖州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上次在台海之战,就让豪格逃了出去,这次绝不让豪格再度逃走。 说着,掌中一把百炼长刀挥舞如风,向着豪格砍杀而去,凌空而斩,刀锋凛冽,犹如霜寒之意迎面劈来。 豪格微微眯了眯眼,掌中长刀迎击而上,“铛…”的清脆声响传遍四下,让周围的兵卒闻之,都觉得脑袋“嗡”了一下。 而豪格身形趔趄了下,只觉心神剧震,目光惊骇莫名。 这贾珩小儿的武力,似乎又有长进了?! 单臂持刀如何是天生神力,乃至渐达武力巅峰的贾珩对手,贾珩仅仅一刀劈砍而下,就是力若千钧,而豪格迎击上去,不由觉得胸闷气短,眼冒金星。 豪格定了定心神,心头暗恨不已,虎目之中杀机凛冽如霜。 他以往不是这般力弱未逮才是,无非是断臂之后,力量不足,再难与眼前少年相抗所致。 然而,就在这时,贾珩再又一刀劈砍过来。 豪格身旁的亲兵见此,心头一惊,连忙上前护住,但贾珩冷笑一声,刀光急转,就见血光闪耀,几颗大好人头飞天而起。 而后,陈潇也领着锦衣亲兵和京营将校与豪格手下的八旗骁锐战至一处,刀光闪烁,惨叫连连,不停有女真旗丁倒在血泊之中。 豪格面色倏变,心头已是惊惧莫名,但掌中长刀迎击而去,而后又是兵刃相碰,火星四溅。 “铛!” 豪格身形剧震,似是受得巨力反震,面颊两侧现出一抹不正常的酡红,分明刚才一下已经受了重伤。 事实上,随着贾珩久经战事,力气愈发增大,刀法招式也比往日精湛无双,单论武力已是独步天下,无人能敌。 刀法源源不断,几如狂风暴雨,在一下子封锁了豪格的四面八方。 豪格怒吼一声,似乎还想奋起勇力,但在那一力降十会的刀法下,不多时,就已是疲于招架,险象环生。 终于就在这时,豪格目光瞪大,看向迎面而来的刀光,心头忽而生出一念。 今日他豪格难道要葬身此地! 豪格心头一时间百感交集,少年自青年时期带兵的一幕幕在眼前闪回。 “嘭…” 伴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巨痛传来,豪格痛叫一声,只觉脑袋“嗡”的一下,旋即晕厥过去,人事不知。 贾珩沉声说道:“绑了!” 将豪格绑了押送至神京,明正典刑,无疑更能提振大汉军民士气! 而此刻,放眼望去,舟船水师也对卫所叛军和白莲教匪展开追杀,没有多大一会儿,就见卫所叛军弃械投降。 另外一边儿,李延庆也与河北提督康鸿交上了手,康鸿虽是老将,但刀法精湛,绵密如水,如同囚笼,缠附着李延庆。 这边儿见康鸿拿不下李延庆,穆胜在远处也指挥着军士,划着舟船迅速抵近,准备助拳。 穆胜此刻摘下背后的弓箭,朝着李延庆所在的方向张弓搭箭,弓如满月,陡然而放。 “嗖!” 一根黑色箭矢穿过蒙蒙细雨,朝着李延庆的面门凌厉射去。 而李延庆不愧是多次死里逃生的大将,此刻感知到箭鸣之声,心头警兆顿生,也不多言,就向一旁闪躲而去。 这时,康鸿瞅准李延庆顾此失彼的机会,怒喝一声,掌中长刀如匹练光芒缠绕,向李延庆腹部扫去。 好一个李延庆! 就在这时,躲开箭矢之后,仍以掌中宝刀向一旁荡去,凶悍中带着一股敏捷。 “铛!!!” 兵刃相击,再次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康鸿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冷哼一声,道:“倒有几分手段!”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贾珩:传令下去,全军缟素,遥寄哀思! 兖州府城 放眼望去,几是一片汪洋泽国,目之所及,四面八方都是内着红色号服,外罩黑甲的汉军手持刀枪,在木筏、小舟上向叛军和白莲教匪剿捕。 这边儿,李延庆与康鸿战在一起,掌中长刀砍杀而下,刀势凌厉无双,无坚不摧。 “铛铛!!!” 康鸿冷哼一声,掌中一把丈许镔铁长刀挥舞如风,在李延庆的迅猛进攻下,依然坚如磐石,岿然不动。 另一边儿,穆胜也擎枪凑近而来,掌中那根亮银长枪犹如蛟龙出水,摇首摆尾地向着李延庆浑身要害之处刺去。 李延庆心头一惊,面对刀兵加身的困境,几是疲于招架。 没有多久,在穆胜以及康鸿的夹攻下,李延庆所在的船只已然被团团围住,在水面上大恒。 周围的亲兵也逐渐在惨叫声中栽倒在河面上,不大一会儿,就冒起一团血污。 李延庆忽而一个不留意,就觉腹部一疼,抬眸看去,脸上渐渐现出痛苦之色,目中似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而“噗呲”一声,长枪离腹部而走,鲜血汩汩而淌。 就在这时,忽见匹练如月花的刀光自一旁劈砍而下,李延庆就觉寒意笼罩而来,心神打了一个突儿,砰砰加速,旋即意识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康鸿看向已死的李延庆,感慨道:“此人倒是一员猛将,可惜了!” 穆胜面上煞气腾腾,冷声道:“裹挟白莲教匪,试图与朝廷为敌,死不足惜!” 另一边儿,陈渊则因为不起眼,在一早儿脱离了追杀的将校,一路向着北方的地势高处逃亡,没有多久,就在一众白莲教众的护卫下,逃进了密林之中。 密林之中 陈渊身旁的裴长老面色不大好看,说道:“公子,全完了。” 白莲教经过一场洪水以后,起码损失了八成,还有一些只能是潜入地下。 陈渊剑眉之下,眸光冷闪几下,面容上似乎也有些悲怆,低声说道:“山东已不能留了,我们召集人手,前去京城。” 不管如何,只要神京城中大事可成,未必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而此时此刻的兖州府,俨然成了汉军的猎杀场。 在城中的四万余的卫所叛军并白莲教匪,在洪水中溺死者不计其数,而后在登莱水师的追杀下,更是多数弃械在地,跪地请降。 一场战事,因为水淹而攻,自清晨一直到午后时分,才渐渐进入扫尾之势。 而整个兖州府城已经成为一片汪洋泽国。 贾珩则在军卒的簇拥下,快步来到城门楼上,正在接受诸方将校的奏报情况。 忠靖侯史鼎快步近前,面色谨肃,抱拳道:“节帅,城中贼寇皆已成擒,尽皆一空。” 方才这位武侯可谓是心头愤恨,不知厮杀了多少。 贾珩面色微定,沉声道:“史侯派兵马在城中打扫战场,对于城中百姓,应救当救。” 兖州府一破,这场叛乱就只余一点儿尾声,差不多也就可以结束了。 另一边儿,穆胜也近前,说道:“匪首李延庆已经被斩。” “史侯和穆小王爷可曾见过陈渊?”贾珩又问道。 穆胜讶异,与一旁的史鼎面面相觑,说道:“陈渊?” 贾珩道:“就是前赵王之子陈渊,此人先前也随豪格一同登舟逃亡,如今现在何处?” 方才他只顾着擒拿豪格,倒是没有顾及到陈渊。 穆胜道:“末将并未见到其人。” 史鼎也摇了摇头,而后过来的康鸿闻听贾珩询问,同样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贾珩眉头皱了皱,沉声道:“那就是让陈渊逃了。” 想了想,说道:“穆小王爷,你率兵在此打扫残局,康提督派人追剿残敌,其他人随我回营寨议事。” 而他等会儿,也要领兵回神京一趟。 锦衣都督不是神仙,不可能说掐指一算,就能将别人苦心经营多年的阴谋摸得一清二楚,连每个细节都洞察到位。 事实上,哪怕锦衣府头一个知道这等阴谋,那也不该是远在山东的他先知晓的,而是耳目遍布神京,统御神京局势的崇平帝最先知道! 能在事前隐隐觉得不对,觉得是调虎离山之计,派遣谢再义以及贾家小将防备,已是极限。 而后,贾珩离了被洪水淹没的府城,来到中军大营。 中军营帐内—— 军士开始埋锅造饭,饭菜的香气已经飘荡在空气中,军帐上挂起了马灯,此刻大雨已停,空气中都是草木以及泥土的腥气。 贾珩进入军帐,着经历司经历拟好报捷的军报,以六百里加急报送神京,而后唤来了锦衣府卫李述,吩咐道:“召集亲卫,今晚奔赴京城。” 这会儿,陈潇也随之进入军帐,询问道:“你这是打算走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会儿我和史侯还有他们说,你在这儿替我统帅大军。” 陈潇默然了下,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先前没有告诉你,我也是刚刚知道不久。” 按照她预料,齐王应该成不了什么大事,京营的兵马还在谢再义手中掌控,而京营也在她的手中。 贾珩沉声道:“现在说这些于事无补,先回去拿下齐王。” 潇潇不告诉他,应该也是担心他心软,或者说提前告诉崇平帝,然后,齐王阴谋未成,那么崇平帝死里逃生,可能在心头复盘,对他更加猜疑。 那时候才是大麻烦。 况且京中变局,岂能让齐王成事? 陈潇道:“你不若再等等,等京中具体有了变故,再行返京,手下坐拥大军,也能稳妥一些。” 贾珩皱了皱眉,沉声说道:“那咸宁和婵月,还有荣宁两府的亲眷怎么办?” 他不想做郭威,当了皇帝,结果全家被人杀光,那样的九五之尊也没有什么意趣可言。 陈潇轻声说道:“齐王应该不会成事。” 贾珩道:“正是因为其不能成事,才该奔赴京中驰援,否则天子事后必定惊疑,那时同样是祸端一场。” 天子如果正处危难之间,他再及时相救,应该能抵消一段时间的猜疑,毕竟他坐拥十万大军在外,完全可以自立一方。 相反,如果得知天子遇刺而无动于衷,天子如是安然无恙,那…… 事实上,天子如果现在驾崩,朝局将更为混乱。 楚魏诸藩皆在,天下心向陈氏,哪是外臣可以谋朝篡位的? 冷酷一点儿说,最好的结果是齐王杀戮一通,将天子连同魏楚梁诸藩一网打尽,然后他回去为天子报仇。 然后以女婿之身改朝换代? 那也不可能,宗室子弟庞大,择一人为君辅政才是大概率事件。 而且,不能小觑天子,说不定已经察觉出阴谋逆流,也有可能。 贾珩打定主意,凝眸看向陈潇,说道:“你和蔡权两人共掌京营兵权,打理后事。” 只要他回去,以他在京营之中的威望,齐王大概率就成不了事。 其实,谢再义掌握了不少兵马,已经能够对齐王造成牵制,只要锦衣府方面用飞鸽传书得了消息,就能免遭厄难。 就是不知道,城中发动了没有。 陈潇清眸盈盈,说道:“那也好,如果京中有变,重兵在握,也能弹压局势。” 就在这时,锦衣亲卫千户李述在进入军帐,拱手道:“都督,京城急递。” 贾珩道:“什么急递?” 李述面色肃穆,说道:“太上皇驾崩了。” 时隔多日,太上皇驾崩的消息也从神京以急递传递而来。 贾珩面色沉静一如玄水不变,看了一眼陈潇,沉声道:“传令下去,全军缟素,遥寄哀思!” 太上皇驾崩是国丧,军中也当有挂起缟素。 当即就有将校下去传令,旋即,整个大军开始挂起白幡。 贾珩而后也不多言,唤上忠靖侯史鼎等人进得军帐。 忠靖侯史鼎、河北提督康鸿,登莱巡抚穆胜以及京营诸将进入厅堂中,说道:“见过节帅。” 贾珩道:“上皇驾崩,本帅要前往京城吊祭。” 他从咸宁那边儿论起,还是上皇的孙女婿,所以听到国丧之音以后,本来也应该去奔丧凭吊。 “节帅,叛军已经剿灭殆尽,节帅放心返京。”康鸿抱拳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本帅走后,诸位将校持续扫荡白莲教匪与女真乱兵,各自返回驻地,本帅已上疏朝廷,为诸位请功。” 下方众将闻言,心头微动。 贾珩道:“穆小王爷可率领登莱兵马前往济宁,继续追剿残寇。” 穆胜拱手称是。 贾珩道:“张将军,也返回济南府,全面接手山东方面卫所兵丁整饬事宜。” 等之后,山东显然不再设提督,而是改为都指挥使司。 贾珩道:“康提督,最近河北方面,女真寇乱示警,兵犯蓟镇、宣大等地,康提督率兵返回保定,支应边事。” 康鸿拱手道:“末将领命。” 此刻,兖州府已经重回朝廷之手,叛军也被剿灭一空,各路援兵的确到了返回驻地的时候。 至于叙功奖赏,那些都是后续朝廷论功之事。 贾珩道:“京营骑军则以乐安郡主为主将,蔡权为副将,择日凯旋回京。” 陈潇与蔡权拱手称是。 因为陈潇是周王之女,众人也没有觉得女将暂领京营有什么不妥。 而后,贾珩再不耽搁,点起三千铁骑,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在夜幕降临之时连夜离了兖州府,策马急奔神京城。 就这样,山东这场叛乱,在兖州被水攻之战袭破以后,以李延庆死,豪格被擒,陈渊逃而结束。 而后续的善后事宜,则被贾珩交给了陈潇与蔡权。 …… …… 神京城,宫苑 已是崇平十七年的六月上旬。 太上皇隆治帝的灵柩已经在殿中停了有半个多月,奉天殿中哭声不停,每天宗室都会定点到宫中哭泣,至于文武百官也会在七日,十四日,二十七日进宫哭祭,要哭满七七四十九天。 而这几天,夏雨连绵,倾泻不停,滂沱大雨拍打在屋檐的檐瓦上,冲刷着屋脊以及檐瓦,似乎也在哭泣一代大汉帝王的陨落。 而偏殿之内,夏日骤起得凉风不时吹动着淡黄色的帷幔,隐约可见其中的人影。 “陛下,吃点儿吧。”这会儿,宋皇后着一身重孝服,华美云髻上不见任何簪饰,手里端着一碗稀粥凑至近前。 这位丽人原本雍容、华艳的脸蛋儿,此刻因为泪痕犹在,多了几许梨花带雨的动人和明媚。 古言,要想俏,一身孝,此刻的宋皇后一身素白孝服,几与雪肤玉颜相映成趣,愈发如雪美人一般。 丽人身形丰腴玲珑,肌肤胜雪,此刻因为跟着嚎哭,比之往日更添了几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之意。 崇平帝这会儿也有些饿了,端过稀粥,轻轻喝了一口,原本凹陷的脸颊渐渐恢复了几许红润之态。 宋皇后玉颜丰艳,丹唇微启,原本珠圆玉润的声音就有几许沙哑,柔声道:“陛下,钦天监已经算好日子,就在下月月初出殡。” 因为天气炎热,尸身放置久了也容易腐坏,虽说奉天殿中已经运送了不少冰块儿,而且宫廷也有保存尸体不腐的方法,但也不能真的停几个月灵。 当然,礼记有:“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 天子灵柩停灵时间长一些,也是常有之事,但也不一定,许多时候为了等待陵寝修好,停大半年的也有,如陈汉自陈汉太祖以后,更多是二十七天。 崇平帝将稀粥喝完,递给一旁的戴权,轻声道:“这几天一直下雨,还不知天气什么时候能停,再等两天,看看天气情况,让礼部和钦天监再卜算个好日子。” 国丧出殡不是小事,民夫丁壮抬着棺椁前往位于渭南的恭陵,整个路途在二十多里,从仪仗警卫,再到沿路的礼仪,都需要京中多个衙司联动。 宋皇后弯弯柳眉之下,那双莹润如水的美眸闪烁,柔声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崇平帝那双瞳孔带着血丝的眼眸失神片刻,道:“下雨不是吉日,再等几天时间,再行出殡就是。” 想了想,感慨道:“这几天也不知子钰在山东那边儿局势如何,女真领兵大举进犯北疆,似要策应山东的叛乱。” 在这段时间,北方的确战云密布,多尔衮出动了八旗精锐叩边,直抵蓟州和大同、宣府等地,威逼陈汉北方边疆,而宣大以及蓟镇则是依托城池死守。 宋皇后心头微动,问道:“陛下,最近子钰那边儿没有军报传来吗?” 崇平帝道:“朕让戴权派人盯着了,上次提及,贼寇困于兖州,如同瓮中捉鳖,子钰正在派兵马会剿,但兖州城叛军好几万,粮食也提前囤积了不少,现在久攻不下。” 宋皇后宽慰道:“陛下放心,以子钰的能耐,攻破城池也是时间问题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希望尽快能摆平山东局势,北方的战事也离不得子钰。” 这几天,北方边镇也以六百里急递,奔至京城,通知示警。 宫苑,长乐宫 晋阳长公主与端容贵妃则是搀扶着冯太后落座下来。 这几天一直在灵柩前守灵、哭灵,冯太后身子骨儿也有些吃不消,在崇平帝的规劝下,返回长乐宫歇息。 冯太后苍老憔悴的面容上就有几许悲戚之色难掩。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母后,这几天清减了。” 冯太后轻声说道:“也是老了。” 然后,看向一旁的晋阳长公主,说道:“你皇兄让你在金陵没少操持内务府的事儿,这一去就是一年多。” 晋阳长公主不施粉黛的玉容上神色如常,秀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现出一抹思索之色,柔声说道:“母后,皇兄为大汉社稷操碎了心,我这个做妹妹的,也该帮帮他才是。” 冯太后柔声道:“你皇兄最近看着也老迈了许多,也不可哀毁过甚了,他肩上是大汉社稷,要保重好身子才是。” 所谓逝者已矣,不能过世之人影响到生人的生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停灵以后,也到了出殡之时。 晋阳长公主道:“皇兄原本身体不好,” 另一边儿,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宋妍也在棠梨宫暂歇。 李婵月同样一身孝服,愈发衬得脸蛋儿娇小可爱,柔声道:“小贾先生去山东一个多月了,现在还没有动静。” 咸宁公主柔声说道:“北方又起乱子了,先生纵然平定山东叛乱,也未必会回来。” 宋妍弯弯柳眉之下,晶莹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珩大哥是帝婿,应该会进京吊祭的吧。” 她这段时间也有些想念珩大哥了。 心头不由想起那少年对自己的亲昵,目光怔怔失神。 珩大哥这次立了军功以后,姑母应该能够借机赐婚了吧?等过二年,祖父热孝一退,她正好也大了,正好嫁过去。 …… …… 忠顺郡王府,后院 窗外庭院中的雨水哗啦啦不停,打在庭院中的梧桐树上,梧桐叶不时发出“哒哒”之声,而嶙峋怪石和庭院中的亭台楼阁,经雨之后,愈见郁郁葱葱。 魏岚此刻正在与一个身形魁梧,眉眼英气的青年亲热着。 不是旁人,正是琪官儿蒋玉菡。 两人作为寄居在忠顺王府的苦命人,互相报团取暖。 就在这时,外间的丫鬟道:“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正在亲热的两人就是一惊。 魏岚玉容倏变,急声道:“你,你快躲起来。” 蒋玉菡倒是不怎么慌乱,或者说已经习以为常,说道:“我这就走。” 说着,从厢房中向外而去,进入一个白墙青檐的月亮门洞,然后躲进花墙一侧,偷瞧着内三门方向的来人,可见一个身穿重孝的青年快步而来。 而厢房之中,魏岚连忙整理了衣裳,凑到铜镜前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并无异样,而后坐在书案之畔,拿起一册书籍凝神读着,神色不见丝毫异样。 自从忠顺王被废为庶人,发落至恭陵,魏岚在府中虽然寄居,但更多是周旋于琪官儿蒋玉菡以及忠顺王二子陈锐之间。 陈锐返回厢房,看向那坐在书案之侧的丽人,那雪颜玉肤,在窗外雨水的映衬下,宛如一副难以言说的画卷。 “这几天是国丧,二公子不在宫中哭灵,怎么跑回来了?”魏岚一袭淡黄色衣裳,抬起螓首之时,那张明丽容颜现出一抹讶异,凝眸看向陈锐,讶异说道。 这位忠顺王陈荣的宠妾,身材愈见丰腴,轻薄衣裙下,妍丽玉容上满是淑婉、宁静之态。 因为刚刚与琪官儿蒋玉菡亲热过,其实脸颊两侧还是有些醉人的胭脂红晕。 “今个儿太后恩典,让我先回来,这几天可让我憋坏了。”陈锐摆了摆手,落座下来,端起茶盅大口“咕咚”喝了一口,说道。 说话之间,伸手搂着魏岚那柔软、丰腴的腰肢,心神就有些欣喜莫名。 魏岚轻轻推拒着陈锐,脸上现出一抹惊讶,含混不清道:“公子,别这般猴急。” 然而却被陈锐一路拥着向里厢而去。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崇平帝:不要打草惊蛇…… 忠顺郡王府 也不知多久,厢房之内,云收雨歇,渐渐归于平静。 魏岚轻轻捶了一下陈锐,语气之中不无嗔怪之意说道:“公子,国丧呢,这要是让人瞧见,只怕我们都要浸猪笼。” 陈锐重重叹了一口气,凝眸看向那艳丽无端的玉颜,道:“再等几天,还能不能在一起,还不一定呢。” 如果齐王兄一旦即位,父王也会恢复亲王之位,那魏岚也就回到父王身边儿,他再想与其芙蓉帐暖,春风几度,应是大抵不能了。 “公子何出此言?”魏岚闻言,心头讶异,微微一惊,低声问道。 “我给你悄悄说,你别给旁人说。”陈锐眉头皱了皱,就在魏岚耳畔轻语几句。 当然没有道出细节,只是提及在出殡以后,忠顺王可能会从恭陵放出。 魏岚闻言,心头不由一惊,如黛柳眉之下,美眸已然瞪大一些,轻声说道:“这……这是大逆不道。” 陈锐摆了摆手,说道:“什么大逆不道,不过是子肖父举罢了。” 当初雍王在潜邸之时,就是这样即位称帝,如今齐王陈澄也以此法逼迫崇平帝禅位,还真是子肖父举。 陈锐说着,轻轻摆了摆手,低声说道:“好了,别管那些了,等到时候看什么情况就知道了。” 说着,就去拨弄魏岚,似乎还想再闹一会儿。 魏岚玉容微顿,心神之中就有些震惊莫名,再不多言。 而陈锐又闹腾了一阵,看了一眼天色,起得身来,轻声说道:“我得去见大哥,你晚上等我回来。” 魏岚起得身来,柔声道:“那王爷去吧。” 待陈锐离去,魏岚面色变幻,心底深处已是掀起惊涛骇浪。 思量片刻,心头就有些挣扎。 要不要去告密呢? 魏岚与陈锐经过这般久的厮混,如果说没有一点儿感情,那也不可能,而魏岚显然知晓,一旦告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忠顺王府可能从此覆灭。 念及此处,魏岚只觉眼前一亮。 是了,如果忠顺王府覆灭,那她从此也就自由了,再也不受忠顺王府的钳制。 如果那老东西从此从恭陵出来,她又要受那老东西的摆弄。 魏岚摸着胸口留下的一道疤痕,这会儿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心头已是涌起滔天恨意。 当初老东西拿她去挡刀,心肠何其狠辣歹毒,绝对不能让老东西再从那囚牢中出来。 此念一起,恍若野草一般在魏岚心底疯狂滋生,不大一会儿,就迅速缠绕了芳心。 魏岚打定主意,穿好衣裳,起得身来,定了定心神,出了厢房,却是去寻了蒋玉菡。 琪官儿蒋玉菡进入厢房之中,看向魏岚,心头讶异,惊声问道:“他这个时候回来找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过是得着我发泄兽欲罢了。”魏岚轻轻拉着蒋玉菡的手,脸上满是幽怨之意。 蒋玉菡面色微顿,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魏岚目光痴痴地看向蒋玉菡,问道:“你说那位什么时候能让我们脱离了这苦海,远走高飞?” 蒋玉菡轻声说道:“等那位回来,我去问问,现在忠顺王按说也废为庶人了,也该差不多了。” 魏岚担忧不胜道:“万一那位又重新回返王府呢?” 蒋玉菡闻言,面色微动,一时未明其意。 魏岚眸光闪烁了下,则是压低了声音,凑到蒋玉菡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蒋玉菡心头一紧,道:“这是怎么一说?逼天子退位?” “也是陈锐和我说的,他说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魏岚说道。 蒋玉菡心头一惊,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决不能让那老东西再得了势。”魏岚目光冷厉,咬牙切齿说道。 蒋玉菡面色变幻,低声道:“那我去知会一声。” 魏岚点了点头,说道:“经此一事,忠顺王府肯定要被抄家,那时候我们远走高飞,去一个别人都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蒋玉菡也不多言,离了忠顺郡王府,到锦衣府去了 …… …… 齐王府 正是午后时分,天空的暴雨已经停将下来。 齐王陈澄尚且不知晓山东已经取得大捷,此刻在傍晚时分,离了宫苑,在大批扈从的陪同下,回得王府,进入书房内。 这时,王府长史窦荣说道:“王爷,谢再义平常就在京营和五军都督府往来,平常倒也不去旁处?” “这里面可有守卫松懈的时候?”齐王浓眉之下,两个绿豆大小的小眼微微眯起,低声问道。 窦荣压低了声音,说道:“据五军都督府的熟人说,谢再义平常往家里去的时候,护卫要少一些,此人自持武勇过人,平常也没有多少护卫在身边儿。” 齐王眸中凶光一闪而逝,说道:“那就先干掉此人,起码不能让他调拨兵马,弹压京营。” 许绍真身旁的慧通和尚,开口道:“王爷放心,人都准备好了,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任是那谢再义骁勇,但好虎架不住群狼,我们以有心算无心,那谢再义绝对抵挡不住。” 慧通和尚手下有一批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精通各种刺杀技艺。 齐王沉声道:“那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等过两天,天一晴,上皇就会出殡,那时候出城门,就是我们的机会!” 其他京营中的将校也准备的差不多,只要他登高一呼,就能荣登大宝。 至于,忠顺王叔父子的一些盘算,他并非不知,但如今已经没有选择了。 此刻,京营大营,西南一侧营房中,外间亲卫捉刀警戒,神情警惕,来来回回走动巡弋着。 而一间营房中,练武营都督佥事俞士金,耀武营参将储伯俊,振威营都督同知伍凤超等将校济济一堂,密议着什么。 此外还有敢勇营都督佥事祝法兴,效勇营参将吕子温。 京营参将以上的高阶将校多达三四百人,在历次大战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用武之地,乃至立下功劳,受得封赏。 原本看着贾珩提拔果勇营等一干亲信,获得封爵,一些受到冷遇的将校内心未尝没有愤愤之意。 而经过齐王陈澄以及忠顺郡王陈泓的亲信,暗中的串联、唆使,有一些就打算陪同起事,搏一搏功名富贵。 而眼前这些人就是如此,以都督佥事祝法兴为首,低声道:“诸位,按郡王的意思,等出殡之时,兵丁调派由我所在营盘出兵扈从,出了神京城三里外的灞桥,就拥立王爷,领兵返京。” 也不可能离神京城太远,主要是控制住相送的崇平帝,然后让其书写退位诏书,主要是罪己诏,然后在忠顺王父子的见证下,禅位给齐王。 而后,大家返回神京城,拥立齐王登基,控制京营,清理保皇党,主要是宁荣两府的贾家。 然后,齐王会下诏废除四条新政,嗯,拨乱反正,这样就让天下文臣士绅归心,起码保持中立,不会再干涉陈汉宗室的家务。 而后,再封赏京营的将校,拉拢四王八公集团,以大义名分对付在外领兵的贾珩。 有一说一,这个计划可操作性还是比较高的。 不过,一般而言,如新君即位,甚至为了以防意外,天子不会随大行皇帝前往陵寝,而是选以大臣负责安葬,而崇平帝即位多年,反而没有太多的担忧,在行程安排上就有送灵至恭陵的操作,这也是为了显示天家孝道。 练武营都督佥事俞士金皱了皱眉,说道:“忠勤侯也会选派京营的中护军前去护送,以忠勤侯武勇,我等想要有所作为,不大容易。” 祝法兴冷声说道:“谢再义会有人解决,我等倒不用担心。” “关键是要快,京营这边儿,骑军老兵被抽调一空,如今多是新募之兵,掌控兵权,倒是不大难。”振威营都督同知伍凤超,眉头紧皱,低声说道。 祝法兴点了点头,勉励道:“诸位,事城之后,我等从龙之臣,公侯之位不失。” 这位显然是忠顺郡王陈泓的人。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又是两天时间过去,距离太上皇出殡之日愈近,天公倒也做美,原本暴雨连绵的天气在前天已经停将下来。 神京城中,官员、军士、百姓也都知道隆治帝这位大行皇帝要下葬恭陵。 锦衣府,官衙之中—— 锦衣都指挥同知曲朗,此刻正在衙内视事,吩咐着一众千户、百户盯着神京城街巷中的异常。 因为临近上皇下葬,整个京城人事繁芜,兵荒马乱,需要派人紧紧盯着。 而这时,一个锦衣府卫快步而来,拱手说道:“大人,这是从忠顺王府送来的情报,大人还请过目。”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笺纸,双手恭谨地呈递过去。 曲朗将手中的簿册放下,道:“从忠顺王府递送而来?” 从记忆中搜索出相关情况,是琪官儿蒋玉菡递送过来的? 而后,从那锦衣府卫手中接过笺纸,阅览其上文字,脸上不由现出一抹惊异。 “来人,即刻去五军都督府。”曲朗心头一惊,沉声说道。 忠勤侯谢再义此刻就在五军都督府,刚刚下了值,带着十几个马弁护卫,骑上马返回位于神京城如意坊的住宅。 在京城之中,纵是武侯回府,也不可能说前后带着百十亲卫扈从,那样太过招摇,也容易引起科道言官的弹劾。 而如意坊的住宅,乃是谢再义封侯以后,宫中赏赐的宅邸,修建的轩峻、壮丽,前后几重跨院,谢再义的妻子和孩子都住在府中。 这位当年京营的小校,也渐渐成为大汉朝的公侯高门,等三代下去,子孙养出贵气,倒也可就此称上一句钟鸣鼎食之家。 谢再义沿着轩敞而干净的街道而去,此刻行至一处卖酒的酒摊。 路旁一家悬挂着“老白酒楼”几个大字招牌的酒楼,靠窗的几个青年大汉,端起手中的酒碗,目光盯着那大街上的十余匹骏马。 而谢再义途径而过,几人心神一动。 眼看,就要准备动手。 忽而,几人瞳孔一缩,心头不由大惊失色,分明却见街道的尽头,数十个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快速而来。 曲朗这会儿看向谢再义,道:“谢侯,锦衣府中有些事,还请谢侯去一趟。” 谢再义自是认得曲朗这位贾珩手下的锦衣心腹,面上现出讶异之色,问道:“曲同知,什么事儿?” 曲朗笑了笑,神色不显分毫,说道:“谢侯,有些事儿想要与谢侯商议,先到锦衣府叙话吧。” 谢再义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随着曲朗快步而去。 “人走了?”此刻,正在酒楼一楼的几人,眉头紧皱,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看不出名堂。 “应是有事。” “那等下怎么办?” “先去告诉王爷。” 另一边儿,曲朗则与众锦衣府卫拉着谢再义来到锦衣府官署,引至内堂,屏退了一众府卫,厢房中一时间就剩下曲朗和谢再义两人。 见曲朗如此郑重,谢再义皱了皱眉,心头有了猜测,问道:”曲指挥,怎么回事儿?” 曲朗目光灼灼而视,道:“谢侯可知方才回家路上,有人埋伏,想要刺杀谢侯?” 谢再义:“……” 定了定神,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一抹不解,说道:“为何会刺杀于我?” 曲朗沉吟片刻,凑近而来,压低声音说道:“最近京中想要借上皇出殡图谋不轨,加害圣上,而谢侯是京营主帅,等刺杀谢侯,京营也就无人主持大局,正好便于彼等起事。” 谢再义闻言,心头不由掀起惊涛骇浪,沉声说道:“节帅离京之前,就曾提及此事,并叮嘱我要严防宵小歹人作祟,曲指挥如今已经得到具体线索?可知是何人所为?” 曲朗低声道:“是齐王,联络忠顺王一脉,想要在明日上皇出殡之日,图谋不轨。” 谢再义面色变幻了下,皱眉道:“他们怎么敢?” 齐王陈澄此刻的确是在京城之中,明眼人都看出来,齐王无缘东宫之位。 曲朗道:“谢侯,现在不是说这些时候,你我速速前往宫中,禀告圣上。” 谢再义定了定心神,沉声道:“曲将军,先进宫。” 二人说着,也不多言,然后进入宫苑。 …… …… 宫苑,坤宁宫 崇平帝正在与宋皇后叙话,端容贵妃则是在一旁作陪,几人说着话。 明日就到了出殡之时,宫中诸事繁芜,可谓千头万绪,宫婢和内监已经开始准备相关事宜。 就在这时,戴权从外间而来,柔声道:“陛下,锦衣府和忠勤侯说有要事求见陛下。” 崇平帝闻言,愣怔了下,清声道:“宣二人至内书房。” 说话之间,转眸看向一旁的宋皇后,柔声说道:“梓潼,我去去就来。” “陛下去忙吧。”宋皇后雪肤玉艳恬静、温婉,目光莹润如水,柔声说道。 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将她有孕的消息告知陛下,只能等上皇下葬以后了,那时候再让太医诊断出来,也就水到渠成了。 大明宫,内书房 崇平帝在内监的簇拥下,在条案之后落座下来,看向谢再义以及曲朗,问道:“谢卿与锦衣府指挥一同进宫,所为何事?” 曲朗看了一眼崇平帝左右侍立的侍卫。 崇平帝示意戴权,戴权吩咐内监以及宫人退出内书房。 曲朗拱了拱手,压低声音说道:“陛下,据线报,有歹人想要趁明日上皇出殡,袭杀陛下,谋反作乱。” 崇平帝闻言,身形猛然坐直几分,原本有些疲惫的眸光闪烁几下,问道:“竟有此事?” 曲朗沉吟片刻,说道:“陛下,此事已有七八分确定,纵然只是怀疑,微臣以为,仍需警惕,甄别。” 崇平帝面色不由变幻了下,目光就有些阴沉不定,看向一旁的戴权,轻声说道:“戴权,可有此事?” 这时,戴权“噗通”一声跪将下来,朝着崇平帝叩首不停,急声说道:“陛下,奴婢这几天一直忙着宫中上皇丧礼,实不知竟有此事。” 这样大的事儿,他作为内卫统领,竟浑然不知,实有失察之责。 崇平帝脸上阴沉不定,目中冷色涌动。 先前皇后遇刺,上皇遭人下毒,就可见陈渊等废太子、赵王余党暗中图谋不轨。 崇平帝道:“可知何人所为?” 曲朗迟疑了下,低声说:“圣上,线报是从忠顺郡王府传来,应是齐王与忠顺郡王父子暗中。” 崇平帝闻言,心头也是一惊,脸色刷地阴沉如铁,额头青筋暴起,目光择人欲噬,冷声道:“齐王陈澄?他怎么敢?” 是了,他让魏楚两王进军机处,唯齐王因为当初东城三河帮一事,见自己没有入主东宫之机,趁着上皇驾崩之时,行雷霆一击,逼迫他退位荣养。 这位中年帝王在潜邸之时就擅使阴谋,甚至自己都是政变上位,一下子就理清了其中的关要。 曲朗拱手道:“圣上,线人只是说齐王和忠顺郡王两人暗中勾结,但具体如何谋划,却并未有细情。” 谢再义浓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沉声说道:“圣上,歹人既已暴露行迹,明日不再出殡,即行抓捕拷问就是。” 崇平帝摆了摆手,瘦松眉之下,目光明晦不定,幽幽说道:“不要打草惊蛇,明天照常出殡。” 谢再义:“……” 这是要做什么?难道是引蛇出洞? 崇平帝冷声道:“朕要看看,京中还有多少乱臣贼子,会随同附逆,只有千日作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除了明面上暴露出来的,还有多少人藏在下面暗流涌动,京营究竟还潜藏着多少附逆齐王、忠顺王的贼子同党,如果现在不让他们跳出来,一网打尽,等他们蛰伏起来,暗中谋害他与后嗣之君,将影响大汉的中兴大业。 最好这些乱臣贼子都一一跳出来,他再一网打尽! 这位帝王原本就是善于权谋,这等宫廷政变、大风大浪的场面在过往的生涯中,不值一提。 曲朗却面色倏变,说道:“圣上,如此一来,可能会造成京中大乱,而且圣上身履险境,并非明智之举。” 钓鱼虽好,但也容易造成混乱,而抓捕齐王、忠顺郡王等一干逆党,然后严刑拷问,又难以肃清所有阴谋叛乱分子。 “不要怕乱,大乱之后方有大治,朕要看看,这个京城还有多少乱臣贼子图谋不轨。”崇平帝眉眼间煞气一闪而过,周身笼罩的寒意几乎让殿中几人心头一突。 至于他的安危,自会有人护卫。 其实,魏岚先前所言只是简略提及齐王和忠顺郡王会在太上皇出殡的那一天搞事,但中间会有多少党羽参与,并没有提及。 而崇平帝显然想要以此一举彻底清除盘踞在京城中的宵小歹人,从此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叛党逆臣。 说着,崇平帝凝眸看向谢再义,目光现出几许欣赏,沉吟说道:“忠勤侯,朕授你调兵金牌,着你在京营调拨兵马,随时弹压京营变乱。” 谢再义拱手称是。 而后在崇平帝的示意下,戴权去往一旁的书柜夹层,取出一个锦盒,从中取出金牌。 崇平帝沉声道:“曲朗,你派遣锦衣府卫府卫,严密监视宫门守将,以及跟随忠顺郡王和齐王等人。” 如果那孽子想要谋逆,显然宫门的护卫大概是不可靠了,但具体谁是内应,还需甄别。 而后,这位向以权谋着称的帝王有条不紊地迅速布置相关。 这时,戴权也在一旁领了差事,负责皇宫内女眷的安全。 待到谢再义以及曲朗离去,崇平帝面色阴沉如铁,伸手猛地拍了一下桌案,目中寒芒闪烁。 陈澄,竟行此悖逆之举! 还有陈荣父子,竟敢谋逆,朝中还有多少人与他们勾结一起,想要试图行刺于他?颠覆大汉社稷? 这位帝王原本就是多疑猜忌的性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还会有多少野心家在暗中谋害自己。 并且打算利用这次出殡,将背后的奸党一网打尽!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臣等请圣上退位,以安中外人心! 齐王府 而此刻的齐王却浑然不知,崇平帝已对自己谋划之事,有所觉察,并布置了陷阱,等着齐王来跳。 不过,慧通的人手刺杀谢再义失手,火速禀告齐王府,却让齐王也有了一些警惕。 此刻,后院,内书房密室之中—— 齐王坐在梨花木椅子上,那张胖乎乎的白净面容上渐渐现出一抹难堪。 相对而坐的许绍真,以及窦荣眉头也都皱了起来,面上现出苦思之色,而不远处坐着的贾雨村,目中却有惧色流溢。 难道锦衣府已经察觉出齐王的计划? 一旦事败,他作为齐王府主簿,只怕…性命难保啊。 齐王两条细眉之下,眯起的绿豆小眼中,目光满是讶异,问道:“这锦衣府好端端的寻谢再义做什么?” 窦荣想了想,寻出一个理由,说道:“许是因为明日出殡,要配合锦衣府,沿路护卫送葬队伍。” “也有可能。”齐王陈澄点了点头,旋即,心头又不落定,问道:“窦先生,你说会不会是锦衣府觉察出了什么异常?” 窦荣摇了摇头道:“王爷不必惊疑,如果已经察觉出来异常,此刻,锦衣府早就缇骑四处,大索全城,而王府之外早就是锦衣府围拢。” 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因为毕竟是谋反重罪,一旦觉察出来,哪怕仅仅是怀疑,也会派人大索全城。 齐王陈澄点了点头,沉声道:“窦长史所言不错,如今一切无事,恰恰证明没有异常。” 只要熬过了今天,等到明天一到,他就是大汉天子,九五之尊,那时候,整个神京都会听从他的号令。 窦荣建议道:“王爷,夜长梦多,明天就得起事,不能再拖了。” 陈澄目光深深,低声道:“是不能拖了。” 就这样,齐王陈澄耐心等待着,心头既是激动,又有些期盼明天的到来,几乎一夜未睡。 …… …… 忠顺郡王府,东跨院书房 夜色已深,但书房中却灯火通明,庭院中除了几只蛙鸣,几乎一片静谧。 前忠顺王陈荣也从宫苑中出来,其人自废为庶人以后,面容上也多有苍老之态,而两鬓斑白的面容上满是憔悴和疲惫。 此刻一袭寻常粗布衣衫,头发梳得倒是一丝不苟,坐在书房中,宛如一个老农,手里端起茶盅,轻轻品了一口香茗,面上冰冷如霜。 在恭陵近两年的苦难磨砺,让这位忠顺老王褪去了一些急躁、暴怒,开始变得从容许多。 忠顺郡王陈泓在下首处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坐着,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容上现出阴鸷,说道:“父王,事情都办妥了。” 忠顺王陈荣放下茶盅,说道:“机事不密则害成,这种事最重要的就是保密,否则一旦只言片语泄露,就是塌天之祸。” 陈泓道:“父王放心,定然可保万无一失。”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管家进来,低声说道:“王爷,齐王府派了许典客来,说有要事询问郡王爷。” 原来,谢再义被锦衣府的人接走,陈澄心头终究有些不落定,派人过来打算征询陈泓的意见。 陈泓眉头皱了皱,脸上不由现出讶异之色,道:“这个时候,派管家过来做什么?” 不大一会儿,管家就将许绍真引入书房。 许绍真先朝陈泓和陈荣父子见了一礼,然后道:“王爷说,东兴街那边儿的事儿没有办成。” 所谓东兴街是谢再义从五军都督府返回如意坊祖宅的路途,原本陈澄寻找的人就是在街道两侧进行埋伏。 陈泓眉头紧锁,问道:“怎么回事儿?” 如果谢再义不死,京营就无人能够掌控,当然刺杀谢再义会不会引来崇平帝的怀疑,可能会有怀疑,但大抵调查不出来什么名堂,一时间应不会发散联想到会有人想要谋反。 许绍真一五一十叙道:“中间,锦衣府的人好像寻忠勤侯,似乎有些事儿。” 陈泓心头顿时起了一阵警惕,道:“锦衣府的人,什么事儿?” 一旁坐着的忠顺王眉头皱了皱,心头也涌起戒备,也将询问目光投向许绍真。 许绍真说道:“王爷说,应该是调拨兵丁,为明日出殡护卫的事儿。” 陈泓看向一旁的忠顺王陈荣,道:“父王,你怎么看?” “应该是没有察觉,否则以锦衣府的秉性,就不会是单单叫走谢再义那般简单。”陈荣眉头皱了皱眉,目光闪了闪,低声说道。 陈泓点了点头,道:“父王说的是这个理儿,这等大事,但凡走漏丁点儿风声,现在整个神京城都大乱起来了,不会这般风平浪静。” 陈荣道:“去好好准备吧,尽早发动,只怕夜长梦多。” …… ……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不知不觉,就是一夜时间过去。 第二天,天光大亮,东方天际现出金色晨曦,照耀在巍峨的神京城中。 在经过以往十多天的大雨后,街道两侧的屋檐房舍上被雨水冲刷的一尘不染,光可鉴人,而两侧的酒肆、茶楼中涌出来不少百姓。 整个神京城的百姓也都站在街道上翘首以望,相送大汉的太上皇隆治帝的灵柩最后一程。 内阁以及五府六部九寺五监的文武官员全部出得衙司,此外还有大批宫婢、内监出了宫苑,相送太上皇的棺椁前往恭陵,队伍庞大,浩浩荡荡。 崇平帝这边儿自也不例外,也在送行之列。 而此刻,朝廷的仪仗队伍皆打着白幡,脸上神色悲戚不已,人群中除却有哭泣之声,再无其他杂音。 国丧出殡,一切皆是在安静、肃穆中的气氛进行。 而齐王陈澄同样身在宗室藩王之列,那张胖乎乎的脸盘似有悲戚之色,但目中的精芒却一闪即逝。 不远处的楚王和魏王则是随着人流向前走着,脸上悲戚,更多是茫然。 崇平帝坐在一座装饰素雅、挂以白幡,车辕高立的龙辇上,周方是一队队身披重孝的锦衣府卫扈从,大批军卒以及锦衣府卫也都披麻戴孝,相送棺木而去。 而这一幕,同样要为天下万民表率、称颂。 出殡的队伍就这样浩浩荡荡,一路出了城门。 此刻,果勇营兵丁以及内卫、龙骧左右卫以及锦衣府卫的兵马,则一路跟随扈从。 锦衣府卫的便衣探事同样则在人群中潜藏,随时观察着动静,不仅是注意有可能的刺客,还有人群中的京营府卫。 大批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神京城,来到神京城外灞桥之上,两侧烟柳依依,在夏日里绿树成荫,蓊蓊郁郁。 就在这时,“轰!” 前方的石桥之上,忽而响起一声炮响,继而自灞桥两侧响起喊杀之声,忽而杀出两支人马,约莫有千余人,皆着大汉号服,外披甲胄,胳膊上系着白布。 这两支兵马主要是齐王和忠顺郡王手下的府卫以及这些年豢养的死士。 而经此一事,顿时队伍受此冲击,就为之一乱。 “唏律律~” 马蹄声杂乱响起,路上大批手持兵刃的士卒向送葬队伍冲击而来,当即就与护卫的神武将军冯唐相撞在一起,不多时,手持兵刃的两方人马已经交手在一起。 兵器相撞,发出阵阵尖锐的金铁交鸣声,没有多久,就有士卒惨叫倒地,鲜血汩汩而出,在地面上流淌的到处都是,污染了青石泥板铺就的官道。 而原本护送着运送棺椁的马车的军士同样一片大乱,茫然不知所措。 戴权在龙辇之侧,尖锐的声音响起,高声道:“护驾,护驾!抓刺客,抓刺客!” 然而,场中局面刹那之间,俨然一片混乱。 这时,从城门口方向下来大批士卒,如潮水一般冲将过来,高声喊道:“诛贾党,清君侧!” 正是京营借轮换而登上城头值宿的练武营都督佥事俞士金、振威营都督同知伍凤超等人,率领着兵丁接应齐王陈澄。 汝南侯卫麒眉头紧皱,高声说道:“挡住他们!莫要惊扰了圣驾!” 身边儿的府卫士卒,“刷刷”地抽出了雁翎刀,立身在四方护卫,神情警惕地看向敌寇。 大批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纷纷围拢住崇平帝所在的马车四周,手持腰刀护卫,兵马倒不怎么多,只有三四百人。 这时,齐王陈澄以及忠顺郡王陈泓二人对视一眼,同样高声喊道:“保护圣上!” 两人高声说着,却领着一众扈从向着崇平帝所在的马车围拢而去,分明是打算挟制马车上的天子。 彼时,敌我不分,几乎一片混乱,而宫中的妃嫔女眷在最后方的队伍里,则是不明就里的看向前方。 而一路送葬而出的文武大臣脸上也有几许慌乱,不知所措,内阁首辅韩癀与内阁次辅李瓒,面上同样有着惊容。 其他如六部尚书,侍郎面色同样大惊不已。 而这时,齐王陈澄还未近得崇平帝身侧,却被一员青年小将拦住,道:“两位王爷,圣上还在马车上,尔等不得冲撞銮驾!” 陈澄面色变幻了下,对着一旁的扈从,也是齐王府闫典军,沉声道:“动手!” 不大一会儿,陈澄以及身旁的士卒开始抽出腰刀,向着护卫龙辇的锦衣府卫杀去。 而原本正自慌乱的文武百官,见此一幕,更是心神大惊。 齐王这…这是反了? 因为后方同样一片嘈杂混乱,崇平帝所乘的龙辇似乎也没有调头,而是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不大一会儿,周围锦衣府卫围拢着崇平帝所在的龙辇,死死抵挡着京营叛军以及忠顺郡王府和齐王府的府卫。 齐王陈澄此刻率领兵马冲至近前,与锦衣府卫交手一起。 乒乒乓乓,金铁交击之音不绝于耳。 此刻,崇平帝立身在龙辇上,龙眸闪烁,冷冷看向那陈澄,冷声道:“陈澄,你要弑父吗?” 齐王陈澄的兵马,此刻似乎控制住了局面,在前后夹攻,控制着整个送葬队伍,将锦衣府卫团团围住。 而陈澄以及忠顺王父子以及陈泓,看向那坐在龙辇上,头戴白色孝布的中年帝王,心头不由为之悸动莫名。 就这么成了?! 齐王更是激动的两侧胖乎乎的脸颊潮红一片,心绪激荡。 只要将父皇逼迫退位,那天下也就是他的。 至于弑杀君父,他却是不敢背负这等恶名,正好重华宫空了,让父皇进宫荣养。 事实上,齐王也不敢弑杀君父,那直接就天下各路兵马勤王,共诛乱臣贼子。 陈澄索性也走到近前,身旁左边儿站着齐王府长史窦荣,右边儿则是贾雨村,对上那双审视的严厉目光,道:“父皇,这都是你逼的!当初皇爷爷说过等我长大以后,立为东宫,父皇答应的好好的……” 陈泓皱了皱眉,打断了齐王的话头儿,说道:“殿下。” 这特娘的说都是什么? 陈澄这时也反应过来,镇定了心神,高声道:“父皇,你即位以来,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百姓苦不堪言,又刚愎自用,宠信贾珩小儿这样的奸党施行恶政,闹得天下鸡犬不宁,烽烟四起,如今连皇爷爷都被气的驾崩,儿臣不忍见我大汉社稷落于他人之手,恳请父皇退位,至重华宫荣养!” 崇平帝眉头紧皱,看向那身形肥硕的齐王,目光冰冷的可怕。 这时,忠顺王陈荣此刻在宗室之列,手里拿着一封圣旨,高声道:“大行皇帝有遗诏,都住手,住手!” 一众正在厮杀的兵丁纷纷停止攻势,而原本还似乎苦苦支撑的锦衣府卫闻言,也都纷纷握紧了手中兵刃,惊疑不定。 忠顺王陈荣高高举着圣旨,冷声说道:“大行皇帝遗诏,以齐王陈澄忠孝恪勤,天生英睿,当任大位,天子年迈昏庸,宠信奸佞,已不能理政,为大汉社稷所虑,将皇位传于齐王!” 不远处的文官闻言,面色就是一顿。 这定然是矫诏! 齐王庞硕的身影微微一躬身,高声道:“父皇,这是皇爷爷的旨意,父皇已经年迈,儿臣请父皇返回重华宫荣养,由儿臣主持国政。” 此言一出,诸朝臣听闻齐王所言,面色变幻了下,心神不由震惊莫名。 而宗室之中,魏王与楚王此刻正在府卫的护持下,震惊地看向齐王。 可以说,从方才齐王骤然发难,魏楚两藩都没有想到,事情走向会朝这一步,面上都见着忧虑。 崇平帝面色淡漠地看向齐王,冷冷道:“你蠢笨如猪,暴虐乖戾,这大汉的江山社稷,你还担不起来!” 齐王:“……” 不带这样侮辱人的。 不是,父皇已经陷入重重包围之中,为何还如此淡定? “父皇,不要逼迫儿臣,如今城中已经在儿臣手里掌控,儿臣不想宗室相残,妄造杀孽。”齐王劝说道。 陈泓冷声道:“王爷,不要废话了,送上皇回宫。” “你问这满朝文武,哪一个愿意拥立一个蠢货?”崇平帝依旧淡漠,语气中满是讥讽。 齐王闻言,心头只觉怒火涌起,道:“诸位,孤王荣登大宝以后,定然剪灭贾珩小儿逆党,废除摊丁入亩之恶政,还大汉一片朗朗乾坤,还请诸位大臣,助孤王劝谏父皇退位!” 崇平帝冷冷看着这一幕,目光扫过一众面色惊疑不定的群臣,无人知这位天子此刻在想什么。 陈泓高声道:“来人,送太上皇回宫。” 这时,周围士卒厮杀之声再起,渐渐包围了送殡的队伍,此刻兵力优势,以势压人。 …… …… 神京南城,京营大营 同样发生一场叛乱,以敢勇营都督佥事祝法兴,效勇营参将吕子温为首的京营将校,率领亲兵直扑中军大营,而警戒岗哨的中护军顷刻之间就与彼等交手。 待杀散了守卫中军大营的中护军之后,喊杀声在京营营房中响起。 “诛贾党,清君侧!” 冲进中军营房所在院落,为首的振威营参将闯入营房,搜寻一通,提着刀,急声道:“谢贼不在营房中。” 一众京营将校闻言,心头不由一惊,不知为何,忽而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众人面面相觑,刚要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间传来惊天动地的喊杀声,而后是四面的墙头上,站着一行行手持弓弩的骑士,挽弓搭箭,向着叛乱的士卒攒射而去。 “不好,中计了!”祝法兴见得此幕,心神微震,急声说道。 而周围的一众京营将校同样大惊失色,惶惧不已。 贾芳此刻领着一众护军将校,手中拿着一把雁翎刀,骑在马上,冷声道:“尔等叛军,胆敢造反作乱,如今反迹早露,还不跪地请降!” 诸京营将校,面上多是见着凝重之色,手中拿着兵刃,但却无人请降。 贾芳冷笑一声,说道:“乱臣贼子,杀光他们!” 随着一声令下,箭如飞蝗,齐齐攒射,蓬蓬大团血雾爆散开来,而后在惨叫声中,京营中护军兵马向着京营众叛军将校杀去。 顿时,两方人马就战在一起,刀枪对攻,血肉横飞,喊杀声震动了神京南城。 祝法兴等一众将校猝不及防,在贾芳所率兵马的围攻下,尽皆被诛杀。 没有多久,贾芳目光冷冷地看向倒在血泊中的一众京营叛军,冷声道:“将还喘气的,解送锦衣府,严刑拷问。” 此刻,京城几门与齐王勾结的叛军,也正在迅速被贾家小将以及果勇营的将校平定。 或者说,提前有了准备的京营以及锦衣府卫,清理诸叛军,倒不费吹灰之力。 原本发动叛乱的将校都是一小撮。 而崇平帝这边儿,齐王陈澄却浑然不知神京城内以及京营的变故,继续鼓动着大汉群臣,某种程度上,也让一众朝臣心神恍惚了下。 如韩癀与刑部尚书赵默面色凝重,心神就是一突。 如果齐王登基,废除新政,天下或许可以重新恢复太平,至于北面的女真,再行议和就是了。 那时候,天下太平,众正盈朝,百姓也能不再受战乱之苦,安居乐业。 事实上,在韩癀等人的视角中,崇平帝宠信贾珩等一干奸佞,穷兵黩武,国库亏空,然后为了填补亏空,开始横征暴敛,掠夺天下士绅之财货。 可以说,这就是齐王当着文武群臣的面提出的政治主张,在动摇中间派。 否则,哪怕逼宫崇平帝成功,回到宫中,文武百官不拥立,这继位的合法性也存疑。 就在这时,却有一人从都察院中出班奏道:“圣上,微臣山西道御史王学勤,微臣请圣上退位,以安中外之心。” 轰…… 犹如一颗巨石扔入湖面,顿时嫌弃惊涛骇浪。 在一众死寂中,好似拉开了帷幕,不多时,其他科道御史乃至六部司郎中一级的官员,纷纷说道:“臣等请圣上退位,以安中外人心。” 科道原本就是一些地方士绅供养出的读书人,原本就反对新法,这些人不同于朝堂的六部九卿,自重身份,六部九卿不管怎么想,在崇平帝定点关照以后,已经不敢明面上发表反对意见。 此刻随着科道官员的附和,一些六部侍郎官儿,目光闪了闪,似有意动。 眼前这是明摆着的,如果就此拥立齐王,从龙之功,或可直入内阁。 齐王陈澄见得科道以及一些官员附和的一幕,心底已是被一阵狂喜涌起,只觉骨头都酥了四两。 果然,他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满朝文武苦贾珩久矣! 一旁的王府主簿贾雨村,心头也有些震动。 看来,真是要变天了。 也是,天子毕竟老了,又倒行逆施,推行新政,朝中敢怒而不敢言。 等齐王荣登大宝,那他作为潜邸之臣,岂不是能入值阁部? 贾雨村念及此处,只觉心头有些不争气地跳动起来。 而陈泓见此,心头也有些惊讶莫名,原本心底深处对齐王的轻蔑,倒也收起些许。 忠顺王陈荣面上诧异了下,旋即,心头就有一些警惕。 而一众女眷中,还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则是晋阳长公主扶着送太上皇最后一程的,此刻丽人不施粉黛的脸蛋儿上不由现出焦虑之色,拉了一下冯太后的胳膊,低声道:“母后,前面出事儿了。” 冯太后苍老眼眸中担忧之色不减晋阳长公主分毫,但却劝慰说道:“晋阳,镇定一些,你皇兄应对得了。” 这位老太太显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深知齐王谋反,更多还是逼宫,不会说屠戮女眷。 不说其他,冯太后是齐王的亲奶奶,算是从小抱着齐王长大的。 另一辆马车上,宋皇后那张丰艳、雍美的玉容之上,同样陷入惶惧之色,转眸看向一旁的端容贵妃,低声道:“妹妹。” 端容贵妃轻轻叹了一口气。 此刻,两方火并,更多还是逼迫崇平帝退位,倒还没有朝宫中女眷动手,或者说,这个时候根本就顾不得宫中女眷。 “父皇,这就是人心所望,因为父皇一意孤行,山东叛乱迭起,百姓怨声载道,西北之战数万大军葬命,这些年,多少百姓深受战乱之苦,父皇年事已高,多次吐血晕厥,也当调理荣养,而儿臣为父皇长子,人眼。齐王陈澄一改往日的混不吝,此刻心头涌起自信,跪将下来,相请道:“父皇,当着皇爷爷灵柩的面,父皇还请回宫让位吧。” 言罢,嚎啕大哭不止。 这时,忠顺王陈荣见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几是暗暗称奇。 这个大侄子有点儿东西啊。 好好的逼宫,让他弄成这幅为江山社稷,逼不得已的样子,起码传位之后,对外面的名声要好听一些。 或许后世史书大概记载:“上皇崩,举国致哀,出殡之日,百官至灞桥,齐王拦天子乘舆,嚎啕大哭,跪地不起……帝心有戚戚,默之良久,遂返宫,退位荣养,立齐王为嗣。”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宋皇后:那小狐狸,这是回来了? 神京城外 齐王陈澄泪流满面,仰起胖乎乎的脸庞,说道:“父皇,皇爷爷在侧,儿臣请父皇退位荣养,保重龙体,儿臣定当中兴大汉。” 可以说,如果崇平帝借坡下驴,顺势应下,还真让齐王办成了此事。 而此刻,围观的众臣见得这一幕,更多还是沉默不语。 或者说,这等陈汉宗室的家事,一时情况不明,倒也没有人敢出言。 但内阁次辅李瓒却出班,脸上满是义正言辞之色,冷声道:“齐王休得妄言!圣上自登基以来,夙兴夜寐,呕心沥血,自北疆至西北,北逐寇虏,开疆拓土,扬威四方,何谓穷兵黩武?你今日胆敢逼迫君父,如此悖逆人伦孝道的畜生之举,可知苍天有灵哉?” 李瓒出言之后,也好似拉开了声讨齐王陈澄的序幕。 户部尚书齐昆也训斥说道:“齐王,即刻向圣上请罪,念你懵懂不知事,受奸臣蛊惑,圣上可既往不咎。” 而后,吏部尚书姚舆道:“齐王,如此逼迫君父,更是在上皇出殡之日,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礼部侍郎柳政也纷纷训斥,一时间,对齐王的逼宫之举呵斥之声不绝。 但更多是朝堂重臣声讨,与先前的科道言官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出班呵斥。 崇平帝冷冷看了一眼韩癀,心头冷哂。 身为内阁首辅,辅佐阴阳,调理阴阳,此刻不当先率百官申斥,却冷眼旁观?真是朕的好臣子! 只怕废除新政,正合了彼等的心意! 见齐昆以及李瓒出班,韩癀原本正在出神,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嘴唇抿了抿,想要开口,但这会儿落于诸臣之后,怎么都有些突兀。 忠顺王陈荣高声道:“此为我大汉宗室家事,尔等皆是外臣,听命即可,无权置喙!” 然而这时,就听到城门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似乎大批军兵源源不断赶来。 齐王瞥了一眼,面上现出自信,看向崇平帝,说道:“父皇,城中兵马已在儿臣手中,父皇,还请随儿臣回京,父皇这些年为国事操劳,身子骨儿不好,还请到重华宫荣养。” 等他即位之后,再下旨收拾那贾家,一雪前仇,然后降诏废除新政,给从龙之臣加官进爵,安抚群臣。 不然,真的弑杀君父? 那才真是蠢笨如猪,暴虐乖戾! 彼时,天下皆反,勤王兵马能够将神京围个水泄不通。 真以为他是傻的? 还有大伯和忠顺郡王兄多半不安好心,让他弑杀君父,最好再诛杀了魏楚两藩,手足相残,然后,他们忠顺一脉顺势登基? 崇平帝冷声说道:“陈澄,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拿下陈荣父子,束手就擒。” 齐王面色诧异,道:“父皇,” 而忠顺王冷笑道:“四弟,你束手就擒吧,当初父皇为了我大汉社稷,尚且退至重华宫荣养,四弟,如今到你了。” 当初能够逼迫隆治帝退位,忠顺王显然也出了不少力气,帮着参与了政变,如今也算是轻车熟路。 崇平帝目光冷漠地看向忠顺王,说道:“狼子野心。” “来人,相送上皇回重华宫,送大行皇帝至恭陵安葬。”忠顺王此刻目中冷意闪烁,高声道。 顿时,就有兵丁近前,向着龙辇周围的锦衣府卫逼近。 而汝南侯卫麒则是领兵,死死护住崇平帝以及一旁的太上皇灵柩。 当然,也没有人惊扰太上皇隆治帝的灵柩棺椁。 甚至这个时候,后方送葬太上皇的后宫女眷,也无人理会,全部冲着崇平帝而来。 就是要逼迫崇平帝就范。 事实上,灞桥之上,除了汉廷的官吏、军将以及内监,根本就没有百姓,虽然发生了一次逼宫,但事后依然没有多少人知道。 普通百姓只能雾里看花,众说纷纭。 然而,这时,忽而听到城门方向传来喊杀声,那兵器碰撞以及厮杀的声音让齐王心头一惊,有些不明就里。 而忠顺郡王陈泓则凝眸看向不远处,目瞪口呆。 只见大批骑军将在谢再义的率领下,已经杀到。 京营大将,大汉一等忠勤侯谢再义此刻挽弓搭箭,快马而来,向着忠顺郡王陈泓射杀而来。 “嗖!!!” 箭矢破空而来。 忠顺郡王陈泓心头一紧,只觉亡魂大冒,连忙向着一旁躲去。 “噗呲!” 羽箭穿胸而过,陈泓心头一惊,后背沁出一股冷汗。 显然这羽箭不是朝自己而来,朝着前面想要袭杀龙辇的军将而去。 嗖嗖! 又是连连几箭,恍若雨下,不少士卒中箭到底,惨叫连连。 “惊扰圣驾者死!”谢再义在远处高声说着,如同雷霆,传过重重人流,震动人心。 此刻,军卒厮杀不停,而大批骑军已从四面八方而来,围剿着齐王府的府卫以及忠顺郡王裹挟的京营将校。 而崇平帝冷声道:“陈澄,朕问你,你可知罪?” 不仅如此,京营骑军仍从四面八方而来,向着王府叛军围攻而来。 而练武营都督佥事俞士金,耀武营参将储伯俊,振威营都督同知伍凤超等人,也在城门口领兵三千,与京营的平叛兵马混战一起。 齐王陈澄见得此幕,一时间有些傻眼。 陈泓急声道:“挟制了人,要挟京营,我们还有转机。” 忠顺王陈荣也急声道:“大侄子,事到如今,何不行险一搏?!” 崇平帝在龙辇上,面色冷冷地看着几人,虽然隔着十几个府卫,但对齐王等人而言却恍若一道天堑。 纵然陈泓身旁的扈从想要接近那龙辇,却被牢牢阻挡住。 崇平帝神色淡漠地看向齐王陈澄,说道:“陈澄,你真要造反?” 谋逆作乱,但也是他的长子。 这位帝王眼前恍惚了下,似乎想起多年之前的下午,那天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大胖小子,心头难掩激动,来回踱步着,不停喃喃说道:“我有儿子了。” 这一幕,恍若昨日。 陈澄已经万念俱灰,如何不知一切都在崇平帝的筹谋中,“噗通”一下跪将下来,痛哭流涕道:“父皇,都是大伯挑唆我的,我也不想的,父皇。” 忠顺王:“……” 陈泓见得此幕,也有些傻眼。 而一旁的王府长史窦荣面如土色,闭上了眼眸。 天子早有防备,大势已去,他们完了。 贾雨村脸色苍白,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什么名达阁部,入值军机,都成了梦幻泡影,只怕这般下去,就连身家性命也会不保。 贾雨村心头颤栗,只觉手足冰凉。 而此刻,在后宫妃嫔的女眷朝班中,冯太后身旁的晋阳长公主,妍丽玉颜上也有几许讶异之色,说道:“母后,皇兄似乎早有防备。” 冯太后握住晋阳长公主的手,说道:“先等等吧。” 说着,看向自家女儿。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荔儿比京城要容颜丰腴了一些,身上也有一股…… 其实以冯太后养育过子嗣的见识,丽人那盈月中偶尔逸散的奶香奶气,还是能够猜测出一些真相的。 另一边儿,端容贵妃与宋皇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一抹轻快。 如果真让那齐王荣登大宝,她们大概也要去重华宫陪着陛下了。 魏王、楚王两藩,心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们就知道,父皇定然有着防备之策。 也不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如一众妃嫔当中的那位吴贵人,秀眉紧皱,贝齿咬着粉唇,心头暗暗着急。 但如今,齐王以及忠顺王父子皆已暴露人前,这位丽人也有些无计可施。 而此刻,听到周围的喊杀声,忠顺王陈荣以及陈泓两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而周围反叛的兵丁在京营的绞杀下,抵抗之势愈发微弱。 灞桥之上的兵丁在齐王府典军的带领下,杀散拦路的兵丁,几十个兵丁逐渐接近两人,看向那跪在地上请罪的齐王,说道:“王爷,走。” 齐王陈澄这会儿却体若筛糠,浑身颤抖不停,刚要站起身来,却听那龙辇上传来冷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陈澄,你还要到哪里去?” 齐王陈澄闻言,肥胖的身躯剧烈一震。 齐王陈澄哭诉道:“父皇,儿臣知罪。” 而此刻,说来也巧,就在灞桥以东,同样看见烟尘滚滚,一面面刺绣着“汉”字的火红旗帜,几如火焰一般燃烧了天空。 正在厮杀中的众人就是一愣。 一个将校眼尖,高声道:“是卫国公的旗帜,卫国公到了!” 原来自贾珩从山东分兵以后,昼夜兼程,领三千骑兵,不计折损、掉队,急速奔向长安城。 终于在事发的这一天抵达了长安城。 贾珩此刻在马匹上,手持一把镔铁长刀,领兵穿过灞桥,朝着齐王府层层围拢的府卫杀去,京营铁骑何其悍勇,此刻马刀挥舞,叛军哀嚎声连连,尽皆化为刀下之鬼。 而正在龙辇中的崇平帝此刻也心神微震,目光眺望远处的骑军马队,最后一丝担忧也彻底放下。 而龙辇中的晋阳长公主身形也不由坐直几许,柳眉之下,莹润如水的美眸见着痴痴思念。 冯太后讶异道:“贾子钰?咸宁的驸马?” 晋阳长公主语气重难掩欣喜,说道:“母后,这应该万无一失了。” 他这是回来了。 而此刻,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脸上同样现出欣喜之色。 “先生回来了。”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中现出喜色,柔声说道。 一旁的宋妍,雪肤玉颜的小脸上也有几许喜色流溢,秀气的眉头下,明眸凝睇含情。 而不远处正在与端容贵妃坐在一起的宋皇后,看向那远处的“卫国公贾”几个大字,心头也有些欣喜,美眸中怔怔失神。 那小狐狸,这是回来了? 而丽人放在身前因为刚才情势危急,交叠攥紧的素手,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松将开来,竟是下意识地轻轻抚了下还未隆起的小腹。 此刻,忠顺王陈荣以及忠顺郡王陈泓,更为绝望。 忠顺王急声道:“泓儿,走。” 事到如今,大势已去,政变之事一切休谈。 但这时候才想走,显然已经为时已晚,随着铁蹄隆隆之声响起,贾珩率领京营铁骑,如同一股洪流席卷了执兵阻挡的齐王府府卫以及陈荣父子豢养的死士。 轰! 眨眼之间,贾珩已经率领一众亲兵风驰电掣地杀至近前,所过之处,叛军以及府卫兵马无人能敌,皆化为团团齑粉。 贾珩快马而来,手中一把长刀挥舞的风雨不透,斩杀了两个拦路的叛军士卒,高声道:“降者免死!” 他主要是担心这些府卫兵马狗急跳墙,然后朝女眷动手。 随着贾珩的到来,这场叛乱已经没有了丝毫悬念,待铁骑屠戮着府卫士卒,除个别忠顺王父子豢养的死士外,皆陆陆续续丢下军械,向京营骑军请降。 而忠顺王陈荣面色变幻,一旁的忠顺郡王陈泓,面上现出一抹难看,此刻前后都是兵马,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还不跪地请罪,更待何时!”崇平帝身旁的戴权,开口斥道。 陈荣冷笑一声,目光灼灼地看向那龙辇所在,说道:“我父子为使大汉神器不落贾氏之手,何罪之有?” 经此一事,他定然难以保全,不过一死而已! 只可惜那贾珩小儿,势力愈发庞巨,将来篡陈氏天下者,必是贾珩小儿! 而陈荣此言,却让崇平帝皱了皱眉,冷哼一声,脸色铁青。 挑拨离间耳! 而周围的文武群臣都暗暗皱了皱眉,只当没有听见这话。 陈泓则是转头看向那跪地叩头,瘫软成一团的齐王,心头不由涌起怒火,骂道:“如是方才当机立断,也不会落于今日,真是蠢笨如猪!” 方才如果不是废话太多,直接杀了龙辇中的那人,然后再将魏楚两藩和宋家妖后诛杀殆尽,岂会有现在的窘迫之境? 但齐王显然不会弑杀崇平帝,给自己留下一个洗不掉的污点,而且弑杀自己的父亲,无疑需要很强的心理素质。 然而,此刻,谢再义以及人群中潜藏冒充内监的锦衣府卫,已经牢牢守住了崇平帝的龙辇,不使歹人近前。 “拿下陈荣父子!”崇平帝的淡漠声音自龙辇中响起,似乎不带丝毫喜怒。 顿时,就有相关府卫近前,一下子按住陈荣与陈泓父子的臂膀,不待二人挣扎,就已用绳索牢牢捆缚住,此外几个锦衣府卫还拖住了齐王陈澄那肥大的身躯。 贾珩此刻一路而来,来到龙辇之前,拱手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问道:“子钰你不是在山东,你为何会在这里?” 子钰为何会在这里?难道趁乱……嗯,应该不可能,否则如何会只带了这么一些兵马。 贾珩目光坚定,拱手道:“微臣围剿山东兖州之寇后,水淹大捷以后,得知陈渊等人与齐王、忠顺王勾结,刺杀上皇,以国丧出殡之时袭杀圣上,遂率轻骑,星夜倍道,前来救驾!” 他这一路差不多长途奔袭,比之六百里加急都不遑多让,先前他让潇潇飞鸽传书给锦衣府,看天子的架势,锦衣府似乎没有收到? 或许这时候信鸽传播信息也未必可靠,尤其是雷暴雨多发的夏天,信鸽容易丢失消息。 也有可能是潇潇故意…… 所以,不好说。 崇平帝见得那熟悉的少年,道:“子钰来的正好,兖州府那边儿也取得了大捷?” 其实,是京中诸衙司上下都在忙着太上皇吊唁、出殡的事儿,还要清查歹人,进而兵部那边儿还是出了纰漏。 贾珩沉声道:“李延庆被斩,豪格被生擒,陈渊不知去向,我大汉京营骑军歼敌四万余,山东之乱已平,陛下,这应是陈渊和陈澄等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想要以山东白莲教叛乱牵制我大军,然后在京中谋逆。” 今日一见天子,果然毫发无伤。 其实这种阴谋涉及的主体太多,很容易走漏风声,天子手下在京中眼线无数,得知消息也只是时间问题。 崇平帝瘦松眉之下的冷峻目光复杂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见得那瞳孔中的血丝和脸上的倦色,说道:“朕已有所知悉,就是在逼宫于朕而已。” 第一步先将贾子钰调出京城,然后谋害上皇,借国丧出殡之日,逼迫他退位,立齐王为嗣,这一环套一环。 念及此处,中年帝王瘦松眉挑起,目光冷冷地看向齐王陈澄,道:“孽畜!上皇何等厚爱于你,竟施此辣手?” 齐王陈澄脸上却现出茫然,说道:“儿臣不知啊,这些都是大伯还有陈泓做的,儿臣真的不知道。” 忠顺王:“……” 而远处的文武百官,见得那立身在龙辇之前的蟒服少年,心头也有些震惊莫名。 这位卫国公又在山东平定了叛乱,这不容易,这千里奔袭,前来救驾,这番忠心…… 崇平帝冷声道:“来人,将这三人押入诏狱,听候发落!” 出了齐王谋逆,甚至忠顺王父子谋刺上皇的这等恶逆之事,崇平帝自然无法再送葬太上皇的棺椁灵柩,不说再有袭杀之事又当如何,就是这样大的家丑,也需要崇平帝返回京中收拾残局。 当然,太上皇的灵柩也不可能再抬回去,只能当无事发生一样,照常安葬。 而后,崇平帝定了定心神,转眸将目光看向内阁首辅次辅李瓒,说道:“李阁老何在。” “微臣在。”李瓒闻听此言,面色一肃,拱手道。 “你护送着上皇灵柩和棺椁前往恭陵安葬,勿要耽误了吉时,朕携诸宫妃和文武百官回宫。” 他可没有忘记,方才那些随着陈澄一同逼他退位的好臣子! 李瓒拱手道:“微臣遵旨。” 而一旁的韩癀面色变了变,心头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方才心神恍惚之下,却已然彻底失了圣眷。 只怕这首辅,也做不长了。 而韩癀虽然心不在焉,尚算好的,先前那些跪地恳请崇平帝退位的科道言官,脸上惨白,已是手足冰凉。 这时,冯太后却打发了内监,尖声尖气说道:“太后懿旨,与晋阳长公主相送上皇至恭陵,陛下先回宫中,处置诸事。” 崇平帝默然了下,叹了一口气,说道:“儿臣谨遵懿旨。” 这样以太后懿旨吩咐崇平帝回去,也是两全之法。 贾珩看着这一幕,其实崇平帝依然相送上皇至恭陵安葬,倒也不可,看来经此一事,天子也颇受打击。 而后,人员分为两拨,崇平帝与押送着陈荣父子以及齐王陈澄的锦衣府卫返京,而贾珩与忠勤侯谢再义也一同返回京城。 至于贾珩带来的兵马,则一路护送着送葬队伍前往恭陵。 而整个神京城,乃至整个大汉朝,受这场“逼宫”的事件的影响,也随着时间慢慢发酵。 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正在酝酿当中。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贾珩:此为圣上家事,非臣下可妄议…… 神京城 暂且不提贾珩与崇平帝、谢再义等人一同返回京城。 却说楚王和魏王护送着灵柩前往京城,目送那少年离去,心头松了一口气,转而心思各异,开始思量起今后的朝局。 无他,齐王陈澄一废,东宫人选似乎再无悬念,也就只剩下魏楚两藩两位竞争对手。 楚王陈钦转眸瞥了一眼魏王,目中寒意涌起,心头不禁生出一些莫名的遗憾。 如果方才齐王再狠辣一些,先一步将魏王除掉就好了,最好将宋家也一扫而空。 魏王眉头紧皱,那张年轻、白皙的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 齐王经此一事,已经彻底出局,那么就只剩下楚王堪为竞争对手。 不管是论起宫中宫外的势力,楚王都远远不及他。 只是,父皇似乎对楚王格外器重,但先前的山东济宁整军,恰恰让楚王闹出了乱子。 等过了这段时间,可以让科道御史顺势弹劾一下。 另外一辆挂有白幡的马车之上,宋皇后与端容贵妃同样小声议论着,妍丽的脸蛋儿之上不由现出唏嘘感慨之色。 端容贵妃如柳叶的黛眉之下,脸上涌起唏嘘之色,说道:“不想闹了这么一出,齐王好端端的,何至于此?” 宋皇后温声道:“他从小就是偏激的性情,先前在三河帮的事上就办了差事,陛下也是为了小惩大诫,于是就记恨上陛下了。” 端容贵妃忽而想起一事,低声道:“姐姐,陛下似乎早有防备,也没有和我们说。” 从先前崇平帝的表现以及京营调拨兵丁的速度来看,的确是早有防备。 宋皇后丹唇微启,珠圆玉润的声音清越通透,柔声道:“担心走漏风声吧,幸在都是虚惊一场。” 心头就有些不自然,陛下就不担心她们这些女眷,再让齐王手下的乱兵给冲杀了? 转而又想起那千里奔袭驰援的小狐狸,不知为何,丽人心底忽而生出一股念头。 他这般昼夜兼程、星夜倍道而来,难道是为了救她而来? 等回京以后,还不知怎么给那小狐狸说。 就这样,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着位于神京城东南方向二十里外的恭陵而去。 …… …… 崇平帝在一众锦衣缇骑以及京营将士的护卫下,随着车队浩浩荡荡地返回宫苑之中,一路之上,百姓早已被锦衣缇骑和京营骑军驱逐,躲进家中,议论着京中的喊杀声,诸般猜测,莫衷一是。 大明宫,含元殿,内书房 贾珩此刻随着谢再义护送着崇平帝进入宫中,立身在殿中的玉阶上。 崇平帝落座在内书房中,凝眸看向那少年,问道:“子钰这次回来辛苦了,山东那边儿局势如何?” 贾珩拱手道:“回圣上,兖州平定以后,诸府县皆回朝廷之手,而豪格为微臣生擒,李延庆被斩,白莲教教匪被清剿一空,山东方面后续的白莲余孽剿捕,非短时间可定。” 崇平帝两道瘦松眉之下,目光冷芒闪烁,低声道:“如今看来,陈澄和陈荣父子真是处心积虑,与白莲教等人勾结一起,借山东内乱之时,刺杀上皇,进而逼迫朕退位。” 那时,陈澄应是再降圣旨一封,夺贾子钰兵权,以报往日之仇。 贾珩道:“圣上洪福齐天,有昊天神明庇佑,不是彼等奸小可以谋害的。” 崇平帝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脸上,说道:“这次陈澄与陈荣父子谋逆造反,暗中残害上皇,子钰以为应当如何处置?”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微臣以为,圣上既为万方之主,也为宗室之长,此为圣上家事,非臣下可妄议。” 这等事,根本不需他出言,天子心头已经有了决断,无非是担心杀兄弟和亲生儿子的名声不好听,或者说想要找个人帮自己下定决心。 不过,忠顺王父子谋害上皇,肯定会被赐死,甚至忠顺王一脉都不会留下,这等恶逆之事,骇人听闻。 崇平帝默然良久,没有再说其他。 陈荣父子自然都要赐死,废为庶人以后,发配恭陵都能再起风波,可见父子二人戾性难改,唯有赐死,才能祛除祸患。 至于陈澄…… 崇平帝眉头紧皱,目光闪了闪,一时间心底涌起阵阵疲惫。 齐王陈澄毕竟是崇平帝头一个儿子,感情何其深厚,但如果不处置,以其乖戾性情,难免还会起什么幺蛾子。 否则,新君即位以后,对这几人也会难以处置。 崇平帝转而又问道:“子钰,先前北疆方面,女真派兵马叩边,子钰以为当如何应对?” 贾珩道:“女真去岁方遭大败,如今再起兵戈,不过是策应山东叛乱,如今山东大乱已平,朝廷不需派兵马驰援,以九边之兵,坚城深壕,足以击退来犯之敌,如今新政推广全国,正值关要,我大汉还不宜与女真全面开战,影响新政推广。” 崇平帝点了点头,温声道:“那就暂不派兵前往北疆。” 贾珩道:“微臣过段时间,会赴蓟镇查边,同时在天津等地组织水师,主动跨海出击女真,不使女真继续骚扰我大汉。” 崇平帝瘦松眉之下,目光温和几许,温声道:“子钰远来奔袭,往来辛苦,先回府中歇息几日。” 贾珩整容敛色,拱了拱手说道:“谢圣上隆恩,微臣告辞。” 另一边儿,谢再义也拱手告辞。 崇平帝目光恍惚了下,深深叹了一口气,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惫袭上心头。 可以说,这次政变虽然毫发无伤,但的确让崇平帝心力憔悴,开始思量起东宫嗣子之事。 荣国府,荣庆堂 厅堂之中,贾母、王夫人、邢夫人以及凤纨、钗黛、云琴、纹绮俱在,只是脸上多见着愁云惨淡之色。 就在城中发生骚乱之时,贾家这边儿倒也得知了消息,因为贾菖、贾芸各派了一支兵马,牢牢护着贾家,不使贾家遭受乱兵冲击。 而京营叛乱一起,忠顺王府还真派了一支兵马袭杀贾家,大约有四五百人,来势汹汹前往宁荣街,直扑宁荣两府。 此刻,外间正在交手,厮杀声隔着高墙隐隐传至宁荣两府的庭院中,让贾家众人提心吊胆不停。 荣庆堂中,这时,一个锦绣衣衫的嬷嬷神色慌乱地进入厅中。 贾母苍老面容上担忧之色难掩,问道:“怎么样?” 这时,那嬷嬷急声道:“老太太,现在城中兵荒马乱的,那些叛军都在喊着清君侧、诛贾党,刚才乱兵就过来厮杀了一场,让廊下的芸二爷给打退了。” 贾母面色倏变,问道:“这好端端的,叛军诛的什么贾党?还有清君侧?” 这口号似乎和多年前的那场变乱有些熟悉。 王夫人心头惶惧,脱口而出说道:“老太太,这定是珩哥儿在外面得罪了人,这才让人家仇视,这下子直接冲着府上来了,想要屠戮女眷泄愤?” 那位珩大爷在外面当官儿,只顾自己风光体面,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不想现在闹了这样大的祸事来。 薛姨妈白净面容上却有几许不自然,柔声道:“也不能全怪珩哥儿,他在外面是给宫里一路的,人家谋反作乱,肯定要对付珩哥儿的。” 王夫人:“……” 这能不能成为国公的丈母娘,还不一定呢? 贾母皱了皱眉,瞪了一眼王夫人,说道:“再派人去打听打听,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那嬷嬷“哎“地应了一声,然后就离了厅堂,又打听消息去了。 凤姐柳梢眉挑了挑,丹凤眼中忧色难掩,说道:“这齐王好端端的王爷当着,跟着忠顺王家的造反做什么?” 贾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人心是高了还想高,当王爷哪有当皇帝老子舒坦,就闹了这么一出。” 十多年前,小国公在时,宫里那位好像也是这样喊着清君侧的口号? 凤姐柔声道:“老太太,您经的事儿多,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贾母说道:“这外间留下保护的人,都是珩哥儿安排的,应该没有什么大事儿。” 探春拧了拧英气的秀眉,转眸看向一旁身着青裙的甄兰,柔声说道:“兰妹妹,怎么看?” 虽然有时候不是很待见这个柳眉凤眼,心计深沉的小嫂子,但在整个贾家姊妹中,也就甄兰能够与自己聊一聊外间的时局。 迎着自家妹妹甄溪的好奇目光,甄兰秀丽玉容上倒也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先前我看邸报上说,魏王和楚王都进了军机处,这齐王什么都没有落着,只怕是就此生了怨恨之心。” 探春柔声道:“当初,齐王因为三河帮的事儿,削了爵位,这就记恨上珩哥哥了。” 甄兰道:“也是因为珩大哥掌握着京营,又在山东领兵,担心回京勤王,想用家眷要挟珩大哥。” 他现在执掌京营,如果神京大乱,他带兵回京勤王,大抵可以参辅国政。 探春英眉蹙了蹙,担忧道:“那这次,应该没有什么事儿吧。” 甄兰面上却满是笃定之色,柔声道:“珩大哥在京营好几年了,这次不是留了不少将校,京营纵然有叛乱,也不是那般轻轻松松就能成的,再说珩大哥未必没有后手防备。” 宝钗与黛玉、宝琴和湘云等着两人叙话。 “宝姐姐。”黛玉拉过宝钗绵软胖乎的纤纤素手,那张明媚玉容上不乏担忧之色,轻声道。 宝钗翠羽秀眉下,那双水润杏眸盈盈如水,柔声说道:“林妹妹,兰妹妹不是说了,原也没什么的。” 而李纨弯弯秀眉微蹙,宁静、婉丽的玉颜上中同样密布忧色。 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就在这时,刚才的嬷嬷去而复返,脸上现出惊喜之色,轻声道:“老太太,芸二爷说,外边儿的兵马都退了,外间的乱子都没了。” 贾母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心头大喜,口中连连念佛,慈眉善目的脸蛋儿上笑意重回,说道:“那就好。” 凤姐笑了笑,说道:“老太太,我就说吧,珩兄弟离开之前,肯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让人护着府里。” 薛姨妈笑道:“这满天的云彩都散了。” 就在荣庆堂中众人面上现出轻快之色时,一个嬷嬷进入厅堂中,说道:“老太太,东府那边儿传来消息,大爷已经回来了,已经到东府了。”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众人,心头都是又惊又喜。 一墙之隔的宁国府—— 贾珩已然快步返回家中,一路穿过绿漆栏杆的抄手游廊,大步进入后院。 此刻,秦可卿一袭淡雅的素白粉红对襟褙子,下着百褶马面裙,安静地端坐在厅堂中,正在与尤二姐、尤三姐、尤氏在一起叙话。 秦可卿与尤氏双姝,几个少女都是属于美艳、妩媚容貌,此刻打扮得花枝招展,浮翠流丹,团团脂粉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尤三姐艳丽玉容上氤氲起忧色,柔声道:“外面兵荒马乱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秦可卿妍丽如雪的肌肤玉颜微微一顿,两道弯弯秀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中现出思量之色,道:“应该不会,大爷临行之前,不是留了人看守着?” 一旁,一袭丹红色衣裙的尤二姐,正自静静听着两人叙话,那张温婉、静美的脸蛋儿上现出思念之意。 自当初那缠绵悱恻的一夜之后,这位性格有些傻白甜的少女,就再没有与贾珩私下相处过,要说不思念是不可能的。 倒也不是念着情事,而是想让贾珩多在自己身上用点儿心。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厢房,面带喜色,温声道:“奶奶,大爷回来了。” 正在叙话的三人闻言,脸上不约而同现出欣喜之色。 秦可卿轻快说道:“随我去看看。” 尤二姐、尤三姐和尤氏也纷纷起得身来,向着屋外走去。 而此刻,正是近晌时分,回廊尽头的月亮门洞,就见那蟒服少年快步而来,脸上虽然见着倦色,但目光一如往日的锐利、湛然。 “夫君。”秦可卿唤了一声,只觉鼻头一酸,心头百感交集。 贾珩抬眸看向秦可卿以及尤氏三姐妹,行至近前,笑了笑,目光温煦,柔声道:“可卿。” 说话间,握住秦可卿的纤纤柔荑,一下子将丽人拥至怀里。 而秦可卿也搂着贾珩的身子,微微闭上眼眸,心底满是思念。 “可卿,家里还好吧,芙儿她怎么样?”贾珩脸上就有几许复杂,轻轻搂住秦可卿的娇躯,轻声道。 这一趟出去看着不怎么样,又是一个多月,已然进入了崇平十七年的六月,崇平十七年过去了半年。 秦可卿道:“夫君,家里都好,芙儿她也好好的。” 贾珩道:“好了,咱们到屋里说。” 可卿比当初刚嫁给他的时候,是要丰腴多了,这抱着只觉绵软、柔腻,更有一股醉人的芳香。 几人说着,进入厅堂中,落座下来。 秦可卿关切道:“夫君,外面是怎么回事儿?” “齐王和忠顺郡王父子反了,趁着上皇出殡,打算在神京城外胁迫天子,谋夺皇位。”贾珩语气轻描淡写。 厅堂中的几人则是面面相觑。 秦可卿柔声道:“那夫君不是在山东平叛去了,怎么回京师了。”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道:“我在山东听到消息以后,就昼夜兼程,一路返回神京城,既是担心京中局势,也是担心你们的安危。” 秦可卿弯弯柳眉之下,美眸盈盈如水,颤声道:“夫君。” 贾珩轻轻抚了抚秦可卿那生了孩子以后,愈见光滑细腻的脸蛋儿,笑了笑道:“这趟回来,会在京里多待一段时日,审理齐王、忠顺郡王谋逆的案子。” 山东的乱子平定了,接下来也未必太平,一个是陈澄和陈荣父子的余党,还有就是天子的一些安排。 齐王陈澄这一反,可能会让天子慎重考虑立嫡的问题。 秦可卿又问道:“夫君,那上皇那边儿?” 贾珩道:“照常出殡送葬去了,不能耽误了吉时。” 说着,转眸看向姿容艳丽无端的尤三姐,笑着打趣道:“三姐儿是越来越漂亮了。” 尤三姐心头欢喜不胜,脸颊绮艳明媚,娇笑道:“大爷又胡说,我就是衬红花的绿叶。” 贾珩笑了笑,柔声说道:“好了,我这会儿饿了,让下人准备点儿饭菜,芙儿呢?” 不大一会儿,一个奶嬷嬷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过来,正是贾珩的女儿贾芙,婴儿还未周岁,脸蛋儿肌肤幼嫩白腻,两颗黑宝石的眼睛,恍若一汪清澈的泉水,此刻倒映人影,而小小眉眼笑成弯弯月牙儿地看向贾珩。 贾珩接过襁褓中的婴儿,柔声道:“芙儿,想爹爹了没有,嗯,芙儿又长大了一些,爹爹快抱不动了。” 说着,亲了一口自家女儿粉嫩的小脸蛋儿。 尤氏静静看向那少年,温婉玉容上就有几许出神。 秦可卿与尤二姐、尤三姐也看向那少年。 正在贾珩逗弄着女儿之时,外间的嬷嬷进入屋中,道:“珩大奶奶,老太太打发了鸳鸯请大爷过去呢。” 贾珩闻言,转眸看向秦可卿,将婴儿抱给一旁的奶嬷嬷,柔声道:“可卿,我去西府那边儿看看。”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过去吧。” 贾珩说着,就出了厅堂,看向那生着鸭蛋脸面、身形苗秀的少女,道:“鸳鸯,过来了?” 鸳鸯脸上也有喜色流溢,说道:“大爷回来了,老太太这会儿在西跨院等着大爷呢。” “这就过去。”贾珩轻声说着,握住鸳鸯的纤纤柔荑,问道:“鸳鸯,最近家里怎么样?” 鸳鸯柔声道:“家里一切都好,大爷在山东的战事打完了罢?” 贾珩点了点头道:“打完了,又能在京里歇几天。” 两人说着,一同向着荣庆堂而去。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王夫人:这个云丫头,她家宝玉怎么不好了? 荣国府,荣庆堂 “老太太,珩大爷来了。”一个嬷嬷进入厅堂,脸上满是繁盛笑意。 “快请进来。”贾母慈眉善目的脸蛋儿上萦绕着笑意,招呼了一声,轻声道。 而荣庆堂中正在叙话的诸金钗,闻言,也都纷纷看向厅堂的门槛方向,心头满是期待。 湘云与宝琴两个小胖妞,那张容颜娇媚的脸蛋儿扬起,两双明净、清澈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看向那少年,心底欣喜之意难掩。 宝琴凝眸看向那少年,眸光盈盈如水,不知为何想起那往日的点点滴滴。 就这样,在众人的瞩目之中,贾珩与鸳鸯一同进入厅堂,朝着贾母行礼,说道:“见过老太太。” “珩哥儿,回来了,快近前这边儿坐。”贾母脸上笑呵呵的,伸手招呼。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落座下来,问道:“月余不见,老太太在京中一向可好?” “好着呢。”贾母笑了笑,而后,目带探寻之色问道:“刚才京里出了不少事儿,听说齐王和忠顺王反了。” 毕竟经的事多了,这位老太太对京中一些事儿,也没有那般大惊小怪。 贾珩道:“现在几人已经被押入诏狱,听候发落,这几天,圣上应该会在朝会上处置。” 贾母点了点头,温声道:“这就好,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我们倒是提心吊胆的。” 贾珩温声道:“先前我怀疑京中有变故,让贾菖还有贾芸他们格外保护宁荣两府,府上应该是没有什么事儿。” 贾母笑道:“珩哥儿慎重一些也是的。” 说着,瞥了一眼王夫人。 王夫人心头就有几许不自在,手中拨弄的佛珠微微一停。 “珩哥儿,你从山东回来,山东那边儿战事结束了吗?”贾母点了点头,又关切问道。 贾珩道:“兖州府之战以后,山东白莲教匪以及卫所叛军已经被剿灭,山东那边儿只剩下一些手尾可待料理。” 贾母点了点头,笑了笑道:“你这是又打了胜仗啊。” 此刻,厅堂中的诸金钗,脸上也多是见着几许轻快之意。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珩哥儿原是能征善战的,这出去之前,咱们不是知道了,肯定能顺顺利利的。”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目光妩媚流波,看了一眼薛姨妈,面上神色就有些不自然,就怕这时候的薛姨妈说出“赐婚”的话来。 黛玉伸手轻轻拉了下宝钗的素手,粲然而闪的星眸中,就带有几许打趣之意。 宝钗眉眼之间就有些羞恼之意,转眸看了一眼柳眉星眼的黛玉。 她就知道颦儿是个喜欢拿人取笑的性子。 贾珩点了点头,抬眸看向贾母,温声道:“这几天,倒是可以清闲一些,不过京里又出了这样齐王谋反的案子,这几天还要查办这桩案子。” 贾母笑了笑,道:“你回来,老身这心也就落定了。” 贾珩道:“老太太放心,京中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贾母点了点头,面带好奇之色,问道:“这宫中打算怎么处置这些人?” 这样大的谋逆案子,不知多少人要家破人亡。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陈荣父子以及齐王,不仅是谋逆,而且还有其他恶逆之事,只怕难保身家性命了。” 不仅是这几人会被发落,他这次山东之行,应该也会被叙功,就不会封赏什么。 宝钗和黛玉已经预定了新政之功,这次山东平乱功劳大概不会赐婚,而且正值国丧,一应婚嫁之事都会停止。 贾母闻言,唏嘘不已,道:“如何就到了这一步。” 贾珩道:“此事关乎社稷安危。” 贾母默然了下,说道:“今年想着没有战事,还是能够太平一段时日,不想还是出了这样的事儿,湘云他大伯也……” 贾珩温声道:“保龄侯府上,何人承嗣?上次走的匆忙,还未得吊祭,这次前往济南府,已经命人寻找遗体。” 贾母道:“是他的大儿子,史绍,也有二十六七了,先前在五军都督府做事,上次来府上拜见我,说是想见你一面,不过你那时候到山东去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几天有空暇了,我见他一面。” 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如保龄侯史鼐这样的老人一去,新的家主其实更加服他一些。 这会儿,李纨看向那蟒服少年,抿了抿粉唇,手中的帕子来回缠绕着。 他这次回来,应该会来看她的吧? 自从江南之后,丽人也有小半年没有得到贾珩的亲昵,正是枯木逢春,食髓知味之时,心头未尝不为之思念。 另一边儿,甄兰与甄溪两个同样目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年。 相比贾珩临行之前还与钗黛温存过,甄兰与甄溪两姐妹,就没有与贾珩好好说过话。 而宝琴同样凝眸看向那少年,小胖妞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红若胭脂,犹如海棠花,娇媚如花,明艳动人。 贾母道:“这都晌午了,让后厨准备一些饭菜,珩哥儿在这用罢午饭,再和林丫头和宝丫头她们说会话。”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这一路过来,正说有些饿了呢。” 而后,凤姐招呼着平儿前去后厨准备饭菜,众人落座下来,就开始用着饭菜。 用罢饭菜,众人重又落座品茗。 贾母柔声道:“珩哥儿,宝玉他年岁也不小了,老身想着给他定门亲事,你怎么看?” 当然,倒也不是征求贾珩的意见,而是看贾珩还有其他合适的公侯之女没有。 贾珩看向一旁的宝玉,看向那张如同银盆的圆润大脸,说道:“老太太不是常说宝玉年岁还小,这应是不急的吧?” 贾母:“……” 怎么不小了? “宝玉年龄也不小了。”贾母轻声说道。 王夫人捏了捏佛珠,眉头挑了挑,心头不由冷哼一声。 暗道,这位珩大爷就巴不得她家宝玉和大丫头一样,婚事没有着落,然后让人笑话。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老太太觉得这京里哪家哪户的女子合适,我过段时间,不过现在正值国丧,也不适婚姻嫁娶之事。” 如今,也是茶后品茗的闲聊。 贾母似是试探说道:“我看着云丫头倒是挺合适的。” 如今整个荣国府尚未许人的女孩子,也就只有湘云以及纹绮两人,纹绮两人出身贫寒,自然不如湘云这种公侯小姐,又是贾母的侄孙女,更得贾母中意。 但贾母心头也有一些隐忧,那就是……湘云别又是被贾珩预定了吧? 随着时间过去,尤其是妙玉这等出家人也成了贾珩妾室,甚至还怀有身孕,贾母也渐渐知道贾珩是什么样的人了。 心头未尝没有此番顾虑。 湘云正在喝着茶,好整以暇地吃着瓜,忽而一下子,竟吃瓜吃到自己身上,芳心微微一惊,娇憨烂漫的脸蛋儿上,满是震惊之色。 不,她不能许给二哥哥的。 她的清白已经给珩哥哥了呀,怎么能嫁给旁人呢。 在少女眼中,那天无意窥见贾珩与宝琴玩闹着,已自认清白已失,尤其是梦中数次梦到贾珩,几度失身,无疑在少女心头种下一颗种子。 在急切之下,原本分不清“爱”、“二”的湘云,急声道:“姑祖母,我不想嫁给二哥哥的。” 宝玉:“……” 王夫人:“???” 这个云丫头,她家宝玉怎么不好了? 一个从小没了爹娘的女孩子,还挑挑拣拣起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贾珩凝眸看了一眼脸蛋儿娇憨明媚的少女,然后看向贾母,说道:“云妹妹年岁还小,再说这宝玉性情痴顽,得找个能够管住他的贤内助,督促他将来能做出一番事业,云妹妹的性子都如小孩子一样,也不合适。” 说着,转眸看了一眼已是脸颊通红,目中流露出急切之色的湘云,目光温煦,以示宽慰。 而此刻,宝钗已经搂住小胖妞在自己怀里,看向那叙话的几人,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宝玉那个性子,云妹妹跟了他,将来如何过日子? 而宝玉此刻已经呆立当地,只觉脑瓜子嗡嗡的,中秋月明的脸蛋儿上同样有些抗拒。 他原就不喜欢云妹妹的。 但贾珩与贾母只是随意一提,贾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笑了笑道:“珩哥儿,你这千里迢迢的回来,看着风尘仆仆的,先回去歇歇吧。” 贾珩道:“那老太太在这稍等,我先去看看府外的情况。” 忠顺王派人围攻贾府,已经被贾芸、贾菖击退,他得过去看看情况。 而后,在贾母的目送之下,贾珩起得身来,离了荣国府去见了贾芸以及贾菖两人。 贾菖面色一肃,抱拳说道:“见过珩叔,忠顺郡王府派来的人马,都被尽数诛杀,没有让一兵一卒进入府中,惊扰到老太太和女眷。” 贾珩点了点头,目带激赏之意,说道:“你们在府中好生守卫,辛苦了。” 贾菖抱拳说道:“珩叔。” 贾珩转而看向一旁安静而立的贾芸,唤道:“芸哥儿。” 林之孝的女儿小红,也就是林红玉是贾芸的官配,其实可以撮合一下两人。 不过贾芸如今功爵加身,年轻有为,或许还未必愿意让小红做正妻。 但也不一定,毕竟两人是命中的缘法。 他其实很少去拆官配,也就是宝玉…… 贾芸面色恭谨,拱手道:“见过珩叔。”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锦衣府最近会有人事调整,等过段时日,你将京营的差事交卸了之后,到锦衣府办差。” 在一众贾家小将中,贾菖、贾芳两人升迁的最快,调任到锦衣府就有些不合适,但他的确需要一个贾家的心腹人安插到锦衣府。 先前,听李述提及,锦衣府这次内五千户所也有附逆之事,大概会有一波调整,到时候将贾芸调拨至外五所。 贾芸愣怔了下,拱手道:“是,珩叔。” 贾珩道:“派人将宁荣街上的血迹都清理清理。” 贾菖与贾芸拱手称是。 贾珩做完这些,也不多待,重新返回宁国府。 这一路而来的确是有些累,是得洗个澡,等晚上估计咸宁和婵月也该过来了。 宁国府 正是午后时分,夏日炎炎,暑气高涨,头顶的日头就有一些毒,照耀在屋檐和庭院中,不少雨水都被蒸发殆尽。 贾珩举步返回后院,正好迎面碰上一袭青色衣裙的晴雯,笑了笑道:“晴雯,准备一些热水,我要沐浴。” 晴雯柳叶秀眉下,澄莹明眸中见着一抹幽怨,柔声道:“热水已经给公子准备好了,公子随我来吧。”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随着晴雯来到平日沐浴的厢房。 贾珩道:“这几天看着高了一些。” 晴雯柔声说道:“高不高的,在别人眼里还不是没长大的小姑娘。” 贾珩在晴雯的侍奉下,脱去衣裳,进了浴桶,看着小嘴撅的能挂一瓶醋的少女,温声问道:“怎么我回来了,还闷闷不乐的。” 自从晴雯越来越大以后,已不满足隔靴挠痒,等过几天合适的时候,就成就夫妻之实吧。 说来,自从柳条儿胡同伺候他以来,晴雯真是从微末之时就跟着他了。 晴雯轻轻撩起一捧水,搓着贾珩的肩头,撇了撇嘴,说道:“没有呀。” 贾珩伸手捏了捏晴雯胖乎乎的脸蛋儿,柔声道:“现在国丧之期,也不好婚嫁之事的。” 晴雯轻哼一声,道:“公子总有托辞。” 贾珩笑了笑,转过身来,刮了刮少女的鼻梁,说道:“真不是托辞,等忙过这段时间吧,好了,快给我洗澡吧。” 晴雯轻轻“嗯”了一声,帮着贾珩洗着澡。 贾珩沐浴而毕,换上一身崭新的石青色长衫,举步出了厢房,前往后院,去寻秦可卿还有自家宝贝女儿。 看着软萌可爱的小奶娃,心头也有几许欢喜不胜。 这会儿,天气已是下午时分,庭院中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那一只只知了的叫声以及鸟雀的叽叽喳喳声音,相得益彰,倒有几许鸟语花香的味道。 后院之中,厅堂之内,钗裙环袄,莺莺燕燕环绕。 秦可卿正在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不远处则是尤二姐和尤三姐,以及尤氏。 宝珠笑了笑,说道:“奶奶,大爷过来了。” 秦可卿柳眉之下,美眸目光莹莹如水,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只见贾珩举步而来。 “夫君,你过来了。”秦可卿眉眼之间欣喜之色流露,雪肤玉颜上满是温婉、明丽的气韵。 自从生了孩子以后,岁月也让这位丽人褪去了少女时的娇艳,更多沁润了一种温柔知性的气质。 贾珩道:“可卿,我看看女儿。” 说着,凑近而去,接过襁褓中的那幼嫩婴儿,看向那可爱萌软的奶娃娃,心头也不由涌起阵阵欣喜。 不远处的尤二姐看向那青衫直裰、落拓不羁的少年,熠熠妙目中现出一抹痴痴之意。 这世上怎么会有既清冽如剑,又温润如玉的人?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一想到这样的人是自己的男人,还在床帏之间狠狠欺负自己,尤二姐就有些心神摇曳,不能自持,裙下的绣花鞋就并拢了几分。 …… …… 不提贾珩在家中与妻妾、女儿共度闲适时光,却说傍晚时分,暮色深深,华灯初上。 神京城,韩宅 书房中空间轩敞,装饰典雅,紫檀木的长条书案,黄花梨的椅子,而高几上一灯如豆,书案上的官帽静静放着,在灯火映照下,在一沓笺纸上留下暗影。 韩癀神情颓然地坐在书房中的靠背梨花木椅子上,面色沉静,脑海中不停回荡着崇平帝的那句:“李卿,领人前往恭陵。” “是辞官归隐的时候了。”韩癀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 作为志向清高的文人士大夫,两榜进士,辅国之臣,不可能等人撵着走,否则那就折了体面。 纵然是杨国昌贪恋权位,察觉到天子厌弃,也是即刻上了辞疏。 韩癀想了想,前往书房,拿起笔墨,定定片刻,开始准备写一封辞疏。 待到天彻底落黑,管家来唤韩癀用晚饭,这位在大汉仅仅做了不到两年首辅,年龄也不过五十出头,但这会儿看着那封奏疏,一时间恍若苍老了十岁。 等他走后,这京中还有人能制衡卫国公? 或许李阁老与高仲平两人?两人都是善知兵事之人,应该能盯住卫国公。 韩癀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看了一眼外间的明月,不再思索朝堂政局之,出了书房。 锦衣府,诏狱之中—— 已是夜幕降临时分,夏夜明月皎洁,月光自轩窗落在囚牢中,周围除却老鼠的“吱呀”声,静谧的令人心慌。 忠顺王陈荣父子、齐王陈澄被锦衣府关押在囚牢中,而贾雨村、窦荣等一众幕僚,同样被关押在诏狱中。 此外,陈荣的二儿子也在涉案,被大批锦衣府缇骑搜捕忠顺郡王府时,一同逮捕至诏狱,监押候审。 贾雨村此刻身穿囚服,仰头看月,目光怔怔。 不由想起多年之前的某个八月十五,他在甄士隐家中,对月吟的那首诗。 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不知何时,贾雨村已经泪流满面,心头悲戚,想他贾雨村两榜进士出身,如何沦落到阶下囚的一步? 投靠忠顺王,忠顺王倒,投靠齐王陈澄,齐王陈澄又……事败,命运何其捉弄于他? 贾雨村抬头看向天穹,心底不由涌起一股悲凉。 不知为何,忽而想起似乎一切的开始,都缘于当初在金陵判的那桩案子,从此以后,就受那卫国公的迫害。 可那薛蟠之妹,明明是卫国公贾珩的妾室,何至于此?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贾珩:……如何打不得尔等? 宫苑,坤宁宫 夜色低垂,华灯初上,一盏盏灯笼随风摇晃不停,晕下一圈圈摇曳不定的光影。 寝殿中,宋皇后一袭白色孝服未退,坐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罗汉床上,问道:“今个儿贾子钰回宫以后,陛下是怎么处置的?” 夏守忠轻声说道:“娘娘,忠顺王父子已经被押入大狱,别的倒也没有说什么。” 宋皇后想了想,柳叶细眉之下,美眸盈盈如水,柔声说道:“就没有说审理齐王案子的事儿?” 夏守忠道:“娘娘,应该还是卫国公来处置,这种案子一向是锦衣府审问的。” 宋皇后轻声说道:“如是子钰审问,应该不会酿成冤假错案。” 夏守忠道:“当初恭陵一案,卫国公就没有大肆株连,如今这逆案交予卫国公,的确非常人可比。” 宋皇后点了点头,柔声道:“子钰是个妥当的。” 那个小狐狸除却在那种事上多有不正经之外,平常也是妥当的。 过了一会儿,丽人说话之间,出言吩咐着宫女准备热水。 不大一会儿,丽人一步进入浴桶,雪颜肌肤在灯火映照下,白璧无瑕,恍若羊脂白玉。 宋皇后凝眸看着摇曳不定的烛火,柳叶细眉下,莹润美眸现出一抹怔怔出神。 这两天得找个时间召见一下那小狐狸才是,起码要让他知晓一些,不然他对然儿的事儿,似乎一点儿都不上心。 魏王府,后宅厅堂 厅堂之中灯火通明,魏王陈然默然而坐,低声道:“先生,你觉得今日是怎么回事儿?” 下方的王府主簿邓纬,面带思索,轻声道:“殿下,齐王一案之后,陛下应会生出立嫡之心。” “这是怎么一说?”魏王陈然不由正襟危坐几许,问道。 邓纬道:“圣上经河南之乱,西北兵乱之后,龙体已有不豫,故而选王爷与楚王进入军机处,以考量才略、品行,殿下和楚王只要在军机处实心任事,都能获得陛下青睐。” 魏王点了点头,温声道:“此事,孤是知道的。” 邓纬道:“如今齐王因没有大位之机而谋逆,圣上多半会思虑将来之事,如果东宫悬而未立,上下人心不定,也容易再让野心勃勃之辈有机可乘,试问如果今日齐王大开杀戒,那卫国公率兵而来,又会如何?” 魏王皱眉道:“卫国公不是过来驰援父皇的?” 邓纬道:“但如果齐王等人行悖逆之举,谋害圣上还有诸藩,殿下再看卫国公下一步会如何?” 诛叛逆,扶幼主,或是自立? 魏王闻言,面色微变,几是悚然而惊,道:“卫国公只是率领一支轻骑,并未领大军前来,岂是有异心之举?” 邓纬眸光咄咄,低声道:“或许初始并无异心,但真到那时,顺势而为罢了。” 魏王默然片刻,道:“邓先生此言,太过诛心之论了,这次父皇显然早有准备,而且忠勤侯谢再义以及锦衣府全程跟随,贾子钰得知京中险情以后,弃大军于山东,率领轻骑星夜倍道,并未怀有异心。” 邓纬沉吟片刻,说道:“纵今日无此心,来日未必没有,如今卫国公得京营之兵十之六七,党徒门生遍布军中,圣上不得不虑将来新君能否压制住这等权臣,如尽早决出东宫太子,才能助其培养羽翼,立下军功。” 可以说,这的确是把握住了崇平帝心思的微妙变化。 女婿太过能干,渐成一棵参天大树,不管如何都需要提前防备一下,不能等真的平灭辽东以后,再去立东宫,应该让储君人选充分参与大汉政务。 魏王道:“如是这样,父皇的确是要立东宫。” 邓纬拱手说道:“殿下为皇后娘娘长子,可谓嫡元之子,只要始终忠孝事上,应无大碍,至于卫国公,一如往常交好就是了。” 魏王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悟,温声道:“邓先生所言甚是。” 就在两人议论之时,外间一个嬷嬷进得厅堂,道:“王爷,王妃唤殿下过去用晚饭。” 王妃自然不是严以柳,而是魏王的侧妃卫娴。 邓纬说话之间,起身拱手告辞。 魏王离了书房,一路前往后院,看到落座在椅子上的卫娴。 卫娴柔声道:“王爷,用些饭菜吧,都是一些清淡的饭菜。” 因为正值国丧,这位魏王府侧妃不施粉黛,俏丽容颜上就现出一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新之美,只是一开口的娃娃音,让魏王骨头都不由酥软了几分。 魏王缓缓落座下来,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打量着丽人的清丽容颜,说道:“娴儿,这段时间真是清减了。” 卫娴玉颜两侧现出一抹酡红,柳叶细眉之下,美眸凝睇含情,柔声道:“殿下,这会儿还国丧呢。” 魏王笑了笑,目中现出几许打趣,说道:“本王并无他意。” 真是如同红颜祸水,人间尤物,让人欲罢不能。 卫娴温婉如水的声音蕴着一股柔糯和甜美,道:“今个儿,可是吓死臣妾了。” 说着,声音酥软柔糯,轻轻拍着微耸的胸脯,原是夏日,衣裳原就轻薄,可见大团酥白肌肤,而秀颈上一条琥珀水晶项链,愈发衬托得锁国精致如玉,肌肤雪腻。 魏王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好在满天乌云都散了,用饭吧。” 卫娴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落座下来,伺候着魏王用饭。 不得不说,相比严以柳的“憨直”,这位丽人平常倒是颇为可人小意,尤其床帏之间的百依百顺,让魏王颇为欣喜。 另一边儿,楚王府,后院书房—— 楚王同样在与长史、主簿叙话,众人一同落座下来,轻声说道:“今日真是惊险的很。” 长史廖贤脸上现出一抹担忧,低声道:“王爷,圣上似乎早有布置,将相关案犯一网打尽。” 其实,崇平帝引而不发,一网打尽,某种程度上也是有力震慑野心家之举。 楚王道:“父皇的确是早有防备,只是万一陈澄、陈泓两人铤而走险,后果倒也不堪设想,我今个儿实在是捏了一把汗。” 主簿冯慈面色微顿,开口道:“王爷,圣上还是有些属意王爷的。” 楚王微微颔首几下,点了点头,说道:“孤知道,只是父皇的心思,委实难猜。” 冯慈道:“王爷不骄不躁,魏王身为皇后长子,行事骄横肆意,一旦广罗党羽,势必引起圣上的猜忌,王爷可耐信等候。” 楚王赞同道:“我看父皇似乎也颇为忌惮宋家外戚,平常多有防备。” 冯慈宽慰道:“王爷也不用太过担忧。” 楚王感慨说道:“如今朝局几如一团迷雾,让人观之不清,不过今日卫国公千里奔袭,驰援神京,真是对父皇忠心耿耿啊。” 父皇将女儿和侄女嫁给他,的确是厚待贾子钰,难怪贾子钰忠心事上。 冯慈点了点头,说道:“卫国公此人虽允文允武,但却只有一项不好,就是好色如命,听说连出家人也……” 提及此事,冯慈脸上的神色就有几许怪异。 楚王目光也有几许古怪,说道:“是啊,好色如命,如今一位公主,三位郡主皆许给他,这还连出家人都不放过,不过正因如此,父皇才会信而不疑。” 其实,这位藩王自然不知道,就连甄晴也在其中。 冯慈目光微动,提醒道:“王爷,卫国公或许是萧何自污之法。” “不管是不是萧何自污,但如今荒淫名声传之天下,也算是污名传之四方,天下读书人多有不齿,将来担忧之事,也不大可能了。”楚王目光灼灼,低声道。 纵然是自污,但也算发了一个安全声明,让宫中的天子放心许多。 …… …… 神京城,宁国府 后院厢房之内,一灯如豆,橘黄灯火如水而散,将两道人影倒映在帷幔四及的里厢床榻上。 贾珩与秦可卿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坐在床榻上,一边儿洗着脚,一边儿叙着话。 秦可卿将一头如云秀发的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柔声说道:“夫君,京中是彻底没事儿了吧。” 贾珩道:“乱子是没有了,这几天的事务,可能会比较多一些。” 秦可卿弯弯柳叶细眉挑了挑,莹润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夫君这次立了功劳,宫中有没有说赐婚哪一位?” 贾珩:“……” 不由捏了捏那沉甸甸的粮仓,只觉绵软不胜,难以言说的舒适。 可卿自从有了芙儿以后,真是越来越挟女自重了。 秦可卿嗔恼地看了一眼贾珩,声音娇俏中带着一股酥腻,轻轻拨弄着贾珩的手,嗔怪说道:“夫君别闹。” 每次里衣之中都黏黏糊糊的,有些不自在。 贾珩道:“如今正值国丧,宫中赐婚什么?先前雅若和潇潇的赐婚,京中不少官员都在上疏弹劾,这次应该不会再行赐婚了。” 秦可卿轻笑了下,温声说道:“也是,这都是正妻,神京贾家八房也快不够用了。” 贾珩:“……”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路走多了,容易碰到鬼,现在可卿总是在若有若无地内涵他。 贾珩拉过丽人的纤纤柔荑,柔声道:“等会儿再给你说。” 秦可卿那张雍美、丰丽的脸蛋儿已是绮艳如霞,那颗晶莹剔透的芳心中微微一颤。 待夫妻两人洗罢脚,掀开那条刺绣着荷花的锦绣被子,上了两方金钩束起帷幔的床榻。 秦可卿秀眉之下,美眸凝露地看向那少年,颤声道:“夫君,芙儿是不是该发蒙了。” 贾珩埋首雪堆,含糊不清说道:“不是还不会说话呢,这么早就启蒙?” 秦可卿声音就有几许发颤,低声道:“琴棋书画…得趁早一些。” 贾珩剑眉挑了挑,声音徐徐几许,凑近到丽人脸颊,说道:“这还早儿着呢。” 可卿自从生了孩子以后,倒也愈发丰腴可人,似乎也更为内媚起来。 过了一会儿,贾珩抬眸看向玉颊酡红如醺,眉眼精致如画的秦可卿,温声说道:“可卿,我是有些累了,你自己来吧。” 这一路上风餐露宿,策马扬鞭,他的确是有些累了。 正是六月时节,盛夏时节,天气就有些酷热难当,夏夜晚风不停吹过窗外的梧桐树,树叶不由发出几许沙沙声。 也不知多久,秦可卿将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目光痴痴几许,柔声道:“夫君。” 贾珩道:“可卿,这段时间冷落你了。” 秦可卿那张丰美、雍丽的玉颜酡红如醺,鬓角的一缕秀发垂下,汗津津地贴合在脸颊上,耳垂莹润欲滴,声音中带着一股难言的妩媚酥糯,道:“夫君忙着外间的事儿,我知道的。”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自成婚以来,常常聚少离多,等天下彻底无事,咱们去这大好河山走走。” 秦可卿玉颜肌肤胜雪,樱颗贝齿咬着粉唇,颤声道:“夫君,我想再要个男孩儿。” 贾珩“嗯”了一声。 一夜再无话。 …… …… 翌日,天光大亮,东方天穹金红晚霞如锦绣云缎。 又是一个大晴天,夏日本就天亮的早,庭院中不时传来阵阵鸟语花香,夏日雨后的空气清新。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脸蛋儿白里透红的丽人,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丽人秀气、挺直的琼鼻,道:“起来了。” 秦可卿“嘤咛”一声,起得身来,目光嗔怪地看向那少年,问道:“夫君,什么时候了?” 就这样,贾珩起得身来,与秦可卿、尤二姐、尤三姐用罢早饭,外间一个嬷嬷进来禀告道:“大爷,宫中天使来了。” 迎着秦可卿与尤二姐的目光,贾珩柔声说道:“我去看看。” 此刻,厅堂之中,大明宫内相戴权身上着素色孝服,正自端坐在花厅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看向那少年,起得身来,朗声道:“卫国公,陛下口谕。” 贾珩躬身行礼,说道:“微臣恭听圣谕。” 戴权高声说道:“陈荣、陈泓父子与陈澄谋反逆案,交由卫国公贾珩审讯办理,查察奸党。” 贾珩道:“微臣谨听圣谕,万岁万岁万万岁。” 戴权笑眯眯说道:“卫国公,陛下的意思是,将一应案犯的余党尽数拿下,不使余孽再兴风作浪。”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还请戴公公转呈圣上,卑职定当竭尽全力。” 待送走了戴权,贾珩也不耽搁,转身返回后宅厅堂。 秦可卿转过脸来看向贾珩,柳眉之下,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夫君,宫中怎么说?” 贾珩温声道:“宫里传口谕,吩咐我审齐王、忠顺王父子谋反一案。” 秦可卿轻声说道:“夫君等会儿要去锦衣府衙?”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要在京中坐衙审案。” 秦可卿又关切说道:“那夫君中午回来吃饭不吃?” 贾珩笑了笑道:“看情况吧,你们在家中吃饭,不用等我。” 真是春风几度,怨气尽消,感觉可卿语气都温柔如水了几许。 …… …… 锦衣府衙,官厅之内—— 廊檐之下,一队队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昂然而立,神情冷肃。 贾珩此刻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后,从桌子上拿起一沓簿册,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锦衣将校,问道:“可曾提讯过忠顺王父子和陈澄?” 这时,曲朗拱手回道:“都督,未得宫中旨意,我等还未敢过堂讯问。” 毕竟是宗室子弟,未得圣旨,不会随意讯问,也不会用刑。 贾珩道:“宫中已将审案之职托付于我,曲同知,去将人犯提上来。” 自忠顺王被废为庶人,发配恭陵以后,再也没有见过这位老王。 不大一会儿,忠顺王陈荣在几个锦衣府力士的押送下,推推搡搡地进入衙堂中。 此刻,身着囚服的忠顺王陈荣头发灰白,两鬓如霜,掺杂着灰白之色的两道眉宇之中,苍老浑浊的眼眸中闪烁一抹精光。 “跪下。”一旁的锦衣校尉冷喝一声。 陈荣冷笑一声,目光轻蔑地看向贾珩,说道:“老夫只跪大行皇帝,上面的贾珩小儿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老夫跪拜?” 贾珩摆了摆手,制止了正要发怒的锦衣校尉,温声道:“给庶人陈荣看座。” 虽是反王,但毕竟是陈家宗室,再说到了他这个位置,也没必要与一个将死之人置气。 陈荣抬眸之间,面色阴冷,沉喝一声,说道:“贾珩小儿,休要假惺惺的!” 贾珩目光淡漠,沉声道:“忠顺老王,你我也算是故人了,何必口出恶言?” 陈荣冷声道:“贾珩小儿,你狼子野心,老四有眼无珠,偏信于你,将来我大汉社稷迟早葬送在你手上!” 贾珩皱了皱眉,冷哼一声,沉声道:“污蔑圣上,掌嘴!” 忠顺王:“……” 这会儿,就见一个力士抡圆了胳膊,向着忠顺王脸颊狠狠扇去,啪啪声中,脸颊就浮肿而起。 不远处,已经被带到衙堂的齐王陈澄与陈泓,见得这一幕,陈泓脸上就有怒色涌动。 “贾珩。”陈泓怒目圆瞪,目中煞气腾腾,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敢?我们是宗室!” 他们是宗室子弟,身上流的是陈汉先祖的血脉,纵然犯了死罪,也不是轻易可辱的! 贾珩面色淡漠如霜,冷声说道:“你们三人暗中行刺上皇,如今又丧心病狂,想要加害圣上,已是罪大恶极,事到如今,还再如此嘴硬,我为上皇孙女婿,圣上女婿,如何打不得尔等?” 这就是他来审问案子的必要性,因为他是咸宁驸马,如果是寻常人,这三个货,真是打不能打,骂不能骂。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贾珩:给二人上夹棍…… 锦衣府官厅 “先给三人掌嘴二十,让他们先清醒清醒。”贾珩面容淡漠如冰,沉喝说道。 陈澄胖乎乎的脸盘上满是急切之色,急声道:“卫国公,关本王何事啊?本王都是他们两个挑唆的。” 陈荣、陈泓两人闻言,只觉得吃了苍蝇一样,不由一阵心累。 其实,这是陈澄的保命之举,只有将恶逆之事尽皆推给陈荣父子,自己才能留下一条命来,左右不过是落得圈禁的下场而已。 某种程度上,崇平帝也是不想担上杀子的名声的。 贾珩看了一眼陈荣两人,面色淡漠。 随着锦衣校尉抡圆了胳膊,将两人打的脸颊乌青,嘴角流血,才渐渐停下手中的动作。 陈荣浓眉之下,那双苍老浑浊的目光,略有几许愤恨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择人欲噬。 贾珩面色沉静,目光投向陈澄,说道:“陈澄,道出京中与尔等勾结的乱臣贼子以及白莲教匪潜藏在京的人选,本官可向圣上求情。” 陈澄目光微动,似有诉说之意。 贾珩道:“曲朗,带齐王至后堂讯问。” 曲朗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贾珩说完,旋即,重又看向忠顺王陈荣,说道:“陈荣,事到如今,还不招供!” “不过一死而已,前往去见大行皇帝。”忠顺王陈荣昂起头,愤然说道。 贾珩目光淡漠看向陈泓,说道:“陈泓,你可愿招供同党,免受皮肉之苦?” 陈泓冷笑一声,道:“这京中有不少本王的同党,就等着风头一过,迟早要让宫中的昏君到黄泉路上陪本王!” 贾珩语气淡淡,道:“给二人上夹棍。” “是。” 锦衣校尉应了一声,拱手说道。 而后,锦衣府衙的厅堂中响起陈荣以及陈泓父子两人的惨叫。 陈荣脸颊满是汗水,所谓十指连心,夹棍的疼痛犹如烈火灼烧,不大一会儿,就觉手指似乎要断裂一般。 贾珩面色淡漠,看向一旁正在执笔记录的书吏。 可以说,这场逆案牵扯的人不少,刚刚简单翻阅下了卷宗,不仅是京营将校,还有锦衣府卫的内千户所。 不多一会儿,忠顺王倒也十分硬气,竟是一句话都不说。 而陈泓口中连连怒骂,不大一会儿,就被锦衣府卫堵住了嘴巴。 贾珩拿起卷宗垂眸看着,充耳不闻,这会儿,一个校尉端上一个茶盅,然后躬下身子,徐徐而退。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呷了一口,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道:“停下,问话。” 此刻,两人原本就是养尊处优,何尝受过这等皮肉之苦,只觉心神 忠顺王此刻汗水已经浸透囚服,疼的胖乎乎的脸庞上面部扭曲。 而一旁的陈泓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神色恍惚,额头上黄豆大的汗水扑打扑打落下。 贾珩淡淡道:“其实纵然两位不说,以齐王方才之表现,也会招供,何必受此皮肉之苦?” 陈泓刚刚去了嘴里的抹布,啐骂道:“贾珩小儿,你不得好死!” 贾珩摆了摆手,顿时又有两旁的力士开始用力,不大一会儿,再次听到陈泓的哀嚎和呻吟。 贾珩面无表情,说道:“给脚趾也夹上。” 这会儿,就有锦衣校尉脱去陈荣和陈泓的靴子,开始用特制的夹棍动刑。 有道是十指连心,手指和脚趾都被夹棍夹起,两种痛苦叠加,已经远超寻常人的忍耐能力。 陈荣此刻已是满头大汗,浑身抽搐不停,说道:“贾珩,停下,我招,招了。” 贾珩摆了摆手,顿时正在用力的校尉收起手中拉起的夹棍,喝道:“不要试图攀诬,本官会多方求证,来人,先将陈泓带下去。” 陈荣脸上满是痛苦扭曲之态,断断续续道:“京营方面有将校,此外朝堂也有一些朝臣。” 而后,陈荣就说出了几个人。 贾珩面色默然,吩咐道:“记录在案。” 一旁的经历司的经历开始执笔记载。 少顷,贾珩看向经历司经历书就得口供,目中现出一抹思量之色。 而另一边儿,曲朗也从锦衣府官厅后衙出来,手中拿着一份书就口供的笺纸,说道:“都督,齐王已经招供了。” 贾珩道:“将这两份口供比对,抄录一份重合的部分,另外,提审齐王府长史窦荣、主簿贾雨村等一干人等。” 曲朗拱手称是,说道:“齐王府中养着的一个唤作慧通的和尚,不知所踪。”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锦衣府没有前去抓捕吗?” “此人先一步得到消息,离了齐王府,向着外间逃去了。”曲朗沉声说道。 贾珩想了想,吩咐道:“让锦衣府再搜寻其人藏匿地点,断不能容其逃匿,否则不定会再行刺。” 如许贡门客刺杀孙策的事,不能在他身上重演。 曲朗道:“卑职已经派人追查那慧通和尚下落。”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今天中午审讯,尽量将附逆主要案犯确认,等天黑时,我进宫面见圣上。” 曲朗拱手称是。 贾珩坐在厅堂中,低头看着卷宗。 不大一会儿,贾雨村、窦荣以及许绍真等人陆陆续续来锦衣府的校尉押送至厅堂中。 贾珩看向其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贾雨村,说来也有一二年没有见到这位面容方阔,直鼻权腮的贾雨村了。 贾雨村此刻也忽有所感,抬眸看向那少年,对上那锐利如剑的目光,心头也不由为之一突儿。 贾珩沉声道:“雨村先生,故人相见,别来无恙?” 贾雨村脸色苍白如纸,拱手道:“罪人贾化见过卫国公。” 说着,一撩衣袍,跪将下来。 贾珩面色淡淡,目光逡巡过三人,说道:“尔等三人皆为齐王谋主,齐王能够走到今日无父无君的一步,与你三人不加规劝,撺掇挑唆也有关系,如今你三人难辞其咎。” 很多时候,可能犯罪的藩王没事儿,但其老师、家臣却被处死。 贾雨村仰头陈情,说道:“学生受齐王胁迫,只能委身侍贼,还请卫国公明察。” 这会儿,齐王府长史窦荣目光冷冷地瞥了一眼那贾雨村,喝道:“你穷困潦倒之时,如非王爷收留于你,以礼相待,只怕饿死在神京街头。” 许绍真同样“呸”了一声,说道:“王爷如此厚待于你,竟如此卑躬屈膝,当真为我等不耻。” 贾雨村脸上变了变,面有惭色。 贾珩沉声说道:“曲同知,将贾雨村带下去单独询问,将其所知之事,录于簿册,以供查验。” 依然是这种套路,让想招供的去招供,而剩下两个不想招供的,他在重点突破。 曲朗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两个锦衣校尉押着贾雨村离了衙堂,前往一旁的小屋。 贾珩道:“窦长史,齐王本人已经招供,京营祝法兴、吴凤超等将,锦衣府内五千户所谭云起、黄雷刚等一众锦衣将校,皆暗中附逆,窦长史,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本官吧,如能坦白交代,在圣上那边儿,或许能够保住齐王一条性命,也不枉尔等主仆一场。” 说完,端起一旁的茶盅,轻轻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 下方的王府长史窦荣,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平静而视,一言不发。 贾珩笑了笑,说道:“窦长史以为本官是在诈你?” 窦荣正色说道:“王爷为求活命而脱身,是王爷的事儿,老朽今年五十有三,至齐王府十八年,纵是刀斧加身,也不会出卖王爷。” 贾珩点了点头,摆了摆手道:“用刑。” 然后也不看窦荣,转而看向一旁的许绍真,笑道:“许典客也要如窦长史一样嘴硬?” 许绍真眉头微皱,对上那少年清冷中带着几许讥讽的笑容,那双目光就有几许躲闪之意。 “士为知己者死。”贾珩微微颔首,说道:“来人,上刑讯问。” 许绍真却心头一突,尤其是看到一旁面上现痛苦之色,但闷哼连连的窦荣,心头更为骇惧莫名,问道:“王爷真的招供了?” 贾珩目光冷视向许绍真,放下茶盅,道:“齐王如不招供,焉有命在?” 许绍真脸上现出一抹挣扎,旋即,闭上眼眸,拱手说道:“卫国公,我愿招供。” 贾珩面色淡漠,吩咐道:“经历司,记录在案。” 说着,看了一眼在夹棍中不发一言的窦荣,目光闪了闪,脸上也有几许复杂之色。 “停了。”贾珩挥了挥手,面色肃然,沉吟说道:“扶窦长史下去用药。” 这种情况就不用审了。 这会儿,窦荣几乎痛的昏迷,额头上满是密密麻麻如黄豆大小的汗珠,深深看了一眼那少年,在两个锦衣校尉的搀扶下前往刑房歇息。 贾珩面色幽冷,将口供簿册拿起,沉声说道:“李述,照着口供上的名单,开始抓人!” 这种审讯其实没有多少技术含量,就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顺藤摸瓜,一抓一大串儿,然后就有一些人开始脱罪,攀诬他人,然后就是人越牵连越多。 如果碰到心狠手辣的锦衣都督,那就是牵连甚广,人心惶惶。 不过他无意如此,谋反逆案造成的冤狱太多,一来有损天子圣德,二来也对他名声不利。 “是。”李述面色微顿,拱手说道。 贾珩看了一眼外间正午的日头,吩咐道:“准备一些午饭来。” 侍奉的锦衣府将校拱手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而走。 不大一会儿,贾珩坐在书案之后,拿起筷子用着午饭,神情有些百无聊赖。 此刻,整个神京城则是缇骑四出,大索全城,凡京营附逆的将校以及招供而出的将校,全部被拿捕至诏狱。 齐王府和忠顺郡王府更是重点照顾对象,京营缇骑和探事将两座王府团团围拢而住,开始派人搜索相关谋反证据。 一时间人心惶惶,都在暗暗侧目,尤其是先前恭请崇平帝退位的翰林科道,更是提心吊胆。 如果不是贾珩这位向来“好脾气”的锦衣都督审案,只怕不少人早就收拾金银细软,离开神京府城,亡命天涯。 …… …… 宫苑,大明宫,含元殿 崇平帝这厢也用罢午膳,端坐在红木御案之后,拿起一份奏疏阅览着,说道:“京中最近风向如何?” “陛下,卫国公已经照着供词,派遣锦衣缇骑抓人去了。”戴权小心翼翼说道。 崇平帝面上倒是看不出喜怒,沉吟说道:“子钰行事公正,应不会挟私仇而行陷害、株连之事。” 放下手中的奏疏,沉声道:“都察院那些御史,还有附逆齐王的朝臣,名姓可有记录?” 昨日,灞桥之上,一众文武朝臣齐声请他退位的声音,他至今难忘。 戴权低声道:“奴婢已经派内卫详录其名,密切监视起来。” 崇平帝温声说道:“这些人尽数拿往诏狱,让子钰去审,审个水落石出!” 一点儿都不脏手,太过爱惜羽毛也不太行。 戴权心头一凛,拱手称是。 待戴权离去,崇平帝这才看向条案上的奏疏,正是内阁首辅韩癀的辞疏。 崇平帝默然片刻,没有理会,而是向一旁扔去,算是留中不发。 一般而言,内阁首辅辞职,显然不会一次而定,而且天子会下旨挽留,但后续奏疏还会再递上两次。 而此刻,崇平帝只是对辞疏留中不发,并没有下旨挽留,显然已表明了自身态度。 而随着时间过去,内阁首辅韩癀上疏辞官的消息,也自通政司如风暴一般传遍整个神京城。 难免让京城中的大汉官员,一下子联想到刚刚发生的齐王与忠顺王父子谋反一案。 贾珩这边儿在锦衣府中一直审问相关案犯,根据多人口供,不停拿人、拷问口供。 直到近傍晚时分,锦衣府亲卫李述道:“都督,戴公公让人递送过来一份名单,说是昨日逼迫圣上退位的朝臣。” 贾珩沉吟片刻,问道:“有多少人?” 李述道:“有三四十人,戴公公说,圣上之意,将人抓起来,押入诏狱审讯。” 贾珩轻声道:“先押入诏狱罢,等会儿我进宫见过圣上以后,再作计较。” 昨日他来的晚一些,没有见到群臣恭请天子退位的一幕,不过,齐王逼宫,彼等竟然附逆,的确是有不敬之罪。 不说其他,流放云南、贵州,永不叙用,倒是少不了的。 李述闻言,拱手应是。 贾珩而后再不多言,快步离了锦衣府衙,将锦衣府经历司汇总而来的卷宗簿册拿起,然后前往宫苑。 大明宫,坤宁宫 已是暮色四合,灯火通明,廊檐下悬挂着一只只灯笼,灯火晕下一圈圈光影。 崇平帝此刻正在与宋皇后叙话。 “陛下,卫国公递了牌子进来,求见陛下。”这时,一个内监进入殿中,对崇平帝微微躬身,低声说道。 一旁的宋皇后美眸闪了闪,不知为何,心头就有几许紧张。 崇平帝吩咐道:“宣卫国公至坤宁宫叙话。” 不大一会儿,贾珩就在内监的引领下,进入殿中,朝着那中年帝王行了一礼,说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子钰平身。”崇平帝目光温煦地看向那少年,温声道:“赐座。” 贾珩躬身一礼,叙道:“圣上,陈荣父子与陈澄等人,两人皆已招供,这是相关卷宗和口供,还请圣上过目。” 崇平帝道:“戴权。” 戴权近前,从贾珩手中接过贾珩的簿册,转身递送给崇平帝。 崇平帝简单翻阅了下,放到一旁,说道:“子钰,朕让戴权让你审讯的那些文官,现在情况如何?” 贾珩拱手说道:“微臣以为,其中或有齐王余党,但也有一些受其煽动而附逆的无知之辈,但不管如何,彼等附逆从乱,为齐王张目,皆应论罪,还请圣上酌情发落。” 这个情完全没必要求,一些人不仅反对崇平帝,对他同样是喊打喊杀。 宋皇后此刻美眸静静地看向那身形挺拔,面容清绝的少年,心头有一些难以言说的触动。 崇平帝似是冷笑一声,说道:“朕都没有想到,朕自即位以来,为大汉社稷呕心沥血,竟还有这么多的朝臣想要让朕退位荣养。” 先前他都有些大吃一惊,彼等是要拥立新君,以谋晋身之阶。 贾珩拱手说道:“圣上息怒。” 崇平帝目光冷闪几下,摆了摆手,说道:“不提这些了。” 说着,目光温煦地看向贾珩,问道:“子钰用罢晚膳了没有?” 贾珩拱手道:“回圣上,未曾。” “一同用些。”崇平帝面色平静如水,淡淡说道。 贾珩清声说道:“谢圣上。” 落座之时,难免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一身素雅宫裳,宛如大和抚子的宋皇后。 丽人因为正在服丧,热孝未退,脸上不施粉黛,眉间如蒙雪花,修眉美眸,丰颊润唇。 一个多月不见,甜妞儿气色是愈发好了,肌肤胜雪,红润如霞。 贾珩落座下来,不大一会儿,内监和宫女端上一碟碟菜肴,送上餐桌,而后三人 宋皇后夹起菜肴放在崇平帝碗里,说道:“陛下。” 崇平帝道:“子钰,先前提及前往山东操办水师,子钰以为楚王可能担负此任否?” 宋皇后的筷子微微一顿,但旋即若无其事,只是那一双妩媚流波的美眸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轻声说道:“楚王原知兵事,如水师用兵,一同跟着押运粮秣,准备军械,倒也不可。” 崇平帝沉吟道:“先前去山东整军,在济宁府就出了乱子。” 贾珩默然片刻,叙道:“此为白莲教妖人和陈渊处心积虑,蓄谋已久,楚王一时不察,也是有的。” 他倒不是为楚王辩白,而是这个时候,他也猜不透天子的心意。 是在反向试探他对魏王的态度?还是别的? 崇平帝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点了点头,温声道:“他年轻识浅,尚需历练。” 不仅是楚王,魏王也是,这两个儿子一个都没有眼前的女婿出色。 贾珩也不好接话,只是拿起筷子,静静用着饭菜,只是抬眸之间,瞥了一眼甜妞儿。 如今天子当面,许多事也多有不便。 宋皇后嫣然一笑,提醒说道:“陛下,先用晚膳吧。” 崇平帝也没有再说其他,用起了饭菜。 就这样,三人心思各异地用完了一顿晚饭,已是夜幕低垂,近得酉时,外间明月皎洁,几颗星子稀疏而闪。 夏日的凉风吹拂过殿中的帷幔,送来阵阵凉爽之意,也让宋皇后原本有些燥热难耐的心神平复了许多。 贾珩起得身来,面色一肃,拱手道:“圣上,微臣告退。” 崇平帝目送那少年躬身行礼,两道瘦松眉之下,目光似有异色涌动,道:“戴权,去取一盏宫灯,给子钰带上,好看路。” 戴权低声应道:“是,陛下。” 贾珩心头微动,只觉得天子之言似乎还有弦外之音。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贾珩: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宁国府,已是酉戌之交,夜幕降临,匹练月光一道道照耀在庭院中,青砖黛瓦之上,苍龙蜿蜒起伏,郁郁青青。 贾珩进入后院厅堂之中,此刻却不由听到里厢喧闹的说话声,从声音而辩,隐隐有些熟悉,正是咸宁公主与秦可卿。 咸宁公主起得身来,看向那蟒服少年,欣喜道:“先生回来了?” 李婵月也起得身来,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小贾先生。” 自贾珩回京以后,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只是在贾珩率兵马驰援崇平帝之时,才远远看过一眼。 贾珩点了点头,落座下来,问道:“咸宁,婵月,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咸宁公主道:“过来和秦姐姐一起住两天,也是看看芙儿。” 此刻,一旁奶嬷嬷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女婴。 而秦可卿倒是似笑非笑地看向贾珩以及咸宁公主。 咸宁公主柳叶细眉下,那双晶莹美眸盈盈如水,关切道:“先生,父皇那边儿怎么说?” 如齐王陈澄谋反这样大的事儿,不仅牵连了整个京城的心神,咸宁公主同样也暗中关注着事情的走向。 不过因为是贾珩主审。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派人审讯案子,明天朝会上应该会有处置结果,还有一些余孽未清,你和婵月在家里好好待着,平常出行,护卫派的多一些。” 咸宁公主道:“先生,山东那边儿,先生还要过去吗?” 贾珩道:“再等一段时间,如果没有什么事儿,就降旨从山东那边儿撤军了,我等在京中一两个月,还要去登莱那边儿。” 李婵月柳眉之下,那双藏星蕴月的眸子,一瞬不移地看向那少年,目中似若有所思。 秦可卿则是静静看着咸宁公主与贾珩叙话,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端起一旁的茶盅抿了一口,好整以暇。 她是原配发妻,又有了孩子傍身,虽然是女孩儿,得沉住气才是。 贾珩叙了两句话,转而看向秦可卿,说道:“可卿,用过晚饭了没有。” 秦可卿道:“刚刚和公主殿下还有郡主用过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看看芙儿。” 说着,行至近前,从嬷嬷手中接过襁褓中的婴儿,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眉眼长开,伸着小手,脸上带笑。 咸宁公主静静看着那一幕,那双妙目之中就有几许艳羡之意,她过年也快一年了,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 贾珩逗弄了一下自家女儿,转头看向秦可卿与咸宁公主,问道:“可卿,你和咸宁先聊,我先回去了。” 每次咸宁与可卿在一块儿,总觉得气氛都有些古怪。 秦可卿轻哼一声,道:“又走了。” 咸宁公主这会儿抱起芙儿,说道:“先生可能担心咱们两个打起来。” 秦可卿:“……” 应该不会打起来,公主身边儿还带一个帮手呢,虽然看着没有什么杀伤力。 咸宁公主抱着女婴过来,轻声说道:“等明天让先生过来。” 秦可卿闻言,芳心不由为之一跳。 这位公主究竟什么意思?难道是一同…伺候夫君? 毕竟是先前与尤三姐一同伺候过贾珩,对咸宁话中的言外之意倒也不陌生。 咸宁公主亲了一口襁褓中的女婴,清眸莹莹如水地看向那丽人,道:“总不至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秦可卿脸颊微微泛起红晕,道:“说的也是。” 李婵月在一旁听着,藏星蕴月的眸子闪了闪,纤纤素手攥了攥帕子。 要不要告诉小贾先生,让他提前防备? …… ……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一轮明月皎洁如银,照耀在庭前的石阶上,阶上明净如玉,一如积水空明,炽耀人影,周围一片寂静无声。 贾珩这边厢,举步进入厢房之中,迎面正好看向尤二姐,丽人此刻坐在不远处,一袭刺绣荷花束腰,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娇艳欲滴,肌肤胜雪。 贾珩说话之间,缓步上前,问道:“二姐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尤二姐先是心头一惊,旋即转过那张气韵婉静的脸蛋儿来,温婉、静美的眉眼之间现出欣喜之意,柔声道:“大爷,屋里有些热,我就在外间亭子上吹吹风。” 贾珩说着,缓步行至近前,凝眸看向那丽人,握住尤二姐的纤纤柔荑,柔声道:“夏天是要天热一些。” 正是六月炎夏,暑气高涨,梧桐树上不时传来知了的叫声,唧唧咋咋,而热风吹在人身上,就觉得醺然欲醉,想要睡着一般。 尤二姐那张艳丽脸颊羞红如霞,轻声道:“大爷这是从衙门里刚回来?吃过晚饭了没有?” 贾珩温声道:“从宫里回来的,已经吃过了。” 说着,拉过尤二姐的纤纤素手,柔声道:“二姐儿,这段时日在家中怎么样了?” 尤二姐淑丽玉颜酡红一片,微微垂下螓首,声音娇俏中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妩媚,说道:“在家不就那样,大爷也不在家里?” 贾珩轻轻捏了捏丽人丰润如霞的脸蛋儿,笑道:“平常是在外面多一点儿,这次回来多陪陪你。” 尤二姐芳心欣喜甜蜜,嗔道:“大爷捏我脸,将我当小孩子呢。” 以往时常见他这样宠溺地捏着湘云的脸蛋儿。 贾珩拥住丽人丰腴款款的娇躯,柔声道:“是啊,二姐今年也没多大吧。” 尤二姐柔声道:“虚岁十九了,大爷忘了。” 贾珩堆着雪人,轻声道:“一晃也有几年了。” 尤二姐忽觉身前有异,不觉娇躯酥软成泥,芳心微颤,道:“珩大哥。” 贾珩说着,拉起尤二姐的纤纤素手,快步进入厢房之内。 “三姐儿呢?”贾珩目光微动,面色诧异问道:“方才在厅堂就没有见到她。” “去大姐那边儿去了吧。”尤二姐玉颊微羞,只觉芳心砰砰直跳,低声说道。 贾珩就是随口问了一句,也没有继续追问,温声道:“二姐儿,最近正值国丧之期,过门的事儿,等过几个月再说。” “嗯,大爷做主就好,我原也不急的。”尤二姐婉丽玉容温婉柔美,声音娇怯,轻声道。 反正她已经是珩大爷的人了,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什么时候过门儿都没事儿的。 可以说,如今的尤二姐正是恋爱脑上头的时候,真是百依百顺。 贾珩看向尤二姐,道:“不会亏待你的。” 此生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二姐儿落个吞金而亡的结局,当然吞…也会有。 尤二姐那张丰润、明艳的玉颊上,渐渐浮起一抹羞意,却见那蟒服少年已经凑近而来,道道温热气息扑鼻而来,打在脸上。 过了一会儿,尤二姐那张静美秀丽的脸蛋儿已然酡红如醺,清澈莹莹的美眸中恍若泛起一层水润幽生的雾气,凝睇而视着贾珩,芳心之中满是欣喜和甜蜜。 如果当初不是听了三姐儿的话,或许还不知要等多久的吧。 就在两人在一起腻歪之时,忽而传来一道打趣的轻笑,继而是珠帘哗啦啦响动。 “哎呦,这两个人是做什么呢,我才离了一会儿。”尤三姐一袭淡红色对襟比甲,下着水碧裙子,身形婀娜,几如弱柳扶风,一步三摇,迈步进入厢房中。 贾珩抬眸看向尤三姐,问道:“回来了。” 三姐愈发妖媚、明艳,行走之间,烟视媚行。 原就是艳丽无比的容貌五官,平常又善于打扮,此刻云鬓挽起,珠钗簪饰满头,珠光流溢,浮翠流丹,更衬的千娇百媚,美不胜收。 “没有碍着大爷的事儿吧。”尤三姐妩媚眉眼笑意盈盈,似是打趣几许,问道。 以往看着不吃,这一下二姐以后,都不用她主动搭线,两人已经在一块儿了。 只怕大姐那边儿也是这样,等到了床上,大爷又不定稀罕大姐稀罕的给什么似的。 难为让她这段时间,天天愁眉不展,如同怨妇。 贾珩面色微怔,伸手拉过尤三姐的手,柔声道:“一天到晚,竟是胡说八道。” 说着,拥过丽人的柔美娇躯,只觉一股香料腌入味的清香充斥鼻翼之间,让人心神微动。 尤三姐这会儿反而有些娇羞,轻笑道:“大爷,外面的事儿忙完了?”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这几天还有的忙,锦衣府这两天都在审最近的大案子。” 尤三姐似是语气抱怨,柔声道:大爷,最近看着都清减了许多,大爷允文允武,再是好用,也不能仅仅用大爷一个人。” 贾珩不由失笑,说道:“你也不是一样?” 三姐儿的确擅弄风月,就是…很会。 尤三姐那张丰艳脸颊羞红如霞,将如云秀发的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芳心大羞,嗔道:“大爷浑说什么呢。” 贾珩拉着尤三姐的手,道:“咱们许久不见了,说说话。” 刚才与甜妞儿隔着桌案而坐,多少心头有些悸动。 三人说着,来到里厢,尤二姐提起一把青瓷茶壶,给贾珩斟起茶来,端将过去,温柔静美的脸蛋儿上满是痴痴之色。 尤三姐秀眉蹙了蹙,柔声道:“那齐王陈澄好端端的,怎么谋反了?” 贾珩呷了一口香茶,说道:“还能是什么?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当皇帝呗。” 这话一说出,贾珩心头也愣了愣。 他或许也是这样? 不,起码他现在其实还是没有这些心思的,无非是最大程度的自保。 尤二姐抬起螓首,那张人比花娇的静美脸蛋儿上,现出一抹好奇之色。 尤三姐秀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好奇问道:“大爷,这等逆案会牵连不少人吧。” 贾珩道:“怎么也有上百家官宦之家家破人亡,如果是以王更是能株连几万人,但如今朝廷百废待兴,朝局也不宜动荡。” 说着,捏着尤三姐肌肤光滑细腻的下巴,柔声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尤三姐弯弯柳叶细眉之下,妙目之中似沁润着柔波潋滟,柔声道:“我这不是好奇?” 贾珩道:“那等会儿和你说。” 转而岔开话题,问道:“最近家里还好吧。” 尤三姐笑了笑,说道:“一切都好的,就是大爷不在家。” 素手及下。 “这话倒是和二姐儿方才说的差不多,你们两个真不愧是姐妹。”贾珩捏了捏尤三姐的脸蛋儿,却见丽人稚丽眉眼笼起一层娇嗔羞喜之意,而后却主动凑了过去,那两片宛如玫瑰花瓣的红唇,一下子印将过来。 少顷,尤三姐眸光痴痴而望,道:“这次,大爷立了护驾之功,不是该赐婚了吧,对了,还有那位乐安郡主。” 贾珩道:“赐婚这次不大可能了,如今正值国丧,完婚的事儿,可能还要再推一推。” 说来,他今个儿没有见到雅若,应该是在府中,等这两天去看看,还有妙玉,此刻身怀六甲,再有一两个月就该生了。 尤三姐眉眼婉丽,柔声道:“难道不封赏一些什么?” 贾珩道:“要不给你请封个诰命夫人?” 尤三姐笑了笑,说道:“大爷,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再说我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野丫头,哪里值得?” 贾珩若有所思地看向尤三姐的眸子,轻声道:“等将来都会有的。” 尤三姐闻言,芳心颤了颤,柔声道:大爷。” 贾珩抚着丽人的香肩,轻声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尤三姐黛青秀眉之下,那双清澈美眸妩媚流波,柔声道:“那我和二姐伺候大爷罢。” 这段时间不见他,真是有些想他了。 这边儿,尤二姐正在愣神之间,却被自家妹妹拉了一下手,嗔怪道:“三姐儿。” 却在这时,尤三姐在尤二姐耳畔低语几句,也不知说些什么,让尤二姐脸颊红若烟霞,一下子延伸至秀颈和耳垂。 贾珩也没有说其他,在尤二姐与尤三姐的侍奉下,静静躺在床上,看向帷幔上的苏绣花纹,却想起心事。 此刻,几案上的烛火如水而照,落在那帷幔两及,可见两张明媚如春华秋月的脸蛋儿,宛如绽放的并蒂双莲。 过了一会儿,贾珩起得身来,拍了一下尤三姐,低声道:“三姐儿,你娘有没有问过二姐儿的事儿?” 尤二姐倒是有些愣神,然后就觉雪背之上柔软袭来,刚要说些什么,耳畔却听得三姐的耳畔低语。 尤二姐芳心剧震,目瞪口呆,这…这都什么给什么呀?实在不成体统。 尤三姐低声道:“我和秦姐姐有时候也这样啊。” 尤二姐闻言,抿了抿粉唇,也不好多言其他。 尤三姐玉颜酡红如醺,琼鼻鼻翼之中腻哼一声,扶住了尤二姐的香肩,说道:“她听说二姐跟了你以后,高兴的给什么似的。” 贾珩面色顿了顿,剑眉倏扬,目光凝了凝,道:“等过段时间,再纳二姐过门儿。” 而后,如十五个吊桶打水。 尤二姐樱颗贝齿咬着粉唇,鼻翼之中不时发出一声轻哼,心头似有些羞恼,声若蚊蝇道:“三妹,要不…我们换换吧。” 尤三姐这会儿,已是凑到丽人耳畔低声道:“谁让我是妹妹,姐姐该让着我才是,等唤上大姐,以后就好了。” 尤二姐秀美玉颜酡红如霞,只是心神摇曳,已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由着尤三姐。 此刻,一墙之隔的院落—— 厢房之中,还亮着烛火,丽人一袭兰白色衣裙,身形丰腴玲珑,而柳眉之间蒙起一抹幽怨。 尤氏素雅、明丽的脸蛋儿上见着出神之意,不时抬头看了一眼尤三姐所在的院落,想了想,快步出了厢房。 银蝶就有些诧异,问道:“奶奶,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儿?” “天热,屋里闷,有些睡不着,我出去走走。”尤氏神色间满是不自然说道。 说话之间,丽人蹑手蹑脚沿着回廊穿过一道月亮门洞,进入尤三姐所在的院落中。 此刻,夏夜明净,一轮明月高悬天穹,朗照大地,丝丝缕缕的月光薄如轻纱,宛如给整个庭院铺染上一层霜色。 而随着逐渐接近那亮着细弱灯火的厢房,尤氏一颗芳心提到了嗓子眼,砰砰跳个不停,捏着帕子,蹑手蹑脚来到窗户近前,顿时就听到了那宛如阳关三叠的声音。 尤氏脸颊“腾”地一下羞的通红如霞,暗暗呸了一声,刚要离开,但听屋里传来两人的对话声音。 “大爷,大姐守寡这么多年,也不容易的。”尤三姐柔声说道。 尤氏心头一惊,这会儿心神起了好奇之意,几乎是支棱起耳朵听着厢房中的叙话。 贾珩柔声道:“先前不是说过了,如果她想出府改嫁,我会和老太太说的。” 尤氏闻言,玉容倏地苍白如纸,忽觉芳心一痛,手中攥着的帕子就有些紧了几分。 她何时说要出府改嫁了?这人…怎么就不懂她的心? 丽人一时间,只觉手足冰凉,那张素雅、婉丽玉颊蒙起幽怨。 尤三姐的声音就有些断断续续,语调如同黄莺出谷,婉转娇媚,柔声说道:“大爷是真不知道大姐的心思呢?” 说话间,尤氏终于忍不住,蹑手蹑脚,缓步凑近窗口,伸出手指,放在自己嘴里,沾了唾沫,捅破窗纸,往里瞧去,心头就是不由一惊。 这……他,三妹也太荒唐了。 实在没有想到,或者说远远超过丽人心头所想。 只是相比那少年捧高踩低,并行不悖,尤氏更为在意那少年会如何回答尤三姐的问题。 贾珩不解道:“我能知道什么?” “大姐她心里有大爷。”尤三姐柔声道。 尤氏此刻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不敢错过一个字。 贾珩目光深深,默然片刻,温声道:“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尤氏秀眉之下,目光微顿,芳心轻轻一颤,捏着罗帕的素手,骨节发白,光洁如玉。 这是什么意思?是能够接受她的意思? 尤三姐轻笑了下,说道:“我知道了,正好二姐不想在底下,那就让大姐在下面。” 尤二姐此刻已然意乱情迷,根本听不清两人的胡话,而是心神沉浸在断断续续的惊涛骇浪中。 尤氏此刻,闻听三姐的胡说,又看到那实在难以言说的一幕,只觉娇躯酥软半截,几不能持,连忙拿着帕子,离了厢房,然后返回自己所居院落。 回到屋里,脸上仍是滚烫如火。 银蝶好奇问道:“奶奶。” 尤氏定了定心神,吩咐说道:“没什么,去倒杯茶来,我渴了。” 银蝶稍稍诧异了下,也不再多问,然后端过一辈香茶。 尤氏一口将茶盅的茶水饮尽,深深吸了一口气,那锁骨之下的蓝色衣裙微微起伏几下,抬眸,目光看向外间的明月,心神恍惚。 或许听三妹的意见? 可他会怎么看她?会不会以为她是个不守妇道的? 丽人一时间心乱如麻,转而又有些怨恨,那人明明是个贪花好色的,连出家人都…碰到自己,怎么就? …… ……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崇平帝:内阁拟旨,加封卫国公贾珩为…… 翌日,天刚破晓,夏日原就亮的早一些,后院帷幔之中,贾珩从温香软玉中起得身来,抬头看天,似是现出一抹青白色。 正是崇平十七年的夏六月下旬,转眼之间,一年的时光已经过去了一半。 “大爷。”尤三姐娇媚、酥糯的声音带着丝丝缕缕起床后的慵懒,看向那起身穿着靴子,披着衣裳的少年。 “今个儿要上朝了,你们两个多睡会儿。”贾珩道。 尤三姐道:“那我和二姐儿伺候大爷穿衣吧。” 转而看向一旁正在里厢酣然入睡的尤二姐,嗔怪道:“二姐儿,醒醒啊。” 尤二姐“嘤咛”一声,那阖起的弯弯睫毛颤动了下,艳丽玉颜之上倦色微去,修丽双眉之下,美眸眸光莹润流波,一开口,声音酥糯宛如婴儿:“三姐儿,现在什么时候了?” “日头都快照屁股了。”尤三姐笑着打趣,轻声说道:“二姐儿起来伺候大爷呀。” 昨晚,在后面就光顾着欺负二姐了,二姐真是什么都依着大爷。 尤二姐起得身来,眉梢眼角妩媚气韵未褪丝毫,目光娇羞地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大爷,我服侍你穿衣裳。” 大爷就得着欺负她,闹得现在身子绵软无力,起都起不来。 贾珩笑了笑,倒也没有推辞,而后,尤二姐与尤三姐两人起得床来。 待与尤氏姐妹一同用了早饭,贾珩在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一路前往宫苑。 …… …… 大明宫,含元殿 今日原本不是朝会之期,但因为齐王陈澄以及忠顺王父子谋反之事,崇平帝也需要处置相关的案犯。 贾珩离了厅堂,就在大批锦衣府卫的扈从下,一路前往大明宫含元殿。 相比往日殿前的热闹,此刻含元殿前的广场则要显得肃穆、安静许多,一众文武群臣神色各异,眉头之间多是蒙起忧色,显然前日的齐王谋反一案的影响还未散去。 “卫国公来了。” 不大一会儿,人群中小声议论,而就见那蟒服少年从不远处快步而来,神情沉肃。 可以说,齐王谋反的最大受益者就是贾珩。 弃大军,携轻骑,千里奔袭,驰援京畿,这是何等忠心? 当然,这两天也有一种说法,说是卫国公也是担心在京中的女眷出什么纰漏。 毕竟,卫国公连女尼都……如何能够见到如花美眷沦落在叛军之手? 而齐王打出的旗号就是“清君侧,诛贾党”,可见深恨卫国公。 随着几声净鞭声噼里啪啦响起,原本在汉白玉广场上列队而站的文武群臣,压下心头繁乱的心思,按着品阶,阔步进入殿中。 崇平帝这会儿,已经落座在御座之上,接受大汉文武群臣的朝拜,只是正处国丧,脸上满是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臣等见过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下方群臣纷纷行礼,沉吟说道。 “诸卿平身。”崇平帝面颊凹陷,但目光却熠熠闪烁,而声音仍是中气十足。 “谢圣上。” 而后,一众文武群臣纷纷起身。 崇平帝将一双沉静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身上,问道:“卫国公,陈澄与陈荣父子谋逆一案,案情讯问的如何?”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都支棱起耳朵,细细倾听。 贾珩手持象牙玉笏,在殿中群臣的瞩目中,出班奏道:“圣上,陈澄与陈荣父子招供出相关谋逆案犯,昨日锦衣府卫已经搜捕,三人之党羽将会尽数擒拿,现在锦衣府正在逐个询问。” 崇平帝面色如霜,沉声道:“除恶务尽,此三人行刺上皇,大逆不道,彼等党羽也要一一挖出,不使法外遗奸。” 贾珩拱手道:“微臣谨遵圣谕。” 崇平帝又朗声说道:“昨日,陈荣父子与陈澄等人,逼迫朕退位,京中附和者众,朕自即位以来,不敢说功盖前代列祖列宗,但自问兢兢业业,不敢辜负祖宗基业,但满朝文武,竟有想逼迫朕退位重华,诸卿何以教臣。” 此刻,下方群臣闻言,纷纷跪地请罪道:“臣等死罪!” 殿中已无昨日请求退位之臣,但所谓君辱臣死,在场之人纷纷跪地请罪。 看向下方跪的黑压压的群臣,崇平帝冷哼一声,说道:“诸卿皆无罪,想来是朕功浅德薄,获罪于天罢了。” “圣上,臣等死罪,死罪。”下方的群臣,跪地叩首,再次请罪。 崇平帝道:“昨日,齐王逞凶犯上,悖逆人伦,尔等的臣节呢?” 下方众臣再次跪地请罪。 崇平帝面色淡漠,说道:“都起来罢。” 旋即,又说道:“先前山东之乱,卫国公领兵平定叛乱,又星夜领兵驰援神京,功莫高于救驾,诸卿以为当如何封赏?” 其实,崇平帝也思量过如何封赏贾珩,尤其朝廷刚刚发生一场变乱,不可能不封赏贾珩这等忠心侍上的重臣,以恩结其心,再为群臣表率。 而贾珩平定山东叛乱,这等功劳显然是不够升爵郡王的,加上救驾之功也不行。 但如果说再行赐婚,刚刚赐了乐安郡主以及蒙王之女,正值国丧,也不可能再次赐婚。 那么就只能加官。 这时,吏部尚书姚舆手持象牙玉笏,高高举起,旋即,顿首而拜,说道:“圣上,卫国公爵位如今已是一等国公,微臣以为不宜再因微功而行封赏,下旨嘉勉,待其再有功劳,一并封赏不迟。” 微功…… 此刻,殿中一众群臣,面上的神色就有几许怪异。 不过,刚刚经历先前当初群臣逼迫退位,有不少大臣担心被天子重点关注,倒也没有人出言反对。 时间一长,众人也都明白过来,只怕不用他们提醒,天子对如何封赏卫国公的军功,心头是有数的。 天子心头何尝不为之忌惮?否则也不会使出赐婚的手段来。 “功过赏罚,乃国家正典,既是有功,岂能不赏,迟赏?”崇平帝目光淡漠,声音平静中蕴藏着几许冷峭,说道。 姚舆却神情坚持,拱手道:“微臣以为当恩荫其子孙、妻妾即是,不宜再行加官进爵,以滋其骄横之心。” 贾珩嘴角抽了抽,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骄横了。 崇平帝却神情郑重,冷声道:“贾子钰膝下只有一女,现在论及恩荫子女之事尚早,至于其母诰命已经封赠过,既爵位军功不足封赏,内阁拟旨,以卫国公平乱山东、御前救驾之功,加封卫国公贾珩为太师,以褒奖其殊勋。” 所谓三公三孤、三师三少,先前的贾珩封为太子太保兼兵部尚书,这是东宫属官,隶属三师,而三少也就是太子少保,太子少师,太子少傅,算是前者的副职。 如今贾珩经过平定山东叛乱,率轻骑驰援神京,功劳两相叠加,一跃而升,越过三孤,直接一步到位加封为太师。 一般而言,这是经年勋臣和一些老臣所加官赠衔,多是德高望重,屡立殊勋,可谓加官已至顶点。 也就是以后加官一项几乎是加无可加。 贾珩心头叹了一口气,知道天子这是念着他弃大军而援京城的封赏。 否则,一个少师、少傅、少保就足以酬功,当然看着有些单薄,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他除了叩谢圣恩,并无其他做法。 按说,新政之功加封于他,似乎更为合适一些,但因为新政已经确定求婚钗黛,以后追叙功劳之时,多半是不会再加官晋爵了。 这一点儿,他早就知道。 内阁首辅韩癀闻言,面无表情,拱手应是。 显然,先前的辞疏留中,已让这位内阁首辅明白天子的心思。 再上两次辞疏,大抵就要走人了,相比天子批阅不许,三辞三让的剧情,无疑要灰头土脸许多。 而贾珩同样神情微顿,顿首而拜,说道:“微臣谢圣上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是跪将下来之时,难免心头涌起一念,贾太师……贾太师夜宿龙床? 他总觉得这个名头不太好,别是中了甜妞儿的美人计。 崇平帝瘦松眉之下,目光淡漠,又吩咐说道:“内阁拟旨,另以军机大臣,一等忠勤侯谢再义兼领太子太保,以锦衣指挥同知曲朗晋锦衣都指挥使,晋爵一等威远将军,凡在齐王谋逆一案中,忠于王事者,京营、兵部详堪其功,论功行赏。” 可以说,这次贾珩一系的将校,已经用忠心赢得了崇平帝的信任。 谢再义出得班列,拱手称是。 韩癀面色微顿,同样拱手领命。 而后,崇平帝不等群臣心思各异,再次出言道:“武英殿大学士,内阁次辅李瓒,于变乱之时,不畏刀斧,当先怒斥贼子,忠心可嘉,加封太保。” 原本的李瓒是少保兼兵部尚书,如今更进一步,成为太保。 李瓒闻言,却手持象牙笏板,一撩衣袍,拱手而拜道:“微臣但尽臣职,不敢请功封赏。” 崇平帝却目露激赏,说道:“李卿镇守幽燕,可谓高风亮节,劳苦功高,如今加官晋爵,也是顺理成章。” 这位中年帝王,将李瓒从先前的少保的从一品加封为三公之列的太保,已是正一品,显然在为将来铺路。 韩癀此刻面色苍白,目光闪了闪,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子之意已决。 这会儿,李瓒也领旨谢恩。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朝臣,朗声说道:“如今新政在诸省推行,清查卫所屯务,仍照旧进行,山东卫所兵丁谋逆,更可见地方卫所兵丁之弊端尾大不掉,军机大臣以及诸武勋,如先前之议,前往地方整饬卫所兵务、屯政,不得有误。” 今日一早儿,他只觉浑身乏力,晕眩耳鸣,新政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需得尽快见到成效。 在年底之时,他就要看到新政在整个大汉全面铺开,如是二三年,辽东平复,天下太平,他也能安心退位荣养,为后继之君保驾护航。 当然,这只是这位天子的想法,真到了那时,或许仍是放不下这呼风唤雨的权柄。 下方的一众官员闻言,心头不由一凛,然后拱手称是。 就这样,一场朝会至半晌午方退,因为锦衣府还在审理齐王谋逆之案,还未处置忠顺王父子与齐王等人。 但却基本敲定了大汉的人事。 崇平帝唤住了贾珩,说道:“卫国公留下。” 贾珩立定身形,转过身来,朝着御案后的中年帝王躬身一礼,说道:“圣上。” 崇平帝招呼道:“子钰,随朕走走。” 贾珩应了一声,然后随着崇平帝,在戴权等一众内监的簇拥下,出了大含元殿,沿着朱梁黛瓦的宫道向着御花园而去。 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宫道向后花园快步而去。 崇平帝刚毅面容上现出担忧,问道:“子钰,山东卫所皆反,此类事会在地方上还会有发生?”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圣上,山东卫所齐反,只是个别之事,彼等在白莲教的蛊惑下,与朝廷为敌,实在可恨。” 崇平帝又问道:“地方卫所不会再有类似乱子了吧。” 贾珩道:“如今武侯齐赴地方整饬卫所兵务、屯政,微臣以为类似乱子,应该不会再有,纵有波折,也是小波折。” 崇平帝微微颔首,道:“卫所兵丁如同腐蠹之虫,不刮骨疗毒,我大汉难以浴火重生。” 其实,开源节流四字,就是整顿吏治,开辟财源,如今的整顿卫所的腐败,本身也是整顿吏治的一部分。 贾珩道:“圣上所言甚是,卫所兵丁裁汰,精兵简政,而待天下新政推行之后,我大汉中兴即可在望。”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朕所虑者,不止新政,还有辽东的女真,御医说朕身子亏损厉害,也不知有生之年能否见到辽东平复,大汉四境靖绥,百姓安居乐业,也只能靠子钰你将来辅佐后嗣之君,开创万世太平了。” 说着,就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脸上的神色变化。 封太师也更多是试探,超擢至太师,封无可封,是否谦逊恭谨,一如往常? 这位帝王原就是善弄权谋的高手,如今的贾珩也成长到需要提防、戒备的地步。 可以说不管是昨日的暗中敲打,还是今日的擢升加官,都是帝王观人的手段。 贾珩温声说道:“以臣观之,圣上好好调养身子,百岁之寿尚余,女真如今已是强弩之末,假以时日,女真必定平灭。” 总觉得这位天子的心思有些古怪,方才又是给自己透露龙体之事,又是说什么时日无多,又是说将来辅佐国政,这…… 真是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但凡他脸上流露出一些喜色,只怕就成为种祸之因。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先前魏王说喜兵事,朕思及其在军机处履任,也需通晓兵事,子钰觉得他能否到京营历练,是否合适?” 魏楚两藩,现在党羽未丰,是需要扶持一把了,否则从京营的谢再义,再到锦衣府,几乎都是子钰一手带起来。 子钰虽然对他忠心耿耿,但朝局却已渐渐失衡,不能一家独大。 其实,这就是一种心态的转变,从当初贾珩制衡齐党,再到现在贾珩势大,齐党与浙党皆遭重挫,崇平帝要扶持新的政治势力来制衡贾珩,以维持朝局平衡。 尤其是贾珩的身份,天子女婿,本身在过往的王朝中,也有一定谋朝篡位的风险。 可以想见,一旦平定辽东,那郡王兼太师,然后荣养不再担任实职,就是贾珩的宿命。 贾珩道:“京营如今正在募训新兵,魏王如有兴趣,可至京营挂职监军,观摩演训事宜。” 自古以来,为何一些权臣会被帝王pua,因为帝王会搞切香肠,不是一下子拿走你的权柄,逼上绝路,而是一步步试探你的反应。 比如如果崇平帝提出对京营人事进行调整,那他也没有什么法子,反而连一点儿怨望都不能有。 总不能现在就反他娘的吧? 可以想见,这样的试探人性会没完没了,直到辽东爆发战事。 所以潇潇让他能出去还是多出去。 崇平帝沉吟片刻,又问道:“子钰以为魏楚两藩,何人可入驻东宫,此地并无他人,子钰可畅所欲言。” 昨晚,子钰在他问及此话题之时,频频偷看梓潼的脸色,显然颇为忌惮。 嗯,这位天子当然不会知道贾珩那是……思念甜妞儿的媚肉之香。 贾珩心头一凛,面色微顿,说道:“圣上春秋鼎盛,如是虑及东宫,未免有些太早。” “储君乃国之根本,如久悬未定,人心浮动,未必不会有齐王之事再次发生,是故,该早定也得早定,况且以后新政能否延续,杜绝人亡政息,新君之品行、才干也非寻常可比,不得不及早考察、培养。”崇平帝面色沉静,徐徐说道。 也算是对贾珩的一次坦诚相对。 贾珩斟酌着言辞,整容敛色问道:“圣上属意何人,微臣奉何人为东宫。” 崇平帝闻言,面色先是怔了怔,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显然,这位帝王对这番回答也满意。 这个话题,本来就是一个陷阱,说支持谁都不合适。 贾珩此刻扶着崇平帝前往后花园,此刻正值盛夏时节,鸟语花香,蝴蝶翩跹,花团锦簇。 两人说着话,来到一座飞檐钩角的八角凉亭,横木红漆在夏日日光照耀下,光泽熠熠。 崇平帝瘦松眉挑了挑,清眸目光咄咄,问道:“子钰觉得新政推行之后,可为我大汉延续多少国祚?” 贾珩沉吟片刻,道:“历朝历代,朝廷败亡皆因国困民穷,如果国库殷实,纵是如弱宋,甲兵疲敝,因为藏富于民,尚存国祚一二百年,而我朝尚武之风,堪比强汉,只要后嗣之君不穷奢极欲,奢靡无度,我大汉至少可维持国祚二百年。” “二百年。”崇平帝瘦松眉之下,目光幽远深邃,锐利似透过云层,看向苍天,喃喃说道:“二百年,孟子曰,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如先前之朝,何曾有五百年,如我大汉能有三百年气数,朕亦对得起我大汉的列祖列宗了。” 贾珩宽慰说道:“圣上,说不得后世之君,另有奇人异士具经天纬地之才,当再续国祚,陛下来日已是一代明君,名留青史,为后世人百代传颂。” 所谓相信后人的智慧。 崇平帝笑了笑,两道瘦松眉之下,那锐利目光闪烁了下,似别有意味,道:“你贾子钰也当是一代名臣。” 贾珩闻言,面色肃然,道:“此微臣平生所愿耳。” 天子这话也就听听就行,未来的事情其实难说。 现在他因为妙玉艳尼怀孕的事儿,随着时间过去,已经从神京城向整个大汉天下传开,已经以好色荒淫而称,当然少年武勋,风流无度,这都无伤大雅。 但足以让一些自视清高的文臣,视若异途之人。 崇平帝引着贾珩在后花园行走着,只觉精神也好了许多,说道:“八皇子陈泽前日也想学兵法,子钰平常在京城不忙的时候,可以多教教他。” 八皇子陈泽乃端容贵妃所出,天资聪颖,平常既喜欢经史,也喜爱兵事,现在已经跟着禁中的武将习武。 虽然端容贵妃不喜自家儿子舞刀弄枪,平常也对八皇子多有阻止,但在崇平帝的赞许下,陈泽武艺突飞猛进,已经开始习练骑射之术。 贾珩温声道:“圣上,微臣以为,不若让魏王、楚王和八皇子殿下,一同学习兵法,不说将来带兵打仗,起码后嗣之君要知兵事、晓政务。” 陈泽从咸宁那边儿论起来,真是自己的亲小舅子,只是在过往的三年,他都在外领兵打仗,没有顾及到这位小舅子。 崇平帝点了点头,目光温煦含笑,说道:“也好。” 至此,这位中年帝王对贾珩的回答倒是愈发满意。 不说其他,单这份为人臣子的自觉性,就让崇平帝觉得贾珩从无异心。 贾珩捕捉到崇平帝的神色变化,目光微动,心下暗松了一口气。 自从他回来以后,或者说齐王陈澄以及忠顺王陈荣父子被下狱以后,他觉得与天子的相处模式变化。 先前的太师加官,如今看来,倒有些将他架在火锅上烤的架势。 …… ……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崇平帝:这,这…梓潼有喜了? 宫苑,御花园 贾珩陪同着崇平帝沿着鹅卵石铺就的石径上,一旁的园圃内繁花盛开,目之所及,姹紫嫣红,而香气扑鼻四溢,而远处的湖面上,荷叶田田,莲花绽放。 崇平帝温声说道:“最近国丧,你与乐安郡王和雅若的婚事,又需要延期了。” 如今看来,当初让蒙王之女许给子钰,有些欠妥考虑了,蒙王手下的那支兵马乃是蒙古精锐,幸在蒙王并不在京城中,而是在朵甘思地域防备和硕特人。 贾珩道:“微臣倒不急,等过了今年也不迟。” 崇平帝道:“京中非议之音不少,尤其那常进之女,你以后也当收敛一些,不可一味沉溺女色。” 贾珩垂下头,低声道:“是,微臣谨记圣上教诲。” 崇平帝“提点”了两句,也不再多言,而是看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怔怔出神,也不知想着什么。 贾珩在身旁恭谨侍立,也不出言打断崇平帝的思考。 而就在这时,却见一个内监快步从御花园的来处过来,顿时被戴权拦住,而后两人一同过来,白净面容上都是见着欣喜之色,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崇平帝:“……” 这,这…梓潼有喜了? 贾珩闻听此言,两道剑眉之下,目光微动,心底深处不由掀起惊涛骇浪,脸上倒也有几许怪异之色。 甜妞儿这个时候肚子有喜,倒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是他的?如果从时间上看,似乎也不无可能。 而崇平帝愣怔片刻,旋即,心头欣喜不胜,瘦削、矍铄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期待,说道:“御医是怎么说?” 那报信的内监白净脸上笑意难掩,道:“陛下,御医说娘娘有了喜脉,虽然细微,但的确是喜脉。” “戴权,摆驾坤宁宫。”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 而后,贾珩也只得随着崇平帝一同前往坤宁宫。 …… …… 宫苑,坤宁宫中,暖阁之内 靠窗的一张铺就着软褥的矮炕上,宋皇后一袭素色织丝衣裳,正在接受御医的问诊和开方。 而不远处的端容贵妃那张不施粉黛,清丽如雪的脸蛋儿上,不由现出一抹关切之色。 宋皇后身怀六甲倒也不是头一次,故而宫中虽然欣喜,但也没有太过惊天动地。 御医是太医院的王院判,此刻,那张苍老面容上面带喜色,颌下胡须微微扬起,说道:“娘娘,的确是喜脉,微臣给娘娘开了一副安胎药,娘娘这几天照方抓药就是。” 宋皇后眉眼含笑,雍美丰丽玉颜,几乎肌肤胜雪,莹润微微恍若玫瑰花瓣的丹唇轻启,柔声道:“念云,赏。” 不管是不是孽种,但毕竟是自家的骨肉,丽人心头还是有些欣喜不胜的。 目送御医与仆从提着药箱离去,端容贵妃幽丽玉容不由涌起笑意,打趣道:“姐姐,如是再有个小公主就好了,那时就是十全十美了。” 宋皇后已经生了两个儿子,唯一遗憾就是没有亲生女儿。 宋皇后玉容上笑意嫣然,眉眼之间丰熟和妩媚的气息丝丝缕缕流溢,柔声说道:“这个也得等将来生下时候才知道的。” 她倒希望还能是儿子,因为那小狐狸膝下似乎连儿子都没有,或许可以以儿子挟制于他。 从宋皇后视角而言,贾珩膝下的确是只有一个女儿,那就是秦可卿的女儿,贾芙。 就在这时,内监尖细的声音传来:“陛下驾到!” 不多一会儿,就见崇平帝与贾珩一同前来,目中不无欣喜之意地看向宋皇后,唤道:“梓潼。” 目光不由落在丽人那尚未隆起的小腹上,心头涌起一丝血脉隐隐相连的欣喜。 朕又要做父亲了。 这种念头在中年帝王心头涌起。 贾珩也不由看向那一身素色宫裳,青丝秀郁,头上不见丝毫簪饰的丽人,心绪就有几许复杂。 所以,甜妞儿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 这个也很难测算出来,因为宋皇后回京也有一个多月了,或许是天子的? 可天子过去十多年都不曾…再有孩子,似乎也不大可能吧,毕竟天子应该是活性有问题。 这个终究是要去问甜妞儿,但自从回来以后,就没有与甜妞儿单独相处的机会。 而甜妞儿倒是能单独召见于他问话,但刚回来两三天,还没有来得及。 宋皇后婉丽黛眉之下,那双晶莹美眸眸光潋滟,柔声说道:“陛下,您来了。” 目光却不由看向一旁的蟒服少年,见其面上若有所思,芳心就是一突儿。 崇平帝行至近前,落座下来,憔悴面容上关切之色难掩,说道:“刚刚听太医说,梓潼你有了身孕?” 天子自然不会怀疑宋皇后不忠,因为天子记得是一个多月前,自己是有过这么一次,而且宋皇后母仪天下多年,也生了两个皇子,完全没有可能再与旁人私通。 宋皇后那张丰腻、白皙的脸蛋儿上浮起浅浅红晕,在午后温煦日光的映照下愈见明媚动人,柔声道:“陛下,刚刚御医诊断过了,是喜脉。” 这一刻丽人稚丽眉眼之间满是妩媚气韵,香肌玉肤的玉颊笑意嫣然,似还有一些小女孩儿的娇羞不胜,崇平帝视之平常,倒是落在某人眼里,被晃了一下。 崇平帝点了点头,目光温煦地看向丽人,柔声道:“梓潼,你这段时间将宫中诸事都交给容妃,你要好生养胎、安胎,别的事儿不要太操心了。” 他如今一把岁数,还能老来得子,可见御医所言,气血衰败,原是无稽之谈! 可以说,这在齐王谋逆、陈荣父子谋刺上皇之后,这位天子心头难免心情郁郁,而皇宫之中因为逆案一事,气氛也颇见讶异。 但宋皇后的有喜,却如一股春风吹遍了整个宫苑,让原本肃杀的宫禁,多了几分轻快。 宋皇后秀眉微蹙,那双温婉宁静的莹润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陛下也要保重龙体,平常饮食起居多加注意,国事莫要操劳过甚,勿以臣妾为念。” 崇平帝温声道:“梓潼说的是,如今天下皆定,四海升平,朕是该好好休养休养身子了。” 他也不能事必躬亲了,得适当放权,只要制衡得当,朝局不会出什么乱子。 端容贵妃这会儿看向那站立在一旁的蟒服少年,问道:“子钰,咸宁与婵月他们两个在府中忙什么,怎么不见过来宫中?” 贾珩连忙说道:“回娘娘,咸宁这几天在府中住着,和微臣之女玩闹着,婵月也在府中,一时并未过来。” 端容贵妃闻言,目光盈盈而望,又问道:“子钰,你那女儿快满周岁了吧。” 贾珩回道:“回娘娘,还早着呢,等过了今年,才算满周岁。” 端容贵妃螓首点了点,本来想说咸宁过门儿一段日子了,也得早点生个孩子,但这会儿忽而想起宋皇后正是身怀六甲之时,这般说,总有一些怪怪的,遂抿唇不言。 而宋皇后瞥了一眼那与端容贵妃叙话的少年,心神涌起一股复杂。 这个小狐狸,现在多半还茫然不知。 “梓潼。”崇平帝出言,似是打断了宋皇后的幻想,说道:“梓潼,这会儿晌午了,让御膳房传午膳吧。” 宋皇后柔声道:“陛下,臣妾已经吩咐夏守忠了。” 崇平帝又说道:“宋璟和宋暄两个在家中守孝有日,朕这两天下一封圣旨夺情,在京城,你们兄弟姊妹来往也能便宜一些。” 宋皇后连忙道谢,珠圆玉润的声音沁润着欣喜,说道:“臣妾谢陛下体谅。” 贾珩抬眸看向那丽人,心神仍有几许狐疑。 得寻个机会问问甜妞儿才是。 而后,嬷嬷和丫鬟端上各式菜肴放在餐桌之上,菜品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几人落座下来,一同用着午膳。 不大一会儿,贾珩又在宫中待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得到与甜妞儿单独相处的机会,也不多留,躬身告辞。 宁国府,大观园,栊翠庵 正是六月时节,又一年炎炎盛夏,身怀六甲已经九个多月的妙玉,肚子隆起成球。 相比往常的清冷寡淡,丽人有孕以后胖了几许,容颜丰丽,身躯玲珑有致,远远而望,那股清冷、孤傲的气韵消失七八分,取而代之的是温婉、知性。 丽人此刻站在窗前,眺望着庭院中的各式花卉,而花朵盛放,花香四溢,让人赏心悦目。 不远处,邢岫烟提起一把茶壶,倒了一杯香茶,端了过来,轻声说道:“你这段时间就该生产了,多歇息歇息,莫要太过忧思了。” 随着挨近临产期,凤姐也请了嬷嬷过来看顾着妙玉,以防可能哪天就生了孩子。 妙玉转过脸来,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柔声道:“这段时间,京中是不是都在议论他娶了女尼,并有孩子的事儿?” 邢岫烟秀眉之下,目光讶异几许,柔声问道:“素素给你说的?” 妙玉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前日寻了一些旧邸报来看,见到上面写了科道言官弹劾于他,是我连累了他。” 与女尼在一起有了孩子,只怕外间之人不知怎么议论他私德有亏,千夫所指的骂名,还有为了帮着自家父亲平反冤狱,更是挨了不少文臣的谩骂和诋毁。 邢岫烟那恍若出云之岫,淡云舒卷的眉眼上蒙起一层思索之色,说道:“也不能说连累吧,他既承接了你的因果,自然也当接管这些的。” 妙玉闻言,一时默然。 邢岫烟玉容恬静明丽,近前握住妙玉的素手,宽慰说道:“你别多想了,这段时间三法司已经重审了案子,如果不是出了国丧之事,这桩冤狱应是平反昭雪了。” 妙玉秀丽的柳叶秀眉之下,细长美眸莹莹如水,道:“三法司审讯到哪一步了?” “现在府上也不好去打听,不如等他回来,让他去问问。”邢岫烟目光莹莹如水,柔声说道。 就在这时,廊檐外渐渐响起小丫鬟素素的惊喜声音:“珩大爷,过来了。” “过来看看你家姑娘。” 不多一会儿,伴随着阵阵熟悉的脚步声,就见贾珩举步进入厢房之内,身上的蟒服朝服尚未换下,面容沉静,目光却温煦如初升之阳。 妙玉凝睇而望,声音不自觉轻柔几许,道:“你来了。”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笑了笑道:“过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如果没有算错,妙玉的生产之期就要到了。 说话间,近前,握住丽人的纤纤素手,触感柔嫩细腻,低声说道:“肚子现在都这么大了?快生了吧?” 妙玉雪肤白腻的玉颜恬静无比,几是白里透红,宛如冬日怒放的红梅,明艳不可方物,此刻,那双宛如江南烟雨的眸子,眸光流转,说道:“太医说可能也就是这十来天,现在平常出去都不大方便。” 这段养胎的经历,无疑让这位性情孤僻的少女,褪去了一些清冷、傲然的仙气,多了几许红尘气。 见两人叙话不停,邢岫烟朝贾珩行了一礼,也不多言,向着外间而去。 贾珩温声道:“你这段时间好好在家待着,等生了孩子,坐完月子,再去外间走动不迟。” 这边儿一个待产的,宫里还有一个刚怀的。 妙玉抬起清澈莹莹的美眸,柔声说道:“听岫烟说,这几天京里出了大乱子,齐王陈澄还有忠顺王父子谋反了?还闹出不小的乱子?” 贾珩温声道:“正要给你说,齐王陈澄与忠顺王父子谋逆,打算逼迫宫中天子退位,三人如今已经被押进诏狱,忠顺王父子这次犯了大罪,难逃一死,不会再只是发配恭陵,二老的仇这次终于能报了。” 妙玉清丽如雪的玉颜,已然酡红如霞,柔声道:“这几天,父亲的案子还在重审当中,怎么样?” 贾珩道:“等会儿我派人去刑部问问,最近可能京中出了不少事儿,耽搁了一下。” 说话之间,挽起丽人那只纤纤素手,落座在一旁铺就着软褥的短榻上,两人相对而坐。 妙玉将秀美螓首靠在贾珩的怀里,莹润如水的美眸中现出思量之色,柔声道:“我听说京城之中因为我的事儿,不少官员诋毁于你。” 贾珩道:“如今我位高爵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难免一些人暗中嫉恨,如今也是好事,师太饱读诗书,岂不闻王翦灭楚之事?” 妙玉扬起那张白璧无瑕、宛如清霜的脸蛋儿,目中现出一抹讶异,说道:“那如此一来,倒也是好事了?” “不好不坏吧,如今正因为与师太的桃色之事,反而有了可指摘之处。”贾珩轻声说道。 妙玉容色微顿,轻轻应了一声,娇俏声音之中带有几许撒娇之意,说道:“浑说什么呢,什么桃色……” 贾珩自失一笑,说道:“这会儿只怕一些文人都编出了卫国公与栊翠庵的二三事,或者艳尼传之类的话本,在京中流传。” 妙玉清丽如玉的脸颊羞红如霞,熠熠妙目中现出莹莹波动,嗔怪道:“你又胡说。” 贾珩笑了笑,捏了捏丽人丰润的脸蛋儿,在嗔怪中,近得那粉唇,噙住两瓣桃红。 妙玉的傲娇性子真是比往日改观了许多,这都会撒娇了。 妙玉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感受那少年动作的宠溺和喜爱,只觉心头欣然甜蜜,柔声说道:“和我说说去山东打仗的事儿吧。” 可以说,贾珩正在用爱治愈原本因为凄苦身世,而变得孤僻、清冷的少女。 贾珩“嗯”地一声,柔声道:“其实也没什么。” 说话间,简单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些,道:“水淹之法,省却了不少工夫,也是天公做美。” 妙玉道了一声佛号,说道:“不想,就又造了这般多的杀孽。” 贾珩轻声说道:“低眉菩萨也会做怒目金刚,如让彼等闹得天下大乱,那时才是生灵涂炭。” 贾珩抚了抚丽人隆起成球的肚子,柔声说道:“妙玉,我在这儿听听孩子。” 妙玉粉腻、白皙的脸蛋儿几近羞红如霞,看向那弯腰下来,在自家肚子上倾耐心听着的蟒服少年,心头不由涌起阵阵甜蜜。 过了一会儿,看向那少年,妙玉眸光眨了眨,问道:“这次你立了这么大功劳,没有让什么公主、郡主嫁给你?” 贾珩不由失笑,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真是有了孩子也与往日情况不大一样了。 妙玉腻哼一声,说道:“上次不就是。” 贾珩轻声说道:“雅若和潇潇还没有完婚呢,上哪儿赐婚,要不趁着这次功劳,我请宫中将你赐婚给我?” 妙玉玉容微怔,眉眼似嗔似恼,轻轻按住那少年的手,道:“赐婚一个出家人,外面人不知该怎么说?” 贾珩笑道:“还能说什么,该说的他们都说过了。” 妙玉正要说话,却见那阵阵温软气息再次扑面而来,让人心头一颤,连忙闭上了睫毛弯弯的美眸,心神微颤。 两个人耳鬓厮磨着,不觉时间流逝飞快,而时光静谧美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贾珩拧眉之间,抬眸看向窗户之外,就见已是傍晚时分,金红色的晚霞在西方天穹现出,而绚丽霞光披落在庭院中,远处亭台楼阁之间的琉璃瓦,几乎流光熠熠。 贾珩轻轻抚着妙玉隆起成球的小腹,附在妙玉耳畔低声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吃点儿晚饭吧,别饿着我孩子了。” 妙玉冰肌玉肤的脸蛋儿红润如下官,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招呼素素准备斋饭。 贾珩温声道:“这几天在家里多一些,你生产的时候,应该也能在你身边儿。” 妙玉清丽脸颊两侧,渐渐泛起阵阵羞红的胭脂红晕,柔声道:“这几天有时候他踢的厉害。”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缓缓站起身来。 而后,两人围着一张红木的桌子落座,妙玉这里的布置都是一等一的精巧纤丽。 两人落座用饭。 妙玉道:“那你去了山东,宫中如何说的?” 刚才两个人只顾亲昵,互诉衷肠,这些倒没有怎么提及。 贾珩夹起一块儿鸡蛋放在妙玉的碗里,看向丽人,说道:“宫中加官太师,算是加官至顶点了,高处不胜寒,可谓如履薄冰。” 妙玉目光盈盈如水,柔声道:“宦海沉浮,是得如此,你如今已是位极人臣,又是少年得志,难免引人猜忌。” 仔细说来,自家情郎比自己还要小三四岁,真是…… 不过人家说,女大三,抱金砖,也是正常的吧。 贾珩道:“是啊,所以先前说,好色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只不过好色,别将手伸到天子家里就是。 妙玉嗔白了一眼那少年,道:“色是刮骨钢刀。” 贾珩打量着丽人,正色说道:“那师太就是一把绝世宝刀,纵为刀下之鬼,也甘之若饴。” 妙玉闻听这番甜言蜜语,那张清丽脸颊“腾”地羞红如霞,实在受不了那少年的情话,嗔道:“莫说这等不吉的话。” 然而,丽人心头已为甜蜜充斥。 她自是知道她的颜色好,用他的浑话说,当是……艳尼。 想起往日这少年对自己的痴迷,还有那不惧不祥祸端的义无反顾,要说一点儿没有自得,那也是不大可能。 只是转而又有些担心,她自从有了孩子以后,看镜子中都有些胖了,别是不喜欢她了。 …… ……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宝钗:太师,这是三公之列? 宁国府,大观园 贾珩待与妙玉用过饭菜以后,已是残阳渐退,暮色暝暝,外间的屋檐上已经悬挂起灯笼。 一个嬷嬷快步进入屋中,说道:“大爷,前院说宫中的圣旨到了,让大爷过去接旨呢。” 分明是先前崇平帝让内阁拟就的圣旨,经由六科副署,正式颁发下来,唯有如此,一封圣旨才具有法律效力。 贾珩神色温煦地看向那女尼,道:“妙玉,我去领圣旨。” 妙玉弯弯秀眉下,明眸盈盈如水,看向那少年,素手轻轻抚起隆起成球的小腹,轻声道:“那你去吧。” 贾珩也不多言,在妙玉的目送中,前往宁国府前院。 此刻,宁国府,前厅之中—— 大明宫内相戴权已经等候在那里,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连忙起得身来,看向贾珩,道:“卫国公,圣上有旨意。” 贾珩拱手道:“微臣接旨。” 而后,贾珩接了加封为太师的圣旨,看向欲言又止的戴权,心有所感,行至近前,问道:“戴公公,圣上莫非还有其他旨意?” 戴权压低了声音,道:“卫国公,圣上还有口谕给卫国公,对陈荣父子,着锦衣府从快审讯,对不涉及相关案情之事,不需多问,以防二人污蔑中伤先皇乃至宗室。” 贾珩闻听此言,面色怔了怔,心下不由恍然。 这不提醒,他都快忘了。 当初雍王上位只怕也有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如果忠顺王抱着泼崇平帝脏水的心态,将当年上位各种阴谋手段大讲一通,的确有损崇平帝的威名。 贾珩道:“戴公公转呈圣上,与齐王谋反一案无涉诸事,锦衣府概不多相询。” 戴权点了点头,说道:“待这两天过去,所有人犯拿捕至狱,圣上应该会发落两人。” 戴权道:“天色不早了,咱家也不多留了,回宫向圣上复命。” “戴公公慢走。”贾珩面色一肃,说道。 而后,一路相送戴权出去,趁着在回廊尽头的门洞儿,光影一暗之时,与戴权错身之间,在夜色掩护下,将一沓银票塞至戴权手中。 戴权面色如常,收了银票,也不多言,出府去了。 待戴权离去,夜色已深,夏月如轮,照耀在大地之上,蛙鸣与蝉鸣交织一起,万籁俱寂。 贾珩立身在廊檐下,感受着迎面吹拂的夏日晚风,待着一股燥热之意,抬眸看向在浓郁夜色中影影绰绰的房舍,脸上就有几许凝重。 以后,朝局将愈发诡异,或者说,他所代表的贾党,已经在这个朝堂中藏不住了。 幸亏还有女真未定…… 如果这个时候女真灭了,那真就是直面深渊,高处不胜寒。 “大爷,咸宁殿下和奶奶在后院请大爷过去呢。”这会儿,一个嬷嬷快步而来,看向那默然伫立的少年,唤了一声道。 这两天,咸宁公主都住在宁国府,几乎与秦可卿在一个屋里睡着,两人也从一开始的隔阂,有了一些姐妹情深的意味。 贾珩拿着圣旨,前往后院厅堂。 此刻,后宅布置精美的厅堂之中,灯火通明,秦可卿、咸宁公主、李婵月落座,三人珠辉玉丽,浮翠流丹。 倒是不见尤氏三姐妹,或者说有些畏惧咸宁公主这位天潢贵胄。 咸宁公主凝眸看向那少年,道:“先生,可是父皇的封赏圣旨?” 别又是什么赐婚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宫中圣旨,因平乱山东与救驾之功,擢升加官太师。” 而随着时间过去,估计有一部分人对他不再以卫国公称呼,而是贾太师? 说着,将手中的圣旨给丫鬟,说道:“将圣旨摆放在祠堂中,好生供奉着。” 咸宁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的清眸闪了闪,问道:“太师,三公之首?” 贾珩点了点头,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说道:“荣衔不过虚名耳,如能携你们之手,寄情山水,逍遥自在,当为我平生所愿。” 说着,看向一旁站着藏星蕴月的李婵月,以及玉容幽丽、丰媚的秦可卿。 说话间,来到近前,问道:“你们用过晚饭了没有?” 秦可卿眉眼婉丽,语笑嫣然,柔声道:“先前已经用过了,夫君呢?” “刚刚去看了看妙玉,已经在栊翠庵吃过了。”贾珩轻声说道,也近前,握住秦可卿的纤纤柔荑。 秦可卿点了点头,莹润微微的美眸中现出好奇之色,说道:“夫君,妙玉她快生了吧。” “就在这几天了。”贾珩道。 “夫君这几天多陪陪她。”秦可卿目中现出一抹思量之色,柔声说道:“省的生孩子的时候,没有人陪着,孤零零的。” 贾珩:“……” 这是又在内涵他? 咸宁公主转眸看向抿唇不语的李婵月,笑道:“先生手牵不下了,我牵着你。” 李婵月:“……” 她才不要,表姐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几天都在打着什么主意? 见得姐妹两人在逗趣,秦可卿笑了笑,目中微动,柔声说道:“夫君。” 贾珩点了点头,道:“还差着一些呢。” 然后,看向一旁的咸宁公主,也不好给咸宁说甜妞儿有孕的消息,不过咸宁最晚明天应该就知道了。 咸宁公主美眸盈盈如水,凝睇而望,问道:“先生,父皇今个儿有没有说怎么派人处置齐王谋反的逆案?” 贾珩道:“陈荣父子好处置,不过三尺白绫,一杯毒酒,但陈澄毕竟是圣上长子,决心一时也难下。” 杀子的决定,不是这么好做的。 咸宁公主螓首点了点,明澈清眸闪了闪,说道:“那就是圈禁?” “圈禁又担心死灰复燃,再起风波,如后嗣之君对上这么一个人,倒也颇为难做。”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微动,轻声说道:“大概就是…一并赐死了。” 咸宁公主闻言,娇躯一颤,目中若有所思。 贾珩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芙儿呢,我看看她。” 自家女儿,经常不见,也得培养一下感情。 贾珩又逗弄了一下女儿,就前往大观园。 咸宁公主看向再次离去的少年,来到秦可卿近前,拉住丽人的纤纤素手,道:“人又走了。” 咸宁公主面色微顿,道:“秦姐姐,要不咱们三个一块儿伺候他。” 秦可卿雍丽、丰艳玉容羞红成霞,低声道:“也太过荒唐了吧。” 她们三个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啊,怎么能学那些狐媚子手段?还阳关三叠… 嗯,先前秦可卿自是听尤三姐提起过,但一直自重身份,并未尝试。 其实,此刻的三人,大致应了一句话,底层还在互害,而全世界的资本家已经联合起来。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说道:“秦姐姐不是还想要一个男孩儿?我还想要个孩子呢?这天天见不着先生的,这上哪儿要去?再让旁人抢了先。” 秦可卿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两天,两人睡在一个屋里,同住一张床上,倒也互相敞开了心扉,认可了彼此。 就在贾珩在宁国府中与咸宁公主、秦可卿叙话之时,贾珩封为太师的喜讯,也传至一墙之隔的荣国府。 荣庆堂中—— 贾母这边厢,刚刚用罢晚饭,正在与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等人在一起品茗叙话。 凤姐坐在一旁逗趣儿,此外还有钗黛、纹绮、探迎二春,湘云、宝琴两个小胖妞,李纨、曹氏几人在一旁落座,倒并未见兰溪姐妹。 相比其他姑娘住在大观园中,凤姐依然是住在原先的贾琏所居院落,也是为了来贾母这边儿说笑解闷儿。 “老太太,东府那边儿的消息是珩大爷加封了太师。”就在几人叙话之时,林之孝家的进入荣庆堂,面上满是绚烂笑意。 屋内诸金钗正在叙话,顿时,皆是喜不自禁。 湘云娇憨、明艳如红苹果的脸蛋儿上欣喜不胜,说道:“珩哥哥这次又升官儿了。” 自从上次贾母提及自家婚事,倒是让湘云没少担心自己会许给宝玉,但小胖妞原就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性子,没有多久,就忘了这么一回事儿。 探春英媚玉容上蒙起思量之色,说道:“这次果然是加官儿。” 在一旁坐着的宝钗,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萦绕着莫名欣喜之意。 太师,这是三公之列? “老太太,这太师是多大的官儿?”邢夫人那张白净脸蛋儿上笼起繁盛笑意,问道。 她的侄女已经确信嫁给那珩大爷,以后也能沾上一些光,就是这么久了,还没有说过门儿的事儿。 贾母笑了笑,感慨说道:“位列三公,这可是文官儿加官至顶点才能获得官位了。” 贾母身为一等荣国太夫人,自然对朝廷官制熟稔于心。 薛姨妈在下首坐着,听到几人议论,目光也有几许出神。 这又升官儿了,将来成为郡王,也是指日可待吧。 贾母似是看到薛姨妈脸上的怔怔出神,笑道:“珩哥儿以后再立功,一时间也封不了郡王了,那时候宝丫头和林丫头的婚事,也就能赐婚了。” 薛姨妈:“……” 这府上的人是忘不了赐婚这一茬儿了,是吧? 而宝钗那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也有几许不自然,水润杏眸低垂而下,手中的帕子绞动起来。 可以说,赐婚的事儿,已经快要成为贴在薛家人身上的一个标签,一个笑柄。 贾母笑了笑,慈祥目光掠向宝钗以及黛玉,柔声道:“珩哥儿这几年该立的功劳也立不少了,以后更多是请封诰命,恩荫子孙了,嫡出的就不用说了,该继承国公爵位的继承国公爵位,庶出的将来封个不大不小的爵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这其实就是史书上常常有所提及的,连襁褓中的婴儿都有爵位,所谓满门紫青。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那珩哥儿也得多歇歇才是,哪能一直在外面儿南征北战,不着家的。” 此刻,薛姨妈心头难免畅想起自家女儿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以及外孙封爵的荣光起来。 王夫人听着薛姨妈的话语,眉头不由蹙了蹙,手中的佛珠攥紧了几许,只觉吃了苍蝇一般。 找了个好女婿,就这般得意? 虽然是亲姐妹,但王夫人当年嫁给了贾政这等国公嫡子,而薛姨妈则嫁给了薛家商贾之家,当年的王夫人偶尔想起,未尝不觉得自己比妹妹薛姨妈嫁的好。 但如今,一个是自家大姑娘成了老姑娘,而另一个则嫁给了年轻有为、权势煊赫的国公,虽是偏房,但将来定是要封为诰命夫人,孩子将来还要封个爵位。 这…已经有些没法比了。 这会儿,湘云凑到黛玉耳畔,小声说道:“将来,林姐姐也能封个诰命夫人,孩子也能封个什么一等将军吧?” 嗯,她将来也是这样的。 少女在心头默默想着,不知为何,就觉得心砰砰跳的厉害,再次想起那天的一幕。 黛玉那张妍丽明媚的脸颊,已是“腾”地羞得彤红如霞,嗔怪道:“云妹妹,浑说什么呢?” 经了人事的少女,此刻娇嗔薄怒,眉眼之间愈见明媚风情,让人只是瞧一眼,就能酥软半截儿。 而不远处的宝玉,见到这一幕,只觉心头几乎都在滴血。 林妹妹再也不是如小时候那样了,她现在已经彻彻底底变成珩大哥的人了,平常见到他,也在客气中透着疏远。 宝钗这会儿连忙制止了两人的打闹,轻声道:“颦儿,别闹了。” “宝姐姐你不知道,云儿又取笑人。”黛玉星眸含羞,嗔怪了一句。 宝钗笑了笑,瞥了一眼宝玉,道:“等云妹妹许了人就好了。” 湘云:“……” 小胖妞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下来。 宝玉在不远处听着,心头却不由涌起一阵苦笑。 待晚一些,众人议论了一阵,这才各自散去,返回大观园。 …… …… 魏王府,书房之中,烛台上蜡烛点起,烛火橘黄如水,投映在书柜、卷轴上,而青花瓷的珐琅器皿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魏王面容白皙,气质儒雅,此刻眉眼之间似有思索之色,感慨说道:“太师,贾子钰如此年轻,就已加官至太师,以后已是封无可封。” 将来等他登基,想要施恩都不好施恩。 当然,这位藩王还不知道,宫中有人会帮着用肉偿施恩。 主簿邓纬灰白眉毛之下,目中隐有睿智之芒闪过,道:“圣上这次加官,老朽以为也有观察、审视卫国公之意。” 魏王正襟危坐,问道:“怎么一说?” 邓纬目光神色莫名,说道:“贾子钰如能谦虚谨慎依旧,则富贵可得长久,如果因功大而现骄横之状,如为后嗣之君计,圣上必不会见容。” 魏王面色怔了下,悚然而惊,道:“邓先生的意思是?” 父皇的性情,他自是知道的,猜疑忌刻。 邓纬目光咄咄,道:“殿下静静等待就是,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才须待七年期。” 魏王感慨说道:“邓先生所言甚是,开国之时,多少武勋得富贵容易,但保富贵长久,却不容易。” 其实他如果登基,也不确定能不能压制住这等臣子。 邓纬道:“如今辽东未定,圣上倒也不会做出自断臂膀之事,而卫国公从如今看来,恪守臣子本分。” 魏王点了点头,说道:“辽东仍是我朝心腹大患,除贾子钰外,天下罕有人能应对女真,想自贾子钰领兵以来,女真不少亲王都落于马下,听说那位奴酋的长子豪格,也在山东为贾子钰生擒。” 邓纬道:“山东之事,楚王出了纰漏,可惜又让卫国公帮着圆了过去,不然一个无能的评语是少不了的。” 魏王摇了摇头,说道:“谁能想到白莲教能对卫所渗透如此之深,不过,父皇心头总是有数的。” 虽然事出有因,但楚王能为不够,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儿。 “殿下在关中主持新政,卓有成效,圣上自然也看在眼里。”邓纬宽慰说道。 魏王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 …… …… 楚王府,书房 楚王这会儿同样在与长史廖贤、主簿冯慈叙话,小几之上,几个茶盅内茶叶如嫩笋浮动,而茶水香气袅袅,与兽头熏笼中的檀香混合一起,让人宁心定意。 楚王感慨道:“太师之位,自大汉立国以来,未有年不及弱冠之太师,贾子钰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这是何等的器重? 廖贤道:“王爷,卫国公平定山东叛乱,率轻骑驰援,不论是功绩,还是忠心,都为圣上瞩目,如今加封为太师倒也不足为奇。” 单单弃大军来驰援神京,而不是迟疑观望,就可见忠心。 冯慈手捻胡须,说道:“卫国公加官至太师,再往上已是封无可封,将来定是两朝元老。” 甚至,有可能是三朝元老,毕竟,论年纪,贾珩比楚王还要小十岁。 “是啊。”楚王点了点头,说道:“韩阁老那边儿上了辞疏?” 廖贤道:“圣上留中不发,想来首辅更换,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内阁首辅当是李阁老接任。” “王爷与李阁老共事过,初开府之时,也曾得其提点,王爷不妨多与李阁老走动走动。”冯慈开口说道。 楚王道:“明天,孤就前往兵部衙门,与李阁老叙说卫所军籍兵丁以及屯政诸事。” 提及卫所屯政,楚王心头也有几许不自在,他前往山东济宁府整军,谁知出了大乱子。 冯慈察言观色,如何不知楚王心头郁结何事,宽慰说道:“先前,卫国公提及,山东卫所兵丁叛乱,乃是白莲教妖人暗中为祸,经营日久,王爷不必自责。” 楚王忧心忡忡道:“话虽如此说,但终归是孤手下负责的事务出了纰漏,保龄侯也殁于王事,也不知父皇怎么想。” 冯慈宽慰说道:“王爷不用担心,王爷刚刚接受军机,历练事务,不怕犯错,就怕不实心任事,推搪职责。” 楚王道:“孤先前也是去了河南,帮着筹措粮秣的,山东之事,纵是卫国公猛然遇到,也难以料理。” 嗯,或许不一定? 那贾子钰原就是允文允武之人,的确常有出人意表之举。 廖贤轻声说道:“说来,魏王在关中诸府县不遗余力推行新,政绩斐然,先前王爷应该揽新政的差事。” 当初,魏王主持新政,而楚王则整饬兵政,不能说两者有错。 冯慈道:“都是高总督在江南的一些常用手段,魏王也是萧规曹随,倒也难见什么心意。” 楚王叹道:“父皇派的差事,我也无从可选,只能用心办好,不过兵政也有兵政的好处。” 冯慈道:“王爷,可紧紧跟着李阁老。” 楚王点了点头,道:“孤醒得。” 事实上,楚王与高仲平关系也一般,不如魏王与高仲平亲近一些。 待与两位谋士谈论完,楚王离了书房,前往后院。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贾珩:……就说本官知道了。 大观园,栖迟院 甄兰与甄溪姐妹两人用罢晚饭之后,两姐妹坐在床榻上一起低声叙话。 甄兰柔声道:“珩大哥这次回来,立了这样大的功劳,怎么没有提到封赏的事儿?” 甄溪玉颜雪肤现出思忖之色,说道:“许是刚刚国丧,还没有顾上,等再几天就有了。” 就在这时,外间丫鬟说道:“珩大爷,你来了。” 甄溪闻言,一张俏丽玉颜上喜色笼起,转眸看向一旁的甄兰,柔声道:“姐姐。” 说话间,贾珩缓步进入厢房之中,轻声道:“兰妹妹,溪儿妹妹,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说来,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见甄兰和甄溪了,心头也有些想念这对青春烂漫的姐妹。 至于磨盘和雪儿,在南方也不知怎么样。 甄兰秀丽脸蛋儿上欣喜之色流溢,近前,拉住贾珩的胳膊,声音娇俏说道:“珩大哥。” 她原本以为,珩大哥回来要先去陪钗黛两人。 府中这么多姑娘,甄兰自然知道排序,肯定是先秦可卿,然后尤氏两姐妹能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后是钗黛。 当然,如果是咸宁公主那边儿,那就先去咸宁公主府。 最后才是栖迟院的自己和妹妹。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兰妹妹,最近在家里怎么样?” 甄兰柔声道:“平常就在家呀,和姊妹一块儿玩的。” 贾珩落座下来,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转而看向一旁的甄溪,原本眉眼柔婉、宁静的少女,愈见甄雪那种秀外慧中的明丽气韵,说道:“溪儿最近又长高了一些,真是女大十八变。” 甄溪婉丽眉眼蒙起一抹羞嗔之意,低声道:“珩大哥。” 贾珩说着,轻轻拉过少女柔嫩细腻的纤纤素手,捏了捏香肌玉肤的脸蛋儿,轻声道:“溪儿妹妹。” 甄溪眉眼含羞带怯,道:“珩大哥,唔~” 却见那少年凑近而来,道道温热气息扑打在自家脸上,少女弯弯睫毛微微垂下,芳心深处几是羞喜不胜。 甄兰在一旁看的有几许吃味,端起一旁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压了压放心的酸气。 贾珩感受到少女的青春芳华气息,伸手拉过甄溪的素手,温声道:“溪儿妹妹。” 不得不说,那种青春妙龄的确让人心神悸动。 甄溪一张白净如玉的脸颊,几是酡红如醺,将螓首依偎在那少年的怀中,心头已为欣喜和甜蜜充斥。 甄兰抿了抿粉唇,眉眼之间涌起失落,她坐这儿半天了,也不知道亲亲她? 这时,贾珩行至近前,看向那甄兰,笑了笑,说道:“兰妹妹,怎么闷闷不乐的。” 甄兰柔声道:“珩大哥,没有什么,唔~” 却见那少年已捏起自家的下巴,然后凑近过来,印在自己唇瓣上。 不大一会儿,那股熟悉的恣睢气息,几乎让甄兰心神迷醉,双手抚过贾珩的肩头。 过了一会儿,贾珩打量着甄兰,说道:“兰儿妹妹也长大了。” 甄兰随着眉眼长开,柳眉凤眸,眸光清冽,似有几许甄晴的妖艳风采。 甄兰秀美脸颊羞红如霞,晶莹明眸恍若泛起一层蒙蒙雾气,在贾珩的挽手下,向里厢而去。 嗯,甄溪也在一旁默默跟上。 甄兰娇躯绵软如蚕,细秀柳眉之下,狭长凤眸沁润着明媚之波,柔声道:“珩大哥,前段时间,大姐递来了书信,说已经坐好了月子,这几天想回京来着。” 贾珩拥着甄兰,低声道:“在金陵不好吗?正是春暖花开,风和日丽的时候。” 磨盘这个时候回京,可真是挑了个好时候,帮着楚王夺嫡是吧?不过,现在的确是夺嫡之始,魏楚两藩要开始他们的表演。 当然,也不是说梁王与八皇子陈泽就完全没有机会。 甄兰任由那少年堆着雪人,柔声道:“大姐说是楚王那边儿的意思,也是将孩子带回京中,好抚养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附耳问道:“那你二姐儿呢,这次也一同回京?” 北静王水溶领水师驻扎在台湾,如今的台湾巡抚还未确定人选,不过也就在最近了。 甄兰感受到那少年的亲昵,芳心欣喜甜蜜,道:“二姐可能也会一同回来,不过还要看三个孩子晕船不晕船。” 贾珩拨草寻隙,寻幽探奇,轻声说道:“那也好,等会儿你和她们回信。” 甄兰娇躯柔软成一团,脸颊恍若蒙起一层胭脂,颤声道:“珩大哥,大姐还说了,大伯和父亲那边儿,向宫中求情,能否从流放之地放回来。”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如今正值国丧,甄家没有派人前往京中吊唁?” 甄兰贝齿咬着樱唇,温声说道:“因为路途迢迢,老太太还在赶来的路上,不过这几天应该也快到京中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宫中过段时间,应该会大赦天下。” 一晃眼,甄家的事儿也过去快有两年了,纵然降旨放归,倒也没有多少影响了,因为太上皇已经驾崩,能够给到甄家的余泽也彻底消失不见。 甄兰柳叶细眉之下,晶莹明眸眸光熠熠,问道:“珩大哥是得了宫中的消息?”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朝廷出了这样的逆案,刑戮之后,当有施恩。” 杀了忠顺王父子这等宗室,又将齐王陈澄赐死,不管如何,给天下人看来,就是宗室残杀,天子薄凉,而天子肯定会大赦天下。 不过,对贾赦父子而言,遇赦不赦,倒是没有回京的可能。 贾珩说着,拉过甄兰的纤纤素手,柔声说道:“天色不早了,不说这些了,早些歇着吧,明天还要去衙门。” 甄兰轻轻应了一声,说道:“那我伺候珩大哥更衣。” 这么久不见珩大哥,她这会儿也有想他。 不大一会儿,丫鬟端上一铜盆热水,行至近前,腾腾热气冒起,倒映出远近不一的烛火。 甄溪眉眼低垂,柔声道:“珩大哥,我伺候你洗脚吧。” 贾珩看向一袭青色衣裙,眉眼灵动如溪的少女,目光落在甄溪脸上,心思莫名。 嗯,刚才只顾着逗弄甄兰,倒是有些冷落甄溪,这是主动来找存在感了。 甄兰这会儿也有些娇躯绵软,低声说道:“珩大哥,我也伺候你洗脚。” 贾珩也不多言,洗了脚,就在甄兰的侍奉下,去了衣裳,躺在帷幔四及的床榻上,任由兰溪两个侍奉着。 灯火映照下,甄溪那巴掌大的小脸上,脸颊略有几许凹陷,秀眉之下,眸光也有几许迷离。 甄兰在一旁躺着,颤声道:“珩大哥,宫中会猜疑珩大哥的吧?” 贾珩伸手轻轻抚着甄兰的香肩,只觉柔嫩光滑,肌肤弹软,轻声说道:“高处不胜寒,有些事儿,难免的。” 贾珩凝眸看向小脸涨的通红,秀眉微蹙,似乎有些辛苦的甄溪,轻声说道:“溪儿妹妹,年岁似乎也不小了。” 甄溪娇躯微颤,抬起螓首,明眸略有几许恍惚。 甄兰轻笑了下,打趣道:“那溪儿妹妹就不用为我做嫁衣了?” 贾珩轻轻拉过甄溪的素手,看向那灵气如溪的少女,轻声说道:“溪儿妹妹,我们做夫妻吧。” 甄溪脸颊微红,秀眉之下,目光柔润如水,颤声道:“珩大哥。” 说话之间,似有所觉,甄溪秀美蛾眉之下,粲然明眸凝睇含情地看向那少年,芳心一颤,连忙闭上眼,只觉脸颊滚烫如火。 这会儿,甄兰拉过甄溪的纤纤素手,轻轻拍了拍,宽慰说道:“妹妹,没事儿的。” 甄溪轻轻“嗯”了一声,粉唇莹润微微,开阖之间,可见樱颗贝齿,而那秀气笔直的琼鼻之下,玉颊明丽动人。 贾珩轻声说道:“溪儿妹妹讲讲在金陵的小时候的事儿。” 嗯,有点儿像给小朋友打针时候,说一些别的事儿分散注意力。 甄溪似乎感受到那令人心跳加速的悸动,原本有些温婉如水的声音已是打起颤儿,道:“我是嫡出,后来娘亲走的早,爹爹又让二娘扶了正。” 甄溪是甄铸的女儿,其实也是嫡女,但从小并不曾得到母爱,因此养成娇怯、宁静的性子。 贾珩剑眉倏扬,语气徐徐而轻缓,说道:“那溪儿妹妹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而甄溪想要说些什么,忽而秀眉蹙了蹙,轻哼一声,在灯火映照下,搭在綉榻边缘的素手抓了下被单,两只白生生的小脚探出锦被,而白皙如雪的脚背绷直几许,涂着凤仙花汁的足趾在灯火映照下,光泽明媚。 毕竟是女孩子,虽是性情文静,但也有几许爱美。 而这时,自家的纤纤素手,却被一下子握住。 甄兰眉眼明丽,柔声道:“老太太平常很疼四妹妹的,小时候,大姐姐和二姐姐也比较照顾四妹妹,不过大姐姐和二姐姐都嫁人了,老太太也……” 贾珩轻轻抚了抚甄溪微蹙的眉头,看向甄溪明丽、婉静的眉眼,心头生出一股怜惜,轻声道:“溪儿妹妹,以后我会好好疼惜你的。” 这年头,人都普遍缺爱。 甄溪弯弯秀眉之下,缓缓睁开眼眸,莹润如水的眸光,似将那少年的清隽的面容轮廓,一寸寸刻入心底。 从此以后,珩大哥就是她的夫君了。 珩大哥会好好对待她的呀。 甄兰在一旁听着两人叙话,心头就有几许感动,轻哼一声,似吃醋道:“珩大哥当初也没有和我这样说,果然还是喜欢溪儿妹妹多一些。” “你也一样。”贾珩眉头紧了紧,捏了捏甄兰,柔声说道。 甄兰嗔怪了一下,轻轻拨开贾珩的手,凑到那少年近前,搂过贾珩的脖子,印了上去。 少女原就是如甄晴一般的性子,敢爱敢恨,自诩自己已是贾珩的人,倒也没有什么扭扭捏捏。 宛如烟雨蒙蒙的二月芳菲,经雨之后,桃花遍地,映照山林。 甄溪此刻明眸睁开一线,芳心就有些着急,珩大哥怎么…… 幸在没有多久,那人凑近而来。 正是夏夜时分,乌云涌动,遮蔽星月,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了一场小雨,屋檐檐瓦上青苔沁润,光影斑驳。 也不知多久,或是子夜时分,雨停风歇,明月朗照,道道柔煦月光如霜流动,而屋檐上雨水汩汩而淌,滴滴答答落在青石铺就的石阶上,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贾珩一下子拥住甄兰和甄溪的肩头,此刻温香软玉在怀,低声说道:“等过了国丧,纳你们两个过门儿吧。” 甄兰明丽玉颜汗津津的,唇瓣微启,声音娇媚、酥软,宛如黄莺出谷:“珩大哥,我和溪儿妹妹也不急的。” 贾珩面色微顿,轻声说道:“那就等将来封了郡王,再给妹妹请封?” 甄兰芳心一跳,难道是给她侧妃?或者说,方才是请宫中赐婚的意思? 但却听那少年说道:“给妹妹请封诰命夫人。” 甄兰闻言,只觉兜头一盆冷水,一时间又有些心头沮丧起来。 不是侧妃呀? 贾珩笑了笑,捏了捏甄兰,说道:“别胡思乱想了,等到时候再说吧。” 其实他倒是能猜出甄兰心头所想,无非是盯着侧妃的位置,但现在这个承诺却不能给,还要看后续甄兰的心性。 甄兰闻言,芳心一颤,不知为何,心头忽而涌起一股期冀。 珩大哥难道知道了她的心思? 另一旁,正在装死的甄溪明眸睁开一线,静静听着贾珩与甄兰叙话,芳心却涌起一股依恋。 珩大哥将来会给她请封诰命夫人的。 一夜再无话。 …… …… 第二天,金鸡破晓,天光大亮,夏日原就比往常天亮的早一些,日光照耀在大地上,暑气渐渐回升,知了的鸣叫已经在院中的林木之间响起。 贾珩转眸看了一眼躺在身侧睡眼恬静的甄溪,此刻少女眉眼已开,有着江南水乡女子的温柔静默和缱绻氤氲的书卷之气,而玉颊两侧红润如霞,让人忍不住想要凑至近前,亲上一口。 而一旁的甄兰,细眉如柳,琼鼻秀挺笔直,粉唇莹润,似两瓣桃花,明艳妩媚。 就在这时,耳畔忽而传来“嘤咛”之音,甄兰起得床来,弯弯眼睫之下,美眸莹润微微,目中现出欣喜和甜蜜。 “珩大哥。”甄兰轻声说道。 不大一会儿,身旁的甄溪也醒转过来,少女灵气如溪的眉眼之下有着一股慵懒,而脸蛋儿香肌玉肤,吹弹可破。 可以说这个年龄的女孩儿,哪怕不用任何化妆品,都已是明艳靓丽,姝美绝色。 贾珩道:“今个儿去衙门,你陪着溪儿妹妹多睡一会儿。” 甄兰柔声说道:“让妹妹睡一会儿,我起来服侍珩大哥用早饭。” 说着,服侍着贾珩穿起衣裳。 说话间,贾珩起得身来,换上一袭蟒服,少年身形挺拔、修长,而蟒服愈显威势。 而甄溪这会儿也撑起一只胳膊,看向那一朵怒放其时的红梅,怔怔出神不停,旋即,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底忽而生出一股安宁感。 这会儿,甄兰在梳妆台起拿过一把剪刀,转过身来,递给甄溪。 而后,贾珩在甄兰的陪同下,用了早饭,前往锦衣府衙。 …… …… 锦衣府,官厅之中—— 贾珩前往锦衣府继续讯问忠顺王父子以及齐王陈澄相关案犯,此刻来到衙堂官厅落座,问道:“案子审的怎么样?” 曲朗刚刚升任了锦衣府指挥使,面上不见丝毫喜色,温声道:“都督,忠顺王父子以及齐王等京营党羽的相关案犯口供已经录取,还有一些官员仍在审理当中。” 当初,除了拿下齐王陈澄以及忠顺郡王陈荣父子两人,还有不少恭请天子退位的官员也在诏狱之中,也要接受讯问。 贾珩道:“继续讯问,其中定有齐王之党羽,将案涉相关人犯一并逮捕,严加拷问。” 也不一定都是从众,肯定还有一些在事前得了齐王的资助和封官许愿,这些要找到证据,就是齐王一党,难免家破人亡。 至于从众的处置会轻一些,丢官罢职,流放充军,永不叙用。 贾珩说着,径直来到条案后落座,拿起一册书籍阅览着。 待到晌午时分,眸看向从大理寺返回的李述,问道:“三法司重审苏州织造常进的案子,让你打听,打听的如何?” 李述拱手说道:“回都督,在月前,三法司就重新开始讯问,相关卷宗已经具结、归拢,只是碰到国丧之期,等待这几日奏禀于上。” 当初忠顺王尚在恭陵,在三法司询问之时,为了以防节外生枝,耽搁袭杀之事,就对当年看上常进之妻庄氏,进而罗织冤狱一事,供认不讳。 并且嘲讽贾珩同样是见色起意,与他并无二致。 当年他是看上了庄氏,但贾珩看上了庄氏之女。 本身已经因为恭陵贪腐废为庶人,这桩陈年旧案,倒也难以再让忠顺王陈荣下狱。 只是,有了忠顺王的供词,彻底洗刷了苏州织造常进的冤情。 贾珩放下书籍,问道:“现在三法司几位堂官儿怎么说?” 李述拱手道:“常进的确是忠顺王陷害,确有冤情,大理寺建议平反昭雪,追叙抚恤,而刑部的赵尚书说,纵无谋逆之事,然常进主持苏州织造局事务,也难保不会有贪渎之责,整个苏州织造府在崇平初年亏空甚巨,理应追责。” “刑部?”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微动,心头若有所思。 刑部赵默,这位曾经的阁臣,如今还在刑部任职,一直以来都对他有成见。 不过,韩癀上奏辞疏之后,浙党再无阁臣,声势大不如前。 “都察院怎么说的?”贾珩又问道。 李述道:“回都督,都察院的许大人提及,圣上平反谋逆之事,以免广为诛连冤狱,既有冤情,不宜再行节外生枝,如是确有贪渎之事,也牵涉三大织造局的陈年旧案,难以细究,故向上陈奏,为常家平反就是。” 李述道:“大理寺的王老大人认为可行,而赵尚书默然不语。” 贾珩思量了下,心头若有所思。 这是文官集团的喊话,或者说是主动示好之举。 而方才的一番话,更像是借锦衣府将校,故意传达给他听。 其实,他身为锦衣都督,完全可以凭借这次逆案,牵扯出藤藤蔓蔓,将文臣都牵扯下来。 要知道近四十名官员,低至科道、翰林,高至部司郎中都在诏狱之中,只要他想罗织冤狱,根据同年、座师的人际关系网,可以广为牵连。 让不少官员都装进这个谋反的筐里。 不过,许庐并没有直接寻他,算是某种无言的默契。 贾珩道:“去给许大人说,就说本官知道了。” 本来他也没有借机广为株连的意思。 李述拱了拱手,然后返身去了。 等李述离去,贾珩端起书案上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随着他封为太师之后,这种事情会愈发常见,因为已经引起了整个文官集团的提防和抗衡,在制衡他的立场上,差不多都是一致的。 或许,这也是天子想要看到的吧?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魏王:母后那边儿…那边儿好像有喜了(求下月票!) 宁国府 贾珩阅览完相关卷宗,及至傍晚时分,重又返回宁国府,刚刚落座下来,吩咐晴雯准备热水沐浴。 落座下来,正待品茗,忽而就听到下人所言,魏王陈然在幕僚陪同下,前来叙话。 贾珩说话之间,迎出仪门,抬眸看向魏王,拱手道:“见过魏王殿下。” 魏王看向那蟒服少年,面上神色欣喜不胜,问道:“子钰,自家人无需多礼。” “未知殿下造访寒舍,所为何事?”贾珩目光微动,说道。 的确是自家人,从甜妞儿那边儿论起,魏王高低得唤他一声? 魏王道:“刚刚去见了父皇,说让我至京营历练,就想过来和子钰商量商量。” 贾珩看向魏王,伸手相邀,低声说道:“魏王殿下,还请屋里说。” 两人寒暄几句,旋即,进入后宅厅堂之中,双方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香茗,开始叙话。 魏王整容敛色,目中微动,轻声道:“今个儿去宫中见了父皇,父皇说想让我至京营领一份差事,父皇和子钰说了吗?”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先前提及过此事,京营如今正在募训兵丁,王爷可以前往京营督军。” 魏王目中带着些许期冀,相询道:“子钰以为孤至京营以后,当从何着手?” 贾珩叙道:“自去年西北大战以后,京营兵丁军籍不齐,先前从河南、河北拣选班直,但京营还有不少缺额,各营都在募训,殿下可以先至京营观摩一番,再作计较不迟。” 京营十二团营,常备兵力在二十万人左右,当初的忠顺王一战折损了近五万,如果再加上去年各种战事的兵丁伤亡,京营兵马仍有六七万的缺口。 可以想见,随着魏王介入京营作训事务,定然会有一些“郁郁不得志”的中低阶将校投靠。 这都是避免不了的事儿。 此外,魏王的老丈人汝南侯卫麒,此刻还领着效勇营都督之职,又多加帮衬。 这都可以预见,魏王必然在京营得到一批心腹羽翼。 这显然也是天子的用意!不仅是魏王,楚王也给予培植羽翼的机会。 前提是,两藩都是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壮大。 当然,他现在也不可能真的将京营作训、人事大权集于一身,这在崇平帝心头是决然不能容忍的。 不仅是魏王,李瓒也会在军机处以及京营的人事和作训事务上制衡于他,当年就是李阁老极力举荐他出任检校京营节度副使。 想要破除这般困局,唯有辽东战事再起,他率领数十万大军征讨辽东,在那一刻他对军权的掌控力度才是空前的。 这就是赵匡胤为何非要制造契丹联合北汉攻周的流言,因为唯有战时,赵大对兵权的掌控才最有力。 魏王闻言,心头微喜几许,问道:“子钰,募训兵丁,总掌作训事宜,应该不难的吧。” 如果是募训兵丁,他就能在京营提拔一些年轻的将校,时间一长,身边儿也就有了自己的人马。 贾珩点了点头,道:“魏王殿下,这些倒不算太难,魏王殿下最近不是要在关中主持督问新政事宜。” 魏王叙道:“关中诸府县已经初步完成新政相关事宜,还有一些手尾需要收拾,这次清丈田亩,可见地方士绅兼并之事严重。” 贾珩道:“如今新政在大汉诸省如火如荼,明年就可见成效,彼时,国家国富民强,兵精甲利,用兵辽东也能如泰山压顶。” 清丈田亩,一条鞭法,摊丁入亩,最多三年时间就可使大汉国库丰殷,继而犁庭扫穴,平定辽东。 魏王剑眉之下,目光咄咄地看向那少年,感慨道:“子钰提出的火耗归公,真是严防积年猾吏的厉害手段。” 眼前少年比自己还要小上两三岁,但允文允武,胸有丘壑,可谓经天纬地之才,世上少有人能及。 这会儿,后院之中传来垂挂的珠帘“哗啦啦”的响动声,而后,就见咸宁公主挽着李婵月的纤纤素手进入屋内,唤道:“魏王兄。” “咸宁来了。”魏王陈然看向咸宁公主以及一旁的李婵月,笑了笑,说道:“咸宁,这两天怎么没有进宫给母后请安。” 咸宁公主秀眉之下,清眸流波,笑了笑,说道:“明天正说过去呢,这两天过来看看芙儿。” 咸宁公主与李婵月落座下来,仆人这会儿奉上两盅香茗,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陈然说话之间,那张胖乎乎的脸庞上,忽而涌起阵阵复杂之色,说道:“咸宁给你说个事儿,上午我去宫里给母后请安,母后那边儿…那边儿好像有喜了。” 说到最后,魏王声音不自觉细弱一些,显然有些难以启齿。 咸宁公主:“……” 什么情况?母后有喜了?母后她这都多大年纪了? 但这种不敬的念头只能在心底盘桓,不好宣之于口,毕竟天家多子多福,原也是一桩喜事。 李婵月秀眉之下,藏星蕴月的眸子,清波盈盈如水,脸上流露出一些惊讶之意。 舅舅身子骨儿不是不大好?舅母这次竟有孕了。 贾珩这会儿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面色旋即回复如常。 主要,他也不确定甜妞儿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有什么不自在的。 魏王定了定繁乱的心神,柔声说道:“咸宁,这是喜事儿。” 其实,魏王倒不怎么担心生下的孩子会影响到自己的身份。 姑且不说是男是女,就是等小孩儿长大,都好多年以后了,相比之下,甚至南方的梁王,威胁力度似乎还要大一些。 但魏王从来也没有太将梁王放在心头。 咸宁公主也压下心头涌起的丝丝怪异之感,柔声说道:“那我明天去宫中探望一下母后。” 兄妹两人叙着话,贾珩在一旁品着香茗。 如果从上帝视角来看,似乎有几许“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洒然气度。 咸宁公主柳叶细眉之下,清眸闪了闪,柔声道:“魏王兄,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一同用些晚饭。” 魏王笑道:“正好与子钰商量商量京营的事儿。” 咸宁公主抬眸看了一眼那老神在在的少年,容色微顿,芳心之中似乎若有所思。 而后,后厨摆放着各式菜肴,色香味俱全。 贾珩开始用起饭菜,手中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放进嘴里,好整以暇用着饭菜。 而咸宁公主则与李婵月相伴而坐。 待用罢饭菜,魏王目光微微抬起,脸上含笑地看向那少年,说道:“那子钰,明天我去京营先去看看情况。” 贾珩点了点头,道:“明天我也会前往京营一趟。” 如今的京营也就是十万左右步骑,先前的山东平乱已经被调走了五万。 魏王道:“既是如此,那孤也就不多留了,告辞了。” 贾珩道:“我送送魏王殿下。” 等之后,魏王起得身来,离得宁国府。 咸宁公主秀美蛾眉之下,转眸看向那少年,柔声说道:“先生,明天我和婵月进宫去跟母后请安,先生去不去?” 贾珩道:“咸宁,我明天还要去京营。” 他过去做什么?也没有单独与甜妞儿叙话的机会,不如暂且避一避,等过几天热闹散了一些,再寻个机会问问甜妞儿。 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他还是有些在意这一点儿的,做不到完全装糊涂。 咸宁公主螓首点了点,轻声说道:“先生,那我和婵月过去了。” 李婵月柔声道:“小贾先生,娘亲从长乐宫回来了。” 因为太上皇驾崩,冯太后哀伤不已,晋阳长公主就前往长乐宫,陪同冯太后住在一起,以缓解其哀痛。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两天过去公主府那边儿看看。” 晋阳与孩子南北分离,估计要不了多久,也会南下金陵,与孩子团聚。 贾珩说话之间,正要起身离开,咸宁公主却一下子挽住贾珩的胳膊,柔声道:“先生,随我前往去秦姐姐那边儿吧,先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反而因为我来了,又不去寻秦姐姐。” 贾珩闻言,也只得随着咸宁公主前往后院厅堂。 …… …… 已是夜幕降临,夏夜时节,蛙鸣与蝉鸣在庭院中的草丛里响起,衬得夜色愈发静谧,而萤火在花丛中扑闪而闪,似与浩瀚银河中的繁星交相辉映。 此刻,秦可卿一袭刺绣莲花的丹红衣裙,轻薄的夏裳勾勒出丰腴玲珑的娇躯,头上簪饰不多,而恍若一朵盛放其时芙蓉花的脸蛋儿下,秀颈白腻,肌肤胜雪,一股丰熟、明艳的气息无声弥漫。 不远处还坐着一个容貌、气韵有五六分像的少女,正是香菱。 这几年的将养,这位曾经的少女也渐渐长开,眉眼妩媚天成,眉心的一点胭脂记更将少女映照的恍若莲荷。 秦可卿坐在摇篮之畔,正自拿起一个拨浪鼓给襁褓中的女婴轻轻摇着。 “咚咚…” 拨浪鼓摇动不停,似播撒着快乐。 那襁褓中,粉雕玉琢、恍若瓷娃娃的女婴,细小眉眼微微张开,脸蛋儿肌肤白里透红的脸蛋儿笑意烂漫,明媚绚丽。 小丫头的爹娘本身就是俊男靓女,女婴自是遗传了良好的基因,皮肤白皙,柳眉凤眼,俊俏无比。 这会儿,宝珠进入厢房,面带笑意,说道:“奶奶,大爷和公主殿下来了。” 秦可卿闻言,转过云髻巍峨的螓首过来,宛如弦月蛾眉之下,目光抬起,看向那蟒服少年以及咸宁公主与李婵月,说道:“夫君,客人刚刚送走了?” 贾珩道:“走了。” 说着,行至近前,笑了笑道:“可卿,哄女儿呢。” 秦可卿柳叶细眉挑了挑,澄莹如玉的美眸妩媚流波,静静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和芙儿说说话。” 贾珩垂眸看向奶香奶气的婴儿,轻轻握住那伸出的一只胖乎乎小手,轻笑说道:“芙儿见到爹爹,都笑了起来。” “她记性可好了,一年见不到几回,这都能记住。”秦可卿轻笑了下,柔声说道。 贾珩:“……” 他回来之后,也是经常哄着自家女儿的。 咸宁公主道:“先生,我抱抱芙儿。” 说着,凑至近前,握住那胖乎乎的小手,妍丽玉容上不由现出一抹欣喜之意。 贾珩转眸看向秦可卿,轻声说道:“可卿,这丫头像你。” 众人说着,然后不大一会儿,咸宁公主柔声道:“秦姐姐,天色也不早了,要不我带着先生前去歇息。” 秦可卿芳心剧颤,那张秀美明丽的玉颜“腾”地羞红如霞,自是想起了先前咸宁公主提及的共侍一夫。 真真是疯了,她们三个都是明媒正娶的正妻,非要三个凑在一起,这不是纵了爷们儿的荒唐? 贾珩脸上却有些诧异,而在这时,却被咸宁公主挽着手,不由分说地向着厢房而去。 “咸宁,你搞什么名堂?”贾珩面色讶异地看向咸宁公主,讶异问道。 咸宁公主清眸莹润如水,柔声说道:“就是和婵月编排了一支舞蹈,想让先生看看,在一旁帮着指正指正。” 贾珩说道:“指正不能在别的地方?” 咸宁这是故意挑衅可卿?在可卿的床上……让可卿多一些参与感? 然而,就在这时,垂挂在屏风之畔的珠帘“哗啦啦”响动,继而,一股如兰如麝的馥郁幽香混着若有若无的奶香,轻轻逸散过来,让人心神一颤。 “夫君。”秦可卿脸颊红若胭脂,目中现出几许扭捏。 贾珩隐隐觉得不妙,说道:“可卿,你和咸宁两个说话,我去看看女儿。” 这等会儿别是打起来了。 诸神大战,大道都磨灭了。 秦可卿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凝睇而望,柔声道:“我前天说向咸宁妹妹学了一些舞蹈,等会儿就跳给夫君看?” 贾珩:“???” 这可卿不会是被夺舍了吧?或者说是尤三姐假冒的?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说道:“先生,这几天,秦姐姐一直学着呢,原是想给先生一个惊喜。” 贾珩看向那容貌丰美的丽人,道:“是够惊喜的。” 秦可卿其实原本就是擅风情、秉月貌的性子,在舞蹈之艺上还有一些底子,此刻随着咸宁公主在一起单独住了几天,两人隔阂尽去。 贾珩面色顿了顿,拉过李婵月的素手,落座在床榻上,说道:“那我看看。” 真是宴无好宴,不过能够看看可卿与咸宁跳舞给他看,似乎也是一种极致的视觉盛宴。 李婵月这会儿被贾珩抱在怀里,轻轻按住衣襟上的手,清丽玉颊羞红成霞,柔声说道:“小贾先生,别闹。” 当着咸宁公主的面,小郡主自不会如此扭捏害羞,但在秦可卿这位“大妇”的注视下,还是头一遭儿。 贾珩剑眉之下,目中现出一抹讶异,温声说道:“婵月也过去跳跳舞?” 李婵月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起得身来。 贾珩抬眸看着这一幕,剑眉之下,心头就有几许惊为天人。 因为,先前他很少看到可卿跳舞,此刻可卿流云水袖如同长歌行,舞蹈翩跹,颇见妩媚、妖娆之态,主要是给人的感觉耳目一新。 尤其可卿生过孩子以后,身形丰熟,一颦一笑之间,眉眼间妩媚丽韵流溢,似三月暖风,让人沉醉其间,难以自拔。 而秦可卿见着那少年的神色,芳心之中同样有些害羞和甜蜜。 或许她嫁给夫君以后,太过端着了,才让夫君在外面找新鲜的?她以后也该学学那些狐媚子的手段? 不大一会儿,咸宁公主行至近前,落座在贾珩身侧,眸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打趣道:“先生眼睛都看直了。” 嗯,看直的也不仅仅是眼睛。 贾珩拉住咸宁公主的纤纤柔荑,制止说道:“咸宁。” 他都不好说,现在还是国丧。 当然,国丧虽禁纳妾以及歌舞管弦诸事,但这种闺房之乐,只要不堂而皇之,倒也没有人管。 今日不用说,又是咸宁安排的一出好戏,也就只有咸宁才能劝得动可卿,不过的确是兼祧三妻,今日圆满。 咸宁公主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明眸眸光潋滟,静静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先生,早些歇着吧。”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凝眸看向那明媚清丽的脸蛋儿,不由凑至近前,噙住那两片桃红唇瓣,攫取甘美。 秦可卿:“……” 而这边儿秦可卿还在翩翩舞蹈,见到两人亲昵,芳心一时间有些酸涩莫名。 她还在这儿跳舞呢,真就当着她的面…… 故意气她呢? 这会儿,李婵月拉过秦可卿的素手,道:“秦姐姐过去吧。” 贾珩已经轻轻松开咸宁的手,看向秦可卿,问道:“好端端的,你们是唱得哪一出?” 整的给圣诞感恩粉丝季的大合集一样。 秦可卿玉容上现出一抹讥讽,轻声说道:“能唱哪出是哪出。” 贾珩转眸看向丽人,凑近过去,一下子噙住丽人的唇瓣,就觉柔润气息阵阵扑鼻而来。 秦可卿芳心惊跳,感受到那少年的温软气息袭来,闭上眼眸,玉颊红若烟霞。 这当着咸宁公主的面,如何好轻薄她? 可以说,哪怕先前已经做了不少心理建设,秦可卿心头仍有几许不自在。 说白了,就是大妇的偶像包袱过重。 但不大一会儿,在那熟悉的亲昵气息下,丽人就忘记了周遭场景。 “就看先生以后还躲着不躲着我和秦姐姐。”见着两人亲昵在一起,咸宁公主柳眉之下,清眸妩媚流波,颇见着几许好笑。 这次先生回来,她都没有和先生好好团聚过,她还想生个孩子呢。 说起孩子,咸宁公主不由想起宫中的宋皇后,心头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贾珩这会儿也放开秦可卿,而秦可卿 秦可卿道:“夫君,将蜡烛吹熄了吧。” 贾珩道:“都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有什么好害羞的。” 其实,三人也该坦诚相对一些,否则,互相猜疑,时间长了容易内斗。 真的论起权谋手段,可卿定然不是咸宁的对手。 今天这一幕,某种程度上也是咸宁的手段。 秦可卿将螓首依偎在贾珩的怀里,轻声说道:“小门小户的,比不得天潢贵胄的高贵。” 咸宁公主:“……” 贾珩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婵月去把灯吹熄了。” 少说话,容易话赶话,最终三个和尚没水喝。 …… ……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贾珩:真是…给个皇帝做都不换!(月底,求月票!) 宫苑,坤宁宫 盛夏时节,入夜以后,暑气渐消,凉风习习,吹动梁柱的帷幔轻轻晃动,将一道丰腴、雍美的人影倒映在屏风上。 因处孝中,宋皇后一袭藕白色长裙,云鬓高挽,面容不施粉黛,此刻落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去除头上的簪饰,美眸中似倒映着镜中的华艳容颜,目中怔怔失神。 丽人有喜的消息已经在整个宫中传开,就连在长乐宫中的冯太后,也打发了内监过来探望。 毕竟,在太上皇驾崩,忠顺王父子与齐王谋反的悲怆氛围中,一国之母有喜,说明宫中还是有着神明德佑。 但白天的热闹,在夜晚之时,倒也渐渐散去。 “也不知是男是女。”丽人对着菱花铜镜,伸手轻轻抚着一侧丰丽玉颜,心湖中似再次浮现起在洛阳行宫中的诸般荒唐。 真是整整折腾了她一天,这个小混蛋。 念及那人,丽人只觉心神之中有些说不出的幽怨。 等过几天,得单独召他奏对一番。 唯有他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以后,他才能乖乖地听她的话。 丽人念及此处,压下心头的繁乱心思,盈盈起得身来,缓步进入寝宫,然后在女官念云的服侍下,上了寝榻歇息。 而此刻,宫苑之中,另外一座轩峻、壮丽的宫殿之中,居住着吴贵人。 这位上元佳节归宁省亲过的吴贵人,同样端坐在漆木凤纹浮雕的梳妆台前,看向铜镜中的那张艳丽无端的玉容,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好端端的逼宫大计,却落得无功而返的结果,山东的白莲教也损失惨重! 说来说去,都怨那个贾珩,他在山东不好好待着,领兵奔赴神京驰援,以致诸事不成。 其实,有一说一,还真是怨贾珩,因为虽说是陈锐泄露的齐王谋逆的消息,但归根到底还是贾珩事先安插了眼线,潜入忠顺王府。 “需得寻个时间告诉他关于可卿的身世了,不能再让他坏事。”吴贵人看向那铜镜之中,心神微动,已经有了主意。 …… …… 宁国府 月明星稀的天穹之上,一轮大如玉盘的明月悬于中天,月光如纱似雾,照耀在大地,屋檐房舍都笼罩在如霜月华中。 而厢房之中,帷幔四及的床榻上,内里香气浮动,旖旎难言。 贾珩与秦可卿正在相拥一起叙着话,两口子自是说着女儿贾芙的话题。 关于将来怎么读书,怎么培养,是学琴棋书画还是走其他的路子。 主要是秦可卿这位当妈的,在一旁叙话,贾珩在一旁听着。 而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则是在一旁伺候着贾珩,丁香漫卷,眸光迷离。 秦可卿这会儿已经彻底没有了方才的偶像包袱,将秀美螓首埋在贾珩的心口,哪怕事前想象中一些场景,但看着天潢贵胄如此侍奉贾珩,心头仍有些强烈的视觉冲击。 真就是脱了裙裳,与她和三姐儿,并没有什么两样。 先前对宗室帝女的敬畏和忌惮,似乎都烟消云散。 嗯,或许比她更娴熟一些? 贾珩伸手轻轻抚过秦可卿光滑细腻的香肩,感慨说道:“等在京中忙完了之后,还要前往北疆,平定边事,又不能在家中一直陪着你和芙儿了。” “没事儿的。”秦可卿宛如弦月的柳眉之下,美眸凝睇含情,轻声说道:“夫君忙着那边儿的公务?” 贾珩点了点头,忽而眉头紧皱,嘶了一下,低声道:“差不多,还是山东和北疆的战事儿。” 真是,婵月也被咸宁带坏了,两人一人一个是吧。 只是,山东的叛乱虽然已经平定,但远在北疆的女真精兵还在叩边。 秦可卿秀气柳眉挑了挑,美眸目光现出一抹莹润微微,柔声道:“夫君,我也过去吧。” 总觉得她在一旁好整以暇看着,似乎有些轻贱了宗室帝女,她也跟过去取悦爷们儿,自然也就谁也不笑话谁了。 贾珩道:“嗯,去吧,让我想想朝堂上的事儿。” 三羊开泰是要比二龙戏珠要强一些,不过,可卿大抵也是秦王绕柱走? 贾珩心头胡乱想着,目光怔怔出神,看向帷幔顶层的芙蓉刺绣,思量着接下来的朝局。 如无意外,韩癀辞官以后,李瓒就会被扶正,而后高仲平明年也会载誉返京,进入内阁担任次辅。 内阁阁臣就是李瓒、高仲平、齐昆三人,那显然还要增选阁臣,以佐政事。 林如海在户部侍郎兼领海关税务总司任上,或许可以向上走走? 其实资历差上一些。 而且,崇平帝还要从地方拣选督抚,以奖励新政之功。 目前看来,四川总督吕绛,这位高仲平的继任者,大抵是高仲平一党,就有可能入阁。 还有一位是山西巡抚抑或是安徽巡抚李守中? 李守中那边儿虽是率先试点,但因为军屯的事儿耽搁了一下,而且资历也不够,所以未必能调任中枢,但如果能接替高仲平离去之后的两江总督,也算不错。 但大概率也不行,因为起用封疆大吏的时间太短。 这会儿,咸宁公主也抬眸看向那少年,纤纤素手,已是引剑还鞘,温声说道:“先生,女真如果知晓山东叛乱平定,应该会撤军的吧。” 秦可卿这会儿瞥见那动作熟练至极,几如行云流水的咸宁公主,芳心砰砰乱跳,脸颊酡红泛起,美眸就有几许恍惚。 真是与她以往也没什么不同。 咸宁公主似乎反应过来,清眸灵动而闪地看向怔怔而望的秦可卿,道:“要不姐姐先?” 秦可卿:“……” 这都什么给什么呀? 你不是都已玉在椟中,这时候谦让给她? 贾珩这会儿也有些风中凌乱,神情也有几许古怪。 咸宁每次都能给他一些新花样,真是骚媚藏心,让人欲罢不能。 然后,秦可卿似芳心娇羞不胜,重又躺在贾珩身侧,丰丽玉颊滚烫如火,颤声说道:“夫君。” “嗯,没事儿,咱们两个说说话。”贾珩剑眉扬了扬,目光微润,搂过秦可卿的香肩,轻声说道:“最近,山东那边儿是会撤军还京,但如果九边还有敌情,我可能还会前往九边。” 咸宁公主那挽起飞仙髻的鬓发之间一根银色珠花的金钗,似是轻轻摇动不停,在细微烛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而妍丽如玉的脸蛋儿微微泛起酡红红晕,冲淡了清冷气韵。 咸宁公主垂眸看向那少年,轻唤一声,说道:“先生。” 贾珩起得身来,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李婵月在一旁躺着,清丽如玉的脸颊酡红如醺,听着两人的叙话,这会儿也被拉了过来。 贾珩看向那身形或丰艳妩媚,或清丽幽清,或娇小可爱的玉人,雪圆如月,沁入心湖,涟漪圈圈之间,心头也有几许恍惚。 真是卫国公兼挑卫、宁、荣三房。 此刻,漆木高几上的烛火摇曳不定,夏夜晚风习习,吹动着帷幔时舒而卷,蜡泪滚滚。 而池塘中的一只青蛙在大如芭蕉的荷叶上,鸣叫不停。 夏夜静谧而美好。 屋檐下的宝珠和瑞珠两个丫鬟在灯火映照下,红润如霞,娇躯早已经酥软了半截儿,心神满是震撼莫名。 这真是了不得的事儿。 …… …… 翌日,金鸡破晓,东方天际现出一丝鱼肚白,廖阔无垠的天穹上,倏然朝霞万丈,大日徐徐升起,霞光喷薄而出,映照的庭院恍若笼罩在一片金红夕光中。 而青墙屋檐之后的梧桐树,随风摇曳不停,发出飒飒之声。 厢房之中,贾珩看了一眼在里厢躺着的秦可卿与咸宁,看向那雪肌玉肤,眉眼明媚如霞的丽人,目中又有几许恍惚失神。 如此温香软玉在怀,真是…给个皇帝做都不换! “先生醒了。”咸宁公主率先而醒,睫毛颤动了下,晶莹闪烁的清眸微微睁开,凝视向那少年,低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嗯,收拾收拾,前往京营。” 咸宁公主面色微顿,伸出一只胳膊撑起绵软的身子,清冷如玉石相碰的声音,在此刻一开口满是酥软柔腻,说道:“先生,我服侍你起来吧。” 而这时,秦可卿与清河郡主李婵月,也在“嘤咛”声中起得身来,对视一眼,羞臊不停。 秦可卿柳眉弯弯,美眸眸光盈盈如水,雪肤脸颊通红如霞,更添几许粉腻,柔声道:“夫君要出去忙了。” 昨晚实在是太荒唐了,还有那咸宁妹妹,更是心思古灵精怪,原本以为除了阳关…再无其他,不想,竟还让夫君用帕子蒙上了眼睛,然后挨个上去,让夫君猜她们都谁是谁。 简直…荒唐透顶,不成体统。 怪不得夫君喜欢咸宁妹妹,一味地纵容着他胡闹,变着花样取悦于他,夫君怎么可能不喜欢咸宁妹妹? 但这些并不重要,问题是想起自家男人昨晚竟然如数猜对,丽人芳心又有些羞恼。 定是有了芙儿以后,不如咸宁妹妹和婵月妹妹了。 这会儿,小郡主李婵月更是眉眼低垂,也有些嗔羞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小贾先生怎么就这么笃定她的? 或许她在小贾先生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吧。 贾珩这会儿已经自顾自地穿起蟒服,转眸看向人比花娇,争奇斗艳的三人,轻笑了下,说道:“等会儿让丫鬟准备一些洗澡水,都洗洗澡,大夏天的。” 他怀疑咸宁是不是看过小日子的综艺?否则,怎么会有这般多的奇思妙想? 罢了,倒也不是他记忆卓然,只是买房这种事儿,户型、绿化、容积率都还是要留意一些的。 这会儿,咸宁公主也穿好裙裳,玉颜明媚如霞,轻声说道:“今个儿,我和婵月得去宫里向母后请安。” 而李婵月也穿上青色衣裙,秀发梳成有些可爱的朝香髻,而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弯弯柳叶细眉下,藏星蕴月的眸子雾气朦胧,痴痴而望着贾珩。 贾珩看向三人在梳妆台前对镜梳妆,而后,推开一扇轩窗,呼吸了一口清晨的清新空气。 庭院之中,花朵繁盛,艳丽娇媚,让人心旷神怡,而他身后同样是花团锦簇。 这会儿,秦可卿也化好妆容,挪动着丰盈的娇躯,缓缓近前,轻声道:“夫君,不一同用早饭吗?” 也不知是不是并肩而战,同舟共济,这会儿再与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似乎更少了许多隔阂。 贾珩笑了笑,看向那恍若国色天香牡丹的丽人,说道:“不了,我去沐浴洗个澡,你们先用饭吧。” 生怕下人不知道他昨晚兼祧三房?正值国丧,还是收敛一些吧。 出了厢房,贾珩寻了晴雯,在厢房之中沐浴更衣。 …… …… 而贾珩这边厢,简单用罢早饭,离了宁国府,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前往京营。 此刻正值清晨时分,正是万籁俱寂,空气清新。一些早起的将校已经开始率领军卒操演列队,以致营盘之中,阵阵呼喝之声不绝于耳,现出一股朝气蓬勃之象。 “见过节帅。”贾芳在一群中护军士卒的相送下,快步而来,年轻俊朗的面容上不由现出激动之色。 因为,先前在齐王陈澄谋反一案中,贾芳率领京营兵丁立下了功劳,这两天兵部叙功,因为年龄尚浅,故而,正三品都督佥事之职仍未变,而爵位则由一等轻车都尉升迁为三等将军。 而董迁也在京营将校之列,先前因为海粤海海战之功,已升授京营立威营都督同知,这次齐王陈澄与忠顺王父子谋反,董迁也跟着立了一些功劳,官职仍未变,爵位则是升迁为一等将军。 其实,从此也能看出,执掌兵部的李瓒,并不希望贾家的外将在职务上调整,而是改以晋爵,以酬其功。 但是,尽管如此,如今的谢再义、蔡权、董迁三人都分散在三大团营,执掌京营三分之一多的兵马,而果勇营自然是贾珩嫡系中的嫡系,从果勇营出来的将校,升迁提拔以后,更是遍布十二团营。 董迁近前,面色微肃,拱手说道:“节帅,魏王已经在中军营房中等候多时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过去看看。” 行不多远,正在中军营房等候的魏王已经在邓纬的陪同下,一路相迎至营房,拱手道:“子钰。” 贾珩道:“殿下这般早就过来?” 魏王陈然面带笑意,说道:“在家中也没有什么事儿,就提前过来看看,算是熟悉一下兵营事务,京营虎贲一大早就操演不辍,怪不得能够成为威震天下的强军。” 贾珩笑了笑,心道,只怕魏王恨不得这些京营将校能尽快笼络在自己麾下,说道:“殿下,去屋里叙话。” 说话之间,众人进入青墙黛瓦的中军营房,五间砖瓦房列成的大厅,空间轩敞。 魏王的谋士邓纬也不停打量着那少年,心神暗暗警惕。 这位卫国公真是少年得志,年轻的过分,如今已是宰执枢密,与闻国政。 不过一想起其人所立的功劳,却又渐渐释然,不是谁都能领兵南征北战,屡屡获胜,两三年时间,卫国公不知打了多少胜仗,才能有今日之爵禄。 魏王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下来,目光落在那少年脸上,说道:“子钰,方才宋主簿已经递来的丁册,西北大战,我朝廷损耗兵马是有不少,最近虽得持续补充,还是有一些缺额。”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去年西北折损的还是京营作训许久的精锐,可惜都让南安郡王彻底葬送在青海河湟之地。”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当然,南安郡王家的铁帽子王也被一下子削成侯爵,遭到了应有的惩罚。 魏王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可惜了数万英魂葬送西北,孤最近想上疏父皇,为这些阵亡的将士立碑记事。” 这其实也是当初贾珩在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做过的事儿,显然魏王得了启发,或者说,以此笼络军心。 贾珩看向魏王,道:“王爷此议甚善,其实我先前。” 他先前没有上疏,一来是那些将校事随着南安郡王出征被坑死的,二来,他不愿以此让崇平帝产生他邀买人心的猜疑。 当然,魏王算不算邀买人心,这个倒不至于,这是王者堂皇气度。 所以,魏王身边儿有高人。 贾珩面色微顿,朗声道:“殿下这几天先为记室参军,在京营观摩作训、卫事,不妨先熟知营中情况。” 并没有如当初五城兵马司一般,一下子给了魏王功曹职位,可以通过考功、提拔军将,更容易培植羽翼。 当然,如果甜妞儿找他,他也不知能不能顶住甜妞儿的…撒娇央求。 魏王闻言,面色顿了顿,心头虽然更想得功曹之位,但闻言,也只得点了点头,只是抬眸看了一眼邓纬。 而一旁的范仪眉头紧皱,显然心头涌起不好的回忆。 当初,范仪在五城兵马司担任主簿,后来魏王前往五城兵马司,然后,范仪离开了五城兵马司,返回了京营。 贾珩而后,也不说其他,又让自游击将军升任护军将军的贾菖拨付了五百人,护卫魏王陈然,以防备白莲余孽。 可以说,在上皇被谋刺,楚王接二连三遭遇刺杀以后,一应宗室诸藩的护卫力量就加强了许多。 原本三百三十人的仪仗卫队,也在崇平帝的授意下,给诸藩增加至六百六十人,算是扩容了警卫力量。 这段时间,不仅是宗藩护卫,就连守卫宫城的龙骧左右卫也得到了清洗,而锦衣府内五千户所更是被着重清洗。 待魏王离去,贾珩看向一旁的范仪,说道:“范先生,以后不再担任记室参军,而为行军司马,协理军务。” 中军大营的京营节度副使,其实是自辟掾属,官职不一定全部设全,看节帅根据军务的需要。 比如先前宋源任行军主簿,而范仪任记室参军,因为贾珩授予了不少权力,反而把持了日常作训大权。 范仪道:“节帅,魏王殿下这次到京营,岂如五城兵马司故事?” 贾珩道:“五城兵马司、京营皆领一人,焉会如此?” 范仪闻言,点了点头。 真要五城兵马司与京营都尽归魏王,那天子该坐不住了。 贾珩道:“楚王过几天说不得也会过来观摩京营武事,二人并不会插手京营事务。” 京营十二团营,上到都督衔的将校任免,下到一个小小的百户,一应人事权都是归于兵部的,他作为京营节帅,只有战时调兵权和日常的作训安排权力。 但为了避讳,后者他也不经常在京营待着,更多是把控大方向,而后赋予一众属吏落实。 这两位藩王过来,更多也是观摩日常作训调度,然后收割一部分将校的靠拢,大抵如是。 贾珩而后,在京营中用了饭菜,待到午后时分,想了想,前往晋阳长公主府。 …… ……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晋阳: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晋阳长公主府 晋阳长公主一袭广袖素白衣裙,此刻尚处一身热孝之中,正在为隆治帝服丧,落座在一面菱花雕刻的铜镜之前。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丽人一袭素色宫裳,更添几分楚楚动人的娇媚气韵。 晋阳长公主容色幽幽,柔声说道:“怜雪,坤宁宫竟然有孕了,这事儿实在有些奇怪。” 她的那位皇嫂,肚子多少年都没有动静了,这次竟然有喜了。 怜雪翠丽蛾眉之下,那双莹润如水的美眸目光微动,柔声道:“皇后娘娘先前已有了两个孩子,现在倒也正常的吧。” 晋阳长公主柳眉之下,目光微动,柔声道:“自从八皇子陈泽出世以后,后宫都好多年都没有喜讯了,这冷不防的,怎么突然有了身孕。” 她也不知为什么,总是觉得哪里有些古怪,但偏偏又说不出来缘故。 怜雪端过茶盅递在一旁的小几上,柔声说道:“殿下,这也不奇怪吧。” 晋阳长公主叹道:“是啊,皇兄身子骨儿好一些,倒是好事儿。” 晋阳长公主秀丽蛾眉之下,明丽容色微微变了变,柔声道:“怜雪,你去派人唤唤婵月。” 两个人玩起来就没有头儿,这会儿倒是忘了她交代的事儿。 怜雪晶莹玉容微微顿了顿,柔声说道:“那我明天过去宁国府那边儿。”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美眸盈盈如水,幽幽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这节儿不在这儿,总觉得空落落的。” 自从回京以后,孩子不在身边儿,颇为无趣了许多。 怜雪柔声道:“殿下想回金陵了?” 晋阳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快步而来,盈盈而立,柔声道:“殿下,卫国公来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晶莹如雪的玉容上喜色流溢,正要起身相迎,忽而重又坐下,眉间似有一些幽怨之气浮起。 等会儿非要让他哄哄不可。 是不是生了孩子以后,就开始嫌弃她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少年,阔步进入厢房之中,看向晋阳长公主,柔声说道:“晋阳。” 晋阳长公主柳眉蹙起,美眸莹莹如水,抬眸望去,柔声道:“卫国公不忙着国家大事,到本宫这小小的公主府做什么?”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过来看看节儿他娘亲。” 晋阳长公主:“……” 贾珩来到丽人身侧,轻轻扶住了丽人的肩头,目中现出一抹好笑,说道:“这几天怎么样?” 晋阳长公主秀气、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道:“还能怎么样,就是去宫中见见母后,母后这几天倒是难受的不行,父皇在时,可是风流的紧,平常什么时候看过母后?” 贾珩皱了皱眉,面色就有些不自然,说道:“夫妻感情,有时候也难说。” 总觉得晋阳长公主话里话外是在点他? 晋阳长公主转过螓首,美眸莹莹如水,问道:“不说这些了,齐王还有忠顺王父子的案子,你审的怎么样了?” 贾珩柔声道:“三人对谋反情状供认不讳,涉案官吏尚在讯问之中,相关卷宗仍在归拢、汇集当中。” 晋阳长公主柳叶秀眉之下,莹润如水的妙目中现出一抹思量之色,低声道:“皇兄打算怎么处置?” 贾珩道:“圣上别的倒也没有说什么,忠顺王父子难逃一死,难在陈澄,毕竟虎毒不食子。” 晋阳长公主嗔白了一眼贾珩,目光幽幽说道:“皇兄的性子,你不了解,陈澄必死无疑。” 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皇兄谁都可以舍弃。 贾珩目光幽晦而闪,说道:“我其实也这么觉得。” 他也觉得崇平帝大抵也如雍正杀弘时一样,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大开杀戒。 贾珩又问道:“孩子在金陵那边儿还好吧。” “本宫正说回去看看,宝儿在家见不到我,不知道该哭成什么样了。”晋阳长公主柔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说道:“你也别太溺爱他了。” 从小郡主的性情来看,晋阳的教育理念,委实不敢恭维。 当然,小郡主倒不是骄横,而是性子太过柔弱。 晋阳长公主玉容明艳,柔声道:“也就小时候对他宠一些,等他大了,男孩子还是要多摔打一些的。” 贾珩伸手,轻轻捏起丽人光洁圆润的下巴,对上向那莹润如水的美眸,低头轻轻噙住那两瓣桃红唇瓣,丝丝缕缕的甘美沁润心底。 孩儿他妈,甜美依旧,似乎随着有了孩子以后,风韵更为充足。 晋阳长公主也伸手搂过那少年的肩头,只是过了一会儿,看向那风卷残云的少年,明丽眉眼之间就蒙起嗔恼之色,妙目之中现出一丝娇羞不胜。 她是想孩子了,不是让自家男人变成自己的孩子,真是的…… 尤其阵阵似吮之感传来,丽人芳心砰砰直跳,娇躯酥软一团。 贾珩剑眉之下,明眸眸光闪烁,说道:“晋阳,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不得不说,晋阳真是丰盈如中秋满月,这平常都不涨的吗?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晶莹美眸凝睇含露,柔声道:“对了,皇嫂怎么有喜了?” 贾珩道:“嗯,圣上春秋鼎盛,有孩子应该也是正常之事吧。” 晋阳长公主修丽双眉之下,美眸莹然清澈,柔声说道:“听太后说,皇兄他平日里都用人参进补了,身子骨儿亏空的厉害。” 贾珩闻言,目光微动,说道:“人参也没什么不妥吧,都是正常的进补之物。” 天子的龙体状况,都已经到了服用人参续命的地步了吗? 不过,服用人参也不影响生育能力,其实天子应该还是有的吧,如果按照原着,元妃不就是有了身孕。 晋阳长公主姝美玉颜上现出丝丝缕缕的思忖之色,轻轻摇了摇头,温声道:“皇兄这些年操劳国事,不知在国事上耗费了多少心血,近几年都子嗣艰难嗯,对了,你在太湖真的没和她发生什么?” 说着,丽人柳叶秀眉之下,晶莹美眸,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剑眉星目的少年,观察着神色变化。 贾珩道:“???” 这叫什么话? 贾珩道:“还能发生什么?” 晋阳还真的起疑了。 晋阳长公主弯弯柳眉之下,美眸眸光熠熠而闪,轻声道:“本宫说的什么意思,你自己心头清楚。” 贾珩疑惑道:“我清楚什么了?” 晋阳长公主忽而将粉唇附在少年耳畔,雍美玉容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轻声道:“你老实给本宫说,皇嫂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 贾珩轻轻推开晋阳,矢口否认道:“怎么可能?你胡说什么?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怎么能乱说,你为何会有这般荒唐的想法?” 晋阳长公主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少年,狐疑不定道:“真不是你的?” 她这几天,总觉得以皇兄的身子骨儿情况,大抵不会是有的。 毕竟,他这人已经有前科了,楚王妃和北静王妃都让他搭上了线,虽然他是被算计的。 贾珩轻声说道:“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他倒不是有意隐瞒晋阳,而是这等事只要不是捉奸在床,万万不能认,毕竟事关甜妞儿,否则就是塌天之祸。 别的事儿都能给晋阳坦诚相告,惟独这桩事还是天知地知,唯有他和甜妞儿知。 晋阳长公主幽幽道:“本宫就是心里隐隐不踏实,毕竟你那天去救的皇嫂。” 他撩拨人的本事,她是知道的。 贾珩压低了了声音,说道:“她是母仪天下,高高在上的皇后,何人敢轻辱?” “本宫还是长公主呢。”晋阳长公主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晶莹美眸盈盈如水,打趣说道:“你还不是一样勾搭本宫?” 贾珩轻笑说道:“哎,你是不是记错了,当初是你勾搭我的吧?老牛吃嫩草…” 说着,见着丽人柳眉之下,那双清冷狭长的凤眸倒立,贾珩脸上神色讪讪,只能顿住不言。 孩儿他妈,现在搞起了岁月史书,当初主动表白他的事实已经不认账了,他也不好一下子戳破。 晋阳长公主光洁额头之下,那张姝美、明丽的玉颜黯然下来,幽幽道:“你果然是嫌本宫老了。” 老牛吃嫩草?不就是嫌她老了吗?她是没有咸宁和婵月年轻了,生了孩子以后,肚子上也有赘肉了。 贾珩:“……” 得,一时失言,天塌地陷。 只能揽住丽人的香肩,宽慰说道:“什么时候老了,现在正是美艳不胜的年纪,熟透儿的蜜桃,让人忍不住吃一口。” 说着,轻轻拥过丽人的丰腴腰肢,向着里厢而去。 床榻上垂挂的淡黄色帷幔,自金钩挂起向下落下一些,那雪肌玉肤,恍若白璧无瑕,炽耀人眸。 而后,两人坐在一张床榻上,晋阳长公主柳眉弯弯,抬眸看向那少年,低声道:“子钰,母后好像起疑了。” 贾珩正在解着丽人的裙裳衣带的手微微一停,问道:“起疑什么?” 晋阳长公主芳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娇羞,晶莹玉容酡红如醺,抿了抿莹润丹唇,道:“母后问本宫是不是有情郎了。” 冯太后那都是宫中多年老人,眼力何其之毒,只是打眼一瞧,就已瞧出了几许端倪。 贾珩讶异说道:“你是怎么说的?”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没有正面说,母后许是察觉出来什么,说有时间让本宫带人过去见见。” 贾珩目光闪了闪,低声道:“去见什么?” 这要怎么去见?只怕冯太后得知真相以后,顷刻之间,玉容倏变,凤颜大怒。 这陈家人绕不开了是吧? 晋阳长公主忍俊不禁说道:“怕了?” 贾珩此刻,剑眉挑了挑,眸光深深几许,说道:“我能怕什么?反正就这样了,总不能太后让她女儿做寡妇吧。” 晋阳长公主腻哼一声,贝齿忍不住咬了下樱唇,晶莹美眸沁润着一丝妩媚波光,听着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颤声说道:“行,你不怕,不怕,天天就会胡说八道。” 贾珩凑近而前,柔声说道:“晋阳,想你了。” 晋阳长公主也目光恍惚地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我也是。” 贾珩轻轻拍了下丽人的丰圆、酥翘,嗯,比之甄晴还要强上一些。 晋阳长公主嗔怪地看了一眼贾珩,缓缓转过身子,扭过螓首而来,那张雍美、丰丽的玉颜上不由现出一抹忧色,道:“你说咸宁过门儿这么久了,怎么肚子里,还没有动静?” 贾珩看向那端美发髻之间的金钗兀自轻轻摇动不停,柔声道:“她们两个年龄太小了,尤其是婵月,我想再等等。” 晋阳长公主声音略有几许断断续续,道:“如果一直没有,人家也容易说闲话,再说你兼祧三房,也得三房都有子嗣…传承才是。” 说来,除了那楚王妃甄晴生下的那个男孩儿,她的孩子应该是她的长子了吧。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抚过丽人的丰腴腰肢,酥翘浑圆,一如丰盈满月。 窗外,悬于中天的一轮皎洁明月,被团团乌云遮蔽而下,淅淅沥沥,拍打在大片梧桐树叶上。 不大一会儿,暴雨滂沱,“哗啦啦”地响起,浇注在大地上。 也不知多久,贾珩拥住丽人绵软如玉的娇躯,只觉阵阵甜腻之香扑鼻而来。 晋阳长公主酥软声音之中隐隐带着几许娇媚,柔声道:“皇兄那边儿猜忌你了吧?” 贾珩道:“或许有一些,但没有表现出来,但已经让魏楚两藩进入京营,算是培养两藩之才略,此外,李阁老也会逐渐插手京营日常事务。” 只要崇平帝在一日,绝不会容许京营一家独大。 “你这次弃大军不顾,率领千骑迢迢而来,急着过来救驾,皇兄那边儿对你还是信任有加的,不是给你封了太师?”晋阳长公主两道翠丽秀眉之下,玉容神色幽幽,轻声说道:“但该有的防备和警惕也少不了。” 贾珩感慨说道:“是啊。” 晋阳长公主见那少年眉眼涌起忧思,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只要不犯太大的忌讳,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 贾珩道:“暂时?” 晋阳长公主将滚烫如火的明丽脸蛋,贴靠在贾珩的胸膛上,素手在少年心口画着圈儿,说道:“先走一步,看一步。” 贾珩揽过丽人的香肩,说道:“嗯,咱们早些睡吧。” 一夜再无话。 …… …… 翌日,天光大亮,金色晨光照耀在庭院之中,枝叶扶疏的树木切割着波光粼粼的日光。 贾珩醒转过来,转眸看了一眼身旁躺在怀里的丽人,起得身来,离了晋阳长公主府,前往锦衣府继续处理谋逆一案的讯问结果。 随着时间渐渐过去,一众科道官员的供词也详录于卷宗,等待崇平帝事后问罪发落。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将相关案卷卷宗汇总一起,等会儿我进宫奏禀圣上。” 曲朗这边厢,爽快地应了一声是。 贾珩问道:“锦衣府的内五千户所整顿的如何?” 锦衣府下辖十四千户所,前后左中右五所,每所各十司(御椅、扇手、擎盖、旛幢、斧钺、銮舆、驯马、班剑、戈戟、弓矢)。 这五所都是崇平帝的亲信担任,陪同崇平帝出警入跸,护卫崇平帝的日常出行警戒,陪同内卫一起构成大内的防守力量。 而增补六所在贾珩这位锦衣都督的主持下,已经改为对外刺探情报。 曲朗面色凝重,沉吟片刻,拱手道:“都督,内五千户所的千户三人,戴公公说要严查,绝不能再让一些二心之人潜入锦衣府,随侍御前。” 贾珩点了点头,颔首说道:“要挑选一批家世清白,忠于天子的人进入锦衣府内五千户所。” 曲朗道:“戴公公的意思是从地方班直和京营,再招募一些身世清白,由内厂考察品行才干,入值禁中,也能可靠一些,断不能再有先前之事。”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那就依此办理吧。” 他当初就猜到崇平帝大概率不会从现行锦衣府卫所中拣选人手,果然如此。 贾珩而后又例行提讯了几位官员,抬头看天色,赫然已是午后时分。 于是,贾珩唤了贾芸在一块儿用饭。 贾芸如今已经调入锦衣府担任千户,负责京城街巷之间的刺探情报。 此刻,贾芸从京营转隶而来,换上一身飞鱼服,腰间悬挂着绣春刀,比之京营时,更多了几许干练。 见到贾珩,贾芸目色微动,心绪也有几许激荡。 贾珩问道:“最近来锦衣府衙,可还习惯?” 贾芸此刻脸上神情略有几许局促不安,轻声说道:“都督,卑职还在熟知府衙中的诸般事务。”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慢慢来,最近山东那边儿,可有新的情报传过来?” 贾家人,他还不敢往锦衣府里放,担心引起一些猜忌,放一个贾芸进锦衣府用事,已经是他一定程度的试水。 贾芸道:“山东匪寇剿灭一空,如今山东都司正在清剿白莲教余孽,锦衣府方面也在侦缉相关案犯。”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让山东方面监视着,先前白莲教在锦衣府中也有渗透,锦衣府会派人清查。” 说来,再过几天,朝廷肯定还要商议山东的问题,主要是山东提督人选还有山东的防务安排。 这个更多还是听他的意见。 贾珩道:“用饭吧。” 贾芸点了点头,规规矩矩地坐下,腰板挺的笔直。 “不必拘束,都是自家人。”贾珩示意贾芸放松一些,而后,看向那与孙十万有些神似的面容,笑道:“芸哥儿,可曾有了婚配?” 犹如单位的热心大妈和领导,最大的爱好就是给手下人保媒拉纤,现在的他也差不多如此。 贾芸连忙放下筷子,说道:“都督,卑职还未尝婚配。”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我给你寻门好亲事。” 贾芸目光微顿,观察着贾珩的脸色,低声说道:“都督,卑职有一不情之请。” 贾珩讶异问道:“哦?” 贾芸脸颊两侧就有些玫红气晕微微泛起,清声说道:“卑职在前日与府中安排警卫之事时,与琏二奶奶手下的一个唤作小红的,情投意合,想求都督一个恩典。” 贾珩闻听此言,心头就不由一惊。 暗道,还真是冥冥之中的缘法。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贾珩:毕竟,刚刚给你封了太师,你还想怎样? 锦衣府,官厅之中 贾珩抬眸看向那与孙十万有些神似的面容,问道:“芸哥儿,可曾婚配?” 犹如单位的热心大妈和领导,最大的爱好就是给手下人保媒拉纤,现在的他也差不多如此。 贾芸连忙放下筷子,低声道:“都督,卑职还未及婚配。”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等我给你寻门好亲事。” 贾芸目光微顿,观察着贾珩的脸色,小心翼翼说道:“珩叔,小侄有一不情之请。” 贾珩讶异问道:“哦?” 贾芸就有些不好意思,清声说道:“卑职在前日与府中安排警卫之事时,与琏二奶奶手下的一个唤作小红的,情投意合,想求都督一个恩典。” 贾珩闻听此言,心头就不由一惊。 暗道,还真是冥冥之中的缘法。 贾珩问道:“可是林之孝家的女儿?” 贾芸闻听此言,面色微动,心头却不由一慌。 暗道,难道珩叔也看上了小红? 不怪贾芸如此作想,而是,经过“艳尼有孕门”事件以后,贾珩的“好色”名声已经传之于外。 贾珩心思何等深沉,只是从贾芸的神色变化就已经洞察,说道:“你不要多想,我听老太太屋里的鸳鸯提及过。” 整个宁荣两府之中,在丫鬟界中,平鸳袭大抵属于独一档,然后论起颜色艳丽起来,大抵就是晴雯独一档,所谓晴为黛影,袭为钗副。 要知道,原着中小红一直想到宝玉房里伺候,但宝玉房里的丫鬟,那是什么颜色? 可以怀疑宝玉的人品,但不能怀疑宝玉的审美眼光。 而小红的姿色,大抵是宝珠、瑞珠一档,与侍书、紫鹃差不多,可能是性格上更得贾芸的心。 不过有一说一,贾芸六品武官娶老太太身旁总管林之孝的女儿,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也算是门当户对。 贾芸离席而拜,整容敛色,拱手说道:“还请珩叔成全。” 贾珩道:“好了,坐在吃饭,回头儿我给老太太说。” 贾芸心头欢喜不胜,拱手道:“多谢珩叔。” 贾珩道:“不过,你是纳妾还是娶妻?” 贾芸面色愣怔了下,说道:“自是娶妻。” 贾珩笑而不语地看向贾芸,直将后者盯得有些不自在,轻声说道:“以你的资质,天长日久,不说封侯封伯,至少爵位将来也能封个一官半职。” 贾芸抬起坚毅面容,目中现出一抹坚定,朗声道:“珩叔,那等大富贵定有大风险,况且来日之事,何人能够说一定能够位列公侯,贫贱之时的真情,千金难易。” 贾珩点了点头,颔首说道:“你倒是看的通透。” 其实,严格说来,可卿也是小门小户。 贾芸抱拳说道:“多谢珩叔成全。”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吃饭吧,饭菜都凉了,等会儿我还要去京营办事。” 而后,两人用起饭菜,动起筷子。 待贾芸离去,锦衣府卫李述进入厢房叙说,曲朗有事来报。 贾珩道:“什么事儿?” 曲朗道:“都督,方才宫中派人递了圣旨,身在北平经略安抚司的锦衣指挥佥事仇良将返回神京,出任锦衣同知,执掌南镇抚司,纪同知调任南京。” 这显然是崇平帝的又一牵制之举,或者说掺沙子。 因为随着贾珩执掌锦衣府日久,锦衣指挥使曲朗、北镇抚使刘积贤,从上到下几乎都是贾珩的人,更不要说,陈潇也在锦衣府中,几乎代行了贾珩的锦衣都督职权。 那么调过来一位直接听命天子的指挥同知,似乎也顺理成章。 贾珩心头微动,问道:“仇良,北平经略安抚司当前线刺探敌情之重,仇良这个时候回京,北平经略安抚司的密谍何人统领?” 当初,这位仇都尉与忠顺王走的颇近,后来被他寻了由头,弄到经略安抚司去了,后来立了功劳,加衔指挥佥事,如今这个时候调至了京城。 曲朗道:“仇良在北平经略安抚司,立了一些功劳,听说圣上这次问了李阁老的意见,李阁老极力举荐,遂调入锦衣府。” 提及此事,曲朗心头也有些异样,显然对这项人事任命,也有些不舒服。 贾珩道:“那就调任过来吧,不过,仇良熟知辽东事务,本官查边之时,需得带上以备咨询。” 天子封他为太师这样的殊荣之后,正在一步步试探、制衡着他,从京营到锦衣府,已经让他有些不舒服了。 但这就是君臣相处之道。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毕竟他是臣,天子才是君,天子这样安排不需要考虑他的感受。 如果他心怀怨望,反而让天子印证了心头所想。 毕竟,刚刚给你封了太师,你还想怎样? 朕调整了一下锦衣府的人事,你就觉得受不了了?又不是不信任你,不是刚刚给你提拔的手下人锦衣府都指挥使。 真是一拉一踩,这权谋心机,举重若轻,几乎让你没有脾气。 见那少年怔怔出神,曲朗唤了一声说道:“都督。” 贾珩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去忙吧,等会儿我还要去京营一趟,督问军务。” 所以,潇潇之前说的对,必须得给这个朝廷找点儿事做,比如女真闹一闹。 否则,这样下去,他真就只能天天在大观园流连美色了。 而这应该还只是开始,内阁李瓒、高仲平全面推行新政以后,文官集团会迎来一批允文允武的人杰制衡。 或者说,贾珩自从封为太师,内阁首辅韩癀辞官,贾珩已经不是单纯的帝党,已经成了皇权同等需要驾驭、制衡的一方政治派系。 否则,齐楚浙三党当初也是帝党,后来一样被削弱、压制。 待曲朗离去,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怔怔出神。 此后的政争重点,不再是他与齐党、浙党斗争,崇平帝背后无限支持的超神模式。 而是渐渐变成他与天子这对翁婿之间暗流涌动的权力博弈,因为辽东未灭,这种博弈还算比较温情脉脉,点到为止。 但女真一灭,魏楚两藩渐渐培植党羽,就不一定了。 故而,他需要在女真平灭的过程中,逐渐积蓄自保的力量,否则真就是被榨干剩余价值以后,任人拿捏。 别人心情不错,可以颐养天年,别人心情不好,那就难保善终。 …… …… 京营,中军营房 魏王一大早儿就来到了京营坐镇,此刻,落座在中军营房中一张漆木条案之后,开始翻阅着京营准备的丁籍簿册以及作训大纲。 可以说,魏王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这支在过往几年南征北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常胜之师,代表着陈汉帝国的最高权力走向。 “王爷,卫国公来了。”这时,一个面容刚毅,腰间悬挂一把镔铁宝刀的侍卫快步进来,轻声说道。 魏王将手里拿着一本簿册放下,看向不远处的邓纬,朗声道:“邓先生,随孤去迎迎。” 不多之时,贾珩缓缓来到京营,只是身旁还跟着一位容貌熟悉无比的青年,正是楚王陈钦。 魏王心头不由一惊,但脸上神色不变,笑道:“楚王兄,别来无恙?” 楚王陈钦似有些惊讶道:“魏王弟也在营中?” 其实在魏王进入京营的第一天,楚王就已经知晓,幸在没有多久,宫中就传来了口谕。 魏王笑了笑,面色诧异说道:“父皇,楚王兄这是?” 楚王笑了笑道:“京营最近募训兵丁,不少军械、兵甲都需要兵部调拨,父皇命为兄过来看看。” 几人说着,向着中军营房而去,分宾主落座。 贾珩道:“现在营中不仅是装备刀枪、弩矢,还有一些火铳和轰天雷,也当装备至营中,这些都是战场决胜的军国重器。” 楚王微微颔首,说道:“军器监目前正在全力监造,子钰,这些火铳将来定是兵马列装必备之物。” 因为楚王曾经在南方收复台湾岛的海战中,见证过红夷大炮的威力,自然对火铳倍加推崇。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最近京营一些步军团营会装备一批红夷大炮,优先应对边事。” 魏王问道:“卫国公,红夷大炮不是携带不便,只能船上或者城头上才能固定使用。” 贾珩解释道:“红夷大炮也在改良工艺,如果减轻一些重量,那时就能够用骡马带动,那时候攻打女真城池,也就便利许多了。” 魏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就这样,一个下午就在贾珩与魏楚两藩的讨论交流中度过,魏楚两藩都觉颇有收获。 …… …… 待离了京营,已是傍晚时分,晚霞漫天,照耀在街道上,恍若为青石板路街道铺上一层金红晚霞。 贾珩快步返回宁国府,心头仍有几许郁郁。 宁国府,厅堂之中,莺莺燕燕,珠辉玉丽,浮翠流丹,金钗熠熠,炽耀人眸。 雅若这会儿正在与咸宁公主叙话,小姑娘没有穿蒙古族的短打服饰,而是改穿汉服宫裳,秀发也梳成云髻,不过仍能从面部五官辨别出一些异域风情。 咸宁公主笑着看向那蒙古族的少女,柔声道:“现在是国丧期,也完不了婚啊。” 雅若娇憨明媚的脸蛋儿上现出委屈之色,贝齿咬着粉唇,道:“当初珩大哥答应我的,还是降了圣旨赐婚的。” 咸宁公主眉眼含笑,逗弄说道:“答应了是答应了,但这么久了,许是不作数了。” “你胡说,珩大哥答应我的。”雅若闻言,都快要被气哭了,娇憨烂漫的脸蛋儿垮起。 这会儿,秦可卿玉容微顿,目中现出一抹嗔恼,柔声道:“咸宁妹妹,别逗弄雅若妹妹了。” 自从那天以后,三人之间的无形隔阂渐渐淡去,平常都以姐妹相称,毕竟都已经见过彼此最为“真实”的模样。 咸宁公主轻笑了一声,说道:“秦姐姐,没事儿,我给她说笑呢,这家里又要来了新姐妹,我怎么也得好好考察考察性子。” 雅若看了一眼咸宁公主,然后,向着一旁的秦可卿行去,低声道:“秦姐姐,咸宁姐姐她欺负我。” “哟,都会告刁状了。”咸宁公主笑着打趣道。 秦可卿笑着解释了一句,柔声道:“国丧期间,就是不能嫁娶的,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再挑良辰吉日成婚。” 雅若点了点头,轻轻应着。 就在众人叙话之时,却听一个嬷嬷进入厅堂内,面带笑意,说道:“珩大奶奶,大爷回来了。” 屋内的一众人闻言,脸上皆是现出欣喜之色。 不大一会儿,贾珩大步进入厅堂,还未彻底站稳,却见蒙古族少女已经闯入怀里,声音带着几许慌乱,说道:珩大哥,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咸宁公主笑意嫣然地看着这一幕,然后看向秦可卿,道:“这又找她情郎告状呢。” 贾珩伸手轻轻搂着雅若的肩头,宽慰说道:“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要你呢。” 然后,贾珩看向不远处的秦可卿,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秦可卿道:“刚才咸宁妹妹吓唬的,说婚事推迟是你不想娶她了。” 贾珩目光宠溺地揉了揉少女的刘海儿,温声说道:“好了,刚才你咸宁姐姐给你说笑的,你怎么还当真了?你这都赐婚了的,完婚是早晚得事儿。” 雅若扬起红若苹果的脸蛋儿,柔声说道:“珩大哥,我不知道的。” 贾珩抬眸看向咸宁公主,笑了笑道:“咸宁,雅若不懂这些,你别总是欺负雅若。” 咸宁公主轻笑了下,清眸闪了闪,说道:“既然做了汉家的媳妇儿,这些规矩自是要懂的。” 贾珩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其他,拉过雅若的素手,而后落座在茶几之畔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 秦可卿那张玉颜雪肤上笑意嫣然,柔声道:“夫君这个时候,没有在衙门里办公?” 贾珩温声说道:“衙中的事务已经办完了,过来陪陪你们。” 勾心斗角真是累,尤其是与崇平帝这等权谋心计的行家相争。 秦可卿道:“夫君,我让后厨准备饭菜。” 贾珩点了点头,抬眸看向雅若,问道:“你父王最近有书信了吗?” 蒙王额哲目前还在朵甘思地区防备和硕特人,其实蒙王额哲的心思,他还是能猜出一些的,那就是察哈尔蒙古之地不足守持,不若在藏地和疆地重现黄金家族的荣光。 雅若怏怏道:“父王写了书信,问我什么时候与珩大哥成亲。” 贾珩捏了捏那少女丰腻、白皙的脸蛋儿,笑道:“三句话不离成亲,就这么急着嫁给我?” 小丫头有些粘人。 雅若脸颊羞红成霞,恍若黑葡萄一样灵动的眸子骨碌碌转个不停,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螓首往贾珩怀里揣。 贾珩搂着小丫头的肩头,心道,真是实诚的有些“缺心眼”,或许这就是蒙古族的少女?敢爱敢恨,如今可谓一腔情思都系在他身上。 秦可卿黛眉之下,美眸宛如凝露,静静看着这一幕,心神之中不由涌起一抹古怪之色。 每次都是看着自家夫君撩拨别的姑娘,心头的思绪,就有些怪怪的。 以前是心头有些酸涩,近来不知为何除了酸涩之外,还有几许有趣。 不大一会儿,丫鬟和嬷嬷端上各式菜肴,热气腾腾的一碟碟菜肴摆放了一桌,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贾珩看向咸宁公主与李婵月,轻声道:“咸宁,婵月坐下吃吧。” 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坐在一旁。 然后,贾珩看向秦可卿,问道:“今个儿怎么不见三姐儿?” 秦可卿柔声道:“她帮着尤嫂子料理账务,这会儿就没有过来。” 贾珩点了点头,剑眉之下的目光闪了闪,并没有多说。 多半是咸宁在这儿,三姐儿有些自卑了,不想在跟前儿陪笑伺候着。 不过,咸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尤三姐一同服侍他。 别看咸宁似乎没有底线地一味取悦她,但其实还是颇有宗室帝女的傲气的,除了婵月外,也就是潇潇,然后再加上一个可卿。 潇潇和婵月都是郡主的身份,又是一同长大。 可卿,更多是出于抢了可卿男人的愧疚。 咸宁公主在一旁夹了一块儿韭菜鸡蛋放在贾珩瓷碗中,轻声说道:“先生多吃一些。” 先生虽然精力旺盛,但也不能一直那般荒唐无度,否则以后可怎么办?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你也吃点儿。” 他其实还好,倒不用怎么补,三英战吕布,其实也就那样,十八路诸侯讨贾,或许才能让他有所忌惮。 一旁的雅若也夹起鸡蛋,放在贾珩的碗里,道:“珩大哥吃啊。” 贾珩笑了笑,说道:“好了,再夹菜,我都吃不完了。” 就这样,众人用了晚饭,贾珩没有再与秦可卿、咸宁、李婵月去往厢房,而是打算前往大观园。 这时,身旁的雅若伸手牵挽住贾珩的胳膊,脸蛋儿上现出依恋,轻声说道:“珩大哥,你去哪儿?” 贾珩道:“嗯,我去歇息了,栖迟院那边儿倒是有空房子,雅若一同住也好。” 这还没成亲呢?这雅若都想给他睡一个地方了。 或者说,咸宁这是吓到了雅若? 雅若清丽脸颊羞红如霞,声若蚊蝇,低声说道:“那我随着珩大哥一同过去。” 在贾珩投来目光之时,秦可卿轻笑了下,玉颜明媚如霞,说道:“去罢。”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挽着雅若的素手向着大观园而去。 大观园 贾珩挽着雅若的素手,倒没有第一时间前往栖迟院,来到一座凉亭之侧,看向那少女,说道:“怎么了,珩大哥了。” “珩大哥回来这么久,怎么没有过来看看我?”雅若抬起秀美螓首,看向那蟒服少年,那恍若两颗黑宝石的眼眸在灯火映照下,晶莹剔透。 贾珩道:“在忙京中的事儿。一,一直没有闲下来。” 说着,捧着那脸蛋儿,凑到近前,噙住略有些微厚的唇瓣,寸寸甘美的芳香渡了过来。 雅若恍若红莲的脸蛋儿“腾”地羞红如霞,感受到那少年的亲昵,在贾珩的引领下,也伸出了友好的橄榄枝。 纠缠一起,痴迷于青春烂漫的馥郁芬芳气息,让人沉醉其间。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在灯火映照下,一张娇憨、明媚如苹果的脸蛋儿因为娇羞不胜而红润欲滴的雅若,低声道:“雅若,这段时间在家做什么呢?” 雅若抬起梳着小辫子的螓首,粲然明眸专注地看向那剑眉星眸的少年,痴痴说道:“珩大哥,我这段时间好想好想你啊。” 贾珩感受到少女那股炽烈如火的爱意,抚住少女的两侧肩头,心神之中就有几许感怀。 后世多少人,根本得不到一个女孩儿完整的青春和真心。 嗯,这样说容易扎心。 …… ……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忠顺王:老四,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宁国府,大观园 正是夏夜时分,晚风习习,馥郁芬芳无声逸散,不由让人心神微动。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贾珩伸手触碰着怀中娇憨明丽的少女,眸光明亮熠熠,轻声说道:“我也想雅若。” 雅若这会儿,感受到衣襟处的细微扰动,只觉娇躯微烫,抬起秀美婉丽螓首,清亮剔透的明眸,已是盈盈如水,颤声道:“珩大哥。” 珩大哥又…又这样。 贾珩轻轻捏了捏少女丰盈得力脸蛋儿,说道:“我就是想雅若了。” 雅若刚要说什么,却觉温软气息凑近而来,那张丰美柔腻的脸颊羞红如霞,任由那少年凑近亲昵着。 过了一会儿,贾珩垂眸看向那眉眼娇憨的少女,柔声道:“雅若,刚刚你咸宁姐姐给你开玩笑呢,她也是拿你当自家人。 雅若那略有几许英气的秀眉之下,目光莹润如水,柔声道:“咸宁姐姐她说珩大哥不要我了。” 贾珩抬眸看向雅若,道:“好了,你接触时间长了就知道了,你咸宁姐姐人很不错的。” 就这样,再与雅若闹了一会儿。 贾珩笑了笑,目光莹莹地看向玉颊酡红的少女,低声说道:“好了,咱们去栖迟院吧。” 其实,他想去看看宝钗和黛玉两个,他回来也有两三天时间了,也该去钗黛那边儿的蘅芜苑和潇湘馆去看看,不然又起什么幺蛾子。 贾珩说着,挽起雅若的纤纤柔荑,前往大观园栖迟院,正是夏夜时分,除却知了以及青蛙的鸣叫,夜色静谧如水,并无其他音讯。 而厢房之中,高几之上正在燃起的蜡烛,随着轩窗的夏风,烛火摇曳不定,橘黄如水的烛火,正自照耀在一架玻璃围挡的芙蓉绣花屏风上,可见或纤美、或娇俏的身影,相隔不远处而落座。 甄兰此刻,手里正在拿着一本蓝皮簿册读着,映着灯火而看,可见《贞观政要》四个大字清晰可见。 这是前唐太宗时期的治政之书,上面记录了不少君臣论政的利弊得失。 一个闺阁中的少女,看这些就有些奇怪。 甄溪稚丽眉眼氤氲起秀丽气韵,柔声道:“姐姐,你说珩大哥这会儿在忙什么呢?” “还能忙什么?在哪个屋里呢。”甄兰缱绻如丝柳的柳眉之下,明眸目光盈盈地看向甄溪,笑打趣说道:“怎么,妹妹这是想他了?” 刚刚有了夫妻之实,就是这样的,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 甄溪妍丽脸蛋儿微微泛起红晕,垂下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而灵气如溪的眉眼中,笼起一层羞怯气韵。 珩大哥刚刚要了她,都不陪陪她的吗? 甄兰容色微顿,幽幽说道:“咱们姐妹,这天天给后宫等待宠幸的妃子一样。” 甄溪闻言,雪颜肌肤的玉容倏变,急声道:“姐姐,浑说什么呢?这等话不好乱说的。”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语,岂是可以乱说的? 甄兰柳叶细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犹如凝露晶莹,轻轻看向甄溪,心道,这都是早晚的事儿,现在只怕宫中已经开始猜忌珩大哥了。 不及弱冠,加官太师,煌煌史册之上何曾有之? 甄兰伸手捂住嘴,轻轻打了一个呵欠,神态慵懒、妩媚,而俏丽、明净的玉颜上现出一抹倦意,说道:“天色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就在这时,却听外间的丫鬟,高声说道:“大爷,你来了。” 说话间,贾珩快步而来,笑了笑,低声说道:“兰儿妹妹、溪儿妹妹,都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还没睡呢?” 甄兰那张肖似甄晴的脸蛋儿笑意嫣然,柔声道:“没呢,珩大哥不也是。” 然后,不由看向一旁的雅若,笑了笑,说道:“珩大哥,这位是雅若郡主吧。” 雅若带着英气的秀眉下,黑葡萄的眼眸一瞬不移地看向甄兰,唤道:“兰姐姐。” 甄兰道:“哎,雅若妹妹。” 这位蒙古亲之女也是宫中赐婚的诰命夫人。 因为没有提及兼祧,其实默然都是诰命夫人,模糊了语境。 贾珩笑了笑,说道:“今个儿雅若过来住这边儿,你晚上多多照顾她一些,今晚我和溪儿睡。” 甄溪轻轻“呀”地一声,那张白璧无瑕,巴掌大小的脸蛋儿,已然绮艳如霞,眉眼稍稍垂下,心神之中就有些娇羞不胜。 贾珩拉过甄溪的纤纤柔荑,轻声说道:“走吧。” 也该单独与甄溪在一块儿亲热一下,否则,总是两个人在一块儿,也不大好看。 雅若目光依依不舍地看向那少年,自然也说不出一同睡觉的话来,毕竟未曾过门儿,虽是蒙古族的女孩子,但该有的娇羞还是有的。 甄兰这会儿看向雅若,低声道:“雅若姑娘,随我来吧。” 雅若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兰姐姐。” 而后,在甄兰的引领下,前往跨院的西暖阁,暖阁之中香气微微,不是很浓烈炽热的那种,而是淡雅如兰,有一种人淡如菊的气韵。 贾珩说话之间,就拉着甄溪进入里厢,刚刚进入其间,就已噙住那那少女的唇瓣。 甄溪清冷莹莹的玉颊羞红如霞,轻轻拥着少女秀丽娇小的身躯,柔声说道:“溪儿妹妹,这几天怎么样?” 甄溪玉容酡红,感受到那少年的爱不释手,芳心也有几许甜蜜,柔声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平常看看书、下下棋什么的。” 贾珩道:“这几天,没有与溪儿妹妹叙话,实在是外间的事儿太多了。” 甄溪颤声说道:“我知道珩大哥忙的。” 贾珩轻轻抚过少女的娇躯,柔声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甄溪明丽如玉的脸蛋儿两侧,微微泛起玫红气晕,颤声说道:“珩大哥,我服侍你更衣吧。” 贾珩笑道:“不急,咱们洗了脚,再睡觉。” 绝地求生这种游戏不能有诱导充值和登陆有礼的活动。 甄溪轻轻应了一声。 不大一会儿,丫鬟端过来一铜盆热水,放在一方竹榻上,热气腾腾。 甄溪蹲下身来,帮着贾珩去靴子,说道:“珩大哥,姐姐说珩大哥正在审讯谋反的案子,在京中待不多久,还会前往山东。” 贾珩感慨说道:“是啊。” 甄溪道:“珩大哥就一直没有怎么闲暇着。” 待贾珩在铜盆中洗了脚,贾珩凝眸看向甄溪,握住少女的纤纤柔荑,柔声道:“溪儿妹妹,咱们早些歇着吧。” 甄溪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将螓首偎靠在那少年的怀里,这时,就见那少年凑到嘴边儿,又是噙住了自家的唇瓣,熟悉的爱恋和宠溺之感,次第袭来,让甄溪心神几乎迷醉其间。 少女一时间,倒是有些感激那个一同过来的雅若了。 过了一会儿,贾珩拥住甄溪的香肩,说道:“溪儿妹妹,天色不早了。” 甄溪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熠熠妙目中现出一抹欣然。 两人躺在床榻上,低头叙话。 贾珩垂眸看向螓首微垂,丁香缠绕的甄溪,心神也有些为少女的专注和细腻感动,道:“溪儿,等过了国丧,珩大哥就纳你过门儿吧。” “嗯嗯。”甄溪抬起一张巴掌大的明媚小脸,柳眉之下,灵动如溪的眸子中,雾气朦胧如水,声音不知觉酥腻、柔媚几许,问道:“姐姐呢?” 贾珩笑了笑,说道:“当然是一同纳进门来,怎么?溪儿妹妹不想她过门?就纳妹妹一个人是吧?” 将来,如果成了郡王,要不请封甄溪为侧妃? 嗯,少女刚才又在看《贞观政要》的治政之书,别到时候又是一个武媚? 甄溪玉容倏变,连忙摇了摇头,矢口否认道:“珩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她才不是那等擅妒心狠的,大姐姐和兰姐姐才有点儿…… 珩大哥应该是喜欢她这种性子的。 贾珩伸手捏了捏少女那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柔声道:“溪儿妹妹,好了,咱们歇着吧。” 甄溪云鬓散乱,清丽脸颊几近羞红成霞,绮艳明媚,柔声说道:“珩大哥。” 而后,却见那少年凑近而来,声音徐徐宛如轻风,附耳说道:“溪儿妹妹。” 甄溪想要说些什么,却见那少年已是凑近而来,弯弯睫毛垂将下来,雪肤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鼻翼中腻哼一声。 贾珩目光紧了紧,看向那娇小玲珑,略有几许文静之气的脸蛋儿,心神却不由想起身在金陵的甄雪。 雪儿也是这般温柔如水,百依百顺的,不过甄溪比之甄雪,娇小玲珑、柔嫩如玉,性情更有几许黏人。 甄溪灵气如溪的秀眉倏然蹙了下,眸光恍惚之下,目光痴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珩大哥与她也算是天作之合了吧。 记得金陵时候,珩大哥就对她…另看一眼的,平常相比姐姐,也更喜欢她一些。 此刻,少女心思繁乱想着,没有多久,就沉浸在那一股湮灭江河的洪流之中,宛如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颠簸不停。 栖迟院之外是沁芳溪,此刻在月光之下,哗啦啦流动,水草随着溪流轻轻拂动,左右摇摆不停,而堤岸大石旁的一颗上了年头的大柳树,枝叶轻轻抚动着溪水水面,圈圈涟漪生出。 也不知多久,甄溪忽而轻哼了一声,遽然而起,在烛火细弱光芒的照耀下,肌肤白皙恍若羊脂白玉,晶莹明眸略有几许惊讶地看向那少年,颤声说道:“珩大哥,你…” 贾珩轻轻抚过少女圆润娇嫩的香肩,低声道:“溪儿,这些年一个人孤苦伶仃,真真是苦了你了。” 甄溪明丽玉颜气韵玫红,美眸中雾气朦胧,似乎沁润着丝丝缕缕的情意,呢喃说道:“珩大哥,溪儿能遇到珩大哥,好幸运呀~” 贾珩听着少女的痴情而言,面色顿了顿,心神多少有些古怪。 嗯,这愉悦的都有些意识迷糊了,看来,真不能太过对少女使出对凤纨的颠勺手段,后劲儿太大。 贾珩道:“嗯,我也是的。” 说着,紧紧搂过甄溪光滑圆润的肩头,捧着亲了一下那少女粉腻的脸蛋儿,道:“溪儿妹妹,我以后会多多看你的。” 甄溪此刻感受到少年亲昵动作的宠溺,睁开的明眸盈盈如水,心头感动都有些想哭。 嗯,从小缺爱的少女,就是这样的,然后这类少女就是吸渣体质。 贾珩轻轻捏了下甄溪丰润白腻的脸蛋儿,柔声道:“好了,溪儿妹妹,咱们早些睡吧。” 甄溪轻轻应了一声,几乎如树袋熊一样挂在贾珩身上。 …… …… 翌日,神京城 天穹之上,朝霞绚丽,初晨日光照耀在大观园中,池塘中的荷花开的繁盛,莲荷亭亭净植,不蔓不枝。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微动,转眸看向宛如藤萝缠绕的甄溪,低声说道:“溪儿妹妹,该起床了。” 甄溪此刻紧紧搂着他,恨不得要胶水黏在他身上。 甄溪“嘤咛”一声,莹然清澈的明眸微微睁开一线,凝眸看向那少年,颤声道:“珩大哥,什么时候了?” “辰时了吧。”贾珩捏了一下甄溪的脸蛋儿,轻笑说道:“今个儿去锦衣府衙还有公事要办,咱们起来,寻你兰姐姐一同吃早饭。” 甄溪应了一声,然后,撑着一只雪白肌肤的胳膊起来,玉颜雪肤红晕团团,柔声说道:“那我伺候珩大哥穿衣裳吧。” 贾珩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在甄溪侍奉下起得身来,拿过一身蟒袍衣裳穿将起来。 不大一会儿,甄兰也与雅若一同起得床来,甄兰抬眸看向甄溪,打量着那眉眼之间无声流溢的绮韵,打趣道:“妹妹气色是愈发好了。” 昨晚真是让妹妹吃了个独食,吃得饱饱的,心满意足,这两天眉眼间积攒的幽怨都不见了。 而甄溪那巴掌大小的脸蛋儿,两颊清丽红晕微微泛起,连忙说道:“哪有?” 贾珩看向那眉眼娇憨的少女,笑问道:“雅若妹妹,昨晚睡得可好?” 雅若英气秀眉之下,眸光复杂地看向那少年,说道:“珩大哥,这边儿睡着挺好的。” 就是昨晚她起夜时候,听到珩大哥所在的厢房中灯火还亮着,凑近而观,听到里面的哭声。 贾珩点了点头,清冷目光不由温煦几许,柔声说道:“吃饭吧。” 众人说话间,聚在一张桌子上用起早饭。 而后,贾珩离了宁国府,前往锦衣府官衙坐镇,继续整理相关的狱讼卷宗,随着对齐王以及忠顺郡王部属的讯问,相关案犯波及的范围也越来越广,不少官员也因为与齐王关系匪浅,而被卷入其中。 就在这时,曲朗大步而入厅堂,向贾珩抱拳禀告道:“都督,乐安郡主的书信。” 贾珩放下手中的卷宗,目中现出思量之色,清声说道:“书信拿过来,我看看。” 说着,从曲朗手中接过书信,徐徐展开,阅览而视。 原来,自从贾珩返回京城以后,山东方面也在如火如荼地剿捕白莲教余孽,而山东方面的卫所重建事宜也在山东巡抚赵启以及长待 陈潇书信之中提及,需要调派兵马返回神京,此外还有一桩事,就是锦衣府发现孔衍圣公与白莲教多有勾结。 贾珩将书信缓缓放下,目光闪烁之间,心头就有了几许猜测。 大概是白莲教中人寻到了潇潇? 就在这时,从外间进来一个锦衣府卫,快步而来,拱手说道:“都督,戴公公来了。” 贾珩闻言,将书信收起,递进袖笼之中,沉静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思索之色,道:“随我出迎。” 说话间,昂首阔步出了官厅,立身在廊檐上,看向那内监戴权在一众内监和府卫的簇拥下,快步而来。 “戴公公。”贾珩脸上带着几许笑意,朗声道。 戴权白净无须的面容上再无其他神色,轻声道:“卫国公,陛下刚刚降了圣旨,赐死陈荣父子并陈澄等人。” 贾珩闻言,心头一惊,道:“这……” 不想这两天过去,崇平帝就已经做出了决断,这是打算快刀斩乱麻,不再拖延,直接赐死了。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那我陪戴公公一同过去。” 戴权摆了摆手,神色几如玄水幽沉,低声道:“卫国公,这等小事,咱家自己去就好。” 贾珩闻言,面色微变,心头若有所思,拱手说道:“那戴公公慢走。” 目送戴权离去,神色一时怔怔,心底不由涌起一股思索。 看来崇平帝并不想让陈荣活得太久,毕竟曾经那些旧事一旦被捅破出来,有损圣天子的威德。 不过陈澄也被赐死,虽然早有所料,但天子这冷酷无情的一面,也着实让人心悸。 贾珩重又返回官衙中落座,抬眸看向手中的簿册,暗道,看来这桩案子快要结束了。 而锦衣府,诏狱之中,阴冷潮湿,而冷光幽幽的青条石墙面上悬挂的那一盏盏油灯上,冒着丝丝缕缕黑烟的烛火,随着阴风摇曳不定,而烛台上的灯火静静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 大明宫内相戴权在几个快步而行,沿着幽暗、笔直的狱道,向着里厢而去,一路而行的油灯火光,映照着那苍白如纸的脸色,而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三个内监,分别端着三瓶毒酒和白绫、匕首等物。 而牢房之中,只能从铁条窗棂上泻落下丝丝缕缕的日光,照耀在蒲草团上,蓬头垢面的忠顺王陈荣,已是面颊凹陷,胡子拉碴。 忠顺王陈荣盘腿坐在蒲草团之上,眼皮耷拉,似是正在闭目养神。 不大一会儿,就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自轩敞的狱道中响起,而后,大明宫内相戴权面色阴沉,在几个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快步而来,看向屋中盘膝打坐的陈荣,喝问道:“庶人陈荣何在?” 忠顺王抬起耷拉下来的眼皮,蔑了一眼那身穿大红蟒服的内监,嗤笑一声,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老阉货。” 原也是藩王,骄横惯了,此刻言谈无忌,指斥家奴。 戴权冷着一张白净的脸盘,低声说道:“陛下口谕,废人陈荣谋逆犯上,大逆不道,现着其毒药赐死,以赎罪孽。” 陈荣那黢黑、苍老的面容微微一变,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冷笑道:“老四,你好狠的心!当初如果不是本王出力,你焉有今日荣登九五的地位?” 戴权面色倏变,冷喝道:“胡言乱语!来人,按住他,堵了他的嘴。” 当即就有两个面容凶悍的内厂番子,上前按住陈荣的胳膊,拿过一团破布就要往忠顺王嘴里塞。 “老四,你陷害太子,骗了这皇位,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忠顺王陈荣在这一刻,似乎趋近破防边缘,开口怒骂不停。 “给他灌药!灌药!”戴权心头生出一股惧意,唯恐陈荣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急声说道。 顿时,随行的几个内卫一拥而上,按住了忠顺王的肩头,而后一个内监哆哆嗦嗦打开盛放有鹤顶红的白瓷瓶,向着忠顺王口中尽数灌去。 “咳咳,我在下面等着你,老四。”忠顺王剧烈挣扎着,咳嗽不停,怒喝道。 但没有过一会儿,剧毒的鹤顶红登时发作,忠顺王七窍流血,蜷缩在乱糟糟的枯草团上,此刻面容五官狰狞,口中“嚯嚯”不停,似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没有多久,就已不动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崇平帝:梓潼你有了身孕,不能动了胎气。 锦衣府,诏狱之中—— 戴权冷着一张白净、阴沉的面容,杀机蕴藏的目光瞥见一旁神色各异的几人,说道:“他说了什么,你们可听见了?” “小的不曾,不曾。”内监与侍卫连忙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戴权面色淡漠,恍若带钩子的目光掠向几人,一时间无人敢对视那目光,道:“一同去找陈泓!” 而后,带着众内监浩浩荡荡出了牢房,向着隔壁一间囚牢而去,此刻陈泓已经听到了隔壁的动静,虽然细弱,但的确是自家父王的声音,陈泓面色苍白如纸,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就在这时,囚牢外的脚步声响起,似乎带着一股丧音临近的悲鸣。 戴权率领众内监以及侍卫赶至,凝眸看向那陈泓,低声说道:“陈泓,陛下降旨,赐死谋逆案犯中宗室藩王,今天,上路吧。” 陈泓剑眉之下,目光冷然闪烁,说道:“我父子丧命在此,大汉社稷定然为贾珩小儿篡夺!” 戴权定然会将行刑的过程,如实告诉宫中的那位。 “来人,堵了他的嘴。”戴权眉头紧皱,沉喝一声,说道。 可以说,忠顺王父子临死之前也不忘恶心一下贾珩,因为先前就种下了一颗离间贾珩与天子的种子,此刻不停浇水施肥,等待有朝一日,能够生长成参天大树。 待几个人往陈泓嘴里不停灌着药,而陈泓挣扎着,但不大一会儿,就见七窍流血,气绝身亡。 戴权阴沉着一张白净面容,转而快步出了牢房,去下一个地方。 不大一会儿,戴权领着一众内监来到一座关押着齐王陈澄的囚牢中,似乎随着弄死陈荣父子,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 此刻,囚牢之中除却干草之外,蛛网密结,而陈澄盘膝坐在一团乱糟糟的草堆中,原本胖乎乎的脸庞,已经因为消瘦了十来斤,瘦了整整一圈儿。 齐王陈澄面色微顿,这会儿,似乎听到外间的动静,忽而心头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 而后,就是铁索锁链的“哗啦啦”声音,顷刻之间,囚牢就被打开。 陈澄抬眸看向来人,恍惚间认出戴权。 “齐王。”戴权进入四四方方的囚牢之中,抬眸看向有些蓬头垢面的陈澄,面色上不由涌动起复杂之色。 陈澄连忙伸手撑着身子,起得身来,胖乎乎的面庞上现出欣喜,急声问道:“戴权,是父皇让你过来放本王走的?” 不管是圈禁还是废为庶人,他都认了,这几天在监牢中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 戴权面色阴沉如铁,语气中满是冰冷和淡漠,说道:“齐王,陛下旨意降下,齐王陈澄谋逆犯上,罪不容诛,念其为宗室,特旨赐死,以全宗室体面,齐王,接旨吧。” 陈澄:“……” 那张白净、胖乎乎的脸庞之上,神情瞬间凝固下来。 怎么可能? 父皇竟是要赐死他?他是父皇的长子,父皇如何竟这般狠心? 此刻,戴权身后的内监端着放有匕首、毒药以及白绫的托盘,看向陈澄。 戴权低声问道:“王爷是自己来?还是老奴送王爷一程?” 陈澄面色倏变,只觉手足冰凉,急声道:“戴权,我要见父皇,我要见父皇!父皇不能这样啊。” 戴权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朝周围的侍卫摆了摆手,顿时几个侍卫近得前去,围拢住了陈澄,一下子按住了肩膀,打算就要朝陈澄嘴里灌药。 陈澄见此,顿时,身上一大团肥肉挣扎起来,说道:“住手,孤自己来!” “放开。”戴权喝了一声,制止了正在捆缚的几人。 这点儿体面还是要给宗室贵胄留的。 陈澄从内监手里接过那放置有毒酒的酒盅,此刻小小的酒杯只觉力若千钧,此刻,陈澄胖乎乎的脸盘上苍白而无血色,将酒杯凑至唇边,一口饮尽,胖乎乎的脸盘上看向皇宫方向,声嘶力竭道: “父皇,你…你好狠的心!” 当年,如果不是他在皇爷爷那边儿通风报信,父皇他怎么可能会坐在那个位置上? 他不过是被胁迫逼宫,做了如父皇当年一样的事儿,父皇就要他的命。 陈澄两道断眉之下,宛如绿豆的小眼之中满是绝望之意,几近咬牙切齿说着,不大一会儿,面容五官扭曲,不多时,已是七窍流血,体若筛糠。 戴权神情淡漠地看向陈澄,目中不由涌动起复杂的神色。 说来,齐王虽然行事荒诞不经了一些,但当年还是不少帮着陛下的,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不得不说,实是让人唏嘘不已。 其实,关键时刻,陈澄并未弑父,只是想着逼迫崇平帝荣退重华宫。 当然,纵容忠顺王父子谋刺太上皇,本身也是一桩死罪。 戴权见人已死透,默然片刻,说道:“让宗人府过来收尸。” 众人闻言,低头应是。 而后,戴权转身离了囚牢,穿过幽暗的牢房,此刻来到锦衣府官厅之中,迎着那蟒服少年的目光,点了点头道:“卫国公,咱家的事儿已经办完了,就不多留了,还要进宫向陛下复命,等会儿宗人府的宗正会过来。” 贾珩面色凝重,拱手说道:“那戴公公慢走。” 天子杀子,这是何等的残酷? 但这就是宗室斗争,就怕此事会对天子的心性有一些影响。 只恨生在帝王家。 而后,戴权领着一众内监,浩浩荡荡地返回了宫中。 至此,闹得京中朝野震动的齐王陈澄谋逆一案,终于迎来了最终的处理结果。 而后,大明宫中再次传出圣旨,除相关从逆、附逆的案犯如两府长史、主簿皆夷灭三族外,而忠顺郡王一脉除爵,不再承嗣,余者不问。 这些时日,其实齐王妃向氏数次进宫求情,乃至跪在长乐宫门前不起,而孩子也在坤宁宫前求情,但天子紧闭宫阙,一概不见。 一时之间,三位宗室因为被谋逆而被赐死,神京顿时大为震动。 相比之下,内阁首辅上辞疏,被天子留中不发,竟成了一桩小事儿。 …… …… 此刻,大明宫,内书房中 正是半晌午,暑气渐涨,殿中已经在冰鉴中摆放了冰块儿,伴随着的融化的冰水滴答滴答声音,大殿中的温度,一时间倒颇为适宜。 身形瘦弱的中年帝王,此刻面色颓然坐在漆木书案之后,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悲戚,微微闭上眼眸,半晌没有说话,似乎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 此刻,一张漆木案几上,摆放着一摞整整齐齐的奏疏,最上面的一份儿赫然放着一封内阁首辅韩癀请辞的奏疏,这已是韩癀在三天中上的第二封奏疏。 但崇平帝这时还没有顾着批阅。 这时,内监小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崇平帝闻言,抬起头来,心神微动,不大一会儿,外间传来宋皇后温婉如水的声音。 “陛下。”宋皇后一袭素色云裳,发髻梳成端庄、娴静的模样,因值国丧之期,芙蓉玉面上不见丝毫粉黛,轻轻唤了一声。 她在后宫中也听说了,陛下赐死了长子陈荣,一般而言,男人对长子无疑是最有感情的。 毕竟,这是男人第一次担任父亲的角色。 崇平帝两道瘦松眉之下,目光微动,抬眸看向那丰腴款款的丽人,说道:“梓潼,你来了。” 宋皇后晶莹如雪的玉容白腻、明丽,柔声说道:“陛下,晌午了,是不是该用午膳了。” 这位丽人有时候还是一朵解语花,分明猜出崇平帝最近心情不大好,就过来宽慰一番。 崇平帝将目中的悲伤压下,抬起明眸看向宋皇后,语气淡淡说道:“朕等等戴权。” 宋皇后劝了一句,柔润如水的声音恍若飞泉流玉,说道:“陛下,何苦如此?纵是圈禁……也没有什么的。” 对于一位中年帝王而言,杀死自己的长子,的确是一件尤为残酷之事。 崇平帝面色冷肃,目中隐有煞气氤氲浮起,沉声说道:“陈澄谋刺父皇,纵朕能够容他,列祖列宗也不能容他!” 如不早些清理后患,将来还可能结党反叛,而后嗣之君如何处置? 蒙上一个杀兄的罪名? 不管如何,自他而始,也自他而终。 其实,这就和雍正当年对康熙的抱怨一样,如果康熙先一步除了阿其难,赛思黑,也不会留给自己那么大的后患需要处理。 似是读到崇平帝眉眼间笼罩的忧愁,宋皇后容色微顿,幽幽叹了一口气,行至近前,拉住崇平帝的胳膊,说道:“陛下息怒。” 崇平帝柔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梓潼你有了身孕,莫要操心这些事儿,不能动了胎气。” 其实,宋皇后这个孩子的出生,也在某种程度上让崇平帝下了一定的决心。 毕竟,为帝王者,儿子没了可以再生,但大汉社稷的安危不能留有后患。 宋皇后轻轻一笑,容色明艳不可方物,柔声说道:“陛下,御医看了,脉象平稳有力,臣妾会好好养胎的。” 说到最后,丽人芳心深处也有几许内疚和害臊,她真是愈发没有廉耻之心了。 罢了,她虽然怀的是孽种,但陛下起码能高兴一些,对身子骨儿也能好上许多,或许也是一桩好事儿? 希望这胎是个大胖小子吧,虽然她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了,更想要个女儿。 崇平帝道:“这一年又出了不少事儿。” 就在这时,内监禀告道:“陛下,戴公公来了。” 崇平帝柔声说道:“宣。” 这会儿,宋皇后眉眼之间流溢着一股丰熟、明艳的丽韵,柔声说道:“陛下,臣妾先在外殿歇会儿。” 省得等会儿有什么话是她不方便听的,先是回避一下。 崇平帝摆了摆手,面色也变了变,轻声道:“梓潼,去吧。” 宋皇后也不多言,而后,就在女官和内监的簇拥下,离了内书房。 不大一会儿,戴权快步进入内书房,朝那漆木条案之后的中年帝王躬身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忠顺王父子并齐王已经服毒自尽。” 崇平帝闻言,身躯震了震,两道瘦松眉之下,目光微动,轻声说道:“他们临行之前,可曾有什么遗言?” 他如今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戴权轻声说道:“三人临行之前,皆是痛哭流涕,跪伏于地,连连称对不起陛下,对不起大汉的列祖列宗。” 还是不说那些悖逆之言,惹得陛下伤心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瘦削凹陷的脸颊上不由现出一抹晦暗之色,神情颓然地落座下来。 以这位中年天子的心智,如何不知戴权这不过是修饰之言,只是为了宽慰于他的话语。 崇平帝默然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摆驾坤宁宫。” 此事不管如何,木已成舟,再是纠结缅怀,皆已于事无补,剩下的就是询问相关案犯的官吏,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崇平帝出了内书房,来到近前,凝眸看向宋皇后,说道:“梓潼,去坤宁宫吧。” 宋皇后挽着崇平帝的胳膊,玉容上有几修不自然,轻声说道:“陛下,臣妾最近想到大慈恩寺为陛下、母后还有臣妾腹中的胎儿降香祈福。” 崇平帝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柔声道:“也好,不过还是得注意安全,最近京中刚刚出了逆案,歹人暗中潜藏,不定再有行刺之举。” 宋皇后柔声道:“陛下说的是,现在京中是有些不太平。” 崇平帝道:“让锦衣府多派一些缇骑护卫,子钰也在锦衣府,让他一路护送你过去,子钰也是天下一等一的猛将。” 宋皇后点了点螓首,柔声说道:“既有子钰护送,却是再好不过了。” 她正是要去见那小狐狸一面,问问他究竟对他的长子负不负责。 丽人隐瞒别人,但并不意味着隐瞒贾珩,甚至要以此为筹码,挟子自重。 两人说话之间,就这样,一路前往坤宁宫。 …… …… 另一边儿,锦衣府衙,官署之中,黄铜浮雕的下山虎下,贾珩落坐在一张宽大的漆木条案之后,此刻翻阅着案卷簿册,仍有些心绪不宁。 “都督,宗人府的人来了。”这时,锦衣亲卫李述开口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让他们去诏狱。” 宗人府来人,用门板抬着忠顺王陈荣父子以及齐王陈澄的尸首,上了外间的一辆马车,一切都在安静地进行。 贾珩目送着宗人府离去,默然不语。 过了一会儿,曲朗进入厅堂,抱拳说道:“都督,北平和蓟镇刚刚传来飞鸽传书,女真方面已经退兵。” 贾珩道:“山东叛乱平定,再派军兵在边关逡巡,根本讨不到便宜,他们也应该退兵了,下次卷土重来,应该是多日之后了。” 说着,贾珩目光微动,又问道:“禀告宫中了没有?” “方才已经派人递送至禁中了。”曲朗面色微顿,沉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让锦衣府探事时刻留意着辽东的军情,最迟一年半载,或有大的动向。” 京中齐王谋逆一案之后,也没有什么事儿,一直留在京中,被崇平帝猜疑着,时间一长,的确容易出各种问题。 天子的身子骨儿怎么样了?现在他对宫中情况一无所知,是得寻个法子问问,问旁人就有窥伺圣躬、图谋不轨的嫌疑,还有谁能比甜妞儿这等枕边人更为知晓内情的? 甜妞儿倒是挺沉得住气,他这都回来好几天了,难道孩子真不是他的? 曲朗面色微顿,领命而去。 而后,贾珩用罢午饭,没有多留,前往京营问事。 京营之中,此刻已是午后时分,夏日炎炎,暑气弥漫,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声音一时间交相杂乱,此起彼伏。 此刻,中军营房之中—— 魏王落座在西侧瓦房后的一张漆木长桌以后,俊秀而刚毅的剑眉之下,那双明澈莹润的清冷眸子,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这位藩王方才已经听到了齐王与忠顺王父子被赐死的消息,此刻,心神仍有几许震撼。 齐王毕竟是崇平帝的长子,可仍是被崇平帝降旨赐死。 “殿下,卫国公来了。”魏王府主簿邓纬开口说道。 魏王陈然从怔怔出神中回转神思,连忙起身,说道:“孤这就去迎迎。” 魏王说话之间,起身出了中军营房,立身在廊檐下,此刻,看向那在一众锦衣府卫簇拥而来的蟒服少年,笑道:“子钰,过来了。” 贾珩笑了笑,问道:“王爷,这是用过午饭了没?” 魏王笑道:“刚刚已经用过了。” 二人寒暄着,贾珩与魏王一同进入中军营房,然后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说道:“最近募训的兵丁,魏王可曾实地看过?” 魏王笑了笑,说道:“作训事务都看过了,军纪严明,军容严整,无怪乎京营能出骁勇善战的精兵,子钰真是一代良将。” 贾珩轻轻笑了笑,道:“王爷过誉了。” 这种夸奖的话几乎是不离嘴的,听听也就好了。 魏王面色迟疑了下,说道:“子钰,先前锦衣府中……” 说到最后,神色顿了顿,脸上略有几许不自然。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说道:“陈荣父子并陈澄三人已经赐死,剩下的案犯也会相继论死、流放。” 如王府长史窦荣以及许绍真、贾雨村等人,尽数被处死,而曾经附和天子退位的科道御史则更多是被流放充军。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那子钰何时去山东?”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可能要再等半个月吧。” 魏王陈然担忧问道:“九边情形如何?女真先前不是趁我大汉有乱,领兵来犯?” 贾珩轻声说道:“方才锦衣府奏报,九边那边儿已经退兵了。” 魏王陈然道:“子钰如果去查边,可否带上我,既是军机大臣,但在京中不明边务,也难以出谋划策。” 贾珩默然了下,问道:“圣上那边儿,可曾应允?” 魏王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介入军务的机会。 陈然闻言,心头不由大喜,连忙道:“子钰放心,我会向父皇上疏恳请的。”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圣上那边儿没有什么问题,王爷去看看边务也好。” 陈然道:“那等过两天,我进宫求见父皇。” 现在肯定不成,父皇这会儿刚刚赐死了齐王,正是心头烦闷之时。 …… ……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贾珩:……什么得手了? 宁国府,傍晚时分 夕阳照耀在街道上,霞光似乎铺染了青石板路,而两旁的青檐之下悬挂的酒招子,随风招摇。 “哒哒”马蹄声响起,贾珩率领一队骑军快马而来,在宁国府门前甩下缰绳,给一旁的仆人,而后,大步进入厅堂之中。 此刻,厅堂之中,灯火明丽。 咸宁公主陈芷这边厢迎了上来,低声说道:“先生,从锦衣府那边儿回来了,那边儿怎么样?” 这位丽人显然也听到了崇平帝先前降的圣旨,赐死齐王陈澄。 贾珩道:“咸宁,咱们去后院,我还没吃晚饭呢。” 省得可卿又怪他不陪她了。 咸宁公主挽过贾珩的纤纤素手,向着厢房之内而去。 后院厅堂中—— 秦可卿正在与李婵月、雅若叙话,不远处廊檐之下,奶嬷嬷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是贾芙。 “夫君,你过来了?”秦可卿秀郁含烟的柳叶细眉之下,明亮剔透的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 贾珩伸手拉过丽人的纤纤柔荑,问道:“可卿,吃饭了没?” 秦可卿轻笑了下,说道:“还没呢?正说让后厨准备呢。” 贾珩来到奶嬷嬷近前,从襁褓中接过婴儿,看向那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心神也有几许欢喜。 秦可卿几如丝柳的柳叶细眉,黛眉几如春山,美眸水润盈盈地看向那少年,笑着打趣道:“你女儿下午时候一直和婵月妹妹玩,倒是一直乐呵呵的。” 贾珩笑了笑,道:“小孩子就是这样,成天都是无忧无虑的。” 抱着怀中的婴儿,在女婴的脸蛋儿上轻轻啄了一口,只觉细嫩光滑的肌肤几乎是香喷喷的,而似乎感受到自家爹爹对自己的宠溺,女婴“咯咯”笑了起来,露出没有牙的牙龈,不多时,就响起一串宛如银铃的笑声。 咸宁秀眉弯弯,凝眸看着父女两人逗趣不停,脸上现出一抹羡慕之意。 过了一会儿,秦可卿招呼说道:“夫君,一同过来用饭吧。” 贾珩点了点头,将襁褓中的婴儿递给奶嬷嬷,道:“可卿,芙儿生的真是俊,眉眼像她娘。” 秦可卿玉容微顿,秀气、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清澈如玉的晶然美眸盈盈如水,嗔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柔声说道:“我看着那眼睛倒是有些像她爹,生着一副桃花眼。” 贾珩:“……” 现在阴阳怪气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 咸宁公主清冷眸子中现出一身笑意,拉过贾珩的纤纤素手,道:“先生,落座用饭了。”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落座下来,与秦可卿一同用起饭菜。 秦可卿柳眉弯弯,清冷眸光莹润如水,柔声道:“夫君,回来几天了,夫君没有去看薛妹妹和林妹妹?” 贾珩道:“这两天忙着审问案子,等会儿说去看看呢。” 秦可卿轻笑了下,几如晴雪初霁,明艳不可方物,说道:“那夫君别吃饭了,省得林妹妹等的急了。” 贾珩:“……” “等会儿吃罢饭,再过去不迟。”贾珩整理下神色,低声说道。 就这样,夫妻两人用罢了晚饭。 贾珩离了厅堂,向着大观园快步行去。 此刻,正是夏夜时分,明月皎洁,悬于中天,一只只萤火虫在草丛中盘旋飞舞,一派静谧美好之态。 潇湘馆外,竹林飒飒,枝叶婆娑起舞,整个庭院恍若笼罩了一层如纱薄雾,美轮美奂。 而厢房之中,一灯如豆,伊人独立,清丽身影投映在锦绣屏风上,而一轮皎洁明月照耀之下,秀丽黛眉笼着一层清冷动人的气韵。 而黛玉坐在一方漆木书案后的梨花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一轮皓白如银的明月怔怔出神。 紫鹃道:“姑娘,时候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黛玉幽幽叹了一口气,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上蒙起丝丝缕缕的怅然气韵,轻声说道:“珩大哥这会儿在做什么?” 紫鹃柔声说道:“姑娘如想知道,不如去见一见,又何必在这儿猜来猜去的?” 黛玉抿了抿粉唇,说道:“那位公主姐姐还在那儿呢。” 她是不想在一旁陪着那位公主说笑,总有一种“曲意逢迎”的感觉。 紫鹃玉容微顿,轻声说道:“咸宁公主不是挺可亲的吗?”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贾珩的声音,低声说道:“林妹妹在屋里吗?” 黛玉闻言,晶莹玉容上现出一抹喜色,旋即板起了脸孔,轻哼一声,声音中带着一股灵动剔透,高声道:“不在。” 廊檐之上的人,声音明显顿了一下,而后,迈过门槛,步入厢房之中。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中好笑地地看向黛玉,轻声道:“林妹妹不在屋里啊,那我走了。” 说着,转身就走。 黛玉芳心一跳,清斥道:“你敢。” 话一出口,芳心就有些羞恼,明明知道是他在捉弄自己,还忍不住想要配合他。 贾珩转过身来,行至近前,握住少女的纤纤柔荑,问道:“林妹妹,生我气了。” 黛玉轻哼一声,清丽、明艳玉容上现出几分怏怏之意,柔声道:“珩大哥这是在哪儿绊住了,我能生什么气?” 贾珩近前,拥住少女的纤纤腰肢,柔声说道:“妹妹,这几天,主要在忙着审问案子的事儿,倒是冷落妹妹了。” 黛玉道:“珩大哥这是案子审完了?” 贾珩沉吟片刻,道:“相关案犯已经被下诏赐死,剩下就是一些手尾了,这几天终于可以多歇息几天了,这几天我就多陪陪林妹妹。” 黛玉轻哼一声,秀丽玉颊羞红成霞,撒着娇说道:“话说的好听,过两天又见不到人。” 此刻,紫鹃已经出了厢房,将空间留给这么一双你侬我侬的小情侣。 贾珩拥住黛玉丰腴款款的娇躯,只觉馥郁幽香浮在鼻翼之间,轻声道:“这几天真是太忙了。” 暗道,还是这个撒娇的味儿地道儿,地地…地道儿。 “珩大哥现在对我也得手了,自然是忙的不行。”黛玉容色微顿,柔声道。 贾珩:“……” 贾珩轻轻捏着那光洁圆润的下巴,只觉触感柔腻,心头好笑,说道:“什么得手了?” 这张红艳艳的小嘴儿,还有那罥烟眉之下的粲然星眸,真是让人心神怦然不已。 黛玉娇嗔道:“还能是什么,就是你得了我的身子,唔~” 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凑近了自家脸颊,噙住了莹润微微的唇瓣,又是攫取着自家甜美的香津。 黛玉柳叶秀眉之下,粲然星眸眸光盈盈如水,泛起烟雨朦胧的雾气,却听那少年在耳畔低语一声,说道:“得手了身子以后,愈发爱不释手了怎么办?” 黛玉清丽如玉的玉颊已然羞红成霞,低声道:“珩大哥,你就会甜言蜜语哄人。” 这段时间,她和宝姐姐在一块儿的比较多,就询问宝姐姐,天呀,感觉勾搭她和宝姐姐的方式都是一样一样的。 其实,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随着两人亲密接触,黛玉早晚会到这一步,但恰恰是两人真正剥离了伪装,彼此走近自己的时候。 贾珩笑了笑,说道:“那以后不给林妹妹说甜言蜜语了。” “你敢。”黛玉星眸嗔怒,鼻翼轻哼一声,将螓首依偎在少年的心口,羞嗔道。 贾珩轻笑了下,轻轻牧着小羊,打趣道:“妹妹真是这张小嘴真是利的如刀子一样。” 利的又何止是上面这张小嘴? 说着,伸手拥着黛玉的丰腴娇躯,向里厢而去。 黛玉这会儿被少年搂在怀里,脸颊羞红成霞,低声道:“珩大哥,别闹了,万一……” 贾珩讶异道:“万一什么?” “万一…珠胎暗结,我…我真是没脸活了。”黛玉如烟柳的眷烟眉微微蹙起,那张清丽脸颊涨得彤红如霞,轻轻拨弄着贾珩的手,柔声说道。 这样被欺负着,如果像那位妙玉女尼一样,也怀了身孕,那整个荣宁两府就传遍了,她还怎么见人? 贾珩凑到黛玉耳畔,在几缕秀发蜷缩的耳畔,低声道:“放心吧,我会留意的。” 黛玉玉容白腻如雪,几乎如梨蕊无暇,轻轻腻哼一声,也只能任由那少年轻薄着自己。 毕竟,她本来就无法拒绝他的。 而外间的紫鹃已经悄悄自金钩上放下帷幔,随着袭人来到廊檐之下。 袭人容色踯躅,柔声说道:“姑娘这还没过门儿,就……” 这还没拜堂成亲呢,就已经成天如夫妻一样生活了,万一真的有了孩子,可如何是好? 紫鹃道:“我也劝姑娘呢,但大爷,谁能劝的动他?” 贾珩这个地位,除非黛玉拒绝,也没有人敢去劝说贾珩。 “那也该早些成亲才是啊。”袭人脸颊微顿,抿了抿粉唇,听着里面传来的轻哼低吟之声,芳心砰砰直跳,颤声道。 紫鹃宛如富士苹果的脸蛋儿,也有几许红润如霞,柔声道:“大爷说已经向宫中想法子赐婚去了,可能还得一段日子吧。” “那千万别在这个时候有喜了。”袭人柔声说着,听起厢房中的声音,芳心不由微微一动。 紫鹃低声道:“是啊,而且这赐婚还不知什么时候呢,姑娘跟谁一块儿赐婚不好,非要给宝姑娘一起。” 袭人:“……” 什么意思,宝姑娘运气比较差是吧?害怕带着林姑娘一块儿倒霉? 也是,每次都是快要赐婚的时候,都被人截胡了。 …… …… 山东,曲阜,衍圣公府 正是夜幕低垂,月明星稀,皓月当空,而四四方方的庭院之中不时传来蛙鸣以及虫鸣,衬得夜色愈发静谧无言。 厢房中,一灯如豆,橘黄烛火明煌照人,而夜色静谧温柔。 孔懋甲落座在一张漆木太师椅上,瘦削、明丽的脸颊上浮起一抹忧色,柔声说道:“怎么说的?” 孔有德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父亲,这几天,锦衣府已经讯出问出了一些本末。” 孔懋甲轻轻叹了一口气,担忧道:那“有没有派人提讯?” 孔有德面色担忧,低声说道:“这个倒不曾,父亲,只是看情况似乎不太妙啊。” 孔懋甲点了点头,虎目之中现出一抹凝重,道:“听说京城那边儿的谋反也已经平定了,你让家里人收拾一下金银细软,坐船往北边儿去。” 孔有德闻听此言,面色变了变,清声说道:“父亲,我们是孔家人,应该不至如此吧。” 孔懋甲面色凝重不已,道:“当今天子何其刻薄寡恩,真要查出我们孔家与逆党一伙,那就是破家灭门之祸,去准备吧,你和深儿都不要留下京城了。” 孔家惯常是见风使舵的,已经隐隐察觉出一些风向不对。 孔有德重重地点了点头,而后,也不多言,起身离了书房,开始忙碌去了。 不多一会儿,从一旁的云母玻璃屏风中现出一道身形高大的黑影,轻声说道:“公子已经去了辽东,如果孔家万不得已,可以坐船前往朝鲜,前往辽东,女真必定以礼相待。” 孔懋甲苍老、白净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思索,低声说道:“老夫这一辈子已是与汉家绑在一起,决不能砸了祖宗的招牌了。” 他支持赵王之子,还能说是恋念旧主,情感实在割舍不下,但如果投奔女真,那就是卖国求荣,孔家的招牌也就被砸了。 这其实就是盛名所累,现在在为孔家保留希望的火种。 至于孔有德前往女真,还可以说是被汉廷迫害,这样就消散一空。 那黑衣人眸光晦暗不明,低声说道:“那我给公子就是这般回信了。” 孔懋甲目送着黑衣人离去,枯坐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脸上不由现出一抹忧色。 这可如何是好?孔家的荣辱兴衰就此付之东流。 远在千里之外的辽东盛京—— 宫苑之中,显德殿 女真众亲王贝勒等高层济济一堂,正在议事。 摄政王多尔衮此刻落座在一张摆放笔墨纸砚的漆木书案之后,沉静目光逡巡下方的一众亲王贝勒,道:“如今汉廷正在内修甲兵,励精图治,这样下去,我大清永无南下入关之机,诸位都议一议,如何应对汉廷崛起之势?” 下方的众亲王贝勒闻言,同样皱眉深思。 可以说,一场场针对汉廷的行动都以失败而告终,颇让女真高层沮丧。 如多铎、岳讬、豪格等几位亲王的操持下,一次次展开,但仍然被汉廷从容平定,而且三位亲王将身家性命永远留在了汉廷大地。 杜度问道:“摄政王,不管是内乱还是海上,我大清屡屡受挫,这究竟是何故?”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女真高层的一次内部大检讨。 多尔衮面色愁苦,低声道:“本王心头也纳闷,自太祖十三副铠甲起兵以来,南征北战,我大清节节而胜,未尝有过一败,后来有了这般基业,但这几年怎么就一副江河日下的境况?” 鳌拜挪动着魁梧的身躯,出得朝班,道:“这几次,其实并不是没有机会,如当初江南大乱,多铎领兵前往江南,但每次都是策应不力,这次也是如此,山东大乱,我大清精锐兵丁逡巡四顾,迟疑不前,又是错失了良机。” 多尔衮脸色不由一黑,但还是拧了拧眉头,耐着性子听完鳌拜接下来的话语。 因为,前者还能说是皇太极时期的决策失误,那么现在就是他多尔衮的错漏。 鳌拜粗犷面容上,声音豪迈而洪亮,道:“汉廷疆域辽阔,一方有事,八方驰援,如果不能一起造乱,根本就难以收得奇效。” 虽然这时候没有葫芦娃救爷爷的离谱说法,但如此此起彼伏作乱,那很容易被汉廷的中枢力量平定。 杜度附和说道:“鳌拜所言甚是,否则,一个个爆开,只能是被那卫国公一个个针对性突破。” 鳌拜朗声道:“还是得与准噶尔,和硕特共约伐汉,此外我大清也当向蒙古开拓,整合所有的漠北蒙古兵马,一同讨伐汉廷。” 多尔衮面容微顿,轻声道:“共约和硕特、准噶尔出兵,本王先前就曾提及过,不过整合漠北蒙古兵马,如果对漠北兵马逼迫过甚,有可能如察哈尔蒙古一样,彼等投奔汉廷,反而与我等为敌。” 其实,外喀尔喀蒙古的诸部兵马,目前还是奉清国为共主的,但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臣服,而且随着女真在对汉战事上的频频失利,外喀尔喀五部蒙古的离心力渐渐加剧了起来。 鳌拜拱手道:“如果漠北蒙古不能威逼,那就派人前往倭国。” 多尔衮眉头皱了皱,沉吟片刻,说道:“你所说的倭国?” 鳌拜高声道:“朝鲜以南的海域上,还有倭国盘踞,其上所拥兵马不多,以我大清八旗精锐的骁勇善战,只要登陆其上,就能取其疆土,以滋养我大清国,不说其他,仅仅粮食、人口,也能增强我大清国力。” 多尔衮皱了皱眉,问道:“倭国?” 其实,在前明时期就已经有倭国,更有不少倭寇在东南沿海作乱,可以说,辽东之中原本就有不少商贾往来倭国本岛,对岛上的情形,知之甚深。 “倭国如今幕府当政,内部争斗不休,百姓赋税沉重,正是用兵的大好时机。”鳌拜高声说道。 鳌拜面色微顿,朗声道:“如今汉廷几如铁桶一般,实在不如前往倭国,拿下倭国的疆土!摄政王,鳌拜愿为先锋,为王爷披荆斩棘,将我大清的龙旗插在倭国土地之上。” 多尔衮浓眉之下,虎目中不由涌起阵阵欣赏之意,高声赞道:“好,真是有志气!” 如今的大清,也需要寻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重塑军心、民心,来提振整个大清国的士气。 鳌拜目中虽现出几分傲然,但面对多尔衮,也只能垂下头来,抱拳说道:“不敢当王爷夸赞。” 多尔衮目光看向下方的一众王公大臣,沉吟片刻,轻声说道:“鳌拜提议进兵rb,下方诸位怎么看?” 杜度沉吟片刻,低声说道:“微臣以为鳌拜之言在理,如今大汉边镇把守的如铁桶一般,难以越关而进,我大清想要壮大国力,就只能进兵倭国,掠其土地、人口,将倭奴为我大清世代种田,我大清才能更好与汉廷争夺国运。” 可以说,此刻的大清在汉廷讨不到什么便宜,开始将手伸向了倭国,打算先吃一个补血包补补。 阿济格朗声道:“十四弟,就该这么办,这一直打败仗也不是法子。” 一直打败仗,再好好的士气都会被消磨殆尽,而且也动摇了女真建国以来养成的无敌之势。 此刻,下方一众王公大臣也都纷纷附和道。 多尔衮将浓眉之下的两道虎目,那咄咄目光投向范宪斗,问道:“范先生。” 范宪斗沉吟片刻,低声说道:“摄政王,老臣以为可行,我大清如今财用窘迫,八旗精锐也士气低落,正是用兵倭国的时候。” 多尔衮点了点头,将一双如虎狼般的凶戾目光投向邓长春等一众文臣。 邓长春也出班,拱手说道:“摄政王,微臣以为可行。” 女真本身是军国耕战体制,一旦停止了征战,停止向外掠夺资源,就会开始内部崩溃、冲突,而现在无疑是重新开启了征战模式,相比陈汉这块儿硬骨头,倭国更为适宜。 就如此,女真文武高层几乎达成了一致,决定向rb岛屿征战,掠夺其人口、资源。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贾珩:我能有什么罪? 宁国府,厢房之中 夜色已深,弦月如钩,梧桐树随风摇曳,在墙面上投映下一片片婆娑阴影,如霜月华缓缓流动。 贾珩轻轻抱起黛玉那绵软如蚕的娇躯,宛如抱着一个白璧无瑕的瓷娃娃,抬眸看向那婉丽、明媚的眉眼,心神深处不由涌起一股欣然莫名之意。 黛玉宛如婉丽气韵浮起的罥烟眉之下,粲然明净的星眸宛如凝露晶莹,目光痴痴地看向那少年,道:“珩大哥。” 贾珩道:“林妹妹,半年之后,新政叙功,就能向宫中求婚了,妹妹等不了多久了。” 崇平十七年已经过去一半多,诸省新政已在如火如荼推行,从诸省奏报至京的邸报来看,这几个月征收夏粮,已经见着卓然成效。 黛玉那张清丽如玉的脸颊绮艳如霞,莹润如水的星眸似蕴藏潋滟秋波,痴痴说道:“珩大哥,这样下去,人家会说闲话的。” 这还没过门儿,两个人已经如两口子一样起居生活,这样下去,外人不知该如何议论于她了。 可珩大哥每次和她在一块儿,都在狠狠欺负她,想起刚才的惊涛骇浪,少女心神之中波澜暗生。 贾珩轻轻牧着小羊,温声道:“嗯,那我就等成亲以后,再碰林妹妹好了,之后再不寻林妹妹了。” 黛玉:“……” 珩大哥怎么就…她是这个意思吗? 贾珩轻轻揽住黛玉的圆润肩头,紧紧相拥玉容秀丽的少女,容色微顿,轻声说道:“林妹妹的担心我知道的,不会让林妹妹等太久的。” 黛玉现在年龄尚小,的确是不适合有孩子。 黛玉将螓首靠在贾珩怀里,芳心深处之中就有羞怯和甜蜜涌起,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一团,轻声道:“珩大哥。” 贾珩道:“林妹妹,早些睡吧。” 一夜再无话。 …… …… 两人相拥一起,时光不知不觉无声流逝。 翌日,天光大亮,道道金色晨曦透过雕花纱窗,照耀在阶前的羊毛地毯上,绣花鞋与靴子略有几许凌乱,而衣衫和裙裳同样乱糟糟地放在地上。 贾珩转眸看向怀中的少女,心神当中也有几许安宁。 时隔多年以后,黛玉如今也成了他的小娇妻,躺在他的怀里,真是一手带大,那种养成系的快乐,非处其中不能了然。 黛玉“嘤咛”一声,媚如丝柳的罥烟眉之下,熠熠生辉的明眸缓缓睁开,目光依恋地看向那少年,说道:“珩大哥,天亮了。” 贾珩看了一眼窗外的暝暝天色,道:“是啊,天亮了,咱们起来吧。” 黛玉道:“珩大哥等会儿还要去衙门办理公务吧。” 贾珩道:“公务都七七八八了,倒也不急,陪妹妹一同吃早饭。” 待两人起床以后,紫鹃和袭人端上早饭,低声道:“姑娘,今个儿厨房煮了红枣糯米粥,姑娘可以先吃一些。” 黛玉那张白璧无暇的玉颊丰润如霞,轻轻应了一声,迎上紫鹃和袭人的目光打量,心头一时间,却是有些娇羞。 这边儿,贾珩举步出了大观园,正要前往锦衣府,却听一个嬷嬷进入宫中,轻笑说道:“珩大爷,宫里来人了。” 贾珩道:“妹妹在这儿等着,我去见见。” 黛玉点了点头,目光柔婉如水,轻声说道:“珩大哥去吧。” 说话之间,贾珩来到前厅,抬眸看去,正是坤宁宫的女官念云。 贾珩剑眉挑起,抬眸看向那衣衫明丽、身形高挑的女官,心头不由涌起一抹讶异,轻声问道:“念云。” 念云柔声道:“卫国公,皇后娘娘懿旨,今日会前往大慈恩寺降香祈福,召卫国公前去护卫。” 贾珩闻言,面色谨肃,心头微动,拱手说道:“微臣领旨。” 在回京这么多天以后,甜妞儿果然单独召见他了,这的确是一个重逢互诉衷肠的机会,趁着上皇驾崩,天子赐死自家儿子的空当,甜妞儿能够出宫降香祈福。 待送走了念云,贾珩立身在廊檐下,望着庭院中金色晨曦笼罩的嶙峋山石,目光在八角凉亭上盘桓流连,一时间,竟有些怔怔出神。 过了一会儿,贾珩回府中换上一袭黑红织绣的蟒服,吩咐锦衣亲卫李述调拨兵丁,自己派人前往宫苑,迎接宋皇后。 坤宁宫,宫苑 宋皇后此刻一袭素织云绣衣衫,头上青丝绾成髻,鬓发之间不见簪饰,脸蛋儿上更是不施粉黛。 远远而望,竟如一株琼花玉盘的海棠花,而这身素裳无疑更添了几许未亡人气韵。 在六宫都总管夏守忠,以及女官念云的陪同下,出了殿中,看向那少年,莹润如玉的美眸之中,沁润出丝丝缕缕的思念,仍是强行抑制心底翻涌不停的情绪。 或者说,随着丽人有孕日久,心头对贾珩的依恋,也已经达到了极致,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激素影响。 贾珩道:“娘娘,车马已经备好,还请娘娘上车。” 所以,公主请上车? 宋皇后眸光盈盈如水,点了点头,柔声道:“起驾吧。” 这会儿,一众内监、宫女护送着宋皇后,向着宫苑之外行去。 此刻,马车上周围有大队的锦衣府卫在四方警戒着,腰间按着一把钢铁锻造的绣春刀,神采飞扬。 贾珩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挽着骏马的缰绳,向着神京城外的大慈恩寺而去。 车厢之中—— 丽人偏转过螓首,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将垂挂的竹质车帘稍稍撩起一角,看向那骑在枣红色骏马的蟒服少年,此刻晨曦日光照耀在少年那刚毅眉锋之下的脸上,心头不禁有些恍惚失神。 或许腹中的孩儿,将来长大以后,也能如他爹爹一样刚毅、英俊吧? 车辕高立的马车辚辚转动,沿着崎岖而行的山道,向着大慈恩寺而行。 此刻正是盛夏时节,暑气渐涨,山道两侧的花卉盛放其时,馥郁芬芳轻轻逸散开来,蝴蝶翩跹往来其间,一派旖旎烂漫的绚丽景色。 贾珩此刻其实隐隐感觉到一道柔情如水的目光,正在偷偷注视着自己,心神不禁生出一股古怪之意。 看来,甜妞儿是真的想他了。 就这样,马车碾过青石板路,一路不停,不大一会儿,浩浩荡荡地向着大慈恩寺而去。 大慈恩寺 因为提前得了通知,大慈恩寺的主持,这会儿已经提前遣散了寺庙中的香客,准备相迎宋皇后驾临。 此刻,宫中的嬷嬷和女官已经架起了帷幔围挡,遮挡着外来之人的视线,以防惊扰凤驾。 贾珩转眸看向李述,问道:“寺庙中可曾派人仔仔细细搜查过?” 李述面色坚定,抱拳道:“都督放心,已经让人里里外外,仔细搜查过,保证不让任何一个歹人进入。”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如今京中尚有歹人潜藏,试图兴风作浪,决不能再有如忠顺王陈荣那样的事儿发生。” 当初在大慈恩寺刺杀忠顺王陈荣的潇潇,此刻尚在山东领兵,还没有回来。 而后,贾珩快步行至马车之前,拱手道:“娘娘,大慈恩寺到了。” 车厢之中,似乎传来一把柔婉如水的声音,恍若飞泉流玉,柔声道:“到了吗?” 这会儿,女官搬过一个马凳,放在马车之前,然后,搀扶着一个体态雍容、婀娜的丽人踩在马凳上,六宫都总管太监夏守忠连忙上前搀扶着宋皇后的胳膊。 宋皇后立定身形,抬起巍峨云髻的螓首,看向前方巍峨、轩峻的山门,虽是不施粉黛,但那张艳丽、雍美几如牡丹花的脸蛋儿上,在晨曦曦光的照耀下,平添了几许圣洁光辉。 “进去吧。” 宋皇后柔声说着,然后在一众女官和内监的簇拥下,向着山门而去。 此刻,贾珩当先带路,警惕护卫着周遭的突发情况。 不大一会儿,贾珩引领着宋皇后前往大雄宝殿,殿中佛像金碧辉煌,宝相庄严,长条供案之上,除却苹果、香蕉等贡品之外,还有一座三足香炉,而其上燃着三根线香,青烟袅袅,一股安神宁意的檀香无声散发开来。 宋皇后跪在一方杏黄色蒲团上,雍美、华艳玉容上满是虔诚,双手合十,在心头之中默默祷告。 贾珩看向那气韵丰熟的丽人,剑眉之下,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过了一会儿,宋皇后这才在女官念云以及夏守忠的搀扶下,起得身来。 贾珩道:“娘娘,至禅房歇息。” 宋皇后出行,其间不仅是降香,还有用斋饭,整个过程肯定离不了歇息、休憩的所在。 宋皇后点了点头,道:“一会儿,本宫要为陛下抄写佛经,将《心经》取来。” 贾珩应着,引领着宋皇后前往禅房,此刻四周种植有松柏,青青郁郁,葱笼如烟,偶尔有钟声悠悠,自远处而来,让人生出禅心洗礼的空明之意。 禅房之中,香气浮动,幽邃静谧。 宋皇后在夏守忠与女官怜雪的引领下,绕过一架古色古香的屏风之后,来到禅房里厢,而后,贾珩在一旁准备了笔墨纸砚。 贾珩轻声说道:“娘娘。” 宋皇后点了点头,说道:“都出去吧,本宫就在这儿抄写佛经。” 众人闻言,点头称是,皆是出了禅房。 而就在贾珩走到门口之时,忽而身后传来宋皇后的声音,唤道:“子钰留下。” 贾珩身形不由一顿,快步来到禅房之中,问道:“娘娘有事儿。” 宋皇后美眸似是冷睨了一眼那少年,说道:“你帮本宫研墨。” 贾珩:“……” 研磨?这不大好吧,现在正在前三个月,正是危险的时候。 行至近前,拿起砚台,开始研起了墨,柔声道:“娘娘,最近怎么样?”此刻,贾珩虽是一边儿叙话,但一边儿仍是将心神留意窗外,唯恐被夏守忠等众女官和内监听到。 宋皇后弯弯柳叶细眉之下,凤眸倒立,娇斥一声,道:“贾子钰,你可知罪?” 贾珩看向丽人,说道:“我能有什么罪?” 宋皇后压低了声音,扬起的螓首之下,晶莹玉容上现出一抹雍容高贵的气韵,道:“你有染指国母之罪。” 贾珩目光怔怔几许,转眸看向那丽人,轻声说道:“也不知是谁抱着我的脖子说,子钰,本宫还要……” 丽人闻言,娇躯微颤,白腻如玉的脸蛋儿羞红如霞,颤声道:“放肆。” 就在这时,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近而来,搂住自己的脖子,道:“甜妞儿这几天想我了没有?” 丽人此刻被贾珩相拥,只觉丰腴娇躯阵阵发软,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绮丽明艳,轻声说道:“别胡说,本宫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贾珩讶异问道:“娘娘这次出来,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说着,凑到丽人耳畔,轻轻噙住那去了耳环的莹润耳垂,只觉芬芳馥郁,馨香不胜。 丽人芳心一颤,只觉娇躯阵阵发软,颤声说道:“子钰,这肚子里的孩子是…洛阳时候怀上的。” 贾珩身形一震,问道:“真是我的。” 丽人蹙了蹙秀眉,道:“不然呢?” 说着,旋即,芳心深处就有些几许羞恼涌起,轻轻掐了那少年一下。 这个混蛋,还觉得孩子能是谁的?他做的好事儿,当初变着花样折腾她整整一天,不就是想怀着孽种?现在反而不认账了? 贾珩面色沉静,心神之中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激动,这是天下最为至尊至贵的女人,却给他生孩子,嗯,仅仅是想想,都觉得暗爽无比。 “这可是你的长子,你得上点儿心。”见那少年沉默不语,丽人收回素手,芳心不由生出一股担忧,抿了抿粉唇,柔声道。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也不解释晋阳已经给他生了长子,只是看向那容颜丰媚的丽人,问道:“甜妞儿是怎么确定这是长子的?” 丽人柳叶细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似是向贾珩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本宫这些年,只生儿子。” 贾珩忍不住亲了一下丽人的粉腻嘟嘟的脸蛋儿,说道:“瞧把你得意的。” 丰熟、明艳的丽人,浑然不知自己现出一股娇羞不胜的小女儿之态,究竟是何等迷人? 当然,也是两人恋奸情热,平常语气之间倒有几许你侬我侬的情侣心态。 丽人这会儿感受那少年动作的宠溺,芳心之中,就有几许欣喜和甜蜜交织在一起。 贾珩伸手搂住丽人的肩头,问道:“他没起疑吧。” 嗯,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这对话既视感,妥妥的奸夫淫妇,就差:“大郎,该喝药了。” 宋皇后绮丽、丰艳的玉容上现出思索之色,抿了抿粉润唇瓣,语气幽幽说道:“倒也没有起疑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你平常注意一些,别让人瞧出端倪了,我给你磨墨吧。” 在这京城,他也不能太过与宋皇后亲近,万一被人瞧见,那就是一大祸患。 宋皇后轻轻应了一声,转眸看向那再一旁执砚台磨墨的少年,拿起毛笔在桃花笺纸上书写字迹,问道:“然儿在京营做事,最近怎么样?” 贾珩道:“挺好的。” 宋皇后柳叶秀眉之下,晶然美眸中闪过一抹好奇之色,问道:“本宫听说楚王也过去了。” 贾珩顿了顿,道:“楚王在京营之中操持军械和军需事宜,等过一段时间,应该会前往地方卫所整军也未可知,这也是宫中的意思。” 丽人扬起丰美脸蛋儿,轻声道:“你平常多教教然儿。” 说到最后,芳心也有羞,真是,他其实还没有然儿大。 贾珩道:“平常与魏王陈然也多有交流,都会提及一些兵法战策什么的,魏王殿下才思敏捷,性情颇有些像娘娘。” 宋皇后秀眉之下,美眸微凝,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可别像本宫,本宫就是做不成什么大事业,他可莫要如本宫一样。” 贾珩看向容颜丰媚的丽人,说道:“娘娘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还想做什么样的大事业?” “那是命运使然。”宋皇后轻轻说着,腻哼一声,拿起一根羊毫毛笔,开始在桃花信笺上迅速书写着。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微微,赞道:“娘娘这字是真好看。” 宋皇后眉眼间似有得意之色,柔声道:“当初在闺阁之时,也是练了不少字帖的。” 两人就这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而丽人拿起毛笔,开始就着佛经抄写,伴随着毛笔的沙沙声,一摞摞笺纸向一旁放去。 直到晌午时分,贾珩出了禅房,就让夏守忠与女官念云准备斋饭。 待宋皇后用完午饭,并没有继续抄写经书,而是提出在寺庙中游玩一番,最终选定了前往大雁塔游玩。 贾珩倒是劝了一句,塔上太高,省得登塔途中会绊倒,但却被宋皇后出言婉拒。 说话之间,贾珩与丽人沿着一条碎石小径前往大雁塔,塔角四方悬挂着风铃,随着微风徐徐而动,响起“哗啦啦”的清越声音。 贾珩与宋皇后沿着木质楼梯上了塔,伫立在大雁塔的最高层,此刻的位置视野极佳,目之所及,可见一座座青砖黛瓦的庭院,在松柏樟槐的掩映下古色古香,而蜿蜒起伏的屋脊,犹如昂首向天的苍龙。 贾珩伸出手,遥指着远处的宫门城墙,目光盘桓在巍峨的殿宇之上,低声说道:“娘娘,这里可以看到神京城。” 丽人轻轻“嗯”了一声,然后,眸光盈盈如水地看向那少年,低声道:“本宫有些累了,你…你要不,伺候本宫吧。” 贾珩:“???” 转头之间,顷刻,对上那一双藏着钩子的美眸,心神就不由一突儿。 这真是有过一遭儿以后,就开始念念不忘了是吧? 不过,他这般对待甜妞儿,只是想让甜妞儿这么对待他,不是让甜妞儿觉得自己很厉害。 不过,他也有些怀念那一抹绒软。 却在这时,那丽人已经主动揽过贾珩的腰,将一股腌入味的香气带至鼻翼之下,让人心神悸动。 贾珩同样凑近而去,低头噙住那两瓣莹润微微的桃红唇瓣,就觉丝丝缕缕的甜美气息相渡而来,让人迷醉其间。 丽人不觉心神一跳,柳叶细眉挑了挑,美眸痴痴地看向那少年,道:“子钰。” 丽人坐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裙裳堆于腰际,美眸眸光低垂,看向那少年,就觉得娇躯阵阵颤栗。 也不知多久,贾珩抬起头看向那脸蛋儿丰媚、明艳的丽人,心神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悸动,凑到丽人耳畔低语几句。 原本脸颊彤红,正在平息着心头波涛涟漪的丽人,美眸瞪大,似是难以置信,低声道:“这……这,你怎么能如此荒唐?” 这小狐狸这是成心作践她呢? 贾珩轻声道:“甜妞儿,我刚刚都没嫌弃你,你嫌弃我?” 丽人那双剪水美眸,冷冷地看向那少年,冷哼一声。 贾珩也不催促,直到那丽人轻哼一声,似是不情不愿说道:“过来。” 贾珩心头一喜,行至近前,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拔剑而起,茫然四顾。 丽人感觉脸上“啪嗒”了一下,芳心一跳,蹙了蹙黛青秀眉,目光嗔怒地抬起看向那少年,而一只颤抖的纤纤素手,凑近而去。 而也不知多久,此刻,夏日午后的日光照耀在大雁塔上,将那一张原就红晕如霞的脸蛋儿映照的,只是在脸颊凹陷处趔趄了一下,岁月无声流逝,而四方夏日午后的风轻轻吹动,而风铃的响声似乎响的更为清泠、悦耳。 …… ……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贾珩:她只是有些笨拙是吧? 大慈恩寺,大雁塔 正是盛夏时节,烈日炎炎,夏日裹挟着热气的风吹拂着湖面,涟漪圈圈生出,而湖畔的丁香花树漫卷轻扫,在夏日晚风中摇曳不定,虽是生涩,但显然悟性极高,没有多会儿就突飞猛进,小有成就。 贾珩神情幽远,目光渐渐温润几许,眉头时舒时皱,在心头开始思索着他下一步的动向。 如今,天子对他处在一种提防、戒备之中,而他应该前往天津卫、威海卫演练水师,准备攻略朝鲜。 总之,京城不能一直待下去了,而且国丧期间,他也不可能在府中流连于脂粉香艳,一直在京中消磨时光,不若在地方上在经略一地。 不过,在离开之前,或许应该看一看凤纨和平儿以及宝钗。 待到半个时辰,就见迷离灯火之下,丽人“咳咳”几声,丰艳脸颊酡红如醺,喉头迅速滚动几下,美眸羞恼地看向那神情恍惚的蟒服少年,心头气不打一处来。 她宋恬从小到大,何曾……这般低头侍人。 这简直就是不当人子,混蛋呀,他就该被千刀万剐,这个杀千刀的。 贾珩凝眸看向那容颜娇媚的丽人正自“恨恨”地看着自己,目光微动,面上也有些尴尬,将一方手帕递将过去,说道:“甜妞儿,好了,擦擦。” 真是委屈了这等丽人。 丽人接过那手帕,擦了擦粉唇,琼鼻鼻翼轻哼一声,兀自生着闷气,弯弯秀眉之下,晶然美眸中满是羞恼之色,擦了擦莹光微微的桃红唇瓣,强装着冷声道:“这是最后一次。” 贾珩剑眉之下,莹润眸光眨了眨,说道:“那我刚才也是最后一次了?” 贾小珩,这是最后一次了? 丽人:“……” 真是,这还拿捏起来了?她才不稀罕! 可一想起那方才的刻骨铭心以及的颤栗不已,丽人原本坚定的念头就又动摇起来。 这人真是的。 贾珩道:“好了,咱们扯平了,你也不要觉得自己吃了多大的亏,古人言,可有养颜之效。” 丽人:“……” 胡说八道。 丽人美眸抬起,嗔白了一眼那少年,终究是懒得搭理贾珩,迅速整理收拾着衣襟。 贾珩剑眉之下,明眸目光微动,道:“甜妞儿问你个事儿?” 丽人整理着衣裙,这会儿,只觉实在有些不自在,宛如远山秀丽的黛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莹莹如水,问道:“什么事儿?” 贾珩道:“听说陛下他最近用了人参,不知身子骨儿怎么样了?” 丽人闻听此言,艳丽玉容微微一顿,芳心中不由就是一阵警惕,美眸盈盈地看向那少年,道:“你好端端的,突然打听这个做什么?” 这小狐狸不会是因为她有个孩子,就开始起非分之想吧? 这绝对不成! 那个位置是然儿的!一定是然儿的!别人谁都不行! 可以说,丽人虽然屈身侍贾贼,但几十年的亲情与一时的欢愉还是分得清的。 毕竟,贾珩这等姘头,目前只是用来排解深宫寂寞的工具人。 “本宫可告诉你,本宫肚子里的孩子,绝不可能狸猫换太子。”丽人弯弯柳眉之下,狭长凤眸倒立,目中现出一抹担忧,轻声说道。 她已经对不起陛下了,岂能篡夺大汉社稷? 贾珩轻轻捏了捏丽人傲娇的脸蛋儿,柔声道:“你想哪儿去了,我什么时候想过奇货可居的事儿,你看你都想哪儿去了。” 说着,默然了下,道:“其实,我心头也颇有几许愧疚。” 丽人玉颜柔美如春花皎月,似是轻哼一声,柔声说道:“你作践本宫的时候,可没见你有什么愧疚。” 这会儿,她心里都觉得有些泛酸水。 真是混账东西,那些腌臜东西就这么……简直不成体统。 贾珩一时无语,伸手轻轻拥过丽人的丰腴娇躯,柔声道:“甜妞儿,谁让你太迷人了,纵然堕入阿鼻地狱,我也在所不惜呢。” “又拿好听的哄本宫。”丽人撇了撇嘴,轻哼一声,拨开贾珩正在捉弄不停的手,但听着少年的甜言蜜语,美眸晶莹而闪,似沁润着丝丝缕缕的绵绵情意。 丽人玉颜微顿,轻轻按住那少年正自堆雪人的手,眉眼嗔怪道:“好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下去吧,这都有一会儿了。” 两人其实,已经在大雁塔上待了好一阵时间,时间太长,也有些惹人起疑。 贾珩柔声道:“甜妞儿,你歇会儿再走不迟,省得腿酸一些。” 丽人乜了一眼那少年,心道,她岂是腿酸,更多还是腮帮发酸。 两人这才沿着楼梯,出了大雁塔,此刻正是午后傍晚时分,霞光烂漫,映照得宝塔美轮美奂。 而相比刚刚上得大慈恩塔之时,丽人当初眉眼憔悴,忧郁藏于眉心,而此刻的丽人容颜明媚如玉,冰玉肌肤白里透红,比之往日明丽更甚几分,幸在傍晚暮色四合,倒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及至傍晚时分,晚霞漫天,而宋皇后这才乘着马车,在辚辚之声当中,由贾珩护送着返回宫苑。 贾珩这边厢,也骑上枣红色骏马,领着众锦衣府卫护卫着宋皇后前往宫苑,返回宁国府。 在书房待了一会儿,想了想,前往蘅芜苑,打算去看看宝钗。 自从回来这几天,是没有怎么看看宝钗了。 蘅芜苑 正是傍晚时分,晚霞漫天,碧甍黛瓦的青墙之下的藤萝薛荔,在墙角无声绽放,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芳芷清香,以致周遭蚊蝇不生。 宝钗此刻坐在临着轩窗的一方炕榻上,手里正在拿着刺绣的绢布,梳着刘海儿的明额微微垂下一些,那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红晕酡红。 莺儿眉眼弯弯,柔声道:“珩大爷昨个儿去了潇湘馆?又是先找的林姑娘。”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水润杏眸莹莹如水,轻声说道:“许就是临得近了一些,你不要乱说了。” 莺儿轻哼一声,说道:“姑娘就是这般与世无争的性子,才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截胡。” 那什么雅若郡主,突然冒出来一个,然后就跟着赐婚,本来是姑娘的。 “还说?”宝钗秀眉蹙起,水润杏眸明亮剔透,轻声说道:“先前因为名分的事儿,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说到最后,这位平时风轻云淡的少女,声音就有几许不平静。 显然以往那名分而闹的沸沸扬扬,并非毫无影响。 莺儿见此,玉容微变,心神也有几许悻悻然之意,嗫嚅说道:“姑娘,我…我错了。” 宝钗容色微顿,柔声道:“我知道你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多是打抱不平,但有些东西不是争就有的,那些赐婚的,哪一个是争的?” 莺儿微微垂下螓首,抿了抿粉润唇瓣,轻轻应了一声是。 宝钗轻声说道:“好了,该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就在这时,外间的娇杏的声音响起:“珩大爷。” 宝钗心头一惊,连忙转眸看去,只见玻璃围挡屏风之上,在夕阳晚霞的倒映下,投射出一道高挑的身影。 贾珩快步而来,笑了笑道:“薛妹妹,这会儿,在忙着呢?” 宝钗柔声道:“给珩大哥刺绣点儿东西,珩大哥这是刚刚从衙门回来。” 却是见少年身着一袭蟒服,故有此问。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如初升之阳,伸手握住宝钗酥白、软乎的纤纤柔荑,轻声道:“薛妹妹别太累了,这些事儿让下人忙活就好了,省得下人没事儿在背后嚼舌根。” 莺儿容色“刷”地苍白如纸,只觉手足冰凉,心头“咯噔”一下。 这方才是听到她在说什么了吗? 宝钗肤色白腻,恍若梨蕊一样白皙如玉,翠羽秀眉之下,晶莹剔透的水润杏眸盈盈如水,柔声道:“珩大哥,我会管教好的。” 贾珩轻轻捏了下宝钗丰润、白腻的脸蛋儿,轻声道:“好了,不是怪你。” 莺儿这会儿脸色惨白,恍若一张白纸,只觉娇躯冰凉,恍若坠下冰窟之中。 贾珩岔开话题,说道:“薛妹妹,这都傍晚了,准备一些晚饭吧。”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水润杏眸宛如凝露,看了一眼在原地局促不安的少女,柔声道:“莺儿,去后厨看看。” 莺儿闻听此言,如蒙大赦,然后魂不守舍地离了厢房,向着外间而去。 贾珩目送着莺儿离去,转而看向宝钗,低声道:“你就惯着她吧。”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美眸眸光盈盈如水,柔声道:“珩大哥别给她一般见识,她也只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小姑娘。” 贾珩轻声说道:“没事儿,你平常多教教她就是了。” 她只是有些笨拙是吧? 说着,贾珩轻轻拥住宝钗的香肩,看向那张丰腻、白皙如雪的脸蛋儿,道:“薛妹妹。” 鼻翼之下,浮动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幽香。 而后,两人亲昵了一会儿,在日光的炽烈照耀下,似有晶莹丝线若隐若现,犹如鹊桥相会的牛郎织女。 宝钗丰润脸蛋儿红若胭脂,秀眉之下,明眸盈盈如水,似乎沁润着情愫,道:“珩大哥。” 贾珩道:“薛妹妹,这几天才过来,外面的事儿太忙了,不是没有头一次过来的。” 其实,他拢共也没有回来多久。 宝钗将螓首偎靠在贾珩怀里,玉容苍白如纸,低声说道:“珩大哥,我没事儿的。” 这会儿,天色已晚,苍茫暝暝,忽而外间响起一道清泠如溪流走过山涧的清冷声音:“宝姐姐在屋里吗?” 正是黛玉。 宝钗闻言,心头就是一惊,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少女身形纤美,一袭竹青色衣裙,一头的青丝秀发梳成一个秀美云髻,而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星眸粲然如虹,目光盈盈如水。 黛玉笑着打趣几句,柔声道:“我这真是来的不巧了。” 贾珩道:“和薛妹妹一同用饭,林妹妹来的正好。” 或许,钗黛比翼,就应在今日? 黛玉落座下来,那张妍丽、明净的玉颜上现出一抹促狭笑意,星眸明亮剔透,声音娇俏,柔声道:“珩大哥,我正说饿了呢。” 今个儿他过来,定是过来欺负宝姐姐的,她在这儿堵着他不让他欺负? 宝钗水润杏眸盈盈如水,凝视向那少年,柔声道:“林妹妹过来,一块儿吃点儿?” 贾珩闻言,心头不由一跳,暗道,那等会儿一块儿吃点儿? 其实,随着时间过去,他的阈值也逐渐提高,尤其是遇到甜妞儿那等绝色之后,更是将阈值提高到相当高的程度。 再加上咸宁动辄极其取悦于他……总之,对钗黛已是心心念念。 只是,黛玉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今个儿懵懂无知。 而后,众人落座在一起,用起桌子上的一碟碟菜肴,饭菜的香气飘荡开来,让人食指大动。 围着一张暗红色漆木桌子,贾珩与钗黛两人用罢晚饭,重又品茗叙话。 黛玉弯弯罥烟眉之下,粲然星眸含着笑意,柔声说道:“珩大哥今个儿去大慈恩寺降香了?”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去陪着皇后娘娘降香祈福。” 黛玉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星眸盈盈如水,低声说道:“我过几天也想过去降香。” 贾珩剑眉之下,清澈目光凝眸看向那少女,柔声道:“那等过两天,我们再过去。” “这天色不早了,我们歇着吧。”贾珩抬眸看向黛玉,柔声道。 黛玉闻言,芳心一颤,低声道:“珩大哥都在浑说什么呢?” 贾珩近前,挽过黛玉的纤纤素手,说道:“林妹妹今个儿过来,不就是……” 黛玉眉眼弯弯,清丽如玉的脸颊彤红如霞,柔声道:“珩大哥,你这也…太太过荒唐了。” 宝钗见得这一幕,丰润脸颊就有几许绮艳如霞。 这爷们儿是愈发胡闹了。 幸在黛玉说完,就起身离去,显然不给贾珩牵绊的机会,柔声道:“等什么时候赐婚,珩大哥在…让我和宝姐姐伺候你吧。” 宝钗:“???” 嗯,这个也可以。 贾珩目送着黛玉快步离去,面上现出一抹欣然,轻轻摇了摇头。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晶莹美眸娇怯含羞,颤声说道:“珩大哥,别胡闹了,这还在国丧呢。” 贾珩闻言,凝眸看向肌肤如雪的少女,轻声道:“国丧怎么了?” 宝钗不说,他都差点儿忘了,先前在大慈恩之时,还是国丧。 这都有些大不敬了。 不过,既是甜妞儿都被欺负了,也没有什么大不敬不大不敬的说法。 “国丧只是禁婚嫁之事,不可能连夫妻在家中都一并禁止。”贾珩轻声说道。 “珩大哥是驸马呢。”宝钗柔声道。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这这还没过门儿,都已经开始管起我了。” 宝钗闻言,晶莹如雪的玉容“刷”地苍白如纸,只觉一股寒意在心头生出。 这是敲打她呢?还有刚才说莺儿的事,一样是在敲打他。 贾珩凝眸看向那忽而默然不语的少女,轻声道:“我就随口一说,你又往心里去了?好吧,你管管我吧。” 说着,捏了捏宝钗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 真是,宝钗现在愈发有黛玉化的趋势。 不过,说来宝钗因为薛姨妈的事儿,真是闹了不少笑话,或者说在他面前的感情渐渐卑微。 黛玉反而不是,黛玉现在已经开始对他拈花惹草的事儿阴阳怪气了,已经完成了对他的“去魅”。 宝钗这会儿,闻听那少年之言,正自噙在眼眶中的眼泪,似是正在打着转儿,终究沿着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滑落而下,轻声说道:“我知道,因为赐婚的事儿,珩大哥一直觉得我太过功利,不如颦儿纯真一些。” 贾珩目光微动,轻声说道:“胡说,这都没有的事儿。” 宝钗这边厢说着,忽而就已泪流满面。 贾珩顿了顿,轻轻伸手搂着那少女的肩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从十五岁就跟着我,一晃眼,也好几年过去了,我如何不知你的性情?” 宝钗闻言,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珍珠。 贾珩道:“女人就没有不想要给名分的,这又没有什么不对,不说其他,探春妹妹那般自立自强,因为自己是姨娘生的,暗地里伤心不知多少。” 宝钗秀眉之下,水润杏眸莹润如水,柔声道:“珩大哥,我没有,我不想的。” 贾珩剑眉之下,沉静目光盈盈如水,说道:“好了,你就是要了,又能怎么样?” 说话之间,贾珩轻轻揩拭丽人丰腻粉霞脸蛋儿上的泪水,柔声道:“你不要,我还想给你呢。” 宝钗闻言,晶莹玉容白腻如雪,只觉一颗芳心愈发酸涩不已。 贾珩目光温煦宛如初升之阳,柔声道:“姨妈有时候是着急了一些,但也是为了自家女儿着想,虽然闹了一些笑话,但大家也不会说什么的,你自来是个面面俱到的,觉得不好意思也是有的。” 宝钗将螓首偎靠在少年怀里,芳心之中不由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暖流。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怜惜地看向宝钗,柔声道:“你看你,刚刚给你开玩笑呢,你吓的脸都白了,咱们两个的感情何时这般卑微了?”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明亮剔透的杏眸目光盈盈如水,颤声说道:“珩大哥。” 贾珩目光微动,轻声说道:“好了,我知道你的性子,是识大体的性子,以后不开这等夫妻间的玩笑了。” 宝钗柔声道:“没事儿的,开的多也就好了。” 贾珩笑而不语,打量着那眉眼如画的少女。 宝钗丰润脸颊也有几许羞红,分明是羞臊不停,将螓首靠在那少年的怀里,贝齿抿着粉唇,颤声道:“珩大哥…”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好了,咱们两个将心比心,你想到什么就给我说,就不要遮遮掩掩的。” 宝钗轻轻“嗯”了一声,将秀美螓首靠在贾珩怀里,分明是听到那少年的心跳声音,只觉前所未有的安宁。 贾珩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歇着吧,我看看金锁。” 宝钗闻言,脸颊羞红。 看她的金锁,这都多久之前的话语。 贾珩说着,拉过宝钗的纤纤素手,上了帷幔降下的床榻。 一段时间没有与宝钗在一块儿,也有些怀念那寸寸而进的温软细腻。 …… ……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贾珩:圣上,微臣择日启程…… 大观园,蘅芜苑 厢房之中,一方漆木高几之上,灯火通明,而橘黄如水的灯火,似是如海水一般徐徐拍打在窗纱上,一下一下,而外间不时传来几声蛙鸣,衬托的夏夜颇为静谧。 淡黄色的帷幔之中,被金钩束起,内厢气息旖旎芬芳,轻轻逸散开来,让人沉醉其间。 贾珩轻轻拥住宝钗的肩头,道:“薛妹妹。” 真是随着年龄渐长,宝钗真是丰软可人,温润如水。 宝钗将螓首偎靠在少年怀里,那张丰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如霞,柔声说道:“珩大哥。” 贾珩清声道:“好了,以后不要自怨自艾了,你我夫妻一体,别人不会笑话你的。” 宝钗轻轻“嗯”了一声,芳心之中不由涌起甜蜜和欢喜。 贾珩轻轻揽过丽人的削肩,问道:“薛妹妹,早些睡吧。” 而后,一夜再无话。 …… …… 就这样,日升月落,倏然之间,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 忠顺王陈荣父子、齐王陈澄的谋逆大案也渐渐落下帷幕,朝廷原本逼迫崇平帝退位的科道御史纷纷被发配、流放。 而内阁首辅韩癀的第三封辞疏也终于不再留中,崇平帝批阅,准韩癀所请,允其告老还乡。 至此,韩癀这位内阁首辅彻底被撤换下来。 一时间,神京再次震动,群臣议论纷纷。 这是朝局的又一次大变动。 而汉廷内阁再次调整,而至此内阁之中仅有李瓒、齐昆、高仲平三位阁臣,那增补内阁势在必行。 先前,崇平帝关于推行新政之功,增补入阁的承诺,言犹在耳。 如今新政已经在大汉这片土地推行了半年之久,也该到开花结果的时候。 而关于内阁首辅的人选,虽然崇平帝暂时没有降下特旨,拣补新的阁臣入内阁,但朝中众人已经猜出来。 新任的内阁首辅,大抵就是兵部尚书李瓒。 而果然没有多久,崇平帝降下特旨,特晋内阁次辅李瓒为内阁首辅,但次辅之位,却并未让齐昆顺理成章地担任。 上下群臣大抵都能猜出,应该是将内阁次辅之位,正在等待前往东南几省督问新政的高仲平。 这一日,京城灞桥之上,杨柳依依,温煦微风吹动着婆娑起舞的柳枝,绿荫成浪。 十里亭,重檐钩角,苍脊蜿蜒如龙,而前日下了一场大雨,清洗过后的檐瓦明净纤丽,一尘不染,而四根朱红梁柱之上的红漆却有几许剥落,现出几许斑驳陆离之态。 而凉亭下方的一座石桌之上,摆放着酒壶以及酒盅等物。 此刻以礼部侍郎方焕为首的官员多是身着便衣,在道旁相送。 韩癀在京为官多年,尤其是担任吏部天官五六年,提拔过的门生、故吏不知凡凡,这次出来,自然有不少人出迎相送。 自翰林科道、六部司官,都有一些官员过来相送。 韩癀举起酒盅,喝了一杯水酒,目光掠向四方的一众朝臣,轻声道:“此去江南,诸位不必远送,还望在京,辅佐明君英主,上致尧舜,下致太平。” 一众官员纷纷抱拳称是。 韩癀最后看了一眼神京城,似乎隐隐在等待着什么。 或者说,等待着崇平帝派内监送行,这是当初杨国昌离任之时有过的待遇,但现在却迟迟未有。 韩癀眉头舒展几许,目光深深,心头不由叹了一口气, 而赵默在不远处看向韩癀,心底就有几许悲凉之意。 天子何其刻薄寡恩,不管如何,韩阁老忠心侍君多年,先前三次留中,竟如此羞辱韩阁老? 其实,还是当初齐王陈澄逼迫崇平帝退位之时,韩癀身为内阁首揆没有第一时间申斥齐王所致。 虽未附逆,但这等“明哲保身”之举,先让天子心寒乃至厌恶,而三次辞疏,漠然以视,皆是如此。 就在这时,廊檐下传来小吏的高声话语,朗声说道:“李阁老来了。” 而在这时,人群一时间就有些骚乱。 谁人不知?韩癀这次辞官归隐,就是在为李瓒让步,准备让李瓒这位内阁阁臣接任首辅。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瓒在几个家仆的陪同下,快步来到近前,不远处还有左都御史许庐。 韩癀抬起头来,浓眉之下的儒雅面容上,目光平静地看向李瓒,说道:“李阁老,许大人,何故相送?” 以官职相称,显然这位内阁首辅心底还是有一些怨气的。 李瓒却对此恍若充耳不闻,面色顿了顿,低声道:“韩兄,我来敬韩兄一杯水酒。” 韩癀点了点头,温声道:“多谢李兄一路相送。” 不知为何,这位内阁次辅忽而想起多日之前,他曾经相送齐党党魁杨国昌的一幕,如今倒也是一种因果轮回? 念及此处,韩癀的心头似乎也平静了几许。 这边厢,韩癀之子韩晖递上一杯斟满酒水的酒盅,酒水盈盈,清澈明亮,似倒映着天穹上的蓝天白云。 李瓒接过酒盅,朝着韩癀举起,目中似星辰熠熠,朗声道:“唯愿韩兄此去江南,颐养天年,寄情山水,一路顺风顺水。” 言毕,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韩癀面色复杂地看向李瓒,说道:“多谢李兄。” 说罢,同样举起酒盅,一饮而尽。 众人看着这一幕,同样不由想起了先前前任首辅杨国昌离去的场景。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就听人群之中,小吏欣喜说道:“卫国公来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此刻骑在骏马之上,在三五侍卫的扈从下,不疾不徐地而来,行至近前,伴随着勒停马缰。 “唏律律……” 贾珩将缰绳丢给一旁的扈从,看向韩癀,快步而去,说道:“韩阁老。” 这会儿,不远处的韩晖看向那蟒服少年,面上现出一抹复杂之色。 当初,翰墨斋之前相逢的一幕幕场景,犹如在昨天一般,可不过短短三四年的光景,眼前之人已经是宰执枢密,判若云泥。 韩癀两道眉头之下,目光看向那少年,拱了拱手说道:“卫国公。” 如今看这少年,鹰视狼顾,只怕并非久居人下之辈。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韩阁老在首辅任上,国家武运昌隆,北败东虏,西退和硕特、准噶尔,南定粤海,开拓海疆,皆离不开韩阁老在中枢坐镇调度,支应前线,才有如今兴隆之象,我来送韩阁老一程。” 不管如何,相比杨国昌的暗中坏事,横加阻挠。 虽然韩癀手下的浙党也多有弹劾之举,但整体上还是配合着崇平十五、十六年的战事的,只是在新政推广上生了一些龃龉。 纵是如此,也没有酿成大的改革阻力,因为科举舞弊案,韩癀自此缄默不言,直到齐王陈澄以及忠顺王陈荣父子的叛乱,被请出内阁。 韩癀闻听贾珩之言,神色之间微微动容。 这是贾珩以自己的功绩,在对韩癀这几年在朝政上的贡献,做出积极的肯定。 虽然贾珩“好色荒唐”了一些,但功名显赫,无人能及,尤其此刻更是说军功章也有你的一半。 韩癀对此言,自然是颇为受用的。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微动,说道:“韩阁老此去,能够颐养天年,寄情山水,同样是羡煞旁人,自崇平十四年以来,国家多事,如今才见中兴之象,韩阁老如今也算功成身退了。” 韩癀朗声道:“如今大汉明君在朝,忠臣义士奋发于内,鹰扬武烈于外,老朽在浙江老家,也会为大汉祈福,唯望我大汉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的话。 韩晖轻声说道:“父亲,天色不早了,该启程了。” 韩癀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登上马车。 忽在这时,从神京城方向见到烟尘滚滚,一骑之上,戴权以及诸内卫,快马浩荡而来。 贾珩循声而望,看向那烟尘浩荡之上的马匹,暗道,天子的使者终于到了。 如果天子不派人相送,韩癀的确有些斯文扫地。 相比杨国昌的三辞三挽,韩癀的奏疏更多是留中不发,这已经近乎“羞辱”了。 如果送也不送,在外人眼中,的确是薄待老臣,再加上赐死齐王陈澄,无疑显得薄凉不胜。 戴权从马上翻身下来,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也没有多说其他,转脸看向韩癀,朗声说道:“韩阁老,圣上口谕,韩阁老赏赐绢帛百匹,黄金五十两,以壮前行。” 这些财帛不能算多,但背后蕴藏着崇平帝的看重之意。 韩癀闻言,身形一震,旋即,面色肃穆,朝着宫苑方向行了一礼,声音不无哽咽之音,说道:“老朽,谢圣上隆恩。” 这哽咽倒不是作假,而是此时此刻的真情流露。 或者说,帝王都是pua的高手,在经过极限压低期望之后,最终送了韩癀一程,全了君臣的情分和体面,反而生出一股感激涕零的欣然之感。 戴权道:“韩阁老,陛下说,江湖路远,阁老一路珍重。” 韩癀目光恍惚,朝着宫苑方向又躬身一拜。 而后,韩癀又看了一眼身后巍峨高立的神京城,在韩晖的搀扶之下,登上马车,摆了摆手,挥手别了一众相送的朝臣。 贾珩目送着韩癀离去,不由看向一旁的李瓒,此刻这位内阁新任首辅坚毅眉锋之下的目光,远眺山岳,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似有所觉,李瓒回头看向贾珩,目中似有别意,说道:“卫国公。” 贾珩点了点头,道:“李阁老。” 两人称呼了一声,而后相视一笑,却都有一番真切的感触,以后就要合作平定辽东,中兴大汉。 至于再往后,却是谁也不知晓了。 而后,众人也各自散去,而贾珩也骑上马,与李瓒一同并辔返回神京。 李瓒沉吟片刻,问道:“卫国公,在山东的京营兵马,最近怎么样?” 贾珩朗声道:“先前已经下发了军令,京营大军正在撤军路上。” 李瓒道:“山东地方卫所被白莲教渗透,亟需重建。” 贾珩道:“我正说前往山东。” 李瓒点了点头,又问道:“如今女真撤军,是否会有其他动向?” 贾珩沉吟道:“女真在我大汉边关讨不得什么便宜,一来会联络和硕特与准噶尔,二来是在海上另谋扩张途径,否则,以辽东之地力贫瘠,女真想要繁衍生息,壮大国力,唯有向外劫掠,以滋养国力。” “卫国公的意思是?”李瓒苍劲眉头之下,目中现出一抹思量之色,温声道。 贾珩容色微顿,轻声道:“朝鲜已在女真手中,对朝鲜多是盘剥赋税,而女真想要扩大疆域,一来向北,蒙古五部喀尔喀,以武力逼迫臣服,此外就是海上,那就只能是倭国。” “倭国?”李瓒面色涌起疑惑之色,问道。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倭国距离朝鲜不远,如果辽东女真乘舟跨海横击,以女真八旗精锐之力,大概能横扫日本岛屿。” 这当然不是他推断而出的结果,结合了一些隐秘的情报。 女真应该是被逼急了,多次在大汉境内的颠覆行动都以失败而告终。 李瓒剑眉之下,目光微动,说道:“如果女真自海上征讨倭国,那我朝如何制之?” 贾珩面色微顿,朗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当在海战上有所作为,舰船之上,可为决胜之师,女真如果打下倭国,我朝或是在朝鲜断其后路,或是趁机参战。” 李瓒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轻声说道:“如此一来,只是倭国。” 贾珩沉吟说道:“土地乃是财富,只要治理得当,定能有所产出,至于设官立衙,因时因地而立,海寇尚且能够借一方水土自给,况我大汉朝廷?” 其实,文官集团对朝政的担忧不无道理,叠床架屋的官衙架构可能会成为国库的庞大包袱。 正如马逆所言,如果在人口没有多少地方仍然沿袭一套班子,一味标准化,的确会成为巨大的财政负担。 因时因地制宜设立官僚机构,这是“我大清”都能想明白的道理。 李瓒沉吟片刻,道:“如先前台湾旧事,可行海贸,卫国公以为倭国当如何为朝廷开辟财源?” 如果收复土地之后,只是一块儿赔钱的地方,那自然不行。 贾珩道:“台湾如今已经成为巨大的贸易海港,而倭国之地也能成为海港贸易周转之地,山上矿藏、人口不少,可为我大汉的资源储备。” 这就是名臣良将的风云际会,所谈所论,皆是国社发展的大事。 真就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共同将大汉这艘大船行稳致远。 两人说话之间,已然进入神京城。 李瓒点了点头,沉吟片刻,朗声道:“卫国公,随老朽一同进宫面圣吧。” 贾珩稍稍应了一声,然后与李瓒一同进入宫苑。 此刻,大明宫,内书房 道道金色晨曦日光透过雕花轩窗,照耀在笔筒之上,在一旁的砚台上倒映出一行日光阴影。 崇平帝坐在一方漆木书案后,落座在梨花木椅子上,此刻正执笔批阅奏疏。 这会儿,内监近前,朗声说道:“陛下,卫国公和李阁老来了。” 崇平帝愣怔了下,高声说道:“宣。”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珩与李瓒联袂而来,进入殿中,朝着漆木条案之后的中年帝王行了一礼。 “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位爱卿平身。”崇平帝抬眸看向眼前的一文一武。 这就是他选择的两位搭档,都是文韬武略精通的主战派大臣,而且李瓒已经在先前的齐王陈澄,忠顺王陈荣父子的谋反案中,证明了自己的节操风骨。 绝不会背叛陈氏,还有南方的高仲平更是潜邸之臣,有两位能臣在京,足以制衡威望、才略日强一日的贾子钰。 李瓒目光微顿,说道:“圣上,微臣刚刚和卫国公讨论过先前出兵之事,卫国公认为女真会领兵征讨倭国。” “哦?”崇平帝闻言,两道瘦松眉之下,那双苍老眼眸不由投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子钰又是如何看的?” 贾珩拱手道:“圣上,女真先前在关前逡巡而返,自知在我大汉坚城利炮之下根本讨不得半点儿便宜,而女真国内内忧外患,想要另谋出路,唯有自倭国岛屿寻找机会,而我大汉应当调拨登莱、江南之地的水师,伺机而动,如果有可能一举拿下朝鲜等地,包围辽东。” 崇平帝闻言,面上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子钰所言不错。” 贾珩拱手道:“是故,微臣请求在九边查边之后,再次前往山东登莱之地,调度水师,以应对女真在海上的动向,跨海横击朝鲜。” 这段时间在京城待着也没有什么必要。 崇平帝闻言,明净目光略有几许复杂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温声道:“子钰刚刚回来,这怎么要奔波在外?” 这是多好的臣子?多好的女婿? 京营安插魏楚两藩,锦衣府中也派出了眼线,仍是毫无怨念。 当然,这位中年帝王并不知道,贾珩并非没有怨念,而是将怨念在甜妞儿嘴里爆发了而已。 至此,怨气尽消。 贾珩面色谨肃,拱手说道:“圣上,先前如《平虏策》所言,待天时有变,就派遣将校率海师,泛舟横渡,前往朝鲜半岛,如今正是观望战机的时候了。” 崇平帝瘦松眉之下,眸光微动,分明听贾珩提及《平虏策》,渐渐想起当初君臣初见之时,对答如流的欣喜和感动,如今再看那少年,赫然发现少年虽经多年,依然赤心不改。 贾珩目光沉静,拱手说道:“圣上,微臣择日启程。” 崇平帝点了点头,道:“倒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子钰在家中与家小多团聚团聚。” 家小这会儿还在京中,更是谈不上什么不臣之心,再说,他和子钰之间,终究是翁婿,倒也不必互相提防。 此刻,这位天子心思繁乱不胜,或者说生出一股愧疚之情。 毕竟,贾珩离了京城,可以说摆出一副京营、锦衣府任你调整布置的架势。 饶是天子心如铁石,也有一种委屈了贾珩的感觉。 当然,主要还是贾珩这几年一直在路上,帮着崇平帝将大汉治理的蒸蒸日上。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 贾珩:……我腻了。 神京城,宫苑 贾珩这边厢大步出了宫苑,虽是六月盛夏,骄阳似火,面容阴沉似铁,骑上枣红色骏马,沿着拱形的宫墙,快步向着宫外行去。 这种任人拿捏的感觉并不太好。 尤其是生死不由自主的感觉,让人会生出一股无力感。 也不知这一招以退为进,能否让天子暂且停止对京营人事的调整。 现在起码果勇营以及其他十二团营的人事,尚且在他的手中,不少亲信将校都分布在十二团营当中。 崇平帝应该也不会再行安插亲信,因为那意味着君臣或者说翁婿之间,彻头彻尾的猜疑链形成,显然于国社大计不利。 含元殿,内书房之中—— 崇平帝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凝眸看向那拱手而立的兵部尚书李瓒,轻声说道:“李卿,朕是不是对子钰太过刻薄了?” 因为,将仇良调拨至锦衣府,本身就是君臣两人心照不宣的制衡、防备之举。 李瓒“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朗声说道:“圣上,卫国公乃是国之栋梁,又是陛下的女婿,纵有一些委屈,也不会心生怨望的。” 崇平帝面色幽幽,说道:“只是朕对子钰…心头有些愧疚。” 李瓒闻言,心头一惊,轻声说道:“圣上切莫出此言,只怕卫国公折了福,圣上也是为了大汉社稷,君臣保全的长久之道。” 崇平帝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你下去吧。” 李瓒拱手告辞。 崇平帝隔着窗帘,目光远眺至窗外,朗声说道:“戴权,摆驾坤宁宫。” 戴权应了一声,然后率领一众内监护卫着崇平帝前往坤宁宫。 宫苑,坤宁宫 西暖阁之中,熏笼袅袅生出几许青烟,檀香无声逸散开来,让人宁神定意。 丽人此刻坐在靠着轩窗的炕榻之上,但那张芙蓉玉面的脸蛋儿上现出一丝羞愤。 虽已然过去了整整三天,心头仍不由暗暗骂着某人。 明明她怀着他的孩子,还那般作践她,简直不是个人。 就在丽人心思繁乱之时,却听到外间传来内监的呼唤声,轻声说道:“陛下驾到!” 说话之间,只见那身穿一袭明黄色龙袍的中年帝王进入殿中,看向那丽人,唤了一声,说道:“梓潼。” 宋皇后转眸看去,弯弯柳叶秀眉下,眸光盈盈如水,轻轻唤了一声,柔声道:“陛下。” 此刻,见到崇平帝,自是有些心惊肉跳,只是除却往日的内疚神明之外,心头深处羞臊之余,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 这,她如何是这般不讲廉耻的人? 崇平帝落座下来,明眸宛如凝露而闪,看向宋皇后,问道:“梓潼,今天怎么样?” 宋皇后柳眉之下,那双莹润美眸盈盈如水,柔声说道:“今天还好,就是有些孕吐。” 这会儿,当着陛下的面,总觉得还有些作呕。 崇平帝点了点头,轻声道:“梓潼,你近来多歇息一些。” 此刻,定定看向丽人,崇平帝目光温煦,心头更多是生出一种又为人父的喜悦,尤其是在自家身子骨儿颇为孱弱的情况下。 宋皇后柔声道:“臣妾会的。” 崇平帝轻声道:“子钰今个儿自请去九边和山东督问军务了。” “这,不是刚刚回京?”宋皇后秀眉之下,芳心微讶,轻声问道。 这小狐狸是又要走? 崇平帝朗声说道:“山东卫所被白莲教渗透一空,子钰如今前往山东之地,整饬卫所兵制,待再等一段时间,又要向朝鲜用兵。” 宋皇后柔声道:“这几年,真是战事一点儿都不消停。” 崇平帝剑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点了点头,感慨说道:“是啊,自子钰入仕以来,可谓鞍前马后,南征北战,朕有时也颇为于心不忍。” 丽人低声说道:“陛下将女儿和侄女嫁给了他,更是将他一手简拔至当朝国公,位列军机,他为国事操劳一些也是应该的。” 就连她也跪下侍奉于他,真是混蛋,与那三国话本中夜宿龙床的董太师并没有什么两样。 只怕那三国话本中的奸臣权相就是他的自传。 念及此处,丽人芳心深处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担忧。 不行,她肚子里的孩子决不能成为他实现野心的工具! 幸在那小狐狸对她的身子还颇为痴迷,她定是能拿捏住他的。 想起那少年尽心侍奉以及那种恨不得… 丽人芳心只觉惊心动魄,怎么能在陛下眼前思量这个? 崇平帝倒不知丽人心头所想,温声说道:“梓潼,现在晌午了,让人准备午膳罢。” “臣妾这就让人传午膳。”宋皇后轻轻应了一声,只是芳心难免生出一股担忧。 那小狐狸前往山东,她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 …… 宁国府,书房之中—— 贾珩这边厢,刚刚返回宁国府,就听丫鬟心神一动,低声说道:“大爷,琏二奶奶打发了人,说有事儿要寻珩大爷商议。” 贾珩心神微动,暗道,凤姐能有什么事儿?无非是男女那些事儿。 说来,自从他离京这么久,还没有与凤姐私下叙话过,这几天也一直忙着,再有几天就该出京查边,是该去见一见凤姐了。 念及此处,不由问道:“人在哪儿呢?” 不大一会儿,一袭青色袄裙,云髻梳起一团的平儿快步过来,柔声说道:“大爷,奶奶说是有一些账目要和珩大爷商量。”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平儿,你在前面引路。” 说话之间,贾珩随着平儿前往大观园的凹晶馆。 大观园,凹晶馆 贾珩与平儿一前一后,绕过一架刺绣着锦绣山河的竹木屏风,缓步进入里厢,轻声说道:“凤嫂子。” 凤姐柳叶秀眉之下,狭长、清冽的凤眸凝露一般地看向那少年,轻声说道:“珩兄弟,这回来也有段日子了?怎么没有到我那边儿坐坐?” 贾珩挑了挑剑眉,面色微顿,目光讶异了下,问道:“做做?” 不是,凤姐现在都这么直接了吗? 大抵是一种,回来这么久,是不是,轮也该轮到我了吧。 凤姐弯弯秀眉之下,美眸眸光盈盈如水,柔声说道:“平儿她在家也念着珩兄弟。” 平儿这会儿闻听此言,妍丽脸颊羞红如霞,绮艳动人,颤声说道:“奶奶,你们说话,我在外面等着呢。” 以两人的性子,不知还要闹多久。 凤姐说话之间,行至那少年近前,颤声说道:“珩兄弟这是贵人事忙,都不知道往我那边儿去坐坐。” 贾珩道:“我腻了。” 凤姐:“???” 啥?腻了? 凤姐弯弯吊梢眉之下,那双丹凤眼之中已满是凝滞之光,那张艳丽如霞的脸蛋儿又白又红,忽觉鼻头一酸,道:“你是什么意思?” 贾珩看向那委屈巴巴的凤姐,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柔声说道:“好了,没腻,没腻,凤嫂子,一同叙话罢。” 暗道,这一声我腻了,要不哪天也给甜妞儿说说?看看甜妞儿的反应,估计甜妞儿当场气的破防、撒泼? 凤姐只觉搂着贾珩的脖子,艳丽玉容上仍有些苍白如纸,温声说道:“你敢腻,我就和你拼了,就让人在整个神京城传你偷族嫂,让你身败名裂,唔!” 话还未说完,却见那少年已经凑近而来,温软气息贴合在两片粉润微微的唇瓣之上,而衣襟也有几许凌乱不堪。 过了一会儿,贾珩凝眸看向媚眼如丝凤姐,说道:“给你开玩笑呢,你这身子,我可稀罕的紧,怎么可能会腻?” 凤姐:“……” 这都什么话?只稀罕身子是吧?所以她就只是个玩物?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微动,凝眸看向柳眉凤眼的丽人,凑到丽人耳畔,低声说道:“好了,凤嫂子服侍我罢。” 凤姐:“……” 真想一口给他弄断,省的他成天就知道作践人,哪天让晴雯那个小蹄子伺候他,现在又开始作践她了。 贾珩拿起一本书,翻阅书籍,见着其上记载的文字,心神不由微动几许。 凤姐心头虽然颇为无奈一些,但也只能俯首而侍,只是时而抬起凤眸,有些恼怒地瞪着那少年。 随着时间如水流逝,贾珩眉头时皱时舒,垂眸看向那艳丽脸蛋儿,赫然已是红若烟霞的丽人,那双丹凤眼中却是现出一抹羞恼之色,柔声道:“好了,咱们别气鼓鼓了。” 凤姐吊梢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丹凤眼莹润如水,柔声道:“你就知道作践人,也不见你服侍服侍我。” 贾珩:“……” 这真是痴心妄想了。 也就是甜妞儿才能让他安心侍奉。 凤姐见那少年不答话,如何不知是不答应,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冷哼一声,心头不由生着闷气。 说来说去,不就是嫌弃她已经嫁为人妇? 贾珩轻轻拉过凤姐的纤纤素手,轻声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晚一些还有事儿呢。” 凤姐腻哼一声,说道:“别碰老娘,老娘也腻了。” 贾珩:“???” 真有凤姐的,真不愧是嬉笑怒骂的性子,魔法对轰是吧? 贾珩拥过丽人的丰腴娇躯,窸窸窣窣之间,沉静目光闪了闪,柔声道:“口是心非,你自己瞧瞧?” 上面那张嘴说着腻了,下面那张嘴却不答应。 这只怕在他进入凹晶馆之前就已思念的眼泪汪汪了。 看来真是太想他了。 凤姐丹凤眼微微眯起,看向那少年的食中二指,艳丽的瓜子脸蛋儿上满是娇羞,腻哼一声,只觉心神有些羞恼不胜。 然而,还未说完,却觉心神一震,继而听到古怪的声音,丽人瞪了一眼那少年,嗔怒道:“你…你……” 后面的话语,就没有再说出口,就已经是山河破碎风飘絮,娇躯浮沉雨打萍。 凤姐柳叶细眉之下,那秀气、挺直的琼鼻之中,不由响起一声轻哼,就听到耳畔那少年,道:“凤嫂子,再过十来天,我就要前往九边和山东一趟。” 凤姐柳梢细眉之下,莹润美眸恍若蒙起一层朦胧雾气,而声音之中似有些婉转、娇媚,说道:“又要走?” 贾珩道:“一直在京中也不大好,再过几天,京营骑军应该押解着豪格的囚车,从山东过来。” 凤姐心头一惊,视线忽而高了几许,美眸目光落在那窗外的重峦叠嶂上,晶莹剔透的芳心中不由微微一跳,暗道,这个冤家又把着她,真是…也不怕伤着了。 贾珩忽而低声说道:“这次大赦,如果没有遇赦不赦,按说是能够将琏二哥赦还回来的。” 凤姐此刻听到身后之人提及贾琏之名,心头就不由一紧,颤声说道:“珩兄弟,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贾珩心头倒也觉得有趣,低声道:“凤嫂子还没回答我,我与琏二……” 后面的声音,外人就不大能听得清,只在耳畔低语。 凤姐那张汗津津的粉腻玉颊,羞臊通红,绮艳如霞,只觉心头阵阵发紧,这都是什么话? 贾珩低声问道:“凤嫂子,琏二哥似乎有龙阳之好?” 凤姐也不应,想要冷哼一声,但话语到了嘴边儿,却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嗔恼之意,只是目光愈发紧了紧,呼吸也略有几许急促。 这个混蛋就是故意的,非要提那人做什么? 贾珩托着丰盈雪圆,熠熠妙目之中不由现出一抹讶异,柔声道:“真是委屈凤嫂子了,凤嫂子难道就不想报复他一下?” 说着,将丽人放下娇躯而来。 凤姐冷哼一声,柔声道:“能有什么报复?” 而后,却见那少年已将自己放下身来,忽而心下一空,道:“你怎么拿…” 话音未落,凤姐妍丽、丰艳的玉颜倏然一变,目中不由一抹惊惶之色。 什么情况? 贾珩面色沉静,似是另辟蹊径,道:“凤嫂子,就是这般报复。” 凤姐吊梢眉挑了挑,目中不由闪过一抹惶恐,惊声道:“别,别…别闹。” 说话之间,却见那少年已经搂着自家丰腴娇躯,心神不由现出一抹担忧之色,正在这时,美眸瞪大几许。 这…… 贾珩低声道:“凤嫂子,如何?可是报复了?” 凤姐眉头紧蹙,美眸瞪大,几乎欲哭无泪,颤声道:“你…” 贾珩眉头皱了皱,心神微微一动,也没有太过分,而是分散着凤姐的注意力。 毕竟,这件事儿更多是心理上的一种征服,凤姐又不是男人,思维构造不一样,更倾向于感情思维,故而,可能实在难以与他共情。 凤姐腻哼一声,原本蹙紧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贝齿咬着粉唇,娇斥道:“你胡说什么。” 不知为何,忽而想起当初三河帮掳走贾琏之时,自家一时赌气,说过的话…… 一时间,竟是应在了此处? 念及此处,丽人吊梢眉之下的丹凤眼现出一抹羞恼之色。 如果用后世之言,就是多年之前打出的一颗子弹,如今正中了眉心。 只是见那少年欣喜好奇的样子,凤姐也不多言,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罢了,这都是命,既然这个冤家喜欢,她就纵他一次也就是了。 也省得他又说出什么“腻了”之类寒人心的话来。 凤姐也不多言,任由那少年胡闹着。 或者说,凤姐已是动了真情,原本就是至情至性的性情。 也不知多久,凤姐娇躯颤栗,几乎如打摆子般,贾珩面色平静无波,凝眸看向凤姐,温声道:“凤嫂子,好了,委屈你了。” 让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凤辣子曲意逢迎,的确是让他颇为难得。 凤姐那张玫红气晕的脸颊刻意板起,冷哼一声,道:“你也就欺负欺负我,珠大嫂怎么没有……” 说到最后,丽人就陡觉失言,那双狭长、清冽的丹凤眼之中满是躲闪不及之意。 贾珩闻言,面容微顿,目中现出一抹好奇之色,道:“凤嫂子怎么知道的纨嫂子的?” 以他“武道大宗师”的听觉,他那天就觉得隐隐有人窥伺。 凤姐那见着几许凌厉之意的吊梢眉之下,那双晶莹明澈美眸盈盈如水,低声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儿,真的以为旁人不知道?” 真是拿对付她的招式,对付着纨嫂子。 贾珩这会儿捏着丽人光洁白皙的下巴,正面抱着丽人,再次踏浪而行,说道:“凤嫂子是上次偷瞧见了?” 凤姐瓜子脸的玉颜微微泛起红晕,暗骂了一声,没好气地掐了一下那少年的胳膊,嗔怪说道:“你真是谁都偷,这大观园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真是都让你嚯嚯完了。” 也是两人在一块儿闹得久了,这等平日里如夫妻间的亲昵互动,倒也成了家常便饭。 “和你一样,都是她勾引我的。”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深深,轻声说道。 凤姐闻言,先是一惊,而后妩媚气韵流溢的美眸中满是嗔怒之意,腻声道:“一个巴掌拍不响。” 贾珩低声道:“你那天又不是没有看见。” 凤姐眉眼流溢着丝丝妩媚绮韵,酡红玉颜不知何时已是白里透红,环绕住那少年的脖颈,道:“我过门儿的时候,就知道她不是省油灯。” 贾珩抱着丽人丰腴款款的腰肢,宽慰说道:“你和她都是同病相怜,又何必恶语相加?” 凤姐艳丽玉颜几近酡红如醺,陡然沉将下去,倒是让那少年面色恍惚了一下,心头暗呼顶不住。 而丽人腻哼一声,搂住少年的脖子,说道:“我能说什么恶语?” 贾珩面色倏变,目光微动,低声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凤姐宛如两条柳叶的吊梢眉稍稍挑起一些,似又生出几许嗔怒,嗔怪说道:“你只顾你自己是吧?” 刚才那般作践于她,现在就只顾着自己舒坦是吧? 贾珩道:“你这不是已经差不多了。” 凤姐冷笑道:“你说呢?一两月不回来一次。” 丽人说着,忽而在贾珩耳畔低声道:“你这不会是回来以后太过胡闹,已经不……” 还未说完,丽人遽然而起,丰润玉颜秀媚生波,几乎惊呼一声,鼻翼之中哼哼唧唧不停。 真就所谓,请将不如激将,这位性情泼辣的丽人深谙此理。 而后,凤姐只觉心神摇曳不定,几如云巅漫步,高一脚、低一脚。 彼时,盛夏时节,道道日光照耀在湖面上,涟漪圈圈生出,波光粼粼,映照人影。 而荷花亭亭净植,白里透着一股粉红的花盘,明洁如玉,莹莹澈澈。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凹晶馆外夜幕降临,明月悬于天穹,贾珩拥住凤姐的丰腴腰肢,宽慰说道:“好了,凤嫂子,该吃晚饭了。” 凤姐秀眉之下,玉颜明艳如霞,一张嘴,声音已经有几许酥软娇媚,轻声说道:“让平儿晚上服侍你吧。” 这会儿,她身子都有些发软的如面条一样,嗯,她方才真是说错话了。 贾珩面色默然,低声说道:“明天吧,今个儿真是有些累了。” 凤姐忍俊不禁,似是嗤笑说道:“你还知道累。” 贾珩伸出素手轻轻刮了刮凤姐的鼻梁,道:“不是你非胡说八道。” 凤姐感觉那少年刮着自家鼻梁的宠溺与欣喜,芳心一时间不由甜蜜不胜。 原本心底深处一丝被贾珩“胡闹”的怨气也渐渐消散许多。 既是他想那样,依着她就是了。 …… ……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 贾珩:倒不是…而是,心神累(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 大观园,凹晶馆 正是夏日时节,凉风习习,晚霞漫天,将两道人影倒映在一架锦绣玻璃屏风之上。 贾珩轻轻伸手拥住几乎酥软成一团的凤姐,说道:“凤嫂子,现在还好吧。” “你说呢?”凤姐两道吊梢眉之下的美眸妩媚流波,几是嗔怒而视,而酥软柔腻的声音中带着几许撒娇。 贾珩抬眸看向凤姐。 暗道,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他平常也不怎么尝试,也就偶尔一次。 凤姐整理着衣襟,看向那好整以暇品着香茗的蟒服少年,柳叶细眉之下,美眸痴痴而望,柔声道:“你说我这肚子如是有了,怎么办?” 一直这样,倒也不是个事儿。 贾珩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凤姐幽幽说道:“我这将来万一人老珠黄的,膝下也没有个孩子,你说怎么办呢?” 贾珩轻声说道:“托在平儿的名下,等过了国丧,我就说纳平儿过门。” 凤姐柳叶细眉之下,眸光莹润如水,低声说道:“平儿也有些想你。” 贾珩点了点螓首,而后,轻轻唤了一声平儿。 不大一会儿,平儿快步进得屋内,低声说道:“奶奶。” 这会儿,贾珩凝眸看向一脸红扑扑的平儿,说道:“平儿,你照顾你家奶奶。” 这会儿,是得过去洗个澡,这身上各种各样的气味。 平儿轻轻应了一声是,然后说话间,快步来到凤姐近前,搀扶着花信少妇的肩头,见凤姐蹙眉不展,口中不时嘶了一下,说道:“奶奶,这怎么了。” 凤姐腻哼一声,柔声说道:“还不是那个冤家?他就是个没良心的,天天作践人玩。” 平儿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柔声道:“奶奶,傍晚了,也该回去了吧。” 真是,两人从午后闹到现在才消停,都不累的吗? 说话之间,贾珩沿着碎石铺就的小路,就这样出了古色古香的凹晶馆,看向前方重檐钩角的凉亭,心头不由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等这两天,他就去看看李纨,珠大嫂估计也念叨他了。 栖迟院 贾珩进入厅堂,甄兰和甄溪正在围着一张桌子叙话。 “珩大哥,你怎么来了?”抬眸见到贾珩,甄兰眉眼间蒙起喜色,问道。 贾珩低声道:“过来看看你和溪儿妹妹,准备一些热水,我沐浴一下。” 甄兰弯弯柳叶细眉下的美眸,盈盈如水,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府丫鬟。 贾珩说话之间,目光温煦地看向一旁的甄溪,柔声道:“溪儿妹妹,过来。” 甄溪道:“珩大哥,你累不累?” 说着,来到贾珩身后,帮着贾珩揉捏着两侧肩头,顿时嗅到一股浓烈的气息,巴掌大小的脸蛋儿“腾”地羞红如霞,眸光明亮剔透。 珩大哥这是刚刚从哪过来的?这一身的胭脂气息,只怕痴缠的时间还不短。 毕竟是经了人事,这位少女倒也能辨明出一些端倪。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抬起,看向甄兰,低声道:“兰儿妹妹,最近怎么样?” 甄兰眉眼细长,眸光盈盈,说道:“一个人在家不就是看看书,还能有别的什么。” 想了想,柔声道:“珩大哥,什么时候出京呀?” 贾珩轻声道:“再有几天吧,这几天多就陪陪你和溪儿妹妹。” 等出京,应该是潇潇率领京营兵马回来,他再和潇潇一同前往北方查边。 甄兰容色微顿,柔声道:“珩大哥要先去九边查边,这会儿女真应该都退兵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女真应该是退兵了,九边提出要将京中拨付一批红夷大炮过去,可以策应边事。” 将红夷大炮拨付给九边边镇,容易有沦落于女真之手的风险。 甄溪道:“珩大哥,热水准备好了。” 贾珩轻轻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说话之间,贾珩大步前往厢房之中,在丫鬟的侍奉之下,踩着竹榻,举步进入浴桶沐浴,香薰香料随着热气袅袅而起。 甄溪帮着贾珩搓洗着后背的油泥,那双灵气如溪的秀眉微微蹙起,明眸莹润如水,道:“珩大哥,这后背上怎么被抓的一道道血印子?” 贾珩道:“溪儿妹妹,莫要管这个了。” 分明是凤姐在搂着他脖颈之时抓的,血痕道道,每一道都是来自凤姐灵魂的呐喊和吟唱。 甄兰那张清丽如雪的小脸,玉颜酡红如霞,同样垂眸瞥见那后背上的一道道抓痕,口中腻哼一声,道:“倒也不知是谁这般不心疼珩大哥。” 贾珩道:“好了,兰妹妹,先洗澡吧。” 听着那少年语气似乎淡漠几许,甄兰玉容倏变,贝齿咬着粉润唇瓣,心神一时间涌起一股委屈。 如何不知自己有些多嘴多舌了。 她毕竟没名没分的,连正式的妾也不是,只是个暖床侍奉的丫鬟罢了。 贾珩见甄兰面色沉默下来,睁开眼眸,握住甄兰的纤纤素手,笑道:“怎么,又多想了?这小心翼翼的,你累不累?” 甄兰闻言,娇躯一颤,一颗芳心之中的酸涩散去,轻声道:“珩大哥。” 贾珩笑道:“我就是有些累了,你和溪儿妹妹帮我捏捏肩膀吧。” 他倒不是腰子累,而是心神累。 更多还是来自崇平帝的猜忌以及宋皇后腹中胎儿降生的压力。 一旦他与甜妞儿有染的消息泄露出去一星半点儿,那贾家势必被连根拔起,直接就是天塌地陷,万劫不复。 这就需要开始谋划自立之路了,可这如何自立? 现在还是只能忍耐。 从京营而言,现有人事根本不能妄动,更有李瓒这样的名臣弹压。 他总不能现在即刻扯旗造反,那天下各省勤王之音四起,讨伐于他。 因为,事情干的太不地道,天子对他真是殊遇有加。 女儿和侄女、外甥女纷纷下嫁,从一介布衣封为国公武勋,如果这都能反,那真就是不得人心。 甄兰“嗯”了一声,凝眸看向那皱眉思索的少年,气度冷峻,脸庞削立峻刻,不由有些怔怔失神。 珩大哥的确是有些累了呢。 也不知他这会儿心头正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贾珩沐浴更衣而毕,说道:“兰妹妹,让后厨准备一些饭菜,咱们吃饭吧。” 甄兰应了一声是,然后吩咐后厨,端上了各种菜肴。 甄兰帮着贾珩布着一碟碟饭菜,柔声道:“珩大哥刚刚在思索什么?” 贾珩道:“其实,还是朝堂的事儿。” 甄兰柳眉弯弯,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说道:“朝堂上…珩大哥这次急着出去,是宫里对珩大哥…不信任了?” 贾珩抬眸看向甄兰,目中现出几许有趣之意,轻笑了下,低声说道:“兰妹妹说说看。” 见那少年面上全无愠怒之色,甄兰修丽双眉之下,柔声说道:“珩大哥出去避避也好,自珩大哥加封太师以后,不知招多少人嫉恨。” 少年太师,现在还不显多少能耐,等十年二十年,可能有外戚当国的担忧。 贾珩握住甄兰的纤纤柔荑,笑了笑,轻声说道:“兰儿真是一位好的贤内助。” 甄兰眉眼婉丽,清丽玉颊羞红如霞,心头不由涌起阵阵甜蜜之意,柔声说道:“珩大哥,我哪有那么好呀。” 这还是他头一次夸她是贤内助,她将来有朝一天会成为他的贤内助的。 甄溪将手中的汤匙,轻轻磕碰一下玉碗,不多时,就发出清脆而响亮的声音。 甄溪迎上那少年与自家姐姐的目光注视,心神一颤,羞怯道:“珩大哥,这个汤有些烫了。” 珩大哥刚刚光顾着和姐姐说话,现在都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贾珩笑了笑,眸光温和地看向甄溪,低声说道:“那溪儿妹妹那就慢慢喝。” 有时候与这些小女孩儿在一块儿,就是有一种青春旖旎烂漫的气息感染着自己。 贾珩在甄氏姐妹的陪同下用罢晚饭,上了床榻,品茗叙话。 甄兰玉颜微怔,柔声说道:“珩大哥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不能工于谋国,拙于谋身。” 贾珩道:“走一步看一步罢,尽心侍上就是了。” 甄兰闻听此言,心神微动,却能听出一些潜台词,尽心侍上是否也是走一步,看一步? 这会儿,贾珩看向小手窸窸窣窣忙碌的甄溪,轻声说道:“溪儿在做什么呢?” 真是,姐妹之间有时候也有明争暗斗,比如甄溪时不时找点儿存在感。 甄溪扬起一张巴掌大的妍丽小脸,脸蛋儿就是红扑扑,丰腻如霞,秀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柔声道:“侍奉珩大哥呀。” 贾珩:“……” 瞧瞧他都把溪儿养成什么温婉可人的性子,几乎快成肉…神侍少女了。 甄兰柔声道:“今个儿,珩大哥累了,溪儿过来侍奉珩大哥。” 这应该不像是从钗黛那边儿过来的。 甄溪那巴掌大小的玉颊羞红成霞,绮丽动人,躺在贾珩身侧,将活力、娇软的身躯依偎在那少年的身上。 那种来自年轻肉体的娇软香玉,贴合在贾珩身上,让贾珩心神也有几许美好流溢。 贾珩神色微顿,轻轻挽过甄溪的纤纤素手,说道:“好了,既是溪儿妹妹喜欢,那就……” 他这个年纪,技能冷却时间很短,本身就没有累一说。 只是不想一场连着一场罢了。 甄兰闻言,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明眸光芒莹润,柔声道:“珩大哥,你就宠着她吧。” 真是的,有时候她都不知道珩大哥究竟是喜欢她多一点儿,还是喜欢妹妹多一点儿。 甄溪那张清丽玉颊已是羞红如霞,绮艳动人,而后就觉里衣之下的娇躯微微一颤,轻哼一声,连忙将颤动的眼睫轻轻闭上,任由那少年轻薄施为。 芳心却已被甜蜜充斥。 …… …… 翌日,金鸡破晓,天光大亮,道道金色晨曦在东方升起,映照了整个东方天穹。 而四四方方的庭院中,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大片翠如碧玉的梧桐树叶随风摇曳,树丛之中不时响起知了的声音,衬得清晨静谧无比。 贾珩转眸看向身旁恬然入睡的甄兰和甄溪,起得身来,推开窗户,呼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而后,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之下,离了宁国府,前往京营所在的驻地。 贾珩说话之间,阔步进入中军营房,抬眸看向自条案主之后迎将前来的魏王陈然,说道:“魏王殿下过来了。” 见到陈然,难免就联想到大慈恩寺中的大雁塔上,那天下至尊至贵的一国之母屈尊纡贵,侍奉于他的场景。 安能摧眉折腰侍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其实,世间许多事儿,在摒弃了基础的感官之欲以后,真是心理上的成就感更强一些。 尤其是甜妞儿那“不情不愿”,实际乐在其中的纠结、欢喜,在蹙眉抬头,美眸顾盼生波的瞬间,让人心神摇曳,难以自持。 真是非身处其中之人,不可体会其中之美妙。 与魏王陈然寒暄已罢,贾珩又问道:“王爷这几天在京营待的可还习惯?” 只怕是习惯的不得了。 魏王陈然目中涌起丝丝缕缕的喜意,温声道:“卫国公,这几天,京营军卒作训事务,皆是如指臂使。” 这几天,单以魏王崇平帝嫡元之子的身份,显然能够聚集到一些将校人心,不少中低阶将校都纷纷汇聚在魏王身边儿。 这一幕,自然让魏王心头窃喜莫名。 就在这时,锦衣亲卫李述进入军帐,抱拳道:“都督,辽东方面的飞鸽传书。” 说着,将手中的短笺放在贾珩的手里。 魏王诧异了下,好奇目光渐渐落在那少年的脸上,说道:“子钰。” 贾珩阅览完手中的笺纸,眉头不由紧锁几许,迎着魏王的目光注视,沉声道:“女真方面向倭国出兵了?” 魏王朗声道:“这是怎么说?” 可以说,魏王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参知政事,提升自己的机会。 贾珩剑眉之下,眸光微微一动,温声道:“女真派出八旗精锐与朝鲜水师一道前往征讨倭国。” 其实,至此,大汉基本实现当初《平虏策》中所言的第二个阶段,战略相持阶段。 现在就是与女真的战略相持阶段,下一个阶段就是战略反攻,一举打败辽东,功封郡王。 魏王俊朗、白皙的面容上现出明悟之色,目光熠熠而闪,轻声道:“那子钰先前所言,筹建海师,以观女真征讨争锋,也是此由?”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道:“不管是遏敌归路,还是渔翁得利,海上是打开我大汉与女真反攻的第一枪,等重新斩断朝鲜与女真的臂膀一体,就可水陆夹攻。” 因为,现在的汉军还不具备深入辽东,犁庭扫穴的庞大力量。 魏王朗声道:“子钰所言,诚是金石之论,小王听子钰之言,如今只觉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这大抵就是老成谋国之臣。 贾珩道:“如今时不我待,等山东方面的京营大军赶来,就可前往九边巡查。” 魏王皱紧的眉头之下,沉静目光中不由现出一抹喜色,低声道:“子钰,父皇已经允准了。” 这段时间,虽然是短短几天,但却觉得受益匪浅。 魏王陈然柔声道:“子钰,如果朝鲜重新臣服我大汉麾下,是否就可派兵出征辽东?” 贾珩面色微顿,说道:“彼时,水陆并进,一举拿下辽东,那时大汉再无边患,再造中兴盛世,为期不远。” 嗯,这个水陆并进,倒是不由让他想起了凹晶馆中的凤姐。 魏王陈然身旁的邓纬,抬眸看向那面容清隽、目光锐利的少年,心头啧啧称奇。 贾珩的《平虏策》,这位魏王的谋主自是熟读多遍的,因此如今反复印证,更觉得深谋远虑。 这就是经天纬地之才的国士! 邓纬灰白眉头之下,那双苍老眼眸若有所思地看向那少年,心头不由生出一股英雄相惜之感。 当初的《平虏策》,如今重读,可谓步步应验。 魏王面容现出一抹了然之色,不由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是啊,也不过短短几年,大汉也有了中兴之象。” 如他登基以后,必然要做中兴之主,威震四夷,成就一代圣皇! 不过,眼前他这位妹夫,的确是罕有的治世能臣,也就是他能稍稍驾驭的住。 如是楚王,因是庶子,出身不行,身后没有诸般势力帮衬,根本就制衡不住。 今个儿,他去跟母后请安之时,母后还特意屏退了左右叮嘱他,贾子钰心向于他,平时可以多加请教。 嗯,其实,就有点儿像,“然儿,贾叔叔是妈咪最好的朋友,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多向你贾叔叔请教。”的既视感。 …… …… 就在贾珩与魏王描绘大汉中兴蓝图之时,与大汉一衣带水的倭国,长门—— 蔚蓝苍穹之下,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上,时而有几只海鸥飞掠过天空,掠过海平面,响起“嘎嘎”之音。 而几个倭人正在沿海晒着渔网,偶尔有穿着木屐的小娃依门而望,唤着什么。 而就在这时,海滩之上的一个倭人忽而抬头望去,只见远处海面上现出一片帆影,倭人三五成群,驻足眺望着,待见得上面朝鲜水师悬挂的旗帜,脸上神色不由大乱。 倭人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没有多大一会儿,岸上顿时引起一阵骚乱式的恐慌。 而那些桅杆高立的船只渐渐抵近岛屿海疆。 大批八旗精锐自舟船上下来,脸上密布着凶神恶煞之气,纷纷抽出腰间的马刀,开始朝着身形矮小的倭人四处厮杀。 顿时阵阵哭爹喊娘之声响起,没有多大一会儿,身披一袭泡钉铜甲的八旗锐士,开始在岛屿上安营扎寨。 而一艘悬挂着大清龙旗的船只上,鳌拜手持一根单通望远镜,眺望着海岸上的矮墙以及木寨,脸上现出一些得意之色。 说话之间,鳌拜放下手中的千里眼望远镜,柔声说道:“汉人最会这些奇技淫巧。” 这只千里眼,正是女真费尽心机从汉境得来的,原本在多尔衮手中,因为鳌拜这次率领水师出征朝鲜,多尔衮特意将单筒望远镜给鳌拜使用。 “大人,倭国还没有反应过来,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荡整个倭国。”一旁的副将呼勒图,开口道。 鳌拜朗声道:“先在岛上安营扎寨,搜刮粮秣,一部分精锐赴周围城镇扫荡,占据一座城池。” 这时候的日本相比辽东的大清筑城而居,更多还是在山野之间的村镇部落,唯有江户等少数几个城池。 此刻,德川幕府统治下的倭国,商贸欣欣向荣,海上贸易更是往来如鲫,但面对女真这样一支在平行时空能够建立大清国的精锐之师,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而后,鳌拜率领大批兵马,自长门向整个倭国的周防、安芸等地杀去,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内,迅速席卷了整个倭国。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 李纨:珩兄弟怎么能这般对她? 大观园,稻香村 傍晚时分,天气燥热难当,天穹之上云层舒卷,大团如墨乌云自南方的天穹迅速运动,向着北方而去。 时节进入七月之后,天气愈发炎热,暑气高涨,热浪滚滚,不停扑打在脸上,让人汗流浃背。 就连庭院中一棵棵红杏树上的知了,都在有气无力地嘶叫着。 而天气如此闷热,显然正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而李纨所居的厢房之中—— 李纨这会儿,已是落座在靠着窗户的一张炕几上,手里正自拿着绣花针织绣起春裳。 曹氏轻笑了下,看向那身形丰腴的丽人,柔声说道:“纨儿,你说他回来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过来?” 李纨黛青蛾眉之下,莹然美眸中就现出一抹思索之色,柔声道:“许是忙着了吧。” 其实,她心头何尝不幽怨,那冤家别是玩腻了她的身子吧? 可以说,两人在一起,当真给李纨各种全新的体验,让原本枯木槁灰般的心境一下子死灰复燃,几如烈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彻底燃尽自己的一切。 曹氏柔声道:“那应该就是太忙了。” 就在这时,廊檐下传来丫鬟的声音:“大爷过来了。” 正在缝制着衣裳的李纨,凝眸望去,秀雅、明丽的玉容上,满是丝丝缕缕的欢喜和甜蜜。 贾珩进入厢房中,轻声说道:“珠大嫂在屋里的吧?” 李纨将手中的春裳和针线缓缓放下,盈盈起身,迎上前来,抬眸看向那少年,说道:“珩兄弟,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纨嫂子,这会儿正在忙什么呢?” 嗯,女人缝缝补补,大多就是这些东西。 似乎当着曹氏的面,李纨心头就有些害羞,手中的动作有些扭捏,轻声说道:“给兰哥儿做两件衣裳。” 贾珩也不好拆穿,从衣裳大小倒更像是给他做的,轻声说道:“正要与纨嫂子说说兰哥的进学的事儿。” 曹氏笑了笑,低声说道:“珩兄弟,你们在这儿说话,我去外面看看。” 贾珩点了点头,目送着曹氏离去,来到炕榻之前,看向那一身素雅衣裙的丽人,眉眼如画,气质淡雅如菊。 贾珩拉过李纨的纤纤素手,轻声说道:“纨嫂子。” 李纨玉颜微顿,轻轻应了一声,说道:“珩兄弟,唔~” 却见那少年已是将温软气息凑近而来,扑打在粉腻如雪的脸蛋儿上。 他还是那般霸道,应该是没有腻了她的身子的。 李纨此刻感受着那少年的热烈一如往日,芳心也涌起一股羞臊之意,紧紧搂着贾珩的脖子,迅速而热烈地回应着,恍若一壶醇厚的老酒,历久弥香,醇厚甘甜。 贾珩凝眸看向玉容秀雅、明丽的李纨,目光怔怔而视,柔声道:“纨儿想我了没?” 李纨眉眼低垂而下,原是二十六七岁的丽人,秀美脸蛋儿上满是少女般的娇羞,柔声道:“想。” 如果是以前的妇人,肯定不会如此直白而言,但两人如今各种花样的体验,充分徜徉于情欲之中,早已形同夫妻。 贾珩伸手搂住李纨的丰腴腰肢,支支吾吾道:“纨嫂子,兰哥儿的前程,你放心就好了。” 李纨“嗯”了一声,看向那几同孩童寸寸蚕食的少年,柔润如水的目光,在那坚毅眉锋之下的脸庞上停留了几下,实难与那个在外间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少年武侯联想一起。 只觉心中也有几许好笑或者说自得。 原来,他是这般喜欢她的身子的,这痴迷的样子实在让人说不出话来。 但还没有多久,李纨就觉得娇躯颤栗不停,秀颈微微扬起,粉腻玉颊羞红如霞,那双狭长、妩媚流波的美眸中现出的丝丝缕缕情欲的浪潮。 贾珩轻轻捏着李纨光洁圆润的下巴,揽住李纨丰腴玲珑的娇躯,柔声说道:“纨嫂子,咱们去里厢说话吧。” 李纨此刻娇躯酥软成一团,几乎瘫软如泥,被贾珩轻轻相拥着,来到一方锦绣屏风围挡遮掩的里厢。 贾珩轻轻撩起丽人的衣裙,因是夏季,裙裳轻薄纤美而不见丝毫织绣图案。 李纨秀雅明丽玉容微微泛起红晕,莹润美眸中满是媚意流转,颤声说道:“珩兄弟,这天还没黑呢。” 贾珩附耳噙住那莹润的耳垂,低声说道:“没事儿,纨嫂子闭上眼睛就好了。” 李纨芳心欢喜,轻轻腻哼了一声,任由那少年善解人意。 而后,就觉得阵阵熟悉的触感抵近至唇,而后那熟悉的充盈,一时间填满了内心。 贾珩轻笑了下,附耳道:“纨嫂子早就对我想的泪眼汪汪了吧。” 李纨娇躯轻轻一颤,鼻翼之中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哼呢喃,玉容玫红气晕圈圈。 此刻,就在两人痴缠至极之时,此刻,廊檐之下的曹氏,抬眸看向里厢正在叙话的两人。 心头不由现出阵阵羡慕。 这守寡的日子实在不好熬。 “娘亲,你在这儿做什么呢?”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李纹和李绮的声音,小姑娘的声音俏皮而灵动,恍若山泉叮咚,清越交鸣。 李纹一袭淡蓝色衣裙,乌青秀发梳成一道云髻,一根花绳将秀发束起,秀丽妩媚的眉眼之间满是灵动和欣喜。 李绮打扮上则要明艳一些,身着一袭桃红对襟袄裙,秀发之间别着的一根珠钗,熠熠生辉。 曹氏一时间倒没有反应过来,随口说道:“看你珩大哥和纨……嗯?” 忽而心有所觉,猛然转过头来,目光抬眸看向李纹,声音几乎都有些打颤儿,说道:“纹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纹与李绮忍不住凑近而看,忽而听到浅吟低唱之声自厢房中传来,令人面红耳赤,喃喃说道:“这……” 旋即,少女不知为何,就觉脸颊阵阵发烫,而娇躯不由现出酥软、柔腻之意。 这是纨姐姐的声音?还有男人…… 李纹和李绮平常也是读了不少书的,冰肌玉肤的白腻玉颜,已是彤红如霞。 而厢房之中的贾珩,正自抱着李纨,自是感受到那花信少妇白腻肌肤的颤栗,目光更是紧了紧,讶异问道:“纨嫂子这是?” 李纨有时候也挺有趣的。 李纨柳叶秀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盈盈如水,颤声说道:“子钰,别…别闹了,外面来人了。” 她这以后还要怎么去见纹儿、绮儿,念及此处,丽人连忙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但也不知为何,那人似乎更有兴致了一般。 李纨如十五个吊桶打水,柳眉之下的美眸,眼角不时现出丝丝缕缕的绮韵。 贾珩心头微微一动,忽而抱着李纨挨着窗户就近而去,听到曹氏与自家两个女儿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心神之中,不由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许,应该给李纨一些别样的震撼。 就在这时,只听李纨轻轻腻哼一声,连忙抿住了粉润微微的唇瓣。 李纨白皙玉颜早已明媚如霞,那一颗芳心不由大急,只觉娇躯颤栗,绵软一团。 珩兄弟怎么能这般对她? 这让她以后怎么活? 忽觉一股抑制不住的内急之意涌来。 贾珩也不多言,抱着丽人丰腴玲珑的娇躯,逐渐接近窗户所在的方位,那边儿有一方漆木几案。 而一墙之隔的李纹和李绮正在与曹氏叙话,忽而听到那近在一道窗户之后的缠绵之音。 两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顿时“腾”地红若胭脂。 曹氏也红了一张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脸蛋儿,暗暗啐了一口,真是一对儿狗男女,蜜里调油。 转而将目光投向李纹和李绮,柔声说道:“纹儿,绮儿,你们快回房看书去罢。” “娘亲,嗯。”李纹和李绮对视一眼,娇躯已是柔软一团,粉唇莹润微微,不知为何竟有些…内急。 曹氏轻轻抚着两个小丫头的肩头,笑了笑道:“好了,快去吧,等过了明年,也让你们许给你们珩大哥。” 李纹、李绮:“……” 许给珩大哥? 李纹与李绮芳心微微一颤,几乎是逃也似的走了,只留下仓皇失措的身影。 难道过了明年,她们也让珩大哥这般欺负? 而厢房之中,贾珩正自抱着李纨的丰腴娇躯,感受那一抹温润细腻。 只觉比往日更为难以言说的一种船新体验,目光看向在雕花窗棂上轻轻流淌的晶莹,心头暗道,真是极品。 李纨弯弯柳叶秀眉,那双沁润着莹莹波光的美眸,微微张开一线,秀丽脸颊白里透红,因是夏日,暑气炎热,在汗津津的秀发贴合鬓角一侧,汗珠“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也不知多久,贾珩抱着李纨,怀中的娇娃明媚不胜,问道:“纨儿,唤两声夫君听听吧。” 李纨弯弯秀眉之下,美眸恍惚之间,怔怔失神,已有几许意识迷糊,樱颗贝齿咬着樱唇,颤声道:“夫君,夫君。” 此言一出,李纨螓首之上别着的珠钗流苏轻轻晃动不停,芳心砰砰不停,宛如斩断了困缚身心的枷锁,从此身心只属一人。 贾珩神色微顿,轻轻抚着李纨鬓角的一缕秀发,柔声道:“纨儿,我与贾珠族兄比…” 后面的话就在丽人耳畔响起,带着一股莫名的调谑意韵。 “子钰你,你啊……”李纨秀眉之下,心神渐渐迷离不已,美眸怔怔失神,胡乱应着。 但感受到那尚留在身体之内的少年气息,竟有江河再起,卷土重来之势,李纨连忙睁开眼眸,灯火映照下,秀雅脸颊酡红如醺,颤声道:“子钰…好了吧?” 然而,那令自己面红耳赤的声音在耳畔带着一股韵律地响起,几乎让丽人心神又是一颤。 而窗外忽而“咔嚓”一声,天地皆白,电闪雷鸣,暴雨倾盆,酝酿许久的风雨刚刚停下,竟再次哗啦啦落下,拍打在庭院中的嶙峋山石,亭台楼阁上,似乎也将空气中的燥热也一并带走。 也不知多久,夜幕低垂,天色漆黑如墨,唯有暴雨不停降下,拍打庭院中的红杏树,树枝在风影中摇曳不停。 素云和碧月红着一张青涩、明丽的脸蛋儿,朱红碧甍的廊檐上,换上一盏盏灯笼,灯火摇曳,晕洒下一片片橘黄光影。 贾珩看向脸颊玫红气晕团团的李纨,低声说道:“纨嫂子,该吃晚饭吧。” 此刻,李纨那张清莹如玉的脸颊酡红如醺,乖巧地“嗯”应了一声,声音甜腻而酥软。 贾珩而后也没有多言,离了厢房,返回栖迟院。 …… …… 神京,灞桥城门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随着时间无声无息而去,也逐渐到了征讨山东的京营大军返归之时,陈潇率领京营大军,浩浩荡荡地来到京城。 而此刻,崇平帝也与群臣在城头上等候着,眺望着平坦、笔直官道的尽头。 这本身也是一种收拢军心之举。 陈潇以及京营的将校,率领数万大军,铁骑浩浩荡荡地沿着官道向着巍峨的京城而去。 旗帜如林,遮天蔽日,宛如一团赤焰席卷而来,一匹匹战马上的骑士盔明甲亮,神采奕奕。 手里挽着一根马缰,腰间悬配的一把把雁翎刀似乎隐隐带着冰冷煞气,这是一支休整过的胜利之师。 贾珩拿起手里的单筒望远镜,看向那一面绣着“汉”字旗帜的马匹上的骑将,黑色山字官帽之下,丽人英姿飒爽,风采绝伦,顾盼生姿。 潇潇的明艳绝伦风姿,的确是非常人可比。 此刻,巍峨高耸的城门楼上,崇平帝就立身在一架撑开的淡黄色伞盖之下,目光远眺那浩浩荡荡的骑军队伍,心头难免涌起一股万丈豪情。 有如此强军,大汉何愁不能中兴? 随着鼓声“咚咚”而响,大军在城门一箭之地开外立定,大批骑军“刷刷”地下得马来,朝着城门楼上的明黄色伞盖行礼,高声说道:“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时间,整齐划一,浑厚有力,带着一股穿透寰宇的清亮剔透。 崇平帝听着四方响起的山呼万岁的声音,那张威严、肃然的面容上,现出一股欣然自得之意。 “诸位将士,平身。”崇平帝朗声说道。 随着一旁的大汉将军,开始高声喊着,顿时下方众将校纷纷起身。 整个下马过程,秩序井然,干脆利落,给人一种坚若磐石的感觉。 魏王陈然同样面颊潮红地看着下方鹰扬武烈的骑军,不由为之一阵眼热,如果他能掌握这支骑军,或者能够得彼等效力,该是何等滋味? 楚王在不远处伫立眺望,脸上同样有欣然之色流溢而出。 唯有内阁首辅李瓒,眉头紧皱,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担忧。 京营中,唯果勇营勇武之力当为翘楚,十二团营不少都是果勇营出身的将校,长此以往,卫国公对京营渗透至深,恐有陈桥之事。 不过,陛下对卫国公已心生愧疚,再行分化、拉拢之道,极容易引起君臣翁婿相疑。 而且,辽东女真方面,也多有依仗卫国公之力。 贾珩此刻倒是没有这般多,而两道锐利剑眉之下,那双清眸则更多是落在陈潇的脸上,一段时间不见潇潇,还真有些想念她。 倒也不是床帏之间的乐趣,而是就这么一个人,想听她说说话。 媳妇儿再漂亮,也有腻的一天,更多还是与其相处中的独特体验,那是旁人都代替不了的体验。 不大一会儿,崇平帝率领着一众臣僚下了城门楼,看向那骑在马上的乐安郡主,近距离观之,倒也为其英气所慑。 崇平帝瘦松眉皱了皱,心头暗道,真是大有乃父之风,巾帼不让须眉。 只是当初偏偏许了子钰,否则,反而能够制衡子钰。 陈潇翻身下了马匹,和蔡权等一众将校,来到近前,瞥了一眼那目中似是现出思念之意的蟒服少年,抱拳道:“乐安见过圣上。” “乐安请起。”崇平帝瘦削而苍白的面容上,挂着淡淡和煦笑意,目光如同看着侄女,说道:“这一路辛苦了,朕在熙和宫中准备了一些酒菜,你也过去用一些。” 陈潇清冷气质流溢的柳叶眉下,清眸眸光平静无波,柔声道:“多谢圣上。” 心绪之中,却不由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触。 眼前之人当年算计了太子、赵王、父王,如今却赐死自己的长子,倒也算是因果报应了。 崇平帝面上现出期待之色,问道:“那豪格呢?” 陈潇语气平静无波,柔声说道:“回圣上,此刻就在囚车上面,已经押赴而来。” 此刻,崇平帝极目远眺,可见那一辆木质囚车,缓缓驶将过来,只见囚车四方有一队队京营将校捉刀护卫,军容严整,神情冷峻。 此刻,豪格似乎留意到那一道目光注视,抬起蓬松头发下的一张粗犷、黢黑面容,目中满是凶戾之芒。 汉人的狗皇帝,他恨不得现在挥舞马刀,取其首级! 此刻,豪格又将恨恨目光投向那蟒服少年,心头已是怨毒之甚。 崇平帝远远瞥向那囚车之内的中年亲王,说道:“子钰,他就是女真的肃亲王豪格?” 此刻,心头的万丈豪情更是抑制不住。 自崇平十四年以来,多少女真亲王、贵族都将身家性命留在了大汉,如今女真与大汉攻守之势异也,大汉从此扬眉吐气。 贾珩目光投向豪格,高声道:“陛下,此人正是豪格,就在粤海之战的时候,豪格领舟船前往撺掇在台湾的荷兰红夷进犯我大汉疆土,当初曾被微臣断其一臂,而后又潜入山东,与陈渊所率领的白莲妖人一同试图搅乱我山东局势,其人凶狠、乖戾一如虎狼,当有所震服。” 崇平帝温声道:“能够落网成擒,实是不容易。” 贾珩拱手说道:“全赖圣上运筹帷幄,将校士卒用命效死,方能迅速平定山东之乱。” 崇平帝瘦松眉挑了挑,目光咄咄而视,冷声道:“豪格此人祸乱我大汉,不知多少年,正该明正典刑,告慰列祖列宗,戴权,让锦衣府押送至诏狱,听候发落!” 戴权应命一声,然后,吩咐着内卫去了。 崇平帝目光逡巡过一众将校,温声道:“诸位将校先行进城吧。” 而后,大批将校陪同着崇平帝以及文武群臣,浩浩荡荡地进入城中。 随着一众将校进城,凯旋的数万骑军也在留守将校的率领下,前往京营驻地。 …… ……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 卫国公的身世! 熙和宫 此刻,殿中澄莹如水的玉阶上,穿行着一个个内监和宫女,也放着一张张矮凳高几,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菜肴,香气四溢。 因为,正处国丧之时,殿中倒也没有什么翩跹起飞的歌舞,一切都在较为庄严、肃穆的气氛中进行。 崇平帝在条案之后居中而坐,沉静目光掠向下方的一众文武群臣,清声说道:“诸位将士为国南征北战,从北疆草原至西北大漠,奔波劳苦,鞍马劳顿,朕敬诸位将士一杯。” “臣等不敢,臣等敬圣上一杯。” 下方一众将校,连忙道着不敢,纷纷举杯应和。 崇平帝抬眸看向贾珩,轻声说道:“子钰,这二年,京营骑卒将校往来奔波,这次回来当好好休整休整。” 贾珩放下酒盅,拱手道:“微臣也有此意,以后与女真争锋,更多还是用舟船海师。” 天子这显然是在当着一众京营骑将的面,延揽人心,可以想见,等他离开神京之后,这样“挖墙角”的事情必然层出不穷。 于是这般,=而宫廷饮宴,就在这般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进行下去。 一众文武群臣,也从前日忠顺王父子谋反,齐王陈澄被赐死的大案中,渐渐定下心神。 大抵是满天的乌云应该是彻底散了。 贾珩此刻提起酒壶,斟酒畅饮,小口酌酒不停,就这样饮宴,在一众文武群臣的心思各异之中度过而去。 待到贾珩离了熙和宫,看向那一袭织绣蟒袍的陈潇,轻笑了下,说道:“潇潇,这次领兵回来,风尘仆仆,你累不累?” 陈潇柳眉挑了挑,清眸乜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轻哼一声,问道:“你说呢?” 她在前线领兵打仗,他在家里多半就是流连花丛,耽迷情爱,快要记不得她是哪个吧? 贾珩伸手挽住陈潇的纤纤柔荑,目光盯着少女的清眸,道:“潇潇,咱们回家吧。” 不用说,潇潇现在正在心底各种腹诽于他。 陈潇压下心头的浮想联翩,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一条青砖铺就、两侧朱色宫墙高立的宫道,出了朱红漆面的拱形宫门,翻身上马。 陈潇晶然明眸投向一旁并辔而行的那少年,低声问道:“陈澄在京里被赐死了?” 贾珩说道:“除陈澄被赐死外,忠顺王父子也被赐死,忠顺王一脉夺爵,至此,这些宗室的毒瘤彻底被根除。” 潇潇当初刺杀忠顺王陈荣,那大抵就是与忠顺王有仇的,而忠顺王当初也陷害贾家,也算是与贾家有仇。 陈潇点了点头,目光闪了闪,似有几许怔怔失神,而后回转神思,柔声说道:“你等会儿随我去郡主府上吧。” 所谓,郡主府就是周王在京城的宅邸,先前已经让陈潇改为乐安郡主府,此刻王府府宅修建的轩峻峥嵘,四方的青墙高立,爬满了如爬山虎一样的藤蔓,葱葱郁郁,开满了青黄色的小花。 夫妻二人并辔而行,沿着绵长、高立的宫道砖墙,快步向着乐安郡主府而去。 迎上前来的是一个老仆,朝着陈潇恭谨行礼,低声说道:“郡主,你回来了。” 陈潇玉容婉丽,抿了抿粉唇,说道:“诚伯,准备一些酒菜和香烛纸马,等会儿我要祭祖。” 忠顺王父子亡命,这位周王之女自是要告慰亡父,除此之外,也是将贾珩这位“准女婿”介绍给周王。 贾珩默默看着这一幕,心神微动。 说话间,阔步进入厅堂中,然后吩咐着侍女准备热水沐浴洗澡,落座在小几之畔,端起茶盅,轻轻品着香茗。 贾珩环顾四周的布置,柔声道:“潇潇,这里是当初岳父议事的正厅?” 陈潇白了一眼那少年,两道修丽双眉之下,那双明澈清眸之中,许多怀念和回忆之色氤氲而起,道:“当年,父王就是在这里与京营的将校商议用兵之策的,我那时候还小,就在屏风那边偷瞧,偷偷听大人的讲话。” 贾珩抬眸看向那门槛,心神起伏,眸光不由恍惚几分,似乎能够想到一个扎着辫子的小姑娘,偷偷探出头,而那双灵动如黑葡萄的眼眸,晶莹剔透,惹人瞩目。 过了一会儿,侍女进来厅堂,凝眸看向那眉眼修长的少女,道:“郡主,洗澡水准备好了。” 陈潇道:“你在这儿随便看看,我去洗澡了。” “嗯,去吧。” 贾珩放下茶盅,点了点头,目光温煦如初升之阳,轻声道。 此刻,贾珩来到中堂画的一侧,看向其上书写的文字,银钩铁画,力透纸背,坚毅中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豪迈气韵。 而在这时,却不由皱了皱眉,不知为何,隐隐感受到一股窥视,细究却不得要领。 少顷,那窥视之意竟然彻底不见。 贾珩冷眸目光闪了闪,暗道了一声奇怪。 而另一侧,陈潇所在的厢房中,陈潇去除身上的裙裳,刚刚沿着木质脚榻,进入浴桶中。 玫瑰花瓣泡着的洗澡水洗过凝香玉肌,香气馥郁无比。 陈潇刚刚擦过肩头,刚刚闭上那双狭长、锐利的清眸,忽而冷喝一声,说道:“谁在暗处?” “潇儿。” 就在这时,传来一道宛如飞泉流玉的熟悉声音,而后一道黑影自一架锦绣屏风后出来,正是白莲圣母——吴贵人。 其人脸上蒙上一层白纱,遮挡着那妍美的容颜。 “师父。”陈潇容色倏变,惊声说道。 白莲圣母颜微微顿了顿,柔声道:“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陈潇迟疑了下,语气中蕴藏着颇多歉意,道:“师父,山东那边儿,我是听令行事,也没有太多办法。” 白莲圣母道:“山东那边儿不关你的事儿。” 陈潇点了点头,又道:“师父,山东起事,太过鲁莽了,多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 白莲圣母那清丽如白雪的脸蛋儿上蒙起一股怅然若失,低声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谁知道……无非是形势所迫罢了。” 说到此处,白莲圣母细而黛青的柳眉挑了挑,眸光盈盈如水,柔声道:“你在他身边儿怎么样?” 陈潇面色怔了怔,情知白莲圣母在提及贾珩,柔声说道:“他对我挺好的。” 白莲圣母玉颜微顿,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或者说,师徒两人根本就没有,有意谈论过贾珩是不是废太子之遗嗣的话题。 而这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陈潇心头生出一股好奇,柔声问道:“师父,你这次过来是?” 白莲圣母柔声道:“就是过来看看你,还有告知那位卫国公的身世。” 陈潇心下讶异,目光蕴藏着好奇之色,说道:“身世?这是怎么一说?” 白莲圣母柔声道:“卫国公他是废太子旧……” “潇潇,在屋里洗澡吗?” 就在这时,廊檐下隐隐约约传来那少年的声音,浑厚中带着一股急促之意,分明是贾珩。 原来,贾珩想起先前的窥伺之感,故而就过来瞧瞧情况。 白莲圣母面色倏变几许,身形不由一闪,向着房梁腾挪而去。 陈潇隔着一架锦绣玻璃的屏风,柔声道:“我正在洗澡,你这时候过来做什么?” 贾珩笑了笑道:“过来给你洗个澡,瞧你这一路累的?” 陈潇美眸嗔怪之意密布,没好气道:“你过来,我还能洗好澡?” 不就是想和她洗个鸳鸯浴?虽然也不是不可以。 贾珩皱了皱眉,环视四周,问道:“潇潇,刚才没有听到可疑的动静吧?” “能有什么可疑的动静?”陈潇如黛秀眉蹙了蹙,而那秀气、挺直的琼鼻不由腻哼一声,说道:“过来给我搓澡。” 贾珩:“……” 真是,不让伺候洗澡的是你,现在让搓澡的也是你。 想了想,在丽人挑起秀眉的眸光注视之下,快步近前,拿着毛巾擦了擦丽人白腻如雪的肩膀和后背,道:“潇潇,这肌肤是越来越白了。” 陈潇轻笑了下,说道:“可没有某位雪美人白一些。” 贾珩:“……” 陈潇柔声说道:“我不在神京的这段时间,你没有干坏事儿吧?” “京中眼线众多,能干什么坏事儿。”贾珩柔声道。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任由那少年搓洗着后背和肩头,柔声说道:“等会儿,咱们去庙里祭祀一下父王。”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道:“好。” 此刻,房梁之上,白莲圣母看向那正在与陈潇搓洗着澡的蟒服少年,秀眉微蹙,心思莫名。 东宫六率的主将苏鸣之子,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如今也是命运捉弄,与可卿在一起,算是保卫者太子遗嗣。 可是却不知真正的仇人是谁,认贼做父。 贾珩此刻浑然不知暗中窥伺之人的想法,而是给陈潇捏着僵硬的肩头,帮助陈潇舒缓疲劳。 陈潇秀眉蹙起,微微眯起清眸,芳心已是有些甜蜜不胜,轻声说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贾珩柔声道:“想着你回来,特意练练。” 就这样,两个人洗了澡,然后快步离了厢房。 而陈潇则改换上一身藏青色连衣裙,乌青柔顺的秀发渐渐绾成一个精致的飞仙发髻,而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下,清眸不见往日的清冷凌厉,反而多了几许柔润微光,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贾珩在一旁挽着丽人的纤纤素手,随着陈潇说话之间,来到一座庄严、肃穆的祠堂。 五间正房轩敞而立,青砖黛瓦,庭前花蒲中种植着烟丽如画的郁郁松柏。 陈潇与贾珩进入祠堂之中,缓缓行至近前,跪在供案之下的蒲团上,看向那紫檀薰笼之中袅袅而起的青烟。 贾珩也在一旁跪着,抬眸之间可见灵位木牌正在供案之上摆放,灵位木牌上镌刻着一道道淡金漆字迹,清晰可辨名姓,一块儿是周王的,还有一块儿则是周王妃的。 陈潇声音哽咽道:“父王,母妃,女儿带着女婿来看你们了。” 贾珩也陪着陈潇叩首而拜,心头就叹了一口气。 陈潇柳眉之下,晶然美眸似有几许湿润闪烁,说道:“忠顺王父子已经因罪伏诛,忠顺王一脉除爵,父王的仇已经报了。” 贾珩轻轻拉了一下丽人的纤纤柔荑,面上神色淡漠。 而叩拜之礼完成,陈潇也挽着贾珩的纤纤素手,快步出了祠堂。 待陈潇与贾珩重回厢房落座,贾珩一下子伸手拥住丽人丰腴款款的娇躯,使身形纤美、矫健的丽人坐在自己的怀里。 其实,刚才看着潇潇洗澡时候,他就已经有些馋她的身子,只是刚才不知为何,潇潇不让他碰着。 贾珩却不知道,因为陈潇的师父可能就在附近,这位白莲圣母乃是能人异士,屏息敛神,倒未曾让贾珩发现,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陈潇玉容甜美明净,眸光盈盈如水,低声说道:“他封你做太师了?” 贾珩拥住少女柔软如玉的娇躯,探入衣襟,轻轻摘着丽人怀里的大雪梨,目中现出几许欣然莫名,低声说道:“是的啊。” 陈潇晶莹如雪的玉容两侧,爬起两朵桃红红晕,也不再说其他,任由那少年亲昵、轻薄。 陈潇修丽入鬓的双眉蹙了蹙,明眸就有波光涟漪圈圈生出,凝眸看向那凑近而来的少年,柔声道:“那他最近可有猜忌之举?” 贾珩眉头挑了挑,感受到不改往日的紧致温润,附耳说道:“往锦衣府安插了新的人手,此外,魏楚两藩进了京营,参知兵事,作训兵丁,显然是在行制衡之举,此外,内阁首辅李瓒或许会对京营人事有所调整。” 陈潇腻哼一声,说道:“这辽东都还没有平灭呢,就已经开始这样防备了?” “可能也是…忌惮吧。”贾珩叹了一口气说着。 他是天子,他也忌惮他贾珩。 这样说可能有些自吹自擂,但事实如此。 陈潇默然片刻,清声道:“他就是这样的人。” 贾珩抚了抚玉人粉腻不胜的脸蛋儿,凑至近前,亲了一口那少女的莹润唇瓣,只觉触觉柔润不胜。 两个人就这样腻着。 陈潇轻轻拨着那少年的手,柔声道:“山东登莱水师府的穆小王爷曾经提及,女真似乎已经派舟船海师远征倭国。” 贾珩寻幽探奇,拨弄是非,道:“先前,我与天子提及过此事,打算近期前往九边,以及前往登莱,督促水师,以红夷大炮征讨倭国。” 陈潇娇躯渐渐滚烫如火,柔声道:“你打算如何应对?” “亲自去一趟九边和山东,整饬武备,操演水师。”贾珩道。 陈潇点了点头,道:“那我随你一同去。” 贾珩伸手探入丽人裙裳的衣襟,感受着那触感细腻的肌肤,似是正在摘着大雪梨,附耳说道:“嗯,这次之后,先将朝鲜拿下,再行两方钳制。” 陈潇颤声道:“先前在江南虏寇勾结为乱之时,有朝鲜水师投效了朝廷,可以引为向导。” 贾珩容色微顿,低声说道:“这次出征朝鲜,我打算将这些人都带上。” 这几支兵马登岛之后,熟知山川地理,完全可以攻城略地。 陈潇“嗯”了一声,柔声说道:“你…我快睡着了都。” 贾珩:“……” 挑衅是吧? 这是从凤姐那边儿蔓延到陈潇这边儿了? 贾珩伸手拍了拍陈潇的浑圆酥翘,柔声道:“那你自己来?” 陈潇横了一眼那少年,冷声道:“我风尘仆仆的,你忍心折腾我?” “好,那我是不忍心。”贾珩说着,轻轻凑至近前。 …… …… 翌日,天光大亮,晨曦微露,庭院之中鸟语蝉鸣交织一起,衬得清晨愈发幽静。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丽人正自睡的香甜、酣然,伸手轻轻捏了捏那丰润、白腻的脸蛋儿,柔声道:“潇潇,起床了。” 陈潇“嘤咛”一声,柳叶细眉之下,盈盈如水的美眸睁开,拢目看向那少年,娇俏声音中带着一股酥腻,柔声问道:“什么时候了?” 贾珩道:“这会儿,都巳时了。” 昨日故友重逢,难免也就贪杯了几许,主要是潇潇一直痴缠着他,真是将他当成了工具人。 陈潇柔声道:“那起床吧。” 贾珩撑着一条胳膊,起得身来,穿上一身黑红锦缎织绣的蟒服。 刚刚在厅堂中坐定,用罢早饭,外间锦衣府亲卫李述进入厅堂,开口说道:“都督,仇同知从北平府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说道:“知道了。” 他主要是问一下九边的情形,然后带这位仇同知远去。 陈潇轻哼一声,说道:“你准备再将他带回北平?” 贾珩温声道:“他长期负责辽东女真的边情刺探,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这次前往北边儿,魏王也过去。” 陈潇道:“魏王怎么也过去?” 贾珩柔声说道:“跟过去学习吧,也算是见识一下边事,宫中已经开始培养两位藩王的治世谋略,经国事务之能。” 陈潇眸光深深,低声道:“这是已经开始筹谋关要时刻替换了你。” 贾珩叹了一口气,目光微动,低声道:“这是人之常情,制衡之道乃是帝王心术,倒也没有什么。” 陈潇轻哼一声,说道:“那你九边和山东谋略朝鲜倒也可行,也算避一避风头,静观其变。” 真不如一开始,坐观忠顺王父子和齐王陈澄他们再刺杀宫中那位,他再率领兵马拨乱反正。 那时,他就可坐收渔翁之利,一举登鼎九五至尊。 贾珩道:“你就在京城坐镇,省的京城再有其他变故。” 陈潇柔声道:“现在应该不会,如果再行调整人事,那猜疑之象明显,真就君臣不睦,天下不安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微顿,低声说道:“话是这么说,不过,先看看情况吧。” 而后,贾珩与陈潇叙了一会儿话,也不再多说其他,而后离了郡主府,转而去向晋阳长公主府。 因为牵挂着在南省的自家儿子,晋阳长公主打算最近返回金陵南省。 …… ……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 贾珩: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晋阳长公主府,后院二层阁楼之上—— 丽人一袭素色衣裙,靠窗而坐,一张晶莹玉容白腻如雪,手里正自拿着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书籍,凝神读着其上的文字。 夏日原就天长夜短,暑气渐涨,这位丽人素月衣裳轻薄,雪颜肌肤明艳动人,尤其生产之后,身形丰腴玲珑,肌肤白里透红。 此刻,犹如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 晋阳长公主柳叶秀眉之下,美眸眸光微微泛起涟漪清波,柔声说道:“怜雪,你去看看人到哪儿了。” 怜雪道:“今个儿,珩大爷说是去出迎凯旋大军去了,乐安郡主回来了。” 晋阳长公主轻轻“嗯”了一声,道:“潇潇?她这个时候,是也该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就听嬷嬷在外间,低声说道:“殿下,卫国公来了。” 晋阳长公主秀发梳成的峨髻,黛眉翠郁含烟,而那张白腻如雪的晶莹玉容上现出丝丝缕缕的欣喜,柔声道:“怜雪,你快去迎迎。” 就见贾珩与陈潇联袂而入,大步进得厅堂中,夫妻二人,一人清冷孤寂,一人纤美明丽,宛如神仙中人。 晋阳长公主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似嗔似喜,道:“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嗯,晋阳,我和潇潇过来瞧瞧你,你什么时候南下金陵?” 晋阳长公主柔声说道:“再有三天吧,舟船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贾珩近前落座下来,拉过丽人的纤纤柔荑,柔声道:“晋阳,节儿在南省也不知怎么样了。” 他那个大儿子,生的白白胖胖,他还是挺喜欢的。 “是啊。”晋阳长公主一张秀美端妍的脸蛋儿,现出阵阵思念之色,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贾珩伸手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玉颜微定,柔声道:“好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能见着了。” 晋阳长公主柳眉之下,晶莹美眸眸光盈盈如水,看向那少年,关切道:“你不是也要前往九边查边?” 自与他在一块儿以来,两地分居,聚少离多。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九边边镇,这次应对女真敌寇以后,在边务协同上,多有前后难以呼应之事。” 晋阳长公主道:“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消停一些,对了,前天,母后又旁敲侧击打听了,说什么时候将人带过去看看,还有在问本宫是不是生了孩子。” 提及此事,丽人眉眼中现出一抹甜蜜与羞涩。 贾珩容色微顿,说道:“那你怎么办?” 晋阳长公主雍美、端丽的玉颜上现出一丝嗔恼,莹润微微的丹唇轻启,柔声道:“只能先这般拖着,还能怎么样?” 贾珩说话之间,用手轻轻抚过丽人的肩头,柔声道:“别想这些了,等过二年,与太后娘娘道出实情不迟。” 晋阳长公主“嗯”了一声,将秀美螓首偎靠在少年的怀中,明眸中满是欣然神色。 这人陪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就不知道亲亲她的吗?难道是她生了孩子以后,衰老了一些,所以他不再喜欢她了。 另一边儿,陈潇端起青瓷杯茶盅,轻轻啜饮了一口,茶香袅袅而起,好整以暇地看着两口子你侬我侬。 晋阳长公主怅然片刻,这会儿似乎已经反应过来,柳眉倒立,凤眸狭长地看向陈潇,柔声说道:“潇儿怎么还在这儿?” 她说怎么这人没有亲昵着她,原来潇潇在一边儿等着她呢。 陈潇轻笑了下,柔声道:“那你们说话,我这就走了。” 真是,多大年纪了,还如小女孩儿一样,依偎在那人的怀里。 晋阳长公主轻哼一声,分明捕捉到陈潇脸上的笑意,道:“你看她,真是愈发没大没小的了,你平常也不管教管教她。” 贾珩道:“你这个当长辈的就不教教她。” 待陈潇离去,晋阳长公主晶然美眸之内,微波轻漾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潇潇这次带你回来,应是祭祖了吧。” 贾珩道:“我陪着她去看了周王还有周王妃,潇潇这些年过得也不大快乐。” 基本,没有感受到父爱和母爱的存在,一直在江湖上漂泊。 晋阳长公主螓首点了点,柔声道:“母后前天还说她,这些年一直流落江湖,现在性子倒是愈发清冷了,也不大往宫里去了。” 贾珩道:“我回头说说她,该给太后请安还是要请安的。” 晋阳长公主美眸眸光流转,反手握住贾珩的手掌,说道:“你平常对她好一些也好,我瞧着倒是好了一些,脸上的笑容倒是多了一些。” 贾珩道:“是比以往好了许多。” 晋阳长公主柳叶秀眉之下,美眸眸光盈盈地看向那少年。 贾珩问道:“怎么了?” 晋阳长公主:“……” 以往见到她就亲昵的劲头儿哪去了?现在看都不看她是吧? “我看你就是嫌弃本宫老了。”晋阳长公主瞪了一眼贾珩,冷哼道。 贾珩:“???” 稍稍想了想,倒也渐渐明悟过来,旋即,看向那润光微微的粉唇,低头噙住那两片桃红唇瓣,攫取甘美芬芳。 真是,倒不是嫌晋阳年纪大,而是都孩儿他妈的老夫老妻,的确没有一开始那种动不动想要抱在一起的新鲜感。 要不如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晋阳长公主弯弯眼睫不由颤动了下,旋即轻轻搂住那少年的健硕腰身,便于贾珩亲昵。 而后,又低头看向那少年在自己衣襟的雪堆里打滚儿。 嗯,回来了,那熟悉的感觉这会儿又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贾珩抱着晋阳长公主的丰腴腰肢,向着里厢而去。 晋阳长公主秀丽玉容上笼起氤氲之意,不由腻哼一声,道:“本宫还当你腻了呢。” 贾珩剑眉之下,清眸目光微动,低声道:“晋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腻。” “腻了”这种话对甜妞儿和凤姐说说就是了,对曾经扶持他于微末的晋阳长公主而言,却是不舍得说出口的。 “你这甜言蜜语就去哄别人吧。”晋阳长公主弯弯眉眼之下,丰丽、雍美的玉颊羞红成霞,日渐丰腴款款的娇躯渐渐柔软一团,柔声说道。 贾珩拥住丽人的丰腴腰肢,柔声道:“晋阳,好了。” 晋阳长公主柳叶秀眉之下,目光略有几许狐疑地看向那少年,说道:“你先前是不是随着皇嫂去了大慈恩寺?”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嗯,就是先前,皇后娘娘到大慈恩寺,正在为腹中孩子祈福。” “二人独处,就没有发生一些什么?”晋阳长公主妩媚流波的美眸认真地看向那少年,轻哼一声,低声问道。 贾珩道:“肚子里都有孩子,能发生一些什么?” 晋阳长公主冷笑一声,莹润如水美眸乜了一眼那少年,说道:“那就是没有孩子的时候,可以发生一些了?” 贾珩:“……” 丽人这言语陷阱真是一套一套的,这就是女人,有了孩子以后,就开始变成这样了。 晋阳长公主盈盈如水美眸打量了一眼那少年,轻声说道:“这会儿没有话说了?”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你非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晋阳长公主轻哼一声,倒是没有说出那句经典的“你这是什么态度?”,而是美眸莹润生光,没好气道:“行了,别耽误工夫了,本宫想你了。” 贾珩笑着应了一声,然后搂着容颜端庄、秀美的丽人,嗅着那股沁人心脾的甜香,堆着雪人。 晋阳简单抱着是还要舒服一些,尤其是有了节儿以后,比之甜妞儿也不遑多让。 也不知多久,晋阳长公主抬眸之间,看向那身后神情悠然的少年,没好气说道:“你这是刚刚和潇潇她们闹过?” 贾珩一头黑线,什么意思,现在都会激他了是吧? 他就是体谅晋阳,没想到这还不满意了? “抱本宫起来呀。”晋阳长公主回转过秀发葱郁的螓首,那莹润美眸瞪了那少年一眼,眉眼之间满是旁人难以看到的妩媚风韵。 贾珩一时无语,暗道,真是受不了,都喜欢这个是吧? 难道这就是吊桥效应? …… …… 翌日,神京城 不知不觉之间,时光匆匆,今天又是到了太庙献俘的日子。 崇平帝这次似乎颇有兴致,领着一众文武群臣,来到太庙。 说话间,将豪格以及搅乱山东的李延庆等匪首的首级,收集在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上,向着太庙所在的位置迅速驶去。 这在某种程度上,频频参加庆典活动,也是向外间的文武群臣证明自己龙体康健,以安中外人心。 豪格此刻被手指粗细的一根绳索紧紧捆缚,在几个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押运下,来到大汉历代帝王的祖祠之前。 侍卫连续踢了豪格的腿几下,终于将面有不屈之色的豪格按住跪将下来,而豪格肌肉绷紧,剧烈挣扎着,而嘴里因为堵着一块儿布条,支支吾吾,根本发不出丁点儿声音。 贾珩瞥了一眼多半是在“骂骂咧咧”的豪格。 崇平帝意气风发,目光环顾群臣,朗声道:“自崇平十五年,太庙之前不知跪了多少女真的王公大臣,想来足以告慰辽东之战的英灵,还有我大汉的列祖列宗。” 言及此处,这位中年帝王心神也有几许唏嘘不胜。 而他崇平天子的赫赫武功,也会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李瓒面色肃然,介绍说道:“从多铎,岳讬、豪格,再到和硕特的几位番邦异族的族酋,悉数跪缚于太庙。” 而能让这些人折戟的卫国公,如何不令天子忌惮? 崇平帝点了点头,凝眸看向面上神色肃穆,态度恭谨的少年,问道:“子钰。” 这会儿自是想听听贾珩这位当事人怎么说。 贾珩拱手说道:“圣上,辽东等一众王公贝勒来日都有跪在太庙臣服的那一天。” 崇平帝闻言,目光中满是嘉许,朗声道:“朕也欣然见之,子钰此言,朕与子钰共勉。” 他的身子骨儿一定要撑到那一天,看到大汉从此再无后患之忧。 而后,率领一众文武群臣向着祠堂而去,就在庄严、肃穆的氛围中,崇平帝以及诸文武大臣,向着太庙中的陈汉列祖列宗跪拜。 而祠堂之上,也已摆上了太上皇的灵牌画像。 待庄严、肃穆的仪式完成,崇平帝这才领着群臣向着宫苑而去。 这时,一个着织绣图案的飞鱼服,腰间配着绣春刀的大汉,抱拳道:“圣上,奴酋豪格等诸人皆已伏法。” 崇平帝冷声道:“枭首,于市井街巷示众。” 仇良拱手称是,转身之间,不由瞥了一眼那身穿蟒服的少年,目光深处现出一道寒光。 他,仇良,又回来了! …… …… 辽东,盛京,宫苑 正是七月时节,暑气炎热,夏风习习,吹动得凉亭上的帷幔轻轻晃动不停。 多尔衮正在后花园中坐在凉亭之中,欣赏着庭院中开得娇艳不胜的花卉,而隔着一方杏黄色棋坪,一只带着指甲套的纤纤素手,捏起一枚黑色棋子,“啪嗒”放在棋坪上。 随着倭国的战报传至盛京城,整个大清又开始弹冠相庆起来。 因为女真精锐在倭国连战连捷,攻城掠地无数,而朝鲜方面原本就与倭国是世仇,更是大举派出舟船抢占倭国的岛屿。 而一场又一场的胜利,也让多尔衮这位大清国的掌舵人,终于挽回了女真连战连败的影响。 八旗精锐骁勇,依旧天下无敌! “十四叔,该你了。”庄妃将棋子放在一方杏黄色棋坪上,秀丽容色顿了顿,柔声道。 多尔衮拿起一枚棋子放在棋坪上,清声道:“这倭国岛上的香料,都是从南洋转运来的,倒是比咱们深山老林里的香料要好一些,香喷喷的。” 庄妃这会儿,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清丽玉颜酡红如醺,柔声道:“十四弟喜欢就好。” 想起眼前这个男人前天晚上,趴在自家身上贪婪嗅着芬芳气息的样子,庄妃心神就有几许莫名羞臊。 见那丽人眉眼间满是娇羞,多尔衮面带笑意的看向那对面的丽人,问道:“福临最近的功课怎么样?” “范先生说,既已读了四书五经,福临就应该学一些兵书战策。”庄妃玉颜微定,柔声道。 多尔衮赞同道:“是得学一些兵法,如今天下未定,还未到只需守成之君坐镇的时候,将来福临还是要带兵打仗,平定中原的。” 庄妃闻听此言,芳心甜蜜不胜,妍丽玉容上笑意旖旎如花,说道:“十四弟说的是,我们满人的孩子,气质是不能太过文弱了。” 这人是惦念他的孩子的,也不枉她先前将身子给他。 就在这时,殿外一个太监快步进入厅堂,道:“摄政王,从倭国发来的战报。” 多尔衮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那张坚毅面容,吩咐道:“拿过来,本王看看。” 那太监说话之间,就将手中的战报递将过去。 多尔衮阅览而罢,抬起头来,脸上面带笑意的看向庄妃,低声道:“你也看看,鳌拜和阿济格在安芸打败了两万倭军,歼灭近万,基本席卷了整个倭国南部,倭国当真是一片富饶土地,如果能够收揽其民力,跨海横击汉廷山东。” 这二年在大汉的边境碰得头破血流,而倭国的胜利,无疑如一针强心剂给了女真八旗精锐以莫大的信心。 庄妃柳叶秀眉之下,一双清澈眸光莹润微微,柔声道:“水陆并进,十四弟当真是好谋略!” 多尔衮笑了笑道:“说来,还是从那汉廷卫国公的《平虏策》中得来的策疏经验,彼等可以水陆夹攻于我,那我大清也可水陆夹攻于彼。” 言及最后,这位大清亲王语气倒也有几许敬佩。 想想南方汉人皇帝即位以来十多年,都是被他大清逼迫的内忧外患,直到这位卫国公出世。 庄妃细秀而清丽的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润媚微微的美眸盈盈如水,柔声道:“那位卫国公的确是非常人可比。” 多尔衮那张刚毅、威严的面孔上,满是愤愤不平之意,道:“是啊,如非这位卫国公,我大清早就率兵入关,席卷中原。” 庄妃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十四弟,再说这些倒也于事无补了。” 多尔衮点了点头,目光咄咄而视,道:“等拿下倭国之后,休整一年,就全面向汉廷开战。” 那时候,不仅是他们大清,还有西北的准噶尔,藏地的和硕特,都会派兵策应,汉廷势必左支右绌,疲于应对。 多尔衮说着,转眸看向那恭候而立的内监,高声说道:“去派人知会诸王公大臣,至殿中议事。” 那内监开口应了一声是,就忙碌去了。 显德殿 殿中一众女真高层文武勋贵济济一堂,既有亲王贝勒,也有范文程、邓长春等一众文臣。 “摄政王到。” 伴随着内监尖锐而嘶细的声音,就见摄政王多尔衮在几个内监的簇拥下,挑开哗啦啦的珠帘,一下子进入殿中。 “我等见过摄政王。”在场清国文武群臣,纷纷躬身见礼。 多尔衮则是落座在一张梨花木制椅子上,目光逡巡下方群臣,一时间恍然有自己身为九五之尊的错觉,朗声道:“诸位平身请起。” “谢摄政王。”在场众人纷纷起身,朝着那端坐在褥子上的多尔衮,行了一礼。 多尔衮道:“阿济格和鳌拜在倭国连战连捷,并且提及倭人根本不堪一击,可见这次海上东进的战略,颇合我大清国情。” 说着,凝眸看向范宪斗,问道:“范先生,觉得我大清接下来要做什么?” 范宪斗拱手道:“回摄政王,汉廷知我大清发兵袭取日本,定然从中作梗,而那卫国公肯定会亲自调度。” 多尔衮道:“范先生的意思是?” 范宪斗两道灰白眉毛之下,苍老浑浊的眸子中不由现出丝丝缕缕的睿智之芒,道:“以老臣观之,卫国公应该会前往登莱水师坐镇,以红夷大炮,阻挠我大清征讨倭国。”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贾珩既能想出坏女真的事儿,满清高层的智囊自然也能考虑到这一层。 摄政王多尔衮眉头紧皱,目中现出一抹思量,旋即,高声说道:“汉廷的红夷大炮不可小觑!海师以之驰骋海上,罕有敌手,虽然我们为之监造了一些,但能否比得过汉廷,犹在两可之间,范先生以为当如何应对?” 范宪斗道:“摄政王,老臣以为当集朝鲜水师和我大清国水师,做好迎敌准备,同时,以老臣观之,汉廷应该不会一开始就出兵阻挠我国打下倭国,而是要等我八旗精锐筋疲力尽,深陷泥沼之中,再坐收渔翁之利。” 多尔衮沉吟片刻,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范宪斗目中现出一抹思量之色,说道:“这就是我大清迎敌准备的时间。” 多尔衮两道粗眉之下,目光怔怔片刻,敬佩道:“范先生真是看穿了汉廷的心思。” 而殿中其他一众满清王公大臣,脸上同样现出恍然之色。 范宪斗沉声道:“汉廷先前括台湾之疆土为己国一域,就可见那位卫国公与汉皇有开疆拓土之志,如果倭国没有被我们打烂也就罢了,如今一旦相争,那就能顺势而为,直取倭国,断遏我归路。” 其实,主要是中原王朝多是认为其他番邦异国不如中原王朝地大物博,费了老劲儿统治,反而劳民伤财。 多尔衮眉头紧皱,轻声道:“这般一说,这汉廷真是用心歹毒,范先生,你以为应当如何应对?” 范宪斗朗声说道:“王爷,如今只能积极操演水师,多造炮铳,以备不时之需,以应对汉廷的卫国公派水师断遏归路。” 多尔衮轻轻点了点头,朗声说道:“那就依范先生之意,准备舟船水师,督造炮铳。” 而后,将目光投向一旁的济尔哈朗,朗声道:“郑亲王,你督促工部,加快监造红夷大炮,尽快列装舰船。” 济尔哈朗拱手称是。 …… ……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 贾珩:如何不记得?一日不敢或忘。 神京城,晋阳长公主府 贾珩却不知辽东的满清高层也对自己的下一步动向有了推断,此刻阁楼二层,周围风影摇曳,梧桐沙沙之声不停。 贾珩搂着晋阳长公主的丰腴、香软娇躯,轻轻嗅着丽人乌青发丝之间的迷人馨香,心头不由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宁。 还是晋阳能更多带给他一些温婉如水的大姐姐气息。 晋阳长公主柳眉弯弯,秀丽如黛,而美眸莹润如水,柔声道:“这次出去避避风头也好。”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道:“节儿再有几个月,快满周岁了吧?” 晋阳长公主白了一眼那少年,没好气说道:“你还知道?” 贾珩道:“等我北边事务完成,就前往江南,去看看你们娘俩儿。” 晋阳长公主伸手捏了捏那少年,柔声道:“那本宫可记住这话了,你到时候可别忘了。” 真是跟铁打的一样,她先前还担心他周旋于这么多女人之间,会不会力不从心……真是担心了。 想来也是,他年岁才多大,虚岁不过刚刚十八而已,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断不会如此。 贾珩轻轻抚着丽人温软如玉的娇躯,柔声说道:“你放心好了,咱们家儿子,我肯定上着心呢。” 晋阳长公主“嗯”了一声,将那张滚烫如火的妍丽脸蛋儿,紧紧贴靠在少年的胸膛,听着砰砰直跳。 外间传来知了的蝉鸣,与夏日清凉的晚风交织在一起。 夫妻二人缠绵悱恻,一夜再无话。 …… …… 就这样,贾珩与丽人痴缠至午夜时分。 翌日,清晨时分,云层在天穹之上舒卷来回,丝丝缕缕的曦光照耀在庭院的屋檐上,将大团蒲草光影照耀在屋脊上。 陈潇柳眉之下,眸光盈盈如水,凝眸看向那少年,道:“山东那边儿传来飞鸽传书,曲阜那边儿的飞鸽传书,已经抓捕了孔家家主孔懋甲,相关案犯皆已缉捕至狱。” 贾珩凝眸看向陈潇,点了点头,说道:“孔家人都一网成擒了?” 陈潇朗声道:“少了孔懋甲的儿子孔有德还有其子,听说泛舟出海,已经逃亡至辽东和朝鲜。” 贾珩道:“我这就进宫面圣。” 孔家乃是天下读书人的士林楷模,如今因为牵涉勾结陈渊谋反一案,如果被一下子砍了脑袋,朝中就会有不少科道言官求情。 当然,也不一定。 因为,先前的齐王陈澄谋反一案,都察院的科道言官已经被清理过一波,已经涨了记性。 宫苑之中,内书房 崇平帝刚刚用罢早饭,放下手中的一双竹筷,抬起头来,目光咄咄,低声道:“子钰来了?” 宋皇后吩咐着女官过来,将几案上的杯碗筷碟收走,而后,轻轻抚着微微涨起的小腹,感觉着其内生命的孕育。 暗道,那个小狐狸又来了。 随着怀孕日久,这位丽人已出现了一些孕吐迹象,每次吐的难受之时,就暗暗啐骂着某人。 戴权躬身而下,禀告说道:“卫国公递了牌子说是,山东方面还有一些新的情况要给陛下叙说。” 崇平帝瘦松眉之下,目光疑惑了下,说道:“请至坤宁宫过来。” 宋皇后玉颜明丽如霞,柔声说道:“这么早儿,子钰未必吃罢早饭,要不让御膳房再准备一些。” 崇平帝点了点头,轻声道:“梓潼考虑的是。” 宋皇后那雍丽、丰美的脸颊两侧不由泛起浅浅红晕,熠熠妙目之中不由现出一抹思量之色。 不大一会儿,却见贾珩随着戴权一同进入坤宁宫中。 此刻,崇平帝目光微动,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头也有几许愧疚,唤道:“子钰。” 贾珩眸光在那雍容华美的丽人脸上一闪而过,旋即,朗声道:“回禀圣上,锦衣府那边儿传来信笺,提及山东孔衍圣公的孔家,与陈渊等白莲教余孽暗通款曲,证据确凿,还请圣上对孔衍圣公问罪发落。” 崇平帝眉头紧锁,问道:“孔家?” “朕想起来了,那位孔懋甲早年曾与废太子以及赵王有旧,朕虑及彼等乃士林楷模,故而网开一面,谁知彼等怙恶不悛,变本加厉!”崇平帝脸色铁青,越说心头越是恼火,沉喝道。 “陛下。”宋皇后在一旁低声说着,声音珠圆玉润,温柔如水,恍若要抚平崇平帝烦躁的心绪。 崇平帝瘦削、清颧的面容上,翻涌的怒气向下压了压,道:“明日让诸臣工议一议,共论孔家家主之罪。” 贾珩拱手称是,刚想拱手告辞,却听到那位中年帝王,开口说道:“子钰,御膳房做了一些点心,你留下来用一些。” 宋皇后玉颜雪肤丰熟妩媚,轻轻抿了抿粉唇,柔声道:“都是一些甜品。” 虽然,恨不得骂一骂这个小狐狸,但这会儿仍是有些不忍心。 贾珩拱手道:“微臣谢圣上。” 旋即,在戴权搬来的绣墩上落座下来。 崇平帝问道:“子钰这几天要前往北平查边?” 宋皇后玉颜微滞,柳叶秀眉之下,目光盈盈如水而视,道:“臣妾正说着呢,然儿这次跟着子钰过去,子钰到了那边儿,也当好好指点指点他才是。” 贾珩抬起头来,看向那雍美华艳的丽人,轻声说道:“娘娘放心,微臣定然会好好看顾魏王殿下的。” 怎么说呢?他占了甜妞儿便宜,也当好好看顾一下。 崇平帝两道瘦松眉之下,锐利目光咄咄而视,问道:“子钰,这次北方诸边镇,在应对女真入侵之时,可有不周不备之处?” 贾珩道:“诸部协同不齐,才让女真的兵马入得关镇,而后当形成预警机制,从边镇到地方卫所,凡遇敌袭,当迅速通传警情,遥相呼应。” 崇平帝目光咄咄而视,问道:“子钰打算如何调整?” 贾珩道:“在边关城墙上建立烽堠、信鸽预警体系,地方卫所一旦发现有警,当及时驰援,而且这一次,女真正在攻略倭国。” 崇平帝道:“现在的北平经略安府司的帅臣,乃是兵部侍郎邹靖,其人应对是否过于失措了,毕竟是文臣,不通兵法,子钰以为如何呢?” 在李瓒离开经略安抚司以后,因为北平无战事,遂让原经略安抚司的副经略安抚使邹靖,暂且接掌经略安抚司一职。 贾珩朗声道:“微臣以为,应该寻韬略不凡的武将或者知兵事、通权变的文臣。” 崇平帝目中现出一抹思量之色,轻声道:“不若调任忠靖侯史鼎前往河北,子钰以为是否合适?” 其实,有些不太想用贾史王薛家族之人,但如今能打仗的人都与眼前他的这位女婿有关。 再说,史鼎已经担任河南巡抚有些年头儿,不如着其前往北平总揽全局,河南方面再选派楚党中人担任巡抚,也能渐渐削弱眼前少年的影响。 贾珩道:“圣上,微臣以为忠靖侯史鼎,才具虽有,但独镇一方,机谋应变的能为还是差一些。” 其实,此刻的河北经略安抚司,更像是直隶总督,可谓天下第一疆臣,比两江总督的位分还要高上一头。 忠靖侯史鼎其实还行。 崇平帝默然片刻,说道:“但除了忠靖侯史鼎之外,朝中更为无合适武将担任经略安抚司之重,那就以忠靖侯史鼎为帅臣,以邹靖仍为副使,筹措粮草,襄赞军务。” 贾珩闻听此言,也不多言。 这时,崇平帝身侧的宋皇后催促了一声,丰润、柔美的脸蛋儿上挂起恬然、明净的笑意,轻声道:“陛下,子钰还没吃早膳呢。” 崇平帝道:“这么一说,朕还真的有些忘了。” 说着,摆了摆手,示意贾珩继续用饭。 贾珩用着早膳的甜品,抬眸看了一眼那宋皇后,并不多言,拱手告辞离去。 …… …… 宁国府,厅堂之中—— 几位衣衫锦绣,身着一袭素色裙裳的丽人,正在叙话,此刻,几位丽人满头珠辉玉丽,浮翠流丹,头上珠钗,熠熠生辉。 秦可卿正在与尤二姐、尤三姐、尤氏居中而坐,叙说着话,尤氏正在竹篾编就的摇篮旁,看向里厢的女婴。 只见那女婴粉雕玉琢,肌肤雪嫩,一双大眼睛宛如黑葡萄般晶莹剔透。 尤氏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只觉一颗芳心几乎都要萌化了,可以说,也早就想要一个孩子。 正在这时,丫鬟轻哼一声,说道:“珩大奶奶,珩大爷来了。” 正在叙话之时。 “夫君这是要走了?”秦可卿宛如柳叶的秀眉,那双晶然美眸柔润如水,低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也就五六天,就要前往北疆去查边了。” 秦可卿柳叶秀眉之下,美眸莹莹微光,抿了抿润光微微的粉唇,柔声说道:“那夫君一路小心。” 贾珩剑眉之下,眸光莹润含笑,轻声道:“我先看看女儿。” 说话之间,来到尤氏近前,凝眸看向那襁褓中的婴儿,一股奶香奶气逸散而来,道:“尤嫂子,我抱抱她吧。” “嗯。” 尤氏轻轻应了一声,而那张秀雅、婉丽脸颊两侧浮起两团浅浅红晕,不知为何,再次想起了前日三姐给自己说的话。 如果再不跟他,再等三五年,她都该老了,她该怎么去瞧他? 尤氏容色微顿,美眸怔怔而望,心绪莫名。 贾珩这会儿接过那襁褓中的婴儿,柔声道:“芙儿,让爹爹亲亲。” 尤氏美眸宛如凝露见着这一幕,玉颊顿时羞红如霞,那一边儿的脸蛋儿,她也刚刚亲昵过,这不是间接…… 贾珩抱着襁褓中的女婴亲昵了一会儿,低声道:“喊声爹爹听听。” 女婴“咿咿呀呀”地喊着,犹如一张甜美可爱的笑靥,明媚如花。 贾珩凝眸看着怀中宛如瓷娃娃的女孩儿,心头几乎萌化了不少,亲了一下自家女儿的脸蛋儿。 逗弄了一会儿女儿,已是暮色四合,夜幕低垂,而梧桐树木的蝉鸣似乎也停了许多。 贾珩正要挽着秦可卿的纤纤柔荑,前往后院厢房。 “夫君,我身子今个儿不舒服。”秦可卿那张绮丽玉颜明媚如霞,低声说道:“夫君,这会儿去寻三姐儿吧。” 贾珩面色愣怔了下,看向丽人那张雍美容颜似乎有着一些倦意,轻声说道:“那好吧。” 说着,离了秦可卿所在的厢房,穿过一道青砖黛瓦的月亮门洞,来到一间厢房,点着一盏橘黄灯火,灯火柔和如水,铺燃开来。 贾珩沿着绵长回廊,跨过门槛,进入厢房之中。 “大爷来了。”似乎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尤三姐笑了笑,轻声说着,然后近前方,挽住了那少年的胳膊。 贾珩目光温煦,轻笑了下,说道:“过来看看你和二姐儿,二姐儿在屋里吗?” 其实,二姐那种在床帏之间的温柔可人以及娇羞不胜,倒也别有一番情趣。 尤二姐听到唤着自己,此刻正在对着一面菱花铜镜卸着头面,闻言,芳心一喜,近前而去,说道:“珩大爷唤我。” 贾珩笑了笑,道:“是啊,想你了。” 尤二姐闻听此言,只觉裙裳下的一双纤美笔直的后脚跟并拢了几许,美眸之中微微泛起朦胧雾气,颤声说道:“大爷~” 贾珩近前,揽过尤二姐的腰肢,柔声道:“咱们到屋里叙话。” 这会儿,尤三姐那张艳丽、柔美的脸蛋儿两侧浮起浅浅红晕,轻声道:“大爷不是要走?这几天不定不会到我这边儿了,不妨一同吃点儿酒。” 贾珩点了点头,心头却不由生出一股狐疑之意。 上次三姐好像说过类似的话?记不得了。 贾珩随着尤三姐落座下来,轻声说道:“你这酒菜什么时候准备的?” 尤三姐道:“我和妹妹没事儿的时候,晚上就时常会喝一点儿酒,说说话。” 贾珩叮嘱道:“晚上不要吃这么多酒,容易伤着身子。” 尤三姐听着那少年的关切之语,轻轻“嗯”了一声,柔声说道:“那我听大爷的,以后不喝酒了。” 尤二姐眉眼柔波潋滟,秀气、挺直的琼鼻之下,那桃红唇瓣抿了抿。 却见那少年投将过来目光,莹润微微,轻声道:“你也一样。” 尤二姐芳心不由一甜,黛眉之下的明眸害羞垂下,轻轻“嗯”了一声。 尤三姐提起一旁的清玉流光酒壶,在瓷杯酒盅之中斟了一杯,柔声道:“我敬大爷一杯,祝大爷旗开得胜,再奏凯歌。” 贾珩也端起手里的酒盅,与尤三姐碰了一杯,笑了笑,说道:“只是去查边,又不是前去打仗。” “也是讨个好彩头嘛。”尤三姐柔声说道。 贾珩笑了笑道:“你们两个摆这么一出龙门阵,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哪有什么事儿敢瞒着大爷?”尤三姐轻笑了下,声音中蕴藏着娇俏,说道。 贾珩笑问道:“二姐呢?” “啊?”尤二姐正在愣神之中,忙道:“大爷,没有什么事儿啊。” 贾珩将剑眉之下的清冷目光从尤二姐,重又回到尤三姐的脸蛋儿上,说道:“那咱们喝酒吧。” 尤二姐端起一杯盛满水酒的酒盅,丽人那张艳丽如霞的脸蛋儿,宛如蒙上了一层石榴红的胭脂红晕。 又饮了两杯水酒,贾珩轻轻搂过尤二姐与尤三姐,低声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尤三姐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扶着贾珩健硕的腰,凑到那少年的唇瓣,紧紧搂住那少年的脖颈,迎了上去。 而尤二姐温婉、静美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地看着这一幕,想起先前尤三姐的交代,帮着贾珩更衣。 不大一会儿,自厢房外的暖阁一路至里厢。 而最里厢,正在被窝中藏着的尤氏,此刻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她真真是魔怔了,怎么就能听三姐的,自己这会儿脱光了衣裳,送上门来了呢。 丽人那一张粉腻如霞的脸蛋儿,已然是彤彤如火,明媚动人。 贾珩此刻心神一颤,垂眸看向那尤二姐。 尤三姐娇笑了下,说道:“大爷,我们姐妹侍奉你吧。” 贾珩轻轻拉过尤三姐的纤纤素手,而后向着床榻而去。 大一会儿,裙裳以及腰带已经一路落在地毯上,而贾珩也渐渐抵近帷幔垂下的绣榻。 其实,隐隐察觉到一些床榻上的异常。 床榻上有人? 不知为何,竟有一种就近开盲盒的欣喜莫名。 嗯,这个思想可要不得。 而后,尤二姐与尤三姐搀扶着贾珩到了里厢,而后掀开一床锦被,刚刚躺了上去。 贾珩诧异了下,轻声道:“床上有人。” 说着,看向那蜷缩成一团、青丝如云的丽人,心神一愣。 而那宛如牛奶洗过的乳白肌肤在橘黄灯火的映照下,隐隐约约泛起玫红色气韵,低声说道:“尤嫂子,也在这儿?” 尤氏此刻装死一般,根本不应,只是微微耸动的光滑圆润肩头,犹如白璧无瑕的玉石。 尤三姐晶然美眸莹润微波,柔声道:“大姐她的心,大爷难道不知道?难道真的忍心大姐守活寡?” 见那少年沉默不语,一床刺绣鸳鸯的锦被中的丽人,那一颗芳心渐渐沉入谷底,声音已有几许哽咽,说道:“三妹,别说了,我走。” 说着,撑起一只雪白无暇的藕臂起身。 丽人此刻已是无语泪先流,一张秀美、明丽的玉颜,赫然梨花带雨。 贾珩轻轻叹了一口气,轻轻抚过那光滑圆润的肩头,柔声问道:“大晚上的,来都来了。” 尤氏:“……” 原本“哗哗而淌”的泪珠,此刻却已经戛然而止,心头只有一阵茫然失措。 这都叫什么话? 什么叫大晚上的,来都来了。 倒是尤三姐忍俊不禁,“噗呲”一声,妖媚、明艳的脸颊羞红如霞,柔声说道:“珩大哥,这是不能让大姐守活寡。” 贾珩轻轻扳过尤氏的圆润如玉的肩头,轻哼一声,道:“当年,贾珍是尤嫂子报的信吧?” 嗯,此刻提起贾珍,似乎心头有些一些难以言说的兴奋。 尤氏此刻原本正在眼睫紧闭着的美眸,缓缓睁开一线,原本妩媚流波的美眸中尚有泪光点点,看向那面容清峻的少年,低声道:“子钰,你…你还记得?” 贾珩道:“如何不记得?一日不敢或忘。” 尤氏刚要说什么,却见那一道温软气息扑打在自家丰润脸蛋儿之上,芳心砰砰直跳,宛如小女孩儿情窦初开的懵动。 …… ……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 贾珩:……可还称心如意?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xiaoshuoshuzzdushueyxswsamsbook qq787qirenxing1616yskuuai huigredik258abcwx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 贾珩:怎么都比赛着生儿子?这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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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abczwabcxs26xsw53xsw 71xsw89xsixiaoshuoxkp xssmyqmdpqhkx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贾珩:草原的女子都这么直接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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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abczwabcxs26xsw53xsw 71xsw89xsixiaoshuoxkp xssmyqmdpqhkx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卫国公巡查九边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abczwabcxs26xsw53xsw 71xsw89xsixiaoshuoxkp xssmyqmdpqhkx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贾珩:只能静待战机……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abczwabcxs26xsw53xsw 71xsw89xsixiaoshuoxkp xssmyqmdpqhkx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杜度已死!杜度已死!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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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贾珩:殿下,出兵时机到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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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魏王:子钰,江户城下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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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崇平帝:封二女同一品国公夫人,同为正妻……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贾珩:天下者,非一家一姓之天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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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贾珩:其实,他担心可能是仙人跳……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贾珩:此风断不可涨!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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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湘云:宝琴姐姐,你也不想宝姐姐知道吧……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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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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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章 卫国公率军回汉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咎因贾珩小儿一人!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崇平帝:北伐平辽,应该就在这一二年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应该是大胖小子,她只生儿子的。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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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秦可卿:女儿都快两岁了,都会叫妈妈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凤姐:这个冤家真就子嗣艰难?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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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陈潇:什么时候,连那邢王二夫人,史老太君……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贾珩:此城中可有……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凤姐:这个冤家终于应允给她一个孩子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李纨:凤丫头,你莫要以己度人……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妙玉:茉茉,这是你珩叔叔……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贾珩:这个说来话长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贾珩:他真是…被这个小丫头死死拿捏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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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tbiquhe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贾珩:还真有一些钗黛赋能,生态化反的期待?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尤氏:这人…分明是拿捏起来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贾珩:这好熟悉的台词?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甄晴:她可真是…一个坏女人。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贾珩:这会儿倒是不闹人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贾珩:你赶紧有个孩子,我也能歇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顾若清:可能是吧,招蜂引蝶……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贾珩:我们…终于是夫妻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宋皇后:嗯,这都不能多提……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一月感言,求下月票。 一月大概更新了字,主要是年会断更了三天,又前后单更几天,弄得更新不太行。 可哪怕如此,字除31天还有日更九千的量,大家也能看出来,我平时有多爆肝了。 剧情推进的话,我比大家都着急,急着推主线,急着出更大的爆点。 但随着女性人物增多,难免拖累了主线节奏,犹如带着一个个包袱在行走,我尽力去平衡了,可也渐渐觉得力不从心。 不说其他,把每个女角色的互动,打卡一遍都是不小的篇幅,你说不写吧,人物神隐,估计某些读者群体,又要说人物神隐,众女云云…… 我有时候比读者都急着推主线,甚至于强行中断日常,但有的时候不写,行吗?作品的调性都这样了,没办法变了。 而且,十月升完国公,十一月就紧接着升郡王,那也太不合理了。 所以,中间用送皇后的攻略过渡了一下。 十一月,十二月就主要在写皇后,我一月份本来想继续升级,但还是那句话,不打仗,上哪儿升级呢? 但打仗需要过程推进,不能一下子就打赢了,需要篇幅。 这么那些男角色的情感推退,如何安插?这时候再写,还没读者看吗?况且在轻松的前期主线剧情中,再写这些,可能也是太合适了。 是看剧情推退情况,看字数?主线是写完,弱行烂尾? 而你写了一百少万字啊,那特么完全是在爆肝,你现在不是唯恐一口气泄了,是敢停。 难道……小结局打包一起收? 是过两年,2022年1月6日下传,一本小长篇历史,涉及如此之少的人物,你寻思写两年是过分吧? 另里,你从来有没想拖着,只是想尽力把每一个过程写得平淡,所以那本书看着字数少,但真正的连载时间是过……两年。 很少作者为啥差点意思,不是缺了那个少写的火候,该铺陈的时候节省笔墨,该简略的时候在这一通自嗨。 况且,你属于天天是码字也有啥事儿,抱着手机刷抖音觉得浪费时间。 否则,怎么可能在榜单下维持那么久的后列? 可以明显看到,为了加快节奏,倭国副本几乎是四五章就写完了,你知道读者也是爱看那些鬼东西,基本一笔带过。 然后就平灭辽东的前置剧情,朝鲜、日本副本,新政的功劳清算奖励,给主角加官太师。 当然,那个过程之分过去了,上一波会回到主线下来。 你是觉得那八个月的剧情安排没任何问题,虽然主线节奏的确在客观下拖沓了,但是必要的。 至于辽东男真灭了之前,小抵书也会退入上一个阶段,这时候节奏会变得很慢,直至完本。 搞笑呢? 烽火当初就说过,如何把一个爽点写得荡气回肠,小概意思是最小程度挖掘一个爽点的深度和范围。 因此,是要由果倒因。 换句话说,肯定一两个月打完男真,主角封王,这作为本书挽天倾的对手,竟然如此仓促地被主角解决掉,那完全是是可理喻的。 简直滑天上之小稽。 未免太过儿戏。 没的书连载两年,能写八百万字吗? 你倒有觉得太辛苦,因为很少时候,自己写得少的时候,也很嗨。 所谓,极端的说法,铺垫八十章,爽点写八行。 举个极端例子,肯定一天更七万字,两个月八百万字,那时候就要完本是吧? 这可真是对一个前宫作者的莫小之分啊。 反而,一天磕磕巴巴七千字,弄得跟便秘一样,实际自己写得是顺畅是说,读者看的也痛快,然前整了个一七百万字的兔子尾巴,竟然觉得自己一上子优越起来了? 而且,辽东灭完之前,书也会退入完本的慢车道,也就是会再没其我的地图副本了,更少是围绕皇位,神器所属来展开剧情。 那就说少了,最前还是求月票……话说,每天勤慢少写,什么时候竟成了一种罪过? 既然还没全职了,这还是如日万更新,少少码字。 很少时候是内容单薄贫瘠,人物刻画,爽点渲染,低潮余韵往往是都是太行的…… 事实下,很少时候,书的情况还往往是……他越少写,他情绪下来,他越文思泉涌,写出的剧情越丰富坏看。 而前赐婚,为钗黛你们的名分画下一个圆满句号。 所以,就必须做取舍,去穿插点缀到主线的间隙中。 何曾想过混长连载时间? 说句直白的话,主角,我该升级了。 在那外纠正一上,是你每天更的少,爆肝写小章,把每一个剧情低潮写得爽,剧情一波八折,节奏和场面铺陈的坏,字数才那么庞小。 写小章的时候,几乎是稀外哗啦一两万字,你都是存稿,一上子发出去。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宝钗:这也太过算计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湘云:哼,等会儿可让她逮着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贾珩:小胖妞大概是……相中他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九五之尊的大位,谁不想要?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贾珩:这真有些猜不出来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二十九章 宋皇后:真是父女情深,血浓于水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三十章 贾珩:娘娘,小皇子可取了名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三十一章 贾珩:娘娘,大慈恩寺到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三十二章 贾珩:得甜妞之后,可谓此生无憾!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三十三章 宋皇后:……你说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三十四章 钗黛大婚,宝玉崩碎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三十五章 所谓有大能者,当有大欲……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三十六章 贾珩:兼钗黛之美……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三十七章 湘云:这在外面怪羞人的…… 神京,宁国府 后院,喜庆洋洋的氛围未散,而窗棂上贴着双喜字的厢房中,贾珩正在与宝钗用着早饭。 宝钗手中又拿着筷子给贾珩夹着韭菜鸡蛋,柔声道:“夫君。” 过门儿之后,这位少女的称呼也改了下。 贾珩也夹过一块儿菜肴,说道:“薛妹妹,你也多吃点儿。” 不大一会儿,黛玉缓步过来,清丽如玉的脸蛋儿微微泛起红晕,柔声道:“珩大哥,你们这是吃的什么?” 贾珩道:“林妹妹,过来坐。” 黛玉在贾珩的另一边儿落座下来,罥烟眉之下,那双粲然如虹的星眸当中蕴藏着丝丝缕缕的欣然之意。 贾珩道:“林妹妹多喝喝八宝粥。” 昨晚,黛玉真是被折腾坏了,最后更是有几许忘情,丢失了不少水分,想眼里能有多少泪珠,怎禁得从秋流到冬,从春流到夏。 黛玉腻哼一声,嗔白了贾珩一眼,目中现出一抹羞恼之色。 珩大哥昨个儿就是得着欺负他,这会儿小腹还有几许微涨。 贾珩与黛玉、宝钗两人用过饭菜之后,并没有多留,转而沿着拱形的月亮门洞,向着后宅而去。 三人并排缓行在回廊上,只觉时光静谧,秋日上午的日光柔和静谧。 这会儿,晴雯从不远处月亮门洞过来,说道:“大爷,可听说了,西府的宝二爷闹着要出家呢。” 贾珩闻言,诧异了下,说道:“这好端端的,出家做什么?” 晴雯抬眸看了一眼黛玉,柔声道:“珩大哥,这就我不大清楚了。” 宝钗弯弯黛眉之下,水润杏眸微微泛起雾气,道:“宝兄弟平常就是不怎么着调的。” 贾珩容色微顿,轻声说道:“罢了,不用理会,等到年底,老爷也该回来了。” 任是再给宝玉十个胆子,他也翻不起大的风浪,更遑论过来闹婚。 如果敢过来闹婚,贾母第一个都不饶了宝玉,当场按失心疯处置。 黛玉那张俏丽容颜上,却并无丝毫变化,粲然星眸中倒是失神片刻。 此刻少女心底却不由想起那个有些荒诞不经的梦。 后来她是焚稿断痴情,还是怎么着? 这梦境实在是不可理喻,如果珩大哥不要她的话,她这样还差不多。 黛玉道:“珩大哥,咱们去寻秦姐姐吧,别让秦姐姐等急了。” 贾珩“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其他。 …… …… 此刻,后宅厅堂之中—— 秦可卿在尤氏、尤二姐、尤三姐的陪同下,坐在一方漆木书桌前,周身一袭朱红裙裳,云髻巍峨,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雍美端丽。 嬷嬷面上挂着笑意,柔声说道:“夫人,大爷与薛林两位夫人来了。” 在贾府当中,秦可卿当之无愧是卫国夫人,而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则是荣宁两府兼祧的夫人,薛林两人的位份儿则是卫国公的两位夫人。 众人都抬头看去,只见贾珩一左一右挽着宝钗与黛玉的纤纤素手,大步进入厅堂。 “见过秦姐姐。”宝钗与黛玉近得前来,迎着厅中一众金钗目光的注视,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渐渐爬起两朵红晕。 宝钗与黛玉快行几步,躬身朝着秦可卿行了一礼,柔声道。 秦可卿那张宛如芙蓉花明艳的玉面上,洋溢着热情、繁盛的笑意,说道:“林妹妹,薛妹妹,都是一家人,无须多礼。” 这会儿,宝珠和瑞珠端过两杯盛满茶水的茶盅,那张粉腻、白皙的脸蛋儿同样笑意呵呵。 宝钗与黛玉款步近前,朝着秦可卿柔声说道:“我们敬姐姐一杯茶。” 贾珩倒是老神在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落座在梨花几案的椅子上,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 兼钗黛之美,而可卿也是真正的,这大抵是双倍快乐,也不知三个人凑到一块儿,又是何等体验。 咸宁公主与清河郡主今日也忙完手上的事儿,来到不远处的厅堂落座。 此刻,两姐妹一袭天蓝色裙裳和粉红色裙裳,看向两人,一张或清丽,或柔婉的脸蛋儿上也渐渐浮起笑意。 而下首不远处的宋妍,那张娇俏、可爱的脸蛋儿上,分明萦带着几许羞意。 她有一天也要如薛林两人一样,嫁给珩大哥,然后向秦姐姐敬茶的罢。 这会儿,尤三姐那张粉腻脸颊赫然已经羞红如霞,柔声道:“这几天可得请个戏班子,好生热闹热闹才是。” 秦可卿笑了笑,吩咐道:“让蔡婶安排下去。” 尤三姐笑道:“秦姐姐就等着吧。” 这会儿,尤氏怀里的孩子,也是贾珩的大女儿,伸着胖乎乎的小手,喊了一声说道:“爹爹,抱抱~” 贾珩将手中的白瓷茶盅放下,抬眸看向那眉眼安静、可爱的小丫头,笑了笑,说道:“芙儿。” 秦可卿笑了笑,道:“芙儿,过来认认你薛妈妈和林妈妈。” 小丫头轻轻应了一声,伸着两个胖乎乎的小手,唤道:“薛妈妈,林妈妈,抱抱。” 尤三姐打趣笑道:“芙儿又多了两个妈妈。” 众人先是一愣,而后都是掩嘴娇笑不停。 宝钗秀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温柔莹莹地看向贾芙,轻轻唤道:“芙儿,乖。” 在以往,宝钗还是抱过贾芙的,反倒是黛玉抱贾芙抱的少一些。 黛玉抬眸看向小丫头,面上也有几许欣然之意,或许再过不久,她也会有这么一个孩子吧。 贾珩问道:“茉儿呢?” 他家里有两个宝贝女儿。 秦可卿笑了笑,柔声道:“那孩子想娘亲了,就去栊翠庵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晚一些,我去瞧瞧她。” 小丫头再是贪玩,但更多还是念叨着自家亲妈,妙玉又是喜欢清静的性子,并没有时常在秦可卿身边儿陪着。 …… …… 贾珩并没有待多久,而是出了厅堂,来到前院书房。 此刻,陈潇秀眉之下,目光抬眸看向那少年,柔声道:“如今婚事皆备,什么时候启程?” 贾珩想了想,说道:“这个月中旬吧,再在家陪着她们两个几天。” 刚刚新婚不久,再陪陪宝钗与黛玉,毕竟与两人大约一年多没见了。 不过,终于也到了离京之时。 在京中待得越久,越容易引崇平帝猜忌。 而且,唯有尽快解决辽东女真问题,才能在政治声望和势力上更上一层楼。 陈潇弯弯而细的柳眉之下,眸光清冷闪烁,抿了抿莹润粉唇,柔声道:“陈渊最近有音信了。” 贾珩闻言,眸光闪烁了下,问道:“怎么一说?” 陈潇道:“他似乎要对付你。” 贾珩皱了皱眉,道:“对付我?” 陈潇柔声说道:“在过年一二年间,你可是坏了他不少事儿,早就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了。” 贾珩拉过少女的纤纤素手,嗅闻着那丽人身上说不出的清冷香气,说道:“我倒是不担心我自己,就是担心家里人。” 陈潇冷笑一声,轻声道:“就你屁股下面一堆烂事,一旦爆出来,就是天塌地陷,你现在给我说你不担心?” 贾珩:“……” 好吧,潇潇总是这般毒舌,不过甜妞儿的事儿的确是一个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开来。 陈潇冷声道:“宫里的那件事儿,但凡泄露一丝蛛丝马迹,伱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最近赶紧收拾收拾行囊,前去领兵打仗吧。” 唯有战事爆发,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才能彻底消失。 贾珩剑眉稍稍扬起,目中现出一抹思量之色,柔声道:“你说的也是。” 京里的确是没有什么事儿了,至于岫烟还有湘云、李纹和李绮的婚事,暂且搁置一下。 或者说,等他封为郡王之后,再从容解决。 陈潇轻轻拨开那少年正在捉怪不停的手,说道:“军器监最近还在改进红夷大炮,整体又减重了一些,燧发火铳也在加紧生产,但皇宫那边儿催要的急,似乎要将所有的燧发火铳都调拨走,列装给宫中侍卫。” 贾珩道:“燧发火铳是…只能先紧着宫里。” 这等军国利器,很容易就落在李高两人的眼中,然后用之巩固皇权,所以那种企图利用火铳制艺威胁皇权的打算,不是很好操作。 “那燧发火铳先前,如果不急着造出来就好了。”陈潇幽幽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 贾珩轻声道:“倒也与此无关,先前国外就有燧发火铳,这些都是迟早之事。” 只要燧发火铳被监造出来,就会为宫中取走,这都不用说的。 贾珩道:“收拾收拾,该出发了。” 这段时间,在神京城中也没有办什么大事,更多还是前后两场大婚。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那我留在京城。” 贾珩道:“你留在京城也好。” 说着,快步离了内书房,打算去大观园看看兴子。 兴子已经搬进了大观园,身边儿几个女侍伺候着,尽力还原着倭国的一些习俗。 但贾珩沿着回廊返回后院,行不多久,面色就是一愣。 抬眸之间,分明瞧见身穿大红晕染大花的丝绸褙子,高梳云髻,散点金钗,面如满月的湘云。 贾珩笑问道:“云妹妹,这是要往哪儿去?” 湘云似是刚刚从外间过来,手中拿着帕子擦着额头的细汗,问道:“珩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贾珩笑了笑,说道:“我去园子里有些事儿,云妹妹在这儿胡乱转悠什么呢?” 湘云面带笑意,柔声道:“我过来寻琴姐姐……” 话一说出口,湘云心神就是一惊,那张丰腻白皙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目中满是欣然之意流露。 她这是做什么呢? 难道是在提醒珩大哥那天欺负她的事儿? 贾珩抬眸看向眉眼低垂的小胖妞,心头也涌起几许有趣。 向前快行了几步,一下子拉住湘云的胳膊,柔声道:“云妹妹,那咱们去找你宝琴姐姐?” 湘云芳心轻颤了下,“嗯”了一声,似是晕晕乎乎随着贾珩向着不远处的一座轩馆而去。 馆阁之上悬挂的匾额镌刻着“凌仙阁”,门楣上字迹清晰。 贾珩与湘云进入阁楼,一架紫檀木的屏风上雕刻着海棠图,周围的家具陈设颇为考究,而高几凳上,元青花的瓷瓶,线条柔美。 贾珩拉过湘云的素手,落座在梨花木椅子上,抱着身形丰腴款款的小胖妞。 湘云霞飞双脸,眉眼蒙起一抹羞意,柔声说道:“珩哥哥,你这几天怎么没有找我呀” 贾珩轻轻抱着小胖妞儿的丰腴娇躯,只觉丰软不胜,探入衣襟当中,暖着两只手,柔声说道:“这几天不是大婚了,没有空暇过来寻云妹妹一块儿说话。” 湘云秀眉弯弯,玉颊羞红如霞,颤声道:“珩大哥,哎呀~” 然而就在这时,却见那身形挺拔的少年已经凑近过来,一下子印在自家丰润微微的唇瓣上,顿时,一股恣睢、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胖妞还就吃这一套。 而那弯弯而颤的眼睫,微微垂将而下,丰腻、莹润的脸颊两侧稍稍泛起玫红气晕,明媚动人。 直到裙裳衣襟处传来阵阵异样,湘云鼻翼腻哼了一声,芳心已是娇羞到了极致,双手抚着贾珩的肩头。 不过,终究是见到过贾珩先前与宝琴痴缠的场景,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娇羞不胜。 旋即,湘云秀眉弯弯成月牙儿,凝眸看向那少年,只觉丰软款款的娇躯滚烫如火,颤声说道:“珩大哥…” 珩大哥说着说着,就开始对她动手动脚,轻薄着她了。 贾珩笑了笑,柔声说道:“云妹妹这段时间想我了没有?” 虽然宝琴与宝钗、以及湘云同样都是微胖的丰腴一款,但宝琴显然丰腻几许,带着几许绵软。 而湘云则是肌肤弹软,娇躯接触之间,触感颇有弹性,而那张白腻微胖的脸蛋儿,则是如盛开的秋海棠一般,彤彤红艳,秀丽无端。 真是年纪大了,记得崇平十五年,湘云还没有多大,吵着让他教着骑马。 一晃都三年过去了,当初那个小丫头,也已经长大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湘云那张丰腻、白皙的脸颊酡红如醺,声音酥软、娇俏几许,说道:“想~” 而后少女娇躯剧颤,却见那少年已埋首在自家衣襟中,顿时,那张苹果圆脸的脸颊滚烫如火,周身颤栗不停,分明宛如过电一般,酥酥麻麻,难以自持。 贾珩此刻垂首之间,噙着芍药,似游走花丛,心神颤抖不停。 倒是不由回忆起原着当中,湘云醉卧芍药花丛的描写。 「湘云唧唧嘟嘟说:泉香而酒冽,玉盏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 在那一刻,酡颜如醺的小胖妞,应该就是一大朵盛开其时的海棠花,人比花娇,艳丽娇媚。 湘云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滚烫如火,垂眸看向那少年正自忙碌不停,心神羞喜不胜,不由涌起几许颤栗,裙下的绣花鞋并拢几许。 珩大哥真是的… 以往怎么都没有发现呢? 两人痴缠了一会儿,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微动,凝眸看向宛如海棠花的湘云,轻声说道:“云妹妹,我来伺候你吧。” 湘云:“……” 小胖妞正自脸颊酡红如醺,娇躯颤栗不停,那明亮剔透的眸子中,莹润目光盈盈如水之间,暗道,她也终于等到这一遭儿了吗? 其实,小胖妞那天看见宝琴瞪着两个白腻如雪的小短腿,在那打摆子,心下就觉得好奇,后来私下问过宝琴,得其所言,似是惬意中事。 嗯,小胖妞心底深处还有几许期待。 湘云眉眼弯弯,脸蛋儿蒙起胭脂红晕,颤声道:“珩大哥,去…去里边儿吧。” 这在外面怪羞人的。 贾珩应了一声,然后抱着小胖妞向里厢而去。 …… …… 此刻,远在千里的盛京城—— 就在贾珩准备前往天津卫操演水师攻打女真之时,满清高层同样也在议论着战事。 宫城,显德殿 此刻,正值上午时分,殿中人头济济,列坐着满清的王公大臣,以及文武群臣。 满清高层,满清王公大臣如满达海,硕塞,济尔哈朗,汉人大臣如范宪斗、邓长春。 多尔衮浓眉之下,那双虎目咄咄而闪,沉静目光掠向下方的一众文武群臣,轻声说道:“朝鲜不能失去,起码不能坐视朝鲜为汉廷臣藩,诸位王公大臣,可有良策?” 经过时间过去,女真愈发认识到朝鲜的重要性。 阿济格起得身来,拱手说道:“摄政王,我大清如今需要出兵收复朝鲜,一旦那贾珩小儿整合朝鲜水师与汉廷水师,携带红夷大炮的大批船队,就可自大汉威胁我盛京,应该先发制人。” 其实,但凡看一下舆图就可以发现,盛京(沈阳)就在整个渤海湾的包裹之下,丧事控海权的满清,比之三百年后的晚清根本强不了多少。 被动挨打! 硕塞面带迟疑之色,拱手说道:“摄政王,我国方经大败未久,急切之下,再次兴军入朝,实在万万不可。” 鳌拜出得朝班,瓮声瓮气说道:“朝鲜方面并无汉廷驻军,正是收复的良机。” 见鳌拜出言,硕塞心头大怒,呵斥道:“你一个败军之将,还在此大言炎炎,实在可恨。” 鳌拜道:“如果攻打朝鲜,末将愿为先锋。” 多尔衮听着下方的争论,将目光投向范宪斗,低声道:“范先生以为我大清是否再次出兵,使朝鲜臣服?” 范宪斗拱手道:“摄政王,汉廷炮铳十分犀利,在先前的舟船水师大战中就可见一二,以我估算,卫国公定然以炮铳之舟船,率军前来。” 其实,这都是换位思考,面对女真八旗精锐,汉军不敢贸然出塞,最为稳妥的就是拥有红夷大炮的舟船水师。 而且,当初贾珩在《平虏策》中毫不掩饰。 多尔衮目中涌动着复杂之色,低声道:“范先生所言甚是,当初我大清同样领舟船,向着江南袭扰。” 想来还是二弟当初率领水师袭扰汉廷江南之地,距今已经有两三年了。 范宪斗沉吟片刻,说道:“朝鲜为我大清后盾,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如今趁着汉廷大战方启连连,正处休养生息之时,我大清也可进逼朝鲜,收复藩属之国。” “可我大清也在休养生息。”硕塞面色大急,开口道:“这些年,我大清连番用兵,败绩连连,实在不宜再启战端。” 多尔衮眉头紧锁,问道:“如果汉廷以水师与朝鲜水师联合一起,共约伐我,该当如何?” 硕塞面色坚毅,拱手说道:“摄政王,微臣先前读那汉廷卫国公《平虏策》所言,与我女真三阶段,首先谋战略相守,其次,求得战略相持,最后,行战略反攻之策,彼时,汉廷尚能依《平虏策》所言,一改面对我女真之颓势,我大清同样能够不甘落后。” 范宪斗闻听此言,眉头之下,目光一闪,面上也陷入思索之色。 可以说,大汉经连番大胜以后,整个满清高层已经开始在反思,究竟是什么让一个走着下坡路的汉廷,咸鱼翻身,从而再次决胜。 而贾珩当年未发迹之前,所上奏疏《平虏策》,也进入了满清高层的视野中,为满清高层反复研读。 硕塞拱手说道:“摄政王,如今正是卧薪尝胆,不宜再大动干戈。” 范宪斗忽而苍声开口道:“可汉廷在颓势之时,仍没有停止向外发动战事,可见不能简单避战。” 范宪斗身为女真的开国之臣,辅佐两代帝王,不知立了多少功勋,虽然前不久的倭国攻略为女真的国运蒙上了一层阴影,但并未损伤其威望。 多尔衮摆了摆手,示意硕塞不必再多言,高声说道:“朝鲜不比旁处,我大清不能失去朝鲜,这是祖宗基业,尤其是一旦汉廷以水师与朝鲜相制我大清,我大清腹背受敌,就有覆灭之险。” 可以说如今的满清已经到了危亡之秋,不收复朝鲜,那也是被困死,如果收复朝鲜,战事不利,仍会加速衰落。 这就像一家正在走下坡路的公司,掌舵人开始频繁的折腾。 因为不折腾,就以肉眼可见得的速度死亡。 而折腾又反过来加速了这个死亡的过程。 硕塞闻言,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多尔衮朗声说道:“太祖十三副铠甲起兵,打下着偌大基业,后世子孙不孝,频频败兵,如今汉廷有再次崛起之势,势必奴役我族,诸位,如今已是危急存亡之秋,须得诸军同心协力,用命效死。” 下方的满清一众王公大臣,在悲怆的氛围,纷纷称是。 可以说,如今的满清的确是药丸的节奏。 此刻,下方汉臣汉将中站立的孙绍祖,目光现出一抹惊异。 暗道,这女真人又要用兵了。 是故,崇平十八年,秋,满清高层动议,再次兴兵征讨朝鲜。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三十八章 贾珩:你想多了吧你……(祝大家除夕夜快乐!) 辽东,盛京 随着满清的一众文武大臣各自散去,多尔衮单独留下了范宪斗至南书房叙话。 多尔衮此刻是一脸焦头烂额,沉声说道:“范先生,我军攻打朝鲜,可有几成成算?” 范宪斗沉吟片刻,说道:“这次,我大清红夷大炮已经造出了近六十门,整体以骡马转运,可以长途奔袭百里,胜算当在七八成。” 随着时间过去,女真终于突破了大汉的技术封锁,将红夷大炮造了几十门出来,用以攻城拔寨。 “七八成,不少了。”多尔衮点了点头,问道:“那轰天雷呢,这次战事也能用得上吧?” 范宪斗道:“摄政王,轰天雷制作倒不难,就是过去鞭炮炸裂之后,纸屑纷飞,造成不少杀伤。” 民间喜庆节日所用的鞭炮特别好制,无非是原本炸裂的纸屑变成了木屑和铁钉,待炸开之后,就可大范围杀伤。 多尔衮道:“据英亲王所言,此二物在江户城攻防战时,汉军持之横行战场,重挫我大清八旗儿郎,如今我大清也有了此物,再也不用吃亏了。” 范宪斗手捋颌下胡须,语气笃定说道:“如今也可用于朝鲜攻防之战,炮铳与轰天雷齐发,朝鲜城池定然一鼓而下。” 这正是多尔衮与范宪斗两人发动朝鲜之战的最大底气。 多尔衮重重点了点头,沉声道:“朝鲜对我大清太重要了,不能失去。” 哪怕是晚清那么挫,都知道朝鲜对大清的重要性,这是地缘政治的特点。 范宪斗整容敛色,郑重说道:“此一战务必动作要快,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拿下朝鲜王京,不给汉廷反应的时间。” 朝鲜王京离满清的都城盛京,拢共也不过三四百公里。 完全可以在汉廷反应过来之前,围攻王京。 当然,先前没有了轰天雷与红夷大炮,纵然围攻朝鲜王京,也难说短时可下。 多尔衮抬眸看向范宪斗,静待其言。 范宪斗朗声说道:“如今大汉新政大举于世,卫国公已经返回神京,正是反应不及之时,留给我大清的时间,也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需要在年关临近前,一举慑服朝鲜王朝。” 多尔衮刚毅面容上笼着一层决断气魄,低声道:“是啊,这是关乎我大清生死存亡的一战。” 哪怕如今的大清,已经不适宜开启一场战事,但朝鲜战事也不得不打。 却说另一边儿,孙绍祖离了宫城,骑上马匹,在几个马弁的陪同下,向着府中返回。 距离宫苑仅仅有着二三里的一座街巷中,孙绍祖在一座巍峨门楼前停下,这时,门前的仆人快步上前,如满清人一般笑着打千道:“见过老爷。” 孙绍祖几乎是鼻子中发出一声“哼”,而后从马上翻身下来,将马缰绳扔给随行的马弁,快步进入厢房当中。 进入厅堂之中,落座下来。 这大清的摇摇欲坠之势,孙绍祖已经察觉到了,幸运在自己是卧底,根本就不惧这些。 “老爷,回来了。”这时,珠帘哗啦啦响动之间,伴随着如麝如兰的馥郁香风,一个云髻雍美,玉面朱唇的丽人,在几个嬷嬷和丫鬟的侍奉下,款步来到近前。 其人正是曾经的八大晋商之一乔家的女儿——乔倩。 乔倩来到孙绍祖身后,轻轻捏着肩头,涂脂抹粉的脸蛋儿上笑意繁盛,说道:“老爷,刚刚朝堂上说什么?” 孙绍祖没好气,训斥道:“你个老娘们儿,少打听。” 乔倩闻言,面色一滞,但旋即笑了笑,说道:“我这难道不是担心老爷吗。” 孙绍祖原本就是急躁暴戾的性情,以往想要攀乔家的高枝之时,还能恭敬对人,但等现在得了志以后,或者说乔家落难以后,举家来到盛京城,孙绍祖自然也就成了一家人的倚靠。 孙绍祖道:“好了,别问了。” 乔倩闻言,强颜欢笑道:“那我给老爷做了几顿饭,老爷吃点儿罢。” 孙绍祖摆了摆手,不耐道:“别在这儿伺候着了,去忙着吧。” 他这会儿正在想着,如何将女真大举向朝鲜用兵的消息传递给神京城。 …… …… 崇平十八年,秋—— 神京城,西城一座占地宏阔的宅邸当中,林木枝繁叶茂,参天而笼,在秋日日光照耀下。 道道秋风萧瑟而起,一棵棵梧桐树枝叶扑簌簌落下片片金黄树叶。 而赵王之子陈渊在此刻一袭竹白云纹蜀锦长袍,端坐在厅堂当中,面色阴沉如铁,周身笼罩着一股暴躁的戾气。 这几天京中的喜庆氛围,可以说与陈渊糟糕的心情,彻底形成了强烈对比。 这几天,一直在想要刺杀魏楚两藩以及贾珩,但苦无良机。 就在陈渊正在生着闷气之时,阮永德大步进得厢房之中,拱手说道:“公子,人来了。” 陈渊抬眸看去,面上的阴沉之色稍稍敛去几许,朗声说道:“让人延请至书房叙话。” 自忠顺王父子殒命以后,陈渊在京城当中就失却了一条臂膀,活动以及触角受限了许多,而相关的白莲教势力倒是还有一些。 说话之间,与阮永德向着后宅而去。 书房之中,几人落座,静谧无声。 陈也俊此刻一袭素色织绣长袍,落座在不远处,手中端起一杯茶盅,小口品着香茗。 陈也俊,陈姓这个姓氏也能看出来,父祖曾是陈汉宗室,不过是远房支脉,渐渐与帝裔远了一些,而如今正是要与陈渊。 众人说话之间,进入一间用作议事的密室。 陈渊道:“诸位,听宫中的消息说,那位的身子骨儿快撑不住了。” “老虎朽迈,势必猜忌心重,多兴杀戮,现在就是让宫里那位君臣相疑,多兴杀戮。”这时,在陈渊不远处坐着的老者手捻胡须,幽幽道。 “但现在两人分属一体,根本不像是彼此猜疑的样子。”陈也俊点了点头,道。 “那贾珩小儿平常也没有多少得意忘形,除却好色之外,也没有丝毫逾矩之处。”陈渊眉眼阴郁,沉声说道。 卫若兰压低了声音,说道:“最近,京营作训人事都由高李两人接管,看来警戒防备之势已显。” 陈渊冷笑道:“宫中最近还调拨了一批火铳,装备至大内侍卫,我看这也不知是防备谁的,那燧发火铳,火器犀利,如果配合轰天雷,只怕宫苑的护卫都抵挡不住。” 陈也俊点了点头,道:“王爷,我也听说了,这批火铳原本是卫国公准备前往边疆打仗所需,这下子扣掉以后,也不知卫国公会如何。” 陈渊道:“那贾珩小儿,好色如命,如今又能如何?” 可惜说,此刻的崇平帝与贾珩,翁婿两人已是亲密无间,在女真未灭之前,根本就不能离间分毫。 当然,甜妞儿的雷,一旦爆开,又是另当别论。 …… …… 宁国府,大观园 贾珩并不知道,如今的满清正在“励精图治”,收复朝鲜,也不知陈渊与陈也俊等人勾结在一起,准备打破他与崇平帝的联合。 此刻,少年正在厢房暖阁之中,与湘云闹着。 轩敞的厢房之中,正值深秋时节,庭院中一棵棵树木枯萎,花朵枯萎凋零,而墙头上的草叶随风摇晃不停,颗颗秋露早已褪去。 湘云看向那少年凑近而去,只觉身形绷直,娇躯颤栗。 珩哥哥怎么能这般…… 然而小胖妞却没有多少别的想法。 那两条白皙微胖的小短腿,足心朝天,在欢愉和腻哼声中摇晃不停,似拨弄着慵懒的午后日光。 嗯,远远而望,就差一副jk和白丝袜。 湘云明丽秀眉之下,那双往日灵动剔透的眼眸微微闭起,绮韵与云霞在丰腻脸蛋儿轻轻散开,粉唇微启。 珩哥哥真是……伺候着她呢。 旋即,如遭雷殛,小短腿恍若打摆子一样,似要摘星拿月,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红晕密布,宛如秋睡海棠,艳丽无端。 贾珩剑眉之下,面色微微一顿,此刻倒是从绒软与细腻中起身,压下甜腻,拥着小胖妞湘云的丰腴、柔软娇躯,嗅闻着那带着芬芳香甜的香气。 湘云微微睁开泛着莹润微光的美眸,在午后日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 贾珩近前,轻轻捏了捏那带着一点儿赘肉的小肚子,低声道:“云妹妹,年岁也不小了。” 小胖妞身形是要丰腴款款一些,脸颊白皙、莹润,肌肤柔嫩无比,吹弹可破。 湘云秀气挺直的琼鼻之下,鼻翼似是无意识颤哼一声,苹果圆脸红扑扑的,似是一口咬下去,就能莹润剔透,柔声道:“珩哥哥,你轻点儿。” 贾珩:“……” 这都什么给什么,他什么都没做呢,湘云就这般说?” 湘云微微眯起眼眸,脸颊粉腻嘟嘟,明眸中满是丝丝缕缕的雾气,道:“珩哥哥,你什么时候娶我呀。” 贾珩拿过帕子擦了擦红润如霞的脸蛋儿,柔声说道:“不要着急,快了。” 湘云那张丰腻脸蛋儿现出圈圈绮艳红晕,樱颗贝齿咬着下方的莹润粉唇,说道:“老太太好像要为宝二哥操办婚事了。” 原来,因为贾珩新婚之时,宝玉突然发起了失心疯,想要出家做和尚,这自然引起了贾母与王夫人的担忧。 经过协商,一致认为,应该给宝玉娶个媳妇儿。 所谓成家立业,一旦成家,就有了家室,妻儿老小在侧,自然也就收了心。 其实,宝玉年岁也不小了,也有十六岁了,毕竟已经过去了几年。 嗯,正如凡凡被捕之时,结果发现已是三十多岁的男星。 真是一晃已经好几年了。 贾珩面色微顿,轻轻拉住湘云的胳膊,轻声说道:“怎么了,老太太现在想要让你嫁给宝玉?” 湘云这会儿脸颊滚烫如火,水润杏眸眸光莹润如水,低声道:“老太太说我和宝玉一同长大,青梅竹马,如果能结为夫妻。” 贾珩道:“云妹妹也是这般想的?” 湘云丰腻、莹润的脸蛋儿两侧,似是微微泛起圈圈红晕,明眸中晕散着一抹欣然之色,柔声道:“我和珩哥哥也是青梅竹马。” 贾珩:“……” 这般说也是,毕竟他也算是见着湘云一点点长大的。 湘云柳叶秀眉之下,那双水润眸子可见盈盈如水,柔声道:“珩哥哥去和老太太说罢,我不要嫁给宝二哥,我现在……已经是珩哥哥的人了。” 珩哥哥这般欺负她,她这辈子只能是珩哥哥的人了。 贾珩伸手捏了捏少女渐渐绵软丰盈的年纪,柔声说道:“云妹妹,那我这两天和老太太说说,不能让你嫁过去。” 湘云将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柔声道:“珩哥哥,我会不会有孩子啊。” 贾珩:“???” 你想多了吧你。 贾珩笑着打趣道:“那云妹妹想不想要孩子?” 湘云芳心微颤,想了想,以一种娇憨、单纯的语气说道:“我看芙儿和茉儿挺好玩的,有一个也没什么的。” 贾珩容色微顿,看向面颊粉腻的湘云,心头也起了几许逗趣之意,柔声说道:“那云妹妹喜欢女孩儿还是男孩儿?” 湘云“呀”了一声,颤声说道:“只要是珩哥哥的孩子,我都喜欢的,唔~” 少女还未说完,却觉眼前身影一暗,分明是那少年又凑近而来,已经噙住了自家莹润如水的唇瓣。 这…… 湘云那张丰润、白腻的脸颊,红若胭脂,犹似海棠花,而心神当中就是渐渐生出一股莫名羞涩之意。 贾珩这会儿抱着娇躯丰腴款款的小胖妞,轻声说道:“云妹妹,是不是也伺候一下我。” 上次就没有让湘云如宝琴一样伺候着他,如今也算是得了机会,想要看看小胖妞。 湘云正自沉浸在某种余韵当中,而那张粉腻莹莹的玉颊滚烫如火,似是轻哼了一声,柔声道:“珩哥哥,我…我不怎么会的。” 贾珩道:“云妹妹那天不是见到宝琴妹妹了吗?前后也有两回了,难道没有学会?” 也不是真的有这个嗜好,主要是想看平常娇憨明媚的小胖妞。 湘云芳心一颤,脑海中自是浮现起那天见到的宝琴垂首侍奉的模样。 也不多言,颤着绵软白乎乎的小胖手,窸窸窣窣凑近而去。 贾珩也不多言,凝眸看向窗外,此刻正值近晌时分,秋日阳光正好,梧桐树叶金黄片片,雨后的秋天也有几许温润。 贾珩眉头时皱时舒,那张沉静、刚毅面容上,神色之间,也有几许神清气爽。 小胖妞此刻倒也尽心尽力,此刻一张彤彤如火的脸蛋儿凹陷阵阵,而眉眼之间氤氲而起羞意。 贾珩垂眸看向那容颜明丽的小胖妞,暗道,真是不可小觑。 其实,贾珩并不知晓,小胖妞在上次与宝琴请教过。 贾珩温声说道:“云妹妹,等晚一些我去和老太太说说云妹妹的婚事,嘶~” 这小胖妞太过没轻没重了,这小虎牙… 好在湘云也是心灵手巧之人,随着时间流逝,倒也渐入佳境。 …… …… 时光无声流逝,室内静谧,落针可闻,唯有哧溜哧溜之声响起。 庭院中梧桐树叶随着秋风飒飒而响。 而贾珩这时,与湘云闹了一会儿,已是晌午时分,秋日温煦而暖融的阳光透过轩窗,照耀在桌椅几案上,好似铺上了一层金色光影。 贾珩轻轻拥住小胖妞,递过去一方帕子,柔声道:“云妹妹,擦擦罢。” 小胖妞的确是要热烈一些。 虽然生涩许多,但敢想敢做,的确是少有人能及。 是俨然不同于黛玉的感觉。 湘云弯弯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恍若蒙起水润雾气,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早已是红的不成样子,喉头动了几下,轻轻抿了抿唇角,疑惑说道:“珩哥哥,这是什么啊。” 好神奇,难道也是如她刚才那般? 贾珩神色现出几许不自然,温声说道:“什么也不是,我给你倒杯茶,伱喝一杯茶吧。” 说着,转身来到几案之前,提起茶壶,朝着茶盅中斟了一杯。 湘云轻轻垂下螓首,拿起一方丝绸帕子擦了擦嘴角,然后接过贾珩递来的茶盅,轻轻喝了一口,然后“咕咚、咕咚”地咽下茶水。 粉唇上闪过几颗晶莹水珠,莹润微微,将日光斑驳折出虹光。 贾珩轻声说道:“云妹妹,再有几天,我就要离京了,你在家要好好听话才是。” 湘云弯弯秀眉之下,美眸眸光盈盈如水,听话的点了点头,点了点头,说道:“嗯,珩哥哥,我会的。” 经过方才之事,少女已经彻底将自己视为贾珩的女人了。 贾珩轻轻捏了捏少女粉嘟嘟的脸蛋儿,说道:“云妹妹,乖~” 有时候就觉得湘云跟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儿一样,娇憨可爱。 湘云端过茶盅,眸光盈盈如水,说道:“珩哥哥也喝茶呀。”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云妹妹,我自己倒好了。” 湘云:“???” 什么意思,这是嫌弃她用过的杯子是罢? 那刚才又是谁搂着亲昵她的? 贾珩此刻拿过一杯青花瓷的茶盅,垂眸之间,轻轻啜饮了一口,将口中的甜腻压下。 湘云眸光盈盈如水,神色见着几许认真之色,说道:“珩哥哥,最近怎么没有去寻三姐姐玩了。” 贾珩面色微顿,说道:“探春妹妹?她最近怎么了?” 湘云怏怏不乐说道:“珩哥哥回来这段时间,都没有寻三姐姐说话,不像小时候了,姊妹都大了,心思也多了。” 小胖妞说这些更多是因为昨日宝玉吵闹着钗黛大婚的感慨,因为,探春姓贾。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回来之后,一直忙于两场大婚,忙的跟不上趟儿一样。” 中间还要陪着后院的那些夫人,实在没有多少余暇,去寻探春。 其实不仅是探春,惜春也差不多如此,如果不是之前,与惜春说了一会儿话,甚至可能在离京之前,都不能单独叙话。 这几天都去坐坐吧。 不仅是探春,迎春那边儿也去看看。 说来,几个姑娘当中,迎春排行第二,应该也到了许人的年龄。 湘云抬起泛着朦胧雾气的美眸,打量着那少年,说道:“那位潇郡主姐姐在书房里,三姐姐也不好去找珩哥哥的。” 贾珩笑了笑,说道:“最近是没有寻她说话,等会儿去瞧瞧她。” 回来以后,除了迎春,就是探春没有怎么凑在一起说话了。 或者说,总觉得探春这段时间,在隐隐躲着他,不知何故。 湘云扬起秀美螓首,眉眼娇憨可爱,柔声说道:“珩哥哥,那你什么时候启程离京?” 贾珩抱着脸颊羞红如霞的小胖妞,感受着那丰腴柔软的娇躯抵近,轻笑了下,说道:“拢共也就十来天吧,云妹妹怎么,还想我多陪陪你?” 小胖妞真是胖深瘦浅,性情…就主打一个粉嫩润滑。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三十九章 陈潇:……如倭国故事?(祝各位读者新年快乐!) 宁国府,大观园 深秋时节,日光暖融融地照耀在湖面上,凉风吹起,可见波光粼粼,令人心旷神怡。 贾珩这会儿搂着湘云胖乎乎的肩头,身形丰腴的小胖妞,比着宝琴其实还好玩一些,主要是湘云是真的娇憨可爱。 而宝琴嘛…… 心机girl一个,故而在亲昵之时的反应,可能没有湘云这边厢,更为真切与有趣。 刚才湘云情动之时,两只腿都并拢一起了,小胖妞嘴里喊着珩哥哥。 而湘云此刻心神颤栗,将丰软莹莹的娇躯依偎在贾珩怀里,抬起螓首之间,如黛秀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中,满是痴痴迷恋之色。 毕竟,对少女而言,情郎可谓是一直以来的情哥哥,早就将一颗芳心系在情郎身上,先前听宝琴说着如何如何,却也悠然神往。 如今总算得偿所愿,两人有了肌肤相亲,嗯,起码湘云是这般认为。 贾珩此刻轻轻捉着湘云的金麒麟,只觉丰软流溢于掌指之间,暗道,小胖妞终究不是当初的小丫头了。 贾珩道:“云妹妹,天色不早了,咱们去吃点儿东西吧,云妹妹饿不饿?” 湘云此刻正自被那少年凑到唇瓣亲昵着,弯弯秀眉之下,晶然美眸莹润如水,柔声说道:“珩哥哥,我…我好像是有些饿了。” 她主要是渴了。 至于别的,好像刚才喝饱了,这会儿已经吃不下了。 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而后拉着湘云那只绵软胖乎的小手,说道:“咱们去吃饭吧。” “珩哥哥,我这个样子怎么好见秦姐姐和林姐姐……”湘云那张宛如海棠花丰艳、明媚的脸蛋儿,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颤声说道。 提及黛玉,小胖妞心头也有几许不自然。 她算是在抢林姐姐的情郎吧?林姐姐会凶她的吧。 不过,宝琴还不是抢着她堂姐的情郎? 贾珩转眸看向那晶莹玉容白腻如雪的少女,似是正在胡思乱想,温声道:“那咱们就去栖迟院。” 这会儿,他也要回去洗洗澡才是,这会儿都是湘云青春烂漫的气息,的确不宜前往去寻可卿。 湘云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一只绵软胖乎的小手,反握着贾珩的手,心神涌起安定。 栖迟院,厢房之中—— 甄兰正在与甄溪两个人围坐在一张漆木几案上,下着一盘黑白网线纵横的杏黄色棋坪,而轩窗下的几案上。 而雅若一手撑着脸蛋儿,托着腮帮在发呆,而那张娇憨烂漫的脸蛋儿上,满是怅然若失。 “珩大哥,好几天都没有过来了。”雅若幽幽叹了一口气,幽怨说道。 甄兰秀丽黛眉弯弯如柳叶,晶莹眸子闪了闪,目中似笑非笑道:“怎么,又想男人了?” “谁呀…”雅若闻言,心头一跳,说道。 甄兰笑了笑,说道:“那昨天也不知是谁抱着我,喊着珩大哥的名字。” 事实上,甄兰之所以与雅若如此相熟,九成是要看在雅若背后的察哈尔蒙古的那支铁骑的面子上。 相比京营十二团营,内部军将盘根错节,察哈尔蒙古铁骑则完全由额哲纵掌控。 雅若那张娇憨、明媚的脸蛋儿红润如霞,低声说道:“兰姐姐,也不是抱着溪儿姐姐……” 甄兰截断了雅若的话头儿,笑道:“雅若莫急,珩大哥平常也是这样了,一忙起来,就是十天半月见不到人的。” “可我刚刚过门儿啊,也不多陪陪我。”雅若清冷声音当中,似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之意。 甄兰柔声道:“那位郡主还不是一样?珩大哥最近不是忙着薛林两位妹妹的婚事,我想在草原上,一些部落酋长,这种事也是常有的罢。” 少女心底幽幽叹了一口气,她现在还要帮着珩大哥安抚着他后宫一众女人的情绪,将来……珩大哥不给她一个侧妃名分,根本是说不过去的。 哼! 雅若那双英气、明丽的秀眉之下,目中渐渐带着几许期望之色,说道:“那等忙了外面的事儿,应该就回来的吧。” 甄兰弯弯秀眉之下,眸光微微含笑,柔声道:“肯定会回来的,这栖迟院原本就是珩大哥在大观园中的住所。” 雅若点了点头,笑道:“珩大哥再不过来,我就去找她了,潇潇姐就没有常在屋里待着。” 而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廊檐上传来丫鬟欣喜的声音,说道:“珩大爷,你来了。” 须臾,贾珩已然举步进入厢房中,说道:“雅若妹妹,兰妹妹,溪儿妹妹,这会儿都在呢?” 甄兰笑道:“我就说这就来吧,这不就来了。” 只是,嗯,身边儿还带了个湘云妹妹? 看那脸上的小模样,一副春韵未退的样子,看来刚刚被珩大哥闹腾过。 而在这时,雅若如花蝴蝶一样扑将过来,眼中除贾珩外,再无旁人,欣喜不胜道:“珩大哥,你回来了。”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地看向雅若,轻轻搂着两个肩头,柔声道:“雅若妹妹,想我了?” 雅若真是恨不得挂在他身上。 雅若“嗯”了一声,双手紧紧搂抱着贾珩的身子,只是片刻之间,带着几许娇憨、明艳的脸颊,“腾”地羞红一片,分明已然察觉出一些端倪。 这肯定是从哪个狐狸精屋里出来的。 嗯,狐狸精也是雅若跟着甄兰学的汉人的话。 雅若面色微微一顿,转眸看去,正好见到一旁的湘云,捕捉到少女脸蛋儿的道道玫色红晕,绮丽如云霞。 贾珩道:“兰妹妹,让下人准备热水,我等会儿沐浴更衣。” 甄兰看了一眼那脸蛋儿羞红如霞的小胖妞,目中见着一丝了然,笑道:“云妹妹,要不要换身衣裳?” “嗯。” 湘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秀美螓首,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红晕团团,滚烫如火。 她这会儿衣裳的确是不能穿了吧,都尿了… 甄兰笑了笑,拉过湘云的纤纤柔荑,柔声道:“走吧。” 贾珩此刻落座下来,看向不远处娴静而坐的甄溪,道:“溪儿妹妹,过来给我揉揉肩。” 溪儿真是越来越像雪儿了。 端庄秀美,温婉可人。 甄溪红着一张粉腻脸蛋儿,近前而来,帮着贾珩捏着肩头,肖似甄雪的眉眼,恍若蒙着一层胭脂红晕。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清茶,只觉齿颊生香。 “溪儿手艺是越来越精进了。”贾珩笑了笑,赞道。 雅若接话道:“那珩大哥平常多过来啊,也让溪儿多给你捏捏。” 甄溪:“……” 合着只是我捏着,你就手不酸是吧? 贾珩笑着看向两人,后宫如今能够这般和睦团结,其乐融融,倒也是一桩好事儿。 不过,将来都不好说了。 单单郡王四侧妃,就是一出美人心计,如果真的到了那个位置,那名分与东宫之位,一样能打出狗脑子。 贾珩洗罢澡,已是午后时分,也没有去往别处,而是在栖迟院暂歇,刚刚躺在床榻上,却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抬眸看去,正是雅若。 “珩大哥,睡了吗?”雅若柔声说着,坐在床榻一侧,英气秀眉下的眸子,宛如黑葡萄一样灵动剔透。 贾珩笑了笑,拉过雅若的纤纤素手,说道:“怎么,想珩大哥了?” 小姑娘恋爱脑,期待感过高,就是有些粘人。 雅若目光痴痴几许,似有几许抱怨,说道:“珩大哥这几天怎么不来找我呀?”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雅若妹妹又不是不知道,这几天不是忙着大婚的事儿?忙的脚不沾地的。” 不仅仅是脚不沾地…… 现在真是分身乏术,不说其他,两个女儿也需要陪伴,他也不想女儿大了不认爹爹。 此外,还有晋阳那边儿,也要时不时去看上一回,与娘俩儿个共叙天伦。 纵是时间管理大师,在还要忙着正事的前提下,也有些安排不过来。 这会儿,雅若已经将青春丰腴的娇躯趴伏过来,向着贾珩的唇瓣凑近而去,柔软莹润的唇瓣一下子印将过来,裹挟着恣睢、烂漫的脂粉香气。 贾珩也搂着雅若的肩头,也有些面带好笑地看向少女亲昵着自己。 旋即,笑着打趣说道:“好了,你这完全不熟练啊。” 雅若鼻翼腻哼一声,美眸中满是欣然和依恋,颤声说道:“珩大哥。”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含笑,说道:“你也不让珩大哥歇歇?” 他当然不是什么力不从心,只是逗弄逗弄雅若。 雅若眉眼弯弯,脸颊羞红如霞,说道:“珩大哥,我自己来就好了。” 其实,她很会骑马的。 贾珩笑了笑,温声说道:“等晚上再陪你罢,躺上来,珩大哥陪着你睡觉。” 这以后也是个黏人的。 雅若抿了抿唇,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迅速去了鞋袜,躺在里厢,拉着贾珩的手,紧紧握着,一双黑葡萄的眸子晶莹剔透,注视着自家男人。 贾珩轻轻拥住雅若的肩头,道:“雅若妹妹有时候,真是太粘人了。” 雅若声音羞恼几许,轻声道:“我与珩大哥原就相处的时间少一些,珩大哥怎么能说我粘人呢?想来珩大哥喜新厌旧,已经不大喜欢我了,已经开始嫌我烦了。” 她才过门儿多久呀,就已经腻烦她了吗? 贾珩道:“雅若妹妹这话说的,咱们刚刚成婚,还是新的呢。” 雅若:“???” 不是,珩大哥这说的什么话? 少女还未多想其他,忽而那少年已经一下子拉着自己过来,旋即,一下子温热气息再次袭来。 雅若一张青春烂漫的脸蛋儿彤彤如火,在此刻轻轻腻哼一声,柔声说道:“珩大哥,是不是等过个三五年再喜新厌旧啊?” 贾珩道:“伱这乱学了个成语,就在这儿乱用,在我心里,雅若再过一百年都是新的。” 雅若轻哼一声,说道:“那时候都化成灰了,什么新不新的。” 贾珩这边厢,此刻与雅若痴缠了一会儿,望向轩窗之外,发现赫然已是傍晚时分,贾珩与雅若一同起得床来。 这会儿厅堂之中,却已渐渐传来熟悉说笑声。 贾珩快步出了厢房,温声道:“三妹妹,你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也不知是许久不见,仔细端详之下,赫然发现探春个头儿已经猛然窜高了一截儿。 此刻上着粉橙色底子,五彩菊花草虫刺绣对襟马甲,内着白色圆领纱衣,下着粉橙色刺绣马面裙。 那张俏丽、红润的脸蛋儿,已见着顾盼神飞,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的柔媚气韵。 探春被那少年的目光打量的芳心娇羞不胜,柔声说道:“珩哥哥,我来了有一会儿了,过来寻兰妹妹说说这朝堂上的军国大事。”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珩哥哥这打量她的目光,似有些许惊艳之意? 这…… 珩大哥今天是终于看到她了吗? 这难道是女大十八变? 少女心底深处不由涌起一股窃喜之意。 原来,随着钗黛嫁人,探春现在的确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如迎春的性情太过木讷,属于针扎一下都不知道喊疼那种,探春平常也不去找迎春玩。 湘云最近也不知怎么的,成天和宝琴,两个小胖妞天天凑在一起,也不知道正在钻研什么。 而妙玉与岫烟那边儿,不是下棋就是谈玄论禅,而探春又不大玩得惯,反而与当初暗暗较着劲的甄兰,两个人玩到了一起。 平常谈论着朝堂政事以及边关兵事,渐渐竟已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当然是塑料闺蜜。 贾珩笑了笑道:“你们两个刚才说些什么?” 现在,其实也不是解决探春终身大事的契机,或者说等事到临头再去想法子,不提前焦虑。 探春柔声道:“珩大哥,我看邸报说,朝堂新政在诸省又推行了起来,但地方上乏银,每次都以税银相抵,不大便宜。” 贾珩看向探春,道:“朝廷眼下已经着手解决此事,筹办钱庄分号至诸省,改以钱庄银票和银元,不久应能除此弊端了。” 探春点了点头,温声道:“邸报上是这么说的。” 甄兰秀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清眸眸光熠熠而闪,说道:“这是珩大哥拿的主意吧。” 贾珩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甄兰赞了一声,说道:“珩大哥真是有管乐之才,这等经济货殖之道,只怕不在桑弘羊之下。” 贾珩温声说道:“兰妹妹过誉了。” 这会儿,一个嬷嬷进来厅堂中,面上带着繁盛笑意,说道:“大爷,饭菜做好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走,一同吃饭吧。” 一众姑娘轻轻应着,纷纷起身来到偏厅。 待用罢晚饭,湘云下去歇息,而贾珩则与甄兰和甄溪以及雅若,一同前去包厢。 而后,一夜再无话。 …… …… 在贾珩陪着大观园中的诸钗相处之时,时光匆匆,如水而逝。 在接下来的几天当中,贾珩除却在大观园流连花丛,就是前往军器监视察火器监造情况,并对相关监造情况做出指示。 这一日,贾珩在书房之中,拿着一卷军器监递送而来的火器图,静静翻阅着。 军器监最近主要还是改进红衣大炮以及轰天雷,以便让红夷大炮携带更为便利。 就在这时,廊檐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潇一袭青色裙裳,行色匆匆地快步进入厢房,说道:“辽东盛京的飞鸽传书。” 贾珩放下手中的羊毫毛笔,皱了皱眉,问道:“飞鸽传书,谁递送过来的?” “是潜伏在女真高层中的中山狼。”陈潇道。 中山郎是孙绍祖的外号,那就是孙绍祖。 贾珩放下手中的图册,说道:“怎么说的?” 陈潇面色凝重几许,说道:“女真要再次兴兵攻打朝鲜,这次倾八旗之兵,向王京席卷而去。” 贾珩说着,从陈潇手里接过书信,三下两下就拆阅起来,面色凝重几许,说道:“女真这是先下手为强了。” 满清高层没有蠢人,如今的我大清,已经到了救亡图存之时。 趁着大汉国内忙着新政,而他在京大婚之时,兴兵收复朝鲜,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朝鲜的确不经打,女真可能一个月就能让朝鲜再次臣服。 陈潇摇了摇头,沉吟片刻,说道:“女真也是不得不为,一旦你真的在天津卫操演水师,再与朝鲜两路兵马夹攻辽东,女真那时就被动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们赶不上了,女真动作很快,朝鲜只怕要亡一次国了,不过…也是好事儿。” 利用女真清理整个朝鲜王朝的高层,而后,大汉王师再吊民伐罪,在王京驻军,并插手整个朝鲜王朝的朝政,乃至最后化为华夏。 “朝鲜,如倭国故事?”陈潇剑眉挑了挑,清眸闪了闪,问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次还不同,朝鲜现在改为我大汉藩属,表面上还是不能见死不救的,不过思路大差不差。” 客观上可以因为救援不及,朝鲜亡国,但表面要看起来大汉已经尽了力。 陈潇想了想,若有所思道:“那样也好。” 贾珩面色凝重,说道:“我要即刻进宫面圣一趟。” 满清高层再次向朝鲜动武,意图收复朝鲜,他离京的契机也终于到了。 贾珩说话之间,没有在厅堂中多待,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前往宫苑去面圣。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崇平帝:此行可否一鼓作气,灭掉女真? 神京,宫苑,大明宫,武英殿 殿中,崇平帝正在与诸军机、阁臣商议诸省递送而来的军情奏疏,此外,北静王水溶也在一旁恭候。 北静王水溶白净、俊朗的面容上多了几许风霜之色,但锋眉之下,原本阴柔的目光冷峻许多,可见海上的奔波生涯,让这位曾经的郡王,磨砺了许多。 北静王水溶面色微顿,拱手说道:“圣上,刘香等海盗余孽,死灰复燃,在岛屿上聚兵为盗,劫持来往船只,还是对海贸商路造成了一些影响。” 自台湾建置以来,江南水师追剿刘香等残部,逐渐驱逐和肃清了海面上的匪盗,但随着海贸大兴,尤其是江南水师撤离,财帛动人心,走私与海盗又再次猖獗了起来。 这也是历朝历代,往往又行禁海的缘由。 一些歹徒杀人越货以后,就驾舟出海,然后聚兵为盗。 崇平帝沉吟片刻,问道:“粤海水师以及台湾、福州等地水师,可曾派出兵马清剿过?” 水溶道:“回圣上,贼寇剿之不尽,如东南之韭,割后复生,而粤海水师虽然兵将充足,但红夷大炮供给不足,岛屿地形颇为复杂,难以深入其境。” 目前,在大汉的水师序列中,全线装备红衣大炮的水师,只有江南水师一家。 崇平帝想了想,说道:“军器监这二年,正在制造各种新式炮铳,想来,要不了多久,我大汉诸部水师都可列装红夷大炮,北静王稍等二年。” 前些时日,这位天子已经近距离观摩了燧发火铳的威力,对火铳制艺,愈发多了痴迷。 在大汉这几年的军事神话当中,火铳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北静王水溶道:“但台湾已为海贸中转集散之所,亟需提升海师力量,人手、舟船尚还好筹措,唯红夷大炮等诸军械,尚缺不少。” 崇平帝话锋一转,又是说道:“如今军器监红夷大炮之列装,仍以应对北方边事为要,暂且不好从江南水师抽调。” 水溶道:“圣上,如今江南海面靖平,微臣以为可调拨一部分江南水师,南下台海,与粤海方面再行清剿海面匪寇。” 崇平帝没有表态,而是,凝眸看向李瓒,问道:“李阁老以为北静王之议如何?” 李瓒道:“微臣以为如果江南并无战事,拨付江南水师南下,倒无不可。” “高卿。”崇平帝转而又问道。 高仲平道:“微臣以为加紧制造红夷大炮,台湾方面暂且调拨江南一部江南水师,暂解燃眉之急。” “派人去宣卫国公。”崇平帝说话之间,将冷峻目光投向一旁的戴权,问道。 因为,贾珩这几天仍在婚假之中,平常倒没有在军机处坐衙,而此刻崇平天子这时听过军机阁臣的意见,如今就打算听听贾珩之言。 其实,也是大汉君臣都在默契地验证着一件事儿,即没有卫国公贾珩的前提下,大汉的兵事还能否顺利运转。 事实证明,崇平帝总觉得少了一个主心骨。 戴权声音略有几许尖细,说道:“回禀陛下,奴婢已经派人出宫去唤着卫国公进宫了。”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等卫国公过来,再议此事罢。” 恰在这时,一个身形微胖的内监进入厅堂之中,道:“陛下,卫国公递了牌子,恳求进宫面圣。” 崇平帝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一诧,高声唤道:“戴权,宣。” 不大一会儿,贾珩在内监的引领下,一身蟒服玉带,头戴黑冠,快步进入武英殿,朝着坐在一方漆木拱形条案后的崇平帝行礼,说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目光打量着少年,见得其面色红润,丰神如玉,心底就有些复杂,说道:“子钰快快平身。” 而后,笑了笑,说道:“子钰来的正好,北静王上疏提及海上诸事,还要问过子钰的意见。” 贾珩面色一肃,拱手道:“还请圣上示下。” 崇平帝又将方才北静王之言,复述了一遍。 在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注视中,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海贸之兴,关乎我大汉社稷,诚不容有失,粤海水师与闽地、台湾方面的海师,可直接出兵扫灭相关海盗。” 北静王水溶道:“粤海水师与台湾水师,缺乏红夷大炮等火铳军械,面对红夷,力有未逮。” 贾珩道:“军器监方面正在加紧制造,闽粤两地水师,暂且克服一下困难。” 说着,面色顿了顿,贾珩拱手说道:“圣上,女真最新谍报,女真高层日前兴师攻打朝鲜,意图收复朝鲜。” 崇平帝闻听此言,面色倏变,沉声道:“女真连番遭遇大败,不意竟还不死心,再次兴兵,兵发朝鲜?” 北方当真是一点儿都不消停。 此刻,不仅是崇平帝脸色变了变,不远处的高仲平以及李瓒,面容之上的神色,也有几许讶异。 “女真不思休养生息,舔舐伤口,竟还行此计。”李瓒眉头紧锁,目光闪了闪,冷声道。 高仲平冷声道:“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这位内阁次辅随着秉政日久,身上的气度威严,倒也越来越巍然如山。 崇平帝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子钰,女真这次动兵,意图何在?” 贾珩道:“女真已知我大汉必然从海上与朝鲜夹攻辽东,是故,女真先发制人,准备先一步收复朝鲜,避免两方受得夹攻。” 崇平帝点了点头,问道:“子钰认为,我大汉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珩面色肃然,拱手道:“微臣以为,当调派江南水师以及登莱水师,协助朝鲜,对抗女真。” 崇平帝默然了下,问道:“子钰准备离京?” 此言一出,高仲平与李瓒、施杰等军机大臣,也都纷纷看向那蟒服少年,目带惊异。 可以说,贾珩从倭国回来,在京城中待的拢共不足两个月,如今又要出去急赴戎机。 不是在征战,就是在征战的路上。 这样的臣子,好色一些,似乎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用后世的话说,每一次看到你,都是大风起…… 大汉两京一十三省在贾珩的肩上担着。 贾珩道:“微臣这几天就打点行囊,前往天津和登莱,整合水师,协助朝鲜共抗女真,还请圣上允准。” 崇平帝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少年,说道:“子钰刚刚大婚,不在京中多待几日?” 贾珩朗声道:“军情如火,片刻耽搁不得。” 崇平帝瘦松眉之下,目光灼灼地看向那少年,说道:“子钰,此行可否一鼓作气,灭掉女真?” 贾珩道:“平灭女真非水路并进不可,此次战机也难说。” 天子显然是等不及了,想要一举拿下女真。 崇平帝目中的神采黯淡几许,默然片刻,道:“内阁拟旨,以卫国公贾珩为讨逆大将军,执天子剑,总督河北山东诸省水陆兵马,援朝平辽,以楚王陈钦为军需官,兼理粮饷,支应大军。” 李瓒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贾珩闻听楚王陈钦之名,心头微微一动。 这天子显然是在扶持楚王,适当抗衡魏王了。 天子既然对自己身子骨儿不乐观,对诸藩的综合考察就加快了步伐。 崇平帝叮嘱说道:“子钰,此战谋求驱逐女真兵马,歼灭其有生力量,如果战机合适,就一举派兵平灭辽东,彼时,京营以及诸边镇兵马,子钰可请旨调动。” 贾珩拱了拱手,道:“微臣遵旨。” 北静王水溶眼眸闪了闪,拱手说道:“圣上,微臣愿为子钰的副将,随子钰统帅水师,前往朝鲜,平灭女真。” 贾珩抬眸看了一眼北静王水溶,心神微动。 北静王此言何意?想要与他并肩作战? 崇平帝道:“子钰以为如何?” 贾珩道:“北静王刚刚返京,还是在京中多歇歇一些时日为宜,倒也不用如此奔波。” 北静王水溶闻听此言,抬起头来,凝眸看向贾珩,说道:“卫国公,为国家大事出力,我等武勋义不容辞,何言辛劳?圣上,微臣也想观摩一下江南水师使用红夷大炮的战法,以为台湾水师与粤海水师所需,微臣不久之后,还要前往台湾,筹建海师。” 崇平帝道:“子钰,北静王所言不无道理,你们正好商量筹建海师,闽粤海岸,如何制寇护海,也要拿出个章程来。” 可以说,这也符合崇平帝在兵事上谋求多方支撑的战略。 兵事征讨之权,不能一家独大。 贾珩拱了拱手,道:“微臣遵旨。” 崇平帝点了点头,说道:“内阁拟旨,以北静王水溶为水师都统,襄赞军务。” 李瓒与高仲平拱手称是。 待事情议定,贾珩没有多留,出言告辞,而北静王水溶同样离了宫苑。 两人沿着朱红宫墙高立的宫道缓步行着,正值近晌时分,秋日日光温煦,照耀在琉璃瓦上,熠熠生辉。 水溶俊朗面容上带着繁盛笑容,将一双锐利如剑的目光打量着那少年,笑道:“子钰,一别经年,子钰当真是风采依旧。” 他昨天回家看了看他那儿子,眉眼五官的确是有些像子钰。 贾珩恭维了一句,说道:“王爷也是英姿勃发,风采绝伦,不输当年。” 两人沿着宫墙行走着,贾珩问道:“王爷,如今台湾方面海师筹建如何?规模和战力,是否已经形成?” 水溶摇了摇头,说道:“兵力还是太少,只有两万来人,江南水师离去之后,对海盗的优势也就消失了许多,因海贸利润丰厚,歹人以及刘香等部的余孽,争相于海上袭扰商道,闽粤等地水师,仍不能制。” 粤海水师五万余人,而福州水师一两万人,台湾新建水师近万人,加起来不足十万人,但负责的整个海域却是广袤无垠,根本负责不过来。 贾珩道:“主要在于人手,台湾方建置省域,民少兵少,眼下更是百废待举,只能从闽地和浙江两地抽调水师,前往征讨。” 水溶道:“眼下也是如此,不过海上歹人穷凶极恶,而我方船只火铳不备,难以取得制胜之势,尤其自江南水师撤军之后,情况愈发明显。” “未来之局面,当是海师,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平灭女真要紧。”贾珩说道:“等辽东女真平定,北方诸镇重兵撤军,大汉可再增扩海师,事有轻重缓急,如今辽东边事更重一些。” 可以说,如今大汉在海疆上的用兵需求日益增多,而九边的兵备却占据着庞大的军费开支,辽东的女真已经到了不平灭不可的地步。 水溶笑了笑,说道:“子钰所言,当真是黄钟大吕,醍醐灌顶。” 旋即,说道:“子钰,天色已至中午,不妨到我家里小酌两杯,我让王妃亲自下厨,多做几个拿手小菜,你我兄弟共话军国大事。” 贾珩道:“王爷,军情如火,我先去府中安顿诸般后事,又是临近出兵,还请王爷见谅。” 他总觉得这水溶不安好心,别再把他灌醉了…… 北静王水溶闻言,面色怔了下,剑眉之下,目中闪过一抹失望,但面上笑容不变,说道:“那子钰慢走。” 而后,目送着那蟒服少年翻身上马,水溶目光闪烁了下,看来询问王妃以及孩子的事儿,要留待下一次了。 贾珩这边厢,骑着骏马,在一众锦衣府卫扈从下,返回宁国府。 …… …… 宁国府,后宅厅堂 此刻,珠钗环绕,浮翠流丹,群芳吐蕊,争奇斗艳。 秦可卿一袭朱红裙裳,眉眼婉丽,与尤氏、尤二姐、尤三姐正在逗弄着两个小孩儿。 而不远处,则是列坐着妙玉和邢岫烟两人,妙玉也换上了寻常的闺阁女子装束。 咸宁公主、李婵月、宋妍则落座在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看向那两个小孩子在一起逗弄着,清丽玉容上,同样见着笑意盈盈。 咸宁公主抬眸看向两个女童你拍一,我拍一的小家伙,轻轻抚了抚并未隆起丝毫的小腹。 她这个月的月信,好像还真没有来,看来如先生所言,已是有了身孕。 宝钗与黛玉同样列坐在一方绣墩上,也看向那活泼可爱的两个小家伙,心神涌起喜爱。 或者说,也想要一个。 这是自然而然的心态转变。 随着大婚之后,两人已经想着生娃了。 相比之下,宝钗的这种心态更为强烈,黛玉心思单纯,则要少一些,更多是觉得孩子可爱伶俐。 而妙玉则是看向自家女儿,那张冰肌玉肤的脸蛋儿上,清绝、孤傲气质散去了许多。 反而随着岁月沉淀,多了几许母性的温婉和知性。 就在这时,外间的嬷嬷进入厅堂,白净面容之上挂着笑意,说道:“夫人,大爷过来了。” 而正在说话的几人,基本停下了手中活计,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形挺拔,从外间进入厅堂之中。 贾珩年岁不过十八九,正是翩翩少年郎,可谓风华正茂的年龄。 “夫君,回来了。”秦可卿眉眼弯弯如柳叶细眉,笑了笑,问道。 贾珩道:“刚刚进宫面圣,你们吃午饭了没有?” 秦可卿柔声道:“还没呢。” “爹爹~”两个小丫头,转过一张可爱伶俐的脸蛋儿,笑意盈盈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目光微动,笑着看向自家女儿,说道:“芙儿,茉儿。” 走到两个闺女面前,一手抱起来一个。 咸宁公主秀眉之下的那双清眸闪烁了下,问道:“先生,听潇潇姐说,你要离京出征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女真今日领兵寇掠朝鲜,这两天,我打算率领兵马就前往天津卫。” 咸宁公主蹙了蹙秀眉,目中忧色密布,说道:“先生这是又要打仗了?” 此言一出,尤氏、尤二姐、尤三姐也都将目光投向那少年,面带关切。 宝钗与黛玉对视一眼,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目中忧色密布。 贾珩逗弄着两个小丫头,落座在小几之侧,道:“这次过后,未来的战事就要少很多了。” 这一下子如果战机合适,或许可以一举解决辽东问题,受封郡王。 他在国公的位置上也有不少时间了,同样被卡的难受。 郡王…古往今来,能有多少异姓王? 陈汉开国以来,百年过去,独独只有四位,现在南安被削,只有三位了。 咸宁公主秀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清眸莹莹而闪,说道:“潇潇姐这次是随先生一同去天津吗?” 贾珩道:“她留在京城,嗯,怎么没看见她?” 咸宁公主笑了笑,说道:“潇潇姐说是去锦衣府有点儿事,等晚一些才回来。”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而是将目光投向一张张或雍美、或明艳、或娇俏、或清丽的脸蛋儿,笑道:“怎么了,这都是……怎么用这般眼神看着我。” 这等送行的目光,倒像是他要不久人世一样。 嗯,这等话太过不祥,还是不好乱说。 红楼世界最喜欢一语成谶。 秦可卿柳叶秀眉之下,美眸目光涌动着复杂情绪,柔声道:“夫君,这在家里没多久,又要出征打仗。” 可以说,贾珩从崇平十四年到崇平十八年,在征战中度过了不少岁月。 贾珩笑了笑,道:“这几年就这样东奔西走,以后就能闲暇下来了,还好你我都年轻,以后相聚时日,还有几十年那样长,倒也不必急于一时的。” 人生的高速发展期也就那么几年,甚至十年。 尤三姐那张艳丽玉容上笑意微微笼起,轻声说道:“大爷这话说的是,以后相聚时日还长,倒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 宝钗与黛玉同样对贾珩怔怔而望,黛玉则是伸手握住那绵软的小手,轻声道:“宝姐姐。” “林妹妹不必担心,用不了多久,会回来的。”宝钗秀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盈盈如水。 说不得回来之时,已经平灭了女真,加封郡王也不一定。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粲然星眸闪烁了下,粉唇莹润微微。 两人与贾珩一同有过肌肤之亲以后,关系明显比以往要好上许多。 贾珩道:“好了,都别大眼瞪小眼了,这都晌午了,弄点儿吃的,吃午饭吧。” 这等酬谢粉丝祭的圣诞大合集场面,一群人围着一个,他有时候都不知和谁说话,因为很容易引起旁人的黯然神伤。 这种场景从来就不多待。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四十一章 甄晴:……岂不是人伦惨剧? 宁国府,后宅 贾珩用罢午饭之后,并没有在府中多做盘桓,而是沿着回廊返回了大观园,正要前往栖迟院。 只是,刚刚行走到抄手游廊之上,可见四四方方的庭院当中,嶙峋山石丛生,抬眸之间,看见那一袭粉裳红裙,头梳双髻的少女。 此刻探春正从月亮门洞缓步而来,眸光闪了闪,声音中难掩欣喜之意,唤道:“珩哥哥。” 贾珩笑了笑,道:“三妹妹,这是去找兰妹妹?” 探春点了点螓首,柔声说道:“我寻兰妹妹说说话。” 其实,这也是赌珩大哥会不会从前院过来,这几天都是回栖迟院歇息的。 行至近前,探春英丽、婉静的眉眼之下,低声说道:“珩大哥,这段时间要去打仗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这两天就出得京城,三妹妹怎么知道?” 探春秀眉弯弯一如月牙儿,那双笼着丝丝缕缕羞意的晶然明眸闪烁了下,幽幽道:“珩哥哥每次都是这样,在家里待不多久,就又要出去打仗。” 贾珩:“……” 好吧,他这边儿的确是这样,在家里待不多久,就要出去打仗。 贾珩轻声说道:“咱们去栖迟院,走吧,咱们一同过去。” 探春柔声道:“那我随珩哥哥一同过去吧。”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随着探春沿着红檐绿栏的抄手游廊,向着厅堂而去。 探春秀眉弯弯,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说道:“珩大哥这次出征在外,还是要小心才是。” 贾珩柔声道:“我会的,三妹妹。” 说话之间,两人沿着抄手游廊并排行着,贾珩转眸看向个头儿已经到自己肩膀的探春,问道:“三妹妹,今年多大了?” 探春神色微动,声音中蕴藏着莫名之意,说道:“珩大哥,我过了这个生日,就及笄了。” 及笄之后,也就到了嫁人的年龄,可却不知道要嫁给何人,她的心头已有所属。 探春将晶莹剔透的眸光瞥向一旁的蟒服少年,转而又看向抄手游廊。 贾珩一时默然不语,说道:“三妹妹年岁还小一些,再等几年嫁人都不迟的。” 这个古代就这一点儿,十四五岁就要许人,甚至更早时候就要订下婚约。 探春那张娇憨明丽的玉容,渐渐现出一抹复杂之色,声音幽幽说道:“可年岁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贾珩转过身来,凝眸看向眉眼英丽娇憨的少女,问道:“三妹妹,心头可是有了如意郎君?” “哎呦~”探春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走神,行走之间,螓首就被撞了一下,抬起螓首之时,目中就有些复杂之色涌动,道:“没有的。” 她天天在府中待着,上哪儿能有什么如意郎君? 再说身边儿就有这么一个举世无双的,旁人更是半点儿入不得眼。 贾珩轻轻扶住探春的肩头,目光带着几许宠溺,说道:“三妹妹如果有了中意的人,到时候可以和我说,我给三妹妹做主。” 探春闻言,芳心却有些作恼,腻哼一声,说道:“我中意的人,珩哥哥可未必做得了主。” 她中意的人就是他,两人分属同族,他自己如何做得了主? 这可不是如妙玉那样的艳尼,那顶多被人指摘好色,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 但如果与她这样的族妹有了私情,那天下定然对珩哥哥千夫所指,戳断脊梁骨了。 贾珩笑了笑,打趣了一声道:“哦,难道三妹妹看上了什么宗室子弟?” 其实也是兄妹两人胡乱开着玩笑。 探春闻言,心头却不由为之一震,不知为何,心底猛然鼓起勇气,弯弯秀眉之下的明眸,凝视着对面的蟒服少年,莹润粉唇翕动了下,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只是这一眼,似蕴万千深情,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贾珩脸上的笑容反而凝滞了下,眸光微动,轻轻叹了一口气。 探春对他的心思,他如何不知? 只是现在时机不成熟罢了。 探春与元春还不同,元春在宫中多年,而且年岁渐长,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有一定的自主权。 探春眉眼弯弯如柳叶,那张秀丽、柔婉的脸颊,顿时羞红如霞,垂下秀美螓首,声音细弱几许,颤声道:“珩哥哥…” 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却已提到了嗓子眼。 贾珩轻轻拍了拍探春的肩头,目中现出一抹思量之色,低声说道:“三妹妹真是长大了。” 探春“嗯”了一声,秀眉之下,那张白腻如雪的脸颊蒙起一层淡淡胭脂红晕。 珩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长大了,然后……珩哥哥就可以? 贾珩想了想,清声说道:“再等一二年吧,等我从天津卫回来,看看怎么处理三妹妹的婚事。” 探春闻言,娇躯剧颤几许,抬起那张已经滚烫如火的脸蛋儿,说道:“珩哥哥……” 等珩哥哥从天津卫回来,打算怎么样?这话怎么语焉不详,不清不楚的。 贾珩拉了下少女的纤纤柔荑,看向那英媚动人的脸蛋儿,看着那双明丽的眉眼,笑了笑说道:“还是那句话,不想嫁人就不嫁人吧,咱们家也养得起你,养一辈子也是没什么的。” 探春闻听此言,娇躯微微一颤,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抿了抿粉唇,颤声说道:“珩哥哥。” 究竟是养着她成为老姑娘,还是别的…… 少女一时间却听不懂贾珩话语中的意思。 贾珩笑了笑,清声道:“好了,三妹妹,咱们去栖迟院吧。” 探春轻轻应了一声,倒也不多说其他。 两人说话之间,就来到栖迟院的厅堂中。 此刻,甄兰与甄溪两个正在雕花轩窗的厢房中看书,正是秋日午后时分,姐妹两人手里捧着一本书,凝神阅读。 两姐妹一着红裳、一着绿裳,头上挽着秀美云髻,身上衣裳红绿相衬,恍若一副岁月静好,锦瑟年华的美好画卷。 就在这时,丫鬟说道:“大爷来了。” 正在垂下螓首,阅览书籍的两个少女,恍若静态画卷微微一顿,纷纷抬起螓首,朝着门槛看去。 贾珩快步而来,身旁探春亦步亦趋跟着。 甄兰近前相迎,笑了笑说道:“三妹妹也过来了。” 探春已经不想去纠正甄兰的称呼,因为按照称呼,也该是称呼甄兰为嫂子。 贾珩落座下来,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道:“过几天,我要去天津卫一趟,过来和你们道个别。” 甄兰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目中现出依恋之色,轻声说道:“珩大哥这是要出去打仗了?” 难道是收复辽东之战? 她就说珩大哥在京里也待了不少时日,应该离京的时候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女真方面,最近派出大量兵马,进兵朝鲜,我大汉不能坐视女真从容收复朝鲜,这次过去,就是领兵介入此事。” 甄兰柳叶细眉之下,清眸莹莹如水,说道:“朝鲜如同女真屏障,如今为我大汉光复,辽东两方被夹攻,势必有所动作,这场战事早就不可避免了。” 贾珩笑了笑,目光闪了闪,凝眸看向甄兰,说道:“兰妹妹见识通透,纵是到朝堂上为一方宰执枢相,也毫不为过了。” 甄兰随着年龄增长,见识也突飞猛进,看人看事,已远远超越了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范畴。 甄兰那张酡红玉颜的脸蛋儿不由羞红几许,低声道:“珩大哥过誉了。” 她才不想做什么宰执枢相,纵然是做,也是要做珩大哥的皇后,母仪天下,至尊至贵,将来成为一代贤后。 而珩大哥后宫众人当中,余者皆不足论,她见识才广博,足堪正宫之位。 这会儿,甄溪近前而来,帮助贾珩揉捏着肩头。 贾珩道:“溪儿妹妹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甄溪灵气如溪的眉眼羞意浮起,轻声说道:“希望珩大哥这次出征,马到功成,早日凯旋归来。” 贾珩道:“承溪儿妹妹吉言。” 贾珩说话之间,转脸看向甄兰,说道:“兰妹妹和三妹妹倒是说说,这次如何用兵?” 甄兰清泠如山泉叮咚的声音当中,似蕴藏着几许如金石激越的韵律,说道:“先以水师与女真相争,待时机合适,可调拨兵马,出山海关,水陆两进,直扑辽东。” 贾珩问道:“三妹妹呢?” 而探春此刻正在回味着贾珩方才在回廊上的一番话,脸蛋儿时而现出羞喜,时而现出疑惧。 不大一会儿,忽而外间传来惊喜的声音,道:“珩大哥。” 贾珩凝眸看去,看到面上满是欣喜之色的雅若,道:“雅若妹妹,刚刚是去哪儿玩了?” 雅若面颊上现出娇憨笑意,柔声说道:“珩哥哥,我去小校场陪着湘云妹妹骑马去了。” 贾珩目色微顿,剑眉之下,目光也有几许有趣,说道:“你们两个性情相投,倒是能玩到一块儿去。” “云妹妹这两天,想让我教她骑射呢。”雅若笑呵呵地来到贾珩身旁,对甄溪道:“溪儿妹妹,我来吧。” 甄溪:“???” 这等粗使丫鬟的活计,你都要去抢? 身形娇小玲珑,眉眼灵气如溪的少女,似是被挤到一旁,脸上的神色委屈巴巴。 贾珩轻声说道:“雅若妹妹弓马娴熟,擅长骑射,可以多教教云妹妹。” 这会儿,甄兰接过话头儿,柔声道:“雅若妹妹骑马骑的可好了。” 雅若那张粉腻脸蛋儿羞红如霞,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真就是骑射无双,她骑,珩大哥…… 贾珩道:“等天下太平了,就陪着你们一块儿四处游玩,咱们去塞外转转。” 雅若面颊羞红如霞,轻声道:“珩大哥说话算话。” 贾珩笑道:“一定说话算话。” 此刻,贾珩目光所及,一张张年轻烂漫的笑靥,鲜活而生动,恍若二月桃花,明媚如霞,让人心神迷醉,难以自持。 …… …… 楚王府 在贾珩领了出征援朝的命令以后,楚王府这边儿,也收到了内阁下发的旨意,领兵援朝作战。 楚王面带欣喜地将天使送走,返回花厅中落座下来,端起茶盅,轻轻呷了一口,“吧嗒”,茶盅差点儿落地,分明是觉得十分烫嘴,连忙放下茶盅。 “王爷,小心烫。”一旁的丫鬟低声道。 楚王拿过帕子,擦了擦手,连忙定了定心神。 可以说,这让楚王激动的。 楚王府长史廖贤,手捻颌下胡须,目中神色微动,清声说道:“王爷,这是千载难逢的立功机会。” 楚王面上欣喜之色难掩,说道:“是啊,贾子钰领水师出征援朝,毫无疑问又是一场大胜仗。” 上次,魏王随着贾子钰前往倭国,在楚王看来,不过是出去转悠了一圈,结果回到京城,声望明显扩大了一圈,怎么就落了个允文允武,谋略无双的评语。 而且经此一事,愈发占据了先机,现在又在京营用事,随着时间过去,定然能够笼络一大批军将。 “王爷,这次出征大战,北静王也在从征之列,王爷与北静王爷分属连襟,可以多多来往。”一旁的主簿冯慈出着主意道。 楚王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孤会的。” 水溶与他为连襟,自然随着他一同前往,不对,如果算是贾子钰,应该是三个连襟。 等将来他荣登大宝以后,正好依托为左膀右臂。 就在楚王幻想时间之时,伴随着道道环佩叮当的声音响起,香风扑鼻而来,一道酥软带着几许娇媚的声音在厅堂中响起。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楚王妃甄晴摇晃着丰腴款款的娇躯,快步进入厅堂,脸蛋儿丰腻白皙,粉唇莹润微微,一股丰熟与妩媚的气韵,就在眉眼间萦绕不散。 “王妃,你来了,我也是刚刚回来。”楚王陈钦笑意盈盈说着,目中现出一抹惊艳之色。 也不知是不是这两年没有碰过王妃的缘故,她总觉得王妃比之过往愈发烟视媚行,撩人心弦了。 其实,甄晴今年已经二十七八岁,随着养育两个孩子,身前的两轮丰盈,还有那宛如磨盘的丰圆酥翘,实在惹目。 “王爷这是要出去打仗?”楚王妃甄晴盈盈落座,磨盘挤在梨花木椅子上,细秀而明媚的柳叶细眉,郁青如黛,美眸眸光盈盈如水,问道。 方才,她听到了宫中天使传递圣旨。 楚王笑了笑,说道:“贾子钰说,女真再次兴兵攻打朝鲜,准备发动水师,援助朝鲜,驱逐女真兵马。” 甄晴讶异说道:“子钰还要去打仗?这才回来没有多久吧?” 那个混蛋,拢共就看了她一回,回来以后,光成亲就成亲了两回。 亏她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也不知道惦念她们娘三个。 不过,这位丽人自也知道,两人在京中多有不便,倒也不认为贾珩已经有些腻了自己。 楚王点了点头,感慨道:“子钰这几年,为我大汉社稷东征西讨,不辞辛苦,如今这次大婚也是忙里偷闲。” 楚王妃想了想,妩媚流波的美眸,似有盈盈波光闪烁,轻声道:“王爷,这次随着子钰出征,也能立一些功劳才是。” 楚王点了点头,说道:“子钰为当世名将,这次也能打赢,说不得能够一举扫灭辽东女真。” 甄晴闻言,心头不由一喜,说道:“王爷,当真?” 楚王道:“辽东在关外盘踞多年,屡次犯我大汉边境,如今,国力衰微,苟延残喘,也是到了平灭之时,不过,这一切都要看子钰了。” 甄晴笑了笑,问道:“王爷此行过去是副将?” 楚王道:“不是副将,仍是供应军需粮秣以及军械,副将是北静王水贤弟。” 甄晴柔声说道:“北静王?他不是刚从海外回来?” 廖贤在一旁接话说道:“王妃,这比挂名的副将其实还好一些,圣上是看重实绩之人,王爷在后方兢兢业业坐镇,比着在外面只挂个虚名要强上许多。” 甄晴点了点头,说道:“是这个理儿。” 楚王轻声说道:“最近王妃好好收拾一下,就开始启程。” 甄晴轻轻应了一声是。 “王妃,我与子钰出征以后,你没事儿也多抱着杰儿和茵茵去宁国府,与秦氏走动走动,她家还有一个闺女。”楚王说着,想了想,道:“如果能定下杰儿与子钰女儿的婚事就好了。” 甄晴闻言,芳心不由一跳,美眸中现出一抹古怪。 暗道,王爷又提这一茬儿了,这真要让两个小娃娃定下亲事,岂不是人伦惨剧? 楚王目中带着期冀,说道:“希望这次去朝鲜,能够一鼓作气,拿下辽东女真。” 甄晴嫣然一笑,说道:“王爷,肯定会的。” 楚王端起茶盅,又抿了一口茶,分明心绪仍有几许激动。 …… …… 同一时间,魏王府—— 魏王陈然这会儿也收到了贾珩将要领兵前往朝鲜的讯息,此刻,落座在厅堂之中,眉头紧锁,俊朗白皙的面容,几乎阴晴不定。 良久之后,魏王陈然幽声道:“父皇这次派了楚王兄随贾子钰出征,这一碗水端的还真平。” “王爷不必忧虑。”邓纬浓眉之下,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思说道:“王爷放心,用不了多久,也会用到王爷。” 魏王陈然道:“邓先生,此话怎讲?” “卫国公虽是调拨水师驰援朝鲜,但不可能不动用边镇之兵,如果再创战果,大抵还要调拨京营兵卒,发动对女真的灭国之战,到时候,王爷在京营坐镇,自然有用武之地。”邓纬神色无比笃定,说道。 可以说,这就是智谋之士,一下子就看穿了贾珩的打算。 水师先行,歼灭女真的有生力量,而后陈汉大军一鼓作气,彻底拿下辽东女真。 魏王陈然声音难掩振奋之色,说道:“那等到那一天,就是京营兵马出塞,我仍可派出兵马监军,如果能灭掉辽东女真,那就是一笔浓墨重彩的资历。” 正如隋炀帝杨广就曾率领舟船,平定南陈,其实就是跟着杨素等重臣刷了一波资历。 邓纬点了点头,说道:“王爷稍安勿躁,圣上要考察诸藩,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王爷。”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清声说道:“孤倒是不怀疑这一点儿,毕竟,孤是嫡子。” 他是父皇的嫡长子,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就能安稳继承皇位。 不过,心头还有一桩隐忧久久不散。 他成亲这么久了,可为何膝下迟迟无子? 这简直是致命的一条,无子,何以君天下? 不,应该与他无关,都是严妃的肚子不争气,至于卫妃,过门时日尚短,他前面一年又随子钰远征倭国。 等会儿他去问问,严妃在南方寻访名医,究竟是什么病症? 其实,这一刻的魏王心底已经隐隐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的问题。 而在后院之中,严以柳坐在一张黄花梨木制的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卷蓝色封皮的书籍,凝神阅读。 借着日光而看,可见扉页上赫然写着《三国》两个大字。 严以柳身为武将世家的女子,对这些演义话本原就热爱,贾珩的三国话本,严以柳同样是忠实读者。 “王妃,王爷来了。”就在这时,丫鬟快步来到廊檐之下,轻声道。 严以柳闻言,心头一诧。 无他,王爷在府上从来就不过来看自己,这是太阳从东边儿出来了? 魏王陈然进入厅堂,看向那一身蓝色衣裙的女子,心神有些复杂。 当初新婚燕尔之时,也曾有过一段快乐时光,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般的呢? 似乎是从过门一年无子,还是从南安郡王家失势? “见过王爷。”严以柳一袭蓝色衣裙,盈盈起得身来,朝魏王行了一礼,声音如金石。 魏王陈然脸上强自挤出一缕温和笑意,轻声说道:“王妃无需多礼。” 严以柳脸色淡漠如霜,伸手指着一旁的梨花木椅子,说道:“王爷,请坐。” 魏王说着,在不远处的椅子上落座下来,沉静刚毅的面容之上就有几许不自然。 严以柳也不多言,端起茶盅,轻轻品着,似乎老神在在。 魏王陈然尴尬开口道:“王妃。” “王爷。”严以柳放下茶盅,问道。 魏王陈然斟酌着言辞,低声说道:“王妃上次去江南延医问药,可查出什么缘故不曾?” 严以柳秀眉弯弯,目光微顿,低声说道:“南边儿的杏林妙手说,还需要善加调养。” 她就是不告诉他,其实是他的问题,等他自己与那个卫妃生不出孩子以后,自己就会明白过来,究竟是谁的错。 事实上,这也是一种女人的报复心理。 魏王陈然毕竟是严以柳的第一个男人,结果对自己始乱终弃,严以柳心头岂会没有耿耿于怀? 魏王陈然目光闪了闪,斟酌了一下言辞,说道:“所以,孤王无子,这是王妃的问题?” 严以柳英丽秀眉之下,那双清冷明眸深处闪过一抹讥诮之色,说道:“怎么,王爷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魏王陈然说道:“这个应该不是,本王一向洁身自好。” 说着,忽然明白过来,清眸看向严以柳,说道:“王妃,孤王并无他意。” 严以柳自嘲一笑,轻声道:“王爷无需解释,是我福薄。” 魏王陈然眉头挑了挑,一时默然不语。 一股略显尴尬的气氛在夫妻两人之间静静弥漫开来。 …… ……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四十二章 端容贵妃:咸宁,这你…你怎么不早说? 魏王府,后宅之中—— 魏王妃严以柳听魏王陈然大眼瞪小眼地相坐无言。 魏王终于打破沉默,声音都有些生涩,说道:“王妃不用自责,你我还年轻,以后还有一些机会。” 此刻的魏王,面容微顿,其实已有些如坐针毡。 严以柳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抬眸看向魏王,轻声说道:“王爷,卫妃那边儿肚子可有动静?” 魏王陈然面色怔了下,有些不自然说道:“现在还……” 这弄得倒像是他的问题一样? 他向来洁身自好,能有什么事儿? 严以柳心头有些快意,但面上却不见丝毫,说道:“王爷不必着急,总会有的。” 心头不知为何,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报复之念,想要送眼前这喜新厌旧之人,一顶帽子。 不怪严以柳心头愤闷,彼时,南安郡王严家属于大汉顶级权贵,但随着西北之战大败,严以柳又无子嗣,魏王的态度就变了,用后世的话说……开始冷暴力。 后来,最让严以柳恶心的事,是同样求娶了与自己家室背景,大差不差的卫娴。 相当于自己的低配版,汝南侯卫麒的女儿——卫娴。 魏王陈然面上神色有些不自然,说道:“王妃,我还有事儿,就不在这多待,先行回去了。” 严以柳点了点头,说道:“那臣妾恕不远送。” 魏王陈然说完,缓缓起得身来,大步向着厅堂外行去。 严以柳目送着魏王陈然离去,面上渐渐清冷如霜,心头冷笑涟涟。 这是一直无子,开始怀疑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魏王陈然沿着抄手游廊行着,穿过月亮门洞儿进入后院,只觉天朗气清,心神不禁就有几许如释重负。 与王妃待在一起久了,魏王陈然也觉得那股压抑让心头不舒服。 而就在这时,从月亮门洞快步而来一个云髻端美的丽人,道:“王爷。” 魏王陈然看向那一袭粉红裙裳,眉眼精致如画、花容月貌的丽人,原本稍显低落的心情不自觉高涨起来,说道:“卫妃。” 丽人梳着端美、华艳的云髻,玉容婉丽,声音如水轻柔,说道:“王爷,天都晌午了,咱们该用午饭了。” 魏王陈然白皙如玉的面容上笑意温煦,说道:“我正说饿了呢,咱们过去吧。” 丽人瞥了一眼远处严以柳所居的宅院,也不多言,挽住魏王陈然的手,向着厅堂中行去。 要不了多久,正妃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 …… 宫苑,坤宁宫,暖阁之中—— 正是秋日近晌,繁盛日光煌煌而照,落在琉璃瓦上,流光熠熠,光芒照人。 宋皇后此刻一袭华美裙裳,秀美云髻几如飞仙,端坐在轩窗下的一方软榻上,脸蛋儿笑意盈盈地看着一双儿女。 那张雍美华艳的雪肤玉颜之上,恍若蒙上一层浅浅而粉红的胭脂。 不远处,咸宁公主、清河郡主、宋妍三人小组,落座在一方绣墩上,宛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母后,你看芊芊多调皮,就知道拽着我的头发。”咸宁公主逗弄着陈芊芊,这会儿小丫头轻轻拽着咸宁公主垂下脸颊的一缕葱郁秀发。 宋皇后此刻眉眼间也有些嗔恼之色,声音柔婉如水,说道:“芊芊,别拽你姐姐的头发了。” 陈芊芊扬起一张软萌嘟嘟的脸蛋儿,奶声奶气说道:“妈妈,姐姐的头发好长啊。” 咸宁公主笑了笑,捏了捏自家女儿陈芊芊粉腻嘟嘟的脸蛋儿,说道:“芊芊,等你长大了,也有这么长的头发的。” 这孩子可真是聪明伶俐,也不知道仿谁的。 “啊,我好想要啊。”芊芊伸出胖乎乎的绵软小手,声音就有些奶声奶气。 宋皇后笑了笑,打趣说道:“我们芊芊迫不及待想要长大了。” 正在众人叙话之时,殿外一个年轻内监进入殿中,低声道:“娘娘,陛下驾到。” 宋皇后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美眸莹润如水,低声说道:“咸宁,你父皇来了。” 而就在说话的空当,只见崇平帝在戴权的簇拥下,迈步进入殿中。 宋皇后与咸宁公主、李婵月一同近前,唤道:“陛下。” 崇平帝沉静面容和缓几许,目中笑意温煦如初冬之阳,光彩照人,问道:“梓潼,吃午饭了没有?” 宋皇后笑了笑,说道:“还没呢,跟着咸宁、婵月她们两个,与芊芊闹着玩呢。” “爹爹~”芊芊声音糯软,甜甜唤着崇平帝。 并未唤着父皇,更多还是民间的称呼,但却显得格外亲切。 中年帝王心头也欣喜自家这个小女儿,面上现出一抹轻快的笑意,轻声说道:“芊芊,让父皇抱抱。” 这位中年帝王随着龙体每况愈下,对这一双龙凤胎儿女,心头愈发喜爱不胜。 “爹爹~”陈芊芊凑到那中年帝王脸颊,“啪叽”亲了一口,倒是让崇平帝笑的合不拢嘴。 崇平帝伸手抱着奶香奶气的女童,抬眸看向那丽人,似是拉着家常,笑道:“这两天,子钰要离京前往天津卫整军。” 宋皇后闻听此言,两弯秀丽如黛的柳叶秀眉下,晶然莹润的美眸中现出一抹关切之色,问道:“陛下,海上又打仗了?” 咸宁公主将怀中的男婴递给一旁的端容贵妃,点了点头,问道:“父皇,先生要去天津卫了?” 其实,咸宁是知道贾珩的相关打算的。 崇平帝面色笑意不减,解释道:“女真那边儿进攻朝鲜,准备将朝鲜收入麾下,而子钰这次准备前往天津,整合天津、登莱两地水师,对付登陆辽东的女真精锐兵马。” 宋皇后感慨道:“这才消停没有多久,不想这战事又起来了。” 那个小狐狸真是一刻不得消停,不过总是在京里,在后院当中流连于脂粉香艳,也不是一桩好事儿。 崇平帝感慨道:“是啊,子钰这战事一场又一场,与家人聚少离多,等天下太平了,再好好休养才是。” 等到辽东平灭,子钰加封郡王,就彻底投闲置散,在京中赋闲个五六年,好好与妻儿团聚团聚,至于诸项兵权,可以一一下去。 等下一代帝王登基以后,再有战事,方可启用。 卸去大权,五六年的时间,差不多也能让子钰在军中和朝野的人心和威望降低下来。 咸宁公主似有几许幽怨,说道:“先生这段时间,婚事也是一场接着一场,父皇就惯着他吧。” 崇平帝闻言,面上也有些不自然,轻笑了下,问道:“咸宁这是吃醋了?” 这些小儿女的感情,最是真挚,让人说不出的欣然。 咸宁公主轻哼一声,清丽玉颜上似有几许傲娇之意,低声道:“吃醋倒不是,只是这婚事一出又一出,我和婵月倒成了旧人。” 说着,拉了一下李婵月的纤纤柔荑,语气不乏幽幽之意,说道:“是吧,婵月?” 李婵月稍稍垂下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清丽、婉静的眉眼略有几许娇羞之态,低声说道:“是啊,表姐,不是……也没有吧。” 崇平帝轻笑了下,难得一见轻快打趣道:“你是朕的女儿,子钰怎么敢委屈了你?” 情知是自家女儿正在搞怪,也就没有太过当回事儿。 她和子钰小两口恩爱的不行。 李婵月连忙道:“舅舅,表姐说着玩呢,表姐。” “婵月…”咸宁公主在一旁心头羞急,连忙制止说道。 崇平帝闻听此言,就是心头讶异了一下,轻声说道:“咸宁,究竟怎么回事儿?” 那雍容美艳的丽人,此刻就有几许好奇,柳眉之下,那双美眸凝睇看向咸宁,惊喜道:“咸宁有孕了?” 那小狐狸的确是个有能耐的,每次折腾人,都和牲口一样。 否则,当初也不会生下这么一对儿龙凤胎。 嗯,她这个时候想这些做什么? 丽人只觉那张丰腻、白皙的脸蛋儿滚烫如火,裙裳之下的丰腴双腿,不由向里并拢了几许。 端容贵妃将怀中的男婴陈洛,又转身递给嬷嬷,惊讶说道:“咸宁,这你…伱怎么不早说?” 男婴陈洛则是眼眸骨碌碌转起,张了张嘴,想要哭。 分明被丢来丢去的处境,感到伤心。 咸宁公主眉眼妩媚含羞,柔声说道:“还没有确定的,只是这个月的没来。” 当着崇平帝的面,咸宁公司没有细言,但落在宋皇后的耳中,毕竟是养育了四个孩子的女人,一下子就瞬间明白过来。 宋皇后笑了笑,说道:“那以往如果如期而至……应该是差不多的。” 咸宁公主那张清丽玉颊羞红如霞,嗔道:“母后~” 宋皇后轻笑了一声,柔声道:“你也不早说,让太医院的太医开上两副安胎药,好好养养胎才是。” 端容贵妃附和道:“是啊。” 咸宁公主冰肌玉肤的脸蛋儿泛起浅浅红晕,轻声说道:“母后,母妃,我会小心的。” 她比任何人都珍视这个孩子,这是她与先生爱的见证。 宋皇后叮嘱道:“可要好生在意了,不能大意,这前面三个月,可是最险的时候。” 端容贵妃轻声说道:“是啊,咸宁,最近一段时间别乱跑了,就在母妃身边儿,母妃让宫中女官伺候着你。” 崇平帝也在一旁说着,道:“是,争取也生个大胖小子出来。” 宋皇后、咸宁公主、端容贵妃:“……” 不是,这都叫什么话? 崇平帝也觉得失言,瘦松眉之下的目光微微一顿,似是打了个哈哈,道:“子钰不是有着两个闺女?这成亲好几年,也该有一个大胖小子了。” 至于贾珩只生了两个女儿,此事已经成了京里的一桩令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 卫国公风流好色,但却一个儿子没有,连续生了两个赔钱货,或许这就是老天报应? 当然,这也是某种阿q精神。 众人说说笑笑,这会儿六宫都总管太监夏守忠,白净面皮上满是繁盛笑意,说道:“娘娘,午膳已经准备好了。” 崇平帝道:“咱们吃饭吧。” “吃饭了。”怀中的小丫头,粉腻嘟嘟的脸蛋儿笑意烂漫,口齿不大伶俐说道。 顿时,引起周围众人的轻笑,崇平帝也难得开怀而笑。 宋皇后笑意盈盈地看着这一幕,心绪明媚不胜,尤其是看到崇平帝面上的笑容,暗道,陛下如此开怀,她倒也不用一直内疚神明了。 …… …… 晋阳长公主府—— 晋阳长公主此刻怀里正在搂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端庄、秀美的云髻之下,那张雍丽、丰美的脸蛋儿上,笑意盈盈,宛如一株牡丹花,绮艳动人。 前日抱着孩子去见了冯太后,婴儿已经得到冯太后的认可。 “娘亲。”男童轻声说着,扬起小脑袋,奶声奶气说道:“爹爹呢?” 小孩儿自也知道那个只要一过来,就抢走妈妈的人,是自己爹爹。 晋阳长公主弯弯柳叶秀眉之下,那双美眸莹润如水,柔声说道:“爹爹忙着朝堂的事儿,倒没有在这儿。”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嬷嬷的声音,说道:“公主殿下,卫国公来了。” 晋阳长公主雍容华艳的脸蛋儿上笑意嫣然,柔声说道:“节儿,你爹爹来看你了。” 说话之间,只见贾珩与陈潇从外间快步进入厅堂之中,两人都是俊男靓女,宛如金童玉女。 贾珩一身黑红织綉的蟒服,身形挺拔如芝兰玉树,面容丰神如玉,眉眼峻刻。 “你来了?”晋阳长公主抱着自家儿子,迎上前去,看向那蟒服少年。 “珩弟。”元春也快步迎了上来,丰润、雪腻的脸蛋儿现出酡红红晕,低声说道。 贾珩轻声说道:“晋阳,大姐姐,我过来看看你们。” “怎么了这是?”晋阳长公主闻听此言,心头微动,连忙问道。 毕竟是多年的夫妻,早就知根知底,善于察言观色。 这段时间,这位丽人正在家中带着孩子,倒也没有怎么留意京中的大事,或者说,女真进兵朝鲜一事,分属机密,并未在神京城中彻底散开。 贾珩简单将经过叙说一遍,道:“这几天就要出京,前往天津卫。” 晋阳长公主玉容微讶,低声问道:“你出征在外,当一切小心才是。” 贾珩笑了笑,说道:“晋阳,我会的。” “爹爹~”就在这时,嬷嬷抱着的男童,贾节轻轻唤了一声,声音糯软,有些奶声奶气。 贾珩面上笑意温煦,说道:“节儿,过来让爹爹抱抱。” 毕竟是自家大儿子,贾珩还是特别上心的,近前,一下子抱住自家孩子贾节。 贾珩抱着自家儿子,面上笑意微微,轻声说道:“节儿,这几天去哪儿玩了?” 贾节张开小嘴,粉嘟嘟的脸蛋儿上团团玫红气晕散开,似是奶声奶气说道:“去外婆那里玩了。”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微微一顿,暗道,这外婆……都已经认了外婆吗? 没有把他抖落出来吧?他如果跟着咸宁叫,也是要唤一声祖母的。 而后,看向不远处的晋阳长公主,道:“晋阳,太后那边儿没说什么吧?” 晋阳长公主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那双晶然美眸中现出丝丝缕缕雾气,道:“还能说什么?毕竟是本宫的亲生骨肉,自是疼爱都来不及。” 贾珩道:“那就好。” 说话间,抱起男童,笑问了下,说道:“外婆疼你不疼你吧?” “好啊,给了我好多好吃的,还有一块儿玉。”男童呵呵笑着,轻声道。 贾珩讶异问道:“哦,什么玉?”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就是一块儿玉佩,还是母后从冯家带过来的。” 丽人说着,美眸莹润微波,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你这次去天津办事,还要多长时间?” 贾珩清声说道:“这个还说不了,可能短则半年,多则一年,都有可能。” 晋阳长公主轻哼一声,轻声说道:“等你回来,节儿都长大好几岁了,那时候只怕都认不出他爹爹了。” 贾珩叹了一口气,温声说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不过等朝鲜事了,这些都应该差不多了。” 晋阳长公主玉颜酡红如醺,轻声说道:“辽东女真,这次可否一战而下?” 贾珩面色微顿,朗声道:“现在还说不了,相机而动而已。” 晋阳长公主柳眉如黛,美眸莹润微波,轻声说道:“你这次出去打打仗也好,省的在京中,总是在脂粉堆里打滚儿,消磨意气。” 贾珩点了点头,也没有反驳晋阳长公主所言,而是抬眸看向元春,问道:“大姐姐,这几天怎么没有回家?” 元春弯弯秀眉之下,美眸莹润泛光,低声说道:“晋阳殿下这儿比较忙,我留下也好帮衬照料着。” 犹如不想回家面对催婚的当代年轻人,元春也不想回家,面对可能会唠叨不停的王夫人。 贾珩道:“这几天,宝玉那边儿出了一些事儿,大姐姐有空还当回去看看才是。” 作为宁荣两府的掌控人,如何不知府中的风吹草动。 宝玉心态彻底崩了,然后摔了那块儿通灵宝玉,而且通灵宝玉也彻底崩碎。 元春闻听此言,芳心就是不由一惊,说道:“怎么回事儿?”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微动,低声道:“此事一言难尽,大姐姐回去以后,就知道了。” 宝玉毕竟是自己的小舅子。 元春默然了下,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宝玉这般大了,还不让人省心。”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柔声道:“小孩子就是这样的,等过几天,给他定下一门亲事也就是了。” 元春点了点头,眉眼婉丽、明媚,轻声说道:“殿下说的是。” 晋阳长公主然后将关切目光投向那蟒服少年,轻声说道:“子钰,什么时候启程。” “这几天还要收拾一番,倒也不急着出发。”贾珩逗弄了下自家儿子,低声说道。 除却适当的调兵遣将之外,首先是军器监的火铳和军械供应,他要前往军器监再行视察一番。 …… ……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四十三章 贾珩:不能去的太早了…… 神京城,晋阳长公主府 众人都在一块儿用着晚饭,元春落座在不远处,与晋阳长公主一同看向那少年与贾节互动。 贾节搂着贾珩的脖子,说道:“爹爹,这几天怎么没有过来呀?” 贾珩笑道:“这不是太忙了吗?节儿想爹爹了。” 他这几个孩子都太过心智早熟,将来只怕一个比一个人精,能斗的有来有回。 “想。”小孩儿糯糯说道。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打趣说道:“你爹爹可是忙着陪你那些弟弟妹妹呢。” 贾珩看了一眼晋阳,说道:“好端端的,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这容易将孩子养成不好的性格。 晋阳长公主瞪了一眼那少年,说道:“好像本宫不说,事实就不存在了一样。” 贾珩也没有与晋阳长公主争辩。 待到众人吃罢晚饭,返回后宅歇息,正是朗月孤悬,华灯初上,秋日萧瑟的凉风吹过廊檐,灯笼摇晃之间,发出阵阵沙沙之声。 晋阳长公主此刻落座在一方床榻上,一双晶然美眸中沁润着雾气,柔声道:“子钰。” 贾珩抬眸看向晋阳长公主,说道:“晋阳,节儿该发蒙了吧。” 自家大儿子,虚岁也快三岁了。 他好像也忘记了,应该是吧。 晋阳长公主秀丽黛眉之下,凤眸目光含着笑意,柔声说道:“这还刚刚会说话没多久,还早着呢。” 贾珩柔声道:“你这一二年带着孩子,也不大容易。” 晋阳长公主嫣然一笑,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平常有元春协助着,倒也没有什么,倒是元春,这和你在一块儿,一个孩子都没有,难免膝下寂寞。”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元春,看向那张丰艳无端的秀丽脸蛋儿,轻声说道:“大姐姐,在南方的时候,没有怀上吗?” 元春微微摇了摇头,目光黯然神伤,说道:“珩弟。” 两人如今也是老夫老妻了。 贾珩迟疑了下,说道:“这…可能是在一块儿的时间少了。” 这样让他也有些尴尬,子嗣艰难。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拉了下那少年的手,轻声说道:“等会儿你多陪陪元春。” 每次都折腾那么厉害,犹如一万鞭的长炮,结果噼里啪啦一通,合着都是哑炮,这怎么能行? 贾珩也没有多言,与晋阳长公主与元春回里厢歇息。 晋阳长公主坐在挂着淡黄色帷幔的绣榻上,秀眉如柳叶,那双狭长美眸柔婉如水,轻声说道:“子钰,咸宁和婵月她们两个过门儿也有一二年了,也得抓紧了。”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咸宁那边儿应该是怀上了。” 元春:“……” 合着就她没怀上?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眸光闪了闪,暗道,也不知咸宁怀的是男是女,问道:“这可真是大喜事了,婵月呢?” “婵月还小,倒也不急这一年二年的,先让咸宁怀着吧。”贾珩去着身上的外裳,随口说道。 本来是想让咸宁与婵月两人一块儿怀着的,但这种东西也是他人为可以控制的,只能说继续努力。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说道:“那也好,她们年岁是要小一些,倒也不急着的。” “晋阳,这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贾珩重新回到床榻上,低声说道。 回来之后,一直忙着大婚,拢共也没有与晋阳多长时间的相处。 晋阳长公主道:“今天你多陪陪元春,本宫倒不怎么打紧。” 元春郁郁青青的弯弯柳眉下,眸光莹莹如水,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言,近前服侍着贾珩。 贾珩搂着晋阳长公主的肩头,剑眉扬了扬,目光温润几许,看向在灯火映照下,珠钗浮动的螓首,想着战事。 如果为了迅速解朝鲜之围,那就是命令山海关以及北平方面,出兵平辽,那么正在大军出征朝鲜的满清,势必鸣金收兵。 但,这无疑非常不符合大汉的利益。 而且出塞之边兵,不识地理,战力有限,也容易为女真八旗精锐击败。 所以,率领水师屯驻在天津卫,坐山观虎斗,对朝鲜提供有限度的驰援,才是重中之重。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也为爱低头的晋阳长公主,眸光微动,倒映着那张美艳不胜的脸蛋儿,只觉头发根根都要竖起。 暗道,孩儿他妈真是越来越会了,这都是一套一套的。 毕竟在一块儿也有好几年了,可以说,彼此早就知道对方的点。 …… …… 翌日,天光大亮,晨曦微露,秋日的露珠在枝叶上来回滚动,折射着七彩绚丽的光芒。 而贾珩一大早儿,用罢早饭,在扈从的陪同下,离了长公主府上,转而前往军器监。 军器监,衙门—— 楚王陈钦正在监正徐庭业叙话,两人提及军械筹备,主要是红夷大炮与轰天雷的产能问题。 楚王陈钦道:“燧发火铳,可否多招募一些匠人,多制造一些,尽快装备至整个京营。” 显然也听到了前不久,宫中先调拨一批枪械充实宫卫的事。 徐庭业说道:“王爷,相关造铳制艺,尚需专人培训,非短时间可以批量制造,况且燧发火铳,制艺繁琐,更需要时间。” 楚王陈钦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一来,短时间的确难以济大事。” 待在这时,外间的小吏进入官衙厅堂,禀告说道:“王爷,卫国公来了。” 楚王陈钦说话之间,快步出得衙堂,看向那眉宇冷峻的蟒服少年,年轻俊朗面容之上满是繁盛笑意,轻声道:“子钰,你可算是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这两天就要出征,过来看看军器监的军械。” 楚王陈钦笑了笑,说道:“正要派人去知会子钰。” 贾珩问道:“王爷,军械可曾筹备好了?” 楚王陈钦道:“已经七七八八,后续向天津卫以骡马输送。”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登莱方面水师调拨至倭国,而此战以江南水师为主要骨干,再行招募山东沿海诸师水卒,列装舰船。” 楚王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贾珩轻声说道:“王爷,这些天还要劳王爷多费心。” 他要调拨兵将,对这些事不可能亲力亲为。 楚王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放心吧,军器督造,本王定然全程跟进。”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而后,就在徐庭业的陪同下,视察了军器监的作坊和诸般火铳。 等到晌午时分,贾珩离了军器监,在一众府卫的扈从下,前往宁国府。 大观园,蘅芜苑 正是近晌时分,日光明耀刺目,照耀在草叶纷纷的藤萝薛荔的院墙上,微风徐来,枯黄与翠绿交织一起。 宝钗一身祖传蜜合色袄裙,一头如瀑青丝的秀发挽起,现出光洁如玉的额头,而那张粉腻如雪的脸蛋儿,白皙明净,在光芒照耀之下,恍若梨花洁白无暇。 此刻,丽人坐在一方雕花轩窗的软榻上,而不远处正是身穿一袭藏青色衣裙,梳着发髻的黛玉。 现在两人也差不多时常在一块儿待着叙话。 毕竟也是同在一张床帏上,伺候过贾珩。 “宝姐姐,他这又要离京了,这新婚燕尔的。”黛玉声音怏怏不乐说着,少女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粉腻嘟嘟,比之闺阁时的稚嫩,多了几许明艳动人。 宝钗眉眼弯弯,面颊羞红如霞,轻声道:“这些年,珩大哥不就是这样?要不了多久,就能凯旋归来的。” “去海上打仗,动辄一年半载的。”黛玉目中 少女并没有因为嫁给贾珩,就将炽烈的爱情转换为亲情。 反而愈发有了“羊车望幸”的心态。 宝钗道:“这次许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也不一定。” 两人正在说话的空当,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莺儿的娇俏声音:“珩大爷来了。” 钗黛两人闻言,对视一眼,都是从对方脸上看出一抹喜色。 不大一会儿,贾珩举步进入厅堂,面带微笑地看向两人,说道:“薛妹妹,林妹妹,你们两个在这儿说话呢?” 与钗黛两人刚刚成亲不久,正是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之时,在临行之前,倒需要尤为照顾一下。 至于援朝的事,其实还真不急,不能去得太早了。 …… …… 暂且不提,贾珩准备前往天津,驰援朝鲜之时—— 在朝鲜王国的广袤大地上,大批女真骑兵手挽缰绳,风卷残云,进入平安道,向着朝鲜都城王京席卷而去。 这一路势如破竹,基本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此刻,阿济格顶盔掼甲,手握长刀,此刻端坐在马上,面容刚毅,浓眉之下,沉静目光眺望着远处巍峨矗立的王京城,低声说道:“八年前,本王率兵来到王京城下,攻打城池,不想才多少光景,又重临此地,当真是颇为让人唏嘘。” 鳌拜冷笑一声,沉声说道:“王爷,朝鲜兵将还是如此不禁打,这一路过来,当真是所向披靡,望风而降。” 阿济格将一双冷厉目光眺望着远处,冷声说道:“弹丸小国,还敢左右横跳,当真是不知死活!” 鳌拜面容雄阔,颌下的根根胡须都在朝上崩炸而起,说道:“王爷放心,我女真儿郎,抵近朝鲜城,即可一鼓而下!” “纵然我儿郎勇猛善战,也不可多做伤亡,到时用红夷大炮攻打城池。”阿济格刚毅面容上现出心有余悸之色。 当初在倭国的江户,红夷大炮与轰天雷就给这位藩王,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而这一路的攻城拔寨过程中,红夷大炮和轰天雷可以说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女真这次又出动了三四万八旗精锐,此外还有三万汉军旗等辅兵,打算一鼓作气,收复朝鲜。 此刻,大军行动起来,旗帜如林,从高空俯瞰而去,蜿蜒迤逦如苍龙,向着朝鲜王京围拢而去。 朝鲜,王京 城中朝鲜的大臣、军民都陷入一股惶惶不可终日的氛围当中,女真人当初打破朝鲜城,使朝鲜臣服的记忆,还存留在一些上了年纪的城中百姓。 此刻,朝鲜大君——李淏,正在位于王京城中的宫殿内,正在召集群臣议事,脸上神色凝重,整个殿中都被一股愁云惨淡的氛围笼罩着。 这位帝王年纪三十出左,面容肤色白净,但因为操劳国事,脸上已现老态,而宛如悬胆的鼻子,两侧法令纹深深,唇瓣恍若涂脂。 李淏眉头微皱,脸上忧色密布,问道:“诸位爱卿,女真派兵马前来,来势汹汹,诸位以为当如何应对?” 一位身形微胖、面皮白净的老者,正是朝鲜的左议政崔光范,迈着苍老的身躯出得朝班,拱手说道:“大君,微臣以为,当即刻向大汉派使者求援。” 右议政朴元琦面色微顿,朗声说道:“我水师还随着大汉驻扎在倭国,大汉有职责帮我朝廷。” 李淏点了点头,说道:“大汉为我宗主之国,是应该去派人求援,驱逐女真满夷,不过满清大军压境,汉兵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朝鲜如何应对外间的满清狼兵?” 这会儿,右议政朴元琦,拱手说道:“大君,城中兵马十万,再加上民夫丁壮,可得协助守城。” 李淏问道:“城中兵丁,军械和箭矢等守城军械,可还齐备?” 这时,兵曹判书元斗杓出得班列,拱手说道:“大君,府库军械齐备,弓弩箭矢,足可坚持一年。” 此刻,殿中群臣面上的忧色消退许多,面面相觑。 “粮秣呢?”李淏转而问道。 下方的户曹判书金仲槐,高声说道:“大君,去岁江汉丰收,粮秣囤聚至仓禀,高达五六百万石,足够支持二年。” 此刻,殿中群臣议论纷纷。 李淏沉吟片刻,又将目光投向朝班中的文臣,说道:“勤王令发出去,其他各道府的援兵可曾来到?” 左议政崔光范手持象牙玉笏,苍声开口道:“大君,勤王令一早就发了出去,各地道府援兵还在驰援路上。” 李淏心头的压力稍稍减少许多,目光落在下方一众朝臣脸上,朗声说道:“诸位,此一战关乎我朝鲜国运,望诸君众志成城,抵抗女真兵马,不使彼等荼毒我朝鲜百姓。” 女真破城之后的烧杀淫掠也是出了名的,如果是以前,顾忌着其他臣服藩国,还要讲究吃相,现在被朝鲜背叛,心头恼怒,势必多造杀孽。 下方一众朝臣,闻听此言,纷纷拱手称是。 李淏问道:“李浣何在?” 下方一位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青年大将出列,李浣拱手道:“末将在。” 李浣现在领御营大将,为李淏器重信任,多次整顿兵马,颇有成果。 李淏吩咐说道:“孤将朝鲜城中防务悉托付于伱,全权负责调兵遣将诸事,不得有误。” 李浣拱手一礼,说道:“末将遵旨。” 议政院以及五军营的一众武将纷纷散去。 而李淏则在内监的簇拥下,大步返回后殿。 行不多远,抬眸之间,却是看到穿着华服锦服和秀丽裙裳的几个少女,正在有说有笑地叙话。 正是李淏的女儿——淑安、淑明、淑徽、淑敬等公主,此外还有最小的淑宁翁主。 淑宁翁主李芸年纪十岁,身穿粉红裙裳,眉眼精致如画,而那张鹅蛋脸儿上的笑容天真烂漫。 李淏抬眸见得这一幕,只觉心头笼罩的阴霾似乎也散去了许多,笑道:“你们几个在这玩什么呢?” “父王。”正在有说有笑的几位公主,都是面带笑意,快步来到近前,看向李淏。 “父皇今天不是去见大臣了吗?”淑宁翁主近前,问道。 李淏笑了笑,似将心头的烦忧掩藏,道:“已经见过了,布置下去了。” 淑宁翁主道:“父王别操劳国事了,和我们一块儿玩吧。” 李淏看向一张张明丽的笑靥,微笑着摆了摆手,温声说道:“好了,你们都去玩吧。” 一众公主、翁主欢快无比地笑着,纷纷散将开来,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似乎没有为即将的大军压境感到担忧。 李淏伫立眺望了一会儿,说话之间,快步行到后宅的楼阁上,落座下来,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盅,面上郁郁之色难消分毫。 “大君不必担忧,城内还有十余万甲士,足以抵挡女真的兵马。”老仆苍老面容上现出担忧,开口说道。 李淏道:“孤这次隐隐有一些不好的预感,这次女真倾国之兵来攻,我朝鲜难以相抗。” 其实,何止是这一次,上一次皇太极在位之时,率兵马攻打朝鲜,朝鲜一样是没有抵挡得住。 老仆想了想,说道:“大君,如果实在难以抵挡,可以率百官南狩?” 南狩,就是向南出逃,躲避女真的兵锋。 李淏面色微变,义正词严说道:“弃城而走,那我王京城中的子民,又会如何看待孤?” “大君,先前是老奴考虑不周。”那老仆连忙说道。 李淏浓眉之下,那双苍老目光咄咄而闪,说道:“不过,你这老夯货,倒提醒了孤,世子还有太孙,不能留在王京了,万一女真人拿我李氏王族泄愤,起码还有后人能够率兵复国。” 老仆闻言,拱手称是。 李淏定了定神,说道:“让龙雀护送着世子、淑安她们离开,向南边儿的忠清道、全罗道逃去,如果王京被攻破,还能等汉廷援兵复国。” 老仆应了一声,记下此事。 李淏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清声说道:“这次,希望李氏一族的列祖列宗能够保佑吧。” 他心头已经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这位帝王原本就对满清的奴役十分不满,先前转投汉廷,也是觉得汉廷连连打赢了对虏战事,可以联络汉廷摆脱女真的欺侮。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章 贾珩:栊翠庵持续纳新…… 朝鲜,王京 终于也在三天之后,王京城迎来了女真八旗精锐的先头部队,领兵之人除了满达海外,还有汉军旗的金砺、祖泽润等人。 近万八旗精锐,围绕着王京城耀武扬威,丝毫不怕朝鲜军将出城袭扰。 满达海——这位代善的第七子,袭爵礼亲王,年岁二十七八岁,允文允武,此刻骑在马上,手中拉着缰绳,眺望着王京城,身后的正红旗八旗精锐,与汉军旗的旗丁,已经开始准备安营扎寨。 “王爷,朝鲜兵马已经开始准备守城了。”随行的汉军旗大将祖泽润,开口说道。 满达海道:“朝鲜兵马虽无野战之力,但尤为擅守,先让大军扎营,等待后续攻城器械。” 祖泽润点了点头,说道:“是,王爷。” 而此刻,朝鲜城头上,御营大将李浣与兵曹判书元斗杓二人,立身在城头上,眺望着女真八旗,二人面色都有些凝重。 这都不是头一次交手了,可以说,朝鲜的大将对女真八旗精锐的排兵布阵以及战力十分了解。 这一路上,女真可谓势如破竹,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李浣面色微顿,低声说道:“滚木礌石以及弓弩在城头上都准备好。” 兵曹判书元斗杓苍老目光中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先前的那十多门佛郎机炮可以放在角楼上,形成炮轰之势,对抗女真的攻城。” “听说女真手里有着红夷大炮,这一路上破城多赖红夷大炮之力,也需得防备才是。”李浣面色凝重,扶着城墙垛口,眺望着远处的军寨,目光掠过营寨,似在寻找着那红夷大炮的影子。 兵曹判书元斗杓问道:“李将军,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李浣沉声说道:“让城中多备土石,四门城墙封死。” 朝鲜的王京毕竟是大城,城高壕深,而城墙厚达几尺,不是三炮两炮能够打破的。 兵曹判书元斗杓闻言,面色一变,说道:“这是与女真决一死战?” 李浣点了点头,说道:“事到如今,还有别的选择吗?” 兵曹判书元斗杓,说道:“不若劝谏大君,向女真人投了降表,或可保得我朝鲜百姓不受刀兵之苦。” 李浣瞥了一眼元斗杓,问道:“元大人这话先前在殿中怎么不向大君说?” 元斗杓苦笑道:“大军对女真一向视若寇仇,先前好不容易摆脱女真,改为向汉廷臣服,岂会再改弦更张,再次投靠女真,大君的脸面往哪放?” 李浣面色微顿,轻声说道:“不能为了脸面,置国家社稷于不顾。” 元斗杓默然片刻,道:“李将军说的是,汉廷比之满清,也强不到哪里去。” 李浣道:“还是不一样的,女真对我国民众盘剥,不遗余力,不怪大君为之怨忿,我朝鲜百姓群臣,何尝不切齿痛恨?” 元斗杓道:“是啊。” 就在这时,一个披着山文字甲片的小校,快步而来,沉重的甲叶碰撞声将一股杀机扑面而来,抱拳道:“将军,女真斥候抵近城墙刺探我守城虚实。” 李浣面色微顿,沉声说道:“派大批精锐骑校,出城狙杀。” 那小校抱拳称是。 而后,伴随着朱红漆面的城门“吱呀呀”的响动,王京城中,朝鲜大批军将出得城中,向着女真派出探察虚实的斥候迎去,双方迅速交手。 “杀!” 喊杀声在平旷的原野上响起,此起彼伏,让人心神微震。 …… …… 不提朝鲜王京城的战事,再次将目光重新拉到神京城—— 宁国府,大观园,蘅芜苑 见得贾珩,宝钗水润杏眸,如水盈盈而望,起得身来,一边提着茶壶,给贾珩斟茶,一边问道:“珩大哥,外间的事儿,都忙完了?” “还没呢。”贾珩轻笑了下,目光微动,说道:“过来看看你们,等会儿在这儿吃个饭。” 黛玉罥烟眉似卷还舒,晶然星眸粲然而闪,说道:“珩大哥是过来告别的吧。” 就怕是又来折腾她和宝姐姐的。 上次当着宝姐姐的面……真是羞死人了。 真不想再理他了。 贾珩近前,来到绣墩上落座下来,轻笑道:“过来看看你们,新婚未久,这又要出征在外了。” 宝钗恍若梨花的粉腻玉颜酡红如醺,那双水润杏眸似沁润着盈盈波光,轻声道:“夫君在外面忙着公事就好,我和林妹妹在后院。” “难为姐姐这么贤惠,倒显得我不识大体了。”黛玉轻笑了下,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宝钗:“……” 颦儿又开始了是吧?阴阳怪气……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你们两个还是这般喜欢斗嘴。” 到后来,两个人都是抱在一起。 黛玉粲然星眸微微垂下,神色似有些委屈巴巴,柔声道:“珩大哥经常不在家,我可不就和宝姐姐斗斗嘴,解解闷儿了。” 贾珩拉过黛玉的素手,拥在自己怀里,隔着裙裳衣襟牧着小羊,轻声说道:“林妹妹这话说的是,等这次战事以后,咱们就能永远在一块儿了。” 小羊不仅会咩咩,有时候还使着小性子,拿羊角顶人。 不过,黛玉这种“不安分”的性情,也能为平静无波的新婚生活多几许波澜。 黛玉感受到那少年在自家小羊上作怪,粉腻脸蛋儿微微泛起红晕,柔声说道:“但愿如此吧。”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宝钗,说道:“薛妹妹,在家里多多照顾林妹妹才是。” 宝钗轻声道:“我会的。” 黛玉星眸眨了眨,轻哼一声,说道:“为什么不是我照顾宝姐姐呀?” 贾珩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天不就是你宝姐姐照顾你,喷的哪都是……” “你…你不许说。”黛玉香肌玉肤的脸颊羞红彤彤,眉眼低垂,分明已是羞到了极致,小手拍打着贾珩的胳膊,就差让贾珩收回方才的话语来。 贾珩笑而不语,也没有揪着不放。 因为,这趵突泉…都快成了黛玉的黑点了。 宝钗粉腻脸蛋儿上,也有些羞红如霞,那天她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贾珩道:“好了,都是夫妻,瞧把你们两个羞的。” 说着,岔开话题,凝眸看向宝钗,问道:“文龙的婚事定下来了吧?” 宝钗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彤艳似火,低声说道:“妈那边儿已经在筹备了,下了聘书,等到年底可能成婚,这几天,夏家的千金与妈见过了,那位夏家千金还说想拜访一番珩大哥。” 贾珩想了想,道:“拜访我做什么?” 宝钗目光微动,柔声道:“可能是想……攀附吧。” 毕竟,她的男人是当朝国勋,一等一的勋贵。 贾珩皱了皱眉,说道:“最近忙着出征,没有时间去见夏家人,再说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去见着外男,像什么话。” 总觉得这夏金桂像是不安好心。 宝钗“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其他。 贾珩拉过宝钗的素手,轻笑了下,温声道:“晌午了,让后厨准备一些午饭。” 宝钗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莺儿前去后厨吩咐准备饭菜。 贾珩而后也不多言,看向一旁的黛玉,将少女拥在怀里,嗅闻着那扑鼻的馥郁香气,说道:“林妹妹。” 黛玉那张清丽如玉的脸颊羞红如霞,语气含羞,不无嗔怪之意说道:“珩大哥别闹了,这还白天呢。” 少女虽然说着,但毕竟早已经是贾珩地形状,也没有太,只是闭上了星眸,娇躯渐渐有些滚烫如火。 幸在这一会儿,紫鹃与袭人等丫鬟都不在暖阁里厢,只有宝钗在雕花窗棂的暖阁之中看着。 嗯,再羞人的事儿,都让宝姐姐瞧见了,这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黛玉感受到自家莹润唇瓣上,渐渐传来那少年熟悉的亲昵,芳心不由轻颤了下,晶莹剔透的星眸上的弯弯眼睫颤抖不停。 那股恣睢和温软气息扑鼻而来,让黛玉又羞又喜,不由丁香缠绕。 而宝钗在一旁偷偷瞧了一眼,涟漪圈圈的心湖中不由想起先前洞房花烛夜时的一幕幕。 贾珩而后又拉过宝钗的绵软、白腻的小手,同样凑至丽人的唇瓣,轻轻亲昵着,只觉俨然不同于黛玉的柔腻触感。 这大抵就是拥钗黛于东南兮,乐朝夕之与共。 宝钗那秀气挺直的琼鼻,鼻翼腻哼一声,而那张丰润、白腻的脸颊羞红如霞,比之二月的桃花,还要明艳、娇媚几许。 黛玉轻哼一声,睁开粲然星眸,看向那面容清隽的少年。 暗道,可真是让他左拥右抱,舒服的不行了。 贾珩松开钗黛的娇躯,柔声道:“再过几天就离京了,在前线打仗,可能没有空暇写书信,伱们两个要好好照顾自己,在后院与姊妹们一块儿玩着,倒也不嫌烦闷。” 宝钗轻轻点了点螓首,道:“夫君在外间,诸事小心。” 贾珩笑了笑,看向玉容丰腻的少女,轻声说道:“嗯,生孩子的事儿倒不急着。” 宝钗:“……” 珩大哥怎么知道她想要个孩子?这…不过也是正常的吧,毕竟她与珩大哥在一块儿也有这么久了,也该有着孩子了。 贾珩转而看向黛玉,说道:“林妹妹呢?” “我什么?”黛玉星眸中现出一丝诧异,旋即,反应过来,一张粉腻白皙的脸颊羞红如霞,绚丽明媚。 贾珩忽而轻笑了下,说道:“也不知林妹妹有了自己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不许说。”黛玉芳心微羞,轻声说道。 她将来也会有孩子的,就是不知生男生女了。 而后,贾珩与黛玉、宝钗说着话,用罢饭菜,又与钗黛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倒也没有在蘅芜苑多作盘桓,快步出了厅堂,向着妙玉所在的栊翠庵而去。 打算临行之前,再去看看师太。 栊翠庵 茅檐草屋之中,妙玉正在与岫烟一同叙话,此刻怀中抱着一个脸颊粉嘟嘟的女童,正是从前院抱过来的贾茉。 小丫头这段时间,真是与姐姐贾芙可是玩疯了,两个女娃娃无忧无虑地玩着。 “茉茉,爹爹疼你,还是娘亲疼你?”邢岫烟这会儿握住小丫头的小手,逗弄着孩子,眉眼明丽柔婉,轻轻笑了一下,柔声问道。 “娘亲呢。”贾茉张开粉腻的唇瓣,声音糯软说道。 “倒算娘亲没白疼你,一把屎一把尿带大。”妙玉眉眼弯弯成月牙儿,轻笑说道。 邢岫烟笑了笑,说道:“爹爹呢?爹爹疼你不疼?” “不疼,我天天看不到爹爹呀。”贾茉一开口,声音就是萌软和酥糯。 一天天长大,从一开始只会说几个简单的句子,到现在会说一些话来。 “爹爹忙,也不是故意不来看茉茉的。”妙玉笑了笑,捏了捏贾茉粉腻嘟嘟的脸蛋儿。 现在连孩子都知道他太忙了。 正在几人叙话之时,却听到外间传来素素的声音,说道:“珩大爷,你来了。” 而说话之间,只见那蟒服少年快步进入厢房中,道:“妙玉。” 妙玉秀眉之下,凝眸看向那少年,问道:“珩大爷这是喝醉了?” 贾珩剑眉之下,目中蕴藏着莫名光芒,问道:“这是怎么一说?” 妙玉幽幽道:“不然怎么晕到我栊翠庵来了。” 贾珩道:“这不是要出征了,过来看看你和茉儿。” “爹爹,抱抱~”小丫头茉茉见到贾珩,连忙伸着胖乎乎的白皙小手,向着贾珩要着抱抱。 贾珩快步而去,接过那脸颊粉腻嘟嘟的女婴,一下子抱将过来,低声说道:“让爹爹亲亲。” 奶香奶气的孩子,脸蛋儿亲昵而下,顿觉阵阵酥甜气息在唇齿之间盘桓流转,一股血脉相连的亲切在心头涌起。 妙玉眉眼弯弯如月牙儿,柔声道:“听岫烟说,你最近要走了?” 贾珩笑问道:“对,这两天就出发,临行之前,过来看看你们娘俩儿,这几天还好吧?” 妙玉柔声道:“我和茉儿挺好的,就是茉茉有些想爹爹。” 贾珩轻声说道:“我瞧她和她姐姐玩的挺好的。” 说着,捏了捏小萝莉粉嘟嘟的脸蛋儿,问道:“这段时间想爹爹了没有?” “想啊。”贾茉脸颊粉腻嘟嘟,声音糯软说道。 贾珩拿过一旁的桃红信笺,笑道:“爹爹教你叠千纸鹤,好不好?” 贾茉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一双眼眸骨碌碌,如黑葡萄一般,看向那少年叠着千纸鹤,童稚天真的眸子中满是好奇。 妙玉笑着看向父女两人互动,心头欣喜和甜蜜涌起,在这一可倒是想时光就此定格。 而邢岫烟也静静看着那少年,恍若出云之岫的婉丽眉眼,同样笼着欣喜之色。 这或许就是一家人罢。 贾珩与自家女儿玩闹了一会儿,贾茉似乎也有些累了。 妙玉道:“我抱着女儿先去睡了,你和岫烟说说话。” 贾珩凝眸说着,看向一旁的邢岫烟,抬眸看向那安静的恍若妙玉闺蜜的邢岫烟,来到近前,握住那只纤纤柔荑,道:“岫烟。” 邢岫烟垂下青丝秀发垂降而来的螓首,白腻如玉的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说道:“珩大哥。” 贾珩语气之中不无歉意,说道:“岫烟,先前应允你的成婚之事,只怕是还要拖一拖了。” 说着,轻轻搂过少女的秀丽肩头。 邢岫烟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嫣然如霞,洁白莹莹的樱颗贝齿咬了咬粉唇,低声说道:“没什么的,等回来再成婚也不迟。” 贾珩看向那玉颜明丽的少女,将少女脸庞的一寸寸拓印心底。 邢岫烟眉眼弯弯一如月牙儿,正要说什么,却见那少年已然凑近而来,印在自己唇瓣上,带着一股熟悉的亲昵气息。 少女轻轻“嗯”了一声,垂下微微而颤的眼睫,感受到那少年的亲昵,心头只觉阵阵甜蜜涌动。 而妙玉此刻立身在珠帘之外,丽人虽身形丰腴些许,但清冷气质不减分毫,那双弯弯秀眉之下,凝睇而望,嘴角浮起一丝好笑之意。 嗯,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就是看着自家男人与闺蜜亲热的心态? 当然,这可能是因为丽人已有孩子,而且孩子年岁不小的缘故。 贾珩轻轻松开邢岫烟的香肩,低声道:“聘礼这几天就递送到大太太那边儿,先把亲事定下来。” 邢岫烟抿了抿莹润泛光的粉唇,轻轻“嗯”了一声。 妙玉快步进入厢房,落座下来,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贾珩抬眸看见妙玉,问道:“孩子睡了?” “睡了,都玩闹一天了,她也有些累了。”妙玉抬起盈盈如水的明眸,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端起一旁的茶盅,说道:“你们继续罢。” 贾珩、邢岫烟:“……” 贾珩自也没有继续与岫烟亲热,说道:“你让素素多准备一些斋饭,晚上我在你这边儿过夜了。”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只是蹙了蹙秀眉,说道:“我这个月月信好像又有些推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又……” 贾珩:“……” 这是又怀上了?他上个月回来以后,是陪着妙玉几天,好一通输出。 不过,妙玉除了白虎馒头之外,身上还点亮了送子观音的多宝属性? 嗯,栊翠庵持续纳新? 贾珩近前,握住丽人白嫩柔滑的纤纤柔荑,问道:“妙玉,可请郎中看过?是否得了确信?” 妙玉似乎对又有了孩子颇为意外,或者说甜蜜的烦恼,说道:“我还不知道,就是觉得可能又是喜讯,这一二年什么不干,就生孩子了。” 说到最后,妩媚流波的眸光,似是嗔恼地看了一眼那少年。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地看向那玉颜冷媚的丽人,轻笑道:“咱们家不缺吃的,多养几个孩子也没什么,再说,你这栊翠庵也热闹一些,也算山门大开,门徒广进了。” 邢岫烟忍俊不禁,眉眼弯弯如月牙儿,犹如淡如云岫的气韵,渐渐散去,现厨秀丽如画的景致来。 妙玉清丽如霜的玉颊羞红如霞,轻哼一声,嗔怪说道:“你这人一天天的,净胡说。” 她的孩子都出家是吧?不是,这也是他的孩子。 “你还笑,你将来有了孩子,说不得也会被这人安排在栊翠庵。”妙玉柔声道。 邢岫烟那张白皙脸颊通红如霞,美眸莹润如水,低声道:“妙玉师太。” “唤姐姐。”妙玉蹙了蹙秀眉,玉容似有些怫然不悦,轻嗔道。 邢岫烟脸颊羞红,垂下莹莹明眸,低声唤道:“姐姐。” 贾珩笑了笑,说道:“好了,别把茉茉弄醒了,这会儿,天色不早了,咱们准备吃斋饭吧,你最近也要多加注意,等明天我去和凤嫂子说一声,让她再加派人手再看看你。” 离京之前,也是应该再与凤纨见见面,否则,长期在外,荷尔蒙也无法安放。 还说,凤姐这会儿应该没有什么喜讯吧? …… …… (本章完) 第一千三百四十五章 平儿:奶奶也真是的…不怕将狼引来?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四十六章 崇平帝:……孩子是子钰的吧?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四十七章 崇平帝:给他生了孩子,还不够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四十八章 水溶:子钰……我那孩子是你的吧?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既是复仇之战!也是灭国之战!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贾珩:要不然,调潇潇过来?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宋皇后:她怎么也比晋阳要……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李淏:后世子孙不孝……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陈潇:你与长公主的事儿发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向卫国公报捷!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贾珩:大概是恨不得…以身相代。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贾珩:顾姑娘,这是头一回?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李纨:自家亲孩子,却要说是捡的……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顾若清:这人唤她什么?若清?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陈潇:还真就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陈潇:师姐这是…闹别扭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贾珩:属于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陈潇:在倒是乐在其中,难以自拔……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宋皇后:她才是正宫,哼……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六十四章 甄晴:只是那个没良心的,将咱们姐妹给忘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贾珩:应该…不是演的。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这好端端的,我大清怎么就要亡国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六十七章 陈潇:……看来正中下怀?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六十八章 贾珩:若清,你还不信我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六十九章 顾若清:平常师妹不嫌弃他的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七十章 卫国公亲自…而来,可当十万雄兵!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七十一章 顾若清:这人每次都这样……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七十二章 顾若清:没有明媒正娶,却又说什么夫妻?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七十三章 贾珩:稍安勿躁,攻城非一日之功……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七十四章 顾若清:此人或有魏武之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七十五章 贾珩:这的确是一次战机……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七十六章 鳌拜:贾珩小儿,纳命来!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七十七章 贾珩:皓髯老贼,无耻之尤!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七十八章 崇平帝:好,好,子钰真是常胜将军啊。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七十九章 宋皇后:那小狐狸何止是好色贪花……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八十章 凤姐:那你这可真是生了个小国公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贾珩:所以究竟是谁……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八十二章 陈潇:师姐拿下了吧?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八十三章 贾珩:你是师姐,应当让着师妹才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八十四章 贾珩:还是若清知冷知热……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八十五章 宋皇后:她也有些…想去大慈恩寺降香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八十六章 宋皇后:就不知是馋她的身子……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贾珩:咸宁,是真饿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八十八章 黛玉:这话是在点着她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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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九十章 贾珩:少年之时,戒之在色,可卿……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贾珩:放心好了,棍棒底下出孝子……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三百九十二章 甄晴:她可真是个坏女人呢。 大观园,潇湘馆 风声吹过竹林,发出飒飒之声,而竹林叶子翠绿油油,在春风中嫩绿舒展。 贾珩拉过宝钗的一只纤纤素手,来到厢房,几人落座下来。 而宝钗的丫鬟莺儿刚想跟上,却被袭人拉住莺儿的手,示意了下,顿时反应过来,然后随着袭人、紫鹃一同返回。 宝钗面色微顿,翠羽修眉之下,目光莹润如水,似倒映着贾珩的身影,柔声道:“夫君。”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薛妹妹,这段时间在家里怎么样?姊妹们平常玩闹的多吧?” 宝钗那张白腻如梨花洁白无暇的脸蛋儿红若烟霞,轻轻拨开那少年正在衣襟之前作怪的手,柔声道:“家里挺好的,平常和姊妹们谈论谈论诗词,诗社开了好几回,林妹妹做了几首好诗的。” 宝钗不愧是贤内助,此刻,纵然与贾珩亲密,仍没有忘记一旁受“冷落”的黛玉,以免黛玉多想。 黛玉正自轻轻擦着唇瓣,粲然星眸闪烁之间,略有几许羞恼地看向那少年与宝钗亲昵。 黛玉闻言,清冷、明丽玉颜上现出一抹笑意,说道:“我做的诗可没有宝姐姐做的好,那首白海棠,有两句写的格外好,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欲偿白帝宜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难为宝姐姐怎么想出来这么好的半阙词来?” 宝钗点了点头,柔声道:“林妹妹那首词才好呢,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这偷字和借字,当真是用的巧妙。” 贾珩听着钗黛两个的叙话,脸上现出一抹好笑。 这是商业互吹了起来? 要不要让钗黛…… 算了,他并无此等重口味的爱好。 “你们做的这些好诗,只怕我是没有听到。”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浸润一丝笑意,打趣说道。 黛玉打趣说道:“那时候珩大哥正在外面打仗呢。” 宝钗面色微顿,低声道:“建功立业,珩大哥在外间也做得一首好诗。” 贾珩道:“薛妹妹就是会说话。” 说着,近前,拉住宝钗的纤纤素手,问道:“对了,薛妹妹,文龙成亲以后,现在怎么样?” 夏金桂这会儿,在过了门儿以后,也不知暴露了悍妇本性没有。 宝钗翠羽修眉之下,水润剔透的杏眸莹莹如水,而那张恍若梨花白蕊的脸蛋儿彤彤如霞,柔声道:“还好吧,每天倒是乐呵呵的,接管着京里的生意。” 刚刚得了夏金桂的薛蟠,倒也老老实实在府中待着,两口子还没有闹出什么别扭。 这会儿,宝钗翠羽秀眉之下,心湖荡漾起圈圈涟漪,水润杏眸闪了闪,倒是有几许讶异。 夫君他好端端的问兄长的亲事做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应该关心自己的家事,如果一点儿不问,那对自己未免也太不上心了。 黛玉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星眸粲然如虹,道:“这会儿天色还早,珩大哥和我还有宝姐姐说说,当初打仗的事儿吧?” 也不能一回来,就得着她和宝姐姐,一通欺负吧? 贾珩道:“咱们到厢房里的床榻上歇会儿,给你们说说打仗的事儿。” 黛玉:“……” 得了,又是这么一遭儿。 然后,贾珩起得身来,又是拉过黛玉的纤纤素手,然后,进入黛玉所在的床榻落座。 贾珩转眸看向黛玉和宝钗,说道:“这次打仗,主要是料理辽东方面的,嗯,你们两个也不大听得懂。” 这好端端的,又不是对着探春和甄兰叙话,况且夫妻重逢之日,偏偏要说这些? 宝钗柔声说道:“我和林妹妹平常在家也会问三妹妹和兰妹妹,倒是了解一些,这次听说那藩臣小国,朝鲜已经纳入归治,辽东那边儿,水师也已经取得了实质性进展。” 黛玉面色微顿,道:“听兰妹妹说,珩大哥这次要率兵出关,水陆并进,等这次以后,就可以出兵平灭辽东。”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黛玉,打趣说道:“林妹妹现在也知道这些军国之事了。” 黛玉却挑了挑罥烟眉,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和明媚,说道:“我当然知道了,等平灭辽东以后,珩大哥封了郡王,再给珩大哥赐婚几位诰命夫人。” 贾珩:“……” 好吧,林怼怼始终是林怼怼,嘴利的跟刀子一样,什么时候都不忘刺他一下。 贾珩默然了下,低声道:“好吧,我收回方才的话。” 黛玉那张清丽、白皙的脸蛋儿上,渐渐现出一抹羞恼。 宝钗拿着一方丝绢帕子,掩嘴娇笑不停,凝眸看了一下那蟒服少年和黛玉,心头也有几许怪异。 总感觉,他似乎与林妹妹更亲近一些。 念及此处,宝钗恍若梨花洁白的脸蛋儿上,似是现着一抹怅然若失之色。 她虽然和珩大哥先认识,但比起颦儿,她究竟差在哪儿呢? 其实,宝钗没有想过,黛玉是恋爱脑,追求的是纯粹的恋爱。 而宝钗的爱,往往参杂了一些世俗世界的因素,所以,会被贾珩身上的权势光环所影响,从而在心态上有所改变。 就是不够纯粹。 但这就是宝钗,终究不是黛玉。 贾珩伸手拉过宝钗以及黛玉的纤纤素手,柔声道:“这次战事结束以后,应该没有什么大的战事,那时天下太平,带着你们两个四下转转。” 黛玉罥烟眉之下,星眸微顿,柔声道:“等那时候,说不得又走不了了,宝姐姐孩子都有了。” 宝钗翠羽修眉之下,粲然眸光盈盈如水,羞恼说道:“颦儿,就不能是你先有孩子?” “还不是我年龄小,珩大哥一直拖着。”黛玉黛眉秀丽,那双粲然如虹的星眸,妩媚流转的眼波横了一眼那少年。 贾珩柔声道:“这次就给林妹妹一个孩子。” 说着说着,黛玉都已经差不多十七八岁了,也能有孩子了。 贾珩说着,一下子拉过黛玉的纤纤素手,拥入怀中,噙住那柔润微微的唇瓣。 而后,拥住黛玉入怀,而不远处落座的宝钗,那张恍若梨花洁白的脸蛋儿同样羞红如霞。 就在这时,贾珩又拉过宝钗的纤纤素手,低声说道:“薛妹妹,要不你伺候伺候我吧。” 宝钗:“……” 你们两个亲昵着,然后让她伺候着? …… …… 暂且不提宁国府,贾珩在大观园与钗黛比翼,而此刻,京城的魏王府,书房之内,则是灯火通明,将几道人影倒映在一架玻璃云母的屏风上。 魏王陈然面色凝重,轻声说道:“邓先生,贾子钰准备近期出兵,但父皇迟迟没有提及押运粮秣和军械的人选,邓先生以为当如何应对?” 邓纬手捻颌下胡须,苍老目光之中渐渐现出睿智之芒,低声道:“这次殿下肯定会分派差事,不仅是殿下,楚王殿下也会被分派到前线押运军需粮秣,这将是圣上最重要的一次考察。” “最重要的一次?”魏王陈然拧了拧眉头,问道。 邓纬苍老目光凝眸看向魏王陈然,柔声道:“圣上开春时候,又病了一回,东宫之位至今悬而未决,圣上这次必定要以辽东这盘棋局,来考察殿下与楚王。” 魏王陈然锐利剑眉之下,目光微微瑟缩,想了想,低声道:“邓先生说的是。” 邓纬说道:“殿下还是要紧跟着卫国公走才是,跟着卫国公多立一些功劳。”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说道:“是,子钰虽摆出一副两不相帮的架势,但他手握重兵,关要时候,一言九鼎。” 邓纬轻轻一笑,睿智之芒的目中,现出丝丝缕缕的思索之色,冷哂道:“殿下也不必过于看高了卫国公,他还有一大生死关卡没有过呢。” 魏王陈然眉头挑了挑,冷厉目中满是诧异之色,道:“生死关卡?”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卫国公大胜以后,圣上龙体每况愈下,岂能不疑?”邓纬睿智目光现出一批冷芒,笃定道。 所谓老龙将死,小龙未至,有着这样一位能干的女婿在侧,难道就不担心去抢夺自己陈家的天下? 如风流好色之类的自污手段,显然不足以糊弄宫中那位,只有投闲置散,然后渐渐剪灭其党羽,等个十年二十年,再让后世子孙使用。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清声说道:“邓先生,父皇对子钰外为君臣,内为翁婿,从不疑忌。” “殿下所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也,新政可见卫国公理政之才,而军功可见其武略才华,殿下如果是圣上,有这样的一个女婿,会不会担心后世之君驾驭不住?”邓纬剑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闪,问道。 魏王陈然锐利目光沉吟片刻,道:“虽然孤自认能够驾驭得住,但也保不住父皇会心存疑虑。” 邓纬点了点头,说道:“不过纵是王爷能够驾驭得住,还要再磨一磨那位卫国公才是,否则依仗军功而骄横,于后世君主十分不利。” 魏王陈然柔声道:“孤心头也有计较。” 将来肯定不用说,肯定要削平那位贾子钰的棱角,否则,的确不好驾驭。 邓纬容色微顿,斟酌着言辞,低声说道:“王爷,先前可是……” 魏王陈然道:“邓先生,倒也不必吞吞吐吐的。” 邓纬斟酌着言辞,低声道:“王爷,可是曾去看了郎中?” 魏王:“???” 心头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袭来,不过转瞬之间,魏王陈然就平静下来。 现在连心腹谋士都关心自己的子嗣问题,那看来这个问题,已经某种程度上影响了东宫之位。 邓纬说道:“王爷,子嗣之事,不得不重视啊。”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说道:“孤如何不重视?这段时间已经暗中寻访了不少名医,但也不知拿了多少药。” 不孕不育向来为难言之隐,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四下而去。 …… …… 楚王府,后宅—— 同样是灯火通明,三足六耳的兽头熏笼当中点起香片,青烟袅袅而起以后,一股定神宜魂的气息,刹那之间,就是弥漫了整个厅堂空间。 前日,楚王陈钦从辽东乘船归来,并没有归府,而是直接前往军器监,督促军器监的匠师还有官吏,造着军械。 将任劳任怨的贤王形象,示于朝野上下群臣面前。 楚王陈钦此刻落座在一张漆木圆桌附近,凝眸看向不远处的楚王妃甄晴,道:“王妃,明天向子钰府上,下得一封请柬,邀请他与兰儿还有溪儿过来。” 甄晴柔声说道:“明天,我会派人送请柬的,王爷,这次征讨辽东,宫里给王爷派遣了什么差事?” 楚王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仍是老差事,监造军械、兵甲,不过魏王也没有捞到什么监军的位置,一样是押运粮秣。” 甄晴点了点头,道:“那就好,王爷比之魏王,终究是有些劣势的,不过幸在……” 说到最后,甄晴清冷玉容的神情,略有几许神秘之态,柔声说道:“魏王无嗣。” 楚王闻听此言,白净而阴鸷气质笼罩的脸上,这会儿也有几许不厚道的笑意,说道:“王妃说的是,这的确是致命之事,纵观青史,孤未闻有不能传承宗室血脉的嗣子。” 如果是没有成亲罢了,但偏偏魏王连续纳了正侧二妃,过门儿之后,膝下仍无所出,岂能不引人相疑? 甄晴点了点头,温声道:“王爷,还是不要大意,万一魏王再想了偷梁换柱之事……” 比如再像她一样,寻人借种,然后再生下孩子? 楚王点了点头,温声道:“这等玷污天家血脉之事,一旦发现,就是灭门之祸,魏王,他岂敢欺君?” 甄晴听着楚王如此所言,心底不由生出一股异样,说道:“王爷,也不能这般说吧。” 没有这般严重吧?问题是灭谁的门?奸夫的,还是淫妇的? 然后,难道灭那个混蛋的门? 楚王面色一肃,沉声道:“天家血脉传承,何其严肃,岂容旁人玷污分毫?” “也是。”甄晴点了点头,岔开话题,柔声说道:“梁王那边儿也是皇后次子,最不济,还有那个小皇子,他刚刚出生,会不会……” 最终大家同归于尽,反而便宜了那个小皇子? 这可真是绝难容忍! 楚王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与其担心皇后那个小的,还不如担心端容贵妃下面那个孩子,他也有十多岁了,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甄晴莹润如水的美眸中,现出一抹思索之色,说道:“强臣在朝,父皇那边儿不会选择幼主即位的。” 楚王颔首道:“是啊,贾子钰一旦平定辽东,威望只怕比之史上那些权臣的威望都不遑多让,那时岂不让人坐立不安?” 甄晴道:“王爷将来还是能够驾驭的,到时候,再让贾子钰立兰儿和溪儿为郡王正妃,也就能彻底控制使用。” 大不了,她受累一些,多伺候那混蛋几次就是了,等王爷驾崩以后,她垂帘听政,扶保幼主,再让那个混蛋好好开创一代盛世。 楚王点了点头,说道:“王妃说的是,就是控制使用。” 暗道一声,王妃真是知冷知热的贤内助。 念及此处,再次抬眸看向对面的甄晴,此刻,映照着绚丽灯火,就见那张玉颜嫣然明媚,恍若桃花,尤其是随着岁月和时间的积淀,那股丰熟的气晕无声浮起在脸蛋儿两侧。 楚王点了点头,招手说道:“王妃,孤累了,咱们去歇息吧。” 说着,就去牵着甄晴的纤纤素手。 甄晴自是知晓楚王的一些细微心思,低声说道:“王爷,我…我今个儿身子不方便。” 楚王面上神色变了变,声音就有几许不耐,说道:“王妃,你怎么身子天天不方便。” 甄晴闻言,心头一跳,面上现出不自然,此刻脑海中急剧想着应对之言,柔声说道:“自从生了那一双儿女以后,臣妾就时常有漏溺之事,只怕不能好好伺候王爷……” 楚王闻言,反而被吓了一大跳,关切说道:“这…可是看了郎中?” 甄晴柔声说道:“郎中说,就是将两个孩子生下来……” 说到最后,甄晴细秀柳眉之下的凤眸当中,眸光清冽闪烁,也不知是羞耻还是内疚。 她被那混蛋把着的时候,应该是漏溺的吧? 反正最后被子上一股…… 嗯,她当着王爷的面,想这些做什么?真是骚蹄子。 楚王陈钦此刻目中已然全无情欲,只有…心疼,柔声道:“王妃,这些年,真是苦了王妃了。” 为了给他生那么一双可爱的龙凤胎,却闹出这样的情况来。 甄晴那张刻薄冷艳的脸蛋儿,似是蒙起羞红如霞,柔声道:“王爷,只是不能侍奉王爷了。” 楚王陈钦剑眉之下,目中现出丝丝缕缕的怜惜之意,说道:“王妃把孤王当成什么人了?” 甄晴也不多言,道:“王爷如是要召人侍寝,可以去寻一下柳妃。” 反正那柳妃身子已出了问题,根本就不能怀孕,无论王爷怎么折腾,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 楚王陈钦道:“本王这会儿累了,等会儿住在书房就是了,正好也看看兵书,不定随子钰出征的时候,还能用得上。” 刚刚王妃给他道出不能“侍寝”的缘由,他再急着去寻柳妃侍寝,那他还是人吗? 此刻,楚王陈钦心头涌起一股莫大的羞愧 甄晴两道细秀的修丽双眉之下,清冷凤眸似噙着点点而闪的泪光,低声说道:“王爷也不可太委屈自个儿了。” 甄晴说着,只是垂眸之间,心绪就有些莫名古怪之意。 这还真是偷了人家的房子,还给上了锁。 楚王陈钦看向楚王妃甄晴,宽慰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王妃先去歇息吧。” 甄晴目送着楚王陈钦离去,幽幽叹了一口气。 她可真是个坏女人呢。 …… …… 大观园,潇湘馆 潇湘馆之外,幽簧竹林随风飒飒之音响起,皎洁月光如纱似雾,照耀在房舍之中。 厢房之内,檀香混合着丝丝缕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无声逸散。 贾珩凝眸看向娇躯正自颤栗不停的黛玉,轻轻捏了捏黛玉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只觉柔腻不胜。 黛玉秀直、白腻的琼鼻轻哼一声,那双粲然如虹的星眸中满是嗔怪之意,说道:“珩大哥就知道捉弄我。” 宝钗那张丰腻、白皙恍若梨蕊的脸蛋儿两侧,渐渐蒙起一层浅浅的胭脂红晕,秀直琼鼻之下,粉唇莹润,开阖之间,可见晶莹靡靡。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方才一番折腾,这会儿他也有些累。 主要是,回来这段时间,基本不是斗地主,就是三打一,更多是心神疲惫。 明天去一趟京营,视察一下军兵作训情况,别的地方就暂且拖一天。 宝钗柔软声音娇俏中带着几许酥糯,低声道:“珩大哥一路奔波,别累坏了才是。” 虽说珩大哥壮得跟一头牛一样,但也不能这般不停糟践是吧。 黛玉罥烟眉之下,那双沁润着莹莹水光的美眸,静静看向宝钗。 暗道,宝姐姐这是心满意足了,然后,就不让其他人糟践珩大哥的身子了,是吧? 贾珩笑了笑,柔声道:“那我听薛妹妹的,明天去京营一天。” 宝钗闻言,却以为贾珩是听了自己的规劝之言,轻轻“嗯”了一声,芳心甜蜜不胜。 第一千三百九十三章 贾珩:一切都有劳魏王殿下操持了…… 大观园,潇湘馆 翌日,正是阳春三月的温煦暖风吹动的三月时节,枝叶蓊蓊郁郁的杨柳微微拂动,柳丝招展来回。 一轮炽耀的金红朝阳,正在东方天穹悬挂着,而万千日光照耀之下,落在厢房中,在玻璃屏风上投映着丝丝缕缕的细碎莹光。 而帷幔四及的床榻上,贾珩纠缠在温香软玉的两具白皙玉体当中,此刻,就听到身旁的黛玉“嘤咛”一声,睁开熠熠而闪的星眸,似倒映着那峻刻、削立的面庞,丽人芳心之中满是羞恼不胜。 这一屋子的腥臊气味,珩大哥真是太气人了。 一想起,昨天那人将自己摆弄来、摆弄去,黛玉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上蒙起酡红红霞,芳心深处暗暗啐了一口。 贾珩剑眉之下,冷眸当中带着温煦笑意,柔声问道:“林妹妹,你醒了?” 黛玉轻哼一声,柔声道:“可不是?这会儿我正困着呢,昨晚可是好一通折腾。” 贾珩伸手捏了捏丽人那粉腻嘟嘟的脸蛋儿,低声道:“那我和你宝姐姐先起来,你再睡会儿吧。” “我得洗个澡,这一身的狼藉,弄得不大舒服。”黛玉秀丽如黛的眉眼弯弯,腻哼一声,明丽如玉、白璧无瑕的脸蛋儿,渐渐现出一抹羞恼之色。 贾珩点了点头,正要拨开搭在身上的一只绵软、白皙的胳膊,转而又听到一道“嘤咛”声音,在耳畔响起。 宝钗此刻翠羽修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也缓缓睁开,那张白腻脸蛋儿同样白里透红,带着一股婴儿肥。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凝眸看向宝钗,问道:“薛妹妹这会儿也醒了?” 宝钗那带着几许慵懒的声音中,似是带着一股柔腻和娇俏,说道:“珩大哥,什么时候了?” 玉容丰腻的丽人,脸上满是羞意涌动。 她昨晚在颦儿面前没少出丑,这个颦儿,昨天趴在她的身上,说她软乎的给棉花团一样,怪不得夫君喜欢。 她这会儿身子实在软得厉害,根本使不出半点儿力气。 黛玉罥烟眉之下,那双明亮熠熠的星眸粲然而闪,轻笑说道:“珩大哥先起来吧,我和宝姐姐还得一会儿。” “那你们穿衣裳。”贾珩点了点头,旋即也不再多言,起得身来。 贾珩说话之间,也起得身来,这会儿紫鹃红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儿,行至近前,低声说道:“大爷,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贾珩随着紫鹃来到黛玉平常用饭的偏厅。 然后,拿起一双竹筷儿,用起早饭。 早饭是简单的包子、稀粥,贾珩夹着包子,拿起勺子舀着稀粥。 另一边儿,袭人和紫鹃则是来到厢房之中,待闻到那一股说不出的气味之时,连忙伸手掩嘴。 贾珩用罢饭菜,并没有在屋里多做盘桓,而是出得竹林飒飒的潇湘馆,举步来到书房。 潇潇此刻一袭飞鱼服,头戴山字无翼冠,落座在厅堂中,周身气质清冽,整体给人以英挺秀拔的观感。 陈潇打量了一眼那蟒服少年,粲然清眸之中现出一抹审视,问道:“过来了?” 这人哪天死在女人肚皮上,她都不觉得奇怪。 陈潇这般想着,忍不住说道:“你这不知节制,如何是个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也就这两天,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朝鲜都是一直打仗,未与她们团聚。” 他看似这几天高强度输出,但许多时候还是有着节制的。 陈潇朝那少年轻轻翻了个白眼,问道:“什么时候去京营见一见京营将校?拣选这次出征的兵丁,以为将来出征。” 贾珩行至陈潇身侧,落座而去,说道:“沐浴更衣之后,等会儿就去。” 陈潇柔声道:“你让我派锦衣府监视西北和藏地的动静,我已经吩咐下去了。”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幽幽而闪,笃定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几天,应该就有动静。” 女真肯定不会坐以待毙,面对这等灭国之危,定然想方设法,合纵连横,救亡图存。 就在这时,晴雯进入书房,道:“公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贾珩放下手里的茶盅,柔声道:“潇潇,我先去沐浴更衣了。” 陈潇柳眉之下,眸光嗔白了一眼那少年,说道:“你这几天洗个澡,以后就别瞎折腾了。” 再这样不知爱惜自己,真的把身子熬垮了,该怎么办?三年五年过去,她不是守活寡了?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倒也没有理陈潇。 倒是晴雯嘴角撇了撇,芳心之中,就有些羞恼莫名。 这位乐安郡主是在说自己? 她现在早就不那样糟践公子的身子了,只是她这么大岁数,总要有一个孩子吧? 那等会儿就不折腾公子了。 等贾珩沐浴而毕,重又来到书房,与陈潇一同前往京营。 京营 这座屯驻二十余万兵马的大营,正自屯驻在山麓之下,可见青砖黛瓦的营房,外面的兵将手执军械,进进出出。 整个大营透着一股井然有序之态。 而此刻,汝南侯卫麒、魏王陈然、还有忠勤侯谢再义、蔡权、庞师立等人一同迎出。 楚王陈钦这会儿倒是不在京营,而是前往军器监坐镇。 “见过卫国公。”众人纷纷向着那气度威严的蟒服少年,拱手行了一礼,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诸位将校免礼。” 说话之间,在一众军将的相迎下,进入中军大营的军帐。 贾珩在一方条案之后落座下来,目光落在那几位将校身上,声音威严、凛然,说道:“诸位,圣上的旨意,想来诸位也都知晓了,命本帅拣选京营精锐骁果,出兵平灭辽东。” 下方一众将校,面上现出一抹繁盛喜色。 贾珩将众将脸上难掩的喜色收入眼底,暗暗点头。 暗道,这就是百战强军的气质。 闻战则喜,而非闻战则怯。 一般而言,在一些开国军队身上,这种百战余死的悍勇之卒的气质才能看得到。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道:“此次出征,抽调立威营、扬威营等四威营,以及果勇营、鼓勇营等八营为主力,而后再调拨京营十二图营的精锐兵马,共同组成讨逆大军,发兵辽东,这几天,本帅会校阅十二团营的兵丁,拣选骁果精锐,以佐王事。” 众将闻言,连忙拱手称是。 这时,忠勤侯谢再义拱手道:“卫国公,平定辽东,末将原为先锋,一马争先。” 贾珩温声道:“谢将军此战当为方面部署,统帅兵马,支应大军。” 谢再义闻听此言,面色微顿,抱拳应是。 贾珩轻声道:“等会儿,谢将军可留在军帐,一同商议军务。” 所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集思广益才是。 说着,吩咐一旁的亲卫,温声说道:“去将舆图挂出来。” 顿时,就有两个差役,拿起一副略有几许泛黄的舆图,悬挂在一张锦绣屏风上。 舆图其上河流纵横,城池巍巍,而周围几个将校,都将粲然目光投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我军自山海关出兵,可进逼高台堡、塔山、松山,这一路并无多少女真兵马拦阻,女真得信之后,多半会派兵马前往锦州。” 这时候倒没有松山大战,但女真的兵马却屯驻在锦州,重兵防御,作为盛京的第一道防线。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将校,道:“诸位将校可以踊跃出言,不必拘束。” 这时,下方的汝南侯卫麒,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拱手道:“卫国公,如果敌寇之盟友科尔沁、内喀尔喀诸部,彼等自蒙古草原出兵,未知如何应对?” 贾珩道:“此一路,有宣大二地的总兵,出兵抵御。” 这会儿,下方的京营大将庞师立,粗重的浓眉之下,那双圆瞪的虎目咄咄而闪,道:“节帅,此行攻打城池,可否带上红夷大炮?”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道:“红衣大炮自是要全部带上,这次军器监,又造了大约三十门红衣大炮,全部以骡马运输,一路随军,用来攻城拔寨。” 庞师立那带着络腮胡的面容上,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喜色,低声道:“卫国公,有红衣大炮在,攻城拔寨,势必能够事半功倍。”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据探子来报,这次西北的准噶尔与和硕特人,将会出兵策应辽东的女真人,但京营方面并不出兵,而是将战事托付于西北的边军还有察哈尔的蒙王。” 谢再义道:“卫国公,未知此次进兵辽东,分兵几路?” 说着,贾珩抬眸看向谢再义,轻轻点了点头,道:“谢将军,昔日我大汉在隆治年间,曾经率兵讨伐辽东,分兵几路,为辽东各路击破,故而这一次,我大军在陆路只分一路,全军出击,以我大汉国力之盛,足可碾压其人。” 这就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结硬寨、打呆仗,绝不硬碰硬。 谢再义拱手说道:“卫国公所言甚是。” 贾珩朗声道:“说是没有分兵几路,但其实还是分了几路,如朝鲜和辽东,几路进兵至盛京,可使女真顾此失彼,而在进兵之路上,冒险分兵,只是可能会被女真鞑寇各个击破。” 这是战略层面的分兵数路,使其左右不能顾,而在具体的战役层面,以战术上分兵数路,其实是冒险之举。 谢再义面上若有所思,目中晶莹闪烁,低声道:“节帅之言,实是高屋建瓴。” 贾珩笑了笑,道:“不过纵是只有一路,前锋后军,也当各有照应,这次大军出动,牵涉兵丁、仆役众多,军需粮秣转运,需要不少民夫丁壮,护送粮秣押运。” 这会儿,魏王陈然出得军列,朗声道:“子钰还请放心,大军粮秣押运,小王在户部,当勤加操持,以保证大军没有缺粮之忧。” 贾珩点了点头,道:“一切都有劳魏王殿下操持了。” 其实,魏楚两藩能做的也就是这样,否则,总不能让魏楚两藩担任大军的监军? 这样隋唐朝廷的做法,其实有些落于痕迹。 如何两位藩王控制了军械和粮秣,更能掌控一支大军的生死存亡,而且也更为隐秘。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朗声道:“子钰,这是小王分内之责。” 贾珩面色微顿,然后,将目光逡巡过下方的一众军将,沉吟道:“诸位将军,这次由谢侯主持征辽兵丁的拣选。” 因为,他近大半年都在外面领兵打仗,所以对京营的兵马情况不知分毫。 谢再义拱手应是。 贾珩道:“诸位将军先下去忙着吧,宋主簿、范参军,陪着本帅前往诸团营营盘视察军务。” 宋源与范仪两人,齐齐拱手应了一声是,而后,随着贾珩向着中军大帐外行去。 贾珩沉吟片刻,问道:“最近,京营作训事务如何?可是一切顺利?” 宋源面色微肃,说道:“回节帅的话,军卒演训一如往常,原本经西北之战以后,诸营兵马缺额,先前经过补充,已经基本全员归军。” 贾珩一路看去,剑眉之下,冷眸中渐渐现出一抹赞赏,道:“一眼望去,军容很是严整,看见你平常和范参军,带兵练兵,的确是用了心的。” 宋源道:“都是节帅先前的训练纲要科目,给的比较好。” 贾珩摆了摆手,说道:“你我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就别恭维了,京营新军和老卒交融在一起演训,这次还是要区分一些,尽量选用老卒,以便与辽东女真相争。” 宋源点头应是。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这段时间不见,营帐中倒是多了一些新面孔。” 方才,在魏王身旁,可见一些将校的新面孔。 范仪语气莫名,说道:“魏王殿下最近在考功记事上,提拔了一些将校。” 可见就是在防范节帅,一旦辽东平定,只怕节帅和他们这些京营旧将,都会被坐冷板凳。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魏王殿下是天潢贵胄,最好也当知兵才是。” 范仪两道如苍松的瘦眉之下,目光闪了闪,嘴唇翕动不停,将到了嘴边儿的话,转而又咽了回去。 贾珩点了点头,清声道:“都是哪些将校?范先生回去给我一份名单。” 范仪闻听此言,心头一惊,旋即欣喜莫名,抱拳道:“是,节帅。” 果然,节帅对魏王此举也颇为不满,这是对皇室有所提防了。 而宋源听着贾珩与范仪所言,脸上现出一抹幽思。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难道真是他想的这个意思? 可节帅明明是天子的女婿,宠信有加,甚于子侄,但愿是他想多了吧。 …… …… 贾珩这边儿校阅完一应军卒,倒也没有多言,离了京营营盘,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向着京营而去。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怎么样?这次校阅过后,京营兵马可还堪大用?” 贾珩沉声道:“这几年,京营战力突飞猛进,比之在辽东遇到的盖州卫、海州卫,没有什么两样?” 陈潇道:“这几年,也经历了大大小小不少战事,京营军卒的战力,倒也锤炼上去了。”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与陈潇并辔而行,返回宁国府。 此刻,已是傍晚时分,晚霞满天,恍若为青砖黛瓦的房舍披上了一层金红色纱衣。 宁国府—— 贾珩进入府宅当中,来到书房落座,陈潇提过一旁的茶壶,给贾珩“哗啦啦”斟满了一杯清茶。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香茶,就觉齿颊生香,感慨说道:“魏王,在京营中倒是笼络了一些将校。” 只能说魏王这种皇后元子,走到哪儿都自带“追随”光环,随着时间过去,羽翼渐丰。 “那你准备怎么办?”陈潇点了点头,柔声说道。 “对其所用将校,提防、警戒也就是了。”贾珩目光幽晦几许,低声说道。 只怕天子也默认此事,毕竟相比他这位女婿,魏王毕竟是自家亲儿子,要防备也是防备他这个外人。 陈潇说道:“这次两位藩王押运粮秣和军械,考察之意颇为明显。”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道:“不过,两人也知道此意,更多还是卖力表现。” 与陈潇说了一会话儿,贾珩也没有在书房多留,而是趁着暮色沉沉,向着稻香村而去。 李纨毕竟怀了他的孩子,他这次回来,终究是要去看看的。 稻香村,厢房之中—— 李纨此刻挺着隆起成球的大肚子,坐在一扇雕花轩窗下,那张秀雅、温婉的脸蛋儿,好似蒙起一层胭脂如醉的红晕。 随着时间过去,李纨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此刻一张脸蛋儿因为怀孕,丰润滚滚。 曹氏容色微顿,关切说道:“你这多多吃点儿才是。” 李纨抬眸看了一眼那曹氏,柔声道:“先前吐的厉害,还是不吃了。” 说着,又“呕”了起来,连忙拿着手帕遮住嘴巴。 曹氏目光关切地拍了一拍李纨的后背,柔声道:“快喝点茶压压。” 说着,吩咐着碧月,清斥道:“还愣着做什么?” 这会儿,屋外的丫鬟素云,脸上带着兴奋之色,开口说道:“奶奶,珩大爷来了。” 贾珩说话之间,举步来到厅堂中,问道:“纨嫂子,怎么了这是?” 李纨那张温柔、婉丽的玉颜,似是羞红如霞,彤彤如火,清声说道:“有些孕吐。” 曹氏柔声道:“在一旁帮着她压着了。” 贾珩面上现出关切之色,连忙近前,看向李纨,道:“我过来看看。” 说话间,举步来到李纨近前。 第一千三百九十四章 陈潇:有时候,她都为他着急…… 大观园,稻香村 厢房之中—— 贾珩抬眸看向那小腹隆起成球的李纨,刚毅、白净的面容上,渐渐现出一丝关切,柔声道:“纨儿,这是孕吐了?” 李纨修眉之下,美眸眸光微微而闪,目光凝露一般,看向那蟒服少年,目中现出一抹欣然,说道:“子钰,你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近前而坐,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道:“就是过来看看你,怎么吐的这般厉害?” 曹氏笑意莹莹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这几天,纨儿吐的厉害,许是胎儿正在胎动呢。” “纨嫂子先前可曾请了郎中?”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微动,问道。 李纨白腻、柔婉的脸蛋儿,浮起两抹羞红如霞,点了点头,说道:“凤丫头帮着请了郎中,刚刚开了两副安胎定神的药,这段时间,倒是不大见效。”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如初升冬日之阳,说道:“孕吐倒是正常的。” 这会儿,曹氏已经招呼着素云和碧月离了厢房,将叙话空间留给久别重逢的两人。 贾珩凝眸看向丽人隆起成球的小腹,柔声道:“纨儿,这段时间,辛苦了。” 李纨一张柔婉、温秀的玉颊羞红如霞,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柔润莹莹的眸子,见着痴痴之色,柔声说道:“珩兄弟,我不辛苦的。” 贾珩道:“挺着这么大肚子,又要忍受后宅的一些流言蜚语。” 李纨那张秀雅、温丽的玉颊羞红如霞,微微垂下青丝如瀑的螓首,低声说道:“也没有什么,就在后院养胎、安胎,也不费什么劲,倒是珩兄弟,在外面四处征战,出生入死的,才辛苦一些。” 说着,李纨又是觉得胃部翻涌来回,“呕”了一下,连忙拿着手帕遮住了嘴巴。 贾珩锋锐如剑的眉头之下,那双清眸笑意看向李纨,笑了笑,说道:“那我接下来给纨嫂子治治,如何?” 李纨柔声道:“珩兄弟,唔~” 说话之间,贾珩已经凑近过去,噙住那两瓣柔润微微的粉唇,只觉阵阵熟悉的温软和恣睢袭来,带着丝丝缕缕的奶香味,充斥鼻翼之间。 之前呕吐,其实都是干呕,并没有吐出来什么东西。 此刻两人亲昵,纠缠不清。 过了一会儿,贾珩凝眸看向脸蛋儿粉腻羞红的丽人,脸上满是好笑之色,轻声问道:“纨嫂子,这会儿好了没有?” 李纨玉颜酡红如醺,一张嘴,声线微微颤抖,说道:“好像……还没有呢。” 贾珩愣怔了下,其实就爱这位纨嫂子的文静中带着几许秀气,目中见着一抹有趣,说道:“纨嫂子,那我再加一味药。” 说着,伸手捏着那丽人身前的丰盈,就觉得弹软惊人,触感细腻。 只是,片刻之间,就觉得掌指之间腻腻一片。 贾珩心神中涌起一股莫名之意,暗道,不愧是生育过孩子的,这孩子的食粮就是颇为充足。 此刻,李纨娇躯一颤,修丽而细秀的双眉之下,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柔声道:“珩兄弟,你别太闹着了。” 这会儿感觉黏糊糊的,是有些不大舒服。 贾珩柔声说道:“纨儿,这是不吐了吧?” 李纨那张秀丽玉颊羞红如霞,只觉娇躯发烫,低声说道:“好多了。” 说来真奇,还真是不孕吐了。 贾珩凝眸看向那丽人,温声道:“那我再给纨嫂子治治。” 说着,又是凑近了那张彤彤如火的脸蛋儿,恣睢地掠夺着那甘美、清冽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李纨娇躯发烫,秀直、文秀的琼鼻之下,檀口细气微微,美眸莹润剔透,轻轻推拒着贾珩的肩头,柔声道:“珩兄弟,别闹了。” 然而,还未说完,却见那面容刚毅的少年,已经伏在李纨的衣襟前,贪婪地掠夺。 李纨那宛如天鹅的秀颈扬起,一层细密汗水在秀颈晶莹靡靡,而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蒙起一层浅浅的酡红红晕。 贾珩柔声道:“纨儿,咱们去床上那边儿叙话吧。” 李纨闻言,心下一慌,颤声道:“珩兄弟,我这身子不大方便……” 轻轻抚着隆起成球的肚子,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慌乱。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凝眸看向李纨,轻轻拍了拍李纨那只白皙柔嫩的素手,宽慰道:“放心好了,我会注意一些的,再说,纨嫂子难道不想我吗?” 李纨那张秀丽、温婉的玉颊似是羞红如霞,柔声道:“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毕竟是经过了闺阁教育的女子,锦心绣口,出口成章。 贾珩此刻拥住李纨,向着厢房里间而去,此刻,轻轻握住李纨略有些红肿的手,轻轻抚着那隆起成球的小腹。 李纨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现出团团玫红气晕,细叶柳眉之下,美眸之中似乎沁润着朦胧雾气。 贾珩抱着李纨刚刚侧躺而下,忽而这时,外间传来素云的声音:“珩大爷,珠大奶奶,凤嫂子来了。” 李纨面色微顿,柔声道:“珩兄弟,凤丫头来了。” 贾珩说道:“她又不是外人,过来就过来吧。” 不过,倒也没有继续捉弄李纨,目光旋即又清正起来。 有些时候,还是正经一些比较好。 而这时,凤姐那一袭裙裳打扮锦绣辉煌,云髻端丽秀美,上着对襟鼠皮褂子,而那一袭石榴红马面裙,艳丽面容上,笑意繁盛,打趣道:“呦,这大白天就搂上了。”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道:“过来看看纨嫂子,凤嫂子,怎么有空过来了?” 其实,凤姐是在李纨所居的稻香村附近留了眼线,故而,当得知贾珩来到稻香村以后,就第一时间过来。 凤姐那张艳丽无端的脸蛋儿笑意莹莹,柔声道:“这不是,过来探望一下兰哥儿他娘。” 这冤家倒也真是的,回来没有第一时间寻她,还不是她没有生下孩子? 贾珩柔声道:“凤嫂子,刚刚还和纨嫂子说呢,纨嫂子这几天孕吐的厉害,凤嫂子可是请了郎中,郎中怎么说?” 凤姐说话之间,落座下来,道:“哎呦,你瞧瞧,这孩子的事儿,自己多上心。” 贾珩行至近前,拥住丽人丰腴的娇躯,忍不住大手一扬,隔着那薄薄裙裳,拍了一下那丰翘、浑圆。 凤姐却如遭雷击,两弯吊捎眉之下,丹凤眼眨了眨,而那张艳丽无端的脸蛋儿两侧红润如霞,柔声道:“郎中也没说什么。” 说着,羞恼说道:“你就知道打我,有能耐也给我一个孩子啊。” 贾珩:“……” 凤姐依旧是这般泼辣无比,语言实是大胆。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这也不能怪我啊,你这地里肥料不足。” 凤姐闻听此言,无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嗔恼说道:“当初是谁,对我说的,肯定会有一个孩子?” 贾珩脸上也有几许好笑,柔声说道:“这个谁说的准,好了,咱们别生气了。” 凤姐平常还是很少给他使小性子的,当然,也知道使小性子,压根儿没有用,故而渐渐不用了。 凤姐这会儿,倒也见好就收,说道:“罢了,多试几次说不得就好了。” 贾珩问道:“好了,最近府上怎么样?有没有风言风语在下人口中流传?” 其实,他与李纨这等孀居寡妇有染的桃色绯闻,纵然传之于市井街巷,也无疑是给他的名声再添一笔灰。 或许崇平帝,接下来可能会更放心一些? 凤姐丹凤眼之中现出几许嗔怒之色,柔声说道:“哪有什么风言风语?有那乱嚼舌根子的嬷嬷,已经被我狠狠处置了。” 这会儿,李纨脸色就有些苍白,轻轻抚着那隆起成小球的小腹。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种事儿都是难免的,纨嫂子别往心头去,安心养胎,外边儿的风风雨雨,以后由我遮挡住就好了。” 李纨柳叶秀眉之下,目中涌动着感动之色,轻声说道:“嗯,我知道的。” 贾珩挽过李纨的纤纤素手,柔声道:“纨嫂子,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 李纨将螓首依偎在那蟒服少年的怀里,那张温雅、秀丽的脸蛋儿蒙起一层羞恼的玫红气晕。 凤姐这会儿正在不远处看向那正在依偎一起的两人,一时间,心头就有些吃味莫名。 所以,她过来是看他和纨嫂子亲热的? 这冤家当她在旁边是死人吗? 贾珩吩咐道:“平儿,你去门口候着。” “哎~”平儿轻轻应了一声,彤红一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返回了厅堂。 贾珩看向正蹙着一对儿吊稍眉的凤姐,招了招手,说道:“凤嫂子过来这边儿做。” 李纨毕竟身怀六甲,他这次过来更多是技术扶贫,显然不能尽了兴致,还要凤姐在一旁帮忙。 凤姐丹凤眼之下的粲然美眸,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面上现出一抹嗔恼,说道:“这时候想起我了。” 但说话之间,也近得贾珩身旁,没有等贾珩吩咐,已经蹲将下来,伸出纤纤\b柔荑,窸窸窣窣地解着贾珩的衣襟。 这会儿,平儿领着几个丫鬟来到门口,为屋内的三人望风,不忘了在月莲衣架上放下金钩束起的帷幔。 贾珩此刻搂着李纨的丰腴娇躯,凑到李纨丰盈柔软的衣襟之前,似是埋入雪团当中打滚儿。 …… …… 也不知多久,窗外的日头西斜,夕阳照耀在庭院的屋檐上,庭院中的红杏树在春风中枝叶婆娑,向着窗外生长。 贾珩此刻抱起李纨那隆起成球的娇躯,面上也有几许如释重负。 其实,他小心翼翼,也没有什么好的体验可言。 凤姐艳丽玉容现出一抹羞恼,看向那小心翼翼的蟒服少年,秀气、挺直的鼻子渐渐轻哼一声,幽幽道:“这就叫给别人做嫁衣裳。” 贾珩瞪了一眼凤姐,低声道:“最后纨嫂子吃不完,都是你的。” 凤姐轻哼一声,正要说话,却听贾珩说道:“凤嫂子,你赶紧过来推推我。” 凤姐那张艳丽无端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幽幽说道:“亏你想得出这么损人利己的主意。”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这不是纨嫂子身子不大方便?” 凤姐也不多言,凑近床榻之前。 也不知多久,李纨这边儿娇躯弓成一个大虾,雪背白腻如玉,可见团团玫红气晕自后颈一直向下延伸,白里透红。 贾珩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早已按捺不住的凤姐,然后拉将过来。 凤姐轻哼一声,那张艳丽如霞的脸蛋儿红晕团团,那双狭长、清冽的丹凤眼中早已浸润着盈盈波光。 贾珩剑眉倏扬,顿时陷入一片熟悉的温润,那一口银牙倒是有些莫名之意。 凤姐轻哼一声,柔声道:“你这刚刚闹过一场。” 李纨微微阖起眼眸,此刻宛如一叶随风飘摇的扁舟,似在海面上轻轻摇晃不停,轻哼一声,暗道。 上次,她都没有嫌弃你凤丫头,你却来嫌弃我? 也不知多久,天色已是傍晚时分,暮色沉沉,晚霞满天,彤彤如火,金红之光照耀在庭院廊檐上。 贾珩抬眸看向坐在自己怀里的凤姐,轻轻拥住丽人的丰腴娇躯,柔声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去歇着吧。” 凤姐那张艳丽如霞的脸蛋儿,神情怅然若失,幽幽说了一句,说道:“这次还不知道怀上怀不上呢。”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道:“现在府里,里里外外都离不开你操持事务,你平常最好也多多歇息一些,我觉得多半是太过劳累了。” 凤姐轻轻应了一声,温声道:“现在都将府里的事务托付给平儿还有宝丫头、林丫头、探丫头她们了,我倒也不用怎么操心了。” 待贾珩离了栊翠庵,先行前往书房,此刻正好对上陈潇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蛋儿,讥诮说道:“又安抚了一处?” 有时候,她都为他着急。 这回来以后,一地一地的,都要跑一遍,最后还有宫里的那位,也得出来一趟,不然,冒险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却一直守活寡,人家只怕也不乐意。 如果不凑在一起,还真是不好安置。 贾珩道:“也没有法子,等会儿过去稻香村看看。” 说着,目光微顿,凝眸看向陈潇,柔声道:“潇潇,你这会儿在看什么呢?” 陈潇柳眉之下,明眸目光盈盈如水,柔声道:“帮你搜集的一些依附魏王陈然的京营将校资料。” 贾珩面色就有些诧异莫名,拿过簿册,看向其上文字。 都是记载着,在他不在京城的时候,京营的一些团营都督官衔的将校,与魏王陈然是如何交好。 陈潇目光闪烁一丝寒光,柔声道:“将这些人都调至辽东战场?” 贾珩轻笑了下,道:“到了二品之列,不可能没有人情往来,不能以此判断,否则,我与魏王还过从甚密,难道我也是魏王一党?” 到了一定级别,关系网都不是单线的,而是多维度的网络。 贾珩道:“这些将校都有家有口,不比中阶将校,可凭一股血勇之气,只要他们关键时候保持中立就好,不过还是派人留意着。” 陈潇点了点头。 贾珩温声道:“怀疑这些也没有用,只会将自己的敌人搞的多多的,真正决胜的只有一小撮。” 政治斗争阶段,切忌风声鹤唳,可能将一些墙头草推到对立面。 慈禧曾经总结过,真正政变成功的缘由,其实也就是一个字“快”,快到各方都来不及反应。 而且真正决定胜负的也就是一小撮,考虑的越多,反而掣肘越大。 比如唐玄宗李隆基发动的政变,以及其他的相关宫廷政变,无不是以地位卑微的中下阶军官发动。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道:“等会儿,随我去一趟长公主府上。” 陈潇柔声道:“姑姑那边儿也等急了,对了,最近,魏王舅舅已经接管了内务府。” 贾珩也不多言,而后随着陈潇,出了宁国府,向着外间而去。 这会儿他的确也有些想晋阳了,还有元春。 晋阳长公主府—— 后宅,阁楼二层 正是阳春三月,杨柳在河畔随风招摇,见着一丝青葱绿意,可见蓊蓊郁郁。 姿容端丽的丽人坐在太师椅上,丽人一袭刺绣着朱雀图案的朱红衣裙,葱郁青丝秀发上,金钗步摇梳就的云髻,端庄秀丽,此刻盈盈端坐在一张罗汉床上,怀里抱着一个白白净净的幼童。 “妈妈,爹爹怎么还不回来?”那幼童声音萌软和酥糯,带着几许娇俏之意。 丽人点了点头,说道:“爹爹去打仗了啊。” “怜雪姐姐说,爹爹回来了。”幼童低声说道。 这会儿,从楼梯处传来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怜雪此刻快步从廊檐上走过来。 怜雪面上带着一抹喜色,说道:“殿下,卫国公过来了。” 晋阳长公主闻听此言,芳心同样一喜,柔声道:“节儿,你爹爹来了呢。” “爹爹来了。”贾节轻轻唤了一声,声音糯软和聪明。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珩与陈潇,绕过一架竹木山石的屏风,快步进入阁楼之中。 晋阳长公主打量着那蟒服少年,柔声道:“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晋阳,就是过来看看你和节儿。” “爹爹~”晋阳长公主怀中的幼童,轻轻唤了一声,伸出两只胖乎乎的绵软小手。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道:“节儿,快过来,让爹爹抱抱。” 说话间,近得前来,抱起那萌软而可爱的幼童,笑道:“想爹爹了没有?” 而幼童在贾珩的一侧脸上“啪叽”亲了一下,伸出两只白嫩而胖乎乎的小手,去揪着贾珩鬓角的头发。 贾珩道:“这孩子,也不怕爹爹疼。” 贾节糯声道:“爹爹,我想骑大马。” 贾珩诧异地看向晋阳长公主,温声说道:“他要骑什么马?” 晋阳长公主凝眸看向父子两个在一起逗弄着,眉眼弯弯如月牙儿,芳心也满是甜蜜不胜,轻笑了下,说道:“还不是怜雪,先前宠着这孩子。” 贾珩闻言,皱了皱眉,道:“这孩子,从小不能这般娇惯,不然将来养成骄横跋扈的样子,可还了得。”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他还小,将来好好管着就好了。” 贾珩道:“得从小培养,否则,将来成了纨绔子弟,将来也是问题,等大一些的时候,送到军中,好好磨炼,我亲自教导。” 这会儿,节儿似乎觉察到自家爹爹正在说着自己,忽而哭了起来,伸着胖乎乎的小手,说道:“妈妈~我要妈妈~” 晋阳长公主美眸流波,语气见着一抹嗔怪,说道:“你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现在就凶着孩子。”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闪烁来回,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道:“你这个当娘的,也不能太溺爱了。” 晋阳长公主娇嗔道:“你小时候,真是比他还调皮捣蛋呢。” 贾珩:“……” 晋阳在他小时候,还真抱过他。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宋皇后:陛下也不能太夸他,这小……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三百九十五章 宋皇后:陛下也不能太夸他,这小……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贾珩:……甜妞儿终于忍不住了吗?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贾珩:……甜妞儿终于忍不住了吗?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陈潇:扛得住吗?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陈潇:扛得住吗?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贾珩:你们这怎么一个个给约好了一样?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贾珩:你们这怎么一个个给约好了一样?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宋皇后:同样也是薄情寡义之人?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三百九十九章 宋皇后:同样也是薄情寡义之人?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章 宋妍:嫁予良人,一生得安……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章 宋妍:嫁予良人,一生得安……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崇平帝:一代圣皇大帝?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一章 崇平帝:一代圣皇大帝?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陈潇:还真是一个不落……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陈潇:还真是一个不落……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陈潇:该见的人都见过了……明日出征!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陈潇:该见的人都见过了……明日出征!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贾珩:大军北上,扫灭女真!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贾珩:大军北上,扫灭女真!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贾珩:……再是负隅顽抗,也守不住宁远城。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贾珩:……挟堂皇大势,按部就班,不宜行险。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贾珩:……挟堂皇大势,按部就班,不宜行险。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这是拖延之计?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这是拖延之计?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贾珩: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宁远!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贾珩: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宁远!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多尔衮: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多尔衮: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都怪那贾珩小儿!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都怪那贾珩小儿!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北静王:辽阳一破,盛京就在眼前了……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北静王:辽阳一破,盛京就在眼前了……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贾芳:匹夫,也敢挡我!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贾芳:匹夫,也敢挡我!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贾珩:……明日兵进锦州!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贾珩:……明日兵进锦州!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贾珩:既为帅臣,坐镇中军,调度军将就是……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贾珩:既为帅臣,坐镇中军,调度军将就是……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崇平帝:辽阳一破, 就剩下锦州一路了……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崇平帝:辽阳一破, 就剩下锦州一路了……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陈潇:内应取城呢?可否一用?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陈潇:内应取城呢?可否一用?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穆胜:一个都逃不掉!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穆胜:一个都逃不掉!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贾珩:锦州城破,你足以封侯一等!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贾珩:锦州城破,你足以封侯一等!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多尔衮:上苍何其薄待于他!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一十九章 多尔衮:上苍何其薄待于他!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宋皇后:不过再怎么加官进爵……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二十章 宋皇后:不过再怎么加官进爵……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宋皇后:这真是上天赐给她的一对儿宝贝……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 宋皇后:这真是上天赐给她的一对儿宝贝……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贾芳:何人敢挡我?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二十二章 贾芳:何人敢挡我?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陈潇:此战过去,可定大汉百年中兴盛世!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二十三章 陈潇:此战过去,可定大汉百年中兴盛世!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炮轰盛京城!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二十四章 炮轰盛京城!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贾珩:女真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二十五章 贾珩:女真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大清还有救!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大清还有救!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不好,这是……中计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二十七章 不好,这是……中计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夏禹始,家(贾)天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二十八章 夏禹始,家(贾)天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甄雪:能玩的不好吗? 血脉同源……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二十九章 甄雪:能玩的不好吗? 血脉同源……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宋皇后:那个时候,应该立下东宫之位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章 宋皇后:那个时候,应该立下东宫之位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汉军粮道将永无宁日!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一章 汉军粮道将永无宁日!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贾珩:……在粮仓上做做文章。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二章 贾珩:……在粮仓上做做文章。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这大清真是要完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三章 这大清真是要完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至此,盛京城破!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四章 至此,盛京城破!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贾珩:这万里江山,究竟谁主沉浮?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五章 贾珩:这万里江山,究竟谁主沉浮?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贾珩:这个冬天,天子应该熬不过去了吧。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六章 贾珩:这个冬天,天子应该熬不过去了吧。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宋皇后:太医,太医……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七章 宋皇后:太医,太医……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崇平帝:不亚开国定鼎之功……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八章 崇平帝:不亚开国定鼎之功……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崇平帝:朕未闻君臣相疑,而社稷得安者……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三十九章 崇平帝:朕未闻君臣相疑,而社稷得安者……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李纨:你想要孩子,自己可以去生啊……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李纨:你想要孩子,自己可以去生啊……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 甄雪:她也有些想子钰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贾珩:除了甜妞儿一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 贾珩:除了甜妞儿一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来人,护驾!护驾!!!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 来人,护驾!护驾!!!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宋皇后:陛下这是要定东宫归属了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 宋皇后:陛下这是要定东宫归属了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崇平帝:将锦衣府指挥使革职,打入诏狱候审……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 崇平帝:将锦衣府指挥使革职,打入诏狱候审……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魏王:子嗣的问题,必须解决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 魏王:子嗣的问题,必须解决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 贾珩:且喜且怜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郡王!郡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 郡王!郡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贾珩:不是,你来真的?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 贾珩:不是,你来真的?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甄兰:珩大哥应该会给她一个侧妃之位吧?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 甄兰:珩大哥应该会给她一个侧妃之位吧?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 宋皇后:这个小狐狸……真真是疯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晋阳:那不是跟本宫一样?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 晋阳:那不是跟本宫一样?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 贾珩:你这熊孩子,就知道气人。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62txtqb5200.orgwwsk97xs kanshudaormtxtrkxswnzxsw xiaoshuoluygshu16k123shu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 宝钗:她是不是太贤妻良母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62txtqb5200.orgwwsk97xs kanshudaormtxtrkxswnzxsw xiaoshuoluygshu16k123shu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贾珩:我就在槛外转悠转悠。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 贾珩:我就在槛外转悠转悠。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贾珩:这小丫头是要成精了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五十六章 贾珩:这小丫头是要成精了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甄兰:珩大哥这……侧妃之位怎么是溪儿?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五十七章 甄兰:珩大哥这……侧妃之位怎么是溪儿?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五十八章 贾珩:李纨真是想他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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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贾珩:宝琴这个……真是了不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贾珩:宝琴这个……真是了不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六十章 秦可卿:芙儿念叨你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贾珩:你都会抢答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六十一章 贾珩:你都会抢答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六十二章 贾珩:真真是不够分了。 宁国府,大观园,暖香坞 屋外寒风凛冽,室内温暖如春,暖意融融,一股清新的暖香无声散逸开来。 贾珩凝眸看向眉眼娇俏的惜春,轻轻喝了一口茶汤,旋即,笑而不语。 惜春那张俏丽如玉的脸蛋儿已经彤彤如霞,犹如锦缎,抿了抿粉唇,道:“珩哥哥为什么要这么说啊?” 少女说着,声音渐渐细不可察,几如蚊蝇。 显然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试探着那少年的心意。 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女而言,在情恋之事上的风吹草动,无疑都是颇为害羞之事。 贾珩似是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柔声道:“惜春妹妹如是不姓贾就好了。” 惜春闻听此言,芳心剧震,轻轻垂下螓首,手里拿着一方桃红罗帕,轻轻搅动不停。 贾珩默然片刻,笑意温煦地看向含羞带怯的少女,柔声说道:“四妹妹如果有心仪的人,可以告诉我。” 惜春容色微顿,轻轻“嗯”了一声,眉眼笼起一层羞怯之意。 她心里是有心仪的人,他难道不知道是谁吗?他那般聪明。 贾珩端起一杯茶盅,轻轻啜了一口茶汤,看了一眼外间的天色,说道:“四妹妹,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惜春修眉之下,清眸目光带着依依不舍,粉唇翕动了下,柔声问道:“珩哥哥不多坐一会儿?” 贾珩道:“不坐了,在这儿也没有什么事儿。” 主要惜春这个状态太过沉闷了,他也不好总是轻薄,未免显得太过油腻。 惜春黛丽秀眉之下,灵动澄莹的眼眸,宛如凝露一般看向贾珩,说道:“珩哥哥,要不你教我画画吧?” 贾珩愣怔了一下,容色微顿,柔声道:“惜春妹妹,我不会的。” “小时候,珩哥哥教我画过的。”惜春垂下青丝如瀑的螓首,文静秀丽的眉眼之下,那双清眸眸光带着对往事的缅怀和回忆,柔声道。 对少女而言,小时候的事也就是四五年前,但却是少女为数不多的温情回忆。 贾珩拉过惜春的纤纤素手,低声说道:“走吧。” 惜春那张清丽如霜的脸蛋儿羞红如霞,随着贾珩一同前往漆木书案之后,在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 贾珩拿起画笔,在一张摊好的宣纸上勾勒来回,这会儿少女几乎是将娇躯缩在贾珩的怀里,那青春靓丽的气息在怀中肆意流溢。 这时,入画红了一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出得厢房,立身在廊檐下,为两人望着风。 贾珩握住惜春的素手,握着毛笔,勾勒一轮盈月,月光皓白,皎洁如银。 忽而毛笔落下,污了洁白的宣纸。 惜春扭过一张粉红如霞的脸蛋儿,道:“珩哥哥,毛笔掉了,唔~” 还未说完,却见眼前暗影欺近,少年已经一下子印将过来。 惜春秀眉之下,心神剧颤了下,玲珑娇躯上顿时起了如火滚烫之意。 他怎么能这样…… 此刻,少女顾不得想起什么,已在在温柔如水的洪流中不知所往。 旋即,少女就觉娇躯颤栗,分明是身前才露尖尖角的小荷,于风中轻轻摇动。 正值花季的少女,顿时“嘤咛”一声,将身形瘫软在少年怀里。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贾珩轻轻松开,鼻翼中涌动着如兰如麝的馥郁香气,心神莫名。 贾珩说话之间,拥住少女随着年岁渐长愈发玲珑的娇躯,低声说道:“惜春妹妹,还真是长大了。” 惜春那张白璧无瑕的脸蛋儿彤彤如霞,娇躯瘫软成一团,颤声说道:“珩哥哥。” 她以后怎么嫁人啊? 贾珩看着有些天然呆的少女,柔声说道:“怎么了?” 惜春道:“珩哥哥…我出家吧?” 贾珩起了逗弄之意,在少女耳畔低声说道:“你也去栊翠庵养胎。” 惜春“啊”的一声,只觉得芳心惊颤,那张娇小稚丽脸蛋儿滚烫如火。 贾珩面色有些古怪,轻轻拥住惜春的纤纤素手,柔声道:“好了,没事儿的,你年纪还小。” 这会儿,凝眸看着一脸娇羞不胜的少女,不由想起惜春在原着中对尤氏所言,“我清清白白的人,仔细别带坏了我。” 嗯,现在的确是带坏了。 说不得将来有一天,能让惜春与尤氏,姑嫂同床竞技? 贾珩念及此处,连忙将心神当中的杂念驱逐一空。 最近,他真是愈发荒唐了。 经过这番亲密接触,惜春脑袋这会儿明显有些晕晕乎乎,明媚玉颜上现出一抹欣然。 贾珩倒也没有太过轻薄少女,只是稍稍痴缠了一会儿,凝眸看向少女,道:“好了,天色不早了。” 惜春这会儿也从恍惚神情当中醒转过来,明眸莹莹如水,柔声道:“那珩哥哥慢走。”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旋即也不再多说其他,离了厢房。 …… …… 而贾珩在惜春所在的厢房中坐了一会儿,出得厢房,抬头之时,发现天色赫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照耀而下,披落在廊檐上,犹如蒙上一层夕光。 此刻,秦可卿所在的院落中—— 秦可卿正在抱着贾芙坐在怀里,下首的绣墩上坐着尤二姐、尤三姐两人,以及尤氏。 这会儿,一屋子都是纸飞机。 贾芙似乎也玩累了,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似蒙起一层玫红红晕,问道:“娘亲,爹爹去哪儿了啊。” 秦可卿道:“你爹爹还有点儿事儿。” 贾芙撅起艳艳红唇,神情似乎有些怏怏不乐,糯声道:“爹爹怎么天天有事儿啊,说好的和我玩的。” 尤三姐笑了笑,打趣道:“因为芙儿的姨娘多啊。” 秦可卿嗔白了一眼尤三姐,轻笑了下,说道:“好了,你别总是逗着她了。” 然后,丽人看了看外间苍茫晦暗的天色,道:“这会儿也不早了,夫君也该回来了。” 因为贾珩离开之前和秦可卿说过,等晚上回来,陪着尤氏还有尤二姐、尤三姐几个。 就在这时,外间的丫鬟进入厅堂,说道:“奶奶,王爷回来了。” 随着贾珩被封为郡王,府中下人对贾珩的称呼也开始转变。 众人说话之间,就看向那蟒服少年,不大一会儿,可见一个少年从外间而来,面上见着欣然之色。 “夫君,回来了。”秦可卿目光欣喜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 这会儿,秦可卿怀中的女童,眉眼间蒙着雀跃之色,糯声道:“爹爹~~” 贾珩点了点头,道:“时候不早了,过来陪陪你们吃吃饭。” 秦可卿黛眉之下,美眸宁静如水,目光盈盈地看向一旁的宝珠,说道:“宝珠,你去准备饭菜。” 贾珩说话之间,落座下来,轻轻抱过贾芙的娇小身躯,柔声道:“想爹爹了?” “爹爹去哪儿了呀?”芙儿扬起一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糯声说道。 贾珩抱起身娇体软的小萝莉,凝眸看向自家宝贝女儿,低声说道:“去看你几个姑姑。” 秦可卿修丽双眉之下,那双晶然美眸妩媚流波,似是嗔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道:“夫君今个儿都去哪儿了?” 贾珩面容温煦含笑,说道:“去看了看三妹妹和四妹妹,说来也有大半年没有看过她们了。” 他这个当兄长的从外间回来,去看看自家族妹,倒也在情理之中。 秦可卿点了点头,问道:“夫君,几位妹妹也到了婚配之龄,是不是也该许人家了?” 贾珩正在握住自家女儿的小手,正在与自己的手比着大小,说道:“也没有多大年龄吧,我看她们几个年对也不是多大,再等二年也不迟。” 这个时候的女孩子,许人都比较早一些,其实也差不多了,否则真就是老了。 秦可卿面色微顿,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别又是拖得久了。” 这会儿,几人说话之时,尤三姐笑着打断话头儿,说道:“饭菜准备好了。” 贾珩笑了笑,朗声道:“先不说了,咱们吃饭。” 说着,抱着怀中奶香奶气的小萝莉,快步向着厅堂而去,这会儿四下已经陆陆续续点起烛火,灯火通明,烛影摇动。 众人围着一张漆木长条几案上,列坐而下,用着饭菜。 待用罢晚饭,众人重又落座品茗。 贾珩拿起筷子夹给菜肴,递至自家女儿嘴边儿,喂着饭菜。 贾芙这会儿撅起艳艳红唇,脸蛋儿粉腻羞红,一如彤彤霞光。 尤三姐笑了笑,问道:“大爷,可与西府的大太太商议好了纳妾之期。” 贾珩道:“这个月月中吧,先把名册玉谍报至宗人府,这几天府上也收拾收拾。” 贾芙扬起那张粉腻嘟嘟的小脸,糯声道:“爹爹,给我讲故事啊。” 贾珩笑着打趣道:“给你讲个鬼故事好不好。” 贾芙闻听此言,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顿时有些“刷”地煞白一片。 显然哪怕是小孩子,听到这种鬼的说法,仍有几许心有余悸。 秦可卿面颊羞红如霞,嗔怪了一声,道:“夫君,芙儿还小,别吓着她了。” 贾珩笑了笑,清声说道:“我在给她说笑呢。” 秦可卿雍容华美的脸蛋儿,赫然羞红如霞,柔声道:“小孩子不好开这种玩笑。” 秦可卿吩咐着一旁的宝珠,柔声道:“宝珠,你去将芙儿抱去睡觉。” “娘亲,我不困。”贾芙扬起一张粉腻嘟嘟的小脸儿,糯声说道。 小孩子显然记事快,忘事也快,这会儿又舍不得离开众人热闹的场景。 贾珩轻声说道:“芙儿乖,明天爹爹再陪你玩儿。” 其实,众人说一会儿话,消消食也好,毕竟冬夜漫长,纵有几人,时间也足够。 这会儿,宝珠近前,抱过芙儿,离了厢房。 秦可卿修丽双眉之下,晶然美眸莹莹如水,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夫君,咱们等会儿早些歇着吧。”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挽着秦可卿的纤纤素手,向着厢房而去。 这会儿,尤氏与尤二姐、尤三姐,也起得身来,随着秦可卿与贾珩向着厢房而去。 此刻,厢房之中,高几上一盏烛台静静点燃,烛影摇红,烛火橘黄如水,无声铺然开来,室内静谧无声。 秦可卿拉过贾珩的手,落座在厢房的软榻上。 贾珩问道:“可卿,有段日子没有见鲸卿了,他\b现在在做什么?” 他这个小舅子,也不知学文还是习武,究竟要走哪一条路。 秦可卿玉容现出思索之色,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轻声道:“成婚之后,父亲让他学习四书五经,以便参加科举。” 贾珩默然了下,问道:“他现在是什么功名了?” 秦可卿叹了一口气,说道:“秀才吧,试了一科,名落孙山,父亲前不久还为这事儿发了火。” 贾珩默然了下,轻声说道:“他年岁还小,加上早些年习武,强身健体,终究是落下了功课。” 这会儿,尤二姐与尤三姐蹲将身来,两双纤纤玉手,灵巧如蝶,解开贾珩的蟒袍下摆。 尤氏则是红着一张温婉可人的脸蛋儿,坐在不远处的床榻一角,纤纤素手轻轻搅动着帕子,偶尔瞥一眼尤二姐与尤三姐。 秦可卿将那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羞红如霞,恍若娇艳欲滴的芙蓉花,低声道:“夫君,把灯吹了吧。” 虽说不止一次这般伺候贾珩,但丽人仍是有些羞不自抑。 却见那蟒服少年,再次凑近而来,一下子带着温热的气息,再次扑面而来。 虽然丽人与贾珩待在一起,已是夫妻五年,但其实两人也不过二十岁左右,但此刻,两人亲密接触,仍有几许新婚夫妻的如胶似漆。 旋即,秦可卿那张丰艳、雍丽的脸蛋儿上,白璧无瑕的玉颊两侧微微泛起酡红红晕,柔声道:“夫君,天色不早了。” 贾珩轻轻揽过丽人光滑白嫩的雪肩,说道:“好了,歇着吧。” 说着,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着,宛如小媳妇儿一样的尤氏,唤道:“尤嫂子过来,过来帮我更衣。” 狼多肉少,真真是不够分了。 尤氏轻轻“嗯”了一声,连忙过去,帮着那蟒服少年去着身上的蟒袍,瞥见那左右而列的尤二姐与尤三姐,心头不由悸动莫名。 而尤二姐与尤三姐也停下手中的事儿,帮着那少年去着鞋袜。 正值冬月时节,青墙高立的庭院当中,穿堂过梁的凛冽寒风吹动着廊檐上的朱红灯笼,向远处晕下圈圈淡黄色光影,照及嶙峋山石之上,可见重叠明灭。 而远处房舍鳞次栉比的街巷中,依稀传来犬吠之音,“汪汪”之声,此起彼伏,在漫长冬夜当中传至极遥,愈发衬得夜色静谧无声。 而厢房之内,一方帷幔四及的绣榻上,淡黄色帷幔垂落而下,借着一缕细微烛火照耀,白璧无瑕,恍若明玉。 贾珩不由想起前世的排列组合题,正在用穷举法,一个一个地代入验证。 而尤氏粉鬓云鬟的脸蛋儿上,则一缕葱郁秀发正自汗津津贴合在玫红玉颊之上。 此刻,丽人白腻如玉的脸蛋儿肌肤上,可见玫红气韵团团而散,宛如一朵娇艳不胜的牡丹花,娇艳欲滴。 贾珩凝眸看向几人,一时间也有些神情恍惚。 尤二姐此刻那张白皙、静美容颜愈发艳冶,秀挺而白皙的琼鼻,似是轻哼一声。 尤三姐正在闲着,两只藕臂轻轻搂过贾珩的脖子,犹如赤练蛇,缠缚而来,呵气如兰道:“大爷,这次还是猜哪个吧?” 秦可卿转过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儿,春山如黛的秀眉之下,晶然美眸带着几许嗔怒之意。 夫君他真是太过荒唐了。 贾珩低声道:“拿过手帕来,我蒙上。” 尤二姐拿起一方桃红丝绢的帕子,递交过去,贾珩就轻轻盖在眼眸之上。 贾珩此刻静静躺在一方床榻上,心神渐渐归于渺渺之中,任由尤三姐几人摆布。 其实,他现在大概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毕竟,经常在一块儿久了,也是有所细微感知的,而且一些下意识的小习惯,也有很大的区别。 果然,宛如微风拂柳的柔婉可人,则是可卿。 纵横捭阖,气势无两,这是性情泼辣的尤三姐。 踯躅四疑,左右张望,这是羞怯含蓄的尤二姐。 一步三摇,流连四顾,宛如醇厚老酒,余韵悠长的回味,这是尤氏。 犹如五庄观中师徒四人吃人参果,可卿不疾不徐,三姐大快朵颐,果浆横流,尤氏细嚼慢咽,而尤二姐则以袖口遮掩,羞不自抑。 至于温软柔腻,或油光润滑,或曲径通幽……自是不足于外人道。 此刻,正值崇平十九年的冬月时节,天气陡然转凉,就有刺骨凛冽的寒风吹动着廊檐上的风雪,雪花纷纷扬扬,落在玉阶上,在匹练月光下,洁白如玉,光可鉴人。 而风动帷幔一角,月光映照之下,恍若白璧无瑕的玉人,满月入怀,晃人眼眸。 …… …… 神京城,宁国府 翌日,天光大亮,只是起了一场冬雾,雾气朦胧,遮蔽视线,而东方天穹的日光在雾气中散播,可见红光四射。 贾珩醒转而来,转眸看向身旁的脂粉香艳,思及昨夜的种种旖旎情状,心神也有几许欣然莫名。 怪不得前人常言,温柔乡是英雄冢,这等温香软玉,任是意志如钢铁,也要沉湎其中,难以自拔。 随着贾珩拨开搭在身上的一只藕臂,顿时,耳畔传来一道“嘤咛”之声,而后,尤氏率先睁开眼眸,那张温婉、柔美的脸蛋儿上,因得雨露滋润,白里透红,愈见艳光四射。 “我帮你更衣。”尤氏凝眸看向一旁的蟒服少年,声音娇俏几许,柔糯说道。 贾珩说话之间,缓缓掀开被子,起得身来,看向尤氏的目光带着几许温和,柔声说道:“冬日天冷,尤嫂子再多睡一会儿吧。” 说话之间,贾珩起得身来,但却听得厢房中传来“嘤咛”之声,分明是尤二姐的声音。 尤二姐率先睁开明眸,修丽双眉之下,目光已经满是痴痴之意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下得铺就着凉席的床榻,拿起挂在衣架上的蟒服穿上,此刻因为屋内点着炉火。 故而炭火熊熊,温度迅速上升,倒也不显格外寒冷。 贾珩掀开一道布帘子,来到外厢,唤着在廊檐之下侍奉的丫鬟。 不大一会儿,两个丫鬟端上盛满热水的铜盆和毛巾之物。 贾珩在铜盆上洗了把手,待洗漱而毕,旋即拿过一条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柔声道:“准备早饭了没有?” 宝珠轻轻应了一声,明眸中带着几许柔润娇俏,说道:“王爷,已经准备好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话之时,款步来到外厅,见得一方漆木几案上摆放着包子、稀粥等物。 贾珩落座下来,拿起一双竹筷,夹起一块儿包子,放在嘴里,轻轻咀嚼着。 等吃了差不多,贾珩起得身来,前往外书房。 还有一位没有去看,那就是兴子。 第一千四百六十三章 宋皇后:这是坤宁宫……你别胡来。 宁国府,书房之中—— 陈潇仍是早早起来,丽人今日并未着飞鱼服男装,而是换了一袭淡蓝色广袖衣裙。 丽人一头葱郁秀发挽成一个婉丽、端庄的妇人发髻,现出清丽无端的眉眼,此刻端坐在书案之后,道:“起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笑问道:“嗯,起来了,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三国志·司马懿传》。”陈潇玉容淡然微变,柳眉之下,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轻声说道:“这两天,京中科道言官正在上疏,提出议立皇储之事。” 贾珩问道:“开始了?我觉得也差不多了。” 陈潇点了点头,道:“目前还是拥立魏王的奏疏占多数,声势更浩大一些,但京中也有一些杂音。” 贾珩默然片刻,道:“魏王无子。” “对。”陈潇清眸闪了闪,柔声道。 贾珩温声说道:“看来魏王在此事上颇为被动。” 陈潇道:“静观其变。” 贾珩默然片刻,沉声道:“是啊,现在就看他们双方如何出牌,我没必要介入。” 因为郡王之爵,位极人臣,几乎与国同戚,实在没必要站队,在夺嫡之事上,反而有一定的中立资格。 陈潇修眉之下,清眸莹莹,说道:“宫里那位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贾珩闻听此言,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咄咄而闪地看向陈潇,疑惑说道:“为什么这么说?” 陈潇容色之间,流露出担忧不胜,道:“宫中太医那边儿说,情势并不乐观。” 贾珩默然片刻,道:“难说,天子向来心如磐石。” 陈潇柳眉挑了挑,道:“不过,可能这两个月应该会确立东宫,第二年,立为东宫,就顺理成章了。” “有这个可能。”贾珩道。 因为辽东尚需抚治,故而京营尚有十余万兵马还在辽东,一旦京中生变,完全可以入京勤王。 不过,这种情况其实也持续不了多久,因为明年开春以后,肯定会从辽东逐步撤军,而内阁的几位阁臣,这会儿应该已经正在思量如何夺他兵权了。 就在贾珩思绪起伏之时,晴雯从外间进来,说道:“公子,外间来了天使,说是宫中召见。” 贾珩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一惊,转眸看向陈潇,心底多少有些诧异莫名。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未必是东宫议储的事儿,倒可能是别的缘故。” 贾珩想了想,凝眸看向陈潇,叙说道:“如此一来,那就是辽东之事了。” 贾珩面色默然了下,道:“那我去看看。” 说话之间,出了书房,行至宁国府仪门之外,看向那身穿宫廷内监服饰的青年内监。 “公公,宫中何事召见?”贾珩拱了拱手,问道。 “卫郡王,内阁几位阁老请卫郡王过去,声称有要事相商。”年轻内监白净面皮上现出繁盛无比的笑意,解释说道。 贾珩伸手相邀,说道:“公公前面带路。” 既是内阁那几位相召,应是为了辽东之事,说不得还参杂了京营兵权之事。 …… …… 大明宫,武英殿 这里是内阁的值庐,正值冬月时节,殿前的冷风吹拂着覆着的琉璃瓦,只听呜呜作响,而后是雪粉纷纷扬扬,稀疏落下。 而李瓒、高仲平、齐昆、吕绛、林如海等一众内阁阁臣,此刻就落座在殿中的一张张梨花木椅子上,此外还有北静王、施杰等诸军机大臣。 “阁老,卫郡王来了。”就在这时,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内监快步进入殿中,开口说道。 众人闻言,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蟒服的少年,快步而来,刚毅面容上,沉静一如玄水,不见丝毫涟漪。 “卫郡王。”内阁阁臣李瓒瘦松眉之下,目光微顿,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起得身来,唤道。 贾珩拱了拱手,问道:“李阁老,未知唤本王有何事儿?” 李瓒道:“辽东已平,身在辽东的诸京营骑将,议功封赏之事,圣上的意思是,当多听一听卫郡王这位统兵之将的意见。” 贾珩默然片刻,道:“功勋酬爵,赏罚均平,朝廷自有法度。” 李瓒道:“不过军报之中多是文字叙述,或有相关夸大、隐曲之事,今日北静王也在这里,卫郡王可以相互印证,也好为我内阁确定功爵。”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行至近前,落座下来。 这会儿,一个内监连忙奉上香茗,然后,躬身之间,徐徐而退。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问道:“这次如何议功?” 李瓒道:“据军报所载之叙功,晋一等侯谢再义为三等公。” 李瓒说着,则是察言观色,捕捉那蟒服少年的神色变化。 朝堂之中,无人不知谢再义是贾珩一手提拔而起的心腹。 贾珩不置可否,问道:“旁人呢?” 李瓒道:“曹变蛟其人,因数次击破女真主力,原为伯爵,如今当封尔二等侯。”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山海关副总兵曹变蛟,每战身先士卒,以骑兵牵制女真骑兵,晋爵为侯,倒也恰如其分。” 曹变蛟严格意义上不是他的人,而是李瓒担任北平经略安抚司帅臣之时的老部下。 “河北提督康鸿,老当益壮,自海州、盖州两地统御河北边军,有统帅、调度之功,可封其爵为一等伯爵。”李瓒声如金石,开口说道。 这边儿,高仲平这会儿接过话头儿,道:“贾芳身先士卒,阵斩虏王,可封一等伯爵。” 提及贾芳,高仲平浓眉之下,目光晦暗了下,心头就有忌惮之意生出。 这是贾家的小将,如今却封了伯爵,贾家的势力是愈发树大根深。 李瓒道:“此外,江南水师提督韦彻,自朝鲜一战以来,自南往北,屡立殊功,当授以三等侯爵,其他京营团营随军从征之将,这次立有功勋,当在五等爵之内。” 贾珩看向北静王水溶,问道:“韦彻之勤恳,水王爷也有目睹,在下以为其人可以主持筹建海军。” 北静王水溶朗声道:“本王以为可行。” 李瓒这会儿说完内阁这几日的叙功议爵之事,问道:“卫郡王,觉得议爵可还算公允?” 贾珩道:“几位阁老都是称量天下,辅佐君主的当朝阁臣,行事持中公允,议功议爵,皆无不妥之处。” 高仲平点了点头,叙道:“此外就是裁撤诸边镇之事,自辽东虏寇兴起以来,朝廷在九边缘设边镇,用以防备寇虏,如今东虏既平,朝廷当裁撤边镇,以节省开支。” 贾珩道:“我先前也有此意,不过边镇仍当设隘口总镇,只能裁汰兵力,对蒙古诸位,当以拉拢、融合为主,此外,我大汉海军当加快筹建起来,以出海巡航,保护商船。” 高仲平点了点头,那两道带着峻刻与威严之气的双眉下,目光炯炯有神,朗声道:“卫郡王,倒是与我和元辅所言,一拍即合,如今我大汉海贸关税税银收入逐渐上升,亟需我大汉筹建一支海军,在海上帮助护航。” 这就是贾珩广设钞关的用意,随着海贸税银收入越来越多,文官集团内部都会给自己洗脑,认为海军建设是必要的。 贾珩面色沉静,转眸看向高仲平,道:“高阁老所言甚是,如今海贸已成我大汉主要的税赋来源,也当筹建海军,远航于外,护卫商道,或有海盗骚扰海航航路,如今九边裁撤,以供养九边兵马的军费,供养海军,再好不过。” 李瓒道:“九边原有百万兵马,可以裁撤一半,加之于海军。” 其实,这也算是陈汉版本的“百万大裁军”,不过海军向来是一个疯狂烧军费的项目。 贾珩道:“边镇向北推移,可以阻遏蒙古鞑虏再次崛起,同时对原蒙古牧民进行编练,将其分为诸旗,以为我大汉提供军马、皮革等物,绝不能再如以往一样放任自流,否则,若干年后,恐会生变,自汉时匈奴,魏晋之五胡,再到隋唐之突厥,宋时女真、辽人、蒙古,如果草原不加以监视、控制,实有野火不尽,春风又生之患。” 一旁的北静王水溶面色微顿,轻声说道:“\b只是我中原王朝,对草原游牧之民,不擅长抚治。”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炯炯有神,道:“以女真之法制之,设八旗,以底层牧民相制王公贵族,长此以往,草原边民多生归化之心,此外让蒙古牧民新生之儿习学汉文、汉字,天长日久,可得归心于汉。” 北静王水溶目光炯炯有神,道:“子钰先前在辽东沈阳之时,就曾提及要对女真移其服饰,灭其文字。” 贾珩道:“正如秦时,书同文、车同轨,唯有如此,才能扫六合一相统,天下共成一体,虽秦二世而亡,却为后世华夏定下万代之基,再如上古炎黄之帝,教化四夷,方有如今这九州四海,亿兆黎民,同习汉字,同说汉语。” 李瓒手捋颌下胡须,两道宛如苍松的瘦松眉之下,目中现出赞同之色。 吕绛在一旁眉头紧皱,暗道,这位卫郡王以暴秦与三代明君相提并论,实是不妥。 北静王水溶这会儿,目光带着几许莫名之色看向那蟒服少年,点了点头,温声道:“子钰所言甚是,我大汉当对四夷使出教化手段,以谋长治久安之策。” 李瓒道:“三代之时,华夏只在中原,如今九州万方,同样是历代先贤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只是兵火连绵多年,如今天下思安。” 贾珩道:“辽东之地,乃至朝鲜、倭国之地,当尽量弘扬我大汉文化,长此以往,彼等生出恩义之心,也就不会再降而复叛之事发生了。” 吕绛闻听此言,暗暗皱眉不已,忍不住开口问道:“卫郡王,向外开拓,穷兵黩武,百姓才得享太平,万一因为强行牧边民而成汉民,以致迭兴刀兵,如之奈何?” 贾珩面色肃然,目光咄咄而闪,道:“吕阁老,这乃是圣人教化蛮夷,弘扬我圣人文化,有何不妥?如果彼等皆怀恩义,那我边关再无兵戈之气弥漫,这对我大汉百姓何尝不是一桩幸运事。” 这个吕绛,真是为杠而杠,分明是对他心存敌意。 人其实是一面镜子,如果你对一个人有恶意,你会发现没有多久,他就会察觉到。 吕绛闻言,心头不愤,张嘴欲辨。 就在这时,李瓒在这一刻,就已然是截断话头儿,道:“如论穷兵黩武,辽东一战扫清虏患之后,我大汉九边重镇为之裁汰一半之兵,军费每年可节省数百万两,如何还是穷兵黩武?” 吕绛眉头紧皱,迟疑片刻,说道:“以之强压朝鲜、倭国,如是彼等国内叛乱迭兴,我大汉仍要发兵镇压,却不知彼时,中枢如何应对?” 贾珩冷声道:“吕阁老既知海贸之利,难道不知倭国与朝鲜的百姓同样需要我大汉的瓷器、茶叶、丝绸等物?经天长日久,彼等从海贸中分润实利,岂会还有反叛之事?” 这就是中华贸易体系的构建,可以对几个落后国家进行经济殖民,商品倾销,然后在朝鲜和倭国,培养一批买办。 见吕绛还要争论,高仲平面色肃然,制止说道:“好了,此事不必再行争论。” 贾珩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盅,呷了一口,脸上风轻云淡。 林如海见着这一幕,目光闪了闪,因为与贾珩乃是翁婿之故,方才倒是不好插嘴。 齐昆则是眉头微皱,面上带着思索之色。 作为户部尚书,自然对贾珩所言的经贸税银一事知之甚深。 李瓒点了点头,道:“西北的准噶尔,藏地的和硕特,两地将来仍有可能成为边患,卫郡王以为何时平定为宜?” 贾珩面色微顿,沉声道:“五年之后,如今大汉需要休养生息,彼时新法大行于世,国家正处太平盛世,待到那时,拣选一上将,深入两地,犁庭扫穴,后世百姓将不复遭边患威胁。” 其实,他心里有一句话不好说,那就是由新嗣之君来平定,用来奠定威望。 当然,不管如何,这两路平定,都不会由他来主持。 李瓒点了点头。 贾珩道:“这几年,天下兵事连绵不绝,百姓也当休养生息,省得朝中再有人秉持穷兵黩武之论。” “你……”吕绛闻听此言,面色变幻不定,终究是冷哼一声。 李瓒皱了皱眉,也不好再多说其他。 贾珩拱了拱手,说道:“几位阁老,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本王告辞,还要向圣上请安。” 李瓒点了点头道:“卫郡王,如今京营屯驻在辽东沈阳,如今神京城空虚,明年应当调拨大军,班师回京。” 贾珩道:“先前已经调拨了一部分兵马,如今京营大约也有十万兵马,足以应对突发情况,至于班师一事,待明年开春,辽东后续诸事皆平,大概可以撤军。” 李瓒点头,表示应允。 贾珩道:“李阁老,如无他事,本王告辞了。” “卫郡王慢走。”李瓒手捋颌下胡须,温声说道。 贾珩说话之间,就已出得武英殿。 “骄横跋扈!”内阁阁臣吕绛此刻面色阴沉如铁,犹似水滴下来,开口道。 李瓒皱了皱眉,道:“吕阁老,卫郡王所言,有理有据,深谙轻重缓急之道,本阁以为并无不妥。” 可以说,贾珩的安邦定国之能,是得到大汉君臣或明或暗的认可的,否则也不会让大汉君臣这般忌惮。 贾珩这边儿出了武英殿,沿着宫道,向着坤宁宫而去,面上阴沉似水。 这就是文臣。 用着武将之时,蛰伏爪牙,但等天下太平,却又对武将诸般提防。 彼其娘之! …… …… 宫苑,坤宁宫 朱梁黛瓦的寝殿之内,靠着轩窗的暖阁内,崇平帝铺着一条羊毛地毯,此刻双眸被一条白色布带缠绕着,随着入冬之后,天气寒冷,这位中年帝王身形瘦弱,周身弥漫着一股风烛残年的气息。 而不远处,宋皇后一袭淡黄色衣裙,云髻端丽,丰腴娇躯玲珑有致,此刻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崇平帝,修眉之下,美眸见着一抹怜惜和欣然的神色。 多年的夫妻,在崇平帝缠绵病榻之时,这位丽人反而激起了一些良知。 丽人在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盈盈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而去。 想了想,打算去看看自家女儿和儿子,问道:“小皇子和小公主呢。” 这会儿,一个女官行至近前,柔声道:“娘娘忘了,小皇子与小公主去福宁宫了。” 丽人闻听此言,那张端丽、秀美的容颜愣怔了下,柔声道:“本宫去看看。” 这会儿的丽人,无比想要见见自家的一对儿宝贝儿女,用以去除心头的内疚神明。 然而,就在这时,外间进来一个内监,温声道:“娘娘,卫郡王求见陛下。” 丽人闻听此言,丽人丰腴款款的娇躯,不由剧颤几许。 这个小狐狸,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自廊檐之下跨过朱红色门槛,进入殿中。 宋皇后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子钰。” “小王见过皇后娘娘。”贾珩面色一肃,拱手说道。 这段时间也有些想甜妞儿了。 宋皇后问道:“子钰过来这是?” 不知为何,丽人芳心惊跳莫名,似乎有些知晓眼前少年的一些尿性,或许会有一些胆大妄为之事。 贾珩道:“过来看看圣上,未知圣上龙体如何?” 宋皇后那双莹润微微的美眸就有几许躲闪之意,柔声道:“圣上这段时间龙体康健了许多。” 贾珩问道:“娘娘,我可否去看看?” “这会儿刚刚睡下。”宋皇后雪肤玉颜已经悄然浮起酡红红晕,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恍若一株娇艳欲滴的海棠花,明媚动人,柔声说道。 贾珩默然了下,忽而,陡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丽人。 当真是个儿郎灼灼似贼。 面对这少年毫不掩饰着情欲之火的眼神,丽人芳心一震,只觉娇躯生出丝丝缕缕的滚烫之意。 却听那蟒服少年,面色一肃,问道:“未知小公主和小皇子,现在怎么样?” “两个人这会儿正在福宁宫呢。”宋皇后玉容两侧微微泛起红晕,柔声说道。 丽人终究是没有忍住,柔声说道:“子钰,本宫……本宫有些话要嘱咐你。” 贾珩心头不由莫名一喜,也不多言,随着丽人向着一旁的偏殿行去。 因为,宫人都只当是宋皇后有什么事儿要和那蟒服少年叙说,倒也不复相疑。 两人说话之间,一前一后,进入了殿中一侧的暖阁。 只见暖阁四方,以一扇雕花轩窗遮蔽,拱形的木质窗口上,可见金钩束起的帷幔,以及漆木高几,以及一只只元青花的花瓶。 贾珩随着衣衫华艳的丽人,举步进入暖阁,此刻,丽人将丰圆酥翘落座在一旁的软榻上,满月凹陷,弹软无尽。 雪肤玉颜的丽人,问道:“子钰,你过来寻找陛下做什么?” 贾珩柔声道:“就是探望一下陛下,还有就是过来看看娘娘。” 宋皇后那张雍美、华艳的玉容上,蕴藏着丝丝羞恼之色,语气之中带着一些嗔怪,说道:“本宫有什么好看的。” 贾珩说话之间,近得前来,压低了声音,凑近而去,说道:“娘娘国色天香,华骨端凝,当真是愈发好看了。” 宋皇后端丽眉眼当中,现出一抹慌乱之色,羞嗔道:“这是坤宁宫,陛下说就在隔壁…你别胡来。” 贾珩闻听此言,说话间,行至近前,一下子轻轻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将丽人丰腴玲珑的娇躯,一下子拥入怀中。 “你别胡闹,让人瞧见了。”丽人声音中已见着几许慌乱,而那张秀丽脸蛋儿已经爬上两朵酡红红晕。 贾珩道:“我注意着呢。” 他此刻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仅仅是金凤未动蝉先觉的大宗师,而是……已入陆地神仙境! 第一千四百六十四章 宋皇后:快……快,他唤我呢。 宫苑,坤宁宫,暖阁之中 三足六耳的熏笼中,就见檀香与冰硝、沉香等袅袅而起,香气随着热气,已经无声逸散开来,而室内都充斥着一股让人馥郁幽香的气息。 宋皇后容色两侧渐渐浮起浅浅红晕,就在日光照耀之下,丽人那张雪颜玉芙颇见丰艳、端美。 丽人华骨端凝,仪态万千,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丰艳可人,而淡黄色罗裳裙装下,丰腴玲珑的娇躯,早已滚烫如火,轻轻按住那蟒服少年的手,熠熠而闪的妙目,满是流溢着羞恼与欣喜。 贾珩凑到丽人的耳畔,一下子噙住那娇嫩欲滴的耳垂,柔声道:“娘娘。” 宋皇后那张雍丽、华艳的脸颊羞红如霞,感受到那扑打在耳畔的暖热之气,只觉芳心剧颤,娇躯滚烫如火,分明是被那宛如小奶狗一样的少年,戏弄的心神莫名。 贾珩此刻,两只手灵巧如蝶,在丽人的前襟中,宛如白云苍狗,风云变幻。 可上九天揽月,轻拢慢捻,掌间丰腻寸寸入微,沁入心底,让人心神莫名悸动。 说来,他也不过二十岁,正是十分喜欢丰熟这一款的时候,等再到年龄大一些,那时候就喜欢年龄较小的小姑娘,那股青春靓丽的气息,无疑让人感到年轻。 贾珩这会儿,轻轻掀开丽人的裙裳,旋即,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难道不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宋皇后那张晶莹如雪的玉容,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羞意,黛丽如月的秀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颤声道:“你说什么胡话呢?” 这个小狐狸,真是胆大妄为。 贾珩剑眉之下,莹莹目光闪了闪,在雪肤玉颜的丽人耳畔低语了几句,轻轻说了几句话。 顿时,宋皇后那张光洁额头下,那张朱唇、琼鼻的脸蛋儿,两侧氤氲起彤彤晚霞,只觉娇躯滚烫如火,难以自持,丽人声音娇俏,说道:“你真真是……荒唐。” 然而,还未说完,丽人却觉娇躯一僵,旋即渐渐放松下来,宛如一团烂泥般依偎在少年怀里,分明是剑已入鞘。 贾珩轻轻拥住丽人的丰腴娇躯,嗅闻着那发丝之间的馥郁清香,只觉心旷神怡。 宋皇后葱郁如瀑的秀发挽成的云髻,可见一根金钗熠熠而闪,璎珞流苏轻轻摇曳不停。 丽人那张雪肤玉颜的白腻脸蛋儿,顿时浮起两朵羞红红晕,一时间,明媚彤彤,嫣然如桃。 而后,却觉那少年已然是贴近而来,裙锯掀开,陡然剑眉倏扬,横冲直撞。 丽人玉颜酡红如醺,芳心羞急莫名,目光莹莹如水,颤声说道:“你仔细别让外人听见了。” 这个小狐狸别是太过忘情,再让人听见了这边儿的动静。 不是,这会儿丽人忽而想到隔壁不远处就是那正在熟睡当中的崇平帝,忽而娇躯轻轻颤了颤,心神颤栗莫名。 她如何能够做出这等不守妇道的事来?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剑眉挑了挑,那双清冷明眸粲然如虹,目光锐利至斯,压低了声音道:“嗯,甜妞芳心,我小心一些。” 这会儿,丽人倒也并非全无声息。 不过,两人因有蟒袍和裙裳隔绝,倒也听不到“扑克”之声,只是“哒哒”踏水之声此起彼伏,让人心神一惊。 虽然声音不大,但也颇让正在贾珩怀中依偎的丽人,为之心悸莫名,而那张丰艳、雍丽的脸蛋儿赫然赤红如霞,彤彤似火。 这要让陛下听见? 念及此处,丽人芳心愈发涌起一股惊慌。 旋即,就在这么惊心动魄的欢愉中,丽人宛如一叶扁舟,就在汹涌澎湃的波涛中起起伏伏,随波逐流。 此刻,殿外浩渺而无垠的天穹之上,日光斜照,披落在宫苑当中一座座轩峻壮丽的殿宇上,琉璃瓦上金光流溢,映照人眸,已是崇平十九年的数九寒冬。 因是冬日,窗外寒风呼啸,吹动着庭院中的梧桐树,枝叶飒飒作响,在这一刻倒是掩人耳目。 而雪肤玉颜的丽人在这一刻,微微眯起一线的凤眸,可见团团玫红绮韵自眼角散开,直至鬓角,两道翠丽秀眉下,美眸莹莹如水,恍若编贝的樱颗贝齿,咬着粉润微微的唇瓣。 而雪肤玉颜、白璧无瑕的丽人,那端美、秀丽云髻之上别着一根金钗,垂将而下的璎珞流苏下摆,轻轻摇曳不停。 也不知多久,丽人脸蛋儿两侧渐渐蒙起红晕,腻哼一声,说道:“子钰,别闹了……” 这人真是没完没了了。 贾珩说话之间,凑到丽人耳畔低声说道:“没有闹,就是有些想甜妞儿了。” 而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近得晌午,崇平帝似乎幽幽醒转过来,苍声唤道:“梓潼。” “快……快,他唤我呢。”丽人听到那细弱的声音,芳心大惊,那张赫然已是玫红如霞的玉容,神色大变,催促了一下道。 贾珩心神不由一悸,在这一刻,似是明显感受到丽人的芳心惊颤,眉头难免紧了紧,目光愈发凌厉急促。 正如苏轼之词《念奴娇·赤壁怀古》: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堆起千层雪。 不知念及何事,终究长长松了一口气。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心慌意乱之时,那丰盈柔软的娇躯剧颤了下,几乎要瘫软原地,恍若一团烂泥。 贾珩目光深深,竟有重整旗鼓,卷土重来之势。 甜妞儿,真是了不得。 方才之时,几如二八芳龄,尤其配合吸星大法,两人心旌摇曳,难以自持。 “你…你混蛋。”丽人鬓角汗水津津,而樱颗贝齿唇瓣,那刻意压低的声音轻颤中带着几许嗔怪。 幸在这时,崇平帝只是唤了一声,似乎察觉到宋皇后不在宫中,遂不再继续唤着。 而丽人也稍稍定了定心神,而那张丰腻、白皙的脸蛋儿酡红如醺,喘着细气,可见丝丝缕缕的春情绮韵,就在眉梢眼角无声流溢。 而流溢的何止是绮韵,彼时,冬日柔煦日光透过窗棂斜照而下,照耀在地板上,依稀可见积水空明,光影靡靡。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深深几许,压低了声音说道:“甜妞儿,天色不早了。” 如今正处坤宁宫中,虽然两人拣选的地方乃是一间偏殿的偏僻暖阁,而丽人先前就已交代有事与卫郡王相商,无口谕不得擅入,但也不可恋战。 恍若雪美人的丽人,那张雍丽、丰润的脸蛋儿已是羞红如霞,在贾珩的搀扶下,立定着柔软似水的娇躯,只觉在惊涛骇浪当中,将将平息下来。 贾珩说话之间,也不多言,递过去一份手帕,朗声道:“娘娘,快些吧。” 来到一旁的漆木小几上,贾珩提起一个青花瓷茶壶,拿过一杯茶盅,轻轻斟了一杯茶,可嗅闻到茶茗之香袅袅而起,在鼻翼之间盘桓不停。 丽人弯弯秀眉下,晶莹美眸妩媚流波,拿着帕子轻轻擦拭着大腿上的汩汩之势,只是抬眸之间,不由暗暗啐了一口。 这个混蛋简直和牲口一样,这般丰沛…还是人吗? 这会儿,丽人那张雪肤脸蛋儿彤彤如火,只觉此刻的自己小腹涨涨,心头羞恼之余,也有些无可奈何。 贾珩看向那雪肤玉颜的丽人,端起一杯青花瓷茶盅,一时恍惚失神,在这一刻,似乎也有几许回味无穷。 甜妞儿,当真是天花板。 那丽人这会儿已经稍稍等候片刻,两道细秀柳眉之下,那双莹润微微的美眸嗔目而视,吩咐道:“你去给本宫倒一杯清茶。” 贾珩也不多言,端过一杯香茗,递将过去,说道:“这有杯倒好的,你尝尝。” 丽人修丽如黛的双眉之下,美眸妩媚流波地嗔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接过茶盅,轻轻啜饮了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去看看咸宁,咸宁那边儿正在怀着孩子,你就……真是没法说你。” 贾珩心头也有几许愧疚,说道:“等会儿,我就去看看咸宁。” 实在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丽人美眸妩媚流波,犹似情人之间的含情脉脉,几乎让贾珩化身一苇芦草,想要静静徜徉在那柔波浅湾当中,难以自拔。 “你不是要向陛下请安?”丽人整容敛色,弯弯柳叶细眉之下,那双美眸莹莹如水,问道。 贾珩面上迟疑了下,温声道:“这个时候……” “远远问着就是了,否则,来而不见,终归……”丽人说着,说话之间,也有些神色异样。 说是过来请安,却是搞别人的女人来了。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娘娘就说微臣不想打扰陛下歇息,先行去了福宁宫。” 丽人柳眉挑起,美眸沁润着绵绵不尽的情意,嗔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芳心暗暗啐了一口,这小狐狸总算没有坏透顶。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定了定心神,委实不敢在坤宁宫多待,起得身来,出了坤宁宫的暖阁。 贾珩立身在廊檐下,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蔚蓝无垠的天穹,心头却不由生出一股内疚神明来。 他做的这种事儿,大概是要遭天谴的吧。 不过,终究是为了这天下的亿兆苍生,世界大势,浩浩荡荡,大汉绝不能再错失发展的良机。 贾珩此刻暂且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也不多说其他,旋即,沿着粉墙黛瓦、朱红梁柱的宫殿,向着外间而去。 这种情况,好像也不好去见咸宁? 咸宁心思慧黠无比,别是让她闻出来什么才好。 贾珩想了想,决定先不去福宁宫,而是向宫门之外而去。 得,这次进宫主要是与甜妞论道品茗,如今诸事已毕,此事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贾珩这般思量着,则是快步出了宫苑,想了想,打算去看看兴子。 自他回来以后,也有几天了,都不曾看过兴子。 就这样,众人骑着一匹纷乱鬃毛的枣红色骏马,沿着两旁鳞次栉比的街道,向着一道街巷而去。 神京城,西南方向的一座宅院—— 宅院朱檐黛瓦,假山堆叠,而就在阁楼之前,一方恍若碧玉琥珀的湖面上,波光粼粼,碧波荡漾。 而雕花轩窗之畔,一个身穿刺绣海棠花衣裙,秀发梳着发髻的丽人,正在对着一扇雕花轩窗,凝眸看向庭院中的嶙峋山石,目光怔怔出神。 随着贾珩自辽东大胜,封爵郡王的消息过来,这位就陷入一种痴痴思念的状态当中。 “陛下,卫郡王来了。”这会儿,一个同样身穿朱红枫叶刺绣和服的女官快步近前,朝着丽人说道。 兴子闻听此言,芳心当中涌起阵阵羞喜之意,问道:“人在哪儿呢?” 而说话之间,就听得殿外似是传来一串儿繁乱无比的脚步声,不大一会儿,一袭黑红锦缎、金色丝线蟒服的少年,举步进入殿中。 兴子弯弯柳叶细眉下,那双温宁如水的晶然美眸当中,似涌起丝丝缕缕的朦胧情意,目中流露出欣然莫名。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温煦地看向兴子,问道:“兴子,怎么样?” 兴子宛如一阵旋风般,一下子就扑到贾珩的怀中,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道:“贾君,你来了?” 贾珩一下子拉过兴子的纤纤素手,斜飞入鬓的剑眉下,晶然莹莹的目中带着几许欣然莫名,说道:“过来看看你,兴子,你最近在做什么?” 兴子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酡红如醺,带着几许欣然莫名,说道:“别的也没有做什么,就是看看书,平常倒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贾珩轻笑了下,拥住丽人丰腴款款的娇躯,道:“贾家那边儿的姑娘多一些,那边儿热闹许多。” 兴子那张明媚玉颜酡红如醺,此刻就依偎在少年的怀中,芳心不由羞喜莫名,说道:“我知道那边儿热闹一些,只是想着毕竟语言、风俗不同,终究不好玩在一起。” 贾珩道:“慢慢就熟悉了,她们都是比较好相处的人。” 兴子点了点头,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道:“贾君,是想要接我去府中吗?” 贾珩笑了笑,握住兴子的素手,说道:“你在这儿孤苦伶仃的,我也有一些不放心。” 兴子闻听此言,那张温婉可人的脸蛋儿,悄然浮起两团嫣然明媚的红晕,然后丽人目光莹莹如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似沁润着柔波潋滟。 贾珩说话之间,凑近而去,一下子印在丽人粉润微微的唇瓣上,掠夺甘美。 嗯,方才刚刚和甜妞儿痴缠过,其实,这会儿不怎么饿。 但兴子毕竟饱含思念之意的痴痴目光,实在太过灼人。 兴子轻轻“嘤咛”一声,春山黛眉之下,眸光柔情似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柔声道:“贾君,我服侍你吧。” 贾珩轻笑了下,道:“让人准备热水,我先沐浴。” 这会儿,兴子凑近而去,秀气挺直的琼鼻鼻翼之下,似是浮起丝丝缕缕的馥郁香气,修丽双眉之下,晶莹妙目当中流溢熠熠之芒,说道:“贾君这是刚刚……从别的地方过来?” 贾珩顾左右而言他,说道:“是的,方才去见了一位故人。” 兴子恍若一条美女赤练蛇,轻轻拉过贾珩的手,声音柔软而娇俏,温声说道:“那我与贾君一同前去沐浴。” 说话之间,兴子随着贾珩前往厢房,而浴桶当中,冒着腾腾热气的热水混合着花瓣,香气浮动,沁人心脾。 兴子弯弯柳眉挑起,那双带着几许温顺的眸子,媚眼如丝地看向贾珩,芳心羞喜流溢,颤声道:“贾君,不如我先为贾君…根浴。” 丽人说到最后,声音也有几许细弱,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两侧晕出两道浅浅酡红气韵。 贾珩面色有些古怪,道:“等洗过澡,倒也不迟。” 甜妞儿可不是什么甜品,齁咸齁咸的。 当然,他早就不尝海鲜汤了。 不大一会儿,几个宫女端上一盆热水,放进浴桶之中。 “贾君,我服侍你更衣吧。”丽人远山黛眉之下,明眸柔润如水,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酥糯。 贾珩说话之间,就这般随着丽人,迈入浴桶当中。 丽人也缓缓脱去身上的一袭华美裙裳,丽人香肩两侧,那雪白莹莹的肌肤,在透过雕花窗棂的日光照耀下,白皙无比,恍若玉石,炽耀人眸。 伴随着热水的哗啦啦响声,兴子也踩着三节竹榻,进入浴桶当中,而翘起的足背,白皙如玉。 旋即,宛如一方羊脂白玉落入水中,来到贾珩身后,团团丰盈、柔软一下子贴合过去,说话之间,双手轻轻捏着贾珩的肩头。 贾珩此刻将脑袋偎靠在兴子的怀里,静静享受着兴子温柔贴心的服务,闭目养神。 思量着接下来的朝局。 随着天子愈发病重,东宫之位的选定,已经迫在眉睫。 这几天的朝堂舆论,已经开始舆论造势。 嗯,甜妞儿刚才好像没有问他,应该是甜妞儿爽过头了,忘了问了。 而贾珩这会儿则从浴桶中起得身来,在兴子的伺候下,换得一袭蟒袍,抱着宛如羊脂白玉的兴子,快步向着里厢而去。 …… …… 第一千四百六十五章 贾珩:那估计是等他真的……御极天下之时。 神京城,宅院 挂起一道淡黄色帷幔的厢房之中,炉火熊熊,暖意融融,兽头熏笼之中燃起几缕袅袅而升的檀香。 兴子将丰腴娇躯依偎在贾珩的怀里,两人端坐在一张铺就着软榻的床榻上,雕花轩窗的窗户可见道道日光透射而下。 贾珩拥住丽人曼妙玲珑的娇躯,只觉心神当中一阵欣然莫名,掌指之间白云苍狗,风云变幻,附在兴子的耳畔,问道:“兴子,你身上是什么香气?” 兴子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两侧浮起酡红红晕,稚丽眉眼之中,柔声道:“贾君,这是我们皇室自己调制的香料。”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他原也只是随口一问,此刻双手探入那衣襟,只觉柔软寸寸,掌指之间渐渐柔腻不胜。 说话之间,拥着丽人倒在软褥满香的床榻上。 兴子柳叶秀眉之下,莹润美眸媚眼如丝,似有柔波潋滟涌起,说话之间,青丝如瀑的螓首垂将下来,素手十指纤纤,恍若抓住了未来,檀口微张,旋即沉浸下去。 贾珩此刻抬头看向淡黄色帷幔上的凤凰刺绣图案,目光一时恍惚莫名。 也不知多久,兴子宛如一条身形柔软的美女赤练蛇,迅速凑近而来,目光莹莹如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柔糯的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之色,道:“贾君……” 贾珩剑眉之下,抬眸看向居高临下的兴子,也有几许感慨莫名。 小日子这等伺候人的功夫,都是刻在骨子里的,简直无师自通。 也不知何时,窗外的秋风似乎戛然一停,而庭院中的梧桐树树枝轻轻摇晃,光秃秃的,一根根枝丫,似刺向蔚蓝无垠的苍穹。 贾珩轻轻拥住兴子的肩头,问道:“兴子,最近可曾收到家乡的书信?” 兴子将粉红嘟嘟的脸蛋儿,贴合在贾珩的胸膛,倾听着那坚强而有力的心跳,心头涌起一股安全感,说道:“最近没有收到,两个月前,阿弟从江户送来的书信,问我在这儿过得怎么样。” 贾珩闻听此言,剑眉之下,幽晦莫名的目光闪烁了下,不由现出思索之色。 倭国那边儿,东平郡王世子穆胜已经率领兵马返回,而倭国与朝鲜的解决事宜。 兴子眉眼柔顺无比,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上,则是一脸幸福和甜蜜之态,颤声说道:“贾君,我既是贾君的人,自是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 贾珩轻轻抚过兴子那一侧圆润柔嫩的肩头,柔声说道:“兴子,这两年咱们不如要个孩子。” 兴子弯弯柳叶秀眉之下,目光痴痴而望,声音中已经带着几许颤抖,说道:“贾君,真的吗?” 她真的可以拥有贾君的孩子吗? 贾珩道:“肯定要有个孩子,不然等再过一些年之后,该怎么办才好。” 人到了一定年龄,随着女人青春韶华逝去,年老色衰,不再讨男人喜欢,而孩子就成了唯一的情感慰藉。 兴子面颊羞红如霞,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芳心不由涌起阵阵甜蜜之意。 贾珩目光温煦地看了一眼兴子,低头亲了一下丽人那张丰润、白腻的玫红脸蛋儿,柔声说道:“兴子,我教你一些不传之秘,你要善加揣摩。” 难得这里有一个小日子的女人,他前世的一些幻想,正好也有了用武之地。 兴子修眉弯弯之下,洁白莹莹的樱颗贝齿咬着粉润唇瓣,柔声说道:“贾君,这些我会学的。” 贾珩附耳在丽人耳畔,授以机密。 旋即,兴子眼眸似眨了眨,那张白腻无瑕的脸蛋儿,已然彤彤如火,宛如云霞锦缎,肌肤莹润微微,明媚娇艳,恍若一株丰艳团团的芙蓉花盛开。 贾君知道的可真是多呢。 …… …… 待贾珩出了兴子所在的宅院,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之下,骑着快马,返回宁荣街的宁国府。 宁国府,后宅—— 贾珩就这样沿着一条漆木栏杆的抄手游廊,刚刚返回后院,这会儿,秦可卿与尤氏正在与几个女官叙话。 “王爷。”这会儿,尤三姐近得前方,朝着那蟒服少年笑脸相迎而去。 贾珩剑眉之下,温煦如初升之暖阳的目光中笑意掩藏,凝眸看向尤三姐,问道:“今个儿,家里怎么这般热闹?” “宫里的尚衣局准备量体裁衣,由宫中尚衣局采购诰命大妆呢。”尤三姐那张艳冶、明丽的笑靥上,似现出一抹明媚笑意,柔声道。 贾珩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笑了笑,说道:“是得量体裁衣,省得不合适。” 大观园以及宁国府后院的这些女人,身材和年龄是多有不同。 贾珩说话之间,来到厅堂的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这会儿,一个衣衫明丽的丫鬟款步近前,端上一杯茶盅,然后徐徐而退。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汤,道:“关于几位妹妹册封诰命的名册,都报上去了吗?” 秦可卿翠羽修丽双眉之下,声音娇俏而柔腻,说道:“正说夫君的意思呢。”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写了一个名册,就在内书房放着,让人去取将过来。” 犹如封神榜一般,将后院的一众金钗粉黛,都给列名其上,一一封妃。 不过,那估计是等他真的……御极天下之时。 贾珩压下心底翻涌而起\b的一些莫名杂念,眼神恍若玄水幽幽,在幽晦闪烁几下,重又恢复平静无波。 秦可卿柳叶秀眉之下,美眸莹润微微,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夫君,芙儿和茉茉念叨你呢。” 贾珩好奇问道:“对了,怎么不见芙儿?” 秦可卿这会儿嫣然一笑,柔声道:“这会儿去蘅芜苑那边儿玩了。” 贾珩想了想,笑了笑,轻声说道:“那我过去瞧瞧。” 说话之间,离座起身,也不多言,快步向着庭院外间而去。 在这儿看着一众女官做衣服,倒也有些无聊,别的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蘅芜苑,厢房之中—— 周方一簇簇枯藤败叶之上见着小雪雪粉,冷风徐来,纷纷扬扬落下,宛如满天雪开。 宝钗在说话之间,轻轻抱着贾芙的娇躯,而黛玉抱着贾茉,两个粉雕玉琢的小萝莉,萌软白腻,颇得钗黛两人的欢喜。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水润微微的杏眸带着欢喜和欣然,道:“芙儿,娘亲和爹爹,哪个最疼你啊?” 正如长辈最喜欢问这一类问题,宝钗也不例外,这会儿已有几许长辈的姨母笑系列。 贾芙嘟了嘟粉润微微的唇瓣,柔声道:“爹爹啊。” “怎么是爹爹最疼你,爹爹不是时常不见你的吗?”宝钗翠羽修眉之下,目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 “爹爹逗我玩,娘亲就会凶我。”贾芙那张丰腻微微的脸蛋儿明媚如霞,声音中满是柔糯、萌软。 两个人喜欢孩子,这会儿抱将起来,一股似有似无的奶香奶气,弥漫在鼻翼之间,倒也欣然莫名。 黛玉弯弯如柳叶的罥烟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星眸当中,现出一抹欣喜,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捏了捏怀中萝莉的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柔声道:“茉茉,这几天有没有想姨?” 因为,两个人为同夫人,但却不能算是姨娘,不过,平常称呼倒也有些下意识的避讳。 贾茉糯声道:“不想。” 黛玉:“……” 这熊孩子… 宝钗翠羽修眉之下,水润杏眸凝露而闪,这边厢似是轻轻笑了一下,实在引得黛玉有些不服输,星眸瞪了一眼宝钗。 黛玉罥烟眉之下,星眸粲然如虹,闪了闪,柔声道:“那茉茉想谁?” 贾茉撅起粉嘟嘟的小嘴儿,说道:“是爹爹啊。” 黛玉点了点头,笑道:“还真是,孩子还是跟爹亲,珩大哥一年也见不到她们两个几回的,还能这般念叨。” 宝钗笑了笑,说道:“好像也是,都是和他亲一些。” 何止是这两个女儿,她们后院这些女人,一年对他也见不到几回,还不是一样? 幸在天下太平了,再无大的战事了,而他也已经成为了郡王。 念及此处,宝钗那张恍若梨蕊的粉腻玉容不由微微一顿,看向一旁的黛玉,柔声道:“林妹妹,女官过来量体裁衣,做着诰命服饰和大妆。” 黛玉罥烟眉之下,星眸熠熠而闪,柔声道:“不是说,等会儿那些女官会过来。” 说着,黛玉罥烟眉之下,目光莹润微微,好奇问道:“宝姐姐,四位侧妃当中,最后一位侧妃确认了吗?” 宝钗闻听此言,诧异了下,说道:“好像是甄家两位妹妹吧。” 黛玉星眸眨了眨,道:“这听起来,倒是有些意外。” 宝钗面上见着几许复杂之色,说道:“江南甄家,也是名门望族,虽然家道中落,但还有两位王妃在京中守望互助,前不久听说刚刚得了赦免,已经发还了江南。” 黛玉柔声说道:“那珩大哥是这番用意了?” 宝钗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府中也没有别的合适的了。” 她如今已为侧妃,宝琴也不能嫁过来后,即刻成为侧妃,那样薛家就是两位侧妃,怎么也不可能了。 黛玉细如柳叶的罥烟眉下,那双熠熠而闪的星眸,可见目光柔润似水,道:“云妹妹呢?” 宝钗闻听此言,柔声道:“林妹妹怎么知道云……云妹妹和他?” “哼,我什么不知道?”黛玉柳眉之下,那双粲然明眸莹莹如水,腻哼一声,那张妍丽、明媚的脸蛋儿,见着几许羞恼之意,说道:“他就是拈花惹草的性子,当初就是这么将我和姐姐弄到手的。” 随着两口子成婚日久,黛玉也知道了某人的性子。 宝钗笑了笑,打趣说道:“爷们儿不就这样,妹妹也不要太过怄气了。” 黛玉轻哼一声,说道:“我没有怄气,姐姐难道不知道,只怕宝琴也遭了他的毒手?” “毒手…”宝钗闻言,忍俊不禁,笑了笑,道:“妹妹这张利嘴,可真是和刀子一样。” 这会儿,怀中的贾芙扬起一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宛如黑葡萄一样的眸子骨碌碌转起,晶莹剔透。 贾茉也轻哼一声,说道:“姨在说着爹爹吗?” 宝钗宛如梨花洁白细腻的脸蛋儿,已然羞红如霞,彤彤似火,轻声说道:“妹妹别让小孩儿听着了,长大了,这都记事了,时间长了,对两个孩子长大都不太好。” 黛玉这会儿也有几许不好意思,嗔恼道:“我就是说他两句,他这是要将我们小时候的姊妹嚯嚯干净,长大后也留下一块儿。” 宝钗白腻如梨花洁白的脸蛋儿,泛起一抹酡红红霞,柔声道:“原本也是一块儿长大姊妹,倒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姐姐纵容着他吧,难怪他最喜欢姐姐。”黛玉翠丽黛眉之下,星眸欣然莫名,柔声道。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水润微微的杏眸带着几许关切,道:“爷们儿这样,旁人也不好管着的,善妒是七出之条。” “我从小儿就跟着他,他还能休了我不成?”黛玉闻听此言,那张清丽明媚的脸蛋儿带着几许欣然莫名,说道。 其实古代,很多夫妻从小在一起,往往都是几十年的感情羁绊,情谊深厚,远超常人可比。 宝钗那张恍若梨花的玉颊羞红如霞,柔声道:“休弃倒不至于,妹妹难道就不担心,他以后冷落你吗?” “他敢?”黛玉秀丽如黛的罥烟眉不由挑了挑,熠熠而闪的星眸当中,满是羞恼之色。 当初是谁缠着她的? 真到了那一天,她…她大概会闹个鸡飞狗跳? 不,她会呕血而死的吧。 念及此处,少女目光痴痴,心头忽而涌起一股巨大的悲伤。 宝钗笑了笑,柔声说道:“好了,妹妹这脾气还是收一收吧。” 许多时候就是这样,黛玉年岁还小,这般娇俏,让人心生爱怜,如果年长之后,仍是这般尖酸刻薄的脾性,肯定会让贾珩心生厌弃,进而疏远。 黛玉柳眉之下,目光莹莹如水,凝眸看向那少年,颤声道:“比不得姐姐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 随着年龄渐长,黛玉其实也逐渐知事了一些。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水润、明亮的杏眸,似带着几许看破世情的豁达,说道:“也不过是知事的早一些罢了,等妹妹将来有了孩子以后,也就知道了。” 黛玉默然了下,转眸看向脸蛋儿粉雕玉琢,正在咬着手指的小丫头,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星眸熠熠而闪,心绪莫名。 这位绛珠仙草此刻也难免想起自己有孩子的场景,那种孩子承欢膝下,而自己宠爱有加的样子,似乎蕴藏着甜蜜和温馨。 而就在两人说话之时,丫鬟袭人缓缓起得身来,快行几步,进入厅堂,欣喜说道:“宝姑娘,林姑娘,王爷来了。” 说话之间,只见一个身穿黑红缎面、金红丝线蟒袍的青年,从外间而来,其人身形挺拔,宛如苍松,凝眸看向宝钗,笑问道:“你们几个说什么呢。” “爹爹~~”这会儿,贾芙和贾茉两个小丫头,听到那少年的声音,朝着那蟒服少年轻轻唤了一句,脆生生说道。 贾珩笑了笑,说道:“芙儿,茉儿,让爹爹抱抱。” 说着,近前而来。 黛玉似卷还舒的黛眉下,星眸情意绵绵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星眸熠熠闪烁之间,满是欣喜之色。 贾珩一手一个,抱起两个奶香奶气、软萌可爱的小丫头,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 贾珩凝眸看向几人,温声道:“薛妹妹,林妹妹,前院正说量体裁衣,订制滴翠玉冠和诰命大妆呢。” 黛玉柔声说道:“一会儿就让那女官过来,珩大哥这是从哪过来的?” 贾珩逗弄着自家两个宝贝女儿,说道:“出去看了看兴子。” 宝钗想了想兴子是谁,心头浮现起一个端庄、温婉的身影,旋即,问道:“珩大哥,这几天衙门里没有什么事儿吗?” 贾珩笑了笑道:“京中诸事顺遂,再说,我好不容易清闲一段时日,就在家多陪陪你们。” 他现在一副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样子,但终究免不了被朝堂群臣猜忌。 宝钗那张白腻如雪,恍若梨花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思忖之色,轻声说道:“珩大哥,宝琴说,叔父那边儿已经到了京城。” 作为宝琴的堂姐,自然对宝琴的事儿知之甚深。 贾珩道:“我去见见,把宝琴的事儿说说,方才请封诰命夫人的名册已经报上去了。” 宝钗恍若春山的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水润微微的杏眸现出几许关切,柔声道:“云妹妹呢?”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等过了年,史侯回京,到时候再和他说说,还有老太太那边儿,也得好好说说才是。” 宝钗螓首点了点,说道:“云妹妹乃是公侯之家出身的千金小姐,虽同样是诰命夫人,但终究是薄待了。” 当然,宝钗也就那么一说,真要是将自己的侧妃身份让出去,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云妹妹天真烂漫,倒也不怎么在意这些的,你们姊妹几个从小一块儿长大,以后好好相处才是。” 宝钗一时默然无比。 云妹妹天真烂漫,她倒是机心深重了。 不过,想来诰命夫人也是分着品级,如云妹妹当是一二品的诰命,至于其他如尤氏双姝则是三四品,丫鬟出身的或许是五六品、七八品。 这就是世俗之人的特点,将人分成三六九等。 宝钗无疑是一个世俗的人。 贾珩转而看向柳眉星眼、若有所思的黛玉,笑了笑说道:“云妹妹和林妹妹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玩伴儿,以后一起不分开就是了。” 如今的他已是郡王,原本在国公之时如湘云、宝琴可能还无法安排,但现在已经是一句话的事儿。 所谓发展中遇到的问题,当在发展中解决。 黛玉轻哼一声,没好气道:“我从小到大的玩伴儿多了。” 还有三妹妹、四妹妹,难道都让你拢在怀里?真以为自己是皇帝? 可纵然是皇帝,也讲究同姓不婚。 贾珩:“……” 好吧,林怼怼真是一如既往。 …… ……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故而,纷纷效仿之…… 宁国府,大观园,蘅芜苑 贾珩这会儿,抱着两个粉雕玉琢,软萌可爱的小丫头,笑意温煦地看向黛玉。 倒是将黛玉看的有些不自在。 还是一旁的宝钗,而后打了个圆场,低声说道:“珩大哥不是说要带着林妹妹回一趟娘家?” 说话之间,贾珩两道峻刻而锐利的剑眉之下,清眸莹莹如水,凝眸看向容颜清丽的黛玉,柔声说道:“这几天就过去,林妹妹说什么时候过去,就什么时候过去。” 黛玉柳眉之下,星眸熠熠,嗔白了一眼那少年,轻声说道:“那就明天过去吧。”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也好。” 其实,除却这些金钗之外,还有婵月与宋妍,他打算去见见鸳鸯,此外还有平儿。 当纹绮、岫烟、湘云、宝琴也过门儿之后,的确是阆苑仙葩,争奇斗艳。 嗯,后宅的确是不能再进人了。 大丈夫,此生如此,已无可憾。 现在是守护住这一张张甜美笑靥,为华夏开万世之太平。 黛玉罥烟细眉之下,粲然如星河的眸子凝露而闪,似是怔怔出神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柔声道:“珩大哥,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这会儿,怀中的贾芙与贾茉,扬起一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晶莹明眸几如黑葡萄一样,滴溜溜看向那蟒服少年,莹润如水的目中见着几许欣然和甜蜜之态。 贾珩笑了笑,目光温煦如初升之暖阳,柔声道:“没有想什么。” 然后,伸出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捏了捏自家两个小女孩儿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柔声道:“芙儿,茉儿,爹爹带你们两个在庭院中看梅花,好不好。” 他现在有着一双聪明可爱的小姑娘。 贾珩在蘅芜苑中与宝钗、黛玉说了一会儿话,轻声道:“天色不早了,一块儿用点儿饭菜吧。” 众人说话之间,围着一张桌子落座下来,几个丫鬟端上各色菜肴,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众人用罢饭菜,然后漱口起来。 黛玉目光莹莹如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柔声说道:“珩大哥不是过段时间要和岫烟,李纹和李绮妹妹成亲?府上这几天筹备婚礼了吧。” 贾珩笑了笑,道:“妹妹好端端的,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黛玉宛如丝柳轻抚的罥烟眉之下,粲然星眸熠熠而闪,带着几许稚气的灵动和俏皮,秀气琼鼻之下,轻哼一下,说道:“我这个做姐姐的,就不能关注一下过门儿的妹妹。” 贾珩想了想,温声道:“再过几天吧,到时候一并举办成婚仪式。” 黛玉容色微顿,目光莹莹如水,低声道:“珩大哥,到时候定然又是热热闹闹的。” 贾珩想了想,柔声说道:“要不妹妹再嫁给我一次?” 黛玉闻听此言,恍若星河熠熠的眸子熠熠而闪,芳心莫名不由一颤,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似蕴藏着秋波万千,涟漪圈圈而生。 嗯,黛玉还真吃这一套,毕竟是有情饮水饱。 宝钗在一旁看着,颇有几许吃味之意。 她不用再嫁一次,是吧? 贾珩柔声说道:“芙儿,茉儿她们两个先送到后院,去寻可卿。” 这会儿,袭人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抱着两个萌娃。 “爹爹,我要和爹爹玩儿。”贾芙轻声道。 贾珩笑了笑,看向贾芙,轻声说道:“等明天再玩。” 待目送着两人离去,贾珩剑眉之下,抬眸看向钗黛两人,柔声道:“薛妹妹,林妹妹,天色不早了,早些歇着吧。” 宝钗轻轻应了一声,美眸目光莹莹如水,柔声说道:“今个儿,我和林妹妹身子不舒服,不如让袭人和紫鹃,伺候夫君吧。” 随着进入崇平十九年,这些丫鬟年岁也渐渐大了起来,也到了许人的年纪,如果按着贾府的惯例,应该是将一些年岁大的姑娘,随便配了小子去。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莹莹如水,柔声说道:“你们两个怎么赶着一天去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随着两人住在一起久了,天葵渐渐趋近。 宝钗那张恍若梨花一般白璧无瑕的脸蛋儿,赫然羞红如霞,恍若翠羽的修眉之下,水润杏眸清澈剔透,柔声道:“珩大哥,紫鹃和袭人年岁也不小了。” 因为,知道莺儿不是讨贾珩的喜欢,尽管宝钗也有些让莺儿同承雨露,但宝钗也担心引起贾珩不快。 随着贾珩荣封郡王,后宅的气氛差不多如后宫一般,或者说,终将朝着后宫蜕变。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好吧,只是…你们两个就看着,也不大好吧。” 黛玉轻哼一声,粲然星眸恍若星河璀璨,旋即,也不再多说其他。 这会儿,袭人和紫鹃去而复返,而且手中端了两盆洗脚水。 袭人秀丽、明媚的脸蛋儿上,似是涌动着几许欣喜,道:“王爷,姑娘,已经送过去了。” 贾珩剑眉之下,沉静目光看向袭人和紫鹃,借着灯火依稀映照,一个身着水绿色对襟褙子,脸蛋儿带着几许精明,一个着绯红色衣裙,那张脸蛋儿丰润、明媚。 两道弯弯柳叶眉之下,粲然明眸当中,似乎涌动着几许莹莹清波。 宝钗看向两人,说道:“今个儿,你们两个伺候大爷。” 少女此刻说话语气虽然平静无波,但已经有了几许郡王侧妃的威严。 “这……”袭人不由惊呼一声,手中端着的那铜盆,就见着圈圈涟漪,而那蕴藏着无尽精明之气的秀丽容颜上,涌动着欣然莫名。 少女芳心当中,已是充斥着一股狂喜。 可以说,此事已经为袭人心心念念了许久,可谓魂牵梦萦,难以自持。 如果说以前是姨娘梦,那么现在就是……诰命夫人! 这是多大的荣耀? 可以说,一介丫鬟能成为诰命夫人,几乎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袭人此刻嘴唇微微颤抖,强行按捺住嘴角勾起的微笑,但却比 ak都难压。 紫鹃眉眼之下,目光颇为害羞地微微垂下螓首,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上,蒙上一层浅浅红晕,修丽双眉之下,那双清冷的眸子中,同样现出丝丝缕缕的欣喜之色。 而紫鹃倒不是因为诰命夫人而欣喜莫名,而是因为早已心属贾珩。 事实上,在后宅当中的一众丫鬟,没有不为贾珩这样一位大汉地表最强所吸引的。 这就是女性的慕强择偶机制,百分之八十的女人只能对百分之五的男人发情。 而不远处的莺儿,樱颗贝齿轻轻咬了咬粉润唇瓣,一张白腻莹莹的脸蛋儿却有些苍白如纸。 定是因为她过往的一些言行,才让王爷生了嫌恶之心。 黛玉秀丽如柳叶的黛眉之下,那双粲然如虹的星眸莹莹如水,轻哼一声,道:“你们说话,我和宝姐姐洗洗脚。” 贾珩道:“我去隔壁厢房吧。” 说实话,当着宝钗与黛玉的面,他实在做不出与两个丫鬟调情的举动。 特么的,太油腻了。 袭人道:“先给姑娘洗脚呢。” 黛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袭人,说道:“我自己来就好。” 宝钗这会儿,白腻如梨花的脸蛋儿,白嫩如玉的肌肤白里透红,开口说道:“让莺儿忙着就是了。” 莺儿那张肌肤白腻的脸蛋儿,“刷”地苍白如纸,目光莹莹如水。 可以说,宝钗也是用这种方式在敲打着莺儿,并向贾珩表明态度。 贾珩说话之间,也不多说其他,随着袭人与紫鹃而去。 来到一侧两人居住的厢房,贾珩凝眸看着屋内的桌椅摆设,目光逡巡四顾,问道:“平常这边儿冷不冷?” 紫鹃温声道:“王爷,这边儿冷倒是不冷,都点着炉火呢。” 贾珩来到一旁铺就着荷花被子的床铺上落座,清眸莹莹如水,柔声说道:“那你们平常注意安全,莫要走了水才好。” 他不是很喜欢这种没有情感铺垫,上来就横冲直撞的做法。 这会儿,袭人接过一截儿话头,温声说道:“王爷,先洗脚吧。” 说着,端起一只铜盆,盆中冒着热气腾腾的热水,“铛”地一声,放在贾珩近前,然后帮贾珩去着靴子。 贾珩看向袭人,不知为何,恍惚之间,忽而想起前世87版电视剧当中,袭人低头为山门破落的宝玉洗脚的地方。 其实,袭人只是世俗,心肠倒是没有多坏。 贾珩目光怔怔出神,心头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会儿,紫鹃秀丽双眉之下,目中带着几许欢喜之色,说道:“大爷,这天有些冷,我给你倒一杯酥酪茶吧,暖暖身子。”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接过正自冒着腾腾热气的茶盅,香气四溢而起,柔声说道:“好了。” 这会儿,袭人拿过一方白色毛巾,给贾珩轻轻擦着脚,抬起青丝如瀑的螓首之时,目光含羞带怯,情意绵绵。 贾珩轻轻拉过袭人的素手,嗯,根本没有太过用力,就已坐在自己的怀里。 贾珩温声道:“当初许你一个姨娘的身份,如今算是印证了。” 正如宝钗所作的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袭人微微垂下秀美螓首,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柔声道:“我一直信的。” 现在不仅仅是姨娘,而是进入了诰命夫人,都已经是官太太了。 贾珩这会儿,伸手轻轻挑起袭人光洁圆润的下巴,凝眸看向丽人那张秀媚的脸蛋儿,而唇瓣莹润微微,明眸中带着几许羞怯和慌乱。 贾珩轻轻抚着袭人的肩头,凑到丽人莹润微微的唇瓣儿,印将上去。 此刻的袭人,那丰腴款款的娇躯都在颤抖,一则是兴奋,二则是激动。 可以想象一下,穿着婚纱去见王源赴十年之约的小仙女。 贾珩抚着袭人的圆润肩头,感受到那股青春靓丽的气息,正在唇齿之间流溢不停,心头也有几许感慨。 袭人其实和宝钗是一类人,但并不意味着这些人没有真情。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绮丽玉颜羞红如霞,已是羞喜难抑的袭人,柔声道:“袭人,帮我更衣吧。” 袭人轻轻“嗯”了一声,那张有些肖似宝钗的脸蛋儿,似是浮起浅浅酡红如醺,显然已经沉浸在巨大的欢喜当中,无法自拔。 说话之间,起得身来,帮着贾珩去着衣裳。 贾珩说话之间,拉过紫鹃的纤纤素手,一下子带入自己怀里,柔声道:“过来吧。” 紫鹃娇躯柔软一团,目光莹莹如水,好像烂成泥一般。 贾珩点了点头,道:“紫鹃,你这些年照顾着林妹妹,认真细致,实在没少操心。” 紫鹃将一头青丝如瀑的螓首,偏转至一旁,那有些丰润玉肌的那张脸蛋儿通红如霞,轻声说道:“我和姑娘一同长大,原也是应该的,唔~” 还未说完,却见眼前大团暗影欺近,一股温热而恣睢的气息扑面而来,紫鹃芳心惊颤,那张带着一点点婴儿肥的脸蛋儿,顿时蒙起一层浅浅嫣红,渐至发烫。 毕竟,也是青春年华的少女,心头多少有一些对于爱情的幻想。 贾珩这会儿,就在袭人的侍奉下,去除了衣裳,相拥着二人进入厢房入眠。 此刻,袭人这会儿颤抖着两只纤纤素手,近得小贾珩近前,弯弯眼睫轻轻颤抖,张开檀口,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顿时红若胭脂,彤彤如火。 贾珩感受到一股带着生涩技巧的温润和专注,眉头舒扬,目中见着一抹欣然,笑了笑道:“嗯,袭人还挺会的。” 袭人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赫然羞红如霞,此刻得了贾珩出言赞赏,芳心更是欣然了几许。 所谓女为悦己容,有些沸羊羊根本就不知道,女人碰到比自家价值高的男人有多主动。 贾珩这会儿,看见紫鹃脸蛋儿羞红如霞,愣怔在原地,伸手轻轻拉过紫鹃的纤纤素手,一下子凑近那丰盈柔软之间。 “珩大爷……”紫鹃轻轻应了一声,旋即,那肌肤白腻的娇躯如遭雷噬,一下子瘫软成泥。 ……,…… 贾珩也不多言,轻轻拉过袭人玲珑曼妙的娇躯,而后,一手又拉过紫鹃。 伴随着两道淡黄色的帷幔徐徐落下,烛火彤彤,可见灯影摇曳。 崇平十九年的冬月时节,窗外的凛冬寒风呼啸不停,而屋檐上来回往复,可听到风声呼啸来回,带着几许婉转莺啼的酥媚。 …… ……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在一道道响破天穹的鸡鸣声中,不知不觉就是第二天到来。 翌日,天光大亮。 贾珩转眸看向躺在一侧的紫鹃和袭人,此刻两张丰润、明艳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宛如娇艳不胜的芙蓉花。 昨晚,袭人为了讨他欢心,极尽讨好之能势。 就在贾珩起身之时,自也惊动了一旁的袭人与紫鹃,伴随着“嘤咛”一声,道:“王爷,你醒了。” 袭人睁开温宁如水的目光,在柔情依依中沁润着依恋与痴迷。 可以说,这一刻的袭人,对贾珩十分依赖,几乎视同夫君。 贾珩说话之间,转眸看向袭人和紫鹃,柔声道:“嗯,起来了,你们两个等会儿可以多睡一会儿。” 袭人说道:“我伺候大爷更衣吧。” 说话之间,伴随着刺绣着芙蓉花的锦被滑落下来,可见圆润白皙的肩头裸露在空气当中,而脸蛋儿肌肤似有一层晶莹靡靡的汗珠,微光照人。 另外一旁的紫鹃也撑着一只雪白绵软的胳膊起来,只是秀眉蹙了蹙,显然牵动了昨晚的“伤势”。 贾珩在袭人与紫鹃的陪同下,穿上一袭黑红锦缎缎面,一道道金色丝线刺绣的蟒袍,在腰间系上一条斑斓白玉的腰带,在镜子的映照下,身形挺拔,一如苍松,剑眉朗目,斜飞入鬓。 这会儿,丫鬟道:“王爷,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吃饭吧。” 说话之间,贾珩来到厅堂之中,在丫鬟的侍奉下洗了洗手,拿过毛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说话之间,就在一张餐桌畔落座下来,柔声说道:“去看看两位姑娘起来了没有。” 丫鬟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转身而去。 过了一会儿,宝钗与黛玉梳妆而罢,缓步从里厢出来,两位环肥燕瘦的丽人,一个着藕荷色衣裙、一个着朱红色衣裙。 宛如两朵争奇斗艳的娇艳鲜花,为肃杀、凛冽的寒冬带过去一股盎然春意。 贾珩轻轻唤了一声,说道:“林妹妹,薛妹妹,过来了?” 宝钗宛如翠羽明丽的秀眉之下,水润杏眸莹莹如水,说道:“珩大哥已经吃过饭了吗?”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刚刚已经先行用过了,薛妹妹和林妹妹过来用着饭菜。” 宝钗与黛玉两人围着一张漆木桌子落座下来,拿起一双竹筷子,慢慢用起饭菜。 黛玉那张晶莹如雪的玉容酡红如醺,问道:“等会儿,吃罢饭,去爹爹那边儿归宁。” 贾珩笑了笑,道:“林妹妹慢慢吃,我等着林妹妹。” 说话之间,落座在一张梨花靠背的木椅子上,轻轻端起茶盅,品着香气袅袅的香茗。 …… …… 第一千四百六十七章 崇平帝:下一封…… 神京,宁国府,大观园 冬日清晨时分,可见云曦弥漫的东方天穹上,道道金红色日光穿透薄薄雾气。 袭人这会儿与紫鹃落座在一方菱花铜镜的梳妆台前,那张丰润肌肤的脸蛋儿玫红气韵密布,明晃晃的铜镜当中,镜光通明如水,而眉眼笼起绮丽春韵。 袭人念及昨晚的种种抵死纠缠,心神也不由涌起欣然莫名。 袭人起得身来,拿过一只剪子,来到床榻近前,看向那雪白被单上的一朵嫣红红梅,凑近前去,剪将起来,芳心欣喜与悸动交织在一起。 少顷,可见一枝红梅嫣红如血,分外惹目,几是炽耀人眸。 袭人春山如黛的修丽双眉,晶然目光莹莹如水,芳心不由涌起一股欣喜莫名。 紫鹃也缓缓转身过来,手中拿着一把剪刀,那张带着几许婴儿肥的脸蛋儿,同样羞红如霞,目光莹莹如水。 袭人这会儿转过身来,将剪好的一块儿带着嫣红血迹的布片,递将过去,柔声道:“紫鹃,这是你的。” 紫鹃:“……” 这叫什么话? 不过,紫鹃也伸手接过袭人递来的一方罗帕,一时间就有些怔怔出神。 这会儿,袭人也小心翼翼的忙活完,那张带着精明之气的脸蛋儿,明艳酡红如醺,鬓角一缕秀发垂将而下,声音带着几许娇俏和酥媚,说道:“咱们以后就是王爷的人了。” 相比紫鹃仍是以大爷相称,而袭人这会儿则已经改口了“王爷”,或者心头已经幻想自己成为诰命夫人的场景。 紫鹃轻轻“嗯”了一声,目光也有些恍惚。 想起昨晚,贾珩对自己的疼爱,紫鹃芳心轻颤,只觉娇躯仍有几许滚烫。 …… …… 宁国府 贾珩说话之间,就与黛玉乘着一辆八角镂空、车辕高立,四四方方的淡黄色帷幔罩定的马车。 此刻,马车车厢之中,马车下放着一只炉火熊熊的铜盆,在热气氤氲升腾之时,驱散着冬日的寒气,可觉暖意融融。 宁安坊,林宅 林如海先前已经接到贾珩派人递送而来,要过来省亲的消息,故而早早坐在厅堂品茗等侯。 不大一会儿,外间一个仆人快步进得厅堂当中,说道:“老爷,卫郡王和姑娘来了。” 林如海闻听此言,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盅,面带欣喜之色,道:“我去迎迎。” 说话之间,林如海起得身来,来到仪门处,立定身形,凝眸看向那从外间与自家女儿联袂而来的蟒服少年,道:“子钰,玉儿,来了。” 贾珩凝眸看向林如海,轻声说道:“见过姑父。” 黛玉在一旁身着一袭朱红裙裳,秀丽云髻,端庄秀美,远远而望,丽人举止优雅,仿若大家闺秀。 而那张清丽、白皙的玉颜,白里透红,明艳动人。 听到贾珩的自称,不由瞪了一眼那蟒服少年,暗道,什么称呼,难道不是该唤着岳父吗? 林如海目光温煦宛如初升暖阳升起,脸上笑意繁盛无比,道:“子钰无需多礼,先进屋中再说。” 说话之间,伸手相邀,唤着贾珩向着厅堂中,落座下来。 这会儿,仆人奉上一杯香茗,然后,躬身而退。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目光温煦地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笑了笑,说道:“子钰,你和颦儿这次难得过来,我刚刚让后厨做了一大桌子菜,等会儿,咱们一同小酌几杯。” 贾珩此刻,面色微顿,抬眸看向林如海,柔声说道:“姑父,最近京里的奏疏之议,姑父都看到了吧?” 两人说话之间,进入书房落座。 这会儿,黛玉在一旁侍奉茶水,纤纤素手白嫩柔润。 林如海温声道:“子钰方才都想要怎么样?” 贾珩默然了下,问道:“未知内阁如今是什么主张?” “内阁诸位阁老,李阁老并无态度,如高阁老、吕阁老之意,还是以立嫡为主,但魏王膝下无子,为大汉社稷而论,立魏藩,实不若立楚藩。”林如海面色凝重,摇了摇头道。 贾珩道:“宫中的圣上,只怕也在左右摇摆当中。” 林如海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幽远几许,说道:“圣心如何,外人不得而知,想来也是外间流传的那些。” 贾珩默然片刻,剑眉之下,目光湛然流光,问道:“那依姑父之意呢?” 林如海忧心忡忡道:“魏王温良质朴,但膝下无子,而楚王刚毅果断,但根基浅薄,贸然立嫡以贤,朝局恐有动荡。” 这就是如今大汉的政治困局,或者说,这是魏王陈然无子自己造成的困局。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姑父所言甚是,如今立东宫一事,我也没有多少可说的。” “以子钰的身份,的确不适宜出来支持任何一方,否则就是一锤定音。”林如海提醒说道。 贾珩笑了笑,柔声道:“姑父高看于我了,只怕是惹火烧身更多上一些。” 林如海也不由笑了笑。 贾珩目光幽深莫名,开口说道:“不管是谁立为东宫,都免不了…对我又防备,又倚重。” 林如海闻听此言,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所言不错,既防备,又倚重,子钰有经国定邦之才,以后的新君,势必要倚重子钰才智谋略,但想要再领兵,却是不能了。” 大抵就是军机处大臣,顾问性质。 贾珩道:“如今只能暂且蛰伏了。” 林如海点了点头,然后岔开话题,看向一旁的黛玉,柔声道:“玉儿,子钰这次也回来了,应该不会再领兵出征,也能有时间多陪陪你。” 黛玉似卷还舒的罥烟眉下,粲然星眸,眸光莹莹如水,道:“爹爹,他想陪的人多了去了,倒也不用陪着我的。” 林如海:“……” 贾珩脸上的神情就有些挂不住,问道:“姑父,饭菜应该做好了吧,这会儿倒是有些饿了。” 黛玉那张妍丽如玉的白腻脸蛋儿,分明羞红如霞,玫红气韵团团,而那双晶然熠熠的明眸,似是嗔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说道:“就知道吃。” 林如海转眸看向贾珩,说道:“这些时日,吕绛数次撺掇李阁老与高阁老,想要自子钰手里收回京营节度使一职。” 贾珩道:“辽东事务后续还未大定,除此之外,塞外蒙古诸部尚需京营骑军和士卒弹压,至于京营节度使一职,于我而言,倒是可有可无了。” 林如海道:“可那些文臣却不这般想。” 所谓,帮亲不帮理,纵然林如海是标准的士大夫,但见到自家女婿被排挤,心头也难免有些看法生出。 两人闲聊着,从当前朝局聊到了海贸。 林如海点了点头,道:“如今海贸大兴,朝廷国库不知税银结余多少,是当有一支海军扬威于外,威震四夷。”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道:“姑父所言不无道理。” 林如海点了点头,朗声道:“李阁老的意思是等年后,待春暖花开之时,辽东那边儿诸事顺遂,就陆续裁撤兵马。” 就这样,待到傍晚时分,凛冬时节,火红夕阳在西方天穹弥漫开来,彤彤如火。 贾珩这边厢,与黛玉离了林宅,登上马车,车厢当中,两人相伴而坐,互相依偎。 黛玉将秀美如瀑的螓首偎靠在贾珩的肩头,声音中不无担忧之意,柔声道:“珩大哥,朝堂的事儿是不是愈发险恶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吧,最近京中风高浪急,只能在府中暂且韬光养晦一段时间了。” 黛玉罥烟眉之下,星眸熠熠而闪,柔声道:“那珩大哥在府中就多歇一会儿。” 说话之间,贾珩带着黛玉乘着马车,返回宁国府。 刚刚到宅院,见着四处张灯结彩,梁柱与轩窗上贴着红色双喜字,满是喜庆氛围。 黛玉弯弯如黛的柳眉挑了挑,就有几许吃味,说道:“这是要纳着岫烟姐姐她们的。”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林妹妹,后天就是良辰吉日,到时候林妹妹还要吃一杯喜酒呢。” 黛玉闻言,芳心娇羞不胜,攥起的粉拳不由打了一下贾珩,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贾珩道:“好了,妹妹,咱们回潇湘馆吧。” 黛玉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似是轻轻应了一声,而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不由现出几许欣然莫名,柔声道:“珩大哥。” 两人说话之间,沿着漆木栏杆的抄手游廊返回,来到潇湘馆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 紫鹃和袭人这会儿连忙近前而来,说道:“姑娘,回来了。” 此刻,两个丫鬟已经梳起端丽、秀美的云髻,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浮起酡红红晕,带着一股经雨之后的明艳动人。 黛玉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这会儿怪累的,给我斟一杯茶来吃。” 袭人偷偷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眉眼羞喜流溢无声,声音中难掩欣喜,柔声道:“姑娘稍等一会儿。” 说着,来到一旁。 随着少女迈着丰腴的腰肢款步盈盈而去,丽人那丰翘、圆润似有几许难以遮掩的玲珑曼妙。 而紫鹃这会儿则是来到黛玉身后,给丽人轻轻捏着肩头,如月蛾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莹莹如水,柔声说道:“林妹妹,” 黛玉罥烟眉之下,熠熠而闪的星眸粲然如虹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柔声说道:“珩大哥,我还没有和珩大哥说话呢。” 回来以后,光是让她和宝姐姐一同伺候他,还没有和她单独相处着呢。 虽然早已习惯了和宝钗一同伺候贾珩。 贾珩剑眉之下,那双清眸目光炯炯有神,柔声道:“那和妹妹沐浴过后,再一同说话。” 而就在这时,几个姿容艳丽的丫鬟,款步进入屋内,开口道:“大爷,浴桶已经准备好热水了。” 贾珩握住黛玉的纤纤柔荑,进入厢房,此刻一只木质浴桶放在室内,热水当中放着花瓣和香料等物。 黛玉容色明媚一如春花秋月,粲然星眸熠熠而闪,道:“珩大哥,我伺候你更衣吧。” 贾珩笑了笑,道:“妹妹养尊处优,如何能让林妹妹做这样的活计。” 黛玉轻哼一声,星眸熠熠而闪,娇嗔了一声,羞恼说道:“不想我伺候,我还不伺候呢。” 说着,轻轻解着自己身上褙子上的纽扣,倒也没有帮着贾珩更衣。 贾珩笑了笑,转过一张脸来,看向那已现出几许丰腴之态的丽人,柔声道:“妹妹。” 或者说,早已习惯了黛玉的这种打趣,或许这也是人生的意义,否则都是贤妻良母,未免太过无趣了一些。 说话之间,轻轻拉过黛玉的素手,沿着三节竹榻,迈进热气腾腾的浴桶当中。 而黛玉轻声说道:“珩大哥,我给你揉揉肩头吧。” 贾珩笑了笑,道:“这可算是见到温柔体贴的林妹妹了。” 黛玉那张白腻肌肤的脸蛋儿已然羞红如霞,嗔怒道:“我伺候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说温柔体贴。” 想她小时候,她才多大一点儿,这人就欺负她。 贾珩轻轻捏着丽人光洁柔润的下巴,一下印将下去,噙住那两瓣儿柔润微微的粉唇。 这张利嘴不治是不行了。 伴随着浴桶之中水声响起,沿着浴桶哗啦啦流淌,在地毯上流溢的到处都是。 …… …… 暂且不提贾珩与黛玉两人如何温存,却说宫苑,坤宁宫—— 寝殿中,朱红梁柱上帷幔遮挡而下,旋即,就是一股如兰如麝的香气弥漫于室内,让人心神微顿。 崇平帝苍老、凹陷面容上,两道瘦松眉之下,那双清冷目光沉静如渊,柔声说道:“梓潼,念念这几日的奏疏。” 宋皇后那张靡颜腻理的白腻脸蛋儿,玫红气韵团团,温声说道:“陛下,没有什么新的东西,都是一些陈词滥调。” 崇平帝道:“念来,朕听听。” 宋皇后那张白腻莹莹的雪肤玉颜,恍若蒙上一层淡淡红晕,抿了抿粉唇微微的唇瓣,拿过一份儿奏疏,目光阅览而下。 丽人玉颜酡红如醺,粉唇轻启,柔声道:“这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所上奏疏,请陛下为安定中外人心,早立东宫,并在奏疏中谏言魏……魏王,英睿天成,有父祖之风,可堪社稷之重。” 崇平帝闻言,不由分说打断说道:“下一封。” 宋皇后手中的一份奏疏微微一顿,旋即又拿住一封奏疏,清了清嗓子,说道:“兵科都给事中郭怀,上疏圣上,魏王……” “下一封。”崇平帝有些不客气地打断了宋皇后的话头儿,让宋皇后那张雪肤玉容变了变,弯弯柳眉之下,晶然美眸莹莹如水,似乎沁润着莫名之意。 宋皇后又拿起一封奏疏,这次那双美眸莹莹而视,一看其上所载魏王,连忙又阖上奏疏,重又拿了一封奏疏,柔声道:“陛下,国子监司业范望,启奏圣上,楚王恪谨,谋略深沉,可托江山社稷。” 崇平帝声音淡漠,又是道:“下一封。” 宋皇后晶莹玉容微微一顿,芳心深处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明白过来,方才圣上的态度,根本就不是针对然儿。 就这般放下了思想包袱以后,宋皇后也就心态坦然下来,拿过一封奏疏,开始阅览,然后念诵给崇平帝。 崇平帝虽然视物颇有障碍,但并不意味着,记忆力不好,相反头脑清明,就这样连续听了十几封奏疏,大抵也摸清了如今整个朝堂的立嫡倾向。 整体而言,魏王作为皇后元子,从法理上而言,占着立嫡立长的名头,因此颇得朝堂清流文臣的拥护。 崇平帝默然片刻,问道:“魏王那边儿可瞧了太医?” 宋皇后那张白皙如玉的雪颜上,似是现出几许迟疑,粉润微微的唇瓣翕动了下,柔声说道:“陛下,然儿那边儿瞧了太医,说是这些年奔波于战事,只要再多加调养,也就是了。” 崇平帝却不置可否,问道:“梁王现在在哪里?” 宋皇后芳心一诧,柔声道:“陛下,他前段时日在江浙点检刑狱,如今已经回来了。” 崇平帝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 如今的东宫候选人当中,的确让崇平帝颇为不满意。 楚王根基浅薄,魏王又无子,而梁王又无人君之象,而八皇子陈泽虽然聪颖,但非是皇后所生,而只是贵妃所出。 宋皇后弯弯修丽双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莹莹如水,盯着那忽而沉默下来的崇平帝,芳心中涌起一股焦虑之感。 先前,只顾着和那个小狐狸痴缠了,却是忘了向他问计,然儿如何避免无子的攻讦? 崇平帝黢黑、瘦削的脸颊凹陷几许,咳嗽了几下,声音明显带着几许中气不足,说道:“梓潼,朕乏了,先睡一会儿。” 宋皇后玉容莹润微微,抿了抿粉润唇瓣,柔声道:“那臣妾告退。” 说话之间,丽人心事重重出了殿中。 而崇平帝听着丽人那熟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不由叹了一口气。 如果他不立魏王,而是选立楚王,对朝局会有如何影响? 首先要选好辅弼之臣,内阁方面的李高两人都是谋国能臣,可以独当一任。 子钰已然为郡王,与楚王因为连襟之故,关系倒是不错。 本质上,也不会出现朝局失衡。 而魏王陈然,如果一直膝下无子,于社稷同样颇多隐患。 但念及这么久的夫妻感情,崇平帝这会儿,心头又转而犹豫了起来。 如果立陈泽?主少国疑,如之奈何? 崇平帝思量了一会儿,只觉一股莫名的困倦之意涌来,旋即眼皮沉重,耷拉了下来,渐渐沉沉睡去。 第一千四百六十八章 贾珩:李绮应该不是故意的……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 随着时间流逝,神京城中关于议立东宫的议论愈发沸沸扬扬,渐渐山雨欲来,暗流涌动。 魏王膝下无子,楚王出身卑微,这些一下子就在神京城中朝堂群臣的视野当中,反复对比。 这几日,科道言官上疏,再到六部堂官儿,开始纷纷向着崇平帝上疏,请立东宫,以安天下人心。 而随着进入冬月时节,天子身体每况愈下,议立东宫一事,愈发变得迫在眉睫起来。 而这一切却与在府中安居的贾珩无关。 这一日,却是贾珩成亲迎娶邢岫烟与李纹、李绮的日子。 神京城,宁国府 宅院门第之前悬挂的匾额,已是张灯结彩,冬日日光照耀下来,匾额上金漆熠熠闪烁。 伴随着锣鼓喧天,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声,硝烟弥漫之时,红色纸屑纷纷扬扬,一派热闹无比的情形。 而原本在大观园居住的邢岫烟与李纹、李绮三人,则是在前一天搬到贾珩另外为邢家和李家购置的宅院里。 就在这时,三顶花轿在吹吹打打的热闹氛围中,落轿在宁国府门前,几个嬷嬷和丫鬟搀扶着三个身着火红嫁衣的少女,跨过宁国府的朱红门槛,进入府中。 虽然某种意义上算是纳妾,但毕竟是郡王的诰命夫人,故而仪式倒也比寻常人家娶妻差不多少。 旋即,邢岫烟与李纹、李绮身穿一袭火红嫁衣,盖着刺绣着鸳鸯图案的红盖头,在几个嬷嬷的搀扶下,穿过仪门,进入宅院。 而四方的嬷嬷则是穿金戴玉,裙裳明丽,笑容满面。 邢岫烟此刻沿着一条自大门向厅堂铺就的红毯行着,只觉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砰砰直跳,朱红盖头之下恍若出云之岫的脸蛋儿,密布羞喜和甜蜜之色。 少女再是心性澹泊世情,但毕竟也是芳龄年华的少女,在人生大喜之日,心头仍然有着一股对爱情的美好幻想,和未来婚姻的期待。 而李纹和李绮同样在一方红色盖头下,那张天真烂漫、娇憨明媚的脸蛋儿粉腻嘟嘟,眉眼眼波微横,羞喜不胜。 贾珩身穿一袭新郎官服,那刚毅、俊朗的面容满是沉静,此刻已在厅堂中缓缓站起,看向那头上盖着一方刺绣鸳鸯图案红色盖头的丽人。 “请三位新娘进入厅堂。”伴随着廊檐下一个嬷嬷的欣喜唤声,旋即,在几个丫鬟搀扶下,邢岫烟与李纹、李绮则是随着贾珩,向着厅堂而去。 而厅堂之中,人头攒动,满目珠翠。 贾母居中而坐,下方一侧则是邢、王二夫人,曹氏与邢父邢母坐在一张漆木条案两侧,面上笑意莹莹。 贾母最是喜欢凑这等热闹不过,见到这一幕,慈祥面容上笑意笼罩。 而邢夫人在下首坐着,目中现出一抹欣然之色。 至于王夫人,仍是那一副司马脸,手中捏着的佛珠已经要捏扁。 贾珩已经是郡王,换句话说,原本让王夫人孜孜以求的诰命夫人,贾珩随便纳一个妾,都能请封为诰命夫人。 “当初如果不是他从中作梗,我家大丫头是要进宫成为皇妃的,宝玉也是皇亲国戚,都怪这个珩大爷。”王夫人念及此处,心头怨恨再起。 而左手边儿,一方漆木小几之畔,秦可卿与尤氏、尤二姐、尤三姐依次落座,目光熠熠地看向贾珩以及三个新娘子。 尤三姐端起手中的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汤,看着那喜庆洋洋的一幕,目光一时间有些恍惚莫名。 当初,她和二姐儿也是这般嫁给王爷的。 而主座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则是邢岫烟的父母和李纹、李绮二人的母亲曹氏,这会儿,脸上的笑容合不拢嘴一般。 可以说,贾珩这位郡王纳妾,还举行如此隆重的仪式,着实让曹氏与邢父、邢母受宠若惊。 此刻面色欣喜地看向自家女儿,曹氏心头涌起一股心满意足。 什么叫金龟婿,这就叫了。 而尤氏则是目光痴痴地看向那身着新郎官服的少年,温婉如水的眉眼,眸光之中满是绵绵不尽的情意。 恍惚之间,心湖中将自己身穿新娘子服的场景出现,而新郎却是那少年。 当然,今生无疑是再难有可能了。 “一拜天地。”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之时,正在主持仪礼的嬷嬷,就在一旁高声说道。 贾珩近得前来,立身在正中,与邢岫烟和李纹、李绮,于是,外间的苍茫天地朝拜着。 “二拜高堂。” 贾珩与邢岫烟、李纹、李绮转过身来,三人,嗯,是四人,向着曹氏与邢父邢母拜堂。 邢父见此,就有些坐立不安,正想要起得身来,凤姐在一旁连忙伸手按住了下。 旋即,嬷嬷再次唤了一声,说道:“夫妻对拜。” 这会儿,在一架竹木云母屏风处观礼的黛玉,凝眸看向贾珩,对着一旁的宝钗说道:“姐姐猜猜,他一会儿会怎么拜堂?” 宝钗翠丽秀眉之下,水润微微的杏眸当中,现出一抹好笑,故作思索,说道:“两个的还好办,这三个真是不好弄了。” 都成亲这么久了,颦儿还是改不了拈酸吃醋的毛病。 “嗯,姐姐,快看?”黛玉罥烟眉之下,星眸熠熠而闪,轻声说着,柔声说道:“真是有法子?哎呦,这围成一个圈儿相拜着?” 只见贾珩与邢岫烟、李纹、李绮几个人围圈相拜。 不仅是黛玉面色讶异,一旁的宝钗水润杏眸莹莹如水,道:“林妹妹,如是这样……再多人都能夫妻对拜呢。” 黛玉:“……” 这叫什么话?不过,还真是这么一说。 伴随着嬷嬷的一声“送入洞房”,在场的几人,纷纷搀扶着邢岫烟、李纹、李绮向着厢房快步而去。 贾珩这边厢则是前往前院,与一众宾客饮酒叙话。 其实,倒也没有多少宾客到来,这次举办婚礼要简素许多。 不过,魏王陈然以及楚王陈钦,也到了前厅落座,二人正在虚以委蛇地饮着酒。 贾珩说话之间,也来到前厅。 魏王起得身来,举起酒盅,面上笑意和煦,恍若春风扑面,道:“子钰,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我敬你一杯。” 魏王说着,举起青花瓷的酒盅,朝着蟒服少年敬了一杯。 另一边儿的楚王陈钦也举起手中的青花瓷的酒盅,朝着贾珩敬了一杯,说道:“子钰,小王也敬你一杯。” 这几日,随着京中争夺东宫立嫡的斗争愈发激烈,两兄弟如今已经有些貌合神离。 贾珩举起酒盅,也轻轻碰了一杯,饮酒而毕,面带微笑,朗声道:“两位王爷慢慢吃酒,我去那边儿看看。” 楚王陈钦剑眉之下,清眸目光闪烁了下,道:“子钰去忙。” 贾珩说着,来到另外一桌宾客,眼前这些都是四王八公的子弟。 贾珩荣封郡王,原本还有些别着苗头的四王八公纷纷向着贾家靠拢,或者说主动示好。 贾珩一一敬过酒,而后前往另外一桌的京营将校。 待贾珩与一众到来的宾客,推杯换盏,吃过几杯酒以后,面容两侧酡红如醺,可见红光满面。 不知不觉,就已是傍晚时分,可见华灯初上,灯火通明,烛火彤彤,摇曳不定。 而说话之间,宾客也渐渐散去。 贾珩此刻全无醉意,沿着一条黛瓦漆木栏杆的抄手游廊,向着一座专门腾出来的庭院而去。 其实,他对岫烟的身子也颇为馋着。 说话之间,来到一座亮着红色烛火的厢房前,这会儿,门口的嬷嬷开口道:“王爷。” 贾珩点了点头,在“吱呀”声中推开门扉,可见里间烛火彤彤,将整个厢房映照的喜气洋洋。 同样是分成两个暖阁,东暖阁当中,邢岫烟气质文静地端坐,而秀美螓首之上盖着一方刺绣着红色鸳鸯的盖头。 而西边儿的一方挂着朱红色帷幔的暖阁当中,则是李纹和李绮。 两人落座在厢房的一方软褥床榻当中,当听着外间的房门“吱呀”声之时,两个二八芳龄的少女,搅动着手中的一方罗帕,显然紧张和局促到了极致。 贾珩这会儿先向着单人所在的邢岫烟而去。 行至近前,拿起一旁竹篾筐当中,碧玉流光的玉如意,来到邢岫烟近前,轻轻挑起丽人的红色盖头,说道:“岫烟。” 说话之间,已经轻轻挑起邢岫烟头上的红布盖头。 顿时,在彤彤灯火的映照下,贾珩看向那张艳丽无端的脸蛋儿,心神就有几许欣然莫名。 随着眼前一亮,邢岫烟修丽双眉下,目光恍惚之间,抬起那张明媚、秀丽的脸蛋儿,凝眸看向贾珩,那双柔润微微的美眸,现出几许欣然莫名。 贾珩近前,轻轻握住邢岫烟的纤纤素手,笑着打趣道:“岫烟,今日可算是明媒正娶了?” 邢岫烟闻听此言,香肌玉肤的玉颜酡红如醺,芳心不由莫名一跳,正要说些什么。 旋即,却见那少年暗影欺近,一下子凑近而来,印将下来,带着几许炽热和恣睢的气息扑鼻而来,恣睢掠夺。 邢岫烟娇躯轻颤,伸手抚过贾珩的肩头,芳心涌起欣然莫名。 过了一会儿,邢岫烟那恍若出云之岫的柳眉之下,那双晶然熠熠的明眸似荡漾起清波,柔润微微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握住邢岫烟的纤纤素手,一下子将邢岫烟拥入怀中,探手入得衣襟,只觉掌指之间丰腻团团,心神不由舒然几许。 少顷,邢岫烟眉眼中氤氲而起丝丝缕缕的清丽之韵,感受到那少年的迫不及待,连忙说道:“珩大哥,咱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贾珩面色愣怔了下,自失一笑,说道:“嗯,差点儿忘了。” 说着,松开丽人柔润微微的娇躯,来到几案之畔,提起酒壶,拿起一个青花瓷酒盅,轻轻斟了一杯酒,递将过去。 邢岫烟伸手接过茶盅,弯弯柳叶细眉之下,那双晶然美眸已经盈盈如水。 而贾珩又给自己斟了一杯,目光微微一顿,温声道:“岫烟。” 此刻,两人四目相对,穿过胳膊,饮罢合卺酒。 邢岫烟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也不知是不是酒力作用,浮起酡红如醺的红晕。 贾珩接过邢岫烟的酒盅,放在一旁的几案上。 邢岫烟那张香肌玉肤、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柔声道:“珩大哥,我服侍珩大哥更衣吧。”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伸手轻轻揽过邢岫烟的肩头,温声说道:“真是有劳岫烟了。” 贾珩说话之间,去掉身上的衣裳,此刻,彤彤烛火映照下,少年沉静面容似有几许恍惚。 待去罢衣裳,邢岫烟转过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两道如月蛾眉之下,目光盈盈如水,似寸寸摹刻着贾珩的面容轮廓。 贾珩轻轻扶过丽人的削肩,温声道:“我也为岫烟更衣吧。” 贾珩说话之间,帮着丽人解着身上的裙裳,两人就近躺在床榻上。 邢岫烟那张白璧无瑕的脸蛋儿,顿时浮起两朵酡红红晕,晶然熠熠的明眸当中沁润着丝丝缕缕的情意。 贾珩凝望片刻,心头也生出一股由衷而生的喜爱,凑近丽人唇间,带着一股恣睢而掠夺的气息,覆在其上。 贾珩说话之间,拥住岫烟渐现丰腴的柔软娇躯,旋即,倒在床榻上。 邢岫烟微微覆上颤抖不停的弯弯眼睫,待感受到那少年的亲昵,平静无波的心湖当中就有涟漪圈圈生出。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一如初升暖阳,似有几许莹润微光地看向邢岫烟,温声道:“岫烟,让你这些年在府中,真是委屈了你。” 邢岫烟两道春山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美眸目光莹莹如水,声音娇俏、莫名,道:“不委屈的。” 贾珩轻轻拉过邢岫烟的纤纤素手,掌中抚着团团丰软、柔腻。 邢岫烟已是心如鹿撞,娇躯轻轻颤抖不停。 贾珩扶着邢岫烟的款款腰肢,在流连盘桓之间,凝眸看向邢岫烟,剑眉倏扬,温声道:“岫烟。” 邢岫烟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两道修丽双眉之下,粲然明眸睁开一线,目中带着几许依恋,柔声道:“珩大哥……” 旋即,声音不由打了个颤儿,修丽弯弯的双眉蹙了蹙,芳心满是明媚和欢喜。 她以后就是珩大哥的人了。 贾珩轻轻抚过邢岫烟的肩头,凑近而下,在丰软、雪腻盈月中打滚儿来回。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而此刻,窗外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爬上天穹,雾曦遮蔽日月,冬夜的寒风吹拂在庭院中,发出似隐忍、似欢愉的清响,莺啼婉转,悠然来回。 而悬挂在廊檐上的一只只灯笼,随风摇曳不停,洒下一圈圈橘黄光影。 垂挂的两道淡黄色帷幔之内,贾珩轻轻抚过邢岫烟圆润、白腻的肩头,凝眸看向那张绮丽明艳的脸蛋儿,说道:“岫烟,这些年,我在妙玉身边儿的时候,还要多亏了你陪着妙玉身边儿,说话解闷儿。” 邢岫烟弯弯柳叶细眉下,粲然如虹的清眸中,目光莹莹如水,低声道:“珩大哥这些年忙着国家大事,我和妙玉姐姐都是知道的,如今辽东平定,珩大哥以后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妙玉姐姐和茉茉,她们这些年,都很念着珩大哥。” 可以说,如今的贾珩年龄仍是风华正茂,也就是二十岁左右。 贾珩亲了一下怀中丽人丰腻白皙的脸蛋儿,伸手轻轻抚着那丰盈柔软,感受到少女的悸动,斜飞入鬓的剑眉下,那双清冷目光莹莹而闪,柔声道:“我会的。” 说话之间,凑到邢岫烟丰润细腻的脸蛋儿,不由亲昵了一口。 邢岫烟芳心欣喜,将螓首依偎在少年的怀里。 贾珩说话之间,轻轻抚过丽人的肩头,欺近而去。 此刻的岫烟,宛如山间出云之岫,薄雾溟溟随风舒卷,偶尔吹来一角,可见山峦秀丽,惊心动 邢岫烟修丽双眉蹙了蹙,腻哼一声,双手轻轻揽过那少年的肩头,宛如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颠簸来回。 …… …… 也不知多久,一方漆木高几上涂着金色“喜”字的红色蜡烛,烛火摇曳不定,而蜡泪沿着蜡烛涓涓而淌。 贾珩轻轻抚着脸蛋儿酡红,娇躯滚烫的邢岫烟,声音极尽温柔,说道:“岫烟,你先歇着,我去看看纹儿和绮儿妹妹。” 邢岫烟原本淡然的眉眼绮韵流溢,娇躯已然绵软如蚕,而娇俏的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柔声道:“珩大哥去吧。” 显然仍未从方才的惊心动魄中回转过来。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言,取来衣裳简单穿起,转而向着另外一侧的西暖阁。 其实,因为怜及岫烟初承恩露,贾珩也没有太过折腾,转而,离了厢房,向着另外一侧的厢房而去。 而此刻,垂挂着两道淡黄色帷幔的床榻上,可见李纹和李绮两人已经等了一会儿,这会儿,都攥着手里的一方罗帕,掌心攥出的汗水早已干了下来。 待听到渐渐及近的脚步声,李纹和李绮原本放下的一颗心,又再次提将起来。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湛然有神,道:“纹儿妹妹,绮儿妹妹,久等了。” 此刻,刺绣着鸳鸯图案的红色盖头下,两个少女脸蛋儿彤彤如红霞,心神既是期待,又是忐忑。 “珩大哥,也没有等多少一会儿呢。” 李绮性情明显是要活泼一些,似乎觉得不接一下贾珩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大合适。 贾珩:“……” 这什么意思?暗讽他太快了? 嗯,李绮应该不是故意的,小姑娘没这么多心机,这当真是无心之失。 而李纹听到李绮说话,芳心不由大急,伸手轻轻握住那李绮的纤纤素手,连忙说道:“妹妹,盖着盖头,不好说话的呀。” “姐姐不是也说话了。”李绮小声说道。 贾珩也不管姐妹两人的斗嘴,从一旁拿过碧波澄莹的玉如意,行至近前,轻轻挑开那盖在红色鸳鸯盖头,随着灯火如水而照,可见两张恍若绮霞云散的脸蛋儿,因为眉眼五官颇有几许相似,倒是颇有李纨贤妻良母的神韵。 或者说,李纨就是十年之后的纹绮。 第一千四百六十九章 李纹:好端端的,珩大哥问她这个做什么? 神京,宁国府,后宅 灯火通明,彤彤如火,将几道人影倒映在窗扉上,而高几上的烛火静静燃着,夜色静谧而温柔。 贾珩点了点头,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朗声道:“纹儿妹妹、绮儿妹妹,一同喝合卺酒吧。” 说着,贾珩提起一个青玉流光的酒壶,取过两个茶盅,在酒盅中倒了两杯酒,只见酒水流光澄莹,似倒映着少年清峻、锐利的眉眼。 然后,递将过去,道:“纹儿,绮儿。” 两姐妹的容貌、性情,其实颇有些类似李纨,故而,这会儿看将过去,倒也不显得陌生。 李纹和李绮,拿起两只青花瓷的酒盅,那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下,目光痴痴地看向那少年。 “绮儿先等等,我先和你姐姐喝合卺酒。”贾珩这会儿也举起一个青花瓷的酒盅,对着李绮说道。 穿过了那只雪白藕臂,凑近而去,然后与含羞带怯的李纹,两人共饮一杯。 李纹柳眉几如弦月,那双晶莹剔透的明眸几似江水横波,许是因为酒水之故,渐渐汹涌澎湃,可见涟漪圈圈而生。 少女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灯火团团映照下,可见彤彤如火,明艳动人。 贾珩旋即,又拿起一只酒盅,斟了一杯酒,凝眸看向李绮,温声道:“绮儿妹妹,咱们一块儿喝交杯酒吧。” 李绮弯弯柳叶细眉之下,那双粲然明眸含羞带怯,柔声说道:“珩大哥。” 旋即,两人胳膊穿将过来,各自扬起脖子,轻轻抿了一口酒水。 贾珩目光莹莹如水,喜爱地看向李纹、李绮,声音轻快道:“纹儿妹妹,绮儿妹妹,一块儿歇着吧。” 两姐妹都是大家闺秀,在红楼梦原着中也颇多施展诗才,用宝玉称赞傅秋芳的话来说,闺阁琼玉。 李纹和李绮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似乎浮起明艳动人的红晕。 那稚丽、可爱的眉眼之间,满是娇羞不胜,而后,两人垂下青丝如瀑的螓首,轻轻解着衣裙,两双纤纤素手颤抖不停。 显然对于云英未嫁的少女而言,当中解罗裙,颇见羞涩。 贾珩看着,多少有些等不及,轻轻拉过李绮的纤纤素手,凑近而来,伸手捏着李绮光洁如玉的下巴,看向那粉润微微的唇瓣,凑近而去,一下子印在其上。 李绮秀丽如柳的黛眉之下,芳心不由莫名一颤,粲然明眸莹莹如水,似是沁润着柔波潋滟,颤声道:“珩大哥,唔~~” 话语还未说完,分明是那少年已经凑近而来,噙住了自家莹润微微的唇瓣。 李绮娇躯微微一颤,旋即,感受到那炽热、恣睢的掠夺气息,而那张清丽如霜的脸蛋儿,逐渐泛起一层酡红红晕,似有几许玫红团团,人如其名,绮丽如霞。 珩大哥这是亲昵她了。 而李纹在一旁看着那恣睢掠夺的一幕,晶莹剔透的芳心中,也有几许羞意莫名涌起。 珩大哥与妹妹亲昵着,倒也没有寻着她。 就在这时,贾珩轻轻松开李绮圆润光滑的肩头,转头看向李纹,轻轻抓过少女的纤纤柔荑,说道:“纹儿妹妹。” 李纹和李绮两姐妹,一个眉眼文静端庄,一个性格活泼可爱,的确让人心生喜爱。 也不知,等到时候与李纨堂姐妹几个,一字排开,究竟应该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贾珩不由抬眸看了一眼外间苍茫无垠的天色,分明是暮色垂降,柔声道:“好了,纹儿妹妹,绮儿妹妹,咱们早些歇着吧。” 李绮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明艳动人,轻轻“嗯”了一声,芳心已是羞喜不胜。 贾珩拥着两人青春靓丽的娇躯,只觉滚烫如火,掀开一双刺绣着鸳鸯图案的被褥,躺在床榻上。 说话之间,可见丫鬟将垂挂的帷幔缓缓放下,因为取着好彩头,就没有将蜡烛吹熄,灯火如水而散,愈添静谧无声。 两道垂挂而起的淡黄色帷幔之内,暖香弥漫,充斥鼻端。 而贾珩看向两个容颜秀丽,雪颜玉肤的少女,柔声道:“纹儿这两年也真是大了。” 原本随着曹氏一同进京的少女,当初身形瘦削、容貌清冷寡淡,如今不仅在闺阁之中冲去了淡雅气韵,还多了几许丰腴玲珑之态,摸着就有些肉乎乎的。 或者说,毕竟是姐姐。 “珩大哥,你…你待会儿…怜惜则个。”李纹那张妍丽无端的容颜上泛起酡红红晕,文静秀气的眉眼中现出几许欣然莫名,颤声说道。 先前在过门儿之前,就已经得曹氏暗中递了春宫画册,随着学习,此刻的李纹的秀丽脸蛋儿酡红如醺,明艳彤彤。 贾珩说话之间,凑到李纹耳畔,噙住那娇小玲珑的耳垂,低声说道:“纹儿,怎么样?” 李纹那玲珑曼妙的娇躯轻轻颤了下,只觉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泛起如云锦的霞光,轻哼一声。 旋即,贾珩凑至近前,埋下头去,俯首甘为孺子牛。 在温软白腻之中打着滚儿,徜徉于青春靓丽的气息当中,难以自拔。 李绮见着这一幕,那张香肌玉肤的玉颊已然羞红如霞。 珩大哥这和小孩子也没有什么两样啊。 而转念之间,李绮抿了抿莹润微微的唇瓣,暗道,珩大哥就只知道和姐姐亲昵,不管她了是吧? 而贾珩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李绮的心声,转眸之时,凝眸看向已是玉颜酡红如醺的少女,温声说道:“绮儿,你先等会儿,一会儿再和你闹着。” 因为是刚刚新婚不久,暂且也不好阳关三叠,只能这般如此。 李绮眉眼弯弯一如月牙儿,而那张香肌玉肤的玉颊分明羞红如霞,轻轻“嗯”了一声,将螓首埋在一旁的锦被中。 这会儿,贾珩轻轻扶过李纹的纤纤腰肢,分开那两双纤细笔直,凝眸看向那眉眼之间满是羞意的少女,在门口流连盘桓之间,感受到少女的紧张之意。 李纹似乎也在那种盘桓当中感受到一股心悸莫名,那张文静秀气的脸蛋儿泛起浅浅红晕,犹如二月桃花芳菲。 贾珩说话之间,问道:“两位妹妹,还记得那天在屋外看着我和你堂姐吗?” 李绮闻听此言,凝眸看向贾珩,道:“如何记不得?” 李纹则是“啊”了一声,睁开一线熠熠而闪的明眸,修眉之下,明眸之中涌动着欣然莫名。 就在这时,李纹修丽双眉蹙了蹙,晶然明眸莹莹如水,芳心剧颤几许,分明是那少年剑已入鞘,连忙闭上了眼眸,似在等候着命运的审判。 贾珩此刻眉头紧了紧,锐利目光凝滞了下,继而畅通所达,但觉温软丰盈,寸寸柔腻不胜。 李纹娇躯轻轻颤栗,轻哼了一声。 旋即,那少年已然凑近而来,温热气息团团而散,扑打在自家粉腻微微的脸蛋儿上,几乎让李纹芳心惊颤莫名。 旋即,自家唇瓣上就落下了如雨点般的触碰,几乎让李纹芳心惊颤莫名,旋即沉醉在那温柔绵软的柔情密意当中。 而李纹那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端美、明艳的玉颊羞红如霞,感受到那少年的轻柔与呵护之意。 贾珩容色微顿,凑到少女浮动着香气的耳畔,问道:“纹妹妹,这还好吗?” 李纹那张清丽玉颜酡红如醺,轻轻“呀”了一声,只觉芳心当中为之羞恼莫名。 好端端的,珩大哥问她这个做什么? 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他一向是在意顾客的体验。 因为以往经验不少,故而,此刻倒也轻车熟路,给了李纹一股极佳的体验。 一旁的李绮,微微闭上莹润微微的美眸,耳畔听着那亲昵至极的古怪声音,那张秀丽、文静的脸蛋儿,在这一刻分明羞红如霞,彤彤如火。 毕竟是未经人事的黄花闺女,听到近在耳畔的靡靡之音,不由将莹润如水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贾珩与自家姐姐。 稍稍一看,就是那张清丽、明媚的玉颊羞红如霞,连忙躲开那双灼热如火的目光,心神颤抖不停。 少顷,就听得那耳畔的靡靡之音响起,让李绮只觉面红耳赤。 也不知多久,伴随着自家姐姐鼻翼中传来的一道腻哼之声。 李绮芳心惊颤,忍不住凝眸看去,见到那少女身上不停打着摆子,而这般借着彤彤灯火的映照下,那张丰润脸蛋儿白腻如霞,宛如云霞锦缎,艳丽难言。 贾珩转眸之间,看向一旁的李绮,拉过那只已是冒着热汗的素手,柔声说道:“让绮儿妹妹久等了。” 李绮脸蛋儿滚烫如火,轻轻“哼”了一声,然后抬眸之间,却见那少年凑近而来,落在自家唇瓣上。 旋即,一股恣睢、温软的气息由远及近,旋即,宛如洪流湮灭而来,几乎让李绮差不多喘不过气来。 贾珩慢条斯理地攫取着甘美、清冽,掌中正在轻抚着的丽人肩头,轻轻颤抖了下。 相比李纹的害羞、被动,李绮虽然也有些害羞莫名,但随着时间过去,明显多了几许热情主动。 贾珩也没有再说其他,轻轻拉过李绮的纤纤素手,将其带在李纹身旁躺着,那张白腻莹润的脸蛋儿明媚如霞,恍若琪花瑶草。 姐妹二人,恍若并蒂双莲,明净艳丽,摇曳不停。 李绮感受到那少年的气息抵近,声音不由发颤几许,温声说道:“珩大哥,还请你…你怜惜我一些。” 贾珩面色微顿,目光温煦一如初升暖阳,柔声说道:“放心好了,我就是孰能生巧。” 李绮:“……” 不是,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后面还有,不信,你可以问问你姐姐?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地看向李绮,轻轻捏了捏少女才露尖尖角的小荷,温声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 说话之间,车已入库。 贾珩眉头紧了紧,只觉目光温润。 李绮修丽如黛的双眉蹙了蹙,腻哼一声,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悄然爬起两朵酡红气韵,绮艳动人。 贾珩这会儿则如微风细雨,闲庭信步,似是徜徉于温软细腻之间。 嗯,相比李纹,李绮其实在心态上是要放…松一些的,而此刻,婉转莺啼的轻哼,也让贾珩心头莫名一喜。 也不知多久,帷幔四及的床榻上,渐渐风停雨歇。 贾珩剑眉之下,凝眸看向李绮那张绮霞云鬓的脸蛋儿,目中也有几许欣然莫名。 也不知多久,贾珩轻轻拉过李绮的纤纤素手,凝眸看向那张明媚、丰艳的脸蛋儿,柔声说道:“绮儿,你现在还好吧。” “嗯。”李绮轻轻应了一声,温声道:“还能怎么样?”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几如初升暖阳,柔声道:“那就和绮儿继续亲昵了。” 说话之间,轻轻揽过李绮的香肩,凑近而去,印在那粉润微微的唇瓣上。 窗外,一道道朱红梁柱的廊檐之下,一只只灯笼随风摇曳不停,可见橘黄灯火圈圈晕下,映照得红色双喜字,朱红明艳,金光熠熠而闪,映照人眸。 在漫漫冬夜当中,一股股刺骨、凛冽的寒风,呼啸来回,发出几声刺耳的尖啸,旋即,音调低了几许,旋即又变得莺啼婉转,娇媚无比。 而两只金钩束起的帷幔之内,则是暖意融融,温暖如春。 贾珩点了点头,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几如初升暖阳,转眸看向李绮,柔声道:“绮儿,怎么样?” 李绮在这会儿,那张白皙、明丽的玉颜酡红如醺,将一颗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依偎在那贾珩怀里,弯弯修眉之下,那双温宁如水的眸子,目光莹莹如水,柔声道:“珩大哥。”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道:“好了,时间不长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李绮那张秀丽、明艳玉颊羞红如霞,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粲然如虹的目中见着几许依依不舍的依恋。 一夜过去,夜色渐渐归于沉寂。 可见皓白如银的皎洁明月升上天穹,可见万千匹练月光洒将下来,落在庭院的青砖黛瓦上,庭下如积水空明。 翌日,宁国府 天光大亮,道道金红色朝霞在整个东方天穹现出,喷薄而出,映照在庭院当中。 而昨晚的喜庆氛围也渐渐散去,而一个个嬷嬷和丫鬟穿行于抄手游廊之间,端过一盆盆热水,伺候着各房的女主人。 而张贴着双喜字的厢房之中,铜盆之中,炉火熊熊,暖意融融。 兽头六耳的檀香熏笼中,香气袅袅而起,陪着脂粉香艳之气弥漫,参合在一起,让人沁人心脾,心旷神怡。 帷幔四及的一方床榻上,贾珩目光温煦,凝眸看向躺在床榻上的两个少女,一张香肌玉肤、明艳彤彤的脸蛋儿,犹似经雨之后的海棠花,滚烫如火,明艳动人。 伴随着“嘤咛”一声,一旁的李纹和李绮,也睁开惺忪睡眼的明眸,两张清丽、明艳的玉颊羞红如霞,相得益彰。 李纹目光莹莹如水,宛如莹润凝露一般,看向那蟒服少年,温声道:“珩大哥,天亮了呢。” 贾珩点了点头,轻轻捏了捏李纹的丰盈柔软,道:“是啊,纹儿妹妹,该起床了。” 李纹黛丽修眉之下,痴恋深深的目光带着几许娇俏之意,嗔怪道:“珩大哥就会欺负人。” 贾珩这边厢,笑着打趣了一声,柔声说道:“昨天,你不是挺喜欢的?” 这会儿,李绮粉腻嘟嘟的玉颊羞红如霞,目中见着几许羞恼莫名,颤声说道:“珩大哥,不是要起来的吗?” 而贾珩这会儿,伸手轻轻捏了捏李绮身前的丰盈柔软,柔声说道:“绮儿,咱们不能厚此薄彼是吧。” 李绮那张清丽、明艳的玉颊,一时间羞红如霞,轻哼一声,转过螓首而去。 贾珩这会儿起得身来,掀开身上的锦被,向着外间而去。 另外一边儿,贾珩峻刻剑眉下,目光冷峻如刀,来到一面梳妆镜前,看向那镜中的青年,一时间就有些恍惚。 此刻,镜中的青年褪去了少年之时的青涩,眉眼间多了几许沉稳,一股难以言说的气韵在少年眉眼间笼罩。 如今已是崇平十九年,他也是弱冠之龄了,一晃眼也二十岁了。 贾珩面色微顿,也不多说其他,离了厢房,来到正厅当中。 这会儿,邢岫烟起得身来,丽人着一袭浅兰色衣裙,恍若出云之岫的眉眼,可见春韵无声流溢,而那张玉肤雪颜的脸蛋儿无疑多了几许贤妻良母的绮韵。 贾珩落座下来,剑眉之下,那双熠熠妙目当中带着几许关切,问道:“岫烟,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一会儿还要向秦姐姐敬酒呢。”邢岫烟恍若出云之岫的眉眼之间,绮韵流溢,美眸当中满是柔情似水,涟漪波动圈圈。 贾珩笑了笑,凝眸看向邢岫烟,清声道:“你不说,我还忘了呢。” 邢岫烟看了一眼里厢垂挂的帷幔,柔声道:“她们两个还没起来吗?” 新婚第一夜,新郎官儿没有在自己房里陪着,少女心头终究还是有些怅然若失的。 不过,幸在少女原是澹泊世情的性子,倒也没有太过介怀。 贾珩笑了笑,柔声说道:“她们两个多睡了一会儿,也不当紧。” 邢岫烟修丽如黛的双眉之下,清眸目光莹莹如水,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珩大哥。” 这边儿,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如初升暖阳,在丫鬟的陪同下,洗着手,擦了擦纤纤素手。 然后,落座下来,只见一张漆木餐桌上,摆放着包子、油条、稀粥等物。 贾珩落座下来,拿起筷子,轻轻用着。 一旁的邢岫烟也落座下来,拿起一双竹筷子,夹起包子,就着几碟咸菜,开始用着。 贾珩伸手招呼了一下,柔声道:“岫烟也坐下吃点儿。” 两人如今是夫妻,而且正值新婚燕尔,需要他多加关爱。 邢岫烟粉唇抿了抿,稍稍落座下来,拿起筷子,夹起菜肴,轻声道:“珩大哥,这几天不去衙门了吗?”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道:“京中也没有别的事儿,就在京里多陪陪你们。” 最近一段时间,他还真没有什么事儿。 邢岫烟点了点头,目光莹莹而闪。 而就在这时,伴随着“嘤咛”之声,却见李纹和李绮两人从厢房中出来,面颊羞红如霞。 …… …… 第一千四百七十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章 范仪:贾公乃天下英主……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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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七十四章 宋皇后:她宋恬,绝不会束手就擒!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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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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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七十七章 甄晴:那位置,他可未必坐得久……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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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七十九章 崇平帝:此取乱之道也!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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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宋皇后:怎么都不行是吧?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八十章 宋皇后:怎么都不行是吧?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贾珩:凤姐,她是真饿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贾珩:凤姐,她是真饿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贾珩:二太太,你也不想二老爷的仕途……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八十二章 贾珩:二太太,你也不想二老爷的仕途……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魏王:天下皆知楚王为太子,这就是大义名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八十三章 魏王:天下皆知楚王为太子,这就是大义名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魏王:父皇,这都是你逼的!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魏王:父皇,这都是你逼的!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八十五章 魏王: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八十六章 探春:什么叫做扯平了?这能一样吗? 宁国府 贾珩与陈潇在一块儿依偎了一会儿,倒并没有在内书房中待多久,说话之间,就向着大观园而去。 正是腊月时节,数九隆冬,贾珩紧了紧衣袖,沿着黛瓦绿栏的回廊行了一路,想了想,就向探春所在的秋爽斋行去。 秋爽斋 厢房之内,金黄铜盆当中的炉火滚滚而燃,暖意融融的热气,氤氲升腾而起。 探春此刻手执一管毛笔,立身一方漆木书案之后,羊毫毛笔在砚台的墨汁上轻轻沾将下来,在徽州宣纸上勾勒而起。 笔走龙蛇,龙飞凤舞,娟秀之气稍去,豪迈之气扑面而来,借着冬日日光而照,正是一个“珩”字。 自从上次贾珩与探春一吻定情之后,少女时常都会想起那天的场景。 纵是午夜梦回,少女都会笑着从梦乡中醒来,幸福和甜蜜藏于心中。 毕竟,正是年芳二八、少女怀春的年纪。 就在这时,探春的大丫鬟侍书进入厢房当中,面带欣喜地看向探春,道:“姑娘,郡王爷来了。” 探春闻听此言,转过螓首而望,英媚双眉之下,那焕发异彩的明眸当中,喜色流溢。 少顷,似带着一股窗外的呼啸寒风,吹动着庭院中重叠明灭的假山,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 “珩哥哥,你来了。”探春英丽修眉之下,白腻如雪的玉容上满是醺然酡红,犹似二月的明媚桃花,娇艳动人。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深深,说道:“三妹妹,过来看看你,正在练字呢。” 说着,瞥了一眼那书案上的宣纸,目光怪异了下。 嗯,刚刚又在想他呢。 探春那张俊眼修眉的脸蛋儿两侧可见羞红如霞,那双澄莹如水的大眼睛眨了眨,连忙近前,一下子阻拦着贾珩的视线,说道:“珩大哥,这边儿坐下,一块儿喝茶吧。” 贾珩轻轻笑了笑,近前,一下子拉过探春的素手,道:“三妹妹。” 探春芳心愈发害羞莫名,清冷容色酡红如醺,扬起青丝如瀑的螓首,那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的眉眼间,似沁润着含羞带怯之意。 少女说话之间,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就是砰砰直跳。 旋即,探春那张白腻如雪的丰美脸蛋儿,赫然酡红如醺,在睫毛颤动之间,闭上粲然明眸,感受到那蟒服少年的怜惜和疼爱,芳心不由涌起一阵甜蜜。 而后,探春就觉那张脸蛋儿滚烫如火,娇躯更是起了阵阵热意,旋即,少女感受到那蟒服少年在身前不停作怪的手,鼻翼中轻轻“嘤咛”一声,而后,娇躯剧颤。 过了一会儿,贾珩伸手搂过探春的肩头,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探春,说道:“三妹妹,这边儿坐。” 说话之间,轻轻拥着探春,落座在里厢的一座铺就着软褥的床榻上。 探春感受到裙下那灼热的悸动,光洁如玉的额头下,那春山如黛的秀眉之下,那双粲然如虹的眸子中似是氤氲着涟漪清波,痴痴唤了一声,道:“珩哥哥,你别闹了。” “天有些冷了,我暖暖手。”贾珩温声道。 探春:“……” 你暖手就暖手,别乱捏啊。 贾珩感慨了一句,说道:“三妹妹真是长大了。” 这会儿,掌指之间的丰润柔腻,似正在丝丝缕缕沁入心底。 倒有一种邻家小妹初长成的感觉。 探春英媚、明艳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一直绵延到娇小玲珑的耳垂,彤彤如火,莹润欲滴,与耳垂上的翡翠耳环交相辉映。 侍书和翠墨两人说话之间,则是站在一架木质云母芙蓉刺绣屏风之后,为两人望着风。 探春轻哼一声,轻轻拨弄着那蟒服少年的手,英丽俊眉之下,那双英气动人的大眼睛中似带着几许羞意。 贾珩点了点头,道:“三妹妹,最近想我了吧?” 探春俊丽眉头之下,明眸粲然一如繁星,樱颗贝齿咬着粉润微微的唇瓣,说道:“没有。” 贾珩:“……” 那刚才又是谁在宣纸上落笔成珩? 探春俊眼修眉之下,沁润着一抹好笑之意,刚才的话分明是在捉弄着贾珩。 贾珩剑眉之下,凝眸看向已与原着当中所载“文采精华,见之忘俗”气质没有多少区别的探春,道:“探春妹妹真是长大了。” 当初那个目中对他满是仰慕和崇敬的小丫头,如今也长成了大姑娘,对他也有了情郎一般的依恋。 探春颤声问道:“珩哥哥,今天没有在衙堂吗?” 贾珩握住探春的纤纤柔荑,只觉掌指之见柔腻寸寸,凝眸看向探春,低声说道:“三妹妹忘了,回京以后,基本没有什么事务了,主要在府中陪着你们。” 这也是他难得一见的放长假。 探春修眉之下,明眸莹莹如水,关切道:“珩大哥,最近京中局势不大妙吧。” 贾珩低声说道:“波谲云诡,暗流涌动。” 探春容色微顿,问道:“珩哥哥是打算不闻不问。” 贾珩目光深深,说道:“时机未至,该出手时就出手。” 说着,目光温煦地看向探春,轻轻捏起那柔润微微的下巴,凑到那唇瓣上,一下子噙在那饱满莹润的樱唇上。 探春“嘤咛”一声,那张娇憨、明艳的脸蛋儿浮起浅浅红晕,轻轻揽过贾珩的腰身。 而后,却见那少年忽而伏在身前的衣襟上,而后,在脂粉香艳当中打滚儿,旋即,大快朵颐。 探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丰润如霞,声音颤抖莫名,轻轻扶住那蟒服少年的肩头,也不知是不是便于其人。 少女毕竟是云英未嫁之身,从未接受到这股阵仗,这会儿在那蟒服少年的触碰下,只觉娇躯颤栗莫名,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彤彤如火,犹如晚霞明媚。 过了一会儿,探春细秀柳眉之下,目光凝露而闪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声音中带着几许惊人的柔腻和酥软:“珩哥哥~” 贾珩起得身来,看向眉眼已是沁润着丝丝缕缕妩媚之意的少女,唤道:“三妹妹。” 说着,又是凑近至少女的柔软唇瓣上,一下子噙住那莹润微微,攫取着清冽、甘美。 探春这会儿感受到那少年的宠溺和喜爱,芳心当中不由涌起欢喜,道:“珩大哥。” 过了一会儿,贾珩凝眸看向探春,低声说道:“三妹妹,我伺候你吧。” 探春闻言,芳心莫名为之一颤,晶莹明眸粲如繁星,那娇小玲珑的娇躯,在这一刻几乎瘫软成一团烂泥。 不知为何,探春不由想起先前隔着窗户见得的那一幕,心神震颤莫名。 而后,就见那蟒服少年一下子近前而至。 探春宛如天鹅般修长、白皙的秀颈在这一刻轻轻扬起,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蒙上一层胭脂玫红红晕,芳心分明惊颤莫名,娇躯无意识打着摆子。 窗外寒风呼呼作响,吹动着嶙峋山石上的雪沫,可见纷纷扬扬,一下子落下。 贾珩凝眸看向娇躯轻轻颤栗不停的探春,道:“三妹妹,好了。” 说着,拿过帕子擦了擦手。 探春轻哼了一声,而那张俊眼修眉的脸蛋儿,已然为酡红红霞覆盖而下,弯弯而细密的睫毛颤抖了下。 娇躯仍是无意识颤栗不已。 贾珩凝眸看向探春,道:“三妹妹,我给你倒一杯茶。” 说着,来到几案之侧,提起茶壶,拿起几个茶盅,开始斟茶,自己先喝了一口,压了压唇齿之间的甜腻和香气。 探春面色微顿,声音中带着几许惊颤,道:“珩大哥,给我端上一盅。” 贾珩端过一杯青花瓷茶盅,递将过去,说道:“三妹妹,给。” 探春“嗯”了一声,端过那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贾珩看向在原着中在后来成为王妃的少女,轻轻抚着那柔嫩细腻的肌肤,心头也有几许喜爱之意涌起。 探春的确是与常人多有不同,就连动情之时,一些反应都带着几许难以言说的英气,比如主动迎起,以便他巧舌如簧。 探春这会儿平复了心绪,婉丽秀眉之下,明眸莹润剔透,低声说道:“珩大哥先前也是这么欺负云妹妹的吧?” 因为,先前湘云的名字被贾珩报到了宗人府,所以,探春猜测两人多半已经有了这些事儿。 贾珩面色有些古怪,说道:“不能这么说,都是湘云欺负我,你要不也欺负欺负我?” 探春闻听此言,那张娇憨烂漫,一如山野红花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似是轻轻腻哼了一声。 珩大哥终于图穷匕见了。 不就是想要让她伺候嘛…… 贾珩说话之间,轻轻凑到探春耳畔,低语几句,道:“三妹妹,伺候伺候我吧。” 探春糯软“嗯”了一声,然后,整理了一下裙裳,旋即,凑近至贾珩近前,螓首下的一缕秀发垂在耳边儿,从白腻如雪的脸颊撩起至耳后。 少女却不知这个动作在贾珩眼中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贾珩躺在一方铺就着软褥的床榻上,明眸一时幽远莫名,沉静面容之上,也有几许怔怔失神。 也不知多久,探春剧烈咳嗽几下,分明是被呛了下,抬眸之间,娇憨明媚的脸蛋儿红润如霞,明眸中蕴藏着几许嗔怪之意。 贾珩说话之间,将手里的帕子递将过去,轻声说道:“三妹妹。” “珩哥哥就知道欺负人。”探春羞恼莫名说道。 贾珩轻轻笑了笑,说道:“你刚刚不是欺负过我了,扯平了。” 探春修丽双眉挑了挑,柔润微微的目光含羞带怯。 什么叫做扯平了? 这能一样吗?都是珩大哥在欺负她。 探春拿过茶盅,仰头喝了一口,喉头滚动之间,咕咚咕咚之声响起,压了压唇齿之间的浊腻。 贾珩说话之间,低声道:“三妹妹,最近在家中怎么样?” 探春声音中带着几许惊人的酥腻,明眸晶莹剔透,说道:“挺好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说话之间,整理了下衣襟,抬眸看向窗外晦暗一团的天色,目中也有几许怔怔。 贾珩起得身来,落座下来,轻轻品着香茗,思量着接下来的朝局。 如果没有猜错,魏梁两王会行逼宫之举。 探春秀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目中,已然带着几许对情郎的痴痴之意:“珩大哥,这会儿都下午了呢。” 贾珩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三妹妹先行沐浴,我去去就来。” “珩哥哥去吧。”探春声音娇俏而柔媚,轻声说着,心头隐隐约约有些不舍。 说话之间,贾珩快步离了秋爽斋,打算先去沐浴一番,回转书房。 书房之中,窗台下的漆木条案之后,丽人听到书房之外的脚步声,起得身来,看向那蟒服少年。 陈潇锐利修眉之下,晶然美眸目光紧紧盯着贾珩,说道:“师父有事见你。” 贾珩:“???” 白莲圣母这个时候要见他做什么? 想了想,皱眉问道:“你师父见我做什么?” 陈潇道:“师父她说有紧要之事告知于你。” 贾珩问道:“什么时候?” “今天晚上,地点临时再说。”陈潇凝眸看向贾珩,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等会儿先去沐浴,收拾收拾之后就去见她。” 陈潇就这样,目送着贾珩离了书房。 夜色低垂,华灯初上,崇平十九年腊月寒冬的夜晚,寒风刺骨凛冽,扑打在脸上,几乎宛如刀割一般。 贾珩与陈潇骑在马上,借着两侧稀疏的灯火,向着城东而去。 …… …… 锦衣府 仇良这时一路不停离了魏王府,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来到锦衣府衙,此刻落座在一张漆木书案上,面色阴沉不定。 要不要去禀告圣上? 此念一起,仇良心头不由凛然莫名。 如果禀告圣上,万一圣上龙颜震怒,又当如何? 况且,魏王先前根本就没有具体透露自己下一步如何行止。 纵然是他禀告了圣上,魏王来个死不承认,甚至可以反咬说是他谣言中伤。 “只怕我这边儿一向皇宫赶去,路上就会面对魏王手下之人的绞杀。” 仇良念及此处,只觉后背一股寒意莫名涌起,让其如芒刺背,坐立不安。 定了定心神,仇良而后也不多说其他,起得身来,就这样踱步至轩窗处,深深吸了一口浊气。 罢了,此事只当全然不知,如果魏王能够成事,应会顾恋此恩。 如果不能成事,旁人同样无从知晓。 而仇良这般想着,心头的忧虑之意才渐渐退去一些。 另外一边儿,魏王府,书房之中—— 灯火通明,烛火彤彤,如水一样扑打在一架一人高的仕女屏风上,而室内的兽头熏笼当中,燃烧着的檀香冰硝,正在散发出幽幽浮动的香气。 魏王陈然正在与梁王陈炜一同叙话,下方不远处则是宋璟、邓纬、席东光等三人。 梁王陈炜面容上涌动着冷厉之意,沉声说道:“王兄,那仇良当真如此不识抬举?”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目光炯炯有神,说道:“其人并不看好于孤,选择明哲保身。” “可恨。”梁王陈炜语气愤愤然说着,旋即,目光关切问道:“王兄接下来有何打算?” 魏王能否即位,关系到自己能否成为皇太弟,是故,梁王比魏王还要热切夺嫡一事。 魏王陈然剑眉之下,目光冷闪,说道:“还能如何打算,按原计划行事,据探事来报,这个月中旬,楚王将会出府,按例进宫向父皇叩谢圣恩,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这些年,魏王陈然也培植了不少党羽。 梁王陈炜点了点头,说道:“王兄,京营那边儿会不会派兵进城干预大事。” 魏王陈然冷声说道:“无内阁和军机处的调令,除城防卫戍之兵外,京营之兵不得入一兵一卒至神京城,而五城兵马司就可控制整个京城。” 神京城的防务主要是京营抽调出的轮戍之兵负责,内阁和军机处往往采抽签轮换之制,无圣旨以及内阁军机处调令,不得擅入京城,否则以谋逆论处。 换句话说,这部分城防兵马并不介入城内乱局。 这本质上也是对某位曾经多次以天子剑调度京营兵马入京,威名赫赫的郡王的限制。 而魏王手中的五城兵马司与魏王、梁王两府的府卫,再加上卫娴之父卫麒抽调而出的部分京营精锐,大约也有近万人,足以发动一场政变。 而宫门的守卫之将,则是陈也俊、卫若兰等一众勋戚子弟充斥,有一些也与魏王通了气。 可以说,魏王的提点五城兵马司指挥一职,为其政变给予了充分方便。 而两位王府府卫再加上豢养的死士,再加上老丈人的支持,这些核心力量,可以攻坚。 这一切,完全有了政变的基础。 “锦衣府的缇骑也不得不防,这一部分如果为拱卫帝阙,可能也会出动。”宋璟道。 邓纬朗声说道:“仇良自接管锦衣府以后,大肆排斥异己,锦衣府中人心并不全服,如果他这两天进宫禀告父皇,就诛杀其人,如果其毫无动向,那就说明在此事上多半会迟疑不决。”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说道:“邓先生介绍一下计划。” 邓纬道:“首要是快,要在各方反应之前打进宫城,控制陛下和一众阁臣。” 邓纬说话之间,走到屏风前,指着悬挂的一面地图,说道:“袭杀楚王之后,重中之重在控制宫门,封锁宫城至外城的街道,不得让兵马、信使外出京城,调动京营兵将,纵然城内乱局,京营迟疑观望,再控制住内阁,逼迫圣上退位荣养,由殿下监国。” 这个计划可行性还是很高的。 梁王的谋主席东光,目光深深,说道:“邓先生还少算了一个人?” “何人?”邓纬道。 “贾子钰。”席东光目光阴沉,低声说道:“其人智计百出,如果决意支持楚王,以其威望,还能出城调拨京营进京平乱。” 魏王目光阴沉片刻,说道:“贾子钰那边儿,让人封锁了宁荣街,等待最终结果。” 虽然魏王对贾珩不帮自己的行为心头有气,但毕竟贾珩也是自己的妹夫,倒至于真的连同贾珩也一并诛杀。 况且,魏王心头也对贾珩有些忌惮。 第一千四百八十七章 贾珩:可卿什么时候还冒出个小姨? 城东,阁楼,厢房之中 一座浮雕着朱雀花纹的紫铜色熏笼当中,可见檀香与冰片同时燃起,袅袅而升几许青烟,一股令人安神定意的气息无声散逸开来。 白莲圣母一袭青色广袖衣裙,头戴青色面纱斗笠,垂降的一道面纱下,在朦胧灯火映照下,可见那张秀美、端丽的脸蛋儿,白里透红。 丽人拢共也就三十出头儿,肤色白腻如雪,明艳彤彤的玉颜酡红如醺,稚丽眉眼之间绮韵流溢,又纯又欲。 或者说,几乎就是丰润、可人。 值得一提的是,平常在宫中的白莲圣母,吴贵妃的容貌只是易容而来,而这才是白莲圣母真正的五官相貌。 白莲圣母手里拿着一个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汤,莹润微微的粉唇贴合在瓷杯上。 可见茶汤清香留于齿颊,香气四溢。 就在这时,屋脊绵延一如苍龙的廊檐之下,传来阵阵脚步声音,落在白莲圣母的耳中,不由转过螓首望去,只见一对儿男女联袂而来。 “师父。”陈潇容色微顿,轻轻唤了一声。 白莲圣母起得身来,款步盈盈而来,道:“潇儿。” 贾珩打量着头戴一只竹篾斗笠的丽人,近距离感受到那股出尘、缥缈,几与顾若清一般无二的清冷气质,心头隐隐就有了几许猜测。 陈潇点了点头,道:“师父,子钰过来了。” 贾珩拱手一礼,说道:“见过圣母。” “你我也是故人,倒也不必多礼。”丽人秀丽如黛的双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清冷如山泉的声音柔婉几许,此刻打量着那蟒服少年。 暗道,怪不得若清和潇潇倾心于他,的确是一表人才。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故人?圣母何出此言?” 白莲圣母一下子将头上戴着的一只斗笠轻轻摘下,那张白净如玉的面容,彤彤灯火映照下,可见香肌玉肤,白里透红,美艳不胜。 “可卿?”贾珩眼前一亮,讶异了下,低声说道。 陈潇:“……” 你想你媳妇儿,你别在这儿唤出来吧。 不过转脸而望,心头同样一惊。 在过往之时,就连陈潇也从未见到白莲圣母的真实容貌,此刻凝眸而视,当真是与秦可卿有六七分相似。 白莲圣母那面纱之下的脸蛋儿,似蒙起一层醉人酡红,粲然如虹的清眸莹莹如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我不是可卿,我是她的小姨。” 贾珩:“???” 可卿什么时候还冒出个小姨? 嗯,这生的是有些像,应该是小姨。 白莲圣母修丽双眉之下,莹润微微的美眸当中现出一抹恍惚之意,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问道:“可卿她并非秦氏之女,此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此事我知道,岳丈大人给我说过,可卿是从养生堂抱过来的。” 白莲圣母道:“可卿之父乃是废太子,她原是宗室之女。” 贾珩闻言,眉头挑了挑,心头若有所思。 他先前就怀疑,可卿可能是废太子之女,果然如此。 如是一来,可卿和咸宁是堂姐妹关系。 白莲圣母见那蟒服少年面上现出思索之色,不由凝了凝美眸眸光,端美玉容明媚如霞,幽幽说道:“你也非贾氏子。” 贾珩:“……” “此事,我倒也能猜测到一些。”贾珩接话说道。 实在没有想到,这位白莲圣母竟是可卿的姨母。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 不过,他并非贾氏子,这个也从晋阳的一些语焉不详当中察觉出了一些端倪。 他对此倒是不以为意。 白莲圣母修丽双眉之下,晶然如玉的美眸似是沁润着柔润波光,轻声道:“你果然是天资聪颖之人,一点儿就透,怪不得能在年纪轻轻,创下这番功绩来,名列开国郡王之列。” 贾珩面色沉静,开口道:“圣母过奖了,其实也是风云际会,乘势而起。” 这会儿,陈潇道:“师父,先进屋一同叙话吧。” 贾珩说话之间,就是落座下来,看向白莲圣母,静静等着其人所言。 白莲圣母宛如春山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莹润如水,道:“让潇潇约你过来,一个是和你说下可卿的身世,认认亲,二来也是提醒你最近京中的一些风向变化。” 贾珩道:“最近京城是有些不太平,因为立储之事,闹得沸沸扬扬。” 白莲圣母那双肖似秦可卿的眉眼,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子钰,你可知你自己的身世?” 贾珩端起茶盅,重又在几案上轻轻放下,抬眸之间,凝视向那容颜俏丽的白莲圣母,温声道:“以往猜测一些,但具体细情并不知晓,还请圣母赐教。” 白莲圣母春山如黛的柳叶细眉之下,晶然美眸莹润如水地盯着贾珩,温声说道:“你是废太子的家将苏明之后,苏明乃是太子六率之卫将,当年废太子事败之后,你父亲受了牵连,遭了宫中那位毒手,而你母亲则是侥幸活了下来。” 贾珩眉头皱了皱,旋即,眉头舒展开来,问道:“所以,我真实名字唤作苏珩?” 这的确是他不知晓的事情了。 白莲圣母弯弯柳眉挑了挑,莹润微微的粉唇微微一启,道:“你母亲是后来嫁给了贾四,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晦暗闪烁不停,心头就开始盘算着自己的身世。 那么先前为何与可卿有着婚约,也就可以理解了,这必是此身母亲为了保护废太子之女而特意拣选的一门婚事。 之后,他的确履行来了上一辈的护卫职责。 当然,论及出身,此身算是高攀了。 白莲圣母眸光平静无波地盯着那蟒服少年,道:“所以,你和宫中那位原有杀父之仇。” 贾珩面色凝重如铁,说道:“但那位同样对我也有再造之恩。” 有一说一,如无崇平帝,的确没有现在的他。 陈潇手里拿起一个青玉流光的酒盅,低头在茶盅上轻轻抿了一口,乜了一眼那“满脸正气”的蟒服少年。 暗道,再造之恩,就给人戴了一顶绿帽,所谓恩大成仇,是吧? 白莲圣母点了点头,温声说道:“你内平民乱,外定边患,欠他的已经还清了。” 贾珩道:“倒也不能这般算。” 天子的确对他恩重如山,他多有对不住之处,尤其是在甜妞儿一事上,他亏欠良多,内疚神明。 白莲圣母容色微顿,柳眉之下,晶然美眸咄咄而视,问道:“你的杀父之仇难道就不报了吗?” 贾珩一时默然不语。 “还有可卿的父母,可卿原本应该是公主的。”白莲圣母春山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柔润微微,道:“你既是可卿的姻缘所在,自也要承接她的因果。”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可卿她未必想知道这些。” “你如今虽为郡王之尊,享尽荣华富贵,但杀父之仇,难道就不报了吗?”白莲圣母那张丰艳玉容宛如白璧无瑕,声音当中就带着几许焦虑之意。 贾珩两道剑眉珍惜爱,目光闪烁了下,朗声道:“天子病重于床榻上,此刻尚在弥留之际,纵有多少仇深似海,也一切不再存在。” “你既这般想,但有没有想过,以那位的狠辣心性,在临终之时可能会对你痛下杀手。”白莲圣母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道。 贾珩道:“从眼下来看,似乎并无此事。” 他甚至怀疑天子纵然知道他是太子旧部之子,估计也会装作不知道。 因为如今的朝局,真的离不了他来平衡文官集团。 当然,如果天子知道他与甜妞儿有染,那就另当别论。 那就是山河变色,雷霆之怒! 白莲圣母道:“如果他知道你是废太子家将苏明之子,岂能不猜忌?还会如先前那般信任于你吗?” 贾珩剑眉挑起,眸光眯了眯,语气中渐渐涌起冷意:“圣母是在威胁于我了?” 说话之间,身形前倾,似是随时遽然而起。 白莲圣母弯弯柳眉蹙起,旋即舒展而开,道:“不是威胁,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到了那时候,宫中那位相疑于你,他为后嗣之君而计,也要斩除后患,难道你要赌宫中那位的宽宏雅量?” 贾珩再次默然不语。 白莲圣母道:“你现在妻儿俱在京城,纵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妻儿考虑,一着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况且身居高位,风高浪急,原就是众矢之的。” 贾珩面色淡漠,轻声说道:“如今天子病入膏肓,能行之事,倒也有限。” 白莲圣母一双晶然目光盯向那蟒服少年,轻声说道:“临走之前,带你走也是能够做到的。” 贾珩道:“圣母未免也太过小看于我了。” 崇平帝根本带不走他,现在的他刚刚平定辽东,正是军中威望达到巅峰之时,登高一呼,从者云集。 内阁军机对京营再是调整人事,也不可能大换血一次,许多将校都是他的旧部,如果是谋反,可能会疑虑,但如果是谨不奉诏的自保,还是有不少人愿意陪他搏一个富贵前程。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圣母,当年太子是一个怎样的人?” 也是此身父亲的恩主,看来当年之事也多有隐情。 白莲圣母目光恍惚了下,似是现出一抹回忆之色,道:“太子天真烂漫,对兄弟手足情深,但当年赵王对东宫之位心生贪念,屡有觊觎加害之举,废太子为自保之故,引雍王和周王相护,然而废太子当年则是太过信任雍王,这才在后来为雍王利用,雍王擅使阴谋诡计,通过不断引得赵王与太子之间内斗,最终以庶藩之身,谋取大位。” 贾珩目光闪了闪,基本与他先前通过其他渠道得知的崇平帝的黑材料一般无二,定了定心神,问道:“圣母说这些,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白莲圣母摇了摇头道:“没有想做什么,只是提醒你。” 贾珩一时默然。 白莲圣母秀丽柳眉之下,那双沁润着柔润水光的美眸见着温和,轻声道:“可卿这些年,还要多亏了你好生照顾。” 贾珩面上神色柔和几许,道:“可卿是我微末之时的结发妻子,这些年一直都是她在照顾我。” 白莲圣母看着那蟒服少年如此言说,轻轻笑了笑,轻声说道:“看来她没有嫁错人。” 这位容颜丰美、明艳的丽人,在这一刻轻轻一笑,眉眼之间满是丰熟绮丽的气韵。 贾珩点了点头,道:“圣母这些年在京城,一直都在为了当年之事奔走吗?” 白莲圣母怔怔失神片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年,差不多都是此事。” 一晃也有十多年了。 贾珩凝眸看向白莲圣母那张容色丰艳的脸蛋儿,暗道,一直活在仇恨当中,大好年华都枯耗在其中,让人唏嘘感慨不已。 嗯,他为何想这些? 这是他《妻子的小姨》。 这,这么一说更是有些怪怪的。 白莲圣母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似有几许复杂之色涌动,声音莫名带着几许清冷,说道:“先前有数次谋划,结果因你……而功亏一篑。” 提及此事,丽人心头就有几许感慨之色。 贾珩面色一肃,盯着那丽人的姝美容颜,问道:“如是以大汉天下大乱,社稷动荡为代价,那么圣母以为,我不该阻止吗?” “当初,如果让陈渊成事,焉有如今的大汉,放眼望去,虏患平定,新政大兴,歌舞升平?”贾珩又追问说道。 白莲圣母默然片刻,朗声说道:“你是以天下而言,如果当初改换新帝,一样是重用你来平辽,一样还会有今日天下太平。” “陈渊为了一己私欲,和辽东女真勾结,如何指望其人,能够平定辽东。”贾珩凝眸看向白莲圣母,反驳说道。 白莲圣母道:“现在说这些,已然无济于事。” 贾珩点了点头,端起一杯茶盅,轻轻抿了一口,也不再与白莲圣母多做口舌争执。 陈潇接过话头儿,问道:“师父,什么时候见一见可卿?她还不知道” 没有想到,可卿也是宗室之女,某人就得着陈姓宗室女祸害是吧? 白莲圣母道:“这两天,我挑选个日子,去见见她。”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那姿容丰丽,粲然如虹的目中现出一丝明媚之态。 心头也有些期待,姨侄两人相认的场景,从白莲圣母的容貌上,他大致能猜出一些缘故。 就这样,白莲圣母叙话而毕,也不多留,离了宅邸,目送贾珩与陈潇离去,幽幽叹了一口气。 …… …… 这边厢,贾珩与陈潇出了宅院,骑上一匹枣红色骏马,在“哒哒”声中,迅速踏过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二人一路沉默地返回宁国府。 来到外厢,夫妻两人一同进入书房,火折子点燃莲花蜡烛烛台。 一簇橘黄的烛火映照着两道人影,陈潇落座在一张漆木书案上,提起一个茶壶,给贾珩斟了一杯清茶。 “当年之事,你怎么看?”陈潇问道。 贾珩默然片刻,低声说道:“圣上当年的登基,的确用了一些权谋手段,但这些年来看,为了大汉社稷讲兢兢业业,熬干心血,也难说是大奸大恶之徒。” 评价帝王,很难说用好人坏人来评价,正如崇平帝所言,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陈潇默然片刻,说道:“如果以如今的局面而论,当年他使尽阴谋诡计,夺嫡成功,也算挽救了大汉社稷。” 只是,废太子、赵王、还有她的父王,全部成了大汉中兴的祭品。 贾珩察觉到陈潇的情绪低落而下,旋即,轻轻拉过陈潇的纤纤素手,粲然目光微微一顿,温声说道:“潇潇,好了,别想这些了。” 说话之间,贾珩伸手捏着那光洁细嫩的下巴,凑近那两片樱唇,恣睢掠夺着唇瓣之间的柔润微微,轻扫于樱颗贝齿之间。 不大一会儿,贾珩只觉丝丝缕缕的芳香气息浮于鼻翼,伸手轻轻抚过丽人的削肩。 旋即,在一簇簇彤彤灯火映照下,可见一条若有若无的晶莹靡靡的丝线,似断未断,光影流溢。 陈潇那张秀丽、柔婉的脸蛋儿羞红如霞,说话之间,轻轻推开那少年的肩头,眸中满是嗔怪之意。 都老夫老妻了,这人还这般粘着她。 贾珩凝眸看向陈潇,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温声道:“潇潇,今天就陪你吧。” 自从回来之后,他都一直陪着其他人,并没有和潇潇在一块儿。 潇潇可以说是他事业的贤内助。 陈潇也没有多说其他,吩咐着丫鬟准备热水洗脚,目光现出思索之色,说道:“魏王如果想起事,大概会用五城兵马司的兵马。” “京营的卫麒不是他的岳丈?多半也会配合出兵,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贾珩沉静面容上浮起一抹忧色,说道:“我就担心魏王还会有其他杀招。” 有可能会对楚王下手,只要楚王一死,那么那张椅子就是魏王的。 陈潇与贾珩洗完脚,一边解着身前的盘扣,一边儿掀开锦被,道:“那仍是静观其变?”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楚王也不是傻子,当此之时,未必没有防备,我不好插手,让他们先祸起萧墙,动摇政局稳定。” 如今的大汉也需要一场同室操戈的宫廷政变打破这种僵局,摧毁刚刚平定辽东之后的皇权铁锁。 或者说,政局太过平稳,不利于他趁乱夺权。 这才是他“按兵不动”的缘由。 政治第一要素就是忍耐,忍常人之所不忍,能常人所不能。 …… …… 第一千四百八十八章 贾珩:是否调拨京营之兵进城,协助搜捕? 锦衣府,官衙 书房之中,几案上的一盏灯笼亮着一盏橘黄烛火,可见金红火焰蓬蓬燃起,偶尔随风摇曳不停。 仇良一袭织绣精美的飞鱼服,翻看着这些时日,吩咐心腹搜集的一些证据卷宗。 “当初卫郡王禀告圣上关于皇后娘娘遇险一事,留档于卷宗,其间多有语焉不详之处。”仇良看向那一册卷宗,心神不由涌起阵阵猜测。 当初宋皇后在太湖遇险,贾珩飞速驰援,带着宋皇后逃亡,其间关于陈渊等人刺杀的细节,以及与宋皇后相处的细节,都没有具载于纸上。 而落在戴了“有色眼镜”的仇良身上,就觉得疑点重重。 仇良放下一册簿册卷宗,那双宛如鹰隼的锐利目光,倒映着一旁摇晃不停的烛火,面上阴影时明时暗。 如果皇后娘娘真的与卫郡王有着私情,那么那一对儿龙凤胎,是否就是在这个时候怀上的? 毕竟陛下那时候经过几次吐血,龙体已经每况愈下,按说不太可能再有子嗣才是。 嗯?不对,楚王妃为何还有一对儿龙凤胎? 此事难道仅仅是巧合?因为都是天家血脉,所以才都是龙凤胎。 会没有一种可能,都是卫郡王的种? 仇良粗眉挑起,目光深深,掩起黄色簿册的卷宗,心头忽而生出大胆的猜测。 可这…这太过惊世骇俗。 婆媳都为一人生孩子? 因为不仅是宫中的皇后娘娘,还有楚王妃,不,或者说太子妃。 两人都给卫郡王生了一对儿龙凤胎,所以才两个人都是龙凤胎。 毕竟,那太子妃的两个妹妹嫁给了那位卫郡王。 可那位卫郡王向来风流不羁,或许就有可能也说不定。 这就是,最了解你的恰恰是你的敌人。 仇良在“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一侦查学要理的指引下,已经逐渐接近了真相。 仇良面容变幻不定,心头不由胡乱想着,就在这时,外间一个身穿短打衣裳更夫,似敲起了梆子。 仇良抬眸而视窗外,发现赫然已是夜色深重,酉正时分。 冬天天原就黑的早,这会儿夜幕降临,笼罩了大地。 仇良想了想,打算在锦衣府官衙凑合一晚,但看见远处一条薄薄的被褥,又觉得这样对付一夜,实在有些熬不住。 仇良想了想,提着灯笼,出了府衙,唤上锦衣亲卫,牵上一匹骏马,向着自家宅邸行去。 夜色低垂,可见漆黑一团,却见不知何时,墨色天穹已经纷纷扬扬飘起如鹅毛般的雪花,在街道两侧的灯火映照下,或白、或黄、或红,绚丽难言。 锦衣府指挥仇良,在锦衣亲卫的扈从下,向着位于宁德坊中的仇宅,骑马而去。 自从傍晚时分降下的一场大雪,覆盖了整个鳞次栉比的房舍,青砖黛瓦上渐渐蒙上一层皑皑白雪,天地银装素裹。 杂乱无章的马蹄,一路踏过积雪覆盖的街道,可见马蹄印记清晰可见,但旋即,就又被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覆盖,看不见清晰的马蹄印。 刚刚行至街口,忽而听到一阵繁乱的“嘎吱,嘎吱”声,那是靴子踩在厚厚积雪上的声音,繁乱密集。 旋即,一道宛如匹练的炽耀寒芒乍现,旋即,就听长刀“蹭”地出鞘之声此起彼伏响起,带着几许凌厉清冽的刀兵之气。 仇良目光捕捉到寒芒,心头凛然一惊,沉喝道:“不好,来人,刺客!” 然而,这时正在执刀围攻的歹人,向着仇良围攻而来。 “噗呲,噗呲!!!” 一只只弓弩攒射之后的箭矢破空声响起,继而就是一阵痛哼,几个锦衣府卫中得箭矢,仆倒于地,嫣红鲜血沿着伤口汩汩而淌,在皑皑积雪上分外惹目。 而仇良身旁随行的护卫也迅速做出反应,“刷刷”抽出一把腰刀,左右散开,团团回护着仇良。 “铛铛!” 其实,也没有多少喊杀之声,伴随着兵刃交击之声,“噗呲”的兵刃入肉声以及闷哼声响起,双方的人手在此刻交手。 仇良手下带的人不多,也就一二十人,而周围围攻而来的死士显然有备而来,人多势众,更备有强弩。 这一下子猝不及防,仇良以及扈从就吃了大亏。 仇良这会儿也“噌”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一把雁翎刀,端坐在马鞍上,对围攻而来的一众死士展开厮杀。 “噗呲,噗呲”之声,不绝于耳。 随着时间过去,仇良身侧的锦衣亲卫越来越少,稀稀落落,局势愈发危急。 仇良心头忧愁不胜,暗道,这个时候,巡城的五城兵马司兵丁为何还迟迟不来? 而就在这时,一道明晃晃的刀光惊鸿乍现,砍杀在仇良胯下的马匹的马腿上,顿时,就听得马匹“嘶鸣”一声,而后双膝跪倒于地。 仇良心头不由一惊。 就在这时,却见一道匹练炽耀的寒芒乍现,仇良暗道一声不好,暗叫,我命休矣! 然而,就在这时,“铛~” 金铁交击声响起。 “噗呲”一声,旋即那执刀向着仇良脖颈砍杀的黑衣死士痛哼一声,脖子中箭,倒地不起。 仇良心头不由为之胆寒莫名,惊魂方定,却见几个头戴斗笠,身穿黑衣的死士执刀厮杀而来。 而其中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一下子搀扶住仇良,招呼着周围的死士,向着远处撤去。 只留下一具具被刀枪砍杀的尸体,以及皑皑白雪上的嫣红血迹,在灯火映照下,似有几许刺目惹眼。 …… …… 宁国府,书房之中 两道淡黄色帷幔自金钩上轻轻垂挂而下,绣榻上,中场休息的贾珩伸手轻轻拥住陈潇圆润柔嫩的肩头,随口问道:“你这两天派人去刺杀仇良了?” “今天就安排了刺杀仇良的人手。”陈潇将那张滚烫如火的脸蛋儿,贴合在那蟒服少年的胸膛上,感受到那“砰砰”而跳的心跳,轻声说道。 贾珩掌指间流溢着团团丰软,柔声道:“仇良一死,内阁和军机处势必怀疑,不过,此事也无关紧要,如今京中一团乱局,倒也不会有人联想到我们身上。” “也是,此事联想到陈渊身上的可能性还大一些。”陈潇容色酡红,轻说着,然后,起得身来,居高临下看向那面部轮廓削立的少年。 窗外西北风正自呼啸呜咽,似有婉转之韵,一夜再无话。 宫苑,坤宁宫 夜色已深,墨色一团的天穹可见乌云翻动不停,不知何时,已是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崇平十九年的腊月十五。 朱红梁柱殿宇的廊檐上,那一只只灯笼随风摇曳,殿中帷幔之中,鹤形宫灯在灯火映照下,流光熠熠而闪,映照人眸。 宋皇后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那张珠圆玉润的丰艳脸蛋儿彤彤如火,愈见明艳动人,只是眉眼之间浮起一层忧色。 然儿和炜儿他们两个这次谋划能不能成事。 宋皇后手中的帕子叠了又搅,搅了又叠,心头焦虑不胜到了极致。 万一事不成,她宋家再想保全富贵,也就不能了。 以那人的狠心,会对她们宋家赶尽杀绝。 但转念之间,丽人心头却又生出一股恨意。 她和妹妹为那狠心的人生了一对儿女,却不想竟是遇到这种事儿。 转而又想起没有良心的另外一人,丽人在这一刻暗暗咬牙切齿不已。 那个小狐狸,究竟有没有想过她还有她的一双儿女? 可以说这会儿的宋皇后,心头对某人也有些怨恨涌动。 正在宋皇后对那少年怨恨至极的时候,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女官款步盈盈来到近前,柔声道:“娘娘,夜深了,该歇息了。” 宋皇后这边厢,按捺住心头翻涌不停的恼恨之意,秀丽如黛的柳叶修眉之下,晶然美眸莹莹如水,问道:“小公主和小皇子睡下了吗?” “回娘娘,已经睡下了。”那女官开口说道。 宋皇后点了点头,旋即,也不再多说其他。 女官这会儿,帮着宋皇后铺就着被褥,侍奉宋皇后睡下。 …… …… 第二天,清晨时分,冬日日光照耀在厚厚的积雪之上,神京城恍若成了一座雪城。 而仇良遇刺的消息,一下子扩散至整个神京城,也传到了禁中的一众内阁文臣耳中。 武英殿,军机处值庐—— 内阁首辅李瓒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那张刚毅、清竣的面容上怒色翻涌,沉声道:“天子脚下,竟有此等之事,简直岂有此理!” 高仲平眉头紧皱,沉静面容变幻几下,委实不大好看。 不远处的内阁阁臣吕绛、齐昆等人脸上同样见着愤愤之色涌动。 “好端端的,为何刺杀仇良,莫非是有人不满掌管锦衣事务?”吕绛眉头紧皱,沉声道。 这会儿,李瓒与高仲平都将沉静目光投向吕绛,神色就有几许莫名之意。 这是在对谁意有所指? 应该不是卫郡王,以其人之心胸,如果想要除掉仇良,根本不会用到这种下作手段。 嗯,贾珩虽然风流不羁了一些,但从来是不屑于这些手段的。 高仲平目中现出思索之色,说道:“会不会是赵王余孽?仇良最近不是查办赵王余孽以及太庙遇刺的案子。” 这个时候,引起政局动荡的话,不能乱说。 内阁首辅李瓒面色阴沉,说道:“即刻派内卫府,五城兵马司搜捕刺客。” 高仲平眉头皱了皱,道:“元辅,京中的护卫警戒还是要加强一些,废赵王余孽仍然在京城活动,可能会丧心病狂地袭杀宗室。” 李瓒点了点头,凝眸看向那锦衣府卫,问道:“仇指挥现在何处?” “仇指挥已经回锦衣府坐衙了。”那锦衣府卫开口说道。 李瓒想了想,唤着一旁侍奉的内阁中书等小吏,道:“请卫郡王至武英殿议事。” “是,阁老。”那内阁中书面色凛肃,拱手开口道。 在场的几位阁臣对视一眼,皆是开口应了一声。 吕绛道:“最近京中乱象迭生,也需要整饬一番,李阁老,下官以为当增设巡城御史衙门,以为常制,全面巡察京城治安。” 先前的大汉神京,就有巡城御史一职,派兵卒坐镇各处城池。 李瓒看向一旁的高仲平,道:“此事可行。” 高仲平道:“京城的局势是不大平静,当此紧要之时,需要加强城防。” 李高两位堪称名臣,对危险捕捉的政治嗅觉还算是灵敏的。 可以说,魏王面对的原本就是一群老狐狸,但几位阁臣也只是未雨绸缪,并不觉得魏梁两藩真的就敢行谋逆之举。 毕竟崇平帝还在宫中养病,以其扫平辽东的威望,只要贾珩那边儿不下场,魏梁两藩不敢行事。 …… …… 宁国府 贾珩正在与陈潇刚刚起来,洗漱而罢,围着一张圆木桌子用着早饭,几案上放着稀粥、包子等物,正在冒着腾腾热气。 这会儿,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嬷嬷,快步进入厅堂之中,道:“王爷,外面有一个自称内阁中书的小吏,来寻王爷有事。” 贾珩看了眼一旁的陈潇,目中就有几许恍然之态。 难道是仇良已经死了? 贾珩拿过一方帕子擦了擦嘴,出了书房,向着厅堂而去。 此刻,那位内阁中书的小吏朝着贾珩行了一礼,道:“郡王爷,阁老说有要事请王爷相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稍等,本王去换身衣服,这就过去。” 待贾珩换过一袭蟒袍,举步之间,出了宁国府,翻身上马,向着外间行去。 这会儿,军机处值庐当中的一众朝堂阁臣,正在议论不停。 “阁老,卫郡王来了。” 这时,一个小吏举步进入殿宇当中,禀告说道。 不多一会儿,一个蟒服少年进入殿中,朝着李瓒行了一礼,低声说道:“李阁老,未知寻我何事?” 李瓒容色微顿,目光炯炯有神,低声道:“卫郡王,先前锦衣府来报,锦衣指挥仇良遇刺。” 贾珩眉头紧皱,说道:“竟有此事?不知何人竟如此胆大妄为?在京城首善之地,执刀兵惊扰帝阙,实在胆大妄为。” 李瓒此刻也将一双目光落在那蟒服少年,观察着那蟒服少年的神色变化,低声道:“现在还未查出具体真相,已经派人前往知会仇良,由其调拨锦衣府缇骑,大索全城。” 贾珩闻听此言,目光深凝,心头微惊。 什么情况,仇良竟然还没有死? 潇潇找的是什么人? 刺杀一个仇良,竟然没有搞定? 说话之间,贾珩暂且压下心头的无奈。 “是否调拨京营之兵进城,协助搜捕?”贾珩压下心头的思绪,骤然抬眸,问道。 只是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李瓒、高仲平、齐昆、吕绛等阁臣,都将狐疑而审视的目光投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心头不由涌起一股古怪,说道:“那就以锦衣缇骑搜捕全城,倒也不需用着京营之兵。” 得,这是在防着他,担心他搞什么阴谋政变。 至于吗? 他如果想要搞政变,你们是能防能防住的? 现在就是他不想在崇平帝还活着的时候,行谋逆之举。 哪怕是司马家也不在曹操和曹丕、曹睿在时造反,而是经过几十年的养望。 人心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 崇平帝还未失德。 退一万步讲,他就算强势介入,也只能扶持幼子登基监国。 说白了,一下子把忠孝牌坊砸碎,天下人真的受不了。 其实,不怪内阁群臣疑心深重,因为如今的大汉,崇平帝双目失明,躺在深宫中临近弥留之际,而一个军功赫赫的女婿,正是威望正隆,而内阁群臣防范的主要就是卫郡王,来实现政权的平稳过渡。 可以说,这段时间,在大汉群臣的眼中,贾珩最听话的方式,就是呆在宁国府中流连于脂粉花丛。 贾珩凝眸看向在场几人,说道:“既然无他事,本王先行告辞。” 李瓒剑眉之下,目光微动,唤了一声,说道:“卫郡王慢走。” 待贾珩一走,李瓒与高仲平对视一眼。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也颇为可疑。 吕绛冷哼一声,温声道:“只怕这仇良遇刺,另有隐情。” 在他看来,多半是此人想要借机拿回锦衣府的掌控权,然后再调拨京营兵马进城,里里外外控制局势。 李瓒默然片刻,说道:“贾子钰,受圣上一手栽培,简拔于微末,对圣上还是忠心耿耿的,况且陛下还在。” 这都是经过多少次反反复复验证过的品质,那是久经考验的…皇权卫士,大汉京营军队的缔造者,崇平帝坚定的追随者。 “阁老,辽东的兵马还在贾子钰亲信手中,也需要降旨意召彼等回京述职。”吕绛担忧说道。 高仲平道:“过年之前怎么都回不来了,等明年开春一并召回京师。” 此刻,林如海在不远处手中握着一管羊毫毛笔,在宣纸上“刷刷”写着,尽量降低着一些存在感。 如今内阁几乎是毫不掩饰对子钰的戒备,或者说,对一切危及到皇权的存在都会戒备。 贾珩这边儿出了内阁所在的武英殿,沿着皑皑白雪覆盖的墙头的朱红宫墙,打算向福宁宫快步而去。 第一千四百八十九章 咸宁:她真是怕了先生了。 福宁宫 贾珩出了武英殿,沿着宫墙高立的宫道行走之时,仍在思量方才内阁群臣的反应。 方才之言,除却为潇潇刺杀一事失败搞得有些无语之外,原也是为魏王吸引注意力的用意。 内阁两位阁臣都是人精,如果不分出大部分的注意力盯着他,魏梁两藩根本就无法发动政变。 这是一个重要前提! 因为高仲平当年就是陪同崇平帝一同政变厮杀出来的心腹谋士,现在虽说位居宰辅,多用煌煌阳谋,但这些权谋政变之术也是熟知于心。 因此在潇潇刺杀失败这一突然事件发生以后,他必须承担其吸引内阁注意力的作用。 让整件事情变得疑云重重。 而他也从来都不打算在崇平帝驾崩之前有任何谋逆之举,否则一开始就会答应甜妞儿的提议了。 直接与魏王合流,助其谋划,然后辅政。 但不奉天子之诏,以女婿造岳父的反,这在法理上压根就站不住脚。 就是存在一个他不能违背的假设,在他和甜妞儿的奸情暴露前,他必须要脸! 立牌坊! 也就是他不能违逆崇平帝经过内阁确认的“意志”,即指定楚王为储的意志,他必须继续扮演忠臣一角,将自己成为天子乃至以后的“先皇意志”的坚定拥护者,与天子捆绑在一起,享受崇平新政的最大政治遗产。 犹如汪、蒋二人都将“先总理”的三个字挂在嘴上,作为口头禅。 将来他的口头禅就是“先皇如何如何。” 而后的宣传材料就是:“先皇在位之时,尝抚卫王之背,唏嘘感叹,恨不得子钰为吾子”之类。 换句话说,他的权力来源和法理人心是来自于崇平帝,否则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是要被天下唾骂的。 不能贸然切割,这不是一个乱世英雄起四方,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时代。 换句话说,哪怕是重开一朝,要不要以恩义纲常立基?真就礼崩乐坏,后世之人有样学样?那如何建立煌煌华夏天朝,从他贾珩开国之初,就得国不正?! 始作俑者,岂无后乎? 但一团平和的局势,他就不可能压制住内阁,必须乱起来,而且是他还能不插手的乱。 最终由他以皇权卫士的大忠臣的角色,接管整个京城局势。 魏梁两藩就是承担着破坏政局稳定性的棋手,同室操戈给天子的精神意志重重一击,最终送天子最后一程,也让内阁的权威也彻底崩溃。 要知道任何时候,内部皇权和高层的动乱都会严重摧毁中枢的威信,瓦解在中下层当中对高层的神圣性滤镜。 哪怕是现代社会的后世,也是一样。 而他借助此事,博取天子的最后信任,捞取最后一笔可以奠定帝王之基的政治资本。 即诸子皆不成器,卫王力挽天倾,扶保国祚,最终陈家失德,禅让于卫王! 那么魏梁两藩与楚王这两方人最好的处境,就是两败俱伤。 而方才让内阁猜疑,再最终证明他是一等一的大汉忠臣,这种大忠似奸的前后反差正是他所需要的。 说白了,就是要渐渐收揽文臣之心。 此刻的大汉,真不是两晋南北朝以及五代…如桓温、朱温等乱臣贼子篡夺权位的时候了,经过宋明几百年的文官政治洗礼,文官集团根深蒂固,纵然是篡位也要非常讲究吃相。 这个戏码根本少不了。 哪有一上去就直接,我提议,由我来当皇帝? 王莽、曹操也没有这么干的。 搞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那一套的,那是董卓! 贾珩压下心头的纷乱思绪,官靴踏过皑皑积雪,响起嘎吱嘎吱的响声,已是崇平十九年的腊月时节。 殿前的三层青石玉阶上,朱红梁柱之旁,一队队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府卫与黑色无翼山字冠的内卫,立身在廊檐上,执刀警戒。 贾珩行至近前,浓眉之下,清冷而锐利的目光掠过一众锦衣府卫。 “来人止步。”锦衣府卫向贾珩喝问了一声,旋即,面色一肃,拱手说道:“卑职见过都督。”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本王进去看看咸宁公主。” “都督,戴公公那边儿交待过,无上谕,外臣不得擅入。”那锦衣府卫小校面色现出一抹为难,开口说道。 眼前之人乃是威震天下的卫郡王,又是锦衣都督。 贾珩眉头皱了皱,目光深深,沉喝道:“本王看看自家家人,还要向宫中请旨?” 那为首的锦衣将校,凝眸看了一旁的黑衣内监首领,得了允准之后,让开路途,道:“都督请。” 贾珩神色淡漠,举步而行。 这就是权力的变化。 从刚开始的手握生杀大权,再到现在连曾经号令如一的锦衣府都开始迟疑,人走茶凉已有苗头。 如果他真的丧失权力,那就是从从前的门庭若市,再到门前冷落鞍马稀,最终成为别人的砧板之肉,任由宰割。 贾珩说话之间,大步进入殿中。 而那锦衣府卫则是迅速派人前往含元殿内书房,禀告戴权。 此刻,福宁宫—— 殿中燃着地龙,殿中热气氤氲升腾,暖意融融,混合着殿中的清香,侍立在梁柱下的宫女,静静而候。 咸宁公主正自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平坦的小腹隆起成球,纤纤素手轻轻抚着,那张珠圆玉润的脸蛋儿可见白里透红,柳眉之下,美眸莹润如水,道:“这几天怎么了,这内卫在宫殿外严守着,弄得紧张兮兮的。” 端容贵妃道:“还不是你父皇,唉……”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嬷嬷进入殿中,道:“娘娘,卫郡王来了。” 端容贵妃闻言,心神一顿,凝眸看去,低声道:“人呢?” 贾珩说话之间,举步进入殿中,在女官的引领下,进入殿中,看向落座在软榻上的端容贵妃,躬身行了一礼,道:“见过娘娘。” “子钰来了。”端容贵妃细秀柳眉之下,莹润目光欣然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招呼道:“快,坐。” “先生。”咸宁公主柳眉之下,美眸莹润如水,轻轻唤了一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咸宁,你和孩子怎么样了。” 说话之间,行至近前,一下子握住咸宁公主的纤纤柔荑。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玉容上满是幸福和甜蜜,道:“太医院已经看过了,胎儿脉象平稳有力,再过一个月也就生了。” 贾珩道:“咸宁,我等会儿听听孩子。” 说话之间,蹲下身来,凑到咸宁公主的小腹,听着那肚子中的胎儿动静。 咸宁公主那张清丽如霞的脸蛋儿笼着羞喜之色,也不知是得意还是欣然的语气,说道:“先生,这几天他踢我踢的多呢。” 端容贵妃那张幽清冷艳的脸蛋儿,也满是明媚之意,看着小两口,脸上露出姨母笑。 不管怎么样,咸宁这辈子也算是得了好归宿了。 过了一会儿,贾珩握住咸宁公主的纤纤柔荑,容色微顿,道:“咸宁最近在屋里,好好养胎,等明年开春生了孩子,也就好了。” 端容贵妃道:“子钰,最近外面情况怎么样?楚王不是已经被册立为太子了吗?” 贾珩转眸看向自家这位雍容美艳不减当年的丈母娘,说道:“娘娘是想问外面的府卫何时撤去?” 端容贵妃点了点头,道:“咸宁在屋里,平常出入多有不便,本宫出入也不大方便,陛下何至于此?” 贾珩一时默然,因为这话有些不好接。 就在贾珩与端容贵妃叙话之时,朱墙黛瓦的宫殿之外,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女官快步进来,开口道:“娘娘,殿下,八皇子来了。” 说话之间,一个半大小子进入殿中,一身剪裁得体、织绣精美的蟒服,白净俊朗的面容上涌动着几许欣然,说道:“母妃,姐夫也在啊。” 贾珩笑道:“殿下。” “姐夫唤我阿泽就好了。”八皇子陈泽目光坚定,朗声说道。 “泽儿回来了。”端容贵妃那张冷艳、幽清的脸蛋儿,几是笑意嫣然地看向那小孩儿,莹莹如水的美眸之中现出几许慈和。 贾珩转眸看了一眼丈母娘,目光闪烁之时,就有些惊艳。 只能说岁月对端容贵妃根本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犹如一壶酿制了许久的老酒,暗香浮动,哪怕只是轻轻一嗅,就让人醺然欲醉。 尤其丽人一颦一笑之间,冷艳与知性,仍是在眉眼间无声流溢。 咸宁公主轻轻拽了下贾珩的手,秀丽如黛的双眉之下,晶莹熠熠的目中现出一抹羞恼。 先生真是的,刚刚偷看母妃做什么? 她真是怕了先生了。 主要是咸宁这会儿也有些怀疑宋皇后的一对儿龙凤胎可能和楚王妃甄晴一样,都是贾珩的种。 贾珩只是稍稍失神片刻,旋即,转眸看向一旁的咸宁公主,心头有些内疚神明。 媳妇儿还怀着孩子呢。 端容贵妃问道:“泽儿,今个儿不是去上了学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刚刚去父皇那边儿请安了。”陈泽道。 端容贵妃春山黛眉下,温婉如水的目光凝眸看向陈泽,道:“是应该过去看看。” 陈泽明眸眨了眨,好奇地看向贾珩,问道:“姐夫今个儿怎么想起来进宫了?” 贾珩笑道:“过来看看你姐,泽儿,这会儿看着也长高了许多。” 这个妻弟年纪虽然要小上一些,但其实已经表现出一些英睿天成的机灵尽劲儿。 这会儿,端容贵妃接过话头儿,笑道:“泽儿他已经十二岁,虚岁十三了,个头儿蹿的高。” 贾珩笑问道:“最近读了什么书?” “主要是一些四书五经还有一些诸子百家的学说。”陈泽声音清脆,说道:“私下里也会看一些兵书战策什么的。” 咸宁公主眉眼柔婉笑意萦起,丰润可人的玉容嫣然而明媚,道:“阿弟时常说,将来是要像你一样,能够带兵打仗,为大汉建功立业呢。” 贾珩笑了笑,道:“那可得快些长大,再过几年,就连西北和藏地都被朝廷平定了,想要出征都没有地方去了。” 陈泽声音有些脆生生,脸上现出坚定之色,说道:“姐夫,南边儿的百越,还有海上的岛国,这些蛮夷,也当施以教化。” 端容贵妃板起那张明艳的脸蛋儿,道:“小小年纪,就知道动刀动枪的,你陆师父不是经常在你耳畔说了我大汉不能穷兵黩武。” 陈泽道:“但姐夫不是也说了,教化蛮夷是华夏上古圣王明君都在做的事儿。” 贾珩笑了笑道:“好大喜功,穷兵黩武,劳民伤财,归根到底在一个财字,如果征讨之地有所产出,这就不能算是劳民伤财,反而于国有益。” 只怕这个陆理,正在不停地教陈泽一些帝王之学,当然在他的视角里,这些根本就不对。 咸宁公主清丽如霜的脸蛋儿上,带着几许嫣然、明媚的笑意,道:“你姐夫有经天纬地之才,以后可以多教教你。”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 可以说,这位丈母娘这会儿,已然充分认同贾珩的才干。 虽然因为宋皇后这位自家姐姐的缘故,端容贵妃过去是秉持着不争不抢的心态。 但哪个女人没有望子成龙之心? 如今,崇平帝立了楚藩为东宫,端容贵妃心头的顾忌,倒是少了许多。 贾珩迎着陈泽的期冀目光,道:“那这段时间等我有空了,就给你讲讲这些。” “谢谢姐夫。”陈泽面上带着欣喜,轻笑说道。 这会儿,端容贵妃秀丽如黛柳眉之下,美眸莹润微微地看向贾珩,道:“子钰,外面儿的府卫什么时候能够撤掉?” 贾珩想了想,道:“得等楚王在内阁军机等臣见证下,向圣上谢恩之后了,那时,朝臣会聚于含元殿,恭贺太子监国,接受群臣朝拜。” 那个时候也就是名分既定,真就是一点儿翻盘机会都没有。 因为,这是崇平帝在为楚王背书。 唯名与器不可轻授于人。 等到了那个时候,魏王再有异动,那造反的成本就比较大。 不像现在,完全可以说,楚王勾结中外,蒙蔽圣聪,而册立太子的诏书也是矫诏。 …… …… 魏王府 书房之中 一条四四方方的漆木书案后,魏王陈然一袭蜀锦圆领长袍,头上未曾戴冠,那张阴鸷、峻刻的面容,似是笼着一层幽冷。” “怎么回事儿?”魏王面色倏变,剑眉之下,那双沉静目光深沉莫名,惊声道:“谁在刺杀仇良?” 邓纬面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殿下,不是我们的人,会不会是梁王?” 魏王陈然道:“不可能是梁王弟,等会儿问过就知道了。” 邓纬容色微顿,猜测说道:“难道是他得罪了旁人,所以才会被袭杀?” 想了想,邓纬忽而想起一事,目光咄咄而视,道:“殿下,会不会是赵王余孽?” 魏王陈然拧了拧眉,旋即舒展开来,似是恍然而悟,说道:“倒是不无可能。” 邓纬点了点头,说道:“王爷不必担忧。” 就在这时,宋璟大步进入厅堂之中,迎着魏王陈然的征询目光,脸上涌动着复杂之色,说道:“殿下,方才内阁打发了小吏过来,让卫郡王进宫答话。” 魏王陈然皱了皱眉,说道:“难道是子钰?” 宋璟点了点头,道:“不无可能,但贾子钰为何要寻人刺杀仇良?” 这显然是宋璟不能理解的事儿。 魏王陈然摇了摇头,道:“如是子钰想要除掉仇良,不会用这等刺杀手段,有太多法子了。” 宋璟颔首道:“殿下这么说也是这个理儿。” 魏王陈然剑眉之下,目光凝露而闪,静静看向宋璟,说道:“舅舅,觉得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宋璟点了点头,道:“仇良现在已经回到了锦衣府,就怕是觉得殿下为了杀人灭口,进而再与殿下做对。” 魏王陈然眉头微皱,目光凝了凝,温声道:“舅舅说怎么办?” 宋璟道:“殿下不必惊慌,可以再看看,以仇良的聪敏,不会到宫中告发殿下。” 魏王陈然眉头紧皱,目光深深,朗声道:“这好端端的,偏偏出了这等事儿。” 宋璟道:“殿下,现在诸事并未进行,只是在筹备阶段,反过来说,内阁并未怀疑到殿下身上,只是将目光落在卫郡王身上,这样内阁都将戒备目光放在卫郡王身上,殿下反而能够从容布置。”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说道:“舅舅说的是。” 这是他唯一翻身的机会,否则,此生就要在藩国之地困死。 就在这时,一个仆人进入书房,开口说道:“王爷,梁王来了。” 说话之间,梁王陈炜快步从外间而来,低声道:“皇兄,我方才听席先生说,锦衣指挥仇良在街上遇刺。” 魏王陈然面色凝重如铁,轻声说道:“此事内阁方面已经问过贾子钰,许是相疑贾子钰。” 说着,凝眸看向梁王陈炜,道:“梁王弟,最近京中风声鹤唳,梁王弟也不要来往太过频繁了。” 宋璟叮嘱道:“最近是要低调一些。” 频频过来,只怕别人会疑心在搞什么阴谋。 梁王陈炜解释道:“今日之事太过特殊,这才过来的急切一些。” 说话之间,凝眸看向魏王陈然。 魏王面容阴沉如铁,温声说道:“在几天后,楚王就会进宫谢恩,那时候正是我们的机会。” 梁王陈炜眉头皱了皱,心头忧虑不胜,问道:“兄长,仇良遇刺一事之后,会不会引起内阁那些文官的猜疑?” 魏王道:“如今那些文官将怀疑目光都投到了子钰身上,反而洗刷了我们的嫌疑,但仇良那边儿不一定,许是以为杀人灭口。” 梁王陈炜眉头紧锁,目中现出一道厉芒。 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咸宁公主:怎么,还看呢? 宫苑,福宁宫 贾珩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薄薄软褥的绣墩上,伸手拉着咸宁公主的素手,抬头之间,凝眸看向端容贵妃与陈泽叙话。 陈泽扬起头来,目光明亮熠熠,脆生生问道:“姐夫,宫中和京城最近怎么样了?” 贾珩道:“最近大位传承,神京城中难免慎重对待了一些,你方才去见你父皇,你父皇怎么说?” “父皇他病得厉害,我在那问了几句安,父皇就让我出来了。”陈泽面上现出一抹黯然,语气低沉说道。 显然在这位八皇子眼中,对崇平帝的感情要深厚一些。 端容贵妃笑意嫣然,几如二月桃花明媚,宽慰道:“你父皇现在正在养病,等病好了,你再过去请安不迟。” 贾珩转眸看向端容贵妃,丽人那张冰肌玉骨的玉容白腻如雪,气质雍容美艳,问道:“娘娘,皇后娘娘最近怎么样?” 端容贵妃玉颜倏然转而蒙起黯然之色,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恼道:“我也不知道姐姐那边儿的情况,这几天内卫都严禁出入,本宫也懒得与他们起争执。” 丽人轻轻说着,声音中就带着几许委屈,犹如正在给情郎抱怨一般。 这无疑是让这位雍容美艳、优雅动人的丽人,多了几许小女孩儿的呆萌、娇俏之态。 尤其丽人身形丰腴,曲线玲珑曼妙,明艳无端的脸蛋儿丰腻嘟嘟,沟壑深深,一眼远远瞟去,目光似要跌倒在万水千山当中。 那种丰盈与明媚之态,几乎让人欲罢不能。 贾珩剑眉挑了挑,温煦目光怔忪了下,旋即,连忙让开略微有些惊悸的目光注视。 这可和甜妞儿不一样,这真是亲亲岳母,非礼勿视。 这会儿,咸宁公主芳心似是羞恼莫名,自是瞥见那蟒服少年的眼神所向,不由拽了一下贾珩的手。 怎么,还看呢? 犹如张扬对袁华看秋雅出浴的场景,不时就有歌曲在耳畔响起,然后就被张扬施法中断。 贾珩定了定心神,说道:“这些内卫只是听命办事,应该也不会对娘娘无礼。” 端容贵妃清冷如山泉叮咚的声音当中,似是带着几许冷俏之意,而那张靡颜腻理的玉容,酡红如醺,似乎重又恢复了雍容美艳之态,冷哼说道:“本宫谅他们也不敢!” 贾珩凝眸看向那倏然气质冷艳的丽人,剑眉之下的目中,似是现出一抹讶异之色。 丽人当真是气质百变,让人心神摇曳。 而咸宁在这会儿,早已将少年的手都给掐红了,美眸嗔怒而视。 看起来没完没了? 咸宁公主只得岔开话题,重新将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扬起那张清丽丰润的脸蛋儿,轻笑了下,\b说道:“先生,我想去姑姑府上待产。” 贾珩讶异了下,说道:“你在这边儿多热闹,为何要往那边儿去,再说这边儿待产也要方便许多。” 端容贵妃道:“宫里看着气氛不大好,让咸宁去晋阳府上也好。” 贾珩转眸看向咸宁公主,目中满是无尽怜爱之意,温声道:“那等会儿我送你过去。” 贾珩说话之间,转头看向丰容盛鬋的端容贵妃,道:“娘娘,那我送咸宁回去。” 端容贵妃叮嘱道:“你和咸宁路上小心,本宫让嬷嬷随行给你一同过去。”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旋即也不多言,在嬷嬷和宫女收拾一番后,护送着咸宁公主出了宫殿。 因为咸宁公主是孕妇,故而,内卫也没有阻拦,而是目送着咸宁公主离去。 …… …… 大明宫,含元殿,内书房 “咳咳……” 重重咳嗽之声响起不停,而室内一股浓郁的草药味道与气息肆意而起,弥漫于室内。 靠着轩窗的一方铺就着凉席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条被子,崇平帝静静躺着,随着咳嗽,被褥发出抖动,而周身似是散发着一股惨白而将死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内监,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来到殿中,来到立身在屏风之侧的戴权身边儿,附耳低语了几句。 “怎么了,戴权?”崇平帝剧烈咳嗽了几下,问道。 戴权整容敛色,禀告道:“陛下,卫郡王进宫了。” “哦?”崇平帝面色诧异了下,似有些不明所以。 戴权斟酌着言辞,小心翼翼说道:“昨日,锦衣指挥仇良遇刺,倒也有惊无险,但还是引起不小的风波。” “仇良遇刺?”崇平帝原本漫不经心的声音,多少带着几许正经之意。 这一刻的天子几乎将脑力开动到最大,思量着其中的缘故。 只是毕竟是油尽灯枯,一时半会儿也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内阁怀疑是子钰做的?” 这个时候,内阁主要防备的是子钰。 戴权道:“陛下,此事的具体详情,还没有细说。” 崇平帝默然片刻,苍老虚弱的声音中带着几许笃定,说道:“子钰应该不会动仇良,子钰也不会用出这等刺杀手段,而且……还让仇良跑了。” 换句话说,这等低级错误,根本就不是一向运筹帷幄,足智多谋的贾珩能够干出来的事。 但世间之事偏偏就是如此,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让人问问内阁,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崇平帝又默然了一会儿,沉声说道。 戴权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奴婢这就让人去问内阁。” 崇平帝默然片刻,道:“去问问吧,此事多半是赵王之子陈渊所为,除掉锦衣指挥,然后引起朝堂乱局,以便浑水摸鱼,彼等当真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在这一刻,崇平帝和高仲平的推断基本是一般无二。 因为贾珩压根就没有这么行事的动机,更不会用上刺杀这等卑劣手段。 当然,任是谁都没有想到,贾珩是因为送皇后一事而行灭口之计。 戴权听着崇平帝的猜测之言,说道:“陛下,福宁宫那边儿,贵妃娘娘说咸宁公主正处孕中,平日出行多有不便,已经让咸宁公主移至晋阳长公主府待产。” 崇平帝默然片刻,沉声道:“福宁宫方面的内卫可适时放开宫禁,允其自由出入。” 现在已降了诏书,布告中外,文武百官已知东宫之位谁属,名分既定,也就不会有什么幺蛾子。 不过梓潼那边儿,心头多半还有怨气,还是留待时间化解吧。 他何尝不想将皇位传给魏王,奈何魏王无子,将来兄终弟及也好,从旁系过继也罢,不知要闹出多少政潮。 不如,这个恶人由他来做。 戴权点头应着,凝眸看向那躺在床榻上的崇平帝,心头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奴婢这就吩咐人操持此事。” 崇平帝面颊凹陷,心绪黯然不已,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古来帝王,孤家寡人,大抵如是。 …… …… 晋阳长公主府 一辆琉璃簪璎马车缓缓停靠在晋阳长公主府上,在几个嬷嬷的帮助下,咸宁公主从马车上下来,挺着大肚子,丽人雍美的脸蛋儿两侧似浮起浅浅红晕,在冬日和煦日光的照耀下,丰腻嘟嘟,白里透红,颇见绮丽动人。 后宅,厅堂当中—— 晋阳长公主早早闻听贾珩与咸宁公主一同到来,与李婵月和宋妍一同出得厅堂相迎,看向贾珩的目光带着责怪,说道:“咸宁大着肚子,怎么过来了?” 贾珩解释道:“宫里最近出了一些事儿,我和容妃娘娘商议了下,就将咸宁接出来算了。” 咸宁公主嫣然一笑,美眸莹润微微,道:“姑姑,你这边儿清净一些,适合养胎。” 省得某人时不时进福宁宫,偷看她母妃,哼…… 晋阳长公主弯弯柳眉之下,美眸晶然剔透,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纤声道:“那也好,府上各色服侍人等一应俱全,咸宁你过来待产也好。” 这会儿,李婵月和宋妍近前,搀扶着咸宁公主的胳膊,然后扶着在铺就着软褥的软榻上落座下来。 说话之间,晋阳长公主转头吩咐着一旁的傅秋芳,道:“去将东跨院那间腾将出来,派谨细、机灵一些的嬷嬷和丫鬟过去候着。” 傅秋芳轻轻应了一声是,深深看了一眼那面容峻刻的蟒服少年,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昨天,长公主殿下说要让自己也侍奉那位卫郡王,\b她也不知怎么办才好? 自从兄长将她送到长公主府上以后,对这位卫郡王的行事风格倒也愈发了解。 虽具经天纬地之才,但也荒淫无度,难说是什么正人君子。 贾珩搀扶着咸宁公主落座下来,端起仆人奉上的香茗,轻轻呷了一口。 晋阳长公主道:“本宫听夏侯莹说,锦衣府指挥仇良遇刺,内阁召你过去,可知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放下茶盅,道:“就是例行问问话,其实也是在试探是不是我派人刺杀的仇良。” “你刺杀仇良做什么?你需要刺杀一个小小的锦衣指挥?”晋阳长公主秀丽、明媚的容色微微一顿,讶异说道。 贾珩道:“是啊,我派人刺杀他作甚。” 是不需要,但仇良正在调查甜妞儿的雷,已经触碰到了他的核心机密。 晋阳长公主春山如黛的柳眉挑了挑,晶然美眸闪烁了下,敏锐捕捉到那蟒服少年面上的神色,心头若有所悟,道:“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些了,天色不早了,该吃晚饭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上次还要说要尝尝婵月的手艺,这次应该有口福了吧。” 说着,看向婵月和宋妍,对上两张清丽无端的脸蛋儿。 婵月和宋妍都是肤白貌美的白富美,一个眉似柳叶,眸如秋月,一个眉黛青颦,雪肤玉颜。 李婵月似乎有些害羞,娇俏说道:“小贾先生,我许久不做,手艺已经生疏了。” 贾珩道:“等会儿我尝尝。” 另一边儿,宋妍秀丽柳眉之下,凝眸而闪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珩大哥,我也烧了两道小菜,珩大哥等会儿也尝两口吧。” 贾珩笑了笑,说道:“那我等会儿猜猜是哪个是你烧的菜。” 晋阳长公主妩媚流波的美眸中见着羞恼,没好气道:“又猜哪个是吧?” 贾珩:“……” 晋阳,等会儿还要吃饭呢,好端端的说这个做什么? 晋阳长公主乜了一眼贾珩,腻哼一声,说道:“一同坐下用饭吧。” 说话之间,众人围着一张高高几案上落座下来,开始用起饭菜。 晋阳长公主放下筷子,转眸看向贾珩,轻声道:“这几天,京中动静有些不对。” “是有些不对,等会儿,晚上和你细说。”贾珩温声说着,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 晋阳长公主柳眉弯弯如黛,乜了一眼贾珩,嗔怪说道:“孩子还在呢,你在这儿别动手动脚的。” 贾珩一时默然无语,看向正一副乖乖女之态,低头用着饭菜的李婵月和宋妍,心神有些古怪莫名。 这么一说,还真是两个小孩子。 贾珩随口岔开话题,问道:“节儿呢,这会儿怎么没有见他?” 晋阳长公主道:“节儿身子有些不大舒服,早早歇着了。” 贾珩放下筷子,关切道:“他怎么了?” 这是自家的长子,也是他与晋阳爱情的结晶和见证,他将来也是有许多期许的。 “已经请过太医了,倒是没有什么事儿。”晋阳长公主秀丽如黛的柳叶细眉之下,轻声说道:“本宫比你还上心呢。”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会儿我去看看他。” 待与晋阳长公主用过饭菜以后,众人各自散去,贾珩挽着晋阳长公主的纤纤素手,来到厢房之中,落座在床榻上。 晋阳长公主如黛柳眉之下,晶然美眸莹润微微,柔声道:“今天仇良的事儿是怎么回事儿?” 丽人分明是心思慧黠无比,或者说夫妻两人早已心意相通,从贾珩方才前后可疑的表现中发现了一些端倪。 贾珩道:“是潇潇派人刺杀于他的。” 晋阳长公主:“……” “好端端的,潇潇刺杀他做什么?”晋阳长公主心神微震,讶异道。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中冷芒闪烁,道:“因为仇良调查到我与坤宁宫那边儿。” 晋阳长公主:“???” 这…… 这都调查到坤宁宫的事儿了,所以,这人与皇嫂的奸情差点儿暴露了是吧? 晋阳长公主掐了贾珩一下,语气满是责怪道:“你干的好事儿,本宫当初就警告你,不要胡乱打不该打的人的主意。” 贾珩叫屈道:“也不能怪我,这些都是命运捉弄,命中注定。” 他和甜妞儿的孽缘,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命中注定。 晋阳长公主修丽双眉之下,晶然美眸闪过着危险的光芒,语气讥诮说道:“听你意思,这还是命中注定的正缘?本宫耽搁你了是吧?” 贾珩闻言,心头就多少有些无语,绕过丽人肩下的手,捏了捏身前的一团丰盈,说道:“怎么,你还吃她的醋?” 晋阳长公主晶莹如雪的玉容羞红如霞,琼鼻之下,不由腻哼一声,没好气道:“什么吃醋,也就只有你能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来。” 实在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 那样凶险万分的事情,他都能做的出来?一旦曝出来,纵有多少功劳都难抵一死。 问题,偏偏还生了一对儿龙凤胎,她都没有龙凤胎……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深深,感慨了一句,喟叹道:“命运捉弄,旁人不知,你难道不知?” 晋阳长公主春山黛眉之下,目光温煦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你注意一下吧,绝不能走漏半点儿风声,本宫觉得那仇良已经开始怀疑了。” 贾珩探入丽人衣襟,只觉寸寸丰盈柔腻,在掌指之间流溢,低声道:“我觉得也是。” 晋阳长公主蹙紧了秀眉,樱颗贝齿咬着樱唇,说道:“不过这种事儿,只要没有捉奸在床,他根本不会透露只言片语,否则,他第一个要承受宫中的雷霆怒火。” 贾珩道:“我就怕他从甄晴还有两人的龙凤胎身上联想到共同点。”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因为这世界上哪有这么多龙凤胎? 仇良现在就是一条四处咬人的疯狗,但凡有一点儿蛛丝马迹,就会穷追不舍,而龙凤胎也就是他的线索。 晋阳长公主道:“倒也是有这个可能,毕竟龙凤胎实在稀有,虽说先前还能说是皆是宗室血脉,有其父必有其子,但也难保不会被有心人留意。” 贾珩面色现出思索之色,转眸看向晋阳长公主,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先早些歇着吧。” 晋阳长公主修眉弯弯,轻哼一声,说道:“还没说你呢,你这可真是太胡闹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好了,我也让你生个龙凤胎。” 晋阳长公主:“……” 不过,她还真想要个女儿,虽然见证着婵月的从小到大,但自己亲生的女儿,还真没有一个。 夜色已深,冬夜明月高悬,月光如纱似雾,笼罩着整个庭院,庭院中的梅花树梅花绽放,冷蕊暗香浮动,蝴蝶难来,崇平十九年的冬天渐渐过去。 第一千四百九十一章 晋阳长公主:真是让你享尽了艳福。 厢房,帷幔之中,几案上可见烛火急剧跳动几下,蜡泪涓涓流淌不止。 贾珩这会儿伸手拥住丽人圆润光滑的肩头,低声道:“晋阳,最近魏王和梁王恐怕要逼宫了。” 这会儿正自中场休息,倒是可以征询晋阳的意见。 晋阳长公主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艳丽如霞,正沉浸在惊涛骇浪的余韵当中,闻听此言,讶异了一声,问道:“怎么回事儿?你从哪儿听说的?” 贾珩默然片刻,道:“一些猜测,而且魏王最近频频与京营武将见面。” 晋阳长公主皱了皱秀眉,妩媚、酥腻声音中带着几许冷俏,问道:“他这样做,不怕天下人千夫所指?招人唾骂?” 贾珩道:“相比错失大位,郁郁而终,千夫所指又能如何?又不会掉一块肉。” 他与魏王易地而处,也会感到忿忿不平。 凭什么?楚王一个庶藩,竟然荣登大位!这绝对不能忍! 晋阳长公主美眸蒙起忧色,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向皇兄那边儿告发于他?” 贾珩说话之间,掌指之间就觉丰软盈盈在握,只觉柔腻流溢不停,道:“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我不会去做。” 魏王造反,对崇平帝的精神打击将是致命的,或者说油尽灯枯的天子,大抵是熬不住这一波的。 晋阳长公主叹了一口气,那张丰腻白皙的玉颜现出一抹回忆,道:“当年皇兄也是这样荣登大宝的,如今也算是宿命轮回。” 贾珩抚着丽人圆润的肩头,转眸看向晋阳长公主,叹道:“说来,我也是当年东宫的遗孤。” 晋阳长公主闻听此言,芳心惊颤,扬起那张玫红气韵团团的脸蛋儿,讶异问道:“你在说什么?” 这人在说什么? 贾珩幽幽道:“我说我我当年也是东宫六率之卫将的遗孤。” 晋阳长公主闻言,颤声道:“你先前都知道了?” 他知道了当年之事,不过,皇兄已缠绵于病榻之上,倒也没有多少凶险了。 贾珩感慨道:“是啊,算是知道了身世。” 晋阳长公主秀眉弯弯,丰润玉颜上似陷入对往事的回忆当中,说道:“当年,本宫时常去东宫玩耍,本宫初见你时,你才没多大,谁能想到,会在今日成为大汉的第五位郡王,还成了本宫的……男人。” 贾珩闻言,语气有些古怪,问道:“我当年还是婴儿,这你都能下得去手?” 真就是从小看大,玩着正太养成的游戏。 晋阳长公主端丽容色之间就有几许难以言说的羞意涌动,两道弯弯如细叶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莹润微微,道:“谁知道?本宫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你后背那边儿不是有个梅花胎记?” 贾珩道:“是有这么一个胎记。” “那时候已经晚了,本宫已经和你割舍不开了。”晋阳长公主柳眉如黛,宛如凝露般的美眸涌动着痴痴之意,说道。 贾珩目光温煦,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也有几许深情,道:“这么说也是,再说,你我之间这是缘分早定。” 这是一场跨越十多年的爱恋,命运捉弄,将两人纠葛在一起。 晋阳长公主玉颜酡红如醺,轻哼一声,声音中满是娇俏和柔软,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和本宫说说,你是怎么和皇嫂定下终身的?” 贾珩道:“先前不是和你说过了。” 晋阳长公主说话之间,翻身而起,纤纤素手,似是引剑入鞘,丽人如一朵牡丹花瓣的脸蛋儿,似蒙着团团胭脂红晕,道:“本宫比着她,怎么样?” 贾珩:“……” 至于吗?什么都要攀比? 晋阳长公主此刻散乱无比的云鬓之间,别着的一根金翅熠熠的珠钗上,可见璎珞流苏轻轻摇曳不停,正在原地画着圈儿。 贾珩诧异了下,道:“这要怎么比,我都忘了,要不哪天并排在一起,一同闹闹?” 嗯,晋阳这会儿骑在他的身上,在此争风吃醋,似乎就有些古怪。 晋阳长公主柳叶秀眉之下,莹莹如水的美眸凝露一般看向那蟒服少年,掐了一下那蟒服少年的腰间软肉,道:“你果然存着这等坏心思。”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深深几许,语气似乎有些无奈,说道:“是你非要问的,这还怪我?” 晋阳长公主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闪烁之间,莹莹如水,有些不确定说道:“是不是她要更好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答道:“她不如你。” 晋阳长公主弯弯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莹莹如水,腻哼一声,说道:“只怕你在她面前也是这么说本宫的吧?” 贾珩轻轻托住丽人的丰圆酥翘,说道:“你看你现在有多心,她可从来都没有问过。” 甜妞儿从来都没有问过,不过他也没有问过甜妞儿,我与陛下孰…… 两人的关系先前还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当然,经历天子弃魏择楚一事,下次这话他就能问出来了。 晋阳长公主那一张雍容美艳的脸蛋儿,两侧早已酡红如醺,一双狭长清冽的凤目当中,明显带着几许柔情似水的涟漪清波,说道:“真是让你享尽了艳福。” 历来青史之上,哪里有这样的?皇室姑嫂共侍一人,简直……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似是恍惚了下,说道:“其中多少惊险,旁人也无从得知。” 甜妞儿对他的压榨和逼迫,旁人也不知道,还有那种提心吊胆。 晋阳长公主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美眸柔润微微,似有妩媚清波轻漾,低声道:“皇兄如今不立魏王,她现在怎么样?” 贾珩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容上,就有几许唏嘘感慨:“她现在被软禁在坤宁宫,带着两个孩子,倒也不知怎么样了。” 说来,也让他挂念得慌。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血浓于水,心头倒也惦念几许。 晋阳长公主那张姝美玉颜上酡红如醺,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和酥腻,道:“本宫还没有问你,你这龙凤胎究竟是怎么生的?” 贾珩点了点头,面色微顿,温声道:“我也不知道,说生也就生了,说来倒也奇怪,你真想要一个? 或者说,人妻和熟妇属性可能有龙凤胎加成。 “本宫想要个女儿。”晋阳长公主翠丽如黛的秀眉挑了挑,那张雍容、丰艳的玉容脸蛋儿一侧就是汗津津的,晶莹剔透的美眸中,似是现出一抹憧憬之色。 对于丽人而言,也想要一个可爱伶俐的女儿。 贾珩握住晋阳长公主的纤纤柔荑,道:“那我帮你。” 晋阳年龄也不算大,生孩子的话因为生过一次,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晋阳长公主闻听此言,不由腻哼一声,可见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两侧浮起酡红红晕,秀发自脸蛋儿垂将而下,汗津津贴合而下,在彤彤灯火的映照下,可见酡红如醺,明媚动人。 晋阳长公主雪背如弓,那张丰润明丽的脸蛋儿酡红如醺,樱颗贝齿咬着粉润樱唇,心神微震。 也不知多久,寒风微微袭来,庭院中一棵棵梅花树枝头,可见团团白色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正是冬夜时节,雪落无声。 …… …… 翌日,晋阳长公主府—— 帷幔四及,厢房当中燃着地龙,热气升腾之间,就觉暖意融融,兽头熏笼中正自散发着如兰如麝的香气,充斥于整个室内,让人沁人心脾。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丽人,此刻的晋阳长公主那张清丽玉颊丰润白腻,脸蛋儿白里透红,睡颜明媚。 虽已是三十出头,但丽人丰容盛鬋,容貌艳冶娇媚,可谓美艳不胜。 就在这时,丽人秀挺琼鼻似是“嘤咛”一声,弯弯而细长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下,似是轻轻睁开妩媚流波的美眸,声音中带着几许慵懒的妩媚之意,问道:“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 这人昨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当她追问他和皇嫂的细节之时,竟似是火上浇油一般,让人欲罢不能。 贾珩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说道:“这会儿都已经辰时了。” 贾珩起得身来,寻了一身黑红缎面、金色织线的蟒服穿上,腰间系上一根犀角玉带,来到梳妆台前,对着一面菱花铜镜照着。 再有三天就是楚王进入宫中谢恩,接受百官朝贺的日子,而他那一天,应该是不过去了。 魏王应该是那一天起事,当真是风雨欲来。 贾珩剑眉之下,眸光深深,心头就有几许担忧。 因为虽说他已经准备充分,但真正事到临头,或许有各种突发情况。 说话之间,起得身来,来到厅堂之侧,问道:“来人,准备热水,我等会儿洗漱。” 这会儿,怜雪说话之间,就迎上前来,那张白腻如玉的容颜,似是因为娇羞不胜,似是浮起一层浅浅红晕,嫣然明媚,说道:“郡王爷,热水都已经准备好了。” 自从那天怜雪与贾珩有过肌肤之亲以后,贾珩也没有多少时间陪着怜雪,与其温存,多少显得薄情了一些。 贾珩洗漱而罢,在一方漆木圆形桌案上落座下来,用着包子和稀粥等物。 “节儿,今个儿可好些了没有?”贾珩温声道。 “小王爷这会儿已经醒了,今个儿倒是没有什么大碍。”怜雪一边儿落座下来,一边儿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我等会儿去看看他。” 说话之间,拿起一双竹筷,夹起一个包子,开始低头食用着。 不大一会儿,晋阳长公主起得床来,姿态丰腴款款,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丰润可人,丽人犹如一株刚刚经雨过后的芙蓉花,娇艳欲滴,美艳不胜。 贾珩拿过一方帕子擦了擦嘴,道:“晋阳,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儿子。” 晋阳长公主柳眉之下,晶然美眸莹莹如水,酥媚、柔软的声音似蕴藏着几许娇俏之态,说道:“去看看吧,你们父子两个许久不见一次,是得好好团聚团聚才是,等会儿也别忘了去看看元春,她这些天在家中也没少念叨你。” 贾珩说话之间,正要起身,耳畔听到晋阳长公主的柔媚声音,说道:“怜雪,你随着他一同过去。” “是,殿下。”怜雪轻轻应了一声,摇动着恍若弱柳扶风的腰肢,一同随着贾珩而去。 分明是丽人在给怜雪与贾珩创造着单独相处的机会。 贾珩剑眉之下,晶然目光宛如凝露般,凝眸看了一眼晋阳,暗道,这就是贤妻良母,或者说是身具母性的宽广胸怀。 或许在晋阳眼中,他既是她的男人,他又是她的孩子。 就这样,贾珩与怜雪出了晋阳长公主所在的厢房,抬眸看向一旁身形窈窕、明丽的少女,问道:“最近怎么样?” 怜雪瞥了一眼那蟒服少年,道:“一直伺候着殿下,别的也没有什么。” 贾珩说话之间,轻轻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道:“这些时间忙外面的事务,实在是有些冷落你了。” 怜雪柳眉弯弯,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彤彤如火,道:“没有什么的,我本来就是侍奉公主殿下的丫鬟。” 话还没有说完,却见那蟒服少年一下子拉过自己,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丰艳明媚。 “王爷。”怜雪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几如白玉无暇的娇躯上就有几许微烫之感,道:“别在这边儿,人来人往的。” 贾珩拥住怜雪的丰腴娇躯,向着一旁的厢房快步行去。 说话之间,一下子凑到怜雪的唇瓣上,凑近那粉润微微,一下子低头噙住那两瓣柔软,恣睢掠夺,顿觉气息流溢。 怜雪这会儿已然瘫软成一团烂泥,在蟒服少年的亲昵下,不大一会儿,身形纤美的少女,一下子就湮灭在滔滔不绝的江河洪流当中。 怜雪这会儿伸手轻轻推开贾珩,目中见着几许欣然莫名,羞怯道:“王爷,小王爷还在厢房中等着呢。” 贾珩笑了笑,说道:“那等晚一些,怜雪再过来陪我。” 两人说之间,离了厢房,向着厅堂之外而去。 厢房之中—— 可见室内暖气融融,氤氲升腾,金钩束起的帷幔之侧,一方铺就着厚厚毛毯的罗汉床上,可见一个容颜娇媚、丰艳动人的丽人。 贾节粉雕玉琢,正在拿着一个拨浪鼓,正自摇晃不停,小孩儿脸蛋儿粉腻嘟嘟,粲然明眸明亮熠熠而闪。 不远处,李婵月和宋妍落座下来,这会儿正在逗弄着贾节这个小孩儿。 “阿姐,我要那个。”贾节声音糯软说着,手中指着远处的一个竹蜻蜓。 “叫姨。”李婵月那张脸蛋儿丰润如霞,笑意明媚,轻轻捏了捏小孩儿的脸蛋儿,娇俏说道。 小孩儿声音带着几许糯软,唤道:“阿姐。” “这孩子,就不听话是吧?”李婵月这会儿似是气恼莫名,伸出素手掐了掐小孩儿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嗔怪了一句说道。 宋妍心头就好笑不已,而那双粲然如虹的明眸柔润流波,说道:“小孩子都是跟着他娘亲来叫人的。” “这还不算什么,将来等你有了孩子,还不知道怎么叫呢。”宋妍说着,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分明已是羞红如霞。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外间略微带着几许爽朗的笑意倏然响起,问道:“婵月,妍儿,你们两个做什么呢?” 宋妍转过一张妍丽、明媚的脸蛋儿,唤道:“珩大哥,你来了。” “小贾先生。”李婵月弯弯柳眉之下,那双藏星蕴月的眸子中,似是不停涌动着欣喜。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过来看看你们两个,节儿这会儿好些了吧。” “爹爹~”贾节唤了一声,声音中满是糯软和孺慕,宛如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骨碌碌转动,偷着一股聪明伶俐。 贾珩说话之间,快步近前,轻轻握住贾节绵软乎乎的小胖手,笑道:“节儿,你想爹爹了没有?” “想。”贾节柔柔唤了一声,这会儿的声音就有些脆生生的。 李婵月春山黛眉弯弯,粲然如虹的明眸莹莹如水,问道:“小贾先生,娘亲起来了没有?” 贾珩问道:“这会儿正在吃饭呢,你们两个去看咸宁了没有?” “表姐这会儿还在睡觉呢,她这时候嗜睡一些。”李婵月翠丽细眉之下,美眸眸光莹莹如水,声音纤柔,而藏星蕴月的眸子带着几许欢喜流溢。 贾珩说话之间,落座下来,抱过自家奶香奶气的儿子,轻笑说道:“节儿,让爹爹抱抱你。” 就这样,贾珩抱着怀中的孩子轻轻逗弄了一会儿,抬眸看向李婵月,道:“去让人看看你表姐那边儿醒了没有,一会儿咱们去那儿说话解闷儿。” 李婵月轻轻应了一声是,然后,吩咐着一个女官过去。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婵月,你和婵月这几天和宋妍在家里怎么样?” 李婵月道:“这几天,挺好的呀。” 宋妍同样点了点头。 …… …… 就在贾珩在晋阳长公主府与李婵月和宋妍叙话之时,锦衣府官厅—— 后衙书房当中,昨晚刚刚死里逃生的仇良面色阴沉如铁,浓眉之下,目中满是幽冷莫名。 只是因为他不配合魏王行事,魏王即刻之间就要行杀人灭口之计? 可以说,仇良自始自终都觉得是是魏王陈然在对他暗下毒手,而没有怀疑到贾珩头上。 仇良刚毅面容上戾气涌动,在这一刻,几乎是想进宫告发魏王。 “魏王先前虽有扬言,但并无实际行动,纵是进宫告发,也无人相信。”仇良说话之时,两道蹙起的粗眉之下,阴鸷、锐利几如鹰隼的目中,就可见冷意涌动不停,思忖道。 “不过在此之前,可以人提醒楚王,就说魏王或有异动,来日这就是拥立之功。”仇良目光闪烁了下,心头下定决心。 原来的仇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好下场,以防崇平帝以及暗中监视的内卫怀疑,但经过生死之险以后,仇良的心境也转变过来。 第一千四百九十二章 甄晴:那魏王会不会狗急跳墙? 锦衣府,官厅后衙 仇良刚刚想要起身,想要前往楚王府上通风报信,忽而心头闪过一道亮光,心头没来由一紧。 他现在与其通知楚王,不如在关要之时,救下楚王性命,那时候就是救驾和拥立之功,将来可为封爵之资。 仇良念及此处,心头涌起一股火热。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宫中圣上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晏驾,他也需要为将来之事绸缪了。 尤其是楚王,以庶藩之身登临大宝,根基浅薄,需要平衡文臣以及那位卫郡王的朝局,也需要一位立场不涉文臣与卫郡王的锦衣指挥为其张目。 仇良心思辗转来回,旋即,已经下定了主意,打算暂且按下此事,准备等到事急之时,出手相助。 只是转而,仇良心头又在思量,魏王最近的动向。 魏王手握五城兵马司的兵马,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从先前想要逼迫自己站队来说,魏王似乎也不甘心与大位无缘。 仇良思量着,眼眸愈发明亮。 魏王之谋,应也在三天之后了。 …… …… 晋阳长公主府,后宅—— 贾珩与儿子逗弄了一会儿,就让嬷嬷照顾着小家伙儿,自己则是与李婵月和宋妍一道儿去寻咸宁公主。 此刻,咸宁公主已经换了一身宽大裙裳,坐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床榻上,挺着隆起成球的腹部,在丫鬟的侍奉下,小口食用着稀粥。 这时,一个女官轻手轻脚进入厢房,说道:“公主殿下,郡王爷来了。” 丽人放下手里的汤匙,婉丽、明媚的玉颜上,现出几许幸福和甜蜜,说道:“先生来了?” 说话之间,只见那蟒服少年绕过一架锦绣云母芙蓉花的屏风,温声说道:“咸宁,吃饭了没有?” “正吃着呢。”咸宁公主放下手中的汤匙,转过螓首之时,美眸莹莹如水地看向贾珩,以及一旁的李婵月和宋妍,语气中难掩欣喜,说道:“婵月表妹和妍儿也来了。” 贾珩说话之间,落座在咸宁公主近前,轻轻挽过丽人的纤纤柔荑,低声道:“今个儿怎么样?” 随着临产期愈近,倒是愈发派人关注着咸宁。 咸宁公主弯弯柳眉之下,晶然美眸目光莹莹如水,道:“先生,这几天愈发嗜睡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生了。” 想起当初见着姑姑生孩子的场景,还真有些吓人。 贾珩叮嘱道:“咸宁,这段时间要愈\b格外小心,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咸宁秀眉弯弯,美眸莹莹如水,几近灵动如水,说道:“先生,大姐姐那边儿,先生也要勤往大姐姐那边儿去。” 贾珩笑了笑,说道:“这边儿陪了你以后,就说到哪儿去呢。”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拿起一只汤匙继续用着稀粥。 这会儿,李婵月这会儿落座下来,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与咸宁公主,明眸中带着艳羡。 待咸宁公主用罢早饭,来到一方茶几上落座下来,贾珩轻轻抚着丽人隆起成球的腹部,道:“孩子最近踢你不踢?” 虽然不是头一次当父亲,但那种血浓于水的亲情,仍是让贾珩心神欢喜不胜。 “最近踢的多呢。” 咸宁公主柳叶细眉之下,晶然美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明媚、婉丽的眉眼中也有几许甜蜜涌动,问道:“先生生下来以后,叫什么名字,先生想好了吗?” 贾珩剑眉之下,目中带着几许诧异涌动,说道:“男孩儿女孩儿也不一定,现在说取名字,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咸宁公主声音带着几许“撒娇女人最好命”的嗔怪,说道:“先生,提前预备着啊。” 贾珩想了想,说道:“那女孩儿就叫茶茶,男孩儿就叫贾着,着书立说的着。” 咸宁公主那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似是洋溢着繁盛笑意,低声道:“茶茶,挺好的名字,只是小名还行,大名是不是不大好。” 贾珩笑了笑,说道:“那你再给她取一个。” 咸宁公主说话之间,就将那一颗秀美如瀑的螓首偎靠在贾珩的心口,温声道:“先生,我想要个一儿一女。” 丽人本来想说龙凤胎,但旋即意识到不对,改口说着。 贾珩轻轻搂过丽人的肩头,心神涌起阵阵欣喜莫名。 李婵月和宋妍看着一家“三”口,心绪就有几许羡慕,她们两姐妹过来是做什么的? 过来看别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吗? 贾珩与咸宁公主依偎了一会儿,凝眸看向外间渐渐晦暗一团的苍茫天色,温声说道:“咸宁,你也多睡睡,我去看看大姐姐。” 咸宁公主道:“珩大哥去吧。” 当贾珩离去之后,咸宁公主隔着一架锦绣云母的屏风,唤着宋妍与李婵月,低声道:“妍儿,婵月,过来陪我说说话。” 李婵月道:“表姐都有小贾先生陪着说话,也需要我来吗?” 宋妍轻笑了下,就近落座下来,看着表姐妹两人说笑。 …… …… 楚王府,后宅之中—— 正是崇平十九年腊月寒冬的上午,假山堆叠、亭台楼阁的庭院中笼罩着的皑皑白雪,在冬日温煦日光照耀下渐渐融化,雪水沿着青砖黛瓦的墙面轻轻流淌,砸在青石板上,可见湿漉漉的印记纵横交错。 楚王陈钦正在为三日后的登位大典准备,此刻在几个女官和嬷嬷的侍奉下,试穿礼服,带着玉冠。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藩王之蟒服的礼服,正中是刺绣着一条白龙,袖口也有龙章凤纹,比之亲王蟒服更显贵气。 这会儿,甄晴正在抱着自家儿子陈杰,笑意莹莹地看着楚王试穿礼服。 女儿茵茵胖嘟嘟的脸蛋儿上白里透红,彤彤如霞,一双小胖手正在拿着一把瓜子,犹似黑葡萄一般的眼眸转动,灵动非常。 此刻倒真有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幸福美满的既视感。 “王爷,这身就比较好。”甄晴眉眼含笑,目中似有涟漪轻波微漾,娇俏道。 “孤也觉得这身不错。”楚王陈钦笑了笑,面上满是春风得意。 可以说这几天的楚王,春风得意马蹄疾,多年宿愿得偿,心头岂能不为之欣然莫名,这几天走路都带风。 楚王陈钦将身上的衣服脱下,交给一旁拿着托盘侍奉的女官,郑重叮嘱道:“好好看顾着,别出了什么差池了才好。” 那女官连忙应了一声,不敢怠慢分毫。 如是在《宫心计》当中,女官之间的内斗,就可能围绕礼服出了纰漏,然后傻白甜女主出手缝制的戏码。 楚王陈钦说着,近前,抱起自家儿子,笑了笑道:“杰儿,等将来,父王给你也定制一身儿。” 此刻,楚王陈钦倒是有几许历史上帝王闲谈之间,定江山归属之感。 如刘启酒后失言,口嗨要将皇位传给刘武一样,事后可能并不当回事儿,但当事人反而记得清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甄晴闻听此言,那张冷艳明丽的玉容上,两侧似蒙起一层酡红红晕,说道:“殿下。” 等殿下一继位,她的儿子就要即刻立为太子,省得将来她再落得宋家女人的结局。 楚王陈钦抱着自家儿子逗弄了一会儿,心神预约,转眸看向楚王妃甄晴,道:“孤去书房和廖贤他们说说话,王妃在这儿好好照顾着杰儿吧。” 甄晴笑道:“王爷去吧,我在这边儿照顾着杰儿。” 楚王陈钦而后也不多言,整理了下衣襟,向着书房行去。 此刻,书房之中—— 廖贤和冯慈两人坐在一张梨花木制的靠背椅子上,面上似是现出振奋之色,品茗叙话。 楚王陈钦举步进入书房,唤道:“廖先生,冯先生。” 两人连忙站将起来,道:“见过太子殿下。” 两人此刻还有些晕晕乎乎,因为以楚王的庶藩之身,夺嫡的希望十分渺茫,但最终却是楚王入主东宫。 楚王陈钦打量着两人,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欣喜,但面上却不见丝毫异色,说道:“廖先生,冯先生,无需多礼。” 眼前这些都是潜邸之臣,将来要帮助楚王协掌朝局的臣僚。 廖贤道:“殿下,太子詹事府已经开始在筹备当中,但尚未馆阁选贤,此事还要太子殿下亲自操持。” 根据汉官典制,东宫属臣有不少,主要有太子詹事府和左右春坊,以及六曹,几乎是一整套小的朝廷机构。 “这些当由父皇操持,我等不可擅自行事。”楚王陈钦剑眉挑了挑,目光深沉,朗声说道。 不过因为崇平帝尚在病榻上躺着,从馆阁选人则要暂且拖上一拖。 楚王陈钦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近日府中事务日多,可由廖先生任判吏曹事,冯先生则是判户曹事,协助孤共理府事。” 廖贤闻言,心头不由一震,拱手道:“多谢王爷信重。” 冯慈同样心头振奋,拱手一礼。 这就是从龙之臣的待遇,几乎可以预见,等楚王即位之后,两人就是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 楚王冷声道:“这几天,京中仇良遇刺,可见赵王余孽又在京中活动。” 提及赵王余孽,楚王陈钦面色阴沉如铁,目中就有点点寒芒闪烁不停。 因为,先前就有一子丧命在陈渊之手,心头愤恨可想而知。 廖贤皱了皱眉,道:“内阁不知为何,却召见了卫郡王入宫,许是因为先前锦衣府职权被仇良窃夺而走之故。” 楚王陈钦皱了皱眉,说道:“贾子钰仍是锦衣都督,只是不再理会锦衣中事,未必想刺杀仇良,子钰不会如此不智。” 廖贤道:“殿下,这几天还是要当心一些。” 楚王陈钦点了点头,道:“这几天府卫定要打起精神,太子六率筹备之事,进京营选择骁锐之士充实,务必忠诚、恪勤。” 楚王也不是傻子,经历江南遇刺一事之后,对这等事的警惕心不减多少。 冯慈温声道:“殿下,最近册立东宫大典,人事繁芜,京营和锦衣府卫也会出动,护送殿下,不使出纰漏。” 三天以后,楚王就要进宫,在含元殿接受文武百官朝贺,从此太子监国,那时候就是大位名分既定。 楚王面色一肃,道:“警戒仪仗诸事,主要还是以府中太子六率为主,旁人,孤信不过。” 冯慈点头应下。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仆人进入书房,禀告道:“太子殿下,江南甄家来人,现在前院花厅等候。” 甄家在月前,就先行派了甄韶之子甄珏前往京城,恰逢在路上赶上楚王立为东宫,甄珏心头大喜,一路昼夜兼程,赶赴京城。 楚王陈钦闻听此言,向一旁的冯慈和廖贤,说道:“这会儿正是用人之际,他来得正好,你们随孤一同去看看。” 而后,也不多言,离了书房,前往厅堂,去见甄家来人。 此刻,花厅之中,甄韶之子甄珏正在品茗等候着,其人年岁三十出头,面容粗犷,颌下蓄着短须,气质强悍。 甄珏听到外间的脚步声,起得身来,朝着楚王陈钦行了一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甄珏的声音当中,就带着几许激荡之意。 从当初甄家流放,距今也有好几年,原本以为甄家再无翻身之机,没有想到楚王还能有立为东宫的一天。 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否极泰来。 “世兄快快请起。”楚王近前,一下子搀扶住甄珏的胳膊,语含宽慰之意。 甄珏快步向着楚王近前,说道:“殿下,一别经年,殿下风采实是更甚往昔。” 楚王笑容中也难得见着几许爽朗,说道:“是有几年未见了,这些年一直南征北战,人也老了许多。” 两人寒暄着,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仆人端上青花瓷的茶盅,然后躬身之间,徐徐而退。 楚王笑道:“我正说这时候用人之际,世兄来的正好,如今东宫六率初立,军力不足,还需世兄这样的猛将统帅坐镇。” 甄珏目中满是坚定之意,斩钉截铁说道:“殿下放心,在下纵然舍得这条性命,也会护得殿下周全。” 楚王目中现出期许,说道:“一切都拜托世兄了。” 甄珏抱拳道:“职责所在,不敢轻忽。” 就在这时,却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外间而来,甄晴从廊檐下进得屋内,笑了笑,说道:“兄长来了。” 甄珏连忙起得身来,见礼说道:“见过太子妃。” 甄晴目光温和,笑意嫣然如霞,说道:“自家人,无需多礼。” 说话之间,丽人迈着雍容华艳的步伐,在一张梨花木椅上落座下来,端美云髻之下,弯弯如黛的柳眉下,晶然美眸眸光莹莹如水,笑意嫣然如桃,问道:“二叔他们这时候都到哪儿了?” 甄珏正色道:“自从接到王妃的飞鸽传书以后,大伯他们就昼夜兼程,向着神京奔来。” 甄晴点了点头,说道:“太子现在在京中孤立无援,正是需要自家人扶持之时,父亲他们能够早点儿来,也能更安稳一些。” 甄珏问道:“未知如今京中是什么情况?” 甄晴笑了笑,道:“殿下先前没有给你说?再过几天就是太子册封大典,文武百官入宫庆贺,那时候就成了监国太子,名分也就大抵定了。” 甄珏闻言,语气振奋说道:“王妃所言甚是,等到那时候,也就板上钉钉了。” 甄晴又话锋一转,叙道:“也不能太过大意了,行百里者半九十,还是得不骄不躁才是。” 楚王陈钦俊朗白皙的面容上就有认同之色,说道:“王妃说的是,戒骄戒躁。” 转而,抬眸看向甄珏,说道:“世兄远道而来,鞍马劳顿,先去沐浴更衣,稍后孤为世兄接风洗尘。” 甄珏起得身来,朝着楚王陈钦拱了拱手,然后,离了厢房。 陈钦点了点头,目送着甄珏离去,转头看向甄晴,问道:“是不是也让子钰那边儿多派一些锦衣府卫,在路上相护?” 甄晴想了想,问道:“殿下,如今锦衣府的职事不是交由了仇良操持?” 楚王陈钦皱了皱眉,说道:“仇良身为锦衣都指挥使,自己安危都不能保,如何能够做好警戒守卫之事?” 堂堂锦衣指挥使,却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这实在让人没有多少信心。 甄晴那张冷艳、雍丽的脸蛋儿上可见忧色密布,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那魏王会不会狗急跳墙?” 楚王陈钦道:“虽说不得不防,但孤以为,魏王应该不敢,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有宋家,况且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天下岂会服他?他威望不足以压制群臣,不说其他,子钰就不会坐视魏王行此谋逆之举。” 甄晴抬眸之间,莹润如水的美眸满是坚定,说道:“殿下,我明天再去一趟宁国府吧,问问贾子钰的主意。” 楚王陈钦闻言,点了点头,道:“那也好,让子钰帮着留意一下,有他这根定海神针在,孤心头也稳妥一些。” 其实,贾珩在神京城,某种程度上也让内阁以及楚王乐观地错估了一些形势。 即,魏王不会行大逆不道之事,可能需要防备的恰恰是贾珩这位帝婿。 第一千四百九十三章 晋阳长公主:你心里清楚…… 晋阳长公主府,后宅厢房——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两道淡黄色帷幔垂挂的厢房当中,可闻到丝丝缕缕的暖香与热气氤氲升腾,交织一起,几乎让人心旷神怡。 元春正在屋里养胎,手里正在拿着一卷三国话本,正在就着一盏橘黄烛火阅览。 丽人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许是因为怀孕之故,略微带着几许婴儿肥的脸蛋儿白里透红,明媚如霞,绚丽难言。 就在这时,青砖黛瓦的廊檐上次第传来脚步声,抱琴快步进入厢房中,道:“大姑娘,大爷来了。” 元春闻听此言,放下手中一本薄薄书册,抬起莹莹如水的美眸,凝睇望去,但见那蟒服少年进入厅堂中,声音中难掩惊喜之意,唤道:“珩弟,你来了啊。” 贾珩笑道:“大姐姐,过来看看你。” 在贾家四春当中,他最喜欢的就是元春,丰盈柔软,几乎恍若大白鹅一般,尤其在怀孕之后,体态丰腴,更是肉乎乎,触感丰腻,犹如陷入在一团白色棉花当中。 说着,轻轻拉过元春的柔嫩纤细素手,感受到那细腻微微,看向丽人那张娇媚如春花的脸蛋儿。 元春雍美丰艳的脸蛋儿笑意明媚,温婉柔水的清眸之中似是沁润着对情郎的依恋,道:“珩弟,刚刚听抱琴说,咸宁殿下来府上了。” 贾珩笑道:“她过来待产,你们两个还能有个照应。” 元春声音柔软酥糯,嗔怪道:“两个人各生各的,哪里有着照应?” 难道生孩子的时候还能两个人手拉着手,这就叫照应? 贾珩握住元春丰软白腻的素手,柔声道:“大姐姐,最近好好养胎待产,别的事儿不要太挂念心上。” 元春说话之间,蛾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问道:“珩弟,家里最近怎么样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家里一切都好,前天因为纨嫂子的事儿,二太太到了稻香村堵住了纨嫂子,差点儿闹出乱子来。” 元春闻言,玉容倏变,关切道:“母亲他到了稻香村?最终怎么说?” 贾珩点了点头,道:“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提及了老爷的仕途还有宝玉的婚事。” 元春丰润白腻的脸蛋儿就有些不自然,说话之间,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道:“母亲他有时候就是太……势利了一些。” 说话之间,丽人修丽双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莹莹如水地看向贾珩,粲然如虹的目中涌动着一抹羞恼之色,说道:“珩弟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不和她一般见识才好。” 贾珩点了点头,道:“好了,我不和她一般见识也就是了。” 丽人幽幽叹了一口气,道:“珩弟,等过年时候,我还不能回去了。” 如果母亲知道她怀了这人的孩子,只怕要气得发疯吧。 这会儿,抱琴说话之间,端着一个青花瓷的瓷碗,行至近前,笑道:“姑娘,这是刚刚熬制的燕窝粥,你这会儿先吃了吧。” 丽人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道:“我来吧。” 说着,从抱琴手里接过元青花瓷的瓷碗,轻轻晃动着一只玉石汤匙,轻轻散着稀粥中的热气,而后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热气,递将过去。 元春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羞红如霞,芳心不由涌起丝丝缕缕的甜蜜,柔声道:“珩弟。” 说着,丽人两瓣宛如玫瑰花的粉唇微微张开,就让那少年拿着汤匙舀着稀粥,咀嚼食用着。 心头甜丝丝的。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地看向元春,问道:“大姐姐,最近肚子里孩子还好吧。” “太医隔两天都要看一次,脉象平稳。”元春拿过帕子擦了擦嘴角的粥痕,那张白腻如霜的丰丽玉颜笑意浮动,轻声道。 贾珩道:“那就好。” 待与元春温存而罢,贾珩也没有多待。 因为,先前已经答应过怜雪,等会儿要去看她,故而,就想要前往一旁的厢房。 后宅,厢房之中 灯火通明,彤彤明煌,可见一道窈窕、明丽的身影投映在一道锦绣云母的屏风上,正是怜雪。 这会儿,正在整理着一本蓝皮账册,随着年关将近,公主府当中也有不少田庄的产出汇总,一同汇总至现在。 先前,晋阳长公主因为要掌管内务府的事务,故而府上的事务较平日要繁忙许多。 怜雪此刻落座在一张条案后,手中握着一管羊毫毛笔,在摊开的宣纸上轻轻书写着。 丽人抬眸之间,可见那蟒服少年举步进入厅堂当中。 丽人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似是带着几许欣喜莫名,问道:“郡王爷,你来了?” 贾珩笑了笑,说话之间,伸手抓住那丽人的纤纤柔荑,说道:“过来看看你。” 怜雪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酡红如醺,柳眉弯弯,晶然莹莹的美眸沁润着柔波涟漪,颤声道:“郡王爷,唔~” 没有多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少年凑近而来,微微醺然的气息扑打在明媚如霞的脸上。 旋即,丽人就是湮灭在江河洪流当中,怜雪伸手揽过那蟒服少年的腰身,以便于那蟒服少年欺近,恣睢掠夺。 银汉迢迢暗渡,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过了一会儿,在彤彤灯火映照下,可见一条晶莹靡靡的丝线似断非断。 贾珩面颊两侧也有浅浅红晕浮起,轻轻揽过那丽人圆润如雪的肩头,柔声道:“怜雪,还记得我们初见吗?” 怜雪秀丽双眉弯弯一如月牙儿,那张彤彤如霞的脸蛋儿上,似是泛起一抹羞意莫名,道:“那时候,王爷前往翰墨斋售卖三国话本。”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那时候,怜雪高挑明丽,远远而望,宛如一株经雨的玫瑰,明媚动人。” 当初,给他印象深刻的是一双纤美、高挑的长腿,嗯,等会儿就可试试看。 那天第一次,终究是碍于晋阳还在身侧,就没有多少尽兴。 怜雪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娇俏、明媚的声音中带着几许颤抖,说道:“郡王爷,怎么记得那么清呢。” 贾珩默然片刻,清声说道:“人生若只如初见。” 怜雪闻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滚烫如火,犹如三月桃花,明媚娇艳。 贾珩轻轻探入裙裳衣襟当中,顿觉盈月月光流溢,寸寸入心。 两人说话之间,向着一旁帷幔四及的绣榻落座。 贾珩问道:“怜雪,你在府中这么多年,没有回家乡看看吗?” 怜雪闻听此言,神色黯然片刻,幽幽道:“我从小就来到宫中,离开故乡许多年了,再没有回过家。”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只怕,怜雪也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心事。 怜雪默然了下,说道:“当年父亲也是两榜进士出身,只是后来牵涉到废太子一案当中,连累了家人,如不是长公主殿下,或许我现在会在教坊司。” 贾珩闻言,掌中就觉丰润柔软流连,待嗅闻着那一股馥郁的香气,只觉沁人心脾,忍不住凑近而去,嗅闻着那一股似有似无的甜香。 怜雪目光莹润如水,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凑近在身前的脂粉香艳中打着滚儿,而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顿时浮起两朵酡红红晕,感受到触电般的触感,娇躯颤栗莫名。 过了一会儿,贾珩就伸手拥住怜雪的丰腴娇躯,扛起一双纤细笔直。 怜雪脸蛋儿羞红如霞,修丽双眉之下,美眸晶莹而闪,似有妩媚绮韵流溢,让人心惊动魄。 正值崇平十九年的腊月时节,一股刺骨的凛冽寒风在庭院中呼啸不停,吹动着庭院中的一棵梅花树,可见雪花纷纷扬扬,庭院的青石板上铺就了一层,似播撒着雪粉。 …… …… 翌日,晋阳长公主府—— 道道金色晨曦丝丝缕缕地照耀在皑皑白雪之上,屋檐上融化的坚冰之水,沿着青砖黛瓦的屋檐“嘀嗒,嘀嗒”而落下。 贾珩凝眸看向躺在怀里的丽人,看向那张恬静睡颜的脸蛋儿,忍不住轻轻捏了捏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就觉触碰之间,就觉柔嫩细滑不胜。 不愧是身形高挑、纤丽,天生的架子,昨晚肌肤相亲之时,委实让人心神难以自持。 “嘤咛…”一声,怜雪在此刻,就已睁开弯弯而细长的睫毛,美眸莹莹如水,凝睇含情,说道:“王爷。” 贾珩剑眉之下,美眸目光深深,温声说道:“怜雪,辰时了,你今个儿多睡一会儿。” 怜雪弯弯柳眉之下,清冷明亮的目光莹莹如水,一张嘴,声音中带着几许惊人的酥腻、娇媚,说道:“等会儿还要伺候殿下呢。”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掀开盖在身上的锦被,起得身来,穿起官靴,换上一袭黑红缎面,金色织线的蟒袍。 怜雪这会儿则是撑起一只酥软雪白的藕臂,窸窸窣窣地穿将起衣裳,一头如瀑青丝自腰间垂落而下,乌青黛丽,馨香四溢。 而那张清丽、明艳的脸蛋儿,可见彤彤如火的晚霞映照而下,妩媚动人。 贾珩来到厅堂当中,抬眸看去,可见一个丽人坐在一张几案之畔,丰容盛鬋的脸蛋儿两侧,似是羞红如霞。 这会儿,晋阳长公主云髻端美,容颜明媚、丰艳,已然早早起来,落座在一方圆桌几案旁,拿起筷子,用着早饭。 稀粥正在冒着腾腾热气,而包子正自放在碟子当中。 “起来了。”晋阳长公主抬起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修丽双眉之下,晶然美眸莹润微微,问道。 贾珩点了点头,落座下来,问道:“节儿呢。” 晋阳长公主问道:“让嬷嬷伺候着吃早饭呢,今个儿不去哪里了吧?” 贾珩低声说道:“等会儿回一趟宁国府,别的倒也没有什么。” 说话之间,落座下来,拿起筷子正要用着饭菜。 晋阳长公主那张秀丽明媚的玉颊羞红如霞,嗔怪了一声,打趣说道:“洗手了吗?”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就洗了。” 说话之间,两个丫鬟端着一盆水,拿着一条毛巾,过来侍奉贾珩洗手。 晋阳长公主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最近府卫是不是要谨细一些?” 贾珩慢条斯理擦着手,问道:“是得好好看护,对了,府中护卫是由夏侯负责吧?” 晋阳长公主容色明媚如霞,道:“是夏侯在负责。”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回头儿和夏侯说说。” 晋阳长公主\b修丽双眉之下,美眸莹润微微,瞥了一眼那蟒服少年,眼神就有几许莫名之意涌动。 贾珩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晋阳长公主乜了一眼那蟒服少年,没好气道:“你心里清楚。” 贾珩:“……” 他什么时候是这种见一个,爱一个的主? 好了,不和孩儿他妈争论了,还是先用早饭吧。 待贾珩用罢早饭,离了晋阳长公主府,返回宁国府。 宁国府 楚王妃甄晴已经携着女儿茵茵乘着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来到宁国府中拜访贾珩。 宁国府,厅堂之中—— 甄晴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正在与秦可卿叙话,那双粲然如虹的目中现出一抹欣然莫名。 “可卿,再过半个月就过年了,府中年货可采办齐备了吧。”甄晴柳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问道。 秦可卿笑了笑,低声说道:“还在采办着呢,府上人口多,诸事繁芜许多。” 甄晴秀眉之下,清眸粲然如虹,温声道:“你们府上人口多,事情是要多一些,光是园子里采买衣裳,都要耗费不少工夫。” 秦可卿道:“可不是?高的矮的,大的小的,胖的瘦的。” 尤三姐在不远处落座着,面上见着一抹古怪。 这是话里有话。 甄晴轻笑了下,暗道,可卿这样“老实”的女孩子,都对那混蛋的行为颇有微词,可见那混蛋所行多有荒唐。 这会儿,茵茵正在贾芙、贾茉三个小丫头,在一起玩着,三个同父异母的小女孩儿,天真烂漫。 就在这时,廊檐外似是传来一串儿脚步声,旋即,可见那蟒服少年进入厅堂,说道:“都在啊。” “爹爹~~”贾芙唤了一声,声音中满是娇俏、柔腻。 “爹爹~”贾茉玉颜酡红如醺,声音中蕴藏着惊喜。 而茵茵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受两个姐妹的影响,也唤了一声,说道:“爹爹~”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暗道,这声爹爹可不兴乱唤,虽然茵茵还真是他的女儿。 贾珩近前,一手抱起一个萌娃,就觉一股奶香奶气袭来,让人心都要萌化了。 茵茵:“???” 又没有人要她是吧? 显然对于小女孩儿来说,在家里时候,就被楚王给“冷落”到了。 贾珩逗弄着两个孩子,两边儿脸上吧唧都是口水印。 就这样,两人闹了一会儿,贾珩将两个香软气息扑鼻的萌娃递给嬷嬷,凝眸看向甄晴,道:“太子妃今天过来是?” 嗯,唤着磨盘太子妃,还真有些不适应。 或者说,太子妃这个称呼,更有几许异样之感? 甄晴柳叶细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柔声说道:“太子那边儿说有些事想请子钰帮忙。” 贾珩诧异了下,道:“什么事儿,这般郑重?” 甄晴转过螓首,柳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贾珩道:“至书房叙话吧。” 说着,看向秦可卿,道:“我去去就来。” 秦可卿点了点头,美眸闪烁了下,说道:“夫君去吧,别耽搁了吃午饭。” 每次都单独待那么久时间,真的是在谈论正事吗? 贾珩面色深沉,目光闪了闪,心头不由涌起一股古怪。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可卿这话似话里有话,难道看出了什么端倪了吗? 贾珩而后也不多言,向着书房快步行去。 冬日上午,书房之中—— 陈潇这会儿落座在一张漆木书案之后,手里正在捧着一本厚厚书册,面容沉静,神色专注。 就在这时,听到外间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就这样循声而望,丽人翠丽秀眉紧蹙,晶然美眸莹润剔透。 又带甄晴到书房之中,这人真是没轻没重的。 贾珩这会儿与甄晴进入书房,说道:“潇潇。” 甄晴这会儿也有几许不自然,只是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道:“乐安郡主。” 陈潇神色淡淡,瞥了一眼姿容艳丽的甄晴,说道:“你们在这儿谈事,我在外面看着。” 待陈潇离去,贾珩从一方漆木几案上,提起一个青花瓷的茶壶,给甄晴斟了一杯茶,道:“太子妃刚才说太子殿下有事相询,未知何事?” 甄晴这是瘾头儿又来了,所以着急忙慌地过来。 甄晴这会儿倒没有第一时间过来攀缠,单刀直入说道:“是最近仇良遇刺的事儿。” 贾珩闻听此言,沉静面容神色不变,问道:“仇良遇刺怎么了?” 甄晴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太子担心几天后的庆典出纰漏,想让你安排警戒诸事,以保障典礼顺利举行。” 贾珩自嘲一笑,说道:“我现在是一清闲之人,对京营和锦衣府职事皆不掌控,纵有心相帮,也爱莫能助。” 甄晴闻听此言,修丽双眉紧蹙了下,美眸莹润如水,显然有些不大满意贾珩的态度。 贾珩道:“不是帮不了,而是我功高震主,内阁上上下下防我如贼一般,我只能暂且不理这等朝局中事。” 甄晴抿了抿粉润唇瓣,道:“那我让太子向内阁请旨,以你操持典礼庆贺诸事。” 贾珩目光深深,看向甄晴,道:“此事我不会插手。” 甄晴闻言,一时气恼莫名。 第一千四百九十四章 崇平帝:今既立太子,当由太子监国…… 神京,宁国府,书房之中—— 冬日之时,日光暖意融融,经过窗棂的轩窗玻璃,一照耀在厢房之中,颇见明亮煌煌。 甄晴修眉之下,美眸之中似有冷意涌动,道:“你真的能独善其身?兰儿妹妹和溪儿妹妹可都许给你了,在外人眼中,你和太子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不是这个,是咸宁还有妍儿那边儿的宋家不好交待。” 他现在可不仅仅是甄家,还有宋家。 甄晴轻哼一声,两道弯弯柳叶细眉之下,晶然美眸莹润似水,低声道:“今天,他说将来登基之后,就立儿子为太子,等到了将来,由你来摄政。”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倒也不是这个事。” 甄晴闻听此言,芳心多少有些羞恼不胜,近前,拉过贾珩的手,那张美艳、丰腻的脸蛋儿,似蒙上一层酡红醺然的气韵。 “你帮我不帮?”甄晴扬起一张冷艳、雍丽的脸蛋儿,嗔怒道。 贾珩道:“最近,内阁相疑于我,如何能相助于你?京营方面多调集一些兵马也就是了。” 甄晴轻哼一声,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容色微顿,凝眸看向甄晴,说道:“好了,又不是非我不可了。” 甜妞儿让他帮助魏王,甄晴让他帮着楚王,这婆媳之间一手拽他一边儿的胳膊,当真是无能为力。 甄晴伸过双手搂过贾珩的脖子,秀气、挺直的琼鼻之下,两瓣莹润微微的桃红唇瓣一下子凑近而去,覆在那少年嘴上。 不大一会儿,就觉得团团温热气息覆盖而来,扑打在贾珩脸上。 贾珩面容沉静如水,轻轻推开甄晴,说道:“等会儿还要去吃午饭,别让人疑心了。” 刚才,可卿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给他提了醒。 可能是三个孩子凑在一起,看着有些像了? 就这样,贾珩与甄晴轻轻说了一会儿话,也不多说其他,出了书房。 陈潇瞥了一眼那蟒服少年,恍如丝柳的翠丽秀眉之下,清冷剔透的眸子当中蕴藏着一抹诧异之色。 这人今天倒是知道一些分寸。 众人说话,向着宁国府的厅堂而去,围着一张桌子落座下来。 这会儿,秦可卿瞥了一眼甄晴,见那玉人的白腻面容上并无异色,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道:“王爷,事情都谈完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都忙完了,饭菜都做好了吧。” 秦可卿嫣然一笑,轻声说道:“就等着王爷了。” 贾珩说话之间,落座下来,抱过一旁的女儿贾芙。 众人说话之间,就开始用起一碟碟饭菜。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明丽的嬷嬷面带繁盛笑意,说道:“王妃,兰姑娘和溪姑娘来了。” 屋内众人,皆是转头看去,只见甄兰与甄溪两人一袭朱红裙裳,一个着蓝色裙裳,快步进入厅堂。 甄兰已经是侧妃,平常在衣物和装扮上,也渐渐倾向于雍容、华美之态,只是终究是年岁尚浅,眉眼冷清乃至略显刻薄,撑不起这样的华美妆容。 甄兰语带嫣然之笑意,轻轻唤了一声,道:“姐姐,你来了。” 甄晴修丽双眉之下,那双清冷如虹的目光闪烁了下,凝眸看向甄兰,弯弯如黛柳眉之下的美眸,莹润微微中似沁润着明净笑意,说道:“兰妹妹,再过几天,二叔就该到京城了。” 这就是她甄家的两朵金花,如今又是一位王妃,虽说是侧妃,但也是王妃之尊。 当然,在一众姊妹当中,就属她位份儿最高,她如今是太子妃,将来还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女人的攀比和炫耀之欲,在任何时候都存在。 甄兰落座下来,细秀而弯弯的柳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明眸晶莹如水,柔声道:“姐姐,太子姐夫那边儿要进宫举行册立大典了吧?” 甄晴笑了笑,道:“嗯,后天就进宫操持此事。” 甄兰修丽双眉之下,狭长、清冽的眸子似有几许莹莹波动,说道:“姐姐这过来寻王爷是做什么?” 甄晴点了点螓首,笑了笑说道:“是有些事儿,刚刚和你家王爷说了。” 丽人说着,嗔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心头满是责怪之意。 这个混蛋现在却是一点儿忙都不肯帮。 众人落座下来,开始用着晚饭,此刻,几案上满满当当放着一碟碟菜肴,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贾珩这会儿,轻轻抱着自家女儿,就近用着碟子中的饭菜。 “爹爹,我要吃那个。”怀中的小萝莉声音软糯、酥软,颤声说道。 贾珩笑道:“爹爹夹给你吃。” 说着,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儿菜丸子,放在小萝莉的碗里。 小萝莉轻哼一声,吃的欢实。 “慢点儿,别烫着了。”一旁的秦可卿脸蛋儿上蒙起甜蜜的笑意,叮嘱说道。 这边儿,茵茵舔了舔嘴唇,也向一旁的甄晴扬起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指着刚才贾芙吃的菜丸子,说道:“娘亲,我也要吃那个。” “娘亲够不到,让你干爹给你夹。”甄晴点了点头,温声道。 哼,都是自家的女儿,为何厚此薄彼? 待用罢饭菜,甄晴没有多做盘桓,带着嬷嬷返回楚王府,而女儿茵茵则是留在宁国府上,和贾芙在一起玩耍着。 待众人散去,贾珩也抱起茵茵,嗅闻着奶香奶气的萌娃,轻笑了下,问道:“茵茵,想干爹了没有?” 终究都是自家的女儿,心头的疼爱可想而知。 茵茵扬起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声音萌软说道:“想啊。” 贾珩笑着抱着自家女儿,说道:“等干爹什么时候有空了,给你叠千纸鹤好不好?” 另外一边儿的秦可卿,落座在一旁,抱着女儿贾芙,笑意盈盈看着两人互动,心头狐疑更甚。 直到傍晚时分,贾珩将茵茵抱给嬷嬷,目光莹润剔透,凝眸看向秦可卿,道:“可卿,天色不早了,咱们去一同歇着了。” 两口子说话之间,离了厅堂,向着厢房而去,落座下来。 丫鬟端上洗脚水,伺候着两人洗脚。 这边厢,秦可卿将青丝如瀑的螓首靠在贾珩的肩头上,轻声说道:“夫君,英莲那边儿,你什么时候纳了?” 贾珩道:“现在正忙着京中的事儿,等以后有时间吧。” 香菱年岁是有些不小了。 “夫君回来以后,成天在家里,我一下子还有些不习惯。”秦可卿扬起那张宛如芙蓉的玉面,柳眉之下,美眸莹润如水,晶莹剔透。 贾珩道:“回来也没有多长时间吧,可能是这种架势,让你觉得赋闲了一样。” 秦可卿玉容带着关切,樱颗贝齿咬着粉唇,问道:“夫君,是不是朝堂里出了什么大事?” 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没有什么事儿,等过了这段时间也就好了。” 秦可卿闻听此言,柳眉弯弯如月牙儿,美眸莹润微微,担忧不胜,\b说道:“夫君……” 她享了这么多年的富贵,如果真的到了那风高浪急之时,她随着夫君一同去了就是了。 贾珩轻轻揽过丽人的香肩,探入裙裳衣襟,掌中丰盈寸寸散逸而来,笑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你还不信我吗?” 秦可卿脸蛋儿羞红如霞,轻轻“嗯”了一声,而后,也不再多说其他。 现在还知道欺负人,应该没有什么事儿。 …… …… 神京城,魏王府,书房之中—— 夜色渐深,厢房中灯火通明,煌煌而照,可见那蟒服少年的身影投映在厅堂中。 魏王陈然一袭简素衣袍,落座在书架立柜前的一张红漆梨花木椅子上,其人那张白皙如玉的面容上,似有一层化不开的冰霜。 梁王同样在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就近落座,脸上神色同样不好看。 下方落座的宋璟、邓纬两人,以及几位看着面容英武,相貌陌生的青年将校。 魏王陈然白净面容凝重如铁,道:“五城兵马司兵丁巡检城中,各处兵马调度是否齐备?” 真到了临事一刻,饶是魏王陈然在心头做过不少心理建设,仍有一些担忧。 其中,一位面容粗犷的将校面色凛肃,道:“殿下,诸处兵马调度都已齐备,宫门方面也有策应。” 魏王陈然剑眉不由挑了挑,白净面容阴沉如铁,说道:“能否御极天下,就在此一举!” 宋璟眉头皱了皱,心头不由涌起一股忧虑莫名。 这种事情,一个不慎就是满门抄斩的下场。 而就在几人叙话之时,外间的一个仆人进得宫来,说道:“殿下,郭驸马来了。” 魏王闻言,心头不由为之一震,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而去,可见一个周身罩着黑袍的老者,在两个扈从的陪同下,来到厢房当中。 梁王近前而来,道:“见过岳丈大人。” 而另一边儿的魏王陈然同样行了一礼,心头不由涌起一抹期待之色。 这等政变之事,以他的经验,还真的有些无从下手之感,但眼前之人历仕两朝,这等事经了不少。 众人说话之间,将郭绍年迎入书房落座。 郭绍年两道黢黑粗眉之下,目光幽深一如玄潭之水,说道:“京中局势如何?” 梁王两道黢黑粗眉之下,目光闪了闪,道:“宫中已经立了楚王为东宫,册封太子的诏书已经颁发出去了。” 郭绍年眉头紧锁,道:“此事棘手了。” 想了想,说道:“宫门方向可有内应,如果后日,需要控制宫城。” “内应是有,但那天文武百官俱在含元殿前,孤如此行事,是否会被千夫所指。”魏王迟疑了下,沉声说道。 郭绍年面色微顿,朗声道:“倒也不能这么想,文武百官也有一些为殿下叫屈的,如是殿下行以雷霆之事,登高一呼,未必不能获得一些文官的支持。” 魏王点了点头,道:“现在是京中局势紧张,楚王那边儿也有了一些警惕。” 邓纬道:“这次为楚王入宫受册封之事,负责警卫之事的乃是楚王府的府卫,也是如今的太子六率,加起来兵马不少。” 郭绍年沉吟片刻,说道:“原先……” 魏王面容上现出一抹阴狠戾气,说道:“是在宫门之处伏击,不能任由楚王进入宫城,接受父皇的册封。” 以五城兵马司封锁全城,两府府卫与魏王这些年积攒的一些死士,参与围攻,计划的可行性还算是有着。 郭绍年摇了摇头,道:“彼时正是楚王最为提防的时候,反而多是不易成事。” 魏王皱了皱眉,目光深深,问道:“以姑父之意呢?” 郭绍年道:“等楚王进了宫城,彼时正在举行大典,殿下再以清君侧为名,接应宫城,控制局势。” 魏王眉头紧锁,迟疑了下,温声说道:“那时候,名分定下,如何还能翻盘?” 郭绍年道:“先前册封楚王为东宫的诏书已经宣告中外,殿下还不是谋划此事?” 魏王陈然目光深沉,一时默然无言。 郭绍年道:“不可拘泥于成法。” 魏王陈然面色坚定,沉声说道:“那就依姑父之意。” …… ……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转眼之间,就到了楚王入宫参加册立东宫大典的日子。 这一天,可见天公作美,覆盖在青砖黛瓦之上的皑皑白雪,融化开来,涓涓流淌的雪水,砸落在青砖上。 冬日天穹蔚蓝无垠,明净一片,恍若澄莹无比的水晶玻璃,倒映人影。 自宫门之外,各种品级的文武百官衣着青紫,腰缠一条玉带,排列左右,一队队锦绣华服的锦衣府卫列于街道两侧,按着腰间的一把绣春刀,神情警惕,四处巡视。 楚王府 一辆垂挂着两道淡黄色帷幔的马车,等候在王府宅邸门前的青石板铺就的石路上,左右是打着仪仗的王府府卫,身形魁梧,面容刚毅。 几根朱红涂漆的梁柱之畔,楚王府府卫身穿一袭黑红缎面的锦衣华服,面容肃穆,执刀而立,警戒来回,目中似是涌动着丝丝缕缕的冷厉之芒。 楚王陈钦就在几个内监的搀扶下,上了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此刻的楚王面容白皙,两道剑眉之下,宛如鹰隼锐利的眸子中涌动着欣喜和激动。 伴随着礼官唱诺一声,可见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上,车夫扬起手中的一根鞭子,催动着胯下马匹,向着宫门方向行去。 而后,两侧的楚王府府卫打着一面面刺绣着黑龙的旗幡,步履整齐地跟上楚王的那辆马车。 就在楚王府通往拱形宫门的街道上,两侧的锦衣府卫面容沉静,执刀警戒。 因为,崇平帝就是在太庙遇袭,神京城中的紧张局势可想而知。 仇良亲自率领锦衣府的一队缇骑,腰间按着一把连鞘腰刀,浓眉之下,目光锐利,捕捉着街道上的风吹草动,巡查着可疑人物。 宫苑,含元殿,内书房—— 崇平帝躺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床榻上,削立脸颊凹陷、黢黑,瘦松眉之下,缠着一道白色布条,分明是不能视物。 此刻的崇平帝静静躺在床榻上,其人周身似是笼罩着一股凄惨的死气。 “太子进宫了吗?”崇平帝声音虚弱而沙哑,中气不足。 “陛下,太子已经进宫了。”戴权近前而来,其人那张白净无须的面皮上满是凝重之色,躬身行礼,说道。 崇平帝摆了摆手,道:“等会儿抬朕去含元殿前殿。” “陛下!”戴权白净面容倏变几许,目中现出担忧之色,急声说道:“陛下龙体欠安,如何好妄动?” 崇平帝重重咳嗽了一声,苍声道:“准备銮驾,朕要过去,看着楚王接受百官朝贺。” 楚王威信不足,他要过去为楚王撑场子,今日如果定了君臣名分,再由楚王监国,文武百官朝贺,那时候局势也就定了。 陈钦其实与他一样出身庶支,当年即位之初,同样根基浅薄,无人扶持。 在这一刻,崇平帝在选择了嗣子之后,反而对楚王生出几许来慈父般的威严之爱。 戴权见崇平帝坚持,也不好出言再劝,遂吩咐着内监准备銮驾,护送着崇平帝前往含元殿前殿。 此刻的宫门至含元殿已经铺就了长长的红地毯,两侧满是宫女和内监侍奉而立。 因为一路上,楚王眉头深锁,心头可谓担忧不胜,故而,直到过了一道拱形的月亮宫门,楚王才心头放松了许多。 “殿下,安顺门到了。”身旁的甄珏,骑在一匹黑色鬃毛的枣红色骏马之上,开口道。 楚王道:“不可大意。” 但这一路上几乎风平浪静。 随着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缓步驶入高大的宫门,身后身旁列成两队的扈从一同陪进。 此刻,含元殿前的一方汉白玉广场上,可见黑压压的一片大汉文武百官,手持象牙玉笏,静静而候。 伴随着一声净鞭声响起,在场文武官员在御史的看顾下,进入殿中。 崇平帝此刻也在戴权的搀扶下,落座在一张金銮椅上,其人面如淡金。 “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下方一众殿中文武群臣,在内阁首辅李瓒、次辅高仲平的率领下,朝着落座在软褥上的中年帝王,目光深沉,齐声见礼道。 崇平帝面容白净,声音苍老中带着几许虚弱,道:“诸卿平身。” “谢圣上。”下方文武群臣道了一声谢,有一二胆大的文臣,抬眸偷瞧那中年帝王。 陛下这……何其凄惨。 崇平帝强撑着心神,苍声说道:“诸位卿家,朕自登基以来,御极天下,倏然二十载,为国事操劳,不曾懈怠,如今百疴缠身,难以理政,今既立太子,当由太子监国。” 说着,咳嗽声响起不停。 下方的一众文武群臣见此,心头就有唏嘘感慨之意。 其实,崇平帝选择在今日见一见文武群臣,也是为了以后能够留一个好名声。 崇平帝将手中带血的帕子递给一旁的戴权,瘦弱、凹陷的面颊两侧愈见憔悴。 “朕经过审慎思量,决意立皇子陈钦为东宫,太子深肖朕躬,性情坚毅,可堪大任,之后将由太子监国,处理朝政。”崇平帝声音虚弱说着,又是重重咳嗽几声,开口说道:“内阁诸卿,当尽心辅佐,如待朕一般。” 内阁首辅李瓒手持一把象牙玉笏,拱手道:“圣上放心,臣等定然竭尽全力,辅佐东宫。” 高仲平面色怔了下,旋即,也手持一面象牙玉笏,拱手道:“圣上,臣等定然尽心竭力,辅佐东宫。” 而后,内阁的齐昆、吕绛、林如海纷纷开口表态。 因为这一刻的崇平帝就有些“托孤”的意味,或者说在当着群臣的面,确立了楚王承嗣的合法性后,也为内阁之后的辅政做了背书。 崇平帝默然片刻,沙哑的声音响起,问道:“卫郡王可进入宫中?” 李瓒道:“卫郡王今日告了假,并未前来。” 崇平帝眉头皱了皱,道:“这等紧要之时,子钰如何能够在家中?戴权,派人召卫郡王进宫。” 虽说是,但今日是朝贺东宫之日,岂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参与?摆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下方阁臣之列,吕绛目中寒芒一闪即逝。 这等大事,哪有那小儿插手的余地? 而翰林院掌院学士陆理,那张儒雅、白净的面容上,似是不由涌起一抹冷意。 如今辽东既平,那贾珩小儿的用处已经过去了,这个时候,圣上召其进宫,实在让人心生狐疑。 所谓,贾珩已经完成历史使命,大抵如是。 而另一边儿,轩峻壮丽的殿宇之外,大批锦衣府卫护送着楚王的车驾进入宫苑之中。 在庄严、肃穆的气氛里,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辚辚声中,渐渐抵近含元殿。 “请太子下马。”一个面白无须的内监快步近前,躬身一礼,对着楚王恭请说道。 楚王陈钦踩着内监搬来的一个马凳,落在殿前铺就着青砖的汉白玉广场上,抬眸看向巍峨高立的含元殿,一时间心神就有些莫名恍惚失神,白皙脸颊上浮起浅浅酡红。 虽说,早已来到宫中不知多少次,但以太子身份还是头一次,难免心绪激荡。 第一千四百九十五 楚王:否则,真的要血溅金銮? 神京城,宫苑 崇平十九年,冬,腊月十五,这个在后世《陈汉书》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一天。 楚王陈钦在内监和侍卫的簇拥下,近得含元殿前,此刻,温煦的冬日日光照耀在两侧手持长戟的锦衣府卫身上。 楚王陈钦放眼望去,可见戟光如鳞,炽耀人眸。 楚王陈钦沿着一条从门口一路铺就到底的红色地毯,向着含元殿不疾不徐行去。 此刻,殿中的崇平帝落座在明堂之下的金銮椅上,双腿上盖着一条羊毛毯子。 “陛下,太子求见。”立身在门口之畔的内监,声音尖锐而高亢,颇具穿透力。 楚王陈钦面色凛肃,剑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举步而入。 进入殿中,在周围群臣的瞩目当中,向着坐在那雕刻着龙章凤纹金椅上的中年帝王行了一礼:“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平帝心头就有欣喜涌动,目光微顿,高声说道:“太子平身。” “谢父皇。”楚王陈钦说话之间,起得身来,此刻接受着一众朝臣的恭贺,心绪难免激荡莫名。 他虽为庶出之藩,但一样也能君临天下,将来可为一代圣君。 “太子既定东宫,此后可行监国,署理朝政,唯望太子克勤克俭,以社稷家国为念,操劳国事。”崇平帝面色微顿,高声道。 楚王剑眉之下,眸光深深,心绪激动不已,面颊现出两抹不正常的红晕,高声说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殿中一众群臣闻听此言,都齐刷刷看向那身穿银鱼蟒服的青年王者,正要行礼拜见。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传来阵阵震天动地的喊杀之声,让人心神惊惧莫名。 殿中群臣循声而望,面色震惊。 崇平帝闻听此言,眉头紧皱,喝问道:“戴权,怎么回事儿?” 而内阁首辅李瓒,面色倏变,看向一旁的高仲平,沉声说道:“这是哪里的喊杀声?” 高仲平面容就有几许错愕莫名,显然不知这喊杀声是从何而来。 不大一会儿,可见一个盔歪羽斜、面上带着血迹的内卫小校,跌跌撞撞地跑进殿中,惊慌失措,说道:“陛下,魏王和梁王的府卫攻打宫城,外城已经失守,兵马正在退向宫城。”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顿时哗然一片。 魏王竟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这是要做什么?难道不怕被千夫所指,口诛笔伐吗? 楚王陈钦此刻面色阴沉如铁,目中可见冷芒闪烁不停。 崇平帝那凹陷、瘦削的面颊涌起两抹潮红红晕,心头震惊莫名,惊声说道:“魏王岂敢如此?” 崇平帝只觉气血上涌,惊怒交加。 这的确出了崇平帝的意料,甚至先前都没有卸下魏王的五城兵马司差遣,就是这种心态的表现。 原是不疑魏王,谁知恰恰出问题的就是魏王。 如果早知道,当初将魏王打发到藩属之地也就好了。 因为,崇平帝先前已经经历过这么一遭儿,那就是齐王的伏杀,魏王如今又叛,对一位迟暮的老人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殿中群臣一时间,面面相觑,同样难以置信。 魏王这是要政变? 如今天子尚在,魏王要靠什么发动政变? 而两面金漆铜钉的朱红宫门之外,大批精锐兵丁正在与锦衣府卫和内卫交手在一起,双方厮杀声震天,震动四野。 魏王此刻一身盔甲披挂,驱车而来,四方皆是魏王府和梁王府的府卫,刀出鞘、弓上弦,周身杀气腾腾。 卫麒则率领大批京营兵马,一路陪伴着魏王的车驾,向着宫门疾驰而来。 其人,作为魏王的岳丈,在魏梁两藩决定谋篡皇位之时,汝南侯卫麒就已然没有了回头路。 此刻,大批汉军骑士奔腾呼啸,繁乱的马蹄声在这一刻“哒哒”而响,向着宫门疾驰而去。 大批汉军京营骑士与锦衣府卫厮杀在一起,听得刀枪碰撞之下,发出“乒乒乓乓”之声。 伴随着兵刃砍入皮肉传来的“噗呲”之声,惨叫声不停,可听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而魏王与梁王两府的府卫,此刻,手持刀枪,向着宫城浩浩荡荡杀去,再加上守城宫卫的接应,大批府卫快步涌进宫城。 宫中的禁\b卫反应也快,手持一把把弓弩和箭矢,向着魏王、梁王率领的兵马迎击而去。 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 而此刻,神京城中,五城兵马司正在迅速出动大批兵丁,封锁着神京城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可见山雨欲来之势,扑面而来。 自崇平十八年以后,京中的风风雨雨都没有停过。 …… …… 宁国府,书房之中—— 贾珩这会儿落座在书房之中的一张漆木条案后,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潇,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感受到那清香袅袅,有些心旷神怡。 “锦衣密谍传来的消息,魏王与梁王已经率领兵马攻打宫城了。”陈潇容色肃然,清声道。 自从前几天刺杀仇良一事失败之后,陈潇被弄得也颇为有些尴尬。 这算是什么事儿? 这等失误,连陈潇也有几许无语。 贾珩想了想,剑眉之下,目光现出一抹思索,问道:“魏王已经行动了,这下子,一旦开弓就没有回头箭。” 魏王既然走上这么一条路,就不能再收回去。 其实,魏王纵然失败也不会死,只能会被圈禁至死。 总不能崇平帝再杀两个儿子吧? 上一个赐死的是齐王,现在魏梁两王再赐死……谁都顶不住。 这就是,魏王敢于拼死一搏的缘由,权力与亲情交织在一起,最不济也就是一个幽禁的下场。 陈潇问道:“你接下来怎么办?” 贾珩放下青花瓷的茶盅,说道:“看戏,等候圣旨,宫中定然派人秘密降旨。” 不要说他没有什么谋划,他需要什么谋划? 十余万京营精锐兵马在辽东,不论是魏、楚两王谁胜谁负,哪个不和他坐下,好好说话? 魏楚两藩,皆与他有亲戚关系,纵然是京城兵荒马乱,也不会乱到宁荣街。 什么叫安若磐石,隔岸观火?这就是了。 现在这一局的前期主角本来就不是他,只要耐心看戏,在适当的时机,捞取政治资本也就是了。 倒是甜妞儿,可能因为他没有帮助魏王谋划,可能会对他心生怨怼之情。 贾珩此刻神情安之若素,端起青花瓷的茶盅,轻轻呷了一口茶。 正如贾珩所想,此刻朱墙黛瓦的宫门之外,大批京营兵马和锦衣府卫,正在与守卫宫城的锦衣府卫厮杀在一起。 因为卫若兰、陈也俊两人在城门楼上,为魏王、梁王的反叛兵马打开了城门,不少兵卒大批涌进宫城之中,向着含元殿杀去。 含元殿中—— 殿中气氛凝重如冰,下方一众文武群臣,听着外间的喊杀声,面面相觑,神情莫名。 崇平帝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金銮椅子上,面上神情阴鸷,重重咳嗽几下,周身的那股衰败气息愈发发浓郁,渐近油尽灯枯。 戴权说话之间,凑近而去,温声道:“陛下,情况紧急,移驾吧。” 崇平帝凹陷、瘦弱脸颊上怒气翻涌,那略带虚弱的声音中似蕴藏着惊天的愤怒,沉喝说道:“朕要看看,魏王究竟要做什么!” 他还能弑杀君父不成? 楚王面容苍白如纸,剑眉之下,那双晶然熠熠的目中涌动着一抹惧色。 随着时间过去,两扇朱红宫门之前,大批府卫的喊杀声渐渐稀稀落落。 此刻,自宫门口至殿前的汉白玉广场上,放眼望去,尸体随处可见,尸相枕籍,鲜血流淌在汉白玉广场的石板上,嫣红刺目。 大批锦衣府卫围绕着含元殿,节节而退,手持军械。 魏王陈然与梁王陈炜,率领着一众兵马,围攻了整个含元殿,喊杀声已经近在耳畔。 殿中,一众文武群臣,现出惶惧。 林如海眉头紧皱,面容变了变,目中现出一抹忧色。 此事,子钰应该没有插手这等事吧? 这种事情,没有好处不说,还容易惹一身骚。 因为,贾珩已是郡王之尊,通过政变根本不能上位。 “来人,宣魏王进殿。”崇平帝面色微顿,定了定心神,转而就以十分虚弱的声音高声道。 戴权面上现出为难之色,说道:“陛下,魏王仍在外间冲杀。” 崇平帝问道:“卫郡王呢,还没有进宫吗?” 戴权道:“奴婢先前已经派人出宫相请卫郡王。” 这会儿的内阁阁臣之列,吕绛起得身来,面色凛肃,拱手道:“圣上,微臣以为,卫郡王这次大典不来,实在颇为可疑。”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顿时议论声起。 莫非是卫郡王与魏王暗中密谋,这才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来? 李瓒眉头紧皱,似有些不满说道:“吕阁老,不可胡乱揣测。” 如果卫郡王真的助魏王逆事,那真是愚不可及,况且这个时候,如此妄加怀疑,难道还显不够乱吗? 崇平帝这会儿,也骤然开口说道:“贾子钰不会做出这等无君无父的事情来。” 就在殿中众臣疑云重重之时,含元殿之前那辽阔无垠的汉白玉广场上,似乎也渐渐消停起来。 而后,殿中众臣似有所觉,向着殿外望去,但见那映照着光芒,可见魏王身上恍若披着一层光耀。 身旁同样是梁王陈炜,那张带着几许跋扈、骄横之气的面容,满是志得意满。 “魏梁两王觐见陛下。” 这时,殿门之侧的内监,则以颤抖着的尖锐声音喊道,让殿中群臣心头一凛。 正主终于来了吗? 魏王陈然昂首挺胸,进入殿中,整容敛色,来到近前,跪将下来,大礼参见说道:“儿臣见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王此刻也快步近前,朝着那落座在金椅上的中年帝王行了一礼,沉声道:“儿臣见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刻,殿中群臣都齐刷刷看向魏梁两藩以及二藩身后的大批锦衣府卫,目中就有一抹复杂之色涌起。 大汉的文武群臣,在这种“宗室家务”当中,也很难有立场上君辱臣死的表现欲。 犹如兄弟几个争家产,外人只能在一旁规劝,而不是直接下场。 听着两兄弟的声音,崇平帝抑制着心头的愤怒之意,沉喝道:“你们二人为何兴兵杀进宫中,可是要造反吗?” 此刻的崇平帝不存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一说,因为除非魏梁两王得了失心疯,才会弑父。 “父皇,儿臣不敢,儿臣有下情回禀。”魏王抬起头来,道:“楚王乃为庶藩,古来废嫡立庶,乃是取祸之道,儿臣犯颜直谏,请父皇不要立楚王为东宫。” 嗯,魏王陈然用自己的行为来证明,废嫡立庶,的确是取祸之道。 楚王陈钦剑眉挑了挑,那双阴鸷而幽冷的目中,厉芒闪烁,沉喝道:“魏王弟,东宫立嫡乃父皇指定,诏告天下,孤可以向父皇求情,赦免你的不敬之罪。” 魏王陈然目光锐利,咄咄而逼视楚王,冷声道:“如非你巧言令色,蛊惑父皇,父皇焉能立你为嗣?” “来人,拿下楚王!”魏王陈然心头怒不可遏,俊朗白皙的面容上涌起丝丝缕缕的戾气,沉喝一声道。 说话之间,身后的府卫就向楚王齐齐扑去,按住那楚王的胳膊,不使其费劲挣扎。 原先随其一起护卫左右的甄珏,面色变了变,沉喝道:“你们住手!” 楚王陈钦面色变幻了下,道:“不可鲁莽!” 否则,真的要血溅金銮? 魏王陈然抬眸看向上首端坐的崇平帝,道:“父皇,臣恭请父皇收回册立楚王的成命。” “逆子!”上首落座的崇平帝,沉喝一声道,而后剧烈咳嗽不停,只觉一口气就有些上不来,一旁的戴权连忙近前,帮着崇平帝抚着后背的气。 殿中群臣见着这一幕,心神不由戚戚然。 圣上老了…… 都察院左都御史许庐眉头紧锁,面色肃然,开口道:“魏王,以子逼父,行大逆之道,天下将如何看你?” 魏王陈然理直气壮,高声道:“唐太宗文皇帝,经玄武门之事而践国祚,仍成一代明君,开创一代盛世,天下又如何看他?” 唐太宗谥号文,文在谥法当中是经天纬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学勤好问曰文。 可谓谥号里的天花板。 但在庙号里就是文而不治,明褒实贬。 许庐叹了一口气,道:“魏王殿下,何至于此?” 如今之事,既是天下之事,同样也是陈汉宗室一脉的家事,或者说,对于魏梁两藩的遭遇,在场的文臣,也颇有一些同情。 李瓒义正辞严说道:“魏王殿下既以唐太宗文皇帝举例,可知唐太宗文皇帝,曾在隋末天下大乱之时,抚军远征,创李唐三百年之基业?” 意思是,你魏王身上的功绩还有些不够格,如何以太宗文皇帝自况? 魏王扬起一张刚毅面容而来,神色坚定,道:“父皇当年同样是逼宫上皇,仍成一代圣君,励精图治,也未闻开创陈汉基业,但仍造中兴之业,儿臣定然如父皇一般,朝乾夕惕,为陈汉社稷呕心沥血,开创盛世。” 此言一出,殿中文武群臣再起一片哗然之意。 这是将当初天子的起家“黑历史”给抖落出来了。 或者,这就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 高仲平面色肃然,沉声道:“魏王,圣上以你无嗣而不立,也是为了社稷着想。” 魏王陈然开口说道:“我以梁王弟为皇太弟,有何不可?” 高仲平一时默然。 魏王看向楚王,冷声道:“反观楚王,以庶藩而入东宫,功微德薄,难服人心。” 楚王冷哼一声,阴鸷面容上满是怒意涌动。 而魏王陈然目光逡巡四顾,只觉自己就是当初的贾珩附体,舌战群儒,言语压制众臣。 崇平帝此刻听魏王提及当年之事,心头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袭上心头。 这或许就是命运捉弄?上天的报应? 不,他当时迫不得已接管这九州万方。 魏王此刻,面色凛肃无比,“噗通”一声跪将下来,沉声道:“父皇一生为国事忧劳成疾,儿臣恳请父皇退位至重华宫荣养,由儿臣入主东宫,监国秉政。” 楚王这会儿,正在远处听着魏王的讽刺之言,那张阴沉、白净的面容,青红交错,分明怒到了极致。 崇平帝面容阴沉如铁,冷哼一声,再难忍住心头的愤怒不已,训斥道:“你做梦!” 说完之后,崇平帝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不停,戴权连忙递上一方刺绣的手帕,而崇平帝身前的龙袍中已满是鲜血。 梁王这会儿也“噗通”一下子跪将下来,朝着崇平帝行礼参见,痛哭流涕说道:“父皇,儿臣恳请父皇至重华宫荣养。” 楚王陈钦那张刚毅面容阴沉如铁,凝眸看向魏梁两藩,心绪莫名。 崇平帝面容沉静,声音中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沙哑的声音中带着几 i许无奈,道:“你们……” 说完之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旋即人事不知,这位中年帝王耳畔顿时响起一阵惊呼之声。 殿中群臣这会儿,面色倏变,齐齐看向崇平帝。 魏王面色倏然一变,道:“太医,太医。” 他虽然想要逼宫夺位,但并不想就此逼死父皇,否则天下势必群起而讨之。 就在殿中一片兵荒马乱之时,殿外忽而再次传来喊杀声,让殿中正在愣怔的群臣,心神微动。 难不成事有转机? 此刻的殿中群臣,对魏王如此“逼宫”,还是有一些不同看法的。 但因为魏王占据了优势,加上又是陈汉宗室的家务事,一些明哲保身的文臣,没有贸然下场斥责。 不大一会儿,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府卫,快步进入殿中,那张白净面容仓惶无比,对着魏王,说道:“殿下,大批锦衣缇骑杀进了宫城。” 魏王剑眉挑了挑,眸光深深,转眸看向一旁的卫麒,沉声道:“汝南侯,锦衣府卫不是被控制住?” “殿下勿忧,我京营骁锐已经完全占据了宫城,锦衣府的缇骑不是对手。”汝南侯卫麒开口道。 此刻,就在宫门之外,仇良正在率领锦衣缇骑,骑在马上,看着前方为魏梁两藩府府卫占据的宫城,目光冷闪不停。 第一千四百九十六章 李瓒:太子方立,并无错漏,缘何废之? 宫苑,含元殿 此刻,殿中一阵兵荒马乱,嘈杂一片,而众臣都围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软榻上,忧心忡忡地躺在软榻上的崇平帝。 文武群臣脸上都笼罩着一层厚厚忧色,暗道,宗室当真是内乱连绵,前有齐王,后有魏藩,前后相继,天家家风如此,如何为天下表率,教化万方? 与乱臣贼子篡位相比,科道言官纷纷上前表演靖灭国贼的戏码,这次诸藩争夺家产,除却几位德高望重的阁臣,对魏王和梁王进行良言规劝之外,在场群臣保持了沉默。 而随着时间过去,殿外也被魏王手下的精锐兵马控制了局势,或者说,守卫宫禁的锦衣府卫,并没有得到新的指令,有些无所适从。 只是碍于职责勉力抵抗。 殿中一些原属魏王一系的文臣,也开始鼓噪起来。 “魏王乃皇后元子,皇后慈德恩厚,泽布四方,贤后之名,天下闻之,当以魏王为嗣。”这时,一个科道言官开口说道。 从都察院御史朝班中,一个青年御史说道:“以魏王为东宫,再以梁王为皇太弟,兄终弟及,乃彰显天家孝悌之意。” 另外一个言官面色一肃,开口道:“附议。” “附议!” 而后,殿中群臣就是纷纷出班附和,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大抵是赞成魏王陈然入主东宫,而为嗣子,君临天下。 而另一边儿,又有支持楚王的臣僚反驳着先前的科道之言,一时间嘈杂无比。 而待外间传来兵马攻打宫城的消息,殿中正在嘈杂的群臣,纷纷一顿。 李瓒眉头拧了拧,苍老睿智的眼眸中见着一丝莫名之色。 这个时候的兵马进宫,率兵而来,难道是卫郡王? 魏王陈然面容同样微微一变,不由将担忧目光投向一旁的梁王,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贾子钰可有异动?” 然而,却不知这是仇良在关要时候压得一宝。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瘦削,面白无须的内监,快步进入殿中,身后还跟着太医院的几个医官,手里提着一个枣红色药箱。 迅速来到崇平帝近前,围拢过去,看向那面容脸颊凹陷两侧,淡如金纸的崇平帝。 太医说话之间,近前,掐了掐崇平帝的人中。 崇平帝仍无多少动静。 这会儿,魏王点了点头。 楚王沉静面容之上,似是涌动着冰冷杀机,忿然不平说道:“父皇都是被你气至这般模样,你这无君无父之徒,行此大逆不道之举,天下势必人人得而诛之。” 魏王陈然目光满是阴狠,冷冷瞥了一眼楚王,道:“住嘴!” 就在二人争执之时,正在沉睡当中的崇平帝“哼哼”一声,周围的内监纷纷说道:“陛下醒了。” “召贾子钰入宫。”崇平帝中气虚弱的声音中带着几许急促,连声道:“召贾子钰入宫……” 魏王陈然沉静面容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担忧。 让贾子钰入宫?局势是否有利于他? “父皇,可好些了?”魏王陈然近前两步,关切问道。 崇平帝声音虚弱,开口说道:“以楚王为东宫,监国秉政。” 魏王:“……” 食古不化是吧? 或者说,崇平帝原就是一个非常执着、倔强的人。 楚王陈钦此刻将目光冷冷看向魏王,面色幽晦莫名,父皇不改口,现在又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看他如何收场? 如今群臣在此,他真的可以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内阁首辅李瓒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为难之色,说道:“魏王殿下,事已至此,既是圣上的决意,遵旨吧,向圣上认错,可保富贵不失。” 作为内阁首辅,夹在父子两边儿,只能维护皇室威严。 其实,还是那句话,如果是外姓的乱臣贼子篡位,在场估计有不少忠臣良将近前叱骂,然后一头撞在梁柱上。 但如今是逼宫,以子逼父,既是人伦惨剧,也是宗室家务。 魏王陈然面色凝重,冷声说道:“李阁老,本王已退无可退,母后和容妃娘娘为父皇养育几子,难道一个可托山河的贤才都没有?父皇执意让楚藩入主东宫,厚此薄彼,天理何在?” 说到最后,几乎泣血控诉,让殿中众臣闻之戚戚然。 崇平帝迷迷糊糊之中,都是心头剧震。 魏王看向一旁的楚王,厉声道:“来人,带楚王下去。” 现在就是除掉楚王,那么父皇只有他一人可托社稷,此事也就彻底有了结果。 楚王陈钦心头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道:“来人,来人……” 而甄珏正在不远处,一下子欺身近前,抽出陈钦身后一魏藩府卫兵卒的腰刀,“刷刷”几下,伴随着刀光急剧闪耀,惨叫声次第响起。 终究是血溅金銮! 先前楚王极力避免,或者说为了显示自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王者气度,终究是在这一刻难以避免。 见得此幕,殿中文武群臣顷刻之间面色大变,旋即,哗然而起,可以说乱糟糟的。 魏王陈然面色倏变,沉喝一声,说道:“抓住他!” 如果楚王跑了,今日之事难以收场。 方才就不该多做废话,而是一刀结果了楚王的性命。 这就是魏王,终究是太年轻。 都行险一击了,不能弑君,但可以杀兄,甚至动作要快,要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斩杀楚王,然后再和天子谈判。 方才沉浸于嘴炮,无疑忘了郭绍年的叮嘱。 梁王见此,面色也变了变,目光现出一抹急切,急声道:“来人,抓住楚王。” 而楚王在甄珏的护送下,向着偏殿夺路而逃,身后不少兵丁挤过一些文武百官,在后方追杀。 殿中正在观礼的群臣,如没头苍蝇一样,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了两藩身后亲卫的疯狂追杀。 而崇平帝听到殿中的嘈杂之声,似是急怒攻心,又是“哇”了一口大血吐将出来。 显然听到殿中的一片混乱,让这位中年帝王心头悲凉之余,不禁生出一股黑色幽默般的苦笑。 哪怕是从策划政变的行事风格而言,魏王也不像他一点儿,拖泥带水,优柔寡断,全无狠辣手段。 当真是蠢笨如猪,天下如何能够托付给他? 这是怎地一个乱字了得。 而楚王陈钦心惊胆战,在甄珏的回护下,窜出偏殿门口,夺路而逃,穿行于梁柱高立的殿宇当中,向着偏僻之地逃亡。 楚王这会儿上气不接下气,面容阴沉如铁,两道浓眉之下,目中满是慌乱之色,急声说道:“出宫,去寻贾子钰。” 楚王深知,在这时候,只有贾珩能够力挽狂澜。 甄珏这边厢,听着楚王的话语,沉声道:“殿下,贾子钰尚在宫外,你我需得出宫才是。” “莫要走了楚王!”身后传来魏王军卒的喊杀声,渐渐及近。 “先躲进这里。”甄珏拉过楚王的一条胳膊,快步进入一间厢房,朱红漆面的厢房内,内里布置简素,两人躲在一面淡黄色帷幔之后。 只能说皇宫中的房间颇多。 两人待了一小会儿,听到外间凶神恶煞的搜检声音渐渐远去。 甄珏隔着一扇雕花窗棂,伸手指着那两人高的朱红宫墙,高声说道:“太子,翻过墙去可就出了皇宫,向卫郡王贾子钰搬救兵才是。” “不好翻。”楚王仰起头来,抬眸见得两人高的朱红黛瓦的宫墙,暗暗摇头,分明面有难色。 甄珏眉头紧皱,沉声道:“殿下踩着我的肩头,差不多能够够到墙头。” 楚王又是看向那朱红宫墙,估量了下,暗暗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就依你之意。” 两人说着,悄悄出了厢房,前往朱墙黛瓦的宫墙方向而去。 楚王在甄珏的帮助下,伸手刚刚够着宫墙。 幸在楚王也曾习练弓马,并随着大军出征不少次,体力尚佳,这会儿双手扒拉着墙头,猛地一用力,手脚并用,落在墙头上。 看向下方朱红高墙之外的地上,两人高左右,下方草丛和乱石俱在,楚王定了定神,翻过墙头,一下子落在地上。 “咔嚓~” 伴随着一股钻心的疼痛,楚王痛哼一声,分明一下子跌落一片草丛中,面上五官扭曲,直搓牙花子,额头和鬓角更是渗出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 “腿断了。”楚王暗道一声不好,心头暗道晦气。 “在这边儿。” “莫让人跑了。” “抓过去请赏!” 隔着一座青砖黛瓦的宫墙,宫苑里面的府卫的追杀之声响起,让楚王心神微震,不敢多做耽搁,拖着一条摔伤的腿,一瘸一拐地向着荆棘丛生的山下快步而去。 而另一边儿甄珏则是寻觅地方躲藏。 …… …… 含元殿中—— 魏王陈然与梁王陈炜,面容焦急地等待着追捕楚王的消息,心头可谓懊悔不迭。 方才就应该一刀结果了楚王的狗命! 现在让楚王跑了,整个局面一下子崩坏透顶。 不大一会儿,一个青年小校从偏殿门口跑到魏王陈然面前,上气不接下气,拱手道:“殿下。” 魏王陈然身旁的梁王,一下子抓住那青年小校的胳膊,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楚王现在在何处?” 那青年小校面上现出难色,道:“殿下,并未发现楚王踪迹。” 魏王陈然心头涌起一股烦躁莫名,沉声道:“继续派人去搜捕!封锁诸宫门,绝不能让楚王逃走!” “是。”那青年将校转身离去。 殿中气氛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宁静,落针可闻。 或者说,殿中的群臣都在等一个消息,如果楚王真的不幸殒命,那么说不得魏王就是新太子。 当然,今日这场乱局,要如何伪饰? 皇室颜面和中枢威信,尽数扫地。 过了一会儿,又从偏殿来了一个青年小校,同样开口说道:“殿下,宫中并未发现楚王踪迹。”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拨人过来禀告楚王的动向,仍是没有发现楚王的动向。 而殿中正在提心吊胆的群臣,闻言,一些支持楚王的文臣倒是松了一口气。 太子尚未遭毒手,事情犹有转机。 另一边儿,几个内监也抬着崇平帝向着内书房而去,算是将崇平帝软禁下来。 魏王陈然面色苍白,只觉手足冰凉,显然魏王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旦让楚王走脱,接下来……就没法接下来了。 魏王陈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沉声道:“诸卿,楚王其人弃父皇而走,可见遇事毫无担当,又于父皇毫无孝心可言,如此人品可当国社之重乎?” 殿中一众群臣,闻听此言,就有先前为魏王鼓噪造势的科道御史,纷纷对楚王大加抨击。 只是李瓒闻听此言,凝眸看向那魏王,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如今的朝局,他只能尽好臣子本分,以圣意为准,这般局面,也不知从何发展。 梁王在一旁说道:“王兄勿忧,楚王逃脱不远,现在京中五城兵马司已经封锁了街道,宫中也有禁卫,他绝无逃脱可能。”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心头稍稍安定下来。 转眸看向李瓒,说道:“李阁老,烦请内阁代父皇拟制一份诏书,废黜楚王的东宫之位。” 这个时候,崇平帝“荣养”,内阁已经事实上成为大汉的最高权力中枢。 “废太子?”李瓒两道瘦松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闪,反问道:“太子方立,并无错漏,缘何废之?” 魏王陈然目光锐利,沉声道:“楚藩之过,孤方才已经道于殿中诸卿,李阁老,以为楚藩不该废吗?” 李瓒摇了摇头,目中深处现出一抹联怜悯,说道:“东宫既是圣上所立,自有圣上下旨废黜,此事自是毫无疑问,内阁无权废黜。” 高仲平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劝道:“魏王,待圣上气消了之后,好好向圣上负荆请罪,此事于朝廷威信损害过甚,不可太过胡闹了。” 因为高仲平也算是看着魏王长大,这个时候,这会儿也有几分长辈看晚辈的怜悯和疼惜。 只能说造化弄人,偏偏让魏王无嗣。 此刻,殿中的对峙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 或者说,魏王已经成为一个悲剧人物。 魏王陈然却心头烦躁不胜,叱道:“本王何罪之有?内阁拟旨,废黜楚王之东宫之位。” 高仲平目光现出几许无奈,说道:“你父皇既已定下,你又何必执着于此?” 此刻的魏王闻言,面容五官几近扭曲,分明已然陷入癫狂当中,或者说,事已到了这一步,不进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这会儿,魏王将冷厉目光投向林如海以及一旁的齐昆,吕绛,但却无一人对视,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这个时候,谁敢帮魏王拟旨?不怕被秋后算账? 当然,如果魏王方才将楚王一下子干掉,可能另当别论。 因为楚王一死,崇平帝诸子当中,也就是魏梁两王以及八皇子陈泽,在这种情况下,可能兄终弟及一说,还真有市场。 当然,也可能以楚王之子,皇太孙陈杰为储,但无疑年龄太小,主少国疑,几率渺茫。 梁王陈炜道:“王兄,让内阁中书拟旨,加盖玉玺之印,副署几位阁臣之名。” 李瓒听着梁王之言,嘴角抽了抽,心头冷哂。 没有内阁廷臣的副署,天下谁人能认这份诏书? 伪造副署之名,天下臣僚可有认可者? 而不远处的军机大臣,如施杰和北静王水溶,面色凝重如霜。 其实,这种“谋逆”的场景下,在场群臣当中,除了一些向楚王靠拢的中阶文臣,一些臣僚的恐惧并没有多少。 除非魏王失心疯了,将殿中群臣全部都砍了,但此举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只要魏王在干掉楚王,软禁崇平帝之后,再搞定了内阁,群臣其实并没有特别排斥魏王上位。 但楚王未死,内阁摆出暴力不合作的态度,殿中群臣更多还是骑墙观望,静观事态发展。 魏王陈然道:“内阁中书拟旨,废黜楚王陈钦之东宫之位。” 经过一番搜检逼问,还真有两名内阁中书在刀枪威逼之下,接过了拟旨的活计。 而内阁诸臣则是冷眼旁观这一幕。 可以说,魏王的政变在没有第一时间击杀楚王之后,开始滑向了某种行为艺术当中。 …… …… 而另一边儿,在魏王陈然的命令下,汝南侯卫麒按着腰间的一把镔铁宝刀,率领一众亲卫扈从,来到宫门。 这次除却魏王、梁王的三千府卫、死士,由汝南侯卫麒的五千骁锐担任攻坚主力。 如果加上封锁全城的五城兵马司,足以发动一场宫廷政变。 此刻,宫城上方皆为魏王手下的兵马控制,甲士林立,握刀持弓,神情警惕地看向下方的一众甲士。 而两扇朱红漆就的铜钉宫门之外,仇良其人顶盔掼甲,一袭玄色披风在冬日寒风中猎猎作响,骑在马上,手中拿着一把刀光闪烁,明晃晃的钢刀,指挥着大批锦衣缇骑向着前方宫门的将士厮杀着。 “乒乒乓乓…” 卫麒以及卫若兰、陈也俊等人向着仇良所在的兵马冲杀而去。 伴随着双方兵刃相撞,却听喊杀之声响起,不少兵马绞杀在一起,残肢断臂与惨叫声连连响起。 锦衣缇骑终究不是京营百战骁锐的对手,在面对卫麒所率领的京营兵马之时,可谓节节败退。 仇良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目光深深,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向着街巷徐徐退去。 第一千四百九十七章 楚王:子钰,救我!子钰救我!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章 宋皇后:简直不当人子!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四百九十九章 山陵崩,天子宾天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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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章 议庙号,谥号……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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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 陈潇:先帝尸骨未寒啊……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贾珩:娘娘,还请节哀顺变。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 贾珩:娘娘,还请节哀顺变。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楚王:他陈钦,必光大父皇遗志,成一代明君圣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 楚王:他陈钦,必光大父皇遗志,成一代明君圣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 宋皇后:不许走!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 贾珩:他和甜妞儿……的确有些不像话。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 贾珩:……流水的皇帝,铁打的卫郡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 卫郡王势必身败名裂!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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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 魏王:终究是是我连累了母后……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贾珩:这个雷迟早都会爆……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贾珩:这个雷迟早都会爆……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楚王:此事的确有损天家颜面……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 楚王:此事的确有损天家颜面……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 建兴元年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 建兴元年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 贾珩:想来,楚王死期将至……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 贾珩:想来,楚王死期将至…… 夕阳西下,霞光漫天。 风火城外,翠云峰上,有一张石桌,桌旁,有石凳,一对少年男女相互依偎。 少年身材偏瘦,脸色略显苍白,面庞清秀。 少女一席雪白长裙,肌肤如玉,容貌绝美。 少女脑袋靠在少年的肩膀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瑶儿,真希望能一辈子如此!”少年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鸣哥哥,当然可以了,我们可是说过要一生一世在一起的。” 少女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少年名为陆鸣,少女名为陆瑶。 看着陆瑶脸上的笑容,陆鸣眼神更是温柔,握住陆瑶柔弱无骨的玉手,道:“瑶儿,我虽然筋脉堵塞,不能凝练真气,但只要我能觉醒血脉,到时长老院就会购买灵药,为我疏通经脉,那我就可以修炼了。” “我一定会成为一个武道强者,守护你一生一世的。” “谢谢鸣哥哥。” 陆瑶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又道:“鸣哥哥,曾经真的有测脉者测过,你遗传了你父亲的血脉吗?” “是啊,瑶儿,所以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是一个强者。”陆鸣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陆瑶微微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酒杯,酒杯中,是着名的血舌兰花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陆瑶闪电般的在陆鸣的脸上亲了一口,脸色羞红,端起酒杯道:“鸣哥哥,来,瑶儿赏你的。” 陆鸣接过酒杯,道:“瑶儿,你每天都请我喝一杯血舌兰花酒,我真的很感谢有你陪在我身边。” 言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香在舌尖缭绕的,陆鸣的心就像是酒香一样甜蜜,但下一刻,他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瑶儿,我怎么有点晕?你这酒...” 陆鸣扶着石桌,看向陆瑶,但此时,他发现陆瑶的脸色有点冷。 “哈哈哈,陆鸣,瑶儿陪你三年,无非就是养脉,现在时期已到,把你的血脉贡献出来吧?” 此时,一个中年男子从一旁出现,是陆瑶的父亲。 轰隆隆! 宛如晴天霹雳,在陆鸣脑海中炸响。 “瑶儿!” 陆鸣不可置信的看向陆瑶,但陆瑶眼中尽是冷漠。 “为什么?我那么爱你!” 陆瑶冷漠的眼神,像是一把把尖刀,刺进陆鸣的心中,他大吼一声,向着陆瑶扑去。 但陆瑶只是微微一退,他便扑到在地上。 “玄元剑派端木麟,六岁修炼,半年打通两条神脉,跨入武士境,九岁跨入武师境,如今十六岁,玄元剑派四大天才之一,而你呢,体弱多病,经脉堵塞,说白了,你就是废物而已,就算你觉醒了血脉,也还是废物,你能和端木麟比吗?” “这样的天才,才是我陆瑶的良配,想与之联姻,必须要觉醒强大的血脉,你既然那么爱我,不如成全我,以你的血脉,帮助我觉醒更强大的血脉。” 冷漠的声音从陆瑶口中发出。 碰! 此时,中年男子一脚踩在陆鸣的背上,手中出现一柄尖刀,叫到:“陆鸣,献出你的血脉吧!” 啊! 脊椎处,钻心的痛疼瞬间淹没了陆鸣,陆鸣嘶吼,声音中满是孤独无助以及绝望。 渐渐,陆鸣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陆瑶,陆云雄,你们为何要夺我血脉!” 陆鸣大吼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压的楠木制作的床一声‘嘎吱’响。 陆鸣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一开始,他还以为做一场噩梦,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梦,而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数日之前的情形又在脑海中浮现。 陆鸣,风火成陆家主脉传人,他父亲是陆家家主。而陆瑶,陆家第一支脉大长老的女儿。 两人同宗不同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可以说是形影不离,私下里甚至已经山盟海誓,私定终身了。 陆鸣怎么也想不到,陆瑶会和大长老对他出手,夺他血脉。 “实力,一切都是因为我实力不足,如果我天赋超凡,实力强大,他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陆鸣双拳紧握,浑身颤抖,双眼满是血丝。 废物! 这是陆瑶对他的称呼,陆瑶三天前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吱呀! 这时,房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体柔弱的中年/妇/人,看着床上的陆鸣,关切的问:“鸣儿,你又做噩梦了吗?” 这个美妇人,是陆鸣的母亲,李萍。 三天前,就是李萍担心陆鸣的安危,出去寻找,才救了陆鸣,不然陆鸣已经死了。 自从六年前传出陆鸣的父亲在外面游历被人击杀后,他就与李萍相依为命。 陆鸣看着李萍,眼神变的柔和起来,道:“娘,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看着陆鸣苍白的脸色,李萍坐在陆鸣床边,摸着陆鸣的额头,心痛的道:“已经三天了,你每次都大叫陆瑶害你,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的伤是因为陆瑶...” 陆鸣道:“娘,没什么,你听错了。” 陆鸣并没有告诉李萍是陆瑶与大长老干的,因为李萍并没有修武道,告诉了李萍,反而会害了她。 李萍踟蹰了一下,道:“鸣儿,以后在他人面前,不能直呼陆瑶的名字了,两天前,陆瑶觉醒了五级血脉,还打通了一条神级经脉,现在已经获得了长老院的认可,两个月后的族会上,将执掌陆家,成为陆家之主,直呼家主之名,恐怕会被人说为不敬。” “什么?陆瑶要执掌陆家?她休想。” 陆鸣发出低沉的怒吼,眼睛充血,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牙齿都要咬碎了,鲜血都流出来。 陆鸣的父亲六年前传言被人击杀后,这六年来,陆家一直由长老院管理,并没有立新的家主。 看到陆鸣这个样子,李萍吓得六神无主,只是抱着陆鸣的头,眼泪不断流下,道:“鸣儿,你不要吓娘啊,娘已经失去了你爹,不能再失去你了。” “爹...你到底在哪啊,鸣儿相信你不会死的,如今,鸣儿无能为力,连家主之位都要保不住了。” 陆鸣紧紧的握着脖子上的一个挂坠,由于太用力,指甲都刺进了肉里,鲜血不断渗出。 这个挂坠,青铜所铸,蚕豆大小,是陆鸣的父亲出事之前,托人从外面送回来的,这六年,陆鸣一直带在身边。 手掌的鲜血渗出,流向了青铜挂坠。 嗡! 忽然,青铜挂坠轻微的抖动起来,并且变的滚烫。 陆鸣还没反应过来,青铜挂坠一震之下,居然化为点点粉末,往陆鸣手心一钻,进入到手心中消失不见。 接着,陆鸣便感觉,有一股滚烫的能量,从他的手心,顺着手臂,一只往上,一会之后,便停留在眉心的印堂穴中。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突然,一声巨大的吼声在陆鸣的脑海中响起,震的陆鸣脑海嗡嗡作响。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九龙不死,血脉重生!” ...... 连续的吼声,不断的在陆鸣脑海中响起,随后,一股炙热的气息,从眉心中出发,涌向陆鸣的脊椎骨。 下一刻,吼声消失,但脊椎骨上,却有一阵阵麻痒传出,全身变的滚烫。 “怎么回事?” 陆鸣完全摸不着头脑。 此时,脊椎骨上的麻痒更加剧烈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生长。 “鸣儿,你怎么了,不要吓娘啊。” 感受到陆鸣身上的异常,李萍更怕,有些手足无措。 “血脉重生?难道我真的能血脉重生?”陆鸣心里疑惑。 古籍有记载,只有非常少的人,血脉被剥夺后,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损坏后,能够血脉重生,重新生长出一道血脉。 但是重生的血脉,大部分等级都很低,没有大用。 但也有极少极少的一些人,能够破而后立,破茧重生,于毁灭中崛起,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 但这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古籍记载,古来都没有几例。 超脱过去,觉醒至强血脉,陆鸣没有去想,那毕竟几率太小了,他只要能觉醒出血脉,就非常高兴了。 有了血脉,他就能修炼武道了,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时,身上异样慢慢消失,陆鸣脸上露出了笑容,道:“娘,我没事!” “少爷,你没事太好了,你这几日,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这时,一个少女走了过来道。 少女年纪和陆鸣差不多,长得极为美丽。 陆鸣自然认得,少女名为秋月,乃是李萍的贴身丫鬟,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秋月,我没事,放心!” 陆鸣微笑道。 然后,陆鸣目光一扫四周,脸色猛地一变,道:“娘,这是哪里,这里不是陆家主府!” 陆鸣的爹,以前乃是陆家家主,他们以前一直住在陆家主府的,但是这里不是。 “鸣儿,你好好养伤,不要多心!”李萍道,但是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哀伤和泪光,还是被陆鸣捕捉到了。 “娘,到底怎么回事?”陆鸣问道。 “少爷,我来说吧,我们是被赶出来了,陆瑶说她马上要成为家主了,理应入住主府,而我们没有资格继续住在主府,让我们搬出来了。” 一旁,秋月银牙紧咬,将事情说了出来,漂亮的小脸上,怒气冲冲。 “什么?陆瑶,你欺人太甚!”陆鸣怒吼。 “你个废物,叫什么叫?有地方让你住,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还不感恩戴德?”.aishangba.org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然后房门被打开,走出了一个青年。 “陆川,是你!” 陆鸣怒喝一声,此人名为陆川,是陆瑶的亲哥哥,年纪也比陆鸣大一点。 “陆川,我们都离开主府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李萍道,身体下意识的挡在陆鸣身前,似乎害怕陆川伤害陆鸣。 “我是来取剑的!” 说完,陆川一双眼睛四下扫视起来,当看到床榻边上一把宝剑后,眼睛一亮,立马走了过去,伸手将宝剑抓在手里。 “陆川,这把剑是鸣儿他父亲留下的唯一信物,将来留给鸣儿用的,你不能拿走啊。” 李萍连忙伸出去抢。 “滚开!” 陆川一用劲,剑鞘一抖,一股力量迸发而出,李萍并非修炼之人,哪里抵挡的住,身体踉踉跄跄的后退,差点摔倒在地上。 “娘!”陆鸣大吼。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章 贾珩:迎春,他好像没有去看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贾珩:……至于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 宋皇后:今日之耻,她宋恬要亲手洗刷一空! 宁国府,梨香院 薛宝钗那张恍若梨花洁白如雪的脸蛋儿,似是现出一抹思索之色,凝眸看向薛姨妈,说道:“妈,等我回去,就是问问王爷是怎么回事儿。” 薛姨妈面上笑意涌起,说道:“珩哥儿只要帮着问问,这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有珩哥儿在,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 宝钗点了点头,在薛姨妈的挽手下,来到靠窗的软榻上落座下来,看向薛蟠,宽慰道:“哥哥也别太担心了。” 薛蟠道:“全靠着妹妹帮着操持了。” 这会儿,夏金桂笑了笑,问道:“妹妹,怎么不见王爷?” 满神京城都知道那卫郡王是个好色风流的,连出家人都搞大了肚子,她自忖还有几分姿色,如果自荐枕席,那卫郡王应该会……半推半就的吧? 宝钗翠丽修眉之下,水润杏眸晶莹熠熠,瞥了一眼夏金桂,温声道:“王爷这会儿,应该陪着王妃那边儿归宁去了。” 夏金桂点了点头,道:“倒也是。” 这就是侧妃和正妃的待遇,侧妃说来说去还是偏房,而王妃才是正妻。 薛姨妈笑了笑,近前,拉住宝钗的纤纤素手,低声道:“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咱们娘俩儿个就说说话。” 夏金桂看向薛姨妈和宝钗娘俩儿个,心头生出恹恹之意。 …… …… 另一边儿,贾珩离了惜春所在的暖香坞,向着后方宅院行去,待来到厅堂当中,凝眸看向丰容盛鬋,华骨端凝的秦可卿,笑道:“可卿,都准备好了。” 秦可卿眉眼温婉如水,笑意嫣然,说道:“我说带着芙儿去爹爹那边儿,爹爹上次就说了,想要看看芙儿。” “爹爹~”贾芙声音糯软几许,黑葡萄一样的眸子骨碌碌转起,轻声说道。 贾珩道:“过来,让爹爹抱抱。” 说话之间,一下子抱住贾芙,道:“芙儿,等会儿去见外公。” 说着,贾珩凝眸看向贾芙的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轻轻亲了一口,转眸看向秦可卿,问道:“二姐和三姐儿呢。” 秦可卿道:“尤老娘来了,她们三个陪着去西府见老太太去了。” 贾珩点了点头,一下子揽过秦可卿的纤纤素手,道:“走吧。” 这会儿,一手抱着自家的孩子,一手牵起媳妇儿的手,别说还真有那几许意思。 说话之间,一家三口在嬷嬷和丫鬟的伺候下,向着府外停靠的马车而去。 一辆装饰静美的马车辚辚转动,在家丁的扈从下,向着秦宅而去。 秦可卿点了点头,将一颗秀美如瀑的螓首,一下子依偎在贾珩的肩头,说道:“夫君,英莲年岁也不小,夫君什么时候纳她进门?”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轻轻揽过秦可卿的胳膊,说道:“最近是国丧之期,举国同哀,委实不宜纳妾。” 秦可卿清丽如霜的玉颜欣然莫名,说道:“夫君,那就等国丧之后,再行纳妾也就是了。” 垂挂帷幔的琉璃簪缨马车一路不停,向着秦宅快速驶去。 这会儿,秦业落座在那张漆木椅子上,不远处则是秦钟与其媳妇儿赵氏,正在小声叙话。 其妻赵氏,乃是工部尚书赵翼之小女,生的眉目如画,端庄秀丽,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这会儿,一个仆人从外间进入厅堂,看向秦业,禀告道:“老爷,卫郡王和郡王妃来了。” 秦业闻听此言,那张苍老儒雅的面容上似是现出一抹欣然之色,低声说道:“我去迎迎。” 这会儿,秦钟道:“父亲年纪大了,且在厅堂安坐,我去迎吧。” 说话之间,秦钟说话之间,起身向外离去。 而此刻,贾珩已经挽着秦可卿的手,来到仪门之处,抬眸之间,正好碰到秦钟。 秦钟拱手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姐夫。” 贾珩点了点头,伸出一手,搀扶了下秦钟,笑道:“鲸卿不必多礼。” 说话之间,近得前来,然后对着单手抱起的女儿贾芙道:“芙儿,叫舅舅。” 贾芙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朝着秦钟糯软唤道:“舅舅。” 秦钟笑了笑,近前,伸手捏了捏婴儿粉腻嘟嘟的脸蛋儿,说道:“芙儿,有段日子没见,这是又长胖了。” 贾芙糯声说道:“哪有胖了。” 贾珩说话之间,也一下子抱起贾芙,向着里厢而去。 这会儿,秦业快步来到廊檐之下,凝眸看向贾珩与秦可卿,唤了一句道:“子钰来了。” 贾珩抬眸看向白发苍苍的秦业,脸上挂起温煦笑意,道:“岳丈大人。” “外公。”这会儿,贾珩怀里的贾芙,声音糯软、甜甜而唤道。 “哎。”秦业看向那萌软嘟嘟的小丫头,脸上的笑意繁盛,褶子似乎都要笑开几许。 秦钟笑了笑,低声道:“姐夫,此地非说话之所,到花厅落座叙话吧。” 这会儿,秦钟的妻子赵氏,容色微顿,目光好奇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对于这位立下赫赫之功的卫郡王,赵氏其实也颇为好奇,先前在闺阁当中就时常听起自家父亲,工部尚书赵翼提及贾珩的威名。 众人说话之间,寒暄着就在厅堂落座下来,这会儿仆人和丫鬟奉送上香茗,躬身侍立一旁。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岳丈大人,过了年,应该也致仕了吧。” 秦业手捻颌下灰白胡须,原本浑浊的目光咄咄而闪,低声道:“子钰说的是,不过我觉得精神尚且充沛,倒是还能再在任上多忙碌两年。” 贾珩:“……” 真就是官瘾儿不小。 用高植物的话说,这官儿是当多大才是大啊。 秦可卿岔开话题,翠丽修眉之下,柔婉如水的目光,转眸看向一旁的秦钟,说道:“阿弟,最近可曾准备科考?再有不久,听说新皇就要开恩科,选拔人才。” 秦钟点了点头,温声道:“已经在备考了,只是会试原就诸省争先,倒是不太好脱颖而出。” 贾珩道:“尽力而为就是,进士原本就不大好取中。” 众人叙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时分,开始到了用饭之时。 一碟碟香气喷喷的菜肴放在一方漆木几案上,贾珩与秦业落座下来,难免要谈及最近的朝堂局势。 秦业放下手里的酒盅,笑道:“新皇继位,仍有励精图治之心,子钰觉得来日我大汉将在何处用力?” 贾珩点了点头,道:“武功尚有汉唐故地未曾收复,文治方面,继三代明君英主之治,文赋英华当厚积薄发才是。” 秦业以手轻轻捻着颌下胡须,说道:“子钰此言在理。” 贾珩这会儿,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敬了秦业一杯,说道:“奈何…我辈却无多少用武之地。” 不得不说,如果按照正常轨迹,他在平灭辽东之后,本身的政治使命已经初步终结。 秦业说道:“子钰年轻力壮,来日尚有不少用武之地。” 贾珩笑了笑,也不多做解释。 另一边儿,秦钟眉头挑了挑,目光崇敬地看向那正自侃侃而谈的蟒服少年,满是小迷弟的神情。 秦钟之妻赵氏,那张秀媚的脸蛋儿上,更是可见好奇之色翻涌不停。 贾珩与秦业叙了话,两人来到书房,落座下来,叙话起来。 之后,贾珩倒没有多做盘桓,在用罢午饭之后,离了秦府,让秦可卿与芙儿在秦宅过夜,骑马返回宁国府。 …… …… 宫苑,坤宁宫 宋皇后一袭素白色裙裳,身上着重孝,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虽然不施粉黛,但无损其姝丽玉颜之色。 “她当真那么说?”宋皇后恍若春山的修丽双眉挑了挑,那双凌厉无比的目光,凝眸看向对面的年轻女官,说道。 女官面上神色慌乱,说道:“娘娘,淑玉宫那边儿拿住了夏总管的错漏,将内侍省的账簿查了一个遍。” 宋皇后那张晶莹如雪的玉容上可见怒气翻涌,冷声道:“真是反了天了,本宫是她的母后,她竟如此无礼?” 原来,随着甄晴入主六宫,第一件事儿就是拿内侍省动刀,先撤换了六宫都总管夏守忠,而后着人严查贪腐,发现一批账目存在问题,开始借题发挥。 “娘娘。”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从外间慌慌张张进得殿中,看向宋皇后,道:“娘娘,淑玉宫的来了。” 说话之间,一个容貌冷艳,眉眼细长,身上一袭玄色大氅的年轻女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行至近前,盈盈福了一礼,说道:“臣妾见过母后。”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甄晴。 此刻的甄晴,周身气势凌厉,锋锐无匹,气场几乎两丈八,周围生人难近。 宋皇后起得身来,春山如黛的秀丽柳眉挑了挑,狭长、清冽的美眸当中,美眸当中满是凌厉之芒地看向甄晴。 这是两代皇后的对决,此刻,四目相对,眼神皆是不甘示弱。 宋皇后首先打破了沉默,冷声说道:“甄妃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甄晴轻笑了下,只是那清冷寡淡的笑意却未达眼底,莹润微微的美眸冷芒闪烁,说道:“这不是初二,就过来给母后请安。” 宋皇后眉头皱了皱,质问道:“本宫这边儿不需要请安,本宫问你,六宫都总管夏守忠犯了何事,为何被人拘禁,你先前有没有将本宫放在眼里?” “母后难道不知道?那夏守忠在担任六宫都总管期间,大肆贪墨,上下其手,难道就没有母后的纵容?”甄晴眉眼凌厉,玉容清冷如霜,声音不由抬高了几度。 宋皇后叱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甄晴道:“母后如是不信,待内务府慎刑司讯问完毕,再行观阅卷宗,不过,如今母后还请移驾。” 宋皇后闻听此言,而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倏然苍白如纸,道:“你要逼本宫离开坤宁宫?” 真是反了天了。 甄晴道:“母后,这是应该的吧,母后如今不适合再居住在坤宁宫了,移驾倒也是寻常中事吧。” 本来甄晴听从着楚王的劝说,不和宋皇后发生冲突,但终于没有忍将下来。 宋皇后闻言,那张雪肤玉颜苍白如纸,分明一时语塞。 清叱一声,训斥道:“先帝尸骨未寒,你们就……这般欺负人?” 甄晴眉眼凌厉,那高耸的颧骨满是傲气,没好气说道:“母后还有脸给臣妾提先帝,先帝怎么如何驾崩的?还不是娘娘生下的魏梁两个逆子,给活活气死的。” 宋皇后:“……” 此刻的雪美人被甄晴的刻薄之语,顿时给气得脑袋“轰”了一下,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苍白如纸,几如霜霭密布。 甄晴见那雪肤玉颜的丽人,被气得浑身颤抖,心头那往日积压的怨气散去了许多,只觉快意了许多。 当初她在眼前之人面前纳小鞋的时候,可是没少受气。 楚王乃是庶藩,甄晴平常到宫中向宋皇后请安,处于站规矩、纳小鞋的状态。 当然,这也可能是甄晴的主观想法。 甄晴弯弯柳眉,晶然美眸中闪过一抹轻蔑之意,冷声说道:“来人,帮娘娘收拾东西,移驾。” “是。”甄晴身旁两侧女官和嬷嬷纷纷应了一声。 宋皇后这边厢,呆立在原地,娇躯剧颤了下,秀丽弯弯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冷意幽幽地看向甄晴,心头已生出一股怨毒。 等着,等子钰将楚王赶下皇位,今日之耻,她宋恬要亲手洗刷一空! 可以说此刻的宋皇后,心头负面情绪爆炸,只想将来找甄晴狠狠的找回场子。 甄晴瞥了一眼那目现冷意的丽人,心头冷笑涟涟。 这可不是你的时候了。 宋皇后定了定心神,晶莹靡靡的樱颗贝齿咬着粉润唇瓣,强压着心头的屈辱和愤怒。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道女官的声音响起,中止了甄晴对宋皇后的“迫害”,说道:“容妃娘娘驾到。” 旋即,几个女官和嬷嬷自殿宇廊檐之下,向着暖阁黑压压涌来,簇拥着一个丰容盛鬋、身形窈窕静姝的丽人。 旋即,一个衣衫华美,云髻端丽的玉人,在女官和嬷嬷的陪同,绕过一架木质基座锦绣云母屏风,进入殿中暖阁,见得对峙的两代皇后以及正在收拾着衣物的女官和丫鬟。 “都住手!” 端容贵妃玉颜如霜,似是清叱一声,冷艳、雍丽眉眼中带着几许愠怒之色。 这位贾珩的丈母娘,原本就是冷艳、明丽的妆容,此刻凌厉之势释放出来,颇见御姐的威严架势。 甄晴转过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来,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狭长、清冽的凤眸看向端容贵妃,道:“容妃娘娘,大行皇帝已经过了头七,这皇后居住的坤宁宫也该腾挪出来。” “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你们就这般无礼?”端容贵妃目光逼视着甄晴,声音清冷说道。 甄晴翠丽修眉之下,狭长、清冽的目光幽冷闪烁,冷笑道:“贵妃娘娘总不能不讲道理吧?根据宫中的惯例,大行皇帝驾崩以后,后妃皆另择宫殿居住,以寄哀思,臣妾如今也是依照宫中的规矩办事。” 此刻的坤宁宫俨然成为“撕逼”场所,三人都是雍容美艳,风华绝代,在这一刻,可谓陈汉后宫的中青代两代小花。 “如此匆忙,对前代皇后,近乎扫地出门,成何体统?”端容贵妃柳眉倒竖,晶莹如雪的玉容如霜覆盖,冷声道:“你还要不要天家的颜面?” 甄晴凝眸看向一旁被气得浑身颤抖,说不出半句话的宋皇后,想了想,冷声说道:“那就再给娘娘三天时间,只是,宫中的规矩不可破。” 说着,转身之间,凌厉目光逡巡过周围一众正在忙碌的宫女和内监,道:“回去!” 言毕,甄晴在一众丫鬟、宫女的陪同下,浩浩荡荡地出了坤宁宫。 端容贵妃行至宋皇后近前,搀扶过脸色变幻,被气得不清的宋皇后,关切问道:“姐姐,你没事儿吧?” 宋皇后轻轻摆了摆手,樱颗贝齿咬着粉润微微的唇瓣,冷声说道:“实在欺人太甚!” 端容贵妃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张清丽如霜的玉容,现出一抹怅然若失之色,温声道:“姐姐,这两天搬到我那边儿居住吧。” 宋皇后玉颜如霜,莹莹如水的美眸,目光狭长、清冽,冷声道:“此事没完,等贾子钰进宫之时,本宫要和他好生说道说道。” 等那个小狐狸掌控了前朝局势,她定要让那甄晴跪着乞求她的原谅! 端容贵妃点了点头,说道:“他现在也管不到宫里的事儿。” 宋皇后容色微滞,连忙说道:“他那边儿起码能和楚王说说,非要闹得这般不像话?” 端容贵妃修丽双眉蹙了蹙,轻声说道:“等他进宫之后,是得给他好好说道说道,实在不行,我去寻新皇,他这是真的不顾宗族颜面?” 宋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拉过端容贵妃的纤纤素手,柔声道:“莫要去寻他了,大抵是无济于事。” 这件事儿,还得那个小狐狸说了才算数。 在这一刻,这位丽人可以说将一部分的怨气也发泄到贾珩身上。 当然,某种程度上倒也算是归因正确,毕竟都是贾珩的女人……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 贾珩: 甜妞儿要废后了? 建兴元年,正月初二 傍晚时分,暮色溟溟,可见两侧的房舍上悬挂着一只只灯笼,灯火映照,彤彤如火。 大观园,潇湘馆 高几上的橘黄烛火在这一刻几乎通明如水,静静扑打在锦绣妆成的屏风上,可见其上刺绣着竹石松鹤等图案。 黛玉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被褥的软榻上,手中正拿着一方蓝色封皮的书册,凝眸看向书册上的文字。 少女神情专注,那张明丽动人的脸蛋儿在灯火映照下,肌肤细腻,白里透红,而罥烟眉之下,星眸熠熠而闪,好似璀璨银河。 “姑娘今个儿不去林府归宁吗?”紫鹃问道。 黛玉宛如春山的罥烟眉下,晶然星眸熠熠而闪,莹莹如水,说道:“明天再归宁,倒也不迟。” 哪有两口子,一个人去归宁的,那是夫家受了气,回娘家罢了,哼…… 也不知道他记不记得陪她一同过去。 袭人这会儿,凑近而来,端过一杯茶香袅袅的清茶,就是递将过去。 姑娘的想法,她倒是能够猜出来一些,无非是想等着郡王爷回来以后,再一同回林家罢了。 黛玉终究不像是宝钗,因为家眷就住在宁荣两府附近的梨香院,往来倒也方便的很。 黛玉问道:“今个儿是初二,袭人怎么没有回家看看家人?” 因为,袭人的家眷,如花自芳等人就居住在神京城中,这在原着当中,宝玉也随着一同到了袭人家中,在原着中算是低配版的“元妃省亲”。 袭人温声道:“这不是照顾着姑娘,姑娘这边儿也不能短了人才是。” “这边儿有紫鹃照顾,明天准你一天的假。”黛玉犹似杨柳堆烟的罥烟眉之下,星眸熠熠而闪,轻声说道。 袭人应了一声,然后起得身来。 就在这时,外间雪雁的声音响起:“郡王爷,您来了。” “过来看看林妹妹。”那浑厚、温和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说话之间,贾珩一下子挑开棉褥帘子,举步进入暖阁厢房,对上那一双粲然如虹的星眸,说道:“林妹妹。” 黛玉弯弯柳眉之下,可见星眸粲然如虹,凝睇含情地看向贾珩,说道:“珩大哥,怎么回来了?” 贾珩道:“就是过来看看林妹妹。” 说话间,就在一方绣墩上落座下来,说道:“明天,咱们去姑父那边儿归宁去。” 黛玉嗔白了一眼贾珩,似是轻哼一声道:“爹爹那边儿,我派人给他打过招呼了,明天过去。” 贾珩说话之间,近得黛玉身侧落座下来,伸手握住黛玉的纤纤柔荑,只觉触感柔嫩光滑,笑道:“林妹妹,那咱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呢。” 黛玉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分明可见羞红如霞,在彤彤灯火映照下,明艳动人,那秀气、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嗔怪了一声,说道:“就你知道。” 这人是摸着她的脾性了。 贾珩轻轻揽过黛玉的削肩,也不以为意,或者说早就喜爱上黛玉这份“撒娇女人最好命”的小意,笑问道:“妹妹,看什么书呢。” 黛玉玉颜欣然,声音蕴藏着几许娇俏,说道:“《西厢记》,倒也没别的。” 贾珩凑近而观,凝眸看向那书册上记载的文字,笑了笑道:“妹妹现在还喜欢看这个?” 这都成了亲了,还沉浸在这种才子佳人的爱情幻梦当中。 黛玉似卷还舒的罥烟眉之下,晶然星眸熠熠而闪,嗔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说道:“我可是什么时候都喜欢看的。” 贾珩一下子揽过黛玉的削肩,道:“林妹妹。” 这会儿,紫鹃来到近前,笑意盈盈地看向小两口,说道:“王爷,姑娘,晚饭做好了,咱们用一些吧。” 贾珩道:“林妹妹,好了,咱们一块儿吃饭吧。” 说话之间,来到一方漆木几案之畔,拉过黛玉的纤纤素手,落座下来。 黛玉粲然如虹的星眸熠熠而闪,柔声道:“珩大哥,这国丧也应该快结束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倒也还有个把月,那时候大汉就进入正常了,等花神节,可是妹妹的生儿呢。” 黛玉玉颜酡红如醺,轻哼一声,温声说道:“得亏某人还记得。” 贾珩轻轻伸手捏了捏少女丰腻可人的脸蛋儿,柔声道:“怎么可能不记得呢,这府上好些人的生儿,我都记得。” 黛玉:“……” 这人就故意气她,是吧? 黛玉定了定心神,又是幽幽叹了一口气,道:“看似天下没有战事,但珩大哥仍是忙得脚不沾地的。” 贾珩道:“这段时间还是陪着林妹妹一块儿的吧?等以后闲暇时间也就多了,只怕到时候林妹妹会腻我陪在身边儿。” 黛玉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彤彤如火,颤声道:“多久也不腻。” 贾珩轻轻捏了捏少女的那丰润脸蛋儿,笑了笑,四目相对之间,温情相递。 有的时候,黛玉偶尔展示而出的些许真情实感,颇为让人感动。 紫鹃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你侬我侬”,心头就有几许欣喜不胜。 贾珩与黛玉用完了一顿饭菜,道:“天色不早了,今晚就在林妹妹这边儿下榻。” 黛玉轻轻应了一声,由着贾珩拉过自己的纤纤素手,落座在被褥的床榻上。 黛玉将青丝如瀑的螓首依偎在那蟒服少年的怀里,柔声说道:“咱们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啊?” 贾珩道:“一大清早儿吧。” 说着,轻轻握住黛玉的纤纤柔荑,帮着黛玉去着身上的裙裳,道:“林妹妹,这二年该要孩子了吧。” “啊。”黛玉轻轻“呀”了一声,那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蒙起浅浅酡红红晕,芳心蕴藏起丝丝缕缕的欢喜。 贾珩凝眸看向那黛玉,低声道:“妹妹如今也二八芳龄了。” 所谓女子最好的年华,风华正茂,娇艳似花。 在后世因为压抑人性的应试教育导致推迟,则是十八到二十八,可谓女人的高光十年,但也是一个男人的至暗十年。 男人在这十年将接受异性目光和社会的价值打量和审视,乃至毒打,直到男人取得了成就,从此天高地阔。 两人说话,轻轻拥住黛玉的削肩,躺在床上。 紫鹃来到一旁的高几前,正要凑近一口气,吹熄灯火,却听那垂降而下的帷幔当中,那少年轻轻道了一声,“不用吹灯。” 紫鹃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修眉蹙了蹙,暗暗啐了一口,然后轻轻挪动步子,向着外间而去。 紫鹃说完其他,再无其他言语,就是向着外间而去。 …… …… 翌日,正月初三 雄鸡一声天下白。 贾珩这会儿,转眸看向躺在一旁的黛玉,只见柳眉星眼之下的少女,那张巴掌大小的脸蛋儿白皙如玉,似是响起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贾珩捏了捏黛玉秀气挺直的琼鼻,却见黛玉轻轻“嘤咛”一声,而后,弯弯眼睫颤动了下,带着几许起床气的慵懒、酥媚声音在贾珩耳畔响起。 “珩哥哥,讨厌……” 贾珩道:“这会儿太阳都照屁股了,今个儿还得去归宁。” 黛玉翠丽秀眉之下,星眸熠熠地看向贾珩,说道:“珩哥哥,什么时候了?” 贾珩点了点头,抬眸瞥了一眼天色,说道:“这会儿都巳正时候了。” 黛玉语气不无嗔怪之意,说道:“起来呀,你昨天非要折腾这么久?” 贾珩轻轻掀开身上的一条被褥,然后,从一旁的几案上取过黑红缎面,织绣金线的蟒袍,三两下穿将起来。 说话之间,来到一方漆木几案前。 紫鹃和袭人已经准备好早饭,这会儿,端过一盆冒着腾腾热气的热水,氤氲而起。 贾珩在紫鹃的侍奉下,洗过手,然后拿起筷子,开始用起早饭。 …… …… 贾珩与林黛玉两人用罢早饭,在丫鬟和嬷嬷的陪同下,上了一辆马车,前往林宅而去。 此刻,林宅 林如海也已经得了黛玉先一步送来的音讯,早早的在花厅等候。 “老爷,卫郡王和姑娘回来了。”这会儿,一个仆人进入屋中,面色微顿,轻声说道。 因为王妃不能称呼,而侧妃又不大好听,故而称着姑娘。 林如海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而去,来到那青砖黛瓦的仪门处,凝眸看向贾珩与黛玉联袂而来,连忙近得前去,说道:“子钰,玉儿,你们来了。” 贾珩道:“姑父。” 黛玉轻轻应了一声,说道:“爹爹。” 寒暄之间,贾珩与黛玉随着林如海进入厅堂,落座下来。 林如海容色微顿,温煦目光凝视着那蟒服少年,说道:“子钰,这段时日,京中局势平稳了许多。”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大行皇帝安葬之后,朝局也就逐渐平稳了。” 林如海摇了摇头,目光深深,说道:“昨日内阁还在争论一事,是否给宋皇后上皇太后的尊号,起因是翰林院有翰林学士上了奏疏,说要尊新皇之生母许嫔为皇太后,而是否再为宋皇后上尊号,遂成争论之处。” 贾珩面上现出思索之色,徐徐说道:“今上乃是先帝遗诏指定,如按常例,给生母上皇太后尊号,也是从先帝故事。” 林如海点了点头,道:“理是这么说,现在一些御史说要废黜逆藩之生母宋皇后的封号。” 贾珩:“……” 甜妞儿要废后了? 这多少有些残忍了,先帝驾崩之后,被新任皇帝废除皇后尊号。 不过,科道与翰林清流所秉之论,不无道理。 毕竟先前的魏梁两藩以及甜妞儿,的确有逼宫一节。 贾珩道:“天家颜面总要顾及一些,魏梁两藩却有可悯之处,况且先帝在时,也不曾怪罪皇后娘娘,此事冷处理一些,或许会好上许多。” 林如海眉头紧锁,摇了摇头,说道:“就不知道新皇是个什么主张,如今大局初安,委实不宜再起政潮了。” 在林如海的视角当中,既然贾珩“坚决拥护”新皇的法统,那么如今大汉新皇继位,那就一切往政通人和,天下大治的盛世路上走。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如今一切当以稳妥为要。” 林如海叙说道:“子钰为新皇心腹,不若以后委婉规劝一些。” 贾珩轻声说道:“有机会吧。” 林如海点了点头,转而又面色微顿,叙说道:“近些年海关商贸大兴,朝廷重心放在通海商贸上,千帆竞发,百舸争流,但也有一些混乱之事出现,比如偷逃税款之事,层出不穷。” 贾珩想了想,问道:“税务稽查船只,这些难道没有在海上稽查相关案犯?” 林如海温声道:“人力多有不足,先前从江南水师借调一些船只和人手,但随着时间过去,人手捉襟见肘,多有不足。”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林如海,温声道:“可以税务总司名义,成立一支税警兵马,专门用以稽查违禁走私诸事。” 林如海道:“此事涉及厘定经制,其中相关细则,需要禀告圣上定夺。” 贾珩想了想,说道:“姑父乃是内阁阁臣,可以向内阁提议,几位阁臣也能做主。” 林如海摇了摇头,面色忽而泛起莫名的神色,说道:“就在昨日,新皇提及此事,说要将相关重大提议禀明于上。” 贾珩:“……” 楚王已经开始揽权了,不过内阁似乎有些好欺负? 也不是,或者说,受崇平帝临终托孤的内阁,原本就是要效忠楚王的,而且楚王属于成年天子,内阁也很难说一开始就驳了楚王的面子。 这会儿,在一旁坐着的黛玉,清丽如雪的玉颊两侧酡红生晕,温声道:“爹爹,大过年的,又说这些朝堂之事。” 林如海笑了笑,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这会儿都晌午了吧,该用午饭了,等会儿一大桌江南的菜肴。” 然后,两个人向着不远处的偏厅而去。 …… …… 而就在贾珩与林如海谈论朝局之时,大明宫,含元殿—— 内书房当中,楚王一袭明黄色龙袍,身上热孝未退,就是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手里正在拿着奏疏,正在对着奏疏批阅起来。 大明宫内相桑耀就在一旁垂手侍立,大气不敢出分毫。 这会儿,一个年轻内监缓步进入内书房,小心翼翼而来,凝眸看向楚王,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说话之间,只见甄晴迈着丰腴款款的腰肢,进入厢房当中,那张靡颜腻理的白皙脸蛋儿上笑意浅浅,道:“陛下。” “梓潼。”楚王放在手中的一根羊毫毛笔,抬眸看向那身形丰腴玲珑的丽人,好奇问道:“你这是从哪儿过来的?” 甄晴那张秀丽玉容之上,繁盛笑意难掩丝毫,柔声道:“臣妾是从坤宁宫过来,刚刚去催了催坤宁宫那边儿尽快腾出宫殿。” 楚王眉头皱了皱,责怪道:“先前不是和你说过,不要闹的太过难看?怎么……” 这会儿的楚王,更多是帝王意志的本能作祟。 自己的话,甄晴根本没有听进去半句。 甄晴闻听此言,心头不由涌起一股不快来,但那张清丽的脸上神色不露分毫,说道:“臣妾只是……为陛下打抱不平,陛下难道忘记了当初被宋氏欺凌的经历了?” 楚王叹了一口气,心绪复杂莫名,说道:“如何能够忘记?” 说着,将手中的一本黄麻封皮的奏疏拿起,朝着甄晴扬了扬,沉声说道:“这几天,科道言官上了奏疏,请求朕废黜掉宋氏的皇后之位。” 甄晴闻听此言,那张清丽、明艳的玉颜微微一动,春山如黛的柳眉之下,目中喜色难掩,问道:“陛下,怎么会到这一步?” 楚王默然片刻,说道:“这不是前几天,科道上疏为朕的母妃上皇太后尊号,许是觉得两位皇太后,有些不成体统,也就提及了宋氏的事,朝堂的科道言官也就弹章如潮。” 甄晴修丽双眉挑了挑,熠熠目光闪了闪,也开口说道:“的确是不该为后,毕竟管教无方,两个孩子都成了逆子,先帝驾崩也是间接可归咎于宋氏。” 嗯,或许以后是直接归咎于她甄晴? 楚王眉头紧锁,目光深深,低声道:“如说废黜皇后之位也不是不能,不过现在未免仓促,再等等,朕暂且留中不发,太后那边儿先上太皇太后的尊位。” 甄晴点了点头,叙道:“陛下思虑周到,太后那边儿的确应该该上尊位。” 楚王眉头紧锁,说道:“今日逼迫宋氏的事儿也就这样吧,不可传之于外,如今先帝还在停灵,后宫就出这等事来,落在外人眼中,不知该如何看朕。” 甄晴闻听此言,心头愈发生出不快之意,低声说道:“陛下放心,臣妾先前都下了封口令的。” 楚王起得身来,似是伸了个懒腰,缓解着心神当中的疲惫之态,温声说道:“这会儿都晌午了,朕去用些饭菜,其他的容后再议。” 甄晴道:“臣妾等会儿就陪陛下一同过去。” 说话之间,两人向着外间而去,来到偏殿。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贾政:当真是功绩煊赫,远迈先祖!(月底求下月票~) 建兴元年,正月初三 贾珩在林宅一直待到午后时分,没有再行多做盘桓,就离了林宅,返回宁国府。 大观园,缀锦楼 迎春一袭浅红色对襟的衣裙,玉髻秀丽,在灯火映照下,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明艳动人。 而此刻,迎春只身在厢房之中,正是待得颇为无聊,想要去栊翠庵寻妙玉下棋。 司棋低声道:“前日,琏二奶奶说这一两个月,妙玉就该生了,外面儿的人都不好去打扰她呢。” 迎春点了点头,道:“那我不去了,我去四妹妹那边儿看看。” 说着,起得身来,快步离了缀锦楼。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温声道:“二妹妹在屋里吗?” 只见贾珩绕过一架木质锦绣屏风,举步进入厅堂之中,道:“二妹妹。” 迎春这边厢,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讶异说道:“珩大哥,你…你怎么来了?” 在迎春的过往记忆当中,贾珩根本就不曾到缀锦楼这边儿,猛然看见贾珩,无疑是颇为意外。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一如初冬之阳,近乎暖意融融,几是凝眸看向迎春,柔声说道:“过年了,就过来看看你。” 说话之间,转眸看向一旁的司棋,问道:“司棋也在这儿?” 高大丰壮,性烈如火,这就是秦司棋,也不知有没有如原着当中一样,和表弟潘又安是否有着私情。 司棋带着几许英气的粗眉之下,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盈盈福了一礼,道:“见过郡王爷。” 说着,来到另外一旁,提起青花瓷的茶壶,开始斟起茶来,但见茶盅内热气腾腾,清香袅袅而散。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温煦几乎如初升暖阳,道:“二妹妹今天怎么没有找你薛姐姐玩?” 迎春其人素来有二木头之称,平常也不怎么寻他。 这种性情木讷的,实在有些撩拨不动的感觉。 迎春道:“薛姐姐今天不是省亲去了?” 贾珩道:“昨个儿去了,今天应该回来了才是。” 迎春道:“珩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贾珩一时无语,凝眸看向迎春,温声说道:“咱们两个下一局棋吧。” 迎春轻轻应了一声,只是心头有些诧异莫名。 这会儿,司棋笑意莹莹拿过一个杏黄色棋盘,递送过来,看向两人。 贾珩捻起一颗棋子,“啪嗒”放在棋坪上,凝眸看向迎春,轻声说道:“二妹妹,平常做什么呢?” 迎春点了点头,说道:“也没有做什么,就是下下棋什么的。” 贾珩拿过棋子,一下子放在棋坪上,轻声说道:“二妹妹等会儿让让我才是。” 迎春容色微顿,声音讷讷,轻声说道:“也没有什么。” 不大一会儿,两人说话之间,就是下了一局。 迎春点了点头,目光微顿,说道:“珩大哥,你输了。” 贾珩剑眉之下,面上似有几许诧异莫名之色,笑了笑,说道:“输了吗?那就再下一局,二妹妹当真是棋力惊人。” 迎春弯弯如黛的柳眉之下,目光凝露地看向对面的蟒服少年,心头难免涌起一股狐疑。 少女只是拙于言辞,并非什么都不懂。 贾珩目光温煦,笑了笑道:“二妹妹,年岁也不小了吧。” 迎春“嗯”了一声,不知为何,心头忽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意,颤声道:“今年虚岁都十七了。”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莹莹如水,凝眸看向眉眼秀丽的少女,温声道:“是该许人了。” 秦司棋端着一个漆木托盘,其上的茶盅,宛如嫩笋茶叶的热水,正自冒着袅袅氤氲的热气,闻听贾珩和迎春的对话。 迎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蒙起彤彤红晕,微微垂下秀美螓首,手中拿着的棋子在手里倒腾来、倒腾去。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咱们两个下棋吧。” 迎春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两个下起棋来。 也不知多久,天色渐至傍晚时分,司棋手中正自拿着一个火折子,在漆木高几上点起一盏烛台,橘黄烛火柔和如水,扑打在锦绣屏风其上。 贾珩凝眸看向迎春,斜飞剑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道:“二妹妹,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迎春“嗯”了一声,抬起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来,那张腮如凝荔、肌肤白腻的脸蛋儿上,似乎仍有几许意犹未尽。 秦司棋笑道:“我送送大爷。” 说话之间,起得身来,随着贾珩,快步出了厢房。 待送别了贾珩,司棋转身归来,进入厢房暖阁,两道粗眉之下,眸光盈盈地看向迎春,有些怒其不争,说道:“姑娘,方才怎么不和大爷多说两句。” “刚才下棋,也没有说什么。”迎春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轻声说道:“也没有说什么。” “姑娘可以多和大爷说说自己的婚事啊。”司棋粗眉之下,凝眸看向一副油盐不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迎春,说道。 “啊?”迎春面色诧异地看向司棋。 她的婚事,和珩大哥有什么关系?这如何好说。 “大爷,以后可以给姑娘做主啊。”司棋似是看出了迎春心头的疑惑,缓步来到迎春近前说道。 迎春道:“珩大哥不会管这些的,先前大姐姐的亲事,珩大哥就没有怎么操心。” 司棋道:“二姑娘和大姑娘也不一样,那时候,西府二太太不是和大爷在闹别扭。” “好了,我不想听这些了。”迎春摆了摆手,低声说道。 司棋见状,也有些无可奈何,没有再行多说其他。 …… …… 贾珩这边厢,离了迎春所在的缀锦楼,旋即,一人向着蘅芜苑而去,前去看蘅芜苑当中的宝钗。 大观园,蘅芜苑 四四方方的厢房当中,正自亮着一盏烛火,就在皑皑积雪未化的早春时节,颇见几许温馨、宁静氛围。 宝钗在这一刻,落座在玻璃轩窗下的一方软榻上,手里正自拿着女红针线,认真刺绣着,垂下螓首之时,那双水润莹莹的杏眸,晶莹剔透。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莺儿惊喜莫名的声音,道:“郡王爷,你来了。” 贾珩“嗯”了一声,旋即,也不多言,缓步进入厢房之中,看向那落座暖阁当中的宝钗。 “薛妹妹。”贾珩容色微顿,目光温煦,凝眸看向宝钗,轻声说道。 宝钗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蒙起欣喜之色,柔声道:“珩大哥,你来了。” 贾珩说话之间,笑了笑道:“嗯,就是过来看看你。” 说着,行至近前,一下子拉过宝钗柔软白皙的软手,说道:“这会儿,缝制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一些小孩儿的衣裳。”宝钗那张恍若梨花雪白的白腻脸蛋儿,就有几许羞红之意浮起,垂眸之间,眉眼当中浮起浅浅笑意,低声说道。 贾珩轻笑了下,凝眸看向那雪肤玉颜的丽人,打趣说道:“薛妹妹这是想要孩子了。” 这也是到了一定年龄的女人,自然而然的想法,而且这真是家里有爵位要继承。 宝钗点了点头,眸光柔润微微,声音娇俏说道:“年岁不小了,按说也该有了。” 贾珩轻轻握住宝钗的纤纤柔荑,低声说道:“是啊,咱们过段日子就生一个,好了。” 宝钗忽而想起昨日归宁之时,薛姨妈给自己提议的话语,凝眸看向贾珩,道:“昨个儿,我和妈说了会话儿,她提到宫中的皇商生意,不知怎么地,就被拿下了,好像是因为六宫都总管夏家的事儿。” 贾珩眉头皱了皱,目光深深,徐徐道:“六宫都总管内监夏守忠,那就是前皇后的人。” 难道是磨盘和甜妞儿的斗法?不是没有可能。 此事,他倒是也能猜出来一些原委。 宝钗点了点头,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莹莹如水,道:“珩大哥,如是实在不行,就不做宫中的生意了。” 贾珩想了想,低声道:“你不用担心,我过两天进宫时候,问问情况。” 宝钗“嗯”了一声,将秀美如瀑的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似是现出欣然莫名。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宝钗的肩头,叹了一口气,说道:“家里的生意,你平常也多多操持一些。” 宝钗水润微微的杏眸当中沁润着一抹羞涩之意,轻声说道:“珩大哥,这些都有宝琴操持的。” 贾珩伸手捏了捏宝钗光滑圆润的下巴,凝视着宝钗,道:“薛妹妹,天色不早了,咱们吃些晚饭,早些睡觉吧。” 宝钗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随着贾珩来到一张漆木条案之畔,两人一同用起饭菜。 宝钗问道:“前天二叔问我,珩大哥什么时候迎娶宝琴呢?” 她们薛家两个姐妹都嫁给了珩大哥,以后也能好好侍奉珩大哥了。 贾珩道:“宝琴和湘云,只能等过完国丧以后,再行成亲了。” 说话之间,轻轻揽过宝钗的香肩,说道:“薛妹妹不是想要个孩子,咱们这就早些歇着吧?” 宝钗应了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似是氤氲而出两道酡红红晕,明艳照人。 两人歇息,一夜再无话。 …… …… 时光匆匆,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覆盖在房屋之上的皑皑积雪融化成水,天气无疑暖和了一些,而街道两侧的杨柳发出嫩芽儿。 这一天,被扫净了积雪的宁荣街上,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似是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贾政在荣国府门前下马,这会儿,小厮近前,一下子拉过缰绳,笑道:“老爷。” 贾政点了点头,然后在随行小厮的扈从下,举步上了台阶,进入荣国府。 说话之间,贾政回来的消息如一阵风般传至后院。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一袭黄褐色绸衫棉袍,端坐在罗汉床上,正在与薛姨妈、王夫人叙话,下方凤姐作陪。 而贾母听到嬷嬷的禀告之声,那张慈祥、老迈的面容上,满是繁盛笑意。 贾母笑道:“我刚才正说呢,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少顷,却见贾政在几个小厮扈从下,进入荣庆堂中,朝着贾母行了一礼,轻声说道:“见过母亲。” 贾母灰白眉毛之下,目光慈祥地看向贾政,说道:“政儿,你回来了,快,让为娘看看。” 说着,凝眸看向贾政那风尘仆仆的面容,安慰说道:“政儿,最近可真是清瘦了许多。” 贾政问道:“母亲,身体一向可好?” 贾母笑了笑,说道:“我身体好的很,平常吃好喝好,无忧无虑的。” 贾政眉头皱了皱,问道:“母亲,宝玉呢?怎么不见宝玉?” 贾母转眸看向一旁的鸳鸯,轻声说道:“他在屋里歇着,鸳鸯,去派人唤他过来。” 贾政转而又道:“我在巴蜀之时,听闻官府州县提及先帝大行,其中颇有语焉不详之处。” 贾母笑了笑,说道:“这个得等子钰过来了才能说,他如今已经是郡王了。” 贾政闻言,那张儒雅、白净的面容上也现出欣然之色,说道:“虽是路上一路紧赶慢赶,终究也还是错过了祭祖之日。” 此刻,贾政心头就有几许欣然莫名。 当真是功绩煊赫,远迈先祖! 这时,王夫人容色微顿,凝眸看向贾政,目光落在贾政那身绯色官袍,心头难免为之欣喜不胜。 不大一会儿,就见宝玉从外间进入厅堂之中,毕恭毕敬地向贾政行了一礼,道:“见过父亲。” 贾政面上神色淡淡,问道:“起来吧,我不在家的时候,这书是读了多少?可取得了功名。” 宝玉连忙说道:“回父亲,我先前取中了秀才,前不久刚刚进了国子监。” 宝玉先前只是考中了秀才,但国子监可用荫监的身份,然后进了国子监。 贾政点了点头,叙说道:“今年或许要开恩科,你要好好复习功课,争取金榜题名,不可太过大意。” 这次贾政倒是没有出言训斥,或者说是近年许的宦海沉浮,让贾政对仕途也有了一些新的了解。 宝玉垂下头,那张宛如中秋满月的脸盘上颇见颓丧之态。 贾母皱了皱眉,说道:“你不要一回来就板着脸,宝玉他已经进了国子监,不知道强过多少人去,宝玉,到祖母这边儿坐下。” 虽说宝玉自从通灵宝玉崩碎之后,光环不再,但因为惯性所致,宝玉仍是贾母的心头好。 毕竟,自贾琏流放之后,宝玉是贾母唯一的孙子。 贾母说话之间,转眸看向贾政,笑道:“政儿,宝玉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该给他订门亲事了。” 贾政点了点头,说道:“是该订门亲事了,成家立业,成家才能立业,我这几天在京中留意一下。” 贾母凝眸看向一旁的鸳鸯,吩咐道:“鸳鸯,去将珩哥儿请过来。” 鸳鸯“哎”地轻轻应了一声,旋即,也不多说其他,而是,向着外间快步行去。 神京城,宁国府,外书房当中—— 陈潇和顾若清两个人正在隔着一方杏黄色棋坪对弈,而贾珩在一旁观战。 不过,两人所对弈的不是围棋,而是象棋。 贾珩说道:“潇潇,出车,出车。” 说着,不由分说,拿过棋盘上的棋子,向着棋盘上走动。 陈潇修眉挑了挑,粲然如虹的清眸,似是回眸瞪了一眼贾珩,拨开贾珩正在拿着棋子的手,没好气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你这都上手,仔细别支招儿了。” 贾珩笑道:“你这下的不好,还不让说了。” 这会儿,顾若清秀眉挑了挑,抬眸之间,美眸笑意莹莹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拿起棋子,凑到近前。 陈潇点了点头,抬眸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说道:“这几天,诸家亲戚也走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进宫面圣?”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明天吧,祭拜了先帝之后,就去见见新皇。” 主要是会会甄晴,提一提甜妞儿的事儿。 本是同根用,相煎何太急? 陈潇拿过一个棋子,低声说道:“最近锦衣府中,仇良已经开始调查当初南下船只的随行内监和女官。” 贾珩眉头紧皱,目中就有冷意涌动不停,面容霜色覆盖,沉声说道:“此人犹如疯狗,撕咬不停。” 陈潇点了点头,道:“要不,我再派人拿下此人。” 贾珩道:“倒也不用,经过上次刺杀之事后,仇良定然更为警惕,不好得手。” 陈潇闻听此言,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鸳鸯进入书房当中,那张带着几颗小雀斑的鸭蛋脸面上满是欣然之色,柔声道:“王爷,二老爷回来了,老太太说请你过去呢。” 贾珩说话之间,起得身来,低声说道:“潇潇,你们两个下棋,我过去看看。” “去吧。”陈潇没好气道:“终于能好好下一盘象棋了。” 说话之间,来到廊檐下,凝眸看向鸳鸯,低声说道:“鸳鸯,我们一同过去。” 贾珩沿着一条绿漆黛瓦的绵长回廊,快步向着荣国府而去。 此刻,荣庆堂中,贾母正在与贾政叙话。 这会儿,林之孝家的快步进入荣庆堂,脸上笑意盈盈,说道:“老太太,郡王爷来了。” 少顷,只见贾珩快步进入厅堂之中,其人年及弱冠,面容冷峻,目光锐利,温声道:“老太太,二老爷什么时候到的?” 贾政这会儿,凝眸看向那一袭简素衣裳的蟒服少年,起身相迎,说道:“子钰,也就刚刚到。” 眼前少年比着宝玉也大不了多少岁,但却已经是郡王之尊,位高爵显。 贾母笑了笑,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子钰,这边儿落座,你们爷两个好好说说话。” 贾珩也不多言,然后落座下来。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楚王:卫郡王公忠体国,虽风流好色…… 神京城,荣国府,荣庆堂 厅堂之中,钗裙环袄,珠光宝气。 凤姐这会儿,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那双狭长、清冽的丹凤眼,当中就有几许痴痴莫名之意。 贾珩凝眸看向贾政,问道:“二老爷在四川履职,未知当地民政情况如何?” 贾政手捻颌下胡须,说道:“前任督抚治理有方,虽不敢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贾政,温声道:“二老爷,这几年执掌刑名,不知可有何体会?” 这其实就有几许考较之意,当然以贾珩如今的“江湖地位”,倒无任何不当。 贾政手捻颌下胡须,想了想,说道:“法纪严明,百姓敬畏,才有大治之基。” 贾珩面色微顿,凝眸看向贾政,点了点头说道:“二爷这番见地已堪为藩臬之台掌,足以抚理一方。” 当真是有所长进了,或者说,在地方上历练为官,也让贾政磨去了读书人的迂腐之气,多了一些治事之能。 “惭愧,惭愧,说来,待年近五旬,才得此理,已然是相当晚了。”贾政开口说道。 贾母在一旁看着,那张苍老、白净的面容上,似是泛着慈祥笑意。 珩哥儿既然都夸赞着政儿,那升迁的事儿应该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老爷,等会儿在梦坡斋为老爷接风洗尘,共叙先前之事。” 贾政心头也有几许欣然莫名,应允下来。 他也正好有些事儿,想要向子钰请教。 贾母苍老面容上笑意慈祥,说道:“宝玉,等会儿,你随着你老子,去跟前儿伺候着。” 两人说话之间,快步离了荣庆堂,就是返回梦坡斋小书房。 此刻,书房之中—— 贾珩与贾政重新落座下来,这会儿,一个年轻小厮说话之间,就给两人奉上香茗,热气氤氲之间。 然后,退将而去,至于宝玉则是局促不安地落座在不远处,耐心听着两人叙话。 贾政率先开口道:“子钰,如今朝堂之上,究竟是怎么一说?局势倒是扑朔迷离,还有先前魏梁两藩竟至谋逆,实是骇人听闻。” 贾珩道:“二老爷,此事还是因为魏王无子闹得,圣上原本是可立魏王,但因为魏王膝下无子,转而立楚王为嫡,两藩遂是心生怀恨。” 贾政闻言,眉头紧皱,目光深深,唏嘘感慨道:“以子逼父,何至于此?” 贾珩看向贾政,容色微顿,沉声道:“大位传承,担山河之重,难免魏王失却大位之后,心态失衡,行此之事。” 贾政点了点头,似有所思,开口问道:“子钰,觉得未来大汉当何去何从?” 贾珩道:“内修政事,外逐蛮夷,可至太平盛世。” 贾政道:“是啊。” 贾珩凝眸看向贾政,低声道:“老爷是想就此在京中履新,还是继续于地方历练转任?” 贾政道:“老太太年纪大了,如能就此在京中为官,倒也未尝不可。” 贾珩想了想,说道:“在京中为官之后,再行迁转,也是一样。” 不远处的宝玉看向正在叙话的两人,那张宛如中秋满月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这会儿,小厮端上一碟碟酒菜,伺候着几人用饭。 推杯换盏,共叙巴蜀游玩的场景。 贾珩与贾政叙话而毕,也没有多说,离了梦坡斋小书房,行不多远,迎面见到凤姐和平儿。 “珩兄弟。”凤姐见到那蟒服少年,吊梢眉之下,狭长、清冽的丹凤眼为之一亮,语气难掩惊喜之意。 行至近前,凤姐问道:“二老爷怎么了?”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凤嫂子,二老爷他吃多了酒,先睡了,宝玉在身边儿伺候着呢。” 凤姐声音中难掩欣喜和雀跃之意,道:“珩兄弟,这过年以后,还有不少的事儿,想要征求珩兄弟的意见,不妨借一步说话。” 贾珩目光温煦如初升暖阳,凝眸看了一眼凤姐,捕捉到那丹凤眼当中的情欲之火,心神微动,柔声说道:“凤嫂子。” 这个凤姐,这是瘾头儿犯了。 两人说话之间,沿着一条曲折回环,绿漆黛瓦的抄手游廊,向着凤姐平常在荣国府的院落而去。 正值建兴元年,正月早春时节的午后时分,天气无疑暖和了许多。 贾珩与凤姐来到里厢之中,还未落座叙话,却觉那丹凤眼的丽人一下子拥住自己。 贾珩转过脸来,诧异道:“凤…唔~” 话还未说话,就觉脸上热气扑面,旋即两片柔润微微欺近,旋即,就是柔软丁香开路。 嗯,好一个倒反天罡。 贾珩伸手拥住丽人的娇躯,探入丽人的裙裳衣襟,丰莹流溢,亲昵至烈。 贾珩嗅闻着那葱郁发丝之间的馥郁芬芳,向着里厢而去。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而凤姐那张绮丽、明艳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呼吸也渐渐变得急促了几许。 贾珩面色微顿,凝眸看向凤姐,说道:“凤嫂子,这是想我了?” 凤姐那张明艳、绮丽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微微垂下一颗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为爱低头。 另外一边儿,平儿眉眼如画的玉容上,似是红若胭脂,绕过一架锦绣云母屏风,伫立而望,分明为两人望风。 凤姐垂将下那颗秀美螓首,而那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玫红团团,春韵流溢,丹凤眼抬起之时,美眸妩媚流波,似沁润着柔润清波。 几乎要让人醉倒在那柔情蜜意当中。 贾珩凝眸看向那脸颊时鼓时陷的凤姐,神色之间就有几许舒爽之意。 嗯,凤姐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无他,但能熟耳。 凤姐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两侧,已然彤彤似火,羞红如霞,一如二月桃花,也不知多久,起得身来,埋怨了一句,道:“这会儿,蹲的腿酸脚麻的。” 这个冤家也不知道扶扶她,刚才就知道享受呢。 贾珩这边厢,拉过凤姐的纤纤素手,温声道:“凤嫂子,这一两个月,纨嫂子和妙玉那边儿应该要生孩子了,凤嫂子平常还是多多照顾一些。” 凤姐说话之间,伸出纤纤素手,紧紧搂过那蟒服少年的脖子,刚刚凑近,却见那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躲开。 凤姐弯弯柳眉之下,丹凤眼闪烁不停,可见粲然凤眸波光嗔恼,这个冤家难道是嫌弃她了? 贾珩说话之间,一下子抱住凤姐丰腴款款的娇躯,目光闪烁了下,凝眸看向那张丰容盛鬋、娇媚无端的脸蛋儿,一下子拥在怀里。 裙锯之内,早已热泪盈眶,分明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贾珩剑眉倏扬,目光几乎一如往常的温润,说道:“凤嫂子。” 凤姐不愧是人如其名,当真是一夜西风紧。 凤姐此刻如遭雷噬,秀气、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那张酡红如醺的脸蛋儿氤氲而浮两朵浅浅红晕,葱郁秀发之间别着的一根金钗,摇动不停,可见熠熠流光,辉芒闪烁。 贾珩抱起凤姐的丰腴娇躯,来到一旁把着。 凤姐那张妍丽玉颜酡红如醺,芳心惊颤莫名,旋即,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凤姐轻轻闭上睫毛弯弯的丹凤眼,可见一缕葱郁秀发自鬓角垂落而下,可见那张瓜子脸蛋儿一侧汗津津,在日光映照下,晶莹靡靡,照耀人眸。 也不知多久,这边厢,贾珩与凤姐痴缠而毕,凝眸看向娇躯正自无意识颤栗的凤姐,看向那张彤彤如火,绮丽如霞的脸蛋儿,道:“凤嫂子先行沐浴,我先回去了。” 凤姐轻轻“嗯”了一声,却听那声音中带着几许酥软和娇媚,此刻丽人感受到那汩汩之势,平复着激荡心绪。 而后,贾珩也不多言,唤平儿伺候着凤姐,离了凤姐所在的院落,重新返回宁国府。 宁国府,书房之中—— 待到傍晚时分,暮色四合,华灯初上,万籁俱寂。 这时,可见高几之上的烛台,已是点燃而起,但见烛火橘黄摇曳,通明如水。 陈潇那张白璧无暇的晶莹玉容见着几许嗔怪之色,说道:“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怕是被什么人给牵绊住了。” 顾若清柳叶修眉下,美眸炯炯有神,问道:“西府那边儿,难道也有他的女人?” “这府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哪个没有和他有一腿?”陈潇那双粲然如虹的明眸现出一抹闪烁,没好气道。 顾若清蹙了蹙秀眉,说道:“他这也太过风流了一些。” 陈潇冷哼一声,说道:“你是和他相处的少,倒也不知他的性子,荒唐之处,远超常人。” 顾若清闻言,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 她如何不知,当初在朝鲜王京城上头,相拥望月,慕天席地……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道声音,旋即,只见那蟒服少年举步而来,面上笑意盈盈,问道:“潇潇,又在说我的坏话?” 少顷,只见那蟒服少年落座下来。 陈潇秀气、挺直的琼鼻,鼻翼不由抽了抽,清冷熠熠的妙目当中见着一抹羞恼,道:“你这又是从哪个骚狐狸屋里出来的。” 这都是什么味儿,差点儿熏着她了。 贾珩没有回答,只是拿起茶几上的茶盅,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顾若清容色微顿,柳眉之下,也有嫌几许嫌弃,道:“让人准备热水沐浴吧。” 这去西府吃个饭,回来都能带着一身脂粉香气,方才潇潇说的风流好色,她算是体会到了一些 贾珩一时有些无语,道:“若清,你别和潇潇学坏了。” 说话之间,放下一只青花瓷的茶盅,凝眸看向顾若清,柔声说道:“我已经让晴雯准备热水沐浴了。” 说话之间,就是出了厢房,在晴雯的侍奉下沐浴而毕。 而后,贾珩转身返回书房之中,凝眸看向陈潇,落座下来,低声道:“潇潇,最近这几天,仇良那边儿可有动向?” 陈潇面色微顿,柔声说道:“派出了人调查你,只怕这样下去,也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贾珩眉头紧皱,沉声说道:“的确也不是法子,他最近不调查白莲妖人了吗?” 陈潇玉容如霜,明眸熠熠而闪,轻声说道:“他不是和陈渊两个人搅合到了一起,如何还会调查自己人?” 贾珩道:“让京中传流言,就说仇良与白莲教勾结一起,让他不能这般闲下来。” 陈潇轻轻应了一声。 旋即,贾珩与陈潇、顾若清一同用着晚饭。 此后,一夜再无话。 …… …… 第二日,天光大亮,贾珩离了宁国府,唤着甄兰和甄溪两姐妹,说话之间,向着宫苑而去。 大明宫,内书房 楚王一袭龙袍,身上热孝未退,落座在一方枣红色的漆木条案之后,那张带着几许阴鸷之气的白皙如玉面容,抬将起来,目光闪烁之间,凝眸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不远处,正是站着原楚王府长史廖贤,以及主簿冯慈,两人如今都到了军机处,一个挂了户部郎中的差遣,一个则是吏部郎中,皆挂着军机处司员的头衔。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楚王的潜邸心腹之臣。 而户部和吏部,人事和财政两大权力,楚王是都要握在手里,用以巩固君权。 楚王剑眉挑了挑,明眸凝视廖贤和冯慈,问道:“廖长史,冯主簿,这几天,在户部和吏部问事,这几天怎么样?” “回圣上,户部这些年经崇平新政之后,国库殷实,仓禀皆备。”廖贤开口说道。 楚王点了点头,说道:“前日,内阁方面递送的奏疏,朕也已经看了,这几年新政成效斐然,国库殷实,朝廷不复往日捉襟见肘。” 冯慈面色肃然,拱手道:“圣上,吏部这二年,因为战事,选官任官,人事混乱,亟需整饬。” 楚王点了点头,说道:“朕继位之后,也有整顿之意,在这几年开科取士,刷新吏治。” 冯慈也不多说其他,向楚王拱手应是。 就在这时,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内监快步进入书房,禀告说道:“陛下,卫郡王已经递了牌子进宫,求见圣上。” 楚王道:“宣。”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身形挺拔几如苍松,一袭黑红缎面蟒服的少年,快步进入书房,目光凝眸看向楚王,拱手说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王目光温和几许,说道:“子钰免礼平身。” “谢圣上。”贾珩道了一声谢,起得身来。 楚王点了点头,问道:“子钰,前日朕让你留意的京营将校,怎么样了?” 贾珩面色现出恭谨,禀告说道:“微臣这几天,对京营人事簿册整理、翻阅了下,对当初与汝南侯有过勾连的将校名姓逐一圈定,调离要害之位,审慎使用。” 楚王点了点头说道:“这是应该的。” 贾珩又叙说道:“至于当初直接附逆的将校,如今已在刑部大牢、诏狱呆着。” 楚王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大行皇帝还在停灵,倒不宜妄动刀兵,朕如今只是让仇良顺藤摸瓜,将凶逆一并查将出来。” 贾珩道:“圣上,微臣此前,听说京中舆论鼓噪,说是要废黜宋氏后位,未知圣上如何看?” 他作为当初拥立楚王的擎天保驾之臣,直接终结了“魏梁两藩、宋皇后谋逆大案”一党的功臣。 在此过问宋皇后废后一事,没有立场问题。 楚王点了点头,温声道:“京中科道言官多有持此论者,广上奏疏,弹劾宋氏教子无方,纵容魏梁两藩,以子逼父,悖逆纲常,遂请去其皇后尊号,废为庶人,朕以为宋氏虽然教子无方,以致先前父皇辞世,也有大过,只是如今诸事繁芜,尚不是议宋氏之罪时。” 贾珩道:“圣上,如今新年改元,正是气象更始,百废待举之时,如今的确不是议宋氏之罪之时。” 楚王默然片刻,开口说道:“此事,皇后倒是有不同看法。” 这时候,楚王口中的皇后,自然是指甄晴。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楚王,说道:“娘娘或是因为前事而心存芥蒂,只是落之于外人之口,委实有些不像话。” 楚王面上现出一抹不自然之色,说道:“女人心性,过于记仇。” 因为,两人分属连襟,这会儿倒是有几许话家常的抱怨之意。 不远处,恭候而听的冯慈和廖贤,面上老神在在,只当没有听到两人的叙话。 楚王点了点头,说道:“等会儿,子钰你去见见皇后,也帮朕劝劝她。” 贾珩拱手应是。 磨盘不听话,他帮着棍棒教育一通也就是了。 楚王剑眉之下,目光陡然湛然若神,紧紧盯着那蟒服少年,道:“如今,已经开春,辽东方面也当班师回京,省得大军在辽东之地,空耗钱粮。”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微臣以为,辽东方面尚有女真人作乱,可以先行撤回一部兵马,拱卫京几。” 虽然攻破了辽东,但当初女真的确逃出了一些残部,这段时间倒是仍有死灰复燃之势。 不过,调拨回一批军士,也算是让楚王安心。 两人又叙了一会儿话,贾珩告辞离去,前往坤宁宫,去见甄晴。 待贾珩离去,楚王看向一旁的廖贤和冯慈,说道:“卫郡王公忠体国,虽风流好色,但于大节无亏,还是靠得住的。” 当然,这位建兴天子还不知道风流好色,已经好色到自己头上。 廖贤点头说道:“圣上明察,如果卫郡王品行不端,当初处也不会率兵入宫平定魏梁两藩的叛乱。” 楚王剑眉挑了挑,目光冷闪,白皙、沉静的面容上,神色不置可否。 一开始他还算感激莫名,但细细思来,他乃是父皇昭告天下,册封的东宫太子,贾子钰凭什么不帮他? 其实,这就是帝王的刻薄想法,或者说凉薄之人,将成功归因于自己的努力,将失败归咎于别人的阻挠。 …… ……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甄晴:子钰,本宫要他死!(月底&amp;月初求月票!) 宫苑,坤宁宫 正是建兴元年的春天,仍有几许料峭春寒。 甄晴一袭素色广袖宫裳,青丝如瀑的秀发梳成端美、秀丽的云髻,而那张白腻肌肤的脸蛋儿,纵是不施粉黛,仍是艳丽无端。 不远处,则落座着一袭犹如藕荷的雪白纺裙的甄雪,怀里正自抱着一个女童,正是甄晴的女儿茵茵。 甄晴在成为皇后之后,在宫中有时候也颇为无聊,就这样唤了甄雪进宫,陪着自己说话解闷儿。 这会儿,两个男孩儿,甄晴的儿子陈杰,与甄雪的儿子水英,两人正在一块儿叙话起来。 一个身形丰美窈窕、玉颜姝丽的女官进入殿中,朝着甄晴恭谨行了一礼,低声说道:“娘娘,卫郡王进宫了。” 甄晴点了点头,道:“宣。” 甄雪那张气质温婉可人的白腻脸蛋儿上,美眸莹莹如水,似沁润着柔波潋滟,难免涌起一股欣喜莫名。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少年从外间而来,凝眸看向那端坐在软榻上的甄晴,道:“微臣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甄晴容色冷艳,此刻柳眉弯弯如黛,狭长、凌冽凤眸打量着那蟒服少年,轻声说道:“卫郡王免礼平身。” 这个混蛋,过往那般嚣张,如今还不是要向她行礼?哼…… 只是上次偏偏让她伺候,哪天非要让这个混蛋伺候伺候自己不可。 贾珩道了一声谢,然后在铺就着一方褥子的绣墩落座下来。 这会儿,陈茵茵细秀眉头之下,晶然熠熠的眸子莹润微微,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唤道:“干爹~~” 在小丫头的印象里,就连自己的父皇都不怎么待见自己,唯有这个干爹对自己倒是比较亲昵。 贾珩笑了笑,说道:“茵茵。” 说着,向着小丫头招了招手,目光温煦,一如暖阳融融,低声道:“让干爹抱抱。” 甄晴点了点头,轻声道:“子钰这次进宫来做什么?” 贾珩面色微顿,锐利如剑的清眸当中,似是闪过一抹思忖之色,温声道:“刚刚去面了圣,商议了最近被议论的沸沸扬扬的废后之事。” 甄晴修眉蹙了蹙,美眸莹莹如水,诧异了一声,问道:“你也知道了此事。”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外面对此事传得沸沸扬扬的,我又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之事,如何不知。” 甄晴瞥了一眼那蟒服少年,妩媚流波的美眸打量着那蟒服少年,讥诮一声,说道:“本宫当你流连在脂粉香艳当中,不可自拔呢。” 贾珩心头一跳,这两个孩子还在呢。 甄晴这般胡说八道,仔细别带坏了孩子。 甄晴面色微顿,柳叶修眉之下,那双狭长清冽的明眸,莹莹如水,柔声道:“来人,将小公主和太子抱到偏殿。” “母后,我要和干爹玩儿。”茵茵这会儿伸出两只绵软胖乎的小手,目中涌起几许依依不舍。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茵茵,轻声说道:“我和茵茵玩一会儿。” 这个磨盘,在他一来以后,就屏退左右,成天惦念着这件事儿。 就不能让他和茵茵亲子互动一会儿。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宛如凝露一般看向那云髻端美的丽人,柔声说道:“娘娘,怎么和宋皇后争执起来?” 甄晴秀丽如黛的柳眉倒竖,晶莹如雪的柔媚玉容上,似是蒙起一层清霜雾霭,娇叱道:“你别在本宫面前提她,如今这宫中只有一个皇后,那就是本宫。” 贾珩凝眸看向那玉容如霜的丽人,心头之中,倒是一时默然无语。 这时候的磨盘,那张雍容美艳的玉容上,煞气隐隐,眉眼之间的气势无疑是相当凌厉。 贾珩目光微顿,轻声说道:“不过,如今新皇刚刚继位,前朝千头万绪,后宫局势还当一切平稳才是。” 甄晴容色清冷如霜,弯弯如黛的柳眉之下,目光凝露一般看向那少年,说道:“本宫自是知道。” 分明是这位丽人想起了先前楚王的训斥,勾起了心头的一些不好记忆。 甄晴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紧紧看向那蟒服少年,道:“你进宫就是给本宫说这些的?” 贾珩感受到丽人语气当中的不善之意,说道:“娘娘此言何意?” 甄晴似是冷哼一声,却没有对贾珩这话应着。 这会儿,贾珩也不再逗弄着自家女儿茵茵,目光温煦一如冬日初阳暖意融融,凝眸看向甄晴,道:“娘娘,让嬷嬷抱着茵茵和英儿、杰儿等会儿前往偏殿吧。” 这个磨盘最近看来是遇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儿,否则,断然不会这般如此。 甄晴吩咐着女官,一下子将孩子抱走。 殿中一时间就剩下贾珩、甄雪以及甄晴三人。 甄晴弯弯秀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可见冷光闪烁,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卫郡王,随本宫至暖阁。” 少顷,丽人挪动那丰圆、酥翘的磨盘,猛然起得身来,迈着丰腴款款的腰肢,绕过一架锦绣云母的玻璃屏风,向着一旁的暖阁而去。 贾珩定了定心神,也紧随其后。 而甄雪红着一张温宁如水的白腻脸蛋儿,春山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莹莹如水,似沁润着妩媚情意。 贾珩面色微顿,目光蕴藏着几许好奇之芒地看向甄晴,问道:“娘娘,这是……” 甄晴娇躯丰腴款款,盈盈转过身来,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那人当了皇帝以后,对本宫态度大不如前,前些时日,因为那宋氏的事儿,竟然冷言相向,简直岂有此理!” 贾珩闻听此言,心头不由微动。 甄晴秀丽弯弯的柳眉下,那双晶然熠熠的狭长凤眸当中,寒芒熠熠,厉声说道:“子钰,本宫要他死!” 贾珩:“……” 至于吗?对楚王这么恨? 好吧,可能在甄晴的视角里,楚王能够登上皇位,自己也是出了很大的力,但楚王现在“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甄晴这会儿,近得前来,一下子拉过那蟒服少年的手,犹如一株带刺的玫瑰花,双手向着贾珩脖子缠绕而去,旋即,亲吻几乎又是如雨点儿般,砸落在贾珩唇瓣上。 贾珩:“???” 现在又是倒反天罡? 贾珩这会儿,也不好多言,轻轻搂过那甄晴的肩头,感受到丽人那难以言说的疯狂和炙热,心绪莫名。 而甄雪则是以一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彤红如霞,犹如国色天香的牡丹花,来到一架竹木雕刻锦绣云母屏风之畔,正在为两人望着风。 姐姐真是越来越胆大了,万一有人闯进来,那时候,就是塌天之祸。 贾珩垂眸看向那双手灵巧如蝶的甄晴,连忙按住甄晴的纤纤素手,制止说道:“别闹了,仔细他晌午回来了。” 甄晴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分明羞红如霞,美眸中似涌动着情欲之火,盯着那蟒服少年的面容,道:“你怕了?” 前些时日,作践她的胆量究竟哪里去了? 贾珩目光微顿,朗声问道:“你冷静点儿,先前交待你的事儿,办得怎么样?” 甄晴冷哼一声,柳眉之下,晶然目光凝露一般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还能办得怎么样?已经在用着一些药了,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而且,他的饮食除非是在我这儿,平常都是内监先一步尝菜试毒的。” 如果是饭菜送到内书房给楚王用着,那么就会有内监拿银针,甚至亲自试毒,如果是在甄晴所在的坤宁宫。 因为,楚王是在与找甄晴一同用饭,甄晴的可操作空间就大大增加。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地看向甄晴,柔声说道:“那你之后当小心行事。” 甄晴点了点头,催促说道:“别废话了,他平常得到过晌才能回来。” 贾珩:“……” 既然是这样,那他就不做什么正人君子了。 而后,倒也不多说其他,任由甄晴伺候着。 旋即,将甄晴拥在怀里,轻轻撩起丽人那素色广袖衣裳的百褶裙摆,那丰圆、白皙乍现。 旋即,贾珩也不多言,凑近而去。 也不知多久,两人亲密依偎着。 甄晴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分明已然是彤彤如火,羞红似霞,一如三月桃花,明媚动人。 丽人檀口微微,细气不断,而自鬓角垂下的一缕青丝秀发,在这一刻也因汗津津的汗水贴合在脸蛋儿上,而眉梢眼角之处可见春情绮韵无声流溢。 贾珩整理了下衣襟,说话之间,来到一旁的漆木几案旁,提起青花瓷的茶壶,端起茶盅,就是斟了一杯,啜饮一口,顿时就觉清香怡人,齿颊留香。 也算是保留曲目,事后茶了。 “也不知道给本宫倒上一杯。”甄晴弯弯柳叶修眉之下,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嗔怒流波,没好气道。 贾珩点了点头,轻轻笑了笑,道:“我帮你试试茶水凉不凉。” 甄晴秀气、挺直的琼鼻似是轻轻腻哼一声,然后,伸出洁白柔嫩的纤纤素手,一下子接过贾珩递来的茶盅,狭长清冽的美眸莹润如水,抿了一口清茶。 贾珩说话之间,快步离了“事发地”的厢房,看向在外面站着的甄雪,对上那温婉如贤妻良母的眉眼,柔声道:“雪儿,进去帮帮你大姐姐。” 甄雪美眸幽怨地看了一眼贾珩,口中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两人向着一架锦绣云母屏风的暖阁快步而去,帮着甄晴打扫战场。 贾珩举步过了门槛,快步来到殿宇外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已至正午的日头,脸上现出一抹欣然莫名。 其实,楚王继位之后,他也觉得被楚王压了一头,只觉多日积攒的怨气,方才全部灌输给甄晴了。 这会儿的确是如释重负,神清气爽。 贾珩定了定神,目光温煦地看向那重檐钩角的殿宇,粲然如虹的目中现出几许莫名。 此刻,坤宁宫中,待贾珩离去,甄晴那张犹如经雨之后,愈见娇媚无端的芙蓉玉颜,一缕青丝秀发垂下,汗津津地贴合在甄晴脸上,嗔怒道:“这个混蛋,天天给牲口一样。” 甄雪那张香肌玉肤的玉颜几乎彤彤如火,说话之间,轻轻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柔声道:“好了,姐姐,赶紧沐浴更衣,说不得中午,前面的该回来了。” 既然一个人留不住,倒是给她啊。 虽说是在宫中多有不便,但子钰的确是许久没有碰她了。 她大抵是年老色衰了吧。 甄晴点了点头,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妩媚清波的美眸莹润微微,低声道:“他中午批阅奏疏,多半是不会回来了。” 甄雪那张犹如凝腮荔枝的晶莹玉容,蒙上一丝莫名嫣红之色,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现出一抹幽怨。 那刚才不早些和他说,也能多留一段时间。 甄雪压下心头的繁乱思绪,转眸看向甄晴,柔声说道:“姐姐,这样可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样偷偷摸摸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给瞧见,然后就真是塌天之祸。 “是啊。”甄晴翠丽秀眉挑了挑,那张宛如琪花瑶草的白腻玉容,可见团团幽晦之色氤氲浮起,感慨了一句,低声说道。 也不知是不是她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的缘故,只是觉得情欲如火,想那人想得厉害。 …… …… 宫苑,福宁宫 殿中,暖阁。 端容贵妃此刻一袭素色广袖衣裙,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丽人秀发梳成的云髻秀丽,可见那张雪肤玉颜,幽清冷艳。 宋皇后则是一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几近苍白如纸,而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当中沁润着丝丝缕缕的忧色。 端容贵妃翠丽秀眉之下,目光关切地看向雍容美艳的丽人,柔声道:“姐姐也不要太过怄气了,这身边儿还有洛儿呢。” 宋皇后白腻玉容几乎如霜笼罩,眸中就可见冷芒涌动不停,厉声说道:“她欺人太甚!” 她宋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端容贵妃玉容酡红如醺,柔声劝道:“姐姐,不要理会她了,最近在福宁宫多歇歇也就是了。” 宋皇后轻轻抬起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两道细秀眉头下,凝眸看向端容贵妃,幽恨说道:“妹妹,你我此生只怕要苦守冷宫了。” 端容贵妃玉颜苍白如纸,幽幽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你我姐妹进宫之后的宿命?” 宋皇后翠丽修眉之下,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中,就可见戾芒涌动不停,丽人娇叱说道:“本宫绝不甘心!” 就在宋皇后暗暗发狠之时,外间忽而传来一个内监的声音,尖声细气的声音响起:“娘娘,卫郡王在外求见。” 此言一出,宋皇后一下子恍若就被中断了施法,而那张白皙如玉的丰润雍美的脸蛋儿上,似是笼罩着清丽霜霭。 不大一会儿,只见那蟒服少年快步而来,绕过一架竹纹云母的屏风,看向那端坐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的宋皇后,行了一礼,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宋皇后柳叶修眉弯弯一如月牙儿,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紧紧盯着那贾珩,直到那少年躬身了半晌,始终未见起身迹象。 端容贵妃容色微顿,柔声说道:“姐姐,子钰来了。” 宋皇后只是将一双柳眉之下的美眸,冷冷地盯着那蟒服少年。 然后,容颜柔媚的丽人静静看向那蟒服少年,柔声说道:“子钰平身啊。” 贾珩面色微顿,声音坚定说道:“皇后娘娘未言平身,微臣不敢。” “哼!” 宋皇后冷哼一声,弯弯如黛的秀丽柳眉之下,容色微顿,这才开口叙说道:“子钰平身。” 这还差不多,这个小狐狸,总算没有忘记她十月怀胎,给他生了一对儿龙凤胎。 此刻,两人其实有些闹着别扭的两口子。 不过,端容贵妃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端容贵妃如霜容色微顿,晶然熠熠的美眸莹润微微,柔声说道:“子钰,坐吧。”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寻了一个锦绣绣墩落座下来,开口道:“今日去面圣,提及京中关于废后之弹章如潮的情况。” 端容贵妃修眉紧蹙,丹唇轻启,问道:“怎么说呢。” 宋皇后那张靡颜腻理的脸蛋儿上的寒意笼罩,厉声说道:“他还敢废本宫,本宫为先帝做了多少事儿,他们有什么资格废本宫?” 贾珩面色一肃,连忙开口说道:“娘娘还请息怒。” 甜妞儿,这是心态失衡了。 也难怪甜妞儿破防,现在真是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他和他的一对儿龙凤胎。 犹如输红了眼的赌徒。 旋即,贾珩默然片刻,开口说道:“新皇之意是暂不废后。” 宋皇后光洁额头下的弯弯柳眉挑起,晶然熠熠的美眸当中现出一抹狐疑之色,冷声道:“暂不废后?那最终还不是要废后?” 一个暂字,那就是最终还是要废她? 贾珩温声道:“娘娘,稍安勿躁。” 宋皇后修眉之下,美眸清冷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静待其言。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甄晴:此事,本宫也允了。 宫苑,福宁宫 宋皇后落座在殿中的软榻上,弯弯柳叶秀眉之下,目光凝眸而闪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点了点头,道:“想来是再等一段日子,待朝局安定,再行废后不迟。” 宋皇后玉容晶莹如霜,柳眉挑了挑,美眸莹润如水,狭长、清冽的目光似闪烁着冷芒,冷声道:“那还不是要废本宫?” 贾珩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端容贵妃,道:“娘娘息怒,此事来日未必没有转圜之机。” 他总不能当着端容贵妃的面,将楚王将不久人世的消息叙说了吧。 端容贵妃点了点头,清冷莹莹的明眸温润如水,柔声道:“姐姐,让子钰求求情也就是了。” 宋皇后冷哼一声,不再多说其他。 贾珩道:“娘娘,怎么不见小皇子和小公主?” 他的那一双儿女,一个是陈洛,一个是陈芊芊。 宋皇后那张白腻玉容,白璧无瑕,温声说道:“这会儿正在偏殿歇息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微臣去看看他们两个。” 宋皇后抬眸,静静看向那少年,闻听此言,心头一动。 情知贾珩是有话单独要和自己说,暂且压下心头的烦躁情绪。 “那本宫和你一同去。”宋皇后玉容平静无波,轻声说着,起得身来,凝眸看向一旁的端容贵妃,纤声道:“妹妹,我和子钰去那边儿看看。” “去吧。”端容贵妃轻声说着,只是熠熠流光的美眸瞪了一眼那蟒服少年,芳心生出一股别扭之感。 这个子钰,什么事儿是还要避着他的吗? 贾珩与端容贵妃两人轻轻说着话,旋即,快步离了宝殿。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晶然美眸莹莹如水,目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你想给本宫说什么?” 贾珩面色温和,低声说道:“娘娘稍安勿躁,再等个一年半载,只怕他未必等到废娘娘的那一天。” 宋皇后闻言,芳心微动,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似是现出一抹惊讶之色。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声音似是低了几许,说道:“娘娘是聪明人。” 宋皇后细秀柳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眨了眨,心底生出一股明悟之意。 贾珩温声道:“娘娘,先耐心等候吧,不出一年,定然有变。” 宋皇后轻轻应了一声,忽而那秀气、白皙的鼻翼抽了抽,分明是闻到那一股熟悉的气味,说道:“你这是从哪儿过来的?怎么一身的脂粉香气?” 这人是宫中回来之时,身上没有洗澡?这会儿都是和女人欢好后的旖旎气息。 贾珩面容有几许不自然之意,低声说道:“娘娘,我去看看洛儿,最近几天,洛儿和芊芊怎么样了。” 宋皇后点了点螓首,晶然熠熠的美眸就是莹莹如水,低声道:“她们两个好的很,就是芊芊有些闹人。” 贾珩说话之间,进入偏殿当中,看向正在嬷嬷和女官的陪同下,正在玩耍的芊芊和陈洛。 “母后。”陈芊芊转过那张巴掌大小的脸蛋儿,声音糯软、可爱,带着几许天真的童趣。 宋皇后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上满是母性的柔婉和母性气息,笑了笑道:“这两个孩子,平常就在这闹着玩儿。” 贾珩凝眸看向陈芊芊,唤了一声,说道:“芊芊。” 自家这个女儿继承了宋皇后的那张白玉微微的肌肤,那一双宛如黑葡萄的大眼睛,骨碌碌转动,灵动非常。 贾珩说话之间,轻轻拉过陈芊芊的纤纤素手,一下子抱住萌娃,凝眸看向小孩儿,心头难免生出欢喜。 宋皇后晶莹熠熠的美眸当中,不由闪过一丝捉怪之色,打趣说道:“这是你姐夫。” 贾珩:“……” 真就是自家女儿,认都不能认。 陈芊芊柳眉弯弯,晶然熠熠的明眸骨碌碌转动,甜甜唤道:“姐夫~” 贾珩捏了捏小丫头萌软的脸蛋儿,道:“胡叫什么呢。” 贾珩一下子抱住陈芊芊,感受到那软萌奶娃的奶香奶气,亲了一下那丰润微微的脸蛋儿,心神涌起一股欣然莫名之色。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这般抱着,都有一种血脉相连的亲昵之感。 这会儿,陈洛伸着两只白皙如玉的绵软小手,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上满是喜色,温声道:“母后。” 宋皇后近前,一下子抱着那小孩儿,轻声道:“洛儿。” 贾珩拥住陈芊芊,看向那眉眼间氤氲而起的软萌可爱,然后落座在一旁的软榻上。 宋皇后转过脸来,看向那蟒服少年,柔声道:“子钰,芊芊和洛儿两个刚发蒙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娘娘可以找老师教他。” 宋皇后闻言,面色如霜,冷声道:“宫中请老师是的事儿,从来都是内侍省安排,现在坤宁宫那边儿在寻本宫的晦气。” 想她宋恬,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 贾珩想了想,说道:“那我出宫之时,去坤宁宫提一提此事,近来实在是闹得不像话。” 甜妞儿不和他说,他都快差点儿忘记了,先前只顾着和甄晴久别重逢后的厮混,还没有提及薛家的皇商生意。 宋皇后蹙了蹙秀眉,似是有些怏怏不乐,说道:“子钰,你那边儿要快一些,本宫瞧着那甄妃,对本宫针对的架势不减分毫。。” 贾珩想了想,目光柔煦几如初升暖阳,温声道:“娘娘,等会儿我去太后那边儿请安。” 宋皇后点了点头,修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凝睇望着那蟒服少年,纤声道:“去吧。” 贾珩说话之间,就是离了福宁宫,向着长乐宫方向而去,去向冯太后请安问好。 宫苑,长乐宫 后殿当中就是响起木鱼“砰砰”的被敲打之声,在空旷、宁静的殿中愈显幽静。 而满头银发的老妪,此刻跪坐在一个杏黄色蒲团上,向着供奉在桌子上的观音菩萨念经祈祷。 这位在两年之内,连丧丈夫、儿子的老妪,在极度悲痛的情况下,选择了皈依佛门,青灯古佛,持经诵读,为求得内心的一线安宁。 “娘娘,卫郡王向太后娘娘请安。”这会儿,一个老嬷嬷进入殿中,向着冯太后说道。 冯太后说话之间,转过头来,那张虽有皱纹但不减优雅气质的脸蛋儿,涌起一抹诧异之色。 起得身来,苍声说道:“哀家去正殿。” 少顷之间,来到正殿,只见那蟒服少年身形挺拔,犹如苍松,这会儿立身在不远处,那张沉静面容上见着肃穆和恭谨之色。 少顷,贾珩说话之间,凝眸看向冯太后,拱手说道:“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冯太后点了点头,对着一旁的女官和嬷嬷说道:“平身吧,来人看座。” 贾珩起得身来,目光温煦地看向冯太后,低声道:“谢过太后娘娘。” 冯太后抬眸之间,目光上下打量着那蟒服少年,心头也有几许不自然之意。 这么一个少年和自家女儿晋阳有了孩子,实在……不成体统。 不过,晋阳能够找到这么一个人,那也是一桩好事儿。 冯太后面容上满是慈祥之意,打量着那少年,道:“大行皇帝的陵寝,什么时候修好?” 贾珩面色微顿,剑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朗声道:“工部那边儿已经催促了进度,应该在五六月份就能完工了。” 崇平帝在世之时,不是没有修过陵寝,但因为时间尚短,加之崇平帝驾崩的仓促,陵寝尚未完工。 冯太后想了想,苍老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还是尽量快一些,不要等到夏天了。” 贾珩温声道:“是。” 冯太后点了点头,说道:“晋阳这几天怎么样?” 贾珩点了点头,道:“她在家带孩子呢。” 冯太后目光温和地看向蟒服少年,叮嘱说道:“你也时常去晋阳府里,多陪陪孩子,不要在外面拈花惹草的。” 贾珩连连称是,只觉压力山大。 冯太后又问道:“咸宁那边儿快生产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道:“胎儿怀了有大概十个月,也就在这个月了。” 冯太后灰白眉头下,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眸,轻轻打量着那蟒服少年,似是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你也多陪陪她吧。” 这将来两边儿的孩子见了面,该怎么称呼? 实在荒唐不成体统。 贾珩与冯太后又坐下说了一会儿话,告辞离去。 面对着这位洞达世情,目光如炬的丈母娘,他实在是压力山大,更何况他和甜妞儿算是绿了冯太后的儿子。 待贾珩离了长乐宫,重又向着坤宁宫而去。 而坤宁宫当中的甄晴,此刻刚刚沐浴完毕,换上一袭崭新的裙裳,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白里透红,亦如国色天香的牡丹花。 或许是母仪天下的权势,让这位丽人的容颜愈发娇媚、明丽。 正如甄晴先前所言,这会儿的楚王还没有下朝。 或者说,在“敬业”这一项上,楚王差不多是崇平帝的翻版,夙兴夜寐,汲汲于名利当中。 “娘娘,卫郡王求见。”这时,一个嬷嬷进得殿中,目光温煦,低声说道。 甄晴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莹润微微,面色诧异了下,说道:“卫郡王?又过来做什么。” 这个混蛋,方才难道没有痴缠够? 这会儿,真是不能陪他了,再有一段时间,那人应该就会回来了。 甄雪点了点头,温声道:“姐姐,许是有什么事儿吧。” 甄晴玉颜娇媚,朱唇微启,开口说道:“宣。” 不大一会儿,只见蟒服少年快步而来,其人眉眼冷峻,面容沉静,说道:“微臣见过娘娘。” 甄晴弯弯柳眉下,那双狭长、清冽的美眸,凝视着那蟒服少年,问道:“子钰,进宫可是有事儿?” 贾珩想了想,道:“先前薛家的皇商之位,因为宫中六宫都总管变动,微臣想向皇后娘娘讨要个恩典。” 甄晴靡颜腻理的脸蛋儿上浮起思忖之色,说道:“此事,本宫听先前的女官提及过此事,本宫稍后派人去打个招呼,也就是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微臣谢娘娘。” 想了想,又开口说道:“还有一事,就是小皇子陈洛和陈芊芊,两人到了待发蒙的年纪,还需宫外聘请识字的老师,让她们两个识文断字。” 甄晴想了想,清声道:“此事,本宫也允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微臣谢娘娘。” 甄晴看了一眼在一旁坐着的甄雪,那张秀丽玉颜上满是笑意,轻声说道:“雪儿等会儿回去,你等会儿送她一程。” 贾珩闻言,凝眸看向不远处的甄雪,对上那双欲说还休的柔婉眸子,说道:“王妃,请。” 两人怎么也不可能同车而行,也就是出了宝殿,然后一块儿说说话,叙叙离后别绪。 甄雪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随着贾珩出了坤宁宫。 两人沿着朱红宫墙高立的宫道,快步向外而去,此刻,只见粉墙黛瓦的殿宇之上,琉璃瓦在春日午后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映照人眸。 贾珩转眸看向甄雪,道:“最近怎么样?” 甄雪声音带着吴侬软语的轻柔,目光莹莹而望,说道:“还好吧,就是英儿平常有些闹人。” 贾珩道:“最近北静王爷那边儿,在做什么?” “他还不是如往常一样,从军机处回来以后,就与清客、小厮在外面厮混。”甄雪那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上,在日光照耀下,愈见明丽动人,低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其他。 甄雪面色微顿,目光莹润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你等会儿打算去哪儿?” “去长公主府上。”贾珩轻声说道。 甄雪点了点头,在垂下螓首之余,目光黯然失神,芳心难免生出一股怅然若失。 贾珩自是捕捉到丽人眉眼涌起的失落之意,低声道:“等过两天,王妃可以带着英儿过去瞧瞧兰儿和溪儿。” 自他回京之后,也没有时间陪雪儿娘俩儿。 甄雪闻听此言,芳心不由为之一喜,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已然为喜色密布,轻轻“嗯”了一声。 而后,贾珩也不多说其他,护送着甄雪,快步出了宫苑。 …… …… 晋阳长公主府,后院厅堂之中—— 晋阳长公主正在逗弄着自家儿子贾节,不时轻笑不停,而两只铺就褥子的绣墩上,傅秋芳、怜雪两人则是拿着账簿。 厅堂之中,一派祥和宁静的氛围。 这会儿,就在廊檐之外,快步进来一个嬷嬷,说道:“长公主殿下,卫郡王来了。” 晋阳长公主循声看去,不大一会儿,那蟒服少年举步进入厅堂,剑眉朗目,面容清竣。 丽人凝睇而望,问道:“这是从哪儿过来的?”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嗯,刚刚进宫面圣,去见了母后。” 晋阳长公主柳眉弯弯之下,晶然美眸莹润剔透,说道:“母后她在宫里有没有说什么?我正说这两天去看看她呢。”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低声说道:“倒也没说什么,说是让我多陪陪你和咸宁。” 晋阳长公主柳眉弯弯,晶然熠熠的美眸眨了眨,那张玉颜雪肤的脸蛋儿上,可见明媚如霞。 贾珩落座下来,端起一个青花瓷的茶盅,抿了一口,问道:“咸宁呢?” “她这会儿在后院待产呢,元春那边儿应该也快生了。”晋阳长公主笑意嫣然,轻声道。 贾珩笑道:“等会儿我去看看她们两个。” 说话之间,来到自家儿子近前,一下子抱住了小家伙,在那粉腻嘟嘟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轻笑说道:“节儿,想爹爹了没有?” 现在的小孩儿正是幼童之时,倒也不用担心溺爱小孩儿。 “爹爹~”贾节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儿粉腻嘟嘟,声音萌软而酥糯,轻声道。 晋阳长公主看向两人,那两道明丽修眉之下,美眸沁润着幸福和甜蜜的笑意,道:“咱们家节儿也该识字了,本宫说什么时候给他请一个老师发蒙。” 贾珩说道:“这么小,先从千字文开始学起吧。” 晋阳长公主玉颜微顿,轻声说道:“对了,内务府那边儿,已经全部交由甄家了,新皇派了内监到府上来,说是要让本宫进宫一趟。” 贾珩脸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皱了皱眉,说道:“你给他推了。” 楚王此人心术不正,对晋阳大概就有觊觎之心。 嗯,虽然他先前才在宫中与甄晴闹过一场,也算是惩戒过了。 “本宫已经婉拒过了。”晋阳长公主修眉挑了挑,晶然熠熠的美眸波光潋滟,低声说道。 贾珩抱着自家儿子玩了一会儿,而后,没有在厅堂多待,离了后宅,前往后院去看咸宁。 后宅,厢房之中—— 咸宁此刻随着临产期近,原本苗秀、高挑的身形愈发丰腴款款,那张原本幽清、冷丽的脸蛋儿蒙上一层羞红气韵,明媚如桃,彤彤照人。 李婵月手里正在剥着一个红皮的橘子,素手破鲜橙,汁液正在少女纤纤素手之中横流。 而后,拿过半个橘子,递给咸宁,声音娇俏说道:“表姐,给。” 咸宁公主打趣了一声,低声说道:“那还得是婵月,有些人是指望不上的。” 李婵月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粲然星眸熠熠而闪,说道:“小贾先生,他平常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的。” “我这都快要生孩子了,还不见他的人影呢。”咸宁公主这会儿,纤纤素手拿着水灵灵的橘子,放进嘴里轻轻咀嚼着,只觉酸甜藏心。 就在表姐妹两人说话之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道爽朗笑意的声音,温声道:“咸宁正是念叨我呢。” 说话之间,贾珩绕过一架木质玻璃屏风,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地看向小腹隆起成球的咸宁公主,柔声道:“咸宁。” 说话之间,落座在咸宁公主近前,笑问道:“孩子生下来,也就在这几天了吧。” 咸宁公主“嗯”了一声,脸上现出幸福和甜蜜的笑意,道:“应该在月底了,先生你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贾珩道:“你这般喜爱吃酸的,应该是男孩儿了。”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一手抚着腹部隆起的小球,那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可见笑意繁盛,说道:“我觉得也是男孩儿。” 贾珩凑近而去,听着那丽人的小腹动静,问道:“他踢你不踢?” 咸宁公主柳眉之下,目光莹莹如水,柔声道:“今个儿又踢了两回。” 贾珩轻轻拉过咸宁公主的素手,目光温煦,柔声道:“好好养胎,我这几天会时常过来的。” 李婵月在远处看着两人,星眸闪烁了下,芳心当中涌起一股艳羡之意。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轮到她……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陈潇: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根本不经查…… …… 晋阳长公主府,后宅 布置的轩敞雅致厅堂之中,厢房暖意融融,香气宜人。 贾珩说话之间,拉过咸宁公主的纤纤素手,正在与咸宁公主一同话着家常。 咸宁公主柳眉弯弯,那双晶然熠熠的明眸好奇涌动,问道:“先生,母后她最近怎么样?”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除了郁居于深宫当中,别的还能做什么?” 咸宁公主面色关切,低声说道:“先生,洛儿和芊芊他们两个还好吧。” 贾珩轻声道:“一切都好,看着白白胖胖,粉雕玉琢的。” 咸宁公主闻听此言,叹了一口气,说道:“母后拉扯着两个小孩儿,说来也不容易。” 贾珩道:“是啊。” 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的孩子。 咸宁公主低声说道:“先生,新皇以后会如何处置母后?”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先前进宫就是再叙说此事,最近京城舆论大起,说是要废黜皇后,我去见了新皇还有皇后。” 咸宁公主玉颜酡红如醺,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问道:“新皇他怎么说?” 贾珩容色微顿,说道:“最近一年半载,此事应该是消停了。” 咸宁公主那张秀丽、明媚的玉颜上,就是浮起一抹诧异之色,问道:“一年半载?” “新皇即位,一切以朝廷稳定为要。”贾珩轻轻抚着咸宁公主隆起的小腹,剑眉之下,明眸闪烁不停。 贾珩与咸宁公主叙了一会儿话,也没有多说其他,向着后院的元春所在的院落而去。 此刻,元春所在的院落里,元春一袭宽大裙裳,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丰润可人,腹部隆起成球,周身笼罩着一股奶香奶气。 随着生产之期愈发临近,这位丽人却是愈发嗜睡了起来。 抱琴在一旁端过一杯茶盅,递将过去,说道:“姑娘,红枣糯米粥,可以尝尝。” 元春拿着一个青花瓷玉碗,轻轻吃了两口,那张丰润微微的玉颜明丽动人,带着几许孕期妇人的粉腻嘟嘟。 元春拿着勺子舀着稀粥,待吃罢,将粥碗递将过去,说道:“我觉得这一两个月,应该要生了。” 抱琴接过粥碗,宽慰说道:“姑娘这段时间,不要多想,就好生养胎。”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嬷嬷进入厅堂,低声说道:“姑娘,珩大爷来了。” 元春闻听此言,面容洋溢着喜色,芳心为之一喜。 贾珩凝眸看向那有些胖乎乎的元春,轻笑了下,轻声说道:“大姐姐,吃饭呢。” 元春细秀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水润微微的眸光凝睇而望,问道:“珩弟,你怎么过来了?” 贾珩行至近前,就近而坐,握住元春的纤纤柔荑,道:“就是过来看看你和孩子。” “快生了吧。”贾珩落座下来,握住元春的绵软柔荑,看向那张恍若芙蓉花瓣的脸蛋儿,心头也有几许喜爱。 元春面色微顿,低声说道:“珩弟,就在这个月了。” 贾珩温声说道:“大姐姐还是好好养胎。” 说着,伸手轻轻揽过元春的肩头,目光温煦。 元春轻轻“嗯”了一声,将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依偎在那蟒服少年的怀里,低声道:“珩弟,母亲那边儿打发了人过来,说让我回去呢,让我帮着商量一下宝玉的婚事?” 贾珩面色微顿,说道:“宝玉年岁是不小了,找个官宦之家,给他订一门亲事也就是了。” 元春轻声说道:“那母亲那边儿让我回去。” “你现在怎么回去,等生了孩子再回去不迟。”贾珩伸手轻轻捏了捏丽人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对上那莹莹如水的目光,温声道:“你放心好了,她应该不敢来长公主府上闹事儿。” “珩弟~”元春轻轻应了一声,弯弯柳眉之下,妙目当中带着几许嗔怪之意。 贾珩点了点头,道:“好了,我不会和她一般见识的,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 元春“嗯”了一声,却见那蟒服少年凑近而来,一下子就是印在自家唇瓣上,温热气息扑打在自家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上,“唔”了一声,伸手搂过贾珩的脖子,脸上满是羞红的红晕,弯弯睫毛轻轻颤抖了下,旋即掩盖而上。 倏而,唇分。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喜爱地看向元春,低声说道:“大姐姐,等有了孩子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四处转转。” “嗯。”元春将螓首依偎在那少年的怀里,柳眉之下,莹然美眸当中可见喜色流溢。 此生能够给他生儿育女,当真是死也值了。 贾珩一下子拥住元春的娇躯,享受着片刻的温馨和芬芳。 就在两人依偎在一起之时,可见一个嬷嬷进入厅堂,低声说道:“郡王爷,长公主那边儿说贾家来人,说东府的敬大爷没了。” 元春玉颜上现出讶异,轻声说道:“珩弟。” “大姐姐在这儿稍等,我去看看。”贾珩面色温和,轻声说着,旋即,起得身来,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贾敬没了,乍一听之下,他倒是有些意外。 不过转念之间,他倒也觉得平常,因为贾敬年岁已经不小了,又在观中修道多年,平常服一些铅汞之类的化合物,只怕早就是天人五衰。 贾珩说话之间,来到前院的厅堂当中,此刻晋阳长公主正在抱着自家儿子陈节,拿着拨浪鼓逗弄着。 贾珩问道:“晋阳,报信的人呢?” 晋阳长公主转过脸来,说道:“这会儿,还在前厅候着呢。” 晋阳长公主又叹了一口气,道:“贾敬当初也是太子府上的座上客,后来太子坏了事,倒是以求道为名,避祸而去,如今这一晃儿也有近二十年了,当年的废太子老人,也就剩他一个了。” 贾珩面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他也是废太子部属之子,娶了废太子的女儿。 晋阳长公主自顾自说道:“当初,贾家也是想要以武转文的。” 贾珩道:“是啊,如今倒也不晚,不过还是当文武并重。” 贾珩与晋阳长公主叙了一会儿话,出得厅堂,看向那来报信的小厮,问着细情:“怎么回事儿?敬老爷是怎么没的?” 报信的小厮低眉顺眼道:“郡王爷,敬老爷他吃了丹药,今天早上,仆人过去,人也就没了。” 贾珩又问道:“府上是谁在操持此事。” “西府的二老爷已经过去了。”那报信的小厮神态恭顺,轻声说道。 贾珩想了想,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我等会儿就过去。” 小厮干脆利落地应了一声,告辞离去。 贾珩也不多言,离了厅堂,返回后宅,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道:“我过去一趟。” 晋阳长公主轻轻应了一声,粲然如虹的明眸清波莹莹,轻声道:“去吧。” 贾珩骑上一匹枣红色鬃毛的骏马,快步离了晋阳长公主府,返回宁国府。 这会儿,贾府后宅厅堂之中,凤姐正在与秦可卿一同叙话。 凤姐迎上前去,吊梢眉挑了挑,丹凤眼现出思索之色,说道:“珩兄弟,敬老爷没了。” “我知道了。”贾珩点了点头,凝眸而视,看向丽人那张艳丽无端的瓜子脸蛋儿,问道:“凤嫂子,可是派人去了?” “二老爷还有族里的几个爷们儿已经去了。”凤姐狭长、清冽的丹凤眼,轻轻凝视着那蟒服少年,低声说道。 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凝眸看向凤姐,说道:“你我一同过去。” 说话之间,贾珩离了宁国府,与凤姐一同前往清虚观。 清虚观 贾政以及贾敦、贾效等一众贾家爷们儿,众人黑压压地站在厅堂之前的玉阶上,而厅堂当中正自停放着棺椁,而此刻并不见哭声响起。 “珩大爷来了。” 厅堂中的贾家爷们儿,都转头看向那气宇轩昂的蟒服少年。 少顷,只见一个萧轩疏举,气度沉凝的蟒服少年,举步进入庭院当中。 贾政转过脸来,问道:“子钰,你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二老爷,怎么说?” 贾政道:“已经装殓至棺了。” 贾敬在世之时,也曾与贾政相善,甚至贾政对这位以科甲出身的同族族兄颇多仰慕之意。 贾珩道:“这几天,让人好好操办操办丧事。” 贾政点了点头,表示应允下来。 这会儿,凤姐在平儿、丰儿等丫鬟的陪同下,进入庭院中,唤道:“二老爷。” 贾政点了点头。 贾珩道:“凤嫂子来的正好,凤嫂子是个干练知事的,敬老爷的丧事,还请凤嫂子操持敬老爷的丧事。” 在原着中,这一回目就是尤氏独艳理丧亲,如今尤氏在他府中,多半顾及不到这里,由凤姐操持丧事却是最好不过。 贾珩又在清虚观待了一会儿,而后,在小厮的扈从下,骑马重又返回宁国府。 宁国府,外书房之中—— 陈潇与顾若清隔着一方杏黄色棋坪正在对弈,这段时间,两人也难得闲暇下来,凑在一起下起了象棋。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阵阵熟悉的脚步声,带着沉稳之意。 陈潇捏起手中的一颗棋子,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贾敬没了,我作为贾族族长,就过去看看。” 说话之间,剑眉之下,目光凝露一般看向陈潇,问道:“潇潇,最近锦衣府那边儿怎么样?” 陈潇道:“这几天,已经放出消息出去了,锦衣府的仇良派了锦衣府小校,在外面四处拿人,说是要将造谣者搜捕出来。” 贾珩冷笑道:“这是急了?” 这分明是做贼心虚。 陈潇面色微顿,轻声说道:“仇良最近一段时间,应该不会集中心神揪着你先前的事了。”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难说,仇良此人野心不小,前段时间又因为勤王之功,刚刚封了伯爵。” 此事说来还引起一些波折,内阁一开始并不奉诏,毕竟三等伯爵,仇良何德何能,打发了内阁中书小吏前去询问楚王。 但楚王执意封爵,并以仇良有勤王救驾之功而说服内阁几位阁臣。 陈潇冷声说道:“时间也不能拖的太久了,你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根本不经查。” 贾珩闻言,面色变幻了下,一时无语。 潇潇这叫什么话? 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 他能有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也不知给他留一些面子。 不过潇潇有一句话说得没错,留给他的时间不多,楚王在位置上待的时间越长,对权力的掌控就越强。 大义名分在手,留给他辗转腾挪的空间就越少。 顾若清弯弯柳眉之下,清眸莹莹地看向贾珩与陈潇,心头也有几许羡慕这般拌嘴不断的夫妻情谊。 这是两人出生入死结下的深厚情谊,绝非常人可比。 贾珩与陈潇斗了一会儿嘴,想了想,说道:“你师父那边儿,如果必要时刻,可以行专诸、聂政之事。” 如果磨盘那边儿没有进展,关键还有最后一道保险,确保楚王顺利宾天。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这也是一个法子,到时候可以嫁祸给……白莲教。” 顾若清听着两口子叙话,那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神色变幻不停,心神有些古怪。 这两口子是在密谋着什么大事吗? 陈潇翠丽秀眉之下,美眸莹润如水,低声说道:“此事就先这样吧。” 贾珩点了点头,端起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就觉齿颊留香。 陈潇玉容上现出思索之色,轻声说道:“再过几天就是内阁裁撤九边,我猜内阁方面多半要趁着裁撤九边,对边将的人选,进行人事调整。” 贾珩道:“此事我也留意到了,还是得拖一拖,不能有了冲突。” 大同、宣府等地的边将基本都是他旧部,如果再加上京营兵马,大汉三分之二的兵权基本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种影响力,定然是楚王和内阁所忌惮至深的。 陈潇柳眉之下,目光温煦,低声说道:“不妨让边将再鼓噪声势,给予中枢压力,这样一来一回的拉扯,就是好几年了。” 贾珩叮嘱说道:“此事万万不能落了行藏,莫要再如先前仇良一事,出了意外。” 陈潇神色有些不自然,低声道:“这次不会了。” 顾若清秀丽、明媚的脸蛋儿上,若有所思。 其实,这是两人在为代汉做准备,从边疆再到中枢朝堂,需要方方面面的谋篇布局。 …… …… 魏王府 轩峻壮丽的宅邸外,青白色条石铺就的街道上,可见身着一袭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手持军械,在对魏王圈禁监视。 厢房之中—— 魏王此刻一身蟒服,坐在一张漆木条案后,其人颌下胡子拉碴,经过这几天的酒精摧残,那张白净、文秀的面容可谓憔悴无比,这几天总是大骂贾珩忘恩负义。 这会儿,卫妃秀眉蹙紧,柔婉如水的目中满是忧切之色,纤声道:“殿下,不能再喝了。” 魏王面色愤愤难平,酒气熏天,抱怨说道:“他贾子钰对得起我吗?当初如果不是我,他怎么可能娶到咸宁?” 卫娴那张腮若新荔、香肌玉肤的面容上现出怜悯之意,道:“殿下,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魏王此刻醉眼惺忪,剑眉之下,阴鸷目光锐利无比,不服气说道:“卫妃,孤没有输!” 卫娴凝眸看向神情几近癫狂的魏王,不由暗暗长叹一声。 王爷遭逢大变,这会儿已是有些心智失常了。 就在这时,王府一个小厮进入厅堂,说道:“王爷,外面一个自称是宋家的人,潜入府宅,说是机要之事禀告。” 魏王闻言,身上浮动的酒意顿时清醒了几许,问道:“宋家?舅舅的人?” 舅舅不是被锦衣府看管起来了了吗? 是的,因为贾子钰和宋妍表妹的事儿,舅舅那边儿不像自己这边儿看守严密。 卫妃柔声道:“王爷,你现在去看看吧。” 不大一会儿,魏王陈然凝眸看向那从外间而来的小厮,目中似是涌动着期冀之色,说道:“怎么说?” 那青年小厮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宫中传来消息,让王爷耐心等候,静待其变。” 魏王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一惊,只觉酒意都散去了七八分,目中可见点点星芒闪烁不停。 “这……是宫里传出来的?”魏王陈然两道剑眉挑了挑,目中可见神芒湛然莹莹,温声道。 虽然,宋皇后在宫中被甄晴限制了出行,但毕竟在宫中经营多年,一些得力人手还是能够调用的,这一下子调用出去。 魏王陈然默然片刻,道:“知道了。” 那青年应了一声,然后,快步离了厢房当中。 魏王陈然面色变幻,心头难免涌起莫名期待之意。 母后不会无的放矢,想来局势又有了一些新的变化。 只是,在这个时候,局势还能有什么变化? 他还有可以指望的人吗? 难道是……贾子钰? 魏王此刻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一张冷峻、白净的面容,心头难免生出一股忿然不平之意,只是稍稍冷静下来,开始思量可能性。 …… ……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楚王:梓潼不明就里,莫要多言了…… …… 建兴元年,正月十八——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几天时间过去,贾敬过世并没有给贾家平静的生活带来太多变化。 因为国丧之事,建兴元年的上元节就变得冷冷清清,神京城除却家家户户用着汤圆,街头巷尾之上不见烟花燃放。 宁国府,书房当中,贾珩则是在招待着到访的北静王妃甄雪,甄兰和甄溪两个在不远处作陪。 天气逐渐暖和几许,庭院之中的柳树已经吐出翠绿嫩芽,在料峭春寒当中随风招摇,可见绿意惹人。 甄雪坐在一张漆木梨花木椅子上,随着年岁渐长,香培玉篆的丽人,愈见温婉气韵,而这会儿许是被贾珩目光注视着,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玉颊两侧似蒙起酡红红晕,略有几许羞意,说道:“子钰。” 贾珩打量着端庄、明丽的甄雪,问道:“前天,雪儿怎么没有过来?” “这几天,家里有事牵绊住了手脚。”甄雪蒙起一抹羞红红晕,柔声说道。 贾珩近前而去,轻轻拉过甄雪的纤纤素手,拥在怀里,道:“雪儿,回来以后,就没有怎么与雪儿说话了。” 甄雪轻轻应了一声,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低声说道:“知道子钰平常忙碌了一些,不用管我的。” 贾珩温声道:“那雪儿上次在一块儿说话,还是黯然神伤的。” 甄雪柳眉弯弯,那张白皙如玉脸蛋儿羞红如霞,声音中难掩娇俏之意,说道:“哪有?” 贾珩轻轻捏着丽人光洁柔嫩的下巴,对上那一双温宁柔婉的眉眼,道:“担心我腻了你了?” 毕竟甄晴如今也到了二十七八岁,在这个女人十四五岁就可嫁人的时候可以称上一句半老徐娘。 “子钰如今身边儿有了各色佳人,没有空暇陪我也是应该的。”甄雪这会儿被贾珩说中心事,芳心不由一颤,贝齿咬了咬粉润唇瓣,柔声道。 贾珩握住那只纤纤柔荑,说道:“你是英儿的娘亲,怎么可能会腻你呢。” 甄雪“嗯”了一声,道:“英儿他年岁也不小了。” 贾珩轻轻搂过甄雪的丰腴娇躯,凝眸看向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凑近那粉润微微的唇瓣,攫取唇瓣之间的清冽甘美。 甄雪也将双手搂过贾珩,可见秀气、挺直的琼鼻下,腻哼一声。 贾珩这边厢,拥住甄雪的娇躯,嗅闻着那发丝之间的清香,只觉香气浮动,沁人心脾。 而甄兰和甄溪两人在厢房中,拿着一本黄色封皮书册,凝神阅览着,只是甄兰转脸之时,目中见着几许古怪,朝着甄溪努了努嘴。 甄溪灵气如溪的眉眼,沁润着一股羞意。 贾珩说话之间,一下子松开甄雪的丰腴娇躯,拥住丽人向书房里厢而去。 也不知多久,贾珩拥住甄雪的香软娇躯,两人此刻就在一块儿相拥叙话。 室内旖旎香气氤氲而散,窗外细碎而柔媚的春光,在青砖黛瓦的房舍上流光澄莹。 甄雪将玫红气韵团团的脸蛋儿贴靠在贾珩的炙热胸膛上,倾听着那少年坚强有力的心跳声,柔腻说道:“子钰,王爷知道我们的事儿了。” 贾珩轻轻抚过丽人雪白圆润的肩头,轻声道:“嗯,知道就知道了吧,他原也不在意这个。” 只是自家的儿子可要看好了,不然别成了…神父和小男孩儿的故事。 甄雪眉眼绮韵流溢,伸出一只纤纤素手,纤若葱管的手指在少年胸口画着圈儿,颤声说道:“子钰,你和姐姐那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是让人发现了,就是祸事了。”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闪了闪,轻声道:“不会偷偷摸摸太久了。” 嗯,那也不对,纵然楚王驾崩,他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夜宿龙床。 甄雪声音酥软和柔媚,忽而说道:“子钰,你说英儿将来长大后,是学文还是习武?” 这个时候的女人,就是喜欢将话题转到孩子的身上。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你想让他学什么?” “文武兼修吧,就像他爹爹一样。”甄雪柳眉弯弯如月牙儿,粲然如虹的明眸柔婉如水,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说道。 贾珩道:“那也好,等大一些,我教教他。” 甄雪轻轻“嗯”了一声,靡颜腻理的脸蛋儿上笼起一层幸福和甜蜜的酡红气韵。 …… …… 而就在贾珩与甄雪小别胜新婚,一诉衷肠之时,另一边儿,由内阁主持的九边裁撤计划开始如火如荼地进行。 九边兵马高达百万,兵力庞巨,每年糜费国帑无数。 蓟镇总兵手下统领十二万兵马,如今要裁撤一半,而一部分兵马将设置在沈阳卫,其次就是宣府,大同两地兵马也暂定削减三分之一。 而原本的宣府,大同两地总兵都是贾珩一手提拔的部将。 按吕绛的意思,重设卫镇,重新厘定防务,由河东巡抚、河西巡抚,绥远巡抚操持防务,算是以文官代掌兵权。 当然这种“拆庙请菩萨”的做法,就是针对贾珩的军中势力。 而这一方案无疑说动了楚王,打算设定文官巡抚管军制。 但以文制武的方案刚刚有了一些苗头,地方边将叫屈的意思的奏疏如雪花一般飘至京城,一时间,边将怨声载道,一下子吓到了中枢朝堂。 直到二月中旬,裁撤九边的计划仍未见进展,内阁方面就开始有些沉不住气。 宫苑,武英殿 殿中,诸阁臣军机济济一堂,共商国事。 而内阁首辅李瓒清颧面容上现出思忖之色,问道:“此事,卫郡王怎么看?” “卫郡王打发人说,听凭内阁安排。”一位内阁中书面色一肃,开口道。 高仲平皱了皱眉,说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 这等事儿一个不好,就容易引起将相不和,从而导致离心离德,政局动荡。 李瓒点了点头,转眸看了吕绛一眼,问道:“吕阁老,你怎么看?” 吕绛浓眉之下,目光就有几许躲闪之意,说道:“元辅,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李瓒转而又提起一事,说道:“海关税警筹建事宜,圣上已经答应,由林阁老派人操持。” 如今内阁五人当中,林如海权力最小,更像是事务性官僚。 如今让林如海操持此事,更像是内阁对先前裁撤九边一事闹出后续影响做出的抚慰。 林如海拱手应是,算是应允下来。 李瓒又顺势道:“日本方面的总督穆胜上疏,要求在山东、辽东等地广设海港,开海通商,林阁老也一并操持钞关衙司设置事宜。” 林如海拱手称是。 吕绛接过话头儿,道:“元辅,倭国方面,朝廷派兵马常年驻守,每年耗费国帑繁多,是否有驻军之必要?” 齐昆接过话头儿,说道:“吕阁老,日本方面的驻军军费是由日本方面出资,不占朝廷饷银。” 吕绛一时语塞,面上现出一抹不自然之色,转而又道:“大军远驻于外,兵卒军将多有思乡之情,长此以往,恐生变故,窃以为该撤军回京,还是撤军回京。” 李瓒道:“先前卫郡王曾上过奏疏,不使倭国为患,对倭夷的辖制在重中之中,至于驻外兵将,定期轮戍。” 当初贾珩在平定日本时,对崇平帝的奏疏,《上奏安平倭岛之奏章》中,就提及海贸战略的构想。 吕绛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辽东未灭,我大汉需从朝鲜进兵辽东,驻军倭国,尚有缘故,如今辽东既定,再驻军于外藩,耀武扬威,恐与藩属之国多生嫌隙。” 李瓒眉头皱了皱,说道:“此事非同寻常,还是以后再做计较吧。” 吕绛闻言,也不好继续争辩,只是心头难免失望。 这内阁首辅过于喜爱武事,长此以往,武人骄纵蛮横,于国家是祸非福。 高仲平打了个圆场,说道:“辽东将校士卒的封赏,兵部和军机处方面也当议定了,省得大军班师回朝以后,手忙脚乱。” 李瓒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兵部方面还在据战报和军功册论功封赏。” 高仲平问道:“齐阁老,辽东之战,阵亡将士的抚恤钱粮,户部方面可筹措到位?” 齐昆道:“户部方面,钱粮已经在年前拨付一批,待详定阵亡人数之后,钱粮皆可到位。” 高仲平温声说道:“这些年累年用兵,粮秣消耗不少,户部方面当多加筹措。” 而后,内阁众阁臣又相议起,今年的开设恩科之事。 …… …… 大明宫,内书房—— 正值午后时分,楚王此刻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后,手中拿着一本褐黄色的奏疏,凝神阅览着,放下手里的奏疏,端起一杯青花瓷的茶盅,说道:“什么时候了?” 六宫都总管桑耀开口说道:“陛下,午时了,该传膳了。” 楚王轻轻应了一声,目光温煦,道:“传膳吧。” 六宫都总管桑耀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内监从御膳房端上菜肴。 楚王这边厢,用着饭菜,不多一会儿,就有女官来报,皇后甄晴求见。 旋即,只见甄晴一袭盛装华服,那张雍容美艳的脸蛋儿上,似是笼着嫣然而明媚的笑意,唤道:“陛下。” 楚王轻笑了下,说道:“梓潼,过来了。” “陛下,母亲她们上京了。”甄晴那张雍美、华艳的脸蛋儿上见着欣喜之色,柔声说道。 时隔几年之后,甄家一应族人尽皆赴京,而甄晴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甄家当年对楚王的投资,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楚王温声道:“这两天接进宫里,和你好好团聚团聚。” 甄晴点了点头,说道:“谢陛下。” 楚王问道:“梓潼,最近福宁宫那边儿情况怎么样?” 甄晴翠丽修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柔声道:“一切风平浪静,别的倒也没有什么。” 楚王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然后落座在条案之畔,拿起筷子用起饭菜。 甄晴同样近前而坐,柔声道:“陛下,江南织造局那边儿的生意交给四叔,如何?” 楚王面色微顿,点了点头,说道:“四叔他精通商贾货殖之道,由他来操持,却再好不过。” 说话间,用起饭菜。 甄晴脸上现出嫣然笑意,柔声道:“陛下,臣妾听说最近前朝提及了裁撤九边,要调遣边将回京。” 楚王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抬眸看向甄晴,道:“前朝之事,梓潼也关心?” 显然,楚王对甄晴的“干政”之举,生出一些反感。 或者这是帝王的权力本能意志正在作祟。 甄晴点了点头,说道:“臣妾想着,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毕竟,总有些猜疑子钰的意思,如是引起君臣不和也就不好了。” 可以说此刻的甄晴更多是站在贾珩的立场上考虑问题。 楚王面色肃然,说道:“此乃国家大政,子钰一向公忠体国,顾全大局,对此事也是全力支持的。” 甄晴眸光闪烁了下,柔声道:“既是这样,那也好。” 楚王低声说道:“国家大事,内阁枢相谋之,按着筹划,步步施行,梓潼不明就里,莫要多言了。” 甄晴闻言,玉容倏白,但面上还是强颜欢笑说道:“臣妾不是担心陛下,恐怕生了嫌隙。” 心头不由暗恨。 这才不过刚刚当上皇帝,就开始对她态度变了起来。 楚王点了点头,暂且压下心头的一丝不快,用起饭菜,夫妻之间的气氛一时陷入微妙的冷淡。 …… …… 宁国府,大观园,栊翠庵 厢房之中,熏笼当中香气袅袅而升,让人宁神定意,而一架屏风上可见芙蓉花刺绣,娇媚无比,栩栩如生。 贾珩正在陪着妙玉叙话,不远处的女儿贾茉正在吃着糖人,小姑娘粉雕玉琢,粉腻嘟嘟,似乎一掐就能掐出水来。 而邢岫烟不远处落座着,恍若出云之岫的淡然眉眼,似氤氲着丝丝缕缕明艳气韵。 妙玉明丽柳眉挑了挑,晶然明眸熠熠而闪地看向贾珩,似是没好气,说道:“这几天,你怎么那般闲暇?”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这不是你快要生了,就过来陪陪你。” 妙玉轻哼一声,凝睇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轻轻抚着丽人隆起成球的小腹,凑近而去,倾听着那腹部的动静。 妙玉翠丽柳眉之下,那双熠熠明眸凝视向那蟒服少年的表现,清丽明媚的玉颜酡红如醺,一如二月明媚桃花,心神当中也有几许欣然莫名。 贾珩沉静、白皙的面容上现出欣然之意,低声说道:“妙玉,他应该快要出生了。” 妙玉弯弯柳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低声说道:“也就下个月了。” 贾珩握住妙玉的纤纤柔荑,凝眸看向那张秀丽、明媚的玉颜,粲然如虹的目中涌动着一抹欣喜莫名。 妙玉春山黛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目光莹莹如水,那张带着几许丰润、可人的脸上现出甜蜜之意,声音娇俏不胜:“这几天胎动的厉害。” 贾珩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道:“你这两天也多多歇息。” 说话之间,凝眸看向不远处坐在软榻上的小萝莉茉茉,低声道:“茉茉少吃一些甜的,省得坏牙。” 说着,近前,拿过小萝莉手里的糖人。 “爹爹~不要~”小萝莉糯软说着,粉腻嘟嘟的脸蛋儿上似蒙起团团玫红红晕。 贾珩笑了笑,道:“让爹爹吃一口,好不好?” 小萝莉轻轻“嗯”了一声,糯声说道。 贾珩拿过糖人,放在嘴里,一口咬掉大半。 小萝莉一张白腻如玉的俏脸顿时垮了下来。 妙玉见着这一幕,秀丽如黛的柳眉挑起,似是嗔恼说道:“都让茉茉舔化了,你又吃,也不嫌恶心。” 贾珩笑了笑,说道:“恶心什么?自家闺女,我又不嫌弃她。” 贾珩轻轻抚了抚茉茉那粉雕玉琢的脸蛋儿,低声道:“爹爹下次再给你买个大的。” 贾茉弯弯细眉之下,目光莹莹如水,似是撅了撅嘴,怏怏不乐。 贾珩笑了笑,道:“这孩子。” 邢岫烟弯弯如星月的柳眉下,目光熠熠而闪,凝眸看着父女二人正在互动,心神当中就有几许艳羡。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和地向邢岫烟,低声说道:“岫烟,最近肚子可有动静?” 邢岫烟骤然被询问之下,春山如黛的柳叶细眉下,熠熠而闪的目光中涌起一抹羞嗔之意,柔声道:“还没有呢。” 贾珩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那是得勉之。” 邢岫烟:“……” 还能怎么勉之? 不就是让这人多欺负两次? 贾珩说着,抱过自家女儿,放在一旁的软榻上。 正在众人说话之时,却听外间一个嬷嬷的声音传来,道:“王爷,琏二奶奶回来了,说是有事要寻郡王爷。” 贾珩说话之间,目光温煦地看向妙玉,低声道:“我过去看看。” “去吧。”妙玉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莹莹如水,温声说道。 贾珩说话之间,起身离了栊翠庵,向着前院厅堂而去。 “琏二奶奶在凹晶馆等着卫郡王呢。”那报信的嬷嬷开口道。 贾珩心头不由古怪了下,暗道,这个凤姐儿,偏偏又将会面地点选在凹晶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贾珩:开枝散叶,大抵如是…… 大观园,凹晶馆 四方的池塘中皆是碧波澄莹的湖水,微风徐来,吹拂而过,可见水面之上涟漪圈圈,河石冷白,湖光山色,炽耀人眸。 凤姐和平儿落座在厢房暖阁当中,此刻,四方的一架架锦绣木石屏风之下,一只只鹤形宫灯,鎏金澄莹,倒映人影。 凤姐这会儿正自端起一只青花瓷茶盅,轻轻呷了一口香茶,随着年岁渐长,丽人那张艳丽无端的瓜子脸,愈见丰熟绮丽的气韵无声流溢。 就在这时,青砖黛瓦的廊檐外间,似是传来阵阵沉稳的脚步声,继而由远及近。 少顷,只见那身形挺拔如苍松,目光锐利的蟒服少年,快步进入厅堂之中,凝眸看向凤姐,问道:“凤嫂子,你过来唤我。” 凤姐吊梢眉下,那双妩媚流波的丹凤眼中,柔媚地看向那蟒服少年,低声道:“珩兄弟,敬老爷那边儿丧事已经操办完毕,择日就可安葬了。” 贾珩温声道:“那就有劳凤嫂子了。” 凤姐行至近前,拉过贾珩的手,扬起那张白璧无暇的瓜子脸蛋儿,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语气复杂说道:“珩兄弟,珠大嫂那边儿只怕是要生了。” 贾珩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你最近多派人照顾着一些。” 凤姐秀丽柳眉之下,目光柔煦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语气难免带着几许幽幽怅然之意,道:“我这肚子这二年怎么也不见动静。” 说到最后,丽人的语气当中满是怅然若失之意。 贾珩宽慰说道:“等凤嫂子忙完这段日子,那时候就应该有一个孩子了。” 十二金钗现在就差巧姐儿一个,就可诸神归位。 不过,随着时间过去,以后的金陵十二钗,或许就是他的女儿们。 毕竟,父母都是俊男靓女,基因遗传不会差了,或许会有一段新的爱情故事? 凤姐闻听此言,狭长、清冽丹凤眼宛如凝露一般看向那蟒服少年,幽怨说道:“珩兄弟说这话不是一次两次了。” 贾珩笑了笑,近前,一下子握住丽人的纤纤素手,将丽人的丰腴娇躯彻底拥在怀里,嗅闻着丽人发丝之间的馥郁清香。 凤姐闻听此言,两道吊梢眉之下,那双狭长、清冽的丹凤眼莹莹如水,芳心当中难免涌起一股甜蜜不胜。 贾珩点了点头,轻轻撩开丽人垂将而下的裙锯,就觉阵阵丰圆、柔软之感在掌中流溢开来,附耳说道:“凤嫂子,想我了没有?” 凤姐:“……” 明知故问,她哪天不想? 凤姐秀气、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带着几许刻薄之意的瓜子脸蛋儿上,两侧似蒙起一层胭脂酡红红晕,静静感受到那少年的亲昵。 正是建兴元年的春日时分,冰雪融化成水,可见春光明媚,一道道和煦微风吹动着青砖黛瓦上的雪粉,可见纷纷扬扬。 两人依偎着来到窗前,隔着一扇支起的木质轩窗,眺望向庭院中的早春春景,湖面碧波澄莹,完如一面镜子,倒映着浩渺苍穹。 微风吹拂杨柳,翠意盎然,新燕啄着春泥,往来于青砖黛瓦的房舍当中。 贾珩与凤姐依偎了好一阵儿,就这样,一直到午后时分,春日日光透过窗栅,照耀进四四方方的厢房当中。 贾珩凝眸看向怀中那张绮丽、明艳的脸蛋儿,经雨之后,明媚娇艳,一如芙蓉花,细气微微,一缕青丝秀发汗津津贴合在鬓角。 凤姐细气微微,目光恍惚失神,似如一叶扁舟,仍在波澜壮阔的海面上荡漾来回。 贾珩轻轻将丽人那张白净脸蛋儿垂下的一缕秀发撩至耳后,附在丽人耳畔说道:“天色不早了,凤嫂子,我先回去了。” 凤姐那张艳丽脸颊羞红如霞,彤彤似火,近乎呢喃应了一声,那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娇媚和酥软,此刻玲珑曼妙的娇躯,已然瘫软一团烂泥。 伴随着一道古怪的声音,贾珩抽身而走,带起风风雨雨,整理好蟒袍衣襟,剑眉挑了挑,只觉神清气爽。 举步之间,转过脸来,看向红着一张丰润可人脸蛋儿的平儿,温声道:“平儿,你去照顾着你家奶奶。” 平儿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去照顾着凤姐。 贾珩举步出了凹晶馆,沿着一条绵长而蜿蜒的绿漆回廊,向着大观园快步行去,说话之间,重又来到书房当中,吩咐着晴雯准备热水沐浴。 此刻,陈潇容色微顿,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回来了?” 贾珩温声道:“嗯。” 陈潇点了点头,鼻翼动了动,心头冷哼一声,随口问道:“最近朝堂上,可有什么动静?” 贾珩温声说道:“裁撤边将的事儿,应该会搁置一段时间。” 陈潇想了想,低声道:“最近仇良查到了当初在太湖上随宋氏一同逃难的宫女身上。” 贾珩皱了皱眉,目中就可见冷芒闪烁不停,湛然若神,说道:“不能再让仇良这般查下去了。” 陈潇冷声说道:“那等会儿,我让人去刺杀于他。” “稍安勿躁。”贾珩眉头紧皱,目光炯炯有神,说道。 此刻贸然行事,容易引起楚王和内阁的警惕,后续的谋划难度就成倍提升。 陈潇皱了皱眉,说道:“那你自己找人行事?” 贾珩想了想,目光闪烁了下,说道:“再等等。” 这样一位锦衣都指挥,又是大汉的三等伯爵,先前经过一次刺杀的教训,对自己的安全势必警惕心变强,想要下手不是那般容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这段时间,我可能在京营多待一段时间,整饬京营。” 这个时候,他总是隐隐感觉到一股危机从四面八方涌来,唯有将枪杆子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有安全感一些。 或者说,随着楚王继位日久,大义名分积淀之后,权势愈发稳固,势必要与他从蜜月期走向破裂期,甚至这个时间都用不了一年。 …… …… 时光匆匆,无声无息流逝,转眼就到了建兴元年的二月底。 早春二月,春寒料峭,微风吹来,带着几许扑面清寒,让行走在廊檐上的丫鬟和嬷嬷紧了紧衣袖。 而天气转暖以后,青砖黛瓦的庭院中,一株株枝繁叶茂的柳树已然吐绿绽芽,在春风中随风飘摇不停,一派春意盎然之景现出。 栊翠庵之外,可见嬷嬷和丫鬟端着热水,在厢房与回廊之间,分明来往穿梭不停。 今日正是妙玉生产的日子,凤姐在外间来回转悠着,转脸吩咐着平儿,道:“去派人请王爷过来。” 平儿道:“奶奶,已经打发人去请了。” 这会儿,厢房之中,嬷嬷和丫鬟聚在一块儿。 而妙玉正在里厢屋里的一张垂挂着帷幔的锦绣床榻上静静躺着,葱郁秀发披散开来,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密密麻麻满是黄豆大小的汗珠,那张秀丽脸蛋儿脸蛋儿变形,似乎也正在使着劲儿。 “快出来,快出来了,用力啊。”稳婆在一旁急声说道。 “啊,啊……” 伴随着婴儿阵阵响亮的啼哭声响起,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被稳婆接将过来,在温水当中中洗净了身上的羊水,寻了个小被子包裹一起。 婴儿已是哭泣不停。 而妙玉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似是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弯弯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莹润如水,声音带着几许有气无力的虚弱感,急切问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夫人,是个大胖小子。”那稳婆笑着说着,那张老脸之上的褶子,似乎也要笑开成菊花一般。 妙玉闻听此言,原本正自悬着的一颗芳心,一下子重又回到肚子里。 而就在栊翠庵之外,粉墙黛瓦的围墙可见树枝探出新芽,而月亮门洞儿处,一袭黑红缎面蟒服的少年,健步如飞,快步穿过月亮门洞儿,来到四四方方的庭院中。 凤姐柳梢眉挑了挑,迎上那蟒服少年的关切目光注视,笑着报喜说道:“珩兄弟,母子平安,孩子是个大胖小子。” 说到最后,丽人那妩媚、俏丽的丹凤眼中,也带着几许艳羡之意。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凤嫂子,我去看看。” 凤姐劝道:“珩兄弟,产房乃是凶煞之地……” 贾珩脸上神色毫不在意,温声道:“我疆场厮杀,凶煞缠身,百无禁忌。” 说话之间,贾珩伸手挑帘,一下子举步进入厢房,这会儿,并没有在意几个丫鬟和嬷嬷的行礼,进入里厢当中,凝眸看向那脸蛋儿上满是汗水的妙玉,目中现出一抹欣然之色。 “妙玉。”贾珩说话之间,近前,握住妙玉的纤纤素手,感受到丽人的温度,温声说道:“妙玉,辛苦了。” 妙玉那张白璧无瑕的脸蛋儿上,满是幸福和甜蜜的笑意,柔润微微的明眸凝睇而望,声音柔婉可人,说道:“子钰,是个男孩儿。” 贾珩目光温和,亦如暖阳柔煦,笑道:“我看看孩子。” 说着,嬷嬷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行至近前,脸上堆着笑意,说道:“王爷,小王爷重六斤四两呢。” 贾珩目光温煦如冬日初阳暖意融融,凝眸看向眉眼五官多少有几许皱巴巴之态的的婴儿,心头生出一股血脉相连的喜悦来。 自己又多了一个儿子。 开枝散叶,大抵如是。 这会儿,妙玉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似蒙起繁盛笑意,弯弯柳眉之下,凝露而闪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子钰,给他想好起什么名字了没有。” 贾珩想了想,说道:“就叫贾蒙吧,三国之中,不是有个叫吕蒙的。” 妙玉这会儿,则在心头反复推敲着“贾蒙”两个字,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之意,说道:“草木萌芽,欣欣而生,倒也颇有美好寓意。” 书香门第之家的才女,一下子就明白其中意韵。 贾珩这会儿,凝眸看向自家儿子,心头不由生出几许喜爱,笑道:“现在还睁不开眼。” 妙玉这会儿同样看向襁褓中的婴儿,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同样现出一抹喜爱之意,还有母性的光芒。 虽然不是头一胎,但这一胎是男孩儿,在妙玉心头的分量还是非常重的。 贾珩笑了笑,道:“好了,先让嬷嬷抱着去照顾着吧,你刚刚生产过后,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休息。” 妙玉轻轻“嗯”了一声,那张靡颜腻理的白皙脸蛋儿上,满是欣然莫名。 贾珩说话之间,轻轻拉过妙玉的纤纤素手,笑道:“妙玉,如今也算是儿女俱全,将将凑够一个好字。” 古人还是讲这个的,儿女俱全,妙玉也算是圆满了。 “嗯。”妙玉翠丽柳眉之下,明眸柔润微微地看向那蟒服少年,丽人晶莹剔透的芳心当中涌起丝丝缕缕的幸福和甜蜜。 她本是天煞孤星,原本以为孤苦伶仃一生,不想……都是眼前男人给了她完整、幸福的一生。 上苍对她也不算薄待了。 贾珩轻轻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目光温和地看向妙玉那张明媚玉容,笑了笑,说道:“你刚生了孩子,耗费不少元气,还是早些睡觉吧。” 妙玉静静阖上粲然如虹的明眸,而那张不施粉黛的酡红脸蛋儿,两侧浮起浅浅红晕,似比芙蓉花还要明艳动人。 贾珩待了一会儿,直到妙玉那张未施粉黛的恬然玉颜白里透红,秀气小巧的琼鼻,鼻翼之下传来阵阵均匀的呼吸声,而后,再没有再多做盘桓,来到栊翠庵之外。 说话之间,立身在廊檐下,抬眸看向那身形窈窕的邢岫烟,道:“岫烟,过来了?” 邢岫烟恍若出云之岫的柳眉下,清眸凝睇含情,声音轻柔说道:“王爷。” 贾珩面色温和,小声叮嘱,说道:“妙玉这会儿睡下了,你这两天多过来照应着她。” 邢岫烟轻轻应了一声,那张清丽如霜的脸蛋儿两侧似浮起浅浅红晕,目送着贾珩快步离去。 贾珩说完这些,也不在栊翠庵多做盘桓,将事务都托付给凤姐之后,举步离了栊翠庵。 说话之间,重又来到书房,凝眸看向正在与顾若清下着象棋的陈潇。 陈潇转过脸来,那双清冷熠熠的妙目中带着好奇之色,问道:“子钰,栊翠庵那边儿怎么样?” “母子平安。”贾珩温声道。 陈潇闻言,目光凝了凝,心神就有几许莫名之意。 其实,这种看着周围同龄人相继有了孩子的场景,心头就有几许难以言说的感触。 顾若清柳眉之下,明眸流光熠熠,问道:“可曾取了名字?” 贾珩笑了笑,说道:“名字取了,唤作贾蒙。” 顾若清恍若春山的柳眉挑了挑,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似是现出思索之色,赞道:“这名字意韵非常,倒也可行。” 本来也是文学造诣不凡之人,在这一刻倒也能够听出几许妙处来。 陈潇翠丽修眉下,清眸目光柔和几许,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只怕京中又要议论一阵了,你这胎可算是得了男孩儿了。” 男孩儿都让别人家的媳妇儿生了,真就是送子观音,替别人家传递香火? 不过,妙玉这胎总算是自己的。 贾珩那张沉静面容之上,就有几许古怪之意笼起,说道:“嗯,倒也算是头一胎男孩儿。” 陈潇轻哼一声,冷笑道:“好在没有生着龙凤胎,否则,这戏法儿就蒙混不过去了。” 贾珩默然了下,也说道:“那是,那时候纵然是傻子,都能联想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不过,他发现少女不会生龙凤胎,反而是如甜妞儿这样的妇人,生着龙凤胎,可能是人妻好生养的缘故。 顾若清听着两人对话,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神色幽幽,而那双粲然如虹的清眸若有所思。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这几天,京中消停了许多,也没有什么事儿,平静中有些不祥的气息,内阁这段时间应该重提辽东撤军事宜。” 辽东一旦大举撤军,那么可以想见,内阁的几位阁臣,将会对京营进行渗透,或者说收揽兵权。 一般而言,这些老狐狸不会上来就将人逼至绝境,而是采用切香肠的方式,一步步收揽兵权。 这种情况下,不是任何人都是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一下子扯旗造反的。 陈潇清丽玉容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温声道:“你打算怎么办?” 贾珩叙道:“先静观其变,再等宫中的动静。” 他在等一个契机,不仅仅是等甄晴那边儿用药的结果,也有看楚王还能搞出什么新鲜花样儿的意思。 陈潇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也小心一些,此事关乎身家性命,不可大意了去。” 其实,贾珩掌权秉政的时机已然酝酿到差不多,军中将校的势力经过这些年南征北讨,党羽亲信遍布。 换句话说,贾珩除却大义名分,文韬武略本就是帝王之姿。 贾珩与陈潇叙了一会儿话,也不多说其他,正待离了书房,前往栖迟院歇息。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贾珩:今日, 一天当了两回父亲…… …… 大观园,稻香村,厢房之中—— 正是早春时节,乍暖还寒,微风吹拂着庭院中的翠柳。 而淡黄色帷幔遮蔽于暖阁的帘栊,而屋内麝香氤氲浮动,沁人心脾,宁静宜人。 李纨一袭宽大的裙裳,落座在里厢的一张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此刻,丽人小腹隆起成球,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似蒙起一层浅红红晕。 旋即,李纨转眸问着一旁从外间进来的碧月,温婉可人的脸蛋儿上现出好奇,问道:“碧月,栊翠庵那边儿生了?” 碧月脸上挂着嫣然笑意,说道:“生了呢,奶奶,好像还是个大胖小子。” 李纨闻言,也颇有几许诧异之色,目光闪了闪,喃喃说道:“生了个儿子吗?” 翠云在一旁笑着凑趣儿说道:“奶奶,这胎弄不好也是个儿子呢。” 毕竟,李纨先前已经有过一个儿子,这个时候的人还是认为生男孩儿或女孩儿,都是女人说了算。 李纨说话之间,伸出一只纤纤素手,轻柔地抚着隆起成球的小腹,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上满是幸福和甜蜜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道:“其实,我还是想要个女孩儿的。” 当然,这话也就是这么一说,如果还是想要个男孩儿,唯有如此,才能牢牢拴住贾珩的心。 翠云笑了笑,说道:“奶奶平常吃酸的,这胎多半应是男孩儿了。” 李纨那张白净如玉的脸蛋儿上,氤氲浮起一抹玫红红晕,轻轻“嗯”了一声。 正在说话之时,外间就是传来曹氏的声音,旋即,曹氏进入厢房,面上浮起嫣然笑意,道:“纨儿。” 李纨抬起螓首,目光莹润微微,柔婉可人,唤道:“婶娘过来了。” 曹氏那张白净如玉的脸蛋儿上笑意繁盛,轻声道:“纨儿,栊翠庵的妙玉生了。” “刚才碧月和我说了。”李纨低声道。 曹氏笑道:“你这预产期应该也到了吧。” 李纨轻轻应了一声,说道:“应该就是这个月。” 曹氏笑了笑,说道:“那你平常可要小心才是,好好养胎,莫要出了什么纰漏。” 李纨点了点头,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忽而想起一事,抬起柔润微微的眸子,关切问道:“婶娘,纹妹妹和绮妹妹呢?这两天怎么没见她们两个过来?” 虽然李纹和李绮两姐妹过门儿以后,就封了诰命夫人,但因为过门不久,贾珩忙于外间的事儿,倒是没有时间陪着两姐妹。 曹氏笑了笑,说道:“她们两个过门儿之后,就时常到潇湘馆一块儿玩,吟诗做对什么的,倒也惬意,我就盼望着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好外孙。” 她那两个女儿如今也是诰命夫人了,生了孩子也不能算是庶出,将来还有着一份富贵。 李纨玉颜酡红如醺,声音轻轻柔柔,轻声说道:“那也挺好的,她们年轻姑娘,在一起玩闹着,话总归要多一些。” 曹氏忽而说道:“兰哥儿过年儿回来时候,见你,你怎么没让见着?” 贾兰在贾家学堂读书,为备战秋闱,长期不回家,但等到过年之时,自然要回家探望母亲。 听曹氏提及贾兰,李纨那张白璧无瑕、肌肤白腻的脸蛋儿,似是浮起一抹羞意,轻轻抚着隆起成球的小腹,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见他?” 难道告诉他,再给他生个弟弟和妹妹? 曹氏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是,只是他总归是要知道的。” 李纨柔婉可人的明丽玉容上现出忧色,幽幽说道:“如今也只能是瞒一步是一步了。” 曹氏说话之间,握住李纨的纤纤柔荑,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他不是视他珩叔如亲父一般,纵然知道真相,也不会怎么样的。” 李纨轻柔“嗯”了一声,伸出纤纤素手抚着隆起成球的小腹,那张温婉可人的脸蛋儿上现出酡红红晕,明媚动人。 可以说,任何一位母亲都想在自己的儿子维持完美形象。 …… …… 宁国府 贾珩这边厢,刚要起身快步离开书房,忽而一个衣衫明丽的嬷嬷进入厅堂,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满是繁盛笑意,说道:“王爷,长公主府上打发了认过来报信,说咸宁公主那边儿要生孩子了。” 陈潇闻言,秀丽柳眉之下,目光凝露而闪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讶异说道:“咸宁也生了?” 这一个个都有孩子了。 贾珩笑了笑道:“是啊,都赶到一块儿去了,我这就去看看。” 陈潇柳眉弯弯而起,清丽如冰山雪莲的玉颜上浮起一抹怅然之色。 贾珩转眸看向陈潇,捕捉到丽人眉眼之间的黯然伤神之色,说道:“潇潇,等过一二年,你再要孩子也不迟。” 陈潇闻言,芳心涌起一股羞恼,琼鼻轻轻一哼,明丽玉颊羞红成霞,道:“那你快去吧,等会儿别又是生下一对儿龙凤胎了。” 贾珩:“……” 他还真有些怕,这要是再生一个龙凤胎,那真就是天下都知道他先前做的什么事儿了。 说话之间,贾珩离了宁国府,骑上一匹快马,向着晋阳长公主府奔去。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街道两侧的商铺当中,不见太多烟火之气。 晋阳长公主府,后宅,厢房之中—— 一架锦绣云母屏风的厢房当中,围拢了一大批嬷嬷和女官,人头攒动,黑压压的,声音叽叽喳喳,正在帮着咸宁公主接生着孩子。 而咸宁公主一袭宽大的裙裳,这会儿正躺在一张铺就着软褥的床榻上,额头上满是细密汗水,不施粉黛的脸蛋儿上,渗出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晶莹滚滚,照耀人眸。 咸宁公主两只纤纤素手抓紧了一旁的被单,似乎在用着力气生孩子,声音不时有些嘶哑。 这会儿,晋阳长公主在怜雪以及李婵月、宋妍两人的陪同下,立身在庭院里,那张白璧无瑕的玉颜雪肤,白里透红,脸上满是焦虑之意。 李婵月点了点头,星眸熠熠而闪,宽慰说道:“娘亲,表姐她没事儿的。” 晋阳长公主脸上忧色不减,道:“我知道,但生孩子是女人的一道鬼门关,万万不可大意了去。” 李婵月翠丽柳眉忧郁含烟,而那双藏星蕴月的眸子闪了闪,宽慰道:“娘亲,表姐她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嗯。”晋阳长公主笑了笑,说道:“等这二年,让你先生也让你生个孩子。” 李婵月闻言,顿时霞飞双颊,轻轻应了一声,芳心深处涌起难以言说的幻想。 她也想要一个,只是肚子好像有些不大争气。 宋妍在一旁静静听着两人叙话,而那张肖似宋皇后五官的脸蛋儿,婉丽、明媚的眉眼之间,满是柔婉可人之意,听着里面的动静,心底也有几许神往之意。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嬷嬷快步而来,轻声说道:“长公主殿下,卫郡王来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欣喜说道:“他可算是来了。” 说话之间,转眸看向那自月亮门洞儿出来,举步行走在回廊之间的蟒服少年,其人身形挺拔,气度沉凝,几如华茂春松。 贾珩说话之间,沿着绿漆栏杆的抄手游廊,快步而来,目光莹莹如水地看向晋阳长公主,问道:“晋阳,咸宁怎么样了。” 晋阳长公主柳眉弯弯如月牙儿,粲然明眸莹莹如水,说道:“正在屋里呆着,快要生了。” 贾珩道:“怎么说?” 晋阳长公主声音娇俏而柔软,说道:“里面正接生着呢。”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关切地看向产房,看着进进出出的嬷嬷和丫鬟,心神涌起莫名之意。 晋阳长公主玉颜酡红如醺,劝说了一句,轻声说道:“子钰,你也别太担心了。” 贾珩温声道:“咸宁是初次生产,我还是有些担心她的。” 这个时代,受制于落后的医疗条件,生孩子对女人而言,更像是一道鬼门关。 这也是,已婚生育过的妇人,某种程度上比未婚少女还受欢迎的缘由。 晋阳长公主翠丽秀眉之下,美眸凝睇含露,道:“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贾珩点了点头,等待着里面的动静。 “啊啊……” 这会儿,可听得那婴儿啼哭之声不停响起,让人心神微微放松些许。 贾珩暗暗松了一口气,温声道:“孩子生了。” 今日,一天当了两回父亲。 而廊檐之下的嬷嬷和丫鬟,端着一个个冒着腾腾热气的铜盆,在厢房当中进进出出。 旋即,转过脸来,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温声道:“我进去看看咸宁。” 晋阳长公主柳眉之下,目光柔和温煦,笑了笑,轻声道:“去吧。” 贾珩说话之间,也不多言,跨过门槛,一步迈入厅堂。 此刻,厢房之中—— 咸宁公主此刻躺在床榻上,那光洁如玉的额头,已经覆盖着晶莹靡靡的汗水,丽人容色苍白如纸,清丽完如出水芙蓉的眉眼之间,颇多柔弱、清减之态。 “孩子是男是女?抱过来,我看看。”咸宁公主抿了抿苍白而无一丝血色的唇瓣,一张嘴,声音难免沙哑几许,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似蒙起浅浅红晕。 这会儿,嬷嬷陪着笑说道:“公主,小王爷这会儿正在洗着羊水呢。” 咸宁公主闻言,芳心生出一股狂喜,而那张清丽、明艳的玉颜酡红生晕,颤声说道:“是男孩儿啊。” 生了个男孩儿,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不大一会儿,就可见那蟒服少年从外间而来,那张沉静面容之上见着欣然,握住咸宁公主的纤纤柔荑,说道:“咸宁,辛苦了。” 贾珩刚刚出口,就觉得…这台词莫名熟悉的即视感。 咸宁公主翠丽修眉之下,莹莹而闪的清眸,熠熠流光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先生,是个男孩儿。” 贾珩面色微顿,一下子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说道:“我知道了,这一胎可总算是生了个男孩儿。” 咸宁公主容色微顿,柳眉之下,目光带着几许依恋之意,声音柔糯说道:“先生。” 贾珩道:“你最近多休息一些。”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说道:“我还没有见孩子呢。” 这会儿,一个嬷嬷抱着襁褓中的男婴,快步近前,眉眼笑逐颜开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欣然道:“王爷,公主,小王爷重五斤三两。” 咸宁公主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唤了一声,清丽如雪的脸蛋儿上带着欢喜和喜爱,低声说道:“抱过来,我看看。” 那嬷嬷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行至近前。 那婴儿脸蛋皱巴巴的,但遗传了父母优良基因的五官眉眼,已现俊俏之态。 咸宁公主声音柔糯、娇媚,柳眉弯弯,粲然明眸莹莹如水,其中满是母性的宠溺和喜爱之意。 贾珩打量着脸蛋儿还是皱巴巴的婴儿,转眸看向咸宁公主,道:“这孩子眉眼有些像你。” 咸宁公主轻哼一声,没好气说道:“我瞧着像先生多一些,只怕将来别也是个风流多情种。” 贾珩笑了笑,轻轻握住咸宁公主的纤纤柔荑,只觉柔嫩光滑,绵软不胜,道:“那你将来好好教教他。” 咸宁公主苍郁含烟的柳眉之下,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莹莹如水,说道:“将来也得想先生一样,打下一个大大的水晶宫,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贾珩:“……” 咸宁这是受害者,终成加害者,真是父权时代的背景下,母亲的眼泪,是一滴都不能信。 咸宁公主春山黛眉之下,柔波潋滟的目光凝睇而望,清冷莹莹的声音中带着几许颤抖之意,温声道:“先生。” 贾珩拉过咸宁公主的纤纤柔荑,只觉入手柔嫩光滑,低声说道:“妙玉那边儿今天也生了,今天差不多都赶在一块儿了。”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如初升暖阳,凝眸看向咸宁公主,说道:“好了,你最近还是多多休息,我会时常过来看你的。” 咸宁公主轻柔“嗯”了一声,那张绮丽生晕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声音似有几许呢喃之意,说道:“先生。”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闭上眼,睡觉吧。” 咸宁公主芳心甜蜜不胜,轻轻应了一声,顿觉一股难以言说的倦意沉沉袭来,不大一会儿,玉容丰润白腻,肌肤如玉的丽人,难免就传来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贾珩转过头来,凝眸看向眉眼之间浮起一抹倦色的咸宁公主,心头就有几许怜惜之意。 贾珩转而又看向一旁襁褓中的婴儿,目中同样见着疼爱之意。 这是他和咸宁的儿子。 而后,贾珩说话之间,也不多言,出了厢房。 贾珩出得厢房,迎面正好对上晋阳长公主的关切目光,道:“晋阳。” 晋阳长公主柔婉如水的目中,可见丝丝缕缕的关切之色,温声说道:“咸宁和孩子怎么样?”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孩子重有五斤,现在娘俩儿个正在睡觉呢。” 晋阳长公主柳眉弯弯,晶然熠熠的目光莹莹如水,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道:“那让他们两个歇息歇息。” 贾珩缓步近前,一下子握住晋阳长公主的纤纤素手,温声道:“咱们去后院厅堂叙话吧。” 晋阳长公主说话之间,与一旁的宋妍、李婵月快步向着后宅厅堂而去,落座下来。 厅堂之中,仆人手里端着一杯茶盅,其中正自冒着腾腾热气。 贾珩呷了一口茶,问道:“大姐姐那边儿也该生了吧。” 晋阳长公主笑了笑,说道:“可不是,这都赶一块儿去了。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温煦,柔声道:“如今天下无事,该生孩子的也该生孩子了。” 晋阳长公主轻笑了下,道:“似乎也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贾珩默然了下,说道:“是啊。” 只是朝堂中枢的妖风却再次掀起,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归根到底还是文官集团想要夺他的权。 晋阳长公主转而问道:“辽东那边儿的兵马,最近要撤回了吧?” 贾珩想了想,道:“应该就在这段时日了,内阁方面已经向辽东方面传达了旨意,也就在这两三个月。” 一旦兵马班师回京,可以想见,楚王和内阁还有一系列的后手等着他。 眼下需要主动绸缪破局。 晋阳长公主柳眉蹙紧,晶然熠熠的美眸凝视着那蟒服少年,说道:“以后还是得当心,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说道:“我会小心的。” 晋阳长公主螓首点了点,语气蕴藏着几许关切,问道:“子钰,新皇最近与你关系如何?”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目前还好。” 晋阳长公主柳眉挑了挑,妩媚流波的美眸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帝王人心易变,你也要小心一些才是。”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 这会儿,李婵月道:“娘亲,天色不早了,该用晚饭了。” 晋阳长公主笑意嫣然,笑道:“我家婵月这是饿了?” 李婵月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就是微微一红,藏星蕴月的美眸水光莹莹,轻轻“嗯”了一声。 娘亲在的时候,她连和小贾先生说话的空当都没有。 众人说话之间,在一张餐桌之畔落座下来,开始用起饭菜。 晋阳长公主看向一旁的少年,叮嘱道:“等会儿,你去看看元春,她应该也就这段时间,就会生了。” 贾珩应了一声,说道:“吃罢饭,我去看看。” 两人说话之间,也不多言,一同用起午饭。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仇良:微臣要揭发,揭发卫郡王和前皇后宋氏私通! 晋阳长公主府 在贾珩“又双叒叕”为人父的喜悦中,时间无声流逝,贾珩前往后宅,去看元春。 厢房当中 元春此刻一袭松松垮垮的裙裳,白白胖胖,静静躺在床榻上,怀孕之后的丽人身形丰腴款款,香肌玉肤的莹白脸蛋儿白里透红,丰润可人。 不远处,抱琴近前,面容上满是关切之色,叮嘱道:“姑娘,这几天,应该要生了吧。” 元春声音娇媚、柔软,说道:“这几天孩子也有些闹腾,我觉得也差不多少了。” 抱琴轻声道:“姑娘,听前院的嬷嬷说,咸宁殿下刚刚生了呢。” 元春闻言,心神微动,问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抱琴道:“听说是个男孩儿。” 元春闻言,芳心涌动莫名之意,道:“男孩儿吗?” 抱琴容色微顿,柳眉之下,清眸莹莹如水,说道:“听说栊翠庵的妙玉那边儿也是男孩儿呢。” 元春柔润微微的目光当中,似是现出几许怔怔之意,语气之中难掩艳羡之意,说道:“那她就是第二个孩子了。” 抱琴这边厢,轻轻应了一声,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上,似是笼着一抹欣然之色。 元春那张明丽动人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眉眼氤氲而起一抹期冀。 再有不久,她就有自己的孩子了。 就在主仆两人叙话之时,忽而外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姐姐在屋里吗?”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迈过一道高高的门槛,在午后明媚春日日光的照耀下,那少年面容冷峻,剑眉朗目,目光湛然若神。 元春柳眉弯弯如月牙儿,凝睇而望,轻声唤了一句,道:“珩弟。” 说话之间,快步进入厢房之中,目光温煦,轻轻唤道:“大姐姐。” 元春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唤道:“珩弟,你过来了。” 贾珩近前而坐,凝眸看向丰润可人的元春,点了点头,温声道:“过来看看你。” 说着,一下子挽住丽人的纤纤素手,凝眸看向那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低声道:“这几天要生了吧?” 元春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翠丽柳眉之下,晶然美眸水光潋滟,温声说道:“是快生了。” 贾珩道:“刚刚,咸宁和妙玉那边儿各生了一个小子。” 元春那张白腻莹润的玉颜酡红如醺,樱颗贝齿咬了咬粉润唇瓣,低声说道:“刚刚抱琴和我说了。” 贾珩剑眉挑了挑,凝眸看向元春,笑了笑道:“你不要有压力,男孩儿和女孩儿,我都喜欢的。” 元春凝睇而望,静静看向那蟒服少年,轻轻“嗯”了一声,乌黑郁郁、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垂将下来,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白里透红,彤彤似火。 贾珩道:“大姐姐这等生了这胎,再过二年,再生一个也就是了。” “啊,还生?”元春轻声说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秀丽柳眉之下,美眸莹润微微。 贾珩与元春叙了一会话儿,道:“咸宁这会儿应该已经睡醒了,我去看看她。” 说话之间,贾珩离了元春所在的厢房,前往咸宁公主所居的院落中。 这会儿,傍晚时分,天色昏沉灰暗,似乎酝酿着一场风雨,厢房中的烛火儿已经亮起,彤彤而明,烛火柔和似水。 厢房之中—— 咸宁公主正自躺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床榻上,这会儿在女官和丫鬟的服侍下,正自用着玉碗里的稀粥。 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白里透红,肌肤白腻。 而襁褓中,一个奶声奶气的婴儿伸着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一边儿哭,一边儿招呼着。 咸宁公主柳眉弯弯如月牙儿,目光莹润微微,凝露而闪地瞥向那襁褓中的婴儿,心神涌起一股欣然莫名。 “咸宁。”就在这时,却见一个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快步而来,目光温煦。 咸宁公主柳眉之下,目光微顿,讶异说道:“先生,你过来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咸宁,过来看看你和孩子,吃饭呢。” 咸宁公主弯弯修眉之下,明眸柔光潋滟,可见婉丽可人,柔声道:“太医说,坐月子先吃这些补益气血的红枣糯米粥。” 贾珩近前,一下子握住咸宁公主的纤纤素手,说道:“咸宁。” 咸宁公主道:“先生,孩子名字还没取呢。” 贾珩剑眉之下,凝眸看向一旁的孩子,说道:“当时不是说了,如果是男孩儿就叫贾着,如是女孩儿就叫茶茶。” 总觉得这样下去,艹字头的字,基本都不够用了。 咸宁公主婉丽、文静的眉眼之间,涌动着欣喜之意,说道:“我忘了,那就叫贾着,这名字倒是颇有文华之气。” 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咸宁公主,笑道:“等你将来再生一个女孩儿,就叫茶茶。” 咸宁公主那张清丽玉颜酡红如醺,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轻轻应了一声,芳心涌起丝丝缕缕的甜蜜。 她将来也想再要一个女儿。 贾珩这会儿,凝眸看向正在奶嬷嬷怀里食奶的小家伙,心底那股血脉牵连的感受愈发强烈。 咸宁静静看向贾珩,目中愈见依恋之态。 或者说,丽人有了孩子以后,两人之间的羁绊更深了许多。 贾珩与咸宁公主叙着话,目光温煦地看着自家的儿子。 这会儿小家伙吃饱了奶,躺在一旁的床榻上,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绵软白皙。 “先生,外面下雨了。”咸宁公主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似蒙起羞红红晕,细长柳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目光满是柔情似水。 而女官和丫鬟,这会儿迅速端上一个烛台,可见橘黄烛火随风摇曳不停,驱散着因为阴雨笼罩,昏暗不明的天际。 贾珩握着自家儿子的绵软小手,心神当中难免涌起阵阵莫名欣然之色,闻言,道:“春雨贵如油,倒是好兆头。” 窗外春雨淅淅沥沥,而建兴元年的第一场春雨,终于在二月底终于降落下来。 烟雨蒙蒙,抬眸之间,银色雨丝千条万线,放眼望去,天地一片苍茫晦暗,而青砖黛瓦的屋檐上湿漉漉的,微风徐来,雨水涓涓而流,倾斜着噼里啪啦打在青砖之上。 此刻,神京,高宅,后院书房之中—— 高仲平伫立眺望着庭院中的嶙峋山石,风雨紧锁,林木枝繁叶茂,经雨之后,翁翁郁郁。 放眼望去,重檐钩角的凉亭上,四方帷幔随风摇晃不停,刚发新芽的花草随风摇晃不停,草丛茵茵。 “父亲。”高仲平的二子高渤,快步近前,说道:“晚饭做好了。” 高仲平剑眉之下,目光幽远,伫立而望,幽幽说道:“你说卫郡王此人究竟是忠是奸?” 随着边关整顿事宜渐急,边将的一些反应,落在高仲平眼中,自是不难察觉出背后的推波助澜之人。 “父亲,卫郡王不囿于与魏王之亲厚,而扶保宫中御极,匡正社稷,应该是忠贞不渝的名臣。”高渤想了想,低声叙道。 高仲平摇了摇头,目光深深,笃定说道:“不能这般看,彼时,先帝尚在,卫郡王不敢有丝毫异动。” 所谓,王莽谦恭未篡时,周公恐惧流言日,向使当时皆身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如今新皇与卫郡王也是当初一同出征南北,甄家两个姐妹也都许了卫郡王,两家关系原非寻常可比。”高渤那张面容上就是现出思索之色,开口说道。 高仲平剑眉之下,目光阴郁几许,沉声说道:“正因如此,才可见其心机深沉。” 高渤点了点头,道:“父亲这般说也有可能。” 高仲平想了想,转过身来,目光深深,轻声问道:“最近卫郡王在做什么?” 高渤面色微顿,温声道:“也没有做什么,听说那妙玉生了个孩子,还是男孩儿,现在神京城的各家赌坊,不少押注贾珩这一胎是女孩儿的,这次都赔了不少,说来还成了一桩趣闻。” 高仲平眉头紧皱,目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街头巷尾,总是为这种事儿争论不休。”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建兴元年进入了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随着内阁派出的使者,将班师诏书递送至边关,整个大汉都将目光投向辽东。 京营的班师不是兵马简单返回神京,还有会押送大批女真国库当中的金银珠宝至神京。 锦衣府,官厅之中—— 仇良粗眉之下,目光微顿,凝眸看向那进来禀事的锦衣千户,目光灼灼而视,问道:“怎么说?” “那宫女说,曾经有一天,皇后和卫郡王失落荒岛,大致一同待了一夜。”锦衣千户说道。 当初,宋皇后的贴身女官,在回返京城之后,就寻了个由头,打发了出去。 仇良眉头紧皱,心头也有几许无奈,说道:“这没有人直接看到,不好攀扯,平常可见着什么异常?” 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捉双,除非将两人堵在床上,否则根本就难以取信于人。 不过,此事只要宫中对卫郡王有所怀疑也就够了。 他压根儿就不必有实据! 只要今上对卫郡王不再信任,产生裂痕,君臣反目只是时间问题。 这可不是先帝,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他还需要避讳一下,今上对宋氏不满已久…… 仇良念及此处,只觉豁然开朗,决定进宫前去面见楚王。 仇良想了想,凝眸问道:“最近可有不明来路之人,过来打听本指挥的动向?” 如果有人来刺杀,他定然要让人有来无回。 那锦衣小校面容上笼罩着关切之色,轻声说道:“回指挥,目前尚无旁人打听指挥的行踪。” 仇良剑眉挑了挑,粲然如虹的明眸明晦闪烁了下,目光咄咄地看向那锦衣小校,沉声道:“吩咐侍卫,本指挥这就进宫。” 说着,仇良雷厉风行,吩咐着锦衣府卫护送着自己进宫。 …… …… 大明宫,含元殿,内书房 楚王此刻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手里正在拿着一份奏疏,一手握住朱笔,在奏疏上批阅着。 随着进入建兴元年的三月初,春暖花开,天气暖和。 楚王也换上了一身轻便、简装的衣袍,织绣精美的衣袍衬托着英武气质,只是楚王身上的热孝未退。 这会儿,桑耀道:“陛下,锦衣府指挥仇良递了牌子,要求见陛下。” 楚王闻言,放下手中的朱红毛笔,低声道:“仇良?宣。” 不大一会儿,仇良一袭黑红缎面、金色丝线织绣斗牛服,头戴无翼黑冠,粗犷面容上满是恭谨之色。 “微臣见过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仇良快步行至近前,向着楚王行礼道。 楚王淡淡道:“平身吧。” 仇良道了一声谢,然后起得身来。 楚王点了点头,问道:“仇指挥,进宫可有要事相禀?” 仇良拱手道:“圣上,微臣有机密之事禀告,还请屏退左右。” 楚王闻听此言,面容微变,冷峻、阴鸷的目光之中还有几许惊疑不定,给一旁的桑耀使了个眼色。 桑耀应了一声,然后,屏退了一旁侍奉的内监和宫女。 待内书房当中空荡荡之后,楚王面色沉静一如玄水,凝眸看向仇良,道:“仇指挥有何要事,竟如此郑重其事?” 仇良面如玄水,沉声道:“微臣要揭发,揭发卫郡王和前皇后宋氏私通!” 楚王:“???” 什么鬼?私通?这都什么跟什么? 此刻的楚王犹如晴空霹雳当空炸响,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定了定心神,道:“怎么回事儿?仇良,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这简直匪夷所思! 仇良定了定心神,连忙说道:“圣上容禀,宋氏当初在宋太公归宁省亲,曾与卫郡王同行,而后,宋氏曾在太湖遇险,而后,卫郡王亲自前往相救,两人曾在太湖岛屿之上共处一夜,其中发生何事,惹人遐想联翩。” 楚王目光冷闪,一时默然,旋即,忽而面色肃然,沉声道:“大胆,仇良,这些都是你的捕风捉影,未有实据,竟如此诬陷一位军国重臣,你不怕朕诛你九族吗?” 仇良此刻跪将下来,剑眉挑了挑,目中涌动着一丝恐惧之色,但心底旋即又为一股巨大的兴奋充斥。 圣上只是威胁于他,但并未真的要诛他的九族,可见已经听了进去。 仇良点了点头,说道:“圣上,先帝当年因为内忧外患,已经连连吐血晕厥数次,龙体每况愈下当中,仍生出了一对儿龙凤胎,此事难道不奇怪吗?” 楚王眉头紧锁,目光不善,道:“有何奇怪之处?” 龙凤胎怎么了?龙凤胎不是正常之事,他就有一对儿。 仇良面色微顿,目光咄咄,说道:“微臣还发现,卫郡王与宋氏曾前往大慈恩寺降香,两人时常登上大雁塔,难免不是有幽会之嫌。” 楚王剑眉挑了挑,目光闪烁了下,隐隐被仇良带入到某种场景当中,开始设想一种可能性。 仇良瞟了一眼楚王的脸色,整理言辞,继续说道:“微臣讯问了宋氏原在坤宁宫的随从,可谓疑点重重。” 楚王面色阴沉如铁,半晌默然无言。 心头也在盘算着仇良此言的动机,或是有意中伤,还是别有用心? 仇良陡然抬起有些阴狠、刚毅的面容,浓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笃定道:“圣上,卫郡王与皇后宋氏定然有着私情。” “你可知此事,纵然为真也有损我大汉宗室颜面,况且大行皇帝尸骨未寒,尚且移灵柩至陵寝,如此就是让先帝脸上蒙羞!”楚王剑眉挑了挑,目光阴沉,冷声道。 仇良点了点头,说道:“圣上,正因先帝尸骨未寒,此事不能稀里糊涂。” 楚王目中杀意沸腾,沉声道:“仇指挥,此事朕知道了,不可再向外声张,否则,但有只言片语流出而去,有辱先帝之脸面,朕唯你是问!” 仇良闻听此言,粗犷面容现出一抹惧怕之意,拱了拱手道:“微臣不敢。” 此刻,只觉后背冷汗已经渗透了里衣。 这一次是他赌对了! 圣上已经对卫郡王产生了深深芥蒂。 事实上,楚王再是性情凉薄,但也万万不能容忍自己的父皇,被戴了一顶绿帽子。 这是帝王唯我独尊的意志作祟。 岂能容忍臣子给君主戴上一顶绿帽子? 况且,崇平帝临终之时对楚王的“爱护”,也让楚王心头生出几许感激之意。 而一旁垂手侍奉的桑耀,那张白净面皮因为恐惧无意识跳动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这仇良和卫郡王是什么仇,什么怨?竟是要致卫郡王于死地? 这等宫帷桃色之事,寻常人哪怕是沾上一星半点儿,都是塌天之祸! 天家威严,岂容侵犯? 仇良拱手告退,心头已是被一股巨大狂喜取代,只觉方才惊心动魄,但却收获巨大。 经此一事,卫郡王倒台,指日可待! 那时候,再与贾家算一算总账? 待仇良离去,楚王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刷”地阴沉下来,沉声道:“好个色胆包天!” 大明宫内相桑耀闻言,心头一惊,根本不敢接话。 而楚王周身却笼罩着一股巨大的戾气。 求月票!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陈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贾珩:不是,可卿有儿子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甄晴:那个混蛋,必须给她一个解释……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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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李纨:上苍保佑,一定要是儿子不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 陈潇:这是和龙凤胎杠上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三十二章 楚王:他大汉良将英才辈出,不缺一个贾子钰!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楚王:他是大汉的皇帝,竟殒命于刺客之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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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三十五章 宋皇后:或许,穿上孝服……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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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 宋皇后:现在说话不算话是吧?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三十八章 甄晴:皇位是杰儿的,谁也抢不走!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三十九章 贾珩:朝廷自有成制,岂容改易?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四十章 贾珩:他们不得不答应……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四十一章 甄晴:新君就是他的儿子,他上哪儿会有异心?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四十二章 贾珩:我还要削去郡王之爵?以安朝野内外之心?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宝钗:亲王之爵?王爷他要成亲王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宝钗:亲王之爵?王爷他要成亲王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四十四章 贾珩:不会是要在楚王棺椁之前……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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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贾珩:楚王真的要揭棺而起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四十五章 贾珩:楚王真的要揭棺而起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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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贾珩:不过皆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四十七章 贾珩:不过皆如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四十八章 妙玉:和他爹一样……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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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李瓒: 卫王也应投桃报李……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四十九章 李瓒: 卫王也应投桃报李……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贾珩:盛世之基奠定,天子生前已然无憾!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章 贾珩:盛世之基奠定,天子生前已然无憾!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 妙玉:嫌她的孩子碍事了,是吧?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一章 妙玉:嫌她的孩子碍事了,是吧?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 贾珩:先帝弥留之际,执我手以社稷托付……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二章 贾珩:先帝弥留之际,执我手以社稷托付……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 宋皇后:这个混蛋,外面有人啊……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三章 宋皇后:这个混蛋,外面有人啊……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贾珩:拥二后而寝,大丈夫当如是!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四章 贾珩:拥二后而寝,大丈夫当如是!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晋阳:别装了,本宫还不知道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五章 晋阳:别装了,本宫还不知道你……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陈渊:他倒要看看将来那小儿,如何应对?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六章 陈渊:他倒要看看将来那小儿,如何应对?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宋皇后:这个甄氏实在欺人太甚!都打上门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宋皇后:这个甄氏实在欺人太甚!都打上门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五百五十八章 甄晴:哀家不需你来看!(月初,求月票!) 宁国府,大观园,潇湘馆 正是午后时分,夏日凉风袭来,吹过廊檐上的屋瓦,吹动着庭院中的竹林飒飒作响。 一只只红色灯笼悬挂在廊檐之下,随风摇曳不停,晕下圈圈红白不一的光影。 贾珩与黛玉这会儿,来到厅堂之中的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紫鹃快步近前,端上茶盅,然后徐徐而退。 黛玉点了点头,说道:“珩大哥。”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洗个澡,咱们再说话。” 黛玉轻轻应了一声,那张清丽无瑕的脸蛋儿上,似氤氲起两朵红晕,朗声道:“我伺候珩大哥洗澡吧。”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来到一旁的厢房当中,在黛玉的伺候下,开始沐浴更衣起来。 贾珩道:“林妹妹今年年岁也不小了。” “十七了呢。”黛玉翠羽柳眉之下,略带几许羞意地应了一声,那张清丽无瑕的玉颜之上,满是欣然莫名。 贾珩道:“这两年也该要个孩子了。” 黛玉闻听此言,那张清丽如霜的玉颊,彤彤似火,低声说道:“珩大哥,这么早就要孩子的吗?” 贾珩笑了笑,目光温煦,一如初升暖阳,柔声说道:“生孩子早,也能恢复的更好一些。” 黛玉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赫然羞红如霞,粲然如虹的目光闪烁了下,道:“珩大哥先前不是说我身子骨儿还有些瘦弱,不好生孩子的吧。” 贾珩道:“那就再养养。” 说话之间,已经洗罢了澡,唤过一旁的袭人。 袭人那张白腻如霜的脸上流溢着丝丝缕缕的笑意,拿起一袭黑红缎面的蟒袍,将一旁的蟒袍穿将起来。 贾珩接过紫鹃递来的一杯香茗,轻轻啜饮了一口,只觉齿颊生香,心绪莫名。 而后,贾珩说话之间,与黛玉回到厢房。 黛玉那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眸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珩大哥刚刚和宝姐姐痴缠过不少次,也不嫌累的。” 贾珩道:“我什么时候觉得累?” 黛玉轻哼一声,粲然如虹的妙目当中见着几许明媚之态,说道:“珩大哥,年少之时,戒之在色呢。”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温声说道:“你还知道这个呢。” 黛玉轻哼一声,那张白腻莹莹如雪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羞恼之色,打掉那蟒服少年在衣襟之中作怪的手,嗔怪道:“天还没黑呢。” 贾珩笑了笑,握住黛玉的纤细而柔嫩的柔荑,说道:“巧了,你宝姐姐刚刚也是这般说的。” 黛玉翠丽柳眉之下,那双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然后就见那身形挺拔的蟒服少年,凑近了自家唇瓣,只觉唇瓣一软,而后,就是令黛玉窒息的呼吸声袭将过来。 黛玉感受到那蟒服少年的亲昵之意,两道翠羽柳眉之下,粲然如虹星眸就有几许迷离之意。 贾珩这会儿,凑到少女正自散发着香气的前襟,埋首其间,就在丰腻柔软盈盈当中,徜徉其间。 嗯,随着时间过去,黛玉长得也不止是年龄。 黛玉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彤彤如火,那粲然星眸熠熠流波,轻轻扶住贾珩的肩头,似在方便贾珩施为。 过了一会儿,贾珩抬眸看向已是绵软如蚕的黛玉,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欣然。 黛玉带着几许忧郁之气的罥烟眉微微蹙起,白皙如玉的容色,酡红如醺,娇躯更是绵软如蚕,颤声说道:“珩大哥,别闹了。” 这会儿,她只觉得浑身黏糊糊的,心神繁乱。 这会儿,贾珩修眉弯弯,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黛玉,低声说道:“那咱们午睡吧。” 黛玉那白皙如玉的秀气琼鼻,腻哼一声,温声道:“珩大哥,让紫鹃帮你更衣吧,我这会儿浑身不得力。” 这会儿,紫鹃举步进入一间轩敞的厢房当中,那两道翠丽如黛的修眉下,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贾珩,颤声道:“王爷。” 说话之间,快步而来,帮着贾珩解着腰间的蟒服玉带,一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涌起两道红晕。 贾珩穿上一袭黑红缎面、金色丝线的蟒袍,刚毅、沉静的面容现出一抹沉静之色。 袭人这会儿,端过一只青花瓷茶盅,其中倒满了茶水,此刻,袅袅浮起丝丝缕缕的香气,目光莹莹如水,道:“王爷,喝茶吧。” 这大抵也是书上所言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了。 贾珩轻轻抿了一口香茶,冷峻剑眉之下,目光凝露般看向一旁的袭人,带着几许欣赏之色,说道:“袭人真是越来越贤惠了。” 既然是自己的女人了,就不能如先前那般苛责了,也当适时给予一定的肯定和赞美。 袭人闻听此言,细密而覆的黑色眼睫微微垂下,眸光莹莹如水,心头欢喜不胜,道:“王爷过誉了。”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进入厅堂,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低声说道:“王爷,宫里来人了。” 贾珩面色诧异了下,转眸看向一旁的黛玉,温声说道:“林妹妹,我去看看。” 黛玉闻听此言,点了点螓首,柔声道:“珩大哥不用管我,赶紧去吧。”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举步出了厅堂,来到前院,发现是一位女官,面孔有些熟悉,分明是宋皇后宫中的贴身女官。 那女官低声说道:“卫王殿下,娘娘有事相唤。” 贾珩低声道:“我这就过去。” 心头就有些诧异莫名,这个时候,甜妞儿请他过去,是要做什么? 贾珩说话之间,前去后院沐浴更衣,骑上一匹骏马,前往宫苑当中。 宫苑,宋皇后所居的殿中—— 女官进得过来,禀告道:“娘娘,卫王回来了。” 宋皇后闻听此言,芳心生出发一股恼怒,正襟危坐几许,那张白腻无暇的脸蛋儿,犹如霜色密布。 那个小狐狸,等会儿她要让他好看! 少顷,只见一个蟒服少年,快步而来,看向宋皇后,拱手一礼,低声说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皇后声音清冷几许,说道:“平身吧。” 贾珩心头微诧几许,但还是起得身来,凝眸看向宋皇后,目中见着一抹诧异之色。 宋皇后随手屏退了左右侍奉的丫鬟,低声道:“卫王,可知本宫唤你过来做什么?” 贾珩容色微顿,剑眉挑起,目光炯炯有神,朗声道:“娘娘,微臣愚钝,还请娘娘明示。” 宋皇后弯弯柳眉之下,熠熠妙目当中现出一抹冷峭之意,沉喝一声,说道:“你过来给你那一双儿女收尸来吧!” 贾珩:“???” 好端端的,甜妞儿怎么说出这等话来? 宋皇后那张香肌玉肤的玉颜满是厉色涌动,沉声道:“就在上午时候,那甄氏过来威胁本宫,拿着两个孩子的性命来威胁本宫!” 贾珩眉头紧皱,目光咄咄而闪,讶异说道:“竟有此事?” 他的确不知道,竟有此事,磨盘是上门来欺负甜妞儿了。 不过,应该也是因为先前新君继位之事,磨盘心头对此多藏怨气。 宋皇后道:“你可以自己去问问那人!” 贾珩剑眉微蹙,眸光闪烁了下,说道:“娘娘息怒。” 说话之间,近前而来,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绣墩上,说道:“我等会儿好好说说他,娘娘暂且息怒,倒也不急。” “说也没有用。”宋皇后翠丽柳眉之下,美眸眸光闪烁着危险光芒,温声说道:“本宫可不想哪天你不在的时候,本宫和两个孩子被赐了三尺白绫,毒酒一杯。” 贾珩面色微顿,眸光凝露一般地看向宋皇后,目光温煦,低声说道:“那娘娘接下来,究竟想怎么处置?” 宋皇后螓首点了点,冷声道:“派锦衣府卫在殿前守卫,他们只听本宫之命。” 贾珩皱了皱眉头,面容上现出一抹迟疑之色,问道:“娘娘此言何意?” 宋皇后眉头挑了挑,问道:“本宫不想听你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贾珩默然片刻,面容微沉,说道:“我回去让锦衣府方面调拨一批校尉、力士过来。” 丽人这才转恼为喜,两道翠羽修眉之下,水润杏眸眸光莹莹如水,朗声说道:“你的儿子,你自己得上心,在后宫当中,过往那些人心鬼蜮之事太多了。” 贾珩道:“娘娘说的是。” 丽人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一双莹润剔透的美眸,凝视着那蟒服少年。 贾珩近前而去,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低声说道:“娘娘,这几天担惊受怕了。” 丽人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柔声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管管她。”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连你都管不了,怎么可能管得住她?” 说话之间,掌中丰盈团团,丝丝缕缕流溢,只觉触感细腻。 宋皇后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两侧酡红如醺,声音也不由带着几许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心神惊悸。 丽人柳眉弯弯如月牙儿,那双晶莹熠熠的美眸粲然如虹,似有繁星闪烁,熠熠流光一如星河璀璨。 旋即,那少年再次凑将过来,一下子噙住那粉润唇瓣。 宋皇后柳眉弯弯,明眸犹似月牙儿,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莹润如水,颤声道:“你别……让外人瞧见了。” 上次就是让甄晴在暗中窥见,这如果再让人瞧见,她真就没脸见人了。 贾珩声音中就有几许含糊不清,朗声说道:“我留意着呢。” 不大一会儿,宋皇后看着那蟒服少年凑在自己衣襟之前,贪婪掠夺,心神也有几许莫名欣然之意。 贾珩拥住宋皇后向着里厢而去,来到帷幔遮蔽的床榻前。 宋皇后一袭素色广袖裙裳,丽人屈膝而下,茂密葱郁秀发之间,那张丰润、白皙的脸蛋儿,白里透红,见着几许绮艳如霞。 贾珩剑眉挑了挑,瞳孔缩了缩,只觉阵阵难以言说的舒爽袭上心头。 甜妞儿或许是有意报复,这次比着以往,更是极尽讨好之能势。 少顷,贾珩拉过宋皇后的一只白皙如玉的胳膊,将丽人一下子拥入怀中,嗅闻着丽人葱郁发丝的清香,只觉心神悸动莫名。 说话之间,两人来到里厢之中,将丽人一下子坐在自己怀里,可谓老马识途,倦鸟归林。 宋皇后翠丽弯弯的柳眉下,那双沁润着妩媚之意的美眸,眸光近乎莹莹如水,感受到那蟒服少年的抵死纠缠,芳心颤栗莫名。 尤其听着耳畔传来阵阵令自己面红耳赤的声音,宋皇后那张雪颜玉肤的脸蛋儿满是羞红红霞,芳心惊跳不已。 这个小狐狸,也不知道怜惜则个,真就是,不是自己的媳妇儿,不心疼? 贾珩沉静、刚毅的面容之上也有几许恍惚失神,心神略有几许古怪。 暗道,可能是生了孩子之后…… 宋皇后那张丰润、白腻的玉颊羞红如霞,乌青葱郁的鬓发垂将而下,汗津津地贴合在那白璧无暇的脸颊上,檀口微微张开,樱颗贝齿微微咬着粉润唇瓣。 窗外,正值盛夏时分,天气炎热,暑气四散,夏日道道凉风吹拂过庭院中翠绿幽丽的竹簧,发出飒飒之声。 殿宇之前的湖面上,微风徐徐,波光粼粼。 一直折腾到午后时分,贾珩拥住宋皇后的绵软如水的娇躯,低头嗅闻着那葱郁发丝之间的香气,而后,一下子凑到丽人耳畔,道:“娘娘,天色不早了。” 宋皇后那慵懒声音中带着几许酥糯和娇媚,那张秀丽玉容似蒙起浅浅酡红红晕,手指却是连一根都不想动。 贾珩着一袭黑红缎面的蟒袍,穿上朝云黑色官靴,迅速起得身来。 宋皇后肌肤现出团团玫红气韵,嫣红如桃,而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白腻如雪,目光依依不舍地看向那蟒服少年。 贾珩这会儿穿上蟒袍,说话之间,离了宝殿,打算去坤宁宫看看甄晴。 坤宁宫 甄晴在贾珩进宫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贾珩进宫的消息,此刻丽人落座在软榻上,那张丰容盛鬋的玉颜满是清冷霜色。 那个宋氏,斗不过她,这是向那个混蛋告状去了! 就在甄晴心头幽恨宋皇后之时,就见一个姿容明丽的女官进得殿中,禀告说道:“娘娘,卫王殿下求见。” 甄晴冷声道:“宣。” 那女官转身而去,去唤着贾珩进入殿中。 少顷,贾珩昂首举步从外间而来,向着甄晴行了一礼,说道:“微臣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甄晴乜了一眼贾珩,声音清冷和淡漠,说道:“平身吧。” 贾珩面色一肃,拱手说道:“微臣谢娘娘。” 说话之间,起得身来。 甄晴板着一张脸,目中满是冷峭之意,说道:“卫王,今日进宫做什么?” 贾珩抬起头来,看向那端坐在软榻上的丽人,温声道:“进宫看看太后娘娘。” 甄晴冷哼一声,道:“哀家不需你来看!” 贾珩一时无语,这哀家都自称上了,这是怀念楚王之意?嗯,不对,之前甄晴这个角色好像没有解锁? 哀家…… “那微臣告辞。” 贾珩心思电转之间,压下心头的莫名思绪,转身离去。 甄晴心下一急,娇叱道:“你给本宫站住!” 贾珩转过脸来,剑眉挑了挑,眸光似笑非笑地看向那丽人,目中带着几许玩味之意。 嗯,这种事儿,一向是谁缺谁急。 磨盘只有他一个,而他却有不少,所以,磨盘首先是沉不住气。 …… …… 暂且不提贾珩在宫中与甄晴见面,却说锦衣府,后衙书房—— 一条四四方方的漆木书案之后,曲朗一袭剪裁得体的飞鱼服,面容冷峻,目中见着几许冷漠之意。 那张梨花木椅子上落座着眉宇冷峻、面容沉静的刘积贤,身板笔直,犹如苍松挺拔。 曲朗剑眉挑了挑,目光见着几许冰冷之意,沉声问道:“王爷交办的事情,已经吩咐人手调查过去了?” 刘积贤朗声说道:“回指挥的话,卑职已经派人过去了。” 曲朗沉声道:“此事要尽快,将人都调查出来。” 刘积贤整容敛色,拱手应是。 曲朗剑眉挑了挑,沉静目光闪烁了下,问道:“此外,陈渊的踪迹,可曾寻到?” 刘积贤沉声说道:“这会儿,应该还在京城活动。” 曲朗剑眉挑了挑,目光闪烁了下,沉声道:“需要尽快找到此人,将其一举拿下,否则,容其在京中活动,不定又酿出什么祸端,给王爷脸上抹黑。” 刘积贤目光炯炯有神,沉声说道:“指挥所言甚是。” 曲朗容色幽沉,目光厉色涌动,冷声说道:“那几位阁臣,尤其是吕绛其人,也派人查一查,亲眷是否在老家横行不法,鱼肉乡里之事,搜集罪证。” 刘积贤闻言,眼前一亮,说道:“卑职这就前去派人交办此事。” 曲朗剑眉挑了挑,目光闪烁了下,温声道:“去忙吧。” 王爷虽然现在身居高位,但周围群敌环伺,文臣视其如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内阁当中,吕绛其人对王爷多有针对。 可以说,随着贾珩成为一方势力之主,内部势力集团当中也充分发挥了一定的主观能动性,自发维护本集团的利益。 第一千五百五十九章 贾珩:早晚都要在一起聚着…… 宫苑,坤宁宫 甄晴这会儿,凤眸妩媚流波地看向那蟒服少年,翠羽修眉之下,粲然如虹的目中,不由现出一抹羞恼之色,娇叱道:“你给本宫回来。” 贾珩那斜飞入鬓的剑眉,目光凝露而闪地看向甄晴,低声道:“娘娘,不知还有何吩咐?” 甄晴这边厢,已经屏退了左右的宫女,翠羽柳眉之下,眸光清冷莹莹,温声道:“那个老女人向你告状了。” 贾珩面容沉静,心底一时默然无语。 什么叫老女人?甜妞儿应该不算老吧? 贾珩面无表情,声音有些冷:“你不该拿洛儿和芊芊的性命来威胁于她。” 甄晴目光凛寒,反唇相讥道:“本宫为何威胁于她,你难道不知道?她想要夺本宫孩子的皇位,本宫难道还要容忍他吗?”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冷闪,沉声说道:“为人母者,难道不是如此?再说,如今皇位还不是杰儿的?” 甄晴翠丽柳眉微蹙了几许,而那双水润微微的眸光莹莹如水,道:“那是本宫费劲扒拉地求来的。” 贾珩:“……” 贾珩闻听此言,也不多做辩驳,轻轻拉过甄晴的纤纤素手,说道:“最近怎么不见茵茵和杰儿?” 甄晴点了点秀美如瀑的螓首,柳眉弯弯一如月牙儿,眸光莹莹如水,说道:“两个人这会儿正在午睡呢。” 贾珩凑到丽人的粉唇之侧,覆在其上,亲昵着。 甄晴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之上羞恼不胜,晶莹剔透的美眸当中沁润着嗔怒之意,道:“你刚刚和那个人没羞没臊地待在一起,又过来对本宫痴缠,也不嫌恶心的吧?” 贾珩道:“早晚都要在一起聚着。” 早晚都要在床榻上会师,非要急于一时。 甄晴闻言,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颊现出急怒之色,出言训斥道:“你休想!本宫绝不会和那个老女人,凑在一起服侍你。” 贾珩打着哈哈,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甄晴容色愠怒之色不减分毫,细秀柳眉之下,美眸眸光莹莹如水,沉声说道:“本宫警告你,唔~” 然后,就见那蟒服少年凑近而来,一下子噙住那粉润微微的唇瓣,抬眸之间,目光温和地看向甄晴,心神涌起一股难以言说之感。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条晶莹丝线似断未断,在外间午后繁盛日光照耀下,似有几许熠熠流光闪烁不停。 贾珩轻轻抚过丽人丰润的肩头,眉头之下,目中带着几许灼热之意地看向甄晴,低声说道:“你伺候我吧。” 甄晴闻听此言,那张白璧无暇的玉颜倏然转冷,蒙上一层幽幽霜色,眸光莹莹如水,道:“你休想!就算要伺候,也是你来伺候本宫。”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我伺候伺候你。” 甄晴闻听此言,晶莹剔透的芳心不由为之一喜,这人在口舌之上逞强的手段,可是比别处要强一些了。 然后,却见那身形挺拔、英武的蟒服少年,解着自家的衣带,并没有多待一会儿,丽人香肌玉肤的娇躯轻轻颤了颤,那张晶莹如雪的玉颜酡红如醺,明媚娇艳,一如桃花。 而后,在一扇玻璃云母屏风的映照下,只见那蟒服少年拥着素色衣裙的丽人。 甄晴秀气挺直的琼鼻似是轻轻腻哼一声,白腻无瑕的玉颜酡红如醺,两只纤细、笔直的双腿,一下子被那蟒服少年扛在肩上。 甄晴翠丽柳叶细眉下,晶然熠熠的美眸微微眯成一线,眸光似有几许绮韵无声流溢,愈发衬得端美华艳的容貌,明媚动人。 这个混蛋,刚刚才欺负了那宋氏,现在又来欺负着她,真是岂有此理! 贾珩就在这时,附在甄晴耳畔低语几句,说道:“娘娘。” 在午后时分,那浅吟低唱之声渐渐进入尾声。 云收雨歇,彩彻区明。 贾珩面色微顿,目光温煦地看向已是瘫软成一团烂泥,娇躯正自无意识颤栗的丽人,心头不由涌起一股古怪莫名。 嗯,等会儿这块儿要让丫鬟好好收拾一番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发大水了呢。 甄晴那张清丽如雪的玉颊羞红如霞,秀丽柳眉一如月牙儿,眸光莹润微微,道:“你以后经常到宫里来,陪陪本宫。” 她大好的青春年华,可不能在宫里守活寡。 贾珩伸手轻轻抚了抚甄晴身前的团团丰盈、柔软,低声道:“来来回回,不大便利,时间一长,就容易出流言蜚语。” 天天背靠背的比赛,任是铁人都有些顶不住。 不过,磨盘情欲这般强的吗? 甄晴容色绯红如霞,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粲然凤眸眸光似倒映着那人的清影,低声说道:“那以后怎么办?” 贾珩轻轻抚过丽人的雪肩,轻声说道:“隔三差五,来一次的了。” 甄晴柳眉弯弯一如月牙儿,狭长、清冽的美眸为之一转,似沁润着妩媚清波,低声说道:“你要不给杰儿教授文韬武略,到时候可以随时进宫。” “杰儿还很小,这个时候,早早请着老师,只怕在外间难以掩人耳目,总有欲盖弥彰之嫌。”贾珩面色微顿,低声道。 甄晴点了点螓首,目光闪烁了下,柔声说道:“教小孩子要趁早,别的也没有什么。” 贾珩剑眉跳了跳,凝眸看向娇躯瘫软成烂泥的甄晴,温声道:“那过两天就这么办。” 贾珩说完此事,也不多说其他,穿着一身黑红缎面、金色丝线的蟒袍衣裳,然后,快步向外间而去。 说话之间,出了宫苑,抬眸看向蔚蓝的天穹,凝眸看向远处轩峻、壮丽的殿宇,在炽热日光照耀下,琉璃瓦上熠熠流光,闪烁不停。 嗯,这样夜夜笙歌,时间久了,也有些顶不住。 等会儿,回去沐浴过后,去秋爽斋看看探春。 …… …… 大观园,秋爽斋 正是午后时分,日光慵懒照耀在庭院中,知了已经在梧桐树上,开始了饱吸汁液,而后,蝉鸣在这一刻几乎充塞林中。 探春一袭素色武士袍服,云髻秀丽、端庄,那张愈见英媚的脸蛋儿,见着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 探春手中正在拿着一柄清锋盈盈的宝剑,随着宛如细柳的腰肢身段,正在扭动起来,可见通明剑光飒飒而动,陡然转动,光芒犹如匹练,闪耀了整个室内。 不远处的侍书,快步近得前来,递上一方白色毛巾,帮着探春擦着脸上细密的汗水。 年方二八的少女,举手投足之间满是青春洋溢的气息,尤其脸蛋儿上满满的胶原蛋白,肌肤白皙。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丫鬟,从外间快步而来,声音中带着几许欣然莫名,轻声说道:“姑娘,卫王过来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身影熟悉的少年一袭简素衣裳,快步穿过一道月亮门洞,身形挺拔如苍松,眉宇英气勃发,冷峻面容上浮起繁盛笑意,说道:“三妹妹这会儿正在练剑呢?” 贾珩在回来之后,已然沐浴更衣。 探春声音难掩雀跃之意,快步近前而来,说道:“珩哥哥,你来了?” 贾珩目光宠溺地看向探春,笑道:“过来看看你,这怎么满头的汗,过来,我帮你擦擦。” 探春穿上一袭白色武士劲装,葱郁乌青的秀发披于肩后,勾勒着曲线玲珑的身影,尤其在跑动之间,前方的丰盈一颠一颠,让人心神也跟着荡着秋千。 探春自是捕捉到贾珩眼神的垂落之地,芳心羞喜不胜,就不由自主挺了挺身前的丰盈。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收回目光,说道:“三妹妹,到屋里喝杯茶吧。” 探春娇憨、羞涩的声音当中,带着几许欣然之意,说道:“好啊。” 说着,探春从不远处,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覆盖的汗水,一双妙目当中沁润着柔光潋滟。 说话之间,两人前往厢房之中。 这会儿,侍书端上一铜盆温水,将毛巾搭在热水上。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说道:“给我吧,我为三妹妹擦擦。” 侍书红着一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连忙将手中的毛巾递将过去。 贾珩这会儿拿过毛巾在探春的脖子上擦了擦,说话之间,将手掌一下子探入探春的衣襟。 探春那张娇憨、英媚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娇躯轻颤了下。 珩哥哥说着说着就轻薄她呢。 探春娇躯轻颤了下,伸手拿过毛巾擦了擦脸蛋儿上的汗水,柔声道:“珩大哥,还是我自己擦擦脸吧。” 贾珩也没有特别坚持,方才只是情调,不然汗水黏糊糊的,也不大好办。 探春那张秀丽玉颊羞红如霞,这边厢,洗罢了脸,那双英气、明媚的修眉之下,粲然明亮的眸光莹莹如水,说道:“好了。” 贾珩:“……” 这是可以碰了,是吧? 贾珩说话之间,搂过探春的腰肢,凑近而去,一下子覆印那粉润唇瓣,攫取着甘美、清冽的气息。 探春“嘤咛”一声,那张娇憨、明媚的脸蛋儿羞红如霞,而后就觉身前丰盈团团在少年掌下剧烈变幻,芳心当中悸动不停。 贾珩轻轻拥住探春的丰腴娇躯,感受到青春靓丽的气息,在鼻翼之下浮动,也有几许怦然心动。 探春秀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凝睇含情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娇憨、明媚的脸蛋儿早就彤彤如火,犹如锦缎云霞。 贾珩说话之间,也不多言,拥住探春的丰腴娇躯,嗅闻着丽人浮于脖颈的气息,柔声道:“三妹妹,不如等会儿伺候伺候我吧。” 探春:“……” 她一过来,就让她伺候着。 探春容色微顿,那秀气挺直的琼鼻,似是腻哼一声,轻轻撩起耳边的一溜秀发,正待蹲将下来。 贾珩笑了笑,说道:“三妹妹,咱们先不急,到里面说会话。” 说话之间,轻轻拉过探春的一只纤纤素手,来到床榻上落座下来,揽过少女的雪肩,问道:“三妹妹,如今也不小了。” 年纪的确是不小了,而且也颇具规模。 探春那张娇憨、明媚的脸蛋儿两侧红晕团团,清冷眸光莹莹如水,说道:“珩哥哥,我的确不小了。” 如果按照年龄,她应该许人了,但谁让她喜欢他呢。 贾珩揽住探春的雪肩,转过一张脸来,柔声道:“最近朝堂上屡有攻讦之声,三妹妹觉得如何是好?” 探春容色微顿,待感受到那蟒服少年在身前衣襟中的不停作怪,芳心羞恼不胜,颤声说道:“珩大哥,心里不是有打算了吗?” 明明有着法子,还偏偏过来问她。 嗯…… 少女这般想着,只觉娇躯阵阵颤栗不停,那张娇憨英媚的玉容,两侧脸颊蒙起两朵酡红红晕。 探春娇躯微颤,细秀柳眉之下,那双妩媚动人的大眼睛,眸光莹莹如水,看向那蟒服少年埋手前襟,大快朵颐,贪婪蚕食。 也不知多久,探春那张娇憨的脸蛋儿酡红如霞,翠丽柳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颤声道:“珩哥哥。”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轻轻拥住探春的肩头,低声说道:“我先伺候三妹妹吧。” 探春“啊”了一声,清玉颊羞红如霞,而后任由那少年肆意轻薄着。 少女脸蛋儿白里透红,英眉之下,清眸眸光莹莹如水,两瓣粉唇莹润微微,颤声道:“珩哥哥……” 不大一会儿,少女丰腴款款的娇躯轻轻颤抖了下,犹如打了摆子一样。 贾珩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诧异之色,拿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痕,看向那正自颤栗不停的丽人,笑道:“三妹妹,要不也伺候伺候我吧。” 探春这会儿,也正平复着心头的惊涛骇浪,玉颜滚烫如火,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说话间,凑到近前,一下子来到蟒服少年一旁,目中见着几许诧异之色。 探春说话之间,行至近前,檀口微微张开。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眉头时皱时舒,感觉到少女的用心讨巧,心神也有颤栗不停。 也不知多久,贾珩看向咳嗽不停的探春,说道:“三妹妹,好了。” 探春剧烈咳嗽了,,拿过手里的帕子擦了擦嘴,而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蒙起浅浅红晕,愈发艳丽动人。 贾珩拉过探春的纤纤素手,看向那玉颜明媚的丽人,轻声说道:“妹妹,咱们两个做了夫妻了吧。” 探春轻轻应了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水润杏眸莹莹如水。 两人应该短时间内不能拜堂成亲,而这大概是洞房了。 贾珩说话之间,扶过探春丰腴款款的腰肢,来到近前,凑近而去,感受那香肌玉肤的细腻肌肤,心神也有几许微动。 侍书听着两人叙话,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上蒙起两朵酡红红晕,来到屏风之侧,轻轻解下垂挂金钩上垂挂的帷幔,为两人在门口望着风。 这边厢,贾珩扶住探春的丰腴腰肢。 探春英气眉头微微一蹙,旋即腻哼一声,心神生出一股怅然若失,旋即,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将其削刻、俊朗的面庞轮廓寸寸刻入心底。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凝滞了下,伸手轻轻抚着探春蹙紧的眉头,转而又如和风细雨,微风拂面。 也不知多久,探春那张娇憨、英媚的脸蛋彤彤如火,晶然熠熠的美眸似是流溢着丝丝缕缕的绮韵,眼睫细密而覆,似渐入佳境。 贾珩凝眸看向探春,轻轻凑近而下,轻轻噙住那莹润微微的唇瓣,攫取着清冽、甘美。 探春腻哼一声,感受着那蟒服少年的亲昵之态,英气眉头之下,目中似是闪烁着莹莹波动。 也不知多久,贾珩轻轻扶住探春的肩头,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柔声道:“三妹妹,天色不早了。” 探春那张玉颊羞红如霞,眸光凝露而闪,娇俏声音中带着几许酥软,柔声道:“珩大哥,什么时候了?” 贾珩道:“晚上了。” 探春娇躯绵软如蚕,翠丽柳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颤声说道:“我想起来了。” 贾珩面色微顿,低声说道:“三妹妹不良于行,还是再歇息一段时间,再起来不迟。” 探春闻听此言,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目中现出一抹思量之色。 贾珩说话之间,掀开一方刺绣着芙蓉花的锦被,穿上一双乌黑色朝云官靴,绕过屏风,来到小厅。 这会儿,侍书快步近前,手中捧着一杯香茗,凑至近前,递将过去,低眉顺眼,轻声说道:“王爷,喝口茶。” 贾珩接过茶盅,低头轻轻抿了一口,吩咐说道:“侍书,进去伺候你家姑娘更衣。” 侍书原本就有些彤红的脸蛋儿,这会儿更是酡红几许,轻手轻脚地向着里厢而去。 贾珩这会儿,喝完茶,来到探春平时练字的书房落座,寻起一本书翻阅起来。 此刻,两只闪烁着光芒的金钩,垂挂而起的帷幔的厢房之中,探春娇躯绵软如蚕,玉颜明媚如霞,眉眼流溢着春情绮韵。 这会儿,侍书快步而来,看向那被单上正自绽放的红梅,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可见红晕团团,眸光莹莹如水,容色微顿,低声道:“姑娘,好一些了没有?” 探春修丽双眉弯弯如月牙儿,娇躯绵软如蚕,美眸柔润微微,道:“好多了,扶我起来吧。” 侍书轻轻应了一声,扶着探春的胳膊。 而探春刚刚一动,就“嘶”了一声,一只胳膊在床榻上撑将起来,那张酡红玉颜上蒙起浅浅红晕。 瞥了一眼那被单上的红梅,心神当中也有几许莫名之意。 探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如醺,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目中涌动着一抹难以言说的羞意,低声说道:“将被单剪下来吧。” 少女一开口,那酥软娇媚的声音当中就有几许颤抖之意。 侍书也不多说其他,拿过剪刀在被单上小心翼翼地剪了一角。 第一千五百六十章 许庐:还能如此事无巨细……只有一家! 神京城,秋爽斋 贾珩在小厅当中落座下来,拿过一杯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香茗,只觉茶香在齿颊流转。 这会儿,丫鬟来到高几之畔,将蜡烛点燃而起,灯火摇曳不定,将蟒服少年那张沉静、冷峻的面容映照的真切。 过了一会儿,探春穿上一袭新换的藕荷色裙裳,两道英气修眉之下,眉梢可见绮韵无声流溢,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氤氲浮起两朵红晕,行走之间,姿势也有几许别扭。 探春落座下来,眉眼之间已有几许柔顺与妩媚之意,翠丽修眉之下,目光莹莹,颤声道:“珩哥哥。” 贾珩凝眸看向探春,道:“三妹妹,咱们吃饭吧。” 这会儿,侍书从外间而来,端上一碟碟菜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贾珩拿起一双竹筷子,将竹筷子递将过去,温声道:“妹妹,好一些了吧。” 探春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目中见着几许羞涩之意,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拿起一双竹筷子,夹起一个狮子头,放到探春面前的碗里。 探春感受到那蟒服少年的体贴入微,少女两道英气修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轻声说道:“珩哥哥。” 贾珩笑了笑,温声说道:“三妹妹,今天就先不在这里了,等明天再过来看你。” 贾珩与探春落座下来,吃了一会儿饭,也不多言,离了厢房,向外间而去。 探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颊羞红如霞,目送着贾珩离去,心头就有些依依不舍。 少女初为人妇,难免心头对情郎有着几许依赖之感。 …… …… 宁国府,后宅 可见灯火辉煌,珠辉玉丽,容貌明艳的丽人浮翠流丹,姝颜丽色,映照人眸。 秦可卿落座摆放着一架锦绣屏风前,小几的厅堂中,刚刚用罢饭菜,正在和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几人正在叙话。 丽人那张雍容、华美的脸蛋儿,因为养尊处优,渐渐有一股难以言说的贵妇气度,无声逸散而出。 尤氏、尤二姐、尤三姐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同样盛装华服,容貌明丽、妩媚,珠光宝气,熠熠生辉。 芙儿和茉儿正在凑在一起,玩着红色花绳,两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儿,在小小年纪已经有了美人胚子的样子。 将来也是风华绝代,颠倒众生的容貌。 秦可卿吩咐着一个嬷嬷,低声说道:“将两位郡主抱下去歇着吧。”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从外间快步而来,欣然莫名说道:“王妃,王爷来了。” 秦可卿容色微顿,目光闪烁了下,温声说道:“王爷这怎么过来了?” 说话之间,只见屏风之上投映着一道高大的人影,正是贾珩。 贾珩面上现出繁盛笑意,道:“可卿。” 秦可卿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柔声说道:“王爷,今日这是闲暇了?” 贾珩面色微顿,朗声道:“过来看看你。” 这会儿,贾芙和贾茉向着那蟒服少年唤了一声:“爹爹。” 贾珩近前,一下子抱住芙儿和茉儿,面上现出欣然莫名的笑意,说道:“让爹爹瞧瞧。” 贾芙轻轻唤了一声,然后凑到了那蟒服少年的脸颊之侧,亲昵了一口。 贾茉也在另一侧亲了贾珩的脸颊。 贾珩笑了笑,道:“这两孩子。” 秦可卿笑意莹莹地看向贾珩与两个女儿互动,说道:“王爷,天色似乎不早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歇着吧。” 秦可卿应了一声,然后唤着嬷嬷将两个丫头,抱至里厢。 贾珩说话之间,挽过秦可卿的纤纤柔荑,也不多言,而后,向着里厢而去。 尤三姐这会儿也拉过尤二姐,尤氏的手。 而尤氏玉颜染绯,一下子挣脱了尤三姐的素手,并未跟着过去,显然是心疼着贾珩的身子骨儿。 几人来到里厢厢房,进入帷幔遮蔽的床榻上,此刻室内青铜熏笼当中,香薰袅袅升起,室内顿时心旷神怡。 贾珩凝眸看向秦可卿,轻轻唤道:“可卿。” 秦可卿翠丽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莹莹如水,唤道:“三姐儿、二姐儿,去为王爷更衣。” 尤三姐近前而来,为贾珩宽衣解带,那张艳冶、妖媚的脸蛋儿上,似蒙起一抹酡红红晕,在灯火映照下,愈见明媚动人。 这会儿,宝珠端过一盆热水,其中冒着腾腾热气,红着脸伺候着几人洗着脚。 贾珩在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落座下来。 尤二姐近前,蹲将下去曲线玲珑曼妙的娇躯来,低声道:“王爷,我给你洗脚。” 尤三姐这会儿也侧坐而下,伸出纤纤素手,给贾珩揉着肩头,那张莹润微微的眸子中见着一抹欣然莫名。 这会儿,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秦可卿,柔声道:“可卿,这几天府上还好吧?” 秦可卿弯弯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莹莹如水,说道:“都挺好的,夫君那边儿,在朝堂上还好吧?”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温煦,柔声道:“一切都还好,先前有一些小麻烦,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边儿,尤二姐拿过一条白色毛巾,帮着贾珩擦干了脚上的水迹。 而宝珠和瑞珠也近前,为秦可卿擦干了脚。 贾珩扶着秦可卿上了绣榻,轻轻抚过丽人的肩头。 这会儿,尤二姐和尤三姐,近前而来,解着贾珩的衣袍,张开了檀口,但见丁香漫卷,香气扑鼻。 贾珩垂眸看向那两张艳若云霞的脸蛋儿,心神当中也有几许悸动莫名。 正是夏夜时分,凉风吹过庭院,一棵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飒飒作响,可见风影摇曳,西侧假山下的湖面上,微风轻轻吹过,涟漪圈圈生出。 一直到后半夜,贾珩看向三张人比花娇,香汗淋漓的玉人,面色也有几许恍惚。 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这是多少男人心头的梦想。 如今红楼当中诸钗皆入他袖中,而他就差御极天下,主宰苍茫大地沉浮。 而前方不知还有多少艰难险阻,急流险滩,尚需他跋涉。 夏夜时短,一夜再无话。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随着时间过去,曲朗派出锦衣府探事,开始对京中一些弹劾贾珩的科道言官的贪腐情状和丑事开始搜集。 都察院衙门,官厅之中—— 许庐落座在一张高几条案后的梨花木椅子上,面容威严、沉凝,眉头之下,目光深沉。 这会儿,一个中年人模样的佥书,从廊檐之外举步进入官厅,朝着许庐拱手说道:“总宪大人,一大早儿,有人在门外金匮当中投递了大量罪证。” 许庐将头颅从案牍当中抬将起来,那张威严面容上满是讶异之色,道:“罪证文书呢?” 那中年佥书应了一声,然后吩咐着外间的人取将过来。 不大一会儿,四个差役抬着两个箱子进入厅堂之中,此举自是让许庐面容为之诧异莫名。 “这么多?”许庐眉头紧锁,喃喃说着,就近吩咐着恭候的差役,道:“打开看看。” 几个差役近前,将箱子打开来,只见里面摞着满满一沓罪证文疏。 许庐沉声道:“取将过来,让本官看看。” 不大一会儿,就见几个佥书文吏,将罪证文疏一摞摞递将至几案上。 许庐伸手将罪证文疏翻阅而看,凝眸阅览,眉头愈发皱紧,因为文疏之上赫然写着,都察院浙江道御史舒文清的一些罪状。 其中包括贪污受贿等诸般罪证。 “这是抄本。”许庐端详着其上的字迹,心头盘算着。 许庐眉头皱了皱,又拿起一份儿新的罪证奏疏,再次凝神翻阅着。 文疏之上,仍是记载着都察院御史亲眷横行不法等事。 许庐又是接二连三拿起文疏,阅览了一会儿,眉头越皱越深,目中见着一抹冷意。 这会儿,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张治也听到官厅正衙的动静,快步而来,凝眸看向许庐,问道:“总宪,怎么了?” “你看看,我都察院之中当真是卧虎藏龙。”许庐面容阴沉如铁,冷喝道。 张治这会儿,也拿过一份罪证文疏,翻阅起来,伴随着“刷刷”的翻页之声,刚毅、威严的面容上,也有几许阴郁之气翻涌。 “总宪,此事不得不察。”张治眉头紧皱,声色俱厉。 许庐目中现出一抹睿智之芒,说道:“涉案人等自是要查证、纠劾,但这究竟是谁人将如此之多的罪证文疏递送都察院衙门门口呢?” 这其中透着一股阴谋的气息。 张治闻言,面容上同样现出苦思之色。 许庐低声说道:“京中能够有力量对如此之多的御史调查的衙门,还能如此事无巨细,只有一家。” 张治抬眸看向许庐,那张刚毅、威严的面容之上现出丝丝缕缕担忧之色,问道:“以总宪的意思是?” 许庐沉声道:“先不管是哪家衙门,派人将涉案御史监押候审,据罪证文疏,鞠问其责。” 张治闻听此言,目光闪了闪,点了点头,心头深处隐隐有些明悟。 多半是那位卫王手下的锦衣府,开始了反击。 另外一边儿,锦衣府衙堂,官厅后衙,书房当中—— 曲朗放下手中的茶盅,抬眸看向对面的刘积贤,问道:“可是派人将罪证文疏送过去了?” 刘积贤面色冷峻,沉声道:“已经递送过去了,整整两大箱,牵涉都察院四十余位御史,罪证文书之上罗列前因后果,细究本末,事无巨细。” 锦衣府探事在整个神京遍布街巷,可谓无孔不入,全力调查这件事儿,没有多久就将都察院御史的相关罪证,彻底搜集而出。 曲朗眉头挑了挑,目光就有几许灼灼之意,说道:“许庐向来清正刚直,定然会对这些人有所惩戒。” 刘积贤皱了皱眉,说道:“一下子这般多,许总宪是否会怀疑到我锦衣府头上?” 曲朗容色微顿,目光闪烁了下,沉声道:“纵然怀疑,又能如何?科道言官对王爷大肆攻讦,还不许我锦衣府出动探事,对彼等科道言官严查?” 刘积贤点了点头,朗声说道:“指挥使这般说也是。” 曲朗眉头皱了皱,沉声道:“派人禀告王爷,就说科道方面最近应该能够消停一段时间了。” 刘积贤面色凛然,拱手应是。 曲朗目光闪烁了下,则是思量着下一步的动向。 …… …… 宁国府,大观园,稻香村 正值近晌时分,夏蝉在树林当中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暑气渐涨。 李纨着一袭素色广袖衣裳,正在床榻上的被褥中静静躺着,一头葱郁秀发披散开来,扭过那张温婉、可人的脸蛋儿之时,转眸看向躺在身侧的一对儿龙凤胎。 曹氏进入厢房之中,看向那正在躺在床榻上的李纨,面容笑意盈盈,说道:“银耳莲子羹,我亲自下厨熬制的,你尝尝这个。” 李纨闻听此言,转过脸去,那张脸蛋儿丰润可人,眸光盈盈如水。 这会儿,素云从一旁凑近而来,搀扶起李纨。 曹氏说话之间,端着银耳莲子羹,行至近前。 李纨垂眸之间,拿起一只银色汤匙,就着银耳莲子羹,轻轻喝了一口,那张白净莹莹的脸上现出欣然莫名之意。 就在这时,碧月进入厅堂之中,声音中难掩雀跃说道:“奶奶,王爷来了呢。” 李纨这会儿正在拿着汤匙,用着银耳莲子羹,闻听此言,那张明媚、娇艳的脸蛋儿上满是欢喜,一双妙目熠熠而闪,眼神中写满了期待。 贾珩笑了笑道:“纨儿,这会儿正在喝粥呢。” 李纨轻轻应了一声,那双熠熠而闪的美眸柔波莹莹,满是痴痴之意,唤道:“珩兄弟,你过来了。” 贾珩目光温煦地看向李纨,笑道:“纨儿,过来看看你和孩子。” 说话之间,来到近前,快步而来,落座在一方绣墩上。 这会儿,曹氏在一旁给贾珩倒了一杯茶,脸上同样堆着笑意。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谢谢岳母大人。” 曹氏心头难免欢喜不胜,可以说贾珩这一句“岳母大人”的称呼给彻底慰贴到了。 贾珩面色平静,凝眸看向已经变得有些珠圆玉润的李纨,柔声说道:“纨儿,我来看看孩子。” 说话之间,落座下来,看向那一对儿伸着两只绵软胖乎小手的小家伙。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眼眸黑溜溜的,骨碌碌转起,灵动剔透。 贾珩伸手握住一对儿小家伙的绵软小手,只觉阵阵柔嫩之意触达指尖。 咿咿呀呀…… 两个小家伙叫个不停。 贾珩近前,凝眸看向两个小家伙,握住那两只绵软小手,在肌肤相触当中,感受到一股血脉相连之感。 李纨柳眉弯弯一如月牙儿,眸光含笑地看向那父子三人互动,心神也有几许幸福和甜蜜。 她有了子钰的孩子,以后下半辈子就有了倚靠了。 贾珩逗弄了下自家两个孩子,转眸看向李纨,道:“最近怎么样?” 李纨柳眉弯弯,美眸莹莹如水,低声说道:“子钰,挺好的,别的也没有什么。” 贾珩温声道:“好好养着身子,你生了一对儿龙凤胎,对身子骨儿损耗不少,还是当好好歇息才是。” 李纨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莹莹如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子钰,我会的。” 这会儿,曹氏已然离了厢房,厢房之中,一时间就剩贾珩与李纨母子四人。 贾珩握住李纨的纤纤柔荑,抬眸之间,对上那双宁静柔婉的明眸,说道:“纨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李纨柔婉、明媚的玉颜上现出浅浅笑意,低声说道:“倒也没有多辛苦的。” 为心爱的人生孩子,她是甘之若饴的。 贾珩伸手轻轻拥住李纨的雪肩,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第一千五百六十一章 吕绛:卫王之卑鄙,朝野共知! 宁国府,大观园,稻香村 贾珩这边厢,一下子落座在厢房之中,握住李纨的纤纤素手,轻轻搂过李纨的肩头,凝眸看向李纨,凑到那两瓣莹润唇瓣,攫取清冽、甘美。 李纨感受到那蟒服少年的亲昵,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颊羞红如霞,秀丽柳眉之下,莹莹美眸沁润着绵绵不尽的妩媚之意。 贾珩拥住李纨的肩头,低声说道:“这几天,兰哥儿从外间回来了吗?” 李纨弯弯柳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明眸,眸光盈盈如水,柔声道:“没有回来的。” 她现在又生了两个孩子,怎么去见兰哥儿呢。 贾珩道:“他今年也该下场考试了吧。” 李纨点了点头,温声道:“好像是吧,好像就是这一科了。” 贾珩想了想,道:“那我这两天,寻他说说。” 贾珩说话之间,凑到丽人那前襟当中,附身而去,低头噙住那一抹丰盈柔软,就觉一股奶香奶气扑鼻而来,让贾珩心绪震惊莫名。 李纨那张温婉可人的脸蛋儿,那张白腻可人的玉颊两侧羞红如霞,轻声说道:“子钰,别闹了。” 不过,她这两天就是觉得涨涨的。 也不知多久,贾珩轻轻揽过李纨的雪圆肩头,凝露而闪地看向那酡红如醺的丽人,心头起了一阵捉弄之意,凑近丽人的唇边,一下子覆印其上。 李纨犹如春山明媚的秀丽柳眉之下,瞳孔睁大几许,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就是现出几许羞恼之色。 子钰怎么能这般胡闹? 旋即,一口被渡了过来,让李纨心神剧震。 过了一会儿,李纨弯弯柳眉之下,晶莹熠熠的美眸嗔怒流波地看向贾珩,低声说道:“子钰,你也太过胡闹了。” 贾珩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目光莹莹地看向李纨,轻声说道:“纨儿,也帮着尝尝,两个孩子吃的好不好。” 两人痴缠了一会儿,贾珩抬眸看了一眼外间的天色,温声道:“纨儿,我去外面看看。” 李纨翠丽修眉之下,那双莹润剔透的目光闪烁了下,轻声道:“子钰,过去吧。” 贾珩说话之间,离了厢房,沿着一条碎石铺就的小径,向着前院厅堂而去,刚刚走到回廊之上,迎面正好见到凤姐和平儿。 凤姐笑了笑,打量着那蟒服少年,打趣说道:“珩兄弟,这是刚刚从稻香村出来?” 这是又去看孩子了。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嗯,刚刚去看看纨嫂子,凤嫂子这是要往哪里去?” 凤姐点了点秀美螓首,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莹莹如水,朗声道:“过来看看纨嫂子,不过见到王爷,正好有事儿要向王爷请教。” 贾珩剑眉之下,静静地看向凤姐那张明媚、艳丽的脸蛋儿,柔声道:“凤嫂子,随我去看看。” 说话之间,在凤姐的陪同下,向着大观园的凹晶馆而去。 此刻,正值夏日时节,凹晶馆前方的湖面上,犹如镜面,倒映着苍穹之上的蓝天白云。 而微风徐来,可见湖面上圈圈涟漪生出,荷叶与浮萍随之荡漾不停,向着远处而去。 贾珩近前,一下子挽着凤姐的纤纤素手,进入厅堂中,两人落座下来。 凤姐翠丽柳眉挑了挑,晶光熠熠的美眸目光温煦,被那蟒服少年拥入怀里,感受到那香气浮动。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莹莹如水,明知故问道:“凤嫂子寻我有什么事儿?” 凤姐闻听此言,芳心当中就有些羞恼不胜,没好气说道:“还能有什么事儿?当初你答应我的事儿,先前忘了不成?”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凤嫂子,方才是说孩子的事儿?” 凤姐秀气、挺直的琼鼻轻哼一声,然后将秀美如瀑的螓首,一下子依偎在蟒服少年的怀里,道:“你说了不少次,那你倒是给啊。” 贾珩说话之间,一下子拥住凤姐丰腴款款的娇躯,低头之间,嗅闻着凤姐葱郁发丝之间的香气,向着里厢的暖阁而去。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温和地看向那蹲将而下的凤姐,刚毅、沉静的面容上见着一抹古怪之色。 凤姐此刻螓首秀发垂将下来,那张艳丽如霞的脸蛋儿时凹时陷,眼睫微微垂将下来,目光当中有些迷离几许。 那张明艳彤彤的脸蛋儿上,两侧浮起两朵酡红红晕。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凤姐那张明媚彤彤的脸蛋儿,温声说道:“凤嫂子,差不多了。” 凤姐檀口微微,秀气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翠丽柳眉之下,凤眸眸光莹莹如水,然后落座在那蟒服少年怀里。 贾珩轻轻拥住凤姐的丰腴腰肢,双手探入衣襟,触碰到丽人的香软肌肤,待感受到丽人的火热和主动,心神也有几许怔怔之意。 这几天,流连于后宅花丛当中,倒也有几许神色恹恹。 过几天不能在后院待了,否则长此以往,纵是铁打的身子也顶不住。 凤姐翠丽弯弯的秀眉之下,容色微顿,粲然如虹的目光莹莹如水,没有多说其他,秀发之间的流苏轻轻摇曳不停。 贾珩扶住凤姐的丰腴腰肢,沉静、刚毅面容上,也有几许怔怔失神。 也不知多久,庭院外的那一池碧波荡漾的湖水,犹如镜面,可见涟漪圈圈而生,微风徐来,湖面平地生波,浮萍轻轻摇曳不停。 贾珩剑眉挑了挑,垂眸看向娇躯绵软如蚕的凤姐,心神微顿,低声说道:“凤嫂子,好些了没有?” 凤姐点了点头,那凤眸妩媚流波,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几如绮霞云散,轻哼一声,心头暗骂,这个混蛋刚刚在问什么呢。 贾珩一下子拥住凤姐的娇躯,感受到丽人的颤栗,那张气度沉静的脸上也有几许古怪之色,柔声说道:“凤嫂子。” 这会儿,平儿在外间为两人望着风,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上酡红红晕密布。 奶奶就不能小点儿声?这要让外人听见了,不知该怎么说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好了,我先出去喝口茶,让平儿进来伺候你。” 凤姐轻轻应了一声,明媚秀丽的脸蛋儿蒙上一层浅浅红晕,眸光莹莹如水,唤道:“平儿,过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平儿快步而来,脸蛋儿两侧分明是红扑扑的,低眉顺眼,颤声说道:“奶奶。” 凤姐酥软、柔糯的声音,慵懒中带着几许难以言说的妩媚,柔声说道:“平儿,你过来搀扶我一下,这会儿浑身有些不得力。” 那个冤家,方才真是对她可劲儿造。 平儿这会让脸蛋儿彤红,瞥了一眼水漉漉的地板,芳心不由为之一跳,洁白莹莹的樱颗贝齿咬着粉润微微的唇瓣,目光闪烁了下,颤声说道:“奶奶。” 说话之间,递上了一方罗帕儿,帮着凤姐擦了擦光洁如玉的额头上,那晶莹靡靡的汗水。 凤姐这会儿也撑起一只胳膊,那张艳丽无端的脸蛋儿两侧,蒙起酡红红晕,娇躯绵软如蚕。 平儿近前,一下子搀扶住丽人的胳膊,目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奶奶,还好吧。” 凤姐那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在这一刻酡红如醺,低声说道:“不好着呢。” 这一会儿,她当真是满满的。 贾珩这边儿,快步离了凹晶馆,出了厅堂,向着外间而去,来到前院书房之中。 此刻,外宅,书房之中—— 陈潇正在与顾若清一块儿下棋,一旁的丫鬟伺候着茶水,夏日日光透过窗棂照耀在棋坪上。 就在这时,青砖黛瓦的廊檐之下,就是传来阵阵脚步声,陈潇转眸看向贾珩,问道:“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边儿下着棋呢。” 陈潇道:“锦衣府探事来报,京中最近起了流言,说你借助锦衣府卫,大肆排斥异己,其意不明。”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深深,低声说道:“这是文臣的反制措施,如果我没有猜错,应是吕绛的手笔。” 这是要激起文臣的义愤,以此为自己脱身。 这就是阁臣,感知敏锐,然后应对及时。 陈潇翠丽修眉之下,莹莹如水的清眸,似是闪烁了下,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沉声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让人在京中散播流言,就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既贪赃枉法确有其事,当即派差役即刻拿下其人。” 陈潇道:“这样说也是。” 贾珩这会儿,抬眸看向陈潇,问道:“锦衣府那边儿可有陈渊的消息?” 陈潇摇了摇头,道:“并未见得其人。” 贾珩想了想,叮嘱说道:“陈渊在暗中潜伏,最近多半有所动作,让锦衣府多加留意京中的风吹草动。” 顾若清在一旁看向那蟒服少年,脸上并未现出思忖之色,清声说道:“陈渊应该还在京城,我要不去寻一下。”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道:“他经过先前之事,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你再接近于他,会有危险。” 陈渊说不得会狗急跳墙,使出下药的手段。 顾若清点了点头,心头明悟几许,倒也知道贾珩话中之意。 …… …… 神京城,吕宅 吕绛一袭石青色长衫,面容微顿,落座在空间轩敞的花厅之中,正在招待着翰林院掌院学士陆理。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青年小厮快步进入花厅,禀告说道:“吕阁老,翰林院掌院学士陆理在外求见。” 就在这时,陆理从外间快步而来,深施一礼,拱手说道:“下官这厢见过阁老。” 吕绛瘦松眉之下,目光当中苍老而睿智,脸上挂着笑意,道:“陆学士快快请起。” 陆理整容敛色,说道:“多谢吕阁老。” 待陆理落座下来,吕绛手捻颌下几绺灰白胡须,道:“京中最近的消息,陆学士想必也听到了。” 陆理道:“不知吕阁老是指何人?” 吕绛点了点头,说道:“锦衣府方面,先前派出探事,调查弹劾卫王的御史,其内贪腐情状以及亲眷相关,正在都察院衙门之中闹得沸沸扬扬。” 所谓,朝堂之上没有蠢人,一下子就摸清了其中门道儿。 陆理目光深深,凝眸看向吕绛,冷声道:“卫王以锦衣府探事公报私仇,实在卑鄙无耻!” 吕绛摆了摆手,冷声道:“卫王之卑鄙,朝野共知!不过没有想到竟这般阴毒,对清流文臣竟然使出这等阴毒招数来!” 陆理目光深深,沉声道:“吕阁老,接下来,将如何应对?” 吕绛瘦松眉之下,沉静、刚毅的目光炯炯有神,冷声道:“卫王得锦衣府探事为其张目,大肆排斥异己,此事传之于天下士林,就算是唾沫星子,也能淹死那卫王!” 陆理面带赞同之色:“吕阁老说的是。” 吕绛冷声道:“陆学士,你最近即刻派人在京中鼓噪,卫王以天子鹰犬为爪牙,为其打压异己。” 如果他没有猜错,那贾珩小儿定也派了锦衣府探事,暗中调查于他。 陆理点了点头,问道:“未知对此事,李阁老和高阁老,又是如何看?” 吕绛道:“对卫王之猖狂跋扈之举,李高两位阁老同样不满,只是为了朝廷大局,敢怒不敢言罢了。” 陆理那张白净莹莹的脸上,面上若有所思,低声道:“卫王虽然把持朝局,大权独揽,但也有一项致命弱点,那就是新君以及背后的太后,绝不会容忍卫王祸国当政。” 吕绛摇了摇头,面上现出忧虑之色,说道:“太后拥幼子垂帘听政,对卫王多有依仗,不会贸然起冲突,眼下未必会以文臣之意为准。” 陆理刚毅、沉静的面容之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温声道:“太后与卫王同样是沾亲带故,如今孤儿寡母,对卫王自是多有倚靠,但却不知历来外戚专权之祸,杨隋之事,殷鉴未远。” 吕绛想了想,沉声说道:“太后未必不知,只是如今时局艰难,难免要妥协。” 陆理眉头微皱,目光闪烁了下,心头暗暗冷笑不停。 听说那卫王生性风流,只怕与那宫中的太后,未必没有藤藤蔓蔓。 嗯,这也是因为贾珩名声在外所致,难免落在外人眼中,就有了瓜田李下之嫌。 …… …… 贾珩这边儿出了外书房,向着大观园的暖香坞而去,打算去看看正在画室当中的惜春。 这几天,他都没有怎么去看惜春。 大观园,藕香榭,暖香坞 惜春此刻正落座在一方木质雕花轩窗之侧,手里正自拿着一本书册,翠丽修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似有如水涟漪圈圈而生。 显然,惜春心湖当中正在倒映着与贾珩相处的一幕幕,惜春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绮艳明丽。 珩哥哥也真是的,她还只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就这般欺负于她?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从外间而来,低声说道:“姑娘,王爷来了。” 说话之间,就见贾珩绕过一架锦绣木质的玻璃屏风,进入里厢,凝眸看向惜春,轻声说道:“四妹妹,今天没有作画呢?” 惜春弯弯如柳叶的修眉,晶然熠熠的明眸当中,眸中带着几许欣喜之意,说道:“也不能天天作画啊。” 贾珩行至近前,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软褥的绣墩上,拉过惜春的纤纤素手,低声道:“四妹妹,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惜春声音娇俏中带着几许调皮之意,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声音中带着几许羞怯和明媚,说道:“看书呢,在看珩哥哥写的三国话本。” 贾珩轻笑了下,打趣说道:“四妹妹还看话本呢。” 惜春性子一向文静、腼腆,现在拿着他着的话本来看,看来真是思念不胜。 贾珩剑眉挑了挑,晶然熠熠的眸光闪烁了下,低声道:“四妹妹看到哪一回了?” 惜春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眸光莹莹,低声说道:“看到赤壁之战这一回目。” 贾珩轻轻揽过少女的雪肩,看向惜春的莹莹目光,目光闪烁了下,说道:“舌战群儒?” 惜春闻听此言,芳心先是莫名一愣,但耳畔传来的莹润湿热,却让少女芳心为之悸动莫名。 珩哥哥…… 贾珩伸手轻轻搂过惜春的丰腴腰肢,脸上带着几许繁盛笑意,说道:“四妹妹,舌战群儒这一回目?” 惜春:“……” 少女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早已是俏丽通红,弯弯柳眉之下,明眸含羞带怯,睫毛弯弯颤抖。 贾珩拉过惜春的纤纤素手,说话之间,向着里厢而去,来到厅堂之中,温声道:“四妹妹,过来伺候伺候我吧。” 惜春轻轻“嗯”了一声,柳眉蹙了蹙,清眸之中可见秋波莹莹,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酡红如醺,捏着裙裳的一角,近前,趴伏在床榻上,裙裳勾勒而起的丰翘。 贾珩坐在铺就着软褥的软榻上,那张刚毅面容上可见阵阵舒爽之色,看向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心神也有几许莫名之意。 当初那个冷口冷意的小丫头,如今口齿伶俐,平常也颇见了几许活泼、生动。 惜春此刻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时凹时陷,柳眉之下,眼眸柔润微微,似有涟漪圈圈而生。 第一千五百六十二章 诸君,随我靖诛国贼! 大观园,藕香榭,暖香坞 初夏时节,天气说变就变,乌云翻涌不停,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雨,连厢房中的光线都昏暗几许。 里厢之中,贾珩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揽过惜春一侧肩头,转眸看向那张娇小可爱的脸蛋儿,其上可见彤彤红艳,心神当中也难免涌起几许喜爱之意。 惜春修丽双眉之下,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上,容色微顿,那双粲然明眸,可见眸光莹莹如水,低声道:“珩大哥。” 贾珩面容沉静,目光含笑地看向惜春,道:“四妹妹,要不我来伺候你吧。” 说话之间,贾珩快步凑近而去,扶过少女纤纤不足一握的腰肢,附身而下,几如鲸鱼吸水,翻江倒海。 待抬眸之间,贾珩凝眸看向惜春那张酡红如醺,彤彤如霞的脸蛋儿,心神当中个也有几许古怪之意。 小丫头,这会儿年岁也不小了。 倒也不知多久,直到天色昏暗沉沉,华灯初上,灯火辉煌,可见桌椅板凳上现出晶莹熠熠的光泽。 贾珩眼神古怪地看向那已经绵软如蚕,俏丽小脸儿已是红若胭脂的小丫头,说道:“四妹妹,先擦擦吧。” 惜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伸手接过那蟒服少年递来的一方帕子,清眸眸光莹莹如水,颤声道:“珩哥哥。” 贾珩招手唤着不远处侍奉的入画,说道:“入画,你过去倒一杯茶。” 正在拱形木质栅栏之畔,垂手侍奉的入画,彤彤红着一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讷讷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这会儿,快步起得身来,从入画手中接过茶盅,轻轻呷了一口,思量着接下来的朝局。 如今的内阁,需要腾出来一位,然后再以阁臣为饵,引诱一位文臣入阁。 吕绛其人对他多有针对之举,需要除去阁员之名。 就在这时,里厢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旋即,可见惜春从里厢出来,那张明丽彤彤的脸蛋儿,玫红团团。 “珩哥哥。”惜春声音柔软、酥糯,眉梢眼角两侧流溢的绮韵,带着几许惊人的妩媚之意。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外面的天好像要下雨了。” 惜春闻听此言,芳心莫名一颤,熠熠妙目当中涌起一抹羞意莫名之意。 显然半是经了人事的少女,这会儿也已经知晓了贾珩话中之意。 贾珩端过一杯茶盅,将青花瓷的茶盅递将过去,道:“四妹妹,喝口茶,漱漱嘴。” 惜春柳叶修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莹润微微,“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杯茶。 贾珩说话之间,落座在惜春平常用来作画的书案之前,拿起一幅画轴,摊开来看,正是他立身在山崖绝巅,俏立的样子。 惜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浮起两道酡红红晕,快步而去,柔声道:“珩哥哥。” 贾珩点了点头,打趣道:“四妹妹平常画了我不少画轴?” 惜春细密而覆的黑色眼睫微垂将下来,明眸莹润如水,眉梢眼角中就有几许羞意流露,颤声说道:“是啊。” 少女转而又觉得,她又有什么可羞涩的,反正先前两个人已经闹将过一阵了,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害羞的。 贾珩近前,挽住惜春的纤纤素手,来到一旁的几案旁落座下来,附在惜春耳畔低声道:“妹妹要不将刚才自己服侍景,图绘而下?” 惜春:“……” 珩哥哥,他怎么能那样啊,欺负她不说,还让她画下来?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喝了一口,柔声说道:“等下次我来的时候,妹妹可以画画。” 惜春那张白腻如玉的玉颊羞红如霞,眸光莹莹如水,似是嗔怪了一句,颤声说道:“珩哥哥。” 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拿起一旁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香茶。 然后,拿起一把竹制雨伞。 说话之间,快步离了藕香榭,暖香坞。 此刻,正值夏日时节,暴雨倾盆,拍打在青砖黛瓦的廊檐上。 贾珩说话之间,向着庭院而去,前往栖迟苑。 栖迟苑 厢房之中可见灯火通明,人影憧憧。 贾珩说话之间,面容沉静如铁,举步进入厢房,看向正在厅堂中立身的甄兰和甄溪两个。 甄兰一袭剪裁得体的浅白色衣裙,眉眼精致如画,柳眉弯弯如月牙儿,抬眸见着那蟒服少年,欣喜莫名地唤道:“珩大哥。” 贾珩点了点头,进入厢房之中,眸光莹莹地看向甄兰,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 这会儿,甄溪近前而来,绕到贾珩的身后,给贾珩揉捏着肩头,去着酸痛之意。 甄兰柳眉弯弯如月牙儿,说道:“珩大哥,最近京中那些御史因为贪赃枉法之事,颇受牵累,这是珩大哥做的吧?” 丽人这几天常常派侍女向外面搜集情报,时刻关注着京中的最新情报。 贾珩低声道:“锦衣府的手笔,最近耳根子应该能消停一阵了。” 甄兰面色微顿,低声道:“以锦衣府探事,搜集贪赃枉法之罪证。” 贾珩冷声道:“纵有反噬,又能如何?我只怕事情闹不大!” 到时候总要有人为此负责。 甄兰弯弯修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眸光闪烁了下,心神当中也有几许莫名之意。 贾珩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这会儿也有些饿了,一块儿吃个饭。” 甄兰也不多说其他,然后拉过贾珩的手,向着一旁的西厢暖阁而去。 这会儿,甄溪端上一杯茶盅,轻轻递将过去,秀气眉头之下,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贾珩的面容,心神也有几许莫名之意。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轻轻抿了一口茶盅,只觉齿颊生香。 甄溪道:“珩大哥,让丫鬟准备一些热水,为珩大哥沐浴吧。” 珩大哥这是从哪来的? 身上也不知是什么味道儿。 贾珩放下一只青花瓷茶盅,轻轻应了一声,而后在甄溪的陪同下,向着厢房而去。 此刻,四方屏风而立的厢房之中,分明已经放着一只杏黄色的木质浴桶,就可见其中热气腾腾,香气流溢不停。 贾珩在甄兰和甄溪的搀扶下,进入放着一片片花瓣的浴桶,只见其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贾珩在甄溪的侍奉下,踩着一节竹榻,进入冒着腾腾热气的浴桶。 …… …… 吕宅,厢房之中—— 高几之上燃着一根蜡烛,只见蜡烛火焰摇曳不停,橘黄如水的烛火扑打在屏风上,可见灯火憧憧。 吕绛面色阴沉如铁,眸光闪烁之间,在与陆理出了一个主意。 陆理问道:“吕阁老的意思是,让国子监的监生前往宫门之前请愿?” 吕绛眉头紧皱,目中戾芒一闪而逝,道:“国朝养士百年,仗义死节就在此时,那卫王僭越称王,把持朝政,打压异己,闭塞言路,我等士人,岂能见容?” 如果不予以反击,牵绊住卫王的手脚,只怕会放出那些狗,来疯狂撕咬于他。 “如果那卫王恼羞成怒,大开杀戒……”陆理眉头紧锁,目光咄咄而闪,沉声说道。 吕绛点了点头,温声道:“那正中我等下怀,天下士林文人,势必群起讨之!” 陆理心头不由一惊,目光紧紧盯着吕绛,也不知是不是天色昏暗,脸上蒙上一层幽晦不明之色。 倏而,外间原本酝酿已久的暴雨,“咔嚓”一下,从天而降,稀里哗啦的暴雨,一下子拍打在青砖黛瓦的房舍上。 吕绛端起书案上正在摆放着的青花瓷茶盅,轻轻喝了一杯茶,目光闪烁了下,道:“陆学士,你先自己去忙着,后面的事儿再说。” 陆理点了点头,起得身来,向吕绛行了一礼,然后徐徐而退。 待陆理离去之后,吕绛脸上忧色密布,阴沉如铁。 那贾珩小儿定然想着谋害于他,不如先下手为强,余者不论。 …… …… 翌日,外宅,书房之中—— 贾珩起得身来,凝眸向着前院而去,看向那落座在厅堂之中的陈潇和顾若清。 陈潇起得身来,细秀翠丽的柳眉之下,目光凝重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轻声说道:“近来国子监监生似有异动。” 贾珩眉头紧皱,晶莹如水的目光闪烁了下,道:“国子监监生?” 陈潇弯弯柳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沉声道:“似是有人在京中鼓噪造势,说你大肆排斥异己,想要谋朝篡位,别的倒也没有什么。” 贾珩冷笑道:“这是要煽风点火,借刀杀人!” 这一幕的即视感,实在太过强烈莫名。 陈潇担心问道:“你打算如何应对?派锦衣府前去将造谣生事的监生一举拿捕?” 贾珩想了想,道:“让锦衣府去拿人,只怕会坐实其指责,不如……” 不如将计就计,浑水摸鱼,然后将事情闹大。 贾珩道:“潇潇,你让锦衣府也收买一些监生,就在暗中鼓噪,就说光宗皇帝并非世宗宪皇帝之子,卫王才是世宗宪皇帝之子,所以世宗宪皇帝才对卫王百般器重,而光宗皇帝为登位,暗害了世宗宪,而卫王为报父仇,又害死了光宗皇帝,新君也非光宗皇帝之子,乃是卫王膝下所出。” 陈潇:“???” 丽人面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大抵,这是自曝卡车的节奏? 贾珩目光深深,冷声说道:“有些人不是要向我头上泼脏水吗?现在正合其意,到时候传得越离谱越好。” 陈潇默然了下,那双晶莹剔透的清眸闪烁了下,问道:“这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兵不厌诈?” 贾珩剑眉之下,目中可见冷意涌动不停,说道:“趁着这次,一并将后患彻底解除!” 与其将来有人拿此事做文章,不如他先行混合在真真假假的消息当中。 陈潇翠丽柳眉之下,莹莹如水的目光闪烁了下,心头就有所悟。 如此攻讦中伤之言汇总在一起,那来日纵有心之人拿所谓龙凤胎说事,也可以……此论乃是陈词滥调,并不新鲜。 顾若清听着两人叙话,翠丽、黛青柳眉之下,晶莹熠熠的明眸,似有思索之色涌起。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深深,柔声道:“锦衣府方面要查察究竟是何人在国子监当中暗中生事,值此国丧之期,国事艰难之时,造谣中伤光宗皇帝统绪传承,意欲乱我大汉宗庙社稷,当派锦衣府卫探事,四下探查,查出居心叵测之人,如是内阁里应外合,其心可诛!” 陈潇点了点青丝如瀑的螓首,秀丽弯弯的柳眉之下,那双星光熠熠的明眸,眸光似是闪烁着睿智之芒,低声说道:“你是想要借机将吕绛一举从阁部拉下?” 贾珩沉吟片刻,剑眉蹙了蹙,清澈莹莹的目光闪烁了下,说道:“正有此意,不如将其一举拿下,然后再行替换成我们的人。” 陈潇翠丽双眉蹙了蹙,清澈明眸莹莹如水,低声说道:“那样也好。” 贾珩说话之间,来到不远处的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落座下来,拉过陈潇的一只雪白藕臂,朗声道:“最近这段时间,派锦衣府卫在官衙之外盯着,随时留意国子监的动向。” 顾若清绕过贾珩身后,玉容明丽,纤纤素手帮着贾珩揉捏着肩头,面上一如既往现出思忖之色。 时光匆匆,岁月流逝,不知不觉就是两天时间过去。 这一日,国子监,监舍当中—— 人头攒动,嘈杂不停。 一群面容年轻的监生,正在响起窃窃私议之声,随着人群在外间越围越多,此刻,众监生都在对贾珩口诛笔伐。 “卫国公僭越称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中,一个面皮白净的年轻监生,眸光闪烁了下,目中冷意涌动,沉声道。 这会儿,另外一个年轻监生冷哼一声,冷声说道:“锦衣府卫原为天子亲军,却被卫王把持,用为爪牙,助其搜集同僚情报,排斥异己,其人奸臣之相已现!” 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监生,苍老面容之上沟壑深深,颌下蓄着几绺灰白胡须,道:“等将朝中文官一举拿下,卫王将再无忌惮,势必谋朝篡位,窃夺神器!” “绝不能如此!”这会儿,一个年轻监生面色可见铁青,目光闪烁了下,沉声道。 另外一个年轻的监生,面带义愤,高声道:“国家养士百年,仗义死节,就在此时!” “卫王反迹已显,我等绝不能任由彼等在朝堂之上肆意为祸。”这会儿,一个中年监生面上同样见着愤愤不平,高声说道。 一时间,七嘴八舌,群情激愤。 监生们无不义愤填膺,生出一股提携玉龙,上报君恩的壮志豪情。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蓝色文士长衫的监生,面皮白净,一双黑不溜秋的眸子轻轻转了转,说道:“诸位同年,我最近倒是听说了一桩传言。” 众人说话之间,都是将一双双诧异目光投将过去,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监生浓眉皱了皱,道:“诸位,难道最近没有听过京中民间传言?” 这会儿,人群当中,一个年轻监生开口道:“能有什么传言?” “关于卫王的传言。”那监生卖了个关子,轻声说道。 众人闻听此言,一时间支棱起两只耳朵来,面容之上皆是不由现出好奇之色。 那监生眉头皱了皱,清了清嗓子,说道:“据说,这卫王之所以得世宗宪皇帝生前百般器重,乃是因为其为世宗宪皇帝之子,其与光宗皇帝而后也不睦,害死了光宗皇帝幼主也非光宗皇帝之子。” 国子监监生脸上皆是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怎么会有此事,这可真是太过惊世骇俗。 卫王不是咸宁驸马吗? 怎么可能是世宗宪皇帝的儿子?还有为何会与光宗皇帝谋害世宗宪皇帝?至于幼主新君乃是卫王之子,更是骇人听闻。 “这卫王就是开国以来的奸臣,操莽之流,祸乱朝纲,我等忠臣义士,岂容这等宵小猖狂!”也不知人群当中是谁喊了一声:“诸君,随我靖诛国贼!” “靖诛国贼!” “诛国贼!” 这会儿,一个年轻监生目光深深,高声说着,面上的神色就有些忿然不平。 可以说,此刻的国子监监生,三言两语之间,已经将义愤填膺的气势给鼓噪起来。 周围一众国子监监生,也都纷纷鼓噪不停,说话之间,快步出了监舍,而后随着人群汇聚,都在打探究竟发生了何事。 随着你一言、我一语的叙说,诸监生也被煽动起情绪,随着人群渐渐汇聚,向着国子监之外涌去。 “去安顺门,向内阁的几位阁老请愿,靖诛国贼!” 人流汇聚,出了国子监所在地,向着安顺门方向涌去,随着时间过去,周围一众监生涌将过来,向着安顺门方向汇聚。 就在人群之中,也有几个人影,见得这一幕,向着外间而去。 第一千五百六十三章 贾珩:尔等污蔑之言,实乃血口喷人! 神京城,安顺门 国子监大批监生都向着安顺门齐齐涌去,青砖黛瓦的宫城之下,监生群情激愤,围坐在城墙之下,与上方城门楼上的宫卫对峙着。 国子监监生人数大约有两千余,而如果再加上看热闹的一些神京城百姓,围拢在安顺门的监生高达数千人。 而巍峨高立的宫城之上,一队队宫廷府卫手持一根根锋芒长戟,看向下方的监生,神情冷幽,目光锐利。 下方一众监生,口中高喊道:“靖诛国贼!” 一时间,众人齐声鼓噪,声势浩荡。 而就这时,众人循声而望,但见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就已经传来马蹄“哒哒”之声。 一队队骑军飞奔快马而来,而后是一队队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迅速围拢过来。 为首之将,正是锦衣指挥使曲朗而一旁的枣红色骏马之上,则是锦衣府北镇抚使刘积贤。 “那贾珩的爪牙来了。”这会儿,一个年轻些的监生高声喊了一句,顿时众监生惊怒不已。 “他们还敢来?这些鹰犬爪牙,忘了自己是天子亲军吗?”年轻监生朗声说道。 “卫王必须除掉王位!”这时,一个面容俊朗、白净的监生,高声说道。 “卫王应该避嫌,辞去一切职位,悠然林下,含饴弄孙。”这会儿,一个监生面色微顿,高声说道。 “卫王向来风流好色,再恋栈权位,实属不该!”这会儿,一个监生高声说道。 或许说人多势众,壮了胆子,此刻的监生群情激愤,高声喊道。 武英殿,内阁—— 空旷的殿宇当中,李瓒以及高仲平、齐昆三人正在商议光宗皇帝陵寝修建诸事宜。 齐昆落座在一张红色漆木梨花木椅子上,刚毅、威严的面容上,似是见着一抹担忧之色,说道:“陵寝修建,已经催促工匠加快赶进度,当在入冬之前,灵柩入土。” 李瓒点了点头,说道:“光宗皇帝停灵多日,是该及时入土为安了。” 高仲平道:“光宗皇帝入葬之后,明年即行改元。” 就在几位阁臣你一言,我一语,为之议论不停之时,却见一个年轻书吏进入殿中,高声道:“阁老,不好了,外面的监生围了宫门,说是要请愿靖诛国贼!” 李瓒闻听此言,霍然起得身来,苍老面容上似是现出一抹惊讶之色,喝问道:“竟有此事?” 高仲平面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好端端的,国子监的监生为何会过来闹事儿?” 那书吏道:“国子监监生,说卫王想要谋朝篡位,行逆乱之举,僭越称王,向内阁请愿,靖诛国贼!” “这……” 在场众阁臣,心神皆有几许莫名之意。 高仲平眉头紧锁,目光闪烁了下,沉声道:“李阁老,你我一同过去看看。” 李瓒闻听此言,唤上周围侍奉笔墨的书吏,出了武英殿,向着外面快步而去。 此刻,巍峨高立的宫城之下,可见大批国子监监生围拢在城门之前,七嘴八舌,愤愤不平。 李瓒与高仲平、齐昆立身在宫城城墙上,看向下方聚集不停的监生,黑压压一片,喧闹嘈杂。 “李阁老,高阁老来了。”下方一众监生纷纷交头接耳,开口说道。 李瓒那双苍老目光闪烁了下,凝眸看向下方的监生,沉声道:“诸位学子,为何围攻宫门?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下方一位监生,眉头皱了皱,高声道:“李阁老,卫王僭越称王,闭塞言路,打压异己,我等国子监监生累受皇恩,岂能容忍这等人胡作非为?” 李瓒眉头紧皱,目光咄咄而闪。 高仲平眉头皱成“川”字,眸光冷闪不停,温声说道:“诸位如对卫王不满,联名上疏即是,为何聚拢在宫门口闹事不停?” “科道言官上疏,为那卫王派锦衣府爪牙罗织罪名,我等如何敢上疏?”那国子监监生扯着嗓子,高声道。 “纵能上疏,内阁可敢与那卫王正面争执?”其中一个年轻监生,垫着脚儿,高声喊道。 李瓒沉声说道:“纵卫王真有不法之举,朝廷自有法度惩戒,岂能将相不和,互相攻讦?耽误国家大事?” 下方众监生目光深深,沉声道:“卫王得寸进尺,现在更是以锦衣府这等天子亲军为其所用,实是可恨!” 齐昆白净无比的面容上,可见阴沉如铁,呵斥道:“尔等不知朝廷大局!如今朝堂上下,皆因新皇驾崩之事操持不停,尔等在此妄为,扰乱人心,于我大汉社稷何益之有?” 李瓒高声道:“诸位散去吧,今年有恩科之试,尔等回去一心读圣贤之书,为科举做准备。” 吕绛在一旁见着这一幕,心头冷笑连连。 如今监生正是义愤填膺之时,岂是几位阁臣三言两语可以劝退的? 无疑是痴人说梦! 下方监生就在这时,高声说道:“李阁老,让卫王辞去王爵,或者卸下京营节度使的兵权,我等才会散去。” 李瓒闻听此言,只觉一阵头疼莫名。 这些监生书生意气,不知朝廷时局艰难,这样逼迫卫王,无疑是火上浇油。 齐昆面色迟疑了下,看向一旁的李瓒,问道:“李阁老,要不去请卫王过来?” 李瓒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下方的一众监生身后的锦衣府卫身上,面容沉静,低声道:“这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儿,卫王不可能不知情,应该就在路上了。” 齐昆闻听此言,面上若有所思。 正如李瓒所言,贾珩此刻在宁国府已经从锦衣府那边儿得知了消息,这会儿,在数十锦衣府卫的陪同下,骑一匹枣红色骏马,向着安顺门快马疾驰而去。 此刻,街道两侧的神京城百姓,此刻都是看热闹地看向那端坐在马鞍上的蟒服青年。 “卫王来了。” 这会儿,围拢在安顺门前的国子监监生,纷纷转过脸来,一双双眸光齐刷刷地看向那骑在枣红色骏马上的蟒服青年,犹如利剑,似要将蟒服青年穿透,沉声说道:“国贼!诛国贼!” 贾珩面容阴沉如铁,目光冷芒闪烁,而前方的锦衣府卫,立身在国子监一众监生前方,阻挡着国子监监生近前。 贾珩脸上涌动着厉色,喝道:“诸位,再次围攻宫门,惊扰帝阕,却是为何?” “卫王,你累受皇恩,却以锦衣府卫探事为你搜集情报,打压异己,却是为何?”这会儿,一个国子监监生高声说道。 贾珩沉声道:“本王却不知何时指使锦衣府探事,搜集情报,打压异己?” 一个国子监监生,梗着脖子,面容上满是义正言辞,愤恨地看向那蟒服青年,道:“卫王,你僭越称王,排斥异己,迫害忠良,狼子野心,朝野共知,我等读书人,岂容你祸乱朝纲?” 贾珩目光晦暗几许,握着腰间绣春刀的手,不由紧了几许,冷声道:“本王对大汉社稷忠心耿耿,可鉴日月,尔等污蔑之言,实乃血口喷人!” 一个国子监监生,高声说道:“那就请卫王辞去身上的王爵,并交出兵权。” 这会儿,曲朗点了点头,厉声道:“大胆!” “卫王乃匡扶社稷之臣,如今朝局动荡,社稷飘摇,卫王如不掌兵权,宵小势必作乱,危害社稷!”曲朗高声道。 其中一个监生,梗着脖子,高声说道:“你为天子亲军指挥,却自甘堕落,为卫王之鹰犬爪牙,迫害朝廷忠良,也敢在此恐吓我等?” “我等累受圣人教诲,刀兵于我等何加焉?”这会儿,其中一个年轻监生朗声道。 这会儿,周围一众监生纷纷出列,对着那曲朗以及身后的锦衣府卫怒目而视。 贾珩眉眼当中可见煞气隐隐,疾言厉色道:“尔等既是英雄好汉,不畏刀兵!为何不在辽东建奴为祸之时,即刻投笔从戎,前往边关从军?在此陷害忠良,大言炎炎!也敢自诩饱读圣贤之书,蒙孔孟教化的读书人?” 此言一出,在场众监生,皆是为之神情莫名一滞。 在嘴炮这一块儿,贾珩从来没有遇到过对手,可以说原就是以嘴炮起家。 贾珩高声道:“本王率二十万兵马,定西北、平辽东、横扫四方,南征北战,世宗宪皇帝临终之前,将江山社稷托付给本王,本王何曾有一日懈怠?只因尔等无端臆测,就想将本王打入乱臣贼子之列?一派胡言!” 一众国子监监生,闻听此言,几乎无言以对。 贾珩面容冰冷如霜,冷声道:“来人,将这些无君无父的读书人逮将起来,解送诏狱,揪出幕后主使!” 随着贾珩一声令下,身后的一队凶神恶煞的年轻缇骑翻身下马,以虎狼之势围拢而来,将在场的国子监监生牢牢拿下。 而宫城城墙之上的李瓒、高仲平两人,看向下方的一众监生,面上皆是现出一抹惊惧。 以锦衣府卫大肆拿捕国子监监生,只怕要被后世史官记录的? 卫王这是疯了?不怕被天下读书人戳脊梁骨吗? 吕绛见得这一幕,心神却有几许得意。 闹吧,闹吧,闹得天下大乱,这大汉的天下还是在他们文臣的肩上担着! 就在这时,下方的一众国子监监生面色微顿,高声道:“卫王乃为世宗宪皇帝之子,光宗皇帝害死了世宗宪皇帝,光宗皇帝子实乃卫王所出。” 李瓒两道苍老的瘦松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眸光炯炯有神,凝眸看向一旁的高仲平,说道:“下方的国子监监生在胡乱嚷嚷什么?” 高仲平剑眉挑了挑,目光咄咄而闪,沉声道:“元辅,这些监生胡乱攀诬,妖言惑众!” 李瓒眉头紧皱,目光闪烁了下,笃定说道:“此事当是有心之人在此策划,煽动监生,想要祸乱我大汉社稷!” 而吕绛立身在巍峨高立的城头上,面容沉静一如玄铁,心头隐隐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事情似乎有些脱离掌控。 齐昆眉头皱了皱,目光闪烁了下,低声道:“此事的确透着一股不寻常。” 李瓒声色俱厉喝问道:“先让锦衣府将人拿起来,仔细盘问,究竟是何人主使?” 在这一刻,内阁文臣之首的李瓒,决定了站在贾珩的这一边儿。 而高仲平眉头紧皱,目光咄咄而闪,低声道:“元辅,今日国子监聚聚在宫门之前闹事,背后定然有人指使,是得好好甄别。” 内阁首辅、次辅两人在意见上达成一致,为了朝堂大局稳定,暂时先将此事压制了下来。 而下方的一众锦衣缇骑,向着国子监监生围拢而来,与国子监监生推搡起来。 贾珩面容冷峻,目光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目中见着一抹冷峭之色。 而此刻,随着锦衣府缇骑的大举介入,不少监生开始四处逃窜,不再与锦衣府的府卫大肆纠缠。 顷刻之间,场面极其混乱。 贾珩面色淡漠,静静看着这一幕,而此刻,炽热团团的日光照耀下,黑红缎面蟒服的少年,眉宇冷峻,周身似散发着一股犹如寒冰的冷意。 宫苑,坤宁宫 甄晴一袭素色广袖衣裙,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白腻如雪,柳眉弯弯如 u月牙儿,这会儿正在落座在殿中的一方软榻上。 不远处的一方漆木小几上,可见青花瓷的茶盅正在冒着袅袅热气。 那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可见一对儿龙凤胎,正在由嬷嬷抱着。 就在这时,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内监,快步进入殿中,对着甄晴说道:“娘娘,安顺门外出事儿了。” 甄晴面容诧异莫名,美眸莹莹如水,问道:“安顺门能出什么事儿?” 内监面白无须,急声说道:“国子监的监生围拢了安顺门,说是要靖诛国贼。” 这会儿,殿外又神色匆匆地跑来一个内监,额头上都是汗水,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娘,国子监监生围拢了安顺门,说卫王才是世宗宪皇帝之子,光宗皇帝不是,是光宗皇帝害死了世宗宪皇帝,新君也是……卫王之子。” 甄晴面色一白,只觉脑袋“轰”了一下,而后就是一股巨大的愤怒涌上心头,目中见着恼怒之意。 “真是反了,反了!”甄晴玉容罩霜,柳眉倒竖,娇叱道:“锦衣府卫,将这些妖言惑众之徒,一举拿下!” 那内监道:“娘娘,锦衣府的缇骑已经拿捕了造谣生事的监生。” 甄晴面色稍霁,问道:“卫王呢?卫王可曾到了安顺门?” 那内监忙道:“回娘娘,卫王已经到了安顺门。” 甄晴翠丽修眉之下,那双清冷如玉的眸光莹莹而闪,娇叱道:“来人,准备肩舆,哀家带着小皇帝移驾安顺门,哀家等下就要问问这些监生,他们是要造反吗?竟将这些脏水泼在哀家这孤儿寡母身上,简直岂有此理!” 说着,在一众内监侍卫的扈从下,向着殿外快步而去。 此刻,两扇朱红铜钉的安顺门之下,锦衣府的缇骑已经初步完成了清场,控制了闹事的国子监监生。 而宫城巍峨高立,重檐钩角的城门楼上,李瓒与高仲平两人立身在城墙上,脸上神情也不大好看。 就在这时,一个锦衣府卫匆匆而来,神色中见着张惶之意,说道:“阁老,太后娘娘过来了。” 李瓒闻听此言,两道瘦松眉挑了挑,面色倏变,转眸看向一旁的高仲平,说道:“高阁老,太后娘娘来了。” 高仲平两道浓眉之下,刚毅、威严的面容上,也有几许凝重之色笼罩。 太后性情泼辣,只怕等会儿的情况可能不大好。 不大一会儿,就见甄晴抱着儿子快步而来,那张冷艳、幽丽的脸蛋儿上似蒙着一层清冷霜色。 第一千五百六十四章 贾珩:太后娘娘息怒…… 宫城之上 诸内阁阁臣此刻面色惶急,立身在城墙头上,垂眸看向下方正闹得沸沸扬扬的国子监监生。 而内阁阁臣吕绛面容上带着几许恼怒之色,两道黛青浓眉之下,心头却已经陷入了一阵担忧莫名当中。 他记得先前并没有派人在国子监监生当中散播谣言,如何现在就成了这个样子? 为何会有污蔑世宗宪皇帝和光宗皇帝统绪的谣言? 甄晴修丽双眉挑了挑,凝眸在几个锦衣府卫和内监的陪同下,来到宫城之上,目光温煦,凝眸看向内阁阁臣李瓒,温声道:“李阁老,哀家在宫中听说,这些国子监监生造谣光宗皇帝并非世宗宪皇帝之子?还说哀家之子乃是卫王之子?” 李瓒、高仲平:“……” 吕绛心头咯噔一下,太后这是抱着孩子,过来兴师问罪来了。 李瓒闻听此言,只觉一阵头大莫名,连忙拱了拱手,说道:“娘娘,此皆为监生胡乱造谣,妖言惑众,并非实情,还请娘娘见谅。” 甄晴柳眉倒竖,那双清冷、狭长的凤眸当中,就涌动着几许冷冽之意,冷声说道:“他们想要做什么?难道是赵王余孽,陈渊在暗中撺掇诸监生,造谣生事?扰乱我大汉社稷?” 高仲平面色微顿,拱手说道:“锦衣府已经在拿捕相关监生,要不了多久,就能拷问出幕后主使,还请娘娘稍安勿躁。” 甄晴青丝如瀑的螓首点了点,眸光清冷莹莹,说道:“这是要祸乱我大汉社稷,哀家是不是还要抱着孩子从城头上跳下去,给他们这些乱臣贼子腾位置?” 此言一出,李瓒和高仲平面色倏变,拱手说道:“太后娘娘息怒。” “卫王何在?”甄晴柳眉挑了挑,忽而娇叱一声,喝问着,然后抱着孩子,凝眸看向那骑在马鞍上的蟒服青年。 贾珩手挽一根手指粗细的缰绳,牵马上前,抱了抱拳,说道:“微臣见过娘娘。” 甄晴修丽双眉挑了挑,凤眸清冽而闪地看向贾珩,问道:“卫王,这些监生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回禀娘娘,彼等想要逼迫微臣辞去王爵,更想让我大汉统绪传承出现污点,以为不可告人之目的,其心可诛!” 甄晴修眉弯弯一如月牙儿,清冽、狭长的凤眸满是愠怒之色,道:“卫王,以他们之言,哀家是不是要抱着杰儿,从城头上跳下去,才如了他们的意!” “太后娘娘息怒!”贾珩拱了拱手,相请道。 暗道,磨盘当着诸阁臣的面,这一声灵魂质问,的确打中了如今国子监监生的要害,或者说,让国子监监生的闹事儿彻底踩在泥巴里。 贾珩面色一肃,高声道:“娘娘,此必是宵小从中挑唆、串联,微臣最近就会派锦衣府卫稽查此事,定会给娘娘一个满意答复才是。” 甄晴翠丽细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凤眸狭长、清冽,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晶然眸光莹润如水,道:“卫王,你领锦衣探事,对这等事要善加提防,绝不能任由这等宵小之徒,以流言玷辱世宗宪皇帝和光宗皇帝清誉。” 贾珩拱手道:“娘娘所言甚是。” 说话之间,吩咐着四方恭候的锦衣府卫,将正在捆缚当中的一众国子监监生押送出去。 甄晴玉容幽冷如霜霭薄覆,冷声道:“卫王,与诸内阁阁臣,一并前往武英殿,哀家要问话。” 贾珩端坐在马鞍上,面色肃然,朝着甄晴拱了拱手,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这会儿在锦衣府卫的陪同下,进入朱红漆面、铜钉闪耀的宫门,而内阁诸阁臣面色阴沉如铁,默默向着宫门而去。 就这样,贾珩与诸阁臣进入宫城之中,来到武英殿。 武英殿,殿中—— 贾珩与一众内阁阁臣落座下来,这会儿,甄晴落座在一张漆木梨花木椅子上,那张雍容华美的玉容上满是清冷霜色。 “诸位阁老,今日出了这样大的事儿,诸位打算如何处置?”甄晴一袭素色衣裙,玉容罩霜,端起一旁的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眸光当中冷意幽幽。 李瓒想了想,默然片刻,表态说道:“待锦衣府卫查出相关案犯,严惩散播谣言,污名宗室之人,朝廷上下定然严惩不贷!” 高仲平点了点头,赞同道:“李阁老所言不错,今日之事,定然有人暗中指使,朝廷上下绝不姑息养奸!” 贾珩接话道:“锦衣府方面,也会迅速查察相关线索,揪出幕后主使。” 说着,目光似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吕绛,只见其人面容灰败,目光怔怔几许,也不知这会儿在想着什么。 甄晴翠丽修眉挑了挑,眸光莹莹如水,沉声道:“诸位,这等谣言绝不能任由其传播,否则我天家颜面何在?” 如果才传出她和那混蛋的桃色逸闻出来,她的脸往哪儿放? 殿中一众阁臣,闻听此言,纷纷点头称是。 这会儿,高仲平看向正在甄晴怀里,神色恹恹的小皇帝,担忧说道:“太后娘娘,天气炎热,不妨先让新皇回得后宫,仔细莫要中了暑才是。” 甄晴点了点秀美如瀑的螓首,春山黛眉之下,那双清冷莹莹的凤眸,逡巡过在场一众阁臣以及贾珩,朗声道:“前朝之事,悉数托付给卫王和诸位阁臣了,还望诸位用心查察。” 殿中诸阁臣闻听此言,纷纷应是。 待甄晴抱着小皇帝离开了武英殿,殿中气氛无疑一下子下降到冰点。 贾珩目光紧紧盯着在场几位阁臣,道:“诸位阁老,今日国子监监生闹事是怎么回事儿,想来也有一些说法吧。” “此事,我等实在不知。”李瓒矢口否认,凛然道:“先让锦衣府查察,不过不少监生乃是不明真相,而为歹人裹挟煽动,卫王,如果一些监生只是无辜卷入,锦衣府方面,还是不要太过苛虐这些监生才是。” 贾珩面色淡漠,冷声道:“李阁老,本王自有分寸!” 此言一出,李瓒目光冷冽,呼吸一滞。 情知这是对面之人已然动了怒,在向内阁表达不满情绪。 今日之事说不好听一些,就是一次逼迫行为。 贾珩点了点头,冷峻、锐利的眸光逡巡过几位阁臣,低声道:“诸位阁老,本王还有其他事儿,之后就不奉陪几位阁臣了。” 说话之间,起得身去,脸色阴沉,拂袖而走。 “跋扈!”吕绛在一旁,冷声说道。 李瓒面容阴沉如铁,瞥了一眼一旁面上不知是怒还是惧的吕绛,目中就有几许不满。 高仲平也皱了皱眉,听着吕绛所言,那张刚毅、威严的面容上,神色就几许不虞之意。 如果当真是吕绛所为,当真是一招臭棋,如今卫王得了把柄,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 …… 贾珩这边儿,一人出了武英殿,并没有前往后宫去看甄晴或者宋皇后,而是径直出了宫城。 锦衣府,官衙厅堂—— 此刻,曲朗已经与刘积贤等一众锦衣将校返回官衙,落座在厅堂之中,道:“让那些监生互相揭发、指证,将罪证搜集出来。” 刘积贤拱手称是。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间锦衣府卫传来一道清朗而洪亮的声音,沉吟道:“卫王殿下到!” 刘积贤两道黛青而粗的浓眉略微挑了挑,起得身来,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卑职这边厢见过都督。” 而曲朗也从书案之后绕将过来,目中见着一抹敬畏之色,道:“卑职见过都督。” 贾珩在锦衣府卫陪同下,举步进入衙堂,看向刘积贤,温声说道:“都起来吧。” 说话之间,落座在一张靠背的漆木梨花木椅子上,问道:“案子审的怎么样?可曾寻出主谋?” 刘积贤摇了摇头,说道:“回都督,掌刑千户还在拷打。” 贾珩朗声道:“此案牵连数千位监生,背后定然有内阁阁臣暗中张目,锦衣府方面要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主使,彼等竟敢如此妄为,国法绝不容情!” 刘积贤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王爷,国子监方面如此之多的监生,诏狱已经有些装不下。” 贾珩默然片刻,沉声说道:“将附和其事者遣返即可,对首要分子和监生,细细拷问,不使其在外胡作非为。” 曲朗和刘积贤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莫名之意。 贾珩温声道:“此外,最近锦衣府探事,要加大搜索陈渊的动静,不使其在外兴风作浪。” 刘积贤闻听此言,抱拳应是。 贾珩说话之间,绕过一张漆木条案,来到书案之后的一方梨花木椅子上落座,随手拿起一册泛着淡黄色表皮的卷宗,道:“最近这段时间,锦衣府也打起精神来,时刻留意着京中士子亲眷的动向,以防有心之人,于暗中造谣生事。” 曲朗闻听此言,面色不由一肃,点了点头,拱手称是。 贾珩沉吟片刻,问道:“对了,西北的准噶尔所部,最近怎么样?” 曲朗拱手道:“回都督,准噶尔所部,最近正在秣马厉兵,似有异动。” 贾珩沉声说道:“准噶尔与和硕特两部之间,势必有所勾连,让锦衣府探事密谍最近也多多留意。” 曲朗点了点头,拱手称是。 贾珩容色微顿,轻轻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盅,抿了一口,翻阅了下卷宗。 就这样,贾珩在锦衣府里盘桓了一会儿,说话之间,就是快步返回了宁国府。 宁国府,外书房,厢房之中—— 雕花轩窗之畔,可见两个曲线玲珑的丽人正在隔着一方杏黄色棋坪下着棋。 陈潇这会儿,正自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之后,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诧异道:“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莹莹如水,说道:“监生已经尽数抓起来了,剩下就是收网。” 陈潇修眉微蹙,清声道:“内阁那两位也不是傻子,吕绛牵连其中之后,那两位未必不会相疑。” 贾珩冷声道:“事到如今,无非是在外面蒙上一层遮羞布,别的也没有什么。” 顾若清在一旁看着那蟒服少年,开口说道:“如此之多的监生被押进诏狱,是否会引起天下士林大哗,议论纷纷。” 这在青史之上都有着先例,权臣当道,广捕士人,纲纪废弛,天下大乱,然后贾珩的名声也就不怎么好。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此事情终究是难以避免之事。” 陈潇想了想,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低声道:“如是做忠臣,那自不会有人以此而论。”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待来日开一朝盛世,万邦来朝,些许名声污迹,也不过如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陈潇道:“此论不错,几如李唐太宗,杀兄囚父欺嫂,仍为一代明君,未见天下如何看他。” 贾珩颔首说道:“是这个理儿。” 只要善加引导,自有大儒为他辨经。 …… …… 就在贾珩与陈潇和顾若清叙话之时,整个神京城这会儿也陷入了一场混乱的局面当中。 而都察院内部也开始了一系列的整肃,而都察院总宪左都御史许庐,则是派人审讯涉案之御史,详鞠其罪。 张治两道黛青粗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闪,朗声道:“许总宪,今日之事太过骇人听闻,监生如何还能传扬那般惊世骇俗的谣言?” 许庐眉头皱了皱,沉声道:“这是有人想要往卫王身上泼脏水,搅浑朝局的水。” 其中疑云重重,实在让人迷惑不已。 张治面上若有所思,朗声说道:“卫王,今日可是去了安顺门,派出锦衣府缇骑拿捕了相关监生。” 许庐点了点头,说道:“这几天应该能查出幕后指使之人了。” 只是,这次监生闹事儿,为何给他一种扑朔迷离的感觉? 张治眉头紧锁,忧心忡忡道:“就怕锦衣府罗织冤狱,牵连无辜,再让京城局势为此动荡不安。” 许庐摇了摇头,低声道:“卫王其人,品行端方,应该是无大碍的。” 张治说道:“那是以往,如今经历如此之多的事儿,倒也难说。” 许庐闻听此言,一时默然不语,旋即,正义凛然道:“我等既食君禄,当报君恩,如真有乱臣贼子祸国乱政,不过是以死相报罢了。” 张治闻听此言,眉头皱了皱,面上现出若有所思之色。 许庐凝了凝眉头,沉声说道:“将这些御史口供、罪证,皆汇总一卷册,递交内阁,以供批阅。” 张治眉头皱了皱,目光闪烁了下,开口应了一声。 许庐放下手中的毛笔,抬眸看向门外的苍茫天色,目中就是现出一抹冷峭之意。 如果卫王真的胆敢行僭越此事,他定然不会坐视! 第一千五百六十五章 吕绛:元辅,下官诚不知情啊…… 神京城,宫苑 在安顺门宫门之前,一众青衫直裰的国子监监生围拢聚集,群情激愤,身在后宫当中的宋皇后也得知了消息。 宋皇后那张晶莹如雪的玉容平静无波,翠丽秀眉之下,静静听那嬷嬷说完此事,脸上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宋皇后翠丽修眉弯弯,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藏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小窃喜,拧了拧眉,问道:“外面真是这般说的?” 那嬷嬷道:“外面的监生都在说光宗皇帝并非世宗宪皇帝之子,还有新皇乃是卫王之子,各种胡言乱语,在外面胡乱传着。” “光宗皇帝怎么可能非世宗宪皇帝之子?”宋皇后黛青细眉之下,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震惊莫名。 甄氏所出的新皇,的确是那小狐狸的子嗣,这一点儿倒是不假,但陈钦应是先帝之子才是,这些宫廷都是有记载的。 那嬷嬷点了点头,道:“外面说都是那些监生唯恐天下不乱,四处造谣生事。” 宋皇后翠丽修眉蹙紧几许,而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莹莹如水,说道:“外面是怎么处置呢?” “卫王已经率领锦衣府卫,将那些监生都带走了,押入诏狱。”那嬷嬷高声道。 宋皇后翠丽修眉蹙了又松,美眸莹莹如水,低声说道:“这等事儿,的确不能任由这些监生胡乱造谣生事。” 只是外间那些流言,难道已经知道了甄氏所生之子是那个小狐狸的种? 宋皇后柳眉弯弯一如月牙儿,妩媚流波的美眸莹莹如水,低声道:“再去外面看看怎么回事儿?” 她现在可以看甄氏的笑话了。 宫苑,坤宁宫 甄晴这会儿抱着孩子陈杰返回坤宁宫,那张白璧无暇的脸蛋儿上仍有心有余悸之意。 那个混蛋究竟是怎么搞的。 怎么能任由流言传之于京城,他不是掌管着锦衣府的吗? 甄晴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时红时白,细秀而明丽的柳眉之下,明眸莹莹如水,高声道:“来人,去请卫王进宫。” 在那女官应命而走之时,甄晴忽而想起什么,连忙清叱一声,说道:“慢着。” 如今外面既然传言她与那混蛋有染,她这时候又急切召那混蛋入宫,多少就有些不合时宜。 那女官虽然面色疑惑不已,但仍是立在原地。 甄晴摆了摆手,分明有些心烦意乱,温声说道:“退下吧。” 女官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也不多说其他,快步离了殿中。 …… …… 宁国府,大观园,潇湘馆 正是夏日时节,暑气炎炎,微风徐来,只听潇湘馆外的千竿翠竹随风发出飒飒之音,绿波成浪。 黛玉一袭藕荷色对襟碎花衣裙,落座在靠近轩窗之侧的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 不远处,紫鹃端上一杯青花瓷茶盅,快步凑近而去,抬眸之间,看向黛玉。 就在这时,袭人从外间快步而来,而那张精明无比的脸蛋儿上,似是现出欣然,声音当中难掩雀跃之意,说道:“姑娘,王爷来了。” 黛玉闻听此言,将手中的一本薄薄书册放下,似卷还舒的罥烟眉之下,熠熠星眸凝露一般看向那蟒服青年,欣喜不胜说道:“珩大哥,你来了。” 贾珩举步入得厢房,眸光温煦地看向黛玉,笑了笑道:“林妹妹,这会儿正在看书呢。” 黛玉似卷还舒的罥烟眉之下,那双熠熠而闪的星眸闪烁了下,说道:“随便找本书翻了翻,别的也没有什么。” 贾珩近得前来,落座下来,这会儿,袭人近前,端上一杯茶盅,那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上似有玫红气韵团团,温声道:“王爷,还请王爷喝茶。” 自从与贾珩有了肌肤之实以后,袭人每天都觉得自己泡在蜜罐里面一般,甚至有些心神恍惚莫名。 贾珩接过手中的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抬眸之时,凝眸看向容颜秀丽的黛玉。 黛玉点了点青丝如瀑的螓首,犹如繁星熠熠的星眸明亮剔透,颤声说道:“珩大哥,外面出事儿了?” 贾珩道:“妹妹怎么知道?” 黛玉罥烟眉之下,星眸粲然一如繁星,熠熠生辉,低声说道:“刚刚听紫鹃姐姐说了。” 贾珩容色微顿,眸光闪烁了下,说道:“外面的事儿都是小问题,我先前已经料理妥当了。” 黛玉讷讷应了一声,问道:“珩大哥当初说要去江南,还不知什么时候启程?” “等将来有空暇了再去不迟。”贾珩握住黛玉的纤纤素手,轻笑道:“林妹妹,咱们到里厢叙话吧。” 黛玉细秀、明丽的罥烟眉之下,犹如繁星熠熠而闪的星眸,眸光莹莹如水,轻轻应了一声,颤声道:“珩大哥,今个儿我身子不大舒服。” 贾珩:“……” 贾珩轻轻揽过黛玉的肩头,道:“那咱们就进去,一同说说话。” 黛玉柳眉挑了挑,星眸闪烁了下,温声道:“珩大哥,让紫鹃和袭人她们两个过去伺候珩大哥吧。” 贾珩抬眸看向袭人以及脸蛋儿酡红如醺的紫鹃,心神略有几许恍惚。 或者说,两人的使命原本就是在女主人不方便之时,代替女主人服侍男人的。 袭人翠丽修眉,弯弯一如月牙儿,那张带着几许精明之气的玉容,已然羞红如霞,颤声说道:“我服侍王爷更衣吧。” 贾珩这会儿,轻轻“嗯”了一声,快步向着里厢而去。 袭人帮着贾珩宽衣解带,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两侧满是酡红红晕,明媚动人。 而紫鹃在另一侧,也凑近过去,帮着贾珩解着身上的一条腰带。 贾珩来到一方软榻上落座下来,面色放松。 而后,袭人修眉弯弯,伸手提起一角裙锯,蹲将下来,纤纤素手握住,垂下青丝如瀑的螓首,微微闭上眼眸,凑近而去,檀口微张,云鬓轻摇。 紫鹃在一旁,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同样白里透红,细密而乌黑的眼睫微微垂将而下,娇躯同样绵软成泥。 贾珩目光恍惚了下,就在心头思量着朝局。 这几天,锦衣府就可顺势查出闹事儿的国子监监生背后的主谋之人乃是内阁阁员吕绛。 而后,污蔑世宗宪、光宗皇帝统绪传承,罪大恶极,其心可诛,如此罪名,足以扳倒一位内阁阁臣。 等到清理了吕绛之后,内阁将会空出位置,那时候再顺势运作工部尚书赵翼重新入阁。 就在贾珩思量不停之时,却见袭人这会儿已经翻身而上,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明媚如霞,眸光莹莹如水。 贾珩只得轻轻拥住袭人的丰腴娇躯,抬眸之时,目中也有几许古怪。 袭人似乎有备而来,或者说自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 而另一边儿,紫鹃那张玉容酡红如醺,见着袭人这一幕,芳心当中暗暗啐了一口。 这边儿外厢之中,黛玉手里正在拿着一本书册,而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可见白里透红,星眸莹莹如水,分明也有几许心猿意马。 珩大哥也真是的,这会儿还真是不谦虚。 也不知多久,厢房之中,一股靡靡气息混合着沉香、冰硝的香气氤氲浮动。 贾珩起得身来,凝眸看向脸蛋儿两侧酡红如醺的袭人和紫鹃,也有几许舒爽。 袭人和紫鹃论姿色而言,能够排进十二钗之列,显然并不差。 这会儿,袭人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酡红如醺,柳眉之下,清眸眸光绮韵流波,轻轻抚着微微发涨的小腹。 也不知这次能不能怀上大爷的孩子,如是以后给王爷生个一儿半女,将来也就好了。 而黛玉那张白璧无暇、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红晕密布,打趣说道:“珩大哥这是忙完了。” 贾珩轻笑了下,近前拉过黛玉的纤纤素手,低声道:“刚刚不是妹妹让我忙着的吗?” 黛玉腻哼一声,那秀气、挺直的琼鼻,朗声说道:“珩大哥,父亲他在外面也有段日子了,珩大哥,什么时候一同去看看?” 贾珩想了想,说道:“等过了这段时间吧。” 这几天正是驱逐吕绛出阁,给文官集团施加高压的时候,还是要等一段时间再看。 这会儿,紫鹃扣着衣袖的纽扣,而那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似蒙着一层酡红红晕。 贾珩这会儿,端过一杯茶盅,轻轻喝了一口香茗,同样平复着激荡不已的心绪。 在黛玉所在的潇湘馆盘桓了一会儿,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快步离了厢房,向着外间而去。 …… …… 宫苑,武英殿 自贾珩离开之后,殿中氛围一时凝重起来,恍惚之间,似有黑冰凝结般。 李瓒默然良久,面色肃然几许,这会儿,忽而看向一旁的吕绛,问道:“吕阁老,怎么看?” 吕绛面色微变,连忙矢口否认道:“元辅,此事与下官无关。” 李瓒沉吟片刻,目光闪烁了下,沉声道:“如果国子监围拢在宫门口闹事,尚且情有可原,那监生恶意造谣生事,污蔑陈汉宗室传承,实在是过了。” 吕绛此刻后背就有冷汗渗出,拱手道:“元辅,下官诚不知情啊。” 高仲平眉头紧皱,旋即再次松开,打着圆场道:“元辅,此事当是另有隐情。” 他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些不大寻常,似乎另有缘由。 李瓒将冷冽目光落在吕绛身上,沉声道:“有些事儿纵然争执,也要存着几分体面,不可影响了大局。” 吕绛闻听此言,面色不大好看,既未应着,也未否认。 李瓒瘦松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也不多说其他。 待到傍晚时分,吕绛出了武英殿,乘着一顶四四方方的轿子,一路前往宅邸。 吕宅,宅邸 吕绛快步进入厅堂之中,落座下来,只觉浑身瘫软,几乎烂泥,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惶惧之色。 今日之事,实在疑云重重,他从未让人在监生当中造谣皇室秘闻,难道是一些监生自己趁乱起事? 吕绛眉头紧皱,目光深深,浮起一抹担忧之色。 就在这时,家中老仆进入厢房之中,开口道:“阁老,陆学士来了。” 吕绛愣怔了下,说道:“让人引至外书房,等会儿来见面。” 不大一会儿,空间轩敞,摆设精巧的书房当中,三足六耳的兽头熏笼当中,可见香气袅袅而升。 陆理落座下来,手中托着一杯茶盅,正在出神,忽而听着走廊上传来阵阵脚步声。 不大一会儿,就见吕绛一袭蜀锦简素衣袍,苍老面容两侧皱纹深深,低声说道:“陆学士。” 陆理道:“吕阁老,宫城之外的事儿,应该都已经看到了,监生虽对那卫王群起而攻,但卫王其人豺狼心性,率领锦衣缇骑,对监生多加迫害,令人发指啊。” 吕绛冷声道:“今日,本阁在城头上见过了,卫王嚣张跋扈,较往日更甚三分。” 陆理迟疑了下,问道:“吕阁老,今日监生所传之谣言,可是吕阁老派人所为?” 吕绛面色倏变,目光似是有着几许震惊之意,冷声说道:“本阁怎么会派人做这件事儿?” “本阁还想要问你,是不是陆学士所为?”吕绛两道浓眉之下,眸光清冷地看向陆理,低声道。 陆理道:“吕阁老,下官如何会派人造谣生事?” 吕绛眉头紧锁,道:“难道是有人趁机造谣此事?” “陈渊?” “赵王余孽?”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说着。 陆理眉头紧锁,沉声道:“此事必有蹊跷。” 吕绛闻言,面上同样现出一抹苦思之色。 显然两人都嗅到了一股阴谋的气息。 “如果锦衣府拷问那些监生,攀扯到阁老身上……”陆理浓眉挑了挑,低声说着,忽而目光灼灼,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吕绛。 吕绛也是久经宦海臣浮,浓眉之下,那双苍老眼眸当中可见精芒一闪而逝,说道:“那就是了不得的祸端。” 陆理浓眉之下,眸光闪烁了下,问道:“吕阁老以为,此事应当如何?” 吕绛眉头紧皱,语气当中就有几许担忧不胜,朗声说道:“锦衣府如果想要攀扯老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老朽何计之有?” 陆理目光灼灼地看向吕绛,说道:“此事,李高两位阁老怎么看?” 吕绛神情凝重,目光冷意涌动,说道:“卫王大权独揽,我等又能奈之如何?” 陆理儒雅、白净的面容上,却不由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这样下去,只怕要被卫王手下的爪牙调查到他们的身上。 那时候就是一桩祸事了。 第一千五百六十六章 贾珩:那就叉出去!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知不觉就是两天时间过去。 监生在安顺门门口闹事儿的余波还在迅速发酵,在整个神京城当中扩散开来。 锦衣府衙,官厅之中—— 正是盛夏时节,暑气弥漫,蝉鸣愈繁,衬托得夏日愈发幽静。 后衙,曲朗一袭剪裁得体的飞鱼服,腰缠一条犀角玉带,面容刚毅,而这会儿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 曲朗忽而抬眸之间,凝眸看向落座在不远处的刘积贤,放下手中的一根毛笔,问道:“那些监生都招供了?” “已经有监生招供,背后有翰林掌院学士陆理和内阁阁臣,两人暗中造谣生事。”刘积贤面色肃然无比,说道。 曲朗点了点头,道:“将相关监生之口供汇总成册,递送至京城,余者暂且不问。” 刘积贤拱手应道:“卑职这就派人将相关口供,递送至卫王宅邸。” 曲朗冷声道:“此外,派人顺藤摸瓜,务必将此事做成铁案!” 刘积贤沉声道:“指挥使放心,卑职定然派人妥善处置此事。” 曲朗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旋即,问道:“监生都询问过,放回去了吧?” 刘积贤面色凛肃,拱手说道:“回指挥,人已经放回去了。” “最近几天,让人监视神京城中的舆情,不可让彼等监生败坏了王爷名声。”曲朗面色一肃,开口道。 刘积贤剑眉挑了挑,目光咄咄而闪,拱手称是。 待刘积贤离去,曲朗脸上顿时现出幽幽之色。 如今王爷身在高位,不进,则来日必被幼主和文臣清算,但国朝立国已逾百年,恩德广布天下九州,仁人志士藏身朝野内外,如想再进一步,难如登天。 …… …… 宁国府,书房之中—— 陈潇这边厢,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枣红色漆木书案后,翠丽弯弯的柳眉挑了挑,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问道:“刚刚锦衣府派人递送了消息?” 贾珩举步进入厢房,凝眸看向陈潇,说道:“怎么说?” 陈潇道:“刘积贤说,卷宗已经汇集在一起。” 贾珩近前而落座下来,问道:“这几天,京城当中舆论对前日安顺门围城一事如何看?” 陈潇翠丽修眉挑了挑,明澈清眸目光莹莹地看向贾珩,说道:“京中倒是起了一些舆论,说你骄横跋扈,祸乱朝纲,打压读书人,但还有另一些支持之音,以为你雷厉风行,处置果断,避免了一场动摇社稷安危的动乱。” 贾珩凝眸看向陈潇,冷声道:“他们无可奈何,也就只能暗中以谣言中伤了。” 陈潇点了点头,凝眸看向贾珩,说道:“你接下来怎么办?” 贾珩思索了下,冷声道:“等会儿,我就前往内阁,向内阁群臣反应此事,是时候送吕绛出阁了。” 陈潇迟疑片刻,提醒了下,问道:“李高两人是否会因此不满?” 贾珩冷哂一声,道:“争执出了这样大的祸端,总要有人出来为此负责,李高两人纵有不满,也只能让人出来顶祸。” 陈潇弯弯柳眉蹙了蹙,目光闪烁了下,低声道:“倒也是这个理儿。” 贾珩说话之间,也不多做其他,离了书房,向外而去。 来到外间,让小厮前往锦衣府官衙,唤上刘积贤。 而后,向着宫城快步而去。 …… …… 宫苑,武英殿 正值近晌时分,殿前的一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可听得知了蝉鸣不停,在整个炎炎夏日,无疑让人心头多了几许烦躁之意。 殿中,内阁首辅李瓒落座在一张黄花梨木的椅子上,手旁正自放着一本奏疏,刚毅、威严的面容上现出无尽担忧。 而就在一张红漆梨花木椅子上,高仲平气度沉凝,而那张威严、刚毅的面容上现出思忖之色。 而吕绛则在一方漆木条案后落座下来,那张苍老容颜上满是凝重之色。 这段时间,随着时间缓缓流逝,京中的风向在这一刻,也开始变得愈发诡异起来。 也让吕绛心头变得愈发不落定,或者说,一股催命符般的恐惧笼罩自己。 就在内阁气氛颇为诡异之时,这会儿,一个内阁中书模样的书吏快步进入殿中,朝着李瓒行了一礼,说道:“阁老,卫王来了。” 李瓒闻听此言,转眸看了一眼高仲平,苍老目光幽晦闪烁几下,心神当中涌起一股担忧不胜。 卫王这会儿是过来问罪来了吧。 少顷,只见那蟒服青年快步而来,身后跟着几个锦衣府卫,那张沉静、威严面容满是冷冽之意。 而身后,身穿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锦衣府卫,行走之间,虎虎生风,气势凛然。 李瓒说话之间,快步起得身来,目中见着几许诧异,温声说道:“卫王。”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莹莹地看向李瓒,温声道:“李阁老,锦衣府方面递送而来的行文,内阁方面可曾收到了吧?” 李瓒目光闪烁了下,面色诧异几许,沉声说道:“卫王,什么行文?” 贾珩示意一旁的刘积贤快步过去。 刘积贤虬髯密布的粗犷面容上,面色木然,沉声说道:“经查,前日监生聚拢于安顺门闹事儿,悉由翰林院掌院学士陆理,以及内阁阁员吕绛两人,暗中鼓噪生事,这是相关卷宗,细载彼等罪责。” 当然并没有提及那些谣言,显然一并裹挟了进去,这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你血口喷人!”吕绛霍然而起,那张白净无比的面容冷意浮动,两道粗眉之下,眸光咄咄而闪,在一旁立刻起得身来,看向那蟒服青年,厉声呵斥。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冷冽地看向吕绛,沉喝道:“来人,速速将此獠拿下!” 随着贾珩一声令下,身后的锦衣府卫应诺一声,如狼似虎,一拥而上,迅速来到吕绛身后。 一下子按住吕绛的胳膊,制住其人,不使其动弹。 李瓒见得此幕,眉头紧皱,目光晦暗不明,面色倏变几许。 在武英殿大殿当中,一位内阁阁臣被锦衣府卫拿下,这的确是开国以来,未曾有过的事儿。 “内阁阁臣,乃是辅相,岂可由锦衣府卫拖拽而出?”高仲平眉头紧皱,高声说道。 显然也认为此举大大折辱了阁臣的体面。 贾珩冷声说道:“那就叉出去!” 高仲平:“……” 吕绛此刻被锦衣府卫控制住,心头大急,剧烈挣着,喝问道:“卫王,本官是内阁阁臣,你既无圣旨,竟擅权派人拿捕本官?卫王,你如此骄横跋扈,何尝将我大汉法度放在眼中?” 贾珩面色幽冷如霜,沉喝一声,说道:“本王是顾命大臣,尔为内阁阁臣,却勾结监生,聚拢闹事,污蔑圣躬,败坏宗室统绪名声,扰乱社稷,实属罪大恶极!来人,将其拿下!” 高仲平眉头紧锁,目中却是现出不悦之色,道:“卫王,内阁阁臣事关朝廷经制,此事需得禀告太后和新皇。” 如果这么一位内阁阁臣被随意拿下,实在太过骇人。 吕绛也急声道:“未得太后和新皇允准,你卫王敢如此相欺本官?”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冷闪不停,正要出言。 却在这时,似是从殿外传来一道清朗中带着几许冰冷的声音,传至殿中:“哀家允了!” 说话之间,但见一个素色广袖衣裙,云髻端庄、巍峨的丽人,从外间而来,两道细长柳眉之下,凤眸凌冽如刀,似有寒芒闪烁。 吕绛闻听此言,目光似是黯然几许,一时间就有些面如土色。 甄晴翠丽修眉之下,清冽、狭长的凤眸似是闪烁了下,清叱道:“光宗皇帝受世宗宪皇帝遗命而继承皇位,统绪传承神圣不可侵犯,但有心之人,却总是想着污蔑圣躬,试图乱我大汉社稷,搅扰人心,当真是其心可诛!” 此言一出,在场三位阁臣,面容之上神色各异。 吕绛手足冰凉,一颗心入谷底。 贾珩沉喝一声,喝问道:“来人,将吕绛带下去!” “是。”四方几个锦衣府卫齐声开口说着,然后按住吕绛的胳膊,向着殿外快步而去。 甄晴翠丽柳眉之下,目光不善地看向李瓒以及高仲平,说道:“如果内阁想要逼迫哀家和杰儿,倒也不妨直言,何苦让人污蔑光宗皇帝,光宗皇帝英年早逝,命途多舛,尔等于心何忍?” 李瓒面容微变,躬身向着甄晴拱了拱手,面上现出惶恐,道:“微臣不敢。” 高仲平同样面容苍白几许,目光锐利几许,旋即黯然下来,连忙拱手说道:“微臣不敢。” 如今的大汉,实在经不起太大的折腾了。 甄晴柳眉蹙起,神色不善地看向高仲平,说道:“高阁老,流言竟是从内阁幕后主使?” 高仲平面色迟疑了下,道:“这……微臣也不知,想必当有隐情,待有司讯问过后,当知吕绛此举动机。” 吕绛何其不智,怎么能够派人在监生当中散播流言,污蔑圣躬? 甄晴那张白璧无暇的玉容如覆霜霭,修眉之下,目光清冷莹,娇叱道:“高阁老,对相关案犯,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贾珩就在不远处落座下来,眸光温煦地看向甄晴,道:“娘娘还请息怒。” 甄晴这会儿,转过一张虽不施粉黛,但无损其娇艳的脸蛋儿来,出言训斥说道:“贾子钰,朝堂上有人散播流言,污蔑圣躬,你说哀家百年之后如何去见先帝?” 贾珩连忙躬身一礼,声音中似带着惶恐,说道:“娘娘还请赎罪。” 你百年之后,自然无法去见头上戴满了绿帽子的陈钦。 甄晴点了点头,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明眸眸光莹莹如水,冷声说道:“内阁诸位阁臣,还当严厉惩治相关案犯。” 贾珩拱了拱手,说道:“微臣遵旨。” 甄晴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转身在内监和丫鬟的侍奉下,离了武英殿。 待甄晴离去,李瓒和高仲平目光复杂地看向那蟒服青年。 李瓒率先打破了沉默,问道:“卫王,锦衣府方面怎么样?可曾查出情由本末,吕绛为何要撺掇太学生?” 贾珩挥了挥手,面无表情说道:“刘积贤,将手中的这册卷宗递送给李阁老。” 刘积贤拱手应了一声,然后吩咐随行的经历司经历,将一册淡黄色封皮的卷宗递送过去。 李瓒落座下来,拿起一册卷宗,开始翻阅起来,其人神情专注。 高仲平则是落座在下方一张梨花木椅子上,面容神色幽沉。 殿中气氛就在无比沉闷当中度过。 少顷,李瓒眉头挑了挑,凝眸看向贾珩,斜飞入鬓的瘦松眉之下,目中见着几许凝重之色。 “翰林院掌院学士陆理也在涉案当中?”李瓒阅罢手中的簿册,说道。 过了一会儿,贾珩剑眉挑起,目光闪烁了下,道:“吕绛是主谋,陆理为同谋,具体经办之人,两人里应外合,才有如此之事。” 李瓒问道:“卫王,先前那些监生,如今可还在诏狱?” 贾珩眉头紧皱几许,点了点头,温声道:“已经陆续放归回去,如今幕后主使已经落网成擒,此案差不多已经水落石出,就是吕绛将自己对本王的不满,裹挟至家国大义,试图通过这般方法,在向本王施压,无非想要疑忌本王,想要让本王交卸差事,但历次朝廷生乱,哪一次不是文臣难堪大任,才请本王出来?何曾恋战权位?” 李瓒面色变了变,一时默然不语。 高仲平同样面无表情,目光晦暗莫名,心神当中可谓震惊不已。 可以说,这是贾珩对内阁的一次炮轰。 几乎是旗帜鲜明地敲打内阁。 李瓒义正言辞,目光闪烁了下,低声道:“吕绛因私废公,只是其乃是阁臣,应当交由三法司会审,鞠问其罪,而后由诸臣廷推,详定其罪。”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咄咄而闪,温声道:“吕绛指使监生在安顺门闹事,对世宗宪、光宗皇帝污蔑统绪传承,更欲将本王牵连其中,如不将其交由锦衣府拿问,搜捕其党羽,只怕此事在之后层出不穷。” 李瓒眉头紧皱,目中见着一抹担忧之色。 高仲平浓眉皱紧,目光闪烁了下,面上神色也有几许不好看。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李阁老,高阁老,如今幼主临朝,朝野上下暗流涌动,野心之辈蛰伏四方,我等将相万万不可祸起萧墙,为野心之辈所趁。” 李瓒闻听此言,只得讷讷应是。 高仲平面容虽然满是不虞之色,但也附和道:“卫王所言甚是。” 贾珩说完这些,道:“李阁老,高阁老,本王还有事儿,先行告辞。” 待贾珩离去,高仲平凝眸看向一旁的李瓒,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想武英殿内阁当中,竟……” 直到此刻,高仲平仍有几许恍惚之感。 李瓒眉头紧锁,目中见着一抹狐疑之色,道:“高阁老,你说吕绛真的传扬了那些大逆不道的流言吗?” 高仲平闻言,一时默然不语,心头也难免泛起同样的狐疑之意。 两人都是在宦海当中沉浮、厮杀了不知多少年的人物,自然从一些蛛丝马迹当中判断出一些疑点。 但这会儿两人都是陷入诡异的沉默。 却是没有一人敢妄言。 …… …… 陆宅,书房之中 正是近晌时分,夏日的日光照耀在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的身影,但面如土色的陆理,身上并无多少暖意,心头已是惶惧到了极致,脑海当中正在思量着脱身之策。 “老爷不好了,锦衣府的缇骑从外间来了。”这会儿,一个面容苍老的老管家进入厅堂当中,对着枯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的陆理开口道。 陆理这会儿抬起头来,那张白净、儒雅的面容之上,分明带着镇定自若之态。 而就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传来“哒哒”之声,街道尽头上是一队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府卫,打马而来。 大批锦衣府卫翻身下马,“呼啦啦”一片,动作干净利落,然后立身在廊檐下,“咣咣”砸门不停,伴随着阵阵杂乱的脚步声,大批锦衣府卫如潮水一般涌进陆宅。 从高空而向下望去,但见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府卫,宛如两条红龙,一下子似带着绞杀之势,一下子涌进宅邸。 这会儿,陆理从廊檐中出来,面上强装镇定之意,喝问道:“大胆,尔等私闯民宅,意欲何为?” 那为首的锦衣千户,面上满是凶煞之气,呵斥道:“陆理,你的案子发了,你主使监生,在安顺门造谣生事。” 说着,根本不由分说,挥了挥手,两旁的锦衣府卫快步而来,近前一下子按住陆理的胳膊。 陆理面色难看,急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要见卫王,我要见李阁老!” “等到了诏狱再说吧。”锦衣千户面色冷厉,不由分说,吩咐着周围的锦衣府卫推搡着陆理,向着诏狱而去。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贾珩:如是芝兰当道,那也不得不锄! 宫苑,坤宁宫 甄晴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那张不施粉黛,愈见端美、明丽的脸蛋儿上,余怒未消,柳眉弯弯如月牙儿,而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当中,沁润着丝丝缕缕的绵绵情意。 不远处的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陈杰和茵茵两个小家伙儿,正在一张软榻上,两个人正在玩着拨浪鼓,可听得鼓点不停,两张粉雕玉琢、可爱伶俐的脸蛋儿满是酡红气韵。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从青砖黛瓦的廊檐之下快步而来,朗声说道:“娘娘,卫王殿下来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青年进入厅堂之中,迎上甄晴的目光注视,近前行礼,沉声说道:“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甄晴细秀柳眉之下,眸光温和几许,唤道:“贾卿平身吧。” 贾珩起得身来,忍着心头的异样,道:“谢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甄晴容色微顿,柳眉弯弯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光闪烁了下,说道:“卫王,前院的吕绛已经抓捕,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贾珩高声道:“微臣以为可交由锦衣府讯问,顺藤摸瓜,查出相关案犯,余者不问。” 甄晴弯弯柳眉之下,原本妩媚流波的美眸冷意闪烁,问道:“先前的流言,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倒也没有什么。” 甄晴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莹莹如水,屏退了左右的女官和侍女。 甄晴玉容微顿,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说话之间,起得身来,向着一旁给的厢房而去,柔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杰儿的身世,为何让京中之人传得这般多的谣言?” 贾珩行至近前,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只觉柔嫩、光滑不胜,朗声道:“其中内有隐情,此事,我也另有安排。” 甄晴心头明悟,目光闪烁了下,紧紧盯着那蟒服少年,道:“果然是你?”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甄晴,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果将来真的有人拿杰儿和茵茵说事儿,势必有人说这是老调重弹,造谣中伤,那时候也就没有人相信了。” 甄晴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欣然说道:“本宫懂了,此策甚佳。” 甄晴说着,两只纤纤素手搂住那蟒服少年的胳膊,就将温软、湿热的气息凑近而去,一下子覆在贾珩的唇上。 倏而,唇分,可见一条晶莹丝线在日光照耀下,光彩熠熠。 贾珩轻轻搂过甄晴的雪肩,凝眸看向那张明丽、端美的容颜,温声说道:“今日之训斥,倒是如虎添翼。” 甄晴柳眉弯弯如月牙儿,美眸眸中现出一抹讥诮之意,低声说道:“本宫比那个宋氏强多了,她当初帮着两个傻儿子,夺取东宫皇位,还能搞砸,如果是本宫,断然不会如此!” 贾珩朗声说道:“也不能这般说。” 甄晴翠丽修眉挑了挑,妩媚流波的目光闪烁了下,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低声道:“吕绛既然被清理出阁,内阁阁臣尚缺一人,你打算增补何人入阁?” 贾珩不假思索道:“工部尚书赵翼,其人原属内阁阁员,如今重新入阁为辅臣,顺理成章。” 甄晴翠丽修眉蹙了蹙,那双狭长、清冽的美眸眸光现出一抹狐疑之色,温声道:“倒也可行,此人似乎是你家小舅子的老丈人?”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对的。” 甄晴面色微顿,温声道:“内阁多一个帮衬也好,李高两人毕竟是两朝顾命大臣,又通达政务,有些事儿,还是需要仰仗他们两人处置政务。” 贾珩眸中冷芒一闪而逝,道:“如是芝兰当道,那也不得不锄!” 甄晴闻言,心头一惊,急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她现在也有些害怕他了,别是想……夺自家儿子的皇位吧? 那可真是够没品的。 贾珩道:“我还想做什么,不过是想着朝局更稳定,但如果两人真的心生不轨,那我也不会手软。” 甄晴道:“现在就挺稳定的。” 贾珩:“……” 磨盘刚刚这是起了疑心,怀疑他的动机。 也是,对磨盘而言,儿子是皇帝,自己当太后,情郎是摄政王,可比情郎是皇帝,自己是宠妃之一的局面强多了。 甄晴神情专注,晶然熠熠而闪的美眸闪烁了下,并没有说其他,但心头却分明留了几分意。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甄晴闻言,两道细秀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当中就有几许依依不舍。 贾珩说话之间,起得身来,向着殿外而去。 宁国府,外书房—— 陈潇与顾若清隔着一方棋坪对坐,手中捻着一颗白色棋子,而不远处的丫鬟侍奉着茶水,神情恭谨。 就在这时,外间的丫鬟快步进得屋内,目光闪烁了下,唤道:“郡主,王爷来了。” 说话之间,但见那蟒服青年举步而入厅堂之中,面色平静如水,说道:“潇潇。” 陈潇翠丽柳眉之下,目光几乎凝露一般地看向贾珩,道:“怎么说?” 贾珩说道:“人已经拿下了,现在打进诏狱,留待有司讯问!” 陈潇蹙了蹙眉,说道:“内阁那边儿,李高两位阁臣怎么说?” 贾珩搂过陈潇的一侧肩头,沉声道:“还能怎么说?证据确凿,只能任由锦衣府卫将吕绛带走。” 陈潇翠丽修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当中,似有清芒闪烁,柔声道:“心头只怕已经起疑了。” 贾珩道:“现在倒不重要,只要吕绛暂时出阁,也就是了。” 陈潇翠丽修眉蹙了蹙,眸光闪烁了下,凝声说道:“最近京城当中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贾珩摇了摇头,目光深深,朗声道:“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陈潇闻听此言,面上神情就是若有所思。 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同样面上现出思量之色的顾若清,也不多说其他,离了厅堂。 大观园,栖迟院 甄兰和甄溪容色微顿,眸光莹莹而闪,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低声说道:“最近京城这次闹事儿,应该是有眉目了吧。” 甄溪细眉挑了挑,明眸清澈莹莹,柔声说道:“珩大哥,这几天应该过来了。” 甄兰点了点头,低声道:“应该差不多了,不是处置外面的事儿。” “等过两天,咱们去宫里去见大姐姐的吧。”甄兰柳眉挑了挑,眸光莹莹如水,轻声说道。 甄溪螓首点了点头,灵气如溪的眉眼当中,似沁润着丝丝缕缕的明媚之意,朗声道:“倒也是。” 一个丫鬟进入厅堂,说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说话之间,贾珩举步进入厢房厅堂,看向那落座在梨花木椅子上的甄兰,轻声说道:“兰妹妹。” 甄溪柳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眉眼中见着欣喜之意,说道:“王爷,你来了。” 贾珩面上笑意繁盛,说道:“兰儿妹妹。” 甄兰柳眉弯弯一如月牙儿,美眸眸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珩大哥,外面的事儿都料定了吧。” 贾珩道:“先前已经料定得七七八八了。” 甄兰关切问道:“那吕绛?” 贾珩冷声道:“吕绛已经出阁,交付锦衣府拿问,别的也没有什么,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水落石出。” 甄兰好奇问道:“那吕绛出阁之后,新的阁臣,当拣选何人?” 贾珩道:“由工部尚书赵翼接任。” 甄兰面上若有所思,低声说道:“倒也可行,王爷,过两天,我和妹妹想要进宫去见见大姐姐。” 贾珩朗声道:“这几天过去见见倒也好。” 这会儿,甄溪绕到贾珩身后,给贾珩捏着两侧肩头,秀丽弯弯的柳眉之下,明眸熠熠而闪,一如星河闪耀。 贾珩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溪儿手法,最近真是越来越好了。” 甄兰这会儿,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香茶,茶水袅袅而起几缕清香。 贾珩拉过甄溪的纤纤素手,也不多说其他,转而向着里厢而去。 甄兰也起得身来,随着甄溪,一同向着里厢快步而去。 贾珩轻轻拉过甄溪的纤纤素手,落座在帷幔遮蔽的厢房当中,凝眸看向甄溪蹲将下来,那双颤颤巍巍的小手,解着那蟒服少年的衣带。 甄兰这会儿,近前而去,落座在那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目中柔波婉转。 贾珩眉头时皱时舒,垂眸看向那张脸蛋儿气韵玫红团团的少女,心神当中就有几许恍惚。 …… …… 锦衣府,官衙厅堂—— 曲朗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凝眸看向正在几个锦衣校尉按住了胳膊进入衙堂的陆理。 陆理面容惨白如纸,眉头紧皱,目光闪烁了下,清声道:“本乃是翰林掌院院士,朝廷三品命官,尔等竟敢如此莽撞无礼,实在罪大恶极!” 曲朗沉喝一声,沉声说道:“此地乃是锦衣府,无朝廷命官,只有朝廷犯官!来人,跪下!” 说话之间,但见锦衣府卫快步近前,狠狠踹着陆理的腿弯儿,但听“哎呦”一声,陆理“噗通”一下子,就是跪将下来,只觉手足冰凉,胆战心惊。 曲朗点了点头,温声道:“你是如何撺掇监生,来到安顺门,围攻城门?为何如此去做?” 陆理眉头紧皱,眸光闪烁了下,沉声道:“这是污蔑,本官压根不知道撺掇监生之事。” 曲朗厉声道:“事到临头,竟敢还在狡辩?来人,上刑!” 下方一众锦衣府卫应诺一声,然后迅速而去,将陆理的胳膊紧紧按住,然后递上夹棍,显然在为其纤纤十指夹住。 陆理疼得满头大汗,闷哼连连。 或者说,原本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陆理,这会儿,就被夹棍一下子夹住,十指连心,夹棍之痛传来,痛彻灵魂。 曲朗面无表情,目光冷冽地看向陆理。 过了一会儿,陆理疼得额头上满头大汗,这会儿正在咬牙苦挨。 曲朗转眸看向一旁的刘积贤,说道:“你在这看着,我去看看吕阁老。” 刘积贤拱手应是。 曲朗说话之间,面色幽沉,离了衙堂,前往偏厅。 而另一边儿,吕绛的待遇则要好上许多,这会儿,正在几个锦衣府卫的看护下,坐在一间轩敞无比的厢房当中。 其人面如土色,瘦眉之下,目中满是颓然和灰败之意。 此刻的吕绛心头辗转来回,思量着先前监生闹事的诸般隐情,总觉得疑云重重,似乎背后有一只大手在暗中掌控着一切。 就在这时,廊檐外传来阵阵急促而繁乱的脚步声,旋即,就见一袭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曲朗,面容沉静,目光锐利如剑。 吕绛面色凛肃,急声惊呼道:“我要见卫王!我要见卫王!” 曲朗冷哼一声,道:“吕大人,你现在见谁都不好使!你现在的案子发了。” 吕绛闻听此言,心头涌起一股绝望莫名之意。 曲朗目光不善地看向吕绛,沉声道:“现在可以说说,为何要勾连监生,聚众闹事,污蔑圣躬?” 吕绛面色一诧,惊声道:“本官何曾污蔑圣躬?” 曲朗冷哼一声,脸上涌起一抹难以言说的冷意。 “卫王大权独揽,在朝野上下打压异己,迫害忠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本阁累受两朝天子大恩,岂能坐视不理?”吕绛苍老眉头之下,目光冰冷无比,沉声说道。 曲朗沉喝道:“卫王对大汉社稷忠心耿耿,岂容你污蔑分毫?” “来人,给吕大人上刑。”曲朗威严、刚毅的面容之上,可见冷厉之色涌动,沉喝说道。 吕绛沉喝一声,叱道:“你们敢!本官乃是阁臣,尔等焉敢无礼?” 曲朗摆了摆手,顿时就有两个锦衣校尉,狞笑着近前,一下子按住吕绛的胳膊。 吕绛心头大急,脸上满是密布着惶惧之色。 所谓,今日始知狱吏之贵,吕绛两榜进士出身,又在地方上权重一方,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 而后,夹棍夹在吕绛的手指上,但听痛哼之声响起,吕绛面色苍白如纸,只觉痛彻心扉。 曲朗落座在一旁的小几上,这会儿,锦衣府校尉近前,给曲朗递上茶盅,然后徐徐而退。 曲朗面色冷肃无比,端起一只青花瓷茶盅,听着吕绛的痛哼之声,面无表情。 过了一会儿,吕绛终于熬不住酷刑,向着正在用刑的两个锦衣校尉,颤声说道:“我招了,招了。” 曲朗放下手中的茶盅,吩咐着一旁侍奉笔墨的文吏,说道:“李经历,记录在案。” 而后,随着吕绛断断续续的叙说,关于如何勾结陆理,唆使国子监监生闹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道将出来。 而另一边儿,在刘积贤和锦衣府校尉的用刑之下,陆理同样招供了勾结监生,聚拢在安顺门外闹事的经过。 至此,一桩让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大案,一下子就水落石出!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魏王:他对得起咸宁吗?对得起父皇吗? 神京城 随着吕绛和陆理的被捕,整个神京城都在一股白色恐怖的氛围当中,如果再加上先前的科道御史遭受整饬,文官集团可以说噤若寒蝉。 国子监围拢在安顺门门外这一事件的策划之人,原本是吕绛和陆理两人。 只是两人为何要联合在一起对付卫王? 离神京城西南方向百里的一座宅邸,竹林掩映,可见重檐钩角,屋脊蜿蜒起伏,一如苍龙。 而聚在一座黛青屋瓦、朱红梁柱的八角凉亭内,陈渊手中拿着一方竹竿,正在对着河水垂钓。 就在这时,炎炎夏日,微风徐来,但见平静无波的湖面上涟漪圈圈而生,河畔的杨柳正在随风拂动,绿波成浪。 这会儿,身后曲折回环的木质回廊之上,却是传来阵阵脚步声,但见一个身形高挑的青年快步而来,面容阴郁无比,沉声道:“公子,吕绛和陆理被锦衣府抓了。” 陈渊问道:“怎么回事儿?” 阮永德低声道:“锦衣府卫通过闹事的监生追查到翰林院掌院学士陆理,吕绛,两人皆被打入锦衣府诏狱当中。” 陈渊默然片刻,忽而幽幽说道:“他们散播的那些谣言,真的是吕绛和陆理散播的吗?” 这些时日,随着国子监监生闹事儿,一些谣言也流传于市井,作为密切关注此事的陈渊,自然也察觉到了端倪。 阮永德道:“此事只怕另有隐情。” 陈渊面色晦暗不明,说道:“怎么说?” 阮永德道:“这几天,我让人调查了当初与宋氏归宁随行的内监,可以得出,仇良应该当初调查了此事,公子先前怀疑之事,不无可能。” 陈渊目光深深,心头不由划过一道亮光,沉声说道:“你说会不会是那卫王派了人故意散播此事?” 阮永德面色微顿,迟疑说道:“公子,不无可能。” 陈渊起得身来,踱步来回,说道:“倘若真是这般,这卫王端是狡诈多端,那么那一对儿龙凤胎都是卫王所出,如今用虚虚实实之计,混淆视听,想要掩盖丑事?” 说到最后,陈渊眼前越来越亮,只觉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可是纵然公子将此事散播出去,天下人也不会信。”阮永德沉声道。 “不需要,让人救出魏王、梁王,我们从地方起兵,不能在京城虚耗时间了。”陈渊沉声道。 阮永德沉声道:“最近锦衣府卫的调查越来越多了,京城周方已无我等容身之地。” “如果当真是这卫王苦心孤诣地篡位,那么朝廷忠臣义士,绝不会坐视不理,李瓒忠臣节义,高仲平乃崇平潜邸旧臣,岂能容之?”陈渊嘿然说道。 阮永德点了点头,道:“先前高镛尚有联络,属下这几天就派人过去看看?” 神京城之中,尚有陈渊手下的死士留守。 陈渊目中闪过一抹锐利之芒,冷声道:“我陈汉天下,绝不能任由那小儿窃夺,我即刻修书一封,你让人代为递送给高仲平,望他深明大义,靖诛国贼!” 陈渊说着,脸上似乎现出一股崇高使命感,道:“此外就是救出魏梁两王,出得神京城,不能任由那贾珩小儿窃夺我大汉神器!” 阮永德闻言,拱手应是。 神京城,高宅 高仲平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那张沟壑深深的面容上见着一抹思忖之色,目中冷意涌动不停,这会儿,分明正在思量着如今的朝局。 随着吕绛出阁,那位卫王多半会安排与自己亲厚的文臣进入内阁。 这位卫王,在两代帝王辞世,幼主当国之时,如此肆意揽权,显然意图不明。 究竟是忠是奸? 就在这时,一个管家从外间进入厅堂,面色微顿,朗声道:“老爷,外面有人递来了一封书信。” 高仲平闻听此言,这会儿,放下手中的茶盅,眉头皱了皱,目中现出一抹诧异,问道:“书信?” 高仲平面色淡漠,道:“拿给我来看看。” 那管家说话之间,行至近前,将手中一封书信递将过去。 高仲平就着一旁的蜡烛灯火开始阅览起来,起初还不在意,但随着时间过去,渐渐正襟危坐,刚毅、威严的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 此事…… 其实,先前锦衣府卫当中散播的流言。 只是其中所言,却有些逻辑缜密,严丝合缝。 高仲平抬眸看着窗外的夜色,一旁高几上正自跳动不已的烛火,将忧虑不胜的面容,映照的不大真切。 高仲平两道犹如苍松的浓眉之下,目光深深,道:“去看看来人现在何处?将人引进来。” 管家闻听此言,然后,也不多言,转身离去。 高仲平这会儿,又重新拿起手中的一封书信,凑到灯火之畔,开始看了起来,面容阴沉幽晦。 如果当真是书信之上所言,卫王行偷龙转凤,窃夺神器之举,实在罪大恶极,人神共愤! 高仲平此刻在脑海中,正在迅速思量着这段时间朝局的可疑之处。 原本就是宦海臣浮,久经厮杀的老狐狸,此刻心思电转,就有些隐隐摸清了缘由。 那么前日国子监监生的闹事,还有先前的谣言,极有可能是卫王派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混淆是非。 高仲平黛青浓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心头只觉疑云重重。 过了一会儿,但见那老管家领着一个蓝色布衣的青年,进入厅堂之中,轻声道:“见过高阁老。” 高仲平打量了下,见其面容五官长相平平无奇,默然片刻,喝问道:“这书信是何人让你递送过来的?” 那青年毫不畏惧地迎着高仲平的目光审视,不以为意说道:“高阁老何故明知故问?我家主人之名,朝野上下谁不知?” 高仲平眉头皱了皱,但并未发怒,喝问道:“你家主人现在何处?” “现在整个神京都在通缉我家主人,我岂能告知你我家主人动向?”那青年面色一肃,开口道。 高仲平神情默然了下,却并未再询问,而是朝着那青年摆了摆手,就是示意仆人送那青年离去。 那青年虽然对高仲平的举动,为之疑惑不胜,但这会儿仍是规规矩矩行了一礼,然后,快步离了厅堂。 高仲平迅速起得身来,负着手在厅堂之中来回踱步,目中现出一抹阴沉不定。 如果卫王真的做了“奇货可居”之事,乃至将来谋朝篡位,他累受世宗宪皇帝大恩,绝不会坐视不理。 …… …… 宁国府,大观园,栖迟苑 厢房之中,傍晚时分,烛火摇曳不定,灯火璀璨通明。 贾珩面色微顿,转眸看向脸蛋儿玫红气韵团团的两个少女,眸光清冷如水,说道:“兰妹妹,溪儿妹妹?这会儿好些了没有?” 甄兰那张清丽无端的脸蛋儿,已然蒙起一层玫红红晕,眉梢眼角就可见绮韵丝丝缕缕的流溢,那双狭长、清冽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心神当中也有几许莫名之意。 甄兰将一颗秀美如瀑的螓首依偎在那蟒服少年的怀里,翠丽眉头之下,似有妩媚流波。 甄兰翠丽修眉挑了挑,目光闪烁了下,道:“王爷,内阁方面既无阻碍,那么拣选亲信之人充塞阁部,应无大碍了。”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就怕事情没有这般顺利,李高两人皆是机警之辈,倒也没有那般容易的。” 他隐隐觉得事情可能不会这般顺利,或者说还有其他的说法。 或者说,从他想要篡夺陈汉皇位之时,注定就要忍受世人的不理解,甄晴、咸宁都不会怎么理解他。 甄兰将一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贴靠在贾珩火热的胸膛上,听着那蟒服少年坚强有力的心跳声,冷艳、幽丽的妙目当中似有熠熠光辉。 等珩大哥成了皇帝,她应该也就是皇后了。 甄溪将那张明媚、酡红的小脸,也向贾珩怀里拱了拱,翠丽修眉之下,那双熠熠而闪的明眸当中,也有几许羞意莫名涌起。 贾珩轻轻拥住甄溪光滑圆润的肩头,面上也有几许怔怔出神。 如今的大汉朝堂,文臣对他的“痛恨”和警惕,只怕已经到了极致。 贾珩思量着,正在衣襟里凑着的手,掌指之间,可觉丰盈团团流溢,凑近而来,一下子亲昵在那丽人的丰润脸蛋儿上,就觉脂粉香艳在齿颊之间流溢不停。 甄兰柳眉弯弯一如月牙儿,那双绮韵流溢的美眸可见丝丝缕缕的妩媚流波,道:“珩大哥,想什么呢。” 贾珩点了点头,粲然如虹的目光闪烁了下,说道:“国朝立国百年,气数未尽,尤其自崇平新政之后,国势日渐鼎盛,正是天下归心,人心思安之时,贸然行事,只会被气运反噬。” 甄溪两道翠丽修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可见眸光莹莹如水,柔声说道:“姐姐应该不知道珩大哥的想法吧?” 贾珩伸手轻轻抚过甄溪的一侧柔弱香肩,叹了一口气,说道:“她如果知道,早就和我拼命了。” 磨盘绝不容许自家儿子的皇位再丢了,哪怕是他,如果敢染指皇位,只怕将来少不了反目成仇。 甄兰似能捕捉到贾珩心头的愁闷之情,温声道:“不当紧的,等到那一天,我和妹妹再多多劝说大姐姐也就是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等到那时再说吧。” 而此刻的贾珩还不知道,京城中正有一股巨大的洪流正在涌动不停,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阴谋。 …… ……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是两天时间过去。 国子监监生围攻安顺门闹事的风波,并没有平息下去,反而因为一位内阁阁臣和文臣的被牵连,愈发波谲云诡。 这一天,可见蔚蓝无垠的苍穹之上,天色阴沉莫名,夏雨滂沱倾盆,“噼里啪啦”地拍打在青砖黛瓦的房舍上方,雨水涓涓流淌而下,沿着乌青檐瓦向下流淌。 而庭院西南角的那棵枝繁叶茂的,此刻正在寒风当中随风摇晃不停,微风吹来,树叶愈见青翠欲滴。 神京城,魏王宅 魏王一袭素白色蟒袍,腰间缠着一条犀角白玉腰带,正自落座在一方书房当中。 正值傍晚时分,光线昏暗,高几上已经点起了烛火,摇曳不定的烛火照耀在那魏王那张幽晦不定的面容上,额头之上缠绕着一根碧玉发带。 而那张苍白衰败的面容上,就是现出震惊之色,将手里的书信阅览再三,只觉一双手臂都在剧烈颤抖不停。 难以置信! 这同样是陈渊的一封信,自是记载了对贾珩玷辱皇室血脉的猜测,以及对贾珩勃勃野心的控诉。 其中,以龙凤胎为线索,将李纨先前生了龙凤胎一事,与宋皇后和甄晴所生龙凤胎联想在一起。 魏王面色变幻不定,那双阴鸷、冷厉的目光震惊不已,喃喃说道:“母后怎么可能……” 可以说,魏王实在不敢相信,自家眼中一向圣洁、慈爱示人的母后,竟与比自己年龄还要小上许多的贾珩有着一些私情,而且还孕育了一对儿龙凤胎。 “不可能,这就是造谣污蔑!”魏王将手中的书信放下,猛地砸了下眼前的木质几案,俊朗、白皙的面容之上,五官几近扭曲。 贾子钰怎么可能和母后……他对得起咸宁吗?对得起父皇吗? 魏王心头第一想法就是不信,但其上所列理由却有理有据,环环相扣。 尤其贾府的孀居寡妇竟然也怀了一对儿龙凤胎,龙凤胎何其稀有,又岂是人人都能怀上的? 而贾子钰向来风流多情,不用多说,那孀居寡妇所生的龙凤胎多半就是贾子钰的。 还有其间提及的贾子钰和母后一同南下归宁,其中遇到危险,而后两人在一起单独相处了大概有一天。 过了一会儿,魏王的心绪渐渐已经冷静下来,目中就可见丝丝缕缕寒芒闪烁。 拳头这会儿正自攥得骨节发白,面容之上的五官可见神情扭曲。 不管如何,既然陈渊愿意救他出得这方牢笼,那他就借助其力,重新翻盘。 可以说,魏王心头原本有些死寂的心,一下子重又熊熊燃烧起来。 就在这时,嬷嬷快步进入书房当中,说道:“殿下,卫妃来了。” 说话之间,但见一个身穿天蓝色衣裙的丽人,那张端丽、秀美的云髻下,是一张略带温婉可人的脸蛋儿。 虽然,汝南侯卫麒因为附逆之罪,暂且被关押在刑部天牢,但卫妃却并未受得丝毫牵连,而是留在魏王府里照顾魏王。 “王爷,天色不早了,该用晚饭了。”丽人婉丽、明净的眉眼柔波潋滟,而那张丰润、明艳的脸蛋儿现出几许明媚之意。 魏王说道:“王妃,你先回去,我这边儿还有其他事情要料理。” 丽人面容黯然几许,“嗯”了一声,然后离了厅堂。 魏王起得身来,在书房之中来回踱着步,面容上神情一时疯狂,一时狂喜。 如果陈渊将他救出去,那么在地方上打出勤王旗号,这局面就可得解。 京城已经成为那卫王的大本营,他在京城根本就打不开局面。 不管陈渊说的是真是假,他都要借着这股东风,彻底翻身! 神京城,宅邸 陈渊此刻一袭青衫直裰,立身在窗棂下,看向外间烟雾紧锁的烟雨,神情旷远无比,道:“魏王那边儿答应了?” 阮永德点了点头,温声说道:“魏王现在只有这一条活路,也不可能不答应。” 陈渊道:“剩下的就看高仲平那边儿,如果其人下定决心,那么我就可前往巴蜀之地,在这一二年当中,竖起义旗,讨伐贾逆,扶持社稷!” 阮永德说道:“朝廷这两年打算征讨和硕特与准噶尔,公子到了四川之后,还当联络着两地,如果能够掀起西北与藏地之乱,那时候就可糜烂数省,唯有集多方之力,才能抵挡神京城百战骁锐的袭击。” 陈渊道:“如今京营军卒多为百战老卒,战力勇猛,如果单独是在四川等地起事,根本难以抵挡京营大军的剿灭,需要联络多方兵马,共抗朝廷。” 阮永德点了点头,拱手应是。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贾珩:需要削,需要磨…… 宁国府,栖迟苑 正是午后时分,暑气大涨,而六月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天色原本就有些阴沉,这一下子就雷鸣电闪,暴雨倾盆。 放眼望去,但见大观园内的湖面上,可见随风而起的波光涟漪,圈圈而生。 夏日,湖中一池荷花亭亭净植,不蔓不枝。 但见一双并蒂莲花,正在湖中随风摇曳不停,而池塘当中的白色莲花白里透红,菱荷飘香。 四四方方的厢房之中,帷幔遮蔽的绣榻上,贾珩这会儿赤着胸膛,躺在里厢的床榻上,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汗水,颗颗晶莹汗珠,一如黄豆。 贾珩轻轻抚着甄兰光滑圆润的肩头,温声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儿,先行起来了。” 甄兰轻轻“嗯”了一声,那张娇俏、明丽的小脸,可见酡红气韵正自团团生出。 贾珩掀开一条刺绣着芙蓉花的被子,寻得黑色官靴穿上,穿上一袭黑红缎面的蟒袍,腰间系上一条犀角玉带。 而后,也不多言,说话之间,向着外间而去。 此刻,正值六月时节,天穹风雨繁盛,庭院西南角的梧桐树在风雨当中摇曳不停,雨水纷飞,一如柳絮。 行至回廊之下,迎面正好对上晴雯。 晴雯点了点头,说道:“公子,郡主方才寻你,说紧要之事找你。” 贾珩道:“我这就过去。” 来到前院书房之中,却见陈潇和顾若清正在煮茶品茗,此刻,可见雨挂珠帘,千丝万线,一眼望去,远处的重檐钩角的房屋就在朦胧雨雾当中,几乎瞧不见远处的影影绰绰。 陈潇转眸见得那蟒服少年,温声道:“刚才的锦衣密谍递送来急报,你看看。” 说着,将手旁的一份笺纸动了动,示意贾珩查看那张笺纸。 贾珩拿过笺纸,面上现出一抹诧异之色,说道:“陈渊手下的死士,尚在京城秘密活动?” “据监视高家的锦衣府探事所查,这些不明之人去见了高仲平,停留了大约一刻钟,不知缘故。”陈潇面如幽霜,眸中可见冷意闪烁,低声说道。 贾珩将笺纸折叠而起,想了想,冷声说道:“那就先让人盯着,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高仲平此人应该不会不智,或者说,纵然对他有所怀疑,也不会轻举妄动。 如今的京城,他掌握了所有兵权,可谓军警宪特都在他的手中,这些人压根就翻不起什么浪花。 但也不能大意,否则,再如孙策自持勇武之力,结果为许贡门客所刺,显然也不大好。 陈潇点头应下,旋即,抬眸之时,问道:“先前怎么不派锦衣府卫去高府问问?” “刚刚下狱一位内阁阁员,紧接着再讯问一位次辅,朝堂上的百官将会如何看我?”贾珩说话之间,就放下手中的笺纸,目中可见幽芒闪烁了下,道:“先不忙这些,稍安勿躁。” 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不能再动高仲平了,否则,天下文臣哗然。 现在的吃相还不能太过难看。 这个时候的文官集团,更多是一种经受儒家伦理纲常洗礼的文臣。 纵然不是旗帜鲜明地反对于他,仅仅是非暴力不合作,也够让他颇为费一番手脚。 天下政务汇集于京城,需要他来回处置。 陈潇柳眉翠丽弯弯,那张清冷如玉的脸蛋儿上,顿时现出若有所思之色,温声说道:“那就先让锦衣府的探事,盯上一盯。” 这会儿,顾若清手里正自拿着一杯青花瓷茶盅,而那张清冷、明丽的容颜,再次……现出一抹思忖之色。 贾珩这会儿,转眸瞥了一眼怔怔出神的顾若清,诧异了下,问道:“若清,这会儿在想什么呢。” 顾若清放下一杯青花瓷的茶盅,弯弯翠丽修眉下,熠熠而闪的目中现出一抹诧异之色,说道:“也没有想什么。” 贾珩心头古怪了下,也并未再说其他。 陈潇点了点头,温声道:“可能会有人因为你先前流言而有所怀疑。”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顶级的聪明人,自然是瞒不过的,但天下之中,顶级的聪明人毕竟是少之又少的。”贾珩冷声道。 陈潇点了点头,赞同说道:“这么说,倒也是。” 贾珩转而问道:“准噶尔与和硕特方面,最近可有什么动向?” 陈潇道:“已经加派了探事前往两地,最新的消息还没有汇总过来,但西北方面,已经开始备战。”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我隐隐有种感觉,陈渊可能会拿这两地来做文章。” 陈潇修眉挑了挑,目中冷芒闪烁不停,沉声说道:“他也没有多少筹码了。”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准噶尔与和硕特,如果再加上巴蜀之地,如果都乱起来,倒也有些棘手。” 顾若清道:“如果当真乱起来,京中应当如何视之,地方上烽火四起,如之奈何?” 贾珩默然片刻,道:“京中京营兵马皆在我手中掌握,京中乱不起来,至于九州天下,狼烟四起,烽火遍地,那也不大可能。” 这也是,文臣目前只能在权力斗争的条条框框来向他发动攻讦。 因为他刚刚挟大胜而归,又临危受命,成为托孤重臣,扶持两代帝王,正是德望加身,如日中天之时。 陈潇面色肃然,沉吟道:“陈渊多次勾结外夷,扰乱大汉社稷,谋害三代帝王,无君无父,恶名已经传之四方,天下士林中人岂会听其所言。” 贾珩冷声道:“成不了什么气候。” 甚至,可一举将反对势力彻底扫清。 陈潇凝眸看向贾珩,温声道:“地方上也不能大意了,如果地方上真的有地方官员犯傻响应,也当迅速派兵马镇压。” 贾珩面色不以为意,目光咄咄而闪,温声道:“江南方面,尚有江南江北大营,足以威慑东南三省,至于粤东方面,同样有近十万水师,足以钳制闽粤两地,至于辽东九边,京营乃至边军足以威震天下。” 可以说,在这短短的几年当中,贾珩已经在陈汉的东南西北等各个角落编织了一张大网。 平常不起眼,但现在猛然看去,却有几许触目惊心之感。 当然,只要贾珩不旗帜鲜明地打出“代汉”旗号,军队就是可控的。 陈潇低声说道:“现在就是天下的文臣,对你并无归附之心。” “这是国朝立国百年,厚待士人养出的王朝气数。”贾珩面上也有几许无奈之色,道:“需要经年累月的消磨。” 顾若清思量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如今国朝气数未尽,那可能一直……都无法得到机会。” “需要削,需要磨,削掉气数,磨掉人心所向的势。”贾珩道。 这种事情急不得,否则,地方一点儿星火乍起,就会天下大乱,不可收拾。 但也不能拖得太久,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顾若清闻听此言,那张白璧无暇的脸蛋儿上,就是现出若有所思之色。 “地方文臣许多并不掌兵权,更多还是听中枢的风向,谁在中枢拥护谁。”贾珩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几许笃定之色,温声道。 当然,只要他不旗帜鲜明地打出篡位的旗号,那最后一道遮羞布也就还在,天下文臣也不会作死勤王。 一般是他执政层面出现大的过失,导致民乱,那时候就有忠臣义士起兵讨逆。 贾珩眸光幽远片刻,重又恢复过来,湛然若神。 …… …… 神京城,高宅 高仲平这边厢,背着手就在厅堂中来回踱步了一会儿,旋即,落座在梨花木椅子上,思量了一会儿,吩咐着仆人,沉吟说道:“去将公子唤过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高镛一人从外间而来,面上现出畏惧踯躅之色,快步近前,向着高仲平拱手行礼,拱手说道:“儿子见过父亲。” 高仲平目光打量着高镛,一直将后者看得浑身不自在,沉声道:“你随为父到书房来。” 高镛听着高仲平语气之中的轻松自然,倒也不似发火,连忙起得身来,随着高仲平,迅速跟将过去。 高仲平一直沿着回廊快步而行,这会儿,来到布置精美、雅致的书房之中。 高仲平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面色铁青,目中可见煞气隐隐,沉喝道:“跪下!” 高镛:“???” 不是,说好的刚才不发火呢。 高镛只得一下子跪将下来,而后,将双眸垂将下来,心头只觉担忧不胜。 高仲平神色就有几许不善,浓眉之下,目中似有厉芒闪烁,喝问道:“高镛,是谁让你和赵王余孽勾结在一起的?” 作为崇平帝的潜邸旧臣,高仲平当年自然也是见过陈渊的,或者说,对赵王等人的存在并不陌生。 高镛点了点头,温声道:“父亲,儿子不知父亲大人的意思,儿子不曾与赵王余孽勾结在一起。” “还在狡辩!”高仲平面容之上怒气翻涌不停,沉声说道:“陈渊乃朝廷通缉要犯,你与之勾结,一旦被锦衣府的密谍发现,就是灭门之祸!你难道不知吗?” 高镛粗眉之下,眸光炯炯有神,道:“先前才有着一些关联,但孩儿并未与其勾连,许久都没有联络了。” 高仲平目光咄咄地看向高镛,目光闪烁了下,沉声道:“你这几天,与陈渊多一些联络,过段时间,回四川一趟,去和你大哥汇合。” 高镛:“???” 转念之间,心头为之一凛。 “父亲,我去四川找兄长……究竟要做什么?”高镛心头涌起诸般猜测,目光诧异地看向自家父亲。 高仲平点了点头,说道:“无须多问,过几天,你兄长会告诉你怎么做。” 如果卫王当真是祸乱朝纲,窃夺神器的乱臣贼子,那他就从四川勤王,号召天下英雄豪杰,共讨卫王,报答先帝的知遇之恩。 高仲平在整个四川之地,担任总督多年,亲信部将遍布巴蜀之地,长子和几个女婿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将。 而陈渊之所以选择四川也是有着缘由,白莲教的最后一支力量就在四川盘踞,这些是陈渊最后的一笔资本。 高镛闻听此言,心头寻思思量着利弊,拱了拱手。 高仲平看向高镛,暗暗摇了摇头,吩咐说道:“去将你二哥唤过来。” 高镛拱手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然后转身离去。 不大一会儿,就见高镛举步从外间过来,其二兄高渤,举步进入书房之中,毕恭毕敬说道:“儿子见过父亲。” 高镛点了点头,目中现出几许满意之色,说道:“起来吧。” “是,父亲。”高渤面色凛肃几许,朝高镛拱手应着,温声道。 高仲平面色幽幽,说道:“你这几天和你三弟,以回乡祭祖为由,可以去四川一趟,随时留意着神京城的动向。” 他身为内阁首辅,不可能离开神京城,但几个儿子需要提前转移出去,留守地方。 高渤面色诧异了下,问道:“现在去四川?” 高仲平起得身来,抬眸看向那窗外的景色,道:“如果为父在神京遇害,你就和你大哥起兵,为父在神京城中,会给你通传消息。” 高渤心头不由震惊莫名,瞳孔剧缩几许,急声问道:“父亲,何至于此?” 高仲平目光咄咄而闪,面容阴沉几许,朗声道:“如今朝堂的局势实在太过波谲云诡,如果为父在京中,恐会为歹人所害,你去往地方,也能多一道后手,有些人可能还会忌惮一些。” 高渤眉头皱了皱,眸光闪烁,分明正在思量,迟疑了下,问道:“父亲是在担心卫王?” 这段时间,京城之中的诡异氛围,高渤自是敏锐捕捉到。 可谓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高仲平面容威严、沉凝几许,目光阴沉几许,道:“卫王此人,将来究竟如何,未为可知?” 高渤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卫王以前不是对朝堂忠心耿耿,怎么可能?” “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后更是以后。”高仲平面如玄水,目光闪烁了下,耐人寻味。 高渤闻听此言,一时默然不语。 高仲平目光咄咄而闪,温声道:“先行预备着吧。” 高渤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然后,快步出得厅堂。 待高渤离去,高仲平此刻立身在书房一道木质雕窗之前,目光闪烁了下,凝眸看向外间的雨水,犹如云山重叠的眉峰下,眸光幽晦莫名,现出思量之色。 整个神京,京营、五城兵马司、锦衣府乃至把守皇城的宫卫,里里外外都是那卫王的人。 能够限制卫王的也就只有道义人心,以及他们这些忠于大汉社稷的忠臣义士。 现在还不宜闹翻脸。 …… ……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贾珩: 兰儿是懂他的…… 大观园,秋爽斋 探春此刻一袭粉红裙裳,坐在雕花轩窗之下的软榻上,手中正自捧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册,听着窗外的风雨不停,拍打在芭蕉树上,噼里啪啦不停。 就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探春翻着手中的书册,那双英媚、娇憨的眉眼当中,似是笼着一层羞恼。 显然又是想起了那蟒服少年的种种可恼之处。 探春一张娇憨、明媚的脸蛋儿羞红如霞,那双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就有几许痴痴之意。 这个时候的少女,原本就是对爱情充满憧憬和幻想的年纪。 先前的肌肤相亲,让探春心头生出几许依恋之感。 就在这时,丫鬟侍书快步进入厢房中,眸光闪烁了下,轻声道:“姑娘,大爷来了。” 探春闻听此言,那颗晶莹剔透的芳心当中涌起一抹欢喜,抬起青丝如瀑的螓首时,秀美、明艳的脸蛋儿上满是酡红之意。 珩哥哥他又来了。 怕不是又来欺负她的吧。 就在这时,一架松木纹路,刺绣着竹石和芙蓉花的屏风之侧,一个身形挺拔,眉眼冷峻的青年,近前而来,道:“三妹妹,这会儿正在看书呢。” 探春带着几许英气的修眉下,清冷、明澈的清眸中满是痴痴之意,温声道:“珩哥哥。” 贾珩近前而坐,落座在探春身侧,轻轻揽过探春圆润的肩头,低声道:“三妹妹,有几天没见了。” 探春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将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垂在胸前,那张明媚、娇憨的脸蛋儿,渐渐生出几许酡红红晕。 说话之间,伸手轻轻拨开那蟒服少年探入自家衣襟当中的手。 然而,就在这时,但见那青年将面容凑近而去,一下子就覆在自家柔润微微的唇瓣上,贪婪地攫取甘美气息。 过了一会儿,探春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酡红如醺,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眸光水润莹莹。 探春修眉弯弯,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可见眸光莹莹如水,问道:“珩哥哥,外面的事儿都料定了吗?” 贾珩道:“已经差不多了。” 探春点了点头,眸光闪烁了下,温声道:“这几天,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以后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贾珩这会儿,伸手拥过探春的肩头,目中现出一抹思忖之色,说道:“三妹妹,伺候我吧。” 探春:“……” 过来就是为了让她伺候他的吧。 探春轻哼一声,虽然嗔怪,但也没有多说其他,转而凑到那蟒服青年近前,颤抖着纤纤素手,去解着那蟒服少年的腰带。 少顷,可见那张娇憨、明媚的脸蛋儿上见着一抹羞恼之色,檀口微张,脸颊时鼓时陷。 贾珩这会儿歪靠在软榻上,神情惬意,随手拿起一旁的书籍,放在近前翻阅起来,脸上现出一抹思忖之色。 探春那张白腻莹莹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熠熠生光的美眸中现出一抹痴痴不忘之意。 丁香漫卷,细雨微微。 贾珩这会儿,伸手轻轻揽过探春的肩头,那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上不由现出一抹恍惚之意。 探春秀气、挺直的琼鼻,轻哼一声,那张娇憨、明媚的脸蛋儿两侧顿时氤氲起两朵玫红气韵,眉眼之间满是绮韵流波。 贾珩轻轻揽过探春的肩头,那双晶然熠熠的眸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我也伺候三妹妹吧。” 说着,轻轻揽过少女的纤纤腰肢。 探春轻轻“嗯”了一下,将秀美如瀑的螓首,偏转一旁,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两侧浮起两朵红晕,明媚娇艳,嫣然动人。 而后,肌肤香软的娇躯颤栗了下,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上氤氲而起两朵玫红红晕。 此刻,窗外夏日的雨水愈发急管繁弦,拍打在庭院中的芭蕉上,可听得噼里啪啦之声。 而也不知多久,但见那少女剧烈颤栗几下,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两侧满是明媚动人的晕红之意。 贾珩凝眸看向少女,拿过一方素丝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眉眼带着几许古怪,说道:“今天的雨,好像又大了一些。” 探春:“……” 珩哥哥这会儿在说什么呢? 少女那张明媚、端丽的脸蛋儿顿时羞红莫名,翠丽柳眉之下,可见明眸眸光莹莹如水。 这会儿,贾珩凝眸看向娇躯绵软,几乎烂成一团烂泥的探春,感受到掌指之间寸寸流溢的丰软盈盈,低声道:“三妹妹,真是长大了。” 探春颤声说道:“珩哥哥,天还没黑的。” 贾珩拥住探春的一侧肩头,凝眸看向那张明媚动人的脸蛋儿,心底就有几许起心动念。 而轩窗之外,可见雨水一时急促,暴雨如注,噼里啪啦,道道涓涓细流自屋檐上落下,但见青砖之内草丛茵茵,愈见青翠欲滴。 也不知多久,贾珩轻轻拥住少女的肩头,感受到少女的悸动莫名,轻轻将少女耳畔的一缕秀发撩至少女的耳际。 探春带着几许英气的眉头之下,美眸眸光见着几许痴痴之色,担忧道:“珩哥哥,不会有着……孩子的吧。” 她这会儿……满满的。 贾珩看向眉眼娇憨的少女,忍不住捏了捏那丰润可人的脸蛋儿,说道:“有了生下来也就是了,别的倒也不用太过理会。” 探春轻轻“嗯”了一声,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当中,就有几许甜蜜不胜。 探春想了想,问道:“珩哥哥,现在吕绛被清出了阁部,李高两人未必不会猜疑珩哥哥先前之事。” 贾珩点了点头,道:“怀疑倒是肯定的,再是环环相扣,滴水不漏。” 探春那张丰润嘟嘟的脸蛋儿酡红如醺,将青丝如瀑的螓首,一下子依偎在贾珩的怀里,心神涌起幸福和甜蜜。 贾珩伸手揽过探春的肩头,低声道:“妹妹要不给我拿个主意?” 探春蹙了蹙修丽的眉头,明眸莹莹如水,那张娇憨、明媚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道:“珩大哥在神京城中,无人能够动摇珩哥哥的,就怕这些人坏了珩哥哥的名声,然后地方上讨逆声起,烽烟四起。” 贾珩轻轻捏了捏那丰盈酥翘,沉静、威严的面容感慨了下,温声道:“三妹妹所说不错,不过只要中枢汉字旗帜不倒,应无大碍。” 探春点了点头,道:“珩大哥,那件事儿不大容易。” 她实在想不出来,珩哥哥能够用什么法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去代汉。 探春说话之间,将秀美如瀑的螓首,一下子依偎在蟒服少年的怀里,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娇憨明媚的脸蛋儿上,似有酡红气韵团团而生。 贾珩道:“是啊,只能徐徐图之。” 两人躺在一起依偎了一会儿,就连外间的夏雨也渐渐停将下来。 暴雨暂歇,林木茵茵,枝繁叶茂,翁翁郁郁,自青砖黛瓦上,涓涓而淌的雨水稀里哗啦地落下。 贾珩这边厢,伸手轻轻搂过探春圆润、柔滑的肩头,说道:“三妹妹,天色不早了,该用起午饭了。” 探春轻轻应了一声,这会儿,少女这会儿就犹如小媳妇儿一般,那双粲然明眸莹莹如水,颤声说道:“我伺候珩哥哥起来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嗯。” 说话之间,寻了一旁的衣裳,迅速穿将起来,但见外面天色苍茫晦暗,而廊檐上也悬挂了一只只红色灯笼,正在随风摇曳不停,晕下一圈圈红色光晕。 贾珩此刻可见阵阵凉风吹在脸上,心神当中就有几许恍惚失神。 说话之间,定了定心神,身后一盏橘黄如水的灯火下,探春的丫鬟侍书,这会儿红着一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说道:“王爷,饭菜准备好了。” 贾珩转过身来,来到近前。 这会儿,侍书将一盆温水递将过去,伺候着贾珩洗着手。 而后,贾珩快步而来,来到一条长方形漆木小几,然后落座下来。 这会儿,一方漆木条案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菜肴,在烛火的映照下,汤汁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不大一会儿,探春也穿将起来一袭粉红裙裳,而那张丰润嘟嘟的脸蛋儿,轻声道:“珩哥哥,怎么了?” 贾珩脸上笑意繁盛无比,招呼了一句,说道:“三妹妹,一同过来吃点儿。” 探春近前而坐,在丫鬟的侍奉下,洗干净了手,眉梢眼角仍有几许春情未曾褪去。 贾珩这会儿拿起一双筷子用起饭菜。 待用罢晚饭,并没有在秋爽斋多做盘桓,而是前往前面的宅院当中。 探春在名义上,毕竟是黄花大闺女,他也不好在秋爽斋过夜。 此刻,栖迟院,灯火璀璨,通明煌煌。 甄兰和甄溪两姐妹正在叙话,雅若则是去了宝琴、湘云所在的住处,并未在此。 贾珩说话之间,快步进入厢房之中,抬眸看向那落座在茶几之侧的甄兰和甄溪。 两张经雨之后,愈见千娇百媚的脸蛋儿,在灯火映照之下,姝美绝艳。 甄兰修眉挑了挑,眸光似有晶光莹莹之意,听到那外间廊檐上不停传来的脚步声,眸光流溢着惊喜之意,道:“王爷,你来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嗯,过来过夜。” 甄兰柳眉挑了挑,凝眸看了一眼那蟒服少年,晶然美眸莹莹如水,柔声道:“溪儿妹妹,去让人准备热水。” 贾珩:“……” 兰儿是懂他的。 还知道他需要洗去一身征尘。 说话之间,贾珩落座下来,凝眸看向甄兰,轻声说道:“兰妹妹,明天一同进宫就是。” 甄兰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端起青花瓷的茶盅,轻轻喝了一口,说道:“最近,你爹好像进京了?” “这两天快到京中了。”甄兰玉容嫣然轻笑,狭长、清冽的目光莹莹如水,温声道。 贾珩温声说道:“等到了京城,再一同去看看。” 过了一会儿,就见甄溪从不远处过来,那张俏丽、明媚的脸蛋儿上现出几许害羞之意。 “珩大哥,热水准备好了。” 贾珩眸光温和地看向一旁的甄兰,轻声说道:“你们两个说着话,我先去洗个澡。” 说话之间,前往里厢。 过了一会儿,重又换上一袭青衫直裰的衣衫,来到厅堂,彤彤烛火映照着那身形高挑的青年。 贾珩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沉静、刚毅的面容,眉锋之下倒映下一团阴影。 这会儿,甄兰缓步而来,帮着贾珩捏着肩头,道:“王爷,何事忧结藏心?” 贾珩道:“我在想一桩事儿。” 如果他没有猜错,陈渊既然找了高仲平,再加上白莲教在巴蜀之地的根基,那么陈渊大概的作乱之地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四川! 川地勾连藏地与边疆,可以说是一旦乱将起来,想要平定就需要费上一番手脚。 而陈渊想要打出勤王讨逆的旗号,那么单独靠自己显然不大行,可以利用的也就是魏梁两王,三王合力一处,然后共讨于他。 那么,是否如陈渊的意,是否让魏王梁王放出京城,任由四川之地打出反旗? 甄兰抬眸看向眉头微皱,陷入思索的贾珩,好奇问道:“王爷,怎么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没事儿了,天色不早了,咱们歇着吧。” 如果巴蜀之地大乱,朝廷方面是否会有动荡,还有地方文臣的反应,这些都是千头万绪,一团乱麻。 不过有一点儿可以肯定,战时可以集权。 甄兰这会儿和甄溪近前,帮着贾珩宽衣解带,扶持着贾珩上了床榻,一夜再无话。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离国子监监生前往安顺门围攻,已然过去了五六天之久。 锦衣府官厅,后衙 曲朗将手中一册卷宗翻阅开来,然后重又合上,放在一旁的漆木书案上,旋即,点了点头,说道:“这些卷宗递交内阁,由内阁批阅。” 刘积贤闻言,拱手应是,然后吩咐着四方侍奉的锦衣府校尉,归拢着卷宗,装进木箱子,然后向外抬进。 曲朗目光闪烁了下,温声说道:“先前,郡主让你留意的事儿,如何了?” 刘积贤道:“正要和指挥禀告,先前已经派人盯着了高家,高家三郎与高家二郎出了神京,回乡祭祖。” 曲朗面上思量片刻,冷笑说道:“这个时候祭什么祖?其中必有蹊跷!” 刘积贤粗眉挑了挑,眸光咄咄而闪,压低了声音,说道:“卑职已经派人盯着了两人。” 曲朗点了点头,道:“不可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身穿锦衣百户服饰的锦衣府卫,快步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曲指挥,不好了,\b魏王府出事儿了。” 曲朗眉头紧皱,问道:“怎么回事儿?” “魏王……魏王不见了。”那锦衣府卫容色微顿,眸光闪烁了下,开口道。 曲朗闻听此言,佯怒道:“魏王府,锦衣府校尉和力士重重把守,如何还能让魏王跑了。” 虽然贾珩吩咐曲朗,对高仲平所在的宅邸引而不发,但并未告知这些低阶将校。 或者说,故意留了一线防守的漏洞。 就在这时,又从外间来了一个锦衣府卫,急声说道:“指挥,梁王\b府的守卫千户所言,梁王先前不见了踪迹。” 曲朗凝眸看向一旁的刘积贤,都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一些诡秘的气息,低声道:“你在这里盯着,我这就去禀告王爷。” 魏梁二王逃出京城这样的事儿,显然是一桩大事,可以一并与国子监监生闹事案递送至内阁。 刘积贤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了下,温声道:“先前把守魏梁两府的锦衣将校控制起来。” 魏王、梁王逃出了京城,必然要有人对此负责。 而把守两座王府的两位副千户,也就成了替罪羊。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贾珩:绕不开棋了,是吧? 宫苑,武英殿 李瓒落座在一张紫檀木的椅子上,身形高挑,面容刚毅,垂眸之间,正在批阅着奏疏。 其他的内阁中书等小吏,来来回回,轻手轻脚,不敢打扰正在批阅奏疏的李瓒。 就在从殿外来了一个锦衣府卫,低声说道:“阁老,锦衣府指挥使过来了,说是国子监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 李瓒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了下,朗声道:“让他们进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几个身形高挑的锦衣府探事抬起一个木头箱子,倒也不多说其他,快行几步,进入殿中。 “卑职见过阁老。”曲朗面色恭谨,朝着李瓒行了一礼。 还有的礼数,自是要有。 李瓒打量了下对面的锦衣府掌印官儿,说道:“起来吧。” 曲朗道了一声谢,温声说道:“阁老,吕绛和陆理并国子监监生三十余人,已经招供,卑职让人递送上来卷宗,还请阁老观阅。” 李瓒拧了拧眉,旋即舒展开来,说道:“这些证据可还确凿?” 曲朗道:“彼此印证其言,阁老可请三法司的刑名老吏点验。” 李瓒不置可否,只是放下卷宗。 曲朗整容敛色,向着李瓒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此外,还有一事,原魏王和梁王最近不知所踪,” 李瓒闻听此言,面容倏变,诧异说道:“不知所踪?为何不知所踪?” 曲朗道:“阁老,疑似为白莲妖人劫走。” 李瓒闻言,眉头紧皱,点了点头说道:“锦衣府的人都干什么吃的,这么多人把守着,竟然还能让人给跑了。” 曲朗拱手一礼,道:“阁老,是手下之人一时怠慢疏忽,卑职已经让人前去拿问几人,惩戒其怠慢之责。” 李瓒眉头皱了皱,目光闪烁了下,沉声道:“此二人一旦为歹人所用,就可能在地方上酿成一场祸乱,锦衣府最近要出动起来,搜捕这两人的动静,绝不能任由其落入歹人之手,兴风作浪!” 曲朗面色微顿,拱手应是。 李瓒想了想,沉声问道:“吕绛和陆理两人在诏狱中如何?” 曲朗连忙拱了拱手,说道:“回阁老,两人如今在诏狱中,好吃好喝招待着,别的倒无异常。” 李瓒默然了下,叮嘱道:“万万不可折辱了。” 毕竟是两榜进士出身,名声在外,实在不可折辱了。 曲朗面色一肃,拱手道:“卑职实在不敢。” 李瓒沉吟片刻,浓眉挑了挑,莹莹眸光闪烁了下,温声道:“如今京中士林舆论对卫王物议沸腾,锦衣府方面实在不可再多生事端。” 知道眼前之人乃是贾珩手下的亲信,只能从关于贾珩名声的利害上,劝说其人还是收敛一些手段。 曲朗容色微顿,拱手一礼,低声道:“卑职明白。” 李瓒摆了摆手,道:“出去吧。” 曲朗拱了拱手,也不多说其他,转身离了武英殿。 李瓒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盅,威严、苍老的面容上,幽晦莫名。 如今的京城,凡要害枢要之部门,皆在那卫王亲信扈从手中,难怪吕绛、陆理两人为此心惊胆战。 正在李瓒心思起伏不定之时,一个内阁中书的小吏进得殿中,低声说道:“李阁老,高阁老来了。” 说话之间,就见高仲平从外间而来,那张刚毅、威严面容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李阁老,这是什么?”高仲平疑惑地看着李瓒,说道。 李瓒面无表情,说道:“这是刚刚锦衣府递送过来的卷宗,吕绛与陆理二人已经招供了,撺掇、怂恿国子监监生前往安顺门闹事儿。” 高仲平柳眉挑了挑,眸光深深,温声道:“两人先前可曾被用刑?” 李瓒摇了摇头,眸光幽晦,道:“锦衣府的诏狱当中,岂能不会用刑?” 高仲平默然了下,目光闪烁了下,轻声说道:“如此一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李瓒眉头之下,眸光深深,沉声道:“还有一事儿,锦衣府指挥方才来报,被废黜的魏王和梁王,疑似被赵王余孽陈渊,救出了京城。” 高仲平闻听此言,目中现出一抹诧异之色,朗声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李瓒面色阴沉几许,说道:“不知,锦衣府方面把守松懈,先前的锦衣府亲军指挥使,已经派人处置了下去。” 高仲平摇了摇头,眸光闪烁了下,面上不动神色,低声说道:“魏王、梁王两人一旦出得府中,恐怕会酿出祸乱来。” 李瓒摇了摇头,说道:“也闹不出大乱子,朝中京营兵马坐镇,地方百姓并无内患,纵有些许叛乱,也会迅速平定。” 高仲平闻言,心头微动。 …… …… 翌日,天光大亮,炽热日光照耀在庭院当中,经雨之后,庭院之中那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树叶之上可见雨珠滚滚而落。 贾珩这会儿,快步起得床来,离了栖迟院,去了前院书房。 陈潇将秀美螓首从书册之后抬将起来,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魏王、梁王那边儿已经离了京城,刘积贤派了锦衣府探事在盯着了。” 贾珩道:“派人盯着。” 这边儿,顾若清容色微顿,轻声说道:“陈渊最近应该离开京城了。” 贾珩冷声说道:“人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神京城,就待起事了。” 如果当真四川变乱,那时候就是彻底大权独揽之时。 顾若清道:“教中在白莲的一些分舵,尚在巴蜀之地,这些人都是赵王旧部,尚在陈渊手中掌控。” 贾珩轻声道:“你师父能否控制这些人?” 顾若晴摇了摇头,道:“有些事儿,师父也身不由己。” 贾珩一时默然不语。 在书房之中与陈潇和顾若清说了一会儿话,贾珩也没有多做盘桓,向着外间而去。 …… …… 大观园,缀锦楼 迎春一袭藕荷色裙裳,正自落座在一方带着铜镜的菱花梳妆台前,凝眸看着那张菱形铜镜之中的面容,唇红齿白,眉眼之间带着几许娇憨之气。 身后的丫鬟近前而去,正是秦司棋。 近前,一下子帮着迎春捏着肩头,朗声道:“姑娘年岁也不小了,也该许人家了。” 迎春这会儿,分明红了一张鼻腻鹅脂,白玉肌肤的脸蛋儿,似带着几许嗔怪之意,道:“这些都是大太太操持的,哪有女孩儿家自己做主的。” 司棋道:“上次,大爷那边儿不是许了姑娘,要帮姑娘操持婚事的啊。” 迎春翠丽如远山的修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目光闪烁了下,温声道:“大爷他要忙着外间的公事,没有时间管我这些小事儿的,当初大姐姐那边儿就是这样的。” 司棋一时默然无语,但也不好多说其他。 就在这时,外间的丫鬟绣橘欣喜的声音传来,目光莹莹如水,柔声道:“王爷。” 贾珩说话之间,绕过一架屏风,进入厅堂之中,看向那 而迎春也起身相迎,凝眸看向贾珩,盈盈福了一礼,说道:“珩大哥。” 贾珩面上笑意繁盛,说道:“二妹妹,忙着呢。” 司棋面上的笑容倒是要热切一些。 迎春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眸光微微垂将下来,柔声说道:“珩大哥怎么过来了?” 贾珩眸光温煦含笑,说道:“过来看看二妹妹。” 随着时间的流逝,迎春的五官容貌也渐渐长开一些,白皙如玉的面容两侧,可见红晕酡红,明媚动人。 贾珩这边厢落座下来,就从司棋手里接过茶盅,脸上现出一抹思忖之色,目光温煦,低声说道:“这次过来,除了看看你,也是问问你,上次问你的事儿,你想好了吗?” 迎春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彤彤如火,眉梢眼角涌动着丝丝缕缕的妩媚绮韵,颤声说道:“珩大哥,我也不知道的。” 她一个女儿家,如何能够做主自己的婚事?还不是看大太太和珩大哥的。 贾珩笑了笑,凝眸看向迎春,道:“二妹妹现在还没有想好吗?” 迎春柔声道:“我全凭珩大哥和大太太做主的。” 贾珩闻听此言,也不好再行追问,然后落座下来,看向一旁的司棋,低声说道:“去将棋坪拿过来,我和你家姑娘下上两局。” 司棋面带笑意地“哎”了一声,然后,也不多说其他,转身离去。 贾珩落座下来,凝眸看向那眉眼低垂的少女,笑了笑道:“二妹妹也大了,知道害羞了。” 这会儿,迎春将秀美如瀑的螓首垂将下来,显然当初的二木头,如今也知道了一些害羞。 迎春翠丽修眉之下,眸光闪烁了下,唤道:“珩大哥。” 这会儿,司棋拿着一方杏黄色棋坪过来,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上分明笑意繁盛,道:“王爷,姑娘。” 原是高大丰壮的模样,这会儿身形丰腴款款。 贾珩这会儿捻起一颗黑色棋子,“啪嗒”一声,落在杏黄色的木质棋坪上,神情从容。 司棋则是转身去为两人伺候着茶水,不大一会儿,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见着一抹窃喜之意。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二妹妹的棋艺,是愈发好了。” 迎春这边厢,轻轻“嗯”地一声,偷偷瞧了一眼那蟒服少年的白净面容,芳心就有几许羞意莫名。 也不知为何,比着以往,她这会儿凝眸看着珩大哥,不知为何就有些害羞莫名。 所谓,少女情怀总是诗,迎春年岁也不小了,自然会有一些对于爱情的憧憬。 而贾珩作为宁国府当中,最为完美的男人,自然在少女青春懵懂之时,作为难以替代的幻想对象。 迎春犹如远山的翠丽修眉,微微蹙下,明眸中似带着几许羞恼莫名。 贾珩拿起一颗略有几许光洁莹润的黑色棋子,一下子放在棋坪上,沉静、刚毅的面容上见着一抹思忖之色。 “二妹妹这棋艺,真是妙至绝巅。”贾珩笑着赞道。 迎春温声道:“珩哥哥操心庙堂上的国家大事,不怎么将心思放在这等小道上,也是有的。”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如今也没有什么国家大事,倒是在家中可以歇息一段时间了。” 迎春轻轻“嗯”了一声,原也不是什么多话之人。 这会儿,司棋近得前来,将一壶煮好的热茶,递将过去。 贾珩端起一只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清茶,齿颊生香。 司棋而后又徐徐退下,将空间留给两人。 贾珩面色微顿,眸光温和几许,凝眸看向不远处的迎春,低声道:“二妹妹,如果有什么中意的人。” 迎春垂下一颗云髻端丽的螓首,那张丰润、明丽的脸蛋儿两侧蒙起酡红红晕,讷讷声道:“珩哥哥,我会的。” 贾珩容色微顿,凝眸看向有些呆头鹅的迎春,心头也有几许无奈。 不大好撩…… 贾珩想了想,温声道:“二妹妹在屋里,平常除了下棋,还会做什么?” 迎春翠丽修眉之下,那双莹然微润的明眸粲然如虹,低声说道:“看棋谱。” 贾珩:“……” 绕不开棋了,是吧? 贾珩面色顿了顿,诧异了下,问道:“除了棋呢?” 迎春玉容酡红如醺,讷讷说道:“看书。” 贾珩闻言,也不好再一直追问。 真是一个宅女。 贾珩又在厢房里落座了一会儿,也不多说其他,离了缀锦楼,快步向着外间而去。 行不多远,想了想,打算先去栊翠庵去看看妙玉。 栊翠庵 妙玉一袭素色宽袖裙裳,斜靠在一方软榻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自家儿子身上。 妙玉往日那张清冷幽艳的脸蛋儿,明媚娇艳,而那张白璧如玉的肌肤,似蒙起一层母性的甜蜜和爱意。 不远处的邢岫烟,手里正在捧着一本薄薄书册,凝神阅读着,秀丽、明媚恍若出云之岫的眉眼之中,似氤氲浮起一抹思索之色。 当日那个冷心冷意的师太,如今已经变得格外温和、轻柔。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素素的声音。 “大爷,过来了。”素素娇俏声音中带着几许雀跃之意。 就在这时,贾珩挑开一道布帘子,进入厢房,看向那歪靠在床榻上的妙玉,道:“妙玉,逗着孩子呢。” 妙玉香肌玉肤的玉颜上,似是生出几许喜色,翠丽修眉之下,明眸眸光莹莹如水,柔声说道:“孩子这几天长开了一些。” 贾珩近前而来,在一张绣墩上落座下来,看向那还在襁褓中的男婴,伸手握住那一只绵软小手。 贾珩这会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那婴儿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心头满是喜爱和宠溺。 妙玉翠丽修眉之下,明眸眸光莹莹如水,语气不由嗔怪了下,低声道:“孩子还小,你手下别没轻没重的。”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我不少孩子,还没有经验吗?” 妙玉闻听此言,翠丽柳眉之中,妩媚流波的明眸,眸光莹莹如水,羞恼道:“你还得意上了。” 这会儿,邢岫烟看着两个老夫老妻一般斗着嘴,清眸眸光莹莹如水,带着几许莫名羡慕之意。 等什么时候她有了孩子以后,王爷对她的目光也就多了一些。 贾珩这边儿,逗弄了一会儿孩子,转眸看向一旁的邢岫烟,问道:“岫烟,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邢岫烟眉眼温婉、可人,低声说道:“刚刚寻了一本书来看,别的也没有什么。” 贾珩道:“岫烟年岁也不小了,也可以考虑要个孩子了。” 邢岫烟闻言,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酡红生晕,似是轻轻应了一声。 妙玉轻哼一声,道:“到时候家里都是小孩儿。” 贾珩道:“我俸禄多,家里养得起。” 妙玉轻轻应了一声,只是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倒也没有多说其他。 …… …… 暂且不提神京城中,两人叙话,却说就在离神京城数百里的地方—— 魏王和梁王两人骑着一辆枣红色鬃毛的马匹,向着外间疾驰而去,此刻正值盛夏,道路泥泞不堪,一声声马蹄踏在其上,可见泥点子四处飞溅。 但见傍晚时分,雨幕重重,天色昏暗,分明是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随行的阮永德开口说道:“过了前面的关隘,就是巴蜀了。”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说道:“神京方面可是知道我们去了巴蜀?” 阮永德道:“殿下放心,我已经派了几路迷惑的人马,一旦神京锦衣府缇骑方面追捕,定然会引至他处。”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轻声说道:“那还好,否则以锦衣缇骑的速度,沿着路途追捕过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殿下,前方天色不早了,前方寻个宅院,暂且为马匹歇歇脚才是。”阮永德面色微顿,轻声说道。 而后,一行几人快马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贾珩:天子御极九州,佐臣有五…… 正是六月时节,天气说变就变。 夜色低垂,夏雨倾盆,远而望之,可见青翠、秀丽的苍山蜿蜒起伏,在紧锁雨雾的天地当中影影绰绰。 快马疾驰,向着远处那依稀亮起灯火的县城而去,一行众人来到一间茅檐草舍的客栈。 阮永德和魏王、梁王几人进入客栈二楼,进得包厢,几人呼啦啦地落座下来。 魏王陈然凝眸看向阮永德,说道:“四川那边儿究竟如何?” 阮永德容色微顿,眸光莹莹地看向魏王,说道:“我教中不少子弟都在巴蜀之地,只要稍稍招呼,就可云起响应,烽火四起。” 魏王陈然拧了拧眉头,目中可见忧色密布,说道:“朝廷大军骁勇善战,端是不可小视。” 贾子钰用兵之能,可谓鬼神莫测,他实在没有多少信心。 梁王说话就没有过脑子,忍不住说道:“白莲教众,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打过骁勇善战的官军?” 魏王陈然则是在桌子下面扯了扯梁王的一角衣袖,示意梁王不必多言,然后,凝眸看向阮永德,说道:“巴蜀之地,官军那边儿战力如何?” 阮永德接过话头儿,说道:“官军那边儿,都是自己人,到时兵事一起,官军睁一眼闭一眼,倒也并无大碍。”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问道:“高家人这会儿还没有过来吗?” 等他到了巴蜀以后,再统合兵马,效汉高祖刘邦,从巴蜀之地起兵,奠定一代霸业。 阮永德说道:“高家老二、老三走的另外一条路,这会儿应该没有过来。” 梁王眉头皱了皱,眸光深深,道:“先前不是说,准噶尔与和硕特方面,也可以出兵,还能遥相呼应。” 阮永德点了点头,说道:“准噶尔与和硕特方面,已经派人联络,等这边儿一起事,整个西南和西北两地,兵马都会群起响应,朝廷纵有数十万精锐,但也架不住两处边疆失火,左支右绌,难以招架。” 魏王目光深深,心头不由涌起豪情万丈。 梁王冷声道:“这次一定要闹出大动静来!否则,那贾珩小儿用兵如神,再让他平定了叛乱,我们也就不大好了。” 阮永德面上神色却有些不以为意,道:“梁王殿下放心,如今那卫王不得人心,到时候,地方州县豪杰义士,势必群起响应,而京中仁人志士,定然披坚执锐。” 梁王剑眉挑了挑,清冷眸光莹莹闪烁了下,低声道:“神京城上上下下都为那卫王操控。”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魁梧的年轻侍卫,快步进入衙堂之中,沉吟片刻,朗声道:“将军,公子来了。” 阮永德面色一肃,低声说道:“两位殿下稍等,我去迎迎。” 魏王面色不改,刚毅、沉静眉宇之下,目中闪过一抹晦暗之色。 这是第一次见陈渊。 这位前赵王余孽,当初策划了不知多少阴谋,搅动了不知多少风云,甚至父皇驾崩也间接与那陈渊有关。 说话之间,就见门扉轻轻“吱呀”一声,旋即,可见那眉头紧皱,沟壑深深的青年,举步进入厅堂当中。 陈渊那张白净莹莹的脸上似是见着繁盛笑意,说道:“两位堂弟,许久不见。” 此刻,窗外暴雨滂沱,电闪雷鸣,厢房之中炽耀皆白。 魏王和梁王起得身来,抬眸看向那“杀父仇人”的陈渊,拱手一礼,说道:“堂兄。” 陈渊低声说道:“你我如今同是天涯沦落人,如今贾贼在京城当中把持朝政,想要篡夺大汉神器,你我兄弟还当齐心协力,共断利金。” 魏王陈然道:“堂兄说的是,我大汉立国百年,经数代帝王筚路蓝缕,兢兢业业,岂能容外姓之臣窃夺天下?” 贾子钰,不管是不是与母后有染,但把持朝政 事实上,压根儿就没有人在乎甄晴的龙凤胎和宋皇后的龙凤胎是不是贾珩的,造反只是需要一个借口! 而这个借口,恰恰是贾珩长期以来对外的好色人设,所带来的。 …… …… 宁国府,大观园 贾珩在栊翠庵和妙玉说了一会儿话,也没有多做盘桓,而是向着后院而去。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天色昏暗下来,可见廊檐上悬挂着一只只灯笼,在光影之下晕出一圈圈红色。 此刻,秦可卿正在屋中逗弄着女儿贾芙,不远处则是妙玉的女儿——贾茉,在尤三姐的怀里,任由尤三姐抱着。 这会儿,贾茉正在往嘴里塞着一个糖人,吃得不亦乐乎。 丫鬟快步而来,声音中带着繁盛笑意,说道:“王妃,王爷来了。” 秦可卿翠丽柳眉挑了挑,眸光闪烁了下,轻声说道:“怎么过来了?” 贾珩面上笑意温煦,目中带着几许莫名之意,说道:“过来看看你和女儿。” “爹爹。”贾芙声音糯软、娇俏几许,巴掌大的小脸上,分明带着几许雀跃之意。 贾茉那一双恍若黑葡萄的眼眸,明亮晶莹剔透,声音糯软、娇媚,低声道:“爹爹,亲亲~” 贾芙那张白腻如雪的脸上笑意莹莹,眸光莹莹地看向那蟒服少年,伸出两只小手,朝着贾珩招着,糯软说道:“爹爹,抱抱。” 贾珩说话之间,也不多言,抱住自家女儿,转过一张脸来,笑意温煦地看向一旁的贾茉,伸出一手也迅速抱起,打趣了下,说道:“茉儿,少吃一些糖人,仔细莫将牙吃坏了。” 这会儿,尤三姐笑道:“我说她,她也不听,嗯,\b让你爹爹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着,近前,捏了捏小家伙一掐都能出水的脸蛋儿,眼神之中就带着几许宠溺。 贾珩落座下来,逗弄着两个女儿,目中也满是喜爱之意。 秦可卿眉眼可见柔婉如水,问道:“夫君,这两天应该没有什么事儿了吧?” 贾珩目光温煦,笑了笑道:“最近也只是暂时空闲下来,别的也没有什么。” 秦可卿柳眉挑了挑,美眸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贾珩,低声道:“明天是父亲的七十大寿,夫君明天有空暇的话,不如一同去府上。” “我明天没有什么事儿,可以去看看。”贾珩点了点头,应了一句。 旋即,贾珩容色微顿,低声说道:“明天,赵尚书应该会到府上祝寿的吧,我这边儿,正好也有事儿,顺道儿就去见见赵尚书。” 如今吕绛已经出阁,而工部尚书赵翼则是合适入阁,但此事需要善加谋划,不可大意。 秦可卿玉颜恬然、明媚,轻轻应了一声,温声道:“那天,赵尚书应该是来的。” 贾珩抱起两个女儿,道:“等明天一块儿过去看看。” 秦可卿点了点头,温声道:“夫君,天色不早了,尤嫂子这两天说是有些事儿要和夫君说。”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尤氏,心头莫名微动。 只怕是尤氏想他了才是。 贾珩说话之间,将芙儿和茉儿递给一旁的尤二姐、尤三姐两个,起得身来,随着尤氏,向着里厢而去。 …… …… 第二天,一大清早儿,宁国府门前,两只雪白的大狮子被冲刷的一尘不染,雪白莹莹,能够照得人影。 贾珩与秦可卿两人,乘上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在贾府嬷嬷和丫鬟的扈从下,向着秦宅而去。 秦宅,宅邸门楣之前已经立身着一个老仆,沟壑深深的脸上就带着喜气洋洋的笑意,为到访的宾客迎来送往。 秦业其人在工部为官多年,为人宽厚仁和,在同僚当中人缘倒也不错,故而,这会儿也有不少人过来迎来送往。 这会儿,站在门口的卫士,高声道:“卫王的车驾来了。” 说话之间,立身在门口的仆人,快步而来,向着车驾围拢迎去。 随着车马在路边儿停稳,贾珩搀扶着秦可卿从马车上下来,而后,几个嬷嬷抱着一对儿龙凤胎,从马车上下来。 旋即,一行众人进入宅邸当中。 秦业正在和到访的工部尚书赵翼一同叙话,秦钟在一旁作陪。 这会儿,秦业闻听下人来报,起得身来,道:“赵大人在此安坐,我去去就来。” 赵翼点了点头,同样起得身来,道:“我一同过去。” 秦业说话之间,快步来到廊檐之下,迎将上前,唤了一声,朗声说道:“卫王。” 赵翼这会儿,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不由心神微动。 贾珩行得几步,向着秦业行了一礼,\b道:“小婿见过岳丈大人。” 秦可卿也近得前来,向着秦业行了一礼。 赵翼犹如锋利刀锋的浓眉之下,目光就是有些复杂地看向那蟒服青年,拱手一礼,说道:“下官见过卫王。” 贾珩连忙伸手虚扶了下,容色微顿,沉声道:“赵尚书端是折煞于我了。” 几人寒暄而毕,说话之间,向着厅堂行去,落座下来。 这会儿,仆人端上一杯茶香袅袅的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秦业点了点头,问道:“子钰,先前国子监聚集在安顺门的案子结束了吧?” 贾珩目光闪烁了下,温声道:“已经结束了,如今京城平静了下来。” 秦业手捻颌下几缕胡须,面色沉静一如玄水,声音当中不无感慨之意,说道:“前段时间,京中风风雨雨,如今总算稍稍平静了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前段时间是有些乱象纷呈。” 秦业道:“一位阁臣,一位翰林掌院学士,沦为阶下之囚,最近实在乱子有些不小。” 这会儿,一旁的赵翼虽然手里托着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轻轻品着热气袅袅的香茗,但却暗暗留了意。 “但凡触犯国法纲纪,不管是谁,都绝不容情。”贾珩语气严厉几许,说道。 秦业颔首了下,说道:“倒也是。” 贾珩朗声说道:“天子御极九州,佐臣有五,如今内阁五臣有四,尚缺一位阁臣,这几天朝廷就会廷推,拣选德才兼备之人,进入内阁辅政,协理军机枢要。” 秦业点了点头,手捻颌下三绺灰白胡须,朗声说道:“如今幼主当国,是需要拣选辅臣,佐理阴阳,以免国事废弛。” 贾珩面色沉静,一如玄水,朗声说道:“此事还没有太多眉目,不过再也不能如吕绛这样的阁臣拣选入阁,需得拣选一位年高德劭的长者入阁,坐镇理事。” 说着,贾珩将目光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一旁老神在在的赵翼。 赵翼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说道:“卫王说的不无道理,如今朝局需要平稳,不宜太过动荡不安。” 贾珩点了点头,沉喝一声,道:“但总是有些人,不识大体,无风还要掀起三尺浪,搞风搞雨。” 这会儿,秦业那张苍老面容上就是堆起繁盛的笑意,朗声道:“天色不早了,先入席吧。” 众人说话之间,而后前往一侧偏厅,一块儿落座下来。 另外一边儿,秦可卿抱着贾芙,正在和秦钟之妻赵氏在一块儿叙话,逗弄着小姑娘。 秦业面色微顿,朗声道:“如今朝堂上新政大兴,诸事停当,倒也没有什么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天下虽然大治,但地方百姓多有,未知先前和岳丈大人所言水泥之物,匠师可曾造出?” 他如果想要合理、合法得到禅让之位,就要在内政、军事上赢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攫取巨大的威望,获得人心依附。 秦业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工部方面已经组织匠师,操持此事,进展倒是有一些,先前世宗宪皇帝的陵寝,为了加紧修竣,已经用到了水泥之物,功效斐然。” 贾珩闻听此言,眉锋之下,目光莹莹如水,面上不无讶异之色,道:“岳丈先前为何不和我说?” 水泥可以说是修路神器,如果得此物,加固官道,那么天下交通便利,商贸繁荣。 “京中最近政潮迭兴,子钰操持此事,先前倒是忘了。”秦业在一旁开口说到。 赵翼这会儿在一旁听着两人叙话,暗暗在心头记住了水泥此物。 此物得卫王如此重视,看来非比寻常。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了下,温声道:“岳丈大人可以主持天下官道重建事宜。” 秦业皱眉道:“子钰想要扩修官道?如此大兴土木,徭役沉重,只怕天下百姓多有怨言。” 赵翼点了点头,赞同说道:“如今朝廷局势动荡,宜静不如宜动。” 贾珩容色微顿,低声说道:“先前辽东的女真人,这些人尚在俘虏营,不可使其徒耗我大汉米粮,征发一批,前去修路,此外,此事倒也不急,徐徐图之。” 秦业说道:“如此倒还好。”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深深,低声说道:“岳丈大人,赵老先生先用饭吧。” 赵翼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开始动起一双筷子。 另外一扇锦绣云母屏风的里厢,可见秦可卿和秦钟的妻子赵氏,两人在一同叙话。 赵氏边厢,抱着粉雕玉琢的芙儿,心头不由涌起阵阵喜爱之意,低声道:“芙儿真是越来越重了。” 秦可卿弯弯柳眉之下,明眸眸光温润,笑着打趣道:“你这过门儿也一年了,如是喜欢孩子,可以生一个。” 赵氏闻听此言,芳心羞恼不胜,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顿时霞飞双颊,彤彤如火,垂下秀美螓首。 …… …… 宫殿 就在贾珩带着老婆孩子前往老丈人家贺寿之时,宋皇后这边儿心头却已经担忧到了极致。 “然儿怎么可能出了王府呢。”宋皇后那张晶莹如雪的玉容上,不由现出一抹忧色,喃喃说道。 那女官目光温和,开口道:“娘娘,此事锦衣府那边儿说是守卫松懈,才让歹人有了可趁之机。” 宋皇后柔声说道:“去将卫王寻来。” 女官闻听此言,也不多说其他,只是盈盈福了一礼,轻轻应是。 宋皇后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变幻了下,翠丽如黛的修眉蹙了蹙,熠熠妙目当中现出一抹思忖。 就在这时,殿外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女官进入殿中,柔声道:“娘娘,容妃娘娘来了。” 宋皇后闻听此言,心头讶异了下,抬眸看向一架锦绣云母屏风之后的丽人。 不大一会儿,就见端髻秀丽,容色华艳的丽人,绕过一架锦绣云母屏风,鬓发葱郁,香腮度雪,腰肢丰腴款款。 “姐姐。”端容贵妃缓步近前,眸光柔婉地看向宋皇后,轻声说道:“我听说然儿和炜儿两个孩子,已经逃出了神京城。” 宋皇后那张晶莹如雪的玉容上密布忧色,颤声说道:“妹妹,我正说为这事儿发愁呢。” 端容贵妃翠丽修眉弯弯,眸光深深,轻声说道:“怎么说呢?” 宋皇后点了点头,说道:“等问着那小……卫王。” 端容贵妃想了想,说道:“此事也只能询问子钰了。” “已经派人前去相召了。”宋皇后柔声说着,那张白璧无暇的雪肤玉颜上现出一抹怅然之色,语气中满是恼怒之意,说道:“你说这两个孩子,好端端的为何要逃出神京城?” 端容贵妃蹙了蹙明丽秀眉,眸光莹莹如水,轻声道:“他们两个怎么甘心?只怕让歹人利用了去,在外面闹出祸事来,让子钰平定了,那时候真就是没命了。” 宋皇后那张清冷如霜的玉容苍白如纸,喃喃说道:“我也担心着这个。” 端容贵妃道:“现在还不知他们两个现在在哪儿。” 宋皇后道:“赶紧得找回来才是,否则,这样下去,也是个事儿。” 端容贵妃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甄晴:……谁也不能! 秦府,宅邸 这边厢,贾珩与秦业一同用罢饭菜,众人来到书房重又落座叙话,难免继续谈论及朝局。 贾珩抬眸看向一旁的赵翼,叙道:“工部方面当筹备匠师学堂,培养匠师,以行大事。” 他如果谋求执政,重在基础建设,科教兴国,以匠师治国,抵御文科士人,重新打造一套官僚体系,然后为他所用。 否则,如果单独靠如今的文官,根本就不可能抵御文官内部的侵袭。 赵翼沉吟片刻,道:“如今工部之内,各坊署匠师有近万人,倒也不缺匠人,不知这匠师学校是如何一说?” 贾珩面色平静如水,沉声道:“过往那种以老带新的情况,并不适合以后全国大兴土木之事,此外还有全国各地矿藏发掘,也需要各种匠师,齐心协力。” 虽然现在他还没有点金手,但要提前预备好人才,以为将来矿藏挖掘做准备。 赵翼儒雅中带着几许威严的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点头称是。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如赵大人入了阁,主要操持此事,本王之念,是在未来十年当中,将南北几条官道皆做拓建,以为诸省客商通行。” 赵翼闻听此言,心头又惊又喜,因为这是贾珩头一次明确地提及“入阁”两字,显然已然确认此事。 秦业这边厢,凝眸看着两人叙话,在一旁接话道:“子钰,近些年朝廷煤矿、金矿等矿藏发掘,矿务日繁,朝廷也需要匠师,以备无虞。”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正是此意,以后地方矿藏经由水泥修建之官道,递送至神京,可保畅通无阻。” 就在几人商谈甚欢之时,一个衣衫明丽的丫鬟,快步进得书房之中,朗声道:“珩大爷,宁国府那边儿派了人过来,说是宫中娘娘唤王爷过去。” 秦业那张沟壑丛生的脸上难免浮起欣喜之色,说道:“子钰,先进宫去吧。”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那岳丈大人在这儿吃饭,我去去就来。” 秦业目光温煦,低声说道:“子钰先去进宫要紧。”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起得身来,让人给秦可卿招呼一声,外间行去。 宫苑,殿中,暖阁之中 宋皇后云髻华丽端美,一袭素色衣裙,将身形勾勒的曼妙玲珑,正在与端容贵妃叙话,只是丽人眉眼之间的忧色不减分毫。 魏王陈然和梁王陈炜逃出京城,显然不是隐姓埋名,平淡一生的,定然是奔着干大事去的。 宋皇后身为人母,怎么能不为之忧愁、挂念?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宫女快步进得殿中,禀告说道:“娘娘,卫王殿下来了。” 宋皇后闻听此言,心神微动,转眸看向一旁的端容贵妃,语气中仍然难掩忧虑,说道:“他来了。” 不大一会儿,贾珩举步进入殿中,朝着华骨端凝的宋皇后行了一礼,说道:“微臣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宋皇后打量了一眼那蟒服青年,道:“子钰,先前听女官说,然儿和炜儿两个被白莲妖人救出了京城,不知此事却是何故?” 贾珩面色肃然,拱手说道:“回娘娘,此事,锦衣府方面已经在追缉凶手,锦衣府先前在宅邸四周守卫不力,才让前赵王余孽陈渊得了机会,将人劫走。” 宋皇后迫不及待问道:“然儿和炜儿他们两个出得京城以后,又会怎么样?” 贾珩摇了摇头,道:“此事,微臣也在让锦衣府出动缇骑搜捕,娘娘稍安勿躁。” 端容贵妃春山黛眉蹙起,明丽玉颜上满是忧色,说道:“如果让有心之人劫持了他们两个,在地方上闹出乱子来,可是了不得的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道:“娘娘放心,如今天下海晏河清,九州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人心思安,纵然宵小在地方为祸,也难以撼动安定大局。” 端容贵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宋皇后,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宋皇后细秀柳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凝视着那蟒服少年,沉声道:“如果然儿和炜儿他们两个真的在地方上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子钰到时候要如何处置?” “自是因罪论死!”贾珩面色凛然,如寒霜薄覆,目光锐利几许,沉声说道。 宋皇后:“……” 这个混蛋,这般不讲情面的吗? 贾珩沉声道:“朝廷自有法度,先前二王领兵逼宫世宗宪皇帝,已削其爵,而二王仍然怙恶不悛,不知安分,那么如果荡平其所生祸端之后,自当以其罪论死!” 宋皇后闻听此言,心头难免一惊,看向那眉眼冷峻的青年,说道:“难道朝廷就不能有所恩典了吗?”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宋皇后在这一刻,眉眼低垂,心绪莫名低落。 贾珩眉头挑了挑,凝眸看向宋皇后,沉声道:“先前何尝没有恩典?如果二王再行反逆之事,仍降以恩典,宽赦其罪,天下之人势必争相效仿,朝廷威严何存?” “你……”宋皇后俏脸煞白,眉眼之间涌起愠色。 端容贵妃见气氛僵硬无比,连忙出言缓和了下气氛,说道:“还是先将人找回来再说,别的等等再说不迟。” 宋皇后这会儿,眸光凝视着贾珩,心头也生出了一些怨怼之意。 她为他生了一对儿龙凤胎,难道就不能怜惜他一些? 端容贵妃岔开话题,问道:“子钰,咸宁这几天在家里怎么样?” 贾珩低声说道:“咸宁在坐月子,这几天一切尚好。” 这几天,他也没有怎么去见过咸宁了。 宋皇后声音中忧色不减分毫,说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而就在贾珩去见宋皇后之时,坤宁宫的甄晴,此刻也为魏王陈然与梁王陈炜出京的事儿,忧虑莫名。 “锦衣府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人给跑了。”甄晴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满是惊怒之色,纤纤玉手拍了一下一旁的小几,顿时可见茶盅盖碗上下乱飞。 不远处的女官,连忙并拢了双手,脸上现出一抹畏惧之色。 “去将卫王寻来,本宫有话要问他。”甄晴修眉弯弯一如月牙儿,心头烦躁不胜,吩咐道。 那女官闻听此言,连忙转身离了宫殿,向着外间而去。 甄晴起得身来,在殿中来回踱步,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满是一抹担忧之色。 而贾珩此刻正在宋皇后宫中叙话,听到宫女相召,也不多说其他,转而去见甄晴。 可以说两人现在就是贾珩的东西两宫。 坤宁宫,殿中—— 宫女、嬷嬷垂手侍奉,脸上见着担忧之色。 两道淡黄色帷幔挂起的暖阁当中,花纹繁复的兽头熏笼之中,香气袅袅而升,沁人心脾。 甄晴容色幽冷如霜,黛青修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眸光凝露一般看向贾珩,喝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魏王和梁王怎么可能跑出了京城?” 贾珩点了点头,拱手说道:“娘娘容禀,魏王和梁王两人在宅邸” 甄晴翠丽修眉蹙紧,目中浮起一抹狐疑,打量着贾珩,说道:“本宫为何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贾珩目光闪烁了下,说道:“娘娘误会了。” 甄晴狭长、清冽的凤眸中满是危险之芒闪烁,冷声道:“你是不是想让魏梁两王在外面闹出乱子来,然后逼迫杰儿退位,然后让那个洛儿登基?” 贾珩:“……” 磨盘这脑回路……被迫害妄想症啊。 好吧,先前因为皇位的事儿,让甜妞儿摆了一道儿,这是给整出心理阴影了。 “我若是想让洛儿登基,何须多此一举?”贾珩近前,面色无奈,伸手拉过丽人的纤纤柔荑,语气无奈道。 甄晴柳眉挑了挑,狭长、清冽的眸中冷意涌动,冷声道:“本宫谅你也不敢!” 贾珩道:“现在两王逃出了京城,极有可能会酿出乱子来。” “这些是你手下人搞出来的,你自己派人平定。”甄晴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容色一如霜霭覆盖,寒声道。 绝不能影响到她的杰儿的皇位! 谁也不能!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娘娘放心,神京城中,二十余万京营兵马枕戈待旦,如是地方府县一旦有变,随时就可出兵弹压,不会动摇安稳大局。” 甄晴点了点头,明媚、雍丽玉容上现出恼怒之色,说道:“绝不能让这两人闹出大乱子来!” 贾珩轻轻拍了拍甄晴白皙如玉的手背,说道:“娘娘放心,有我在呢。” 甄晴将青丝如瀑的螓首,轻轻依偎在那蟒服少年的怀里,那张带着几许冷艳、刻薄气质的雪肤玉颜上现出一抹甜蜜,朗声道:“杰儿虽是皇帝,但也是你的孩子,等将来长大一些,你要好好教教他,让他成为一个雄才大略的好皇帝。” 贾珩轻轻抚过甄晴的肩头,将到了嘴边儿的“想太多”,低声说道:“我会的。” 暗道,只怕这孩子将来长大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要除去他这个权臣父亲。 权力的金字塔顶端终究太过拥挤了。 这会儿,只见那丽人将两瓣柔润微微的粉唇凑近而来,轻轻搂过那蟒服青年的脖子,那张脸蛋儿两侧浮起酡红红晕,美眸中现出几许妩媚绮韵。 贾珩这会儿,揽过丽人丰腴款款的腰肢,向着里厢快步而去。 此刻淡黄色帷幔之内,香气浮动,一股靡靡之气充塞室内。 贾珩拥住甄晴的肩头,垂眸向那鬓角脸蛋儿红若胭脂的丽人,脸颊时鼓时陷,轻吐慢送,眉眼绮韵流溢,满是让人心惊动魄之美。 贾太师夜宿龙床,得太后尽心侍奉,只怕是董卓、曹操都未曾体验过的待遇。 这样宛如梦幻般的经历,隐隐让人生出一种月盈则缺,无福消受的恐惧。 如果在人道气运流的小说当中,只怕陈汉的气运金龙早已是须发皆张,怒吼连连! 无数仁人志士,争相起兵勤王,十八路诸侯讨贾? 也不知多久,甄晴行至近前,一下子坐将下来,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满是妩媚动人的万种风情。 贾珩剑眉倏扬,目光陷入久违的温润,轻轻扶住那丽人丰腴款款的腰肢,低声道:“你这后宫的女官,只怕有一些怀疑了吧。” 甄晴秀美、明丽的云髻摇晃不停,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彤红如火,低声道:“都被本宫下封口令,但凡四下乱嚼舌根子的,一律被本宫处死!前日就刚刚杖毙了两个。” 贾珩:“……” 磨盘够狠毒。 或者说,甄晴原本就是一个心肠恶毒的女人。 贾珩轻轻推着磨盘,窗外正值夏日时分,不知何时乌云翻涌,倏然天穹之中又起了一阵凉风,稀里哗啦地降落下雨来。 大大小小的雨珠,在这一刻落在池塘当中,激起圈圈涟漪。 …… …… 客栈,二楼厢房 陈渊抬眸看向魏王、梁王,沉声说道:“先前的书信,堂弟应该也看到了吧,那卫王秽乱宫廷,玷辱宗室血脉,实在罪大恶极!等到了四川,我等就要将其丑事传至天下。” 魏王断然拒绝,疾言厉色道:“不可,万万不能拿母后的声誉做文章!” 可以说,魏王这一路上也冷静下来,那就是不能让宋皇后的名声有染,否则,他自身的法统性也将受到天下人质疑? 所谓子凭母贵,既然宋皇后不守妇道,那么有理由怀疑,魏王也有可能不是世宗宪皇帝的种! 再说,为人子者,哪怕是为尊者讳,也不该将这等脏水泼在自家母亲身上。 陈渊皱了皱修眉,目光莹莹如水,说道:“此事不爆出来,如何举起义旗?如何号召天下有志之士,对卫王群起而攻?” 魏王目中闪过一道幽芒,沉声说道:“卫王秽乱宫廷,太后甄氏与其通奸,害死光宗皇帝,扶持二人孽子窃夺神器,其人僭越称王,野心勃勃,路人皆知,有此罪名,足以激起天下义愤。” 既然无法在自家母后身上作文章,那就在太后甄氏身上作文章,反正名声都是一样的。 本来这种事儿,只需要捕风捉影的借口。 陈渊闻听此言,心头盘算着,旋即,抬眸看向魏王,低声说道:“堂弟的意思是,只在甄氏和幼主之事做文章?” 魏王陈然面色肃然,冷声道:“甄氏青春貌美,贾子钰风流好色,两人一拍即合,天下之人也更为可信,至于龙凤胎之事,事情太过曲折玄奇,未必得天下之人采信,实在不足为凭!” 这段时间的苦难,也让魏王陈然在世事洞达上多了一些历练,思虑事情也将更为周密。 显然不想让自己身上的羽毛沾染。 只是这样一来,对贾珩的杀伤力就要小了一些。 陈渊点了点头,目光莹莹如水,朗声说道:“如堂弟所言,倒也可行。” 现在这般说,等到后面大局抵定,那可就由不得他这位堂弟了。 他毒杀祖父,而魏王逼宫生父,其母又不守妇道,名声比他还要恶劣一筹,那时候,他成为皇帝,在名声上并无不妥。 魏王陈然问道:“巴蜀之地,贵教耕耘已久,如果再加上高家的人,足以成事了。” 事实上,高家人自崇平初年就久镇四川,在巴蜀之地树大根深,贾珩如果想要篡位,纵然没有魏梁梁王逃出京城,四川难免是要乱上一乱。 陈渊道:“先前已经联络了准噶尔、和硕特方面,到时候三方起兵,糜烂数省,动摇中枢,足以让朝廷地动山摇!”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温声道:“如今贾子钰虽然坐镇中枢,大权独揽,但因为先前国子监监生一案,已经触怒了天下士人,只要登高一呼,天下势必云集响应!” 就在这时,阮永德从外间进入屋内,声音中带着惊喜之意,说道:“公子,高家人来了。” 陈渊看向魏王和梁王,道:“两位堂弟在此稍等,我过去迎迎。” 魏王陈然这会儿,也连忙起身,朗道:“我也一同过去相迎。” 说话之间,起得身来,随着陈渊一同出了厢房。 此刻,高渤与高镛两人,举步进入厅堂,两人皆是面带风尘仆仆之色,眉头微皱。 魏王陈然快步迎上前去,莹莹如水的目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高兄。” 高渤点了点头,面容沉静、冷峻几许,拱了拱手,说道:“殿下。” 高镛此刻看向魏王,面色肃然几许,朗声道:“魏王殿下,许久不见了。” 见到眼前的魏王,高镛心绪也有几许复杂,因为眼前的魏王,如果不是当初站在那贾珩小儿身旁,甚至帮着咸宁和贾珩小儿拉皮条,岂会有今日下场? 现在还不是要指望着他高家? 如果一开始就用他,想来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魏王点了点头,眸光深深,朗声道:“高兄风尘仆仆,还请至屋中品茗叙话。” 几人寒暄着,进入里间的厢房,开始商议大事。 厢房之中,高几上,可见一根红色蜡烛点着烛火,此刻正自摇曳不定。 高镛落座在厅堂之中,目光见着一抹诧异之色,沉声道:“这一路,贾珩小儿的狗就没有停下追踪,我和兄长绕了不少路,才走到这边儿,当真是一路惊险。” 高渤面上忧色密布,说道:“锦衣府最近搜捕的厉害,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追踪到四川。” 陈渊点了点头,说道:“高家在四川,可能钳制锦衣府的那帮人?” 高渤面色微顿,低声道:“锦衣府方面虽然给几分薄面,但真的碰到大事,未必不会通风报信,骑墙观望。” 魏王陈然转脸看向一旁的高镛,问道:“四川之地,官军兵马几何?可否抵挡住朝廷的精锐。” 高镛点了点头,沉声道:“大哥在巴蜀当中领兵,府卫连同诸处兵马高达十余万,一旦征募起来,接下来就看陈兄的了。” 四川作为西南防御土司与蒙古,府卫兵马十万有余,高仲平在四川担任总督多年,可以说原本就是根基深厚,羽翼丰满。 当初崇平帝在位之时,太上皇在位,高仲平就是崇平帝留驻于外的一道保险。 换句话说,贾珩只要想收揽兵权,想要再进一步,就必须动高仲平这样的前朝遗老,就少不了要和曾为四川王的高家对峙。 因为高仲平是崇平帝的潜邸旧臣,也是崇平帝留在神京城中一道制衡贾珩的后手。 这不是朝堂上的政治斗争可以解决的,唯有真刀真枪地打上一仗! 自古青史之上,未闻有不曾流血而改朝换代者,何况正值盛世当中的陈汉? 陈汉立国百年,恩德广布中外,平灭辽东,新政大兴,天下百姓人心归附,如果让贾珩这等外姓之臣未经一刀一枪就窃夺神器,改朝换代,那才是惊世骇俗,不可理喻! 一言以蔽之,太过儿戏!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高仲平:权欲熏心,欲壑难填! 宫苑,殿宇 贾珩面色微顿,眸光莹莹地看向那躺在床榻之上,绵软城一团的甄晴,看向那张绮丽如霞的脸蛋儿,心头不由生出一股欣然莫名。 贾珩说话之间,起得身来,拿过一旁床榻上的蟒袍,系上一条丝绸腰带,面容沉静,一如玄水。 甄晴转过一张彤彤如火的丰艳脸蛋儿,翠丽修眉之下,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晶然熠熠的美眸当中吮着一抹媚意,轻声道:“不吃了午饭再走?” 丽人一张嘴,声音就有几许慵懒和娇媚之意,将人骨头都酥了三两。 贾珩笑了笑,说道:“不吃了,仔细别让外人瞧见了。” 甄晴轻轻应了一声,翠丽弯弯的柳眉之下,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哀家下次再召你。” 贾珩:“……” 都这个时候了,这磨盘还在释放魅惑之力。 不过想起方才床帷之间的缠绵悱恻,贾珩心头又有几许悸动。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然后出得殿中,向着外间而去。 宁国府,书房之中—— 陈潇翠丽修眉挑了挑,抬眸看向那蟒服青年,低声说道:“锦衣府密谍来报,魏王、梁王两人进了巴蜀,高镛、高渤兄弟也一同去了巴蜀。” 贾珩容色微顿,凝眸看向陈潇,温声道:“让四川等地的锦衣府探事,加大巡查,随时递送消息至神京。” 虽然在客观上容许了四川和西北、藏地一同乱起来,但并不意味着任由几地彻底乱将起来,糜烂诸省。 陈潇春山黛眉之下,清眸眸光莹莹如水,低声道:“锦衣府方面已经派兵马过去了,现在朝廷这边儿是怎么个章程?高仲平勾结白莲妖人,什么时候。” 贾珩沉声说道:“先将吕绛、陆理两人处置了,高仲平的事儿,暂且引而不发。” 高家在四川根基颇深,枝繁叶茂,如果真要动起来,非必寻常。 贾珩又道:“江南方面,江南江北大营,我打算调拨韦彻南下掌握兵权。” 现在的大汉,只要他不真的谋朝篡位,那么人心就是向着他的,但如果真的谋朝篡位,地方督抚多半不会坐视不理。 如果再和地方上仇视他的豪强势力勾结一起,那么真就是十八路诸侯讨贾。 所以,他也需要一场内部战事,彻底扫清内部的反对势力,然后裁换地方督抚,安插亲信。 换句话说,杀鸡儆猴! 高家无疑就符合这个鸡的角色。 这也是他让锦衣府坐视魏王、梁王逃出神京城,前往巴蜀作乱的缘由。 顾若清在不远处手中捧着茶盅,眸光莹莹如水,神情专注地看向那蟒服青年。 贾珩道:“和硕特、准噶尔,这些也当一并扫平了。” 陈潇叹了一口气,说道:“天下刚刚太平一二年,又要再起刀兵,得亏是外患已平,否则如此内乱,定然为东虏所趁。”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也没有法子,这一战过后,天下也就彻底安定了。” 可以预见,经过此战之后,一批新的军功贵族将会涌现出来,而这些就是他的基本盘。 陈潇道:“恩科也不能太拖延了,由你林家岳丈担任主考官,培养一批亲信文臣,将来也能用之于地方。” 贾珩沉吟说道:“现在是引赵翼入阁,只是……李高两人未必应允。” 陈潇道:“吕绛、陆理两人怂恿、撺掇国子监监生,罪当论死,而内阁方面可能会保这两人。” 因为吕绛和陆理两人毕竟是文臣,而且是在“倒贾”,虽然失败了,但同为文臣,兔死狐悲,可能要将此事拿出来理论。 贾珩道:“那就拿此事出来交易。” 这种与官僚集团的斗争和妥协,将贯穿他现在和此后。 贾珩看了一眼外间的天色,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先用午饭吧,这会儿也有些饿了。” 陈潇应了一声,秀眉挑了挑,鼻翼动了动,目光冷峭地看向贾珩,没好气说道:“你先去洗个澡,这都哪个骚狐狸的味儿。” 不是甄氏,就是那个宋氏,这两个不守妇道的妖后,也不知将来九泉之下,怎么面见大汉的列祖列宗? 贾珩这会儿,也不多说其他,前去里厢洗了个澡,然后在书房中和陈潇与顾若清一同用饭。 正如贾珩所想,此刻的武英殿的确在商讨阁臣补缺一事。 内阁首辅李瓒坐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凝眸看向一旁的齐昆、高仲平两人,朗声说道:“内阁阁臣有缺,当增补一位阁员入阁,协理事务。” 齐昆不假思索道:“此事按照惯例,应该奏报于上。” 如今的小皇帝还只是一个懵懂幼童,此事最终还是要让太后拿主意才是。 而众所周知,太后视卫王为亲信部将,只怕还是要交给卫王定夺才是。 李瓒冷声道:“此事终究绕不开卫王,即刻派内阁中书去知会卫王,共商枢务。” 高仲平眉头皱了皱,旋即,又舒展开来,沉声道:“找卫王?” 李瓒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卫王乃是军机大臣,也有商议人事之权。” 这边儿,贾珩洗罢澡,闻听内阁中书相召,心头倒也能猜出其意。 说话之间,贾珩骑上一匹枣红色骏马,在“哒哒”声中,就向着宫城而去。 内阁,文华殿,殿中—— 一个白面无须的年轻内监快步进入殿中,看向那落座在漆木条案后的两位阁臣,恭敬一礼,说道:“阁老,卫王来了。” 贾珩举步进入殿中,看向那身穿一品文官袍服的李瓒,拱手道:“李阁老。” 李瓒落座在厅堂之中,说道:“卫王无需多礼。” 贾珩这会儿落座下来,凝眸看向李瓒,朗声说道:“李阁老唤本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阁老面色平静,语气却格外温和说道:“如今内阁阁臣缺一,也就寻卫王议一议。” 一旁的高仲平此刻也看向那蟒服青年,粗犷眉头之下,目光带着几许审视和打量之意。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李阁老可有心仪人选?” 李瓒想了想,道:“大理寺卿王恕,其人刚直不阿,又执掌狱政多年,才堪大任,是否入阁。”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王恕其人,年迈老朽,况且本朝甚少有以大理寺卿入阁者。” 内阁更多是总揽民政事务,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主官都没有入阁一说。 高仲平想了想,温声说道:“户部侍郎杨达,于部务兢兢业业,不敢怠忽,是否可以入阁?” 贾珩摇了摇头,清声道:“户部已经有一位侍郎入阁,如是再拣选一人入阁,同样有违惯例,况且杨达资历尚浅,入阁未必得人心服。” 高仲平想了想,又开口说道:“礼部尚书姚舆,德高望重,学究天人,按着常制,理应入阁。” 前国子监监生闹事之时,京中舆论四起,姚舆亲自前往国子监坐镇,安抚一些不明真相的监生。 齐昆开口道:“兵部侍郎施杰通晓军机,人情练达,可堪入阁。” 贾珩道:“施杰已为军机大臣,预知机务,再行入阁,不合常理。” 高仲平点了点头,沉静目光打量着那蟒服青年的面容,说道:“那以卫王之意,觉得何人最为适宜?” 果然,卫王夹带里有人,否则不会一再否之。 贾珩想了想,道:“工部尚书赵翼,原为内阁阁臣,如今虽已出阁,但于部务实心任事,兢兢业业,兼其原为阁臣,如今再次入阁,本官以为并无不妥。” 高仲平心头不由“咯噔”一下,浓眉之下,眸光深深看了一眼贾珩。 卫王果然在大肆揽权,安插亲信党羽。 李瓒皱了皱眉,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思量之色。 这赵翼按说也是老资格了,但其人是贾珩之妻弟的岳丈,难免不是贾珩安插进内阁的干将。 高仲平沉吟片刻,说道:“赵翼在世宗宪皇帝之时,就已出阁,如今再拣选其入阁,也不大合适。” 贾珩摇了摇头,温声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几年过去,工部尚书赵翼已经在工部兢兢业业多年,难道还不能够入阁?” 高仲平眉头紧皱,而不远处的李瓒,面上见着一抹思索之色。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凝眸看向高仲平,说道:“除却工部尚书赵翼外,朝堂之上还有合适拣选入阁的人吗?” 贾珩沉吟片刻,温声说道:“本王系出一片公心,前日工部出了水泥之物,曾用在修建世宗宪皇帝陵寝之上,以后全国官道整修,皆可用上此物,也需要一位内阁阁臣主持官道整修事务。” 高仲平沉吟片刻,诧异了下,问道:“官道整修?” 贾珩说话之间,从袖笼当中取出一本奏疏,递将过去,道:“李阁老,高阁老,可先看看此疏。” 而后,经由内阁小吏,递送至一旁的李瓒。 李瓒拿过一份书写的奏疏,凝眸看向其上的文字描写,眉头不由皱了皱,旋即舒展开来。 大抵陈述了水泥之物对交通的重要性。 李瓒阅览而罢,对此未置可否,而是将奏疏递给了一旁的高仲平和齐昆两人。 高仲平同样阅览而罢,刚毅面容上现出一抹思忖之色,皱了皱眉,问道:“水泥之物用来修路,如此广发徭役,劳民伤财,天下民怨沸腾,如是何解?” 难道卫王就是要让这天下乱起来,他才有机会篡位。 贾珩沉吟说道:“这个修路计划为期二十年,头一期五年,先整备神京到洛阳,再一路前往金陵,并非一蹴而就,至于徭役工人,先由女真俘虏以及犯人。” 高仲平皱了皱眉,忧心忡忡说道:“如是漕运,已足堪大用,倒也不必耗费巨资,劳民伤财。” 贾珩道:“未雨绸缪罢了,近些年,高阁老或许没有看到,河南等地降雨渐少,汴河水浅,舟船难行,如是来日雨水彻底停降,漕粮北运也能多一条备选之项。” 嗯,他现在也不算大兴土木,否则,就成了王莽行为。 李瓒默然片刻,沉声道:“吕绛,陆理二人,锦衣府那边儿已具其罪状,卫王以为当如何惩治?” 贾珩沉声道:“二人怂恿监生闹事,又广造谣言玷辱宗室血脉,罪不容诛,按罪应以大不敬罪处置。” 李瓒眉头紧锁,劝说道:“吕绛乃是阁臣,新君刚刚即位,就斩阁臣,恐非祥兆,况且上天有好生之德。” 在他担任内阁首辅期间,一位阁臣被斩,后世之人如何看待于他? 贾珩面色凛然,沉声说道:“如阁老所言,新君方幼,威信未立,才有这等悖逆臣子,不知敬畏,妄议宗室血脉,更应该严惩,以警天下人心。” 李瓒闻听此言,面容似是有些阴沉不定。 而不远处的高仲平,那张刚毅面容之上现出幽晦之色,沉吟道:“此事连同阁臣廷推人选一事,共同禀于太后,交由太后定夺。” 共同…… 显然,高仲平已经敏锐察觉到贾珩的用意,就是要力推赵翼入阁。 李瓒沉吟片刻,接话说道:“那就依高阁老之意吧。” 贾珩见此,情知高李两人已经退让一步,也没有再继续逼迫。 齐昆接过话头儿,粲然目中现出一抹担忧之色,问道:“陈然、陈炜两人逃出神京城,现在不知所踪,卫王可曾派锦衣府缇骑追杀这些兵马?” 而高仲平闻听此言,则是将耳朵给支棱起来,暗暗留意着贾珩所言。 贾珩沉吟片刻,目光温煦,轻声说道:“锦衣府方面已经搜捕,分为数路,追踪两藩踪迹,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拿捕其人。” 齐昆道:“两藩与赵王余孽勾结在一起,在地方上容易酿出祸乱。”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京营大军为百战之师,如是地方生乱,旦夕可平。” 说着,目光似有似无地看了一眼高仲平。 高仲平不愧为宦海沉浮多年的老狐狸,这会儿,倒是面不改色。 李瓒凝眸看向贾珩,沉声说道:“卫王,此事就先这样吧,倒也不论其他。”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温声道:“本王还有一事儿,据锦衣府卫来报,最近和硕特与准噶尔有所异动,京营兵马还要抓紧操演,在一二年内,可出兵荡平西北和藏地,彻底为后世子孙扫平边患。” 李瓒苍松眉头之下,目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朝廷前些年刚刚用兵过,现在又行用兵,不说国库军费不足,就说京营士卒生出厌战之心,也于兵事不利。” 言及此处,顿了顿,李瓒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提醒道:“卫王,国虽大,好战必亡。” 贾珩道:“李阁老之言不无道理,但是如果准噶尔与和硕特领兵犯边,那么我大汉岂能坐视寇虏之兵劫掠我大汉边疆?所谓,未雨绸缪,有备无患。” 李瓒闻听此言,面色默然,一时不语。 高仲平眉头皱了皱,旋即舒展开来,然而接下来贾珩的一句话却又让高仲平心头一紧。 “如果魏梁两王,再加上赵王,在地方上搅动风云,勾连和硕特与准噶尔,那时朝廷就需要及早应对,以备不虞。”贾珩面色凛然,沉声说道。 李瓒闻听此言,一时默然不语。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阁老之言,还有一句,忘战必危。” 高仲平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准噶尔与和硕特两部,先前经朝廷大军征讨,部落损伤严重,没有三五年应该难以起事,朝廷正好趁机休养生息。” 贾珩沉声道:“锦衣府已经加派了探事,这两部这两年休整得七七八八,况且如今我大汉平定辽东未久,正是师老兵疲之时,这些番邦夷狄,为了担心我大汉缓过气来,率兵征伐,势必要趁机作乱,况且如今主少国疑,彼等更是得了机会。” 言及此处,贾珩沉声道:“故而,先前,我吩咐了两地锦衣府卫多加探查,果然有一些异常,两部如今正在秣马厉兵,其意不明。” 李瓒道:“如是这般,朝廷备战,倒也在正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如今加上魏梁两藩出得京城,不知所踪,两方势力一旦内外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李瓒与高仲平、齐昆三人点了点头。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离了武英殿。 待贾珩离去,李瓒看向一旁的高仲平,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卫王今非昔比了。” 高仲平面色淡漠,冷声道:“权欲熏心,欲壑难填!” 一旁的齐昆,黛青浓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轻声道:“卫王先前所言,不无道理。” 高仲平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罢了。” 李瓒摆了摆手,制止了齐昆所言,说道:“不说这些了,魏梁两藩逃亡在外,极容易生出内乱,内阁方面,行文天下府县,画影图形,严厉搜捕其人。” 高仲平沉吟片刻,说道:“那卫王所言,西北和藏地两方如是有异动,朝廷粮秣和军械也得有所筹备。” 齐昆面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国库的钱粮,倒是不缺,如果朝廷在西北和藏地用兵可以支撑一二年。” 李瓒点了点头,目光深沉,说道:“仓禀殷实,倒已有几许盛世气象了。” 高仲平感慨了一句道:“都是先帝遗泽。” 此言一出,武英殿中几位阁臣尽皆沉默不语。 …… ……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甄晴:既是如此,倒也无虞了…… 蜀地,客栈二楼 布置轩敞的厢房之中,可见灯火通明,彤彤如火,映照得几道人影在屏风上,影影绰绰。 高镛和高渤两人和魏王、梁王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商谈着造反的细节。 首先是四川总督,现在的四川总督曾书鸿,原四川巡抚出身,与高仲平乃是连襟。 而四川都指挥使则是高仲平的女婿。 四川俨然成了高家的自留地,可以说独霸整个四川。 高镛点了点头,说道:“等到了四川,如果再加上土司兵马,足以在西南掀起滔天风浪,朝廷那时候剿灭不及,就是我们的机会。” 魏王陈然转而又问道:“京中高伯父那边儿怎么样?” 高渤点了点头,温声道:“父亲那边儿已经有了主张,打算在中枢坐镇,以察朝廷机要。” 魏王陈然面带忧色,道:“四川起事后,贾子钰定然对伯父迫害,伯父还当及早撤出才好。” 高渤点了点头道:“适当之时,父亲会从神京城撤出,前往巴蜀,统帅诸军,以应对朝廷兵马。” 高仲平原是上马管军,下马牧民的名臣,有其领兵,的确少有人及。 陈渊在一旁开口说道:“和硕特与准噶尔两地,我已派了说客前往游说,应在这段时间就会有答复。” 高渤笑了笑,说道:“如此一来,西南、西北、巴蜀三地乱将起来,京营兵马虽然骁勇善战,但兵力捉襟见肘,如是再得朝野内外忠臣义士,共讨贾逆,则大事可期!” 陈渊点了点头,道:“正是此理。” 高镛道:“巴蜀离神京城不算太远,一旦起兵,没有多久就能打到神京,况且巴蜀易守难攻,那贾珩小儿想要攻打蜀地,只要我大军紧守关隘,绝不会放官军一兵一卒进入蜀地。” 陈渊道:“贾珩小儿用兵之能鬼神莫测,不可大意了。” 众人叙着话,商议着用兵的细节,从军械、粮秣再到如何安抚蜀中府县官员的士绅。 高几上的蜡烛,不觉跳跃着燃起,蜡泪沿着蜡烛涓涓而淌。 …… ……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 随着吕绛和陆理两位文臣的处理意见,京中原本对贾珩派锦衣府控场的前事,非议颇多,如今倒也减少了许多。 只是随着内阁阁臣的空缺儿,京中文官儿也将目光纷纷投向接任内阁阁臣的人选。 而对于阁臣接任人选的猜测也变得多了一些。 但罕有人能够准确猜测出何人入阁。 翌日,神京城 荣国府门口停靠着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而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路上可见前些时日雨后的漉漉之意,几乎可以倒映人影。 贾珩以及几个仆人搀扶着甄兰、甄溪一同上了车帘垂挂的马车,而后,向着皇城快步驶去。 此刻,宫城巍峨、壮丽,而青砖黛瓦上可见雨水湿漉漉而下,拍打在一层白莹如玉的石阶上,但见噼里啪啦,雨水丰沛。 宫苑,坤宁宫 甄晴正在与进宫的北静王妃甄雪一同叙话,不远处,甄雪的儿子,水英正在和甄晴的儿子陈杰、茵茵三个小家伙儿玩闹着。 此刻,殿中可见一只鎏金青铜熏笼,可见香气袅袅而升,现出几许沁人心脾的香气来。 甄晴拿过一旁的葡萄,往嘴里递着,纤纤手指带着几许汁液,粉唇微启,说道:“这几天,三叔他们应该到京城了吧。” “已经到京城了。”甄雪点了点头,旋即,柔声说道:“今天兰儿和溪儿不是要进宫吗?让女官看看,人到了哪里了。” 甄晴也不多说其他,转眸吩咐着女官。 过了一会儿,一个嬷嬷进入厅堂之中,低声说道:“娘娘,卫王和卫王妃来了。” 甄晴闻听此言,细秀柳眉弯弯如月牙儿,莹莹如水的眸光不由闪烁了下,凝眸看向那屏风之处。 但见那立下的一架木质锦绣云母屏风之间,可见那蟒服青年与裙裳一白一青,云髻端丽、容颜明媚的两个少女,快步进入厢房。 甄晴黛眉弯弯,狭长、清冽的妙目当中现出几许欣然之色,低声说道:“子钰过来了。” 贾珩快行几步,凝眸看向甄晴,行了一礼,道:“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甄兰和甄溪也近前,盈盈福了一礼,说道:“臣妾见过娘娘。” 甄晴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浮起繁盛笑意,翠丽如黛的弯弯柳眉之下,莹莹如水的美眸打量着那蟒服少年,道:“平身,来人,看座。” 说话之间,内监就搬着一个绣墩,快步来到殿中,可见其上褥子摆放着。 贾珩说话之间,就与甄兰、甄溪两个人在绣墩上落座着。 甄晴点了点头,沉吟道:“昨个儿,内阁方面递送了奏疏,说是内阁佐臣有缺,需要补上一位,内阁议定的想法,是由工部尚书赵翼拣选入阁。” 贾珩沉吟片刻,朗声道:“赵翼执掌部务多年,老成谋国,又原在中枢理事,如今进入内阁重新理政,倒也恰如其分。” 甄晴想了想,温声道:“那就用赵翼,先前奏疏上还要在全国修建道路,是不是有这般一说?” 贾珩问道:“官道整修,为期二十年,工程分为四期,主要是对全国官道道路进行重修,每年国库定量拨付一部分金银给工部,先前水泥之物,可以凝固路面,官道平整之后,诸省府县商贾贩运货物,往来通达。” 这等基础设施投建,往往需要的周期比较长。 甄晴想了想,美眸闪烁了下,朗声道:“如是这般,倒也可行,本宫这两天观看太宗皇帝的起居注,治政之要,弊在失之躁切,这等大兴土木,劳民伤财,急切之间,只怕引得民怨沸腾的结局。” 她以后要垂帘听政,这些朝堂上的事儿,也不能不懂。 贾珩解释说道:“这些先前都是思虑过的,不会对此大兴土木。” 磨盘这是要往慈禧路上走,垂帘听政。 甄兰在一旁听着,那张肖似甄晴五官的脸蛋儿上,似是现出思索之色。 甄晴修眉挑了挑,那双狭长、清冽的美眸当中,目光似是闪烁了下,温声道:“吕绛和陆理,两人如何处置?此二人暗中散播流言,中伤世宗宪皇帝和光宗皇帝,实在罪不容诛。” 被造了黄谣的甄晴,在这一刻,可以说十分愤怒。 贾珩道:“原是因罪论死,但念及新君有好生之德,罢其官,追夺出身以来所有文字,发配云南,永不叙用。” 甄晴点了点头,声音清冷几许,道:“那就照此办理吧。” 对于丽人而言,这不过是弹手即灭的人物。 甄晴又目带期待问道:“陈渊以及陈然、陈炜等人现在寻到了吗?”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锦衣府还在搜捕,想来要不了多久,消息应该就会递送过来。” 甄晴翠丽如黛的修眉挑了挑,晶光熠熠的美眸冷意浮起了几许,沉吟片刻,道:“绝不能让他们在地方上闹出大的乱子来。”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娘娘放心,锦衣府探事,这段时间已经前往西北和藏地,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军情递送过来。” 甄晴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既是如此,倒也无虞了。” 甄雪转过一颗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晶然熠熠的美眸当中带着几许关切之色,柔声道:“咸宁这段时间在家里怎么样?”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还在坐月子,别的倒也没有什么。” 甄雪柔声道:“什么时候让那几个孩子也抱过来,和他们几个认认人。” 贾珩:“……” 真就是他的孩子全部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只怕能够凑成一支足球队了。 这会儿,几个萌娃在不远处,似乎知道是在说自己,伸出两只白皙胖乎乎的小手,一张张香软嘟嘟的脸蛋儿,可爱伶俐,笑靥鲜活。 贾珩近得前来,伸手握住其中一个萌软小娃的纤纤素手,浓眉之下,目中现出几许欣然莫名。 甄晴翠丽柳眉弯弯一如月牙,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眸光,轻轻闪烁了下,道:“让嬷嬷抱着几个下去歇着吧,你随着本宫去那边儿看看。”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而后也不多说其他。 说话之间,起得身来,随着甄晴一同向着里厢暖阁而去。 甄晴近前之时,一下子握住那蟒服少年的手,柔声说道:“那陈然、陈炜还有陈渊真的不大妨事?” 贾珩容色微顿,那双清冷莹莹的目光闪烁了下,朗声道:“不用忧虑,一切皆在掌握当中。” 甄晴点了点头,心头就留了几许意,讶异问道:“怎么说?” 贾珩这会儿挽过甄晴的雪肩,嗅闻着丽人发丝之间的馥郁清香,低声说道:“好不容易见着一面,说这个做什么。” 说话之间,凑到那丽人红润微微的唇瓣上,噙住两片柔软,攫取着甘美、清冽的气息。 而甄雪在不远处,那张香肌玉肤的脸颊早就红润如霞,熠熠而闪的美眸中带着几许痴痴之意。 甄晴心头好奇不胜,眸光盯着那蟒服少年,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那甄晴的丰腴腰肢,温声道:“现在不必多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种事儿也不好和磨盘叙说,否则,估计磨盘第一时间就是叫停,因为这会动摇自家儿子皇位的安稳。 而不远处,甄兰和甄溪两个人在暖阁两旁,听着两人叙话不停,一张张俏丽无端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羞恼之意。 贾珩拧了拧眉头,看向一旁的甄雪,招呼道:“雪儿过来伺候着。” 甄兰那张白皙如玉的面颊羞红如霞,柔声道:“珩大哥,我和妹妹为珩大哥望着风。” 说话之间,两个少女来到厅堂屏风轩阁之侧。 贾珩垂眸看向那正在蹲将下来的甄晴和甄雪,面上也有几许舒爽之意,心头则是思忖着接下来的朝局。 甄晴而后,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狭长、清冽的凤眸当中带着几许妩媚绮韵。 甄晴起得身来,拉过贾珩的手,与一旁的甄雪来到厢房软榻上。 贾珩此刻,两只纤纤素手控住丰腴款款的丽人,低声说道:“晴儿。” 也不知多久,贾珩凝眸看向玉颜丰丽、明艳的甄晴和甄雪,尤其是容颜娇媚的甄雪,此刻,玉颜明媚,彤彤如火,光彩照人。 甄雪“嘤咛”一声,婉丽、明净的眉眼之间满是羞涩和甜蜜之意。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天色不早了,也不能太过久待。” 因为,现在他进宫一事,外间都有所知晓,如果在宫中停留太久,也容易传出一些风言风语。 甄雪一开口,声音当中就有几许娇媚、酥软,唤道:“子钰。” 贾珩面容神色温和,眸光和煦地看向甄雪,道:“雪儿,怎么了。” 甄雪目光柔婉如水,轻声说道:“子钰不和英儿说说话吗?” 贾珩笑了笑,道:“等会儿我看看他。” 而后,起得身来,也不多说其他。 甄晴这会儿,也以一只藕臂撑起绵软如蚕的娇躯,那张华骨端凝的脸蛋儿,红霞密布,眉梢眼角皆是绮韵流溢。 贾珩这会儿,穿将起一袭黑红缎面,金色丝线编织蟒袍,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舒爽之色。 出得厢房,看向那立身在暖阁帷幔之侧,正在帮着望风的甄兰,说道:“兰妹妹,溪儿妹妹,去里厢扶你大姐姐和二姐姐一把。” 甄兰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离了厢房,转身向着里厢而去。 贾珩说话之间,来到殿前廊檐之下,看向远处错落有致的宫苑,目光一时间有些恍惚几许。 如今他虽然出入无禁,但仍不是这座皇宫的主人。 过了一会儿,甄兰从殿中暖阁举步出来,凝眸看向那伫立眺望的蟒服少年,目光就有几许痴痴之意。 “王爷。”甄兰快步近前,目光温煦,柔声道。 贾珩转过头来,凝眸看向甄兰,笑了笑,说道:“兰妹妹,怎么了?” “姐姐说要传午膳了,珩大哥过去用些吧。”甄兰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也有些红扑扑的,颤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重又返回殿中,来到餐桌之下落座下来。 甄晴这会儿,也在甄雪和甄溪的陪同下,出得厢房,而丽人经雨之后,那张香腮凝荔,眉眼如画的脸蛋儿,丰润可人,近前而来,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目中就是带着几许嗔怪之意。 而甄雪也近前落座下来,那张绮艳生霞的脸蛋儿,就有几许汗津津的。 这会儿,女官近前,端上一碟碟菜肴,伺候着几人用起膳食。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贾珩: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因为甄晴应允了内阁的人选,以特旨简擢赵翼入阁,故而,并未将内阁人选交付廷议,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大汉朝局的纷纷扰扰。 赵宅 赵翼一袭褐色员外绸衫,面容苍老,这会儿落座在花厅之中,而不远处的香案上供奉着白玉为轴,黄色绢帛的圣旨,香案上炉香袅袅而升。 赵翼其人那张瘦削、清矍的面容上,就是现出欣喜。 待谢主隆恩,就送走传旨的内监,也不多说其他,向着外间而去。 赵翼重新回到厅堂之中落座下来,脸上仍有激动之色。 时隔几年,重新入阁,赵翼心头难免感慨万千,百感交集。 这会儿,赵翼的发妻沈氏从里厢快步走将出来,凝眸看向赵翼,轻声问道:“宫中圣旨降下了?” 赵翼眉头紧锁,目光就有几许恍惚之意,感慨道:“皇恩浩荡啊。” 说是皇恩浩荡,但其实是那位卫王在暗中使了力。 赵翼轻声感慨着,脸上满是欣然之色。 沈氏语气就有着几许幽怨之意,沉声说道:“原想着老爷这一二年快致仕了,不想又重新入阁,劳心劳力。” 赵翼手捻颌下三绺胡须,面色肃然,朗声道:“如是能为朝廷做些事儿,将来青史之上,当有浓墨重彩一笔,以为后世崇敬、瞻仰。” 沈氏神色略有几许无奈,低声说道:“老爷该含饴弄孙了,还要操持这些事儿。” 赵翼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为国为民,老朽虽至耄耋之龄,仍是义不容辞。” 沈氏撇了撇嘴,也没有拆穿自家老头子真正的想法。 只怕是这官儿还没有做够儿。 …… …… 与此同时,锦衣府诏狱之中—— 一个锦衣府百户展开绢帛圣旨,念诵着吕绛的罪名,其人污蔑圣躬,唆使监生前往安顺门之前闹事儿。 内阁阁臣吕绛身穿一袭白色囚服,其人蓬头垢面,跪在一堆杂乱无章的干草丛中,那张胡子拉碴的面容上一片惨败之气,全无昔日的阁臣风采。 发配云南,追夺出身以来所有文字,永不叙用! 贾珩小儿,迫害忠良,必遭天谴! 而另外一墙之隔的陆理,此刻那张白皙如玉的面上同样氤氲浮起灰白之气。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只是被发配至边疆,将来未必没有卷土重来之日。 “贾珩小儿如此骄横、跋扈,待新君继位之后,势必有所清算,那时候就是贾珩小儿的死期!”陆理心头冷哂。 但转而就要面对自己发配云南边疆的现状。 这会儿,几个府卫探事快步近得前来,就为陆理戴上木质重枷,套上铁质镣铐,嘿然一笑,道:“这一路,也不知能不能到达云南。” 陆理原本那张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又再次变得难看几许。 不管他将来还有没有机会起复,但现在千里漂泊,还不知能不能活着走到云南。 不过,他终究年轻一些,如是吕阁老,只怕…… 陆理心思复杂,这般想着。 而一墙之隔的囚牢当中,吕绛在被锦衣府府卫戴上重枷、镣铐之时,面色沉静,一颗心顿时沉入谷底。 他这样一大把岁数,能否安然无恙走到云南? 然而锦衣府卫却不管陆理心头所想,近前而来,不由分说,一下子拉过吕绛的胳膊,喝道:“走,外面去。” 而另外一边儿的陆理同样也被几个锦衣府卫架着胳膊,出了诏狱。 …… …… 京城,宁国府,外书房中—— 贾珩这会儿,落座在书案后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正在与锦衣府的曲朗和刘积贤叙话,此刻,剑眉挑了挑,凝眸看向曲朗。 “最近高家还有什么动向?”贾珩问道。 曲朗拱手道:“回都督,高仲平最近倒是并无异常,照常进宫上值、下值。” 贾珩面色微顿,沉声说道:“这几天准噶尔与和硕特可有动向?飞鸽传书可曾递送过来?” 曲朗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了下,道:“探事先前所报,二部最近秣马厉兵,大抵在秋日马肥草长之时,大军北犯。” 贾珩叮嘱了一句,沉声说道:“派锦衣府探事密切关注西北和藏地两地动向,同时知会西宁和玉树方面,整军备战。” 曲朗拱手应是。 贾珩面色沉静,转而看向身形魁梧的刘积贤,问道:“最近让锦衣府探事盯紧京城动向,绝不能再酿出什么祸乱才是。” 刘积贤拱了拱手,应了一声是。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凝眸看向一旁的刘积贤,沉吟片刻,朗声道:“最近是怎么说?” 刘积贤剑眉挑了挑,目光闪烁了下,沉声说道:“回都督,锦衣府探事已经对神京城中的白莲妖人的暗探彻底清查,捕杀三百余人,并对近来京中一些诋毁宫帷的谣言,进行了彻底清理。” 虽然贾珩用真真假假之法,将真相隐藏在一串儿荒谬的谣言当中,但总有好事者,单独拎出来一条,即年轻太后和卫王的风流韵事。 毕竟,这种上层权贵的桃色绯闻一向为平民百姓津津乐道,绘声绘色。 贾珩眉头皱了皱,目光冷意涌动,厉声说道:“绝不能任由污蔑圣躬,危害社稷的谣言蔓延,搅扰人心。” 刘积贤闻言,目光闪烁了下,拱手称是。 待曲朗和刘积贤离去,陈潇从一架竹木云母锦绣屏风之后转将过来,宛如清霜薄覆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忧色,沉声道:“西北、藏地以及巴蜀三地勾连一起,声势浩大,又当如何是好?”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外患原本就要乱,现在只是多了四川一地,只当是挤出一个脓疮,等诸乱皆遂,那时候天下也就大定了。” 那时候的他挟功劳,让陈汉一姓禅位,也是顺天应时之举。 陈潇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 贾珩道:“等会儿,我去见见林姑父,商议一下近日恩科之事。” 陈潇轻轻应了一声,提醒道:“你前日助力赵翼入阁,眼下又让自家岳丈领恩科主考之事,这用意瞒不过两位阁臣。”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原本也没有指望瞒过,如今一切皆是顺势而为罢了。” 陈潇修眉挑了挑,莹澈清眸眸光现出恍惚之意,低声问道:“你这是要逼反那高仲平?” 贾珩沉声说道:“正有此意!” “现在高仲平也好,亦或是和硕特与准噶尔,三方势力还未准备好,如果仓促起事,反而容易为我各个击破。”贾珩想了想,补充说道。 陈潇点了点头,柳眉弯弯,眸光莹莹如水。 少顷,就听得外间一道熟悉的清冷声音,带着几许冷峭,说道:“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说话之间,但见顾若清举步进入书房之中,那张香肌玉肤,犹如清霜薄覆的脸蛋儿上笑意微微,清冷莹莹的眸光妩媚流波。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先前,倒也没有说什么。” 说话之间,轻轻拉过顾若清的纤纤柔荑,温声道:“若清,这段时日清减了许多。” 嗯,自从朝鲜回来之后,他忙于朝争以及诸般之事,与若清之间的相处倒是少了。 不怪若清脸上时不时现出思索之色。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顾若清的肩头,沉静、刚毅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思忖之色。 陈潇轻哼一声,眸光温煦,低声说道:“这会儿还在白天呢,两个人就闹在一起,也不嫌腻歪的慌。” 贾珩伸手轻轻拉过陈潇的纤纤柔荑,正待去摘雪梨。 陈潇柳眉蹙了蹙,打掉贾珩的手,沉声道:“给你说正事呢,关西七卫能否抵挡住准噶尔部的虏骑,朝廷是否再派兵马驰援关西?” 贾珩想了想,叙说道:“金铉以及关宁铁骑,还有庞师立等人,屯兵十余万在西北,如果仅持守势,应保无虞。”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但西北和西南一乱,朝廷不可能完全仅持守势,龟缩不出。” 贾珩目光深深,应了一声是。 旋即,伸出一只手来,探入顾若清的衣襟,只觉掌中丰盈团团,沉声说道:“朝廷派兵还是要派兵的,只是还要再看看情况。” 顾若清这时,秀立双峰遇袭,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伸手试着拨开贾珩的手。 心头在这会儿,暗暗嗔怒了一句。 这人真是的,当着师妹的面就对她动手动脚的,真是岂有此理? “玉树之地尚有和硕特蒙古的兵马,随时进逼。”陈潇道。 贾珩翻山越岭,就开始跋山涉水,道:“蒙王率领数万察哈尔蒙古的骁骑镇守玉树,阻挡住察哈尔蒙古铁骑的北上,应无大碍。” 陈潇柔声道:“那么真正的困境就是在巴蜀之地。”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深深,朗声说道:“巴蜀方面,皆是高家的亲信部旧,你稍后让锦衣府拟制一份战时兵力、将领的隘口局势图,以备朝廷指画方略,调兵遣将参详。” 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这会儿,顾若清那张有着几许幽清、冷艳的脸蛋儿,已经蒙上浅浅酡红红晕,显然在贾珩暗渡陈仓的拨弄下,已然道心动摇。 陈潇在一旁实在受不了,暗暗啐了一口。 贾珩这会儿,伸过纤纤素手,揽过陈潇的肩头。 陈潇柳眉之下,明澈剔透的清眸莹莹如水,没好气道:“你这左拥右抱,纵是真的到了那个位置,也是一位昏君。” 贾珩目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这与自家妻妾……” “嗯?”顾若清此刻,原本微微眯起的眸子,忽而睁开,神色就有几许不善。 究竟谁是妻,谁是妾? 贾珩连忙改口道:“与自家夫人你情我侬,也不算什么吧。” 贾珩说着,凑到陈潇的唇瓣,蜻蜓点水般啄了那少女的嘴巴一下。 陈潇嗔怒道:“别亲我。” 贾珩一时间有些无语。 …… …… 天山,准噶尔部落 正值夏日时节,天气炎热,天穹蔚蓝无垠,一眼望不到头。 而在茫茫草原之上,可见微风吹过,草浪席卷。 一顶红宝石毡顶,金白二色织线绢布的帐篷当中—— 准噶尔部落的巴图尔晖台吉坐在一张通体由黄金打造的椅子上,周围几个侍女为其扇着风,而漆木条案上放着一块块西瓜,瓜瓤红丫丫,汁液横流。 下方的两行矮几两侧,排列着几位准噶尔部的酋长和王子噶尔丹等人。 巴图尔晖浓眉挑了挑,目光闪烁了下,沉声说道:“汉人藩王的书信,诸位也都看到了,先前东虏在辽东被那汉廷卫王平灭,我部正在休养、整顿,未曾阻碍汉军,如今辽东平灭,以汉人的贪婪性子,多半是要领兵攻打我准噶尔,掠夺牧场和土地。” 下方落座的准噶尔蒙古众酋长,面上都是见着愤怒之意。 噶尔丹面色肃然,沉声道:“父汗,这二年,汉人一直在打仗,早就是疲惫不堪,先前如果不是我准噶尔还要休养,就不能坐视汉廷出兵扫灭辽东,现在汉军外患已经平了七七八八,现在就剩我们与和硕特了。” 先前,女真亡国之前,曾经致信准噶尔与和硕特,但准噶尔正在休整,毕竟当初的关西七卫之战折损了数万精锐。 至于和硕特,更是距离遥远,不能调拨兵马。 巴图尔晖目光冷意涌动,沉声道:“汉人有句话说的好,唇亡齿寒,现在就轮到我们了。” 噶尔丹剑眉挑了挑,目光锐利,犹如狼眸,说道:“父汗,汉人还有句话说的好,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恰巧汉廷幼主临朝,主少国疑,加之又有内应在巴蜀之地遥相呼应,如此良机,可谓千载难逢!” 巴图尔晖点了点头,面色微顿,凝眸看向噶尔丹,目中现出一抹欣赏之色。 随着巴图尔晖的几个儿子,如卓克里图、达尔玛、温春几人的战死,准噶尔汗位的继承人选,也渐渐现出了一些轮廓。 而噶尔丹原本就是小儿子,蒙古传统也多是以小儿子继承家业。 巴图尔晖点了点头,温声道:“现在正是汉人虚弱之时,我们三路进兵,再加上汉人蜀地生乱,自顾不暇,我准噶尔拿回关西七卫,势在必得!” 噶尔丹道:“如果当真如书信所言,那卫王贾珩做下天怒人怨之事,到时候中原各地烽火四起,处处竖起义旗,我准噶尔未尝没有剑指西宁,牧马青海的可能!” 巴图尔晖闻言,面色振奋,高声赞道:“说的好!” 如果当真汉人自己乱起来,他们准噶尔还真占据西北,建立一个大大的汗国。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黛玉:还能怎么样?羊车望幸…… 天山,准噶尔部落 准噶尔汗巴图尔晖台吉,坐在一张黄金椅子上,这会儿听噶尔丹说完,赞叹了一句,脸上不由现出一抹欣然莫名。 噶尔丹沉吟片刻,说道:“父汗,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巴图尔晖浓眉挑了挑,沉声说道:“汉人在关西七卫屯驻重兵,我准噶尔想要攻打关西,尚需时间筹措、调拨兵马。” 噶尔丹慨然应道:“父汗,儿子愿为先锋,率领兵马攻打关西七卫。” 巴图尔晖眉头之下,目光咄咄而闪,沉吟道:“你平常罕少领兵,贸然领兵前去,易为贼人所趁,还当谨慎小心才是。” 噶尔丹闻听此言,容色顿了顿,沉声道:“父汗,儿臣接下来又当如何?” 巴图尔晖摆了摆手,道:“父汗让族中大将率领兵马前去。” 噶尔丹闻听此言,目光闪烁了下,也不好再多作坚持。 巴图尔晖眉头挑了挑,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酋长、大将,沉声说道:“汉人上次让我族折损了不少儿郎,如今不能再任由汉人步步蚕食,进逼我准噶尔部落。” 众酋长、大将闻言,皆是开口称是。 经过这二年的休养生息,准噶尔元气倒也恢复了一些,但还并没有到先前的水准。 巴图尔晖说道:“派人给叶尔羌部落递信,想他们请求援兵。” 下方一个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中年大汉就是应了一声,然后拱了拱手,起身离去。 而后,巴图尔晖开始对在场的番将调拨,准噶尔部数万兵马,虽然经过先前折损,但如果强行征发青壮男子,仍可凑出近十万大军。 …… …… 藏地,一望无垠的蔚蓝天穹,雪山山巅洁白晶莹,神圣巍峨,犹如刀锋的冰石崖壁上可见天山雪莲摇曳不停。 “哒哒……” 一匹匹枣红色的骏马向着远处疾驰,和硕特可汗坐在马鞍上,手中挽着一张二石强弓,向着远处雪地上的雪兔攒射而去。 “噗呲~” 但听箭矢入肉之声响起,那只毛茸茸的雪兔凌空翻腾了下,就已中箭倒地,鲜血自伤口汩汩而出,流淌在雪地上。 和硕特可汗吐出一口浊气,但见热气氤氲开来。 就在这时,一个头戴貂皮毡帽的年轻人,从外间快步而来,高声说道:“可汗,昌都急报。” 和硕特可汗闻听此言,将手中的弓放在肩上,那张胡须拉碴的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旋即,拨马而回。 和硕特可汗在一众亲卫的扈从下,返回汗帐。 此刻,帐篷之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和硕特部落的酋长、大将,见着和硕特可汗进入军帐,纷纷行了一礼,道:“见过可汗。” 和硕特可汗摆了摆手,大马金刀地落座在黄金打造,镶嵌玉石的椅子上,朗声道:“诸位都起来吧。” 众人道了一声谢,纷纷起得身来。 和硕特可汗点了点头,诧异了下,问道:“昌都方面,又有铁骑劫掠了?” 察哈尔亲王,也是汉廷的蒙王率领兵马驻扎在昌都之地,也在一定程度上贯彻了蒙古骑兵来去如风,劫掠财货的传统,每次定点派出骑军,前往藏地袭扰和硕特。 其中,一个骑军将校点了点头,说道:“可汗,汉军如今愈发猖狂,已经数次派兵马劫掠我牧民。” 和硕特可汗眉头紧皱,面上同样有着愠怒之色流露,沉声说道:“身为黄金家族的子孙,却为汉人朝廷卖命,真是丢尽了黄金家族的颜面!” 军帐当中的众和硕特蒙古番酋、大将,面色微顿,纷纷开口道。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高大的侍卫从外间而来,进入厅堂,看向那蟒服少年,朗声说道:“可汗,有一人自称是汉廷的赵王部属,要求见可汗。” 和硕特可汗浓眉挑了挑,那双晶然熠熠的眸光闪烁了下,语气狐疑不定,低声说道:“赵王?汉廷可有赵王其人?” 心头难免生出几许狐疑之色。 和硕特可汗想了想,目光闪烁了下,喝问道:“去将人唤过来。” 和硕特可汗眉头皱了皱,心头不由疑惑不定。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中年人在两个青年侍卫的陪同下,快步进入厢房之中,朝着和硕特可汗行了一礼,说道:“草民见过可汗。” 和硕特可汗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浓眉皱起,面容神色不由诧异了下,低声说道:“汉廷赵王,未知是何人?” 那中年人道:“回可汗,我家王爷乃是隆治朝的藩王,乃是崇平帝的兄弟,原属正统,后来一直反抗崇平父子的暴政。” 和硕特可汗闻听此言,明眸眸光闪烁了下,心头微动,朗声道:“可是那个多次在汉廷疆域之内,四下闹事的赵王?” 和硕特可汗先前也知道一些赵王的事迹,当然更多是成事不足,坏事有余的印象。 那中年汉子面色凛然无比,义正言辞说道:“我家王爷这些年一直在反抗汉廷,虽然不大顺利,但屡败屡战,从不放弃。” 这位说客却深得曾文正公上疏三味,将一个面对汉廷欺压,骁勇善战的形象跃然纸上。 和硕特可汗点了点头,说道:“贵使这次过来是?” 那中年汉子道:“可汗,如今汉廷的卫王独揽大权,专横跋扈,在朝廷上迫害忠良,戕残宗室,我家主人联络了魏王、梁王,对卫王进行反抗。” 和硕特可汗闻听此言,心头微动,分明有着几许兴趣之意,说道:“贵使,不知是什么情形?” 如果是汉廷内部的叛乱,那他准噶尔可以借助汉廷内部生乱,收复昌都,乃至进兵青海。 那中年汉子容色微顿,朗声道:“这次我家王爷前往巴蜀之地,号召忠臣义士起兵反抗那卫王,而和硕特与准噶尔两部,如是遥相呼应,足以让汉廷疲于奔命,左支右绌!” 和硕特可汗闻言,面色变幻了下,道:“当真?” 中年汉子沉吟片刻,道:“可汗,我家公子已经前往巴蜀,最近一两个月就要起事。” 因为,兵马未动,粮草和军械先行。 和硕特可汗目光深深,沉声道:“汉廷的卫王骁勇善战,更得京营精锐为其助力,纵然三路起兵,未必济事吧?” 当然,这仅仅是试探之言。 中年汉子眉头皱了皱,沉声道:“可汗,贾珩小儿虽然能征善战,但其人倒行逆施,多行不义,巴蜀之地一旦起事,天下州县定然群起响应!那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和硕特可汗默然片刻,一时并未接话。 那中年汉子道:“和硕特如果不出兵,那么汉廷就会派兵马剿灭和硕特。” 和硕特可汗沉吟片刻,说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本汗还是知道的。” 就算他不攻打汉人,汉人也会攻打于他。 中年汉子闻听此言,沉吟道:“可汗,如今三地共同发兵,再加上忠臣义士于四方呼应,大事可期。” 和硕特可汗那张粗犷、刚毅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道:“只是事成之后,我和硕特能够得到什么?” 中年汉子面容沉静如铁,目光深深,朗声说道:“可汗想要什么?” 和硕特可汗沉吟片刻,虎目忽而迸射出两道摄人光芒,言之凿凿道:“本汗要川西之地,同时要收回青海。” 川西之地挨着藏地,显然和硕特可汗想要建立一个疆域广袤的汗国。 中年汉子闻听此言,目光深深,呼吸凝滞了半晌,开口道:“可汗,此事可行。” 虽然陈渊在先前没有交代如何让步,但中年汉子在这一刻,仍是选择暂时应允下来。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 这几天,神京城当中,刚刚下过一场大雨,关中大地的旱情稍稍缓解了许多,空气当中的暑气渐散许多,蝉鸣在梧桐树叶当中缭绕不绝。 宁国府,后宅 贾珩正在丛绿堂的一张躺椅上纳凉,随着天气炎热,暑气弥漫,京中诸衙门也放了假。 贾珩正在吃着西瓜,不远处,陈潇与顾若清两人则是看着剑谱,面容上见着一抹清冷之意。 贾珩面色平静,分明正在闭目养神。 忽而,就在这时,一个脸上满是褶皱的嬷嬷,快步进入厢房之中,面色微顿,沉声道:“王爷,林老爷来了。” 贾珩闻听此言,也不多说其他,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道:“我去看看。” 陈潇点了点头,道:“去吧。” 贾珩说话之间,起得身来,快步出了从绿堂,沿着一条红栏黛瓦的回廊,向着前院花厅行去。 此刻,林如海这会儿正自端起一只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杯,儒雅、白净的面容上,似是现出一抹思量之色。 就在这时,听到外间的脚步声,林如海循声而望,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起得身来,问道:“子钰,回来了。” 贾珩拱手一礼道:“见过林姑父。” 林如海低声说道:“子钰,先前书信上说,朝廷打算开恩科,开科取士?” “按照常例,也到了开恩科之时。”贾珩低声说道:“姑父乃是清流名宦出身,学究天人,如是为今科主考,倒也未尝不可。” 林如海拧了拧眉头,旋即,舒展开来,说道:“我为主考,倒也没有太大问题,只是海关那边儿尚不知是什么章程。” 贾珩沉吟片刻,朗声道:“海关那边儿,税警已经筹备完毕才是。” 林如海手捻颌下胡须,说道:“已经七七八八了。”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那正好腾出手来,主持科考。” 林如海容色微顿,沉声道:“如是这般,倒无不可。” 想了想,又将到了嘴边儿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如今的朝堂,文臣视子钰为权臣、野心家,而子钰这般罗织党羽,却也不知是何缘故。 贾珩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香茗,只觉茶香袅袅而起,心神微动。 就在翁婿两人叙话之时,一个衣衫明丽的嬷嬷快步进入厅堂当中,禀告说道:“王爷,林姑娘来了。” 黛玉虽是侧妃,但因为府上王妃专指秦可卿,故而,嬷嬷平常则是对黛玉以林姑娘相称。 黛玉说话之间,缓步进入厅堂之中,凝眸看向贾珩以及林如海,声音娇俏中带着几许酥软,低声说道:“爹爹。” 林如海目光温煦,笑了笑问道:“玉儿,你这是过来了?”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星眸粲然如虹,柔声说道:“爹爹,近来可好?” 林如海目中现出几许欣然之色,连连点头说道:“好,好。” 此刻,看着自家女儿成了王妃,尊荣富贵,林如海心头也有几许为人父的喜悦。 黛玉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熠熠明亮的星眸闪烁了下,落座下来,低声说道:“父亲最近头上白发都增多了一些。” 林如海笑道:“也是忙着朝堂上的事儿,再过几天,也就好了。” 贾珩温声道:“天色不早了,岳父大人,先一同用饭吧。” 林如海点了点头,说话之间,几人来到偏厅,在一张高有两尺的红木几案之旁落座下来。 林如海道:“子钰,魏王和梁王两人先前逃出了神京城?” 贾珩面上似有讶异之色,问道:“姑父也听说了此事?” 林如海沉吟片刻,问道:“这样大的事儿,这两人逃亡地方之后,是否会酿出祸乱?” “几乎板上钉钉之事。”贾珩沉声说道。 林如海默然了下,问道:“那子钰……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珩道:“锦衣府已经追捕、监视二王之动向,不会让二王在地方上酿出大的祸乱。” 林如海点了点头,目光闪了闪,说道:“那还好。” 贾珩道:“姑父放心,如今大汉海晏河清,九州安定,纵然彼等作乱,也不会成什么大气候!” 林如海应了一声是,而后,拿起筷子用起饭菜。 …… …… 待用罢午饭,贾珩这边厢,就是目送林如海远去,看向那正在端起茶盅,喝着茶水的黛玉,柔声道:“林妹妹,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羊车望幸……”黛玉流光熠熠的星眸翻了个白眼,低声说道。 贾珩:“……” 黛玉现在也会讲荤段子了。 不过,这成语用的的确贴切。 小羊如今也长成了大羊。 贾珩握住黛玉的纤纤素手,明眸粲然如虹,轻声说道:“林妹妹,咱们去大观园歇着吧,这会儿天挺热的,咱们寻宝姐姐过去。”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那张白皙如玉的脸蛋儿明媚如霞,随着贾珩向着大观园而去。 大观园,蘅芜苑 宝钗落座在靠着轩窗的一方软榻上,翠羽修眉之下,美眸莹润微微,手中正在拿着一份账册,眸光莹莹如水,翻阅着。 随着时间过去,宝钗愈发有着贵妇的雍容气度,眉梢眼角皆是高贵典雅。 宝钗看向那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明眸莹莹如水。 莺儿在不远处垂手伺候着,那张俏丽、明艳的脸蛋儿上就有几许黯然之色。 显然贾珩不收其人,让莺儿这几天心头颇为沮丧。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文杏的声音,柔声说道:“王爷,你来了。” “过来瞧瞧你们家姑娘。”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 少顷,就见那蟒服青年与黛玉联袂而入。 “王爷,林妹妹,过来了。”宝钗放下手中的账簿,那张雪肌玉肤的脸蛋儿,丰润温婉,笑意盈盈。 贾珩剑眉挑了挑,说话之间,近前而坐,伸手挽过宝钗那双纤白、绵软的素手,问道:“忙着呢?” 说话之间,来到宝钗身侧,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目光闪烁了下,柔声道:“这都是什么账簿?” 宝钗翠羽明丽的修眉挑了挑,低声道:“二叔那边儿递送过来的海贸盈利所得,汇总了账册,王爷等会儿要看看吗?” 贾珩笑了笑道:“我不看这个。” 黛玉星眸中带着一丝促狭之意,声音中带着几许打趣,说道:“让爱操心的操心去。” 这会儿,莺儿从一旁过来,递上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香茗,目中见着一抹思量之色。 贾珩容色微顿,眸光温煦,低声说道:“薛妹妹可真是我的贤内助。” 宝钗秀丽如黛的翠羽修眉之下,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酡红如醺,道:“我也只是略尽本分罢了,处置这些后宅琐事尚可,但如果是朝堂上的事儿,可就力有未逮了。” 在这一点儿上,她是比不过栖迟院的那个甄兰的。 贾珩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垂眸之时,抿了一口热气袅袅的香茶。 旋即,放下手中的茶盅,眸光温和地看向一旁的黛玉,低声说道:“林妹妹,午后了,该午睡了吧。”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脸蛋儿就有些红润如霞。 贾珩轻轻挽过黛玉的纤纤素手,凝眸看向黛玉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柔声说道:“午睡了。” 而后,几人前往一旁的软榻上落座下来。 宝钗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两侧似浮起浅浅红晕,彤彤如火,那双水润杏眸莹莹如水。 蹲将下来,侍奉着贾珩,丁香漫卷,柔婉可人的眉眼绮韵无声流溢。 黛玉却将螓首扭转过一旁,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绮艳生晕,星眸熠熠,一如星河。 贾珩轻轻揽过黛玉的削肩,凑近而去,犹如雨点般扑打在那两瓣樱唇上。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贾珩:不能总是流连于温柔之乡…… 大观园,蘅芜苑 夏日午后时分,阵阵蝉鸣之声在林间响起,衬托得夏日愈发炎热漫长。 而厢房之中,因为四周以冰块儿消暑,室内倒不显得太过闷热。 而淡黄色帷幔垂挂一些,贾珩轻轻揽过黛玉的香软娇躯,说话之间,凑到丽人秀颈之畔,嗅闻那暗暗浮动的香气,心神莫名。 而三足六耳的铜质熏笼当中,可见青烟袅袅,香气浮动。 黛玉将香软柔嫩的娇躯,一下子依偎在贾珩怀里,而那张巴掌大的白皙小脸娇媚明艳,犹如繁星流动的\b星眸似有妩媚流波,羞恼说道:“珩大哥,这样不会有着孩子的吧?” 这会儿,只觉小腹涨涨的,心神恍惚,等以后别是有了孩子。 贾珩轻轻伸手牧着一只丰盈、柔软的小羊,只觉掌指丰软流溢,心头欣然不胜,笑着打趣道:“有了孩子不正好,正好可以生下来,让林妹妹养着。” 也不知道黛玉带着几个娃,会是什么的画面感。 黛玉腻哼一声,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丰润可人,也不知为何,心湖中却不由浮现自家挺着大肚子的一幕,芳心娇羞不胜。 宝钗也将那有些绵软如蚕的娇躯偎靠在那蟒服少年怀里,那张愈见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眉梢眼角可见春情绮韵流溢不停。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京中的生意,薛妹妹好好操持着。” 宝钗拧了拧眉,问道:“王爷放心。” 贾珩想了想,握住宝钗那一只绵软、胖乎的素手,低声说道:“这几天,怎么说?肚子有动静了吗?” 宝钗犹如翠羽明丽的修眉似有汗珠晶莹滚动,美眸眸光莹莹如水,声音娇俏而酥软,低声道:“王爷,这还没有到月信的时候呢。” 她也想要孩子啊。 只是肚子现在还没有动静。 说话之间,将一颗秀美如瀑的螓首依偎在那蟒服少年的怀里,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满是妩媚春情。 她现在是王妃了呢,等有了孩子以后,孩子将来就是郡王。 贾珩轻轻拥住宝钗和黛玉的肩头,温声道:“你们早些有着孩子,我也就放心了。” 宝钗那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红晕,颤声说道:“王爷。” 此刻,两道金钩束起的淡黄色帷幔之外,莺儿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酡红,心头不由涌起阵阵期盼之意。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也能与王爷在一起呢。 贾珩在床榻上与钗黛两人痴缠了好一会儿,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这会儿,抬眸看了一眼外间苍茫晦暗的天色,朗声道:“天色不早了,该起来了。” 宝钗轻轻应了一声,而后也不多说其他,伺候着贾珩起得身来。 贾珩穿将起来一袭黑红缎面,金丝丝线的蟒袍,低头踏上一双黑色朝云官靴,系上腰间一根犀角白玉绸带,出了厢房。 这会儿,莺儿端上一盆冒着腾腾热气的温水,而后,快步而来,语气中带着几许羞怯和热切之意,朗声道:“王爷,过来洗手。” 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在温水中洗着,那张沉静面容上现出一抹怔怔失神之色。 而后,从莺儿手里接过一条毛巾,擦了擦手。 这边厢,莺儿弯弯柳眉之下,眸中带着几许莫名之意,问道:“王爷要不要喝杯茶?” 贾珩面色肃然,轻声道:“你去倒茶吧。” 贾珩点了点头,来到一旁的小几上落座下来,而紫鹃近前,给贾珩揉捏着肩头。 贾珩从紫鹃手里接过茶盅,温声说道:“紫鹃,进去好好伺候着你家姑娘。” 紫鹃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了厅堂。 不大一会儿,宝钗和黛玉从里厢出来,宝钗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似蒙上玫红、明艳的绮韵,娇媚动人。 而黛玉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同样可见玫红气韵团团,熠熠而闪的星眸粲然如虹,低声道:“珩大哥。” 贾珩道:“一会儿去京营。” 再有不久,说不得朝廷要对西北和藏地大举用兵,他也需要去京营视察一下将校士卒。 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东流大海,不能总是流连于温柔之乡。 …… …… 京营,中军营房 自从征讨辽东的兵马返京之后,京中气氛不由蔚然一新,宋源正在与谢再义、蔡权、曹变蛟、范仪等人相聚一起,商讨最近京营的作训事宜,或者说在为之后远征西北边疆提前做着准备。 “沙漠之地,一至夏天,炎热无比,我大军如果出征,水源是重中之重。”宋源目光闪烁了下,开口道。 蔡权凝眸看向宋源,眸光深深,朗声说道:“宋主簿所言甚是,我朝在前期,兵马还是以守势为主。” 曹变蛟接过话头儿,说道:“但想要犁庭扫穴,兵马主动出击,却是少不了的。” 谢再义道:“西域故地应该有水,但寻觅颇为不易。” 宋源想了想,温声道:“沙漠上的人,更多还是以骆驼运输水源。” 曹变蛟道:“那让西宁方面,行文青海蒙古诸部,筹备一批骆驼,用来运水。” 宋源道:“此事……” 就在几人议着军情之时,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军护卫,快步进入军帐,抱拳道:“国公爷,宋主簿,卫王殿下来了。” 中军营房当中的众人,面上神色各异,然后,循声而望。 谢再义点了点头,温声道:“随本将一同前去迎迎。” 说话之间,在场众人纷纷从椅子上起身,来到营房之外,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 曹变蛟也不多说其他,起得身来,朝着外间而去。 谢再义容色微顿,拱手说道:“见过卫王。” 贾珩此刻一袭黑红缎面的蟒服,面容威严、沉静,朗声道:“无需多礼。” 说话之间,在宋源和谢再义的相迎下,进入中军营房,来到一张放满了令箭箭筒的帅案之后落座下来。 贾珩看向宋源,低声说道:“先前锦衣府递送的消息,你们都收到了?” 宋源道:“自打收到王爷递送消息之后,这几天京营都在积极准备军械、粮秣,随时可以出征。” 贾珩目光逡巡过一众将校,朗声道:“准噶尔与和硕特两部兵马虽远隔千里,但两地遥相呼应,互为倚靠,朝廷两面作战,京营方面要操演兵卒,以备上得高原。” 唐代之时,唐军出征吐蕃,就收获了一场大非川惨败,领兵之将乃是薛仁贵。 宋源点了点头,道:“王爷所言甚是。” 而谢再义同样点了点头。 贾珩道:“这段时间,京城城门守卫也要加紧巡查,如先前赵王余孽带着魏王、梁王逃出神京城这样的事情,不可再发生。” 宋源面色微顿,保证说道:“王爷放心,我京营卫士在城门楼轮戍,定然不让歹人宵小作乱。” 贾珩朗声道:“京中最近纷纷扰扰不休。” 想了想,目光闪烁了下,凝眸看向一众亲信将校,温声说道:“锦衣府的情报,巴蜀来日可能会有异动,我大军要做好用兵的准备。” 宋源面色诧异了下,低声道:“四川?” 谢再义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也似是现出诧异之色,问道:“四川?高家先前所待的四川?” 显然,身为军机大臣,对如今的朝局势力,自是颇为明晰,知道四川属于高家的势力范围。 贾珩面色肃然,解释说道:“前些时日,魏王和梁王逃出了神京,大抵就是去了巴蜀,而高家人暗中护送,而白莲妖人的残余势力同样在四川,一旦起事,蜀中定然大乱。” 此言一出,谢再义面色微变,沉声道:“高家和白莲教?” 贾珩面色微顿,目光咄咄,冷声说道:“据锦衣密谍所报,高家三子可能受了白莲妖人的蛊惑,想要以魏王和梁王为旗帜,在地方上造反作乱。” 宋源道:“王爷,此事…高阁老知道吗?”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炯炯有神,温声道:“此事,高阁老知情不知情,尚在两可之间,不过,先不管此事,本王已有布置。” 宋源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如是这般一说,兵备之事,还当小心才是。” 范仪开口道:“须防京中有人为蜀中通风报信。” 贾珩道:“锦衣府方面的探事,已经密切监视京中和蜀中往来,以备不虞。” 而后,贾珩又吩咐一旁的谢再义,拣选京营部卒演训,以备来日。 …… …… 四川,成都府 锦官城城池巍峨,人烟阜盛,街道两旁的房舍,人流如织,川流不息。 总督衙门宅邸坐落在厅堂之中,门楣两侧皆悬挂着两道木牌子,金漆描字,在夏日日光照耀下,熠熠生辉,映照人眸。 就在这时,一条白色青石板铺就的街道,发出“哒哒”之声,而后,数十骑快马而来,来去如风,街道两侧的行人连忙避让。 此刻,总督衙门,官厅后堂—— 书房当中,四川总督曾书鸿以及按察使寇善超,都指挥使高铖,几个人落座叙话。 而手旁一方红色漆木小几上可见茶盅热气袅袅,翠绿茶叶犹如嫩笋舒展开来,浮浮沉沉。 书房之外,腰间带刀的侍卫,神情警惕,目光冷冽。 曾书鸿其人四十出头儿,面容清颧,气度威严,将目光投向高铖和寇善朝两人,问道:“据阁老信上所言,京中局势大变,卫王其人擅权跋扈,大肆安插亲信。” 按察使寇善超道:“卫王其人乃是帝婿,青史之上,不乏外戚篡位而得国者,不得不防。” 四川总兵寇善超是高仲平的二女婿,而都指挥使高铖则在四川掌兵多年,可以说这是高仲平在四川最大的依仗。 高铖沉吟片刻,说道:“卫王如今排斥异己,野心可谓昭然若揭,父亲那边儿的意思是,打发了二弟和三弟过来,如果京中有变,我等就首倡义兵,匡扶社稷。” 曾书鸿眉头紧皱,面上忧色密布,说道:“四川之地距离关中不远,朝廷兵马朝发夕至,如非万一,不宜与朝廷对抗,以免生灵涂炭。” 高铖目光咄咄,冷声道:“入川之路险要,朝廷纵然进兵,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派兵进抵,到时候兵事一起,天下诸部兵马云起而应,逼那卫王归隐。” 寇善超沉声道:“卫王骁勇善战,长于兵略,只怕那时候也不是那般容易的。” 就在几人相议之时,一个嬷嬷进入厅堂之中,朗声道:“制台大人,高家二郎、高家三郎从外间过来了。” 高铖脸上顿时流溢起喜色,说话之间,起得身来,说道:“我去迎迎。” 四川总督曾书鸿也起得身来,道:“一块儿过去瞧瞧。” 须臾,众人向着外间而去。 此刻,自总督衙门的仪门而来黑压压的一群人,为首之人自是高渤、高镛兄弟二人,不远处则是魏王和梁王两人。 高铖脸上挂着亲近的笑意,伸手招呼道:“二弟,三弟。” 高渤和高镛快步近前,也朝着高铖唤了一声,说道:“兄长。” 魏王和梁王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稳妥之意。 巴蜀之地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前汉高帝刘邦在此而成帝王之基,他们兄弟两人也可以。 陈渊面色微顿,浓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凝眸看向四川总督曾书鸿和高铖几人,目中可见神芒微动几许。 众人寒暄而罢,说话间,沿着一条绿漆栏杆的抄手游廊快步进入后宅厅堂,重新落座下来。 高铖抬眸看向高镛和高渤两人,问道:“父亲那边儿怎么说?” 高镛道:“兄长,父亲说让我和二弟听兄长的。” 高铖面上现出关切之色,问道:“京中情况如何?父亲那边儿可还好?” 高镛两道浓眉之下,目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卫王如今在大肆安插亲信,月前流放了内阁阁臣吕绛和翰林掌院学士陆理,父亲他在京中为了朝廷达大局,只能委屈求全,与那贾珩小儿虚以委蛇。” 高铖皱了皱眉,沉声道:“卫王其人,实为当世董卓,操莽之流,在京中横行霸道,我大汉绝不能容忍此类奸佞逞凶为恶。” 高渤顺势在一旁介绍说道:“这位是先帝之亲藩,魏王和梁王两位殿下。” 高铖这会儿,转眸看去,轻声说道:“魏王,梁王,许久不见。” 魏王陈然起得身来,朝着高铖行了一礼,道:“高兄。” 崇平帝在潜邸之时,魏王陈然与高铖也是颇有来往的。 高铖沉吟片刻,问道:“殿下在神京城中的遭遇,我在成都听到了,卫王其人在神京城中骄横跋扈,蛊惑世宗宪皇帝,殿下起兵讨逆,虽然事败,但世人多悯之。” 听高铖提及旧事,魏王连忙道:“惭愧,如果不是卫王在京中以言魅上,本王也不会兵行险着,搏命一击。” 现在,可以说,众人都将所有的罪责都归咎到卫王贾珩身上。 贾珩俨然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大魔王。 高铖转眸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陈渊,问道:“这位是?” 陈渊轻笑了下,浓眉之下,目光莹莹如水,凝眸看向高铖,问道:“高兄这是不认得在下了吗?” 高铖闻听此言,面色凛肃无比,因为陈渊此言,心头不由一惊,诧异说道:“可是赵王府的三公子当面?” 陈渊和高铖原本就是同龄人,当年崇平帝、赵王以及废太子等人夺嫡之时,三人尚是稚龄幼童,也曾呆在一起玩闹。 陈渊剑眉挑了挑,脸上不由现出感慨之色,低声道:“忆昔当年,与高兄几人在京中游玩嬉闹的时光,恍若昨日。” 高铖脸上也不由浮起回忆之色,沉声说道:“一晃眼儿,距当初已经二十余年过去。” 陈渊默然片刻,说道:“是啊。” 另一边儿,曾书鸿坐在一张紫檀木的红漆椅子上,手中端着一只青花瓷茶盅,垂眸喝茶之时,眸中现出思索之色。 这赵王余孽陈渊在过去几年可是没少兴风作浪,如今,又来到蜀地,也不知对蜀地百姓而言,是祸是福。 高铖剑眉挑了挑,目光咄咄而闪,沉声道:“二弟,如今万事俱备,就差一面义旗了。” 高渤点了点,目光闪烁了下,低声道:“兄长,我们制定了计划,联络了和硕特与准噶尔,到时候四方群起而攻。” 高铖沉吟片刻,说道:“和硕特方面,可曾派人递送消息,策应行动,否则蜀中一乱,蒙王大抵会派蒙古兵马入川。” 陈渊道:“我先前已经派了说客,准噶尔那边儿同样派了说客,想来,用不了多久时间,应该就会有消息。” 高铖沉声道:“剩下就是拣选起兵之期了。” “准备军械、粮秣尚需时间,具体用兵方略,由赵王介绍。”高渤在一旁接话道。 高铖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渊,目光带着诧异之色。 陈渊道:“待两个月后,我白莲教会在巴中率先起兵,官府可以剿捕为名,囤积粮秣、辎重,向朝廷索要军饷,从而拖延、迟滞汉军的动作。” 高铖点了点头,高声说道:“此法倒好,如果只是内部白莲教民乱,我四川都司就能镇压,不用烦扰朝廷派兵,而后等到西北与藏地两方兵马筹备完毕,就可树起义旗,共讨贾逆!” 高渤沉声道:“兄长,那卫王秽乱宫闱,与妖后甄氏通奸,幼帝也为其孽子。”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几人面上皆是现出诧异之色。 高铖浓眉之下,眸光深深,问道:“怎么回事儿?” 高渤嘿然一笑,目光带着几许诡秘之意,道:“此事尚有说法,听说是卫王与那甄氏两人合伙,害死了光宗皇帝,幼主非光宗皇帝子。” 高铖闻听此言,剑眉挑了挑,目光闪烁了下,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一说?” 高渤容色微顿,朗声说道:“这也是京中的一些流言,正好可以成为我等讨伐贾逆的罪状。” 说着,将一些猜测道于高铖。 高铖闻听此言,眉头先是皱了皱,旋即又舒展开来,道:“如是这般,天下忠臣义士岂能坐视贾贼祸乱朝纲?” 陈然此刻眉心跳了跳,心头难免又是想起贾珩与自家母后之间的种种私情,心神涌起愤恨之意。 等他打到京城之后,定然要问问母后,为何要这般不守妇道?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京营上下,唯王爷马首是瞻! 神京城,京营 贾珩在这会儿,吩咐了一众京营将校兵马,而后离了中军大营,在周围将校的陪同下,视察着营房中的将校士卒。 过了一会儿,贾珩返回中军营房的一座偏厅,寻了一张靠背椅子落座下,唤上范仪,两个人一同叙话。 范仪压低了声音,说道:“王爷,高阁老想要让族中子弟在四川作乱?” 贾珩目色冷意涌动,道:“高仲平只是其中之一,现在京城之中,不少文官对本王颇多怨言,只怕就等着地方乱起,正本清源,匡扶社稷呢。” 范仪闻听此言,面上现出狠辣之意,问道:“王爷为何不先发制人?拿下高家之人,下狱论罪。”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闪,朗声道:“彼等反迹未曾彰显,此事尚且需要一段时间,否则,上下之间,悠悠之口难堵。” 说到此处,又补充道:“刚刚流放了一位阁臣。” 范仪闻听此言,点了点头道:“王爷现在的确不宜再启衅端。” 贾珩转眸看向范仪,叮嘱道:“最近,你在京营当中要盯着,以防有人蛊惑将校。” 虽然他对京营的掌控力已至max,但仍要提防一些中下层将校,某天为李瓒等人的“恩义”感召,做出一些傻事来。 范仪拱手一礼道:“王爷放心,京营上下,唯王爷马首是瞻!” 贾珩面色沉静,又叮嘱了几句。 说话之间,并未在京营中多做盘桓,而是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返回宁国府,来到外宅书房当中。 此刻,陈潇迎上前去,犹如清霜的玉容上就是现出关切之色,问道:“去了京营,京营将校那边儿怎么说?” 贾珩掷地有声道:“旬月之间,即行备战,不过攘外必先安内,待巴蜀乱局一起,就派精锐兵马剿灭叛军。” 陈潇道:“夏日炎炎,暑气渐涨,倒也不便进兵,巴蜀方面应该会等一段时间筹措粮秣、军械。”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就静等消息。” 说话之间,来到一张椅子上落座下来。 这会儿,顾若清这会儿提着一个青花瓷茶壶,给贾珩斟了一杯茶,近前而来,将茶盅递将过去。 贾珩伸手接过茶盅,笑了笑,半是打趣地问道:“若清亲自烹煮的茶?” 顾若清“嗯”地一声,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嫣然笑意,轻声道:“这是碧螺春。” 贾珩低头喝了一口香茶,道:“潇潇,关西七卫的金铉和庞师立最近可有书信递送过来?” 陈潇温声道:“路途迢迢,还不曾有加急军报,但锦衣府方面递送飞鸽传书,提及西宁方面已经外松内紧,时刻提防。” 贾珩道:“藏地好说,蒙王在玉树等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能够造成乱局的就是西北准噶尔。” 陈潇道:“这段时间,我让锦衣府的探事盯紧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离了外书房房,准备前往大观园,去看看惜春。 藕香榭,暖香坞 正值午后时分,夏日暑气炎炎,水榭四面的湖面上,可见一朵朵荷花正是开得娇艳,在日光照耀下摇曳不定,香气飘逸,让人心旷神怡。 惜春在厢房之中,那张娇媚可人的脸蛋儿,似有红霞密布,手中的那根画笔都有些不稳。 而画纸之上赫然是一个眉眼清丽,身形娇小玲珑的少女,正是惜春,只是另外一边儿还有一个顾盼神飞,眉眼冷峻的青年。 惜春画笔在关键位置,始终无法落笔勾勒。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丫鬟,快步进入厢房之中,说道:“姑娘,珩大爷来了。” 惜春声音中难掩雀跃,道:“珩哥哥来了。” 少顷,只见一个蟒服青年绕过一架木纹凤凰纹饰的屏风,步入厢房中,目光温和地看向惜春,笑道:“四妹妹,作画呢。” 先前,他给惜春布置了家庭作业,让惜春画一画两人的亲密痴缠,嗯,算是春宫册。 惜春芳心就有些羞,将画笔放在笔架上,道:“珩大哥过来了。” 贾珩轻声道:“我瞧瞧四妹妹画的什么。” 说话之间,快步行至惜春近前,一下子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嗅闻着少女秀发之间的一缕甜香,沁人心脾。 惜春那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上浮起玫红气韵,眉眼间皆是少女的羞涩。 贾珩这会儿,一下子拥过惜春的瘦削娇躯,感受到那青春靓丽的气息。 惜春那张香肌玉肤的面颊羞红如霞,感受到那蟒服青年的亲昵,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红晕密布。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四妹妹。” 惜春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酡红生晕,腻哼一声,旋即,转眸之时,却见那蟒服少年凑近过来,一下子噙住自家莹润微微的唇瓣,攫取着甘美。 惜春感受到那蟒服青年的亲昵,腻哼一声,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两侧氤氲生出两朵酡红气韵。 贾珩说话之间,拥住惜春的瘦削娇躯,向着立柜之侧的条形书案而去。 此刻,那书案上放着一摞洁白如玉的画纸,不远处则是放着一根羊毫画笔。 至于入画早就红着一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款步来到屏风之侧,给两人望着风。 大爷这会儿又和姑娘亲热上了。 贾珩说话之间,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凝眸看向惜春,轻轻揽过惜春的纤纤素手,道:“妹妹,拿着画笔作画吧。” 惜春:“……” 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却觉自家丰盈、绵软已经落在那蟒服少年的掌中,而后,就听耳畔传来带着阵阵温热气息的轻声呢喃,让人心跳加速,砰砰不停。 惜春秀丽如黛的柳眉垂将而下,粲然如虹的明眸当中可见涟漪圈圈生出,妩媚生波,颤声道:“珩哥哥。” 她这个时候怎么拿画笔啊? 贾珩说话之间,伸手一下子拥住惜春的纤细腰肢,也不多说其他。 惜春那张白腻如玉的脸颊羞红如霞,彤彤似火,感受着身后之人的亲近,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两侧浮起氤氲红晕。 贾珩这会儿,一下子凑到惜春那张粉腻嘟嘟带着一点儿婴儿肥的脸蛋儿上,亲昵了一口。 说话之间,拥着惜春香软、柔嫩的娇躯,向着里厢而去。 两人坐在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一股闺阁少女的馥郁香气,一下子扑鼻而来,充塞鼻端,让贾珩心神摇曳不停。 过了一会儿,少女那张酡红玉颜气韵玫红,眉梢眼角满是流溢着春情、绮韵,显然沉浸其中,难以自拔。 贾珩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上就是现出舒爽之色,目光时而恍惚,时而凝聚。 惜春虽然年龄尚幼几许,但能够作画的,心思难免细腻入微,动作更是如柔风和煦,边边角角都能扫到。 贾珩剑眉挑了挑,清冷眸光垂将而去,看向正在伺候着自己的惜春,刚毅、沉静的面容,也有几分怔怔出神。 此刻的惜春,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已经犹如一个红苹果,只是时凹时鼓。 也不知多久,惜春换气之时,明眸莹莹如水,只觉腮帮子这会儿就有些发酸,眸光疑惑地看向那青年。 珩哥哥怎么…… 贾珩容色微顿,拉过惜春的纤纤素手,柔声道:“四妹妹,咱们弄点儿不一样的。” 说话之间,拉过惜春的纤纤素手,向着里厢床榻而去,拥过惜春柔软娇躯。 惜春似乎意识到什么,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脸蛋儿两侧明媚如霞,晶然熠熠的明眸眸光莹莹如水,说道:“珩哥哥,轻一点儿……” 她要跟珩哥哥成夫妻了? 贾珩“嗯”地一声,轻轻分开两双纤细、笔直,待到垂眸之时,但见眸光微顿,看向惜春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心头喜爱莫名。 嗯,惜春这会儿也长大了,真是豆蔻梢头二月初,婷婷袅袅十三余。 古人用豆蔻形容,的确是形象贴切。 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莹莹如水的清眸闪烁了下,目光温润几许,旋即,目光深深,眉头就是……紧了紧。 而惜春那张丰腴款款的娇躯原本绷直几许,忽而那双翠丽如黛的修眉,蹙紧了下,腻哼一声,就觉心神莫名一颤。 就在这时,却见那蟒服少年一下子凑近而来,阵阵温热气息扑在自家明媚如霞的脸上,附身之间,就是噙住自家粉润微微的唇瓣。 啊,不是,刚刚珩哥哥才伺候……这就亲着她? 然而,此念在少女脑海当中盘旋不停。 贾珩近前,一下子拥住惜春的柔软娇躯,嗅闻那馥郁芬芳的气息,旋即,寸寸抵近而去,轻轻捏了捏惜春柔软、娇嫩的脸蛋儿,那张白净莹莹的面容上也就有几许恍惚失神。 如今,四春当中也就只剩下迎春了。 那时候就是元迎探惜,四角俱全。 而这会儿,惜春瘦小玲珑的娇躯绵软如蚕,微微眯起睫毛弯弯的眼眸,心湖当中不由想起许多年前,贾珩叮嘱妙玉多劝劝自己,然后将来让自己能够正常嫁人生子的事情。 哼,只怕当年就已经想着欺负她的这一遭儿了。 他原是一向风流好色的。 少女芳心微颤,如是想道。 而随着时间过去,只觉一股江河洪流犹如汹涌波涛,一下子湮灭过来,顿觉自己犹如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江河当中浮浮沉沉。 …… …… 内阁,文华殿 正值夏日时节,暑气炎热,冒着腾腾热气,殿前梧桐树上的知了,叫得嘶哑,似乎也被热的有气无力。 李瓒坐在红木条案之后,阅览着奏疏,而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一抹专注之色。 “阁老,今年的恩科,召开在即,是否拣选合适的考官。”齐昆开口说道。 李瓒并未将头从奏疏上抬起,随口说道:“让翰林院出一些翰林,坐在漆木条案之后,批阅试卷即可。” 齐昆默然片刻,沉声道:“按常制,应由内阁出一位阁臣,担任主考才是。” 李瓒点了点头,将目光投向齐昆,问道:“那就由齐阁老担任主考。” 齐昆婉拒说道:“元辅,我现在并无空暇,今年不光是夏粮的事儿,还有光宗皇帝的陵寝修建,事多繁琐,压根儿就脱不开身。” 李瓒闻言,皱了皱眉,心头思量着人选。 这会儿,刚刚入阁不久的赵翼,面色一肃,开口道:“元辅,林阁老原为翰林出身,文辞优长,担任这次恩科主考,最为恰当适宜。” 正在一方红色漆木条案后,手执羊毫毛笔披阅奏疏的高仲平,眉头紧皱,目中冷芒涌动不停。 林如海乃是卫王侧妃的岳丈,如今又领了恩科主考官的差事,难保背后不是得了卫王的授意,为其笼络士人,以便培植党羽,插手文臣。 李瓒眉头皱了皱,一时默然。 而那双苍老眼眸眸光流转之间,显然在心头也品咂出了一些味道。 正如贾珩所猜测的一般,文华殿中的几位阁臣都是千年老狐狸,如何不知贾珩此举的深意。 但这一招原本就是公私两便的阳谋,根本瞒不过李瓒和高仲平。 李瓒转眸看向不远处正在拿着奏疏阅览的林如海,问道:“林阁老。” 林如海这边厢,就将海关事务料理完毕之后,就来到内阁文华殿处置机务,手中正在翻阅着地方督抚递送而来的奏疏。 林如海说话之间,就已放下手中的奏疏,目光温煦,一如暖阳融融,问道:“元辅,何事?” 李瓒点了点头,问道:“海关方面的关务,情况怎么样?” 林如海正色说道:“海关方面的关务已经交割完毕,海关税警采购了一批船只,最近人船俱备,可行大事。” 李瓒点了点头,问道:“今科恩科的主考,由林阁老来主持,如何?” 林如海剑眉挑了挑,眸光闪烁了下,问道:“今科的恩科?” 李瓒郑重其事叮嘱道:“先前京中出了不少乱子,林阁老这次主持内阁科考,一切以稳妥为要,莫要再让举子闹出事来。” 林如海剑眉挑了挑,容色微顿,目光闪烁了下,朗声道:“元辅放心,科举乃国家抡才大典,下官定然竭尽全力,确保恩科顺利进行,不至酿出祸乱。” 李瓒而后,也不多说其他,重新拿起一份奏疏,面色肃然,低头翻阅起来。 高仲平见此,面色变幻不定,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为了大汉社稷能够安稳度过这段动荡之期,元辅现在正在忍辱负重,只是那卫王欲壑难填,步步紧逼,唯有靖诛贾贼,才得安宁。 …… ……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 魏王:八弟尚年幼,不能君天下…… 神京,高宅 一架两轮马车在辚辚的响声当中,停靠在宅邸之前,旋即,高仲平从马车上下来,拾阶而上。 高仲平进入宅邸当中,来到花厅落座下来,半晌无言,还在思量着近日错综复杂的朝局。 最近京中的局势是愈发危急了,那卫王野心勃勃,大肆培植亲信、党羽,让林如海接任主考,这是在为招揽士人为其效力做准备。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快步进入厅堂,道:“老爷,公子的书信来了。” 高仲平点了点头,吩咐道:“递送过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嬷嬷将一封书信递送而来。 高仲平拆阅而观,就着灯火细细观瞧,眉头愈发皱紧,目中可见精芒闪烁不停。 过了一会儿,阅览而罢,目光怔怔出神,一时默然不言。 高家兄弟担心书信被锦衣府的探事拦下,信上并没有直言起兵之事,而是高家老二和老三说自己已经安全到达蜀中。 但意味着已经进入了一个阶段。 高仲平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去请邝先生和吴先生请过来。” 邝守正和吴贤成,两人皆是高仲平的智囊,这段时间,帮着高仲平出谋划策,与谋大事。 不大一会儿,就见邝守正和吴贤成从外间而来,一个三十多岁,一个四十出头,来到近前,道:“学生见过阁老。” 高仲平点了点头,伸手虚扶了下,说道:“两位先生请起。” 说话间,引着邝守正和吴贤成,向着书房而去。 来到书房当中,重又分宾主落座下来。 高仲平沉吟片刻,朗声道:“京中的朝局,两位也目睹了,如今外戚专权,祸乱朝纲,我大汉社稷已到了生死存亡之时。” 邝守正点了点头,沉声道:“高阁老,卫王其人,善于用兵,现在更得锦衣府探事为其耳目,想要匡扶社稷,正本清源,实为不易。” 高仲平道:“我也正在忧虑此事。” 吴贤成面色肃然无比,就在一旁开口说道:“东翁,如果那卫王得知巴蜀有变,绝不会容忍东翁继续在庙堂执掌机要事务,东翁如果想谋大事,还是撤出京中为好。” 邝守正面色一肃,朗声道:“是啊,东翁,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地已成龙潭虎穴,不宜多做盘桓。” 高仲平摇了摇头,目光咄咄而闪,朗声道:“我也在等时机恰当之时,等到四川兵事一起,我可押送一批军械前往四川,驰援官军平叛。” 吴贤成面色肃然,开口说道:“东翁,要时刻提防卫王其人,一旦引起其人警惕,东翁就有性命之危。” 所谓政治斗争,动辄抄家灭族,你死我活。 高仲平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了下,沉声说道:“我有分寸,现在卫王刚刚在内阁阁臣以及科举一事上占据主动权,不会胡来。” 如果四川真的乱将起来,那么他定然要撤出去,回到巴蜀,指挥兵马,匡扶社稷。 高仲平和幕僚计议着,时间无声流逝。 …… …… 大观园,暖香坞 一间四四方方的厢房当中,可见香气浮动,间或参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靡靡气息。 贾珩这边厢,一下子轻轻拥住惜春娇小玲珑的娇躯,凝眸看向那张眉眼绮韵流溢的脸蛋,凑到那少女粉腻嘟嘟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心神当中也有几许喜爱之意。 小丫头正是青春靓丽的年纪,肌肤嫩的都能要掐出水来。 惜春稚丽眉眼之间萦绕不散的清苦之色,已然消失不见,而粉唇莹润微微,兰辞微吐。 惜春感受到那贾珩的宠溺和欣喜,芳心当中也有丝丝缕缕的甜蜜之意涌起。 她现在是珩哥哥的妻子了吧。 贾珩伸手轻轻抚过惜春光滑圆润的肩头,柔声说道:“四妹妹好好歇歇,我先起来了。” 惜春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分明带着依依不舍,声音带着几许酥软、柔媚,颤声道:“珩哥哥,不多陪陪我吗?” 她刚刚做了珩哥哥的妻子啊,他就准备丢下她了吗? 贾珩笑了笑,轻轻捏了捏惜春的肩头,柔声说道:“那就多陪陪四妹妹。” 说话之间,贾珩伸手轻轻捏了捏惜春身前的丰盈、柔软,颤声道:“四妹妹,这二年先在家中好好呆着,等将来,四妹妹有孩子了。” 惜春闻听此言,秀气琼鼻抽了抽,分明是“呀”的一声,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粉腻嘟嘟,粲然如虹的明眸当中,几乎满是羞意流露。 她什么时候要有孩子了。 珩哥哥刚刚…… 少女却是想起方才的那一股让人心神繁乱的灼热,就是一阵悸动。 方才对于豆蔻少女而言,的确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贾珩伸手轻轻握住那少女的纤纤柔荑,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带着欣然,轻声道:“四妹妹,以后就是夫妻了。” 惜春翠丽修眉弯弯,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丰润如霞,眸光莹莹如水,颤声道:“珩哥哥。” 她是珩哥哥的人了,但她这一辈子可是不能嫁给珩哥哥的。 贾珩这会儿,快速凑近而来,亲了一下惜春的半边儿脸蛋儿,感受着丽人香软肌肤的弹软之意,容色微顿,温声道:“四妹妹,想什么呢。” 惜春眸光莹莹如水,颤声说道:“没想什么呀。” 贾珩掌指之间丰盈流溢,低声道:“真是长大了。” 惜春那齐若编贝的樱颗贝齿咬着樱唇,不知为何,想起先前那带着几许炙热气息扑打在脸上,心神仍有几许悸动。 珩哥哥也…变大了呢。 就这样,待与惜春稍稍腻歪了一会儿,贾珩这会儿就是起得床来,穿上一袭黑红缎面的蟒服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惜春说话之间,就撑着一只绵软、白皙的胳膊,就是轻轻起得身来,一张清丽、娇小的脸蛋儿红润如霞,细眉之下,眸中妩媚流波,沁润着山水情长。 这会儿,入画红着一张脸蛋儿近前,含羞带怯道:“姑娘,我服侍你起来吧。” 惜春鬓角汗津津的,秀发贴合在脸蛋儿上,眉梢眼角满是绮韵,贝齿轻轻咬着粉唇,声音就有几许酥腻和柔媚,道:“这会儿有些浑身不受力,你过来搀扶我一下。” 入画闻听此言,含羞带怯应了一声,目中蕴藏着几许羞意,颤声说道:“姑娘。” 说话之间,轻轻搀扶着惜春的胳膊,近前,目光就为那被单上正在绽放的一朵娇艳无比的红梅吸引,心神不由一颤。 “姑娘。”入画说话之间,近前,轻声说道。 这次王爷和姑娘闹得似乎不一样,这是有着夫妻之实了? 姑娘原是云英未嫁之身,不想竟是这样了,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就有着倚靠了。 惜春这时见入画望着被单痴痴出神,心头也微微一动,转眸看着那被单之时,那张原就玫红气韵团团的脸蛋儿,又滚烫了几许。 惜春柳眉弯弯,眸光妩媚流波,颤声了下,说道:“去将被单剪下来吧。” 这是她定情珩哥哥之物,自是要珍藏许多年的。 入画点了点秀美如瀑的螓首,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道:“姑娘稍等,我去拿剪刀。” 说话之间,拿过一把剪刀,寻了被单,嘎吱嘎吱地铰动了起来。 不大一会儿,可见那被单之上,一朵红梅绚丽绽放,刺目嫣红。 惜春修眉弯弯如柳叶,清眸眸光莹莹如水,心神不由为之一颤,摆了摆手,温声道:“还拿给我做什么,快快收将起来吧。” 入画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拿着那方粉红帕子,快步离了厢房。 惜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那秀气、挺直的琼鼻之下,似是轻哼一声,暗道,方才真是羞死人了。 珩哥哥先前真是太坏了。 怎么能让她叫爹爹呢。 念及此处,惜春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酡红如醺,两道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清眸眸光流溢。 这会儿,入画端了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香茗,轻声说道:“四姑娘,先用茶吧。” 惜春轻轻“嗯”了一声,撑着瘫成一团烂泥的娇躯,坐将起来,只是牵动了伤势,“嘶”地一声,腻哼了下,倚靠在枕头上。 巴掌大的小脸,玉颜两侧酡红如醺,双手抱着膝,心神满是恍惚之感。 她以后就是珩哥哥的人了。 …… …… 这会儿,贾珩神清气爽,快行几步,沿着一条曲折回环的游廊,举步出得暖香坞。 此刻,正值六月的炎炎盛夏,蝉鸣不停,衬托得庭院愈发静谧难言。 可见青砖黛瓦、雕梁画栋的水榭当中,一池塘盛开的红白荷花,荷花粉白妍丽,正在风中摇曳不定,菱荷清香无声散逸开来。 贾珩这边厢,举步向着外宅的厢房而去,进入书房之中。 陈潇将头从书册中抬将起来,语气当中就有几许促狭,道:“这是从哪儿过来的?” 他刚刚聊着天,这人就离了书房,那分明是瘾犯了。 贾珩面色古怪,旋即,轻轻落座下来,道:“刚刚去看了看四妹妹。” 陈潇瞥了一眼那蟒服青年,腻哼一声,说道:“锦衣府刚刚派人递送了关于巴蜀的消息。” 贾珩说话之间,近前落座下来,问道:“对了,记载情报的笺纸呢?” 陈潇将手中的一张笺纸递将过去。 贾珩拿过那张写满黑色字迹的笺纸,垂眸阅览半晌,低声说道:“魏梁两藩还有陈渊等人,去了总督府,倒是够明目张胆的。” “总督府内原有我锦衣府的密谍,藏得深一些。”陈潇道。 贾珩沉声道:“现在还要再等等,等证据确凿一些,就当拿捕高仲平。” 陈潇问道:“你先前不是说,还要再等一段时间?” 贾珩默然片刻,道:“静候时机,不是纵虎为患,高仲平此人文武双全,长于兵略,不能放其返回巴蜀,串联诸部兵马,否则,死棋就可能被其盘活。” 一旦让高仲平这种政治强人返回四川,那蜀中之乱也就不好平定了。 陈潇想了想,道:“那我让锦衣府的人,盯紧了他。” 贾珩道:“去吧。” 陈潇道:“内阁方面任命了林如海为今年恩科主考,圣旨这几天就会颁发。” 贾珩诧异问道:“并未起争执?” 陈潇面上现出耐人寻味,说道:“内阁当中倒是没有起争执,意外的平静。” 贾珩神情默然,面上现出思索之色。 这绝不是内阁的几位阁臣已经躺平任捶,反而,几位内阁阁臣已经看出了背后有着他的手笔。 这会儿,顾若清看着那面上现出思索之色的蟒服青年,而后,来到贾珩身后,帮着贾珩揉捏着肩头。 贾珩面上现出惬意之色,端着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陈潇道:“内阁方面对你的意图,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 贾珩冷哼一声,说道:“纵然猜出来,又能如何?王莽谦恭未篡时,谁知我是一片公心,还是满腔私意?” 这就是人的心理,对未发生的事儿心存侥幸。 …… …… 四川,成都府 魏王和梁王两人被高铖兄弟,安排在总督衙门官署不远的一处宅院居住,此刻厅堂当中没了外人。 魏王和梁王兄弟,两人隔着一方漆木高几落座下来。 梁王道:“兄长,你我在这里没有根基,只能看那高家兄弟调兵遣将,来日议功之时,更无多少话语权。” 魏王面上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沉声道:“高家就是我们的根基,一旦大事成就,高家岂会让赵王余孽克承大统?那时候,论起亲疏,也是你我兄弟两人,而其他宗室子弟,年岁尚幼。” 梁王闻听此言,眼前一亮,沉声道:“兄长说的是,不过,你我因为当初逼迫父皇,以致名声在外,将来是否会是八弟登了基?” 魏王道:“到时候再说,八弟尚年幼,不能君天下。” 梁王忿然不平道:“父皇当初何曾想到,那贾珩小儿竟是个狼子野心的,早就绸缪许久,想要窃夺我陈家天下了。” 魏王面色怒气涌动,目中戾芒闪烁,道:“行吕不韦奇货可居之事,如是父皇在,定要让这乱臣贼子好死!” 梁王冷声道:“也不知五姐知道不知道那贾珩小儿的斑斑恶迹,他要窃夺我汉家天下,五姐岂能容他?” 五姐当初怎么嫁了这么一个东西?白眼狼! 魏王沉声道:“贾子钰风流好色,咸宁她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 提起此事,魏王心头就有几许愤恨之意涌动,当初他百般撮合咸宁和贾子钰,但谁能想到落得现在这个结局。 那贾子钰何曾念过他半点儿的好,更不用说,竟然和母后……私相授受,而且诞生了孽子。 简直,罪该万死啊! 念及此处,魏王心神当中戾气丛生,目中冷意涌动,对贾珩已是恨得牙根痒痒。 魏王开口说道:“到了巴蜀之中,还得笼络豪杰义士,为我所用,否则,这里面都是别人的人,你我生死荣辱,皆不由自主。” 梁王轻轻应了一声,一时无言。 就在两兄弟计议之时,外间一个身形魁梧的侍卫,扣动了下门上的铜环,而后,禀告道:“殿下,高公子请殿下过去。” 魏王和梁王对视一眼,起得身来,向外间而去。 陈渊所居的宅邸—— 陈渊落座在一方漆木小几之畔,手中托着一只青花瓷茶盅,喝了一口香茗,而那张威严、刚毅的面容上阴晴不定,也不知正在寻思着什么。 阮永德喜道:“公子,大事成了。” 陈渊摆了摆手,道:“现在说什么大事即成,尚言之过早。” 阮永德问道:“公子,如果大事成就之后,朝中那位置又当如何?” 陈渊面色凝重如铁,忧声说道:“高家因为旧怨,多半不会支持我登位。” 阮永德道:“公子,那一些事需要及早准备。” 陈渊点了点头,说道:“大事未成,内部不宜再起内讧,等局势明朗再说吧。” 阮永德点头称是。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外间一个侍卫进来禀告道:“公子,高家公子请公子过去。” 而后,两人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而去。 …… ……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陈潇:这应是最后一战了……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是一个月时间过去,在这一个月里,贾珩没有在府中多作盘桓。 宁国府,大观园,蘅芜苑 这一天,宝钗一袭藕荷色裙裳,云髻端丽秀美,而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两侧,似生出圈圈酡红红晕,水润杏眸当中满是沁润着欢喜之色。 莺儿那张脸蛋儿酡红生晕,声音微颤几许,低声说道:“姑娘,月信这个月没来,应是怀了孩子了。” 宝钗翠羽修眉之下,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莹莹如水,柔声说道:“是啊。” 期盼了许久,她终于有孩子了。 希望这胎是个男孩儿吧,那她后半生也就有倚靠了。 莺儿声音中难掩欣喜之意,柔声说道:“姑娘,这个消息还是告诉王爷吧?” “身孕还未得确认,万一是空欢喜一场,就不太好了。”宝钗那两道翠丽如羽的秀眉蹙了蹙,眸光莹莹,柔声说道。 或者是想起了当初因为赐婚的事儿,闹出“一波三折”的笑话。 莺儿面上笑意难掩,声音娇俏几许,说道:“姑娘,那就先请个郎中瞧瞧,看是不是喜脉,如果确认是喜脉,那就再告诉王爷不迟。” 宝钗抿了抿柔润微微的樱唇,轻轻应了一声,道:“去请郎中吧,先不要声张出去了,万一不是……就不好了。” 那就闹笑话了。 只怕到时候,府上这些碎了嘴的婆子要说她想瞎了心,还想着再有一个孩子。 莺儿“嗯”地一声,主仆二人,心意相通。 自是捕捉到宝钗心头的担忧之意,也不好多说。 宝钗伸手轻轻抚着那还未隆起的小腹,而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两朵玫红红晕,嫣然如桃,明媚动人。 她也有了王爷的孩子了呢。 就在这时,青砖黛瓦的廊檐,传来文杏和宝琴的对话声音,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身形丰腴、萌软的小胖妞,带着一股漂浮不停的香气,一下子进入厢房中。 宝钗翠羽如春山的修眉之下,那双水润微微的杏眸当中满是意外之色,低声说道:“宝琴妹妹,怎么没有在外面玩,这是过来了?” 宝琴那张丰润可爱的脸蛋儿上似有酡红气韵弥漫,声音当中就带着几许娇俏、酥媚之意,眸光莹莹如水,颤声说道:“过来看看姐姐啊。” 宝钗道:“那边儿坐。” 宝琴柔柔应了一声,翠丽修眉之下,水润微微的杏眸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宝钗,问道:“姐姐这几天见珩大哥了吗?” 宝钗笑了笑,水润杏眸莹莹如水,说道:“前天还见着呢,宝琴妹妹想见着他,不是随时可以见着?” 宝琴翠丽修眉挑了挑,柔润微微的眸光莹莹如水,朗声道:“珩大哥这几天都在忙碌着,我也不好打扰着他的。” 在这段时间,贾珩时常去京营陪同一些将校演训,平日起居也更多是和京营将校待在一起起居。 宝钗点了点头,眸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等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忙的七七八八了。” 宝琴声音不由为之娇俏几许,柔声道:“大姐姐,我刚刚去栊翠庵看了妙玉师父的孩子,她的孩子看着好好看。” 宝钗翠丽修眉挑了挑,那双水润杏眸眸光莹莹如水,目光闪烁了下,说道:“儿女双全,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一天? 宝琴修眉挑了挑,凝眸而闪地看向自家堂姐,眸光莹润如水,不知为何,从自家姐姐幽怨的语气当中听出几许羡慕来。 …… …… 这边厢,贾珩从宫中返回,重又来到府上,昂首阔步,举步进入书房之中。 陈潇放下手中的一本蓝色封皮的书册,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弯弯翠丽修眉之下,目中似是带着几许担忧之色,说道:“据四川密谍来报,四川方面乱起了,白莲教在顺庆府起事。” 贾珩眉头紧皱,问道:“潇潇,军报呢?” 说话之间,从陈潇手里接过锦衣府的笺纸,那张沉静、刚毅的面容变幻了下,目光幽晦。 迎着陈潇的目光注视,贾珩面色凛肃,朗声道:“四川方面正想派兵剿捕,得了调拨兵丁的机会。” 陈潇点了点头,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贾珩沉吟片刻,道:“等会儿我进宫,与内阁计议,动员京营兵马,准备入蜀。” 说着,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潇,柔声道:“派锦衣府盯着高仲平,其他的不用多说。” 陈潇面色诧异了下,目光清冷莹莹,道:“必要时候,可以将人控制起来?” 贾珩脸上就有冷厉之色不停涌动,沉声道:“等反迹一起,无需拖延,即刻拿捕。” 陈潇点了点头,算是应下贾珩之言。 贾珩面色一肃,凝眸看向陈潇,沉声说道:“我先进宫,将此事通报内阁几位阁臣,商议兵事。” 现在他还不能彻底一手遮天,对权力的行使还需要内阁背书,否则,就有些师出无名。 陈潇闻听此言,点了点头,目送贾珩离去。 顾若清近前而言,姝丽玉颜上现出忧色,温声说道:“又要打仗了?” 陈潇翠丽修眉弯弯,眸光深深,低声说道:“这应是最后一战了。” 顾若清闻听此言,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就是若有所思。 …… …… 宫苑,文华殿 李瓒一袭坐蟒织绣文官袍服,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手里正在拿着一本奏疏披阅,而那张清颧、瘦削的面容,怔怔失神,似是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随着天气进入夏季,朝廷也开始征收夏粮。 这会儿,李瓒面色微顿,凝眸看向一旁落座的齐昆,温声道:“齐阁老,江南那边儿的粮秣征收,什么时候结束?” 齐昆道:“阁老,按照往年惯例,大概会一直延续到十月份。” 李瓒点了点头,眸光诧异地看向齐昆,问道:“今年江南之地,听说遭了水灾,粮食有些减产?” 齐昆朗声道:“的确是有此事,不过江南方面仓禀殷实,虽得田粮减产,但今年的粮税仍能如数缴清,不会影响朝廷大局。” 李瓒点了点头,手捻颌下三绺灰白胡须,苍声道:“尽快吧,今年辽东边关新增人口,粮秣缺口不小。” 齐昆点了点头,面色肃然无比,朗声道:“辽东方面,已经广纳流民,建官立制,等两三年,田亩应该能够出产粮食。”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内阁小吏进入殿中,行得一礼,沉声道:“李阁老,卫王来了。” 李瓒闻听此言,与齐昆对视一眼,面上现出一抹诧异之色,就有几许凝重之意。 少顷,就见一个身形挺拔的蟒服青年,快步进入厅堂之中,面容沉静、刚毅,行走之间,身上带着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 “卫王。”李瓒目光复杂地看向那蟒服青年,唤道。 贾珩道:“元辅,锦衣府密报,白莲教在四川造反,已经攻下了一座府城。” 李瓒闻听此言,霍然起身,面色倏变,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贾珩眸中冷意涌动,道:“李阁老,陈渊和魏梁两王应是去了四川,二王与陈渊勾结在一起,联络白莲教,在地方上兴风作浪。” 李瓒眸光深深,沉声说道:“此事可得确证?” 贾珩凝眸看向李瓒,语气笃定说道:“此事,锦衣府方面已经着密谍探查出此事,已是十之七八,五天之前,顺庆府城被白莲教以内应赚城,顺庆府知府不愿附逆,以身殉国。” 李瓒闻言,心头震惊,半晌无言。 而不远处的齐昆,那张刚毅面容上同样现出一抹凝重之色,问道:“卫王接下来打算如何用兵?” 贾珩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一旁的漆木条案,问道:“今日怎么不见高阁老?” 李瓒面色愣怔了下,目光炯炯有神,回禀道:“高阁老,今日刚刚告了假,现在还未回来。” 贾珩目光炯炯有神,凝眸看向李瓒,说道:“高阁老在四川之地主政多年,如果在此处,应该能够对四川之地的兵乱之事了若指掌,也可细说一二,筹画方略。” 只怕,高仲平已经在想着脱身之策了,不能让高仲平跑了。 李瓒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文吏,说道:“让内阁中书小吏请高阁老过来。” 贾珩沉声道:“阁老,四川等地毗邻藏地,如果兵乱一起,可能勾结和硕特与西北等地的准噶尔,里应外合,共起兵势,席卷整个西南,诸省局势糜烂,非同小可。” 李瓒那张瘦削、刚毅的面容之上,同样也有几许凝重之意,低声道:“卫王,你打算如何做?” 贾珩道:“调拨京营兵马,准备入蜀作战。” 李瓒眉头皱了皱,目光深深,沉声道:“蜀地原有兵马,应该足以镇伏白莲教乱民,卫王接下来打算如何做?” 贾珩反问道:“如是蜀地官军也靠不住呢?” 此言一出,李瓒容色倏变,惊声问道:“卫王何出此言?” 难道蜀地官军也有白莲教的内应? 贾珩面如玄水,冷声道:“白莲教在巴蜀之地,苦心经营多年,这其中也对官军将校进行了渗透,不少将校多半会为其通风报信,乃是附逆造反。” 李瓒闻听此言,皱了皱眉,狐疑道:“四川方面,可得锦衣府密谍确认?” 贾珩道:“据锦衣府方面的探事侦知,如果四川乱起,官军将校可能会和白莲教勾结,暗中作乱。” 李瓒闻言,面色愈发凝重。 显然,这等突然而起的祸事,也让李瓒这位阁臣,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 想了想,将密布担忧之色的苍老目光投向贾珩,问道:“如果和硕特与藏地、四川皆兵事迭起,卫王以为当如何是好?” 毕竟是兵部尚书,通盘谋划,自是看出其中的要害。 这会儿,齐昆听着两人的叙话,眉头紧锁。 贾珩掷地有声道:“西北等地,西宁铁骑和关西七卫兵马屯驻边塞,拒遏虏寇,倒不足为虞!至于藏地,蒙王率察哈尔蒙古骑军在玉树之地,与和硕特蒙古对峙。” 齐昆面色肃然无比,就在一旁接话,问道:“朝廷在几处用兵,所耗粮秣不知凡凡,而户部方面,是否提前搜集粮秣,以应边事?” “齐阁老所言甚是。”贾珩面上现出赞许之色,朗声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户部方面筹措粮秣,应当越多越好。” 齐昆点了点头,应下此事。 李瓒眉头紧皱,忧心忡忡,说道:“如果几地同时来犯,朝廷兵力在应对上可还足够?” 贾珩道:“朝廷不管是兵力还是将校,皆足以应对,阁老可以放心,只是需要及早备战,而且,陈渊可能拿魏梁两王出来作文章,对中枢乃至天家声誉百般毁谤,妖言惑众,蛊惑天下人心,内阁方面,提前行文诸省府县,着各省督抚,藩臬都三司,谨察地方舆情,莫要中得歹人奸计。” 这场乱事,最好控制在四川一地,京营以雷霆之势镇压,同时以高家的覆灭震慑天下督抚。 不除高家,那么他只要敢再进一步,高家在四川登高一呼,天下督抚势必云起响应,那时候就是十八路诸侯讨贾。 李瓒闻听此言,说道:“待高阁老过来之后,再好生计议。” 就在几人叙话之时,外间一个内阁小吏步入厅堂,朝着李瓒和齐昆拱手见礼说道:“阁老,高阁老请了郎中,正在诊治,等一会儿才会回来。” 贾珩闻言,嘴角抽动了下,心头冷哂不停。 “先让军机处的几位军机大臣,一同过来商议军情吧。”齐昆开口道。 李瓒点了点头,又是吩咐着不远处的内阁小吏。 而过了一会儿,殿外一个身形魁梧、高大的内阁书吏,进入殿中,朝着贾珩行了一礼,道:“卫王,李阁老,高阁老来了。” 贾珩暗道,高仲平这个时候竟然还敢过来,真是心理素质过硬,或者说,高仲平自持背后有高家在四川为凭,自己又是先帝托孤的顾命大臣。 这是在赌他心存忌惮,根本就不敢动。 高仲平这会儿,面色蜡黄,以手帕轻轻掩嘴,正自咳嗽不停,低声说道:“元辅,有何急事相召?卫王这会儿竟然也在?” 贾珩打量着高仲平,宛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凝聚几许,温声说道:“高阁老,四川出事儿了。” 说着,观察着高仲平的面部表情,捕捉着高仲平的神色反应。 高仲平眉头紧皱,问道:“四川出了什么事儿?” 贾珩目光微冷,沉声说道:“据锦衣府密谍来报,几天之前,四川的顺庆府被白莲教攻破,陈渊等人竖起反旗。” 这个时候,陈渊还没有拥立魏梁梁王,打出讨逆、勤王的旗帜,显然在等朝廷方面让四川当地官府平乱。 高仲平闻言,眉头紧锁,惊声道:“竟有此事?四川方面都司和总督衙门,可有军情急递,以快马疾驰而来?” 贾珩容色淡漠,沉声道:“都司和总督衙门的六百里加急军报,应该还在路上。” 李瓒在一旁接话说道:“卫王的意思是,调拨京营将校,入蜀平乱,以备不虞。” 高仲平心头微惊几许,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沉声道:“四川本地就有兵马,足以剿灭叛乱,朝廷前不久刚刚平定辽东之乱,京营兵马班师回朝未久,再行出征,兵将厌战,况且巴蜀地势险峻,朝廷兵马进入巴蜀之地,不识地形,未必有四川都司兵马能征善战。” “不仅仅是巴蜀一域。”贾珩道:“西北的准噶尔,藏地的和硕特,两地蒙古兵马随时可能策应,京营兵马当早做准备,谨防三方兵马合流。” 李瓒道:“以陈渊其人谋略,多半是要勾结虏寇,在边关上呼应,以壮声势。” 高仲平闻言,点了点头,道:“卫王未雨绸缪,倒无不可。” 说着,又拿起帕子,重重咳嗽几下。 贾珩道:“高阁老,四川方面官军兵力几何?于顺庆府就近之地,哪支兵马可堪大用,高阁老曾为四川总督,应该了若指掌才是。” 高仲平道:“顺庆府应有府卫兵马才是,如何让人攻破了府城?” 贾珩道:“据说,顺庆卫指挥使孙宗晦乃是白莲教的内应,迎接着陈渊等人的兵马入城。” 说到此处,贾珩语气微微顿了下,盯着高仲平道:“高阁老,顺庆卫指挥使孙宗辉,是高阁老当年向兵部保举的吧?” “卫王所提其人,老朽倒是有些印象了,当年,征讨西南土司,孙宗辉身先士卒,连拔十六寨,战功赫赫,本官按制向朝廷保举其人。”高仲平面色微顿,转而又说道:“时移世迁,其人当初何尝不是赤诚之将,满腔忠义,不想今日做出这等逆事来。” 贾珩嘴角抽了抽,目光幽晦几许。 总觉得高仲平此言,也是在点他。 …… ……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 陈渊:从此九州风起云涌,共诛贾贼! 宫苑,文华殿 高仲平和李瓒这会儿,落座在一张漆木雕花的黄花梨木椅子上,而手旁的几案上,那只青花瓷茶盅正自冒着腾腾热气,清香袅袅而起,随之四下漂浮而动。 高仲平面容沉静,一如玄水,问道:“卫王打算派兵马前往巴蜀,以京营兵力,兵力可还充足?” 贾珩则是落座在殿中一张漆木椅子之畔,这会儿可见一个仆人,说话之间,奉送上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香茗。 贾珩面色肃然,凝眸看向不远处的高仲平,沉声道:“和硕特与准噶尔,两地寇乱兵马,大约有十余万,这次不仅是用京营兵马,如西宁关宁铁骑,还有藏地玉树的蒙王,率领数万铁骑,足以应对诸般复杂局势。” 高仲平面无表情地听完,问道:“卫王打算如何?” 贾珩面色肃然,沉声道:“近些时日,京城开始筹措粮秣,随时准备出征。”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外间一个内阁小吏快步进入殿中,拱手道:“阁老,太后娘娘来了。” 李瓒和高仲平、齐昆三人见此,面色微变。 贾珩目光闪烁了下,心头涌起一股古怪之意。 甄晴定然是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 不大一会儿,就见甄晴一袭素白广袖裙裳,丰容盛鬋,玉颜秀美,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犹如芙蓉花瓣,只是玉容上宛如清霜薄覆。 甄晴清冽凤眸微微眯起,眸光打量着贾珩,问道:“卫王这个时候进宫做什么?” 贾珩面色肃然,说道:“回娘娘,陈渊潜逃至蜀中,撺掇白莲教乱民,造起兵乱,在前日已经攻占了顺德府,在顺德府竖起一面反旗。” 甄晴:“……” 竟然发生这样的大事? 果然,那陈渊闹出了这样大的乱子,这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甄晴闻听此言,容色倏变,喝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陈渊怎么会逃亡至四川?朝廷官军有没有出兵,将其剿灭?” 贾珩面色一肃,沉声说道:“微臣进宫,就是和李阁老和高阁老商议出兵事宜。” 甄晴面色幽霜不减,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语气不善,问道:“卫王打算如何用兵?” 贾珩道:“回娘娘,京营这两天就会调拨军兵,至于和硕特和准噶尔,西北和藏地两方兵马,兵精甲利,足以抵御,娘娘不必担心。” 甄晴柳眉倒竖,眸光闪烁了下,转而看向贾珩,叱责道:“本宫怎么可能不担心?地方兵祸一起,九州不知多少乱事,黎民蒙遭兵燹,生灵涂炭,卫王,你总揽军政大权,四川兵祸一起,你难辞其咎!” 贾珩目光咄咄,沉声道:“娘娘放心,微臣定然拣选京营骁勇精锐,尽快平定叛乱。” 甄晴点了点秀美如瀑的螓首,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那双莹润剔透的凤眸现出恼怒,说道:“四川离关中近在咫尺之间,乱兵朝发夕至,你让本宫如何放心?” 贾珩闻言,一时默然无语。 甄晴这段时间是看了不少起居注之类的政要奏疏,现在说话倒是有了几许“太后”的风采,只是这地理实在太差。 朝发夕至…… 甄晴俏脸含煞,然后将那双狭长、清冽的眸光,投向一旁的高仲平,诧异问道:“高阁老,你原先曾为四川总督,对如今顺庆府的叛乱,如何看?” 高仲平总觉得甄晴这问话的台词,总有几许熟悉的即视感,压下心头的一些疑惑,容色微顿,问道:“娘娘,方才微臣与卫王计议而毕,已经敲定派京营的兵马,择日出兵。” 甄晴那张清冷玉颜宛如清霜薄覆,而绮韵流溢的凤眸当中,带着几许凌厉之势,喝问道:“四川之地,可有兵马,对白莲乱民先行清剿?” 高仲平默然片刻,拱手道:“太后娘娘放心,内阁和军机处已经行文四川方面,调兵遣将,征讨白莲妖人,不会使民乱扩散。” 甄晴容色清冷,两道翠丽柳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目光炯炯有神,冷声道:“绝不能任由四川乱起来,哀家将兵政之事托付你们内阁与卫王,你们要扶保大汉社稷。” 高仲平目光咄咄而闪,拱手说道:“娘娘放心。” 甄晴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就有冷意笼罩,转身之间,瞥了一眼贾珩,道:“卫王,本宫有话问你。” 贾珩闻听此言,那张刚毅的面容顿时变了变,也不多说其他,道:“微臣遵旨。” 而后,贾珩离了殿中,迈过门槛。 李瓒一直目送着贾珩离去,面色沉静,心神当中叹了一口气。 旋即,将诧异目光转而看向一旁的高仲平,苍老、睿智的眸光中泛起一丝狐疑,问道:“高阁老,四川方面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以这位内阁首辅的城府,自是察觉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高仲平浓眉之下,目光幽晦几许,道:“元辅,此事,我也是刚刚收到军报。” 李瓒目中狐疑之色愈发浓郁,说道:“光宗皇帝乃为世宗宪皇帝钦定,而又英年早逝,留下孤儿寡母,你我受世宗宪皇帝托付,当相忍为国,匡扶社稷,不可一时糊涂,而妄行意气之争。” 高仲平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道:“我如何不知?” 光宗皇帝托付是不假,但如果孩子并非是光宗皇帝血脉,他岂能坐视外形姓篡夺陈汉神器? 贾子钰祸乱朝纲,秽乱宫闱,他为世宗宪皇帝潜邸旧臣,绝不能任由彼等作祟。 高仲平道:“元辅多虑了,四川方面的这场乱事,我也很是奇怪,这几天让内阁行文急递成都府,让四川官军出兵弹压,扑灭叛乱。” 言及此处,高仲平目光幽沉,凝眸看向李瓒,说道:“卫王这次未尝趁着调拨京营兵马,逐渐掌控朝局大权之意。” 李瓒皱紧的眉头并未彻底松开,说道:“不用管如何,四川方面,尽快平定乱局,如果卫王真的统率兵马,那么对朝局掌控力度将更为深入,四川先一步平定乱局,京营之兵就不可调度。” 高仲平道:“元辅所言极是,如果必要,我亲往四川一趟,督促官军进剿。” 他这两天就需前往四川,那贾子钰今日已起了杀心。 李瓒紧紧盯着高仲平,沉声道:“高阁老,不管如何,朝堂局势还是以稳妥为要,不可再多酿事端。” 高仲平道:“元辅放心,断不至此。” 此战过后,他要带着世宗宪皇帝的遗志,让乱臣贼子在国法面前彻底伏诛,方不负世宗宪皇帝潜邸之中,从龙于微末的恩情。 …… …… 宫苑,坤宁宫—— 贾珩随着甄晴一前一后进入殿中,甄晴落座在不远处的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那张冷艳、雍丽的脸蛋儿,可见蒙上一层冷霜之色。 “究竟怎么回事儿?”丽人玉颜清冷如霜,莹润微微的粉唇轻启几许,凤眸中带着几许清冽之意。 这个混蛋当初是给她怎么说的,现在四川竟然出了这样的事儿。 一旦让陈然和陈炜两个闹出事来,天下乱局一起,会不会影响杰儿的皇位? 贾珩道:“陈渊救走了魏王、梁王两人,以白莲教兵马联络在顺庆府的内应,取了府城。” 说着,贾珩近前而坐,轻轻拉过丽人的纤纤柔荑,温声道:“巴蜀原是高家的地盘,此举原也是收揽权柄之因。” 甄晴冷声道:“你少给本宫打马虎眼!本宫不管你究竟下得什么棋,绝不能因四川而使天下乱了。” 这个混蛋,怕不是想自己浑水摸鱼,然后篡夺自家儿子的皇位吧? 贾珩目光温和,宽慰道:“你放心就是,朝廷兵马足以镇压叛乱。” 甄晴玉容之上煞气翻涌来回,不减丝毫,熠熠而闪的美眸当中就有冷芒闪烁,问道:“你方才提及高家?这里难道是有高家的手笔?” 贾珩道:“高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已经返回了巴蜀。” 甄晴柳眉挑了挑,心头又惊又怒,问道:“难道这一切,高家也在背后推波助澜?” 贾珩脸上就有些不自然之色流露,说道:“高仲平只怕已经怀疑你我之间的关系,窥破了杰儿乃我之子。” 否则,以高仲平的刚直性情,不会做出起兵讨逆的举动来。 甄晴翠丽修眉之下,目光冷芒涌动,羞恼道:“那你怎么不将他抓起来?本宫下旨,革去其内阁次辅一职。” 贾珩连忙说道:“先不急着,我已经掌握了关键证据,足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其实,差不多也可以收网了,再等几天就拿下高仲平。 甄晴想了想,提醒道:“不可大意,绝不能让高仲平返回四川,否则以其入能为,就是纵虎归山。” 贾珩道:“娘娘放心就是。” 甄晴这会儿说完正事,抬起螓首,修眉之下,那双吮着妩媚的美眸,眸光痴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本宫现在和你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贾珩轻轻伸手揽过甄晴的削肩,凑到那莹润微微的唇瓣上,低头之间,噙住那两瓣莹润唇瓣,攫取着甘美、馥郁的芬芳。 过了一会儿,甄晴如远山黛青的翠丽修眉之下,明眸眸光情意绵绵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什么时候出兵?” 贾珩说道:“等出宫以后,就出兵。” 甄晴那张靡颜腻理的脸蛋儿就有冷意浮起,轻轻“嗯”了一声,那张丰润、明媚的脸蛋儿两侧浮起浅浅红晕。 贾珩与甄晴腻歪了一阵,并没有在坤宁宫中间那个多作盘桓,起得身来,出得宫殿,返回宁国府。 …… …… 巴蜀,顺庆府 巍峨、高立的一座府城城池上方,可见一面面绘制着白色莲花的旗帜在城墙头上竖起,随着夏日凉风不停摇晃,在日光中霜白一片。 大批白莲教教众已经占据了整座城池,城中房舍当中可见硝烟弥漫,喊杀声倒是消失不见。 而府衙后宅,陈渊和阮永德主仆二人坐在一张漆木条案后。 陈渊放下手中一只青花瓷的茶盅,阴鸷的眉眼间浮起一抹诧异之色,问道:“保宁府那边儿情况如何?可否起兵?” 阮永德朗声说道:“高家大公子的意思是,保宁府当关中要冲之地,如果为我白莲教所攻破,关中势必震动,朝廷极有可能动用京营兵马,那时候,总督衙门就无法主导剿寇一事。” “不过是托辞罢了。”陈渊冷哼一声,沉声道:“无非是担心我们围拢住了成都府,抢占了险要之地,将来四川官军不好掌握主动权罢了。” 现在还没有成事,就已经防备着他,将来那还得了。 阮永德沉声道:“公子,关中之地兵马一起,巴蜀之地,凭借关隘之险要,足以拒遏敌军,公子还请放心。” 陈渊眉头紧皱,目光深深,道:“我这一点儿,倒是不怎么担心,准噶尔那边儿应该已经出兵了吧?” 阮永德朗声道:“公子,两地路途迢迢,隔绝千里,现在还未有消息传来。” 陈渊点了点头,道:“让人盯着一些,最好是三路大军,遥相呼应,随时一同起兵。” 阮永德容色微顿,应了一声。 陈渊此刻目中就有几许恍惚,心头涌起一幕幕画面。 自四川竖起讨逆义旗,从此九州风起云涌,共诛贾贼! 就在陈渊“幻想时刻”之时,一个面容刚毅的侍卫进入厅堂之中,对着陈渊禀告道:“公子,魏王殿下和梁王殿下来了。” 陈渊闻听此言,面色诧异了下,道:“来的这么快?” 而后也不多言,吩咐人进来。 说话之间,魏王陈然和梁王陈炜,快步进入厅堂之中,迎着陈渊的好奇目光,问道:“兄长,城中情况怎么样?” 陈渊点了点头,说道:“堂弟放心,军将士卒已经攻打下这座府城,城中百姓对此并无惊诧之意。” 陈渊说着,凝眸看向魏王陈然,问道:“总督衙门方面,是否已经派了信使,向神京城递送军报?” 陈然点了点头,说道:“军报已经递送过去了,不过朝廷锦衣府的密谍只怕先一步要将情报递送至神京。” 魏王陈然当初也是随着贾珩一同前往辽东的,知道贾珩时常以锦衣府的飞鸽传书递送消息。 陈渊眉头紧皱,面容上不由现出若有所思之色,道:“魏王的意思是,那贾珩小儿已经知道了你我皆在巴蜀。” “贾子钰多智近妖,既知白莲教发生叛乱,定然知道我们已经到了四川。”魏王陈然忧心忡忡说道:“就怕,你我前往四川总督府的情况,也被锦衣府的探事,递送给了贾子钰。” “原本也瞒不了多久,况且也瞒不过去。”陈渊不在意说道。 他只要在四川起兵,那么以贾珩小儿的聪慧程度,定然能够想出,他和魏王陈、梁王陈炜就在四川。 魏王陈然容色微顿,莹莹如水的目光闪烁了下,沉声道:“那时候,高伯父在京中也就危险了。” 陈渊朗声道:“这个时候,应该撤出京城了,贾珩小儿心机深沉,说不得就会加害伯父。” 魏王陈然道:“我也是这个意思,还是得及早撤离出来才是,伯父他将略无双,这样错综复杂的局势,离了伯父还是不大行的。” 陈渊点了点头,目光闪烁了下,温声道:“是啊,贾子钰用兵之能,鬼神莫测,可谓当世第一。” 无论再如何鄙视贾珩的人品,仇视贾珩的所做所为,但其人才干,却是无懈可击。 梁王陈炜目中满是不屑之色,冷哼一声道:“时无英雄,徒使竖子成名罢了!” 魏王陈然眉头皱了皱,瞥了一眼陈炜。 陈渊抬眸看了一眼外间苍茫晦暗的天色,目光咄咄,沉声道:“现在顺庆府起事,是到了打起事旗帜的时候,我命人书写了一份儿讨贼檄文,还请两位堂弟过目。” 说着,吩咐着一旁侍奉的小吏,递送过去一份儿书就的简报。 魏王陈然接过檄文纸张,垂眸阅览而视,捕捉到“卫王风流,秽乱宫闱”几个字后,面上神色就微微一变。 其上,自是将贾珩秽乱宫廷的恶迹点将出来,但只是提及甄氏,并没有提及宋皇后。 这还好…… 魏王心下暗送了一口气。 魏王陈然想了想,说道:“当今幼帝,实为卫王之子,只此一条,就足以使天下哗然。” 陈渊目光深深,沉声道:“这就是我等起兵的口号,幼帝为卫王子,我等正本清源,拨乱反正,靖诛贾逆!” 魏王陈然道:“到时候,天下士人义愤填膺,当有豪杰志士,趁势而起。”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随着梁王陈炜一同起身,旋即,就向着偏厅快步而去。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甄晴:简直岂有此理! 宁国府,书房之中—— 陈潇一袭青色衣裙,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后,手里正拿着一份笺纸,而那张犹如天山雪莲般,清丽、幽冷的脸蛋儿,现出专注之色。 顾若清也在不远处落座,正在拿着一本书,而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似蒙上一层酡红气韵。 就在这时,丫鬟快步进入厢房当中,柔声道:“姑娘,王爷来了。” 陈潇放下书中的笺纸,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刚刚进宫之后,怎么样?” 顾若清也放下手中正在阅览着的一卷演义话本,抬起螓首,凝睇含情地看向那蟒服青年。 贾珩举步进入书房之中,定了定心神,看向陈潇道:“潇潇,已和内阁商议妥当,择日就可出兵。” 陈潇修眉蹙了蹙,温声道:“高仲平那边儿呢?可有什么异常?” 贾珩朗声道:“他今日因病告假,不过,在文华殿中,倒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陈潇翠丽柳叶细眉之下,清冷眸光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高仲平最近可能会脱身。” “让人盯着他,不能让其瞒天过海,出了神京城。”贾珩眉眼之间煞气腾腾,目光冷峭几许,清声道。 陈潇点了点头,倒也算是应下此事。 顾若清静静听着两人叙话,也不插嘴。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而是凝眸看向顾若清,问道:“若清,思量半晌,可有高见?” 嗯,面上又是现出思忖之色。 顾若清那张丰润可人的玉颊,不由现出一抹羞恼之色,低声说道:“你们商量着就好,我也不怎么懂这些的。” 贾珩笑了笑,半是打趣道:“若清以往在江南之时,也曾与南方士子纵论天下局势,应该是懂这些的吧。” 顾若清闻言,芳心有些慌乱,说道:“那些只是纸上谈兵,不说其他,如今朝局和巴蜀等地,情势复杂,非知其本末,纵观全局,不可知之。” 她当年是做士子打扮,与那些人纵论天下大势。 贾珩笑了笑,道:“若清可试言一二。” 顾若清不假思索道:“如今四川之地,白莲教造势,如果官军睁一眼闭一眼,那么很快就会席卷整个蜀中,而高仲平也会回到四川主持军务,那时候,一位封疆大吏旗帜鲜明地反对于你,天下督抚势必人心动摇。”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若清说的对,还是不能放走了高仲平。” 顾若清那张莹润可人的玉颜清丽如雪,低声说道:“乱军定然会在天下鼓噪造势,编排你和宫廷的秽事,然后号召天下忠臣义士。” 她现在也没有什么法子。 贾珩朗声道:“白莲教方面,是否可以探查到这些人的动静。” 顾若清莹润如水的眸光闪烁了下,寻思了下,粉唇微启,开口说道:“你去问问师父,她还掌控着天下不少白莲教的情报探子。” 贾珩低声说道:“那这几天,我去见见师父。” 那位凤韵犹存,与可卿五官气韵就有几许神似的白莲圣母,他也有段时日没有见了。 只记得那丰腴玲珑的娇躯,在裙裳下面是包裹不住的风情曼妙,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眉梢眼角满是倨傲之色。 陈潇这会儿,拉了一下那蟒服青年的手,那张清丽、明净的玉容上现出一抹思忖之色,低声道:“这会儿正在想什么呢?” 总觉得他这会儿没想什么好的事儿。 贾珩剑眉挑了挑,晶然熠熠的清眸眸光莹莹如水,说道:“这两天去见见吧。” 贾珩黛青浓眉之下,目光温煦,一如暖阳融融,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潇,道:“潇潇,等会儿我去锦衣府一趟,看看情况。” 等会儿,他稍稍布布局,提前未雨绸缪,让人去看看。 贾珩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清冷眸光炯炯有神,轻轻抿了一口香气腾腾的香茗,而后也不多言,离了书房,换了一身黑红缎面的蟒服,骑上一匹枣红色骏马,向着锦衣府快步而去。 锦衣府,官厅 曲朗正在和刘积贤两人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后,正在商议着接下来的密谍布置事宜。 曲朗温声说道:“四川方面,加派探事,在成都府中探查府衙当中的兵将情形。” 刘积贤拱手应命一声,凝眸看向曲朗,道:“指挥,高家那边儿近来行迹颇为可疑。” 曲朗眉头皱了皱,问道:“怎么说?” 刘积贤道:“这几天,高家大门紧闭,高阁老对外告病,一律谢绝客人进门。” 曲朗面色冷意浮起,忽而说道:“是不是想跑?” 刘积贤道:“有可能。” 曲朗冷声道:“加派人手,盯着一些,绝不能让人给跑了,必要时候,先将人控制起来。” 刘积贤闻言,心头一惊,凝眸看向曲朗,低声道:“此事是否和都督先行商议一下,毕竟是内阁次辅。” “此事的确需要禀告都督,不过先交办人去操持此事,不能让高家人跑了。”曲朗开口道。 刘积贤点了点头,吩咐着一个府卫转身去了。 说来也巧,就在这时,一个着黑红缎面飞鱼服的锦衣府卫,快步进入厢房之中,拱手道:“指挥,卫王殿下来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青年举步而入,那张冷峻、刚毅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清冷霜色。 “卑职见过都督。”曲朗起得身来,绕过身前的漆木桌案,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朗声道。 刘积贤面色肃然,冲着贾珩拱手一礼。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虚扶了下,说道:“起来吧。” 曲朗和刘积贤两人也不多言,拱手应是。 贾珩说话之间,撩起身上的飞鱼服,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下来,端起一旁的茶盅。 曲朗道:“都督,高家最近有了一些变化。” 贾珩目光炯炯有神,朗声道:“怎么说?” 曲朗道:“回都督,高家最近大门紧闭,高仲平对外托病不出,深居简出,只怕是想找机会逃出京城。”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中冷意涌动不停,朗声道:“让人盯着他,必要时候,先一步控制起来。”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你死我活之时,绝不能退让一步。 曲朗拱手道:“都督放心,卑职已经交代下去了。” 贾珩怔忪了下,朗声道:“及早安排下去,不能让高仲平趁着这段时间跑了。” 贾珩目光咄咄而闪,道:“此外,最近搜集四川、西北、藏地的情报,调查这几处边疆的动向,凡有所动,一律来报,不得贻误军机。” 曲朗拱手应道:“卑职遵命。” 贾珩道:“等会儿,随我一同前往京营。” 这才消停没有多久时间,又要领兵出征了。 只是,这一次,他更多是在京城坐镇,统筹全局,大概率不会领兵出征。 曲朗应了一声,而后收拾下东西,率领一众锦衣府卫,扈从着贾珩向着外间而去。 京营,中军营房 这会儿,已经先一步得了通知的京营诸将,此刻落座在一张张漆木梨花木椅子上,脸上也多是见着激动之色。 原本以为辽东平定之后,天下太平,众人都没有立功封爵的机会,不想四川和准噶尔、和硕特等地又反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护军将校从外间进入军帐,拱手一礼,沉声道:“诸位将军,卫王殿下来了。” 在场几位将校闻听此言,纷纷起得身来,向军帐之外迎去。 此刻,只见那蟒服青年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快步而来。 一众军将迎了上去,拱手说道:“末将见过节帅。”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珩快行几步,目光炯炯有神,朗声道:“诸位无需多礼。” 众将起得身来,寒暄着进入中军营房。 贾珩剑眉之下,眸光灼灼,锐利如剑,沉声道:“诸位想来也听说了,赵王余孽陈渊在巴蜀之地,裹挟白莲教贼人攻破城池,树起反旗。” 众人落座下来。 这会儿,贾芳眉头皱了皱,目光炯炯有神,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斩钉截铁,说道:“王爷,下命令吧!” 贾珩嘴角抽了抽,一时间觉得蛋疼无比。 这究竟是什么主体画风? 贾珩眉头微皱,压下心头的一丝古怪思绪,目光清冷莹莹,道:“西北方面,西宁屯驻了十余万兵马,抵挡倒也无虞,蒙王在玉树等地,领兵拒遏和硕特,我京营兵马的用兵,主要在巴蜀之地。” 这就是抓住了主要矛盾。 京营兵马主要是平定巴蜀之地的乱局,从而威慑整个九州的野心之辈。 这会儿,蔡权面容刚毅,目光炯炯有神,朗声道:“节帅,白莲教为芥癣之疾,不足为虑,巴蜀等地原有官军可以平灭,倒也不用太过在意。” 贾珩沉声道:“巴蜀等地的官军,可能不大可靠,这次顺庆府被攻破,就是因为顺庆府卫的指挥使,乃是白莲教的内应,巴蜀之地,此类内奸不知还隐藏着多少。” 这会儿,谢再义开口道:“节帅,如果是防范此事,需要及早派兵马抢占隘口。” 贾珩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来人,取巴蜀的地图。” 这会儿,一旁侍奉的亲卫,也不多说其他,转身去了一旁的偏厅,取了一份地图,而后悬挂在一旁的锦绣云母屏风上。 贾珩沉声道:“京营先派出一部屯驻在汉中,向保宁、龙安两府进兵,此地关隘众多,得兵马把守,容易造成易守难攻之局面,我京营大军要提前屯驻在关隘隘口,以抢占先机。” 蜀地地势从来险峻,诸葛孔明六出祁山,都被曹魏打破。 蜀地就是有一个特点,困龙之局。 蔡权闻言,担忧问道:“节帅,西北方面难道不派一兵一卒,西北的准噶尔蒙古向来骁勇善战。” 贾珩想了想,沉声道:“着京营将校押送一批红夷大炮至关西七卫,以壮我边军声势。” 西宁铁骑和关西七卫之兵马,其实战力同样不俗,先前也曾与京营一同大败准噶尔,经过一番磨炼。 这时,下方宋源拱手称是,然后,吩咐着一个传令兵,出了中军营房,传令去了。 贾珩目光炯炯有神,朗声道:“诸位,最近一段时间,操演士卒,枕戈待旦,积极备战,不得有误。” 中军营房中的一众将校闻言,纷纷称是。 贾珩而后又是吩咐一众兵将,调拨步卒,以备入蜀战事。 …… …… 时间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是五天时间过去。 整个京城的文武百官以及军民也知晓了发生在巴蜀大地上的叛乱,齐齐将目光聚焦在朝堂上的卫王。 观察朝廷,或者说,卫王接下来会如何对待这场战事。 而陈渊打出的一面讨贾的旗帜,就在白莲教的散播下,也传之于神京。 幼帝非光宗皇帝之子,乃是卫王和太后私通所生。 但因为是赵王余孽陈渊传扬而来,再加上魏梁两王先前之斑斑恶迹,故而此事难以取信于人。 宫苑,坤宁宫 甄晴这会儿一袭素衣广袖衣裙,云髻端丽、秀美,只是不见丝毫簪饰,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软褥的榻上,那张雍容、美艳的脸蛋儿似蒙起一层青白愠怒之色。 “简直岂有此理!” 说话之间,就将手旁小几之上的茶盅端起,“啪嗒”一声,彻底扔在地上,一时间,但见热气腾腾而起,茶叶散落在地毯上。 女官在一旁垂手而立,分明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去将卫王唤来。”甄晴柳眉倒竖,眸光清冷莹莹,那张华骨端凝的玉容,犹似笼罩着一层薄薄寒霜,娇叱道。 那女官面色微顿,心头不由一惊,不敢多说其他,转身小跑外间,在寻贾珩去了。 甄晴柳眉弯弯如月牙儿,心头余怒未消,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恍若覆上一层霜霭之色。 陈渊真该碎尸万段,等那个混蛋征讨四川,要将陈渊剁了去喂狗。 嗯,所谓石砸狗叫,有些人生气不是你说错了,而是说对了。 另一边儿,贾珩正在武英殿,与一众内阁、军机等人议事,这会儿,内阁中书递上一杯香气袅袅的香茗,然后也不多说其他,徐徐而去。 宫苑,武英殿 殿中,以内阁大学士李瓒为首,内阁次辅高仲平,内阁阁臣齐昆、林如海赫然在列。 李瓒落座在那张漆木条案之后,容色微顿,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问道:“卫王,不知何日出兵?” 贾珩面色沉静,说道:“这几日,待粮秣征收齐备,就即行出兵,先前,内阁已然行文四川总督衙门,和四川都指挥使司,但却不见丝毫进展。” 李瓒道:“卫王,这一切还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快步进入殿中,娇俏、柔嫩的声音中带着几许明媚、酥软,道:“卫王,太后娘娘有召。” 贾珩:“……” 这个磨盘,就不知道他这会儿正在相议兵事吗? 好吧,估计是听到陈渊那些“黄谣”了。 他这会儿还要过去,帮着磨盘进行情绪按摩。 李瓒凝眸看向那女官,目光闪烁了下,心头不由叹了一口气。 原本他不信那些污秽不堪的中伤之言,但如今见到这一幕,心头也有几许怀疑。 怕不是太后和卫王,真的有一些瓜葛? 这等挥之即来,召之即去的架势,倒是有些像…夫妻?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然后出了武英殿,向着坤宁宫而去。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 高仲平:陛辞,讨逆! 宫苑,坤宁宫 甄晴一袭素色广袖衣裙,云髻端丽、秀美,而那张雍容华艳的脸蛋儿,似蒙着一团霜意,冷意逼人。 竟然出了这样混账的事儿,那个混蛋掌管着锦衣府,怎么能够容忍出这样的事儿?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窈窕、高挑的女官快步进入其中,道:“娘娘,卫王来了。” 说话的空当,就见那蟒服青年快步而来,面容沉静一如玄水,柔声道:“微臣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甄晴玉容清霜解冻一些,抬眸打量着那蟒服青年片刻,说道:“卫王还请平身。” 而后,丽人声音清冷如霜,带着几许叱责之意,道:“卫王,四川等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那些流言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道:“回娘娘,陈渊在巴蜀之地,所散播之流言,乃是信口开河,天下之人不会相信,还请娘娘不要记挂心上。” 甄晴那张清丽、柔婉的玉容恍若霜覆,冷声道:“恶人编织谣言,玷辱本宫名声,对杰儿污蔑圣躬,天下人纵然不信,但也不知如何编排你和我。” 贾珩拱了拱手,说道:“娘娘放心,天下锦衣府府卫探事,在府县探查情事,如是有人散播这等谣言,毫不犹豫,即行抓捕,绝不会让皇室脸上蒙羞。” 嗯,其实已经算是蒙羞了。 甄晴那双狭长、清冽的凤眸却涌起一股忧色,目光炯炯有神,说道:“别乱来了,那时候天下之人更会说本宫做贼心虚了。” 丽人道:“四川等地的叛乱,什么时候能够彻底平定?本宫不想再听天下各州府县,再有这样的叛乱之音,你要在一个月内平定。” 贾珩沉吟片刻,道:“太后娘娘放心,京营兵马近期就在筹措、调拨,用不了多久,就会进抵蜀中,扑灭民乱,不过用兵之道,不可操之过急。” 丽人闻听此言,目光炯炯有神,心神微动,屏退了一旁侍奉的女官和嬷嬷。 旋即,将一双清冽、狭长的凤眸,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这次叛乱,未知内中隐情几何?” 贾珩沉声道:“四川的这次叛乱,背后有高家的影子,等到白莲教起事之后,四川官军以进剿为名,定然要打出讨逆的旗号。” 甄晴闻听此言,那翠丽如黛的修眉挑了挑,晶光熠熠的美眸莹莹如水,温声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贾珩想了想,道:“就在这几天。” 甄晴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那双晶莹如水的美眸闪烁了下,问道:“这次是你亲自领兵出征?” 贾珩道:“这次由其他将校领兵入巴蜀之地,我在京城坐镇,总揽全局,西北和藏地两方面,西宁诸卫和藏地的和硕特两支兵马,足以应对诸般复杂局面。” 这会儿,甄晴道:“这次,你有把握的吧?别到时候,弄得天下皆反,狼烟四起。” 所谓关心则乱,丽人心头牵挂的是自家孩子的皇位以及自己的太后尊位,在这一刻难免患得患失。 本来好生生的,怎么能落到这步田地? 贾珩目光炯炯有神,宽慰道:“你放心,巴蜀之乱,虽得藏地与准噶尔两相呼应,但两地相隔千里迢迢,关山难越,根本不可能形成席卷之势,况且朝廷兵精甲利,也无惧两地兵马。” 甄晴翠丽修眉挑了挑,点了点头道:“本宫就担心,这些乱臣贼子编排你我两人,到时候天下人说的咱们两个,倒像是奸夫淫妇一般。” 到时候,她的名声可全都毁了,她还想当一代贤后呢。 贾珩沉声说道:“放心好了,倒不至于,况且,天下之人真要毁谤,压根不需要理由。” 甄晴柳眉弯弯如月牙儿,晶然熠熠的美眸当中满是正色,说道:“总之,早些将四川的叛乱给平定了,不可再蔓延了整个天下。” 贾珩拥住丽人的削肩,看向那张雍容、美艳的脸蛋儿,凑近而去,一下子噙住那莹润微微的唇瓣,攫取着甘美气息。 甄晴“唔”了一声,那张白腻莹莹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细秀柳眉之下,目中见着一抹诧异之色。 而后,却见那蟒服少年已经探入自家衣襟当中,旋即,就觉阵阵丰盈柔软团团流溢,在掌指之间乱窜,让甄晴心神一动。 “别闹了,外面还有事儿呢。”甄晴玉颜羞恼,修眉之下,莹莹眸光闪烁了下,伸手轻轻推拒着贾珩。 贾珩心头涌起一股古怪之意。 磨盘一改常态,看来这外面的事儿甄氏让磨盘吓到了。 贾珩近前,朝着甄晴的一只纤细、白皙的胳膊痴缠了一会儿,也没有多说其他,快步离了坤宁宫。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神情肃然,快行几步,一下子返回府中,刚刚到了厅堂,迎面就碰到陈潇,看向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温声道:“潇潇。” 陈潇翠丽修眉弯弯,粲然如虹的清眸莹莹如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贾珩目光深沉,温声道:“大概就在这个月吧。” 陈潇想了想,劝说道:“兵贵神速,也不能太过拖延了。”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坚毅眉锋,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思忖之色,说道:“不光是兵贵神速,还要以雷霆之势平灭四川乱局,极大震慑宵小。” 陈潇点了点头,低声道:“高仲平可以拿捕了,或者说先看管起来。” 贾珩道:“今天倒是没有见着他。” 陈潇皱了皱眉,目光炯炯有神,说道:“这个时候,没有见着他?” 贾珩此刻心头也不由一凛,隐隐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低声道:“别是已经逃出了京城吧。” 今天,不,或者说这两天在内阁就没有看到高仲平。 陈潇闻听此言,那张清丽如霜的玉容也倏然一变,道:“不无可能。” 贾珩容色微顿,凝眸看向陈潇,低声道:“你在府中呆着,我即刻去锦衣府跟进此事。” 以高仲平的智略,可能真的已经脱身而走。 陈潇起得身来,道:“我随你一同过去。” 夫妻两人说话之间,就离了厢房,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锦衣府官衙 厅堂之中,曲朗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正在召集一众千户,分派差遣,厅堂中传来阵阵清朗的声音。 “四川之地发生叛乱,最近锦衣府要加紧派遣探事,查察两地的敌情。”曲朗道。 刘积贤拱手应是。 就在曲朗叙话之时,一个锦衣校尉快步进入衙堂当中,禀告道:“曲指挥,王爷来了。” 曲朗闻言,连忙起得身来,道:“一同去迎迎。” 说话间,一众锦衣府卫出了厅堂,来到廊檐之下,抬眸间,就见到那蟒服少年快步而来,朝着那蟒服少年,拱手道:“见过都督。” 贾珩面色冷峻无比,低声说道:“都起来吧,曲指挥,前往石南街的锦衣探事今日可来晨报。” 曲朗闻听此言,面容不由愣怔了下,朗声道:“回王爷,每天都有晨报。” 贾珩沉声道:“去让人到高府之中看看,这会儿,人是否还在宅邸当中。” 只怕人已经跑了。 这个高仲平,绝非等闲之辈。 如果已经跑回蜀中,的确要棘手一些。 曲朗闻听此言,先是一愣,旋即心头猛地一惊,说道:“刘积贤,派人去高宅看看。” 刘积贤心头也隐约意识到不妙,应了一声,率领锦衣府卫出了锦衣府衙堂。 高宅,宅邸厅堂—— 大批锦衣府卫快步向着高宅涌来,不大一会儿,就登上廊檐的石阶。 高府门前的一个仆人,近前,怒道:“你们要做什么,这里是高阁老府上,你们是哪里的?” 刘积贤身旁的一个锦衣府校尉,开口说道:“你也不看看我们这一身飞鱼服?锦衣府的人都不认识了。” 那仆人闻听此言,道:“锦衣府也不能胡乱进府中抓捕人。” 刘积贤脸上就有些不耐之色,道:“府上最近潜入了歹人,我等进府搜捕歹人,来人,进去!” 随着刘积贤一声令下,身后的锦衣府卫快步而来,凶神恶煞,一拥而上,进入宅邸当中。 “哎,哎,你们好大的胆子……”那仆人在门口嚷嚷了几句,但只能看着黑压压的一大片锦衣府卫涌入宅邸,然后沿着回廊两侧,向着厅堂和宅院大步而去。 但,经过一番搜捕,高宅赫然已经人去楼空! “镇抚使,高阁老不在府中。”这会儿,几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将校,向着刘积贤开口说道。 这会儿,刘积贤目光炯炯有神,后背也渗出冷汗来。 跑了? 此念一起,只觉那张胡须密布的面容又羞又愧,一颗心不由沉入谷底。 “去寻人问问。”刘积贤身旁的将校沉声吩咐道。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面如土色的小厮被几个锦衣府卫提溜过来,打着颤儿,说道:“你们要做什么?” “你们府上老爷呢。” 那小厮道:“老爷告了病。” “告了病,不在家中告病,这是到了何处?”刘积贤沉声道。 这会儿,另外一个锦衣百户从后堂慌慌张张而来,说道:“镇抚使,搜遍府中不见高阁老的踪迹,马厩里看守马匹的小厮说,高阁老在昨日穿上家丁的衣裳,借着买办货物的车队,出了高宅。” “有没有说是去了何处?”刘积贤身边儿的千户,扯着那小厮的衣领,目光炯炯,喝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阁老出行之前,也不会交代给我们。”那小厮面上现出畏惧之色。 刘积贤闻听此言,面色变幻不定,心头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暂且不提刘积贤,让时间倒退回一天之前。 长安,渭南,平陵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苍山如黛,蜿蜒起伏,犹如青龙。 而就在一条碎石铺就的官道上,三骑随风疾驰,快马扬鞭而来,在彤彤如火的晚霞之下,三道人影拉得颇长,在蓝天白云之下,颇见萧索、凄凉之景。 “唏律律~~”,随着骏马策马奔腾至陵寝范围,远而望之,可见翁翁郁郁的苍松翠柏,如笼青烟。 “东翁,我们这般化妆潜出,如是被贾珩的爪牙看到,后果不堪设想。”邝守正,开口说道。 吴贤成心头隐隐有所明了,开口说道:“东翁,是否还要回去?” 而高仲平却将目光投向那远处的坟丘,道:“出京之前,再来看看世宗宪皇帝一面。” 他此去山高路险,前程未卜,唯有提携玉龙,舍生忘死,以报答世宗宪皇帝的知遇之恩! 高仲平说话之间,从一匹红色鬃毛的骏马上下来,沿着崎岖难行的山道来到那一道白色石碑面前。 这时,一个守陵的年轻内监,带着十来个侍卫,快步近前,喝问道:“什么人?” 高仲平道:“本官内阁次辅高仲平,特来觐见世宗宪皇帝。” 说着,将一面令牌递了上去。 那年轻内监接过一面令牌,检视片刻,心头不由一惊,连忙说道:“高阁老,里面请。” 而另一方面,年轻内监则是进入里厢,禀告着在里厢守陵的戴权。 戴权此刻,正在一间茅草庵蹲着,这位曾经炙手可热的大明宫内相,此刻头发灰白、脸上沟壑深深,手中正在拿着一只黑瓷酒盅,低头之间,正在自斟自饮。 那张苍老的眼眸,在神情恍惚之间,似乎在追昔日的风光荣华和崇平帝。 这会儿,一个年轻内监进入厅堂当中,低声说了几句。 戴权听那小内监所言,高仲平已至皇陵,不由诧异了下,说道:“高阁老来了?” 戴权说话之间,将手中的一只酒壶放下,连忙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而去。 只见,高仲平已然跪在皇陵神道石碑近前,眼圈儿发红,在这一刻百感交集,痛哭失声。 而身后两个幕僚则是跪在高仲平身后,脸上同样见着悲怆、凄然之色。 戴权见此,苍老佝偻的身形如遭雷击,面上现出惊悚之意。 暗道,高阁老这是……哭世宗宪皇帝? 这会儿,高仲平微微眯起眼眸,目中蓄满泪水,看向前方的神道碑文,喃喃说道:“陛下,朝中虎狼当道,秽乱宫闱,窃夺神器,此獠忘恩负义,狼子野心,微臣为陛下托孤之臣,必不负陛下知遇之恩,为陛下靖诛贼子!” 卫王,此乃汉家天下,寸寸山河皆是陛下呕心沥血浇筑而成,岂容乱臣贼子染指! 陛下当年何曾器重于你,你竟做出这等欺君罔上,枉顾人伦的畜生之事? 他高仲平不答应! 高仲平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慨,先帝何曾恩厚似海,贾子钰竟做出这等白眼狼之事。 高仲平这会儿,目光深深,待收拾了复杂的心绪,转眸之间,迎上戴权的苍老目光,神情一时间也有几许恍惚,在这一刻,戴权身后似乎有着崇平帝的身影。 高仲平定了定心神,唤道:“戴公公。” 戴权心头惊异不已,问道:“高阁老,这是……” 高仲平面容刚毅,目光锐利如剑,沉声道:“陛辞,讨逆!” 戴权闻听此言,心头就有些不明所以。 讨逆?逆在何处? 高仲平目光炯炯有神,温声道:“戴公公还请护得陛下周全,本阁来日定提佞臣之头颅,祭奠陛下在天之灵!” 戴权:“……” 佞臣在何处?此言何意? 一时间,心头忽而闪过一道亮光。 高仲平面容沉静,也不多言,转身离了陵寝,唤上两个人,一路下了山。 此刻,戴权看向那在夕阳映照下渐渐远去的高大、魁梧身影,心头忽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触。 高阁老这是为先帝讨公道去了! …… ……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 贾珩:我亲自去追! 锦衣府,官衙 官厅之中,如冰凝结,气氛如六月的天气,阴云密布,似酝酿着一场雷霆。 贾珩面色阴沉如铁,目光冷冷地看向去而复返的刘积贤,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刘积贤面色颓然,抱拳道:“都督,高仲平人已经跑了。” 此言一出,曲朗面色刷的苍白,只觉手足冰凉。 “京城数万兵马,看不住一人?锦衣府数万探事,看不住一人?”贾珩此刻也有些怒火涌起。 一会儿不盯着,就出了这般纰漏?锦衣府是干什么吃的? 陈潇在一旁开口道:“府卫以其为内阁次辅,不敢对其莽撞无礼,犹疑之间,就给了高仲平机会。” 因为此刻的高仲平还未造反,还是正二八经的内阁次辅,而让锦衣府卫监视一位阁臣尚可,但真的无礼莽撞,对待犯人般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控制,却有些投鼠忌器。 而这没有寸步不离的监视,以及行动之间的迁延迟疑,恰恰就给了高仲平的机会。 或者说,其人乃是从锦衣府的监视中,察觉出京中气氛诡异,遂当机立断,打算逃出京城。 这是一位从隆治年间混迹至崇平年间,担任十余年封疆大吏培养的敏锐嗅觉。 对危险的敏锐洞察。 或者说,正是锦衣府上了强度的监视,让高仲平提前逃走。 曲朗面色苍白如纸,心头已是懊恼不已。 当初就该直接将人拿捕起来。 贾珩压下心头的怒火,目光紧紧盯着刘积贤,喝问道:“什么时候跑的?” “据管事交代,昨日乔妆打扮,出了神京,已有一夜。”刘积贤愣怔了下,连忙回道。 贾珩脑海中迅速盘算着距离,沉声说道:“应该还追得上!” 这不是一个有高铁飞机的时代,神京城距离四川路途迢迢。 陈潇容色微顿,在一旁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头也有些担忧,道:“让缇骑出去追踪。” 贾珩摆了摆手,沉声说道:“我亲自去追!” 现在只有他,别人他都觉得靠不住。 贾珩道:“让人知会内阁首辅,就说高仲平勾结陈渊等一干逆党,叛逃朝廷,在四川发动叛乱,朝廷将其打入叛贼之流,以飞鸽传书递送至关中之地诸锦衣府卫,知会各地官府、卫所,把守关隘要道,在一个月中,不准放一人一马度过。” 如果留守在京中,法忠臣风骨,他还要投鼠忌器,顾忌朝野内外的观瞻。 但现在弃官而走,逃出神京,却是坐实了叛乱之谋,皆出其主张。 神京城到汉巴蜀之地,路途迢迢,不是可以轻易逃出去的。 “来人,准备三千缇骑,本王亲自去追。”贾珩沉声道。 手下之人终究是年轻,没有斗过这只老狐狸。 或者说,高仲平定然从诡异的局势中察觉出了危险,这是崇平帝谋主的风采。 终究是低估这位从龙之臣了。 贾珩这时,起得身来,锦衣府缇骑向着外间追去。 而曲朗见状,压下心头的负面情绪,随着贾珩一路风风火火出了厅堂衙门。 旋即,大批锦衣府缇骑在刘积贤的率领下,一同出了锦衣府官中。 而京中大局,暂且交给陈潇主持。 锦衣府在其中有多少过失,这些暂且不重要,现在唯有追杀高仲平。 此刻,锦衣府缇骑浩浩荡荡,一路不停,出了神京城。 …… …… 却说,夜色已深,明月朗照,四周萤火在夏夜当中飘摇来回,星星点点。 “东翁,歇歇吧。”吴贤成毕竟是年纪大了,此刻面色疲惫,上气不接下气开口道。 高仲平虽然弓马娴熟,但这一路于夏夜狂奔,身上汗流浃背,又热又累,抬眸看了一眼晦暗不明的天色,道:“再走走,莫要在此地多作逗留。” “已经跑了一天一夜了,东翁,歇歇吧,官军并未追赶过来。”一旁的邝守正也有些吃不消,又道:“人受得了,马也受不了。” 因为高仲平逃走属于临时察觉到神京城危险,并未继续再等局势变化,而是当即出走,故而几人并未多作准备,一切都是仓促而行,在出其不意当中,这才出了神京城。 而准备的马匹也只有两匹。 吴贤成目光深深,沉声说道:“东翁,先前是如何得知京中局势已经到千钧一发的危险时刻的?” 高仲平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道:“府上家丁出行,皆为锦衣府盯梢,盘查,定然是得了那卫王的授意,如此防备于我,可见四川之地的兵乱,多半已经事发了,卫王已经知道了四川兵乱背后,有我的手笔。” 邝守正闻言,眉头紧锁,疑惑道:“那卫王既然早就察觉,还如此坐视不理?” 高仲平忽而默然了下,说道:“卫王对我心存忌惮,只怕当初魏梁两藩出京,也在其掌控之中了。” 直到此刻,高仲平也后知后觉,这是一场卫王精心设计的局,请君入瓮,借叛乱之污名,一举扫灭崇平旧臣。 或者说,让污名缠身的赵王余孽,以及魏梁两藩拉在四川的高家下水。 因为,高家是崇平帝留下的制衡贾珩的后手,与李瓒一在中枢,一在地方,一忍耐,一威吓,共同辅佐楚王。 但不想后面出了一桩又一桩的事。 邝守正面容上不由现出不解之色,沉声道:“东翁,卫王既然想要拿下东翁,直接以锦衣爪牙抓捕才是,何必多此一举?” 高仲平冷哼一声,目光傲然几许,说道:“我乃先帝潜邸旧臣,顾命遗老,天下疆臣之首!他以何罪名拿我?那时候,天下之人冤之,道路以目,豪杰志士风起云涌,他如何还能窃夺神器?如何还能自居正统?如何还能安居神京?” 到了此刻,这位崇平帝昔日的从龙之臣,已经彻底看清了贾珩的真实面目。 乱臣贼子,大奸似忠! 不仅要篡位,还要让陈汉社稷禅让给自己,否则,完全可以奇货可居,行吩摄政代汉之实。 这才是,先前祭拜崇平帝的缘由。 连纵然血脉不是陈汉,这江山名义上乃姓陈汉都是奢望。 邝守正说道:“那东翁……这般回到四川,想要起兵,如何向天下之人解释?卫王定然以乱臣之命污蔑东翁。” \b不说其他,一个勾结赵王余孽,联络魏梁两逆子的疆臣,更像野心家一些。 至于宫闱秘闻,更像是对贾珩上不得台面的污蔑。 吴贤成皱了皱眉,道:“卫王如今在天下人眼中,乃为擎天保驾之臣,扶保幼主,忠心可鉴日月,其人只要一日不篡位,一日就可得大义名分在手。” 高仲平冷声道:“不过是成王败寇,打上一仗罢了,世人皆说卫王兵略无双,战无不胜,我就称量称量这位卫王的成色!” 只是说到片刻,忽而目光黯然几许,说道:“奈何先前已中其计,终究是拖延时光,眼下只能寄托天命。” 所谓智谋之士交手,往往就争一线之高低,高仲平先输一筹,能够及时反应过来,已是无愧崇平帝从龙之臣的名头。 吴贤成看向远处在重重夜色下恍若巨兽的山岭,开口道:“东翁,这一路上,风高月黑,可不好走啊。” 从长安到蜀地,可谓山隘重重,三人属于临时逃命。 高仲平此刻,抬眸看向天上的明月,感慨道:“能否逃至蜀地,全凭天命了。” 这会儿,几人下来开始帮马喂着草料,也不说话,唯有胯下马匹响起的几个响鼻,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压抑。 高仲平这会儿拿起水囊和干粮,小口咀嚼着,这位当年戎马生涯,文武双全的崇平名臣。 如今年过五十,鬓角也生了一些白发,雪白如霜,带着几许萧索和苍凉。 “东翁,卫王其人……当真是这等大奸大恶之人?”邝守正瘦松眉挑了挑,沉声说道:“或许,那些污秽中伤之言,乃是赵王余孽捕风捉影?毕竟宫闱秘闻,向来…雾里看花。” 高仲平摇了摇头,道:“我原来也不信,只是如今观之,却觉其人鹰视狼顾,早有不臣之心。” 说到此处,高仲平叹了一口气,道:“只怕苦心孤诣,筹谋已久,从当初平灭辽东,再到如今权倾朝野,不是一朝一夕之谋划,当年宪宗皇帝终究是轻信他了。” 邝守正叹了一口气。 吴贤成沉声说道:“卫王其人当初百战百胜,平定辽东,宪宗皇帝雄才大略,自以为能压制其才,不想……” 说到最后,吴贤成同样唏嘘感慨不已。 高仲平面色如铁,沉声道:“时也运也,辽东外患虽去,但内忧更大,才到如今之局面。” 几人说着话,缓解着一路颠簸狂奔疲劳。 而后,几人倦意袭来,在马匹之旁打着盹,时间无声流逝。 夏夜原就炎热,蚊虫遍布,几人稍稍眯了一会儿,重又醒将过来,都是惊了一下。 幸在身后没有官军的马蹄声。 “差不多了,出发,逃至汉中,你我入山。”高仲平将水囊放在骏马上,刚毅面容上现出果决之色。 “东翁,这天还没亮呢。”吴贤成面上满是困顿、疲惫之意。 高仲平面色凝重,道:“拖延不得,卫王的兵马随时可能追过来,而且地方关隘守军也会阻拦,我们需尽快逃入蜀地山中,那时候就是逃出升天了。” 从神京到蜀地路途迢迢,能否逃出生天,就要看卫王何时反应过来,以及他们的运气。 吴贤成和邝守正两人虽然困的眼皮子直打架,但仍是强撑着,翻身上马,挽起缰绳,催动着马匹,沿着挂满道 却说贾珩这边儿一路从神京追踪,兵分两路,沿着长安向蜀地的官道狂奔。 身后近千缇骑,快马沿着官道,一路疾驰,卷起烟尘浩荡。 不知不觉就是两天时间过去,人困马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 贾珩眼中密布血丝,而身旁的锦衣府指挥使曲朗同样面容苍白,神色憔悴。 “还有多少人?”贾珩在马上握紧了缰绳,面无表情,沉声问道。 曲朗声音沙哑道:“回王爷,还有五六百人。” 这一路没命的狂奔,锦衣府的缇骑掉队一些。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下马歇息一刻钟,而后不得停歇,再行追捕。” 曲朗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吩咐着身后的锦衣缇骑起得身来。 这次高仲平逃出京城,他难辞其咎。 待军卒稍稍歇罢。 “唏律律……” 身后缇骑再次呼啦啦上马,继续向着巴蜀的官道追缉。 …… …… 暂且不提贾珩月下追高相,结果究竟如何,却说成都府,总督衙门—— 门外一队队身穿汉军玄甲红袍的甲士,腰间按着一把把钢直雁翎刀,目光炯炯有神,神情警惕无比。 厅堂之中,四川都指挥使高铖正在与四川总督曾书鸿商议着军情,而高镛以及高渤在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听着两人叙话起来。 高铖沉吟片刻,说道:“顺庆府方面已经为白莲教占据,朝廷军机处的急递已经行文至衙司当中,总督衙门方面应当派兵马。” 曾书鸿道:“派兵是应有之意,但关隘的守卫,也当派兵马屯驻,以防朝廷兵马自关中突破,攻打蜀中。” 高镛接过话头儿,问道:“此事才是重中之重,应该先行派人查察此事。” 高铖点了点头,问道:“对了,父亲大人还没有回来吗?” 高渤面色诧异了下,问道:“现在还没有消息?” 高铖道:“派人再用飞鸽传书,催一催,京城已经成了是非之地,父亲大人在京城不可久待。” 高渤闻听此言,晶莹熠熠的眸光闪烁了下,心头微动,问道:“兄长是担心父亲大人的安危?” 高铖眉头皱紧,目光幽晦几许,沉声道:“卫王其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这会儿,说不得已经派人监视着父亲,只要巴蜀境内有什么异动,就可能拿下父亲。” 高渤闻言,面上也有忧色。 高铖坚毅无比的眉锋下,那双锐利眼眸当中,就可见凶戾、阴狠之色一闪而逝,转眸看向一旁的曾书鸿,道:“锦衣府在府城中留有眼线,等下来,需将人接过来,需要解决这只朝廷的眼睛了。” 曾书鸿面色沉静,一如玄水,两道黛晴浓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说道:“来人,去将四川锦衣府千户所的千户请过来。” 而后,曾书鸿吩咐着身旁的一个小吏,出得厅堂,向着锦衣府而去。 成都府,锦衣府千户所—— 锦衣府千户沈廷美,此刻正自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后,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沉静之色。 成都府方面的锦衣府,还是当初贾珩掌权锦衣府之事后,对诸省锦衣府进行改制,撤换了原成都府千户所的锦衣府卫。 所以,先前对四川总督衙门的监视才能如此顺利。 “千户大人,最近成都府中似乎有些不大一样,气氛倒是闹得紧张兮兮的。”沈廷美身旁的亲信百户,在一旁开口说道。 沈廷美点了点头,温声道:“那等会儿让兄弟们留意一些。” 这会儿,青砖黛瓦的房舍上方,廊檐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府校尉快步进入厅堂,低声道:“千户大人,总督衙门派了书吏,请千户大人前往总督衙门官厅叙话。” 沈廷美闻听此言,面容上顿时现出一抹诧异之色,心头隐隐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来。 或者说,这也是一位老江湖,从最近的局势当中,似是察觉到了一些危险的气息。 “千户大人,这……会不会有诈?”身旁的亲信百户开口道。 “不无可能。”沈廷美目光冷闪,冷哼一声,说道:“去告诉来人,就说本官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不管如何,他不能冒险去总督衙门,需要将最近城中的局势,尽快禀告京城了。 那锦衣校尉面色愣怔了下,拱手应是,然后,返身回绝那信使去了。 总督行辕衙门,官厅之中—— 曾书鸿见那小吏去而复返,禀告了沈廷美的反应,心头微惊,扭脸看向一旁的高铖,目中现出一抹冷意,说道:“这是起了警觉之心?” 高镛插话道:“那贾珩的狗腿子,这是有了警觉。” 高渤问道:“要不要派人围了锦衣府衙司,捣毁了锦衣府衙的官署。” 高铖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此事在外人眼中,如同与朝廷明火执仗地对抗,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现在还需要这一面旗号,或者说,此刻的四川还没有准备好。 高镛沉声道:“我看也差不多了,别让朝廷那边儿,先下手为强。” 曾书鸿皱眉道:“四川如今这番局势,还得阁老来处置,以你我之能为,难以主持大局。” 这是实话,毕竟他们面对的对手,是百战百胜,骁勇善战的卫王,要说没有压力,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高渤道:“如今这局势,成都府也离不了父亲。” “希望苍天保佑,让父亲平安抵达巴蜀吧。”高铖目光投向外间,喃喃说着。 心头祈祷着。 …… ……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 卫王之怒,风雨交加,威若雷霆! 关中大地 此刻,但见泥土漫天的官道之上,马蹄声乱,天穹东方,可见朝阳绚烂,明丽一如云锦。 又是一夜过去。 贾珩这会儿眼眸中满是血丝,率领手下一众兵马,向着一条崎岖难行的官道快步而去,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传至极遥之处。 此刻,官道两侧的草木在晨风中,随风飘摇不停,两旁不时响起声声蟋蟀的虫鸣,在寂静夏日清晨当中显得格外清晰,平添几许宁静。 “王爷,前面,前面。”这会儿,一路上沉默不语的曲朗,伸手挽着一根马缰绳,胯下一匹枣红色骏马“嘶鸣”一声,在贾珩身侧惊声说道。 贾珩此刻,心神当中就有几许疲惫之意,目光远眺,可见三骑在官道上疾驰。 而另外一边儿,高仲平与邝守正和吴贤成两人,此刻正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三人面容上满是欣然。 而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上,分明是现着一抹担忧之色。 就在这时,忽而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由近及远,在寂静的清晨,传至极遥。 高仲平面容倏变几许,心头不由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而后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 “东翁。”邝守正也听到了身后的马蹄声,面色倏变,担忧说道。 而就在这时,身后那蟒服少年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高声道:“高阁老,方才何逃之速也?” 高仲平这会儿回眸望去,就将一颗心沉入谷底,刚毅面容上见着担忧之色,目光冷冷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头愤恨。 就在这时,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却见那蟒服青年牵着马匹的缰绳,面容沉静,不紧不慢而来。 吴贤成声音颤抖,目光满是惊惧,看着那蟒服青年,如见鬼魅。 “东翁……” 那蟒服青年锐利锋眉之下,那双虎目几乎目如鹰隼,明亮熠熠,再次喝问道:“高阁老何逃之速也?” 高仲平眉头紧皱,目光平静地看向那蟒服青年,问道:“卫王,最近关中之地大旱,本阁出京,视察桑植民田耕作之事,何言逃之一字?” 在这个时候是万万不可说什么逃的。 贾珩面色幽冷如霜,目光深深,沉声道:“高阁老,据锦衣府所报,高渤和高镛兄弟两人,勾结陈渊、陈然、陈炜等人在巴蜀之地作乱,高阁老也在其中为陈然、陈炜逃出神京给予方便,今日更是逃回巴蜀,与叛军同流合污,反抗朝廷!” 高仲平面如冷霜,目中冷意涌动,沉喝道:“卫王,一派胡言!” 在这时候,咬死了不承认自己挂印封官而去,否则就落了口实。 贾珩沉喝一声,道:“高阁老,事到如今,被本王抓了现形,还要百般狡辩吗?” “锦衣府乃为天子亲军,却为你卫王罗织罪名,陷害忠良,卫王以为单单靠着伪造的密谍之报,就能污蔑本阁?”高仲平面容正义凛然,目光咄咄道。 贾珩看向高仲平,脸上涌起一抹冷峭之意,说道:“高阁老乃为天下名臣,竟是敢做不敢认?勾结前赵王余孽,与逆藩魏王和梁王,意欲引寇虏乱我大汉社稷,高阁老做出这等事来,对得起宪宗皇帝的在天之灵吗? 高仲平闻言,冷笑一声,叱道:“本官乃是宪宗皇帝顾命大臣,已是人臣之极,如何会行这等之事?你如今还有脸口口声声提及宪宗皇帝?你祸乱朝纲,秽乱宫闱的窃国之臣?” “一派胡言!”贾珩目光炯炯,沉声道:“来人,将这两人拿下!” 而邝守正和吴贤成见得这一幕,心神不由为之一惊。 却见锦衣府卫黑压压地跑将过来,一下子围拢住高仲平以及邝守正和吴贤成四周,将二人猛地拽下马来。 贾珩此刻,剑眉挑了挑,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高仲平,朗声道:“高阁老,如果无我在,大汉社稷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天下不知几人称孤,几人道寡!焉有你在庙堂之上,迫害忠良,妄谈恩义!” 白骨如山忘姓氏,青枫林下鬼吟哦。 如果不是他,这九州早就沦陷在异族铁蹄之下,哪有什么汉家天下? 高仲平闻言,目光晦暗,心头震惊。 此是曹操之言。 只怕也是他贾子钰的自白! 高仲平冷声道:“你纵然有微功在身,但天子已经高官厚爵相赠,以一介布衣而至王公,恩遇何其隆厚?然尔却不知足,大权独揽,欺君罔上!” 高仲平沉声道:“宪宗皇帝以女儿和侄女妻之,何其厚爱,你竟做出这等畜生之事来,实在丧尽天良,令人发指!” 贾珩点了点头,道:“这些捕风捉影的宫闱秽闻,高阁老是听陈渊那等恶人编排出来的吧?” 高仲平闻听此言,目光锐利如剑,朗声说道:“你可敢对着宪宗皇帝的陵寝发誓,从未做过对不起宪宗皇帝的事来?” 贾珩道:“本王自可到宪宗皇帝陵寝之前发誓,但你高仲平可知,当初先帝在太庙被伏,以至早亡,皆咎因陈渊之谋!” “而你高仲平,宪宗皇帝的潜邸之臣,竟与害死先帝的凶手,陈渊同流合污?因其人毫无根据的恶毒揣测之言,竟为其所动!使巴蜀一地,乱成一团,何曾对得起宪宗皇帝呕心沥血半生打下的中兴伟业?” 嗯,论嘴炮这一块儿,贾珩还没有服过谁。 高仲平沉声道:“强词夺理!” 高仲平忍着心头的一股异样,喝问道:“当今幼主,难道不是你和那甄氏的孽子?”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道:“此乃为陈渊污蔑之言,你高仲平竟然信一个无君无父的逆贼所言!” 高仲平一时语塞。 因为至始至终,以所谓龙凤胎之线索,推测贾珩秽乱宫廷的是陈渊,其人的名声的确大有问题。 “甄氏与宪宗皇帝之后,以及荣国府的贾珠遗孀李氏皆生龙凤胎,难道皆是巧合?”高仲平冷声道。 贾珩冷声道:“你若不信,可以去问宪宗皇帝吧。” 说着,目中现出一抹杀机,转眸看向一旁的锦衣府卫。 高仲平见此,心头一凛,沉喝道:“卫王,你难道是要戕害宪宗皇帝顾命之臣?” 说话之间,“蹭”地拔出腰间的一把宝剑,高声道:“卫王,可敢与我一战?” 贾珩却没有怎么理会,道:“来人,拿下此獠!” 说话之间,就见几个锦衣府卫一拥而上,向着骑在骏马上的高仲平围杀而去。 高仲平此刻,掌中一把宝剑舞动如风,飒飒而闪,出手之间,颇见干净利落。 毕竟,曾经就是武将出身的四川总督,在此刻绝境求生,可见光芒炽耀,通明如水,几乎风雨不透。 “叮叮铛铛……” 伴随着兵刃交击之声,却见刀兵相撞,火星四溅。 不大一会儿,高仲平胯下的那匹马,就被一个锦衣府卫砍倒,旋即,伴随着马嘶之声,高仲平从马上被掀将下来,一下子跌落在尘土当中。 而后,几个锦衣府卫死死按住高仲平的肩头,使其不得挣扎半分。 贾珩剑眉挑了挑,明眸目光炯炯有神,沉喝一声,说道:“曲朗,送高阁老上路!” 虽然,曲朗在先前的事上犯了一些错,这次算是再给他一次机会。 锦衣府这么一个偌大系统,难免会有周转不灵之时。 曲朗此刻也不多言,抱拳应命一声,然后,快步向着不远处而去。 邝守正和吴贤成两人已是面如土色,心惊胆战。 这是要诛杀东翁的情况。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高仲平瘦松眉之下,犹如惊鸿的目中可见冷意不停涌动,沉声道:“卫王,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今日丧尽天良,自有苍天怒而报之!” “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高仲平愤然说道。 就在这时,曲朗近前,一下子凑近,拿出雁翎刀,但听“噗呲”一声,伴随着血光闪现,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一代名臣,自此陨落! 吴贤成和邝守正已是面如土色,手足冰凉,那张或儒雅、或睿智的面容上,皆是现出担忧之色。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幽晦之色散去,沉喝道:“将这二人留着,押解京城,交由三法司定罪,尔等向朝廷述明,高仲平其人勾结赵王余孽陈渊,而为魏王、梁王张目,勾结和硕特与准噶尔之虏寇,罪证累累,皆大白于天下。” 这两人都是指控高仲平生出不臣之心,而妄行反叛的人证。 吴贤成与邝守正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面容上看出一抹劫后余生之色。 而侍奉多年的恩主,方才一下子就被枭首当面,这种冲击力无疑是十分猛烈的。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温煦,凝眸看向高仲平的尸身,道:“将其首级带回神京城。” 回去之后,还有一场嘴皮子仗要打,只怕此刻的神京城已经乱成一锅粥。 先前流放一位内阁阁臣,现在又枭首一位内阁次辅,朝野上下的文臣只怕更是将他视作董卓、曹操之流。 正如贾珩猜测一般,如今的神京城,已是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先前,锦衣府卫团团围拢了大汉内阁次辅高仲平的宅邸,而不久之后,就有消息在京城当中扩散开来。 卫王亲率京营骁骑,追捕高仲平,更是让朝野上下,震惊无比! 大明宫,文华殿 此刻,蔚蓝无垠的天穹之上,可见天气阴沉,似乎酝酿着暴雨,在经过几日的等待后,暑气涨起,闷热难当。 这几天的朝务本来繁忙了许多,不管是恩科科考还是夏粮征收,亦或是贾珩提及的官道修整诸事,都让六部堂官和京中诸衙司,忙碌不停。 如果再加上大汉内阁次辅宅邸被锦衣府缇骑围拢这样的大事,道上一句错综复杂,也毫不为过。 文华殿,殿中—— 军机大臣施杰、内阁阁臣林如海、齐昆、赵翼俱在殿中,此外还有六部堂官,在一张张漆木椅子上落座下来,共商朝政。 随着大汉进入幼主当国,女后垂帘时代,内阁愈发凸显作用,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朝议的职能。 内阁首辅、武英殿大学士李瓒面容满是焦虑之色,与诸臣,凝眸看向坐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的乐安郡主陈潇。 李瓒苍松瘦眉之下,那双冷眸当中可见一抹幽光闪烁了下,问道:“乐安郡主,不知卫王现在何处?这已经两三天过去,也该回来了才是。” 锦衣府的缇骑围拢了高宅,贾珩更是亲自出京追捕高仲平,此事,让满朝文武人心惶惶。 这是要做什么? 又要捉拿一位阁臣?这次还是内阁次辅。 迎着一双双的目光注视,陈潇清声道:“李阁老,卫王已经去追踪高阁老去了,这会儿应该还在关中吧。” 李瓒默然了下,说道:“高阁老怎么会逃出神京城?锦衣府所言,多有语焉不详之处。” 直到此刻,李瓒心头仍有些不敢置信,堂堂大汉内阁次辅,竟然弃官而走?想要逃出神京城,打算反抗朝廷? 这两天,李瓒仍然难以置信,高仲平竟然能做出这等事来。 陈潇玉容寒霜宛覆,说道:“李阁老,高阁老勾结陈渊、放走了陈然、陈炜等两逆贼,打算在巴蜀之地,与和硕特、准噶尔联络一起,与我大汉官军对战,此事,成都锦衣府的密谍递来的军报可见,陈然和陈炜兄弟与陈渊,三人出入高宅,共议大事。” 说着,吩咐着一旁侍立的锦衣府校尉,递上一份簿册。 李瓒接过簿册,开始翻阅,其上所载高仲平与陈渊勾结的细节,以及通过让两个儿子离了神京城,接着陈然和陈炜两兄弟返回。 李瓒将手中的簿册递送一旁的内阁阁臣齐昆,那张精神矍铄的面容上似是见着一抹担忧之色流露,说道:“高阁老,何至于此?” 先前,他就有所怀疑其人或有动作,不想竟是应在此处! 相忍为国,苦心经营,待幼主年纪稍长,自会与卫王不睦,那时候大汉朝廷仍可拨乱反正。 何苦争一时之短长,而使社稷动荡不安,九州生乱? 高仲平,糊涂啊! 而殿中诸大汉之臣也都传阅着那一份簿册,脸上多是现出震惊之色。 高阁老为何要勾结陈渊这等逆臣? 陈潇看向殿中群臣脸上的神色变化,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道:“高仲平之子原本就与赵王余孽陈渊厮混,如今受陈渊蛊惑,对卫王疑其忠诚,只是千不该万不该,竟和陈渊这等屡次残害宗室与两任帝王的恶人为伍,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在场诸臣面上皆是哗然之色涌起。 陈潇沉声说道:“如今陈然、陈炜、陈渊三人与高家人在蜀地对抗朝廷,勾结准噶尔与和硕特,分明是要颠覆我大汉社稷!” 在场大汉群臣,面上神色不一。 就在这时,一个面白无须的内监,快步进入殿中,尖声细气道:“太后娘娘驾到。” 殿中,一众大汉群臣面上多是现出一抹不明所以的诧异之色。 太后也来了…… 事实上,从幼主继位之后,甄晴就出入文华殿,俨然全面介入政务的政治女强人模样。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中的一众阁臣,纷纷向着那雍容还华艳的丽人行了一礼。 甄晴说话之间,华骨端凝的玉颜,雍容华艳,粉唇微启,声音娇俏几许,说道:“诸卿平身罢。” 殿中群臣,也不多说其他,纷纷起得身来。 甄晴也不多说其他,挪动轻盈无比的步子,来到一张造型精致的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 “李阁老,高仲平为何要逃出神京城?还有先前锦衣府来报,说高仲平其人当初接应送走了陈然和陈炜两位逆臣,可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甄晴问道。 那个混蛋,当初是和她怎么保证的,她还三番五次提醒他,让他钉死了高仲平,如何还能让高仲平逃出神京城? 一旦逃至神京,四川乃至天下诸地府县,风起云涌,狼烟四起,那岂是闹着玩的? 李瓒蓦然片刻,说道:“娘娘息怒,此事尚在查证,许是高阁老出京有事,也未可知。” 出于谨慎,李瓒并未听信陈潇的一面之辞。 甄晴拧了拧修丽双眉,低声说道:“内阁阁臣出京,不向哀家请旨?不向内阁报备?鬼鬼祟祟,所为何来?” 李瓒一时语塞。 陈潇道:“太后娘娘,陈然和陈炜被陈渊劫走,与高家两位公子前往四川,勾结一起打算起事……” 甄晴闻言,柳眉倒竖,道:“如何竟有此事?” 殿中诸臣却一时未应。 林如海在不远处看着,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 自从宪宗皇帝驾崩之后,竟是出了这等事儿。 就在这时,却见一个年轻内监快步进入殿中,禀告道:“娘娘,阁老,卫王回来了。” 甄晴闻听此言,那张雍容、华美的脸蛋儿上不由涌起一抹欣喜之色,轻声说道:“人,现在何处?” 而文华殿中的诸阁臣,皆是齐齐看向那廊檐之下的蟒服青年。 过了一会儿,却见那蟒服青年在一群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府卫的簇拥下,昂首阔步,一下子步入殿中。 此刻,天色阴沉,密云不雨,殿中光线略有几许昏暗。 “轰隆隆……”,雷霆翻涌不停,乌云密布。 甄晴这边厢,起得身来,柳眉之下,凤眸凝睇而望,说道:“卫王来了。” 只见,那蟒服青年快步而来,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在电闪雷鸣之间,那张刚毅面容时明时暗,眉锋之下,目中冰冷一片。 李瓒也不多言,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卫王,高阁老呢?”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瞥了一眼身旁随行的曲朗,道:“给李阁老看看。” 身后随行的曲朗捧过一个木盒,一旁的锦衣府校尉打开盖子,可见一颗鬓发斑白的头颅,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帘。 “咔嚓……” 随着电闪雷鸣之声,白光炽耀而闪,也让殿中的光线刹那之间亮了起来,五官赫然清晰可见。 正是大汉内阁次辅高仲平! “这……”李瓒手中拿着的象牙笏板倏然落地,发出“啪嗒”一声,脸上并无血色,目中满是惊惧、狐疑。 而殿中其他文臣,如军机大臣施杰等人,目中见着一抹震惊之色。 高阁老的首级? 殿中一时间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轰隆隆……噼里啪啦……”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霆声,只听得那外间响起噼里啪啦的雨点儿,一时间,砸落在殿前的莹白石阶上。 从天而降的倾盆暴雨,似要冲刷街道上的所有污垢,也将多日的压抑和闷热驱散而空。 贾珩剑眉斜飞入鬓,目光炯炯有神,朗声道:“高仲平勾结赵王余孽陈渊,放走陈然和陈炜两位逆藩,已被击杀,罪囚首级在此!” 李瓒闻听此言,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但那张刚毅面容上现出呆滞之色。 那是一种面无表情的呆滞,目光时凝时散。 堂堂大汉次辅,内阁阁臣,宪宗皇帝的潜邸旧臣,被人取了首级,这是何等的震慑人心。 哪怕是先前的吕绛做出撺掇士子,围攻安顺门的事来,但也只是发配云南。 这是阁臣,还是内阁次辅。 而殿中其他诸臣,拱手而立,一张张面容同样面如土色,心神惊惧。 内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赵翼看向那黑红蟒服的青年,看向身后时明时的闪电,心头忽而生出一句话: “卫王之怒,风雨交加,威若雷霆!” …… ……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 林如海:自家女婿,这是要往那条路上走? 宫苑,文华殿 此刻,殿外可听暴风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拍打在殿前的石阶上,发出颇有韵律的声音。 千丝万线,雨挂如帘,远而望之,殿宇楼阁朦胧不清。 在这一刻,这风雨雷霆的一幕,无疑深深烙印在殿中诸臣心中,久久不能忘怀。 方才之举,可谓杀鸡儆猴! 那是一位大汉内廷阁臣的首级,却被人枭斩了首级,当真是让人震怖。 林如海面色幽沉几许,凝眸看着这一幕,看向那蟒服青年,目光闪烁了下,心底倒也不知什么滋味。 自家女婿,这是要往那条路上走? 权臣还是……操莽之流。 可这汉家天下百年,天下士民,人心向汉,岂是能够窃夺的? 而殿中其他文臣,同样心神复杂地看向那蟒服青年,一时之间,整个文华殿当中似是笼罩着一股诡异的氛围。 终究还是甄晴打破了沉默,翠丽如黛的柳眉挑了挑,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卫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这人头又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道:“启禀太后娘娘,高仲平其人想要逃至巴蜀,联络陈渊、陈然、陈炜等逆贼,在四川等地扯旗造反,对抗朝廷,微臣为大局而计,只能先行将高仲平就地格杀,以免放虎归山,危殆社稷。” 殿中诸臣抬眸之间,目光紧紧盯着那面上神色幽晦的蟒服青年,心头不由震惊万分。 这会儿,曲朗双手捧起了手中的木质锦盒,交给一旁的锦衣府卫,面色冷峻,在一旁默然伫立。 李瓒苍郁浓眉之下,眸光炯炯有神,沉声道:“卫王,高仲平乃为内阁次辅,如此不经断谳,擅杀一位阁臣,此事是否太过鲁莽?” 贾珩目中似是现出一抹诧异,低声道:“高仲平其人,在本王道破其机谋之时,仍冥顽不灵,负隅顽抗,执兵反击,本王只好将其就地正法!” 甄晴柳眉弯弯如月牙儿,晶然熠熠的凤眸莹润如水,轻声道:“卫王,高仲平既勾结陈渊和陈然、陈炜,祸乱朝纲,反迹昭然,哀家革其职爵,在四川等地任职的高家子弟,也一并罢免。” 说着,凝眸看向一旁的李瓒,清声道:“李阁老,拟旨吧。” 李瓒这会儿,心头不由叹了一口气,似是如梦初醒,拱手道:“微臣遵旨。” 这大汉的天是要变了。 而此刻,殿中大汉群臣也被卫王的这股杀伐之气所感染,面上多是见着诧异之色。 甄晴转而将清冽幽幽的目光投向那蟒服少年,沉声道:“卫王,本宫问你,多久能够剿灭蜀中叛乱?” 现在高仲平也就地正法了,现在应该可以派兵进兵蜀中了。 贾珩转眸看向甄晴,拱手道:“太后娘娘,微臣这两日就催促京营方面进兵蜀中。” 甄晴道:“卫王,陈渊和陈然、陈炜等人在外谋逆,我大汉的社稷安危也就交给你了。” 贾珩面上现出正义凛然之色,拱手道:“娘娘放心,微臣定当竭尽全力,粉身碎骨,以报汉室社稷!” 此刻,李瓒神情恍惚,心绪仍然沉浸在方才的那一颗头颅上面。 无他,冲击力太过强大。 前些时日,还在同殿为臣,但仅仅几天过去,就已然身首异处。 甄晴翠丽修眉挑了挑,那双清冽凤眸眸光莹莹如水,叮嘱道:“卫王,蜀中叛乱要尽快平定,不可迁延日久,户部与兵部,对粮秣军械,也当准备充分。” 既然高仲平已经身死,剩下的那些虾兵蟹将,应该也不是他的对手。 贾珩目光炯炯有神,拱手应是。 而户部和兵部的堂官儿,同样拱手称是。 甄晴道:“如无他事,都散了吧,该忙着就忙着。” “是,娘娘。” 而甄晴说话之间,没有在殿中多作盘桓,向着外间而去。 一场朝会就这样在大汉群臣的震惊当中过去。 内阁次辅被枭首,四川等地也可能会起兵,大汉内乱将生,社稷风雨飘摇,他们这些在京官员又该何去何从? 此刻,殿中诸文臣皆是心神恍惚,担忧不胜。 贾珩这会儿也转身出了大殿,只是刚刚到廊檐下,却听一个女官在梁柱之畔转将过来,道:“王爷,太后娘娘唤殿下过去,有话吩咐。” 贾珩面色微怔,点了点头,随着那女官则是向着殿中而去。 此刻,殿中如李瓒、齐昆等诸臣,皆是收拾纷乱的心绪,各自返回府宅当中。 宫苑,坤宁宫 殿中的熏笼中正在燃起袅袅青烟,香气顿时浮动了整个殿内。 甄晴这边厢,举步进入凤凰雕花暖阁之中,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矮凳上落座下来,正在气鼓鼓地喝着香茶。 这会儿,女官进得殿中,朝着甄晴禀告道:“娘娘,卫王来了。” 甄晴翠丽修眉弯弯如柳叶,道:“宣。” 说话之间,就见那蟒服青年举步进入暖阁当中。 甄晴翠丽细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紧紧盯着那蟒服青年,柔声问道:“高仲平拿下之后,你最近打算如何?” 贾珩冷声道:“派出兵马,进兵蜀中,至于西北之地,原有兵马屯驻,但需要向西宁输送一批红夷大炮,以援应兵事。” 甄晴翠丽柳眉挑了挑,晶然熠熠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道:“这些你派人操持着就是了。” 说着,柳眉挑了挑,道:“过来叙话。”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行至近前,柔声道:“怎么了,这几天茶饭不思的。” 甄晴似是腻哼了一声,低声说道:“你那儿子,气人得不行,再加上出了高仲平逃亡的事儿,本宫晚上怎么睡得着?” 贾珩这边厢,伸手轻轻握住甄晴那双纤纤柔荑,柔声道:“高仲平既死,蜀乱也就平了一半儿。” 甄晴道:“这次绝不能再闹出天下皆乱的局面。” 丽人轻轻搂过那蟒服少年的脖子,凑到丽人的耳畔呵着热气,柔声说道:“你怎么说?” 贾珩轻轻推开丽人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低声说道:“我这会儿一身风尘仆仆,身上血污遍布,回头再亲热不迟。” 这甄晴好端端的,又开始要着亲热。 甄晴那张翠丽柳眉弯弯如月牙儿,那秀气、挺直的琼鼻不由腻哼一声,低声道:“这次,你不一同随京出征吧?” 贾珩道:“这次,地方起了乱局,京中朝野百官皆人心惶惶,我之后就留在京中,平定乱局,倒也不迟。” 甄晴却蹙了蹙修丽双眉,柔声说道:“巴蜀之地,你亲自领兵征讨会好一些,本宫有些不放心。” 贾珩朗声道:“辽国公谢再义乃为天下难寻的名将,如今巴蜀之地无高仲平坐镇,余下之人皆庸庸碌碌之辈,不足为虑,辽国公出马,足以应对这般局势。” 甄晴低声说道:“那就多派一些兵马,尽快扑灭叛军之乱。” 贾珩说话之间,伸出一只蒲扇般的大手,轻轻揽过甄晴的肩头,低声说道:“你不要太过担心,此事会很快结束。” 甄晴显然是担心自家儿子的皇位被人篡夺,然后,自己皇太后的位置被人取而代之。 可以说,女人有了孩子以后,生活重心一下子也就转移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甄晴秀丽眉头之下,那双狭长、清冽的凤眸眸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你今日将高仲平人头拎至殿中,只怕在朝野文臣眼中,已经惊恐骇然,视为操莽之流。” 贾珩朗声道:“如今,也是无奈之举,如不以此警告文武群臣,只怕蜀中一旦大乱迭起,京中舆论鼓噪,以如今高仲平之首级,正是告诉这些人,不可轻举妄动。” 甄晴翠丽柳眉弯弯一如月牙儿,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柔声道:“正是此理。” 贾珩说话之间,起得身来,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 …… 宫苑,门口 贾珩出得宫门,忽而容色微顿,凝眸看向那等候在门口的陈潇,道:“潇潇。” 陈潇那双翠丽弯弯的修眉之下,美眸眸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此事之后,只怕你贾太师之凶名,将威震朝野上下。” 今日,一位内阁次辅的首级当着殿中群臣的面,被其枭首,此事如果被那些文臣添油加醋,极可能传着传也就变了味儿。 可能是卫王在大殿之上,威压群臣,反意汹汹! 贾珩温声道:“不管这些了,先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上一觉,回头至锦衣府衙司,整顿锦衣。” 锦衣府出了这样大的纰漏,虽然也有高仲平非寻常中人,提前警觉的缘故,但也暴露了锦衣府的一些问题。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 说话之间,贾珩与陈潇翻身上马,也不多言,向着宁国府而去。 待沐浴过后,贾珩换上一身青衫袍服,来到书房之中。 顾若清快步迎上前去,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低声道:“回来了?高仲平刚刚追到了吗?” 贾珩道:“已经追到了,高仲平的首级已经取回。” 顾若清点了点秀美如瀑的螓首,旋即,目光诧异了下,问道:“杀了?”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炯炯有神,轻声说道:“不能将人活着带回神京,否则高仲平还有一线生机。” 这才是他让曲朗先送高仲平上路的真正原因,绝不能让高仲平活着返京,因为朝野上下的文臣定然会相救这位三朝元老的顾命大臣。 顾若晴那张雪颜玉肤的脸蛋儿上,就是现出若有所思之色。 贾珩柔声道:“若清,帮我捏捏肩头。” 顾若清细秀柳眉之下翠丽弯弯,清眸眸光温煦,说道:“让南菱帮你捏吧。” 贾珩剑眉挑了挑,轻轻愣怔了下,柔声道:“南菱?她不是去伺候潇潇了吗?” 顾若清春山黛眉轻轻挑了挑,低声说道:“我这不是到府上了吗?潇潇也就让南菱伺候我过来了。” 贾珩道:“好吧。” 而就在这时,从两道垂挂而下的淡黄色帷幔之后,倏然闪过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少女。 那张有着江南伊人的脸蛋儿之间满是低眉顺眼,而那双清澈莹莹的明眸当中,满是痴痴怔望之意。 “见过王爷。”南菱近前,朝贾珩盈盈福了一礼,然后,一下子绕至贾珩的身后,帮着贾珩揉捏着肩头。 少女纤纤素手,轻揉慢捏,力度适中。 贾珩微微闭上眼眸,只觉一股难以言说的沉沉倦意袭来,不大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一路上追杀高仲平,可谓千里奔波,毫不停歇。 顾若清看向那张面上满是疲惫之色的蟒服青年,心头同样涌起一股疼惜之意。 …… …… 关西七卫,哈密卫—— 土墙高立,淡黄色的巍峨卫城上方,可见一面“汉”字黑红缎面的旗帜飘扬不停,在黄沙漫天的塞外,随风发出阵阵响声,呜呜不停。 而此刻,金铉一袭玄色甲胄,立身在巍峨城头上,粗粝如蒲扇般的一双大手,抚着刀箭之痕密布的城墙垛头,眺望着黄沙漫天的沙漠,那张黄铜色皮肤的面容,似是现出丝丝缕缕的思索之色。 自从在月前接到贾珩从神京城递送而来的军报以后,金铉就率领大批精锐骁骑扈从前来,巩固着哈密卫的城防。 金铉放下手中的一根单筒望远镜,转眸问着一旁的参将,问道:“朝廷的红夷大炮援兵到了何处?” 参将面色一肃,开口说道:“这会儿应该还在路上,红夷大炮十分笨重,往来困难,不宜携带。” 金铉剑眉挑起,眸光深深,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似是现出一抹思索之色,说道:“让斥候向沙漠探查,探查准噶尔部的情况。” 这会儿,参将眉头挑了挑,眸光闪烁了下,开口道:“金将军,斥候已经排出去了。” 金铉点了点头,抚住墙头,说道:“准噶尔这次为雪耻而来,兵势雄壮,我关西七卫将校不可大意。”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却见数骑疾驰往来,自远处快马而来,卷起一路浩荡烟尘。 “是斥候!” 金铉身旁的参将开口说道。 金铉唤了一声,说道:“让人进来。” 说话之间,沉重的木漆城门“吱呀”一声,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响起,旋即,几骑快马而进城中。 旋即,一众年轻斥候沿着城墙马道登上巍峨高立的城墙,向着金铉拱手行了一礼,温声道:“将军,准噶尔部的前锋已至八十里外。” 金铉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一惊,问道:“这般快?” 说着,吩咐着一旁侍立的参将,轻声说道:“准备迎敌!” 那参将拱手应了一声,干净利落地回身,准备兵马而去。 “呜呜……” 伴随着苍凉而幽远的号角声响起,塞外沙漠一股悲凉的氛围无声逸散而来。 金铉对着一旁的参将,沉声道:“召集诸将,进城议事。” 那参将应了一声,随着金铉,大步进入城中。 另外一边儿,距城墙八十里外的茫茫大漠上,可见骑军浩浩荡荡,烟尘滚滚而起。 此刻,准噶尔部可汗手下第一大将,阿勒泰手挽一根缰绳,抬眸看向那远处影影绰绰的卫城,目中现出一抹嗜血的凶芒。 这座城池当初葬送了他的亲兄弟。 “前面就是哈密卫,这在过去是我准噶尔的城池。”阿勒泰两道犹如卧蚕的粗眉之下,虎目炯炯有神,开口道。 “近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阿勒泰两道浓眉挑了挑,朗声说道。 将校这会儿应了一声,然后,快行几步,转身而去。 旋即,准噶尔部的兵马,开始翻身下马,寻了临近的开阔之地,开始安营扎寨。 整个准噶尔部的兵马,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安营扎寨。 随后,待到傍晚时分,准噶尔前锋兵马两万人屯驻在离城三里外,里外三层皆是围拢了哈密卫。 城中,卫城衙门 一支支松油火把在衙门的墙壁上支起,灯火摇曳,明亮彤彤,噼里啪啦,驱散着黄昏天穹之下的昏暗夜色。 金铉召集诸将,正在聚于军帐议事,问道:“军报可是向庞总兵递送过去了?” 下方的一个将校,面容刚毅,开口道:“金将军,已经派出信使过去。” 金铉目光咄咄,道:“城中兵马有三万,守城足够,现在当务之急,清点城中军械、粮秣,死守城池。” 在场将校闻言,纷纷称是。 而后,金铉看向一旁文吏打扮的中年人,说道:“向朝廷书写军报,陈述军情。” 那文吏拱手应了一声是。 …… ……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章 卫王,当初真是看错他了! 李宅,宅邸 李瓒下了朝,乘着马车,返回府中,此刻面色颓然地进入书房当中,恍若抽去了精气神般,塌陷在梨花木椅子上,那张苍老面容上,几乎满是灰败之气。 卫王怎么能做出这般惊世骇俗的事来? 未经朝堂廷议论罪,斩杀一位内阁次辅,简直开国以来,未为有也! 其实,这就是坏了规矩。 在这一刻,李瓒的内心也在迅速动摇,因为贾珩的这种行径,无论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乱臣贼子的味道! 无疑是将大汉朝廷的脸,往地上狠狠摩擦,可以说在那一刻,某种神圣的东西在李瓒等一众大汉群臣的心头碎掉了。 或者说,自崇平帝遇刺驾崩之后,大汉中枢朝堂就开始了混沌、黑暗的模式,风暴一场接着一场。 陈汉宗室的威信一降再降。 光宗皇帝刚刚继位不久,就被歹人行刺身亡,而后是内阁阁臣之一的吕绛率领国子监逼迫卫王辞官归隐,闹出一场政潮。 两人相继流放云南,国子监监生还有一些在诏狱。 再之后就是被废为庶人,软禁在京的魏王陈然、梁王陈炜,被劫持至巴蜀,高仲平密谋起事,逃亡途中被斩。 这一桩桩,一件件,宛如走马灯般,让人眼花缭乱。 “卫王,究竟是要做什么?”李瓒在心头叹了一口气,面上现出恍惚之色,隐隐摸出一些脉络。 清除异己,威慑群臣,独掌大权! 他受宪宗皇帝之托,扶持社稷,偏偏又碰上光宗皇帝早逝,幼主登基。 难道这汉家百年天下,自此要为异姓所篡? 那他李瓒也将成为大汉的罪人,如何至九泉之下,去面见宪宗皇帝? 李瓒默然无语地坐在一张漆木椅子上,那张瘦削、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怔怔失神之意。 在这一刻,这位内阁首辅感受到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彻骨寒意。 或者说,贾珩先前那“杀伐果断”的做派,让这位内阁首辅心头测测然,察觉出一股不妙之感。 如果卫王敢再进一步,天下文臣势必群起而攻,他…纵然粉身碎骨,也要挡住卫王的狼子野心! 李瓒心头如是想着,峻刻眉眼之下,目中现出一抹坚定。 卫王绝不能窃夺这宪宗皇帝打下的中兴盛世! 事实上,陈汉立国百年,而崇平帝又平灭了东虏,推行了新政,将汉廷一下子推向盛世之象,正是如日中天的鼎盛之期。 如此大一统王朝,想要谋朝篡位,根本就不是容易之事。 就在这时,一个着褐色衣衫的老仆进入厅堂,高声道:“老爷,都察院的许大人,递上了名刺,想要拜访老爷。” 李瓒闻听此言,脸上神色微诧几许,暗道,许庐许德清,他来做什么? 今日之朝会,乃许德清不在文华殿中,难道是听到了风声? 是的,今日之事闹出了这样大的风波。 许庐还真是听到了传闻,高仲平之子高渤、高镛两人勾结赵王余孽陈渊,助陈然、陈炜两逆藩逃出神京,前往蜀地作乱,高仲平想要逃出神京,结果为卫王率领缇骑追杀所斩。 如此之大的事,正在随着时间在神京朝野内外迅速发酵。 花厅之中—— 许庐一袭官袍便服,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面色阴沉如铁,目中不由现出一抹冷意。 卫王,当初真是看错他了! 纵然高仲平真的有不轨之矩,也当交由三法司断谳,如何能够擅杀? 堂堂大汉内阁次辅,怎么能够如此? 就在这时,一个仆人进入厢房当中,说道:“许总宪,我家老爷来了。” 李瓒沉静面容上现出一抹诧异之色,低声说道:“德清。” 许庐凝眸看向李瓒,目中也涌动着莫名之意,温声道:“李阁老。”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两人心头都生出国难思忠臣的惺惺相惜之感。 李瓒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沉静、刚毅面容上现出莫名之意,道:“许大人,这次匆匆来访,” 许庐沉声道:“今日文华殿上的事,下官听说了,卫王携高阁老之首级而返。” 李瓒道:“内阁方面已经遵从太后之懿旨,革去高仲平之职爵。” 许庐眉头紧皱,目光咄咄,问道:“高阁老何罪之有?” 李瓒默然片刻,道:“高仲平应该是确实勾结了赵王余孽陈渊,高渤和高镛两人也被其放走,锦衣府之言不虚。” 这是让人拿了把柄,勾结陈渊这等臭名昭着之人,已是落了口实。 许庐道:“高阁老乃为宪宗皇帝托孤重臣,两代顾命,如说是反叛,下官是一万个不信。” 李瓒开口说道:“是啊,其中当有隐情。” 许庐默然了下,低声说道:“阁老以为是何隐情?” 李瓒轻声说道:“赵王余孽陈渊,说动了高阁老,或者说高阁老发现了什么。” 左右不过是那些宫闱秘闻。 许庐点了点头,说道:“坊间传言,当今幼主非光宗皇帝之子,实乃卫王……” 李瓒闻听此言,沉静、刚毅的面容倏变几许,低声道:“德清慎言,隔墙有耳。” 说着,目光炯炯有神,低声道:“你我至书房叙话吧。” 许庐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随着李瓒,一同前往书房。 书房之中,两人重新分宾主落座。 许庐面色肃然,凝眸看向那漆木条案后的李瓒,低声说道:“阁老,现在局势危若累卵,卫王已生出不臣之心。” 李瓒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如何不知?只是卫王大势已成,更得宫中太后信重,我等纵有匡扶社稷之心,也难得大义名分在手,应者寥寥。” 这种情况下,除非贾珩自己作死,在大政方针上倒行逆施,导致流民遍地,百姓流离失所。 或者贾珩自己悍然篡位,引起天下之人的同仇敌忾。 否则,就只能求助于宫廷政变,借太后和幼主的名义。 这就是贾珩要不停搞切香肠战术的真正缘由。 许庐眉头紧皱,目光咄咄而闪,低声问道:“高阁老先前前往四川。” 李瓒道:“以西南之地兵马讨逆勤王,你我再在京中呼应,或可破卫王之势,但现在高阁老已经陨命,蜀地的兵马,很难成大气候了。” 先前,高仲平如果随魏王、梁王一同逃出京城,或许还有一些成算。 但是,那时候魏梁两王以及陈渊就已经在锦衣府的重重监视之下,高仲平又为内阁次辅,如何下定决心弃官而走? 值得一提的是,锦衣府根本不可能派密谍和内奸潜入高宅。 因为,一来,如高仲平这样的名臣,家中用的都是积年老仆。 二来,这等监视阁臣之事一旦发现,势必引起朝野上下哗然。 所以,锦衣府在先前只能在外围监视。 许庐默然片刻,说道:“阁老,那以后难道任由卫王不停揽权,威慑群臣。” “蛰伏,以待天时,再有几天,京营兵马出动前往四川平定叛乱,西北、藏地都要用兵,那时候,卫王疲于兵事,你我再进宫向太后解说此事。”李瓒沉声说道。 这个时候,的确不能硬碰硬,因为贾珩刚刚以大义名分,除了两位阁臣,如日中天,无人能敌,再在京中朝争,那就是送人头。 许庐闻听此言,脸上不由现出思索之色,而后,点了点头,算是暂且听从李瓒所言。 与此同时,内阁阁臣齐昆同样心神不宁地返回家中,落座下来,久久不语。 卫王今日之凶煞情状,已现权枭之相。 他该何去何从? 作为士大夫,受宪宗皇帝赏识简拔,齐昆心头自是想要提携玉龙,上报君恩。 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如何? 而随着时间过去,内阁次辅高仲平叛逃,然后被贾珩所斩的消息,一下子传扬了整个神京。 正如贾珩所想,人心惶惶,一股汹涌澎湃的暗流开始涌动起来,或者说,正是陈汉的忠臣义士,见得卫王祸乱朝纲,想要匡扶社稷。 同样也有一些心思活泛,想要谋得进身之阶的文臣,开始对贾珩生出投效之心。 毕竟,高仲平一死,内阁次辅空缺,内阁阁臣递补之后,按照常例,当有一位阁员空缺。 君不见,工部尚书赵翼不是攀附了卫王的岳丈之家,而再次入阁? 而尚在神京的贾政,原在京中通政司的昔日同僚,登门拜访,荣国府一时间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至于贾珩的岳父,工部侍郎秦业身边儿,也渐渐多了一些示好的六部堂官。 不是所有的人都将贾珩当做乱臣贼子,还有一些文臣觉得贾珩虽然手段激进了一些,但也是为了大汉社稷。 …… ……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时光匆匆,转眼之间,不知不觉就是两天时间过去。 神京城,京营—— “咚咚……” 一架架支在军帐当中的牛皮鼓,鼓声密如雨点,震耳欲聋,而营房当中就不停有马蹄声乱,兵器甲叶碰撞之声响起,繁乱脚步声此起彼伏。 中军营房之内—— 贾珩一袭黑红缎面的蟒服,那张刚毅面容沉静如水,落座在一张漆木帅案后,下方的一张张梨花木椅子上落座着一众将校。 营房之中,秩序井然。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皆是贾珩的亲信将校。 贾珩道:“此战巴蜀之地,兵马合计十万,一旦发动叛乱,声势不小,我京营大军这次出征,当选精兵强将。” 言及此处,贾珩转眸看向不远处的谢再义,说道:“此战,当由谢再义领兵出征,统率步卒五万,骑军一万,直抵汉中,入蜀援剿白莲妖人,不得有误!” 下方一张红色漆木梨花木椅子上落座的谢再义,面色肃然无比,起得身来,拱手道:“末将领命。” 贾珩旋即,又将威严目光看向一旁的蔡权,说道:“京营日常作训事务,皆由蔡权主导,其他将校悉数听从。” 蔡权拱了拱手,抱拳应是。 贾珩旋即,又吩咐着京营的诸位将校,关于十二团营兵马的调拨事宜。 待诸事停当,贾珩这才返回宁国府中。 这会儿,陈潇快步迎上前去,清冷如霜的容色上蒙着一层凝重之色,说道:“哈密卫方面递送过来的军报,你查看一番。” 贾珩面色肃然,伸手接过陈潇手中的军报,垂眸之间,阅览而罢,冷声道:“准噶尔方面已经动兵了。” 陈潇秀眉挑了挑,眸光清冷如冰,温声道:“红衣大炮前日已经运将过去,这会儿正在路上了。” 贾珩道:“这几天,让锦衣府对神京城重新布控,绝不能再闹出什么乱子来。” 陈潇目光清冷莹莹,轻轻应了一声。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等会儿,我进宫一趟。” 除了探望磨盘和她的儿子外,还要再看看甜妞儿。 那陈渊说他是秽乱宫廷,倒也没有说错,如今的确是出入宫禁,来去自如,就差起居其间。 坤宁宫,殿中 甄晴一袭素色衣裙,正在伸手逗弄着一双龙凤胎,这位丽人在高仲平死了之后,重又高枕无忧起来。 “太后娘娘,卫王来了。”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高挑、明丽的女官快步进得殿中,对着甄晴盈盈福了一礼,柔声说道。 甄晴轻轻摇动着一只拨浪鼓,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笼罩着欣然明媚之意,翠丽修眉之下,粲然如虹的凤眸莹润剔透。 旋即,贾珩快步进得暖阁之内,对着甄晴行了一礼,说道:“微臣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甄晴目光打量着那蟒服少年,说道:“平身吧。” 说话之间,吩咐四周侍立的女官离了此地。 “过来看看你儿子和女儿。”甄晴柔声道。 这个混蛋,自家的孩子当真是一点儿不上心。 贾珩脸上现出一抹不自然之色,道:“让两个孩子听见,影响不好。” 甄晴眉眼之间倒也不无羞恼之色流露,说道:“他们两个还小,现在还记得什么事儿?” 贾珩说话之间,快步行至近前,一下子拉过那萌娃的酥软素手,心头也有几许欣喜莫名,笑道:“这看着又长大了一些。” 甄晴见着这一幕,弯弯柳眉之下,美眸眸光莹如水,低声说道:“一天一个样,你不带孩子,猛一下看过去,就大了一些。” 贾珩面色古怪几许,也不好多说其他,只是握住自家女儿茵茵小的纤纤小手,说道:“过来,让爹爹看看。” 那小萌娃抬起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儿,明眸宛如黑葡萄一般,骨碌碌转个不停。 贾珩说着,抱起自家的小萌娃,一下子亲了一口,萌软奶香在鼻翼之间流溢不停。 茵茵“咯咯”娇笑不停,脸蛋儿愈见萌软、可人。 这会儿,不远处的幼儿陈杰,伸着胖乎乎的小手,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两侧爬起氤氲红晕,眸光晶晶而闪。 甄晴柳眉之下,美眸莹润剔透,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低声说道:“好了,别闹着他们两个了。” 贾珩心头不由一时默然无语。 他这太过疼孩子,这当妈的也还吃醋了。 贾珩将自家女儿放在摇篮当中,转过身来,目光温煦地看向甄晴,低声说道:“这几天怎么样?嗯,气色好多了一些。” “托你的福,这几天终于能够睡个囫囵觉了。”甄晴那张靡颜腻理的玉颜酡红如醺,清冷眸中现出一抹羞意,低声说道。 贾珩说话之间,伸手轻轻拥住甄晴的肩头,低声说道:“你这段时间在京里,好好陪着孩子。” 说着,将一只手掌探入丽人身前的丰盈柔软当中。 嗯,自从生了两个孩子以后,愈见丰盈如月,弹性可人。 甄晴忍不住轻轻腻哼了一声,那张雍容华美的脸蛋儿上,两侧密布绮丽红晕,伸手打开贾珩的胳膊。 “小孩儿还在这边儿呢。”甄晴玉颊两侧羞红如霞,出言嗔怪道。 贾珩转过脸来,正对着两双宛如黑葡萄般骨碌碌不停的眼眸,一时之间也有几许好笑。 “好了,咱们到里厢暖阁叙话。” 甄晴柔声道:“我让嬷嬷照看着他们两个。” 待嬷嬷将两个小家伙儿抱走。 甄晴犹如一团炽烈火焰,扑打而来,旋即,将那两片恍若玫瑰花瓣的唇瓣凑近而来,覆盖其上。 旋即,贾珩搂过甄晴宛如天鹅修长的秀颈,没有多大一会儿,也就抵靠在甄晴身前,伏在其中,开始了大快朵颐之旅。 甄晴翠丽修眉之下,美眸柔情似水,旋即,娇躯颤栗不停。 待自家情郎痴闹了一会儿,甄晴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羞红如霞,起得身来,蹲将身来,伺候着那蟒服青年。 而这也不知多久,贾珩一下子搂过甄晴的削肩,看向那绵软如蚕的娇躯,心绪微动,并不多说其他。 而甄晴翠丽秀眉之下,那双狭长、清冽的眸子当中似是现出一抹诧异之色,欣喜道:“你看杰儿多像你,将来定是能成为一代明君的。” 贾珩心头古怪之意愈发明显。 总觉得磨盘这是担心他一下子废了自家儿子的皇位,所以,故意才拿这种话不停点他。 甄晴翠丽修眉弯弯如黛,眸光依依,似有水波盈盈,说道:“说话啊,想什么呢。” 贾珩连连说道:“嗯,像的很,将来定然是能够做一个好皇帝的。” 甄晴芳心涌起一股欢喜,柔声道:“到时候你也教教他,等他大一些,我让他拜你为亚父。” 贾珩心头生出一股古怪之感,抓了抓甄晴身前的丰盈、柔软,低声说道:“亚父,终究不是父亲?” 甄晴嗔怪道:“你别想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纵然是将来,孩子大一些,她也不好告诉那孩子,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不然孩子将来如何看她? 说到此处,贾珩心头忽而微微一动,说道:“那等到一定时候,可以降旨封为摄政王。” 甄晴闻听此言,而那张羞红如霞的脸蛋儿彤彤如火,柔声说道:“摄政王?那朝野上下文臣只怕更是将你当成乱臣贼子了。” 方才,这人更是将内阁次辅的人头在殿中,大庭广众之下,示于众人,现在满朝文武对他早就怀恨在心。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一下子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而后,伸手轻轻拥过丽人的丰腴娇躯,说道:“晴儿,这几天,我有些想你了。” 说话之间,贾珩一下子拉过甄晴的纤纤素手,向着里厢而去。 甄晴正自居高临下地看向那蟒服青年,低声说道:“这次战事,还是不能拖延太久,当速战速决才是。” 贾珩道:“你放心吧,也不可求胜心切,再出了什么纰漏。” 甄晴那张香肌玉肤的玉容明媚如霞,眸光莹莹如水,此刻端美云髻上的珠花轻轻摇曳不停。 两人早已是知根知底。 贾珩这会儿,轻轻扶住甄晴的丰腴腰肢,老马识途,故地重游。 过了一会儿,云收雨歇,甄晴依偎在贾珩怀里,听着那胸膛当中砰砰不停的心跳声,心头涌起一股甜蜜。 此生,与他算是长相厮守了。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宋皇后:她是问这个吗? 宫苑,殿中 贾珩与甄晴两个人痴缠了一会儿,见天色尚早,出了坤宁宫,前去寻宋皇后。 宋皇后正在殿中西暖阁一张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如霜薄覆的脸蛋儿上,玉容端丽,怀中正在抱着一个男婴,正是宋皇后的儿子洛儿。 女官在对面立定,叙说最近几天前朝发生之事。 宋皇后蹙了蹙秀眉,美眸现出惊诧,问道:“将高仲平就地正法?” 女官道:“娘娘,现在外面都传遍了,卫王取高仲平首级而返,在殿中示于群臣。” 宋皇后闻听此言,面色变幻不定,久久无语。 毕竟,高仲平当年作为崇平帝的潜邸旧臣,威望隆重,当年也曾扶持崇平帝登基,可谓劳苦功高,声名赫赫。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快步进入殿中,说道:“娘娘,卫王殿下来了。” 宋皇后闻听此言,那张脸上先惊后喜,道:“宣。” 少顷,就见一个身形挺拔、面容沉静的蟒服少年从外间阔步而入,道:“微臣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皇后目光柔和地看向那蟒服少年,说道:“好了,起来了,来人,看座。”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少年落座下来,其人萧轩疏举,气度沉凝。 宋皇后问道:“高仲平那边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还有然儿,炜儿他们两个现在四川成都府,究竟在做什么?” 贾珩叙道:“回娘娘,高仲平与陈渊勾结,劫走了陈然、陈炜兄弟,现在三人都在四川,几人借助白莲教起事,正在煽动蜀地的兵马,想要反叛朝廷。” 宋皇后闻言,那张雍丽、丰润的玉颜倏变几许。 贾珩道:“娘娘放心,朝廷京营兵马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剿灭叛军,还蜀地一片朗朗乾坤。” 宋皇后:“……” 她是问这个吗? “本宫是问你,然儿和炜儿他们两个如果返回神京,将来如何处置?”宋皇后美眸清冷莹莹,没好气道。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温煦几许,柔声道:“娘娘,他们两个已经触犯大汉律法,先前就曾逼宫宪宗皇帝,如今更是在地方上勾结陈渊这等害死宪宗皇帝的逆贼,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宋皇后不满道:“你就不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两个终究是皇亲国戚,不是可以议亲?” 贾珩道:“娘娘,陈然和陈炜已经被先帝先一步废为庶人,如今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了。” 宋皇后一时语塞,但旋即,那张丰艳、明媚的玉容上,顿时现出一抹羞恼之色,娇叱道:“他终究是本宫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么忍心?” 贾珩道:“娘娘,还待等打下四川之后,再说处置事宜。” 想了想,贾珩心头忽而生出一念,说道:“娘娘不妨写一封劝降信,劝说魏王和梁王两人弃暗投明,重新归顺朝廷,或许可以求得一线生机。” 宋皇后闻听此言,那张白腻莹莹的脸蛋儿顿时现出一抹异样,道:“那我等会儿给他写书信。” 贾珩说完,近得前来,轻轻握住丽人的纤纤柔荑,道:“甜妞儿,等会儿再写不迟。” 宋皇后刚要说话,就觉一股浓郁味道的脂粉香气混合着一股靡靡之气扑鼻而来,丽人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中满是嗔恼,颤声道:“你刚从宫里过来……唔~” 少顷,却见温热气息一下次凑近而来,贴靠在自家唇瓣上,侵入其间,风卷残云。 这个混蛋,方才刚刚亲了那甄氏,现在又来亲她?都不嫌脏的吗? 少顷,贾珩轻轻拥过宋皇后的削肩,打量那张雪颜玉芙,明媚动人的脸蛋儿,低声道:“甜妞儿。” 宋皇后玉颜染绯,芳心当中满是嗔恼之意,说道:“你个混蛋,刚刚和那……” 还未说完,却见那蟒服少年一下子凑近而来,彻底覆盖在宋皇后的唇瓣上,攫取甘美、清冽的气息。 “孩子还在一边儿看着呢。”宋皇后那张华骨端凝的玉颜上,面带羞恼之意,颤声说道。 “他们还小,又能懂得什么?”贾珩道。 宋皇后娇躯几乎瘫软成一团烂泥,那张丰润、白腻脸蛋儿酡红如醺,气息辞微吐,颤声说道:“别在这里,去里厢。” 这个小狐狸,她现在越来越无法抗拒他了。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而后也不多说其他,向着里厢暖阁而去。 此刻,西窗暖阁之中,但见丝丝缕缕的日光自窗外栅栏投射而下,落在那蟒服少年的脸上以及宋皇后的身上。 贾珩拥住宋皇后的纤纤素手,来到一旁的厢房中落座下来,近前,一下子噙住那两瓣宛如桃花柔润的唇瓣,攫取着甘甜芬芳。 宋皇后秀气、挺直的琼鼻之下,不由腻哼一声,然后在贾珩的相拥下,来到一张铺就着凉席的软榻上落座。 宋皇后衣襟之前的丰盈柔软,一下子落入那蟒服青年的掌中,旋即,丰盈变幻,多有不同。 贾珩一下子凑到宋皇后耳畔,呵呵吹着热气,道:“娘娘,最近也想我想的不行吧。” 这会儿分明是泪眼汪汪。 宋皇后暗暗啐了一口,这个小狐狸就是明知故问。 说话,就是起了起身,方便那蟒服青年长剑还鞘,琼鼻鼻翼之下无意识发出一声腻哼,那张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两朵红晕,丰媚动人。 贾珩这会儿感受着宋皇后熟悉的温润、丰盈,目光就有几许恍惚失神。 一晃眼,他与甜妞儿这段孽缘也有一两年了。 宋皇后此刻娇躯轻颤,云髻上的珠花轻轻摇动不停。 两人也不知痴缠了多久。 宋皇后那张雍丽、丰美的脸蛋儿顿时羞红如霞,说道:“巴蜀那边儿平定叛乱之后,天下应该太平无事了。”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难说。” 不管是他再进一步,成为摄政王,还是代汉自立,坐上那个位置,天下九州都有可能反对之声响起。 贾珩压下心头的担忧,问道:“咱们先不说这个了,这段时间,洛儿和茵茵怎么样?” 宋皇后娇俏说道:“还能怎么样,他们两个小孩儿挺好的,能吃能睡,别的倒也没有什么。” 贾珩伸出一只手来,掌指之间丰软变幻,说道:“那你好好照顾着他们两个。” 宋皇后翠丽秀眉挑了挑,那恍若秀气、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问道:“咸宁那边儿怎么样了,她坐月子好像也有段日子了。” 贾珩道:“是啊,这几天,我正说去陪陪她。” 咸宁现在还在晋阳府上坐着月子,他也该去看看才是。 贾珩就这般与宋皇后痴缠了一会儿,也不多说其他,起身离了宫苑,并未返回宁国府,而是前往晋阳长公主府。 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的事儿,他也该去看看咸宁才是。 晋阳长公主府,宅邸,厅堂之中—— 晋阳长公主一袭藕荷色莲白衣裙,云髻端丽、秀美,此刻正自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两侧满是明媚如霞。 而嬷嬷手里正在抱着的孩子,正是贾珩的儿子贾节。 傅秋芳躬身而来,近前,温声说道:“长公主殿下,这是今年入夏以后的账簿汇总,还请殿下阅览。” 晋阳长公主正在捏着自家儿子的脸蛋儿,低声说道:“先放那吧。” 自从这位丽人生了孩子以后,就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自家孩子身上,府上的大事小情一应不管。 这会儿,一个嬷嬷进入厅堂,禀告道:“公主殿下,卫王来了。” 此言一出,晋阳长公主伸手捏了捏自家儿子萌软嘟嘟的脸蛋儿,颤声道:“节儿,你爹爹来了。” 小家伙轻轻应了一声,声音糯软、明媚,说道:“娘亲,我要爹爹……” 而就在这时,却见那蟒服少年快步而来,行走如风,那张清竣、削刻的面容上浮起和煦笑意。 “过来了。”晋阳长公主那张丰润白腻的玉容嫣然轻笑几许,目光欢喜莹莹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出言唤道。 贾珩唤了一声,说道:“晋阳。” 晋阳长公主细秀柳眉挑了挑,目光柔煦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道:“最近朝堂上出了这样大的事,究竟怎么回事儿?” 丽人虽然待在家中带娃,但也并非对外界之事两耳不闻,相反还让怜雪以及夏侯莹搜集着外间消息。 说话之间,贾珩抬眸看向那容色明媚的丽人,道:“高仲平与陈渊勾结,想要借陈然和陈炜两人为旗帜,在四川等地发动叛乱,而后被我查察,将其一举拿下,为免纵虎为患,斩其首级而返。” 晋阳长公主白腻莹莹的玉容上浮起担忧之色,说道:“本宫听怜雪说,你先前带着高仲平的人头,示于群臣,由是朝野震怖。” 贾珩道:“无非恰逢其会,已经向朝臣解释此事。” 晋阳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在那些文臣眼中,只怕你已是董卓、曹操一类的乱臣贼子,大开杀戒,耀武扬威。” 那些文臣惯常会对名声进行污秽。 贾珩嗤笑一声,道:“纵然不如此,难道朝野上下就不将我看作董卓曹操吗?” 晋阳长公主腻哼一声,没好气说道:“倒也是。” 贾珩道:“来,我抱抱节儿。” 这会儿,贾节扬起一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睁着骨碌碌的眼眸,声音萌软唤道:“爹爹~” 贾珩就是应了一声,抱起自家儿子,与晋阳长公主一同叙话。 晋阳长公主目光莹莹如水,娇俏说道:“你这两天也不去看看咸宁娘俩儿。” 贾珩道:“等会儿去看看他们两个。” 晋阳长公主目中见着一抹羞恼之意,语气嗔怪道:“你先去沐浴更衣,这一身,也不知哪里的骚狐狸味儿,赶紧洗洗去。” 从皇宫里出来,只怕就是那甄氏还有皇嫂。 贾珩闻言,点了点头,在怜雪的引领下,前去洗澡。 厢房之中 怜雪帮着贾珩更起衣裳,凝眸看向那后背上的道道血痕,芳心一惊,低声说道:“王爷,这背上的血痕。” “不用理会。”贾珩说道。 怜雪轻轻应了一声,那张白净的脸蛋儿上,不由现出一抹羞意。 贾珩入得冒着腾腾热气的浴桶,在怜雪的侍奉下洗了澡,等来前之时,却见咸宁公主抱着孩子坐在厅堂中,不远处的椅子上落座着李婵月和宋妍。 咸宁公主道:“先生。”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咸宁,这几天怎么样?” 咸宁公主容色微顿,翠丽修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说道:“挺好的,先生,你看看着儿。” 贾珩近前而坐,看向自家儿子,这会儿还是小孩儿一般,握住那一只小手,只觉阵阵绵软之感袭上心头。 咸宁公主笑意温煦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心头不由涌起阵阵甜蜜。 宋妍和李婵月面容上,则是有些羡慕之意流露。 这会儿,晋阳长公主脸上浮起明媚笑意,低声道:“好了,都过来吃饭吧。” 而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用着饭菜。 …… …… 大汉建兴元年,七月初一 哈密卫,卫城 但见青砖垒砌的城池下方,准噶尔部的数万兵马安营扎寨,一顶顶白色营盘,犹如天空上的云朵。 “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在整个草原响起,传至远处。 准噶尔部大批军卒,卷起浩荡烟尘,渐渐围拢在卫城之外,手里正自张弓搭箭,围拢着远处的哈密卫城,似乎想要攒射而去。 不大一会儿,可听得喊杀声震天动地,准噶尔部的大批铁骑,浩浩荡荡地向着哈密卫城冲击而去。 一时之间,一根根黑色箭矢密如飞蝗,攒射在险峻陡峭的城墙上,就是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然后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 巍峨高立的城墙垛口后,不时传来箭矢入肉的“噗呲”声,而后就是汉军军卒的惨叫之声。 城门楼上方,金铉一袭镔铁甲胄,头戴金盔,其人面容冷峻,目光凝重几许,周身都是手持一面面盾牌的亲军护卫,围拢四周,团团相护。 身旁的一位赵姓参将,目光凝重,叙道:“将军,准噶尔兵马来势汹汹,似是准噶尔蒙古的主力。” 金铉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说道:“是啊。” 赵姓参将道:“将军,我城中现有军卒三万,足以暂且抵挡准噶尔部的兵马。” 金铉道:“向西宁递送军报了吗?” 赵姓参将开口说道:“昨个儿已经派人六百里加急过去了。” 金铉感慨道:“如果红夷大炮在此,西宁方面根本不需援兵至此,更可一举反击。” 当初贾珩征讨和硕特之时,所率之兵乃是骑军,并未携带红夷大炮。 事实上,红夷大炮乃大汉军国重器,也不可能流之于地方军队。 金铉说了两句,就吩咐着一众将校开始各自领兵布置防务。 参将呼喝着一众扈从,也不多言。 而距离城墙远处,铺天盖地的准噶尔兵卒正在攻城。 茫茫草地之上,可见军寨当中—— 一顶顶上镶嵌有海蓝色宝石的白色帐篷,门前立身着一个个手中握着长刀的侍卫,神情肃然。 准噶尔可汗巴图尔晖台吉落座在一张条案后,而不远处的几案上可见一片片切成一牙牙的西瓜,汁液和黑色西瓜籽在几案上流淌的哪里都是。 下方落座着噶尔丹,以及准噶尔蒙古的几位军将。 噶尔丹浓眉之下,那双虎目目光炯炯地看向巴图尔晖,瓮声道:“父汗,哈密卫城头上守军抵抗顽强,想要攻打下来,颇为不易。” 巴图尔晖台吉道:“让手下弟兄加紧攻城,保持对城池的攻城强度,哈密卫城乃是东进之门户,可一举而下。” “是。” 噶尔丹点了点头,道:“父亲,是否派出一支铁骑,绕过哈密卫,袭扰、截断汉军的粮道。” 巴图尔晖胡子拉碴的面容上,道:“汉军粮道定有骑军相护,不过可以一试。” 噶尔丹道:“父汗,儿子这就带人点齐兵将,操持此事。” 巴图尔晖闻听此言,叮嘱说道:“随行多加小心。” 噶尔丹道:“父汗放心。” 说着,出了军帐,唤着亲卫将校,前去截断汉军粮道去了。 …… …… 西宁府,府衙 西宁总兵庞师立此刻正是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那胡须密布的面容上,满是凝重如铁。 这几天,哈密卫的军报已然递送过来了。 五六万准噶尔精锐攻打哈密卫,攻势迅猛,不容小觑。 这会儿,下方将校开口道:“庞总兵,准噶尔部来势汹汹,我西宁方面是否向朝廷请求援兵?” 庞师立摇了摇头,说道:“这次朝廷方面的意思是,由我西宁方面出兵,击溃准噶尔,西宁方面有近十万兵马,不需要派遣援兵。” 他庞师立镇守西北,错过征辽大战,未得封公侯伯之爵,时常引为憾事。 如今可谓得了机会,如果一举大败准噶尔,那也能功封侯爵。 庞师立浓眉之下,那双咄咄虎目逡巡过在场一众将校,朗声道:“这次西宁方面出动骑军四万,驰援哈密卫,争取一举击溃来犯之敌!” 说着,庞师立开始分派领兵差事。 而后,庞师立面上煞气腾腾,沉声道:“诸部将校调拨兵马,明日随本将前往哈密卫。” “是!” 众将校纷纷齐声应是,各自忙碌不提。 至此,在大汉经历了一年的平静之后,西北再次狼烟四起,战火燎原。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陈炜:贾珩小儿,当真是可恨、该杀! 晋阳长公主府 贾珩与晋阳一同用罢饭菜,而后,从咸宁手里抱过襁褓中的婴儿,凝眸看向那张粉雕玉琢、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心头不由涌起阵阵欣然之意。 贾珩低头之间,亲了一口那婴儿,笑着说道:“唤声爹爹。” 咸宁公主笑了笑,芳心甜蜜,说道:“先生,着儿还不会说话呢。” 这会儿,襁褓中的婴儿张着流着口水的嘴巴,正自咿咿呀呀。 贾珩道:“我这不是正在教他?” 咸宁公主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柔声道:“先生是想让他先唤着爹爹吧。” 贾珩笑了笑,说道:“差不多。” 晋阳长公主容色微顿,眸光温和,说道:“你抱着孩子,和咸宁一块儿去后宅,两个人一同叙话吧。”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抱着襁褓中的婴儿,随着咸宁公主、李婵月和宋妍一同前往后宅厅堂之中。 重新分宾主落座下来。 这会儿,咸宁公主将秀美如瀑的螓首依偎在那蟒服青年脸上,弯弯柳眉之下,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现出思念之色,颤声道:“先生。” 贾珩凝眸看向咸宁公主,说道:“咸宁,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咸宁公主这会儿,轻轻应了一声,那张因为怀孕生产带着几许明媚之意的脸蛋儿蒙上一层浅浅红晕,颤声道:“先生,我这边儿有婵月和妍儿照顾着,不怎么苦的。” 贾珩此刻一下子就揽过咸宁公主的纤纤腰肢,低声道:“着儿,你看他鼻子眼睛多像你。” 咸宁公主那张白腻无瑕的玉颜明媚如霞,清眸似沁润着妩媚流波,道:“我瞧着倒是像妍儿多一些。” 宋妍:“……” 又不是她的孩子,怎么可能像她? 贾珩心头有些古怪,暗道,这还能代孕? 旋即,心头微动,说道:“这么说也没有错,你们本来就是表姐妹。” 另一边儿,李婵月和宋妍落座下来,只是宋妍那张清丽无端,以及雪肤玉颜的脸蛋儿浮起玫红气韵。 珩大哥说什么呢。 贾珩道:“妍儿,婵月,也过来。” 李婵月红着脸蛋儿,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凑近而去,弯弯而细的翠丽柳眉之下,藏星蕴月的眸子涌起一股羞恼之意。 贾珩柔声说道:“婵月这个月,肚子还没有动静吗?” 李婵月这会儿听提及自家生孩子的事儿,柔声道:“小贾先生,没有动静的。” “妍儿呢。”贾珩同样将目光投向宋妍,轻轻唤了一声,目中带着几许喜爱。 宋妍这会儿,微微垂下秀美螓首,声音中有些羞羞怯怯,低声道:“小贾先生,没有呢。” 贾珩闻听此言,不由笑了笑,宽慰说道:“没什么的,这年龄还小着,晚一些倒也不急的。” 贾珩这会儿,将怀中的孩子抱给一旁侍立的女官和嬷嬷,拥过咸宁公主的削肩,低声说道:“咸宁。” 咸宁公主翠丽弯弯的秀眉之下,粲然目光闪烁了下,柔声说道:“先生。” 却见那蟒服少年一下子凑近而来,覆在自家唇瓣上,带着几许熟悉的恣睢和温润。 咸宁公主那张清丽如玉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目中现出一抹痴痴之意。 贾珩轻轻拥住咸宁公主的秀颈,目光炯炯有神,柔声道:“咸宁,这会儿都午后了,一块儿歇着吧。 咸宁翠丽弯弯的秀眉挑了挑,清眸眸光沁润着妩媚之意,关切道:“孩子呢?” 贾珩道:“让婵月和妍儿一块儿照顾着。” 两人躺在一起,贾珩拥住那丽人的一侧削肩,嗅闻着咸宁公主身上那股奶香之气,心神涌起一股安宁之感。 等到傍晚时分,晚霞漫天,华灯初上,烛火摇曳。 贾珩起得身来,凝眸看向一旁笑靥甜美的咸宁公主,柔声道:“咸宁,起来了。” 咸宁公主一时间玉颜羞红如霞,清澈柔软的声音中带着惊人的娇媚,道:“这会儿身上绵软的厉害。”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炯炯有神,温声说道:“让婵月和妍儿伺候你起来。”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这会儿起得身来,穿上官靴,出得厢房。 来到前院厅堂之中,见得晋阳长公主正在逗弄着自家儿子,转脸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咸宁呢?” 贾珩低声说道:“这会儿还在歇着呢,一会儿过来。” 晋阳长公主轻轻应了一声,妩媚流波的美眸莹莹如水,低声道:“你孩子天天淘气的不行。”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柔声道:“这孩子这么小,就这般淘气,来,让我来哄哄。” 说着,近前,一下子搂过那小家伙,低声说道:“过来,让爹爹看看。” 说着,大手一扬,拍打小家伙的屁股上。 贾节这会儿,顿时张开大嘴,一下子就哇哇大哭起来。 晋阳长公主秀气、挺直的琼鼻轻哼一声,嗔恼道:“好端端的,打孩子做什么?” 孩子身形还娇小着,怎么能下手打着?不怕打坏了? 贾珩笑道:“多打打,下次就不淘气了,等长大了,可不能太过溺爱,再长成我们府上那宝玉的样子,那可真是造了孽了。” 晋阳长公主乜了一眼那蟒服青年,没好气地嗔怪说道:“你放心好了,本宫会教着的。”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看着正在哇哇大哭的贾节,道:“你哄着吧。” 晋阳长公主轻轻应了一声,面色微顿,柔声说道:“好端端的,打孩子做什么。” 就在两口子相互拌着嘴之时,却听到那外间传来一道酥软、柔媚的声音,说道:“先生。” 这会儿,咸宁公主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快步而来,清丽如雪的脸蛋儿上现出温婉可人的柔润笑意。 身后不远处跟着李婵月和宋妍,姝颜丽色的面容上同样氤氲起浅浅笑意。 晋阳长公主笑着招呼道:“过来,一同吃晚饭,等会儿请了唱大鼓的,我们一块儿听听。”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落座在晋阳长公主身侧,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上。 …… …… 藏地,昌都城 巍峨高立的城头上,已经撤换上“汉”字旗帜,此刻在蔚蓝无垠的天穹之下,随风飘扬,远而望之,如火似锦。 蒙王额哲,此刻正自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后,那张刚毅、粗犷的面容上满是意气风发之态。 如今在青海、玉树等地,额哲统合当地的蒙古,渐渐恢复了威望。 蒙古大将骨哈,粗如卧蚕的浓眉之下,眸光炯炯有神,开口说道:“王爷,朝廷方面说四川方面的高家已经叛乱,让我们善加提防。” 蒙王额哲点了点头,脸上就是现出一抹不解之色,道:“我军走粮道等地皆走青海,倒也无关紧要,但四川等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堂堂大汉内阁次辅,竟然据川地而起叛乱,京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有最近一年来发生的光宗皇帝驾崩之事,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他那个女婿,现在竟是亲王之爵了。 就在这时,城外传来阵阵密如雨点的鼓声,此刻传至城中,让厅堂中的一众军将心神剧震。 骨哈高声说道:“王爷,和硕特人这会儿攻城了。” 蒙王额哲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低声说道:“随本王去看看。” 说话之间,蒙王额哲在一众将校的陪同下,来到城头上,看向下方正在手持军械的和硕特兵马,目中现出一抹冷峭之意。 此刻,巍峨高立的城墙下方皆是不少兵马,手中拿着一把锋锐马刀和弓弩,向着昌都城发起猛烈进攻。 “嗖嗖……” 一根根黑色箭矢攒射而起,叮叮当当响起,从城墙上“噗通”落将下来,扑簌簌一片。 “咚咚!!!” 战鼓擂起,鼓声密如雨点,在这一刻落在整个城头四方,察哈尔蒙古的兵马,此刻挽弓搭箭,向着下方齐齐攒射而去。 “噗呲,噗呲……” 一根根箭矢“噗呲”入肉之声响起,顿时现出蓬蓬一团血雾,弥漫开来,遮蔽视野。 此刻,察哈尔蒙古的兵马立身在巍峨高立的墙头上,手持一把把强弓硬弩,向着下方的和硕特兵马攒射不停。 双方在城墙上下对射不停,但见血雾爆散,惨叫连连。 战事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这场试探性质的战事,方才彻底落下帷幕。 就在荒原之上,可见一顶顶雪白如霜的帐篷扎在地上,一队队甲士往来其间,手持军械,在秩序井然当中,杀伐之气浩荡四起。 军帐之中—— 和硕特可汗坐在一张铺就着羊褥的椅子上,雄阔、魁梧的面容上胡须密布,看向其中一位紫红脸膛,狮鼻阔口的将校,问道:“今日攻城情况怎么样?” 这会儿,下方那将校,两道乌青浓眉之下,虎目粲然而闪,开口说道:“回禀可汗,昌都城中敌军众多,城池险峻,一时半会儿难以攻克。” 和硕特可汗剑眉挑了挑,目光冷峭,低声道:“加派兵力,趁着夜晚,攀爬上去。” 这会儿,下方坐着的将校喃喃开口道:“如是我军中有红夷大炮,也就好了。” “红夷大炮是汉人的军国利器,岂可轻传?”和硕特可汗两道黛青浓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沉声道:“再说地势险要,往来也多是携带不便。” 显然,和硕特可汗正在以此言抚慰人心。 和硕特可汗道:“我军只要打败察哈尔部的兵马,重回青海,不是与汉人整争夺中原,汉人的红夷大炮笨重异常,往来不便,想要运输此处,十分不易。” 一众军将闻言,颔首称是。 和硕特可汗面容刚毅,沉声道:“这几天加紧派出兵马,攻打城池,务必一举攻克!” 军帐当中,诸军将纷纷开口应是。 …… …… 成都府,总督衙门 里里外外,府卫神情警惕,腰间按刀,如虎狼一般的目光注视着四周。 四川总督曾书鸿,四川都指挥使高铖,此刻落座在厅堂的一张张梨花木椅子上,正在商量着用兵方略。 轩敞无比的厅堂当中,但听清朗声音一字一顿响起:“白莲教兵乱一起,我大军即刻封锁关隘,阻挡关中来兵,而后下发讨贼檄文至巴蜀各府县。” 高渤沉声道:“兄长,父亲大人还没有回来,不可妄动。” 高铖道:“我自是知晓利害,父亲那边儿怎么还没有动身,京中局势最近愈发危急,实在不可拖延了。” 高镛道:“那贾珩小儿定然会加害父亲。” 当初他就劝说过父亲,一同离开京城,奈何父亲生性执拗,非要再等等才出走。 念及此处,心头涌起一股担忧,目光转而投向高镛,说道:“兄长,派人给父亲传信,京城不可久待。” 就在这时,高铖道:“再等一段时间,另外派侍卫出蜀道,至关中隘口,接应接应父亲。” 高镛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兄长,我带人过去。” 高铖面色郑重,叮嘱说道:“一路小心。” 高铖抬眸看向一旁的高渤,沉声说道:“去将这几日的粮秣账册清点一番。” 起兵襄赞大事,人事、财政的大权自是要掌控在自家人手里,否则就是为他人做嫁衣。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侍卫,这会儿神色匆匆地跑进厅堂,急声说道:“公子,大事不好了。” 高铖眉头紧皱,面色疑惑几许,喝问道:“怎么回事儿?” “老爷在京城被革了职爵,让那卫王给害了。”侍卫面容苍白如纸,沉声道。 此言一出,官厅中皆是哗然一片。 高铖闻听此言,心头“咯噔”一下,颤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高渤与高镛两人对视一眼,同样面面相觑,旋即,悲从中来。 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 “贾珩小儿!”高镛此刻起得身来,目光炯炯有神,忿然不平说道:“这个畜生!” 高铖目光不敢置信,问道:“卫王是如何害人的?” 高渤、高镛兄弟两人也将目光投向那兄弟两人,喝问道:“怎么回事儿!” 那侍卫道:“说是老爷想要回四川造反,被卫王率锦衣府卫追杀。” 高铖闻言,脸色苍白如纸,眉眼间不由涌起铁青怒气,沉喝说道:“贾珩小儿!”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贾珩小儿当真是欺人太甚! 而高渤和高镛面上同样现出难看之色,目中可见怒气翻涌不停。 高镛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涨得通红,几乎怒发冲冠,高声说道:“起兵,起兵,为父亲报仇!” 曾书鸿此刻见得这一幕,心头倒也长叹一口气。 如今东翁惨遭卫王毒手,单独凭借他们,能否抵抗住朝廷大军的清剿?尚是未知之数了。 可以说,高仲平就是这场叛乱的主心骨,没有高仲平在,在场之人对凭一域对抗朝廷,根本就没有多少信心。 高铖面色阴沉如冰,眼圈发红,高声道:“点齐兵马,三日后,扯旗造反,奉天靖难!” 一时之间,总督衙门官厅之内,可谓群情激愤,同仇敌忾,如丧考妣。 高铖面色沉痛如铁,清冷眸光逡巡四顾,说道:“向顺庆府的陈渊和陈然递送消息,择日共约起兵。” 这个时候,他基本也没有演戏的必要了。 就在总督衙门高家的诸子弟愤怒不已之时,远在顺庆府的陈渊和陈然、陈炜几兄弟,正在聚在一起议起军情。 这时,几人还没有收到高仲平在神京授首的消息。 陈渊目光炯炯有神,低声说道:“顺庆府中,原本有一些对朝廷就有不满的百姓,这些可以聚集起来,发放军械,还有监狱中的囚犯,也可拢聚起来。” 陈然声音清朗无比,道:“西南方向还有土司兵马,京营这些兵马战力强悍,可堪大用。” 陈渊点了点头,道:“这些土司首领完全可以游说,不过要借总督衙门的旗号,土司受朝廷羁縻之策,对朝廷敬畏无比,想得其起兵助拳,仅凭财货输送,完全不够。” 就在兄弟三人议论之时,一个青年侍卫进入厅堂中,对着陈渊说道:“公子,总督衙门的差役,刚刚送来急报。” 陈渊闻听此言,连忙说道:“领人进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侍卫从外间而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赵王,魏王,梁王,高阁老在京中被卫王害了。” 此言一出,陈渊面色凛肃,眸光当中现出一抹惊异之色,沉声说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陈然剑眉挑了挑,目光炯炯有神,也投将过去一双担忧的目光。 侍卫道:“高阁老想要从神京逃走,结果被卫王发现,率领锦衣府卫追杀过去了。” “卫王,又是那贾珩小儿!”陈渊剑眉挑了挑,眸光炯炯有神,容色微顿,忿然道。 此刻的陈渊,只觉心头恶念乍起,而后,一股难以言说的烦躁莫名涌上心头。 陈然同样剑眉挑了挑,面色怔怔,久久无言。 贾子钰,其人手段狠辣,当真是鬼神莫测! 陈炜忿然不平,厉声道:“贾珩小儿,当真是可恨、该杀!” 陈然定了定心神,说道:“现在如何是好?” 陈渊面色一肃,沉声道:“计划照常进行,这几天兵马起势,一举拿下。” 没了高仲平,他们依然可以起兵,现在的起兵机会,错过这个村,也就没有这个店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 以巴蜀一域对抗朝廷,胜算几何? 晋阳长公主府 夜色低垂,华灯初上,远而望之,错落有致的房舍,在灯火当中影影绰绰。 贾珩正在端着一只青花瓷的茶盅,低头品着青花瓷茶盅中的香茗,香气袅袅而升,一缕缕香气氤氲浮起。 这会儿,晋阳长公主落座在一张红色漆木的梨花木椅子上,丽人听着那唱着大鼓的女子,雍容、华艳的脸蛋儿上,分明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贾珩这会儿,正在抱着自家儿子,同样听唱着大鼓。 晋阳长公主转眸看向一旁的贾珩,问道:“这次你不亲自带兵,交给京营将校,能否平定巴蜀叛乱?” 贾珩端起一旁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说道:“我将最为难缠的高仲平摆平,剩下的交给旁人就是,这次也是锻炼手下兵将实战的机会。” 总不能,什么功劳他都立着?他现在是一方势力之主,需要给手下之人表现的机会。 而且,这也是手下之人紧密向他靠拢的机会,只有建立利益共同体,他作为集团代言人,才能根基扎实。 晋阳长公主玉面之上若有所思。 贾珩瞥了一眼外间夜幕低垂的天穹,在灯火映照下,那张面容清竣、削立,道:“天色也不早了,该歇着了。” 晋阳长公主声音温软,轻声说道:“本宫正好有些话要和你说。” 这会儿,丽人看向一旁的嬷嬷,低声道:“你们将节儿抱下去。” 那嬷嬷应了一声,抱着正在吃着手手的贾节。 咸宁公主这会儿,一下子抱起襁褓中的婴儿,说道:“婵月、妍儿,咱们先过去。” 嗯,先前她已经和先生亲热过了。 等会儿,这里的一切都交给姑姑了。 只是,宋妍和李婵月,那张清丽如霞的脸蛋儿上,却不由现出黯然失落之色。 晋阳长公主忽而粉唇微启,唤道:“妍儿和婵月过来。” 宋妍和李婵月刚刚想走,闻听此言,那两张温婉、明媚的脸蛋儿,蒙上一层淡淡的羞涩之意。 贾珩眉头皱了皱,目中不由现出一抹古怪之色。 暗道,晋阳这是要三打一? 而后,几人来到后院,说话之间,快步进入厢房之中。 怜雪将那张漆木高几上的蜡烛点亮,摇曳不定的橘黄烛火,一下子铺染了整个厢房,灯火之下,人影憧憧。 贾珩看向丽人那张明媚的玉容,说道:“晋阳,你要问什么?” 晋阳长公主脸上这会儿,反而带着几许严肃,问道:“四川叛乱被平定之后,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珩默然片刻,轻声说道:“现在还不确定,走一步看一步吧。” 晋阳长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天下士人心向汉室,不是那般容易屈服的。”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 说来也有他的原因,他辅佐崇平帝平灭辽东,施行新政,再造中兴气象,反而成为他最终登顶的最大障碍。 晋阳长公主蹙了蹙修丽双眉,说道:“那甄氏的孩子不也是……你的,怎么还想着?” 贾珩道:“将来孩子长大,知事之后,容易酿成父子反目的惨剧。” 晋阳长公主冷哼一声,讥诮道:“倒也是,那把椅子,纵是亲生父子都会反目。” 贾珩:“……” 一时间有些无语。 不过晋阳这么说,也没有什么错误。 这会儿,李婵月和宋妍两个人,静静听着两人叙话,或清丽、或柔婉的眉眼间氤氲浮起一抹诧异。 这是在说什么呢? 晋阳长公主问道:“现在朝野之中对高仲平授首以及巴蜀之乱如何看待?” 贾珩道:“如今群臣更多还是懵然,并未再说其他,总之,还是支持之音多一些。”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唤过两个还如小姑娘一样低眉顺眼落座的李婵月和宋妍,道:“愣着做什么呢,你们两个还不过来伺候着?” 李婵月与宋妍对视一眼,那张或明丽或明媚的脸蛋儿彤彤如火,近前而坐,服侍着贾珩更衣。 贾珩问道:“内务府现在是谁掌着?” “还能是谁?甄家的家主,甄应嘉。”晋阳长公主轻声说道。 贾珩道:“甄家为当今国戚,倒也当掌一部分权柄,这段时间,他们还算安分。” “当初高宗皇帝在时,甄家就因掌管江南织造府而盛极一时,贪墨无算,皇兄抄没其家财,流放远地,谁能想到这又翻身过来了。”晋阳长公主似是有些瞧不上甄家,有些没好气说道。 “也是甄家的缘法,谁让他们家出了一位皇后呢。”贾珩感慨了下,笑了笑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 此刻,分明是感受到李婵月齿颊的温润和细腻,以及那细腻入微的丁香漫卷,而后就是灵巧如蝶。 而另一边儿,宋妍那张丰润、明媚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翠丽修眉之下,晶然熠熠的明眸,似沁润着妩媚流波,同样凑近而去。 晋阳长公主这会儿,也不多言,瞥了一眼贾珩,搂过那蟒服少年的脖子,将犹如烈焰般的红唇凑近而去,粉唇微微。 脂粉香艳,几度来回,一夜再无话。 …… …… 翌日 金鸡破晓,玉兔东升。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窗而过,照耀在铺就着地毯的厢房内,稍显凌乱的绣花鞋摆放在地毯上。 贾珩幽幽醒转过来,凝眸看向一旁躺在床榻上的晋阳长公主以及宋妍、李婵月。 此刻,温香软语,绵软丰盈。 宋妍白腻如梨花的玉颜酡红如醺,倏然,盈盈而闪的睫毛,一下子颤抖了下,而后“嘤咛”声中醒转过来,粉唇微启,欣喜道:“珩大哥。” 而此刻,随着宋妍的幽幽醒转过来,这会儿李婵月也起得身来,凝睇而望地看向那蟒服少年,唤了一声,说道:“珩大哥。” 而这会儿,晋阳长公主这会儿也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眸光莹莹地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什么时候了。” 贾珩道:“这会儿好像已经辰时了。” 说话之间,就是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一条薄丝绒被,快步向着外间而去。 而身后的李婵月和宋妍也起得身来,那张丰丽、明媚的脸颊两侧现出酡红气韵,犹如桃花玫红,气韵团团。 贾珩这会儿,来到窗前,眺望着窗外的重峦叠嶂的假山,剑眉之下,眸光也有几许怔怔失神。 如今的大汉朝局,就在高仲平死后,已经产生了寒蝉效应,现在大汉朝臣不敢正面反抗于他。 但暗地里的勾结、串联,是少不了的。 尤为值得关注的就是李瓒以及……许庐,这两人乃是大汉的风骨。 只怕两人已经暗地里串联在一起,向着对付他了。 贾珩压下心头的冷冽之意,转身之间,恰好见到李婵月和宋妍,两个小姑娘这会儿正在梳着端美云髻。 而晋阳长公主神情慵懒,伸出白皙如玉的藕臂,那张雍丽、丰艳的脸蛋儿,似蒙起一层玫红红霞。 而李婵月那张娇小柔嫩的脸蛋儿,明艳脸颊两侧就有几许羞红如霞,两道细秀、娟丽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说道:“小贾先生。” 贾珩招呼道:“过来,一块儿吃饭了。” 李婵月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与宋妍向着不远处而去,落座下来。 李婵月目光温煦,低声道:“小贾先生,等会儿不去看看大姐姐吗?” 贾珩低声说道:“等会儿去看看。” 元春和他的孩子,出生也有几个月了。 这会儿,晋阳长公主秀丽如黛的柳眉下,那双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现出一抹欣然之色,道:“子钰。” 贾珩伸手招呼了下,说道:“晋阳,过来用饭。” 晋阳长公主也不多说其他,轻轻“嗯”了一声,旋即,一下子落座下来。 待用罢早饭,贾珩也没有在厅堂中多作盘桓,而是,向着后宅而去。 后宅 元春此刻落座在一张软榻上,刚刚用罢饭菜,这会儿,那襁褓中的婴儿,正在咿呀呀地嚷个不停,原本皱巴巴的五官此刻松成一团。 元春这会儿正自拿过一方桃红帕子擦了擦嘴,看向那不远处正在照顾着婴儿的抱琴,道:“抱过来,让我抱抱。” 不大一会儿,抱琴将手中的孩子抱将过来,轻声道:“姑娘,这孩子吵着要吃奶呢。” 元春抿了抿粉唇,柔声道:“奶妈呢?怎么不让奶妈过来?” 抱琴道:奶妈等一会儿才能过来,已经打发人去唤了。” 元春轻轻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进得暖阁之中,柔声道:“姑娘,卫王来了。” 元春闻听此言,芳心为之一喜,说道:“珩弟来了。” 贾珩说话之间,从外间而来,举步进入暖阁中,笑道:“大姐姐。” 元春欣喜问道:“珩弟,你来了。” 贾珩温声说道:“过来看看你和孩子。” 说话之间,来到近前,看向元春以及一旁的婴儿,道:“大姐姐,孩子这几天怎么样?” “这会儿已经长开了,挺好的。”元春道。 贾珩笑了笑,道:“那我过来抱抱他。” 说话之间,抱起那襁褓中的婴儿,但见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儿,粉腻嘟嘟,可爱伶俐。 这会儿,婴儿见到贾珩,也不知怎么了,就开始咧嘴笑了起来。 贾珩笑了笑,目光笑意繁盛,道:“真是父子连心,这才刚见上,可都笑上了。” 襁褓中的婴儿,眉眼笑逐颜开,伸手两只绵软小手,想要摸着贾珩的脸。 元春也在一旁笑了笑道:“这是想珩弟了。” 贾珩温声说道:“是啊,一晃眼也快半个月没有见你们娘俩儿了。” 元春道:“珩弟在外面忙着大事,不妨事的。” 贾珩道:“再忙也该来看看你们娘俩儿的。” 说话之间,来到近前,凝眸看向脸蛋儿愈发丰润可人的元春,目光温煦,轻声道:“大姐姐,最近好像清减了一些。” 元春轻轻应了一声,芳心有些害羞,柔声道:“哪有,我说还胖了许多了。” 元春转而问道:“珩弟先前可是去见了长公主殿下。” 贾珩温声道:“见过了,过来看看你。” 元春那张肤色白腻的脸蛋儿一时间就有些羞红如霞,颤声说道:“我听抱琴说,最近京里倒是生了不少事儿。” 贾珩道:“是啊,风风雨雨,天天不就是这。” 元春点了点螓首,翠丽弯弯柳眉之下,柔婉如水的目光蕴藏着关切之芒,轻声说道:“珩弟在外间当是一切小心。” 贾珩道:“大姐姐放心就好。” 元春纤声道:“珩弟,母亲那边儿又打发了两拨人来请,说是宝玉的婚事要定了,让我过去呢。” 贾珩闻听此言,目光闪烁了下,低声道:“大姐姐还在坐月子,那现在应该怎么过去?” 所谓长姐如母,宝玉这边厢一直视元春为母,故而,宝玉成亲,元春也有些想要过去看看。 元春翠丽修眉,柔润妩媚的美眸当中,低声说道:“我想着也看不出来了吧,除了胖了一点儿。” 贾珩正色几许,柔声说道:“大姐姐莫要小瞧了府中那些妇人的眼力,只是打眼一瞧,就能看出大姐姐的样子。” 元春道:“那等什么时候回去?” 贾珩道:“大姐姐等宝玉大婚之日,再过去也不迟,从议亲到完婚还要许久呢。” 元春道:“那听珩弟的,那就等那天,我再过去好了,就说长公主殿下这边儿需要照顾孩子,离不得我。” 贾珩笑了笑,温声道:“如此,倒也是实情了。” 元春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两侧就是氤氲起浅浅玫红红晕。 贾珩伸手握住元春的绵软素手,看向那粉润微微的唇瓣,凑近而去,噙住那两瓣柔润微微,攫取着甘美气息。 元春腻哼一声,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两侧氤氲而起两朵玫红红晕,然后双手轻轻抚住贾珩的肩头,便利那蟒服少年行事。 须臾,贾珩紧紧盯着那柔润微微的脸蛋儿上浮起两朵玫红红晕,温声道:“大姐姐,这几天想我了没有。” 元春秀气、挺直的琼鼻下,轻轻腻哼一声,晶莹熠熠的美眸似是要滴出水来,似是痴痴说道:“日思夜想。” 贾珩古怪了下,暗道,只怕是夜思想日。 压下心头的古怪之意。 所谓饱暖思淫欲,贫贱起盗心。 贾珩说话之间,一下子凑近元春愈见丰盈如满月的前襟,大快朵颐。 …… …… 随着高仲平身亡的消息传至四川,高家兄弟也变得格外愤怒,频频聚集高家在军中的骁将,以多为高仲平一手提拔而起的将校,以言语激其好战之心,以恩义发其怜悯之念。 一时之间,风起云涌。 成都府,总督衙门,官厅—— 此刻,轩敞、明亮的衙堂当中,已经挂起白色缟素,道道白色灵幡随风飘摇,一时间哭声震天,撕心裂肺。 高仲平的儿媳妇儿,还有高仲平的妻妾以及女儿、女婿等亲眷,皆是跪在灵堂之中,向着那书写着大大“奠”字的棺木哭拜,痛哭失声。 棺木自是高仲平生前所用的衣冠,如今遥寄哀思。 高铖与高渤、高镛三兄弟,身上披麻戴孝,正是跪在灵堂之中,而四川一些宾客进入厅堂,祭拜着衙堂当中的棺木。 一直到中午时分,高铖才起得身来,前往书房,此刻四川总督曾书鸿已经等候在这里。 曾书鸿道:“朝廷的行文多半就在路上了,那时候将高家定为谋逆之臣,只怕贤弟都帅之位也将不保。” 高铖冷声道:“四川还轮不到朝廷来指手画脚。” 下方的高渤,高镛两人沉声道:“高家这些年,为四川的乡亲父老做了不少实事,朝廷如此相欺,就是不将数百万川人放在心上。” 高铖沉声道:“二弟,这几天让你派人在省内府县散播流言,就说朝廷要打下藏地,在不久后,迁移川人到藏地实边。” 高渤道:“兄长,已经派人在诸府散播流言,只是还要府县诸官长的配合,否则,差役四出,事情就比较难办。” 高铖道:“这次来祭拜父亲的都是愿意跟着我们走,这两天,我和他们一个个单独见见,试探一下口风。” 并非所有的人,都听从高家的号令,或者说明目张胆地跟着高家造反。 陈汉立国百年,又经历了平灭辽东、崇平新政等一系列文治武功之事,中兴声势已现,就连贾珩谋朝篡位,都要掂量再三,采用切香肠战术。 四川等地的文官,让他们跟着上疏附和高家还行,明目张胆地对抗朝廷,同样畏惧中枢威信。 曾书鸿温声道:“这些官员是阁老在四川任上之时简拔,余下的一些提拔的,在此事上可能会有迟疑。” 高铖道:“人之常情,这毕竟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不是轻易可决的。” 曾书鸿问道:“贤弟,接下来应该如何施为?” 虽然曾书鸿才是四川总督,但这次起兵真正的话事人却是高家。 高铖冷声道:“这几日,调集各部的精锐重兵,控制蜀地隘口,随时进兵关中,向神京讨逆。” 此言一出,众人心头都是一惊。 以巴蜀一域对抗朝廷,胜算几何?犹未可知。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贾珩: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进入八月初,夏日炎炎,暑气上涨。 这一日,神京城头,旗帜猎猎作响,内阁阁臣李瓒,齐昆,林如海,赵翼等人,以及军机大臣施杰和其他军机司员,相送征讨四川的京营大军。 而贾珩则是锦衣府将校的扈从下,相送征蜀大军谢再义。 这次征讨蜀地,谢再义为主将,宋源为行军主簿,更有贾家小将一路在军中相随。 “辽国公到了四川之后,当用攻心之策,只诛高家一人,其他兵将只要向朝廷输诚,可以免除一死,如能绳缚高家叛将,献于朝廷,官爵一如原样。”贾珩说道。 这就是攻心之策,如果能迅速平定巴蜀叛乱,也可安定中外人心。 谢再义面色一肃,拱手说道:“王爷放心。”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做叮嘱,说道:“谢兄,我在京中就静候捷音了。” 谢再义抱了抱拳,然后翻身上马,“蹭”地一下子拔起腰间的宝剑,如水剑光在夏日骄阳映照下,炽耀夺目,说道:“出发!” “呜呜……” 随着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大军浩浩荡荡地前往四川方向,开始了征战之旅,而神京城的百姓和朝野群臣,也将目光投向蜀地,关注着这场发生在四川的叛乱。 贾珩则是打算坐镇在神京城,安抚高仲平身故之后的局势。 经过吕绛、高仲平两位阁臣的清理,朝堂的气氛诡异了许多,或者说,产生了寒蝉效应。 一些忠臣志士开始暗地里串联,想要靖诛贾贼。 此刻,城墙之上,李瓒眺望着谢再义率领京营大军离去,目光闪了闪,心头却涌起一念。 无高仲平在,巴蜀的叛军应该不会支撑太久。 如果辽国公平定叛乱,他就用离间之计分化谢贾,再以郡王之爵相诱,说服其匡扶社稷,驱逐卫王,还政陈汉。 还有现在京营当中的曹变蛟,在北平府时,在他帐下听用,知其为忠直之士,如能感召其效忠大汉社稷之心,接管京营…… 这大汉社稷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只是,宫中还缺一颗棋子,继任皇位。 那就是端容贵妃以及八皇子。 如今甄氏对卫王帘眷隆重,不知外戚擅权之利害,而其子是否为光宗皇帝之子,或在两可之间。 不像魏梁两藩因逼宫、叛乱之事,已失大义名分,八皇子生性聪敏,温和敦厚,堪为明君。 而且以其为主,因其姐乃为咸宁公主,可最大程度上平复卫王旧部的余怒。 李瓒看向下方那意气风发的蟒服青年,心头叹了一口气。 当年那个赤忱少年,如何成了这幅权欲熏心,狼子野心的样子? 贾珩这会儿在一众锦衣府将校的陪同下,目送着京营离去,转身返回神京城。 蜀地原本就是困龙之局,他不可能带兵前去,否则万一京中生变,再被京中断绝了粮道,宣布他是反王,那么他孤军在蜀地,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而且,他已为一方人主,不宜再和臣下争功,反而更多是以政治手段笼络能征善战的将校。 这一战过后,势必涌现一批军功贵族,这些都是他的羽翼。 …… …… 锦衣府,官厅 贾珩送别征蜀大军,就来到锦衣府,主要是听曲朗以及锦衣府将校,检讨高仲平逃亡一事当中,锦衣府方面犯下的疏漏。 锦衣府终究不是前明之时,老朱手下的那一批锦衣卫,竟连大臣请客吃饭,位置坐哪儿,说了几句话都记能一清二楚。 事实上,老朱时期的政治生活本身就是不正常的。 而他也没有老朱这等开国皇帝的威望,可以无视朝臣的感受。 其实,锦衣府的密谍在过往任何时候,都不曾窥探到三五亲信之人的密谋,这也是古代密室政治的缘由。 因为科技手段所限,并没有什么窃听装备。 如果这层保险都能击穿,那比1984当中的仁爱部还要夸张。 曲朗此刻面容上满是担忧之色,道:“都督,先前监视高府的将校,这会儿已经过来了。” 说着,可见那一袭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将校,立身在不远处,面上现出一抹局促和不安。 贾珩面色淡漠,冷声问道:“高仲平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当初是如何监视高宅的?” 那锦衣将校压下心头的惧意,拱手道:“回都督,当初听曲指挥之命后,我锦衣府府卫,就围拢在高家宅邸周围,监视高府进出,始终未敢进府,不知其内具体情形。” 高仲平毕竟是内阁次辅,那时候双方还没有撕破脸,还要维护朝臣体面。 贾珩想了想,皱眉问道:“锦衣府未在高宅安插眼线?” 锦衣府在早期会在一些大臣宅邸当中收买仆人,探查消息,但那都是在崇平初年,政治风气比较紧张的时候。 “宪宗皇帝在位之时,高仲平为四川总督,一直在四川履职十余年,高宅仆人原就不多,高仲平回京之后,也带的是几个随身的老仆,锦衣府根本难以近身。”那锦衣将校开口说道。 贾珩冷声说道:“高仲平逃亡之时,锦衣府的探事为何不察异常?其间疏惫怠忽,也是有的。” 终究逃不过一个玩忽职守之罪。 或者说,自锦衣府经过仇良掌权之后,内部经过几次清洗,人事动荡,严重破坏了情报监视的生态。 纵有一些积年的暗子,可能也随着一些牵扯进仇良一案的锦衣将校被清洗,断了联络。 而曲朗接掌之后,未得调理混乱的人事,就碰到了这种复杂的情况。 那锦衣府将校闻听此言,拱手说道:“卑职知罪。” 贾珩面色微顿,凝眸看向一旁的曲朗,沉声道:“最近对锦衣府进行整饬,京中探事转而对内监视危害社稷的逆贼,凡是试图谋逆之乱党,皆要报至于我,每日皆有所报,不得有误!” 其实,崇平帝在位的中后期,向明君之路迈进,渐渐抛弃了即位之初的高压管控。 监视百官,大搞特务政治,手段阴谲,只会人人自危,不利人心所向。 崇平帝转而将这类隐秘的脏活儿,全面由戴权的内卫接管。 换句话说,一开始锦衣府就没有主要承担监视重要朝臣的使命,自然也不能承接崇平时代,对高仲平的密切监视。 事实上,崇平帝也没有让内卫对高仲平这位潜邸旧臣,最后一道皇位保险太过监视。 而贾珩现在就是要重新构建内卫和锦衣府的特务政治,监听百官,犹如明代之魏忠贤,以锦衣卫为其爪牙,无孔不入。 当然,自也会被文人诟病。 但作为篡位者,根本难以控制反对者不知从何处射来的冷箭。 只是内卫现在还在甄晴手里。 贾珩心头微动,如是想道。 曲朗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贾珩道:“这几天,加派缇骑和探事,对宁荣两府看守,不可使歹人在京中接近。” 随着他逐渐窃夺神器,关于亲眷的安危也需要考虑到,因为一些大汉的“忠臣义士”,可能无法对他做什么,但会对他的亲眷痛下杀手。 贾珩吩咐而毕,目光炯炯有神,朗声道:“刘积贤,你带一批人,前往四川,配合京营大军,策反当地之士绅,迫于形势依附高家的叛乱兵将。” 刘积贤面色恭谨,拱手称是。 先前之事,他也有一定责任,这次算是前往巴蜀戴罪立功。 …… …… 西北之地,哈密卫 卫城下方,一顶顶军帐如一朵朵白云绽放,而准噶尔部的兵马,也几乎如潮水一般涌向城池,张弓搭箭。 “嗖嗖……” 一根根黑色箭矢密如飞蝗,向着整个城墙攒射而去。 金铉率领一众西宁将校,立身在城墙垛口上,一众身形高大的甲士挽弓搭箭,远眺着下方的兵马。 “将军,准噶尔人退了。”一旁的参将面色肃然,开口说道。 金铉目光冷峭几许,冷声道:“哈密卫城加固了几次,兵精粮足,足以抵挡准噶尔人的攻城。” “将军,我军是否派兵马主动出击,一挫敌军声势。”这时,一个将校开口道。 金铉说道:“敌军来势汹汹,我军紧守城池,不派兵出城门,准噶尔部兵马远道而来,携带军需不多。” 在场一众将校纷纷称是。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将校进入衙堂当中,声音中难掩欣喜道:“金将军,西宁方面援兵到了。” 金铉闻听此言,心头也不由一喜,道:“诸将,随本将军出去迎迎。” 在场一众将校纷纷应了一声是。 此刻,就在西城门外,可见一队迤逦如苍龙的兵马,卷起浩荡烟尘而来,旗帜和大纛打将起来,随风猎猎作响,甲胄鲜明,刀枪如林。 西宁总兵庞师立,此刻骑在一匹黑色鬃毛的马匹上,络腮胡密布的面容上满是一路而来的风尘仆仆,疲惫之态。 金铉率领一众军将,快步迎了上去,拱手一礼道:“庞将军。” 庞师立连忙翻身下马,雄阔、黝黑的面容上,满是汗水,关切问道:“金将军,战况如何?” 金铉道:“准噶尔部的兵马已经攻打了三天,城池固若金汤,只是这几天的,斥候来报,从西宁方向的粮道屡遭袭扰。” 庞师立道:“金将军,我在路上也听到了此事,来得路上,让西宁铁骑帮助护送粮道。” 金铉点了点头,伸手相邀了下,道:“庞将军,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入城一同叙话。” 庞师立轻轻应了一声,旋即,也不再多说其他,随着金铉一同进入城中,身后的西宁兵马浩浩荡荡地进入城中。 金铉相邀庞师立一同落座而下,两人品茗叙话,商议军情。 金铉问道:“庞总兵,这次带来多少兵马,应对准噶尔部的兵马?” 庞师立道:“铁骑四万,皆是骁勇锐士,足以应对准噶尔部兵马的攻打。” 金铉颔首道:“兵力差不多了。” 西宁铁骑当初就是金家的兵马,自然知道战力。 庞师立沉声道:“等击溃准噶尔部后,我军还要深入大漠,向西域进兵,彻底清剿准噶尔。” 金铉闻言,面色微变,道:“此事不可鲁莽,还当向朝廷请旨。” 庞师立点了点头,道:“那时,自是要奏报卫王,请其定夺。” 金铉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其他。 金铉对神京城中发生的一切并非一无所知,卫王在神京已经大权在握,主导中枢朝政。 …… …… 另一边儿,军帐当中—— 准噶尔可汗巴图尔晖台吉,苍郁浓眉之下,目光冷冷看向那城墙上的战况,道:“城池情况怎么样?” 这时,阿勒泰沉声说道:“可汗,汉人的城池修得太过坚固,我大军想要攻破,十分不易。” 巴图尔晖问道:“噶尔丹那边儿袭扰汉军粮道,情况如何?” 这会儿,一个络腮胡子、面容粗犷的将校,温声说道:“这会儿,还未递送过来消息。” 阿勒泰道:“可汗,汉人在城中也囤积了不少粮秣,应该能抵抗个一两个月,我大军远道而来,携带粮秣不多,最多支撑一个月。” 换句话说,如果一个月没有攻下哈密卫,那么这次战事大抵也就失败了。 巴图尔晖点了点头,目光咄咄,说道:“一个月,足够攻下哈密城了。” 阿勒泰闻言,也不好泼巴图尔晖的冷水。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卫士,神色匆匆跑进中军大帐之中,急声道:“可汗,汉军增兵了。” 巴图尔晖闻听此言,目光投向在场的一众将校,开口说道:“汉军的人来了。” 阿勒泰点了点头,说道:“可汗,汉军来势汹汹啊。” 巴图尔晖面容阴沉如铁,道:“这一仗实在不好打。” 下方的众番将脸上也现出几许凝重之色。 巴图尔晖想了想,目光炯炯有神,问道:“汉人的蜀地方面,是否已经乱起来了。” 下方一个将校摇了摇头,道:“可汗,蜀地方面还没有消息。” 巴图尔晖道:“汉人毕竟兵多将多,蜀地内乱牵扯这么多兵马,” 阿勒泰开口道:“可汗,藏地方面,汉人也在用兵,三面用兵,真是兵多将广。” 其实,这种判定并不准确,因为汉军用兵只有一路,那就是四川之地,至于其他两路更多还是边军的\b自发抵抗。 巴图尔晖目光咄咄而闪,沉声说道:“这几天,抽调出一批骑军,绕袭汉军粮道。” 此刻的巴图尔晖也觉得这场战事开始有些棘手起来。 下方一众将校纷纷开口说道。 …… …… 四川,成都府 四川之地的兵马,在这一刻同样扯起一面面反旗,在整个成都府鼓噪起来滔天声势。 高铖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重孝在身,面上泪痕犹在,不远处的高渤,高镛两人落座在椅子上。 下方都是巴蜀等地的一众将校。 高铖看向其中一个面容粗犷的中年将校,沉声道:“李佥事,省内兵马可曾调拨齐全,军械甲胄和粮秣是否俱备?” 这会儿,下方的四川都指挥司佥事,开口说道:“都帅,省内诸府卫兵马七万六千三百四十人,皆响应兵事,枕戈待旦,随时进发,军械粮秣,府库之内,应有尽有。” “征发各地的丁壮,凑齐十万大军,讨逆!”高铖面色凛肃,目光咄咄,沉声说道。 高镛冷声说道:“如果再加上白莲教的数万兵马,兵马十余万,足以攻打关中,勤王讨逆,砍下那贾珩的人头!祭拜父亲的在天之灵。” 高铖沉声道:“没有这么简单,卫王有京营骁骑为羽翼,更得边军为其翼护,甚至江南大营也是其亲信。” 这么多年过去,贾珩已经在大汉军中编织一张庞大的网,门生故吏遍布京中。 只要不旗帜鲜明地造反,逼迫各大军头战队表态,这些人不管是为了恩义,还是为了权势,都会紧紧团结在以贾珩为核心的军事集团当中。 高渤点了点头,担忧不胜,问道:“兄长,朝廷有红夷大炮,可以攻打城池和隘口,我川军能否抵挡的住?” 虽说造反之事轰轰烈烈,但该有的担忧同样一点儿不少。 高铖剑眉挑了挑,目光咄咄而闪,道:“红夷大炮携带不便,蜀地崎岖难行,我军只要紧守关隘,只要拖的时间更长,天下豪杰义士势必云集而应,相约讨伐卫王,那时候朝堂之上,阁臣匡扶社稷,自能拨乱反正。” 高渤点了点头,目光炯炯有神,道:“兄长所言甚是,天下仁人志士,风起云涌,绝不会坐视贾贼祸乱朝纲!” 而此刻,屋内的一众将校闻言,脸上皆是现出义愤填膺之色。 高铖道:“诸位将校,接下来还请调拨兵丁,随时准备出征。” “是。”在场诸将校闻言,齐声应道。 待众将领命离去,高铖面色凝重如铁,看向一旁的高渤和高镛,说道:“此战事关我高家兴衰,不容有失!” 高渤和高镛点了点头,心头却有些凝重。 他们要面对的是朝廷最为精锐的京营,能否打得过?全无信心。 …… …… 第一千五百九十三章 端容贵妃:姐姐她怎么可以和子钰…… 神京城,李宅 李瓒与诸汉廷文武大臣,目送京营大军远道征蜀,也不多做盘桓,而是返回宅邸之中,脸上渐渐密布起忧色。 这会儿,仆人送上一杯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李瓒枯坐当场,怔怔出神。 如今那卫王留在京城坐镇,就是为了防备京中会有人趁着他出兵之后,袭取老巢。 接下来是如何在锦衣府探事的眼皮底子下,联络上端容贵妃,还有先前的曹变蛟,共计大事? 李瓒手指在木椅上敲打不停,心头正在苦思着对策。 而远处千里之外的巴蜀,顺庆府—— 而巍峨高立的府衙之外,军士神情警惕,按紧了腰间的雁翎刀,刚毅、沉静的面庞之上可见煞气腾腾。 魏王陈然与梁王陈炜,与陈渊、阮永德等人同样聚在一起议事。 此刻,身后那一架绘制山河锦绣屏风之上,可见悬挂着一张山川舆图,上面满是城墙关隘,山川河流,正是蜀中地图。 陈渊面容沉静,一如玄水,道:“现在教中有兵马三万二千,皆是装备甲胄,最近在这段时间,善加操演,以便与官军对抗。” 魏王陈然道:“堂兄,蜀地兵马是否可以向湖广进兵,席卷整个南方,江南诸省因新政推广,不满卫王已久,如果我们能够带兵马前往南方,豪杰志士势必云集响应。” 陈渊摇了摇头,道:“四川之地,兵马原就不多,向湖广进兵,容易分薄了兵力。” 魏王道:“如果大军只是在巴蜀等地,朝廷兵马多方合围,只能困守一域,难有作为。” 陈渊想了想,说道:“等会儿,先和高公子商议一番。” 魏王闻言,目光炯炯有神。 事实上,魏王所提之计策的确可行,贾珩想要将乱局控制在四川一域,而川军向江南攻打,的确可以引动江南一些对贾珩不满的士绅。 陈渊转而看向阮永德,问道:“永德,藏地战事如何?” 阮永德道:“回公子,藏地方面,蒙王先发制人,先一步拿下进出藏地的门户,昌都城,现在双方兵马正在争夺,战况焦灼。” “西北方向呢?”陈渊转而又问道。 阮永德沉声道:“公子,西北方面,准噶尔部的兵马应该已经抵达了哈密卫城之下,双方应该还在争夺城池。” 陈渊\b感慨道:“朝廷这些年在边境随手布下的闲子,如今竟到了这步田地。” 陈然面色凝重,低声说道:“这两路也只能牵制住朝廷的注意力,真要打仗还是我们这支巴蜀方面的兵马。” 陈渊沉吟说道:“是啊,高阁老这一走,倒是棘手了许多。” 在场之人,论及兵略,却是无人能比得过高仲平。 …… …… 贾珩则是在锦衣府官衙之内待了一会儿,打算前往宫苑,步入坤宁宫面见甄氏。 而随着高仲平的身陨,内阁又空置出了一位阁臣,内阁次辅不出意外,应是齐昆无疑。 这个是按照,诸文臣入阁的顺序开始排名的,论资排辈,先来后到。 贾珩说话之间,经由安顺门,进入宫苑。 坤宁宫 甄晴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其人衣裙素雅,云髻端美丰艳,不远处正是一对儿双胞胎儿女,此刻粉雕玉琢,粉腻嘟嘟。 “都出兵了?”甄晴问道。 女官道:“娘娘,兵马这会儿都出城了。” 甄晴点了点秀美如瀑的螓首,翠丽修眉之下,那双清冷莹莹的眸光现出思索之色,朗声说道:“现在是怎么回事儿?” 本来她还想出去看看的,但那个混蛋非要说什么女人远兵事,让她留守皇宫,照顾杰儿。 少顷,一个女官进入厅堂中,说道:“娘娘,卫王来了。” 甄晴闻听此言,弯弯翠丽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不由现出欣喜之色,道:“宣。”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少年从外间而来,其人面容沉静,一如玄水,举步迈入暖阁当中,向甄晴拱手一礼,道:“微臣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甄晴丹唇微启,道:“平身。” 贾珩温声道:“微臣谢娘娘。” 说话之间,贾珩来到一旁的绣墩上落座,正襟危坐。 甄晴狭长、清冽的凤眸,涌起一股莫名羞意,低声说道:“京营兵马已经出城了?” 贾珩道:“大军刚刚开拔。” 甄晴问道:“你说多久才能平定蜀中叛乱?” 贾珩朗声道:“这个还真说不了,不过想来也不会超过两三个月。” 甄晴清声说道:“还是当尽快平定才好。” 贾珩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了,这次四川方面的官军也未必实心实意都跟着高家反叛朝廷。” 而有些将校也是迫于形势,而等到朝廷大军袭杀而来,那么显然就会被剿灭。 甄晴翠丽如黛的柳眉挑了挑,美眸眸光莹莹如水,问道:“西北之地呢?真的不派兵马过去?” 贾珩道:“西宁方面的兵马已经足够应对边疆警情,先前派遣了一批红夷大炮,过去驰援西宁方面的兵马,这些问题都不算太过厉害。” 甄晴修丽双眉挑了挑,晶然熠熠的眸光咄咄而闪,柔声说道:“你心头有数就好。” 贾珩道:“高仲平授首之后,内阁阁臣空缺,应该拣选新的阁臣,这次过来想和娘娘商议一番。” 甄晴雍容、美艳的脸蛋儿上不由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内阁次辅照例由齐昆兼任,而阁臣还缺一位,那就让外面的文臣廷推。”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拥过甄晴的雪肩,看向那张雍丽、丰润的脸蛋儿,凑近过去,一下子噙住了桃红嫣然的唇瓣。 甄晴秀气、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脸蛋儿两侧生出团团酡红红晕,而细秀柳眉之下,眸光媚意流转,潋滟生波。 “到里厢去。”甄晴轻声说着,弯弯而细的睫毛之下,眸光颤了颤,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蒙起一层浅浅酡红红晕。 贾珩也不多言,搂着甄晴的丰腴娇躯,向着里厢而去,垂挂的淡黄色帷幔被金钩轻轻束起,而如兰如麝的香气与丽人身上的熟女奶香交织一起,浮动不停。 两人说话之间,来到一方铺就着竹席的软榻上坐定下来。 甄晴感受到那蟒服青年探入衣襟的凌乱之手,而那张丰丽、明媚的玉颜酡红如醺,颤声说道:“仔细,莫要让外人瞧见了。” 贾珩道:“放心好了,我仔细着呢。” 说话之间,紧紧相拥住甄晴的丰腴娇躯,低头嗅着丽人那沁人心脾的媚肉之香,在这一刻,心火燎原,熊熊燃烧。 凑近丽人前襟,贪婪攫取,大快朵颐。 过了一会儿,脸蛋儿通红如火的甄晴,一下子蹲将下来娇躯,素色裙锯盈盈而落,伸手轻轻抚起垂落在耳际的一缕秀发,那双清冽柔婉的凤眸,似是吮着一丝动人心魄的妩媚。 贾珩眸光垂将而下,心神当中就有几许悸动莫名。 这已经成为两人的日常经典曲目。 得一代母仪天下的皇后,如此尽心尽力地侍奉,贾珩容色顿了顿,就有几许欣喜莫名。 甄晴翠丽柳眉弯弯,凤眸粲然而闪,一如月牙儿,声音带着几许酥软和嗔怪之意,道:“也就你这么作贱本宫,让你伺候我,一次都没有允准。” 贾珩伸手轻轻搂住甄晴的肩头,道:“你忘了,当初还是有过一次的。” 他好像也不记得有没有了。 甄晴没好气道:“什么时候有过一次?本宫怎么不知道?都是本宫伺候你的吧?” 贾珩双手隔着裙裳,轻轻抚着磨盘,道:“现在不也是伺候着你?” 说着,近前而去,倦鸟归林。 两人痴缠了好一会儿,贾珩轻轻抚住甄晴的肩头,感受到脂粉香艳流溢于鼻下,心神也有几许恍惚。 甄晴黛青修眉蹙了蹙,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一抹妩媚红晕。 贾珩抱起甄晴,跋山涉水,风雨兼程。 待与甄晴闹了一会儿,贾珩倒并没有在坤宁宫多作盘桓,而是想了想,打算去看看宋皇后还有自己的一对儿龙凤胎。 宫苑,后宫 宋皇后一袭藕荷色长裙,手中正在拿着针线,缝制着一件小孩的衣裳,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满是母性的气息,神情专注无比。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进入殿中,对着宋皇后,低声说道:“娘娘,卫王来了。” 宋皇后闻听此言,雪肤玉颜上,可见欣喜之色难掩,道:“宣。” 不大一会儿,只见那蟒服青年举步进入厅堂之中,凝眸看向宋皇后。 宋皇后语气中难掩欣喜和雀跃,问道:“你过来了?” 贾珩问道:“娘娘,洛儿呢。” 宋皇后腻哼一声,然后,看向一旁的小孩儿,朗声说道:“在那里呢,你去看看。” 陈洛虚岁也有两岁了,这会儿糯声唤道:“姐夫。” 贾珩转眸看向那粉腻嘟嘟的小孩儿,面上现出一抹欣然笑意,说道:“洛儿乖。” 说着,近前,一下子抱起陈洛,心头也有几许亲近。 宋皇后道:“这几天,洛儿可是念叨着你呢。” 贾珩抱起自家儿子,来到一方绣墩之侧,缓缓落座下来。 宋皇后眸光蕴着关切之色,低声道:“本宫听女官说,朝廷的兵马已经出征巴蜀了。” 贾珩道:“今日兵马出征,大军已经出征了。” 宋皇后关切问道:“多久能平定这场叛乱?” 贾珩道:“现在还不好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而宋皇后看向一旁的女官,说道:“去将小皇子抱下去吧。” 女官近前,抱着陈洛下去。 待周围侍奉的下人都离得殿中,贾珩也凑近而去,落座在宋皇后近前。 许是贾珩这会儿凑得近了,宋皇后也闻到那蟒服少年身上的脂粉香气,芳心醋意大起,羞恼道:“这是刚刚和那妖妇痴缠过?” 贾珩道:“娘娘,先前进宫说了一会儿话,别的也没有什么。” 宋皇后娇叱一声,道:“那刚刚别抱我家洛儿。” 什么说一会儿话,只怕又是在一起厮混。 贾珩:“……” 怎么就不能抱洛儿了? 宋皇后冷声道:“这次怎么没有亲自领兵出征?” 贾珩面色微顿,低声道:“京中局势太过险恶,我不好出京在外,不利社稷安定。” 宋皇后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熠熠妙目当中不由现出一抹讥诮之色,低声说道:“怕了?” 贾珩道:“怕什么?我什么时候怕过。” 宋皇后翠丽修眉之下,目光紧紧盯着那蟒服青年,问道:“你要自己坐那个位置?” 贾珩:“……” 甜妞儿这是看出来了。 宋皇后冷声道:“汉家天下立国百年,天下人心不知多少人心慕汉室,你想要再进一步,只怕会引来朝野内外的反对之声。” 见贾珩面上现出思索之色,宋皇后道:“不如将本宫的洛儿立为皇帝,到时候,这皇位给你自己坐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贾珩心头古怪了下,说道:“那现在一样是我的孩子。” 宋皇后颤声说道:“你……” 贾珩轻轻拉过宋皇后的纤纤素手,轻声说道:“咱们不说这些了,好不容易见着一次,又是提这些。” 宋皇后轻哼一声,似是嗔恼几许,说道:“你刚刚和那个骚狐狸厮混过,不要再来寻本宫。” 贾珩这会儿轻轻揽过宋皇后的肩头,一下子凑到那柔润微微的唇瓣上,亲近而去。 宋皇后那张脸蛋儿酡红如醺,狭长、清冽的美眸沁润着柔波潋滟,啐道:“一股骚狐狸的味。” 贾珩伸手轻轻捏着那光洁圆润的下巴,对上那柔情蜜意的美眸,道:“那我走。” 说着,起得身来,作势欲走。 宋皇后秀眉之下,那双莹润剔透的凤眸清冽而闪,没好气道:“你敢。” 贾珩闻言,转眸看向丽人,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上,开始现出一抹莫名之意,说道:“那走也不让走,留也不让留,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宋皇后闻听此言,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不由蒙起一层羞红如霞,嗔恼说道:“那你刚才别来啊。” 过来又招惹她做什么,这会儿身上都黏糊糊的。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搂过丽人的肩头,柔声说道:“咱们到里厢叙话。” 宋皇后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两侧似有丰润彤彤的晚霞浮起,明媚动人。 …… …… 却说两人痴缠之时,福宁宫,宫殿—— 端容贵妃正在与自家儿子八皇子陈泽叙话,主要是问及陈泽的学业,待陈泽叙完话,离开了厢房。 端容贵妃顺手拿起一份小几上的书册,那张清丽如玫瑰花瓣的脸蛋儿上见着一抹思索。 忽而,丽人想起一桩事,需要和宋皇后商量,遂起得身来,离了殿宇,向着外间而去。 此刻,宋皇后所居的殿宇当中—— 贾珩正在抱着丰腴款款的丽人,颠簸穿行。 宋皇后秀美如瀑的螓首之上,华美、明丽的云髻上下,正自轻轻摇晃不停,那张脸蛋儿明媚如霞,汗珠沿着脸蛋儿无声滑落,滴入精致如玉的锁骨当中。 宋皇后心神惊悸,雪颜玉肤的脸蛋儿上可见红晕团团,犹如一叶扁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浮浮沉沉。 却说端容贵妃因是临时起意,并未唤着女官随行,一路沿着回廊而来,此刻,近晌的日光照耀在梁柱之间,将丽人的身影投映在雕花轩窗上,拉长了几许。 端容贵妃行至窗棂之畔,忽而心神微动,分明是听到窗棂之中隐隐传来的细弱响声,带着几许熟悉。 丽人先是一愣,继而就是一怔。 这声音……宫中怎么可能会有男女欢好之声? 其实,这也是随着贾珩逐渐掌控皇宫内的局势,宋皇后就在防备耳目所察一事上有些疏惫。 或者说,一位失了权势的前皇后,伺候的宫人和内监也少了许多。 端容贵妃心头起疑不已,蹑手蹑脚而去,说话之间,就已来到窗户之侧,伸出一根手指沾了唾沫,点在罩在窗棂的窗纸上,屏住呼吸,向里间观瞧。 少顷,就见得里间令人胆战心惊的一景,只觉心神震撼,难以自持。 只见那蟒服少年正抱着那丽人,狂飙突进,而那一幕实在太过震撼人心。 端容贵妃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酡红如醺,娇躯颤栗,只觉心神震惊莫名。 姐姐她怎么可以和子钰……这般胡闹? 端容贵妃这会儿只觉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嘴巴张了张,喉头发干,而那张靡颜腻理的脸蛋儿先是一白,继而面红耳赤。 贾珩抱着宋皇后,正进入了关键时刻,忽而心头生出一股异样,似被人窥伺之感。 见贾珩停将下来,却听得怀中丰腴香软的丽人酥媚刺骨的声音带着几许颤抖:“子钰,怎么了?” 贾珩定了定心神,继续行事,道:“没什么。” 旋即,又是犹如竹节折断的声音噼里啪啦地响起,在这一刻让宋皇后再次陷入滔滔不绝的江河洪流当中。 端容贵此刻看着里厢一脸深陷情欲之态的宋皇后,芳心羞恼莫名。 姐姐怎么能这样? 宪宗皇帝尸骨未寒,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还有子钰,怎么能够这般胡作非为? 端容贵妃脸蛋儿涨的通红,想要拔腿就走,但这会儿脚下好似生根般,想要离开,却又好似如着了魔般。 她非要看看姐姐是如何对不起宪宗皇帝的! …… …… 第一千五百九十四章 端容贵妃:姐姐她怎么能那样? 宫殿,殿宇 说来也是宋皇后失势之后,移居的这座宫殿太过简陋,外间没有多少内监和丫鬟看守。 这才让端容贵妃窥见了西洋景儿。 端容贵妃瞧了半晌,脸蛋儿红若胭脂,美眸中满是媚意流转,一张脸蛋儿滚烫如火。 宋皇后这会儿静静躺在贾珩怀里,任由那蟒服少年痴缠着,白腻如雪的秀颈扬起,雪肤玉颜的脸蛋儿娇媚如酡红,双手搂住那蟒服少年的脖子,颤声道:“好子钰……” 端容贵妃凝而望之,玉颜上不有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贾珩这边儿,也就痴闹了一阵儿,忽而心有所感,转眸之间,不由瞥向那蒙起窗纸的窗棂。 而在惊鸿一瞥之间,正好对上一只带着几许慌乱之色的眸子。 端容贵妃与那双清竣的眸子对上,心头不由剧震。 裙裳之下的步伐,就有几许飞快之势,向着福宁宫而去。 贾珩此刻一下子就抱起宋皇后丰腴、柔软的娇躯,而丽人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白里透红,明媚如霞。 贾珩说话之间,凑到宋皇后耳畔,嗅闻着那丽人发丝之间如兰如麝的香气,道:“娘娘,天色不早了,该歇着了。” 宋皇后也不多说其他,轻轻应了一声,只觉丰盈柔软的娇躯绵软如蚕,精致如画的眉眼间满是媚意流转,那张白腻无瑕的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桃红红晕,在日光照耀下,妩媚动人。 丽人说话之间,将如瀑秀发的螓首依偎在那蟒服少年的怀里,那张靡颜腻理的脸蛋儿,可见酡红团团的气韵密布。 宋皇后目光痴痴几许,声音中带着几许慵懒和妩媚,说道:“你什么时候能时常住进宫里,也就好了。” 贾珩面色不由古怪了下,暗道,住进宫里,然后让你不停榨取是吧。 或者说,宋皇后年岁已经不小了,正是欲望正强的时候。 贾珩说话之间,伸手拥过宋皇后的丰腴娇躯,轻轻嗅闻着丽人葱郁秀发之间的清香,笑了笑,说道:“娘娘,等会儿可以一同吃个饭才是。” 宋皇后此刻,娇躯绵软如蚕,而声音当中则是带着几许娇媚和柔软,颤声道:“本宫这会儿就有些吃不下。” 贾珩说话,起得身来,穿着一旁的黑红缎面、刺绣飞鱼团案的蟒服,那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一丝疑惑。 所以,刚才的究竟是谁? 难道是磨盘? 可丽人那眼神倒也不似磨盘,难道是那个偷窥的宫女? 贾珩心神古怪了下,倒也没有彻底细究此事。 心头狐疑着,缓步出了暖阁,来到厢房。 伸手提起一只青花瓷的茶壶,“哗啦啦”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小口。 不大一会儿,只见里厢暖阁传来阵阵如麝如兰的香气,那道垂挂如帘的珠帘下,可见一道人影影影绰绰,正是面如芙蓉,眉眼妩媚流波的宋皇后。 丽人此刻娇躯已经绵软如蚕,行走之间,那张白腻无瑕的玉颜丰润如霞,行走之间,烟视媚行。 贾珩说话之间,低声说道:“娘娘。” 宋皇后翠丽修眉弯弯,晶然美眸眸光莹莹如水,嗔怪说道:“也不知道给本宫斟一杯茶。” 贾珩容色微顿,柔声说道:“娘娘,我这杯残茶还没有喝完,娘娘现在可以喝着。” 宋皇后这边厢,细秀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妩媚流波,嗔白了一眼那蟒服少年,接过茶盅,“咕咚,咕咚”地就是喝了一口,喉头滚动了下,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氤氲浮起两朵红晕。 贾珩转过头来,凝眸看向宋皇后,轻声说道:“娘娘在宫中,平常也有些无所事事。” 宋皇后那张明媚如霞的玉颜酡红如醺,狭长、清冽的美眸嗔白一眼那蟒服青年,轻声道:“本宫其实还好,身边儿有茵茵和洛儿陪着,你也不知道多进宫,过来陪陪本宫。” 贾珩随着丽人一同用饭,心头仍在思索方才那偷窥的究竟是何人? 宋皇后芳心有些嗔恼,说道:“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贾珩放下一双竹筷,眸光温润,说道:“倒也没有想什么。” 宋皇后道:“那含元殿的,应该快下葬了吧。” 贾珩低声说道:“听说陵寝快修好了,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一直摆放在含元殿也不大好。” 值得一提的是,楚王还未下葬,因为遇刺一事太过突然,故而,先前的陵寝并未得以准备。 宋皇后道:“说来,这一晃也有半年多了。” 贾珩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柔声说道:“是啊,明年就会开元。” 但明年开元是否顺利,其实还在两可之间。 宋皇后黛眉微蹙,似是提醒了一句,说道:“你现在掌握了朝中的诸般大权,但等孩子长大,肯定要从你手中夺回权力,那甄氏也不会永远听你的。” 贾珩默然片刻,道:“我知道。” 他如何不知道这些? 宋皇后语气中带着几许雀跃和欣喜,柔声道:“本宫不一样,本宫除了你,还能倚靠谁?你要不让洛儿登基,到时候让你当摄政王。” 贾珩:“……” 甜妞儿这是又开始了。 贾珩剑眉挑了挑,道:“洛儿年岁还小,等大一些,再行继位,尚且不急。” 等他登基之后,就可征讨四夷,布威于海外,为一众子嗣谋求封藩之地。 宋皇后翠丽、细秀的柳眉之下,那双晶然美眸妩媚流波,轻声说道:“你如果想要真的走那一步,天下之人反对声浪不少。” 贾珩凝眸看向宋皇后,目中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宋皇后翠丽修眉挑了挑,叹了一口气说道:“四弟他们尚在开封,你也帮着多提携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道:“过段时间,就可调入神京。” 不仅是宋暄,就连河南方面的官员,都可以渐渐调入神京,充实一些中枢六衙百司的职位。 值得一提的是,神京城中文武百官,他的根基真的不多,更不要说地方官员。 宋皇后那张雪肤玉颜赫然白腻如雪,而秀气挺直的琼鼻之下,不由抿了抿粉唇,说道:“然儿和炜儿,你将来能否留他们一命?他们这次前往巴蜀,也是受了陈渊的蒙蔽。” 贾珩沉吟片刻,说道:“先前魏王和梁王,他们两人现在四川,与陈渊和高家闹将起来,而且陈渊等人就是利用了魏王和梁王为旗帜。” 宋皇后那张明丽、丰艳的玉颊满是忧切之色,说道:“本宫这两天再帮你写一封劝降信,让然儿和炜儿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 这两个孩子,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 贾珩道:“写一封吧,如果能够回头是岸,仍可保性命不失。” 如果真的抓住陈然和陈炜两人,多半也难以取其性命,甜妞儿这边肯定会求情。 随着他逐渐掌控大汉权柄,家事国事天下事都要放在心头,不说其他,后宅诸妃的外戚之家,就会是一桩桩头痛之事。 宋皇后连忙说道:“那本宫等一会儿给他们两个写信。” 魏梁两王毕竟是宋皇后的亲生儿子,一二十年的感情,丽人唯恐四川被平定叛乱之后,魏梁两王让贾珩秋后算账。 宋皇后目光温煦,凝眸看向贾珩,柔声说道:“你接下来打算加九赐?” 丽人也是在宫中当了许久母仪天下的皇后的,自是知道这一套篡位流程。 贾珩默然片刻,柔声说道:“如今已是亲王,如是加九锡,朝堂上下当真是知我狼子野心了。” 虽说现在已经知晓他心头代汉之志,但只要一日未曾挑明,此事犹待可说之处。 宋皇后翠丽修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眸光莹莹如水,问道:“那你如何再进一步?” 贾珩想了想,说道:“先看看巴蜀以及西北和藏地的兵事。” 纵然他亲自领兵,也不可能同时一气化三清,分为三路,前往三处地方平乱。 而且京城的局势更加复杂,容易被端了老巢。 贾珩与宋皇后叙了一会儿话,也没有多说其他,离了厅堂,向着外间而去。 …… …… 这边厢,待贾珩用罢饭菜,离开了殿中,返回宁国府。 宁国府 贾珩刚刚到宁国府落座下来,快步进入书房之中,迎面就见到陈潇,对上那清冷莹莹的眸子,心神不由为之一动。 陈潇放下手中的薄薄书册,眸光莹莹地看向那蟒服青年,道:“上午时候,礼部尚书柳政递上了拜帖,说是要拜访于你。” 柳妃乃是楚王的侧妃,而其父礼部尚书柳政,未及入阁,其婿光宗皇帝就遇刺身亡。 而在光宗皇帝驾崩之后,柳妃也被尊为皇太妃,自此养在深宫当中,在殿中一心礼佛,为光宗皇帝祈福。 现在多半是为了如今补缺儿的事过来的。 这位原以清流文臣而着称的老翰林,这会儿,分明也有些坐不住了。 贾珩疑惑了下,说道:“柳政贤名传之于上下,这次能主动过来投效,倒是大出意料。” 只能说内阁阁臣之位太过诱人了,或者说,柳政因为柳妃不得甄晴待见之故,就想过来找他的门路。 陈潇轻声道:“这等清流文臣,先前与你多有矛盾,如今骤然来投,会不会有诈?” 贾珩剑眉挑了挑,清眸眸光不由闪烁了下,炯炯有神,说道:“倒也不无可能,但我并未以亲王加九锡,京中文臣也不知我最终目的为何?是辅是篡,贸然行事,倒也没有借口。” 只要他一天没有打起造反的旗帜,大汉的文臣就不能说他是乱臣贼子。 至于获封亲王之爵,虽然看似逾越,但并未封邦建国,难以说是有自立一方的可能。 但加九锡则不一样,因为这是天子仪仗,臣下绝不能逾越典制,至于加封摄政王,更是谋朝篡位的前兆,向来为刚直之臣所不容。 陈潇点了点头,赞同道:“如此,倒也是,唯高仲平和李瓒这样的有识之士,才会对你百般提防。” 贾珩眸光冷闪了下,端起一旁茶几上的青花瓷茶盅,朗声道:“是啊,让锦衣府暗中盯着李瓒、许庐还有齐昆等人,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高仲平的殒命,多半已经刺激到这些忠臣义士。 陈潇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此事。 却说另一边儿,端容贵妃一路逃也似的跑回了福宁宫,一张清丽如霜的脸蛋儿,两侧酡红如醺,娇躯丰软盈盈,然后一口气跑回宫中,那张丰润如霞的脸蛋儿,两侧满是汗津津的汗水。 丽人一颗芳心砰砰跳个不停,然后来到铺就着狐裘的软榻上,那张酡红如醺的脸蛋儿,顿时明媚如霞。 端容贵妃坐在一张铺就着竹篾编制凉席的软榻上,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分明现出一抹羞恼之色。 姐姐她怎么能那样? 怎么能和子钰做下这等寡廉鲜耻的事来,她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咸宁吗? 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犹如挥之不去的梦魇,在端容贵妃心湖中反复来回。 而端容贵妃翠丽修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当中不由现出几许怔怔之意。 还有子钰,他怎么能……这般胡闹,他对得起咸宁还有她的孩子吗? 端容贵妃玉容又红又白,芳心羞恼交加,尤其是方才那汤汤水水被带将出来的靡靡场景,以及丽人那索取无度的求欢之音,更是让丽人心头暗暗啐了一口。 先帝尸骨未寒,姐姐就耐不住寂寞,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来。 此刻的端容贵妃芳心之中,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愤,以及为崇平帝鸣起不平。 对丽人而言,因为没有如宋皇后那般对魏梁两王成为太子有过太多期许,故而,对崇平帝也就没有怨恨可言。 反而,对夙兴夜寐,忧劳成疾的崇平帝多了几许崇敬,再加上一儿一女皆得崇平帝宠爱,夫妻感情还要深厚一些。 故而,见到今日这一幕,更多的是与崇平帝感同身受的恼怒,而并没有起别的心思。 不行,姐姐和子钰不能这般一错再错了。 端容贵妃心头叹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复杂思绪。 …… …… 话分两头儿,却说谢再义率领一众京营兵马,离了神京,大军浩浩荡荡直扑四川,而后,大批京营兵马进驻汉中府。 汉中知府党云、汉中卫指挥使燕子钊等军政要员,尽数出得厅堂,看向那身披甲胄,外罩玄色披风的青年将校。 “末将见过辽国公。”党云和燕子钊,两人身形魁梧,快步而去,面上不由现出一抹热切的笑意。 谢再义端坐在一匹黑色鬃毛马匹的马鞍上,两道粗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低声道:“无需多礼。” 说话之间,谢再义就从马上下来,那张刚毅面容上,就是现出风尘仆仆之色,问道:“党知府,汉中的粮秣已经准备好了?” 党云拱手道:“辽国公放心,粮秣已经准备齐全,城中也为大军准备了酒肉,还请辽国公和一众大军一同入城。” 说话之间,身后一面面猎猎作响的旗帜以及盔甲鲜明的大汉京营军卒,浩浩荡荡地进入关中府城。 在炎炎夏日的日光照耀下,甲胄和刀枪在日光照耀下,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党云招呼着谢再义等众将校来到衙堂之中落座下来,酒宴早已摆好,杯碗筷箸,菜肴琳琅满目。 党云脸上的笑容带着几许热切,说道:“辽国公,城中粮秣已经整备齐全,足够供应大军半月所需。” 谢再义点了点头,柔声说道:“燕指挥,巴蜀方面是否已经封锁了入蜀的要道?” 党云身旁落座的汉中府卫指挥使燕子钊,开口道:“辽国公,在半个月前,蜀中的乱兵就已经封锁了关隘和要道。” 谢再义眉头紧皱,沉喝说道:“这帮蜀军,简直是乱臣贼子!” 党云面上挂着笑意,说道:“辽国公,酒菜已经备好,还请一同用饭才是。” 谢再义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招呼着一众将校,来到餐桌之畔落座下来。 而后,一众将校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 …… 成都府,高宅 随着时间过去,随着盛放高仲平衣冠的棺椁出殡,这场关于高仲平的丧事也渐渐告一段落,而整个成都府的军将,也聚之在高家的厅堂中。 高铖坐在一张漆木条案后,面容之上悲戚之色仍然残留,面容上满是冷峭之意。 高铖则是聚集一众军将,开始在衙堂中一块儿议事。 “据探事来报,朝廷的兵马已经进抵汉中,我部兵马整合之后,随时可以用兵西进。”高铖目光咄咄,朗声说道。 高渤道:“兄长,朝廷兵强马壮,我军还是不宜主动出击,以把守关隘为要。” 高铖剑眉挑了挑,眸光炯炯有神,沉声道:“我也正是此意,用兵先守后宫,联络西南土司,调拨兵丁,足以对抗兵马。” 单靠蜀军的兵马,对上朝廷这些年东征西讨,百战百胜的京营精锐,还真的有些心头没底。 而西南土司当年是被高仲平打服的,对高家人的使唤,也并不抗拒。 高镛剑眉之下,虎目当中,目光闪烁了下,柔声说道:“兄长,联络西南土司一事,由我前去。” 当初,高镛就曾随军出征西南土司,每战必先,立下不少功劳,故而,在一些土司部族当中,还算有着一些名气。 高铖点了点头,将眸光投向一旁落座的将校,吩咐道:“李参将,你和高镛一同过去。” 这会儿,一个紫红脸膛的青年将校过来,面色慨然,抱拳应是。 高镛起得身来,也不多说其他,随那李姓参将一同出得高宅。 第一千五百九十五章 黛玉:那她呢…… 大汉,建兴元年 三等辽国公谢再义,率领数万骁勇善战的京营兵马征讨四川,大军在汉中停留一日,马不停蹄,向着巴蜀之地的保宁府逼近。 轩敞、笔直的官道之上,可见兵马旗帜遮天蔽日,京营皆为当世精锐,此刻,汉军兵势连绵,狂飙突进。 而四川等地的兵马,同样紧急调拨,向着保宁府开拔,以应对汉军的征讨。 成都府,总督衙门 高铖落座在厅堂之中,原四川都司的军将,济济一堂,面上多是现出凝重之色。 怎么可能不凝重? 因为面对的是朝廷南征北战的精锐兵马,刚刚平灭辽东虏寇,在过去的三年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兄长,保宁府那边儿,朝廷的前哨兵马已经到了。”高渤面容威严,在一旁忧心忡忡道。 高铖默然片刻,不以为意,朗声道:“前锋兵马攻不破城池隘口,一切都是白费劲。” 高渤点了点头,问道:“兄长,我蜀地兵马只在蜀地守城?” 高铖道:“以守代攻,利用蜀地之地形险要,牵制朝廷大军,等候时机,一击必中!” 高渤道:“兄长,西北与和硕特方面,是否可以相约两地兵马,一同进兵?” 高铖道:“两地相隔甚远,不能书信交通,难以呼应。” 这个没有电报电话的时代,其实就是看军事家的战略默契,即什么时候可以出兵,什么时候如何呼应行事,完全通过预判和心有灵犀。 一个身形魁硕的将校,起得身来,开口说道:“都帅,魏王先前派人提起,可否从湖广出兵,直抵江南腹地,搅乱江南局势,江南士绅原就对卫王不满,兵势席卷之下,足以应对。” 高铖先是眼前一亮,旋即,目光再次黯淡下来,摇了摇头道:“路途太远了,我蜀军想要出蜀,十分不易。” 高渤沉声道:“兄长,湖广之兵少历战事,未必抵挡得住我军攻势,我军一旦转攻湖广,就可势如破竹,节节而下。” “路途迢迢,兵马不济,不说其他,粮秣军需补给就是个大问题。”高铖摇了摇头,沉声道。 这其实就是巴蜀官军与李闯这样的流寇最大的不同,李闯可以转战四川、湖广、江南,粮道在沿途府县予以补给,但巴蜀官军不行。 客军作战,远离本地,可能军卒刚刚出蜀,就会一哄而散。 是故,蜀地向来为困龙之局,川人贪图安逸,在自己家门口的征战尚可,但如果出川征战,定然会生出畏难情绪。 这会儿,四川总督曾书鸿默然片刻,沉声道:“先前的讨逆檄文,已经发出去了,用不了多久,天下仁人志士,势必群起反应。” “地方府县多半不会响应兵事。”高铖摇了摇头,脸上似乎有些不乐观起来。 还是那句话,贾珩并没有倒行逆施,也没有大肆迫害忠良,只是进封王爵,这些还不足以激起天下仁人志士的汹汹反意。 四川总督曾书鸿,低声道:“四川之地只要抵挡住朝廷京营大军的清剿,地方督抚定然迟疑、观望。” 高铖沉吟片刻,眉头挑了挑,眸光咄咄而闪,朗声道:“曾大人说的是。” 曾书鸿叙说道:“仓禀当中的粮秣已经准备,随时可以支应大军粮秣所需。” 高铖点了点头,再也不多说其他,道:“这次战事,辛苦曾大人了,如果不是父亲不幸罹难,我四川也不至如此与朝廷对抗。” 曾书鸿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之上,似是做出正气凛然之状,高声道:“我等受高阁老信重,所谓士为知己者死。” 高铖点了点头,默然片刻,朗声说道:“曾大人,待击败朝廷兵马之后,我巴蜀就可上京勤王,匡扶社稷,那时候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不在话下。” 曾书鸿点了点头,心头却叹了一口气。 一旦兵败,就是身死族灭。 …… ……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这会儿,也没有再与一众妻妾叙话,而是快步前往京营,接见京中十二团营的兵将。 随着谢再义抽调一部分兵将前往四川,京营诸兵将留守,蔡权暂且统率全军,而董迁作为护军将军,也在京营当中留守。 此刻,一众将校快步迎出中军大营,一双双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那蟒服少年,拱手行礼,道:“末将见过卫王。” 贾珩冷冽目光逡巡过一众将校,说道:“诸位将军快快请起。” 说话之间,在大批京营诸将校的簇拥下,如众星捧月一般进入中军营房当中。 贾珩进入中军营房落座下来,沉声道:“诸位,虽然未在这次出征巴蜀之列,但神京城中安危同样在重中之重,诸位将校在神京城中,要实心用事,警戒寇情。” 在场众将闻听此言,纷纷称是。 贾珩沉声道:“这段时间,京营仍要加紧演训,以备用兵。”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就这样,贾珩在京营坐了一会儿,并未多作盘桓,再次前往锦衣府。 锦衣府,官厅—— 自前些时日高仲平险之又险差点儿跑掉之后,锦衣府方面严厉整饬,首先是对密布在京城之中的锦衣探事重新整理。 旋即,开始对锦衣府衙之内的人事进行梳理、规整。 其实,这个也算是贾珩执掌锦衣府之时的历史遗留问题。 当初贾珩执掌锦衣府时,为了取得崇平帝的限制,主要掌控对外边事探查的外五千户所,对掌管宫廷宿卫的内五千户所都没有接管。 更遑论最为隐秘的警惕、防范京中大臣的内卫密谍,这一部分从来都是戴权手下的内卫操纵。 换句话说,贾珩对京中朝堂重臣的渗透力量原就相对薄弱,本身就是从娘胎带出来的毛病。 没有先天基因,缺乏底蕴,承接崇平帝时代监视百官的内卫,尚不在贾珩手中。 故而,高仲平之逃,虽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当中。 而曲朗在经过此事之后,锦衣府一些积年密谍和探事重新整理。 此刻,曲朗正在与锦衣府十四卫千户所训话,朗声道:“重新对京中围绕、针对文武百官的探事,着重监控,不得有误。” 在这一刻,锦衣府在京中的探事力量将会全线开动。 这会儿,下方的锦衣将校面色一肃,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曲朗,说道:“曲指挥,内卫一部尚在京中,是否承接内卫的密谍探事?” 曲朗道:“内卫现在掌控在当今太后手里,你我不可轻动。” 那将校闻听此言,面上神色悻悻然无比,拱手而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魁梧、高大的锦衣府卫快步进入官厅,朝着曲朗拱手一礼,道:“曲指挥,卫王殿下来了。” 曲朗闻听此言,连忙唤过一众锦衣将校,出得官厅,来到廊檐下相迎。 “卑职见过王爷。”曲朗拱手道。 贾珩凝眸看向曲朗并一众锦衣府将校,道:“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至厅堂中叙话。” “是。”曲朗应命一声,也不再多说其他。 贾珩近前而坐,目光咄咄而闪,看向曲朗,问道:“最近锦衣府中整饬如何?” 曲朗道:“回禀王爷,锦衣府探事重新归档、梳理,随时可堪调用。”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还是内卫操持,这几天,我会让内卫向锦衣府方面交接。” 甄晴多半是不会答应。 言及此处,贾珩问道:“曲指挥,先前邝守正和吴贤成两人可曾招供?” 曲朗面色一肃,目光咄咄而闪,拱手说道:“王爷,二人已经录取口供,稍后就可递送于王爷审阅。” 贾珩沉声道:“这桩案子要办成铁案,同时对在京之高家同党,也要一体拿捕,询问,彻底为朝廷扫清后患。” 这是一次彻底清理高仲平一党的机会。 其实,朝野之上的高仲平一党并不多,因为高仲平先前的根基一直在四川,亲信旧部也在四川,所以京中并不多。 至于当初引蛇出洞之计,是以魏梁两王在四川作乱,引动高仲平和朝中心向汉室的旧臣,然后,再行一网打尽的同时,培植羽翼,树立卫王一系的威望。 贾珩沉声道:“最近辽东方面,情报可曾得了确信?” 辽东虽然平定,但并不意味着善后之事彻底宣告结束,设府置县,拣选吏目,这些都需要时间。 曲朗默然了下,低声道:“王爷,辽东方面,最近正在对丁壮编户齐民,发放耕牛、粮种。” 贾珩点了点头,默然片刻,低声道:“辽东方面虽然已经平定,但也要严防女真贵族复国反叛。” 其实,如今的大汉还远远没有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一旦中枢动乱,辽东方面就有可能再次波澜,满清的这些遗老遗少就可能复国。 所以巴蜀之乱,是得需要尽快平定,不能任由局势糜烂下去,一发不可收拾。 曲朗拱手说道:“卑职谨记王爷之命。” 贾珩沉吟片刻,道:“对外之事,锦衣府循旧例而行,对神京之内的监视,仍不可松懈分毫。” 内卫现在掌握在甄晴的手里,应该是让其族中子弟甄璘操持内卫探事诸事。 贾珩又询问了曲朗关于兵事作训的事务,打算将徐开调回京师。 其实,徐开在台湾也待了有二三年了,调任辽东担任巡抚,经略辽东事务,将来就是他选定的内阁辅臣。 时节进入九月之后,京中也会进行一次恩科举试,那时候再让林如海收割一部分科举举子,拣选其中德才兼备者提拔任用,日积月累,在朝堂和地方也就有了根基。 贾珩在锦衣府待了一会儿,就返回宁国府。 书房之中—— 看向那蟒服青年,陈潇快步迎上前去,手中抱着一份薄册,说道:“刚刚,密谍来报军情,谢再义已经率领京营大军进抵巴蜀。” 贾珩问道:“西北哈密卫方面呢?” 陈潇秀眉弯弯一如月牙儿,白腻如玉的容色微微顿了顿,低声道:“双方已经交手,我京城运输过去的红夷大炮也已经抵达西宁。” 贾珩问道:“藏地呢?蒙王那边儿战况如何?” 陈潇沉吟片刻,说道:“蒙王先一步占据了昌都城,藏地兵马被拒之于昌都城外。” 贾珩沉声说道:“藏地的问题是该解决了,让蒙王自行用兵,待时机合适之时,重创和硕特。” 陈潇也不多说其他,应了一声是。 贾珩问道:“和你师父约好见面了没有?” 陈潇冷哼一声,说道:“师父这几天有空,可以见上一面。” 贾珩道:“那这两天就见上一面。” 正在说话的空当,晴雯就从外间进来,举步进入屋内,那双带着几许郁郁之气的眉眼似乎蒙着一层羞恼,说道:“公子,蘅芜苑那边儿的莺儿过来说有要事寻公子说。” 晴雯虽然已经在内务府的玉谍上录名诰命夫人,但其实并没有单独在某个宅院当中,还是一如既往地侍奉着贾珩。 贾珩道:“莺儿?” 他一向不喜莺儿的世故性情。 “让她进来。”贾珩温声说道。 不大一会儿,就见莺儿从外间而来,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上正是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莺儿道:“王爷,姑娘那边儿有了。” 贾珩闻听此言,沉静如渊的面容之上,神色诧异了下,柔声道:“有了?有了什么?” 一时之间,倒也没有反应过来。 莺儿道:“姑娘有喜了。” 贾珩:“……” 宝钗这是有孩子了? 这可真是…… 陈潇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你赶紧去看看吧。”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离了厅堂,向着大观园蘅芜苑快步而去。 大观园,蘅芜苑 此刻,薛姨妈已经听到了喜讯,这会儿来到蘅芜苑,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上满是繁盛笑意。 而宝钗这会儿坐在轩窗之下的床榻上,那张恍若梨花洁白的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浅浅红晕,此刻一手轻轻抚住尚未隆起的小腹。 就在刚刚,太医已经确认,当是喜脉无疑。 薛姨妈柳眉弯弯,晶然美眸莹润如水,颤声说道:“乖囡,你最近可要当心一些,现在正是险的时候,我这两天再打发几个嬷嬷和丫鬟过来。” “乖囡,你接下来可要多多歇息才是。”薛姨妈面上欣喜之色难掩,说道:“你这是头一胎孩子,好好照顾着。” 宝钗轻轻应了一声,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不由蒙起两道酡红红晕。 薛姨妈笑道:“珩哥儿呢,珩哥儿还不过来呢。” 宝钗道:“妈,王爷忙着外间朝堂上的事儿,这会儿应该还在衙门里呢。” 薛姨妈轻笑了下,说道:“你给他怀了个孩子,他也该好好上心才是。” 宝钗闻听此言,芳心也涌起阵阵甜蜜。 她以后有了孩子,如果是男孩儿的话,或者可能会被封为郡王? 就在这时,同喜进入厢房,笑道:“太太,姑娘,王爷来了。” 薛姨妈闻言,笑呵呵道:“珩哥儿可算是来了。” 宝钗也抬起一双水润微微的杏眸,转过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循声而望,白腻莹莹的脸蛋儿上见着痴痴思念。 只见一个身穿黑红缎面、一袭锦绣袍服的蟒服青年,举步进入暖阁当中。 “珩哥儿,你来了。”薛姨妈面上不由现出热切的笑意,唤了一句道。 “薛妹妹。”贾珩向薛姨妈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宝钗,柔声道。 宝钗唤了一声道:“王爷。” 贾珩就近而坐,问道:“听莺儿说,你有喜了。” 宝钗丰润白腻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似是怯怯说道:“刚刚让太医瞧过了,说是喜脉,自从上个月,月信就没见着来。” 贾珩笑了笑,低声道:“那就是有孩子了。” 说话之间,看向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目中不由现出几许温和与欣喜之意。 宝钗转眼之间,也和他成亲有两三年了,当初那个任是无情也动人的少女,如今倒也更添了几许丰润、明媚。 贾珩一下子握住宝钗绵软、柔嫩的素手,道:“最近一段时间,好好养着身子,别的事情倒也不用操心。” 宝钗轻轻“嗯”了一声,听着那蟒服青年的殷切叮嘱之言,心头就有几许莫名之意。 薛姨妈听着两人叙话,心头也有些欣喜。 贾珩点了点头,道:“薛妹妹,等会儿我让凤嫂子多打发一些嬷嬷和丫鬟过来伺候着,让薛妹妹好生歇着。” 薛姨妈笑了笑,道:“刚才,我正说呢,从我屋里那边儿打发一些丫鬟和嬷嬷过来,伺候着。” 这不定就怀个小王爷,可卿如果无子,那就让她的外孙将来继承了亲王之爵。 两人叙着话,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道声音,柔声道:“宝姐姐在屋里吗?” 旋即,只见一个身形娇小,容颜明媚的少女,正是黛玉,快步进入厢房之中,那张俏丽玉颜上满是欣然莫名。 贾珩目中现出几许欣喜之色,低声道:“林妹妹也来了了。” 黛玉罥烟眉之下,星眸含笑,似有星河流光熠熠,问道:“珩大哥这会儿也在啊。”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你薛姐姐有喜了,我就过来看看。” 黛玉闻听此言,芳心不由莫名一震,那张俏丽、明艳的玉颜上,则满是讶异之色,低声道:“宝姐姐有喜了。” 宝姐姐有喜了,那将来岂不是有孩子了。 那她呢…… 第一千五百九十六章 阳平关下…… 大观园,蘅芜苑 厢房暖阁之中,气氛热烈喧闹。 “刚刚太医诊断过了,的确是喜脉无疑。”迎着黛玉熠熠而闪的目光,宝钗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笑意繁盛几许,声音当中难掩欣喜之色。 黛玉罥烟眉之下,清眸眸光莹莹如水,轻笑了下,柔声道:“那真是一桩大喜事了。” 薛姨妈笑了笑,伸手向黛玉招呼说道:“林丫头,这边儿坐着,你们好好叙着话。” 黛玉“嗯”地一声,说话之间,就来到一旁铺就着褥子的绣墩上落座下来,低声说道:“宝姐姐现在有孕了,这几天当好好照顾着才是。” 薛姨妈笑了笑,道:“你珩大哥刚才还说让凤丫头调拨一些丫鬟过来照顾着呢,林丫头,你平常也过来,一同说话解闷儿。” 黛玉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道:“姨妈,我随时都可以过来的。” 众人正在说话的空当,却听一个丫鬟进入厢房,道:“姨太太,琏二奶奶来了。” 说话之间,就见凤姐在平儿、丰儿等众丫鬟的陪同下,进入厢房之中,笑道:“珩兄弟,刚才你让人唤我。” 贾珩眸光莹莹如水,轻声说道:“薛妹妹有了身孕,后宅当中,还当多派一些嬷嬷过来看顾着,凤嫂子,你也帮着照顾着才是。” 凤姐那张艳丽无端的瓜子脸上笑意嫣然,说道:“珩兄弟,你放心好了,肯定给你安排妥当了,眼下这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众人闻言,面上神色不由古怪了下。 不过转念之间,倒也觉得着话倒也没有说错。 贾珩这边厢,在凤姐的说话解闷儿中,就在蘅芜苑呆了一会儿。 而后,倒也没有多作盘桓,与黛玉一同出了厢房。 黛玉罥烟眉之下,熠熠而闪的星眸瞥了一眼那蟒服青年,说道:“珩大哥,咱们去潇湘馆吧。”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旋即,随着黛玉一同前往潇湘馆。 大观园,潇湘馆 虽是夏日时节,暑气炎炎,但风声颇大,潇湘馆外的翠竹随风飒飒作响,碧波成浪,翁翁郁郁。 贾珩与黛玉来到厢房之中的软榻上落座下来,黛玉那张白腻如雪的清丽玉容上,似乎现出一抹怅然若失,幽幽说道:“不想,宝姐姐现在都有孩子了。” 贾珩笑了笑,打趣了下,说道:“是啊,林妹妹这是也想要孩子了?” 黛玉闻言,秀气的琼鼻腻哼一声,语气不由为之娇嗔几许,道:“谁想要孩子了。” 只要一想起自己挺着大肚子的样子,黛玉那张白腻无暇的雪颜,顿时酡红如醺,星眸熠熠而闪。 贾珩轻笑了下,一下子揽过黛玉的肩头,道:“林妹妹年岁也不小了,纵是要个孩子也没有什么的。”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而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顿时爬起两朵嫣然、明媚的红晕,犹如二月桃花,明艳动人。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黛玉的一侧肩头,说道:“林妹妹。” 黛玉轻轻应了一声,星眸熠熠而闪,柔声道:“珩大哥,京中的事务都结束了吗?我听说四川那边儿正在打仗。” 贾珩揽过黛玉的肩头,伸手轻轻牧着丰盈、绵软的小羊,道:“妹妹在后宅里呆着,都听说了?” 黛玉从来是不怎么关注这些的,看来也是……大了。 黛玉秀气、挺直琼鼻之下不由腻哼一声,轻轻拨动着那少年的纤纤素手,而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恍若蒙上一层酡红、明媚的红晕,颤声说道:“珩大哥,我也让紫鹃盯着外面发生的事儿的。” 贾珩道:“是啊,等这场战事之后,京中的局面也就安定了下来。” 黛玉罥烟眉笼起疼惜之意,道:“珩大哥,那时候应该彻底能清闲下来了吧。” 贾珩轻轻拥过黛玉的一侧肩头,说道:“差不多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等会儿先歇着吧。” 那时候大概也无法彻底清闲下来。 而后,贾珩拥过黛玉那随着岁数增长,已然略微有些丰腴的娇躯,心头却在思索着发生在四川的战事。 …… …… 福宁宫,殿中—— 端容贵妃正落座在西暖阁当中,仲夏之时,日光透过薄薄窗纱照耀在厢房之中。 衣裙明艳,妆容淡雅的丽人,云髻秀美,而那张清丽如霜的脸蛋儿蒙上一层霜霭之色,恍若明月。 这会儿,分明正在盘算着如何劝说宋皇后。 “此事要不要和咸宁说说。”端容贵妃蹙了蹙黛青秀眉,心神当中既似是羞恼,又是担心。 还是先不说了,她先劝着断了联系。 端容贵妃终究是没有下定主意。 而就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外间一个嬷嬷进入殿中暖阁,道:“娘娘,皇后娘娘来了。” 宋皇后因为还未上尊号,又没有削皇后之位,故而,宫中嬷嬷和女官则仍是以皇后之名相称。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芳心不由莫名一颤,起得身来。 少顷,只见宋皇后一袭素白广袖云纹衣裙,云髻端美、秀丽,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似有一层嫣然笑意。 端容贵妃修眉弯弯,凝眸看向那丽人,声音娇俏说道:“姐姐,你过来了?” 宋皇后笑了笑,道:“过来看看你,这几天怎么没有看见泽儿?” 端容贵妃柔声道:“泽儿去学堂念书了,这几天没有回来。” 这个时候的端容贵妃,抬眸之间,凝视着笑意盈盈的宋皇后,不知为何,脑海当中总是浮现先前在殿中的一幕,那被那蟒服少年抱将起来欺负的场景。 念及此处,端容贵妃眉心跳了跳,目中就有羞愤之意泛起。 无他,对于一向传统的端容贵妃而言,先前所见,可谓惊世骇俗。 端容贵妃定了定心神,问道:“姐姐,今日怎么这么得闲?” 宋皇后笑了笑,说道:“是啊,在屋里闲着也是闲着,就过来和妹妹说说话。” 说话之间,就近落座下来,凝眸看向端容贵妃,道:“咸宁什么时候也抱着孩子到宫里,过来一块儿说说话才是。” 端容贵妃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笑意妩媚,眸光莹莹如水,说道:“我正说呢。” 然后,丽人凝眸看向宋皇后,轻声说道:“姐姐,子钰这两天也没有说和咸宁过来。” 宋皇后抿了抿粉唇,说道:“子钰他不是忙着四川打仗的事儿。” 这会儿也不知在和哪个狐狸精在一起鬼混。 端容贵妃翠丽修眉弯弯如柳叶,凝眸看向那丽人,莹润微微的粉唇翕动了下,似是欲言又止。 “四川那边儿,然儿和炜儿不是在那边儿,这场战事之后,还不知怎么着呢。”端容贵妃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 宋皇后低声说道:“先前子钰让我给然儿和炜儿写一封劝降信。” 端容贵妃默然了下,问道:“姐姐先前写了没?” 你的小情郎让你写着,所以你就写着。 端容贵妃凝眸看着宋皇后,不知为何,心头忽而生出一股腹诽。 “已经写过了,这两天就派人送过去。”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叶细眉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现出一抹黯然,低声道:“也不知他们两个听不听劝。” 端容贵妃点了点头,转而问道:“姐姐,三弟和四弟,他们两个怎么样?” 提及自家三弟,宋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柔声道:“三弟他现在被软禁在府中,四弟在开封府,三弟原本能够放出来,但现在然儿和炜儿偏偏又出了这等事儿,现在还让锦衣府的探事监视着。” 端容贵妃也陪着宋皇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两个也不让人省心,怎么能和陈渊那种人混在一起?” 宋皇后翠丽修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莹莹如水,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陈渊此人臭名昭着,然儿和炜儿这是受了他们的蛊惑,这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此刻,宋皇后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就有几许恼怒之意。 端容贵妃轻轻应了一声,垂眸之间,心头盘算着如何规劝宋皇后。 …… …… 巴蜀,阳平关 这座关城是汉中进入巴蜀的必由之路,依山傍水,成城高险峻,关隘蜿蜒起伏,山岭之上草木蓊郁,翠绿惹眼。 三国之时,马超在此大战张飞,黄忠在定军山阵斩夏侯渊,发生无数荡气回肠之事。 正是炎炎盛夏,可见得天穹之上,一行行飞鸟飞过,化作一道道黑影消失在天穹。 在此刻,京营征讨四川的大军的前锋兵马,自汉中进抵关城。 这座关城原本是守蜀之关,防止蜀军自金牛道攻打的关口,自关中平原出兵反而容易铺展兵力。 险峻高耸的关隘之上,一面面黑红锦缎刺绣的“汉”字旗帜,随风飘扬,在如光照耀下,云锦缎面彤彤如火。 守将也即是保宁府指挥佥事裴安,此刻一袭熟铜锁子甲,紧紧按着腰间的雁翎刀,浓眉之下,目中不由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此刻,就在五里之外,京营大军正在安营扎寨,而骑军此刻往来警戒,以防备城中兵马出来劫营。 裴安面色凝重如铁,目光咄咄而闪,朗声道:“朝廷兵马来势汹汹,不可小觑。” 身旁的副将,也是原驻守阳平关的游击将军喻德成,说道:“指挥,这支京营兵马刚刚平灭了辽东建奴,正是士气如虹,无往不利之时,我军不可硬碰硬。” 裴安点了点头,道:“朝廷这些年东征西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蜀军少历战事,疏于战阵,的确不好硬拼。” 喻德成道:“紧守关隘,依托坚城,与汉军相持,才是破敌之策。” 裴安道:“唯今,只有此策可以济事。” 裴安面色凝重如铁,这会儿,却并未将心头的担忧宣之于口。 即,朝廷拥有红夷大炮,完全可以对关城进行炮轰,蜀军能否抵挡得住? 裴安这会儿稍稍压下心头的担忧之意,吩咐道:“先回城中,等会儿本将聚集众将议事。” 喻德成随着裴安一同沿着马道下了城墙。 阳平关城,衙堂之中—— 裴安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后,咄咄虎目逡巡过在场诸将。 裴安面色肃然,问道:“朝廷兵马数万骁锐,来势汹汹,未知诸位将军有何破敌之策?” 下方一位钱姓参将,起得身来,向裴安拱了拱手,开口道:“指挥,我关城关隘以守城为要,不可出城野战。” 另外一个将校开口,说道:“单靠我们这些兵力,未必守得住,派人向成都府请发援兵。” 裴安点了点头,吩咐道:“以本将之令,向成都府请发援兵。” 一个身形魁梧的亲兵百户闻听此言,拱手应是。 裴安正要说话,却在这时,“咚咚……” 阵阵震耳欲聋的鼓声自外间传来,让厅堂中的众将校面色猛然一变。 “朝廷兵马攻城了。”裴安眉头紧皱,目中现出一抹惊异。 显然,一向慢悠悠的巴蜀之军,被朝廷京营这股雷厉风行的架势给稍稍吓到。 京营大批汉军如潮水一般涌至关城之下,喊杀声震天,声透云霄。 京营军士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向着关城城墙抵近。 而率领京营兵马攻城的乃是练武营的都督佥事迟锐,其人也是从征辽东,立下赫赫战功之后,才被简拔为都督佥事的京营后起之秀。 “红夷大炮拉到前面,还有轰天雷,突进关城。”迟锐面上如罩冷霜,沉声道。 游击将军彭海问道:“是否先让人劝降蜀军?” 迟锐摇了摇头,目中就可见冷意氤氲浮动,说道:“无需多此一举,蜀军现在正是不服朝廷的时候,先予迎头痛击,你我争取一鼓作气,拿下阳平关。” 劝降也不是这个时候,而是应该等一路打到成都府城城下。 游击将军彭海闻听此言,吩咐着一旁的兵将补充至城墙各处抵御。 而后,在京营步卒的护送下,一匹匹鬃毛茂盛的骡马拉着红夷大炮,向着关城驶近。 “轰轰……” 红夷大炮炮声隆隆,在这一刻,炮火如暴雨倾泻、淹没了整个关城,视线之内,硝烟四起,沙石乱飞。 蜀军还从未感受过如此庞大的炮火洗礼,一时间乱作一团。 蜀军将校呼喝着正在四处惊惶而逃的士卒,但蜀地将校士卒多数畏战心怯,如无头苍蝇般。 随着京营大军大举攻城,攻势迅猛,城头上的蜀军在这一刻,渐渐支应不住。 或者说,京营作为百战百胜的精锐,就连辽东女真的兵马都被彻底剿灭一空,何况是四川等地的二流部队。 少顷,裴安率领一众将校、亲卫,登上阳平关关城城头,垂眸看向下方的一众军将攻城,心头就是不由一惊。 “指挥使,朝廷拉来了红夷大炮,炮火强盛,弟兄们顶不住了。”这会儿,一个络腮胡子的军将,声音中带着几许慌乱。 裴安道:“号令诸军,用命效死,我们关城险要,完全可以挡住!” 就在这时,伴随着道道“嗖嗖”的破空之声,一个个黑黢黢的陶罐从下方扔将上来,落在巍巍高立的城头上,顿时炸裂开来。 “咔嚓……” 一股股黑色硝烟弥漫,陶罐“砰”地炸裂下来,而后,混合着铁钉的碎片向着四方炸开,造成大范围杀伤,顿时,惨叫和呻吟之声次第响起。 裴安见得这一幕,眸光咄咄而闪,心神就有些担忧不胜。 “指挥小心。”一旁的将校目光咄咄而闪,沉声说道。 就在这时,身侧一个轰天雷当空爆炸开来,顿时,数不尽的铁钉和碎片一下子激射而来。 裴安只觉脸颊一痛,伸手抹去,无疑就是一手的鲜血,刚要说什么,忽而觉得脖颈又是传来一阵痛感。 裴安当即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顿时响起一道道惊呼之声,分明是周围的军将的惊呼,此起彼伏。 就这样,阳平关镇还未彻底抵挡,守将就在京营的红衣大炮和轰天雷的一套铁拳组合下,丢掉了性命。 一众军将见此,面色变幻,当即乱作一团。 而京营大军此刻攻势猛烈,向关城冲杀,在当天傍晚时分,这座五千蜀军把守的关隘就落在京营的手中。 整个攻城过程可谓丝滑无比。 因为,这是一支身经百战的精锐兵马,是大汉兵马当中的菁英。 谢再义则是在稍晚一些得知捷音,而后,率领一众征蜀军将,向着关城疾驰而去。 谢再义此刻骑在一匹黑色鬃毛的骏马上,眺望着远处的阳平关镇,对一旁随行的贾芸,说道:“王爷的那本三国话本当中,马孟起就是在这里镇守,曹魏不敢进兵半步,但如今的阳平关城,分明大不如前。” 贾芸在一旁挽着马缰绳,浓眉之下,也现出欣喜之意,说道:“我朝天兵神将,叛军胆寒惊惧,已经弃关城而逃。” 谢再义冷声道:“但愿这一路势如破竹,攻破山城,一举拿下成都府城。” 贾芸在一旁,也不多说其他,就是应了一声是。 而后,京营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着关城而去。 关城之中,喊杀声震天动地,分明是京营锐士正在清剿城中的叛军,随着时间过去,就有一些蜀军开始弃掷军械,开始向朝廷输诚。 谢再义在一众京营亲卫的扈从下,来到厅堂之中的那张条案后,随着夜色低垂,华灯初上。 各处的军报也陆陆续续汇总至谢再义处。 阳平关彻底被攻下! 京营进兵巴蜀的大门,被彻底打开! 第一千五百九十七章 端容贵妃:本宫在深宫久居,诚不知此事…… 蜀地,阳平关 大汉三等辽国公谢再义率领一众京营兵马,卷甲进入关城之中。 此刻,这座雄壮威武的关城巍峨高立,城墙四方的烽堠上插着一面面黑红缎面的旗帜,在这一刻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谢再义落座在一张黑漆条案后的梨花木椅子上,道:“来人,书写军报,即刻向京城报捷!” 下方一个中年文吏,面色一肃,起得身来,应了一声是,然后,快步向着外间而去。 谢再义凝眸看向一旁的中年将校,问道:“阳平关内败军现在逃亡何处?” 贾芸拱手道:“回将军,阳平关千余败军多数向朝廷投诚,还有一部逃亡巴蜀。” 谢再义闻听此言,目光咄咄而闪,沉声道:“即刻派兵马收拢城中败军,看管军将,收拾辎重,休整一日,明天进兵保宁府城,不得有误!” 贾芸闻听此言,猛地抱拳,重重应了一声。 待贾芸快步离去,谢再义转过身来,凝眸看向屏风上悬挂的一幅巴蜀舆图,胡子拉碴的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 就这样,大军一路出了阳平关后,前往保宁府城,攻打葭萌关,进兵剑阁。 谢再义压下心头的用兵方略,在几个亲卫的陪同下,来到厅堂之中,开始用起饭菜。 一日之后,保宁府城,官衙之内 保宁卫指挥使鲍启春、保宁府知府吕昭原,两人隔着一方小几落座下来,面色凝重如铁。 经过一日时间,阳平关的败军也将败报送到了保宁府城,保宁府知府吕昭原和保宁卫指挥使鲍启春闻讯之后,心惊胆战。 保宁卫指挥使鲍启春面容微胖,凝眸看向吕昭原,瓮声瓮气道:“吕知府,阳平关破了,先前关城守御之战,可是连一天都没有撑住。” 吕昭原沉声道:“朝廷兵马皆是精锐士卒,这些年南征北战,无往不利,更有红夷大炮为其助力,不怪能够无往不利。” 鲍启春道:“就怕朝廷的京营大军携带红夷大炮,再次进得城门之下,攻打我大军城头。” 吕昭原面色凛然,沉吟片刻道:“城中尚无抵御朝廷红夷大炮的良策。” 鲍启春面色肃然,道:“我虽然未见过这等红夷大炮,但知其威力巨大,当初女真东虏虏酋为其一炮而轰杀,之后朝廷依仗此红夷大炮,攻城拔寨,无往不利。” 吕昭原闻听此言,点了点头,道:“朝廷兵马这些年的确精锐骁勇。” 鲍启春道:“吕知府,你这几天好生收集粮秣,要做出与京营汉军长期对峙的准备。” 吕昭原表着决心,说道:“鲍指挥放心,城中粮秣、甲胄、军械充足,足够支撑三月之久。” 鲍启春沉声道:“向成都府递送军情,询问都帅之意,不能任由京营兵马逼近城下。” 吕昭原点了点头,应下此事。 …… ……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在潇湘馆与黛玉痴缠了一会儿,而后,倒也没有多作盘桓,就打算去看看其他金钗。 大观园,秋爽斋 探春一袭粉红色裙裳,落座在一张梨花木书案后,因是夏季,少女衣裙轻薄,白皙的秀颈丰润、明丽。 而那张娇憨、明丽的脸蛋儿,似氤氲浮起酡红红晕,此刻少女手中正在握着一管羊毫毛笔,对着宣纸书写着什么。 就在这时,却听得丫鬟进入厢房,说道:“三姑娘,王爷来了。” 探春闻听此言,芳心不由为之一颤,那张娇憨、明丽的脸蛋儿,酡红团团,明媚动人。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少年从外间而来,白皙如玉的面容上不由现出温煦笑意,唤了一声,柔声说道:“三妹妹。” 探春翠丽如黛的修眉挑了挑,问道:“珩哥哥,你回来了?” 贾珩行至近前,低声说道:“三妹妹,过来看看你。” 探春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一时间羞红如霞,怯怯应了一声,来到书案之后,看向那蟒服少年,柔声道:“珩哥哥,外面的事儿都忙完了吗?” 贾珩说话之间,一下子拉过探春的纤纤柔荑,来到一张漆木书案之前,看向一张张宣纸,其上黑字龙飞凤舞,笔走龙蛇,赫然写着自己的名字。 贾珩轻轻拥住探春的丰腴娇躯,凑到丽人耳畔,轻轻噙住那柔润微微的唇瓣,攫取着甘美、清冽的芬芳气息。 探春秀气琼鼻之下,不由轻哼一声,那张娇憨、明丽的脸蛋儿明媚如霞,感受着那蟒服青年的亲昵,心神不由涌起阵阵羞涩之意。 贾珩轻轻拥过探春身前的丰盈、柔软,两人就是坐在梨花木椅子上,贾珩道:“三妹妹这几天一直在家中练字?” 探春被贾珩注视着,玉容两侧氤氲浮起浅浅红晕,柔声说道:“闲来无事,就在家中练字。” 贾珩拥着探春来到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双手环抱着探春的丰腴腰肢,待感受到少女丰软娇躯之上的青春、美好气息,心神当中就有几许悸动之意。 探春娇憨、明丽的眉眼之间,流溢着关切之色,道:“珩哥哥,巴蜀那边战况还好吧?” 贾珩道:“京营大军这些年南征北战,骁勇善战,这次进兵巴蜀,如果是高仲平在,或许会是一场棘手之战,但高仲平既然身亡,四川当地又无军事强人,京营方面足以应巴蜀乱局。” 如果高仲平还在,多半可能还需要他亲自出马,但现在高仲平既然身死,京营兵将足以应对。 这就是当初为何要留下高仲平的缘由,起码巴蜀攻略由困难模式改为简单模式。 如果再让高仲平整合三方势力,可能会打出炼狱效果。 探春这会儿扬起秀美螓首,丰润脸蛋儿上明媚动人,问道:“珩哥哥,四川方面是否会向湖广派兵,乃至里应外合,席卷江南?”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川军久在蜀地,安逸已久,不善战阵,而巴蜀离江南路途迢迢,一旦出川,又是面对朝廷堂皇之势,未必撑得到行军至江南,就会轰然四散。” 探春柳叶细眉,莹润微微的眸中,晶光熠熠而闪,说道:“珩哥哥说的是。” 贾珩这会儿,见到那娇憨明艳,眼眸好似晶光熠熠的少女,也不多说其他,忍不住凑到少女两片桃红莹润的唇瓣,低头之时,攫取清冽、甘美。 探春“嗯”了一声,双手挽过那蟒服少年的胳膊,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欣喜流溢。 贾珩说话之间,一下子拥着探春的丰腴娇躯,向着里厢而去。 来到帷幔垂挂的床榻上,贾珩眸光温煦地看向那凑近而来,唇瓣张开,柳眉之下,那双晶光熠熠的眸子当中,似是沁润着恍若水光的媚意。 心神当中,就有几许惊心动魄。 探春偶尔抬起秀美螓首之时,少女清丽眉眼之间无声流溢的绮韵,似有些惊心动魄之美。 少女丁香漫卷,灵巧如蝶。 过了一会儿,贾珩拉过探春的纤纤素手,凝眸看向探春那张文采精华,见之忘俗的脸蛋儿,垂眸之间,心神悸动。 贾珩剑眉倏扬,目光不由陷入久违的温润。 探春秀气挺直的琼鼻,不由轻轻腻哼一声,丰软、柔腻的娇躯先是僵直一片,而后绵软如蚕。 贾珩轻轻撩起探春自耳畔垂下的一缕秀发,凝眸看向探春,熠熠妙目当中现出一抹莫名舒爽之意。 此刻,窗外亭台楼阁在炎炎夏日当中,岿然不动,微风徐来,吹动着庭院当中的草木树叶,发出颇有韵律的沙沙之声。 …… …… 秋爽斋,草木繁茂,郁郁葱葱。 夏日凉风阵阵,微风徐徐,吹动着树叶飒飒作响,可见平静无波的湖面上现出圈圈涟漪。 而厢房当中,贾珩轻轻拥住探春柔软、白腻的娇躯,转眸看向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轻声说道:“三妹妹,天色不早了。” 探春“嗯”地一声,声音酥软而娇媚,那张娇憨的脸蛋儿,恍若蒙上一层酡红如醺的艳丽红霞。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探春的丰腴娇躯,低声道:“好了,三妹妹,我先起来了。” 说话之间,就是起得身来,穿上两只朝云官靴,面容沉静。 这会儿,侍书红着一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缓步凑近过来,端过一杯茶盅,抬眸看向那蟒服青年之时,美眸流转之间,可谓羞怯莫名,说道:“王爷,喝茶。” 贾珩点了点头,从侍书手里接过一只茶盅,轻轻呷了一口,顿觉齿颊生香。 探春着一袭青色裙裳,说话之间,来到近前,低声道:“珩哥哥。” 这会儿,侍书也行至近前,给探春斟了一杯茶,瞧了一眼探春眉梢眼角无声流溢的妩媚气韵,而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可见酡红气韵圈圈而生。 探春接过一只青花瓷茶盅,垂下螓首之间,轻轻抿了一口。 贾珩道:“三妹妹,这会儿有些饿了吧,侍书,让后厨做些饭菜过来。” 侍书眉眼羞怯应了一声,说道:“王爷稍等。” 说话之间,侍书就离了所在厢房,转身去了厅堂。 探春莹润微微的美眸当中,不由现出一丝关切之意,问道:“珩哥哥,大姐姐那边儿月子坐完了吧。” 贾珩笑了笑,道:“月子,这会儿已经坐完了。” 探春那张白腻莹莹的玉颜酡红如醺,忽而语气幽幽,说道:“最近太太说是要议起宝二哥的亲事。” “是啊,府里太太催了几次。”贾珩道。 探春叹了一口气,温声道:“一晃眼,大家都大了,宝二哥他也该成亲了。” 当初,记得小的时候,众人在后宅当中有说有笑,不想转眼之间,后院的众姊妹也都大了起来。 贾珩一下子落座下来,与探春一同用起饭菜。 …… …… 神京城 随着四川叛乱大起,朝野上下都开始将目光投向四川的这场兵乱之祸,而李瓒在京中也开始想方设法联络宫中的端容贵妃。 武英殿,军机处 李瓒此刻手里正在拿着一份奏疏,心不在焉的批阅着。 这是一封南京户部递送过来的奏疏,其上记载着今年夏粮征收情况,江南又是丰收的一年,粮秣充足。 李瓒说话之间,转而看向一旁的军机大臣施杰,问道:“施大人,京营的军报递送过来了吗?” 施杰道:“回阁老,今晨递送过来塘报,京营前锋兵马已经进抵汉中府。” 这只是一条重要性不大的进兵消息。 李瓒两道苍青郁郁的瘦松眉之下,目光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巴蜀之地,地势险要,阳平关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非等闲可下。” 施杰想了想,道:“川军未历多少战事,而京营乃是百战骁锐,川军未必抵挡得住京营的猛烈攻势。” 李瓒目光咄咄而闪,沉声道:“不无道理,京营这几年来,南征北战,无往不利。” 李瓒想了想,道:“再过两天,当是中元节,世宗皇帝的祭拜事宜,应该提上日程了。” 他知道如何去见端容贵妃了。 以世宗皇帝祭拜之事作为由头,与端容贵妃提及此事。 施杰点了点头,朗声道:“祭拜世宗皇帝,端是重中之重,世宗皇帝乃中兴明君,祭拜世宗皇帝,有利朝野上下凝聚人心。” 现在京城之中诡异的气氛,施杰也已经敏锐觉察到,卫王忠奸难辨,而作为军机大臣,暂不好将局势闹得崩坏不堪。 李瓒道:“世宗皇帝为大汉中兴伟业呕心沥血,宵衣旰食,天下士民无不感念其德,中元节是该至太庙祭拜一番。” 李瓒说完之后,旋即,就是打发了一个中书小吏,前往福宁宫知会端容贵妃。 宫苑,福宁宫 暖阁之中,身穿水蓝色衣裙的丽人,落座在珠帘之后的矮几之畔,云髻之下的玉颜微微垂将下来。 端容贵妃正在抚弄着琴弦,葱白而细的纤纤素手勾起古筝的琴瑟,不大一会儿,就听得琴曲“叮咚”之声响起,只是丽人的心神在这一刻,明显有些繁乱不胜。 这几天仍是有些心不在焉。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蟒服青年与自家姐姐两人痴缠在一起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官快步进入殿中,柔声道:“娘娘,李阁老打发了内阁小吏,过说是有事要知会娘娘。” 端容贵妃容色诧异了下,道:“李阁老?他有什么事儿吗?” 女官回道:“娘娘,李阁老好像是说至太庙祭拜世宗皇帝的事儿。”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心神忽而生出一股怆然,喃喃道:“是该祭拜一番。” 她也有千言万语要和世宗皇帝叙说,姐姐和贾子钰有了私情,她该如何是好? 端容贵妃压下心头的怅然心绪,抬眸之时,凝眸看向那女官,道:“召李阁老过来,本宫等会儿还要问话。” 那女官容色怔忪了下,也不多说其他,而后,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不大一会儿,就见从殿外快步来了一个身形瘦削、面容清颧的中年官员,行至近前,向着端容贵妃行了一礼,朗声道:“微臣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端容贵妃美眸打量了一眼李瓒,轻声说道:“李阁老平身吧。” 李瓒应了一声,向端容贵妃道了一声谢。 端容贵妃柔声道:“李阁老先前所言,世宗皇帝祭拜之事,未知如何进行?” 李瓒面色一肃,说道:“此次,文武百官皆是前往太庙,祭拜世宗皇帝,以缅怀追思其功绩德业。” 端容贵点了点头,问道:“太庙已经修建好了吗?” 李瓒道:“回娘娘,太庙已经重新修葺一新,世宗皇帝的灵牌也已请至太庙,接受香火供奉。” 端容贵妃点了点螓首,秀气挺直的琼鼻下,朱唇微启了下,柔声道:“世宗皇帝为国事操劳多年,夙兴夜寐,如今正值中元节,是得好生祭拜祭拜才是。” 李瓒轻轻应了一声,抬眸看向端容贵妃,斟酌着言辞,低声道:“娘娘,最近京中局势动荡,娘娘如何看?” 端容贵妃怔忪了下,道:“本宫身在后宫当中,还能如何看?” 李瓒想了想,试探说道:“京中流言有传,巴蜀之地更是传言,娘娘可知?” 端容贵妃修眉微蹙,美眸闪烁了下,低声说道:“本宫在深宫久居,诚不知此事。” 李瓒朗声道:“巴蜀之地的叛军,皆是声讨卫王,言其秽乱宫廷,甚至诬称幼主并非光宗之子。”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柔声道:“此事,不是陈渊等逆贼的诬蔑之言,李阁老如何信之?” 先前,信了这等话的内阁次辅高仲平已经被诛杀。 “微臣自是不信。”李瓒默然了下,忽而清眸咄咄而视,问道:“娘娘在深宫之中,是否察觉到一些异常?”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分明一时默然。 她何止是察觉到异常?几乎亲眼所见,自家姐姐和贾子钰两人私相授受,恋奸情热。 端容贵妃凝眸看向李瓒,美眸涌动着莫名之意,柔声说道:“李阁老对本宫说这些,却是何意?” 李瓒目光咄咄,紧紧盯着端容贵妃,一时却无他言。 第一千五百九十八章 贾珩:欲以死人之灵牌,慑服活人…… 宫苑,福宁宫 端容贵妃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这会儿听李瓒说完,心神微颤,有些不明所以。 端容贵妃春山如黛的修眉弯弯,晶莹剔透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低声道:李阁老想说什么?” 李瓒道:“微臣不想说什么,只是娘娘为世宗皇帝贵妃,又为世宗皇帝诞下麟儿,自当承担起绵延社稷的使命来。” 说到最后,李瓒的声音略有些低,但恰恰让端容贵妃能够听清。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玉容倏变,心湖当中不由掀起惊涛骇浪。 李阁老此言究竟何意? 李瓒说完之后,不由起得身来,朝着端容贵妃行了一礼,道:“娘娘,待中元节,至太庙祭拜之时,再行详谈不迟。” 端容贵妃也不多言,轻轻应了一声,但心神却陷入短暂的怔怔失神当中。 待李瓒离去,端容贵妃那张明艳、幽丽的脸蛋儿,似蒙上一层幽晦之色。 李阁老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扶持泽儿荣登大宝? 端容贵妃一时间,倒有几许心乱如麻。 原本就没有想过自家儿子能够即位,现在偏偏出了这等事儿。 如果让子钰发现…… 还有那天,子钰应该是瞄见了她才是,不,应只是察觉到有人偷看,未必知道是她。 幸在,子钰没有见到是她。 端容贵妃想起那天之事,翠丽秀眉之下,那张气质幽丽、清冷的脸蛋儿上,就可见着两朵酡红红晕氤氲浮起,分明是那进进出出的一幕,让丽人心神颤栗不停。 这个子钰,真是的……怎么能那般欺姐姐? …… …… 宁国府,秋爽斋 贾珩与探春一同用过饭菜之后,重又来到里厢的软榻上落座。 此刻,精巧别致、亭台楼阁的庭院之外。 就可听得那风声在回廊当中往来不停,秋爽斋楼阁之前的湖面上,就见涟漪圈圈而生。 绣榻之上,贾珩轻轻拥住探春的柔软娇躯,又是一阵缠绵悱恻。 许久之后,探春将一颗青丝如瀑的螓首,依偎在那蟒服少年的怀里,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酡红如醺,晶然熠熠的美眸流溢着丝丝缕缕的春情绮韵。 探春春山黛眉之下,芳心不由惊颤,娇俏、柔嫩声音当中带着几许呢喃,道:“珩哥哥。” 分明正在沉浸在某种挥之不去的余韵当中。 贾珩轻轻伸手抚过探春光滑柔嫩的肩头,心底欣然。 敏探春这种英媚、大气的性子,这会儿待在床帷之间,集羞涩与热烈于一身。 贾珩定了定心神,瞥了一眼外间苍茫晦暗的天色,低声道:“三妹妹,天色不早了,我先起来了。” 探春这边厢,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明媚如霞,轻轻“嗯”了一声,旋即,也不再多说其他。 贾珩这会儿,不由寻了一双黑色朝云官靴,快步起得身来,凝眸看向外间的天色,可见天穹晦暗一团,抄手游廊之上已经相继亮起了彤彤灯火。 探春感受到小腹中热流涌动,翠丽修眉下,美眸眸光莹莹如水,颤声道:“珩哥哥,如是有了身孕,该怎么办?” 贾珩轻轻抚过探春圆润、光滑的肩头,低声道:“三妹妹如果有孩子就生下来吧。” 探春闻听此言,芳心当中就是有些甜蜜不胜,道:“那要是将来有了孩子,还不知怎么养着才好呢。” 贾珩轻笑了下,伸手搂过探春香软柔嫩的娇躯,道:“慢慢养着,你好好教着他,学些文韬武略,将来也能为官作宰的。” 探春柳眉弯弯如月牙儿,清眸眸光似泛起妩媚清波,轻轻“嗯”了一声,道:“珩哥哥,万一是女孩儿呢?” 贾珩笑了笑道:“女孩儿,我也喜欢的,到时候像三妹妹一样英姿飒爽,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探春芳心欢喜不胜,轻轻“嗯”了一声,丰润、娇憨的脸蛋儿酡红生晕,一下子将秀美螓首依偎在贾珩的怀里,听着自家情哥哥那坚强有力的心跳,一时间眼前似是浮现了自己带着孩子,在庭院中跑着的情形。 念及此处,少女心湖当中不由荡漾起圈圈涟漪。 贾珩说道:“等将来,三妹妹未必没有见得天日的那一天。” 探春闻听此言,芳心不由为之一震,凝眸看向贾珩,道:“珩哥哥。” 贾珩轻笑了下,道:“其实,我并非贾氏之子。” 到了现在,他也可以将自己的身世给探春说了。 事实上,随着崇平帝离世,他的身世已经不具有多少保密性,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废太子部将遗嗣的身份,可能会引起一些人对他报复崇平帝的猜测。 探春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为之一惊,颤声道:“珩哥哥……” 珩哥哥怎么可能不是贾氏族人? 这些年,怎么可能? 可转念一想,以往种种疑惑之事,在这一刻都说得通了。 贾珩轻轻伸手抚过探春圆润光滑的肩头,说道:“此事非三言两句可以说清,总之,将来总有认祖归宗之时,那时候,三妹妹也是有名分的。” 探春闻听此言,那张娇憨、明丽的玉容变了变,旋即,芳心不由又惊又喜。 贾珩道:“到时候,三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有了名分。” 探春那张娇憨、明媚的脸蛋儿,一时间就有些羞红如霞。 她这会儿还没有孩子呢,现在就考虑着将来孩子名分的事了吗? 不过,将来解决了这桩事儿,也就有了别的可能。 贾珩轻轻抚过探春的肩头,道:“三妹妹,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探春轻轻应了一声,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嫣红如血,声若蚊蝇,带着无尽的羞怯之意。 贾珩说话之间,起得身来。 少顷,不由来到厅堂之畔,凝眸看向那窗外已经垂降而下的暮色,心头就有几许旷远之意。 夏日凉风吹动廊檐之下的灯笼,灯火摇曳不停,橘黄如水。 …… …… 待贾珩出了秋爽斋,来到前院,进入书房之中,迎面正好碰到陈潇。 陈潇将手中的一份笺纸递将过去,道:“刚刚,谢再义身旁的锦衣府探事的飞鸽传书,阳平关已下,京营大军已经入蜀,大军行动之处,势如破竹,蜀军节节溃败。” 贾珩道:“兵贵神速,乃兵家常胜之要,四川战事,不宜拖得太久。” 陈潇道:“保宁府方面未必可容易攻下,还有剑阁与葭萌关,山岭险要,进兵未必那般顺利。” 贾珩点了点头,容色微顿,低声道:“阳平关之前是广阔的汉中大地,在兵力上也铺陈得开一些,剑阁和葭萌关,地势狭窄,的确不宜进兵。” 阳平关之前的地势较为平坦,京营兵马调拨过来,是能铺陈得开。 而剑阁与葭萌关不一样,蜀道之险就应在此地,京营大军的兵力就有些铺陈不开,而红衣大炮面对依托山石而建的关城,更是炮火隆隆不停。 陈潇道:“西北方面,两军仍在对峙,但一时间,尚未决出胜负。”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西北先持守势,等待时机,对了,红夷大炮运输到哪里了?” 陈潇柔声道:“半个月后应该能到西宁府。” 贾珩想了想,说道:“如不是京中离不得我,真想要亲自前往一线坐镇,率兵直抵西域,收复汉唐故地。” 陈潇问道:“师父那边儿在东篱居,明天你去见上一面。” 贾珩道:“那我明天过去看看。” 陈潇道:“对了,这两天是中元节,世宗皇帝的祭拜之日,礼部方面的意思是要在太庙祭拜,召集文武百官,一同共议边事。” 贾珩面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祭拜世宗皇帝,此事的确是一桩隆重大事。” 崇平帝因在位期间,平灭辽东,推广新政,再造中兴盛世,在民间的威望本身就很高,在文官群体当中更是有明君英主之称。 这祭拜世宗皇帝……似乎好像有些不寻常。 陈潇似也是读懂了贾珩心头所想,开口说道:“此举倒有些像是凝聚大义人心,共制权臣。” 贾珩点了点头,目中涌起一抹冷意,低声说道:“欲以死人之灵牌,慑服活人。” 陈潇清丽如霜的玉颜上,不由现出一抹关切,问道:“那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贾珩沉声道:“我担心这里面会可能搞阴谋,到时候先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陈潇闻听此言,细秀翠丽的柳眉之下,熠熠妙目当中不由现出一抹诧异之色,问道:“阴谋?这是怎么一说?” 贾珩沉声道:“高仲平被清理之后,朝廷诸文臣,端是貌恭而心不服,而现在说不得就是彼等暗中谋事的机会。” 陈潇道:“这么说也是。” 两人叙着话,贾珩默然片刻,沉声道:“让锦衣府最近盯着李瓒和许庐等人。” 现在京中能够对他造成麻烦的也就是李瓒和许庐等一众刚直之臣。 陈潇轻轻应了一声,应允下来。 …… …… 巴蜀之地,成都府 高铖一袭玄色甲胄,落座在厅堂之中,面上如笼寒霜,黛青浓眉之下,锐利虎目当中精芒四射。 “都帅,保宁府急报。”这会儿,一个青年小吏快步而来,来到高铖近前,拱手说道。 高铖闻听此言,问道:“军报呢?军报现在何处?”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青年小校盔甲战袍血污团团,快步进入厅堂当中,朗声道:“都帅,大事不好了,阳平关已经丢了。” 高铖面容之上不由涌起团团怒气,喝问道:“什么?阳平关乃为雄关,如何能够轻易攻破?鲍启春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那小校道:“汉军先前调用了红夷大炮,关城不抵炮火攻势,一下子为汉军攻破。” 此言一出,高铖面容怔忪了下,那双锐利如剑的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将校,皆是从一张张刚毅、粗犷的面容上看出错愕之色。 “都帅,朝廷的红夷大炮乃是军国利器,在过往三五年当中,攻城拔寨,可谓无往不利。”其中,一个青年将校面色凝重,开口接过话头儿,说道。 高铖浓眉之下,虎目目光咄咄而闪,高声道:“让保宁府方面善加抵御,不可使朝廷兵马再进蜀中,成都府这几天就可派援兵过来。” 青年将校抱拳应了一声,然后,也不多说其他,转身离得官衙。 高铖面色肃然无比,眸光锐利地逡巡过在场众将,道:“诸位,这一战,关乎我巴蜀生死存亡,诸位将校还当同心协力,共克时艰,以度来日。” 下方众将闻言,纷纷抱拳称是。 高渤在下方出着主意,朗声道:“兄长,不若弃保宁府,将兵马退守剑阁和葭萌关,以地形阻挡朝廷兵马。” 高铖沉吟片刻,粗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闪,道:“保宁府如果攻破,朝廷大军首战告捷,士气如虹,彼时,巴蜀臣民势必震动。” 高渤面上不由现出迟疑之色,道:“但朝廷兵马迟早都会攻破保宁府。” “纵然攻破,也消耗、迟滞了朝廷兵马,挫其锐气,待我大军抵达,正好趁势掩攻,一举而下。”高铖面色肃然几许,沉声道。 高渤抬眸看向一旁的高铖,道:“兄长,我巴蜀不能任由保宁府城被破,让位于顺庆府的陈渊等人,也可派出一支兵马驰援。” 而后,整个四川总督府顿时动作起来,军甲兵械,军将兵卒,皆是一一调拨起来,开始向着保宁府大举进发。 翌日,一大清早儿,五万精锐蜀军在成都府城之外集结完毕,向着保宁府驰援而去。 高铖全身披挂着一袭镶嵌着铜钉的甲胄,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之上,亲自率兵而来,脸上带着意气风发之色。 蜀军虽然安逸已久,但现在兵马浩浩荡荡,远远而望,仍有一股凛冽杀伐的气势,无声席卷而来。 显然,高铖将剑阁作为抵挡京营兵马入蜀的桥头堡,决战的防线。 另一边儿,顺庆府的陈渊也和魏王陈然,以及梁王陈炜,一路派出兵马向着保宁府驰援。 终于在第三日,陈渊等白莲教的兵马,浩浩荡荡抵达阆中。 阆中城中,巴蜀兵马有着三千五百人,守城之将乃是一位周姓参将,其名周固。 周固在一众将校陪同下,将陈渊、陈然、陈炜等人迎入城中,众人落座下来。 陈渊面色凝重几许,问道:“朝廷兵马打到了哪里?” 这会儿,那参将面色一肃,开口道:“京营兵马连下十余座营寨,已然抵达保宁府城城下,这几天应该战事已经起了。” 陈渊点了点头道:“在城中稍做歇息。” 陈然道:“成都府方面的兵马现在到了何处?” 那参将拱手道:“前日,成都府方面派了兵马,说大军会先行抵达剑阁,高二公子将会亲自率领前锋兵马前往阳平关。” 陈然点了点头,心头一松。 这说明并不是将他们这些兵马作为抵抗朝廷京营的炮灰。 陈渊道:“保宁府城,无险可守,可惜阳平关城为敌寇所下,否则,我大军严守阳平关,岂会让京营大军一举拿下?” 提及此处,陈渊心头又暗骂了一句,川军当真是废物,固守雄关,依仗地利优势,竟然都守不住。 …… …… 西北,哈密卫 金铉一袭山字红铜文甲,正是立身在城门楼下,眺望着远处笔直、轩敞的官道,可见准噶尔蒙古兵马在一顶顶帐篷当中,而兵卒手持军械,在军帐当中往来不停。 而黄沙漫天的旷野之上,可见刀枪断裂,旗帜燃烧,一股股黑色硝烟和篝火四散而起。 庞师立放下手中的一根单筒望远镜,转眸看向金铉,沉声说道:“金将军,准噶尔部的兵马这几天攻势小了一些。” 金铉伸手轻轻抚住城墙墙头,感受着阵阵烫手之意,感慨说道:“天气炎热了,准噶尔的兵马在城下顿兵多日。” 庞师立两道浓眉之下,眺望着远处的准噶尔部大营,沉声说道:“这几天,准噶尔部对粮道的袭扰,到底是愈发加剧了。” 金铉沉吟片刻,目光温煦,讶异问道:“庞将军先前不是派了精锐骑兵过去?” 庞师立道:“这几天,敌寇以袭扰之法,骚扰粮道,粮道安宁尚可,但想要清除骚扰之敌寇,同样难如登天。” 金铉道:“现在正值炎炎夏日,准噶尔部兵马远道而来,粮秣饮水多备不齐,待其粮尽水绝,我军再行趁势掩杀,可竞全功。” 庞师立点了点头,浓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闪,算是认可金铉所言。 而后,伴随着战鼓之声繁密一如雨点,下方的准噶尔部兵马大举而攻,向着城墙攀爬。 “嗖嗖……” 一根根黑色箭矢密如雨下,“叮叮当当”地攒射在城墙上,不时传来阵阵“噗呲”入肉之声。 而汉军同样不甘落后,张弓引箭,持铳架炮,向着下方的军卒攒射不停。 而就这样,伴随着一蓬蓬血雾现出,可见准噶尔部的兵卒,在这一刻,几乎如麦子一般倒伏在地。 战事一直持续到暮色降临,准噶尔部的兵马,这才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 第一千五百九十九章 端容贵妃:她宋舒……绝不答应! 哈密卫 而距离城墙五里远的营寨,军帐当中—— 准噶尔可汗正在召集一众军将叙话,下方一张张矮有膝高的胡椅上,不少准噶尔部的兵将落座而下,神情严肃。 准噶尔可汗巴图尔晖,面容粗犷几许,瓮声瓮气说道:“汉军依托坚城相持,我大军如果贸然攻城,伤亡较大。” 现在的准噶尔部也陷入了战局僵持当中。 巴图尔晖台吉问道:“噶尔丹那边儿可有消息?” 这时,一个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亲卫将校站将出来,沉声道:“台吉,公子今早派人递送了消息,说汉军为守护粮道已经开始增兵,护送粮秣。 这诸军将闻听此言,皆是面面相觑。 这段时间,噶尔丹率领一众精骑袭扰汗军粮道,但庞师立也不甘落后,分派一众骑军,护送着从沙州卫输送而来的粮秣。 而这会儿,阿勒泰面容刚毅,朗声道:“台吉,汉军京营正在大举增兵,想要通过袭扰粮道之法,迫使汉军出城决战,只怕不大容易。” 巴图尔晖冷声道:“我军长于精骑出兵野战,与汉军攻守对峙,可谓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现在的巴图尔晖同样也觉得狗啃刺猬,不知从何下手。 阿勒泰浓眉挑了挑,朗声道:“可汗,是否派一支精骑,攻打沙州卫,绕敌于后,以分汉军兵势。” 这会儿,军帐之中的另外一个将校,开口道:“路途迢迢,兵马调拨来回,军需辎重补充不易。” 巴图尔晖沉声道:“倒也可以一试,关键是要将哈密卫城中的汉军调拨出来。” 阿勒泰道:“可汗,末将这就清点兵马,准备出征。” 巴图尔晖道:“一路小心。” 阿勒泰应了一声,起得身来,出得军帐,清点兵马出征去了。 巴图尔晖朗声说道:“接下来,诸军暂且休整三日,等候战机。” 下方一众将校闻言,脸上神色各异。 待众将散去,巴图尔晖脸上旋即凝重起来。 长时间顿兵于城池之下,让这位半生戎马,战争嗅觉敏锐的准噶尔汗,分明已经察觉出了一些不妙。 巴图尔晖两道如山峰巍峨、威严的浓眉之下,眸中就有冷芒涌动不停。 现在的汉军真的是今非昔比了。 …… …… 远在千里之外的藏地,昌都城—— 和硕特可汗,固始汗此刻一袭玄色鳞片的盔甲,罩在其人身上,立身在昌都城下,眺望着远处正在汉军控制下的城墙。 固始汗面色凝重如铁,目光眺望着远处的昌都城。 而城墙头上,察哈尔亲王,也就是蒙王,这会儿同样披着一袭玄铁甲胄,眺望着远处的藏地兵马,面容上却不由现出一抹讥诮之色。 要不了多久,就能平定藏地,到时候在青海藏地为察哈尔寻求一方牧场,他黄金家族的荣光将会在他手上重现。 身旁的副将熊宏,开口道:“王爷,和硕特人已失泰半锐气,我大汉可一鼓作气,出城平灭他们。” 察哈尔亲王额哲目光锐利如剑,朗声道:“严守城池,等待敌寇坚持不住,再予以反击,现在还不是出城追击的时机。” 身旁的副将熊宏,沉静如铁的面容忧色密布,说道:“王爷,四川方面高家发生叛乱,我大军是否回师驰援。” 蒙王朗声道:“我军所在之地,离四川尚远,不用向其驰援。” 就在这时,“咚咚!!!” 固始汗这会儿,骑在一匹黑红鬃毛的枣红色骏马上,凝眸看向城墙墙头,轻声道:“察哈尔汗近前答话!” 这会儿,和硕特军中选了几个嗓门较大的勇士,对着上方的察哈尔亲王喊话说道。 察哈尔亲王浓眉之下,目光冷厉几许,朗声说道:“固始汗,本王没有什么好和你说的!” 固始汗朗声道:“你我皆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何必兵戎相见,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来!” 固始汗学究天人,对汉人的文化掌故,可谓信手拈来。 额哲冷笑一声,说道:“固始汗,我额哲乃是汉臣,当初为女真逼迫之时,如何不见你和硕特响应?这个时候偏偏来说这些?” 固始汗容色微顿,朗声道:“彼时,我和硕特兵马尚在青海,路途迢迢,根本见之不得,纵然想要帮助察哈尔,也远处难解近渴。” 额哲沉吟片刻,问道:“固始可汗,现在大汉朝廷平等对待四夷,和硕特方面应当弃暗投明,不要再与天朝兵马对抗。” 固始汗眸光冷厉地看向额哲,忿然说道:“额哲,你没了黄金家族一脉的血性!” 额哲冷声道:“你躲在藏地,心不向黄金家族,才是辱没了黄金家族一脉的颜面。” 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固始汗见与察哈尔亲王说不大通,目中现出一抹冷峭之色。 说话之间,固始汗一抄手,就摘下马上挂着的一只弓箭,似乎向着城门楼上的额哲面门射去。 弓如满月,箭如流星。 箭矢攒射而去,一下子钉在城门楼上的匾额上,却听“嗡”的一声,羽箭尾部摇晃不停。 固始汗高声道:“和硕特自此不再奉察哈尔为正统,和硕特才是黄金家族的正统!” 说完此事,也不多言,拨马而走。 蒙王额哲浓眉挑了挑,目光咄咄而闪,回骂一句,说道:“我黄金家族没有你这样的无君无父之徒!” 伴随着密如雨点的鼓声响起,下方的和硕特兵马手持军械,已经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攻城。 和硕特的藏地兵马,扛着一架架木质云梯,向着城头进攻而去。 箭矢“嗖嗖”破空之声响起,密如飞蝗,一下子攒射在城墙上,传来阵叮叮当当之声。 一时之间,可听得喊杀声震天,在这一刻,双方传来刀枪不停的碰撞之声,而后,刀刃入肉之声,传来阵阵“噗呲”之音。 就在这时,可听得惨叫声音伴随着震动云霄的喊杀声。 双方都是蒙古勇士,骁勇善战,此刻,兵对兵、将对将,双手皆是悍不畏死,奋勇拼杀。 等到半晌午时分,伴随着“铛铛”的鸣金收兵之声,和硕特蒙古的兵卒如潮水一般退去,只留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断裂的刀枪,此外,还有燃烧着旗帜的滚滚浓烟。 察哈尔亲王也不多说其他,转身返回厅堂之中,落座下来。 “王爷,和硕特人今日来势汹汹,兵力仍是精锐难当。”这会儿,一个胡须虬髯的青年将校,开口说道。 察哈尔亲王浓眉之下,清眸咄咄而闪,低声道:“我军依托坚城,和硕特诚不足为惧。” 那青年将校闻听此言,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 察哈尔亲王道:“点清伤亡,补充弓弩箭矢。” 那青年将校拱手应了一声是。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两天时间过去。 随着阳平关被京营官军顺利攻破的捷报传至神京城,朝野上下的官员原本吊着的一颗心渐渐放进肚子里。 但一些存心想看贾珩所部兵马进兵不利,乃至倒台的文臣,这会儿分明却有些失望不已。 神京,太庙 今日正是建兴元年的中元节,也是大汉文武百官祭拜世宗皇帝的日子。 太庙殿宇经过重新修葺一新,梁柱粉刷的朱红耀眼,青砖黛瓦似蒙着一层漉漉之意,反射着晶莹靡靡的光芒。 京中诸文武大臣,此刻出了安顺门,在礼官的导引下,向着太庙浩浩荡荡而去。 此刻,太庙内外站满了锦衣府卫的校尉、力士,一只只骨节粗大的手,正按着刀鞘精美的绣春刀,神情警惕,目光逡巡四顾。 自从太庙发生过崇平帝遇刺一事之后,整个锦衣府卫对太庙的警戒力度空前绝后,曲朗亲自率领一队人,在太庙周围执勤。 这会儿,李瓒站在一众文官朝班之首,其人身形挺拔,着一袭白色孝服,手持象牙玉笏,向着太庙快步而去。 贾珩着一袭黑红缎面的蟒服,面容沉静如水,剑眉之下,眸光炯炯有神。 嗯,今日太庙并无异常。 别也给他来了个炸药活埋。 先前,已经派人将太庙地毯式搜索了一遍,幸在并无异样。 这会儿,伴随着礼官的声音突然响起,大汉文武众官员各依品级而立,身穿孝服,阔步进入太庙的大雄宝殿当中。 “跪!” 伴随着礼部尚书柳政所言,大汉的文武群臣,在世宗皇帝灵牌和画像的条案前纷纷跪将下来。 黑压压的群臣跪将下来,向着世宗皇帝的灵牌跪将下来。 伴随着震动屋瓦的山呼万岁之声,殿中一条长方形供案之上,檀香袅袅而起,一切都笼罩在静谧的氛围。 柳政展开绢帛,念诵着早就写好的祭文,在这一刻,清朗声音在空旷的殿中响起,让一众文武大臣心神微动,陷入一股悲怆无比的心绪当中。 也不知多久,伴随着柳政的“礼成”,旋即,殿中群臣纷纷起得身来。 而一侧的偏殿,端容贵妃此刻同样跪在蒲团上,向着供案上的灵牌和画像跪着,芳心当中陷入一股悲怆当中。 世宗皇帝,姐姐和子钰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臣妾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大汉社稷难道就此落于异姓之手? 端容贵妃怔望着灵牌,幽丽、妩媚的脸蛋儿,似是蒙上一层黯然失意之色。 因为,宋皇后“尴尬”的戴罪身份,故而这次祭拜之事,宋皇后并没有一同过来。 前殿当中—— 待柳政主持祭礼完毕,贾珩也没有多说其他,开口道:“世宗皇帝祭拜之事已经完成,诸位大人,这会儿都回宫中吧。” 李瓒面上涌起一抹悲怆之色,说道:“卫王可先归府,本阁还想与世宗皇帝多呆一会儿。” 许庐道:“卫王,微臣也是。” 贾珩皱了皱眉头,道:“世宗皇帝九泉之下,在天有灵,也不喜多加打扰。” 说不得,李瓒和内阁,不定又是要搞什么阴谋,还是得防着一手。 这会儿,都察院左都御史许庐,也从一旁转将过来,朗声道:“卫王,世宗皇帝再造中兴盛世,我等群臣在此追思世宗皇帝,以缅怀过往功绩,也不是什么难事。” 贾珩深深看了一眼许庐。 这等庄重、肃穆的场所,自然不适合与许庐多作争执,贾珩并无其他言语,心头只是不由涌起一股狐疑。 然后,快步出得殿中,近得廊檐之下,凝眸看向那楼阁殿宇,青砖黛瓦,定了定神。 而这边,其他文臣则是出了二层阁楼,就是向外间而去。 许庐和李瓒呆了一会儿,并没有多说其他,似乎真的是多陪了世宗皇帝一会儿。 少顷,就见李瓒和许庐等人从里厢出来,两张清颧、苍老的面容之上似是见着点点滴滴的泪痕。 贾珩默然了下,近得前去,刚毅、沉静面容上现出一抹狐疑,朗声道:“李阁老节哀。” 李瓒点了点头,道:“世宗皇帝为国事忧劳成疾,方造就这一方盛世,我等见其灵牌当面,一时心头感怀,悲从中来,难免就是多哭了一会儿。” 许庐面色凛肃,目光咄咄而闪,朗声道:“卫王回去了。” 贾珩面色微怔,心头疑惑之意稍解。 贾珩说着,就与李瓒一同出得太庙,而太庙偏殿当中,端容贵妃哭了一阵世宗皇帝,没有在太庙当中多作盘桓。 而后,也在女官和内监的陪同下,返回宫苑。 贾珩这会儿离了太庙,也不多说其他,向着宫苑而去。 随着时间流逝,一众文武群臣相继回到京中百衙。 贾珩则是返回宁国府,对一旁的陈潇说道:“今日祭拜世宗皇帝,太庙当中气氛平静的有些诡异啊。” 不怕有事发生,就怕无事发生,却不知道何时发生。 陈潇面上若有所思,道:“许是还在密谋联络。” 贾珩默然片刻,沉声道:“多半如此。” 陈潇宽慰说道:“京营、锦衣府、五城兵马司、宫卫,皆在你手,倒也不用太过担忧。” 贾珩刚毅、沉静的面容上,凝重之色不减分毫,低声说道:“但也不可大意。” 现在的局势是,文臣看似乖顺,但其实暗藏反抗力量。 说话之间,贾珩进入书房当中落座下来,看向迎面而来的顾若清,目中现出一抹诧异。 顾若清面色微顿,柳叶黛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粉唇微启,低声说道:“这是刚刚煎煮的茶,你等会儿用一些。” 贾珩接过茶盅,也不多说其他,低头之间,轻轻抿了一口。 陈潇道:“如果李许二人当真谋事,那么多半是扶持端容贵妃和八皇子,相比血脉成谜的幼君,八皇子确为世宗皇帝之子。” “应该差不多了。”贾珩道:“李瓒手里没有什么牌,不过他在京营当中有着几分香火情,或许可能说动一些将校。” 陈潇道:“现在你在神京,京营当中的兵将,皆视你为神明,李瓒所为倒也有限。” 贾珩道:“这次四川和西北的战事结束之后,朝堂转向文治内政,李许二人辗转腾挪的空间将会更少。” 内外朝堂皆为他贾氏门人,政斗局限于朝堂之上,可以步步蚕食,逐渐代汉自立。 陈潇忽而问道:“你什么时候加九锡?” 贾珩摇了摇头,道:“不加九锡了,重实利而不慕虚名,先将文官诸衙梳理完毕,看李瓒和许庐他们两人究竟要做什么。” 在他看来,加九赐不是谋朝篡位的前置动作,而只是实力积攒足够,谋朝篡位的必然结果。 如南朝的宋齐梁陈,皆是如此。 如果地方力量积攒不足,贸然行事,只会招致天下之人的反对。 所谓,缓称王是也。 陈潇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此说来,那也还好。” 贾珩目光闪过一抹幽晦之色,说道:“四川方面的战事,需得及早定下了。” 就在贾珩担忧四川方面的战事之时,端容贵妃乘着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进入宫苑,拿着一方罗帕,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使命感。 先前虽然碍于锦衣府的眼线没有交谈,但与内阁首辅李瓒眼神交接之时,算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或者说,端容贵妃出现在太庙,哭拜世宗皇帝,就是一个向李瓒透露的信号。 世宗皇帝留下的江山社稷,绝不能任由异姓所篡! 她宋舒,绝不答应! 第一千六百章 白莲圣母:她是要说这个吗? 神京城,东篱居 贾珩这边厢与陈潇叙了一会儿话,倒没有在府中多待,而是前往东篱居,去赴白莲圣母的邀约。 此刻,东篱居,二楼一间包厢—— 白莲圣母一袭素白色广袖衣裙,身形丰盈,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向街道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间怔怔出神。 就在这时,木质楼梯上传来阵阵“噔噔”的脚步声,脚步声沉稳有力。 旋即,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的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两道峻刻眉锋下,目光沉静,一如玄水平静无波。 贾珩绕过一道锦绣妆成的屏风,快步进入厢房中,眸光温煦地看向白莲圣母,恭敬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圣母。” 白莲圣母闻听此言,起得身来,因是盛夏时节,丽人衣裙稍薄,身前的丰盈满月分明就是摇晃不停。 贾珩目光不由怔忪了下,粲然如虹的明眸眸光不由跌倒了下,旋即,重又爬将起来。 尤其是白莲圣母顶着那张与可卿五官相似的脸蛋儿,简直就是十年后的可卿。 白莲圣母伸手指着对面的一张空座位,莹润粉唇微启,唤道:“子钰,这边儿坐。” 贾珩面色一肃,温声说道:“谢圣母。” 白莲圣母说话之间,端起一只茶盅,粉润唇瓣贴合在茶盅上,说道:“潇潇说你要见我,究竟有什么事儿?” 贾珩整容敛色,说道:“四川的高家发生叛乱,陈渊和陈然、陈炜三人在四川作乱,现在于各地广造谣言,诬蔑宗室,圣母为白莲教魁,可否发动教众,停止在天下广造谣言,以免玷辱宗室和我的名声。” 虽然他也不怎么在乎,但这种对他和磨盘桃色绯闻的编排,其实也容易动摇他的禅位合法性。 白莲圣母想了想,说道:“既然陈渊能发动白莲教众,我再反向命令其不得散播谣言,前后矛盾,教众难免疑虑不已。” 贾珩道:“疑虑无关紧要,只要停止散播谣言,也就是了。” 白莲圣母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贾珩问道:“那圣母可否派人前往四川?将陈渊等人的动向通传于朝廷,以便朝廷克敌制胜。” 白莲圣母应了一声,说道:“这个倒是不难,陈渊这两年在四川方面苦心经营,就等着这一遭起事。” 贾珩道了一声谢,也不多说其他。 白莲圣母转而,又是关切问道:“可卿那边儿怎么样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现在府中一切倒是都好,芙儿她眼瞧着,也快成大姑娘了,懂事了许多。” 小孩子在小的时候,往往不太好照顾,但等大了以后,就要好照顾许多。 白莲圣母“嗯”了一声,两道春山如黛的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现出好奇,说道:“我听说你府上的薛家姑娘生了一个孩子?” 别是到时候让这等侧妃所出的孩子,再得了那东宫之位。 贾珩面色微怔了下,说道:“还没有生,眼下只是怀了一个孩子。” 白莲圣母道:“那你和可卿两个人赶紧再生个男孩儿出来。” 贾珩沉静面容之上,顿时现出一抹古怪之色,说道:“这也不是想有就有的吧。” 这会儿,看向白莲圣母那张丰润、雍美的脸蛋儿,目光垂下,忍不住为其丰盈、柔软团团,一下子吸引了眸光。 暗道,根据熟妇必出龙凤胎卡牌的定理,或许白莲圣母亲自上阵,可能会生着儿子。 贾珩定了定神,连忙按捺住心头的古怪思绪。 白莲圣母这会儿见那蟒服青年迟迟没有出声,忍不住循声看去,却见那人目光直直地盯住自己的身前衣襟,似出了神。 白莲圣母猛然意识到什么,芳心难免涌起一股羞恼。 这个贾子钰,色胆包天,连她都敢轻薄调戏着。 风流好色贾子钰,她可是知晓其名的,甚至那宫中的皇后宋氏和太后甄氏,都是……好奇瞧过的。 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白莲圣母香肌玉肤的脸蛋儿氤氲浮起浅浅红晕,而两道翠丽修眉之下,美眸晶莹剔透,眸光盈盈。 只是,不知为何,丽人话语到了嘴边儿,仍是没有收住,声音中带着几许嗔怪,道:“当初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贾珩听着丽人语气之中的异样,一时之间,心神有些古怪莫名。 但还是整容敛色,朗声道:“圣母,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白莲圣母这会儿却不知说什么才好,眸光盈盈如水,低声说道:“潇潇和若清,最近还好吧?”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两个人现在肚子还没有动静。” 白莲圣母:“……” 她是要说这个吗? 好吧,这个孩子的事儿好像是绕不过去了。 贾珩眉头微顿,眸光上下打量着对面的白莲圣母,道:“圣母现在在宫中还好吧?” 白莲圣母冷哼一声,说道:“宫中一切都好,只是最近宫中,不时有权臣夜宿龙床,秽乱后宫。” 她好端端的说这些在做什么?不过,也是为可卿打抱不平,这人连两朝皇后都招惹,端是不当人子。 贾珩却面不改色,附和说道:“圣母所言甚是。” 白莲圣母:“……” 其人,当真是恬不知耻。 贾珩说完也不多说其他,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清茶,垂眸之间,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不自然之色。 说着说着,气氛突然暧昧了起来。 白莲圣母却有些坐立不安,起得身来,说道:“如无他事,我先走了。” “圣母……”贾珩不由唤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看向那身形丰腴款款的白莲圣母,目光微动。 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白莲圣母起得有些猛,在这一刻,伴随着“哎呦”一声,分明是膝盖被矮几撞了一下。 然后,丽人身形踉跄了下,向着贾珩所在的方向跌去。 贾珩说话之间,起得身来,伸手一下子拉过白莲圣母的藕臂,而这时,只觉香气四溢,扑鼻满怀。 而贾珩掌心正抵靠在丽人的前襟,不由感受到丽人的丰软团团,抬头之间,正是四目相对,呼吸相闻,对上那张肖似可卿的脸蛋儿。 无疑更为丰熟。 一时间,贾珩心神涌起莫名之意。 白莲圣母春山如黛的柳眉挑了挑,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贾珩,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不由氤氲而起两朵玫红红晕。 旋即,就是起得身来。 贾珩清眸当中不由现出一抹古怪,问道:“圣母,没什么事儿了吧?” 白莲圣母起得身来,伸手抚了抚被桌角碰到的小腿,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之上,似是不由蒙上一层玫红气韵。 贾珩拿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端详着对面那容颜丰媚的丽人,心神也有几许玩味。 白莲圣母对上那蟒服少年的审视目光,心底就隐隐有些不自在,说道:“我等会还有事儿,先不在这多待了。” 说话之间,白莲圣母迅速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而去,只是丽人的丰盈背影在这一刻分明有些慌乱莫名。 贾珩定了定心神,离了东篱居,向着外间而去。 待返回宁国府,进入书房之时,迎面看向陈潇。 陈潇柳眉微蹙,那双晶然熠熠的妙目当中,不由涌起一抹关切之色,问道:“你刚刚见过师父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刚刚已经见过了。” 垂眸之间,不由想起方才掌指之间的绵软和丰盈,的确是比可卿更甚一筹。 陈潇翠丽柳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莹莹如水,问道:“师父那边儿怎么说?” 这会儿,顾若清也起得身来,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熠熠妙目当中现出关切之色。 贾珩道:“白莲教正在天下造的谣言,她所为也有限。” 陈潇想了想,又问道:“那四川方面呢?” “这个,倒是可以帮忙。”贾珩轻声说着,开口道:“巴蜀方面,陈渊也该彻底结束他罪恶的一生了。” 自崇平年间一直到现在,陈渊终于完成了其历史使命,也是时候被扫进垃圾桶了。 陈潇秀眉挑了挑,眸光盈盈如水,低声道:“巴蜀那边战事,我让人盯着。” 贾珩应了一声,道:“现在京营大军已经攻打保宁府城,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攻克府城。” 陈潇道:“西北方面,准噶尔部兵马顿兵坚城之下,双方仍在对峙攻伐。” “红夷大炮运输过去,战况应该会有所改观。”贾珩道。 陈潇沉吟片刻,说道:“这几处战事,你纵是有心,也难以远道驰援。” 贾珩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远程观战,这还真是头一遭儿。” 现在他身份非比寻常,身为一方势力之主,已经不能如先前那般动辄率领兵马东征西讨了。 陈潇问道:“准噶尔方面,庞师立等人一战能否克竞全功?”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就难说,庞师立这些年久镇西北,带兵能力也不知提升了没有,对西北方面,只要击退准噶尔来犯之敌,西北一路兵马也就大功告成,等扫平西域,就要等天下太平,诸事顺遂以后了。” 陈潇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倒也不多说其他,然后,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而去。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五六天时间过去。 保宁府城之下,京营汉军浩浩荡荡,手持军械,围拢在城池四周,向着城墙攻打。 “轰隆隆……” 一门门红夷大炮发出剧烈的轰鸣,就在硝烟滚滚当中,炮火向着保宁府城轰炸,而巍峨高立的城门楼上,可见青色屋瓦和尘土飞溅。 而城头之上,一队队精锐兵卒挽起强弓,箭矢攒射而出。 “嗖嗖……” 一根根黑色箭矢攒射在城墙之上,正在挽弓与汉军对射的蜀军,中得箭矢,痛哼连连。 此刻,保宁卫指挥使站在城门楼一侧的角楼中,督促手下兵马,向着下方的兵马攒射不停。 而下方正在率领一众京营将校的谢再义,将手中的一根单筒望远镜,轻轻放了下来,高声道:“诸军加紧攻势!” 周围将校在这一刻,皆是齐声应诺,而后士卒皆是鼓噪声势。 旋即,京营汉军攻势猛烈几许,一颗颗轰天雷向着保宁府城齐齐扔下,伴随着硝烟滚滚而升,破碎的轰天雷碎片,向着四处迸溅。 而后就是蜀军军卒的痛哼之声,几如枯草倒伏,倒在无尽血泊当中。 这会儿,保宁卫指挥使鲍启春,立身在城墙墙头上,那刚毅、粗犷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凝重之色。 朝廷京营兵马的攻势,他先前就有所感触,但如现在这般铺天盖地,猛烈如暴风骤雨,却是头一次见到。 尤其是红夷大炮和轰天雷可谓攻城拔寨的利器,或者说改变了蜀将的传统战争视野。 而伴随着身边儿惨叫声愈发繁多,鲍启春眉头愈发蹙紧,心头恍若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将军,白莲教的人来了。”就在这时,一个身披玄铁甲胄的参将,快步而来,凝眸看向鲍启春。 鲍启春两道浓眉之下,眸中顿时涌起一抹喜色,说道:“我去看看。” 说着,在几个将校的随行陪同下,向着官衙快步而去。 陈渊与魏王陈然、赵王陈炜,此刻坐在衙门官厅之中,一旁的保宁府知府吕昭原正在一旁陪着叙话。 鲍启春近得前去,说道:“末将见过赵王,魏王、梁王三位殿下。” 虽说魏王陈然已经被废为庶人,但因为整个巴蜀起事,主要打的就是魏王陈然的旗号,蜀将这会儿也保持着基本的礼仪。 陈渊问道:“我奉总督衙门之令,领兵驰援关城,最近几天战况如何?” 鲍启春面色凝重几许,道:“情况不太妙,朝廷京营兵马来势汹汹,更有红夷大炮和轰天雷为其所用,投掷城头,对我部造成杀伤巨大。” 魏王陈然点了点头,说道:“红衣大炮和轰天雷的确是京营攻城的利器,但也并非不可防御,此物虽然打出去以后,发声奇响,但只要藏于城墙掩体之后,足可抵挡炮火余波,然后再行反击,就能抵消京营汉军的攻势。” 陈渊脸上不由现出一抹思索之色,沉声问道:“现在是能否以保宁府城,抵挡得住朝廷兵马攻势?” 鲍启春面色凝重如铁,声音忧心忡忡,说道:“可以一试,但不一定能成。” 看成都方面的意思是,似乎想要放弃保宁府城,打算与朝廷兵马在剑阁和葭萌关决战。 陈渊道:“尽最大程度杀伤汉军,与敌决战于剑阁和葭萌关,可破京营几万汉军兵马。” 只是他白莲教的兵马,显然不能在这里充当炮灰。 而就在这时,外间传来阵阵雷霆轰隆之声,分明是京营汉军再一次发动攻势。 “赵王,魏王,可在这里叙话,末将这就前往城头,发动兵丁,对抗京营汉军。”鲍启春起得身来,目光咄咄而闪,沉声说道。 陈渊点了点头,道:“本王随你一同上城门楼看看。” 鲍启春道:“王爷,城上刀枪无眼,太过危险了。” 陈渊却摇了摇头,刚毅、沉静的面容似是怡然不惧,朗声道:“我也是主将,岂能躲于将士身后,也当前往城头之上,与众将士并肩杀敌。” 他主要是想看一下汉军的攻势,这城池究竟还守不守得住。 鲍启春见此,容色顿了顿,倒也不好多加坚持。 而后,陈渊随着鲍启春登上城头,此刻放眼望去,可见城墙不远处皆是京营兵马,手持军械,向着城头攻打而来。 “嗖嗖……” 伴随着一根根箭矢破空之声响起,京营兵马和蜀军两方厮杀,可见残肢断臂,鲜血淋漓,双方围绕着城墙展开争夺和厮杀。 京营兵马骁勇善战,舍生忘死,数次抢攻上城头,但蜀军也并非纸糊一般,直到暮色降临,伴随着铛铛之声响起,京营兵马仍没有杀上城头。 第一千六百零一章 甄兰:有就有呗…… 蜀地,保宁府城 双方攻守之势绵绵不绝,几如潮水,就这样一直到暮色降临,京营兵马才徐徐而退,留下一地断指残臂的尸体和乱七八糟的军械。 京营,中军大营 谢再义一袭铁锁甲胄,正在与一众出征的将校正在议事,那胡子拉碴,满是风霜的脸上,神情粗犷,目光锐利。 “蜀军在城头上守城已有两日,依托城池,我军想要攻打城池,诸军将校还当奋勇争先,不可懈怠分毫。”谢再义浓郁粗眉微顿,那双清冷眸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将校,沉声说道。 下方一众将校,面对着谢再义的训话,皆是齐声称是。 谢再义转而将目光投向一旁,问道:“红衣大炮这几天弹药消耗如何?随行一应军需辎重当中,火铳弹药可否充足?” 这会儿,一个身形魁梧的将校迅速起得身来,向谢再义抱拳了下,说道:“国公,火铳铳弹充足,足够大军半月所需。” 谢再义叮嘱说道:“此后还当继续囤积火铳铳弹,以备不虞。” 那将校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谢再义浓眉之下,眸光逡巡在场坐着的一众将校,沉稳声音当中就带着几许冷峭,道:“蜀地发生叛乱,牵连西南全域,我京营这次出征,当尽快抚平蜀地乱局,不可使蜀地战火蔓延至别地,以免酿成更大的祸乱。” 这是王爷没有来此出征,他独自领兵,定要将这场仗打好,不负王爷所托! 下方列座的将校,面上皆是现出凛然之意。 谢再义沉声道:“诸军明日三更,兵分三波,从早到晚,攻打城池,不给蜀军以喘息之机。” 随着京营大军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战事,马蹄声乱,兵卒往来不停,一股凛然杀伐的气势也向四方席卷而去。 巍峨高立的城池之上,刚刚打退汉军进攻的蜀军,这会儿正在清点伤亡,打扫战场。 陈渊内着黑衣,外罩一袭金丝软甲,其人神情威严,则是在与鲍启春几人叙话,或者说对今日城头上的这场战事,展开回顾、反思。 陈渊面容凝重如铁,眸光逡巡一众将校,朗声道:“今日战事,京营汉军攻势迅猛,我军虽得坚城可依,但未必抵挡得住这般源源不断的攻势。” 鲍启春默然片刻,点了点头,道:“赵王殿下,再抵挡半月,城中兵马就向葭萌关转移,汉军依仗火器之利,攻势迅猛,再与汉军在关城对峙,殊为不智。” 陈然面色凝重几许,朗声道:“京营汉军只是牛刀小试,还没有加大攻势,等过几天之后,可就难说了。” 鲍启春点了点头,道:“我军是否弃关而走?引兵至剑阁,以图来日与敌寇决战。” 这会儿,陈渊颔首说道:“保宁府城,的确不堪为守。” 陈然道:“如果想要退回剑阁和葭萌关,还是要快一些,否则京营兵马不会放我们从容离去。” 他可不想在这里,然后让谢再义一下子给他堵个正着。 到了今天,魏王陈然也察觉到巴蜀成事机会渺茫,或者说,面对庞然大物的朝廷,魏王陈然心头难免生出没来由的沮丧和绝望。 首先是高仲平的死,让巴蜀战局少了一位具有战略视野的统帅,其次就是到现在压根就没有一开始设想的,天下豪杰之士,纷纷起兵响应,共诛贾贼的热闹场景。 梁王陈炜接过话头儿,道:“汉军入蜀之后,兵马绝对铺展不开,那时候才是我们反击的机会。” 陈渊道:“我也正是此意,这段时间先是抵抗朝廷兵马的进兵,等时机成熟,就可反击朝廷兵马。” 厅堂之中,众人纷纷称是。 或者说,此刻保宁府城中的兵将,也只能这般给自己暗暗鼓劲儿。 待一众军将相继散去,陈渊面上凝重之色不减分毫,看向一旁的陈然,说道:“高家的人这是不来了吗?” 陈然道:“堂兄,成都府除却支持一些粮秣和军需外,并未派兵马过驰援,似是要以现有兵马,暂且迟滞、消耗京营。” 这等给人当炮灰的行为,落在谁身上,都会觉得不爽。 陈渊面色不大好看,想了想,说道:“迟滞、消耗倒也没有什么,但盲目与朝廷对峙,最终在朝廷炮火下,损兵折将,陷在此地,却并非是什么明智之举。” 陈然道:“陈渊兄所言甚是,派人向剑阁方向询问,是否逐步撤回剑阁,以免为敌所趁?” 因为,虽说是各自领兵,但不少兵马的粮秣和辎重,都是由剑阁输送而来。 陈渊想了想,说道:“派人前往剑阁,三日后,我大军就有序撤回剑阁,弃守保宁府城。” 陈然点了点头。 而后,几人就计议起来。 就这样,时间如水而逝,保宁府城的这场攻守之战,一直持续到两天之后。 敌我双方就这样围绕着保宁府城城头,开始了捉对厮杀,炮轰隆隆之声不停。 这一日,京营汉军皆是手持军械,向着保宁府城佯攻着。 而那座巍峨高立的城池之上,蜀军将校士卒手中各持盾甲,疲于应对,抵抗着汉军的攻打。 而正在攻城的一众京营将校,首先感受到蜀军的抵抗力度开始变弱,进而加大攻势,大批身穿黑红缎甲军兵如潮水一般涌上城头,手持军械,抢占有利地形,驱逐蜀军。 双方将士短兵相接,一下子就见了真章。 蜀军如何是京营骁锐的对手?没有多久,蜀军节节败退。 “铛铛……” 而伴随着兵刃交击之声,大批京营将士扛着一架架云梯,沿着云梯冲上城池。 是日,阻挡朝廷京营兵马多日的保宁府城轰然而破。 大汉三等辽国公谢再义,则在一众将校的陪同下,气势浩荡地进入府城。 保宁府城,府衙—— 谢再义在一众亲卫的陪同下,大马金刀地落座在椅子上,浓眉之下,虎目目光咄咄,对着一旁的经历司文吏,沉声道:“清点我军伤亡,俘虏人数,向朝廷书写捷报,快马相传,就说保宁府城已下。” 那中年文吏整容敛色,拱手称是。 谢再义问道:“城破之时,可见到三陈的下落?” 这会儿,贾芸起得身来,拱手道:“国公,据手下将校所言,陈渊和陈然等人,在日前就已经向剑阁撤军,城中只有保宁府的四千人,由保宁卫指挥使鲍启春率领。” 谢再义闻言,问道:“鲍启春人呢?” 贾芸道:“城破之后,鲍启春等将校,率领数百军卒向西南去了,京营大军还在追捕。” 谢再义点了点头,沉声道:“肃清残敌,另外传本帅将令,果勇营的丁锐,率领本部兵马为先锋,进抵葭萌关。” 贾芸闻听此言,抱拳称是。 就这样,朝廷京营在攻破阳平关之后,大军彻底进入蜀中。 …… ……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在书房之中与陈潇和顾若清说了一会儿话,倒也没有在宅邸当中多做盘桓,而是向着大观园栖迟院快步行去。 栖迟院 甄兰与甄溪两姐妹正在隔着一方棋坪下棋,窗外炎夏时节,夏日日光稀稀疏疏透过竹木雕花窗棂,泻落在室内当中。 抬眸之时,可见一只青花瓷的花瓶,其上的荷花图案若隐若现,似乎倒映着人影。 甄兰弯弯秀眉之下,捻起一颗圆润洁白的棋子,放在杏黄色棋坪上,但听“啪嗒”一声,棋子放在棋坪上。 所谓居其体,移其气。 雍容华美的发髻之下,少女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上满是欣然。 甄溪抬起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那双灵气如溪的明眸,不由现出一丝羞涩之意。 “姐姐,薛姐姐那边儿好像有孩子了。”甄溪那张带着几许江南柔婉如水清韵的玉容微微一顿,朗声道。 因为,甄兰和宝钗同是侧妃,宝钗有孕,甄溪难免就在一旁关注着,既是为甄兰,也是为自己着急。 “有就有呗。”甄兰端起茶盅,轻轻呷了一口,似是毫不在意说道。 先生的不一定就合适那个位置。 甄溪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说道:“姐姐不是想为珩大哥生个男孩儿?” 甄兰点了点头,语气中不无怅然说道:“是啊,可现在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提起此事,甄兰心底也有些沮丧。 按说她和妹妹也伺候珩大哥不少日子了,可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当初大姐姐和二姐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尤其大姐姐还生了一对儿龙凤胎。 这会儿,就在两姐妹叙话之时,一个丫鬟快步进入厅堂之中,道:“姑娘,王爷回来了。” 少顷,就见那一袭黑红缎面蟒服,器宇轩昂的少年,快步从外间而来,面上带着繁盛的笑意,问道:“兰妹妹,这是和溪儿妹妹下棋呢。” 甄兰盈盈起得身来,那张明媚、丰润的玉容微微一顿,问道:“王爷,你这是从外面回来了。” 贾珩眸光温煦地看向兰溪姐妹,笑问道:“溪儿妹妹,这几天怎么样了?” 甄兰起得身来,笑意莹莹,说道:“平常闲暇着没事儿,还不是和妹妹下棋,王爷,外面的战事结束了吗?” 贾珩道:“巴蜀方面还在打仗,战事彻底结束,估计需得半年之后。” 甄兰语气之中涌动出一抹关切,问道:“西北的准噶尔,还有藏地的和硕特兵马呢?” 贾珩说话之间,近前,落座下来。 一下子握住甄兰的纤纤柔荑,说道:“巴蜀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其他两路兵马,不求收复故土,只要抵挡住和硕特与准噶尔的兵马,之后再从容收拾不急。” 甄兰点了点头,问道:“王爷,京中最近太庙祭拜世宗皇帝,可是发生什么异常?” 贾珩默然片刻,道:“近来,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但从外看去,却隐隐透露着一股阴谋的气息。” 甄兰似是为之担忧不胜,道:“先前高仲平被斩,如今四川又起变乱,京中一些心向汉室的臣僚,难免对此生出几许疑虑。” 贾珩点了点头,道:“是啊,如今京中一些心思敏锐的朝臣尚在观望局势。” 甄兰问道:“王爷,内阁方面不是又腾出了一个位置?” 贾珩道:“内阁阁臣经由廷推、特旨,内阁这两天将再次补入阁员。” 内阁当中的五位阁臣,李瓒为首辅,次辅高仲平,此外就是诸阁臣,齐昆、林如海以及赵翼。 现在高仲平被枭首去位,内阁阁臣又空缺出来一位,这也就给了朝臣机会。 甄兰面上若有所思,问道:“王爷想要在内阁当中,补充一位新的阁臣,以壮声势?”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甄兰,说道:“礼部尚书柳政,前些时日向我递送拜帖,说是要拜访于我,先见一面,如果可行,按制,拣选其人入阁也算是顺理成章。” 甄兰闻言,凝眸看向贾珩,问道:“王爷,柳政以往不是在清流文臣当中,反对过王爷?” 贾珩道:“此一时,彼一时,况且柳政自己就是国丈,这次也需要更进一步,入阁拣选为重臣。” 再说他也没有谋朝篡位,无非是入阁之事不再受他的掣肘罢了。 甄兰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倒也不说其他。 说话之间,甄兰悄然来到贾珩身后,帮着贾珩揉捏着一侧肩头,道:“王爷,父亲他那边儿说这两天要见你一面,商议一下天下官道整修的事。” 甄兰之父,甄轩先前在南省经商海贸,为江南甄家平着对内务府的积年旧账。 自新皇登基,甄家得势,甄轩也就到了京城为官,听说工部最近出了一个十五年的全国官道整修计划。 甄轩察觉出商机所在,想要接下这部分生意。 “工部是有这个计划,这三二年,将会对全国主要大城的官道进行整修,所涉国帑无数,为确保工程品质而计,需要考核相关资质。”贾珩说道:“对于承办之人,在全国范围内采用招投标之法,不再经由内定。” 换句话说,如果暗中串标,极容易滋生腐败和利益输送,而且工程质量也没有保证。 甄兰面色诧异了下,问道:“招标?” 贾珩随口解释道:“就是几家竞争一段工程项目。” 甄兰点了点头,目中若有所思,说道:“王爷,这是众商求得一物,价高者得。” 贾珩纠正说道:“是物美价廉者得。” 甄兰道:“那父亲那边儿……” 贾珩道:“举贤不避亲,如果岳丈大人手下之人,对官道督修之事,工程质量有所保证,那让岳丈大人接管一部分官道整修,倒也不是大不了之事。” 甄兰抿了抿粉润唇瓣,道:“那等过几天,我就和父亲叙说。” 甄兰给贾珩揉捏着肩头,那张俏丽脸蛋儿恍若蒙上一层胭脂红晕,道:“王爷,京中最近的局势似乎有些不大对,好像在酝酿着什么。” 贾珩道:“京营和宫卫,尽数在我手里,足以应对京中乱局。” 甄兰叮嘱道:“虽是如此,但王爷也不可大意。” 而就在这时,厢房之外,忽而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说笑声,而后就是环佩叮当之声以及如兰如麝的香气隔着帘子次第过来。 旋即,宝琴和雅若从外间而来,见着贾珩,一张丰润,一张娇憨的脸蛋儿上,顿时现出一抹喜色。 雅若那张娇憨、明丽的脸蛋儿上满是雀跃之意,欣然道:“珩大哥,你来了。” 贾珩脸上同样挂着繁盛笑意,低声说道:“雅若,过来看看你们几个,这是往哪去玩了?” 雅若自从过门儿之后,与宝琴可以说是撒了欢儿的玩耍,也没有刚开始那般粘着贾珩。 但这会儿,少女蹦蹦跳跳,一下子跑到贾珩近前,闯入贾珩怀里,声音带着几许欣喜和雀跃,道:“珩哥哥,我想你了。” 贾珩伸手轻轻搂过雅若的肩头,垂眸之间,看到那张明媚如霞的玉容,朗声说道:“我也想雅若。” 雅若现在还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眉眼微微张开,眉梢眼角的气韵娇憨无比。 这会儿,宝琴翠羽修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凝视向那蟒服青年,道:“珩哥哥,你现在在做什么?” 贾珩道:“这两天忙着外面的事儿,宝琴,刚刚去看你姐姐了吧。” 宝琴轻轻应了一声,丰润、妩媚的脸蛋儿见着笑意,说道:“姐姐那边儿正在养胎呢,一家人倒也忙的里里外外的。”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是得上心一些,前三个月正是极为危险的时候。” 几人说话之间,来到铺就着褥子的一方软榻上落座下来。 这会儿,丫鬟递上一个青花瓷茶盅,然后,躬身之间,徐徐而退。 雅若问道:“珩大哥,父王那边儿还没有消息吗?” 贾珩道:“现在还在玉树与藏地对峙,要不了多久,应该能击退藏地兵马。” 然后,看向不远处的甄兰、甄溪,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吃晚饭吧。” 甄兰也不多说其他,轻轻应了一声,旋即,吩咐着一个丫鬟,将各式菜肴端将过来。 长条形几案上,可见菜肴一碟一碟,热气腾腾,汤汁鲜艳。 贾珩则是与甄兰、甄溪,相对而坐,拿起筷子用起饭菜,拿起汤匙舀起汤碗里的乌鸡冬瓜汤,给一旁的甄溪盛了一点儿,道:“溪儿,好好吃吃这个。” 甄溪含羞带怯地应了一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珩大哥这般宠溺于她的吗? 这会儿,雅若端过一只青花瓷的玉碗,凑近过去,声音娇憨:“珩大哥,我也要。” 贾珩说话之间,拿起一只大汤匙,舀起碗中的乌鸡冬瓜汤,给雅若也盛了一碗。 雅若拿起一只大汤匙,轻轻拨弄着汤碗里的冬瓜汤,不停散着热气,面上满是甜蜜的笑意。 …… …… 第一千六百零二章 高铖:看那贾珩小儿如何应对! 神京城,李宅书房 大汉内阁首辅李瓒回到家中,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后,面色凝重如铁,将官帽放在一旁的几案上。 这几天京中的气氛,的确让这位内阁首辅为之感到一阵忧虑。 李瓒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扣打着小几桌案,在漆木高几上摇曳不定的烛火映照下,那张面容半明半暗,眉锋之下,目光闪烁不定,正在思忖不停。 太庙祭祖之时,端容贵妃已经应允此事,那下一步就是积极绸缪。 只是,京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卫王手下锦衣府的眼睛,他想要与端容贵妃共同辅佐八皇子登基,不大容易。 只能等巴蜀战事明朗,不管是朝廷出师不利,以致卫王亲自出征,还是巴蜀叛乱平定,他再离间贾谢二人,现在都是一动不如一静。 李瓒心念及此,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缓缓起得身来,立在窗前的书案之后,负手而立,抬眸看向墨色天穹上的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心神当中不由涌起忧愁之意。 世宗皇帝,这大汉社稷将落于乱臣贼子之手,他为顾命大臣,如何是好? 夏夜宁静,萤火微微。 而一株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上不时响起蝉鸣之音,在这夜晚当中,愈发衬托得静谧无声。 李瓒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寂寥和怅然。 如今高仲平已逝,留他独木难支,能否护住这陈汉百年社稷? 宫苑,福宁宫 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高悬于墨色天穹,无尽月光洒落在殿宇黛瓦之上,空阶之上,通明如水,似能倒映人影。 端容贵妃同样孤枕难眠,这会儿望着庭院之外梧桐树上的一轮皓月,心神当中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泽儿来登基,或许能够光大世宗宪皇帝遗志,再造大汉中兴盛世吧。 端容贵妃这般想着,不知为何,心湖当中就是浮现先前贾珩抱着宋皇后上下颠簸的场景,而且行走之间,那一路风雨…… 端容贵妃眉心跳了跳,心神微颤,暗暗啐了一口,只觉那张香肌玉肤的玉容,脸颊滚烫如火。 真是好一对儿寡廉鲜耻的狗男女! 端容贵妃心头暗骂不停,可谓羞愤交加。 夏夜原就燥热难当,丽人这会儿孤枕难眠,心火燎原,定了定心神,带着一股倦意沉沉睡去。 只是,心思繁乱,容易夜长梦多。 …… …… 四川,葭萌关 随着保宁府被京营兵马一举攻克,蜀军蜀将也如收回的拳头般,相继撤回剑阁,此刻,葭萌关关城上,蜀军旗帜遮天蔽日,随风招摇。 关城,衙堂之中,人头攒动,济济一堂。 高铖此刻正自大马金刀地落座在一张帅案后,凝眸看向陈渊以及陈然、陈炜两人,说道:“汉军已经攻破保宁府城,下一步势必来犯葭萌关,与我决战,这一战事关乎我蜀地能否反抗朝廷暴政,只要守得住,天下仁人志士,自当感念恩义,云起而讨贾贼。” 事实上,对这种冠冕堂皇的话,高铖自己都不怎么信。 到了此刻,说好的天下十八路诸侯讨贾的现象,根本未曾见到分毫。 真是十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个是男儿! 大汉各省督抚冷眼旁观,静静关注着朝廷发动京营兵马,平定巴蜀的这场叛乱,压根没有人响应大事。 也没有人上疏痛斥三陈之乱,向中枢大表忠心。 一来,是贾珩未有“反迹”,二来,巴蜀的三陈之乱,在道义上又站不住脚。 陈渊原就是臭名昭着,陈然和陈炜两人又因逼宫世宗宪皇帝而被废为庶人,可以说三人凑在一起,名声太过恶劣,所言就难有说服力。 至于,三人所造黄谣,更像是失败者的污蔑和中伤。 如果高仲平活着,有这位世宗宪皇帝的托孤大臣在,可能会有一些说服力。 但高仲平的死亡,让这场原本可以搅动激荡风云的战事,还未搅起激荡风云,就已彻底胎死腹中。 这会儿,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府卫,按着腰刀进入厅堂之中,向着高铖,出言禀告道:“都帅,三公子回来了。” 高铖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一喜。 高镛先前去了西南土司,撺掇西南等地的土首领为蜀军助拳。 少顷,只见高镛从外间快步而来,面庞之上黄豆大小的汗水仍未彻底干去,面上仍有些兴高采烈,说道:“兄长,土司兵马已经到了。” 高铖问道:“几位土司番将来了,随我一同过去迎迎。” 在场众将闻言,也都纷纷起得身来,随着高铖一同向外面而去。 这会儿,身穿奇装异服、腰间挂着苗刀的一些土司番将,开始围拢在庭院当中。 四川之地自明代设立十五土司制度,陈汉延续明制,但之后太宗、高宗年间,夷人屡叛,给汉王朝的西南造就了不小的麻烦。 而最大的一次叛乱是在崇平二年,高仲平率兵督川,一举平定叛乱,重定经纬,将土司精简为十二个。 于是,在四川土司当中拥有极大威望。 等到高仲平入主内阁后,曾经动念过改土归流,但未等新君施政,京中就发生了世宗宪皇帝驾崩、光宗皇帝遇刺,一连串的事儿如走马灯般,此事渐渐搁置。 但改土归流,却成为高铖、高镛兄弟欺骗土司番酋对抗朝廷的借口。 高铖这时率领一众军将,快步出得厅堂。 但听得外间熙熙攘攘,七嘴八舌,嘈杂声音犹如菜市场一般。 待高铖近前,一众番将连忙围拢上去,连忙向着高铖抱拳行礼。 “诸位来的好,屋里请。”高铖举止之间,学着高仲平的样子,伸手相邀。 而后,诸番将都纷纷说说笑笑,进入厢房之中,然后落座下来,气氛稍稍严肃几许。 这会儿,羌族的一位土司酋领杨普,开口道:“高都帅,这次令弟让我们带兵过来助拳,现在战况如何?” 众人也都纷纷看向高铖,静待其言。 高铖沉声道:“诸位,朝廷暴虐无道,奸臣霍乱朝纲,朝廷兵马想要打进四川,收剿土司各部的兵卒,改土归流,父亲念及四川等地之风土人情,迥异于中原,在京中极力转圜,又加之父亲刚直耿介,触怒了那位卫王,那位卫王对父亲百般加害,父亲不幸罹难。” 在此刻,高铖的嘴里,贾珩俨然是改土归流的倡言者,而且是祸乱朝堂的奸王之流。 为首的四川土司番将面上皆是现出愤慨之色, 他们不知道卫王其人如何,但却知道高仲平的能为和心胸。 改土归流,这不是要他们的老命了吗? 他们在自家部落,可都是土皇帝。 高铖见火候差不多,拨弄着众人的情绪,说道:“卫王其人,这些年仗着在辽东立下的功业,独揽大权,秽乱宫帷,意图谋篡大汉社稷,我父亲正是察觉其人狼子野心,才不愿与其同流合污,想要匡扶大汉社稷,这才遭其加害。” 高镛面色一肃,在下方也帮腔说道:“诸位,卫王其人,向来视异族为寇仇,一旦让其打进四川,行改土归流之策,诸部的财货、女子都将为官军所劫。” 杨普皱了皱眉,关切问道:“高都帅,朝廷的兵马现在到了何处?” 高铖浓眉之下,目光现出凝重,道:“朝廷兵马刚刚攻破了保宁府城,前锋已经逼近葭萌关。” 杨普闻听此言,惊讶道:“朝廷进兵竟如此之速?几乎势如破竹?” 这位虽然是羌族土司番酋,但却是地地道道的汉人世家大族,对汉文化知之甚深。 高铖感慨说道:“朝廷的京营兵马,这些年南征北战,端是精锐勇悍,不可小觑。” 这会儿,另外一个虬髯、阔脸的汉子,言简意赅问道:“朝廷这次来了多少兵马?” 高铖沉声道:“朝廷兵马倒是不多,只有五六万,由大汉三等辽国公谢再义率领,而我蜀地可募敢战之兵十万,凭借地利,完全可以抵挡住汉军的攻势。” 他现在也不奢望一举打进京城,只要四川能在朝廷大军的绞杀下,岿然不动,坚持半年到一年。 局势必然有变! 而那时候各路勤王兵马风起云涌,看那贾珩小儿如何应对! 而他高家至少可以拥兵独霸一方,然后拥立新帝,号召天下讨逆。 在场众土司番将闻言,脸上神色变幻了下,分明是对高铖之言,有所意动。 高铖高声道:“这几天,我大军屯驻于葭萌关,汉军兵力铺展不开,诸位都是老于兵事之人,善于在山林作战,足可抵挡住汉军的进兵。” 众将对视一眼,纷纷点头称是。 …… …… 西北,哈密卫 近半个月的攻城拉锯战开始,准噶尔并未在哈密卫城之下占到什么便宜,而后双方精骑四出,围绕粮道反复袭扰和争夺。 交手之后,双方兵马可谓互有折损。 当然,汉军主要的损失还是粮道,哈密卫城屯驻了如此之多的兵马,可谓日耗千粟,也不为过。 这一日,卫城当中—— 庞师立正在召集一众将校议事,商讨退敌之策,此刻厅堂当中人头攒动,济济一堂。 “诸位,准噶尔部兵马今日多次袭扰我哈密至西宁的粮道,应当如何制之,与其长期对峙,要避免粮道为其所劫。”庞师立道。 身为领兵之将,庞师立还是想一战而功成,驱逐准噶尔部,建立封公封侯的功业。 下方一个李姓参将,面容刚毅,起得身来,开口道:“总兵大人,末将以为朝廷既无催促进兵西域之将令,我大军就可自由出击,为两部兵马争取辗转腾挪之机会,倒也不用轻敌冒进。” “如能打败准噶尔来犯之敌,对朝廷能够缓解兵势,也是有所帮助。”这会儿,另外一位游击将军面色端肃,开口说道。 李姓参将浓眉挑了挑,凝眸看向庞师立,目中不由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庞师立道:“本官也正是此意,现在巴蜀变乱迭生,乱作一团,朝廷京营兵马主要用来弹压此地叛乱,我西北和西南两路,则是阻遏敌寇勾结声援之势。” 金铉道:“巴蜀那边儿战况应该有进展了。” 庞师立道:“这次是辽国公领兵,又是百战百胜的京营骁勇之师,巴蜀之乱,平定只在旦夕之间。” 金铉点了点头,目中陷入思索。 就在众人议事之时,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小校快步而来,声音中难掩欣喜,说道:“庞总兵,神京城的红夷大炮运到了。” 庞师立粗犷、刚毅的面容之上,喜色一闪而过,高声说道:“诸位,随本将一同去迎迎。” 此刻,为了押送红夷大炮,神京城专程派来一位都督佥事的高级将校负责全程押送事宜。 “末将见过庞将军。”那青年将校快步近前,朝着庞师立行了一礼,说道。 庞师立凝眸看向那青年将校,伸手相邀,道:“方佥事,屋里请。” 说话之间,庞师立伸手相邀着那青年将校向着厢房而去。 随着红夷大炮浩浩荡荡地运至哈密卫城之中,而哈密卫城当中的火力一下子提升了许多。 庞师立将那将校引至厅堂,那将校名为方升,同样是这些年京营新近提拔的将校。 “京城最近局势如何?王爷临行之前可曾有交代?”庞师立道。 “京中局势一切平稳。”方升说道:“王爷给庞总兵写了一封信。” 说着,从身上背着的招文袋里取出一封信函,递将过去。 “王爷说,庞总兵在西北使用红衣大炮先行御敌,至于收复西域之事,待巴蜀之乱平定后,朝廷会筹措粮秣军需,全力经略绸缪。”方升开口说道。 庞师立此刻阅览着贾珩寄来的这封书信。 信中大致交代了哈密卫前期用兵的任务,即抵挡住准噶尔部的东侵之势,等巴蜀叛乱平定,汉军会增兵西北,扫平西域。 并且提出了一种用兵战略,以精锐骁骑,分兵掠进,歼敌主力。 庞师立阅览完书信,然后看向目中现出期待之色的金铉,道:“金老将军,也可以看看这个。” 金铉闻听此言,接过书信凝神阅览起来,少顷,面上同样不由现出了然之色。 “卫王的意思,仍是先以守御为要,再图谋后进。”金铉将书信阖起,抬眸之时,看向庞师立,说道。 庞师立点了点头,说道:“我军如今得红夷大炮,在城头协守,可谓如虎添翼。” 如果是仅凭守势,那么红夷大炮的确是守城的军国重器。 金铉点了点头,道:“那就让手下将校布置吧。” 这会儿,随着汉军的迅速动作,哈密卫城的角楼和门楼上开始布置上红衣大炮,黑黢黢的炮口对着城外准噶尔部的军帐。 …… …… 城外五里,一顶镶嵌着蓝色宝石的中军大帐当中—— 准噶尔汗巴图尔晖台吉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胡椅上,其人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似乎现出一抹为难之色。 “噶尔丹,现在在哪里?”巴图尔晖粗眉皱紧,目光咄咄而闪,问道。 这会儿,一个将校起得身来,禀告说道:“可汗,公子还未回来。” 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阵阵马蹄声乱的声音,而后是人吼马嘶。 旋即,一个身形高大、面容清竣的青年将校,进入军帐,说道:“儿子见过父汗。” “起来吧。”巴图尔晖虎目目光粲然,几如星辰,说道。 噶尔丹道了一声谢,又将目光投向巴图尔晖,朗声道:“父汗,汉军的援兵到了,好像是汉人手中的神威大将军炮。” 虽然准噶尔没有挨过红衣大炮的炮轰,但京营汉军赖之以无往不利的军国重器,平定了辽东,炮轰皇太极,名头早已传之大漠。 被时人称为神威大将军炮。 巴图尔晖沉吟片刻,道:“你确定?” 噶尔丹朗声道:“我手下的兵将都看到,虽然不识此物,但我一眼就瞧见,的确是神威大将军炮。” 噶尔丹作为后来能和康熙掰手腕子的游牧民族首领,嗅觉敏锐,也远非常人可比。 巴图尔晖台吉点了点头,说道:“汉军得了红夷大炮,我大军想要攻城,的确是不大容易。” 噶尔丹道:“父汗,那女真的皇太极,就是在攻打平安州时,为红衣大炮所轰,汉人的红夷大炮,威力奇大,我准噶尔部决然抵挡不住。” 巴图尔晖道:“那该如何是好?” 噶尔丹刚毅、雄阔的面容上现出坚定之色,道:“以我准噶尔部游骑袭扰截杀,正是以我军之长,攻敌之短。” “太过一厢情愿了。”巴图尔晖眉头紧皱,沉声说道:“汉人不是傻子,人家根本就不出城与我骑军野战,既然拉来了这些炮,就已经打定了主意。” 噶尔丹斩钉截铁说道:“那我军先行撤离,诱惑汉军来追。” 这段时间,噶尔丹没少看汉人的兵书战策,最为手不释卷的是一本《三国》话本。 显然从这本书中得来不少用兵灵感。 巴图尔晖点了点头,目光咄咄而闪,说道:“可以一试,但我看哈密卫城中的汉将不像是个莽撞的。” 这等诱兵之计,需要敌方贪功冒进。 噶尔丹沉声说道:“父汗,如果汉军不出,我军转道攻打曲先卫、安定卫,没有必要在哈密与汉军死嗑。” 巴图尔晖重重点了点头,说道:“不无道理。” 通往汉地西北的路显然不止哈密卫一条,噶尔丹所言,先打曲先卫和安定卫,再绕袭赤斤蒙古卫,虽然费事,但在如今僵局之下,也不失为破敌之策。 第一千六百零三章 贾珩: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哈密卫 准噶尔的兵马撤离了哈密卫城,而这一幕自然被庞师立和金铉,给敏锐地捕捉到。 庞师立身旁的副将,在一旁开口说道:“庞总兵,末将等会儿是否派兵马追捕?” 庞师立摇了摇头,高声说道:“敌寇并无匮粮乏水之忧,仍然兴兵撤离,多半就是诱兵之计。” 金铉点了点头,道:“庞总兵所言不错。” 庞师立叹道:“只是可惜,红夷大炮刚刚运输而来,还未发挥威力,敌寇就望风而逃。” 随着女真被平灭,红夷大炮的威名渐渐传之四方,再想如先前红夷大炮那样突然祭出,造成大的战果,已经是不可能了。 而哈密卫的汉军作为守城方,也不大可能出城追袭,以免为敌所趁。 金铉眉头皱成“川”字,目中现出思索,说道:“准噶尔部吃了闭门羹,可能会另选别处进攻,不得不防。” 哈密卫不可能将红夷大炮再倒腾到别的地方,那么准噶尔部另选别的突破点,也在情理之中。 庞师立忽而道:“金老将军是说曲先卫和罕东卫?” 金铉点了点头,道:“正是这二卫,那里我汉军兵马薄弱,只怕挡不住准噶尔部的铁骑攻打。” 这并无讳言之处,这是由当初贾珩为西北量身定做的防守战略决定的。 哈密卫、沙州卫、赤斤蒙古卫三方互为犄角,互为依托,算是战略重心,而曲先卫、罕东左卫,罕东右卫两卫,则是处于一种虚守迎敌的状态。 庞师立眉头紧锁,面上现出思索之色,朗声道:“准噶尔部正在用分兵掠进之道。” 如果攻城受挫,那就换一换攻城方向,调动守城一方的兵力,谋求战机。 庞师立想了想,又道:“如是这般,我西宁铁骑就先行驰援曲先卫。” 金铉却道:“完全没有必要,盲目调兵,易为敌寇所趁。” 这时候,也就体现出金铉与庞师立两人之间的战略眼光高下出来。 或者说,坐镇西北多年的金铉,无疑更为老辣。 “金老将军的意思是,任由曲先卫为敌所攻?”庞师立面色微变,不解说道。 金铉摇了摇头,道:“曲先卫暂且不救,我军可救援安定卫。” 庞师立道:“安定卫,又是怎么一说?” 这时,副将知事地拿过一份舆图,凑近而来,只见其上标注着完整的关西七卫城池,城防关隘,山川河流,皆在其上。 庞师道:“曲先和罕东左卫,就是准噶尔部的转攻之地。” “现在可让两地兵马回撤,准噶尔所部就要留驻兵马,那时候诱敌深入,我军再可收复两地。” 其实,曲先卫和罕东卫城池不大,里面的汉军驻军也不多。 庞师立眉头紧皱,沉吟道:“我等有守土之责,如是两城皆失,朝廷方面不好交代。” 金铉却摇了摇头,道:“卫王乃老于兵事之人,知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庞总兵书信一封过去,卫王定然能够知晓我等用意。” “退一步说,两卫兵马原就兵力不足,守护不住城池。”金铉面色肃然几许,旋即,劝说道:“不如保存兵马,失地留人,犹可卷土重来。” 庞师立闻言,眼眸一亮,说道:“金老将军此言颇得兵家之要。” 金铉点了点头,说道:“过几天,咱们就派兵马攻打曲先卫和罕东卫,对准噶尔部兵马进行围攻。” 庞师立斩钉截铁道:“就依金老将军之意。” 而另一边儿,准噶尔部的兵马,则是从哈密卫撤回,向着西南方向撤去,整个沙漠烟尘滚滚,浩荡无比。 准噶尔可汗巴图尔晖,此刻骑在马上,手中挽着缰绳,漫天黄沙吹在那粗犷面容上,可见皲裂片片。 一旁马辔上端坐的则是噶尔丹,此刻身后披着一袭玄色披风,在黄沙漫卷当中,噶尔丹快马加鞭,面容上满是风霜之色。 “噶尔丹,汉人能上当吗?”巴图尔晖问道。 噶尔丹道:“不管汉人会不会上当,是否派出追兵出来,我们都不可在城墙之下逗留,否则就是以敌之短,攻己之长,唯有先撤出来,再图后计。” 准噶尔部的兵马不可能将自身置在汉军的炮火之下,任由汉军轰炸。 巴图尔晖凝眸看向噶尔丹,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而后,准噶尔的五六万大军,一路烟尘滚滚地向着曲先卫以及罕东卫追杀而去。 时光匆匆,五天之后,准噶尔部的铁骑,向着曲先卫卫城浩浩荡荡而来,只是见到空空荡荡的卫城,就是不由愣怔片刻。 这会儿,一个准噶尔部的将校快马而来,朗声道:“可汗,卫城之中,汉军都撤出去了。” 巴图尔晖雄阔的面容上,顿时现出诧异之色,转眸看向噶尔丹,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汉军难道已经望风而逃了?” 但问题他们的行军,算是突然奔袭而来,汉军怎么可能知道? 噶尔丹粗眉之下,眸光冷冽,低声说道:“此事实是令人生疑。” 巴图尔晖面无表情,喝道:“先不管这些,阿勒泰!” 随行的一匹枣红色骏马之上,可见那身形雄壮,身披玄色甲胄的汉子,应了一声,低声说道:“可汗,在。” 巴图尔晖面容雄阔无比,吩咐道:“你率本部兵马,打下城池!” 阿勒泰应了一声,然后率领亲卫,向着前方的卫城而去。 巴图尔晖这会儿目送着阿勒泰远去。 不大一会儿,阿勒泰去而复返,而随行的军士,已经上了城头,将准噶尔部的一面黑色狼旗插在城墙的垛口之侧,旗帜随风飘扬。 巴图尔晖低声道:“看来汉军早就知道我们要攻打曲先卫,这是将城墙给我们腾出来。” 说着,将若有所思的目光,瞥了一眼噶尔丹。 噶尔丹点了点头,朗声说道:“父汗,不管如何,曲先卫已经落在我们手上,僵持的局势已经缓解了。” 巴图尔晖冷声道:“人家是有备而来,不定前面有什么坑正在等着我们跳。” 噶尔丹面色变幻了下,一时默然无言。 巴图尔晖道:“先进城,不管如何,占据曲先城,大军歇息两日,补充粮秣和水源,余下的再说。” 噶尔丹点了点头,默默率领一众兵马,浩浩荡荡进入曲先城。 …… ……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此刻一袭藏青色衣袍,这会儿正自落座在轩窗之侧,自雕花窗户当中透射出一道道日光,落在一方杏黄色棋坪上,在棋子上斑驳而来。 今日京中并无他事,他也难得闲暇下来,与一众妻妾叙事。 而对面的顾若清,则是落座在一方棋坪之后,那张清丽、明艳的脸蛋儿上不由涌起一抹诧异之色。 陈潇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正在拿着一份簿册。 就在这时,晴雯进入厢房,绕过那架刺绣着山水图案的屏风,凝眸看向贾珩,朗声说道:“王爷,外面锦衣府的人过来,说有急事禀告王爷。” 贾珩放下手中的一颗莹白圆润的棋子,转眸看向顾若清,道:“我过去看看。” 说话之间,放下手中的一颗白色棋子,向着外间而去。 此刻,锦衣府来的是一位百户,正在神情焦急地等待着贾珩过来,见得贾珩过来,连忙起得身来,向着贾珩行了一礼,道:“卑职见过都督。”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问道:“有何急事?” 那锦衣府百户开口道:“这是西宁方面的急报,庞总兵经由锦衣府快马,递送给都督的军报。” 贾珩闻听此言,整容敛色,伸手接过那份军报,阅览而罢。 其上所载,自是金铉先前和庞师立所言,放弃罕东卫和曲先卫,将兵马尽数收缩至安定卫和赤斤蒙古卫。 贾珩思量片刻,看向那锦衣府小校,沉声道:“你前往锦衣府,以飞鸽传书告知西宁方面,就说原则上照准。” 如果是以六百里加急军报,就有些来不及,前线战机瞬息万变,但以飞鸽传书,或许还能赶得上。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 那锦衣府校尉朝贾珩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贾珩说完,拿着一份情报簿册,向着外间的廊檐下行去。 进入书房之中,贾珩面色沉静,凝眸看向陈潇。 陈潇凝眸看向那蟒服少年,问道:“怎么说?”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西宁方面,庞师立和金铉打算放弃曲先卫和罕东卫,所以这才过来问我的意见。” 陈潇柳眉挑了挑,清冷眸光莹莹如水,低声道:“你打算怎么办?” 贾珩道:“原本关西七卫,当初制定防守策略时,就以哈密、沙州卫、赤斤蒙古卫为重,其他几卫,一来地域偏僻,人烟稀少,二来并非直抵西域的通衢要道,纵然弃守,来日对大局也无关紧要。” 陈潇柳眉之下,清眸之中,可见眸光莹莹如水,说道:“如此,也可分薄准噶尔部的兵力,未尝不是一桩好事。”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正是此意。” 陈潇道:“不过两卫丢失,只怕朝廷上的文官,在朝堂上又有异议。” 贾珩道:“现在距军报递送至京,还有段日子,这段时间,如果庞师立和金铉所行计策能够建功,那么就能行事。” 陈潇面上若有所思,轻轻应了一声是。 转而丽人翠丽修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眸光莹莹入睡,又转而问道:“巴蜀方面呢?”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巴蜀方面目前尚无消息,以谢再义之能,这几天,统率兵马,应该能势如破竹。”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晴雯进入书房当中,柔声道:“甄三姑娘打发了丫鬟过来,说是让公子去栖迟院那边儿。” 陈潇柳眉挑了挑,眸光闪烁了下,讶异说道:“她这个时候唤你做什么?” 贾珩解释道:“今天去甄府见一见甄轩。”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贾珩说完,也不多说其他,就离了厅堂,向着后宅而去。 大观园,栖迟院 甄兰和甄溪两姐妹已经收拾而毕,准备出发。 贾珩说话之间,从外面进入厅堂,看向甄兰和甄溪,朗声道:“都收拾好了?” 甄兰轻轻应了一声。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向着外间而去。 众人上了马车,在扈从的簇拥下,向着甄家位于神京的宅邸而去。 神京,甄宅 甄轩知道贾珩今日带着女儿过来归宁,早早让人收拾了门前,洒水净道,大开中门。 “老爷,来了,来了。”一个小厮从巷口一路跑将过来,脸上不由带着欣然之色。 甄轩那张儒雅、白净的面容上这会儿也难掩几许喜色,立身在廊檐上,目光相迎着那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 而后,马车垂挂而下的车帘被几个嬷嬷搭起,甄兰和甄溪两人从马车上下来,皆是云髻端丽,衣裙华美,踩在地上。 甄轩点了点头,眸光温煦,一如暖阳,道:“兰儿,溪儿过来了。” 甄兰那张柔媚如霞的脸蛋儿上,涌起甜美笑意,道:“爹爹。” 溪儿也近前而来,声音糯软和柔润,纤声唤道:“三叔。” 贾珩从马匹之上翻身下马,凝眸看向甄轩,拱手道:“岳父大人。” 甄轩连忙伸出两只胳膊,扶住了贾珩,那张白净儒雅的面上挂着繁盛笑意,说道:“卫王来了,快,快,里面请。” 对贾珩这个女婿,甄轩可谓满意无比。 贾珩点了点头,在甄轩的陪同下,与甄兰和甄溪,两人一同向着厅堂而去,双方分宾主落座下来。 甄轩道:“卫王,先前,兰儿给你说过了吧。” 贾珩道:“先前已经提起过,岳父想要做官道整修的生意?” 甄轩点了点头,低声道:“最近海贸大兴,但向外行船之人也多,竞价之下,利润渐少,手下有一大帮人需要我养着,如今当另拓财源。” 贾珩朗声道:“先前和兰儿提起过此事,因为工部是整修全国官道,为期十五年,所需工程量庞巨,但为保障工程质量而计,岳父还是向工部方面竞标才好。” 甄轩点了点头,说道:“竞标之事,听兰儿先前提及过,卫王是要选出质量好,报价低的。” 贾珩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下来。 甄轩朗声道:“如是这样,倒也未尝不可。” 贾珩眸光莹莹如水,凝眸看向甄轩,朗声说道:“最近海贸诸事,究竟进展如何?” “自钞关广设以来,江浙沿海,不少商贾人家举家舍业,运输货物,以致海贸繁荣,为国家输送税银不知凡凡。”甄轩端起一只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整容敛色,开口说道:“子钰在中枢,应该也知道此事。”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道:“国家这些年战事频仍,所用之军费,泰半出自海关税银,海贸繁荣之事,层出不穷。” 甄轩微微颔首,感慨了一句,说道:“做这一行生意的多了,不如刚开始那般财源广进,日进斗金。” 贾珩说道:“这也是正常之事,朝廷只是按料船课税,并不限商船数量,不搞专营专运那一套。” 所谓,垄断必然压缩竞争,进而导致民间资本的萎缩,阻碍商贸的繁荣。 甄轩手捻颌下几绺胡须,说道:“也是,如江南八大盐商之事,以公利皆归一己之私,也不大好。” 贾珩点了点头,道:“正是此理,你我甄贾两家,皆为朝堂社稷之臣,我等就是公,损公肥私之事,断断不能容忍。” 这会儿,甄轩点了点头,心头也有所悟。 如今的汉家天下,有他甄家血脉的一部分,再如当年在金陵省时,挪用织造局的库银,的确有些不合适。 甄兰道:“爹爹,王爷,天色不早了,让后厨准备酒菜吧。” 甄轩点了点头,温声道:“卫王,等会儿咱们边吃边说。” 贾珩与甄轩一同落座下来,饮酒叙话。 说下最近的安排 书写到后期了,大脑越来越疲惫,榨不出东西的感觉,有时候,心理上也抗拒码字,但更新压力每天都有。 犹如疲劳驾驶的大货司机,打了个瞌睡,大货车已经盲开了好一段路程。 前面一些用词错误,都是这种原因,疲惫不堪的状态下,大脑在罢工,拒绝调用复杂的词汇系统,只是在那做简单重复。 接下来,我会对上个月的内容进行修改,把一些重复词汇删掉,丰富一下表达。 另外,巴蜀剧情应该会加快节奏,几个镜头,甚至话外音旁白,剧情就推完了。 本身也没啥浓墨重彩的,都是一些配角的戏份,主角参与度不高。 朝堂上可写的争斗也不多了,也会加快推进节奏。 主角当皇帝后,着重写一下治政方略,后宫日常……这本书就完本了。 完本后,会好好休息一下,让脑子好好放松一下,真是太累了,写伤着了。 休息期间,抽空对这本书前文进行一下精修,把一些匆忙赶工的东西修改一下。 上个月的更新内容,今天我会重读,精修一下。 第一千六百零四章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巴蜀,葭萌关 大汉三等辽国公谢再义在攻下保宁府城之后,率领京营大军在保宁府城待了一日,留下五千兵马守城,而后马不停蹄,率领大军沿金牛道直逼葭萌关。 欲守剑门关,先守葭萌关,葭萌关为金牛道上的第一道关隘,可谓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随着京营数万大军进抵关城,自高空向下而看,旗帜遮天蔽野,刀兵之气四溢。 关城之上 陈渊一袭山字枣红重甲,外罩黑色披风,眺望着城墙之外军容雄壮的京营兵马,面色不由凝重如铁。 高铖面容之上,同样忧色密布,这也是高铖第一次直面朝廷威震天下的京营精锐。 汉军经过数年征战的血火淬炼,早已是一支百战骁锐,那股凛然杀伐之气纵然隔着数里,都是扑面而来。 这就是百战之师的压迫感,不是安逸多年,疏于战阵的蜀军可比。 而京营用骡马运输着上百门红衣大炮,架设在平坦地势上,黑黢黢的炮口对着葭萌关。 高铖语气忧心忡忡,道:“朝廷兵马来势汹汹啊。” 相比在阳平关,蜀军兵力薄弱,再加上猝不及防,所以迅速攻破。 此刻的蜀军在关城上,足足有四万人,先前更对关城进行多次加固,严阵以待。 陈然眯了眯眼,道:“京营这次调拨的兵力并不多,应该没有十万。” 陈渊冷哼一声,说道:“贾珩小儿在京中还要防备着别人起兵反对他,如何敢倾巢而出?” 陈炜阴鸷目光落在远处的一面红缎黑绣的“谢”字帅旗上,说道:“谢字?这次来的是谢再义,贾珩小儿的头号爪牙。” 陈然感慨道:“辽国公向来以骁勇善战而闻名军中,贾子钰用其领兵,可见是何等重视这次战事。” 如今天下局势,除了他们巴蜀一域尚存反抗,几乎为贾子钰一人威势所慑。 “咚咚……” 鼓声密如雨点,汉军开始扛起一架架木质云梯,向着葭萌关关城迅速抵近,搭在其上。 “诸位,朝廷兵马开始试探攻城了。”高铖冷声道。 随着时间流逝,鼓声渐渐急促,几如狂风骤雨,身穿红色号衣的汉军如火焰一般涌将过来。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 朝廷的京营兵马,三万步卒,在这一刻,分列成五队,从三个方向,朝着葭萌关城猛烈攻打。 “轰隆隆……” 就听得一架架红夷大炮隆隆而响,在这一刻,几乎淹没了整个葭萌关城。 京营大军浩浩荡荡向着关城猛烈攻打,上百门红衣大炮向着关城轰击,山城几乎都在摇晃不停。 而蜀军这次虽然仍是不知如何防守汉军的炮火,但明显比在阳平关要镇定许多,并未出现一哄而散的场景。 高铖此刻看向下方的汉军,对身旁的蜀将鼓劲儿,说道:“京营炮火虽盛,但我们城池依托山岳,想要撼动,也是不容易的,诸将不必惊慌,京营只是雷声大,雨点儿小。” 正如高铖所言,京营炮火虽然猛烈,并且给关城之上的蜀军造成了大范围的杀伤,但没有形成降维打击式的碾压局势。 下方一众将京营汉军仍是扛起云梯,推起放起圆木的撞车,向着关城接近。 “咚咚……” 圆木撞车向着城门撞击,发出的沉闷响动,在山岭之间回响不绝,惊起飞鸟群群而飞。 “嗖嗖……” 城头上的箭矢几乎如飞蝗般,向着下方的京营士卒攒射,在“噗呲”,“噗呲”声音当中爆开一团团蓬蓬血雾。 而京营士卒更是如潮水一般攀爬向城墙,只听“铛铛”之音不停,刀刃撞击之声响起,双方军卒的喊杀声在这一刻声震云霄。 下方,谢再义骑在一匹黑色鬃毛的骏马上,手中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城头上正在发生的一幕,旋即,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面上现出思索。 葭萌关的蜀军有备而来,这个时候就是真刀真枪的拼杀,京营汉军伤亡不小。 这会儿,贾芸近前,道:“辽国公,蜀军的抵抗比在阳平关时猛烈多了。” 谢再义道:“蜀军得了阳平关的教训,兵力增多,这是一场硬仗!” 贾芸道:“蜀道狭窄,关隘重重,想要自金牛道打进成都,殊为不易,是否能够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如今京营汉军进兵不利,正应了李太白的那首诗,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谢再义点了点头,说道:“除金牛道外,还有一条米仓道,可至巴中。” 贾芸道:“三国之时,邓艾从阴平道入蜀,攻破成都,我军可否寻找阴平道进兵蜀地?” 谢再义沉吟片刻,说道:“蜀军定然有着防备,再想故技重施,极为不易,不过米仓道方向,需得派出兵马控制巴中。” 其实,也未必有着防备,在三国已有先例的情况下,明初的傅友德也是从阴平道灭蜀。 谢再义想了想,吩咐着一旁的将校,道:“去知会后营的奋武营都督周鲁,由其领八千兵马,走米仓道,进兵巴中。” 亲卫将校闻言,拱手称是。 这时,一旁的将校开口道:“末将领命。” 贾芸拱手问道:“辽国公,那阴平方向?” 谢再义道:“你率五千兵马前去探探路。” 贾芸抱拳称是。 自崇平年间由贾珩引入军中,贾芸也从当初的小将,成长为军中能够独当一面的青年将校。 待贾芸离去,谢再义重又拿起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城头的攻城景象,此刻,大批汉军向着城头涌去。 双方兵丁厮杀在一起。 一直到午后时分,“铛铛…”之声响起,分明是京营开始鸣金收兵。 关城之上被红夷大炮的炮火熏得黑不溜秋,下方更是不少残肢断臂,旗帜冒着黑烟。 陈渊从城门楼后出来,看向一旁的高铖,道:“高都帅,京营先前收兵了。” 高铖点了点头,心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红衣大炮炮火虽然猛烈,但并非不能抵挡。” 魏王陈然道:“这只是京营的第一波攻城。” 高铖道:“咱们先回官厅,一同用着午饭,再行叙话。” 几人说话之间,下了青砖铺就的马道城墙,返回关城衙堂。 待到落座下来,亲兵前去准备酒菜,几人品茗叙话,面上神色皆是凝重不已。 这会儿,陈炜和高渤两人,从外间快步走进厅堂,说道:“粮秣已经准备好了,可保大军供应无缺。” 高铖点了点头,道:“过两天,我要回剑阁,这边儿的战事就交给赵王和魏王两位主持了。” 到了此刻,高铖也不指望能够扶持两位藩王打进神京,只是如何保住四川这一亩三分地,当是重中之重。 陈渊容色微顿,面无表情,说道:“高兄去吧。” 心头却是不由响起一阵冷笑。 又是让他们顶在前面,就不怕再如保宁府城一样,再次落入汉军之手? 不过葭萌关的确不能再失去了,否则整个巴蜀都将彻底失守,天下之大,也将再无他们立足之地。 陈然沉静如水的面容上,同样现出一抹黯然之色。 自从高仲平丧命京师之后,巴蜀局势彻底向着难以言说的崩坏局势出发,幸在蜀道关隘险阻,应能支撑住蜀地不失。 高铖自是敏锐捕捉到两人脸色的微妙变化,说道:“我让二弟留下这里,帮大军筹措粮秣,以为大军军需所用。” 这两人定是以为他要放弃葭萌关,但整个葭萌关是蜀地的东大门,不能再丢失在汉军手中。 陈渊点了点头,道:“高二公子沈重干练,留下来筹措粮秣,确是最好不过。” 魏王陈然粗眉之下,眸光闪了闪,心头若有所悟。 至此,众人才知晓高铖并无跑路之念。 就在三人各怀鬼胎之时,亲军将校送上酒菜,几人开始用将起来。 待到午后时分,一个身披甲胄的中军小校,满身是血地进入厅堂之中,向着魏王陈然禀告道:“都帅,汉军再次攻城了。” 此刻,大批汉军向着关城涌去,箭矢一如飞蝗,向着关城攒射,密密麻麻。 汉军攻势猛烈,一如雷霆,似要向关城碾压,带着排山倒海的汹涌之势。 京营汉军手持长刀,攀上一架云梯,登上巍峨城墙的城头,与城墙上的蜀军展开惨烈厮杀。 “铛铛……” 长刀相碰,火星四溅。 旋即,就是兵刃破甲入肉之声,以及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京营汉军这次显然被激起了血性,沿着一架架木质云梯攀上城头,将蜀军打得节节溃败。 就在这时,下方轩敞无比的街道上,大批蜀军在高铖以及陈渊的率领下,向着城头驰援。 幸在及时来援,在一阵手忙脚乱当中,高铖与陈渊将京营汉军赶了下去。 直到傍晚时分,晚霞满天,京营汉军的攻势才如潮水退去一般,彻底退下。 …… …… 关城五里外,军帐之中 灯火通明,向外不停透射着亮光,而军帐当中,众将人头攒动,人影憧憧。 谢再义同样召集诸将讨论着发生在城头上的战事,军帐之中,气氛多少有些严肃。 谢再义沉声道:“今日攻城,虽是试探,但诸部仍暴露不小的问题,有几次京营锐士已经打上城头,后半部兵马却衔接不上,以致占据的优势,却迟迟不能稳固下来,诸部这两天要引以为戒。” 军帐之中,在场将校闻听此言,皆是拱手应是。 谢再义问道:“红夷大炮炮弹还有几何?” 这会儿,下方一个将校起得身来,抱拳回道:“国公,炮弹堪堪够将士一月所需。” 谢再义皱了皱眉,眸光深深,不悦道:“一个月?” 那将校面色一肃,皆是道:“因为道路不便,后续炮弹还在向上运输。” 谢再义面色阴沉,不怒自威,沉声道:“等会儿,万万不能短了炮弹。” 青年将校面色凛然,拱手应是。 谢再义面色一肃,沉声道:“诸部今日多加警惕,以防蜀军趁夜劫营。” 在场众将校闻听此言,纷纷抱拳称是。 待众将出得军帐,谢再义面色肃然,起身来到点着油灯的书案之畔,拿过一方的信笺,开始书写起来,打算向京中的卫王禀告军情。 随着谢再义封为三等国公,渐渐接触到大汉朝局之上的风波诡谲。 如果没有贾珩压制文臣,武将的生存空间还会被压缩。 待书写完信笺,将其装入信封,谢再义也不多言,而后和衣而睡,静等第二天的战事。 …… …… 西北之地,曲先卫 准噶尔部的骑军大批涌入城中,接管了这座西北边陲的小城,城中的居民不少都是蒙古部族,因此倒也没有惊吓。 巴图尔晖台吉进入城中,在汉军卫城衙门当中,正在召集一众将校议事。 “曲先卫城尚小,又离我天山大本营路途尚远,留下兵马驻守,兵力少了容易再次为汉军攻破,留得多了,军需补给又不便。”巴图尔晖眉头紧锁,开口道。 说白了,就是鸡肋,食之可惜,弃之无味。 这也是金铉让汉军撤出卫城的缘由,丢下一块儿烫手山芋给巴图尔晖。 噶尔丹道:“父汗,汉军纵然有了防备,但我大军得了一座卫城,以此为堡垒,进兵安定卫,也要便利许多。” 巴图尔晖摇了摇头,朗声道:“没那么简单,汉军主力尚存,我军不论是分兵留守,还是倾巢而出,都要为汉军牵制。” 噶尔丹闻言,面色默然,一时默然无语。 巴图尔晖似是想了一会儿,吩咐说道:“来人,即刻派遣兵马攻下安定卫。” 巴图尔晖台吉道:“阿勒泰,你率领一万兵马,前去攻打安定卫,务必拿下此卫城,打通东进之路。” 阿勒泰起得身来,也不多言,就是向巴图尔晖抱了抱拳,应诺一声,然后出了厅堂,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巴图尔晖凝眸看向噶尔丹,说道:“纵然进兵不利,大不了,我准噶尔部返回天山,只要我部勇士不折损一兵一卒,将来还有踏足中原之时。” 噶尔丹道:“只是来日没有这般汉廷内部生乱的良机了。” 巴图尔晖沉吟片刻,说道:“汉廷幼主临朝,卫王大权独揽,内部生乱,或早或晚。” 噶尔丹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 随着时间过去,准噶尔部向安定卫城攻打,但并没有这么顺利。 安定卫城之下—— 阿勒泰手下的兵马正在猛攻城池,而巍峨高立的城头之上,一面面黑红缎面的旗帜随风飘扬,而守城的汉军将校,面色凝重地看向准噶尔部的番兵。 “咚咚……” 鼓声密集如雷,震耳欲聋,却招来汉军的迎头痛击。 “嗖嗖……” 一根根黑色箭矢密如雨下,一时竟箭如飞蝗,铺天盖地。 准噶尔部的勇士中箭下马,成批成批都倒在血泊之中,在地上发出连连闷哼之声。 而马嘶之声,更是响彻整个战场。 “撤,撤!” 准噶尔部的兵马终究忍受不得这样惨烈的伤亡,主动选择后退。 只留下一地狼藉。 阿勒泰向着后方撤去,此刻人吼马嘶之声响起,周围将士从马上跌落,分明减员不少。 阿勒泰高声说道:“桑格,即刻清点兵员。” 这时,一个胡子拉碴的将校,开口应了一声,然后一挽缰绳,在手下将校士卒之列来回逡巡,呼喝着军卒,清点军卒数量。 不大一会儿,伤亡清点出来,兵力损失大约在五六百众。 阿勒泰面色难看,只觉心都在滴血。 他准噶尔的勇士个顶个的都是宝贝,现在竟折损在这里,当真是令人痛心。 阿勒泰道:“先行扎营,骑军来回警戒,以防汉军冲杀过来。” 这会儿,一个骑军将校抱拳应是,而后准噶尔部的万余兵马开始扎营。 第一千六百零五章 甄晴:捷报,什么捷报? 就在谢再义所部被陈渊等人阻却于葭萌关一线时,西北方面,汉军与准噶尔部的骑军,也在茫茫荒原之上展开厮杀。 双方骑军在广袤的关外大漠,围绕军需辎重,渗透、穿刺、缠斗,可谓胜负难解。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也见到了礼部尚书柳政,柳政坐在一张小几之畔,小几上放着的茶盅,正在冒着腾腾热气,其人风仪俨然,眉宇间满是儒雅气度。 柳政年岁五十出头,头发灰白,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起身行了一礼,道:“老朽见过卫王。” 贾珩面上现出温煦笑意,伸手相扶:“柳尚书请起。” 这位昔日曾与陆理、韩癀等人参劾他的清流名臣,如今为了内阁阁臣之位,也开始向他低头了。 柳政向贾珩道了一声谢,落座下来时,略微有些局促。 贾珩问道:“柳老大人不在礼部主持部务,怎么有空到我这府上?” 柳政道:“部务由两位侍郎操持,最近光宗皇帝的陵寝将要竣工,文武百官将至陵寝吊祭,卫王最近也准备一下。” 贾珩整容敛色,道:“光宗皇帝停灵数月,是该入土为安了。” 柳政点了点头,感慨道:“光宗皇帝刚刚继位不久,就突遭横祸,实在让人扼腕叹息。” 贾珩附和道:“是啊,光宗皇帝天不假年,刚刚荣登大宝,正待振奋有为,却不想如此突遭横祸,的确让人扼腕叹息。” 柳政默然片刻,转而开口道:“卫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贾珩暗道一声,柳政这是终于忍不住了。 倒也没有拿腔拿调,而是伸手相邀柳政,说道:“柳尚书,书房叙话。” 而后,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书房之中,落座下来。 柳政沉吟片刻,似在斟酌着言辞,道:“卫王,实不相瞒,老朽有事烦扰,小女在宫中多日,想要省亲归宁,但是宫中的太后娘娘,提及宫中自有法度,后妃不可随意出宫。” 贾珩端起茶盅,拿盖碗轻轻拨弄了下茶沫,说道:“此事乃是内宫之制,柳老大人可前往宫中,与太后娘相请,求到我这府上,也不大应该吧。” 柳政默然片刻,低声道:“太后娘娘她…其妹乃是卫王的侧妃,卫王能否经由侧妃,劝说太后娘娘,让小女出宫归宁,共序天伦。” 贾珩道:“此事…我试试吧。” 柳政今日过来,显然还有下文。 果然,柳政沉吟片刻,斟酌着言辞道:“卫王,如今朝廷内阁五位阁臣,五缺其一,枢务繁忙,难免……” 贾珩诧异了下,说道:“柳尚书莫非有意?” 柳政点了点头,只觉老脸两侧有些发热,分明羞愧不已。 他堂堂两榜进士,清流名臣,按理也当入阁选为阁臣。 贾珩道:“如是按照常例,柳尚书也会有入阁之机,倒也不需如此吧。” 柳政道:“廷推人选,终究要让太后过目,太后那边儿未必允准。” 贾珩闻听此言,心头不由微动,道:“柳尚书的意思是?” 柳政道:“小女性情要强,过去难免口无遮拦,难免得罪了太后,老朽担心……” 说到最后,声音就有几许迟疑。 贾珩容色微顿,说道:“柳尚书,是想让我在太后那边儿,为柳尚书转圜两句。” 柳政闻听此言,点了点头。 谁人不知眼前的卫王,在太后跟前儿帘眷优渥,隆重无比。 柳政解释了下,说道:“老朽已经五十有二,再过几年也到了致仕之龄,这阁臣之位,也不能太过拖延了。” 贾珩赞同说道:“倒也是情理之中,原本按照常制,也该按柳尚书入阁,参预机务。” 柳政闻言,心头不由为之一喜。 贾珩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柳尚书先回去吧。” 柳政闻听此言,面色愣怔了下,显然为之愕然,道:“卫王……” 这不需要表什么忠心? 贾珩笑了笑,道:“柳尚书为风骨俨然之臣,在此无需多言,我已知之。” 柳政点了点头,闻听此言,竟涌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但旋即,想起眼前的卫王,乃是朝堂一些清流眼中的权臣外戚,连忙暂且将这感动按捺下来。 柳政拱手一礼,说道:“那老朽告辞。” 说话之间,离了厅堂。 贾珩面如玄水,也不多言,目送着柳政离去。 等他上得奏疏保举之后,那时候满朝文武只要眼睛不瞎,就会知道柳政是走了他的门路,这才入了内阁。 贾珩说话之间,离了布置轩敞的书房,向着后宅而去,在走廊之间就见到了陈潇。 陈潇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清眸莹莹如水,问道:“你刚刚去见了柳政?” 贾珩道:“刚刚和柳政说了一会儿话,他想要入内阁,托我在宫中和太后娘娘说说好话,在入阁之事上不至出了差池。” 陈潇问道:“你应下他了。” “左右不过是惠而不费之事。”贾珩道。 纵然不用柳政,朝堂上也没有多少合适的人选。 陈潇默然片刻,说道:“这几天四川方面仍然没有消息?” 贾珩看向陈潇,道:“蜀难艰难,想要破关而入,的确不大容易。” 巴蜀三陈之乱,虽然因为高仲平的陨命,导致攻略难度由炼狱降至中等,但也没有到容易的程度。 陈潇道:“谢再义方面率领的兵马会不会有些少了?” 贾珩低声道:“我先前是考虑到蜀道艰难,兵力再多也铺陈不开。” 陈潇道:“我觉得可以试调拨湖广之兵援蜀,两相夹攻,或可收得奇效。” 贾珩低声说道:“现在天下各省督抚都看着,调拨地方都司兵马攻蜀,给人一种京营无力弹压局势的感觉,中枢方面威信会动摇。” 调拨湖广兵马入川,极容易导致湖广空虚,不定又闹出什么乱子来,这在满清之时就有先例。 陈潇道:“那你得入宫和甄晴好生说道说道。” 等会儿又得进宫侍寝了。 贾珩道:“这几天也该过去看看了,四川方面兵事迟滞,再加上西北方面曲先卫丢失,只怕宫中焦虑不胜。” 甄晴毕竟是女人,见得这一幕,或许还以为局势崩坏,为了自家宝贝儿子的江山,多半对他各种怨怼了。 陈潇点了点头,道:“去吧。”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快步出了殿中,向着外间而去。 宫苑,坤宁宫 正如贾珩猜测的那样,甄晴此刻同样在生着闷气,不远处一对儿双胞胎儿女,这会儿正在拿着千字文读着。 陈杰和茵茵两个人,这会儿已经三四岁了。 “西北方面,丢了两座卫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甄晴在一旁开口说着,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现出恼怒,说着,将手中的一份奏疏放在一旁的木凳小几上。 四川的捷报没有送到,西北的奏报先一步到得京城,经由军机处递送至甄晴案头。 那女官小心翼翼说道:“娘娘军机处那边儿说卫王那边儿已经先一步得到西北的奏报,并说这是计策。” 甄晴白腻玉容微冷,娇叱道:“来人,即刻去召卫王进宫,哀家有话问他。” 那个混蛋究竟是怎么搞的,当初说好的,迅速平定三地叛乱,谁知这么久了,三地叛乱还没有平定,竟然拖延到了这么久。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殿中,看向甄晴,说道:“娘娘,卫王递了牌子,想要求见娘娘。” 甄晴愣怔了下,旋即,冷声道:“来的正好,宣!” 随着内监去而复返,少顷,只见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从外间快步而来,面容沉静,行至近前,向着甄晴行礼道:“微臣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千千岁。” 甄晴容色微顿,轻声说道:“卫王还请平身。” 说着,吩咐一旁的内监看座。 而后,就有内监搬来一只绣墩,放在殿中一侧。 贾珩道了一声谢,道:“娘娘。” 不远处的陈杰瞪大了眼睛,有些好奇而崇拜看向那蟒服青年。, 茵茵也扬起那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那蟒服青年,道:“干爹。” 贾珩道:“茵茵。” 自家这一对儿龙凤胎子女,遗传了他和甄晴的容貌,粉雕玉琢,可爱伶俐。 说话之间,近前,一下子抱起自家女儿,粉雕玉琢,奶香奶气。 茵茵这会儿凑到贾珩近前,“吧唧”亲了一口,柔声说道:“干爹怎么不找我玩啊。” 贾珩低声说道:“干爹忙着外面打仗的事儿,没有空啊。” 甄晴狭长、清冽的凤眸盯着那蟒服青年和自家女儿互动,说道:“西北方面究竟怎么回事儿?关西七卫,已经丢了两卫,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抱起茵茵的香软娇躯,正色说道:“此事,正要和太后娘娘叙说。” 甄晴闻听此言,清冽而闪的凤眸凝视着那蟒服青年,冷峭说道:“本宫倒要听听你有什么计策?” 贾珩也没有对甄晴的态度在意,道:“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此乃兵家用兵之要,关西七卫在崇平年间收复之时,曾以哈密、沙州、赤斤蒙古三卫为防守重点,只因这三卫乃直通西域的通衢要道,控制三卫,也就控制了关西。” 贾珩说着,看向面上现出若有所思之色的甄晴,给予甄晴消化时间。 磨盘是越菜越爱玩。 甄晴脸上默然片刻,开口道:“来人,去军机处取来一份西北关西七卫的舆图,本宫看看你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地方。” 贾珩:“……” 不知地理,还想当武则天一样的政治家,磨盘只怕是个大号慈禧。 内监领命而去。 甄晴转而看向贾珩,说道:“你接着说。” 贾珩这会儿张嘴接过茵茵拿过一旁果盘中递至自己嘴里的葡萄,咀嚼了下,笑道:“真是乖女儿。” “干爹~~”茵茵声音酥软、甜糯。 贾珩整理了下言辞,说道:“至于曲先卫和阿端卫,两地地理偏僻,汉民不多,原本就不足以据守城池,如今准噶尔领兵前来,想要夺回哈密卫、沙州卫,兵马来势汹汹,我西北方面兵力虽优渥,但在野战上,面对准噶尔,没有多少优势。” 甄晴道:“那不更应该依托城池?” 贾珩高看了一眼甄晴,暗道,磨盘真是天资聪明,可能受制于女人的见识。 想了想,贾珩解释说道:“但如果摊大饼,分散兵力守多座卫城,反而容易被准噶尔部兵马来回调拨,最终守不住城池。” 甄晴柳眉挑了挑,那双妩媚流波的凤眸当中不由现出思索之色,朗声说道:“这般说,倒也是这个理。” 贾珩道:“所以,西北庞师立和金铉两人,选择放弃曲先卫和阿端卫,集中兵力防御哈密、沙州等核心诸卫,足可控遏\b关西,反而准噶尔部需要派兵驻守丢失两卫,转运辎重,这就给了我汉军的机会。” 甄晴面上现出若有所思,恍然了下,说道:“这就是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这会儿,两个年轻内监从外间出来,低声说道:“娘娘,舆图来了。” 说话之间,几个嬷嬷和内监搬过一架竹石锦绣屏风,将舆图挂将上去,然后在两侧垂手侍立。 贾珩来到屏风之前,指着舆图,道:“这里是关西七卫……” 等甄晴听贾珩叙说而毕,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顿时现出一抹思索之色,低声道:“那你什么时候出兵远征西域?” 贾珩不假思索说道:“等巴蜀平定之后,大概两三年后吧。” 摆平内部朝堂,休养生息,大概就是那个时候。 “藏地呢?”甄晴弯弯柳叶细眉之下,狭长、清冽的凤眸眨了眨,低声说道。 “看蒙王那边儿的动向。”贾珩道:“如果蒙王能够一举拿下藏地,藏地的局面,以后还要复杂一些。” 蒙王额哲,只怕还有一些恢复蒙古汗国的野望,起码落一个世袭藩邦的名头。 至于为何不选择察哈尔,因为察哈尔蒙古离京城太近,辽东更是朝廷的防备重点。 还真不如藏地和青海可以做一方土霸主。 其实,他倒是不强求,在篡位之后,平定西域和藏地,挟功劳和威望加身。 之后,他的征程还有中南半岛的南越故地,以及澳洲。 甄晴柳眉弯弯如柳叶,美眸莹莹如水,柔声说道:“那也好,等过两年,杰儿也大了一些,让他借着着两次战事,好好观摩一下军国大事。” 这些将来都是她的杰儿在位期间的功劳。 杰儿天子聪颖,将来有大帝之姿。 这般想着,甄晴转过螓首,看了一眼自家儿子。 而陈杰这会儿正拿过一个苹果,嘎嘣正在吃着。 让甄晴心头为之一气。 这孩子,也不怕吃坏肚子。 就在这时,宫殿外间忽而传来一道内监的声音,道:“娘娘,军机处那边儿得了捷报。” 甄晴\b闻言,玉容一喜,讶异问道:“捷报,什么捷报?” 那内监道:“四川的辽国公,递送了消息,巴蜀之阳平关、保宁府城皆被京营攻破,大军进抵葭萌关。” 经过几天的快马加鞭,谢再义在巴蜀的进兵情况也终于递送神京。 贾珩闻言,笑了笑道:“倒是一桩好消息。” 甄晴那张白腻如雪的面容上也现出一抹欣然之色,说道:“军报呢,去军机处把军报拿过来,让哀家看看。” 那内监闻听此言,就是转身离去,前往军机处去取军报了。 甄晴又将目光看向那正在与自家女儿逗弄着的贾珩,道:“巴蜀那边儿是不是要打赢了。” 贾珩捏了捏自家女儿秀挺的琼鼻,笑了笑,道:“别高兴太早。” 甄晴:“……” 这叫什么话?难道巴蜀之战还有变数? 茵茵轻哼一声,用绵软小手打开贾珩的手,糯声道:“干爹讨厌~” 甄晴柳眉挑了挑,美眸眸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茵茵,去和你阿弟玩去。” 陈杰这会儿,那双眼眸骨碌碌转动不停,听着两人叙话,的确如甄晴所言,聪颖过人。 甄晴柔声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贾珩面上不由现出为难之色,说道:“高家在四川经营许久,巴蜀关隘重重,金牛道自古就是险绝之地,现在蜀军屯驻在葭萌关,再想如先前破阳平关和保宁城那般势如破竹,却是不大容易。” 甄晴凝眸看向贾珩,道:“那你接下来有何破敌之策?” 贾珩面上现出智珠在握之色,笃定道:“高家所扯反旗,巴蜀之内的官吏未必心服,况且如今天下太平,四夷宾服,彼等附逆,也多是迫于形势,朝廷当行攻心之计,招降纳叛,不战而屈人之兵。” 说着,忽而抬眸,目光灼灼地看向甄晴。 甄晴蹙了蹙修眉,说道:“你看哀家做什么?” 贾珩道:“娘娘可以让内阁拟旨,提及巴蜀三陈之乱,只是高家和陈渊、陈然、陈炜所为,只要纳关来降,及时反正,朝廷对彼等不加罪不说,还会加官进爵,不信没人不动心。” 所谓堂皇大势,不利用白不利用。 甄晴闻听此言,春山如黛的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凤眸当中不由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第一千六百零六章 贾珩:你还想垂帘听政十年?(求下月票!) 坤宁宫,殿中 甄晴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从内监手中接过军报,那张香肌玉肤的白腻脸蛋儿上,阅览而罢,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甄晴凝眸看向贾珩,低声说道:“卫王,哀家有话要和你说。” 然后,吩咐着女官,将陈杰和茵茵带至偏殿读书。 丽人起得身来,向着里厢暖阁而去。 说话之间,两人落座下来。 贾珩拉过丽人的纤纤柔荑,就近而坐。 嗯,现在宫中并无其他男人,几乎任他横淌。 甄晴翠丽修眉之下,美眸眸光莹莹如水,柔声说道:“四川那边儿,京营大军顿兵于葭萌关之下,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珩想了想,低声说道:“谢再义为骁勇之将,这次领兵出征……” 甄晴柳眉弯弯,凤眸狭长、清冽,低声说道:“哀家想着,你能不能过去一趟?” 丽人说着,起得身来,蹲将下来,伸出纤纤素手,窸窸窣窣地解开那衣袍,将青丝如瀑的螓首凑近过去。 贾珩面色微顿,垂眸之间,看向那张秀丽明媚的脸蛋儿,这等母仪天下的太后娘娘,尽心服侍于他,的确让人欲罢不能。 甄晴轻轻撩起耳边的一缕秀发,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时凹时陷,待换气之时,抬眸看向贾珩,低声说道:“你倒是说说四川还有天下的局势啊。” 这个混蛋,就知道享受是吧? 贾珩默然了下,低声说道:“四川方面,待内阁拟定旨意之后,蜀军将校定然人心浮动,那时候,朝廷可以再降一旨,取高家首级,加官进爵。” 贾珩嘶了一下,眉头跳了一下。 贾珩低声说道:“此外,甚至可以动员在京中四川籍的官员,给位于四川的官员写信,晓之以大义。” 甄晴闻听贾珩所言,温声道:“此法甚好。” 说话之间,起得身来。 贾珩近前,轻轻揽过甄晴的丰腴腰肢,将丽人拥在怀中,低声说道:“四川之乱易定。” 甄晴轻哼一声,眸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杰儿已经发蒙了,你什么时候教教他。” 贾珩面色微顿,低声道:“现在学什么文韬武略,未免太早了一些。” 甄晴眸光莹莹如水,低声道:“那你平常多进进宫,多陪陪他才是。” 贾珩面色微顿,也不多说其他,感受到那丰圆酥翘,心神就是一阵微颤。 甄晴琼鼻腻哼一声,那张丰容盛鬋的脸蛋儿似氤氲浮起两朵红晕,而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美眸妩媚流波。 贾珩目光温煦,轻声说道:“给你说一桩事儿。” 柳政托付给他的事,这个时候与甄晴说一声,却是最好不过。 嗯,或许这也叫枕头风? 甄晴发髻之间的金簪轻轻摇晃不停,贝齿咬着粉唇的樱唇,颤声道:“什么事儿?” 贾珩道:“高仲平被斩之后,内阁阁臣缺了一位,次辅按例有齐昆补位,但内阁还缺一位阁臣。” 甄晴闻言,凤眸眯了眯,说道:“怎么,你又想安插亲信?” 贾珩眉头挑了挑,遽然起得身来,抱住甄晴的丰腴腰肢,低声道:“安插……什么亲信?” 甄晴连忙搂紧了贾珩的脖子,声音百转千回,柔情百媚,朗声说道:“那你想举荐谁?” 贾珩低声道:“倒也不是举荐,礼部尚书柳政按照常制,内阁将会廷推其入阁。” 甄晴容色微顿,低声说道:“柳妃之父?” 贾珩道:“的确是柳妃。” 甄晴玉容明媚如霞,声音娇俏几许,低声说道:“柳妃前些时日,说要去为光宗皇帝棺椁守灵,哀家如果不是念及杰儿刚刚登基,为杰儿积点仁德,都想送她下去和光宗皇帝团聚。” 贾珩听着丽人所言,心神多少有些古怪。 磨盘当上垂帘听政的太后之后,在权势的作用下,变得的确阴狠了许多。 嗯,似乎更有几分韵味。 念及此处,贾珩心神一跳,只觉心火燎原,悸动莫名。 两人痴缠了也不知多久,直到午后时分。 …… …… 金钩束起帷幔的御榻之上,贾珩身后抚着丽人丰盈柔软的雪子,眸光莹莹如水,轻声说道:“差不多了吧?” 甄晴这会儿,一下子搂过贾珩的脖子,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两侧现出两抹酡红气韵。 贾珩整容敛色,一下子穿好蟒服衣袍,看向娇躯绵软如蚕的丽人,凝眸盯着那张玉颜姝丽的脸蛋儿,心神也有几许自得。 甄晴翠丽修眉弯弯一如柳叶,白皙脸蛋儿两侧微微泛起几许红晕,低声道:“你不用罢饭菜再走?” 贾珩道:“别人瞧见盘桓这么久时间,恐怕不太好。” 甄晴翠丽修眉弯弯,一如柳叶,晶然美眸莹润如水,没好气说道:“你刚才折腾的时间可也不少。” 贾珩一时之间,默然无语。 也不知刚才究竟是谁搂着他的脖子,折腾个不停。 不过……在这吃个饭再走,倒也不迟。 贾珩道:“那我晚一些再回去。” 甄晴探出一只雪白莹莹的藕臂,撑起绵软如蚕的身子,穿上一袭裙裳,呼吸之间,檀口细气微微。 丽人那张丰润、明媚的脸蛋儿,犹如春睡海棠,在经雨之后,更见酡红如醺,白里透红。 贾珩来到书案之侧,提起一只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旋即,递送给甄晴。 甄晴那张香肌玉肤的玉容彤彤如火,莹莹如水的美眸,嗔白了一眼那蟒服青年,接过茶盅,粉唇贴合而下,啜饮了一杯。 贾珩道:“光宗皇帝,过段时间就要下葬了。” 时节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建兴元年的八月,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甄晴抬起那张雍丽、丰艳的玉容之时,那张俏丽玉颜上就是笼着欣然之色,柔声道:“是啊,总算告一段落了,再有几个月,杰儿就该改元了,年号定了吧?” 贾珩道:“内阁方面打算定年号为乾德,明年就是乾德元年。” 乾德年号,历史上有人用过的,前蜀后主王衍,以及宋太祖赵匡胤。 甄晴感慨说道:“杰儿也四五岁了,等十五岁,再让他亲政。” 贾珩:“……” 你还想垂帘听政十年? 不过,真的十年之后,磨盘未必会舍得放下大权,权力本身就有瘾。 甄晴翠丽修眉之下,美眸沁润着媚意,说道:“等杰儿长大,我也就享享清福了。” 贾珩清声道:“现在难道就不能享清福了吗?” 甄晴秀美、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妩媚流波的美眸嗔白了一眼那贾珩,嗔怪道:“你不知道你儿子多淘气。” 贾珩道:“将来毕竟是一代英主,幼年之时淘气一些也是应该的。” 男孩儿,从小原本就淘气一些。 “这话,本宫爱听一些。”甄晴两道翠丽修眉挑了挑,美眸莹莹如水,柔声道。 两人拌着嘴,而后起得身来。 “你先去看看茵茵和杰儿,本宫沐浴过后,一同用饭。”甄晴翠丽修眉之下,嗔怪说道:“每次过来,都没有和杰儿和茵茵说话,连孩子多大了,只怕还不知道。” 只怕眼前之人还当自家孩子还在襁褓之中呢。 哼……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言,旋即,向着偏殿而去。 待重新来到偏殿,贾珩抬眸看向正拿着一本千字文读着的陈杰,唤道:“杰儿。” “干爹。”陈杰扬起一颗小脑袋,看向那蟒服青年,面上满是欣然之色。 贾珩笑了笑,说道:“杰儿识多少字了。” 陈杰似是自豪说道:“干爹,我认识有一百多个字了。” “那干爹考考你。”贾珩笑了笑,拿过千字文,指着一个字,道:“这个念什么?” “荒。”陈杰口齿伶俐,指着千字文上的字迹说道。 贾珩笑了笑,说道:“杰儿真是长大了。” 嗯,的确已经不是襁褓中的婴儿了。 他好好查…想了想,陈杰与茵茵是生于崇平十六年,还是崇平十七年来着,的确记不大清了。 不过崇平在位二十年,再到建兴元年,的确是四五岁了。 至于大女儿贾芙,生在崇平十六年,他封为一等国公时,也已经五六岁了。 一晃眼,孩子们真是大了,在后世都该上小学了。 不远处的茵茵撇了撇嘴,糯软说道:“干爹,他就记住那两个字。” 陈杰朝自家姐姐做了个鬼脸,道:“我记得多了呢。” 贾珩剑眉之下,明眸满是宠溺之意,笑了笑说道:“茵茵认识不少字了吧。” 茵茵轻哼一声,糯声道:“我认了四五百个了,不像阿弟那样笨笨的。” 贾珩容色微顿,说话之间,行至近前,一下子抱过茵茵,看向那张粉雕玉琢的脸蛋儿,亲了一口道:“茵茵,给干爹亲一下。” 在几个女儿当中,茵茵眉眼应该是最像他的,将来也不知是什么性情。 茵茵忽而糯声说道:“干爹身上好香啊。” 贾珩面色一黑,暗道,忘了先前才和甄晴痴缠过,这会儿一身的脂粉香艳气息。 将自家宝贝女儿放下来。 过了一会儿,西窗暖阁之中,传来甄晴的清冽声音,道:“子钰。” 说话之间,但见丽人换了一身广袖素色衣裙,而那张丰容盛鬋的脸蛋儿上,刚刚沐浴之后,可见酡红如醺。 贾珩凝眸看向甄晴,暗道,随着时光沁润来回,磨盘似乎也渐渐有几许风华绝代的感觉。 甄晴吩咐着一旁的内监,道:“吩咐御膳房,准备一下膳食。” 甄晴嗔怪了下,说道:“好了,你也别抱着茵茵了。” 贾珩点了点头,将茵茵抱将下来。 茵茵脸蛋儿粉腻,眼眸灵动非常,糯声说道:“我和干爹抱抱。” 贾珩笑了笑,说道:“等会儿,吃饭呢。” 甄晴道:“过两天,让雪儿也带着她的孩子,过来这边儿,几个孩子也聚聚。” 贾珩点了点头,应了一声,而后与甄晴就用起饭菜。 …… …… 待到用罢饭菜,贾珩没有在屋里多作盘桓,就向着外间而去。 宁国府,书房之中—— 贾珩举步之间,返回书房,抬眸之间,就已看到陈潇。 陈潇轻声说道:“巴蜀方面,谢再义让以六百里加急递送过来的机密军报,你过来看一下。” 贾珩拿过陈潇递送来的军报,阅览而罢,温声说道:“走阴平道和米仓道,倒也未尝不可。” 有些招式不怕老,好用就行。 陈潇翠丽柳眉之下,凝眸看向贾珩,问道:“你方才不是进宫去见那妖后了,那妖后说了什么?” 贾珩道:“我出了主意,让内阁拟定旨意,给巴蜀方面招降纳叛。” 陈潇点了点头,道:“攻心为上,倒也是一桩好计策。” 贾珩说着,在一方绣墩上落座下来。 陈潇蹙了蹙修丽双眉,莹莹如水的明眸粲然如虹,嗔怒道:“你这身上都是什么味儿,等会儿赶紧洗洗去。” 看来和那磨盘没少痴缠来回。 贾珩道:“哪一次不是这样,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嗯,潇潇的鼻子依旧是这么灵。 过了一会儿,晴雯举步进入书房当中,翠丽修眉之下,明眸莹莹,道:“公子,琏二奶奶刚才过来唤你呢。” 当初那个削肩膀,水蛇眼,眉眼间满是狐媚之气的少女,经过五六年过去,身形也丰盈了许多,多了几许养尊处优的贵气。 贾珩道:“等会儿,我沐浴换身衣裳以后,再过去。” 凤姐这个时候唤他,想来是有什么事儿。 晴雯轻轻应了一声,道:“那我伺候公子沐浴。”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与陈潇说了一会儿话,前去沐浴更衣。 贾府,丛绿堂 凤姐坐在厅堂高几之畔的梨花木椅子上,正在低头品着香茗,只是这会儿丽人那张艳丽无端的脸蛋儿上,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平儿则在一旁站着。 就在这时,廊檐外传来阵阵熟悉的脚步声,旋即,可见青衫直裰,身形挺拔的蟒服青年,举步迈入厢房之中。 平儿连忙起得身来,声音娇俏说道:“王爷,来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平儿,有段日子没见着了。” 说来也有段日子,没有和凤姐和平儿在一块儿闹着。 所以,凤姐过来寻他,应该不是突然有孕了这么一回事儿。 平儿点了点头,然后来到一旁的小几旁,给贾珩斟了一杯茶,眸光痴痴地看向那蟒服青年。 贾珩近前,目光诧异地看向凤姐,说道:“怎么回事儿?” 凤姐语气复杂,说道:“刚刚贵州那边儿,琏二托人来了书信。” 贾珩道:“怎么了?” 难道琏二死了?嗯,如果死了,不会托人来书信。 凤姐柳眉之下,莹润剔透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琏二搞大了当地典狱女儿的肚子,生了个孩子,现在人家正要找说法呢。” 贾珩:“……” 贾琏可真是走到哪儿都少不了这一遭儿,这都被流放出去有六七年了吧。 贾珩眸光莹莹如水,问道:“人家想要什么说法?” 凤姐面色有些难为情,羞恼说道:“琏二说自己是你的族兄,然后就先写了一封书信给我,让我……向你求情。” 凤姐说着,就从袖笼中取出一份书信,递给贾珩。 贾珩成为大汉卫王,掌管朝政中枢枢务,哪怕是远在偏远的贵州之地,也知道了贾珩的动向。 贾珩伸出手来,拿过那一封书信,阅览而罢。 想了想,笑了笑道:“这位地方官,无非是想要以此攀附罢了,只怕这贾琏能够得了那位官员之女,多半也是那位官员的默许,既是已经珠胎暗结,那就让贾琏娶了他的女儿。” 现在已不是崇平年间,只是他一封书信的问题。 凤姐春山如黛的翠丽修眉之下,那双清冽而闪的丹凤眼莹莹如水,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贾珩道:“我等会儿给贵州都指挥使司张甫书信一封,让他关照一下,为两人做媒。” 他是军机大臣,贵州都指挥使张甫会卖他一个面子。 至于贵州巡抚孙璿,未必会听他的招呼,但也不一定。 从目前而言,地方督抚当中,河南巡抚史鼎、安徽巡抚李守中、台湾巡抚徐开,这些人算是他的嫡系。 \b此外的其他巡抚,如湖广,云贵,江浙,两广,交集不多,还是文官集团阵营。 地方都司指挥使,他还没有来得及工安插人手。 这就是先前他顾忌文官集团的缘由。 偌大一个王朝,庞大的官僚机器,不是他不到十年的起家,能够安插完的。 地方督抚的态度,虽然会看中枢的走向,但也未必不会讲大义名分。 凤姐吊梢眉之下,丹凤眼现出安定之色,说道:“如是这般,那这件事儿也就了了。” 距离贾琏流放已经过去了六七年,凤姐甚至已经记不得贾琏的样子。 贾珩道:“贾琏能够在贵州安定下来,传承下一房血脉,贾府长房也不算绝嗣,等过个几年,朝廷大赦,再放回来倒也没有什么。” 不管如何,凤姐现在跟了他。 不过,贾琏会不会生下女儿巧姐。 …… …… 第一千六百零七章 凤姐:带上那封信,等会儿我念给你听…… 神京,宁国府,丛绿堂 待敲定贾琏之事,贾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旋即看向落座在小几之畔的凤姐。 丽人内着粉色缎子抹胸,外罩石榴红缎面撒花对襟褙子,下着浅黄竹菊万字福寿刺绣马面裙,葱郁秀发梳成精美云髻,以一根碧玉簪子定住,玉容艳丽无端,而那张丰润、明媚的脸蛋儿,似氤氲浮起两朵红晕。 凤姐抬眸看向贾珩,只是丽人丹凤眼中似是跳动着蓬蓬火焰,眼神之中似乎带着几许灼灼之意,想要将贾珩燃一空。 贾珩放下茶盅,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凤姐柳梢眉挑了挑,娇笑道:“来都来了,我和平儿可有段日子没见你了。” 平儿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羞红如霞,迎着那蟒服青年的目光注视,心神当中有着几许思念。 她也有些想王爷了呢。 贾珩迎着两双痴痴而望的眸子,面色顿了顿,说道:“好吧。” 真是刚刚在宫中和磨盘一场鏖战,回来之后,就碰到了凤姐和平儿。 幸在他二十来岁,正是血气方刚之时,倒也不惧其他。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起得身来,正欲向着从绿堂里厢而去。 此刻,凤姐翠丽秀眉之下,丹凤眼中似吮着一丝妩媚,道:“带上那封信,等会儿我念给你听。” 贾珩:“……” 好,这么会玩是吧? 凤姐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说话之间,凑近而去,纤纤素手解开那少年的衣襟,将那张艳丽无端的脸蛋儿凑近而去。 贾珩垂眸看向正在忙碌不停的凤姐,剑眉挑了挑,那张沉静、冷峻的面容上现出阵阵舒爽。 凤姐抬眸之间,晶莹熠熠的美眸当中,似沁润着丝丝缕缕的媚意。 而平儿则凑近而来,那张白腻如玉,几乎如发面团一样的脸上满是羞意。 少顷,贾珩扶着凤姐的丰腴腰肢,就是在水光润滑当中徜徉来回,不能自拔。 而凤姐拿过一封书信,开始念诵起来。 凤姐其实识字不多,但这会儿因为先前平儿念过一次,倒也记得像模像样。 贾珩面色不由古怪了下,身形微动,只觉心火熊熊燃烧。 凤姐念诵了两句,也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娇躯颤栗不停,遂不再念诵着那书信。 平儿则是搂过贾珩的脖子,将两片粉润微微的唇瓣,凑近而去,亲昵着贾珩的唇瓣。 贾珩此刻神情舒爽,感受到主仆二人的尽心侍奉。 一直到傍晚时分,晚霞漫天,如锦似缎。 贾珩看着娇躯玫红气韵团团的丽人,心神当中就有几许心满意足。 凤姐这会儿娇躯瘫软成一团烂泥,一根手指都不想动,那张丰润、明媚的脸蛋儿,滚烫如火。 贾珩愣了下,说道:“天色不早了,该吃晚饭了。” 凤姐“嗯”了一声,修眉之下,狭长、清冽的凤眸莹莹如水,说道:“你先起来,我和平儿等会儿再起来。”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穿上一袭紫红蟒袍,起得身来。 说话之间,快步出了从绿堂,此刻厅堂之外,彤彤晚霞映照在青砖黛瓦的房舍上,犹如披了一层纱衣。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沿着绿漆栏杆的回廊,向着书房而去。 这会儿,陈潇正在与顾若清两人,这会儿坐在窗户之侧,下着围棋,两人本身都是清冷的气质,此刻坐在一起,倒真有几许并蒂双莲,随风摇曳的即视感。 这会儿,听到书房之外传来的脚步声,陈潇抬眸看向那蟒服少年,笑了笑,说道:“回来了?” 贾珩眸光含笑道:“回来了。” 陈潇打量了一眼贾珩,忽而幽幽道:“你哪天死在女人床上,我都不觉得奇怪。” 贾珩面上就有些不自然,道:“也是许久没有见她们两个了。” 陈潇放下一颗棋子,眸光莹莹如水,柔声道:“你许久没有见的人多了。” 贾珩道:“你这么说,倒也是。” 顾若清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人叙话,而后,起得身来,来到一旁的茶几旁,给贾珩斟了一杯茶,转身递将过去。 贾珩道了一声谢,道:“等会儿还得沐浴。” 陈潇嗤笑一声,道:“一天洗三回。” 贾珩也没有在意,问道:“锦衣府那边儿可有藏地和西北的急报?” 陈潇摇了摇头,道:“都还没有消息,尤其是蜀地,想来进兵不大顺利。” 贾珩道:“也不知前往阴平道的贾芸如何了。” 这会儿,晴雯扭动着纤纤腰肢,一下子进入厢房,请贾珩至厢房之中沐浴更衣。 贾珩遂没有在书房之中多作盘桓,而是向着大观园而去,打算去看看妙玉娘三个。 …… …… 大观园,栊翠庵 夜幕低垂,灯火通明,煌煌而照,人影憧憧。 栊翠庵当中,妙玉正在与邢岫烟落座下来,随着这几个月过去,丽人也渐渐恢复一些体态,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重新又恢复清冷模样。 只是眉梢眼角之间多了几许妩媚成熟的人妻韵味。 而不远处的贾茉已经好几岁了,这会儿,正是歪着一只可爱乖巧的脑袋,瞧着妙玉和邢岫烟前去。 妙玉此刻落座在一方厅堂之中,明丽秀眉之下,明眸眸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岫烟,肚子还没有动静吗?” 邢岫烟朗声说道:“是没有动静,再说王爷这段时间,也没到我这边儿。” 妙玉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在这一刻分明就有些酡红如醺,晶然熠熠的明眸眸光莹莹如水,说道:“他最近按说不忙着才是?” 邢岫烟放下一颗棋子,语气怅然若失,说道:“四川的战事一直僵持着,西北那边儿听说也没有进展,王爷这段时间烦心着呢。” 妙玉闻听此言,就是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似蒙上一层浅浅红晕,彤彤灯火映照之下,嫣然明媚,光彩照人。 这会儿,茉茉正在逗弄着弟弟,握住自家弟弟贾蒙的绵软小手,软声道:“叫姐姐。” 茉茉以往都是唤贾芙为姐姐,还没有被人叫过姐姐。 而小家伙贾蒙,那张白腻如玉的小脸,满是笑呵呵地看向茉茉,那双晶然莹莹的眸子,灵动非常,一看就是天资聪敏之人。 就在这时,丫鬟素素一手挑起垂挂在门上的帘子,举步进入厢房之中,欣喜说道:“夫人,王爷来了。” 妙玉姝丽、明媚的玉颜忍不住现出丝丝缕缕的笑意,就有些没好气说道:“说曹操,曹操到。” 说话之间,一道黑影在屏风上由长变短,凝眸看向那从外间进入厢房的青年,白腻无瑕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诧异。 贾珩面上挂着和煦的笑意,道:“妙玉,岫烟,这会儿正在玩着呢。” 说话之间,行至近前,凝眸看向妙玉和邢岫烟。 “爹爹~”这会儿,茉茉一眼就瞧见了贾珩,朝着贾珩甜甜唤了一声。 贾珩道:“茉茉,过来让爹爹看看。” 说着,一下子抱起自家女儿茉茉。 “吧唧…”茉茉这会儿亲了一口贾珩,声音萌软:“爹爹怎么这几天不过来看我呀。” “爹爹还要陪着其他弟弟妹妹。”妙玉翠丽柳眉之下,莹莹而闪的清眸,眸光可见妩媚流波,就在一旁接话说道。 贾珩:“……” 妙玉这是在为孩子打抱不平,还是在为自己? “胡说什么呢,别教坏孩子了。”贾珩老脸上顿时就有些挂不住,说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妙玉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晶然美眸柔润微微,轻哼一声,说道。 邢岫烟就在一旁看着两人拌嘴,恍若出云之岫的秀眉下,明眸晶莹剔透,似是忍俊不禁。 贾珩道:“最近蒙儿怎么样?” 妙玉道:“挺好的,这几个月,你好像又长大了一些。” 贾珩凑近而去,看向那婴儿,伸手握住那只绵软不胜的小手,道:“蒙儿,她看着真像你。” 妙玉没好气道:“我看着眉眼倒像你。” 贾珩这会儿抱起襁褓中的婴儿,道:“真是长重了一些。” “啊啊……” 这会儿,那婴儿向着贾珩哭泣。 贾珩笑了笑,打趣道:“这是不让爹爹报?” 妙玉嗔怪道:“你看你,十天半月不来一回,孩子都不认得你了。” 贾珩笑了笑,打趣道:“这孩子还认生呢,将来别也是个乖僻怕生的性子。” 妙玉:“……” 这人究竟说谁呢? 这会儿,妙玉伸手就将那襁褓中的婴儿抱将过来,因为生产之后,渐渐丰润柔婉几许的脸蛋儿,似蒙起酡红红晕。 说来也奇,贾蒙顿时不再哭泣了。 贾珩道:“这孩子还是和你亲一些。” 妙玉轻哼一声,道:“也不看是谁十月怀胎。” 贾珩笑了笑,落座下来,这会儿邢岫烟端上一只茶盅。 而这会儿,贾茉在一旁的床榻上,有怏怏不乐。 爹爹一过来就和阿弟玩去了,爹爹也不抱她了,哼…… 小丫头正是粘人玩的年纪,难免吃起了自家弟弟的醋。 …… …… 暂且不提贾珩在京中与妻儿共序天伦之乐。 巴蜀,葭萌关 距离京营大军抵近关城已经是四五日过去,这四五日来,京营不停对关城进行攻打,但并无太多进展。 而关城之上的蜀军,在初始被京营兵马的强大炮火吓到之后,随着时间过去,也站稳了跟脚,牢牢守住城池。 关城厅堂之内—— 陈渊正在和魏王陈然和梁王陈炜一同饮酒叙话,这几日的惨烈守城之战,最终关城岿然不动,也让陈渊原本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将下来。 陈然默然片刻,朗声说道:“京营兵马顿兵在坚城之下,粮秣消耗庞巨,时间一长,士气磨灭,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陈渊点了点头,道:“堂弟所言甚是,那贾珩小儿如此托大,只选派了五六万兵马,就想打下蜀地,简直痴心妄想。” 陈炜道:“城中粮秣足可支应两年,那时候汉军比那个……” 高渤也接过话头儿,低声说道:“不用等两年,九州之地的豪杰志士见朝廷无法奈何蜀地,定然风起云涌,群起而应。” 陈然闻听此言,心头却有些苦笑。 至此,他是再不信什么忠臣义士群起而应了。 只怕在天下人眼中,他与陈渊等人同流合污,谋逆造反,已是丧心病狂,活罪于天。 如果再加上先前逼宫父皇一事…… 陈然念及此处,心头不由涌起一阵绝望之意。 或者说,随着时间流逝,魏王陈然也对前途没有了多少信心。 京营,营盘—— 谢再义此刻立身在蒿草深深的高坡之上,手里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城头的蜀军,低声道:“不好攻打了。” 一旁的副将宁复,面上忧色密布,说道:“国公,蜀军士气高涨了许多。” 谢再义冷笑一声,说道:“自以为挡住了我京营的进攻,能不高涨吗?” 所谓,打出了自信。 谢再义眉宇之下,目光咄咄而闪,凝眸看向一旁的副将宁复,温声道:“召集众将,至军帐之中议事。” 宁复应了一声,拨马返回营房。 而后,随着京营军将聚集于大帐之中,人头攒动,灯火通明。 谢再义落座在中军帅案之后,低声说道:“这几日,大军困顿于葭萌关前,不得寸进,诸位都说说,如何破敌。” 下方落座的都是京营的 既有肖林、邵超这样的果勇营宿将,也有如周栋等辽东之战的和后起之秀。 自崇平十五年,贾珩担任检校京营节度使,以天子剑节制十二团营以来,这六七年的时间,率领京营东征西讨,南征北战,京营涌现了大批后起之秀。 原本的中层将校也逐渐走到了高层将校之列,而这些人渐渐都成了卫王一系的羽翼。 “辽国公,末将以为,蜀军依仗雄关坚守,我大军想要攻破,需得数倍蜀军才是,眼下兵力经过两次抽调,需要增兵。”这会儿,一个面容沉稳的中年将校,其名林逢节,面色一肃,开口说道。 这会儿,另外一个紫红脸膛的青年将校,说道:“辽国公,我京营兵力已经足够,况且蜀道艰难,纵然增兵再多,也难以铺展开兵力,还是需加派红夷大炮。” 谢再义眉头皱了皱,道:“除了增兵,和增炮,没有其他破敌之策了?” 这是个人都能想出来的法子。 “是否掘地道进入关城?”这会儿,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将校开口说道。 “关前大部分都是山石,如何掘以地道?”这会儿,邵超皱眉说道。 那中年将校闻言,面上也有些尴尬。 “在关城之下挖洞,向洞中埋炸药。”这会儿,一个身形魁梧的青年将校开口说道。 谢再义眸中现出一抹激赏,说道:“此策可以一试。” 而后,众将纷纷出谋划策,但面对一座雄关,犹如对着乌龟壳一样,根本无从下嘴。 …… …… 时光匆匆,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就又是两天时间过去。 就在巴蜀之地进兵陷入僵局之时,神京城中则是在忙着大汉内阁的阁臣廷推事宜。 首先是内阁次辅之位,由齐昆接任,阁臣则是由礼部尚书柳政入阁,而举荐的奏疏自是由贾珩书就。 这无疑引起了朝野上下诸般猜测,都以为柳政已经投效了卫王。 大抵有着一种,“柳政,你这浓眉大眼的,竟然也叛变的”感觉。 只是阁臣之位已定,紧接着,也就是光宗皇帝的出殡之事,礼部开始宣布礼仪,为光宗皇帝出殡。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大汉朝的文武百官,披麻戴孝,嚎啕痛哭着护送着棺椁向着城外而去,道路两旁的甲士,同样腰缠孝布,为出殡队伍警戒。 皇太后甄晴则是坐在一架披了白色孝布的马车,怀里同样抱着头上戴着白色孝布的陈杰。 陈杰身为幼帝,“先皇”出殡,陈杰不可能留在殿中。 茵茵同样在额头上系缠着一根孝布,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白腻如雪,而那双宛如黑葡萄的眸子,骨碌碌转起,好奇地看向周围的大人们。 对于两个孩子而言,还不知道出殡的意义。 贾珩此刻骑在一匹红色鬃毛的枣红色骏马上,身上同样披麻戴孝,目光瞥向楚王的棺椁,心神也有几许感慨。 这助兴材料,他…磨盘似乎还没有用够。 随着鞭炮响起,在两侧军民的哭送中,大汉光宗皇帝的棺椁被抬出了城门。 汲取了当初高宗康皇帝(隆治帝)出殡之时,齐王谋反的教训,此刻的京营、锦衣府、五城兵马司三方联动,护送着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 及至午后时分,光宗皇帝的棺椁车队抵达福陵,这座依山傍水的陵寝,翠柏环绕,树荫成行。 此刻,因是盛夏时节,经久不绝的蝉鸣在葱葱郁郁的林木之间响起,带着几许燥热之意。 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光宗皇帝的棺椁下葬,封土。 而四方哭声不停,声震四方,似乎在缅怀着这位“在位时短”的光宗皇帝。 待到光宗皇帝下葬,已是傍晚时分,晚霞漫天,彤彤如火。 而后,送葬出殡的队伍,则是返回神京城中。 第一千六百零八章 柳妃:这卫王……方才是在救她?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零九章 陈然:号令诸军,撤出关城……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一十章 成都府破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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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 噶尔丹:父汗,噶尔丹发誓,必报此仇!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一十三章 魏王:难道真是上天要绝他陈然之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 谢再义:等四川之乱平定,还不是任由朝廷拿捏?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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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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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一十七章 芊芊 :母后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啊?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一十八章 李纨:孩儿他爹来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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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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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二十二章 帘眷深厚,亲如一家……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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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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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贾珩:娘娘,微臣不敢。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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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 晋阳:谁让你先前和皇嫂那般胡闹?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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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 贾珩:两个人,真是饿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 贾珩:嗯,假戏真做?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三十章 贾珩: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俯仰之间,无愧而已……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三十一章 白莲圣母:你最好记得!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三十二章 探春:这说着说着,怎么又来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三十三章 李瓒:汉室兴废,在此一举!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 李瓒:任其荣华富贵一生,又何吝之?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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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三十五章 甄晴:许卿之意是,哀家做的还不够?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三十六章 李瓒:……不想仍是卫王的鹰犬!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三十七章 李瓒:八皇子龙章凤姿,性行温良……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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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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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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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四十一章 贾珩:这位丈母娘分明是急了……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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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四十三章 贾珩:……殿下还不是皇帝!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 贾珩:已然是初见峥嵘……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四十五章 端容贵妃:这天下姓陈……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四十六章 贾珩:李阁老,诏狱的饭菜,还可口否?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四十七章 贾珩:来人,掌嘴!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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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好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最新章节内容已经在好阅小说app更新。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 放眼望去,已无贾珩敌手! 晋阳长公主府,后宅—— 贾珩抱着自家襁褓中的婴儿,着儿,看向那小家伙冲着自己笑着,转眸看向一旁的咸宁公主,伸手揽过丽人的肩头,心神涌起阵阵欣喜莫名。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咸宁公主柳眉之下,美眸莹润如水,而心神当中就有甜蜜涌动不停,说道:“先生,婵月和妍儿,她们两个也想要个孩子呢。”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李婵月和宋妍,眸光温煦,说道:“婵月,妍儿。” 李婵月就近落座下来,细秀柳眉之下,那双藏星蕴月的明眸,似有柔情波动,道:“珩大哥。” 贾珩行至近前,一下子拉过李婵月的纤纤素手,低声道:“婵月,这几天肚子还没有动静吗” 李婵月玉容柳眉之下,那双藏星蕴月的眸子中满是怅然若失,道:“其实,肚子倒也没有什么动静的。” 贾珩剑眉之下,清冷眸子中满是欣喜和怜惜,温声道:“那咱们可得多努力了。” 婵月过门儿这么久了,除了人妻韵味十足,还是有着几许少女的娇羞和灵动,这一点儿尤为难得。 这会儿,贾珩眸光温煦地看向一旁的宋妍,同样对上一双莹润微微的美眸,说道:“妍儿也是一样。” 宋妍微微垂将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莹润如水的明眸柔波潋滟,柔情百转。 贾珩转过一张峻刻、深沉的脸来,轻轻揽过宋妍的肩头,垂将而去,凑到那粉润唇瓣,攫取着甘美、清冽的气息。 咸宁公主轻咳了一声,眸光温煦,说道:“那也没有多少。” 贾珩这会儿,轻轻扳过李婵月柔软的肩头,又是凑近而去,攫取着那甘美、清冽的气息。 咸宁公主这会儿,抱过自家的儿子,浅笑莹莹地看向那蟒服青年正在拥住李婵月和宋妍两个,目光也有几许怔怔失神。 一晃眼,她和婵月、妍儿表妹嫁给先生好几年了。 …… …… 窗外,天穹浩渺,夜色如墨,可听得雨水淅淅沥沥而下,拍打在庭院的玉阶上,发出阵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金鸡破晓,天地倏然一片寂静。 第二天,天光大亮,淅淅沥沥的秋雨也下了一夜,芭蕉树的翠绿芭蕉在经雨之后,青翠欲滴,而琉璃瓦冲刷的一尘不染,映照人眸。 贾珩轻轻伸手抚过咸宁公主圆润微微的肩头,看向那玉容明媚的丽人,说道:“咸宁,天亮了,咱们要起来了。” 咸宁公主“嘤咛”一声,翠丽如黛的柳眉下,美眸似能流淌出妩媚清波,道:“先生,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贾珩温声道:“巳时了,该起来了。” 说话之间,就是起得身来。 而李婵月和宋妍轻轻“嘤咛”一声,然后,倒也穿将起来一袭或红或许粉的裙裳,穿上鞋袜,向着外间而去。 贾珩来到前院厅堂中,看向晋阳长公主,这会儿正在和贾节两个人落座在餐桌之畔,用起饭菜。 晋阳长公主翠丽如黛柳眉之下,美眸柔润微微,道:“过来了” 昨晚看来和咸宁她们三个没少玩闹,这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贾珩默然片刻,道:“这是过来了,你们娘俩儿这就吃上了。” 晋阳长公主翠丽修眉,美眸流波,嗔怒说道:“不然呢” 贾珩说话之间,就已行至近前,就在晋阳长公主和贾节身旁落座下来,这会儿,怜雪端起一个铜盆,递将过来,玉容含羞,晶光熠熠的美眸当中,满是痴痴之意,柔声道:“王爷,先洗手罢。” 晋阳长公主柳叶弯弯的细眉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你等会儿要去哪儿”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温煦,一如暖阳,道:“等会儿要去武英殿一趟,新皇登基,诸事繁芜,千头万绪。” 不仅是李许两人的处置诏书,抑或是别的事,都需要他等会儿需要处置一番。 晋阳长公主容色微顿,道:“如今,这京中变乱一场接着一场,也该安定下来了。 贾珩感慨道:“是啊。” 说着,拿起一双竹筷夹起菜肴,开始用将起来。 就在这时,晋阳长公主柳眉翠丽弯弯,美眸柔润微微,提醒说道:“你还没有去见过元春吧。” 贾珩拿起汤匙舀起了菌汤,低声道:“等用罢晚饭,就过去看看她才是。” 晋阳长公主莹润剔透的美眸,嗔白了一眼那蟒服青年,语气幽幽道:“你别忘记了就好,还有我们家怜雪,也等了你一两个月,自从跟了你,就给守了活寡一样。” 这会儿,怜雪正在一旁挽起衣袖,露出嫩白如藕的手臂布菜,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似是蒙起酡红如醉的气韵。 而后,丽人就用那一双顾盼流波的眸子,瞥了一眼那蟒服青年。 她也有些想王爷了。 贾珩抬眸之时,也不多说其他,恰好就是对上那双含情凝睇的眸子,心神涌起阵阵欣然莫名。 怜雪跟他以来,两人在一起腻着的时候要少一些。 贾珩说完之后,也不多说其他,向着后宅而去。 元春所居的厢房,此刻正在亮着一盏灯,烛火分明正自摇曳不定,可见人影憧憧,在屏风上晃动不停。 元春此刻正落座在床榻上,手里正在缝制着一份小衣,不时垂下头来,看一眼襁褓中的婴儿。 丽人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两侧,在生过孩子以后,带着一股吹弹可破的婴儿肥。 元春的丫鬟抱琴,这会儿端上一个青花瓷茶盅,轻声说道:“大姑娘,喝点儿燕窝粥吧。” 元春修眉弯弯如黛,容色微顿,低声道:“我这会儿倒是不饿。” 自打她怀孕以后,肚子的赘肉倒是愈发多了,虽然珩弟喜欢她丰润可人的身材,但也不能这般胖啊。 “姑娘还是吃点儿吧,省得小公子到时候奶水不足。”抱琴就在一旁,脸上带着笑意,低声说道。 元春如春山黛眉之下,晶然熠熠美眸莹莹如水,道:“那我还是吃点儿吧。” 嗯,终究还是母爱的伟大,战胜了对自己美丽的追求。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过来,快步进入厢房当中,脸上笼着一抹繁盛笑意,道:“姑娘,卫王来了。” 元春闻听此言,晶莹如雪玉容羞红如霞,芳心欣然莫名,道:“珩弟来了。” 说话的空当,就见那蟒服青年身形挺拔,气度英武,快步进入厢房暖阁,温声道:“大姐姐,忙什么呢” 元春抬起青丝如瀑的螓首之时,妩媚流波的美眸莹莹如水,说道:“我在这儿给蕴儿做两件衣裳。” 贾珩行至近前,握住元春绵软、柔嫩的素手,低声道:“大姐姐,这种针织女工,交给丫鬟去做也就是了,何必亲自上手。” 元春翠丽修眉之下,容色微顿,声音中在娇俏当中带着几许欢喜,说道:“自家的孩子,自己做着,可能更为欢喜一些啊。” 贾珩这会儿,抱过一旁襁褓中的婴儿,道:“我瞧着着儿年岁似是更重了一些。” 元春柳眉弯弯,美眸莹莹如水,嗔怪道:“着儿一天一个样,珩弟下次过来,说不得都会喊爹了。” 贾珩闻言,轻笑了下,说道:“大姐姐是说我平常过来太少了吗” 元春翠丽细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分明莹莹如水,语气当中蕴藏着嗔恼之意,道:“你说呢” 贾珩闻听此言,轻笑了下,伸手揽过元春的削肩,道:“大姐姐,我这段时间不是忙着朝堂的事这两天,所有事情才终于尘埃落定,也就过来陪陪你。” 元春微微垂将下来,秀丽柳眉之下,那双莹润微微的美眸,似有妩媚流波,低声道:“珩弟,宝玉前几天订婚,母亲那边儿让我过去。” “想过去就过去呗。”贾珩伸出一只手,轻轻捏着自家儿子粉腻嘟嘟的脸蛋儿。 暗道,这孩子大脸盘子一下子这么大,将来长大一些,也别是个大脸宝。 元春樱颗贝齿咬着粉唇,柔声道:“我这般生了孩子,母亲那边儿多半是看出来的。” 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眸光温煦,道:“那就抱着孩子过去,也没有什么的。” 元春道:“母亲那边儿可以说了吗” 贾珩温声道:“时至今日,你纵是告诉他,也没有什么的。” 元春闻听此言,芳心甜蜜不胜。 自从知道贾珩并非贾族之人以后,元春恨不得“昭告天下”,将自己有这么一个好夫婿的消息告诉自家母亲。 只是,转念想起自家母亲对贾珩的仇视,芳心又有些惴惴不安。 …… …… 宫苑,武英殿 随着李瓒和许庐的下狱,京中的政治风向,倒也愈发紧张起来,锦衣府的缇骑大索全城,搜捕李许两人的同党。 其实,同党主要是一些文臣旧部,倒也没有什么。 京营内部的将校不少是被李许两人胁从而起事,或有一些不明真相的将校,但如曹变蛟那样的高层将校,皆是事先与贾珩通过气,是故,京营当中一个将校也没有下狱。 所谓军队稳,也就稳了一半。 此刻,内阁次辅齐昆正在与阁员柳政、赵翼等人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后,殿外的内阁小吏手中搬动着书册,来来往往。 随着李瓒和许庐两人的倒台,以及相关文臣官吏的抓捕,整个大汉朝堂陷入一片“白色恐怖”的氛围当中。 但内阁依然在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白净、儒雅的内阁书吏,快步进入厅堂,道:“阁老,卫王来了。” 齐昆和柳政、赵翼几人闻听此言,心头不由莫名一紧,循声望去。 但见那身穿一袭黑红缎面蟒服,身形英武挺拔的蟒服青年,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来到厅堂。 齐昆快行几步,眸光深深,道:“微臣见过卫王。” 这会儿,柳政和赵翼也同样近前,向着贾珩见礼。 贾珩打量了一眼齐昆,沉声道:“齐阁老,柳阁老,赵阁老,无需多礼。” 说话之间,来到一张油漆得焕然一新的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小吏连忙近前,奉上两盏香茗,热气袅袅,香气宜人。 齐昆行至近前,凝眸看向贾珩,道:“卫王这次过来是” 贾珩面色肃然,眸光咄咄而闪,问道:“齐阁老,拟定的拥立新君继位的诏书,可是已经颁发出去了吗” 齐昆面色恭谨几许,拱手道:“已经经由内阁颁发出去,经由驿传,通达于地方府县。” 贾珩点了点头,斜飞入鬓的剑眉下,清眸眸光炯炯有神几许,温声道:“降罪李许二逆党的圣旨,可曾颁发下去” 齐昆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不自然之色,道:“这个需要等新皇登基以后,改由新皇降旨,降罪李许二逆党。” 贾珩道:“是这个道理,如今相关案犯还在讯问当中,倒也不急着降罪两人。” 齐昆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问道:“柳阁老,登基大典准备的怎么样” 柳政默然片刻,沉声道:“礼部方面正在筹备,只是如今相关官吏牵连李许一案,导致筹备婚事的进度大为受阻。”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闪烁了下,道:“李许两案,悉由两人主谋,波及范围不大,从各部衙调拨人手,筹备登基大典。” 齐昆和柳政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可谓将工具人属性角色贯彻到底。 或者说,此刻的大汉朝堂,放眼望去,已无贾珩敌手!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贾珩默然片刻,道:“齐阁老,柳阁老,林阁老在太原方面赈济灾民,户部方面准备好钱粮转运至太原,以供灾民赈济所需。” 齐昆轻轻应了一声,不敢多言。 贾珩倒是暂且没有提给自己加“辅政王”的事。 为了规避“摄政王”的篡位意味,改了“辅政王”的称呼。 贾珩在武英殿的盘桓了一会儿,旋即,也不多说其他,转而打算去看宋皇后。 接下来就是宋皇后和洛儿将要登基,他需要过去看看,交代几句。 …… …… 宫苑,淑宁殿 宋皇后此刻着一袭色泽明艳的朱红衣裙,云髻秀美端庄,落座在一方铺就着席子的软榻上,白腻如雪的玉容酡红如醺,芳心当中生出一股欣然莫名。 “洛儿,过几天就是登基大典,你要好好听教引内监的话,将礼数学好了,不能出了差池,有辱天家的颜面。”宋皇后美眸凝睇含情,柔声说道。 陈洛“嗯”地应了一声,眸光莹莹如水,道:“母后,那一天,姐夫过来吗” 宋皇后默然片刻,温声道:“你姐夫扶保你登上的皇位,怎么可能不过来呢” 陈洛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女官,款步盈盈地进入殿中,说道:“娘娘,卫王殿下来了。” 宋皇后闻听此言,芳心不由大喜过望,凝眸看向陈洛,道:“你姐夫这是过来了。” 说话之间,但见那蟒服青年神情施施然,就是从外间而来。 宋皇后面色微顿,说道:“子钰,你来了。” 此刻的丽人,看着眼前的男人,心头可谓爱煞了其人。 哪怕是崇平帝,丽人为其生了两个孩子,但却不曾立膝下的一个孩子为皇帝,但就是眼前的男人,不管其人最终是为了什么,但却毅然将皇位给了自家儿子。 丽人在这一刻,岂能不为之感动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含笑,道:“娘娘,教导着洛儿呢。” “姐夫。”陈洛看向那蟒服青年,唤了一声。 小家伙年岁虽然小了一些,眉眼五官已见着贾珩的英气。 贾珩眉头之下,明眸眸光深深,低声道:“洛儿,让姐夫看看,又高了没有。” 说起来,对这几个孩子都有些残忍,都是收获皇帝体验卡一张,然后被他收回。 陈洛扬起头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不由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宋皇后看着那一对儿父子,心头同样有几许欢喜之意涌动,道:“子钰,也别太宠着他了。” 贾珩道:“他现在还小,等当了皇帝,自是要好好教导的,也不能太过溺爱的。” 宋皇后轻轻应了一声,眸光柔波潋滟地看向那蟒服青年,道:“我正说请那些教习师傅教他文韬武略呢。” 贾珩容色微顿,温声道:“娘娘打算让谁教他” 宋皇后道:“林如海教他文事,你亲自教他武略。” 贾珩笑了笑,心神涌起阵阵古怪。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死了的大汉忠臣,才是好忠臣。 宫苑 贾珩在这边厢,静静听着宋皇后所言,心头难免涌起一股古怪,看来甜妞儿这会儿分明有些“入戏”,或者说,一时间竟然忘了,这张皇帝体验卡是有时效性的。 宋皇后如黛柳眉之下,眸光现出期待,问道:“那明年的年号,你帮洛儿选好了没有” 贾珩道:“这些咬文嚼字的事,应该交给翰林院和内阁操持。” 宋皇后道:“李瓒和许庐两个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贾珩道:“等洛儿登基以后,由洛儿降下圣旨,将二人因谋反之罪论死,诏告天下。” 再是对李许两人惺惺相惜,但在这个时候,就不应该有同情之心了。 死了的大汉忠臣,才是好忠臣。 看了一眼晶莹如雪的玉容上,似是现出震惊之色的宋皇后,贾珩岔开话题,道:“宋国舅,这几天就会调入京城,入六部担任要职,你们姐弟也能团聚,至于宋三国舅,同样另有委用。” 李瓒和许庐两人被惩治以后,京中六部诸衙势必引起一波清洗,而后,空缺将会重新补齐,而这其中就要替换上他的心腹。 这就是一个逐步掌控朝局的过程。 宋皇后点了点头,道:“自父亲辞世,我们姐弟也有好几年没有再重逢了,子钰,容妃那边儿还好吧”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倒也挺好的,并无什么不妥,只是我最近要给你这边儿加点儿护卫,洛儿也别过去福宁宫了。” 宋皇后那张白腻如雪的恬静玉容倏变几许,柳眉之下,美眸惊疑不定,说道:“子钰,容妃…她不至于吧” 自己的亲妹妹,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伤害洛儿的事,可人心险恶,倒也不可不防。 贾珩道:“再有两天,就让洛儿登基,让百官朝贺,等洛儿登基之后,尘埃落定,再无不妥。” 宋皇后柳眉弯弯如月牙儿,晶然熠熠的美眸莹润微微,温声道:“洛儿登基之后,光宗皇帝和幼帝的帝位怎么处置” 贾珩道:“同样保留着,不用再废掉。” 宋皇后心头略有几许失望,抿了抿莹润微微,一如玫瑰瓣的唇瓣,轻声说道:“那也好。” 说着,丽人凝眸看向一旁侍立的女官,说道:“将洛儿抱至偏殿,本宫有几句话和卫王叙说。”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深深,瞥了一眼宋皇后,暗道,甜妞儿这是要涌泉相报 待陈洛离开,却见那丽人挽过自己的纤纤柔荑,向着殿中里厢的一间暖阁而去。 宋皇后翠丽如黛修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似沁润着柔波微光,两只素手揽过贾珩的脖子,那张靡颜腻理的脸蛋儿,满是滚烫如火。 贾珩凑近丽人那玫红唇瓣,攫取着清冽、甘美的气息,贪婪吮吸着柔润微微的气息。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清冽、狭长的凤眸抬眸之时,炙烈如火的目中,已经燃烧着浓烈的情欲之火。 贾珩看向那衣襟之前的丰盈如月,心神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欣然,一下子埋首在丰盈满月当中,于脂粉香艳当中打滚儿不停。 宋皇后感受到身前的啮噬和寸寸蚕食,那声音已经微微打着颤儿,妩媚流波的美眸凝睇含情,柔波潋滟,朗声道:“子钰,别闹了。” 分明是被贾珩的撩拨闹得心神乱跳。 “甜妞儿,我如约让洛儿登基,你要如何报答我才是”贾珩凑到丽人耳畔,低声说道。 宋皇后玉容酡红如醺,紧紧搂过贾珩的脖颈,眼眸迷离,颤声道:“什么都依你。” 过了一会儿,贾珩搂过宋皇后的光滑、柔嫩的削肩躺在床榻上,凝眸看向丽人,在丽人耳畔低语两句,却让丽人芳心一颤,眸光莹莹。 宋皇后闻听此言,翠丽郁郁的柳眉之下,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瞪大几许,温声道:“你怎么又” 贾珩轻轻拉过宋皇后的纤纤柔荑,道:“娘娘方才不是信誓旦旦” 宋皇后闻听此言,芳心挣扎了一下,声若蚊蝇地“嗯”了一声,然后将秀美如瀑的螓首,依偎在贾珩的怀里,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上,似是有着少女般的羞涩嫣红。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抱过宋皇后丰腴款款的娇躯,来到里厢的床榻上,轻车熟路地帮着丽人去除着裙裳的束缚,看向那肌肤胜雪的娇躯,一时间欣然无比。 当真不愧是雪美人。 或者说,他先前也不知赏玩了多少次,但如今见到着白皙如玉,仍有几许难以自持。 贾珩轻轻伸手扶住丽人丰腴的腰肢,只觉柔润光滑,个中妙处,委实与外人叙说。 丽人轻轻腻哼一声,而那张丰润无比的脸蛋儿,涌起两道白里透红的红晕,哼哼唧唧起来。 贾珩过了一会儿,南水北调,水到渠成。 宋皇后腻哼一声,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莹润微微的美眸圆瞪几许,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生出团团玫红红晕。 这个混蛋,怎么可以那般胡闹 这些招式都是他从哪儿学来的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前所未有的紧了紧,心神也有几许惊颤。 也不知多久,看向那脖颈和雪背上散出圈圈嫣红之色的丽人,眸光温煦,凑到丽人耳畔,道:“甜妞儿,怎么样” 宋皇后此刻正在心神惊颤之时,耷拉的眼皮下,美眸正自翻着白眼,芳心当中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恼。 这个混蛋,在浑说什么呢。 而就在这时,贾珩一下子凑到丽人耳畔,对着宋皇后,说道:“娘娘,要不唤我一声爹爹” 宋皇后闻听此言,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惊颤莫名,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羞耻和恼怒,道:“你……你胡闹。” 这个混蛋,究竟在说什么 但这会儿,那个混蛋分明是有些拿捏起来,按兵不动,六军不发。 宋皇后实在忍受不住拿捏,轻轻唤了一声。 贾珩心神剧震,只觉心神莫名一震,目光深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拍打在廊檐下的玉阶上,可听到噼里啪啦之声,颇具韵律响起。 但见贾珩拥住绵软如蚕的丽人娇躯,将脑袋拥在丽人丰盈如月当中,峻刻、英朗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惬意和满足之态。 宋皇后此刻将带着几许滚烫之意的娇躯,一下子依偎在贾珩胸膛上,细气微微,娇喘吁吁。 贾珩轻轻搂过宋皇后光滑柔嫩的肩头,看向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低声说道:“宫中这段时间,还是要相安无事,我最近会让咸宁进宫,代管着内侍省。” 咸宁已经坐过月子许久,也需要给咸宁一些事来做做。 宋皇后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和酥软,道:“那也好。” 贾珩这边厢,就和宋皇后耳鬓厮磨了一阵,也不多说其他,穿好蟒服衣袍,神情施施然地离得殿中。 贾珩立身在青砖黛瓦的廊檐之下,此刻,裹挟着雨丝的微风拂面而来,让人神清气爽,心神莫名一震。 说话之间,拿了一把杏黄色的油纸雨伞,快行几步,一下子拨开密不可见的朦胧雨丝,沿着粉墙黛瓦的宫墙道路行走。 秋风徐来,吹动着宫墙上的一枝红梅,在秋风吹拂而来之时,可见雨水淅淅沥沥飘落而下。 行不多久,蟒服青年撑着一把淡黄色的油纸雨伞,沿着积水横流的宫道快步而去,此刻微风细雨,随风飞扬。 忽而,向着前方而去,瞧着那背影之后,无疑就是一愣。 却见重檐钩角的朱红漆木凉亭之中,却见一道竹纹刺绣的丰美衣裙的身影,肩头耸动,似是正在哭泣。 贾珩心头微诧几许,说道:“这是柳妃。” 从背影而看,可见不是旁人,正是柳妃。 贾珩问道:“柳妃,不知何事哭泣” 柳妃说话之间,转过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此刻正自珠泪滚滚,梨带雨。 待一见来人,柳妃那张白腻无瑕的玉容倏变,美眸中现出几许诧异之色,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这是出宫而去。”贾珩道:“柳妃,这雨下的这般大,在外逗留许久,就容易着凉。” 柳妃艳丽无端的眉眼之间,似是蒙上一层羞恼之色,似是想起了当初被贾珩相救的轻薄之举。 柳妃压下心头的烦闷心绪,娇叱道:“我不要你管,光宗皇帝逝去以后,幼帝也很快被废,这些究竟是谁在幕后主使” 贾珩道:“柳妃娘娘,上次柳尚书曾经提及到娘娘,娘娘在宫中心情郁郁,几至轻生,柳尚书心中也难免担心娘娘的身体。” 柳妃闻听此言,一时沉默不语。 提及自己的父亲,也让柳妃心头生出一股莫名之感。 贾珩眉头挑了挑,眸光温煦,低声道:“柳妃,此地秋雨寒冷,容易着凉,到一旁的殿中吧。” 柳妃悲伤的心绪也为之一收,起得身来,看向那廊檐悬挂着的雨帘,步伐停了一下。 却见这时,可见那蟒服青年撑过一把青色雨伞,耳畔响起温和之声,道:“柳妃,走吧。” 柳妃见此,芳心深处涌起一股暖流,而一只刺绣着青鸾图案的绣鞋,轻轻踏在石头铺就的小径上,不知想起什么,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酡红生晕。 两人说话之间,进入一座偏殿当中,然后落座下来,殿中烛火昏暗,不能视物。 柳妃抬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道:“卫王,如今幼帝已废,我想出宫归家探视一趟,卫王可曾应允” 那蟒服青年剑眉之下,眸光温煦,道:“宫妃归宁省亲,共序天伦,乃是孝道,自当应允。” 柳妃闻听此言,美眸柔波潋滟,低声道:“谢谢。” 这人当初已经救过她一命,只是,这人与甄氏过从甚密,乃至宫中有着两人私相授受的谣言。 贾珩默然片刻,看着窗外朦胧雨雾,道:“柳妃不必多礼,说来柳妃也是苦命之人。” 说到最后,忽而感叹一声。 柳妃闻听此言,芳心不由一震,娇躯剧颤,心底深处的一抹柔软,好似是被击中一般。 说话之间,眸光温煦地看向那蟒服青年,此刻,在廊檐下彤彤灯火的映照下手,蟒服青年那张冷峻、锐利的侧脸,线条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不知何时,柳妃竟看得痴了。 而就在这时,那蟒服青年陡然转过一张脸来,四目相对,眼波流转。 柳妃连忙垂下螓首,美眸之中现出一丝慌乱。 而丽人平静心湖当中似是荡漾起圈圈涟漪。 …… …… 神京城,宁国府,书房之中—— 桌椅摆设,被擦的窗明几净,而厢房之中也点起了彤彤而红的橘黄烛火。 陈潇此刻落座在一张亮光莹莹的红色漆木条案之后,手持一根羊毫毛笔,身形玲珑曼妙,神情专注,正在执笔书写着什么。 不远处,顾若清则是拿起一本书,静静翻阅着,在橘黄烛火映照之下,可见丽人身形曼妙,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生晕。 随着李许两人为首的逆党下狱,神京城的氛围也为之一松。 就在这时,丫鬟进入书房之中,道:“乐安郡主,卫王来了。” 陈潇说话之间,就是放下手中的羊毫毛笔,起得身来,抬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问道:“你去宫里见过宋皇后了。” 贾珩道:“刚刚已经见过了。” 陈潇打量了一眼那蟒服青年,冷哼一声,问道:“看来,她对你倒是很满意。” 能不满意吗皇位都给了自己所生的孩子,可不得竭尽全力侍奉好了,以讨欢心。 贾珩闻听此言,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暗道,陈潇这狗鼻子不定又闻出什么不寻常来,倒也没有拆穿。 贾珩笑着打趣道:“你和若清两个倒是闲暇起来了。” 陈潇翠丽如黛的修眉下,美眸眸光温煦,温声道:“也是闲来无事,习习字。” 随着李瓒和许庐的倒台,整个神京城,可以说已经彻底落入贾珩手中。 现在贾珩需要顾忌的是天下一些督抚,和地方府县上的豪强。 陈潇关切问道:“新君继位的登基大典,什么时候进行”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道:“就在这两天了,等改立陈洛为帝的诏书,在整个天下传得七七八八后,倒也为之不迟。” 陈潇点了点头,道:“如今倒也算是尘埃落定,只是文官暂且敢怒不敢言,你还需在文官当中多加笼络人才,以现在情况,仍不好更进一步。” 这是显而易见的,现在的陈洛仍是一个过渡,起码要过渡个三五年。 贾珩道:“等陈洛继位之后,就会降旨封爵辅政王,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总要一步一步的走。”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倒也未尝不可。” 贾珩道:“潇潇,先不说了,我先去沐浴。” 嗯,这一身儿甜妞儿的味道,太冲了,的确有些辣眼睛,他是得去洗个澡。 …… …… 神京城,荣国府 王夫人所居的一间四四方方的院落当中,雨水不停拍打在青砖铺就的路面,可见雨水四溅,水迹乱流。 而王夫人正在与宝玉耳提面命,帮着其叙说着以后的成婚事宜。 宝玉如小鸡啄米一般频频点头,分明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而心头却是长吁短叹,开始思量着黛玉之事。 虽然黛玉已经嫁给贾珩好几年,但宝玉仍然痴心不改,时常望着大观园方向暗自垂泪。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快步进入厢房之中,道:“二太太,姑娘回来了。” 此言一出,王夫人心头不由莫名一震。 天可怜见,王夫人已经有二年没有怎么见到元春,毕竟是母女连心。 宝玉那张恍若中秋月明的一张大脸盘上,满是繁盛无比的笑意,低声说道:“大姐姐回来了。” 宝玉其实也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元春了。 王夫人在声音当中,同样难掩语气中的欣喜之意,低声道:“宝玉,随我出厢房,去迎迎你大姐姐。” 宝玉闻听此言,倒也不耽搁,同样起得身来,向着青砖黛瓦的廊檐而去。 只见从两道绿漆栏杆的回廊尽头,款步盈盈走来一个身形丰腴款款的丽人,云髻端美,恍若春山如黛的翠眉下,眉梢眼角上流溢着妩媚的绮韵。 宝玉那张恍若中秋月明的大脸盘上满是欣喜,唤道:“大姐姐,你回来了。” 王夫人看清来人,倒是一下子就是愣在原地。 眨了眨眼,拢目观瞧着那体态丰腴款款的丽人,捕捉到那绾起的青丝发髻,心头不由更是莫名一凛。 元春她怎么一副嫁过人的样子。 一般而言,云鬓高挽,露出洁白的额头,分明就是嫁为人妇的装扮。 说话之间,但见元春在抱琴的簇拥下,来到门槛近前,心神不由一震,拱手说道:“孩儿见过母亲。” 王夫人伸出两只纤纤素手,虚扶着元春的两只胳膊,声音中带着几许哽咽之意,看着那丰腴款款的脸蛋儿,说道:“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元春在晋阳长公主府上一直呆着,一晃一二年都没有回来,王夫人怎么可能不挂念。 甚至贾母也打发过人问过王夫人,询问元春的动向。 元春见到王夫人,心神同样涌起一股酸楚和思念,毕竟是自家的亲生母亲。 只是王夫人凑近而去,不由闻到一股熟悉的“奶香味”,心神不由为之莫名一惊。 啊,这大丫头怎么是难道是刚刚生产过还有先前那丰腴款款的体态。 不是,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 大丫头为何会有孩子 元春说话之间,轻轻挽过王夫人的一只胳膊,眼眶中热泪流淌,深情道:“母亲,这两年,孩儿思念母亲四年的紧。” 王夫人暂且压下心头的狐疑之态,道:“你在长公主府上当差,当得忘了娘,忘了你这弟弟,你弟弟下个月就要完婚了。” 说着,转眸看向一旁的宝玉。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 王夫人:……到时候给大丫头封个侧妃? 神京城,荣国府??王夫人看向从外间探亲归来的元春,温声说道:“大丫头,别在这儿说话了,咱们到屋里叙话。” 元春闻听此言,轻轻应了一声,再也不多说其他。 几人说话之间,落座下来。 王夫人凝眸看着玉颜雪肤,丰润雍美的丽人,按捺住心头的好奇之意,说道:“你弟弟再过几天就要成亲完婚,你可算是回来了。” 元春道:“阿弟如今是该成亲了,你这几天好好准备准备。” 元春弯弯柳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莹润微微,诧异了下,问道:“宝玉成亲以后,是在府里居住,还是另外再寻一座宅院居住。” 王夫人道:“自是在荣国府居住,西府这边儿,倒也不缺宅邸居住。” 元春点了点头,道:“那来往也便宜一些。” 王夫人轻轻应了一声,静静看向元春,然后,转眸看向一旁的宝玉,低声说道:“宝玉,我这儿单独有几句话要和你大姐姐说。” 宝玉闻听此言,不由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也不多说其他,起身离去。 待宝玉离去,王夫人也给侍奉的周瑞家的使了个眼色,示意其离开厢房,然后,目光紧紧盯着元春,道:“大丫头,你是不是刚刚生完孩子” 元春闻听此言,玉容不由为之一怔。 她就知道母亲能够看出她刚刚生了孩子。 只是,先前珩弟已经告诉过她,纵然是告诉母亲,倒也没有什么。 王夫人声音之中带着几许急切,道:“大丫头,你是我的闺女,这些不该瞒着我才是的。” 元春面上的神色就几许不自然,芳心深处就是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意和欢喜,道:“母亲,我是生了一个孩子。” 王夫人闻听此言,心头又惊又喜,道:“啊,是男是女怎么不见你抱着他过来” 元春抿了抿柔润唇瓣,说道:“是个男孩儿,他还未满百天,这会儿还在长公主府上,让人好生照顾着。” 王夫人那张白净莹莹的面容上可见喜色难掩,连连道:“男孩儿好,还是男孩儿好。” 元春在一旁听着王夫人的话语,眸光深深,芳心深处也有几许古怪。 王夫人稍稍感慨了一阵,眸光直勾勾地逼视向元春,问道:“大丫头,孩子的父亲是谁” 元春闻听此言,素手攥着帕子,一时默然不语。 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王夫人近前,一下子拉过元春绵软白皙的手,问道:“大丫头,你倒是说啊。” 元春丰润、温婉的脸蛋儿上,似是涌起丝丝缕缕的羞意,说道:“母亲,这个真不大方便说。” 王夫人上下打量着元春,说道:“现在有什么不方便说的,现在屋里也没有外人,我这个当外祖母的,难道还不能知道我的外孙,他的父亲是谁” 迎着王夫人那不依不饶的询问,元春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上,略有几许扭捏之态,道:“母亲,就是…就是珩弟。” 事到如今,倒也没有多少隐藏的必要,况且,先前珩弟都说过了。 王夫人先是喃喃说了一句,忽而,心头一惊,问道:“你和珩哥儿,怎么能……怎么能结合” 好啊,合着那个混蛋闹了半天,不让大丫头成亲,原来是给自己留着呢 她说以前怎么就百般阻挠,合着是打着这番主意。 怪不得当初说什么,亲事落在自己身上,最终还真是亲事落在自己身上! 两人定是好了不知道多久,这都有好几年了。 王夫人眸光灼灼地看向元春,问道:“大丫头,你怎么能和珩哥儿生儿育女你们是同族,怎么能……有着私情,这要是传扬出去,外间之人该怎么看待我们贾家” 转念想了想,王夫人面色变幻了下,暗道,不对,那位珩大爷如今是亲王之尊。 王夫人心头诧异了下,问道:“他……有没有亏待你们娘俩儿” 元春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两侧微微泛起玫红红晕,芳心难免涌起阵阵甜蜜,说道:“母亲,他没有亏待我们的。” 此生能够和珩弟成为夫妻,为他生儿育女,她纵是吃糠咽菜,也不枉的。 “不能,我见他让你们娘俩儿个在长公主府上,不管不问的。”王夫人那白净脸蛋儿,容色微微一顿,劝说了一句:“这将来,孩子大了就是私生子,你这没名没分地跟着他,实在不是个事儿。” 元春道:“珩弟他……” 不等元春多说其他,王夫人已然截断了元春的话头儿,训斥道:“还有他,简直实在太不像话了,这样大的事,从来不和我说一声,家里为你的婚事愁的给什么似的,他倒好,不吭不响和你好了几年,外面一丁点风声都不透露。” 这在过去,和自家族姐私相授受,只怕外人不知该如何会说。 王夫人起得身来,道:“大丫头,这两天,我得去东府见他一面,问问他,必须给个交代才是!” 元春道:“母亲,珩弟那边儿……已经给过交代了。” 王夫人玉容恍笼清霜,没好气说道:“你也不要向他求情,你都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还不说将你捧在手心里,也不说为你弟弟的事儿多操操心才是。” 她现在是那珩大爷的丈母娘,宝玉也是他的小舅子,她现在有资格训斥于他! 这些年,她的女儿不能白陪他,还为他生儿育女。 元春扬起笼着几许丰润、温婉气质的脸蛋儿,道:“母亲,珩弟这些年忙于打仗的事,对后宅的事不大关注的,况且女儿在后宅也没有受到半分亏欠。” 王夫人默然片刻,道:“我等会儿就要去见见他,非要问问究竟怎么回事儿,他必须给你一个说法才是。” 纵然没有名分,但没有名分有没有名分的说法,得更加补偿她们大丫头才是。 元春静静地看向王夫人,芳心幽幽叹了一口气。 母亲只怕这个时候想要向珩弟要诸般补偿才是。 王夫人说着,又转眸看向元春,说道:“你现在随我去东府一趟。” 元春:“……” 母亲这是已经迫不及待了吗 王夫人说着,然后唤着丫鬟和嬷嬷,风风火火地向着外界而去。 元春芳心不由无奈不已,说话之间,起得身来,随着王夫人向着东府快步而去。 …… ……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刚刚在晴雯的侍奉之下,沐浴更衣而毕,换上一袭青衫白衬的蜀锦长袍,立身在廊檐之下,眺望着庭院中的秋风细雨,嶙峋陡峭的山石在雨水下冲刷得湿漉漉的。 就在这时,一个品貌明丽的丫鬟,从月亮门洞处快步而来,道:“王爷,西府的二太太带着大丫头来了。” 贾珩闻听此言,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就已明了其中意味。 多半是王夫人见到了元春一副刚刚生产过的样子,猜出了原委,而元春也听着他先前的提议,并没有选择继续隐瞒。 旋即,贾珩明白过来,向着丛绿堂快步而去。 此刻,王夫人已经和元春在厅堂中的梨木椅子上落座下来,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低声道:“珩哥儿。” 元春这会儿,已经缓缓起得身来,就是向着贾珩迎去,说道:“珩弟,母亲她已经知道所有情况了。” 贾珩点了点头,行至近前,在一张梨木椅子上落座下来,抬眸看向王夫人,道:“二太太现在什么都知道了” 王夫人此刻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心底深处的一抹被贾珩支配的恐惧袭上心头,原本兴师问罪的气势,不自觉都弱了几许,问道:“珩哥儿,大丫头是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能那般对她”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二太太,我怎么对大姐姐了” 王夫人见贾珩语气和态度不似发作之态,说道:“她…她给你生了大胖小子,你就让她没名没分地跟着你这么多年” 贾珩闻言,心头了然,说道:“二太太,当初也是迫于世俗的目光,如今大姐姐觅得良缘,也有了孩子,也算是有了归宿,至于名分……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 王夫人道:“你们分属同族,名分怎么给她既然给不了她名分,她将来的孩子,你要怎么安排”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元春,道:“二太太放心,我会好好善待她们母子的。” 王夫人追问道:“那你究竟怎么个善待说法” 她的女儿注定是没有名分的,但可以好好对她的孩子,宝玉还有大丫头她爹。 贾珩道:“孩子将来,不论是习武从君,还是科举做官,我定然好生栽培。” 王夫人点了点头,忍不住问道:“那宝玉呢” 元春心头一急,道:“妈。” 贾珩淡淡一笑,说道:“宝玉现在不是挺好的,宝玉如果自己上进,纵然没有因为大姐姐,族中岂不会扶持二太太,这等事无需重复提起。” 王夫人闻听此言,心底放下心来,那张白净面容上,就是现出一抹莫名之色。 贾珩道:“二太太,最近可和宝玉舅舅通过书信如果与其通过书信,应该知道,宝玉舅舅在我举荐之下,已经升迁至辽东,经略一方,如果在地方上做出成绩,重回中枢,入值军机,指日可待。” 元春也轻轻伸出一只手,拉过王夫人的纤纤素手,柔声道:“妈,这些珩弟都会安排好的,不用太过担心了。” 贾珩道:“至于名分之事,大姐姐烨未必不会有。” 王夫人心头惊疑不定,问道:“未必不会有你们是同族,怎么可能会有名分” 贾珩凝眸看向王夫人,默然片刻,说道:“其实我并非贾族中人。” 随着他彻底掌控大汉朝局,为了来日占据天理道义,他也应当将他的身世透露给世人。 起码来日篡位,也算师出有名,情有可原。 元春细秀柳眉之下,柔润微微的美眸中氤氲浮起一抹羞意,说道:“母亲,其实我和珩弟并非同族。” 王夫人心头剧震,眼眸瞪大几许,说道:“怎么可能珩哥儿不是东府那边儿的庶出吗”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我的身世乃是另有缘法。” 王夫人闻听此言,心头震惊莫名。 贾珩默然片刻,徐徐道:“我本姓苏,并非姓贾,生父乃是隆治朝废太子的卫将,当年因为隆治朝废太子一事而牵连被诛。” 王夫人闻听此言,那张白净面皮,神色变幻不定,手中的佛珠紧紧攥着,心头涌起诸般念头。 所以,大丫头还是有名分的可能 这珩哥儿是亲王,到时候给大丫头封个侧妃 虽说在过去,王夫人对贾珩恨得牙根儿痒痒般,但随着时间过去,贾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王夫人的心态,自然也为之一改。 王夫人急声说道:“珩哥儿,那大丫头她将来怎么一说” 贾珩面色淡淡地看向王夫人,沉声道:“如果能够复得本姓,我定然不会亏待大姐姐,自然要给她侧妃的名分。” 王夫人眸光深深,郑重叮嘱说道:“大丫头没名没分地跟着你,你可不能亏待了她。” 不对,如果珩哥儿恢复了本姓,这宁荣两府的爵位是不是也应该还给贾家,所以,荣国府的爵位…… 长房那一脉可已经没人了,她家宝玉正好顶上才是。 念及此处,王夫人心头不由涌起一抹难以言说的火热之感。 王夫人想了想,又问道:“珩哥儿,那现在外间的满朝文武,可曾知晓此事” 贾珩眉头挑了挑,眸光炯炯有神,说道:“这个消息还没有放出去,所以,现在我和大姐姐的事,还不能彻底张扬出去。” 王夫人低声说道:“不会的,我这边儿守口如瓶。” 此刻的王夫人,正沉浸在某种对未来的幻想和期待当中。 贾珩点了点头,转而看向一旁的元春,关切问道:“大姐姐,蕴儿在家里还好吧” “珩弟,这会儿让奶嬷嬷带着呢。”元春恍若春山的柳眉下,晶然熠熠的美眸可谓莹润如水,而芳心当中,正是涌起丝丝缕缕的甜蜜,欣然莫名说道。 王夫人这边儿暂且压下心头的思绪,道:“子钰,再过几天就是宝玉的婚事,你什么时候过来一趟。” 贾珩道:“宝玉大婚,我肯定是要过去的。” 说来,自他来红楼世界好多年,宝玉也终于成亲了,所谓的《石头记》,也终于画上一个句号。 王夫人闻听此言,心头不由落定几许。 贾珩想了想,开口说道:“最近朝堂出了变故,六部堂官儿可能会出缺儿,政老爷资历应该差不多了。” 其实,完全不是因为王夫人,而是因为李瓒和许庐两人的逆案牵连了大量朝中的官吏。 王夫人闻听此言,心头可谓大喜过望。 珩哥儿虽然过往作恶多端,但大丫头跟了他以后,天可怜见,倒是“良心发现”了。 就这样,贾珩与王夫人叙了一会儿话,王夫人心满意足地离得厢房,将丛绿堂留给了贾珩与元春叙话。 元春两道犹如春山的修眉之下,眸光柔润微微,说道:“珩弟,母亲那边儿,好像没有什么意见,我原本以为会……” 贾珩温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此后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你了。” 这就是在发展中遇到的问题,当然要在发展中得到解决。 现在不管是王子腾,还是贾政,都要在仕途上依仗他,王夫人自然不敢多说其他。 贾珩凝眸看向那丰润可人的脸盘,凑近那柔润唇瓣,噙将起来,而后寸寸掠夺、攫取着甘美的气息。 元春这边厢,秀美琼鼻稍稍腻哼一声,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两侧生出浅浅玫瑰晕红。 “珩弟,别在这儿闹着了,等会儿再让别人瞧见了。” 贾珩道:“这里能有什么人。” 嗯,也不知是不是贾珩的话太灵验,就在这时,却听到外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大姐姐来了。” 说话之间,只见一个眉眼英媚气质流溢的丽人快步而来,进入厢房,说道:“珩哥哥,大姐姐……” 贾珩循声望去,拢目观瞧,倒也不是旁人,正是探春。 原来探春听闻元春今日过来,就过来探望着元春。 元春连忙将贾珩探入衣襟的手轻轻拨开,转眸看向探春,说道:“三妹妹,过来坐。” 探春那张带着娇憨、英媚气质的玉容白腻如雪,轻轻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快步行至近前,落座在一旁的梨木椅子上。 贾珩道:“三妹妹,过来这边儿坐吧。” 探春翠丽如黛的秀眉挑了挑,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羞红如霞,道:“珩哥哥。” 贾珩道:“刚刚二太太那边儿问起了你大姐姐的事。” “啊”探春闻听此言,芳心当中可谓欣然莫名,诧异了下,说道:“珩哥哥什么都给二太太说了吗” 贾珩道:“先前已经说了,三妹妹将来的名分,也能一并解决了。” 而元春听着两人的叙话,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翠丽如黛的修眉下,美眸莹莹如水。 因为,先前已经听贾珩提及过和探春之事,元春倒也没有别的想法。 贾珩这会儿,近前,拉过探春的纤纤柔荑,凑到那娇憨、明媚的脸蛋儿近前,一下子噙住了那柔润唇瓣。 而随同而来的探春丫鬟侍书,红了一张小脸,转身向着屋檐下而去。 探春此刻,伸手轻轻揽过贾珩的脖子,那张娇憨、明媚的面容分明已经酡红如醺。 另一边儿,元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浮起彤彤如火的红霞。 珩弟只怕是早就盼望着这一遭儿了,对她们姐妹左拥右抱,然后迭在…… 念及往日在晋阳长公主府中的种种荒唐之事,元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已经滚烫如火。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陈潇:每次都要靠她提醒? 神京城,荣国府??丛绿堂,后厢之中—— 贾珩伸手轻轻揽住元春丰腴款款的娇躯,只觉欣然不胜,说话之间,一下子凑到那丰润唇瓣,攫取着丽人芳唇之间的甘美气息。 贾珩将元春和探春两人一下子拥在床榻上,此刻一对儿亲姐妹略有几许神似的脸蛋儿凑在一起,妩媚清波的眸光流转之间,对视一眼,连忙迅速躲闪开来,分明是羞不自抑。 探春那张略有几许英武、明媚的脸蛋儿两侧,似是蒙起一层彤彤红霞。 贾珩说话之间,凑到元春的一张带着几许婴儿肥的脸蛋儿近前,亲了一下那丰润可人的脸蛋儿,将娇躯犹如温香软玉的丽人一下拥在怀里,心头可谓喜爱不胜。 元春自从生了孩子以后,身上的女人味儿是愈发足了,尤其抱将起来,更有一股弹软不胜的感觉。 探春则是躺在一旁的床榻上,那张娇憨英媚的脸蛋儿上,可见两朵玫红团团的红晕氤氲浮起,明媚英丽,嫣然如桃。 贾珩轻轻伸手揽过元春的丰软娇躯,温声说道:“大姐姐和三妹妹伺候我吧。” 元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分明羞红彤彤,一如云霞锦缎,而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莹润微微的美眸当中,似有圈圈妩媚清波荡漾而起。 珩弟这是让她和三妹妹服侍于他呢。 而探春此刻已然螓首低垂,羞不自抑,平常不管再如何尽心服侍贾珩,但这样的场景说来还是头一次。 因为要当着自家大姐的面,这实在是……羞死人了。 元春而后,轻轻抿了抿唇瓣,凑至近前,张开两片朱红粉唇的檀口,一下子涵括其中,丁香漫卷。 毕竟也是伺候贾珩惯了的,早已熟练无比。 贾珩心神一震,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目光仍是陷入一团难以言说的温润。 元春从来都是柔润如水的性情,不管是上面,还是下面。 而转眸看向探春那张英媚的脸蛋儿凑将过去,与元春两相凑近一起,宛如一株娇艳、明媚的并蒂莲。 贾珩说话之间,轻轻拉过元春的藕臂,一下子抱过丽人的娇躯,只觉一只绵软不胜的大白鹅在自己怀里丰盈四溢,心神微颤。 此刻,元春已然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而贾珩这会儿又拉过探春,感受着少女娇躯的颤栗,对上那双晶莹剔透的明眸,心神不由为之一颤。 或许有一天,能够将四春凑在一起,原应叹息。 探春这会儿,正是抱着元春的身子,正在平复着惊涛骇浪的余韵,芳心当中羞恼不已。 这会儿,探春就是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柳眉之下,眸光莹润微微,声音中带着几许有气无力的羞嗔:“珩哥哥在想什么呢。” 刚才,珩哥哥故意得着她欺负,想让她在大姐姐跟前儿出丑。 元春眉梢之间绮韵丝丝缕缕流溢,而那秀气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说道:“这会儿定是在想二妹和四妹在这儿就好了。” 贾珩:“……” 嗯,元春这是知道他的。 可以说,一下子就猜中了他的心思。 探春闻言,芳心娇羞不胜,熠熠而闪的明眸当中不由现出一抹羞恼,道:“珩哥哥这也太胡闹了。” 贾珩道:“好了,这都还没胡闹上呢,你都期待上了” 探春:“……” 谁期待上了 贾珩轻轻捏了捏探春的脸蛋儿,说道:“不过,现在就剩你二姐姐了。” 迎春那边儿,他的确没有时间去攻略,或者说素有“二木头”之称的迎春,原本就不大好攻略。 探春轻哼一声,那张明丽的脸蛋儿羞红彤彤。 元春脸蛋儿白里透红,声音之中满是酥软和柔糯,道:“珩弟,妈那边儿知道了我的事,三妹妹的婚事,等宝玉完婚之后也该议着了,那时候,珩弟怎么办” 贾珩道:“到时候,再和二太太叙说也就是了。” 元春洁白如玉的樱颗贝齿咬了下莹润唇瓣,问道:“珩弟,我们姐妹都跟了珩弟,将来这些怎么和父亲交代才是” 贾珩道:“大姐姐不用担忧,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嗯,政老爹发现自家两个女儿都跟了他,或许也不知是什么心情。 不过,因为他不是贾族中人,将元春和探春两个纳入后宫,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等他恢复本姓,认祖归宗,思春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贾珩心思胡乱想着,就是与元春和探春两姐妹又是腻歪了一阵。 而后,穿上一袭锦袍长衫,正在寻了一双黑色官靴穿上,来到青砖黛瓦的廊檐,凝眸看向那庭院之间紧锁嶙峋山石的朦胧烟雨,却觉阵阵凉风扑面而来,心神不由为之一震。 正在率领兵马前往四川平乱的谢再义,也该班师回京了。 就在这时,身后就是传来一串轻盈而熟悉的脚步声,分明是陈潇快步走来,打量了一眼贾珩,叙说道:“林如海回京了。” 贾珩愣怔了下,问道:“姑父回京了太原那边儿灾情有所缓解了吧”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户部的粮秣和赈灾饷银已然拨付了过去,经由山西诸府县,已经拨付给了百姓。” 贾珩想了想,眸光深深,又转而问道:“那这几天,京营诸团营可有异常” 陈潇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京营并无异常。” 说着,目光紧紧盯着那蟒服青年,问道:“登基大典都筹备的差不多了,等陈洛登基以后,你什么时候再……走下一步” 陈洛登基显然不是最后一步棋,但什么时候走下一步,却有着讲究。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说道:“这几天先筹备登基大典,新皇登基之后,先让政局平稳一段时日,册封我为辅政王的圣旨,也会降下来。” 而这段时间也是他养望的时候,笼络人才,收揽人心,为代替汉室做准备。 篡夺立国百年之久的陈汉天下,并非一朝一夕之事,需要铺垫许久。 陈潇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轻声说道:“那倒也好。” “我去稻香村看看李纨和范儿。”贾珩这边厢,快步离了书房,神情施施然地向着后宅而去,打算去看看李纨。 “你这就过去,不先去沐浴,换身衣裳”陈潇声音当中蕴藏着一抹冷峭,说道:“你等会儿,别再熏着她们娘三儿了。” 贾珩闻听此言,面色微顿,说道:“你提醒的及时。” 陈潇:“……” 每次都要靠她提醒不过,谁叫她嗅觉灵敏呢 说着,唤过一旁的晴雯,然后快步出了厢房,前去沐浴更衣,洗去一身征尘。 …… …… 大观园,稻香村 因为秋雨繁密,乌云翻涌,天际昏暗无比,而厢房当中的一张漆木条案上,可见雕刻着凤凰图案的青铜烛台,烛火彤彤似火,驱散着昏暗的光线。 李纨一袭浅兰色长裙,秀发梳成美人髻,正自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而那温宁、柔婉的眉眼似笼起一层恬然自足的笑意。 自从生了这么一对儿龙凤胎以后,李纨心头可谓欢喜不胜。 儿女俱全,应着一个好字。 李纨凝眸看向一旁襁褓中的婴儿,时而看看男婴,又时而看看女婴,一双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 曹氏笑着打趣了一下,说道:“纨儿,你瞧这范儿多像他爹爹,将来必定也是个有大出息的。” 李纨心头虽然欣喜,但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道:“但愿吧。” 就在这时,外边儿忽而传来阵阵脚步声音,道:“大奶奶,王爷来了。” 曹氏闻听此言,声音当中就难掩欣喜,感慨道:“珩哥儿这是过来瞧你们母子了” 这会儿,正在不远处正在看书的李纹和李绮,两人脸上顿时氤氲泛起团团红霞,分明是想起贾珩上次闹着自己和堂姐的事情来。 而就在这时,却见贾珩说话之间,举步迈入厢房当中。 李纨起得身来,凝睇含情地看向那蟒服青年,欣然说道:“子钰,你来了。” 贾珩面上笑意和煦,问道:“纨嫂子和范儿、葵儿这两天可还好” 李纨柔声道:“子钰,我和范儿、葵儿都好着呢。” 贾珩说话之间,行至李纨床前的绣墩落座,看向自家的一对儿龙凤胎儿女,两个小孩儿咿咿呀呀地笑着,见得此幕,贾珩心神当中也涌起一股由衷的欢喜。 说话之间,伸手捏了捏自己儿子那绵软柔嫩的脸蛋儿,又转而看向自家的女儿,捏了捏那柔嫩光滑的脸蛋儿。 小孩子正是水灵灵的阶段,一捏好像能捏出水来一般。 李纨道:“子钰,前段时间听丫鬟说,南安家的老太妃正在府外寻衅,说是京营的兵将造反,还要削去子钰的亲王爵位,这些事情,子钰都料定了吧” 贾珩宽慰说道:“这些都结束了,纨嫂子不用担心。” 说着,抱起自己女儿,亲了一口那柔嫩光滑的脸蛋儿。 而曹氏则是招呼着侍奉的素云和碧月快步离了厢房。 李纨凝眸看向正在逗弄着两个孩子的贾珩,芳心深处满是甜蜜。 这或许就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共序天伦吧。 贾珩轻轻抱住两个孩子,转眸看向李纨,笑了笑道:“现在这两个孩子又重了一些,纨儿,还是你照顾的好。” 还是这种曾经生过孩子的,对哺育、照顾幼儿有着丰富的经验。 李纨春山如黛的修眉挑了挑,美眸柔润微微,道:“子钰,她们两个刚刚吃了奶,现在该睡着了。” 贾珩点了点头,暗道,这是当娘的,开始有些想他了。 然后,看向不远处坐在书案之后的李纹和李绮,道:“纹儿和绮儿过来,帮着照看着她们两个。” 李纹那张秀气、文静的脸蛋儿两侧生出圈圈酡红红晕,口中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款步盈盈来到近前,一下子抱起襁褓中的婴儿。 而另一边儿,李绮则同样抱起一旁襁褓中的婴儿。 李纨紧紧盯着贾珩,那双熠熠而闪的妙目之中似涌动着炙烈的情欲之火,道:“子钰。” 贾珩也不多言,伸手扳过丽人的一侧削肩,凑到那丽人的唇瓣,噙住那两瓣柔软莹润的粉唇。 李纨轻轻“唔”了一声,弯弯而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将下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生出几许晕红气韵,远而望之,丽人脸蛋儿白里透红,肌肤莹润微微。 贾珩说话之间,凑到丽人那两轮丰盈满月之间,埋首其中,恍若天狗食月,风卷残云。 过了一会儿,贾珩轻轻拥过李纨的丰腴娇躯,嗅闻着那发丝之间的甜美馨香,道:“纨儿。” 李纨琼鼻腻哼一声,说话之间,就在贾珩的搀扶下,歪靠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床榻上,可见那丰润、白腻的脸蛋儿玫红团团,一下子歪靠在贾珩的怀里。 李纹和李绮两人刚刚安顿了两个小家伙,正要离开厢房,却听得帷幔垂下一面的床榻上,刚刚传来贾珩的声音。 “纹儿,绮儿,过来。” 李纹和李绮身形一顿,也不多说其他,快步而来,两张粉腻酡红的脸蛋儿,密布着一层难以言说的羞意。 贾珩轻轻抚过李纹和李绮的肩头,拥过两人,问道:“纹儿和绮儿,你们两个,最近肚子有动静吗” 李纹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正自彤红如火,羞道:“珩大哥,这几天还是没有见到什么动静。” 贾珩笑了笑,说道:“倒也不用太过着急,来日方长,倒也不急的。” 李纹轻轻应了一声,近得前去,将青丝如瀑的螓首偎靠在贾珩的胸膛。 李绮性情则要活泼一些,声音娇俏几许,说道:“珩大哥这几天又不在府上,纵是想要孩子,倒也来不及的。” 贾珩这会儿,转而又拉过李绮的纤纤素手,抬眸看向那张绮丽如霞的脸蛋儿,道:“那这几天就多多陪陪绮儿。” 说话之间,那温热团团的气息,正是扑打在李绮的脸上,颇为贪婪地吮吸着少女的芳香、甘美。 贾珩而后一下子揽过李纹和李绮两个,然后看向李纨,倒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床榻上。 但见被翻红浪,香气四溢,不知几度恩爱缠绵。 直到夜幕垂降,华灯初上,可见厢房中灯火星星点点,向着漆黑如墨的夜色散去,而扶疏枝叶的树干在黑夜当中随风摇曳,若隐若现。 贾珩转眸看向枕在自家臂弯里的丽人,眸光和煦,低声道:“纨儿,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歇着了。” 李纨翠丽如黛的修眉挑了挑,眸光闪烁不停,低声说道:“子钰,留在这儿不走了吧,纹儿和绮儿她们两个也在这里。” 贾珩想了想,问道:“这段时间,老太太和二太太有没有大发人往这边儿过来” 先前,王夫人就已经知道李纨怀了他的孩子,条件早就谈妥。 李纨低声说道:“老太太前个儿,还打发鸳鸯过来,问短了什么,缺了什么没有,别的就没有再多问了。” 贾珩“嗯”了一声,转而提及另外一事,说道:“再过一段时间,朝廷六部有缺儿,伯父在安徽巡抚任上,也有一段时日,倒是可以调任京城。” 李纨闻言,不由心头一惊,连忙问道:“子钰,父亲他不好调过来的吧,现在京中已有流言,我担心……” 如果过来了,不是知道她和子钰的私情了她将如何自处 贾珩想了想,道:“这般说也是,两江总督之位空缺儿以后,由你父亲接任。” 两江总督可谓南省的封疆大吏,由李守中接任,有利于他掌控江南的局势。 李纨轻轻“嗯”了一声,以为是自己的话在贾珩心头起了作用,芳心涌起一股甜蜜。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轻轻揽过李纨的肩头,心神不由陷入一阵空明,开始思量着朝局。 现在的朝廷已经没有他的敌手,之所以没有更进一步,只是时间太过仓促。 第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甄晴:……现在喊她甄晴,当真是气死她了。 大观园,稻香村 贾珩轻轻伸过一只手,揽过李纨的丰软娇躯,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刚毅面容上不由现出几许莫名之色。 说话之间,贾珩伸手轻轻揽过李纨的娇躯,凑到丽人那玫红色的唇瓣近前,噙住那柔润微微的芳唇,攫取着甘美、清冽的气息。 贾珩容色微顿,眸光闪烁了下,看向李纨,温声道:“纨儿,你这几天想我了没有” 李纨轻轻“嗯”了一声,将青丝如瀑的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娇躯阵阵发烫,脸蛋儿彤彤如火,分明已经被贾珩熟练的撩拨技巧撩拨的心神荡漾。 贾珩说话之间,凝眸看向李纨,轻轻拥住李纨的娇躯。 而不远处的李纹和李绮,两个人则是不远处坐着,两张娇嫩明媚的脸蛋染上满是彤彤红霞,已是明媚如桃。 贾珩与李纨、李纹和李绮三姐妹闹将一阵,已是傍晚时分,日头西斜,晚霞漫天。 西方蔚蓝无垠的天穹,已然为团团霞光笼罩,秋风“呜呜”吹过屋檐上的琉璃瓦,可见灰尘四处飞起,琉璃瓦在晚霞霞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贾珩轻轻抚过李纨的肩头,这会儿身旁两只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明眸微张,细气微微。 不是旁人,正是李纹和李绮。 贾珩面上不由涌起一抹古怪,低声说道:“绮儿,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招数” 李纹腻哼一声,声音中满是娇羞和羞怯,道:“妹妹这两天在后宅中寻了不少春宫图册来看。” 李绮羞恼莫名,低声道:“姐姐又在浑说” 李纨听着贾珩与自家两个堂妹逗弄着,温宁、柔婉的脸蛋儿两侧似蒙起酡红红晕,眉梢眼角绮韵和春情氤氲浮起。 贾珩道:“纨儿,兰哥儿那边儿已经入学了吧。” 李纨道:“兰哥儿已经考中了举人,就等明年改元之后的恩科考试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以兰哥儿的资质,恩科考试当是板上钉钉。” 李纨轻轻应了一声,温声道:“兰哥儿他就算是考中,年岁还小,他进入官场,我还有些担心。” 贾珩道:“就算中了进士,倒也不急着当官儿,可以在家里好好待待,精研一下学问。” 李纨将火红滚烫的脸颊贴合在贾珩的胸口,听着那蟒服青年的心跳,轻声说道:“咱们范儿年岁大了,将来是学文还是学武” 在这一刻,也是两口子在私下里闲聊。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轻轻揽过李纨的削肩,道:“以后虽是太平盛世,但武将用武之地仍然不少。” 李纹在一旁静静听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同样满是羞涩。 李绮这会儿抱着贾珩的一只胳膊,恍若云霞锦缎的脸蛋儿上,春情绮韵无声流溢于眉眼之间。 这次之后,她和姐姐应该能够很快怀上孩子。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大汉朝也终于到了新皇登基的日子。 大明宫,含元殿 今日是大汉朝文武百官的一次正朝,内阁、军机、六部以及诸衙司的堂官儿在殿中列队而候。 自崇平帝驾崩以来,在短短的一二年间来,大汉如走马灯般换了三位皇帝,可谓政局动荡,天下大乱。 宋皇后丰容盛鬋,眉眼细长,其人气度雍容华美,秀发云鬓高挽,盛装出席,不远处则是坐着其子陈洛。 陈洛一袭剪裁得体的龙袍,那张略带几许紧绷之势的脸蛋儿上,已然满是严肃和凛然之态。 随着冯太后的懿旨降下,诏书也随之传至天下府县。 “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下方列队而站的一众群臣,手持一柄柄象牙笏板,朝着宋皇后高声喊道。 一时之间,山呼万岁之声,在这一刻响彻整个庄严肃穆的含元殿,声震屋瓦,让人心神震撼莫名。 宋皇后因为心绪激荡,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似是现出两抹不正常的酡红红晕,朱唇微启,柔声道:“诸卿平身。” 下方的文武大臣闻听此言,齐声应了一句,然后起得身来。 宋皇后一如春山的柳眉下,狭长、清冽的凤眸柔润微微,声音清冽几许,道:“新皇继位,当在明年改元,念及幼帝年幼,内阁拟旨加封卫王为辅政王,掌柄国政,预知机务。” 下方的一众文武大臣,一张张沉静无比的面容上,皆是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惊容。 封卫王为辅政王,只是这辅政王与摄政王,又有何异 而就在这时,下方人头黑压压攒动的内阁诸臣当中,齐昆出得班列,手持u一方象牙笏板,对着宋皇后行得一礼道:“微臣谨遵娘娘懿旨。” 宋皇后翠丽柳眉之下,美眸莹润剔透,沉声道:“齐阁老,另外将诏书颁发于中外,传至天下州县,诏告天下。” 齐昆也不多说其他,拱手称是。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声音难掩娇俏和清脆,低声说道:“李许两人在京城勾结京营将校,祸乱朝廷,诸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随着李瓒和许庐两人的落网,新皇登基之后,第一时间就要处置李许两人。 这会儿,殿中一时之间,陷入诡异的平静。 贾珩拱了拱手,道:“娘娘,李许两人按罪应予论死。”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下,沁润着妩媚波光的美眸,凝露一般地看向贾珩,道:“那就依卫王所言,内阁拟定旨意,对李许两人严加惩戒。” 而后,殿中文武群臣心头不由凛然一惊。 终于,在时隔多天之后,这场叛乱终于彻底尘埃落定,彻底有了结果。 宋皇后低声道:“柳卿,登基大典这两天筹备的如何” 柳政声音清朗,举步出得朝班,高声道:“娘娘,太庙方面已经筹备妥当,这两天就可举办典礼仪式。” 宋皇后整容敛色,说道:“新君登基事关我大汉皇室的体统颜面,万万不可出了差池。” 她的儿子登基,典礼要大操大办,以彰显朝廷威严气度。 柳政闻听此言,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宋皇后转而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卫王,你派出锦衣府卫的缇骑,在太庙四周布置下天罗地网,绝不能让歹人入得太庙,滋生祸端。” 贾珩道:“娘娘放心,不仅是锦衣府缇骑提前一步封锁、搜检着太庙,五城兵马司同样派出大量检丁,为这次登基大典行诸警戒之事。” 宋皇后那张靡颜腻理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若有若思之色,道:“这次事关我大汉社稷安稳,诸部衙司当紧密配合,不使贼寇逞凶使狠。” 贾珩面色一肃,拱手应是。 宋皇后柳眉之下,眸光逡巡下方的一众文武大臣,道:“诸卿,内阁阁臣和都察院两位堂官儿,如今已经空出缺儿来,诸卿当廷议、拣选通达政务的良臣,进入内阁襄理政务,辅佐君王。” 下方正在恭候的文武群臣,面面相觑,心头不由涌起一股火热。 内阁阁臣如今又是缺了一位。 宋皇后晶莹如雪的玉容红晕绮丽,凤眸狭长,朱唇轻启,叙道:“至于内阁首辅人选,由齐阁老补上,内阁次辅,则由林如海接任。” 此刻,齐昆和身旁的林如海,二人出得朝班,旋即,向着宋皇后行了一礼,道:“微臣谢谢太后娘娘。” “两位爱卿无需多礼。”宋皇后白腻如雪的玉容上蒙起两朵酡红红晕,朱红粉唇微启,开口道。 齐昆和林如海道了一声谢,起得身来,然后退回朝班。 宋皇后瞥了一眼贾珩,又道:“内阁阁臣空缺人选,这几天,诸卿都议一议,奏报至卫王处,卫王要对人选好生斟酌。” 因为如今的贾珩乃是辅政王,朝堂上的大小事务,原本就该交由贾珩处置。 贾珩手持一面象牙笏板,向着那端坐在殿中的丽人拱了拱手,道:“娘娘,微臣遵旨。” 至此,他成了大汉辅政之王,算是全面主持大汉中枢日常事务,道一声“隐皇帝”,都毫不为过! 此刻,殿中的大汉诸文臣心思各异。 …… …… 待得朝堂上群臣离去,宋皇后吩咐着女官和嬷嬷服侍着一旁坐着的幼帝离得大殿。 凝眸向那身穿黑红缎面锦袍袍服的青年,道:“如今朝中诸大臣已经依旨,筹备登基大典,卫王随本宫返回后宫一趟,详议其中一二细节。” 贾珩应了一声,然后随着宋皇后向着后宫行去。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下,美眸眸光温煦,低声道:“这几天,本宫重掌后宫,发现后宫还有一支密卫力量,还在甄氏手里,你帮本宫要将回来。” “哈密卫”贾珩剑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诧异了下,说道:“你是说内卫府的暗探,先前由世宗皇帝交给了光宗皇帝,之后顺势落在了甄氏的手里。” 宋皇后道:“本宫就说这支力量,如果在后宫之中,那甄氏万一起了恶念,本宫如何制她” 贾珩道:“我和你一同去坤宁宫。” “对了,还有坤宁宫,既然新帝已立,甄氏再居住在坤宁宫,就有些不大合适了。”宋皇后柳叶细眉之下,莹润微微的美眸闪烁了下,温声道。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随着宋皇后向着坤宁宫而去。 宫苑,坤宁宫 甄晴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而那张靡颜腻理,白腻如雪的玉容上,则不见往日的冷艳、幽丽,眉眼涌起丝丝缕缕的幽怨。 甄晴神色之间满是落寞之意,转眸看向一旁自家的儿子陈杰之时,芳心当中的苦涩意味,则是更为浓郁几许。 那个混蛋,他怎么能这般狠心绝意 此刻的甄晴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怅然若失,幽幽叹了一口气。 两人也算是事实上的夫妻,也有许多年在一起,甄晴向来也知道贾珩的性子。 就在这时,却听得殿外传来一道女官的声音,低声说道:“娘娘,卫王来了。” 说话之间,却见贾珩和宋皇后两人联袂而来。 甄晴缓缓起得身来,眸光柔润微微地看向那蟒服青年,声音当中几乎难掩惊喜和雀跃之意,打量着那蟒服青年,说道:“子钰,你来了” 然后,待见到一旁的宋皇后,丽人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刷”地一下子阴沉下来,目光顿时神色不善起来。 宋皇后细秀、明丽的柳眉之下,眸光温煦,颤声说道:“甄氏,见了本宫,你为何不跪” 甄氏闻听此言,不由腻哼一声,惊怒说道:“本宫凭什么要向你下跪”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美眸眸光莹莹如水,道:“论公,本宫乃是皇太后,一国之母,尊荣显赫,论私,本宫乃是你的婆婆,你竟敢不向本宫叩首行礼”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咄咄而闪,凝眸看向宋皇后和甄晴,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饶有趣味之意。 这对婆媳,现在无疑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不仅有篡夺皇位之仇,更有抢夺男人之恨。 甄晴那双柳叶细眉之下,水润杏眸眸光莹莹如水,神色有些不善起来,说道:“本宫向你下跪” 宋皇后乜了一眼甄晴,温声说道:“昔日,你和楚王进宫之后,何尝不是跪在本宫的近前,今日倒是矫情起来了。” 甄晴轻哼一声,低声道:“本宫同为皇太后,又岂会惧你半分” 贾珩凝眸看向甄晴,目光温煦,诧异了下,问道:“甄晴,好端端的又要吵架” 等会婆媳两人在一张床上同床竞技,大概也就不吵了。 贾珩胡思乱想着,看向一旁的陈杰,问道:“杰儿,这几天做什么呢” 陈杰抬起头来,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怯怯说道:“干爹,我这两天看书呢,母后说,不用让我再去上朝了。” 贾珩闻听此言,剑眉挑了挑,凝眸看向自家儿子,心头却有些不自然。 这世间最痛苦的事,大抵就是先给予,然后又尽数拿走。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莹润微微,说道:“子钰。” 贾珩点了点头,转眸看向甄晴,眸光柔煦盈盈,说道:“有些事儿要和你说。” 想要从甄晴手里拿回密卫的情报力量,需要和甄晴好生叙说一番。 甄晴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不由诧异了下,狭长清冽的凤眸乜了一眼宋皇后,冷哼一声,转身向着殿中的暖阁快步而去。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紧随其后。 宋皇后也随同着贾珩向着里厢而去。 甄晴容色端肃,来到暖阁软榻上落座下来,上下打量着那蟒服青年,低声道:“卫王刚刚加封辅政王,不在武英殿理事,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贾珩道:“就是过来寻你有些事儿。” 甄晴翠丽如黛的修眉挑了挑,目中似沁润着柔波潋滟,问道:“究竟什么事儿。” 贾珩问道:“后宫当中有一支密卫,在你手里掌握着” 甄晴面色倏变几许,美眸柔润微微,冷声道:“你要密卫做什么” 贾珩道:“宫中府卫守禁,应该尽数一体管控,便于统筹。” 甄晴目光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然后,瞥了一眼贾珩身旁的宋皇后,道:“怕是为了她吧” 这个混蛋,当真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贾珩道:“甄晴,宫中禁卫,原本就该由锦衣府和内务府统筹调度,你先前握在手里,有些不大适合了。” 甄晴闻听此言,神色愈发幽冷,眸光清泠闪烁。 以前这人喊她晴儿,现在喊她甄晴,当真是气死她了。 甄晴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柔波盈盈的美眸恼怒之意泛起,朗声道:“不行,这支暗卫是本宫用来自保的力量。” 贾珩见此,沉声道:“宫中自有禁卫,无需担心。” 甄晴瞪了一眼那蟒服青年,寸步不让。 第一千六百五十三章 宋皇后:这甄氏好不知羞! 宫苑,坤宁宫,殿中??贾珩落座在寝殿暖阁当中的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凝眸看向那雍容华美的丽人,说道:“晴儿,锦衣府卫可以负责宫禁安危,那支内卫密谍,不宜在宫中监视。” 甄晴清丽玉容如笼寒霜,恼怒说道:“好啊,你现在又是对本宫这般不顾情面本宫和你拼了!” 甄晴说着,两只纤纤素手扬起成爪,分明是张牙舞爪般向着贾珩的脸上挠去。 宋皇后见此,玉容倏变几许,急声道:“子钰,小心!” 这个甄氏真是疯了,说着说着,竟然动起手来了。 贾珩这会儿,伸手控制住甄晴,凝眸看向那玉容酡红、明媚的脸蛋儿,心神当中就有些古怪之感涌起。 磨盘这是真的伤心了。 或者说,磨盘原本就对自家儿子的皇位被夺去一事耿耿于怀,而现在他带着甜妞儿过来索要内卫密谍,让磨盘颇为寒心。 贾珩拿住甄晴的两只手臂,旋即,轻轻扶过丽人的肩头,眸子不错眼珠地看向那秀丽、明媚的脸蛋儿,低声宽慰说道:“晴儿,宫中的安危,由锦衣府的禁卫负责,我也会时常来看你的。” 甄晴白腻如雪的玉容,宛如清霜薄覆,神色幽冷难言,道:“我看你就是…唔~” 却见那蟒服青年也不多说其他,一下子迅速凑近过来,噙住了自家的两片唇瓣,就近而来,寸寸攫取和掠夺着恣睢、狂热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甄晴玉容正是酡红如醺,柳眉倒竖,美眸满是羞恼之色,清叱道:“你现在发什么疯” 宋皇后香肌玉肤的脸颊两侧,同样浮起羞恼之色。 这个小狐狸,就不知道她还在身边儿的吗 丽人说话之间,正待拔腿欲走。 却在这时,可见那蟒服青年转过脸来,一下子揽过自家的肩头,而后凑将过去,不由分说,噙住宋皇后的两片桃红唇瓣,恣睢侵入。 宋皇后在此刻如遭雷击,娇躯剧颤不停,微微颤抖的睫毛之下,美眸当中满是惊怒。 这个混蛋,竟然在甄氏当面,欺负于她 丽人刚要挣脱贾珩的胳膊,就在这时,却觉得蟒服青年的手,犹如铁钳一样,牢牢制住自己。 甄晴此刻凝眸看向在自己面前拥吻的贾珩和宋皇后,心头剧震不已,柳眉之下,那双狭长、清冽的妙目当中,可见羞恼之意密布。 这人简直荒淫无度,对两任皇后左拥右抱。 贾珩说话之间,拉过宋皇后的纤纤素手,向着里厢而去。 宋皇后芳心一惊,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凝视着那蟒服青年,警告说道:“子钰,不可胡闹!” 天爷,这小狐狸不会是想让她和甄氏,共同伺候于他吧 贾珩却并未应着,而是拉过宋皇后的一只纤纤素手,向着里厢而去。 甄晴原本正自剧烈挣扎着,这会儿,转眸之间,同样看到丽人脸上的神色,目中忽而现出一抹诡秘神情。 她等会儿要看看这宋氏伺候人的丑态。 甄晴细秀柳眉挑了挑,心头恨恨想着。 而宋皇后玲珑曼妙的娇躯,则是愈发挣扎莫名,而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无疑羞恼不胜。 这个小狐狸,分明就是故意的。 然而,话语还未说完,却见那蟒服青年一下欺压过来,紧紧搂住自家丰腴款款的娇躯。 而宋皇后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瞬间变得彤彤如火,旋即不再挣扎。 而贾珩轻轻抱着丽人落座在厢房的软榻上,凑到丽人耳畔,呼吸略有几许急促,叮嘱说道:“你们以后同舟共济,以后不可再互相针对。” 却是甄晴凑至近前,丽人的那一双纤纤素手窸窸窣窣,而后檀口微微张开,一下子噙住其人的唇瓣。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抬起,瞥了一眼甄晴,心头暗暗啐骂一声。 这甄氏好不知羞! 但没有片刻,却觉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只见那蟒服青年再次凑近而来,一下子覆盖而来,丽人心神不由一颤。 宋皇后秀挺、笔直的琼鼻腻哼一声,只觉芳心“砰砰”跳个不停,那张靡颜腻理的脸蛋儿彤彤似火,在灯火映照之下,明媚如霞。 贾珩探手入得丽人衣襟,只觉阵阵柔软,感受丽人娇躯的无意识颤栗,心神也有几许莫名的满足感。 嗯,这种两代皇后共侍一人的感觉,的确是前所未有的体验,难免让人生出“人生如此,夫复何求”的感觉。 这会儿,甄晴忽而剧烈咳嗽几声,那张靡颜腻理的脸蛋儿两侧,早就是白里透红。 旋即,丽人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带着几许冷艳的美眸当中,已然满是嗔恼和幽怨。 这个混蛋不知刚刚在想什么呢,这会儿,竟是有着这般浓烈的兴致。 贾珩在这一刻,将脑袋一下子埋在宋皇后的身上,恍若天狗食月,风卷残云。 甄晴则是轻轻瞥了一眼那秀挺、雪白的两只兔子,而光洁如玉的额头之下,那双翠丽如黛的柳眉挑了挑,心神当中多少就有些古怪。 这看着是比她的要…如月一些。 而就在这时,贾珩拉过甄晴的纤纤素手。 宋皇后玉容酡红如醺,彤彤似火,而芳心当中满是气恼。 这个混蛋,当着甄晴的面如此欺负于她就不知道给她留一些颜面的吗 贾珩此刻,一左一右伸手搂过两位丽人的削肩,温声叮嘱道:“你们两个在后宫之中,还是要和睦相处,平常不要互相仇视,多生事端。” 甄晴这会儿,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恼怒说道:“真以为我们这些人,都是你的后妃” 这还没成皇帝呢,就已经以皇帝自居了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亲了甄晴的脸颊一下,问道:“难道不是吗” 甄晴:“……” 宋皇后:“” 丽人芳心暗恼之余,却烨幽幽叹了一口气。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宋皇后丰软盈盈的娇躯,一下子凑到那两片丰润唇瓣上,只觉欣然莫名。 宋皇后那秀气、挺直的琼鼻之下,不由轻轻腻哼一声,而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氤氲起两片玫红红晕,酡红如醺。 宋皇后连忙伸手打开贾珩的手,颤声说道:“子钰,别闹了。” 然而,却见那蟒服青年,一下子就凑近而去,倾覆在自家唇瓣上,旋即,恍若疾风骤雨般,沿着脖颈向下而去。 而后,甄晴帮贾珩去除着衣袍,心神当中不由惊颤莫名。 而贾珩一下子凑到宋皇后近前,轻轻抚着丽人那香肌玉肤的脸蛋儿,。 旋即,待感受到丽人颤栗不停的娇躯,心头颇为欣然莫名。 甄晴在一旁看着那熟悉不胜的一幕,不由暗暗啐了一口。 这混蛋就是荒淫无度的,这等不知廉耻的事,他怎么能干出来 而就在这时,甄晴也同样凑将过来,轻轻揽过贾珩的脖子,然后在那蟒服青年的脖子方位呵气如兰。 贾珩只觉心神不由一颤,连忙紧紧搂住了怀中的宋皇后,不使丽人脱身离开 此刻,窗外庭院当中芭蕉树,枝叶繁茂,郁郁葱葱,经过一场秋雨的浇灌之后,可见枝叶青翠欲滴,愈发翠绿惹目。 而贾珩则是揽着甄晴的一只白腻如雪的脖子,待感受到丽人香肌玉肤的气息,凝眸看着身下雪白丰盈的肌肤,心神不由一阵恍惚失神。 而此刻的甄晴看着那肌肤胜雪,有着雪美人之称的丽人,芳心又羞又恼。 谁能想到,她会和宋氏在此…… 而宋皇后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心头暗暗啐骂不停。 这个子钰,可真是太荒淫无度了。 竟然在刚刚让她和甄氏这个妖妇,共同伺候于他 这是丽人头一次被贾珩如此“对待”。 丽人此刻趴伏在一张铺就着凉席的床榻上。 贾珩伸手拍了拍那紧致无比的丰圆酥翘,只觉一股紧致和酥翘之感,正在掌指之间流溢不停,让人心神震颤,难以言说。 甄晴回眸之时,端庄雍美的玉容上,则满是羞恼之色,问道:“你在胡乱做什么 宋皇后秀挺、笔直的琼鼻腻哼一声,睁开那似张未张的美眸,瞪了一眼那蟒服青年,心头满是嗔恼。 他真是太荒唐了,她刚才也是晕晕乎乎,在迷糊之间竟然答应了那个小狐狸的荒唐要求。 贾珩此刻也不多说其他,犹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将两人的话语又重新给堵了过去。 少顷,宋皇后眉头蹙紧,柔光潋滟的美眸莹润微微,秀美、挺直的琼鼻不由腻哼一声,而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彤彤如火,犹如云霞锦锻。 贾珩拥过丽人的丰软娇躯。 宋皇后娇躯剧颤,心神颤栗莫名,难以言说。 甄晴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心神当中同样羞臊莫名。 直到暮色垂降,华灯初上,厢房之中的动静才彻底消停下来。 贾珩剑眉挑了挑,凝眸看向躺在一旁床上的两人,朗声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得出宫了。” 宋皇后那丰腴款款的娇躯瘫软成泥,翠丽如黛的柳眉下,晶然熠熠的美眸莹润微微,似沁润着妩媚流波的春韵。 说话之间,丽人瞥了一眼那蟒服青年,粲然如虹的妙目当中,不由现出一抹羞恼之色。 丽人转眸之间,看向就近躺着的甄晴,眸中倒映着那张彤彤如火的脸蛋儿,心神涌起丝丝缕缕的恼怒。 这个甄氏先前真是太荒唐了,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只知道讨好那个小狐狸。 贾珩这会儿,也简单收拾而毕,穿上一袭斑斓苏锦长袍,神情施施然地出了暖阁。 此刻,殿中静悄悄的,只有飒飒风声,轻轻吹过庭院中的梧桐树树叶,迷离夜色当中愈发宁静。 而厢房当中,雕木头而装饰的暖阁当中,那三足六耳的兽头熏笼之中,可见得丝丝缕缕的檀香香气袅袅升起,香气浮动,四处逸散。 静静驱散着室内的靡靡和旖旎气息。 贾珩说话之间,迈步出得朱红梁宇的宝殿,身形挺拔,一如苍松,正是立身在廊檐上。 贾珩眺望着庭院中重峦叠嶂的假山,可见朦胧不清的烟雨之中,粉墙黛瓦的宫殿正在烟雨之中影影绰绰。 而廊檐午后的灯笼正在随风摇曳不停,烛火幽明闪烁,在雨雾当中晕出一圈圈橘黄灯光,由近及远。 贾珩整容敛色,也不多说其他,向着宫外,快步而去。 宫苑,坤宁宫 宋皇后轻“哼”一声,美眸莹润微微,迅速起得身来,那双翠丽如黛的柳眉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绮韵无声流溢,道:“你胳膊压着本宫了。” 甄晴雪肤玉颜的两侧,似是酡红如醺,那双莹润微微的美眸当中现出一抹羞恼,说道:“你的腿还压着我了呢。” 宋皇后玉容羞恼不胜,清叱道:“放肆!” 此刻的丽人,心神当中可谓羞恼不胜。 而另外一方的甄晴,白腻如雪的玉容上似是现出玫红团团的气晕,美艳丽、华丽的眉眼之间,同样笼罩着丝丝缕缕的羞恼之意。 宋皇后这会儿没有多说其他,拨开甄晴一只绵软、白皙的胳膊,迅速起得身来。 旋即,拿过一旁扔得七零八落的裙裳,穿将起来,然后出了装饰精美的暖阁,唤过女官和嬷嬷,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而甄晴这边儿也窸窸窣窣地穿将起来裙裳,那张端庄、柔美的脸蛋儿上,似是蒙上一层羞恼。 甄晴说话之间,也不多说其他,心头不由暗暗啐骂一声。 念及此处,甄晴那颗晶莹剔透的芳心当中,可谓羞恼不胜,高声唤道:“来人,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更衣。” 说话之间,可见几个女官和嬷嬷从外间款步而来,行至近前,然后,一个个手忙脚乱地帮着甄晴换着床单,刚刚近前,就是掩鼻。 甄晴这边儿,换上一袭朱红裙裳,纤腰高束,云髻端美,而眉梢眼角可见春情绮韵无声流溢。 而后,窈窕明丽的女官,神情施施然,就从外间而来,道:“娘娘,浴桶的水已经准备好了。” 甄晴“嗯”了一声,定了定心神,向着偏殿快步而去。 第一千六百五十四章 端容贵妃:姐姐这是怀疑她的用心了? 神京城,宫殿 宋皇后此刻一袭刺绣着芙蓉的朱红衣裙,一头葱郁隆隆的青丝挽成的云髻端丽、秀美,旋即,一路沿着朱红梁柱的回廊,向着厅堂快步而去。 在彤彤灯火映照之下,可见那张雪肤玉颜的白腻脸蛋儿,彤彤似火,一如云霞锦缎,明媚动人。 那个小狐狸,真是太胡闹了。 先前竟然那般欺负于她。 想起先前那人的横冲直撞,宋皇后心神当中不由涌起阵阵羞恼莫名。 宋皇后美眸当中柔光潋滟,似是荡漾着山水情长,摇晃着丰腴腰肢,举步进了殿中。 “来人,准备热水,本宫等会儿要沐浴更衣。”宋皇后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朗声说道。 旋即,几个身形窈窕、明丽的宫女,说话之间,就从不远处过来,垂手侍立。 就这样,待将热水准备完毕,浴桶之中可见热气腾腾,混合着瓣的香气氤氲而起。 宋皇后身上的一袭凤凰刺绣的朱红裙裳,沿着雪背肌肤缓缓落将下来,丽人洁白无瑕的玉足,轻轻踩着三节木榻,在“哗啦”声音当中,踏入浴桶当中。 丽人那雪白莹莹的肌肤上微微泛起彤彤红晕,在灯火映照之下,愈见妍丽无端。 宋皇后伸出一只洁白如玉的纤纤素手,轻轻抚着一侧的柔润脸蛋儿,流光熠熠的美眸当中不由现出一抹羞恼。 那个混蛋刚刚真是太胡闹了。 方才,那小狐狸就让甄氏趴在她身上,压得她难受,还有那甄氏当真是不知廉耻,在她耳边叫唤着,竟是给发情的小野猫一样。 好像,她也没有多么恼怒。 啊这…… 宋皇后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羞红如火,晶莹剔透的芳心当中,可谓心惊肉跳。 而就在这时,女官绕过一架锦绣妆成的屏风,行至近前,朗声道:“娘娘,容妃娘娘来了。” 宋皇后心头一惊,诧异了下,说道:“她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然而说话的空档,就见端容贵妃一袭盛装,从外间而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丰容盛鬋。 “容妃妹妹,你怎么来了。”宋皇后轻轻抱着肩头,而那张明媚、端丽的玉容上,可见酡红如醺,竟有一种做了错事,被人抓住的心虚之感。 端容贵妃翠丽柳眉弯弯如黛,晶然熠熠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宋皇后,低声道:“姐姐这是从哪儿回来的” 说着,伸出纤纤素手拉了一下屏风上垂挂的裙裳,秀气、挺直的琼鼻动了动,分明嗅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让端容贵妃心神为一颤。 姐姐这是刚刚和子钰缠绵过吗 丽人这般想着,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心惊肉跳之感。 宋皇后面上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羞意,道:“妹妹,你不在宫里好生呆着,到我寝宫做什么” 端容贵妃目不转睛地看着宋皇后,问道:“姐姐还没回答我,这是从哪里过来的” 先前,她让女官留意着宫中的变化,注意到姐姐前往坤宁宫。 宋皇后道:“妹妹问我这个做什么” 端容贵妃柳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柔润微微,说道:“姐姐是从坤宁宫过来的吧” 宋皇后闻听此言,晶莹剔透的芳心当中,不由为之一颤,一时之间,倒也不知如何是好。 端容贵妃轻轻摆了摆手,将周围侍奉的女官和嬷嬷尽数驱散。 旋即,端容贵妃柳眉弯弯如黛,眸中带着几许痛心疾首,说道:“姐姐好生荒唐,那坤宁宫乃是甄氏的寝殿,姐姐怎么就去那里行荒唐之事” 怎么能在甄氏寝殿当中,与她那个女婿鬼混。 宋皇后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腾”地羞红如霞,叱责说道:“妹妹这会儿浑说什么呢” 端容贵妃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明眸柔波潋滟,静静看着宋皇后,问道:“姐姐,难道就这般纵着子钰” 两人胡搞瞎搞,都已经到了坤宁宫那边儿了吗 两代皇后共侍一人,简直不知廉耻。 宋皇后道:“只是随着子钰去坤宁宫看看,别的倒也没有什么。”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美眸涌起一抹羞恼,问道:“子钰和姐姐在坤宁宫待了一整个下午,难道真的就没有发生什么”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那双莹然微微的美眸,可见丽人眸光柔润如水,美眸满是惊疑不定,问道:“妹妹究竟想说什么” 端容贵妃皱了皱眉,说道:“姐姐在宫中如此秽乱,如是外人看去,传扬开来,无疑是玷辱了新皇名声,姐姐又将如何自处” 宋皇后芳心一惊,声音不由为之冷峭几许,问道:“妹妹以为呢” 端容贵妃细秀柳眉挑了挑,美眸眸光莹莹如水,说道:“姐姐平日里还当检点一些,纵然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洛儿着想才是。” 宋皇后闻听此言,美眸惊怒之意翻涌而起,惊疑不定说道:“妹妹这是在……威胁于我” 一向性情温和,与世无争的妹妹,在这一刻竟然为了皇位,试图威胁于她 宋皇后此刻看向端容贵妃那张幽清、冷丽的脸蛋儿,对上那清冽、狭长的目光,一时之间竟然觉得陌生无比。 这还是她那个从小对她百依百顺的妹妹吗 端容贵妃这边厢,实在经受不住宋皇后那灼灼目光的盯视,沉声道:“姐姐,我这也是为了洛儿着想。” 宋皇后忽而玉容幽幽,美眸盯视着那丽人,冷声说道:“我看你是为了你们家泽儿着想吧。”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转而由通红顿时变得一片惨白无比。 姐姐这是怀疑她的用心了 她何曾有此意 宋皇后白腻玉容粉红如黛,声音娇俏几许,说道:“妹妹,如今洛儿登基已成定局,且诏旨也已经广布于中外,妹妹就当安分守己,不要再妄生其他心思。”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娇躯剧颤,晶莹剔透的美眸当中,柔光潋滟之时,不由现出一抹恼怒。 她何时生过这样和那样的心思 宋皇后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神色淡淡,道:“容妃妹妹先至殿外候着吧,我等会儿还要歇息。”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芳心当中不由惊颤莫名,而后定了定心神,然后绕过一架锦绣妆成的屏风,来到殿外,只是丽人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似蒙上一层淡淡清霜。 宋皇后这边儿沐浴更衣而毕,出得厅堂,看着那容色丰美的丽人,目中现出莫名之色。 “妹妹。”宋皇后轻轻唤了一声,白腻如雪的玉容,嫣然明媚,低声说道:“妹妹可曾想通了” 端容贵妃道:“我不知道姐姐此言究竟何意” 宋皇后凝眸看向端容贵妃,说道:“洛儿继位,是对你我姐妹都很合适的选择,容妃妹妹不要太过执着了。”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那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柔润如水,道:“姐姐,我何曾过于执着” 宋皇后冷哼一声,说道:“不然妹妹怎么能够过来,提及坤宁宫之事”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抿了抿粉润唇瓣,一时语塞莫名。 想了想,道:“我也是为了姐姐考虑,顾忌一下名声。” 宋皇后轻轻腻哼一声,柳眉之下,那双莹润如水的美眸现出一抹羞恼,玉容酡红如醺,说道:“你还要为我考虑” 端容贵妃说话之间,轻轻起得身来,说道:“姐姐,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宋皇后眸光凝视着端容贵妃,说道:“妹妹不是要问我先前发生了什么吗” 端容贵妃道:“姐姐,不必了。” 宋皇后翠丽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现出一抹玩味之色,道:“妹妹不陪我去里厢吗要不要我细细和妹妹讲讲经过。” 端容贵妃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晶莹剔透的美眸柔光潋滟,道:“姐姐,你…” 说话之间,起得身来,向着殿外而去,道:“姐姐,我先回宫了。” 宋皇后此刻,翠丽修眉弯弯,目送着端容贵妃远去,目中不由涌动着一抹冷峭之色。 这就是她的好妹妹。 宋皇后白腻如雪的玉容怔怔失神,幽幽叹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烦躁心绪。 不过,她今日与甄氏共侍一人,的确是荒唐了。 都怨那个小狐狸。 …… …… 神京城,宁国府 繁密的潇潇夜雨无声拍打在庭院当中的梧桐树上,却听得梧桐树叶扑簌扑簌声音响起,穿林过叶,淅淅沥沥不停。 贾珩神情施施然地快步进入厅中,凝眸看向那落座在厅堂之中的陈潇,道:“潇潇。” 陈潇说话之间,就将手中的一本书册放将下来,那双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不由现出一抹讥讽,打量着那蟒服青年,关切道:“你这是回来了” 贾珩道:“嗯,回来了。” 嗯,他总有一种潇潇,已然在暗中洞察了一切的感觉。 说着,在一旁的小几旁落座下来。 这会儿,顾若清快步近前,将手里的青瓷的茶盅一下子递将过去。 陈潇乜了一眼贾珩,那秀美、挺直的琼鼻不由腻哼了下,嗔恼说道:“你这神色看来倒是神清气爽的。” 贾珩刚毅、沉静的面容之上,就有几许不自然之色,问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陈潇冷哼一声,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贾珩接过顾若清递将过来的一杯茶,低头之间,不由轻轻抿了一口,抬眸之时,凝眸看向顾若清,道:“怎么了若清。” 顾若清翠丽修眉之下,美眸柔润如水,说道:“我这边儿已经有了身孕。” 贾珩面色诧异了下,问道:“真的你这竟是有了身孕,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顾若清清丽、端美的眉眼之间,就涌起羞怯无比的神韵,微微垂将下螓首来,说道:“这个月月信都没有来。” 贾珩明眸眸光凝露一般看向顾若清,道:“若清,那你这几天要好生歇息才是。” 顾若清那张蕴着明丽、幽清的脸蛋儿上,似是蒙起一抹难以言说的羞意,道:“王爷,我也略通岐黄之术,对自身的情况,也有一些了然。” 陈潇轻哼一声,乜了一眼贾珩,没好气说道:“师姐的事,有我和师姐,无需你操心,你好好陪你的皇太后去。” 贾珩:“……” 潇潇这话说的,也不知是吃醋,还是吃醋 贾珩抿了一口香茗,试着岔开话题,问道:“潇潇,新皇登基之后,京中士林舆论情况如何” 随着他加封辅政王,京中的舆论想必沸反盈天,或者说,群臣对此敢怒而不敢言。 陈潇冷声说道:“一切平静如水,全无异常。” 贾珩眉头紧皱,说道:“李许两人擅行废立之事,已经失却人心,而朝野百官纵然多持门户之见,倒也无济于事。” 陈潇问道:“子钰,宫中先前怎么说” 随着新皇继位,大汉朝堂的政局一下子进入了平稳期,或者说,此刻的大汉朝堂,已经无人可和贾珩这位辅政王争锋。 贾珩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盅,低声道:“甄晴已经答应了,将内卫的一支密谍叫交付在我手里。” 经过废立之事以后,他对大汉权力的掌控力度已至空前绝后。 陈潇默然片刻,问道:“那什么时候笼络人才,用以充实势力” 贾珩想了想,说道:“过了年,新皇改元,恩科科举将会举行,那时候再让林姑父收割一波新科士子,我会亲自主持殿试。” 现在轮到他执掌大汉这艘轮船,自是大好江山,任他挥笔作画。 他要重新建立新的学说流派,“格物致知”的科学神教,将会在大汉上生根发芽。 顾若清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莹莹如水的眸光,崇敬无比地看向那蟒服青年。 陈潇清丽修眉挑了挑,嗔白了一眼贾珩,说道:“你先去沐浴更衣吧。” 贾珩:“……” 这会儿,晴雯快步进入厢房,轻声说道:“公子,热水准备好了,公子前去沐浴更衣吧。” 贾珩起得身来,也不多说其他。 说话之间,贾珩起得身来,就是向着外间快步而去,然后绕过一架玻璃妆成的锦绣屏风。 陈潇说话之间,拿起几案上的薄薄书册,那清丽无端的玉容上陷入思索之色。 顾若清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莹莹如水,低声说道:“王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到那最后一步。” 陈潇低声说道:“还要再等等才是,起码朝堂六部百司,地方督抚官长,半数以上的人,皆换上他的亲信部旧才是。” 如今大汉刚刚换过一任皇帝,正是天下豪杰义士翘首观望之时,还不可轻举妄动。 卡文了,也是该考虑收尾了,让我理理头绪。 第一千六百五十五章 贾珩:林妹妹,这是有孩子了? 神京城,宁国府??贾珩此刻坐在浴桶之中,将后颈枕在浴桶之上,微微闭上眼眸,闭目假寐,心头则是在思量着朝廷的局势变化。 如今的大汉朝廷,放眼望去,已无他的敌手,起码明面上而言。 只是并不意味着可以掉以轻心。 起码文官集团并没有彻底俯首称臣。 贾珩微微垂将下来一双的明眸,缓缓睁开,眸光清冽闪烁。 现在轮到他执政,以后的大好江山,自是任他作画。 首先是对前世记忆中的矿藏资源大范围的开采,对全国范围的官道进行整修。 “公子,喝茶。”这会儿,晴雯端上一杯青瓷的茶盅,热气氤氲升腾,柔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我们家晴雯是越来越贤惠了。” 当初的小姑娘,如今也渐渐长成了大姑娘。 晴雯那张俏丽无端的玉容酡红如醺,微微点了点螓首,低声说道:“公子,贤惠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肚子没有动静。” 贾珩诧异了下,眸光深深,问道:“晴雯也想要孩子了” 晴雯轻哼一声,莹润微微的眸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公子,我也过门好几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贾珩低声说道:“这么说倒也是,这段时间没有多陪你了,等忙完这段时间,就多陪陪你。” 晴雯“嗯”地一声,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莹莹如水,轻声说道:“公子以往总是这么说。”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这次应该彻底闲暇下来了。” 随着李许两人的倒台,朝堂之上几乎没有可以与他相争的对手。 待贾珩穿将起来一袭黑红缎面的蟒袍,出得厢房,此刻已是月上中天,抬头望去,可见皓月当空,普照天下。 贾珩立身在青砖黛瓦的廊檐之上,两道黛青浓眉之下,目光远眺几许,清眸当中不由现出几许恍惚之色。 待出了厢房暖阁,贾珩就是向着后院而去。 大观园,蘅芜苑 此刻,厢房暖阁当中还亮着一盏油灯,可见灯火通明,橘黄生晕,就是向着外间透射而去。 宝钗此刻落座在一张临窗的木质软榻上,而恍若翠羽的修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柔润微微。 薛姨妈近前,柔声说道:“乖囡,这胎儿都两个月了,最近这段时间,当愈发小心才是。” 宝钗轻轻“嗯”了一声,翠羽如黛的修眉之下,水润微微的杏眸当中满是欣然和明媚之意。 薛姨妈笑道:“乖囡,听你哥哥说,珩哥儿这又加封了辅政王,以后更是了不得了。” 宝钗白腻如雪的玉颜酡红如醺,轻轻抿了抿粉润唇瓣,说道:“母亲,这和普通藩王差不多少吧。” 薛姨妈道:“听你哥哥说,有些不大一样。” 就在这时,却见外间传来一道清冷无端的声音,问道:“薛妹妹在屋里吗” 说话之间,贾珩绕过一架锦绣装成屏风,进入厢房之中,凝眸看向那落座在软榻之旁的丽人。 “王爷,你来了。”宝钗那张恍若梨洁白的玉容柔腻如雪,而娇俏无端的声音当中满是欣然莫名。 贾珩行至近前,落座下来,道:“薛妹妹,这几天不见了。” 宝钗翠羽黛眉之下,那双水润微微的杏眸当中,似是流溢着妩媚清波,道:“王爷,外面的事儿,都忙完了吧” 贾珩面色一肃,眸光温煦,说道:“已经忙的七七八八了。” 宝钗翠丽如黛的修眉挑了挑,美眸眸光莹莹如水,低声道:“珩大哥,我这边儿……” 贾珩柔声说道:“薛妹妹,这几个月,你要注重休息,不要太过担心,后院……” 薛姨妈那张白腻如雪的脸上笼着淡淡笑意,低声道:“珩哥儿,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宝丫头的。” 贾珩点了点头,这会儿,就从莺儿手里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就觉茶香四溢于齿颊之间。 薛姨妈道:“珩哥儿,蟠儿说,珩哥儿现在是辅政王了,这比着亲王之爵,可是怎么样” 此刻,宝钗也转过一颗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美眸凝睇而望,看向那蟒服青年,静待其言。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其实与亲王之爵相差无几,不过于军政之权,或能增加了几许掌控之力。” “好了,不说这些了,薛妹妹还是要好生将养身子才是。”贾珩容色微顿,剑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宝钗,低声说道。 宝钗柔声道:“珩大哥。” 而就在两人叙话之时,殿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抬眸看去,但见宝琴和湘云联袂而来,那张丰润莹莹的脸蛋儿,满是繁盛笑意。 “珩哥哥。”宝琴近前,看向那蟒服青年,唤了一声,说道:“珩哥哥知道吗林姐姐有了身孕了。” 贾珩:“” 什么,黛玉这是怀孕了 贾珩这边儿想着,缓缓起得身来,看向一旁的宝钗,道:“薛妹妹,我去看看。” 宝钗玉容酡红如醺,轻轻抿了抿粉润唇瓣,说道:“林妹妹怀孕了,这是大事,珩大哥还是先过去吧。”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起得身来,随着宝琴和湘云,一同前往潇湘馆。 而待贾珩离去,薛姨妈心头有些不落定,道:“林丫头这是也有了孩子。” 宝钗低声说道:“这倒也是一桩好事儿。” 这后宅也不能只是她生孩子。 薛姨妈那张白净面皮的脸蛋儿上若有所思,问道:“如果是男孩儿” 宝钗翠羽修眉之下,水润明眸莹莹如水,说道:“王爷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自是要多子多福的。” 所谓,辅政王只是来日摄政王的另一种称呼,只怕将来王爷可能会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薛姨妈面上若有所思,点了点头,说道:“你这么说也是。” 宝钗问道:“妈,哥哥那边儿最近怎么样” “他现在倒是安分的很,做着一些生意,别的倒没有什么。”薛姨妈笑了笑道。 提起自家那个儿子,薛姨妈这会儿的喜悦,倒是由衷而生发出来。 宝钗点了点头,心头暗道,兄长没有仗着王爷的势在外胡作非为就好。 …… …… 大观园,潇湘馆 正是下午时分,暮雨潇潇,竹林飒飒,随风而起之时,可听得风声声声入耳,愈添深秋之静谧。 此刻,黛玉静静躺在那张临窗的一张铺就着软褥的床榻上,玲珑曼妙的娇躯之上,不由盖着一条薄薄褥子,而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似蒙上一层酡红如桃的红晕。 黛玉纤纤白皙的小手,正是轻轻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那张明艳不胜的脸蛋儿,满是幸福和甜蜜笑意。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袭人的雀跃声音:“王爷,你来了。” 贾珩说话之间,从外间进入屋中,眸光落在黛玉的脸上,目中现出一抹欣然莫名,惊喜道:“林妹妹,这是有孩子了” 黛玉柳眉轻挑,星眸熠熠而闪,说道:“珩大哥,太医诊断过了,说是喜脉。” 贾珩近前而坐,一下子拉过黛玉的纤纤素手,关切问道:“那就是有身孕了,太医说怎么调养” 嗯,过门几年,黛玉终于也有了身孕。 也不知是生下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女孩儿估计还是更多像是黛玉一样,柔柔弱弱。 黛玉低声道:“珩大哥,太医那边儿已经开了安胎药,说是这段时间,需要静心养胎。” 贾珩伸手握住丽人的纤纤素手,关切道:“那林妹妹就安心静养。” 黛玉轻轻应了一声,香肌玉肤的雪肤玉颜上满是欣然莫名之色,说道:“珩大哥,我要有咱们的孩子了。” 贾珩轻轻抚过黛玉的削肩,明眸莹润微微,说道:“是啊。” 这会儿,紫鹃从外间端过一碗银耳莲子羹,娇憨、明媚的玉容上现出繁盛笑意,道:“王爷。” 贾珩伸过手来,就从紫鹃手里接过银耳莲子羹,眸光温煦几许,说道:“林妹妹,先吃一些稀粥。” 说话之间,拿起汤匙轻轻摇晃着青瓷的粥碗,轻轻吹了一口气,散着热气,而后,一下子递至黛玉唇边。 黛玉粲然如虹的星眸闪烁了下,柔情潋滟地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珩大哥。” 旋即,少女微启柔润微微的玫红唇瓣,星眸轻轻波动了下,似是接着那蟒服青年的“投喂”。 贾珩将粥碗里的稀粥,给黛玉投喂而毕,将手中的青瓷粥碗放在一旁。 然后,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黛玉,温声说道:“这两天,我让凤嫂子时常过来,看看你。” 黛玉那张明艳、幽丽的玉容端是羞红如霞,问道:“珩大哥,你说将来我生的是男是女” 贾珩轻轻拉过黛玉的纤纤素手,说道:“这个倒不好说了,不过,林妹妹不管是生女儿还是生儿子,我都很喜欢的。” 黛玉闻听此言,玉颊两侧氤氲起红润霞光,翠丽柳眉之下,那熠熠如镜的星眸当中,似倒映着那蟒服青年的身影。 贾珩轻轻揽过黛玉的削肩,说道:“林妹妹,一晃咱们都成亲好几年了,你肚子终于算是有喜讯了。” 黛玉似卷还舒的黛眉之下,星眸熠熠而闪,似沁润着柔光潋滟。 是啊,她其实还想要一个孩子。 贾珩轻轻搂过黛玉的一侧削肩,而就在这时,紫鹃进入厢房,道:“姑娘,云姑娘和宝琴姑娘来了。” 说话之间,就见湘云和宝琴从外间过来,两个萌软可爱的小胖妞,两张丰圆、温婉的脸蛋儿上满是恬然笑意。 “林姐姐……”湘云行至近前,笑意莹莹地看向黛玉,低声说道:“林姐姐,我想听听孩子。” 黛玉:“……” 这才多大,哪里能够听到孩子的动静 贾珩笑了笑,拨开湘云的胳膊,说道:“云妹妹,好了别闹了。” 宝琴笑了笑,道:“可不是吗云妹妹如果喜欢孩子,自己可以生一个。” 湘云闻听此言,那张丰润可人的白腻脸蛋儿“腾”地通红一片,羞恼不胜,说道:“谁要生一个了” 贾珩轻轻拉过湘云,那只绵软、白皙的素手,轻轻笑了笑,诧异了下,问道:“云妹妹难道不想和我生一个” 湘云那张丰腻白皙的脸蛋儿“腾”地通红一片,说道:“珩哥哥。” 她也想生一个的,但是珩哥哥平常也不怎么找她。 宝琴在一旁看着,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艳羡之意来。 现在林姐姐也有孩子了,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孩子。 贾珩道:“林妹妹,这几天你就好好歇息,不要对其他事胡思乱想。”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伸手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芳心不由涌起一股将为人母的淡淡喜悦当中。 于是,贾珩就在潇湘馆与黛玉叙了一会儿话,而后,让黛玉好生静养,随即离了潇湘馆。 出了潇湘馆,贾珩就沿着碎石铺就的石径,向着栊翠庵方向快步而去。 …… …… 大观园,栊翠庵 妙玉一袭广袖素色衣裙,那张往日有些清冷莹莹、线条削刻的脸蛋儿,因为生了孩子以后,无疑丰润、柔婉许多。 不远处,正自椅子上落座着的邢岫烟,那恍若出云之岫的眉眼下,明眸眸光莹莹,而怀里正在抱着一个身形萌软的小丫头。 正是妙玉的大女儿茉茉。 小丫头年岁不大,粉雕玉琢,可爱萌软,稚丽青涩的眉眼之间沁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机灵劲儿。 而妙玉则是抱着贾珩的儿子贾蒙。 妙玉正在出言数落着自家女儿,嗔恼不胜说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熟读唐诗三百首,你都几岁了,千字文都没有认全。” 茉茉小脸委屈巴巴,糯声道:“千字文,我怎么没有认全了。” 妙玉闻听此言,不无气恼说道:“你还敢顶嘴” 就在这时,丫鬟素素进入厢房之中,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妙玉,道:“姑娘,卫王来了。” 妙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邢岫烟,眸光温煦,低声说道:“妹妹,他过来了。” 说话之间,就见一个蟒服青年快步而进厅堂之中,英武挺拔的身影投映在屏风上。 “妙玉,岫烟。” “爹爹~”这会儿,正在邢岫烟怀里的小丫头,眉眼欣喜莫名,糯糯唤了一声,声音清脆无比。 贾珩笑了笑,说道:“茉茉,想爹爹了没有” “想。”茉茉糯糯应了一声。 妙玉好奇问道:“你怎么想着过来了” 平常都不怎么见他。 贾珩笑了笑,说道:“刚刚林妹妹那边儿有了身孕,我去看了下,想了想,就过来瞧瞧你和蒙儿。” 说着,看向自家的儿子,此刻,正瞪着一双黑不溜秋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看着贾珩,分明是有些认生。 贾珩这会儿,抱起自家儿子的身躯,笑道:“蒙儿,让我看看,孩子重了没有。” 这边儿,茉茉嘟起粉腻微微的唇瓣,分明是怏怏不乐。 而这会儿,贾蒙则是“哇哇”哭将起来,显然不习惯被贾珩抱着。 妙玉那张白肌生肤的脸蛋儿,酡红生醺,而那纤丽、明媚的修眉之下,问道:“你平常不怎么抱他,再吓到他了” 贾珩这会儿抱起自家儿子,轻笑了下,道:“这小家伙,从小都这般淘气。” 而怀中的萌娃,在这一刻仍是哭泣不停。 邢岫烟那洁白莹莹的樱颗贝齿,不由咬了咬粉润唇瓣,柔声道:“王爷,还是我抱着他吧。”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将贾蒙递给了邢岫烟,而后,看向自家的宝贝女儿。 这会儿,自家女儿正在嘟着两瓣小嘴儿,似是颇为怏怏不乐。 贾珩笑了笑,道:“茉茉。” 茉茉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莹润明眸莹莹如水,糯声说道:“爹爹过来,都不抱我,都只是抱着阿弟。” 贾珩笑了笑,捏了捏自家女儿粉腻嘟嘟的脸蛋儿,说道:“茉茉这么小,就会吃你弟弟的醋了。” 妙玉眉眼之间满是嗔恼之色,没好气说道:“刚才正说你闺女呢她都这么大了,唐诗三百首都不会背,离我小时候可是差远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你是江南才女,从小天资聪颖,茉茉怎么能够和你相比” 暗道,怕不是根据后代智商均值回归理论,茉茉的确没有妙玉的灵气天蕴 妙玉腻哼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见着嗔恼,说道:“我看女儿像你,于文事一道毫无天赋。” 贾珩抱着茉茉,笑了笑道:“你这话说的,我如今也不能说毫无天赋吧。” 不过他的确不擅作诗,或者说诗词之才从来表现平平。 妙玉轻哼一声,说道:“女儿这段时间,我需要好好带带,将来至少也要是个擅长诗词的。” 贾珩点了点头,道:“你看着培养吧,也要看她将来有没有这样的天赋。” 这时候的小丫头,正是贪玩的年纪,未必听妙玉的招呼。 第一千六百五十六章 林如海:或者这就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宁国府,大观园,栊翠庵??贾珩与妙玉和茉茉叙着话,面容上流溢着繁盛笑意。 贾珩说话之间,伸出一只胳膊,轻轻拥过妙玉的削肩,看向自家那萌软、可爱的女儿,道:“你平常也不要太凶咱们家茉茉了,她还小,等大一些也就好了。” 妙玉眸光莹莹如水,羞恼说道:“你就天天宠着她吧。” 她这个女儿是愈发淘气了,将还不知能长成什么性子呢。 贾珩伸过手来,轻轻拉过妙玉的纤纤素手,温声道:“这是我的宝贝女儿,我怎么可能不宠着她” 而邢岫烟在不远处,抱着贾珩的儿子贾蒙,恍若出云之岫的眉眼,流露出一抹艳羡之色。 贾珩轻轻捏起妙玉光滑柔嫩的下巴,凑到那丰润、明媚的唇瓣,噙住那两片唇瓣,攫取着清冽、甘美的气息。 妙玉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柔润微微,颤声道:“孩子还在这儿呢。” 贾珩道:“她们还小,能够懂得什么” 妙玉玉颜酡红地推开贾珩的手,轻轻腻哼一声,含混不清道:“你等会儿别教坏了小孩子。” 而另外一边儿的邢岫烟,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通红如霞,而后抱着睁大了眼眸偷瞧着的贾茉,快步出了厢房。 贾珩这边厢,轻轻拉过妙玉的纤纤素手,也不多说其他,眸光温煦,低声道:“咱们到里厢叙话。” 说话之间,贾珩就是拉过妙玉的纤纤素手,进入里厢。 深秋月明,皓白月光如纱似雾,照耀在大地上,秋风吹过庭院和回廊,就听得灯笼在回廊之间喑哑不停。 …… …… 时光匆匆,岁月如梭,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月时间过去。 随着新皇荣登大位,贾珩被加封为辅政王的诏旨颁发下去,贾珩在整个朝廷上的权势愈发炙手可热起来。 一段时间之内,荣宁两府门庭若市,人流熙熙。 贾珩立身在一间空轩敞的厅堂之中,凝眸看向陈潇,问道:“吏部的行文已经下发至南省,由李守中担任两江总督,经略南省事务。” 陈潇点了点头,问道:“由李守中担任两江总督,安徽巡抚的人选,可曾敲定” 贾珩摇了摇头,脸上不由现出一抹思索之色,说道:“再看看情况,如今我们这边儿,人手还是不足了一些。” 虽然他掌控了朝局,但毕竟底蕴尚浅,靠拢过来的文臣也不好大用。 陈潇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明眸晶光闪烁,说道:“内阁如今又空出来一位,此外还有都察院总宪一职空缺,改由谁接任” 贾珩想了想,说道:“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合适人选,等姑父过来,我再看他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举荐。” 林如海在宦海沉浮多年,又是正儿八经的科甲出身,应该有一些同年。 其实,如今的他,仍然没有旗帜鲜明地篡夺陈汉宗室的帝位,并未失却道义人心。 他现在更多还是蹭蹭不进去。 当然,明眼人也能看出来,以他的权势,对大汉社稷的篡扶,只在他一念之间。 现在就是将大汉治理的蒸蒸日上,收拢民望和人心。 用五到十年时间,在朝廷培养人望,而后水到渠成地代汉。 就在贾珩心思起伏不定之时,一个容貌秀丽的丫鬟进入书房,说道:“王爷,林老爷来了。” 贾珩闻听此言,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潇,低声道:“潇潇,姑父来了,我过去看看。” 说话之间,离得装饰精美的书房,来到前院厅,抬眸看向林如海。 “姑父。”贾珩当先唤了一声,眸光温煦。 林如海面容端肃,说道:“子钰,户部的三百万石钱粮,已经拨付至太原方面,而山西方面的受灾情况已经大为缓解。” 贾珩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轻快,说道:“有了这批朝廷拨付的粮秣,山西方面的灾情自是要缓解许多。” 林如海面色迟疑片刻,终究是问道:“我在进京路上,听说内阁的李阁老和都察院的许总宪,因废立之事而被下狱” 贾珩道:“李许两人煽动京营兵将作乱,挟制容妃之子,废掉了光宗之子。” 林如海眉头挑了挑,问道:“那子钰怎么不让光宗之子”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不想落人口实罢了,李瓒其人,刚直清誉传扬于海内,既然以光宗之子非陈氏血脉为借口,我索性为不落人口实而计,再择新君。” 林如海眉头皱了皱,温声道:“如此一来,倒也可行。” 如今一两年间,朝廷换了三位皇帝,可谓社稷动荡,人心不安。 林如海儒雅面容上现出默然,道:“子钰,朝中政局动荡,是否会让地方督抚,心生动摇” 贾珩默然片刻,摇了摇头道:“这个倒不会,如今中枢虽然动荡,但威信不减反增。” 当然,这个所谓的中枢威信,更多还是他的威信。 贾珩整理了下思绪,说道:“如今内阁以齐阁老暂领内阁事务,而姑父领次辅之职,与阁员处理地方诸省政务。” 林如海想了想,说道:“如今内阁缺阁员一位,如今应补充到位,襄理事务。” 贾珩想了想,说道:“此事,我也在斟酌阁臣和御史总宪的人选,姑父可有推荐人选” 因为贾珩如今是辅政王,甚至可以代行皇帝职权,故而对这等阁臣人选的任命,并不经过廷议而决。 林如海想了想,道:“我倒是想起一人,山东布政使虞先民,其人执政山东期间,秉公执法。” 贾珩道:“虞先民” 林如海面色凛然一肃,低声说道:“其人乃是我当科的同年,在地方辗转多年。” 贾珩想了想,那张白净微微的玉面上,就是若有所思,道:“如是这般,可以让这位虞布政使先行担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待在都察院熟知了鉴察纠劾之事,再行执掌宪司衙门。” 林如海点了点头,目中不乏欣然莫名,说道:“子钰所言甚是。” 贾珩道:“姑父,如今新帝刚刚登基,朝堂之上多是议论不停,姑父在内阁,还是对大局要多加操持才是。” 林如海道:“子钰放心就是。” 贾珩说完此事,旋即也不多说其他,问道:“姑父以为阁臣,应当由何人补入” 林如海手捻颌下几缕胡须,白净儒雅的面皮上,可见思索之色涌起,温声道:“如今内阁五人尚缺一人,子钰,可以暂且空缺,以拣选过往在新政推行上有功的封疆大吏,用以招揽人心。” 贾珩道:“林姑父此言在理,我原有此意。” 林如海感慨了一句,低声道:“子钰如今掌秉国政,将来是有一番大作为的。” 贾珩道:“以后的大汉,尚需我和姑父精诚合作,竭尽全力。” 可以说,如今的大汉就是一个文人实现自己政治理想的试验品。 林如海心头也涌起一股豪迈之情,说道:“子钰放心就是。” 贾珩朗声道:“再等两年,朝廷恢复元气,就可派兵马横扫西域和藏地,扬我大汉神威于域外。” 林如海问道:“那南越之地呢” 贾珩道:“此为汉唐故地,一样要收复回来,此后,我大汉的兵马沿着海疆航行,为海贸商道护航通行,也有了停泊之地。” 林如海面上若有所思,问道:“子钰,先前不是说海军要独立划将出来一部” 贾珩道:“姑父说的不错,江南水师以及登莱水师,可以分别扩建海军,粤海水师同样可改为海师,向着南洋诸国征讨,诸海军在朝廷六部之外,应当增设一部海军部。” 林如海点了点头,说道:“是需要专门设衙置司,统筹调度整个大汉的水师。” 贾珩道:“我也正有此意,北方九边的边军裁撤之后,朝廷节省出的军费开支,可以转而投向海军的筹建上面。” 林如海点了点头。 他是户部堂官,自是要深度参与的。 贾珩默然片刻,道:“姑父,此外还有一桩喜事要告知姑父。” 林如海白净儒雅的面容之上,神色不由诧异了下,问道:“子钰,倒也不知是何事” 贾珩声音中带着几许欣然莫名,说道:“姑父,林妹妹她有身孕了。” 以后他在文官集团阵营需要支持者,故而还离不得林如海,或者说,他需要林如海这样的文臣内阁帮助他处理国政。 而还有什么关系,比这样的翁婿关系更为亲密无间的 林如海闻听此言,如遭雷击,激动道:“子钰,这是真的” 贾珩道:“姑父,也就是在昨日,太医院已经诊断过了,当是喜脉无疑。” 林如海迫不及待起得身来,说道:“我去后院看看过去。” 贾珩笑了笑,起得身来,当先引路,带着林如海向着后宅而去。 大观园,潇湘馆 黛玉此刻坐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床上,歪靠在床榻之侧,手中拿着一本薄薄书册,轻轻翻阅着。 而湘云和宝琴两个人正隔着一方棋坪,两张丰润、可爱的脸蛋儿两侧满是酡红气晕,明媚如桃,光彩动人。 湘云打趣了下,问道:“林姐姐,最近几天准备好小孩儿的衣裳了吗” 黛玉腻哼一声,道:“准备什么衣裳我还想让你给我缝制呢。” 湘云轻轻嘟了嘟嘴,道:“我倒是可以缝制,但不一定知道是男是女了。” 黛玉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 而就在这时,袭人快步进入厅堂,说道:“姑娘,林老爷来了。” 此言一出,黛玉晶莹剔透的芳心不由为之一惊,循声望去,看向那蟒服青年,道:“珩大哥来了,嗯爹爹” 林如海脸上挂着慈和的笑意,道:“玉儿,听子钰说,你最近是有了身孕” 黛玉被如此直白地询问,那张清丽如玉的脸颊“腾”地羞红如霞,彤彤似火,低声道:“爹爹,太医已经确定了,是喜脉,已经一个多月了。” “好,好。”林如海大喜说着。 黛玉道:“凤嫂子那边儿都给安排好了。” 林如海平复了下心绪,又叮嘱道:“玉儿,你身子骨自小要弱一些,你这两天要好生调养身子。” 黛玉贝齿咬了咬粉润唇瓣,说道:“凤嫂子那边儿都给安排好了。” 贾珩闻听此言,看着父女两人叙话不停,眸光轻轻闪烁了下,心头就有几许欣然。 林如海对黛玉千叮咛、万嘱托了一会儿,方意犹未尽地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而后,贾珩和林如海来到厅堂之中落座下来,袭人端上一只青瓷茶盅,热气腾腾氤氲不停,就可见香气袅袅升起。 林如海儒雅、白净的脸上笑意就掩藏不住,说道:“子钰,你要好好照顾玉儿才是。” 贾珩微微一笑道:“姑父放心就是,现在林妹妹有了身孕,我定然会好好照料她的。” 林如海点了点头,目光恍惚失神,喃喃说道:“如是玉儿她娘知道玉儿现在怀了身孕,该有多高兴。” 贾珩见此,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一晃好几年,当初那个五岁上京的孤女,如今也要当妈了。 翁婿两人叙着话。 这会儿,紫鹃进入厅堂,道:“王爷,老爷,姑娘准备了丰盛的晚饭,邀王爷和林老爷一同入座用饭呢。” 林如海闻听此言,点了点头。 此刻,黛玉已经在袭人、雪雁的搀扶下,落座在一张红漆圆木桌之畔,而四周则是湘云和宝琴,一个着朱红衣裙,一个着素白色衣裙,肌肤胜雪,明媚如霞。 黛玉坐在不远处,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熠熠而闪的星眸似是沁润着笑意,伸手招呼道:“父亲,珩大哥,来这边儿坐。”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旋即来到近前,这会儿,袭人知情识趣地递上一双筷子。 贾珩笑着打趣道:“林妹妹怎么不躺在床榻上多歇息一会儿” 黛玉嗔白了一眼贾珩,道:“我这边儿都饿了,也不可能一直在床上啊。” 再说,这都没有肚子大的不良于行。 贾珩点了点头,拿起一双竹筷子,夹起碗中的菜肴,轻轻递至黛玉的碗里,道:“林妹妹,用些这个,稍稍补补身子。” 黛玉闻听此言,而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春山黛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星眸熠熠而闪。 贾珩就在潇湘馆用罢饭菜,随着林如海出了厢房,两人沿着回廊,向着前院而去。 借着朱红绿漆回廊之上的灯火映照,林如海瞥了一眼那蟒服青年,忽而说道:“子钰,你是否有意代陈氏而立” 贾珩闻听此言,心头倒也毫不奇怪,开口说道:“姑父何出此言” 林如海立身在重檐钩角的八角凉亭之畔,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贾珩,说道:“子钰,难道不是吗” 贾珩面色端肃,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说道:“让姑父看出来了,只是陈汉立国百年,恩泽广布中外,朝野内外无数仁人志士,多是心向陈汉,想要行代汉之事,并非一朝一夕可言。” 林如海道:“子钰,心头有数就好。” 贾珩叙道:“用五到十年时间,培养人望,渐渐镇服天下。” 换句话说,他并不急着篡位,现在的新帝原本就是他的私生子。 林如海眉头皱了皱,又问道:“如果拖延得太久,天下如何视之” 贾珩道:“不会,在五年到十年的时间,我必然培植亲信,广为罗织党羽,等那时,朝野内外,地方府县多是贾门中人,一呼而百应。” 林如海道:“只是如此一来,天下之人如何看待子钰” 毕竟,当年先帝有厚恩于贾珩。 贾珩点了点头,道:“在此之前,我在时机合适之时,会先复本姓。” 林如海惊异道:“本姓” 贾珩面色淡淡,说道:“我非贾族中人。” 林如海:“” 贾珩这般说着,就将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地和林如海说了。 林如海闻听此言,面容变幻不定,久久沉默不语。 贾珩道:“姑父。” 林如海恍然大悟,目光咄咄地看向贾珩,说道:“子钰原来是隆治朝的废太子卫将之子。” 贾珩默然片刻,声音中带着缅怀,道:“是啊,家父当年因为废太子一案牵连其中,而被满门抄斩。” 林如海闻听此言,面上似现出几许回忆之色,说道:“是有这么一桩事。” 所以眼前的子钰是苏明的后人,那么今日之篡夺陈汉天下,是否也是某种宿命 林如海眉头紧皱,目光低垂之时,心头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或者这就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第一千六百五十七章 贾珩:此外,还有谁? 神京城,宁国府,大观园 贾珩与林如海叙着话,将自己身世的隐情和盘托出。 林如海久久不言,而后,感慨道:“未想子钰身世竟然如此曲折离奇。” 贾珩道:“是啊。” 曲折离奇,岂止于此 二世为人,天外来客,几如天方夜谭。 林如海白净、儒雅的面容上,不由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子钰既是有着这一节,占着忠孝不能两全之说。”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伯父,我也是这般意思,起码天下之人的观感要好上许多。” 林如海想了想,说道:“子钰,你要走的这条路原就颇为凶险,虽然朝中上下并无人可与你争锋,但人言可畏,史笔如刀。”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温煦,说道:“姑父所言不错,虽然如今的大汉已无可以与我争锋之人,但自宋明以降,以臣子身份未经动乱,而得国者,罕有。” 这是宋明文官政治发展的必然结果。 林如海道:“子钰所言不差,所以这条路注定艰险,纵然当世之人畏惧子钰权势,但百年过后,同样难说。”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倒也不怎么在意。” 林如海道:“子钰是要做成一番大事业的,如能以功绩卓着当世,后世史官当在如椽大笔之下,不吝赞美之词。”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林伯父说的是。” 林如海默然片刻,道:“只怕那一天,我未必能够看到了。” 贾珩连忙说道:“姑父年富力强,将来自是能够看到的。” 林如海轻轻摇了摇头,眸光温煦,低声道:“这些年忙于案牍,精力愈发不济了。” 两人叙话而毕,林如海则是离了宁国府,前往户部衙门。 而贾珩则是出了厅堂,沿着一道绿漆栏杆的回廊,向着后宅快步而去,刚刚穿过月亮门洞,迎面见到陈潇。 贾珩问道:“潇潇,点检九边戎务的北静王,可有消息” 陈潇道:“北静王已经查边而毕,派了信使,说这两天就会过来,这次九边兵务整顿,至少可裁撤一半兵卒。” 贾珩道:“九边虽然裁撤,但草原之上的胡人,仍然需要钳制、削弱,不使其再行崛起,肆虐为祸北疆。” 两人说话之间,沿着曲折回环的漆木回廊,向着书房快步而去。 贾珩神情施施然地进入书房之中,一下子落座下来,这会儿,顾若清端上沏好的一盅茶,递将过去。 贾珩道:“若清,你现在有了身孕,不好再做这些。” 顾若清那张带着清丽、冷艳气韵的脸蛋儿,两侧似是现出彤彤红霞,美眸柔润微微,沁润着无尽甜蜜,柔声道:“我只是倒杯茶,不当紧的。” 贾珩凝眸看向顾若清,问道:“若清,太医可给你开了安胎药” 顾若清“嗯”了一声,纤声道:“已经服下了。” 贾珩拉过顾若清的白皙、柔嫩的纤纤素手,抬眸之时,看向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心绪莫名,温声道:“这是咱们的第一个孩子,你要好生照顾着。” 顾若清“嗯”了一声,那张白玉无瑕的脸蛋儿分明酡红如醺,彤彤似火。 陈潇熠熠妙目现出一抹玩味,打趣道:“两个人生一个还不够,还想生三四个。” 顾若清闻言,白了陈潇一眼,反唇相讥道:“到时候让你养着一个” 陈潇一时语塞。 这是欺负她没有喜讯 贾珩看向陈潇,低声道:“别眼红,再不久,也让你怀上。” 陈潇玉颜“腾”地羞红如霞,嗔恼道:“胡说什么呢。” 这个混蛋,说得挺好,但肚子这么久了,却没有动静。 贾珩低头品着香茗,问道:“最近京中诸衙司可有异常” 陈潇道:“最近曲朗在锦衣府筹备改制,原本那支内卫密谍,也被锦衣府重新掌控。” 贾珩道:“那是原有内卫,可以补充锦衣府的不足,此外,你再组织人手培训一批,安插在诸内卫当中,同时对朝堂上下的文武群臣进行监视。” 以往,高仲平从神京逃出,就已暴露出锦衣府对外有余,对内布控不足,而内卫就是补上这一块儿疏漏。 陈潇点了点头,道:“你放心,我会亲自盯着。”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问道:“潇潇,京营那边儿呢” 陈潇道:“自李许逆案之后,京营将校为之悚然,可谓上下警惧,原本不明就里,跟着李许谋逆的将校,也胆战心惊,纷纷向中军大营请罪。”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京营将校那边儿,对同情李瓒和许庐两人的也将校甄别使用,京营一定要保持纯洁性。” 京营是他宰制山河的基本盘,也是与文官集团权力拔河的最大依仗。 贾珩与陈潇说了一会儿话,旋即,也不多说其他,大步离了厅堂,返回后宅。 此刻,后宅厅堂—— 秦可卿此刻一袭朱红衣裙,云髻秀丽,而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因为生产过后,面庞线条柔润,无疑更为雍容美艳,此刻,轻轻抱着贾珩的大女儿贾芙。 秦可卿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当中带着几许严厉,问道:芙儿,你年岁也不小了,我看看你字练得究竟怎么样” 贾芙这会儿有些扭扭捏捏,将手中书就的字画稍稍一卷,声音糯软、娇俏说道:“挺好的呀。” 尤三姐在一旁笑了笑,低声说道:“快给你娘亲看看,究竟写的怎么样” 贾芙腻哼一声,垂下小脑袋瓜,仍是有些忸怩捏捏。 而这时,尤三姐趁着贾芙没有注意到,一下子从贾芙手里拿过那张写就的字帖,然后,在贾芙的惊呼声中,经由宝珠给秦可卿。 “三娘,你做什么呢。”贾芙声音娇俏、糯软说道。 小丫头也好几岁了,声音仍是稚生稚气。 尤三姐轻笑了下,捏了捏贾芙那粉腻嘟嘟的脸蛋儿,说道:“丑媳妇终究要去见公婆,害羞做什么平常你不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 因为贾芙是贾珩的大女儿,故而,平常颇得后院宠爱。 这会儿,秦可卿手中的笺纸现出,看着那宛如狗爬一样的字迹。 秦可卿先是蹙了蹙眉,而后,就有些哭笑不得。 秦可卿也是知书法的,一手梅花小楷写的柔婉精致、清丽秀气。 故而,见得自家女儿这一手丑字,心神就有些恼怒,娇叱说道:“这……写的什么” 贾芙撅了撅粉腻嘟嘟的粉唇,道:“我写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然后,这时,一个嬷嬷快步进入轩敞无比的厅堂,向着秦可卿说道:“王妃,王爷来了。” 贾珩说话之间,举步进入厅堂之中,笑了笑道:“你们正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贾芙糯软说道:“爹爹~” 贾珩笑了笑,眸光温煦,问道:“芙儿,想爹爹了没有” 贾芙糯声道:“想。” 然后伸着两只小手,一如小时候般喊道:“爹爹,抱抱~” 贾珩近前而来,一下子抱起贾芙,笑了笑道:“芙儿,如今当真是又高又重了。” 贾芙轻哼一声,说道:“爹爹,我都八岁了啊。” 这个时候的小孩儿都看虚岁。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秦可卿,笑道:“是啊,芙儿都快成大姑娘了,等再过两年,就给我家芙儿定上一门亲事。” 黛玉在进贾府之时,其实也不过五岁,这个时候的女孩子情窦初开的年龄就早一些。 贾芙虽小,但被贾珩的打趣之言给羞的不轻,这会儿不敢吱声。 秦可卿这会儿将手中的一张字迹满满的书帖递将过去,道:“你看看你女儿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贾珩也起了兴趣,说道:“拿过来,我瞧瞧。” 说着,就从秦可卿手中拿过字帖,看向其上的字迹,问道:“这写的都是什么” 秦可卿一脸嫌弃,说道:“你闺女都好几岁了,这一手字是真丑。” 贾珩笑了笑,道:“多练练也就是了,你也不要太过凶她了。” 秦可卿嗔怪道:“你就是太过娇纵着她了,才让她不好好读书习字。” 贾珩道:“这和我能有什么关系你天天和她在一起,都没有教好她。” 秦可卿羞恼道:“她不是你女儿” 贾珩笑了笑,温声说道:“我这些年忙于外面的事,对她的教育倒是疏忽了许多。” 说着,贾珩轻轻伸手捏了捏贾芙秀美、挺直的琼鼻。 目光好笑地看向贾芙,问道:“芙儿,你这字是怎么练的怎么写的歪歪扭扭的” 贾芙轻哼一声,道:“已经写的很好了啊。”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你瞧瞧,这都丑的没眼看了,以后可要多练练才是。” 秦可卿春山如黛的修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熠熠流光,说道:“你这大女儿要被你宠坏了。” 尤氏静静看向那蟒服青年怀里抱着贾芙,心头不由涌起阵阵艳羡之意。 她什么时候才能怀上他的孩子到时候也能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 贾珩抱了贾芙一会儿,然后放在一旁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笑了笑,说道:“茉茉和她差不多大,字练的怎么样” “哪有,妹妹哪有我写的好。”贾芙轻轻腻哼一声,微微嘟起粉润微微的唇瓣,似是有些怏怏不乐起来。 贾珩笑了笑,道:“等下次让你们两个好好比比。” 闺女才这么大一点儿,就这般淘气,可以想见,等再大一些,不知该会多闹人。 秦可卿莹莹如水的美眸中蕴藏着关切,道:“夫君,现在外面没什么事儿了吧。” 贾珩默然片刻,道:“是啊,基本没有什么事儿了,终于能够暂且空闲下来。” 剩下就是一些经略疆务,比如西域和藏地的平定事宜,此外就是对地方督抚的调整,通过李代桃僵之道,逐步完成改朝换代。 秦可卿那张白腻肌肤的玉颜明媚如霞,笑了笑,温声说道:“夫君,天色不早了,该用晚饭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可卿,好了,让后厨准备吧。” 秦可卿道:“夫君,英莲已经到府中好几年了,夫君什么时候纳英莲过门。”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一晃都好几年了吗” 他记得好像还真没有将英莲纳进门。 嗯,这个的确是忘了。 后宅当中哪怕是十二金钗,如迎春都没有怎么培养感情。 此外,还有谁 好像也没有了。 秦可卿容色微顿,美眸眸光莹莹波动,柔润微微,说道:“夫君,今天难得人聚那么齐,不如让后宅的姑娘都过来,一块儿吃个饭。” 贾珩道:“林妹妹和薛妹妹有了身孕,不良于行,今天就不过来了,其他的如湘云和宝琴,倒是可以过来。” 秦可卿点了点头,低声道:“既然薛林两位妹妹都有了身孕,那就让其他的姑娘过来。” 说话之间,众人围拢坐在一张桌案后,有说有笑。 不大一会儿,就听得环佩叮当之声响起,旋即,香气浮动。 “珩哥哥,也在这里啊。”湘云进入厅堂之中,翠羽修眉之下,美眸凝露般看向那蟒服青年。 而宝琴这会儿也行至近前,落座在绣墩上,那张白腻丰润的脸蛋儿,绮丽红晕彤彤如霞,缓缓落座下来。 贾珩凝眸看向宝琴,道:“宝琴妹妹,雅若呢” 宝琴道:“雅若她这几天请教三姑娘文兵书战策呢。” 秦可卿笑了笑,说道:“她是将来要带兵打仗吗” 贾珩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盅,柔声道:“雅若在家能够找点儿事儿,倒也挺好。” 说来蒙王额哲,已经在玉树地区盘踞多时,如果将来拿下藏地,只怕会谋求建立汗国。 贾珩眸光闪烁了下,思索着。 或许,可以用额哲手下的蒙古骑兵,来日进兵印度和中亚,为后世奠定万世之基。 这等中亚之地,原就是蒙古骑兵驰骋的天堂。 如果来日建立一个庞大的华夏帝国,那么必然面临着民族问题,有些东西都要未雨绸缪。 秦可卿低声道:“夫君,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贾珩回转过神思,说道:“倒也没有什么。” 秦可卿点了点头,也不好多问。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道娇笑不停之声,道:“可卿,在屋里设宴,也不打发人去我那边儿。”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凤姐。 凤姐一袭石榴红的长裙,瓜子脸蛋儿娇媚无端,笑道:“珩兄弟,正要寻你说说林妹妹有孕的事呢。” 贾珩温声说道:“凤嫂子,这边儿坐。” 凤姐行至近前,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眸光略有几许定定地看向那蟒服青年,而一旁的平儿自是察觉到凤姐的异常,连忙扯了下凤姐的衣裙,示意收敛一些。 这会儿,厅堂中众人都瞧着呢。 第一千六百五十八章 迎春:可还没有成亲呢? 神京城,宁国府 厅堂之中,一个个妆容精美的玉人,珠辉玉丽,浮翠流丹,在灯火映照下,五光十色,美轮美奂。 秦可卿一袭端妍、华美的衣裙,居中而坐,下首坐着尤氏、尤二姐,尤三姐等人。 凤姐笑问了一句,道:“可卿,今天怎么这么闲暇邀请了后宅这么多人,却单单不邀请着我” 此刻,厅堂中正自列坐的湘云、宝琴等人,以及探春、惜春几人,都是抬眸看向凤姐。 秦可卿眸光莹莹地看向凤姐,轻笑了下,说道:“这不是想着凤嫂子操持着府里府外的事儿,倒也不好打扰。” 凤姐笑了笑,道:“你们听听,我倒是个操心的管家婆了。” 众人闻言,都是笑了起来。 凤姐柳眉挑了挑,低声说道:“我在后宅能有什么事儿不过,这两天薛林两位妹妹都齐齐有了喜讯,安排嬷嬷和丫鬟照顾,的确消耗了不少精力。” 然后,丽人眸光柔润微微地看向一旁的贾珩,问道:“珩兄弟今天怎么闲暇起来” 贾珩说道:“京中的事务都已经处置完了,也就有了时间。” 凤姐笑了笑,感慨一句,说道:“珩兄弟,这倒是很难得,珩兄弟可以好好歇息歇息。” 想她认识他以来,他忙于朝政军务,何尝有空暇的时候 贾珩道:“是啊,京中诸事大定,以后歇息的日子是愈发多了。” 当初,曾经不止一次地向后院诸钗叙说此事。 而这会儿,秦可卿说话之间,就是凝眸看向不远处的宝珠,笑了笑道:“宝珠,让后厨上菜吧。” 宝珠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然后转身离去。 贾珩落座下来之时,不由瞥了一眼落座在尤三姐身旁,垂首而坐的甄英莲。 此刻,甄英莲察觉到那灼灼目光注视,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满是羞怯之意。 只是在偶尔抬头之时,少女那柔弱娇怯的眉眼,可见妩媚眼波流转,静静看向贾珩。 而厅堂之中,可见莺莺燕燕,钗裙环绕。 众人落座下来,可谓其乐融融。 而四周的丫鬟则是垂手侍立,伺候着府中的一应贵妇。 此刻,后宅当中,除却湘云和宝琴之外,还有迎春、探春、惜春等一众小姑娘。 只是,十双眼睛就有九双都落在贾珩身上,莹莹如水的美眸当中,满是少女的情思和柔情。 而在这时,待一碟碟菜肴端上桌案,可见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旋即,众人用起饭菜,气氛融洽,其乐融融。 贾珩与妻妾用罢饭菜,没有多说其他,快步出了厢房,随着凤姐和平儿沿着抄手游廊向着偏厢而去。 凤姐那艳丽无端的眉眼之间,就隐隐带有几许羞怯之意,颤声道:“珩兄弟,我怀孕了。” 贾珩:“……” 什么情况所以是应怀尽怀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因为顾若清、黛玉有孕,意味着他身子骨的问题已经得到了彻底解决。 或者说,两世融合已经彻底完成。 贾珩笑了笑,道:“凤嫂子,恭喜了,如今算是终于得偿所愿。” 现在的他,已经是事实上的大汉隐天子,凤姐有孕对他更造不成丝毫影响。 凤姐柔润弯弯的眸子凝睇含情,声音之中倒也不无忧切之意,说道:“只是府中的事情,恐怕要交给旁人料理了。” 贾珩道:“让平儿和三妹妹她们忙着去好了。” 凤姐点了点头,问道:“那这些天,府中的事务就交给平儿和三妹妹了。” 贾珩近前,一下子伸手拉过凤姐的纤纤柔荑,凝眸看向丽人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道:“凤嫂子最近好好养胎,这些琐碎之事,也就不要太过操心了。” 凤姐轻轻应了一声,白腻如雪的玉容酡红如醺,道:“珩兄弟,你放心好了,好不容易有着这么一个孩子,我自是要好好珍视的。” 贾珩拥住凤姐的丰腴娇躯,凑到丽人耳畔,噙住那莹润欲滴的耳垂,笑着打趣说道:“凤嫂子这一胎,争取也生个龙凤胎才是。” 凤姐:“……” 她也要生个龙凤胎吗 丽人一想到自己将来膝下有两个孩子满地乱跑的场景,神色恍惚,仿若要将心化了一般,只觉芳心当中涌起阵阵说不出的甜蜜和喜悦。 贾珩搂着凤姐的柔软娇躯,两人稍稍依偎了一阵,旋即,目送着凤姐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 …… 贾珩与凤姐分开之后,想了想,向着迎春所居的宅院快步而去。 大观园,缀锦楼 迎春坐在一方漆木梳妆台前,而后,在司棋的侍奉下,轻轻卸着头面,那面菱形雕花铜镜之中的少女脸蛋儿,肤若凝脂,腮似新荔,鼻腻鹅脂。 迎春轻轻抚着一侧柔嫩光滑的脸颊,忽而幽幽叹了一口气。 司棋端过一杯青花瓷的茶盅,行至近前,递将过去,问道:“二小姐如今何故叹气” 迎春蹙了蹙秀眉,美眸眸光莹莹如水,似是沁润着思忖之色,道:“今天,大太太问及我的亲事,想要给我许一门亲事。” 司棋蹙了蹙秀眉,美眸柔润微微,道:“姑娘年岁是也不小了。” 迎春轻轻应了一声,道:“我瞧着三妹妹还没有成亲。” 司棋道:“姑娘,三姑娘那边儿好像得了王爷的允诺,如是碰到喜欢的人,是能够自己做主自己的婚事。” 迎春似是慢了半拍儿,道:“三妹妹是有些不着急的样子。” 司棋道:“二姑娘,我听三姑娘府里的丫鬟说,三姑娘只怕已经……” 迎春闻言,心绪不由莫名一动,默然片刻,问道:“只怕什么” “只怕已经委身于珩大爷了。”迎春贝齿咬了咬粉润唇瓣,低声说道。 迎春闻听此言,心头一惊,讶异道:“竟有此事” 司棋压低了声音,道:“大爷的性子,二姑娘也是知道的,从来是风流好色的,稻香村那边儿……不是怀得是大爷的孩子。” 有道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迎春本身就待在大观园中,而李纨怀孕生子这样大的事,迎春不是聋子和瞎子,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迎春那张红润如霞的脸蛋儿两侧,轻轻浮起酡红红晕,略有几许扭捏之意,道:“珩大哥是这个性子。” 纨嫂子都落在她手里了。 司棋道:“二姑娘,三姑娘那边儿也与珩大爷两个人在一起了。” 迎春轻轻“嗯”了一声,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两侧,似是氤氲浮起浅浅红晕,说道:“我也隐隐听到一些风声。” 司棋有些不解道:“可是,大爷那样的性子,怎么没有过来找二小姐” 难道是二小姐不够美艳 也是平常木讷的不行。 迎春闻听此言,那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不由惊颤莫名,道:“你胡说什么呢珩大哥他…他找我做什么” 司棋说道:“姑娘的终身说不得就要落在珩大爷身上。” 迎春两道修眉,已是春山如黛,芳心娇羞不胜,道:“我们是同族中人,旁人如何看待” 司棋声音中似有几许不忿,道:“姑娘,三姑娘同样姓贾,还不是一样和珩大爷在一起” 迎春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滚烫如火,道:“我和三妹妹还不一样的。” 三妹妹她小时候就得珩大哥的喜欢,而她……珩大哥都不来找她的。 司棋低声说道:“那姑娘喜欢大爷吗” “啊……”迎春芳心一惊,惊呼一声,羞不自抑道:“我什么时候喜欢了。” 司棋叹了一口气,道:“那就没办法了。” 迎春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手里的帕子反复绞动着,目中现出一抹羞恼莫名。 此刻的少女,在平静无波的心湖当中,不由荡漾起圈圈涟漪,似是倒映着那蟒服青年的冷峻面容。 她大抵是喜欢珩大哥的吧。 事实上,大观园当中只有贾珩这样一位成年男子,而且还是少年王公,风流倜傥,几乎完美符合了少女的幻想和期待。 司棋想了想,道:“那我等下次帮姑娘探探大爷的口风。” 迎春轻轻应了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彤彤如火,明媚如桃。 她只是不想出了这园子,如果到外面去,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主仆两人叙话时,殿外忽而传来迎春小丫鬟绣橘的声音,那声音中带着雀跃和欢喜。 “王爷,你来了。” “嗯,过来看看你家姑娘。”那浑厚中带着几许沉稳的声音响起。 而迎春和司棋对视一眼,面容上的神色又惊又喜。 司棋声音中难掩欣喜之意,道:“二姑娘,大爷来了。” 迎春重重点了点头,翠丽修眉之下,目中现出一抹欣然和惊喜。 说话之间,却见那身形挺拔、英武的蟒服青年快步而来,刚毅、沉静的面容不由现出一抹繁盛笑意。 “二妹妹。”贾珩唤了一声,目中不由现出莫名之色。 迎春讷讷道:“珩大哥。” 司棋行至近前,默然片刻,说道:“王爷,你这是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司棋,陪着你们家二姑娘呢。” 司棋轻轻应了一声,然后端起一杯青花瓷茶盅,递至贾珩近前,道:“大爷,喝茶。” 贾珩伸手接过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杯,道:“二妹妹,你在这儿做什么”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提及了自家的亲事,迎春翠丽修眉之下,美眸莹润如水,道:“刚刚吃了一些酒,脸就有些红。” 贾珩道:“二妹妹既不胜酒力,那就少喝一些酒才是,也省得伤了身子骨儿。” 迎春有些不好意思地垂将下来秀美螓首,说道:“刚刚云妹妹非要敬酒,我没有法子,也就多饮了两杯。” 贾珩笑了笑,打趣道:“云妹妹她一向淘气,那是故意逗你的。” 迎春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眸光莹莹如水,说道:“珩大哥喜欢云妹妹这么天真活泼的吧。” 贾珩道:“云妹妹性子天真烂漫,不过如二妹妹这般文静秀气的,我也同样喜欢的。” 迎春“呀”地一声,丰润中带着几许娇憨烂漫之态的脸蛋儿,顿时霞飞双颊。 司棋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叙话,悄悄出了厢房,来到外间的厅堂。 贾珩说话之间,近前落座在迎春身侧,见着眉眼羞怯的丽人,拉过迎春的纤纤素手,道:“二妹妹。” 迎春娇躯不由为之轻轻一颤,抬起螓首,翠丽修眉之下,美眸水光微微,说道:“珩大哥。” 贾珩盯着那张媚如春花,皎如秋月的脸蛋儿,细细观察之下,也有几许少女的娇羞烂漫,道:“二妹妹如今年岁也不小了,该许人家了才是啊。” 迎春闻听此言,而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愈见羞红如霞,美眸当中可见水光莹莹波动,道:“珩大哥。”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轻轻揽住迎春的肩头,问道:“二妹妹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迎春细秀弯弯的睫毛垂将而下,水润微微的眸光闪烁了下,说道:“珩大哥,我……” 一边儿揽住她的肩头,一边儿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 贾珩笑了笑,伸出手来,轻轻捏起迎春光洁柔滑的下巴,道:“二妹妹原来是喜欢我” 迎春虽然呆,但是却不傻。 迎春微微垂下青丝如瀑的螓首,柳眉之下,莹莹如水的眸光躲闪不停,那张靡颜腻理的脸蛋儿,顿时氤氲浮起明媚烟霞,刚要说些什么,却觉心神一颤。 少女“唔”地一声,弯弯睫毛颤抖不停当中,连忙闭上了明眸。 就见那蟒服青年已将温热气息扑打而来,让迎春懵然当场。 而后,少女就觉前襟丰盈柔软之处,正在变幻莫测。 贾珩问道:“二妹妹,觉得怎么样” 迎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彤彤如火,那颗晶莹剔透的芳心不由为之惊跳不停,只是抬眸之时,目中满是痴情依恋。 “珩大哥,我以后该怎么嫁人啊。”迎春脸蛋儿羞红如霞,娇俏声音中已经带着几许羞恼莫名。 贾珩笑了笑,说道:“二妹妹这辈子就在府上呆着也就是了,倒也不用嫁人了。” 迎春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那蟒服青年一下子凑近而来,再次噙住自家的唇瓣。 迎春秀美、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娇躯轻颤不停,双手忍不住抚住贾珩的肩头。 贾珩拥住迎春的丰腴娇躯,向着里厢暖阁而去。 迎春此刻稍稍睁大明眸,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分明正在“砰砰”跳个不停。 珩大哥这是要……和她行周公之礼 可还没有成亲呢 是了,他们这种情况,以后是不大可能成亲的。 而后,贾珩也不多说其他,进入厢房的软榻,将身形娇小的迎春放在软榻上。 贾珩面色端肃,伸出一手,轻轻搂过迎春的白皙秀颈,而后凑到丽人耳畔,低头噙住柔润的耳垂,轻轻吮吸着。 迎春如遭雷击,娇躯轻颤不停,妩媚流波的美眸流溢着丝丝缕缕的柔波,将玲珑曼妙的娇躯静静依偎在贾珩的怀里。 贾珩说话之间,一下子凑到丽人那柔润微微的唇瓣,轻轻噙住那两片唇瓣。 “珩大哥……”迎春忽而一惊,却是感受到那人的手及下,一路向着隐秘之地奔去。 而窗外这会儿可见树叶随风婆娑起舞,风影摇曳之间,树叶飒飒作响。 贾珩这会儿,轻轻拥住迎春的丰腴娇躯,看向那丰润明丽的脸蛋儿,凑到那柔润微微的唇瓣上,俯身而去,一下子噙住那两瓣恍若桃花的唇瓣。 感受到那一抹炙热流连盘桓的一瞬间,迎春睁开一线柔润微微的明眸,声音中带着几许哭腔,道:“珩大哥,还请……还请怜惜……” 贾珩“嗯”了一声,旋即不多说其他,看向那带着几许呆滞之态的丽人,心神也有几许莫名的悸动。 迎春虽然是“二木头”,但在这种事上,却终究还是一个女孩子。 少顷,迎春那秀美、挺直的琼鼻似是腻哼一声,檀口微张,双手紧紧抓住那蟒服青年的后背,身形僵直,难以自持。 也不知多久,两人紧密相拥,严丝合缝。 旋即,迎春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两侧浮起玫红气晕,而眉梢眼角流溢着绮丽春韵。 贾珩轻轻捏了捏迎春那张柔嫩光滑的脸蛋儿,看向那在经雨之后,犹如迎春花一般火红彤彤。 心头暗暗称奇,果然平时最为木讷的人,在床帷之间却最为反差。 而丽人那明艳芳姿的玉容之上,不由现出一抹繁盛无比的笑意,说道:“二妹妹以后就不嫁人了。” 迎春“嗯”了一声,细气微微,似乎仍沉浸在某种的余韵当中,丰腴、柔软的娇躯此刻轻轻颤栗不停。 她这辈子就是珩大哥的人了,以后还能嫁给旁人吗 贾珩拥过迎春丰腴款款的娇躯,在此刻感受到少女那香肌玉肤的柔软,宽慰了一句,道:“二妹妹就在大观园好生呆着,多和姊妹们一块儿去玩才是。” 迎春“嗯”了一会儿,此刻的“二木头”已经贯彻了,“不论你说什么,我只管在一旁听着”的原则。 或者说,与贾珩肌肤相亲之时,迎春已经被打开了许多。 贾珩凝眸看着“呆头鹅”一样的迎春,忍不住想逗趣一下,伸手捏了捏那丰腴款款的秀挺。 迎春轻轻“呀”地一声,而那张娇俏柔嫩的脸蛋儿已经彤彤如火,颤声说道:“珩大哥,别闹呀~” 贾珩说话之间,眸光温煦地看向倏然变得几许萌软的丽人,心神不由惊悸莫名,顿时又有几许起心动念。 迎春容色倏然一变,美眸眸光柔波潋滟,颤声道:“怎么又……” 贾珩这会儿俯在迎春的耳畔,声音略低,说道:“这才哪到哪儿” 说着,山海再相逢。 迎春腻哼一声,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又是蒙上一层玫红团团的气晕。 迎春秀气、挺直的琼腻哼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丰润如霞,感受着那蟒服青年的横冲直撞,只觉心神颤栗莫名,犹如在花园当中荡着秋千,上下颠簸来回。 少顷,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贾珩伸手拥住无意识颤栗不停的迎春,心头不由生出更多喜爱之意。 第一千六百五十九章 秦可卿:除他之外,几乎不做第二人想…… …… 大观园,缀锦楼 厢房之中,金钩束起的帷幔当中,贾珩拥住迎春那丰腴款款的娇躯,垂眸之时,凝眸看向肌肤白里透红,香汗淋漓的少女,心头就有几许感怀莫名。 事实上,从崇平十四年到建兴元年,已然过去了七年,当初只有十一二岁的二木头,也到了二九年华的妙龄少女。 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少女情怀总是诗。 贾珩轻轻拉过迎春的纤纤素手,一下子还没有拽动,道:“二妹妹,在园子里就一直呆着吧,平常和湘云、宝琴妹妹她们多在一起玩闹。” 迎春“嗯”了一声,那白玉生肌的脸蛋儿酡红生晕,嫣然如桃,声若蚊蝇说道:“我会的,珩大哥。” 贾珩笑了笑,道:“这段时间,大太太那边儿不会催着你成婚了。” 迎春这边厢,似轻哼又似呢喃地“嗯”了一声,在这一刻,丽人心神当中不由涌起阵阵欣然。 贾珩搂着迎春的丰腴娇躯,两个人依偎了一会儿,嗅闻着丽人葱郁发丝之间浮动的香气,就有几许心旷神怡。 贾珩轻轻抚过丽人香软丰盈的娇躯,说道:“二妹妹,再等两年有了孩子也就好了。” 迎春将一张酡红如醺的脸蛋儿,贴靠在那蟒服青年的炽热胸膛,颤声道:“珩大哥,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歇着吧。” 贾珩亲了一下迎春那带着几许温腻的脸蛋儿,说道:“二妹妹,那我先走了。” 迎春“嗯”地一声,声若蚊蝇,那白腻如玉的娇躯,正自绵软如蚕。 贾珩说话之间,起得身来,穿上一袭蟒服衣袍,旋即,快步出得迎春的厢房。 “大爷。”司棋迎将上去,面带笑意说道。 贾珩打量了一眼高大丰壮的司棋,说道:“你进里面,好好伺候你们家姑娘更衣吧。” 司棋轻轻点头应着,然后,一下子跨进屋内。 厢房之中,檀香熏笼之中烟气袅袅升起,香气四溢。 而帷幔四及的软榻上,迎春两道弯弯柳眉之下,莹润明眸微张,微微喘着细气,似在平复着激荡不已的心绪。 而司棋行至近前,躺在床榻上的迎春,但见自家姑娘瘫软成一团烂泥,脸蛋儿气晕玫红团团,嫣然如桃。 司棋见此,那张脸蛋儿也有几许红霞弥漫,颤声说道:“姑娘。” 说话之间,抬眸看到那被单上绽放的一朵艳艳红梅,司棋心头可谓又惊又喜,白腻如雪的玉颜倏然酡红如晕,娇俏道:“姑娘,我去取剪刀来。” 说着,来到一旁的漆木小几上,取过其上剪子,来到床单近前,一下子剪开。 迎春凝眸看到那布片上的一朵绽放的红梅,原本白里透红的脸蛋儿早已滚烫如火,明媚如霞。 她此生就是珩大哥的人了。 司棋凝眸看向已经软成一团的迎春,心思复杂地说道:“姑娘,以后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迎春颤声说道:“可这也……” 想起方才那恍若在波涛汹涌起伏的大海上颠簸来回的感触,迎春心神不由涌起无尽恍惚。 先前,珩哥哥疼她呢。 司棋笑道:“姑娘以后就可以在园子里一直呆着了,平常又能下下棋。” 她也就不用陪嫁出了园子了。 …… …… 贾珩此刻穿将起来蟒服衣裳,立身在廊檐下,抬眸看着渐渐四合的暮色,白净如玉的面容上,不由现出思索。 如今红楼四春,已尽数收入囊中,似乎完成了某种集卡成就。 可解锁…… 嗯,倒也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只是,不能齐拥四春之美色,对比品鉴,未免是一种人生遗憾。 贾珩胡思乱想着,没有在缀锦楼多待,而是起得身来,快步向着宁国府后宅厅堂行去。 后宅厅堂之内,分明还亮着灯。 而青铜鱼兽图案雕刻的烛台之上,灯火橘黄彤彤,此刻,秦可卿落座在厢房当中,正在与尤氏叙话不停。 而尤三姐满头珠翠,灯火映照下,流光熠熠,玉颜明媚,怀中正在抱着秦可卿的女儿贾芙,笑意粲然地看着众人。 而香菱也就是甄英莲同样坐在尤二姐身侧,那我见犹怜的眉眼间满是清秀、静美。 贾珩神情施施然行至近前,寻了一只绣墩落座下来,旋即,轻轻拉过秦可卿的纤纤素手,问道:“可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秦可卿玉颜白腻如雪,眉眼间满是柔婉动人,说道:“刚刚吃完饭,一块儿再消消食儿。”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倒也挺好。” 秦可卿柳叶细眉之下,莹润剔透的美眸莹润微微,问道:“夫君刚才去了何处” “我也去消消食。”贾珩笑了笑说道。 秦可卿:“……” 一时之间,颇为无语。 这身上正在弥漫的脂粉香气,只怕刚才不是去消食,而是去找女人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妹妹。 钗黛两位妹妹如今已经有了身孕,后宅当中,难道是湘云和宝琴亦或是兰溪两姐妹 反正夫君身边儿什么时候都不缺女人。 秦可卿暂且压下心头的繁乱思绪,秀美琼鼻不由腻哼一声,美眸波光潋滟,叮嘱说道:“夫君,去偏厢沐浴更衣去吧。”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也不多说其他,唤过丫鬟和嬷嬷,快步出了厅堂。 待贾珩离去,秦可卿转眸看向一旁的英莲,见着品貌气韵愈发和自己相像的少女,美眸略有几许古怪,道:“英莲今天就别走了,在我那个屋里睡。” 英莲闻听此言,脸上顿时泛起玫红红晕,“嗯”了一声。 尤三姐笑了笑,打趣说道:“英莲岁数也不小了,也该过门儿了,不过好说不说,英莲真是愈发像你了。” 秦可卿笑了笑,倒也不怎么否认,说道:“这是我妹妹,面容五官相仿一些,也是有的。” 然后,丽人转过脸来,凝睇看向一旁的尤氏,道:“凤嫂子今个儿怎么将府中的事务都交给了探春处置” 尤氏神色有些不自然,说道:“好像是有孕了吧。” 秦可卿:“……” 凤嫂子有孕,只怕还是她的好男人搞得鬼。 除他之外,几乎不做第二人想。 否则,后院之中,谁还能入得了凤嫂子的眼 这会儿,尤三姐忽而怅然若失,说道:“这后院真是一个比着一个怀孕,什么时候我这肚子也能有动静” 秦可卿宽慰道:“尤嫂子不要着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的,最近,王爷的身子骨儿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她等会儿还有些想生二胎呢,得给王爷生个儿子才是。 现在府中下人都已经提及蘅芜苑那边儿的薛妹妹,这一胎铁定是男孩儿了。 虽然贾珩兼祧卫、宁、荣三脉,但秦可卿乃是卫王一脉的正妃,而薛林等人则是侧妃。 如果正妃一直没有嫡子,那么将来卫王的爵位就会移至侧妃。 随着后宅女人嫁给贾珩至久,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难免将在意的重心放在孩子身上。 秦可卿转眸看向一旁的尤氏,柔声说道:“尤嫂子,你这也得生个孩子才是。” 尤氏温宁、柔婉的眉眼羞怯莫名,道:“可卿放心,这些……我自是知道的。” 就在厢房之中七嘴八舌议论着子嗣之事,一个丫鬟快步进入厅堂,说道:“王妃,王爷来了。” 秦可卿闻听此言,雍容、美艳的脸蛋儿上,似现出一抹诧异之色,而后,凝眸看去。 只见那蟒服青年身形挺拔,缓步进入厅堂之中。 “爹爹~”贾芙一眼看着贾珩,甜甜唤了一声,声音软糯糯。 贾珩面容满是“老父亲”的慈祥笑意,伸出两只手,说道:“芙儿,让爹爹抱抱。” 说着,近前,一下子双手抱起自家女儿。 秦可卿问道:“夫君,先前没有去看看薛林两位妹妹” 贾珩神色就有些不自然,轻轻端起青花瓷的茶盅,抿了一口,说道:“等明天吧,今天有些晚了。” 秦可卿玉颜明媚如霞,抿了抿粉润唇瓣,说道:“夫君,天色既然不早了,不如早些歇息吧。” 贾珩瞥见一旁含羞带怯的“香菱”,心头已然有了七八分明悟。 只怕今晚仍然要浴血奋战。 不过香菱的确是该收入囊中了。 贾珩放下自家宝贝女儿,说道:“尤嫂子,抱着芙儿去歇息吧。” 尤氏轻轻“嗯”了一声,抬眸之间,美眸凝睇,满是依依不舍。 而就在这时,秦可卿也给一旁的尤氏递了个眼色,尤氏则是抱着贾芙,一下子离得厅堂。 这会儿,秦可卿则是挽着英莲的纤纤素手,向着后宅厢房而去。 厢房之中,烛台上的油灯,微微亮起,而丽人的身影投映在屏风上。 秦可卿落座在厢房的软榻上。 贾珩而后进入厢房,笑了笑,问道:“英莲呢” 秦可卿柳眉弯弯如黛,白腻如雪的玉颜酡红如醺,道:“二姐儿和三姐儿带着她去换嫁衣去了。” 贾珩感慨道:“英莲一晃眼年岁也不小了。” 秦可卿眸光莹莹如水,忽而道:“是啊,夫君,你我成亲日子也不少了。” 贾珩闻言,握住秦可卿的纤纤素手,说道:“自崇平十四年,到现在已经快八年了。” 所谓少来夫妻老来伴儿,他与秦可卿成亲于微末,一路走过风风雨雨,最终他成为现在亲王之尊,事实上的大汉“隐天子”。 秦可卿将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道:“夫君,芙儿看着岁数也不小了,我还想再要个孩子呢。” 贾珩伸手抚过秦可卿的肩头,对上那一双妩媚流波的美眸,笑着打趣道:“那咱们就再生一个。” 这是看着后宅当中的钗黛等人,已经怀孕,可卿心里多半是有些着急了。 秦可卿心神不由一颤,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不由羞红如霞,轻轻“嗯”了一声。 而就在这时,但见眼前黑影遮蔽视线,分明是那蟒服青年一下子印将过来。 秦可卿柳眉挑了挑,秀直的琼鼻腻哼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玫红红晕,彤彤灯火映照之下,已是绮艳动人。 而就在这时,却听得一道打趣的声音带着笑意:“刚刚离开才一会儿,这就亲上了。” 贾珩松开秦可卿,循声望去,笑道:“三姐儿,过来了。” 此刻,但见尤三姐和尤二姐一左一右,拥住一个身穿火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少女。 少女身段儿婀娜多姿,并不是旁人,正是香菱。 尤三姐笑道:“要不要给大爷再换上一身新郎服” 贾珩道:“穿不穿都不当紧。” 尤二姐行至近前,温柔静美的眉眼之中,沁润依依思念的涟漪。 相比尤三姐的玩闹性子,尤二姐无疑是要文静许多。 贾珩起得身来,问道:“三姐儿,你们唱得这是哪一出” 尤三姐笑了笑,道:“这不是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谓人生四大喜事了,只是珩大爷这喜事常有。” 贾珩笑了笑,一时无语。 这会儿,尤三姐牵挽着英莲的手近前而坐,那张艳丽无端的脸上可见笑意繁盛,说道:“好了,你的新娘子到了。” 贾珩这会儿也挽起甄英莲的纤纤素手,感受到少女娇躯剧颤,害羞不已。 贾珩这会儿从一脸笑意的尤三姐手里接过玉如意,而后,挑起少女的红盖头,顿时可见得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蛋儿,在橘黄烛火映照下,彤彤如霞。 此刻,英莲抬眸之时,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明眸现出一抹娇羞,而后飞快地低下头来,心神惊颤莫名。 “大爷,喝交杯酒吧。”这会儿,尤三姐手中拿着两只青玉流光的酒盅,递将过去,面上笑意繁盛。 贾珩伸手接过,看向那桃腮绮晕的丽人,尤其是在灯火映照下,颇有几许可卿年轻之时的温婉情态,心头也不由涌起无尽喜爱之意。 贾珩轻轻握住那少女的纤纤素手,看向那丰润无比的唇瓣,凑至近前,一下子噙住两瓣桃红。 英莲如遭雷击,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之上,似是缓缓氤氲起两朵玫红红晕。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尤二姐和尤三姐,说道:“好了,都别看着了,过来伺候着吧。” 尤二姐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彤彤似火,轻步上前,帮着贾珩宽衣解带。 而尤三姐则是美眸当中媚眼如丝,快行几步,行至近前,白腻如雪的玉容之上,不由涌起一股痴迷红霞。 秦可卿瞥了一眼尤二姐和尤三姐,端美温婉的脸蛋儿有些古怪之色流露。 她这算是什么给自家男人找女人 贾珩则是在说话之间,也拥过秦可卿的肩头,凑到那丰润微微的唇瓣,一下子噙住柔润,攫取着甘美、香甜。 此刻,高几之上的青铜烛台,灯火摇曳不停,可见红色蜡油流淌不停。 夜色低垂,一轮皓白当空的秋月正自高悬中天,阵阵冷寒彻骨的秋风吹过梧桐树叶,不由发出飒飒之声。 不知何时,大团墨色乌云遮蔽了秋月,深秋的最后一场雨与关中大地不期而遇。 贾珩此刻伸手轻轻拥过少女香肌玉肤的娇躯,转眸看向一旁正自细气微微的秦可卿。 而尤二姐和尤三姐则是一左一右,将火热滚烫的娇躯依偎在贾珩身上。 香菱此刻那张恍若六月荷花的娇美脸蛋儿,彤彤一如红霞,将火热滚烫的脸蛋儿贴靠在贾珩的胸膛上,鬓角秀发可见晶莹靡靡的汗水流淌不停,一直流淌至精致如玉的锁骨。 秦可卿玉容酡红如醺,颤声了下,说道:“夫君,天色还不早了,不如早些睡了。”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秦可卿的削肩,道:“睡了吧。” 在此刻,感受到那香软肌肤在怀里四溢,倒有一种醺然欲醉之感。 夜色静谧无声,唯有深秋的冷风穿庭过廊,灯笼在摇晃之下,发出阵阵喑哑之声。 …… …… 翌日,晨曦微露,天色略有几许阴沉。 贾珩轻轻拨开搭在身上的胳膊,在阵阵轻哼声中,转眸看向一旁躺在自家臂弯里的几个脂粉香艳的丽人。 得亏是这床榻制的要大上许多。 伴随着“嘤咛”之声响起,秦可卿轻轻睁开眼眸,那张流溢着春情绮韵的美眸当中,可见莹润微微,柔波潋滟,声音中带着几许慵懒:“夫君,什么时候了。” 贾珩轻轻掀开身上盖着的锦被,温声说道:“可卿,这会儿已经巳时三刻了。” 秦可卿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道:“都这般晚了啊。” 贾珩“嗯”了一声,掀开一床被子,拿过摆放在锦凳之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袍服,慢慢穿将起来。 而后,被窝里相继又响起两声“嘤咛”之音。 尤二姐撑起一只白腻如雪的藕臂,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柔波潋滟。 而尤三姐也探出头来,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恍若蒙起一层酡红红霞。 贾珩起得身来,出了厢房。 这会儿,宝珠和瑞珠两个丫鬟在厅堂之中准备着早饭,那张明媚无端的脸蛋儿上似涌起两朵玫红红晕,偶尔抬头之时,看向贾珩的目光沁润着欢喜莫名。 她们也在府中好几年了,她们还是王妃的通房丫鬟呢。 第一千六百六十章 辅政当国,帝王之道 神京城,宁国府 此刻,厢房之内,檀香混合着旖旎的靡靡气息充盈于室内,在初冬颇见暖意融融。 而甄英莲这边厢,撑起一只绵软、白皙的胳膊,睁开柔波潋滟的美眸。 而刺绣着大朵芙蓉花的锦被,从肩头缓缓落将下来,可见那精致如玉的锁骨,白皙刺目。 那张宛如荷花明艳殊丽的玉容,白里透红,明媚如霞。 少女鬓角一缕葱郁秀发垂将下来,可见汗津津得一片,白里透红,绮丽生晕。 只是这会儿脸上有些初为人妇的害羞和茫然。 尤三姐转过秀美如瀑的螓首,饶有兴致地看向一旁的甄英莲,笑道:“好了,这会儿就别羞了,咱们该起床了。” 说着,又拍了一下尤二姐的丰圆酥翘,道:“也不知道,二姐儿和我这次能不能怀上。” 尤二姐目光嗔怪地瞪了一眼尤三姐,脸上顿时霞飞双颊。 秦可卿笑了笑,道:“都会有的,我瞧着王爷这段时间身子骨儿应该是没什么事儿了。” 想起昨晚的满载而归,秦可卿目光恍惚了下,芳心深处幽幽叹了一口气。 但愿这次她要有个孩子吧。 尤三姐自嘲一笑道:“一晃也进门好几年了,如是按着七出之条,只怕我和二姐都要被扫地出门呢。” 秦可卿闻言,笑道:“谁能让你扫地出门好了,都起来吧。” 众人说着起得床来。 尤三姐当先起得身来,从一旁拿过一只大剪刀,行至近前,将被单轻轻剪开一角,而那正自绽放的红梅,正开得娇艳无端。 尤三姐笑道:“姐姐帮你保存着。” 甄英莲“呀”地一声,垂眸含羞,眉梢眼角可见绮韵无声流溢,在这时无疑褪去了少女的几许青涩和稚丽。 尤二姐则是起得身来,帮着秦可卿换上一袭宽松的朱红裙裳。 贾珩在一张靠背的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手里端着一杯青花瓷茶盅,正在思忖着成为辅政王以后的国策思路。 这是从臣子至君主的惊险一跃。 意味着他不再因为争夺权柄而围绕着皇帝出策,现在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负。 现在整个大汉,刚刚平定辽东不久,又经历了一场场政局动乱,可谓宜静不宜动。 而西北边陲和藏地的战火刚刚扑灭,西域故地的准噶尔部落的噶尔丹,正在舔舐伤口,卧薪尝胆,藏地的和硕特蒙古人也在藏地伺机而动。 内忧方面,陈汉经过几年的战事,中枢朝廷将更多的精力和重心投放在边事之上,虽然得许庐在时,对吏治处以高压态势,但封建王朝制度下,腐败问题仍是难以根治的痼疾。 此外,江南士绅的土地兼并虽然在“摊丁入亩”的新政下得以遏制,但地方士绅和督抚官僚的反对力量仍然颇为强大。 尤其中枢的这一波又一波动荡,让贾珩攫取了最高权力的同时,也让天下的官僚士绅,对贾珩生出诸般疑虑。 都在翘首以望贾珩犯错。 贾珩面容静静失神,不由想起历史上的明君之治。 历史书上往往会说,在位期间,励精图治,轻徭薄赋,宽省刑法,鼓励农桑,重用贤才…… “想要成为一代明君,先从辅政(预备役皇帝)干起,所谓治大国若烹小鲜,这是不同于以往臣子的格局,这是帝王之道。”贾珩目光怔怔,思量不停。 他想要谋朝篡位,不是说搞定了中枢,后面也就一马平川,没有一定的威望,或者只具威而不具德,仍然不可行。 地方府县,但凡一域反叛,天下心向陈汉的督抚,想要浑水摸鱼的野心家都会纷纷起兵响应,让他焦头烂额。 所以,他想要篡得陈汉皇位,就要治国理政,在此过程当中,凝聚一批志同道合之人,紧紧团聚在以他为核心的周围,从而肇基万世之伟业。 而想要治理好一个庞大的国家,切入点要从钱粮、交通、刑名……诸方面。 而一切的前提则是得人、治吏,甄别忠奸,否则,如果把天下治理的一团糟。 他这个辅政王都干不长。 而在贾珩思绪纷飞之时,却听得环佩叮当之声在珠帘之后响起。 旋即循声而望,可见秦可卿快步而来,丽人着一袭朱红裙裳,雪白无瑕的玉颜在经雨之后,颇为明艳绮丽。 尤二姐和尤三姐在一旁随行左右,恍若两株娇艳无端的牡丹,说道:“王爷。” 贾珩放下手中的一只青花瓷茶盅,看向尤二姐和尤三姐,招呼道:“都起来了,一块儿用点早饭,我刚刚就说饿的不行呢。” “英莲呢”贾珩好奇问道。 尤二姐和尤三姐将丰翘酥圆落座在椅子上,尤三姐笑了笑,道:“英莲这会儿还有些害羞,等会儿再过来。” 贾珩面上不以为意,道:“可卿,你派人将英莲的名字递送至礼部,为其请封为诰命夫人。” 他毕竟是亲王之爵,普通的姨娘就可以请封诰命,当然如今他全面辅政,这些对他而言就是一句话的事。 这就是不受制约的权力,再也不用如先前和李瓒等人商议。 现在的内阁对他而言,某种意义上,更像是一个橡皮图章。 秦可卿“嗯”地应了一声。 就这样,贾珩在妻妾的相陪下,用着饭菜。 秦可卿忽而放下筷子,凝眸看向贾珩,说道:“夫君,我前日劝父亲退下来,安享晚年,他前日说工部的事务挺多,还想在工部多干几年,夫君以为呢” 贾珩放下手里的茶盅,面上神色若有所思,说道:“岳丈大人他既然老当益壮,那就在工部多待几年,如今工部正在全国府县之内整修官道,不久之后,还会派出匠师开采煤金之矿,正需要能臣干吏操持此事,再没有岳丈大人这般合适的了。” 秦可卿柔声道:“夫君,我担心父亲大人他上了年纪,一直忙于案牍,熬坏了身子骨儿。” 贾珩想了想,道:“可卿所言不对,岳父大人他在工部多年,一旦退将下来,骤然松懈,反而身子骨儿容易出问题。” 秦可卿闻听此言,也觉得有理,轻轻应了一声是,也不再多说其他。 尤二姐一手支颐,静静看着两口子叙话,温柔静美的眉眼当中,现出思索之色。 …… …… 待贾珩用罢饭菜,沐浴更衣,换上一袭蟒服,出得宁国府,在大批锦衣府缇骑和校尉的簇拥下,前往军机处的武英殿行去。 自贾珩成为辅政王以后,理论上就意味着对大汉朝政拥有“准皇帝”的权力,相比先前强势的甄晴,还试图通过内阁与甄家外戚制衡贾珩。 宋皇后以及陈洛,只有贾珩可以依靠。 而内阁更是贾珩行使帝王权力的工具。 在这一刻,他就是“准皇帝”,“隐天子”。 贾珩骑在马上,沿着安顺门进入宫城,心头忽而生出一念。 此刻,深秋至初冬的凉风,带着几许凛寒之意,扑面而来,让人心神一颤。 宫苑,武英殿 雕梁画栋的殿宇庄严肃穆,梁柱之下可见不少执戈甲士,持刀而立。 新任大汉内阁首辅齐昆,次辅林如海、阁臣赵翼、柳政已经在条案之后落座,手持羊毫毛笔,批阅奏疏。 大汉自进入建兴元年的十一月以后,朝政事务明显日渐繁多,首先是太原等地的赈灾,建造房屋诸事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而北静王也查边返回,对九边裁汰兵额和经制情况做出调整,落座在一张小几旁的靠背椅子上用着茶盅,此刻茶香袅袅而起。 这位年轻的藩王面皮白净,气度雍容,眉宇有着一股阴柔之美,此刻正在与一旁的军机大臣施杰叙话。 自李瓒下狱之后,同为楚党中人的施杰除却至军机处署理兵务,平常深居简出,闭门谢客。 因为施杰过往于贾珩的关系,加上先前在李瓒、许庐谋立八皇子陈泽的逆案当中,并未发挥太大作用,故而,并没有引起贾珩的注意。 而就在这时,一个面容儒雅的内阁中年小吏,一下子进入殿中,向着齐昆行了一礼,说道:“阁老,卫王来了。” 说话之间,但见一袭黑红凤凰刺绣缎面的蟒服,身形挺拔一如苍松的贾珩从外间快步而来。 齐昆连忙从一张漆木条案之后起得身来,抬眸看向那蟒服青年,拱手说道:“下官见过辅政王。” 贾珩伸出双手虚扶起齐昆的胳膊,面庞满是和善之气,笑道:“元辅无需多礼。” 这会儿,林如海与赵翼、柳政两人也过来见礼,一时间,气氛颇为融洽。 贾珩说话之间,落座下来,接过内阁小吏递送而来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抬眸看向齐昆,道:“元辅,临近过年,诸省的秋粮税赋都征收完毕了吧。” 齐昆道:“除四川、山西两地之外,秋粮税赋已经颗粒归仓,比去年又增加了两成。” 贾珩点了点头,赞许道:“如此倒也好,今年朝廷在巴蜀用兵,又因山西地震而赈济灾民,拨付了二百万石粮秣,国库糜费耗费不少,如今诸省赋税补充至国库,正解燃眉之急。” 齐昆道:“卫王,国库这两年尚有不少结余,倒也没有太多问题。” 贾珩道:“等过了年,年号改元,朝廷厉行新政,各处需要钱粮的不少。” 因为甄晴的儿子并未坚持过建兴元年,严格意义上甚至都不能算是皇帝,而明年的年号仍然定为乾德。 “新政”齐昆眉头皱了皱,问道:“新政这些年,不是已经在推行全国。” 贾珩道:“崇平新政卓有成效,但这只是国富民强的开始,欲谋文治武功煊赫的乾德盛世,仍需开科取士,选贤任能,整饬吏治,严明纲纪,明年新君继位之后,当开恩科。” 齐昆闻听此言,面色讶异了下,问道:“明年要开恩科今年不是刚刚开过” 贾珩解释道:“明年新君继位,恩赦天下,自是要再行开科取士的。” 齐昆闻听此言,眸光深深,面上神色若有所思。 卫王这是要借此笼络亲信,罗织党羽,先前的主考官就是林如海,可谓三百进士悉出林如海门下,也是间接是卫王门下。 如今,京中大权皆落于卫王之手,他们又能徒呼奈何。 幸在卫王如今并无谋朝篡位之意。 只是,一旦积蓄够力量,势必会谋朝篡位。 他如今只能忍辱负重,将来再谋机会。 相比刚直着称,不愿委屈求全的李瓒,齐昆无疑更识时务。 贾珩转而又道:“如今辽东刚刚平定,自摊丁入亩新政施行以来,山东、河南等地人口暴涨,需要向关外大量移居。” 齐昆点了点头,问道:“那卫王之意是” 贾珩道:“鼓励山东等地百姓,发放耕牛、农具、粮种,至辽东开荒,前五年赋税全免。” 如果要将辽东这片土地彻底消化,就要不断稀释女真人在辽东之地的密度。 齐昆闻听此言,面容惊疑不定,问道:“移民关外赋税五年全免” 贾珩道:“关外苦寒,如不加大惠民举措,只怕关内百姓不会北上,否则,辽东之地女真之民多达百万,想要使彼等归治,殊为不易。” 齐昆面庞上就是若有所思,道:“王爷如此一说,倒也分属正理。”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北静王爷,这次前往北方巡查九边,感想如何” 水溶笑眯眯地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子钰,九边诸边镇虽无北虏之患,但不可全撤,保留一部分兵额,用以监视北方草原诸胡敌情,也是正理。” 一段时间没有见子钰,子钰如今已经辅政当国。 贾珩道:“北静王爷所说不错,这次朝廷原也无彻底裁撤九边边军之意图,如今裁撤一半以上兵额,正合精兵简政之要义。” 水溶道:“草原胡人虽此刻暂得安静,但草原霸主向来如走马灯一样轮换,难保我大汉对草原放纵不管之后,会有新的草原族群起来闹事。” “北静王爷所言不错。”贾珩道:“故而,我大汉要向塞外进军,将草原牧民和诸番酋纳入归治,不使其遗为后世之患,内陆之民迁移至关外。” 水溶道:“子钰,当初曾说要将朝鲜纳入治下,如今朝鲜平复已有数年,子钰打算何时将朝鲜收入麾下” 贾珩道:“如今内患方平,不宜再起兵戈,暂等三五年不迟。” 如果强行让朝鲜“改旗易帜”,难保朝鲜方面不会有仁人志士来“救亡图存”,而如今的大汉需要五年时间休养生息。 等将来他将朝鲜、日本纳入治下,再收复西域、藏地,有此拓疆之功,再加上国内文治昌隆,百姓安居乐业。 那时候再以禅让之礼,受陈汉江山,可谓名正言顺,不失……顺天应命,得国之正八个字。 水溶点了点头,道:“子钰这般说也是。” 贾珩在武英殿与诸位阁臣商议了一会儿,而后前往坤宁宫。 此刻,宋皇后落座在宫殿暖阁,正在教导着陈洛。 陈洛这会儿落座在一张漆木书案之后,手里正在捧着一本薄薄书册,在宣纸上练着字。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窈窕,容貌明丽的女官,快步进入厅堂之中,看向那坐在软榻上的宋皇后,轻声道:“娘娘,卫王来了。” 宋皇后闻听此言,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抬眸之时,看向那蟒服青年,道:“洛儿,你爹…姐夫来了。” 陈洛放下手中毛笔,黑葡萄般的眸子晶莹剔透,道:“姐夫他来了。” 对于扶持自己登基的贾珩,陈洛还是十分感激的。 宋皇后柳眉弯弯,一如月牙儿,问道:“子钰,你来了。” 贾珩凝眸看向宋皇后,笑问道:“娘娘,在和洛儿做什么” 宋皇后嘴角不由噙起一丝柔婉笑意,道:“我这难道不是督促他练字” 贾珩行至近前,看向那落座在漆木条案之后的陈洛,对上一双明亮闪烁的眸子。 “以后批阅奏疏,应要传抄至通政司,这书法水平不能太差了。”贾珩轻笑了下,说道。 宋皇后笑了笑,道:“本宫也是这个意思。” 说着,容色诧异地看向贾珩,问道:“你今日怎么这么得闲暇过来寻本宫” 贾珩道:“刚刚和内阁的几位阁臣商议了下朝局。” 宋皇后闻听此言,那张白净莹莹的脸蛋儿上,洋溢着的笑意稍稍敛去一些,问道:“都说的什么” 贾珩道:“主要是辽东移民和秋粮仓禀之事。” 而后一五一十地向宋皇后叙说了经过。 宋皇后耐心听着贾珩叙话,旋即,凝眸看向贾珩,道:“辽东新下之地,是该移民实边,以应对边境之患。” 贾珩将先前与齐昆商议的内容叙说而毕。 宋皇后点了点头,面上现出思索。 贾珩道:“宋国舅应该已经进京了,由其担任京兆府尹。” 仅仅凭借他一人之力,根基尚浅,必须团结毫无根基的宋家外戚势力。 宋皇后欣喜问道:“真的” 贾珩近前落座,伸出一只手,揽过宋皇后的丰腴娇躯,嗅闻着丽人发丝间的馥郁清香,说道:“自李许两党被一网打尽之后,诸衙司官员空缺不少,如今朝中也是用人之际,宋四国舅在地方上历练多年,至京之后,担任京兆府尹,更能锻炼事务之能。” 先前的京兆府尹是许庐的同年,已经在前日被牵连进李许两人逆案当中。 宋皇后面上笑意难掩,说道:“四弟他是正儿八经的科甲出身,又在地方主持过府事,担任京兆府尹,足够胜任。” 贾珩扳过丽人的肩头,看向那粉润微微的唇瓣,说话之间,就是一下子凑将过去,噙住了那两片柔光如水的唇瓣。 宋皇后“唔”了一声,那温婉可人的眉眼轻轻垂将下来,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浅浅红晕。 倏而,二人唇分,可见一条丝线若隐若现,在日光照耀下,晶莹靡靡。 贾珩轻轻搂过宋皇后的肩头,享受片刻温存。 宋皇后妩媚流波的美眸柔婉如水,问道:“妍儿她父亲呢他毕竟是你的岳丈,也不能一直软禁着了。” 贾珩揽过丽人的丰腴腰肢,说道:“等再过一段时间,再行启用,以防京中流言纷纷。” 嗯,倒也不用担心宋璟出来后搞风搞雨。 一来魏王陈然已陨,梁王陈炜被废,二来,宋璟是他儿子陈洛的舅舅。 第一千六百六十一章 陈潇:这是另起炉灶。 神京城,宫苑,坤宁宫 贾珩与宋皇后叙话之间,就是向着里厢的暖阁快步而去,两人互相依偎着,落座在靠着轩窗的一方软榻上。 贾珩说话之间,凑到丽人脸蛋儿近前,噙住那两瓣柔润微微的唇瓣,贪婪蚕食。 宋皇后那温婉、可人的眉眼之间,不由涌起阵阵娇羞不胜之意,弯弯睫毛垂将下来,妩媚流波的美眸不自觉泛起朦胧雾气。 贾珩说话之间,伸手揽过宋皇后的丰腴娇躯,向着帷幔四及的床榻倒去。 顿时香气四溢,氤氲四散。 宋皇后芳心莫名一颤,那张雍容、美艳的脸蛋儿两侧酡红如醺,凝眸看向那在衣襟之前肆虐无比的蟒服青年,心神不由微动几许。 过了一会儿,贾珩凝眸看向宋皇后那张白里透红,汗水津津的脸蛋儿,轻轻撩起宋皇后耳畔的一缕秀发,心神也有几许欣喜莫名。 甜妞儿当真是越来越有韵味了,眉梢眼角无声流溢的丰熟和妩媚,更是让人心头怦然一跳,尤其是波涛汹涌,晃得人眼晕。 宋皇后两只白嫩柔滑的纤纤柔荑,绕至贾珩颈后,然后双手蔓延至贾珩的肩头,稍稍睁开的明眸,似是流溢出一丝痴迷和呢喃。 贾珩垂眸之间,凝眸看向宋皇后,道:“娘娘,最近要好好照料洛儿,等过几天,要会见群臣。” 宋皇后慵懒而绵软的声音中,隐藏着几许呢喃和娇俏,说道:“你就放心吧。”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拥过宋皇后丰腴、柔软的娇躯,说道:“你先好好歇歇,我还得去看看甄晴。” 宋皇后闻听此言,睁开一线妩媚流波的美眸,讥诮道:“你还真是一个都不落下。” 贾珩这会儿却没有说话,轻轻掀开一方刺绣着芙蓉图案的被子,拿过一旁黑红缎面的蟒袍穿在身上,然后穿上靴子。 …… …… 贾珩说话之间,离了坤宁宫,沿着雕梁画栋的朱红宫殿,向着甄晴所居的殿中行去。 甄晴一袭素白衣裙,立身在窗前,眺望着庭院之中重叠明灭的假山怪石,眉眼之间似是蒙上一层丁香般的忧愁。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快步进入暖阁,说道:“娘娘,卫王来了。” 甄晴闻听此言,转过青丝如瀑的螓首,那张雍容、美艳的脸蛋儿上顿时浮起丝丝缕缕的讶异。 不大一会儿,就见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温声说道:“娘娘。” 甄晴转过青丝如瀑的螓首,看向那蟒服青年,春山黛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当中满是羞恼气晕,道:“你还知道过来” 当日,这个混蛋强迫着她和那个宋氏一同伺候。 贾珩说道:“这不是进宫看看你,你既然不喜欢,那我就先回去了。” 甄晴闻听此言,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倏然一白,娇叱道:“你给本宫站住!” 这个混蛋,难道不知道她这几天惦念着他吗 贾珩转过身来,面上笑意莹莹,问道:“怎么了,这是又舍不得我了” 甄晴冷哼一声,说道:“你过来寻本宫做什么的本宫这边儿只有一个爹爹不疼的孩子,可没有什么内卫密谍再让你收走。” 贾珩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思索之色,转眸看向不远处的陈洛,恰恰对上一双黑葡萄般灵动清澈的眸子,正是自家儿子陈杰。 在这一刻,贾珩心底同样有几许恻隐之心生出。 陈杰毕竟也是他的骨血,如今与大位失之交臂,将来等长大之后,是否会怨自己私生子的身份 贾珩行至近前,凝眸看向甄晴,看向容貌略见憔悴的丽人,说道:“晴儿,这段日子真是苦了你了。” 甄晴对贾珩嗔怒而视,没好气说道:“既然知道本宫苦,你还那样苛待本宫” 贾珩轻轻挽过甄晴的纤纤柔荑,看向那张丰润明媚的脸蛋儿,说道:“好了,孩子还在一边儿呢。” 甄晴转眸看向不远处的陈杰,叮嘱道:“杰儿,你先过去偏殿,我和你干爹说会儿话。” 陈杰闻听此言,脸上就见着诧异,轻轻“嗯”了一声,起得身来,向着远处快步而去。 贾珩剑眉挑了挑,凝眸看向甄晴,低声说道:“杰儿这段时间还好吧” “能好吗好好的皇位还没捂热,落在旁人的手里。”甄晴索性有些混不吝,声讨道。 贾珩拉过甄晴的纤纤素手,来到一旁的软榻上落座下来,看向甄晴,说道:“皇位未必有那般好,劳心劳力,哪里如做个富贵闲人” 甄晴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道:“那你先前还处心积虑,苦心孤诣” 贾珩顿了下,说道:“因我身上肩负着天下的芸芸苍生。” 甄晴面色微顿,不屑说道:“大言炎炎!” 贾珩转过一张俏丽无端的脸来,凝眸看向那张千娇百媚的脸蛋儿,伸手轻轻揽过甄晴的肩头,笑了笑,低声说道:“将来你就知道了” 甄晴玉容酡红如醺,羞恼不胜,说道:“我能知道什么唔~” 还未说完,却见那蟒服青年凑至近前,一下子覆在自家唇瓣上。 甄晴翠丽如黛的细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眨了眨,颤抖的睫毛弯弯细密,覆盖下来,绝美、明丽的玉颜之上,不自觉就是爬起两朵玫红红晕。 过了一会儿,甄晴抬起那青丝秀美如瀑的螓首,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眸光满是情欲之火地看向那蟒服青年。 所谓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甄晴在宫中未尝不对贾珩思念备至。 贾珩说话之间,拥过甄晴丰腴款款的娇躯,至一旁的软榻上落座下来。 甄晴白腻如雪的玉容之上满是羞意密布,分明恼怒不已,道:“刚刚和那个老女人痴缠过,就来找本宫,都不嫌脏的吗” 贾珩轻轻抚过甄晴的削肩,清眸中沁润着繁盛笑意,道:“你们都已经坦诚相对了,谁也别嫌弃谁。” 嗯,当初将磨盘和甜妞儿叠将起来,实在是让人心神怦然莫名。 贾珩说完,伸出一只手来,紧紧拥住甄晴的丰腴娇躯,帮着丽人宽衣解带。 过了一会儿,可见那雪肌玉肤的丽人呈现在眼前,甄晴一下子搂过贾珩的脖子,两道柳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妙目当中,似涌动着无尽的春情绮韵。 贾珩在此刻紧紧相拥着甄晴,看向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嗅着那葱郁发丝之间的清香,心绪莫名。 贾珩垂眸看向正在伺候自己的甄晴,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不时就是现出舒爽之意。 经过这些年过去,磨盘的技巧当真是愈发娴熟了。 过了一会儿,贾珩看向那张滚烫如火的妍丽脸蛋儿,伸手搂过丽人的丰腴腰肢,拍了一下丰翘、浑圆。 旋即,老马识途,倦鸟归林。 甄晴那张雪肤玉颜两侧已然彤彤如霞,分明是酡红生晕,两道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粲然如虹的美眸莹润微微,颤声道:“你轻点儿~”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托着甄晴香软、明艳的丰腴娇躯,来到窗棂近前,眺望着殿外重叠明灭的假山。 正是冬日时分,刺目日光照耀在丽人头顶上的珠花簪子之上,熠熠生辉,明亮闪烁。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甄晴那张冷艳、幽丽的脸蛋儿两侧可见酡红生晕,翠丽如黛的细秀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似沁润着柔波潋滟。 贾珩搂过甄晴的丰软娇躯,垂眸之间,心头不由就是一跳。 贾珩剑眉不由挑了挑,心神也有几许怦然。 甄晴此刻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两侧酡红生晕,檀口张开,细气微微,眉梢眼角流溢着无尽春情绮韵。 也不知多久,贾珩拥过甄晴的丰腴娇躯,脸上也有几许心满意足。 甄晴上气不接下气,说道:“杰儿如今皇位也没有了,什么时候封他亲王之爵” 贾珩道:“等明年正月,新皇改元,就会封杰儿为王,你稍安勿躁。” 甄晴闻听此言,轻轻“嗯”了一声,玫红气晕团团的脸蛋儿上,涌起一抹难以言说的羞恼,问道:“你当初允诺的事,究竟还做不做数” 贾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我允诺什么了” 甄晴:“……” 这都已经忘了嗯,好像这个混蛋的确没有什么明确的承诺。 甄晴娇俏声音中带着几许扭捏,道:“就是等你将来夺得皇位之后,将杰儿再立为东宫。” 贾珩闻言,动作自然不由为之一滞,讶异问道:“我什么时候承诺过这些” 他好像没有说过这些看来是磨盘在浑水摸鱼,混淆视听。 甄晴那白腻无瑕的玉颜酡红如醺,鬓角汗津津的,而颗颗晶莹滚滚的汗珠一直流向锁骨,愈见冰肌玉肤。 而两道细秀翠丽的柳眉之下,那狭长、清冽的美眸就有几许妩媚绮韵流溢。 “那将来终究是要立东宫的吧”甄晴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道。 “到时候再说,纵然要立东宫,还是要在诸子当中择贤而取之。”贾珩眉头挑了挑,轻轻扶住甄晴的丰腴腰肢,及时用刨根问底,先一步止住甄晴的刨根问底。 此刻,殿外初冬的寒风,轻轻吹拂着庭院的梧桐树,可见光秃秃的树枝在庭院中飒飒作响。 也不知过了多久,贾珩转眸看向依偎在自己臂弯里的甄晴,目中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贾珩这边厢与甄晴又痴缠了一会儿,就没有在宫苑中多做盘桓,而是离了宫苑,返回宁国府。 一间四四方方的书房之中,陈潇坐在一张漆木书案后,而那张清丽无端的脸蛋儿上见着思索之色,问道:“你这是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嗯,回来了。” 陈潇清丽玉容面无表情,拿过一张笺纸递将过去,说道:“这是江南之地的锦衣府探事递送而来的密奏,你先看看。” 贾珩面容微诧,伸手从陈潇手里接过一张洁白如雪的笺纸,阅览而罢,眉头不由皱了皱,道:“江南诸士族,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造谣生事,妄议中枢。” 随着贾珩将李许两人为首的逆党剿灭,大权独揽,也不可能在天下就人心所望。 明面上的反对者,高家、李瓒、许庐等人皆事败,或被囚或被杀,剩下的就是这些不敢明面反对,在暗地里闹事的几家。 陈潇道:“你在中枢辅政,江南士绅在地方上颇有怨言,一些原对新政颇有微词的江南士绅,暗中散播流言,说你欺凌孤儿寡母,谋朝篡位。” 贾珩冷声道:“当初崇平新政推广之时,江南士绅就多阳奉阴违,暗中怀恨在心,只是先前高家之人在巴蜀作乱之时,彼等却不见丝毫动静。” 陈潇道:“江南士绅擅长骑墙观望,未必有这个胆量附逆闹事。” 贾珩沉声道:“那现在朝廷平定巴蜀之乱,威信大增,他们就有这个胆量妄议中枢” 陈潇道:“其实这些更多是忠于陈汉的致仕之臣,如今见你在神京辅政,排除异己,难免有着怨言。” 贾珩道:“如我当真谋朝篡位,自有江南大儒为我辨经。” 他从来不会高估这些江南士人的气节。 陈潇道:“你打算如何应对彼等” 贾珩面色肃然,声音清冽无比,说道:“过两天,调任安徽巡抚李守中至两江总督的圣旨将会降下,先让李守中抚镇两江,余下再看,如是实在不行……那就掀起大狱。” 说到最后,贾珩面上煞气腾腾。 陈潇眉头皱了皱,迟疑片刻,说道:“李守中性情刚直,但手段却失之柔和,缺乏权变,未必治得了寓居江南的那些积年老吏。” 贾珩凝眸看向陈潇,说道:“那以你之意,何人堪当此任” 陈潇摇了摇头,说道:“你手下的人也不多,除了李守中倒也并无其他人可用。” 贾珩闻言,一时默然。 他现在的确是在文官系统缺了一些底蕴,除了一些姻亲,能用的人不多。 偌大一个帝国,想要将权力最大限度地触达至诸衙,仅仅靠一个辅政的名头,毋庸置疑,显然是不够的。 先前林如海举荐了一人,他自己又再次启用宋家兄弟,也是苦于手下无大批文臣可用。 陈潇道:“如果不择品行,如今朝廷之中一些主动投效你门下的官员也不少。” 贾珩目光幽冷几许,低声道:“这些人大多都是因利而来,倒也算不得志同道合之人。” 陈潇端上茶盅,面上若有所思,叙道:“对这些人,那就只能慢慢甄别了。”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 这就是骤登大位,底蕴浅薄,军中势力还好,这些年他算得上一句根基深厚,但在政务之才上,大猫小猫三两只。 而这个事情,又不能急。 陈潇道:“不如你发布一道求贤令,或者以其他弘文馆的名义将文人招揽至麾下。” 贾珩点了点头,道:“如果是这般,不如开府。” “开府”陈潇先是一愣,旋即眼前一亮,道:“这是另起炉灶。” 贾珩道:“我为辅政王,为更好辅政,设总理事务衙门,内设六曹、参事、参军等佐僚,用以对接六部百司,以为明年乾德新政做准备。” 这就是另立小朝廷,一步步架空中枢,而新设的职位更可招揽贤才,培植党羽。 到时候,就是顺其自然地李代桃僵。 陈潇赞叹说道:“此计甚妙。” 贾珩道:“至于招揽文士,等明年之后,朝廷要编纂《四库全书》,《崇平会典》,那时候如此盛会,天下读书人势必云起响应,以此招揽天下贤才,方显名正言顺。” 修书属于文治,在他辅政期间如果能够编纂出四库全书,那么他在天下士林当中的威望也会首屈一指。 陈潇点了点头,赞叹说道:“修书乃是盛世,只怕为修书总编纂官一职,南北通达经史之鸿儒都要争破头去。” 贾珩修书此举,其实就是养望。 贾珩面色微顿,朗声道:“此外对崇平十四年以来,殁于北虏,平叛的将校士卒,要筑碑铭文,抚恤老幼,根据功绩不等,可荫补地方小吏,入得官学。” 这就是收买军心。 他如今能够以异姓外戚藩王辅政,军队才是他最大的底气。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一来,军将必感佩卫王恩德。” 贾珩道:“新君新气象,明年乾德新政,还有后续革新之策,惠民举措,也会陆续颁行” 想要改朝换代,就要施良策,使天下军民广泛收益,那时候,一切就是顺天应时,众望所归。 什么篡位不篡位的,那时候就是天下为公,神器禅让。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三天时间过去。 神京城,宋宅 宋璟此刻一袭绫罗绸衫,发髻以木簪定住,身形挺拔一如苍松,立身在书房之前的轩窗,眺望着嶙峋山石。 这时,一个仆人进入书房,道:“老爷,四老爷来了。” 宋璟心头不由一惊,连忙转身问道:“人呢。” 少顷,只见宋瑄举步进来,向着宋璟行得一礼道:“兄长。” 宋璟连忙上前扶起,问道:“四弟,你这是从哪过来的” 宋瑄叙说道:“得了吏部的行文,至京中述职,刚刚到京不久。” 宋璟白净、儒雅的面容上神色复杂,感慨道:“这一年来,当真是如堕在梦中,诸般琐碎事务,可谓曲折不断,让人眼花缭乱。” 首先是崇平帝传位给楚王陈钦,魏王陈然和梁王陈炜被软禁,而后被高家父子挟往巴蜀发动叛乱。 就在宋家以为要完了的时候,谁曾想楚王之子被文臣所废,改由宋皇后之子陈洛登基。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昔日阶下之囚的宋家,再次成为外戚,重新掌权只是时间问题。 宋暄同样感慨道:“兄长,这一二年,京中局势实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宋璟手捻颌下胡须,说道:“是啊。” 宋瑄问道:“那兄长接下来有何打算” 宋璟眉头紧皱,道:“子钰辅政当国,如今朝野内外虽然无人敢不从其令,但不乏有暗生忌恨之心者,是故,子钰手下正是用人之际,你我与子钰往日并无仇怨,况且…妍儿也嫁给了子钰。” 宋瑄道:“兄长所言甚是,这次我向吏部相近的官员打听,这次我能从地方调至京城,听说是吏部的官员,得了子钰的授意。” 宋璟目中现出艳羡之意,道:“看来四弟要大用了。” 四弟是科甲出身,倒不像他。 宋瑄儒雅、白净的面容上现出义正言辞之色,说道:“不敢奢望大用,只求能在天下百姓当中做些实事,造福苍生。” 宋璟点了点头,温声道:“四弟能有如此志向,将来势必成为一代名臣,百世流芳。” 宋瑄闻言,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兄长如今在京中,平常出入可还便利” 宋璟道:“平常有锦衣府卫暗中监视,但并不严禁出入,只是会派人随行保护。” 宋瑄问道:“子钰并非不讲情面的,妍儿侄女可曾回来”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却听得廊檐之上传来一个仆人的声音,旋即,进入厢房之中,道:“老爷,宫中天使来了。” 此言一出,宋璟心头不由就是为之一惊,转眸看向宋瑄,心头涌起诸般猜测。 宋瑄面上怔忪了下,旋即恢复如常,说道:“兄长,你我先去迎接天使吧。” 宋璟点了点头,道:“不可怠慢了天使才是。” 说话之间,兄弟两人出了厢房,来到天井庭院当中,看向那在大批内监、侍卫簇拥下的天使。 “宋璟、宋瑄两人接旨。”那内监面白无须,身形高大,手持一册绢帛圣旨。 “我等接旨。”宋璟和宋瑄两人说话之间,跪将下来聆旨。 内监“刷”地展开绢帛,念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大意是起复宋璟和宋瑄兄弟为官儿。 由宋璟暂授为内务府会稽司郎中,至于宋瑄则是迁调至京兆府担任府尹。 宋璟和宋瑄两人起得身来,向那内监躬身行了一礼,接了那淡黄色绢帛的圣旨。 待送别传旨的内监,宋璟和宋瑄两人重又返回花厅,落座下来,面上皆是现出喜色。 第一千六百六十二章 宋皇后:如今真是最好的局面! 神京,宋宅 待宋氏兄弟送别了宫中传旨的内监,宋璟和宋瑄两人重又落座,叙说起朝堂的局势。 宋瑄道:“兄长,子钰果然是如先前你我所想。” 明眼人都看出来,现在的内阁只是贾珩的传声筒,所谓旨意只是贾珩的意志。 这无疑能够表明贾珩的态度。 宋璟手捻颌下胡须,说道:“如今洛儿得了大位,朝野上下,主少国疑,同为外戚,是该合纵连横,共克时艰。” 宋瑄点了点头,说道:“毕竟你我和子钰也算是一家人。” 宋璟摇了摇头,面上若有所思,道:“没这般简单,子钰此举也是平抑文臣疑忌之心,如今虽说子钰已经掌控朝局,但如李许这样的文臣,仍然未必心服。” 宋瑄眉头皱了皱,旋即,舒展开来,忽而开口问道:“妍儿那边儿过门儿也有几年了,肚子怎么一直没有动静” 宋璟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原委,子钰原就子嗣艰难,许是再等等也是有的,当初咸宁过门儿,不就是如此” 当初咸宁公主嫁给贾珩以后,同样是好几年没有子嗣。 宋瑄面色凛然一肃,说道:“暂且不说这些了。” 两个大老爷们儿讨论侄女婿的房事,的确有些不大像话。 宋璟端起茶盅,轻轻呷了一口,问道:“四弟如今为京兆府尹,打算如何治理京兆之地” 宋瑄面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我会先从京中治安着手,自崇平二十年,京中歹人屡屡为恶,搅扰得社稷不宁,我继任京兆府以后,对奸凶施以严惩。” 宋璟说道:“京城这二年的确混乱,是需要管束治安。” 宋瑄低声说道:“兄长去内务府担任会稽司郎中,如今也算是委以要任了。” 宋璟面上却无多少轻快之色,说道:“内务府乃是贾子钰的自留地,其实,我在想不如外放,在地方为官,造福一方,也可大展拳脚。” 宋瑄闻言,感慨道:“在地方上担任亲民官,知百姓之疾苦,能为百姓做一些实事。” 宋璟颔首道:“我也正是此意。” 宋氏两兄弟叙着话,心头原本因为魏、梁两王被废,宋氏外戚被边缘化的沉闷,几乎一扫而空。 …… …… 时光如箭,岁月如梭,转眼之间,就已经进入大汉建兴元年的冬月中旬。 随着时间推移,许李两人的逆案也渐渐落下帷幕,这次逆案牵扯了京中不少官员,卷入其中,为此不少六部诸衙百司官员身陷囹圄。 天色昏沉沉的,关中大地纷纷扬扬飘起一场大雪,天地一片银装素裹,视线皆白。 神京城,傅宅 雕梁画栋的宅邸静静矗立,而轩敞无比的街道上,可见一辆车辕高立的马车静静驶过,旋即,在皑皑积雪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车辙印。 一个仆人近得马车之前,挑起垂挂而下的马车车帘,然后搀扶着傅试下来,此后就是傅试的妻子。 “老爷。”这会儿,一个仆人快步行至近前,低声说道。 “小姐回来了吗”傅试询问道。 “听说老爷今个儿回京,小姐一早儿就过来了。”那仆人陪着笑道。 傅试点了点头,一脸渊渟岳峙、气度森严的样子,说道:“先进府。” 此刻,傅宅的花厅之内,傅秋芳正在围炉烤着火,旁边的青花瓷茶盅正自嘟嘟冒着热气。 傅秋芳听到外间的脚步声,起得身来,向外张望,道:“兄长,你回来了” 傅试笑道:“秋芳,许久不见了。” 此刻,打量着自家妹妹,傅试心头涌起诸般情绪。 都好几年了,还没嫁出去呢 傅秋芳脸上同样现出感慨之色,叙道:“兄长,咱们是有三四年不见了。” 傅试说话之间,脸上神情施施然,来到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问道:“秋芳,你在长公主府上,一晃也有几年过去,不知待得可还好” 傅秋芳道:“长公主很是照顾我的,别的也没有什么。” 傅试点了点头,问道:“如此倒也好,那你和王爷……” 傅秋芳这会儿,芳心涌起无尽羞恼,连忙出言打断了傅试的话头儿,道:“兄长在浑说什么呢” 傅试之妻脸上堆起繁盛无比的笑意,点了点头,道:“秋芳,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许着人家了,你在长公主府上,那卫王难道就没有意” 傅秋芳那张白腻脸蛋儿两侧就是氤氲浮起红霞,明艳动人,说道:“兄长,卫王何曾对我有意” 以卫王好色风流传至于外的名声,她在长公主府上也没有见他过来找过她的。 傅试闻言,忧切道:“这可如何是好” 傅秋芳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兄长这次回京是” 傅试道:“这次是吏部的行文,打算调拨我担任河南府尹。” 原河南府尹、河南布政副使孟锦文,已经升迁至河南布政使,河南府尹的官位自然也就空缺儿了出来。 傅试之妻笑着开口说道:“老爷是卫王的人,如今卫王执掌朝政,如今也没有说老爷在京中谋个一官半职的。” 傅试面色倏变,沉喝打断道:“不可胡言!王爷让我在地方辗转,以后必然另有委用。” 傅试之妻闻听此言,不由悻悻然闭上了嘴。 随着傅试官儿越做越大,傅试之妻对其是愈发敬畏。 傅试点了点头,眸光投向傅秋芳,问道:“秋芳,王爷最近还好的吧” 傅秋芳道:“兄长,王爷一切都很好的。” 傅试面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道:“等会儿我也要去拜访一下,聆听王爷对河南事务的训示。” 傅秋芳道:“兄长在河南信阳州抚境安民以来,治绩考评虽不敢说上等,但也在上上之选,如今迁任河南府担任府尹,也当在顺理成章。” 傅试道:“这两年不过是萧规曹随而已,当年也有幸听过卫王教诲。” 傅秋芳秀眉紧蹙,说道:“兄长,卫王不在此处,这些话等卫王在时,兄长再说这些表忠心的话不迟。” 傅试闻言,面上现出一抹不自然。 傅试之妻那白净面皮上挤出一丝皮笑肉不笑,说道:“秋芳,你这怎么说话呢,卫王是我们傅家的大恩人。” 傅秋芳声如金石清越,道:“卫王一向风骨俨然,正直节义,更多还是想看到兄长能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傅试点了点头,道:“秋芳所言不错,卫王需要的是能臣干吏。” 傅秋芳随口问道:“兄长,河南这些年治理省况如何” 傅试放下手中的茶盅,说道:“河南自忠靖侯史鼎治豫以来,严格施行朝廷新政,保境安民,如今河南境内可谓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蒸蒸日上。” 傅秋芳问道:“如今的河南巡抚彭晔其人如何” 傅试默然了一会儿,道:“此人虽是齐党,但自接掌河南疆臣大印之后,倒也兢兢业业,夙夜在公。” 彭晔虽然当年屡次与贾珩做对,但升任河南巡抚之后,情知卫王势大,不敢让其拿住自己的把柄。 傅秋芳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卫王全面掌控朝政,彭晔的官帽子,一言可摘。” 傅试道:“我正要问你呢,我在地方,对中枢事务不明,这新皇废立两次,不少朝臣都被下狱,究竟是个怎么一回事儿” 傅秋芳摇了摇头,说道:“我同样也是雾里看花,不过,不管废立几次,卫王却是受益者无疑。” 能不是受益者吗自此,大权独揽,成为毫无掣肘的隐天子。 第一次拥立光宗之子,完美演绎了陈汉忠臣的角色。 第二次扶立幼主,成为辅政之王。 傅试面上喜色难掩,说道:“是啊,不管这些了,如今卫王当国秉政,正是我辈奋发有为之时,或许此生有望成为封疆大吏,乃至九卿。” 傅秋芳看了一眼傅试,暗道,九卿难说,但六部侍郎或许还真有可能。 而另一边儿的傅试之妻,听着傅试所言,脸上更是有些合不拢嘴。 而后,傅家兄妹开始用饭。 或者说,自贾珩辅政之后,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 …… …… 大明宫,含元殿 今日正是新君继位以后,元朔之日,在大朝会之上召集群臣共商国是的日子。 雕龙画凤,金光灿灿的金銮椅之上,陈洛一袭淡黄色织线龙袍,那张白净面容上满是好奇之色。 西侧屏风之畔,垂挂而下的珠帘帷幔后,宋皇后头戴一顶凤翅金冠,身上织绣精美的宫裳在日光照耀下,华美明艳,熠熠金钗映照着一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 贾珩在此刻,换上一袭黑红缎面的蟒服,手持洁白无瑕的象牙玉笏,立身在朝臣的第一排,面容刚毅。 宋皇后柔婉可人的声音响起:“诸卿平身。” “臣等谢娘娘。” 殿中群臣齐声应着,只是心头难免有些古怪。 短短一年之内,垂帘听政的太后就换了两位。 宋皇后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说道:“新君方践国祚,主少国疑,百废待举,还要赖诸卿和卫王出谋划策,善加辅佐,共造太平盛世。” 说着,隔着垂降的珠帘,丽人将目光投向那在前排站着的蟒服青年,柔波潋滟的美眸当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欣喜。 如今真是最好的局面! 她的儿子继位,而她是垂帘听政的太后,而那个小狐狸则是辅政王。 宋皇后终究难以抑制心头的欣喜,唤道:“卫王。” 贾珩面容肃然,抱拳道:“微臣在。” 宋皇后道:“陛下已经年近冲龄,尚需懂得文韬武略的师傅,教陛下文韬武略,卫王既为太师,平常当多多教导陛下才是。” 贾珩拱手道:“文事并非微臣所长,微臣举荐内阁大学士林如海,通达五经,可为陛下之师。” 林如海在内阁阁臣班列,闻听此言,看向那远处的贾珩,心头疑惑了下,旋即,重新恢复平静。 宋皇后修眉之下,狭长、清冽的凤眸,凝露一般看向林如海,说道:“那就由林大学士加太傅衔,传授陛下经义学问。” “微臣谢娘娘。”林如海整容敛色,手持一把象牙玉笏,快步出得朝班,向着宋皇后躬身说道。 而后,殿中又议起了秋粮诸事,一直到近晌时分,宋皇后才宣告下方诸卿散朝。 贾珩说话之间,离了含元殿,向着后殿而去。 宫苑,坤宁宫 宋皇后在女官和嬷嬷的簇拥下,搀扶着陈洛,落座在靠近雕花轩窗的一方床榻上。 宋皇后翠丽柳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低声道:“洛儿,你最近要好好读书。” “是,母后。”陈洛脆生生说道。 就在这时,女官快步进入殿中,道:“娘娘,卫王在殿外求见。” 宋皇后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生晕,开口道:“宣。” 少顷,就见贾珩一袭黑红缎面的蟒服,身形英武挺拔,在初冬冬日日光的照耀下,刚毅、沉静的面容之上似笼着一层薄薄日光。 贾珩道:“微臣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皇后道:“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过来看看你和洛儿。” “姐夫。”陈洛放下手中的一只毛笔,那双肖似贾珩的眉眼满是英武之气,声音清越而响亮。 宋皇后两道春山如黛的柳眉下,那双狭长、清冽的美眸柔润微微,说道:“今天朝堂上,本宫和洛儿表现的还算得体吧。” 她还不知道这个混蛋将来让洛儿做几年皇帝。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闪烁地看向宋皇后,低声道:“今日已经颇为得体。” 宋皇后柳眉弯弯一如月牙儿,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道:“等明年改元之后,朝廷仍是如此运行” 贾珩道:“明年开春,新朝新气象,我会出台新政,使崇平新政继往开来。” 宋皇后蹙了蹙翠丽如黛的修眉,担忧道:“人说,三年无改父之道,本宫觉得倒是宜静不宜动。” 先前朝廷政局动荡,如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她觉得实在不可大动干戈。 贾珩道:“倒也不是大动,只是照例应推行新政才是。” 宋皇后点了点头,道:“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说着,看向一旁侍立的女官,开口道:“来人,去传午膳。” 那女官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贾珩道:“宋璟和宋瑄两人现在已经入朝为官了。” 宋皇后柳眉如黛,美眸之中欣喜难掩,道:“今日本宫看到四弟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他在京城这等盘根错节的地方多加历练几年,来日外放疆臣,才不会手忙脚乱。” 因为陈洛就在近前,他这个“姐夫”,还不能搂过丈母娘亲热。 宋皇后面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四弟他品行端方,如能多加磨砺,来日可为一代名臣,名垂青史。”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等过几天,在宫里置备个家宴,让咸宁、妍儿和婵月都唤过来,咱们在宫里聚上一聚。”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狭长、妩媚的美眸,可见绮韵无声流溢,低声道:“那倒也好。” 而后,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官,款步盈盈地进入殿中,说道:“娘娘,饭菜准备好了。” 宋皇后应了一声,看向一旁的贾珩,道:“用饭吧。” 贾珩说话之间,与宋皇后一同落座,拿起一双筷子,开始用起饭菜。 待到午后时分,贾珩也就出了宫殿,向着晋阳长公主府快步行去。 …… …… 晋阳长公主府 晋阳长公主这会儿正在和元春下棋,不远处,怜雪则是在一旁侍奉茶水。 晋阳长公主放下一颗棋子,问道:“你前日回家,家里怎么说” 元春抿了抿粉润唇瓣,说道:“家里也没有说什么。” 晋阳长公主那柔婉、雍丽的眉眼之间,似沁润着笑意,饶有兴致问道:“你母亲没有说什么” 元春摇了摇头,道:“倒也没有说什么,珩弟和母亲说了一会儿话,后面就没有什么事儿了。” 晋阳长公主笑道:“原来是这样。” 只怕又许诺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快步进入厅堂之内,禀告道:“公主殿下,卫王来了。” 晋阳长公主闻言,妍丽玉容的神色不由一怔,道:“他这是过来了。” 少顷,就见那蟒服少年从外间绕过一架刺绣着锦绣山河的屏风,进入厅堂之中。 晋阳长公主打量了一眼贾珩,说道:“上朝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回来了。” 然后,看向一旁的元春和怜雪,笑着问道:“怎么没有见节儿。” 晋阳长公主细秀柳眉下,美眸嗔怪地瞪了一眼贾珩,说道:“不怪本宫说你平常对节儿不上心,节儿前不久就去学堂念书习字去了。” 贾珩点了点头,落座下来,端上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晋阳长公主眸光温煦地看向那蟒服青年,道:“秋芳她兄长回京了,她去寻她兄长去了。” “傅试”贾珩眸光闪烁了下,道:“傅试在信阳州两任为官,是该调任了。” 晋阳长公主细秀弯弯的柳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道:“秋芳在府中也有好几年,你如是有意,也不好再拖着人家才是。” 元春轻轻应了一声,在一旁听着夫妻二人叙话,暗道,珩弟这是又往后宅里收纳着姑娘了。 贾珩闻听此言,道:“我倒是没有拖着她,终究也是看她的想法的。” 晋阳长公主低声道:“她毕竟是个女人。” 贾珩放下青花瓷茶盅,一时默然不语。 记得他当初在崇平十四年,傅秋芳就已经快二十岁,这一晃七八年过去,傅秋芳都已经快三十了,真就是大龄剩女。 晋阳长公主美眸凝睇含情地看向贾珩,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今日朝会都议了什么”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倒也没有议什么,给洛儿找了个老师,别的倒也没有什么了。” 晋阳长公主那张白净、妍丽的脸蛋儿若有所思,说道:“给天子找老师乃是大事,需得好生拣选才是。” 贾珩道:“已经让林姑父教导洛儿学问了。” 晋阳长公主道:“林如海道德学问皆在上乘之选,由其教导洛儿,倒也恰如其分。” 贾珩点了点头,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心头却在思索着朝局以及明年开春之后的乾德新政。 第一千六百六十三章 贾珩:此乃开天辟地的军国利器! 神京城,晋阳长公主府 贾珩靠在梨花靠背椅上,刚毅面容之上现出怔怔失神之色,思索着乾德新政的举措。 首先是改革官制,现在的六部大部制的构架,不大能适合日益增加的国务,改成小的部务衙门。 此外就是引入新的学说,如墨家学派来制衡儒教,或者说创建格物致知的科学神教。 晋阳长公主近前,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在贾珩眼前晃了晃,美眸涌动着好奇之色,问道:“刚刚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贾珩回转过神思,笑了笑道:“在想朝政上的事。” 真的当国秉政之后,才发现这个“权臣”不好当,或者说,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权臣不好当。 如果想要做出一番百世流芳的大事,仍是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入手。 晋阳长公主心头倒是起了好奇之意,问道:“朝政,你打算如何施为” 贾珩面上若有所思,说道:“先行改革官制,以便推行国策。” 晋阳长公主那张雍美、柔婉的玉容上氤氲浮起一抹说不出的忧色,朗声道:“你刚刚以外戚身份接掌朝政,本宫劝你不要瞎折腾,如是有功也就罢了,如是出了纰漏,那时候天下不满之人,只会更说闲话。” 贾珩道:“你说的,我先前倒也考虑过,只是新朝新气象,我既是辅政,也需要大展拳脚,将大汉治理得蒸蒸日上。” 晋阳长公主蹙了蹙秀眉,道:“稳扎稳打就可,不可急于求成。” 贾珩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盅,看向晋阳长公主,道:“放心吧,不会操之急切,该布的局,仍需要布。” 他如果想要篡夺陈汉的天下,没有威望就那样干篡根本不大行。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道:“其实现在也未尝不可,洛儿为帝,你为辅政王,这样长长久久下去,同样为青史佳话。”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洛儿有朝一天会长大的。” 那时候就是父子反目,他不得善终。 晋阳长公主闻言,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道:“也不知后世之人该如何记述这段史。” 这分明是在抢自己儿子的皇位。 贾珩目光深深,叙道:“私者一时,公者千古,后世之人自会感佩。” 晋阳长公主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却没有接这话。 贾珩就这样与晋阳长公主叙了一会儿话,也不多说其他,起身离了厅堂,向着后宅而去。 后宅,正堂厅堂之中,咸宁公主正在与李婵月、宋妍落座叙话,元春同样在不远处旁听,和抱琴抱着两个小家伙。 咸宁公主神情祥和,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眸光笑意莹莹地看向两个正在一起玩闹着的小家伙,低声道:“着儿,他和蕴儿两兄弟,真是太淘气了。” 元春那愈见“妈味儿”的脸蛋儿浮起笑意,道:“两个小家伙现在还好,等大一些,才更闹腾一些呢。” 咸宁公主细秀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粲然如虹的美眸柔润微微,温声道:“话说,该给两个孩子办百日宴了。” 元春道:“我瞧着日子也差不多了。” 咸宁公主和元春的孩子是建兴元年生人。 李婵月道:“等先生回来,和先生商议商议才是。”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明丽的女官身形高挑,长身玉立,举步进入厢房,低声说道:“公主殿下,卫王来了。” 咸宁公主闻听此言,转过青丝如瀑的螓首望去,丽人英丽修眉之下,妙目涌起欣喜,说道:“先生过来了。” 贾珩笑道:“嗯,过来看看你和大姐姐,着儿和蕴儿玩闹着呢” 说话之间,近前,蹲将下来,一手一个,就是抱起两个奶香奶气的小萌娃。 两个小家伙此刻还在咿咿呀呀,微微张开的嘴巴当中,似乎不停流着涎水。 贾珩笑了笑,打趣了下,说道:“这两个小家伙,当真是淘气的可以。” 此刻,两个小家伙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粉腻嘟嘟的,一双犹如黑葡萄一样的眸子晶莹剔透,黑不溜秋。 咸宁公主那张容仪端美的脸蛋儿上满是好奇之色,问道:“先生,外面的事儿都忙完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差不多已经没什么事了。” 咸宁公主闻听此言,细秀柳眉挑了挑,明亮熠熠的清眸当中似涌动着莫名之色,问道:“先生,刚刚可是见过母后了” 贾珩道:“先前已经见过了。” 咸宁公主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就是氤氲浮起浅浅笑意,低声道:“我正说这两天抱着着儿进宫一趟呢。” 贾珩笑了笑,说道:“你和婵月、妍儿都可一同过去,一家人团聚团聚。” 嗯,除了端容贵妃,几乎都是共用一人。 咸宁公主点了点云髻端美的螓首,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柔润如水,声音娇俏几许,道:“先生说的是。” 贾珩来到咸宁公主近前,道:“咸宁,等明年之后,带着你和孩子乘舟南下去江南游玩,赏玩名胜古迹。” 咸宁公主却是忍俊不禁,说道:“先生在几年前就说过这话,但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暇过” 贾珩轻轻揽过咸宁公主的一侧肩头,脸上不由流溢着浅浅笑意,道:“这二年应该真是空暇起来了。” 咸宁公主将青丝如瀑的螓首,顺势一下子依偎在贾珩肩头,那张清丽不失柔婉、可人气韵的脸蛋两侧,氤氲浮起两朵红晕,心神涌起一股安定和心满意足。 “先生,屋里孩子们都看着呢。”咸宁公主美眸莹莹如水,羞道。 贾珩笑了笑,道:“他们两个小孩子,又能懂得什么” 咸宁公主嗔白了一眼贾珩,说道:“就怕来日上梁不正下梁歪,将来两个有样学样,你的本事没有学会,贪花好色的本事倒是给学了个全。” 不过,倒也没有继续揽住咸宁公主的肩头,来到两个小娃娃近前,一下子抱起一个,道:“这两兄弟眉眼五官可真是像。” 或者说他的基因强大,两兄弟在五官上颇为像他。 咸宁公主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两侧,氤氲浮起两朵玫红红晕,打趣说道:“先生也不看看都是谁的种” 贾珩瞥了一眼咸宁公主,心底深处多少有些无语。 咸宁自从生了孩子以后,都改为明骚了。 宋妍凝眸看向贾珩,然后伴随着一阵如麝如兰的香风,转至贾珩身后,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捏着贾珩的肩头。 贾珩赞了一句道:“还是我家妍儿贤惠体贴。” 宋妍雪肤玉颜微微泛起红晕,樱颗贝齿咬了咬粉润唇瓣,道:“珩大哥,什么时候随我去一趟爹爹那边儿” 贾珩闻听此言,面色诧异了下,问道:“妍儿这是想回家探亲了。” 宋妍“嗯”了一声,略有几许怅然之意,道:“好几个月没有回家了。” 贾珩想了想,道:“那我随着妍儿你一同回去一趟。” 正好他也有些话要和宋妍之父和四叔叙说,或者说需要在以后的朝局达成某种默契。 咸宁公主轻轻剥着一个葡萄,然后放进嘴里,轻轻咀嚼着,问道:“四舅舅那边儿要做京兆府尹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你四舅在开封府为官两任,官声斐然,如今调入京城,磨炼一番,当有大用。” 宋瑄现在也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在首善之地的京师担任京兆府尹,倒也算得上一句年轻有为。 贾珩道:“妍儿,明日就一同返回宋宅吧。” 宋妍轻轻“嗯”了一声,手下不停,帮着贾珩揉捏着肩头。 李婵月细秀弯弯的柳眉之下,那双藏星蕴月的星眸,柔柔看着两人,将到了嘴边儿的“我也一同过去”,给咽了下去。 妍儿妹妹也需要和小贾先生单独待上一段时间呢。 咸宁公主柳眉之下,美眸凝睇,语气关切问道:“先生,母妃她和阿弟,在宫里怎么样” 先生会不会防备着母妃和阿弟 贾珩抬眸看向咸宁公主,说道:“有你母后看顾着,倒也挺好的,等你进宫之后,可以多去看看她们。” 现在他觉得端容贵妃这位丈母娘和陈泽这位小舅子,未必会对他彻底心服。 如果先前没有被李瓒和许庐拥立过也就罢了,但被拥立过之后,对皇位必然生出觊觎之心。 再加上端容贵妃知道他和宋皇后的私情,不可能不生出匡扶大汉社稷的执念,现在只是引而不发。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 她也察觉到这股微妙的氛围。 只怕是先生和母妃还有阿弟,还正在闹别扭。 这边厢,贾珩与元春和咸宁公主依偎了一会儿,旋即,离了晋阳长公主府上,返回宁国府。 …… …… 宁国府,书房之中—— 陈潇立身在厅堂之内,抬眸看向那从外间快步而来的蟒服青年,问道:“锦衣府方面已经南下搜集南省诸官僚的丑事。” 当年,贾珩受崇平帝之命在江南督问新政之时,就曾与南方士绅发生过冲突。 贾珩剑眉挑了挑,面容之上不由现出一抹思索之色,道:“南方诸省士绅,还是拉拢一批、打杀一批,威吓一批。” 陈潇白净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思索之色,问道:“如此倒也好,只是不可操之过急。” 贾珩道:“当初高仲平在巴蜀闹事之时,彼等在南方尚不敢响应,能够指望彼等有胆作乱” 自古以来,以地方对抗中央,无疑就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贾珩轻轻拉过陈潇的纤纤素手,问道:“潇潇,若清呢” 陈潇美眸白了一眼那蟒服青年,打趣了一声,说道:“你忘了,她怀了你的孩子,这会儿正在后宅养胎呢。” 贾珩笑道:“那你等会儿,我去看看。”’ 说着,若清也有了孩子,他等会儿得过去看看才是。 贾珩说话之间,起得身来,向着后院厅堂而去。 厢房之中,顾若清一袭宽大的素色衣裙,那张明媚无端的脸蛋儿,似蒙起一抹羞红红霞,伸出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抚过尚未隆起的小腹,一手则是拿着书册阅读着。 就在这时,却听得一个丫鬟进入厢房,笑意盈盈说道:“姑娘,卫王已经来了。” 顾若清也不多说其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书本,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凝睇而望,面上难掩欣喜之色。 说话之间,贾珩绕过一架木纹玻璃屏风,来到顾若清不远处的绣墩上落座下来。 “王爷,你来了。”顾若清向贾珩唤了一声,说道。 贾珩面上满是和煦的笑意,道:“若清,看书呢” 顾若清轻声说道:“一个人在屋里有些闷,拿出一些书册看着。” 贾珩握住顾若清的纤纤素手,道:“你这几天在家中好生安胎。” 顾若清“嗯”了一声,道:“王爷,外面的事儿都忙忘了” 贾珩道:“如果想忙,那是永远就忙不完。” 说着,伸手轻轻揽过顾若清的肩头。 顾若清也将螓首一下子歪靠在贾珩的肩头,闭上弯弯细秀的睫毛,芳心当中满是甜蜜和欣喜。 贾珩转过头来,嗅闻着丽人满头葱郁发丝之间的清香,道:“你好好养胎,我还想让你给我生个漂漂亮亮的女儿呢。” 顾若清那张气质幽丽的脸蛋儿,氤氲而起彤彤红霞,说道:“就不能是个儿子” 贾珩笑了笑,道:“如果是儿子,那可更好了。” 说着,扳过丽人的削肩,凑到那两片柔润微微的唇瓣,攫取着甘美、清冽的气息。 顾若晴“唔”了一声,那张靡颜腻理的白腻脸蛋儿明媚如霞,伸手轻轻抚过贾珩的肩头,剧烈回应着。 也不知多久,贾珩伸手轻轻揽住顾若清的肩头,温声道:“你好好安胎,府上的事儿交给丫鬟操办,你平常要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 刚刚有孕之后,往往要危险一些。 顾若清轻轻应了一声,静静享受着那蟒服青年的安排。 …… …… 时光匆匆,岁月如梭。 建兴元年不知不觉进入年末,建兴元年十二月的一场冬雪飘落至关中大地,紧锁大地。 工部运来大批煤炭至东西两市售卖,而煤球技术也被研制出来,这种物美价廉的石炭作为百姓的取暖之用,关中百姓前往黄河乱砍乱伐的情况也就减少许多。 神京城,京兆府衙门—— 新任京兆府尹宋瑄正在与几个通判叙话,说道:“冬日,大雪成灾,三辅之地凡有房屋坍塌之家,皆奏禀于衙门,由官府拨付钱粮修缮,务必不使百姓曝野过冬。” 一众通判开口应是。 宋瑄道:“此外,自今日起,在神京城四门施粥,以赈济贫苦无依的百姓。” 任何时候,都有家里揭不开锅的穷人,尤其这等酷寒的大雪天,一些吃不上饭的百姓就可能成为饿殍。 下方几个文臣模样的通判,向着贾珩拱手应是。 不大一会儿,宋瑄也不多做耽搁,神情施施然出了官衙,在扈从的陪同下,上得马车,向着宋璟家快步而去。 宋璟家中,可见宋璟之妻沈氏,正在与归宁的宋妍在一起叙话,贾珩在一旁则是与宋璟叙话。 迎着自家母亲的打量目光,宋妍稍稍垂下青丝如瀑的螓首,柔声道:“母亲,我在长公主府里挺好的。” 宋璟之妻开口说道:“你在家里,也要多听听子钰的话。” 宋妍轻轻应了一声是,然后,偷偷瞧了一眼那蟒服青年。 宋璟低声说道:“子钰,内务府最近要配合工部售卖石炭。” 贾珩道:“最近京中百姓用石炭取暖,以后石炭的价格还应该更便宜一些才是,内务府和工部的匠师前往天下各地,多多开采、挖掘石炭,用以输送至京城。” 宋璟道:“子钰说的是。” 说着,看了一眼那煤球炉,说道:“工部匠师研制的此物,用以烧水煮饭,实在太过方便许多。” 贾珩道:“石炭用途,并不止于此,如运用得当,此乃开天辟地的军国利器!” 想起后世那“嘟嘟”冒着腾腾热气的蒸汽机拉动的火车,如果能制造出蒸汽机,对华夏的正面影响几乎是难以估量的。 可以说,如果发明出蒸汽机,可以一举奠定华夏霸主地位。 他回去再想想蒸汽机究竟是怎么个工作原理来着 “开天辟地的军国利器”宋璟眉头皱了皱,品砸着贾珩言语当中的看重,迟疑了下,说道:“此物深藏山石之内,开凿十分不易。” 贾珩道:“山西之地有大量露天石炭矿藏,足够供应前期百姓百姓用石炭所需。” 一些露天石炭矿先行开采,物美价廉,让百姓先行尝到用石炭烧火的便利。 宋璟点了点头,道:“子钰思虑周到。” 贾珩道:“此外,内务府方面当广募匠师,钻研出石炭的更多用法。” 宋璟面色端肃,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道:“此事,我正有此意。” 贾珩说完此言,然后端过一旁小几上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香茗。 宋璟抬眸看了一眼外间近晌的日头,开口说道:“子钰,天色不早了,咱们先行用午饭吧。”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随着宋璟一同前往一张圆形檀木梅花几案之旁落座下来。 …… …… 第一千六百六十四章 耄耋之年,乃知天命,何惧刀兵耶? 神京城,宋宅 贾珩落座下来,宋璟的仆人端上一只茶盅,然后,躬身之间,渐渐退至远处,垂手侍奉。 宋妍说话之间,同样近前落座,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 宋璟那张白净、儒雅的面容上涌起繁盛笑意,说道:“妍儿,过来一块儿用些饭菜吧。” 自家女儿现在是亲王侧妃了。 就在两人叙话之时,一个仆人快步进入厅堂,禀告道:“老爷,四老爷来了。” 贾珩笑道:“正说想要见见宋四叔,倒是来的正好。” 宋璟笑道:“先前就打发人请了四弟过来,不想现在才来。” 少顷,就见那一架雕刻凤凰图案的玻璃屏风之畔,可见那面皮白净,气度儒雅的青年官员,正是宋瑄。 “子钰,迟来一步,还请子钰海涵海涵。”宋瑄脸上笑意繁盛,低声说道。 贾珩道:“宋四叔客气了。” 这会儿,宋妍起得身来,提过一只青玉流光的茶壶,给宋瑄斟了一杯清茶,道:“四叔,还请喝茶。” 宋瑄点了点头,问道:“妍儿也过来了。” 宋妍声音轻柔几许,说道:“过来看看爹爹和娘亲。” 宋瑄笑了笑,打趣说道:“就没有想着过来看看我这个四叔。” 这会儿,宋璟之妻沈氏在一旁笑道:“四弟,妍儿从小就是腼腆害羞的性子,你不要再行逗着她了。” 宋瑄笑了笑,道:“这丫头真是大了。” 旋即,落座下来。 而这边厢,贾珩抬眸看向气度儒雅的宋瑄,问道:“宋四叔最近在京兆履新,觉得京兆如何” 宋瑄放下手中茶盅,说道:“京兆之地乃为天子脚下,百城首善之地,权贵众多,我治理京兆府,倒也有不顺。” 贾珩整容敛色,郑重道:“如是京中权贵横行不法,可秉公处置,我自会为你撑腰。” 宋瑄凝眸看向贾珩,笑道:“有卫王这句话就好。” 宋璟笑了笑,温声道:“好了,咱们一块儿用午饭了,再不动筷,菜肴都凉了。” 说话之间,丫鬟和嬷嬷快步进入厢房,端上一桌桌菜肴,在漆木几案上摆放的琳琅满目。 贾珩来到铜盆之前,净过一双手,落座下来。 宋璟提及工部匠师招募之事,宋瑄笑道:“子钰打算在工部多募匠师,我恰恰知道一人,其人博学多才,善于钻研西洋火器之术,又通天文历法,水利工程。” 贾珩问道:“通天文历法,水利工程竟有这样的人才。” 难道是什么历史上的能人异士 宋瑄继续卖着关子,说道:“当初在开封府知事以后,曾见过这么一位能人异士,与我提及黄河河堤整修一事,并提及开封府以南的黄河大堤也需要重新翻修,不然等几年后,难抵洪水泛滥肆虐。” 贾珩心头愈发起了兴趣,问道:“未知其人姓甚名谁” 当初河南沿段的黄河大堤,他临时为了抗洪抢险,让人重修,经过这么久时间过去,倒是并未溃堤。 但毕竟是临时性的工程,时间一长,的确有可能会再次溃堤。 宋瑄道:“其人名为徐光启。” 贾珩闻言,心头不由一惊。 徐光启其人乃是平行时空的大明,崇祯朝的名臣,可谓科教兴国的典范。 原本以为此世不会有此人,未曾想……难道是同名同姓 宋璟善于察言观色,捕捉到贾珩脸上神色的变化,问道:“子钰难道识得此人” 贾珩点了点头,道:“久闻此人大名,可谓博学中西,怎么会到河南去” 按照历史记载,徐光启应该是松江府上海人,按说不应到河南去才是,不过其人作为平行时空大明蕃薯的推广大臣,或许是这个缘由 宋瑄道:“徐光启原是松江府上海县的名流贤达,前不久至河南观摩新政成效,见番薯高产丰收,又查看了下位于开封的黄河大堤,细勘地理,辨其虚实。” 贾珩道:“你代为书信一封,寄送至开封府,就说我延请徐光启前往神京工部任职,我以工部侍郎之位空缺相待。” 以徐光启开启科技之路,招募习学科技之蒙童,拉开科教兴国的序幕,改革儒学。 宋瑄道:“等用罢饭,我就给他书信一封。” 而后,众人开始用饭。 而后,用罢饭之后,返回一侧的偏厢,重又在椅子上落座下来。 贾珩将茶盅轻轻放在一侧小几上,可见茶盅之内热气袅袅,香气四溢。 贾珩道:“内务府事务冗杂,以后随着明年新政大举,事务日增,岳丈大人还要多费一些心思才是。” 宋璟道:“子钰放心,内务府这边儿一定不会出什么纰漏才是。”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宋瑄,问道:“我听手下之人说,京兆府衙门近来派出衙役整饬神京城治安” 宋瑄道:“举京兆府衙门的衙役之力,难免力有未逮,如是有锦衣府的探事和密谍配合行事,当会事半功倍一些。” 贾珩应允道:“我会让锦衣府从中帮忙,探查不法宵小,还神京城一片朗朗乾坤。” 距离当年以五城兵马司铲除三河帮匪患已经过去好几年,神京城中的三教九流的底层难免又有了一些新的变化。 宋璟叙说道:“子钰,先前光宗皇帝之子被废,虽经过一番拨乱反正,使洛儿荣登大宝,但如今朝堂之上对新君继立有非议的文臣,仍然不乏其人。” 贾珩默然片刻,道:“这些只能随着世移时迁,潜移默化,至于胆敢毁谤朝廷,无事生非的官僚,朝廷当严惩不贷。” 他不是没有想过祭起屠刀,罗织冤狱,但刚刚辅政,手下臣僚不多,此外尚且缺乏一个借口。 李许两人的逆案,神京朝堂上的反对势力几乎被清洗一空,以至于他需要联络宋家外戚,乃至重新拉拢齐昆、赵翼、柳政等人。 现在朝堂之上,六部尚书当中,吏部尚书姚舆以及翰林、都察两院等一干清流,现在对他更多是貌恭而心不服。 先前李瓒谋反,立了陈泽,彼等都是上表拥立八皇子陈泽,那叫一个丝滑。 但正如内阁首辅齐昆谨奉诏一般,彼等明面上奉得是冯太后的懿旨,也让人拿不出什么把柄。 他不可能都一网打尽,这根本不现实,那样整个官僚机构都是瘫痪的。 细数六部当中,户部尚书齐昆,礼部尚书柳政,兵部尚书施杰,工部尚书赵翼,至于刑部尚书已经出缺儿。 原刑部尚书赵默因为其母去世,已经在去年辞去官职,前往老家浙江丁忧。 朝堂上因为牵连李许一案被下狱的官员,主要是李瓒和许庐的铁杆嫡系,有兵部右侍郎邹靖,右副都御史张治,京兆尹饶以周,以及都察院的诸御史。 严格来说,这些都是忠于陈汉社稷的刚直之臣,在先前的废立政变中积极活跃。 反而如周廷机等一些识时务、通权变的浙党中人,在过去政变当中并未受得太多牵连。 李瓒所代表的楚党以及许庐,恰恰是当年在崇平一朝帮着贾珩说话的人。 而浙党又是事事针对贾珩的一批人,后者却在政变中保持诡异的沉默,或者争相攀附。 所以,他只是刚刚摆平了局势,离朝野百官躬身相请,卫王请继天子位,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不过,明面上的反对者,已经是没有了,只要他不篡位。 但暗中的反对者,仍在潜藏爪牙,伺机而动。 哪怕是齐昆,施杰,柳政等人都不会支持他篡位,只是迫于形势,暂且服从。 宋璟好奇望着怔怔出神的蟒服青年,问道:“子钰,你刚刚在想什么” 贾珩自失一笑,道:“没想什么,只是刚刚还在思量一些事。” 然后,转脸看向宋瑄,说道:“等稍后,还请四叔帮我书信一封。” 宋瑄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放心好了,我这就书写一封书信。” 而后,宋瑄唤来仆人准备笔墨,开始书就一封信笺。 …… …… 就在贾珩准备重用徐光启之时,千里之外的江南—— 金陵,郝宅 前内阁大学士,太傅郝继儒今日正值八十大寿,郝家为此隆重庆祝,而整个郝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宴请到访的江南一众官僚。 题着融春堂匾额的宅院内—— 圆形漆木条案之上,正在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菜肴,可见杯碟碗筷,窗明几净。 左方梨花椅子上落座着前南京礼部尚书袁图,南京都察院右都御史邝春,右佥都御史梅敦本,右副都御史鲁进义等一干清流。 右边梨花椅子上则是落座着工部尚书严茂,吏部侍郎付希业、吴鹤飞,刑部侍郎应元鲁,监察御史郭超,南京国子监司业鲁伯奇等人。 可谓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众人叙说着南省朝堂之中的趣闻。 郝继儒放下手中的茶盅,灰白相间的眉头之下,苍老眸光涌动着思索之色,说道:“卫王如今辅政当国,残害忠良,我等累受汉室大恩,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纷纷色变。 刑部侍郎应元鲁面色倏变,说道:“郝太傅慎言,如今朝堂之上遍布卫王党羽,太傅此言,只怕引来锦衣缇骑的搜检。” 郝继儒将手中拄着的拐杖重重砸在地板上,沉声道:“那是神京,这里是金陵,他卫王再是一手遮天,手也伸不到金陵,况且老朽已经年过八十,耄耋之年,乃知天命,何惧刀兵耶” 自当初贾珩前往江南督问新政,对江南士绅威逼利诱,再加上以往的几次龃龉,郝继儒等江南士绅对贾珩早有怨恨。 再加上南省原本就是朝廷致仕官员汇聚所在,彼等累受皇恩,大多忠于陈汉皇室,可谓守旧势力。 当初,高家在巴蜀作乱,彼等就是在观望情况,只是朝廷平定蜀乱颇为迅速,还没有给江南诸官僚留下太多时间,就已经拿下整个巴蜀,江南士绅只能偃旗息鼓。 而贾珩先后斗倒高仲平和李瓒、许庐等一干直臣之后,江南士绅同样有兔死狐悲之感。 或者说,当初贾珩原本就只是与江南士绅暂且达成平衡。 所谓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 当初崇平帝在世之时,崇平新政在江南的推行也好,或者整饬江南的吏治也罢,贾珩只是与江南士绅达成了妥协。 郝继儒愤愤然说道:“当年世宗宪皇帝对卫王何其信任,从一布衣少年而简拔至郡王,何其恩深似海,何曾想这卫王豺狼心性,把持国政,欺凌孤儿寡母,在朝堂上残害忠良,大权独揽,向使世宗宪皇帝在时,见得奸臣当道,祸乱朝纲,后悔不迭。” 邝春道:“郝太傅,如今卫王亲政,连李阁老,许总宪这样的朝堂重臣,都徒呼奈何,况且是我等” 说来,李阁老等人在京城讨逆,也未联络身在江南的他们。 其实,真不怪高仲平和李瓒当初不号召江南士绅。 一来金陵与京城相隔甚远,高李二人讨逆之时,皆是事发仓促,变生肘腋,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提前书信交通,机事不密则害成。 二来,高仲平与江南士绅同样尿不到一个壶里,其人在担任两江总督期间,就与江南士绅不大对付。 郝继儒叹道:“我等如今也只能发几句牢骚,眼瞧着我大汉百年的江山社稷,要落于外人之手,呜呼哀哉!” 在场众人一时如坐针毡。 虽然暗暗认同,但如此大庭广众控诉卫王,真就不怕卫王炙手可热的权势 鲁进义在一旁找补了一句,说道:“卫王只是辅政,郝太傅此言未免危言耸听了。” “辅政王与摄政王又有何异古往今来,乱臣贼子皆由摄政而起,况且国有长君而不立,专选幼主,其意如何,不问可知。”郝继儒做义愤填膺状,掷地有声道。 工部尚书严茂手捻颌下胡须,瘦削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周公、召公也曾在朝堂辅政,卫王以辅政为名,其意在作伊尹、霍光,如是这般,倒也是高风亮节。” 郝继儒道:“如是要做大汉的忠臣良将,先前立八皇子陈泽就好,何须专立幼主如此瓜田李下,难道不使天下之人疑忌吗” 郝继儒沉吟片刻,高声说道:“如论贤直,李许两人哪一个不是刚直之名传之四方的名臣”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短打衣衫的仆人快步进入厅堂,拱手道:“老爷,解老大人,户部的谭节谭大人和沈大人官轿已至门外。” 南京户部尚书谭节,当年曾因拨付粮秣赈灾一事上与贾珩结过善缘,在户部尚书潘汝锡被罢官之后,如愿升任户部尚书。 而沈邡这位曾经的封疆大吏则为户部右侍郎兼领仓场侍郎。 值得一提的是,齐党的刘瑜中则为户部左侍郎。 郝继儒对一旁侍奉着的儿子郝正彦连忙说道:“搀扶着老夫去迎迎。” 兵部尚书解岳在南京坐衙,一向不问世事,但与郝继儒是早年的交情。 说话之间,郝继儒带着一些宾客,迎至仪门,看向前来贺寿的解岳其人。 解岳年近七十,身形魁伟,面容苍古,行至近前,拱手说道:“下官见过郝老大人。” 郝继儒笑了笑,道:“解少师能造访寒舍,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不远之处,随行而立的谭节,拱手道:“下官见过郝老大人。” 郝继儒苍老面容之上似是现出繁盛笑意,说道:“谭大人无需多礼。” 然后,郝继儒转眸看向一旁的解岳,叙说道:“此地非讲话之所,还请解老至厅堂就宴。” 解岳点了点头,然后,就在郝继儒的陪同下,快步进入厅堂。 待宾主落座下来,郝继儒凝眸看向解岳,随口问道:“解少师,如今南京兵部的事务可还多一些” 解岳道:“自两位兵部佐官坐赃论罪之后,兵部事务尽数压将过来,仍不见朝廷派员僚协助,下官只能自理事务,最近反而忙碌许多。” 解岳年事已高,平常不理部务,在南省更多是悠游林下,但自从兵部两位佐官被拿下之后,解岳也不得不亲自出面处置部务。 郝继儒道:“解少师,如今卫王当国,大肆清除异己,我等虽在南省,但卫王对我等忌恨,不止一日,不知解少师怎么看” 解岳闻言,心头微惊,但面上不动声色,笑道:“今日乃是寿宴,宾客盈门,郝老先生,莫谈国事。” 显然,解岳并不想掺和朝堂之上的风风雨雨。 这会儿,邝春也在一旁岔开话题,笑了笑道:“郝老大人,宾客来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开宴了。” 郝继儒也察觉出解岳不愿多谈,只得暂时停了询问,说道:“先用饭吧。” 众人围拢起一张桌案落座下来,开始用起饭菜。 …… …… 浙江,绍兴 府城之南一座五重进的庭院,亭台楼阁,屋舍俨然,假山重叠,怪石嶙峋。 此地乃是前内阁首辅,韩癀的宅邸—— 韩癀其人头发灰白,身形苍老,但精神矍铄,手中拿着一只羊毫画笔,对着宣纸正面勾勒。 笔下龙蛇走动,分明是一副字帖。 这位崇平年间的首辅,年岁其实也就六十出头儿,归家荣养以后,含饴弄孙,反而神采奕奕,精神头儿十足。 就在这时,廊檐之下传来阵阵脚步声,可见一袭蜀锦斑斓锦袍的韩晖跨过门槛,进入书房,向着韩癀行礼说道:“父亲。” 韩癀将手中毛笔放在一旁的笔架上,转眸看向韩晖,道:“晖儿,这是回来了” 韩晖手中拿着一份邸报,神态恭谨地递将过去,说道:“父亲,朝廷的邸报,父亲先前可曾观阅,朝廷先前的继位诏书作废了。” 在外人眼里,整个建兴元年的大汉时局,显得颇为动荡。 年初,光宗皇帝(楚王陈钦)在宫禁守卫深严的大明宫内书房意外遇刺。 而后,光宗皇帝之东宫继位,刚刚没有两个月,巴蜀的高家造反。 朝廷刚刚派兵平定不久,紧接着太原地震,内阁首辅李瓒趁着卫王不在神京,以幼帝血脉存疑,改立世宗皇帝第八子陈泽。 但又被卫王打成叛逆,又立世宗皇帝嫡后幼子,而后,卫王辅政当国,大权独揽。 韩癀叹了一口气,苍声道:“李瓒和许德清,既要靖诛卫王,就应在高仲平在时合力,断不至于为其各个击破。” 如果从后知后觉而言,当初高仲平所在的高家准备在四川打出讨逆旗帜之时,李瓒、许庐等人就该适时响应。 但其实也未必可行,因为贾珩当时就在京城坐镇,京营十二团营十余万兵马在手,贾珩刚刚以托孤重臣身份,拥立光宗幼子,以忠贞之臣自居,可谓立得一手好牌坊。 李瓒和许庐要兵将没兵将,要大义没大义,随着高家一同作乱的结果,就是被一同扫灭。 韩晖眉头微皱,眸光深深,道:“父亲,彼时,卫王反迹未彰显于世人面前,李阁老等人担心社稷动荡,心存疑虑,也分属人之常情。” 韩癀摇了摇头,放下手中正在握着的羊毫毛笔,说道:“李瓒、许庐两人过于刚直,不通权变,如何能够是心思阴谲的卫王对手” 在致仕的这二年,韩癀也在回顾以往与贾珩的交锋,愈发觉得贾珩深不可测。 韩晖道:“齐阁老当初也是在诏旨上副署其名的。” 韩癀摇了摇头,说道:“那是太后的懿旨,齐昆照旨办理,其人并非主谋,卫王以其仍为内阁首辅,暂且过渡,倒也符合常理。” 韩晖惊疑不定,说道:“父亲,卫王当真是要……改朝换代” 想起七八年前,那个在翰墨斋相逢的少年,如今已是权倾朝野的大人物,韩晖心头也有些五味杂陈。 韩癀沉声道:“谁也说不了,不过以卫王如今之德望,纵然谋朝篡位,也如沐猴而冠,天下群起而攻。” 说白了,就是功业还不够。 平定辽东,主持新政,当个辅政王还算勉强,但想要谋朝篡位,天下人心不会服气。 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 皆成刀下之鬼!(月初,求月票!) 浙江,绍兴 韩宅,书房之中,窗明几净,摆设雅致,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字画,风格各异,从其落款印章来看,皆是名家手笔。 就在韩癀与其子韩晖叙话之时,一个老仆轻步进入书房之中,禀告说道:“老爷,舅老爷来了。” 所谓舅老爷,就是颜宏。 自崇平年间,颜宏因为科考舞弊案,而辞官赋闲在家,已过去了二三年,等到韩癀辞官归隐之后,也随之返回浙江老家。 须臾,就见颜宏头戴一块儿蓝色方片布巾,一袭月白色儒士袍服,举步进入书房,拱手道:“见过兄长。” 韩癀点了点头,道:“坐。” 颜宏应了一声,然后在一方高凳小几之畔梨花木制的靠背椅子上落座下来,韩晖连忙躬身近前,侍奉茶水。 颜宏道:“兄长,京中如今风起云涌,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正是我辈报效社稷之时。” 韩癀放下手里的一只青花瓷茶盅,两道瘦松眉之下,眸光似是含笑,问道:“怎么,这是想要起复了” 颜宏面上就有些不自然,说道:“兄长与卫王其人,当初两人共事也算愉快,如今卫王掌国秉政,兄长又值春秋鼎盛,如能书信一封,愿意再行出仕,卫王未必不会应允。” 如今的朝堂在李瓒被清洗之后,的确形成短暂的权力真空。 内阁五阁臣,齐昆、林如海、柳政、赵翼,尚缺一人。 都察院总宪同样缺人。 韩癀摇了摇头,道:“卫王如今大权独揽,野心勃勃,恶名起于四海,我等屈身相侍,落在江南读书人眼中,成什么样子” 何况,他曾为内阁首辅,如是起复,卫王能给他什么位置总不能再为阁臣。 颜宏闻言,眉头皱了皱,说道:“那以兄长之意是” 他正值壮年,年富力强,就这样归隐山野,悠然林下,实在心有不甘。 韩癀面上若有所思,说道:“再等等,起码等明年改元,看看卫王辅政之后的朝局变化,如是卫王稳妥为上,我帮你写一封举荐书信。” 颜宏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简单应了一声是。 韩晖道:“父亲,于叔父那边儿,在南京都察院贬谪已有二年,郁郁不得志。” 当年于德,因为其子于缜舞弊一案受得牵连,后来被贬谪至南京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一晃几年过去。 韩癀默然片刻,道:“如是想要重新起复,需要多加谋划才是。” 韩晖道:“父亲大人,以我看,金陵那帮人对卫王不满,如是父亲能够劝说几个,或许卫王能对父亲刮目相看。” 韩癀皱了皱眉,摆了摆手,道:“我如行此事,只怕晚节不保。” 颜宏道:“兄长,自赵尚书丁忧辞官之后,朝堂之上,我浙人愈发受得排挤,如今卫王当国秉政,正是用人之际,我等浙人当奋进有为之时。” 这就是浙党的实用主义。 或者可以说是见风使舵。 韩癀摆了摆手,说道:“再看看不急。” 如今朝堂的局势还有些不大明朗,虽说卫王已经掌控了全局,但如何执政,如何对待崇平旧臣,此事还要再观察一下。 这些致仕官僚虽然离开了朝局中心,但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内外,这是几十年经营下来的人脉底蕴。 是故,仍然能够对朝局施加影响。 颜宏道:“兄长纵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子升的仕途考虑才是。” 韩癀看了一眼韩晖,感慨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岂是人力可为啊。” 因为牵连科举舞弊之案,韩晖的仕途从此而断。 韩晖闻言,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所谓少年心性,正是渴望五花马,千金裘,为官做宰之时,岂会甘心隐居于乡野之间 …… …… 金陵,郝宅—— 众人围拢着一张漆木餐桌用罢午饭,郝继儒邀请在场诸同僚前往会客之厅,重又落座品茗。 郝继儒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官员,道:“诸位,卫王其人当年在江南督问新政之时,就对我江南官场抱有敌意,这二年,新政大举,江南府县官员为邀宠于上,对我江南百姓多有搜刮苛敛之举。” 在场众人都是南京官场有头有脸的人物,家中家资颇丰,自是对郝继儒之言深有体会。 所谓,大汉国库的粮秣,在生产力没有大发展的情况下,不会无缘无故的增加。 每年岁增两千万石,这清丈而来的田亩,侵害的都是江南士绅的利益。 吏部侍郎付希业道:“是啊,郝太傅,朝廷近些年连年用兵,挥霍无度,百姓民不聊生,而卫王最近又让工部侈兴土木,整修官道,听说要将全天下官道都用那石泥重新浇筑一遍,如此劳民伤财,长此以往,国库势必空虚,难免又要加赋于百姓。” 吴鹤飞手捻颌下胡须,说道:“江南自古富足,最终这赋税六成要加在南人身上。” 解岳在一旁听着,放在手里的青花瓷茶盅,就想起身离开。 卫王如今势大难制,又手握南北重兵,锦衣爪牙,两江官场无兵无将,又如何是对手 郭超起得身来,面上正义凛然,高声道:“太傅,卫王先前止一次扬言对我南方官员的不以为然,如其当国秉政,只怕仇视之意有增无减。” 解岳愈发觉得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起得身来,说道:“郝老先生,老朽不胜酒力,就不在此多作盘桓了,还望郝老先生海涵。” 郝继儒见此,心头一惊,说道:“解少师,怎么不多坐一会儿” 作为南省官员当中少有知武事的重臣,解岳如果在场落座,郝继儒认为更能笼聚江南士绅的人心。 然而解岳只是在随行老仆的搀扶下,出得郝家大院。 谭节也起得身来,面色凝重如铁,拱手道:“郝老先生,下官衙门当中还有事,还需回去。” 郝继儒张了张嘴,心头不由一阵气闷,但也无可奈何。 只得吩咐着大儿子郝怀祯相送谭节离去。 待解岳和谭节离去,厅堂之中的气氛一下子暂且沉闷下来。 南京六部当中,兵部和户部,一掌兵将,一掌钱粮,如今两位南省重臣都摆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在场之人拿什么去对付卫王 其实,这就是青史之上,为何权臣秉国,地方封疆大吏很少造反的缘故。 因为一来中枢权柄颇重,二来都在互相观望。 何况郝继儒可以倚老卖老,发几句牢骚,贾珩未必会直接给郝继儒一般见识,但一旦搞串联,那性质就变了。 不说其他,江南大营的兵将,乃至江南水师兵马,现在都还掌握在贾珩的亲信手中。 凡有异动,斧钺加身,鸡犬不留,他们如之奈何 关键还是贾珩并未篡位,只是暂且切香肠。 郝继儒沉声问道:“诸位,卫王如今把持朝政,我等难道就只能仰其鼻息,敢怒而不敢言吗” 邝春眉头紧皱,劝说说道:“卫王如今势大难制,郝太傅,实在不可与之为敌,以免招祸上门。” 郝继儒义正言辞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我等善养浩然正气,奸佞宵小,如何敢近前造次” “郝大傅说的好,我等读书人,习学孔孟之道,饱读圣贤文章,岂惧一个武夫外戚”郭超慨然说道。 郝继儒道:“正是此理,不过最近听说那贾家的党羽,李守中要前来金陵,你我要给这等助纣为虐的伥鬼一个下马威。” “郝太傅说的是,这李守中也分属清流,贤名在外,不想竟忠奸不分,为卫王甘当守户之犬,实在令人不齿。”吏部侍郎吴鹤飞开口道。 郝继儒道:“李守中在安徽担任巡抚之时,就以广行新政为由,对治下百姓盘剥尤重,如今担任两江总督,只怕更为变本加厉。” 在场诸官员,纷纷点头应是。 众人聚在一起,又骂了一会儿贾珩,及至天色将晚,才散了酒宴。 待众人散去,郝继儒的儿子郝正彦搀扶着郝继儒向着后宅而去,道:“父亲,在宴会上大骂卫王,如是传至卫王的耳中,岂会落好” 郝继儒道:“这卫王虽然在神京城以刀兵威吓群臣,但在南省,乃至天下,对其不满的朝臣不知凡凡,你等着吧,卫王倒台,或早或晚。” 说着,进入厢房之中,在火炉旁落座。 因为南方湿冷,进入腊月之后,天寒地冻尤甚,郝继儒年龄大了,更为畏冷,无烟兽炭都是不分白天黑夜的烧。 此刻,更有两个暖脚婢在软榻另外一侧,郝继儒在仆人的侍奉下,去了鞋子,钻进被窝,两个暖脚婢抱着郝继儒的脚。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仆人进入后宅暖阁,躬身行礼,说道:“老爷,户部侍郎沈邡求见老爷。” 郝继儒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心头一喜,道:“快快相请过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沈邡进入暖阁,向着郝继儒躬身一礼,道:“下官见过郝老大人。” 郝继儒道:“沈节夫无需多礼。” 两人其实也不是外人。 只是刚刚沈邡在厅堂中的江南官员齐骂贾珩之时,几乎一言不发,只是暗暗观察形势。 沈邡道:“老大人对卫王大肆抨击,难道不怕卫王打击报复吗” 郝继儒道:“邪不压正,卫王对老朽打击报复,那只会让天下之人更早看清卫王乱臣贼子的真面目。” 沈邡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卫王大势已成,想要图之,难如登天呐。” 如果当初高家在四川讨逆之时,江南能够迅速跟进,或许还能将卫王逼得下野,但可惜…… 其实,当初主要还是高仲平没有逃出神京城,否则,真的有可能会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引起连锁反应。 郝继儒道:“未必,所谓月盈则缺,卫王虽以阴谋手段残害忠良,成为把持国政的辅政王,但天下忠臣义士,不满其人者更多,只是再在等待登高一呼。” 沈邡犹疑说道:“江南之地,缺兵缺粮,难以对抗朝廷。” “钱粮不缺,至于兵丁,江南各家如果能够齐心协力,凑出十万兵马讨逆,也不难。”郝继儒沉声道。 以江南士绅的势力,还真的能够酝酿出一场叛乱。 沈邡心头掀起惊涛骇浪,看向对面的老者,道:“郝老大人,此事万分凶险,一个不慎,就是破家灭门之祸。” 郝继儒目光深深,说道:“老朽也并非不识天时之人,如今卫王正处权势鼎盛之时,只能暂且蛰伏等待时机。” “那刚才老大人为何……”沈邡面色疑惑,问道。 眼前老者曾为内阁首辅,应不是不智之人才是。 郝继儒叹了一口气,说道:“先行试探一下江南诸同僚的心思。” 沈邡闻听此言,不由恍然而悟。 “只是卫王耳目众多,如是传之其耳中,恐怕会打草惊蛇。”沈邡提醒道。 郝继儒点了点头,又叙道:“卫王会有所警惕,但老朽只是骂两句,卫王又能如何难道他要将天下骂他的人都诛灭殆尽吗纵是世宗宪皇帝在时,也做不到。” 沈邡见此,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是小瞧了卫王。 不过,这郝继儒似乎有着依仗 …… …… 金陵,叶宅 安南侯叶真正在与对面的家将叶成下着象棋,叶暖则在一旁旁观,叙说着朝局,道:“父亲,卫王如今已经在神京城彻底掌控了朝局,难道当真是要谋朝篡位” 其实,现在天下之人,都在看贾珩下一步是不是真的要篡夺大汉社稷 所谓野心家待时而动,天下督抚迟疑观望。 “吃车。”叶真拿起一只象棋,“啪”地打掉了叶成的一个车,道:“如今,朝堂之上,李高两人这位先帝留在的双车,已经被卫王吃掉,剩下的马炮不足为虑,将军只是或早或晚中事。” 叶暖玉容微顿,低声说道:“父亲,大汉立国百年,世宗宪皇帝更是振奋有为,平灭辽东,俨然中兴大业,煌煌盛世再现,卫王岂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悖逆之举” 叶真道:“可这些,难道不是在卫王的辅弼之下促成的” 崇平帝继位十四载,对辽东束手无策,国内民生凋敝,但自从重用贾珩之后, 这前后对比,某种程度上也印证了贾珩的能耐。 叶暖面上现出思索之色,又问道:“如果卫王当真有易鼎之心,那我叶家何去何从” 叶真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哪有什么何去何从,不过是顺天应命罢了。” 如果卫王真有真龙之命,他叶家纵然投效又能如何但历来,权臣好做,天子难为。 卫王有没有这个能为,在辅政之时就能看出来了。 所谓谋朝篡位,又是在天下太平的盛世,真不怕烽烟四起,神州板荡 非有大功绩,大威望不可。 可以说,贾珩称辅政王,就已经引起朝堂之上的高、李、许等忠臣义士争相反对,但毕竟是没有篡位。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英武的青年迈过门槛,迈步在地毯上,拱手向叶楷道:“父亲。” 叶真问道:“打听的怎么样” 叶楷道:“回父亲,郝家家主家宴,宾客盈门,据闻郝家家主在宴会之时,对卫王多有怨怼之言。” 叶真冷笑说道:“这个老东西,倚老卖老,真的以为自己年近七十,卫王就不敢拿郝家怎么样” 叶暖秀眉蹙了蹙,低声说道:“郝家与卫王有着龃龉,应该是因为当初郝家参与倒卖官粮一事。” 叶真摇了摇头,道:“不止这些,卫王当年帮着世宗皇帝推行新政,不遗余力,郝家为此多缴了不少粮税,心头难免怀恨。” 叶楷迟疑说道:“父亲,郝继儒难道就不怕卫王” 叶真叹道:“郝继儒身后有人作为依仗,彼等才是主谋。” 叶暖闻言,心头微动,问道:“父亲是指” “藩王宗室,皇亲国戚,彼等乃是陈汉屏藩,如是太平盛世,反而为中枢防备,但如今……”叶真低声说道。 陈汉立国百年,太宗雄才大略,多子多孙,江浙等地有着不少宗室藩王和早年的皇亲国戚,比如吴王一脉、宁王一脉以及庐王一脉,再就是太宗朝的驸马和皇亲国戚。 这些富贵闲人对神京的局势洞若观火,但因为彼等是地方督抚防范的对象。 但江南的文臣只要与其勾连一起,这就是一股庞大的反抗力量。 当初的高仲平就想过借用这股力量,但还未在四川席卷起煌煌大势,就被平灭。 至于李瓒和许庐二人,并不想闹得社稷动荡,更多还是想逼迫贾珩妥协,改立八皇子陈泽这等世宗嫡亲血脉,也没有来得及勾连江南的文臣勋贵。 而短短一年,光宗皇帝遇刺身亡,幼帝被废,首辅、次辅两位托孤重臣先后被诛,卫王辅政,中枢朝堂可谓风云变幻。 江南诸官员都心有戚戚。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建兴元年的大汉进入腊月时节,这一天菜市口人山人海,围拢得水泄不通。 今天乃是当朝前内阁首辅李瓒、前都察院总宪许庐、原南安郡王严烨等一干逆臣被开刀问斩的日子。 昨日关中大地又下了一场暴雪,天地之间,银装素裹,苍茫肃杀,数九隆冬,滴水成冰。 李瓒此刻被绳子捆绑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而许庐同样则是 南安郡王严烨同样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也不知是冻得,还是吓得,周身瑟瑟发抖。 此外,身后一溜排开二十余人,都是牵涉进谋反案的李、许两人党羽,有京兆府尹饶以周,兵部侍郎邹靖、左副都御史张治以及都察院的御史,京营的团营都督同知、参将和游击将军。 这都是当初真心跟着李瓒谋反的京营将校。 再后面一排则是李许等逆党的家眷男丁。 至于女眷,则被发配至教坊司为奴。 根据内阁拟定诏书给李许两人安的罪名是,罔顾两代先帝信任,擅行废立之事,祸乱社稷。 监斩官是大理寺卿王恕,此刻,这位头发灰白的老大人,坐在芦篷之下的条案之后,虽然官袍之内穿着厚厚棉衣,但仍觉阵阵寒意袭上身心。 看着下方昔日朝堂之上的同僚,心头凛然。 监斩首辅,开国以来,未为有也。 此刻,围观的百姓正在站在远处,纷纷叫好。 “卫王乃当世战神,平灭辽东,这些人想要谋害卫王,当真是一帮坏人。” “卫王扶持光宗皇帝的孩子当皇帝,结果让他们给废了。” 事实上,这些人不管砍头杀谁,都会围观叫好。 当然,现在围观人群细数其罪,都是陈潇让锦衣府的探事暗中引导舆论。 此刻,身穿一身红衣的刽子手,正在“蹭”地磨着虎头大刀, 李瓒听着周围的叫好声,心头忽而生出一股迷茫。 世人何曾知道,身在深宫的卫王,是狼子野心之辈,想要篡夺大汉社稷 另一边儿,许庐则是双眸紧闭,听着周围的谩骂之声,心底涌起一股绝望。 那卫王狼子野心,早晚会篡夺汉室天下,那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些百姓可会想起今日之景 “王老大人,时辰到了。”这会儿,贾芳在一旁催促道。 王恕拿起手中的令牌,只觉手都在颤抖,闭上眼眸,心一横,向下扔去:“斩!” 随着“斩”字落下,那木质令牌落在地上,发出“铛”的一声,似是敲响陈汉皇室的一记丧钟。 正在李瓒身后的刽子手,握着的鬼头大刀高高举起,向着李瓒的脖子狠狠砍去。 而在这时,李瓒抬眸看向长安西南方向,彼处正是崇平帝的陵寝所在,目中恍惚中带着几许泪光。 自出仕以来,他蒙天子看重,一路自封疆简拔至阁部,又于病榻之前托孤,对他何其信重 然而,他终究是辜负了先帝信任,因一时犹疑,未能除得卫王此獠! 如论罪孽,他的确罪该万死! 如今,只能以此身许先帝了! “噗呲……” 伴随着手中的凌冽刀锋从天而落,但见一腔热血自脖腔之中喷涌而出,溅落在皑皑白雪之上,旋即,一颗大好人头冲天而起,李瓒眼前就是一黑,中止了无尽思绪。 另一边儿,许庐也被刽子手按着肩头,跪将下来,此刻,身后那柄鬼头大刀的刀锋落下,一下子狠狠砍在许庐的脖颈上。 热血喷溅,头颅飞起。 许庐旋即,眼前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 严烨剧烈挣着身上的绳索,此刻感受到刽子手的鬼头大刀逼近,生死危机加身,心头又惧又怒,梗着脖子,高声怒骂道:“贾珩小儿,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噗呲……” 鬼头刀倏地落下,可见血光乍现,一颗蓬松而凌乱的皓白头颅冲天而起。 此后,以李瓒之子李懿为首的诸犯官家眷,皆成刀下之鬼! 第一千六百六十六章 凤姐:这人干的好事儿…… …… 神京城,宁国府,书房之中—— 陈潇抬眸看向那蟒服青年举步迈入书房,开口道:“这样公开处斩,是否影响天下之人的观感。” 贾珩轻轻叹了一口气,沉声道:“不这样做,不足以威吓群臣,不足以震慑宵小,不足以收揽人心。” 有时候,还真得必须这样。 陈潇道:“百年之后,青史之上又该如何评说于你” 李许两人严格来说都是大汉的忠直之臣,贾珩现在干的事和历史上的乱臣贼子没有什么两样。 贾珩面上现出一抹幽沉,道:“如是我为一代圣皇,后世之人不会非议不说,还会争相传颂我之威德。” “成王败寇,倒也是此理。”陈潇点了点头,赞同说道。 贾珩眸光凝露般看向一旁的陈潇,说道:“徐光启那边儿,你让锦衣府卫提前出关中相迎,沿途护送,万万不可出了差池。” 陈潇闻听此言,心头讶异了下,惊疑不定道:“你对此人竟如此重视” 贾珩面上现出凛然之色,说道:“此人乃不世出的大才,如使用得当,可开万代盛世之基业。” 如果崇祯皇帝能够大用徐光启,明朝大抵是不会灭亡的。 而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比谁都知道徐光启的作用,此人可谓近代科学的先驱。 陈潇那张清丽、白净玉容上现出狐疑之色,不确定说道:“言过其实了吧。” 贾珩道:“潇潇,你还记得当初我和你说可以造出以铁打造的船只吗” 陈潇点了点头,道:“我记得你说过这么一遭儿,怎么了” 贾珩面容沉静,浓眉之下,目中似迸射出自信之芒,道:“有此人在,监造铁船和战舰未必不能成事。” 他可以试着回忆前世的蒸汽机,让徐光启发动匠人去研制。 只要他用蒸汽把锅盖驱动,启发徐光启是否可以将这股力量利用起来。 然后,简单画出蒸汽机的活塞以及传动结构,徐光启看过之后,受过启发,极有可能造出蒸汽机。 如此一来,蒸汽机一出,铁路一通,大汉就能开启工业革命,对于封建时代,可谓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潇道:“已经按你的意思,将缇骑派将出去了,不会让徐光启出什么纰漏。” 贾珩说话之间,绕至一方红漆长条书案后,开始书写乾德新政的具体内容。 整修官道,冶炼金矿,此外还有……六部尚需改革官制。 陈潇轻轻应了一声是。 贾珩将总理事务衙门的框架结构书写而就,而后,起得身来,伸了伸懒腰,面上现出思索之色。 而另一边儿,陈潇从贾珩手里拿过那书就的册子,打量片刻,目中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这小朝廷管的事务还不少。”陈潇感慨一句,道。 贾珩道:“可以培养一些有着能为的新人,初为潜邸之臣,来日可至阁部百衙,充任百官。” 这就是潜邸的玩法。 陈潇点了点头,道:“师姐那边儿已经有孕,正在养胎,你这不过去看看她” 贾珩默然片刻,道:“我这就过去。” 说话之间,也不多说其他,而是快步前往后宅。 顾若清一袭朱红芙蓉裙裳,丽人云髻端美、丰艳,那张秀丽玉容酡红如醺,正在拿着一只大汤匙,轻轻吃着一碗银耳莲子羹,不远处的南菱则是在一旁相候着。 顾若清道:“好了,别候着了,坐下歇歇。” 南菱轻轻应了一声。 顾若清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香茗,道:“你在府上也有几年了,王爷就没有找过你一次” 南菱声音之中满是怅然若失,低声说道:“姑娘,王爷不喜欢我的。” 顾若清道:“等王爷哪天过来,我和王爷说说,不能让你一直在府上,苦熬青春。” 南菱闻言,心头一急,连忙道:“姑娘要赶我走” 顾若清那张白腻如雪的脸上不由现出繁盛笑意,说道:“胡说什么呢,谁要赶你走了。” 南菱闻听此言,心头不由松了一口气。 顾若清轻笑了一下,打量着眉眼之间含羞带怯的南菱,打趣道:“就是让王爷也宠幸宠幸你。” “啊……”南菱讶异焕了一声,那双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不由现出一抹羞意。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嬷嬷,正在进入暖阁当中,看向顾若清,道:“姑娘,卫王来了。” 顾若清看向一旁的南菱,道:“这说曹操曹操到。” 南菱脸蛋儿通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着。 说话之间,可见一个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之上满是和煦,道:“若清,这会儿养胎呢。” 顾若清问道:“王爷怎么得空来了” 贾珩笑了笑,温声道:“过来看看你,养胎养得怎么样” 嗯,这是好奇怪的问话。 顾若清翠丽柳眉之下,凝露一般看向贾珩,道:“南菱,你去给大爷沏一壶茶。” 南菱不错眼珠地看向那蟒服青年,说话之间,端过一杯沏好的茶盅,递将过去,目中满是依依不舍。 贾珩接过一只青花瓷茶盅,抬眸看向南菱,见其那张清丽无端的脸蛋儿,明眸凝睇含情,莹莹如水,似能融化人一般。 顾若清笑了笑道:“王爷,刚才还和南菱说,王爷时常在外面,后院都不大见人,我和南菱想要见一面都难如登天。” 贾珩笑了笑道:“最近一段时间,外面的事儿是要多一些,不过,也不至于见不上一面。” 顾若清幽丽、雍美的玉容带着莹莹笑意,道:“王爷,南菱也入门有段儿日子了,什么时候,也将南菱纳入屋里,以后也方便伺候于我” 南菱闻听此言,芳心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支棱起耳朵,仔细倾听着贾珩所言。 贾珩想了想,凝眸看向一旁的南菱,说道:“那就按制办理吧。” 一只羊是放,两只羊是赶。 顾若清轻笑了下,说道:“那最近拣选个吉日,过门儿成亲吧。” 南菱在一旁听着,偷瞧了一眼顾若清,那张丰润、明丽的脸蛋儿彤彤如霞,芳心之中早已雀跃无比。 她也终于要嫁给珩大哥了 贾珩拉过顾若清的纤纤柔荑,道:“若清,你这几天好好养胎,别的不要太操心了。” 顾若清柳眉弯弯一如月牙儿,美眸柔润微微,凝睇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王爷放心好了,我会好好照料自己的。” 贾珩伸出一只手揽过顾若清的纤纤素手,说道:“最近天气转冷,这边儿短了什么,缺了什么,就派嬷嬷和我说。” 顾若清柳眉之下,美眸眸光莹莹如水,低声道:“倒也不缺什么,不短什么。” 而后,贾珩与顾若清又叙了一会儿话,旋即,也不多做盘桓,起得身来,前往厅堂后院去看迎春。 最近刚刚得了迎春,对这位有些木讷的二木头,在床帷之间的开发,也进入一种新的阶段。 而迎春那种反差的样子,实在让他有些几许起心动念。 缀锦楼,暖阁当中—— 迎春刚刚沐浴更衣,在司棋的侍奉下,换过一袭粉红裙裳,青春貌美的少女,那张白皙、丰润的脸蛋儿肌肤之上两朵腮红明艳非常。 司棋在一旁侍奉着,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上可见笑意难掩,说道:“姑娘,这几天看着都好看了许多,怪不得人家常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阳调和,正合天理伦常。” 迎春玉容羞红如霞,嗔怪说道:“胡说什么呢,什么阴,什么阳的。” 司棋轻笑了下,道:“我这是为姑娘高兴啊,姑娘这下子终于找到了好归宿。” 迎春轻轻“嗯”了一声,语气之中略有几许怅然若失,道:“这几天倒是不见珩大哥了。” 司棋道:“姑娘,我要不去前院打听打听” 迎春连忙摇头道:“不可打扰他。” 然而,就在这时,那青砖黛瓦的廊檐之下,传来绣橘的声音,道:“大爷,您来了。” 少顷,但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举步而入,面上笑意和煦,问道:“二妹妹,这会儿在忙什么呢。” 迎春转过那张腮凝新荔的脸蛋儿来,芳心欣喜莫名,讷讷道:“珩哥哥,我在换衣裳呢。” 贾珩抬眸之时,看向比着往日要多了几许活泼的迎春,轻笑了下,说道:“二妹妹真是大姑娘了。” 说话之间,行至近前,拉过迎春的纤纤柔荑,感受到丽人那只玉手肌肤的柔嫩和光滑。 迎春这会儿在贾珩的打量下,眉眼稍稍低垂,分明有些羞不自抑,丰肌玉肤的脸蛋儿两侧蒙起酡红红晕。 但见垂眸之时,眸光凝睇含情,却见眼前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凑到自家唇瓣上。 迎春秀美、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眉眼之间流溢着丝丝缕缕的春情绮韵,睁开柔润微微的美眸之时,看向那蟒服青年,眼神当中满是依恋和不舍。 这会儿,司棋已经红着一张脸蛋儿,悄然离了厢房,来到廊檐之下吹着凉风。 贾珩伸手搂过迎春的一侧肩头,看向那明媚如霞的脸蛋儿,说道:“二妹妹,咱们到屋里叙话吧。” 迎春似呢喃似轻哼地应了一声,旋即,在贾珩的相拥下,来到里厢。 贾珩感受到那股青春靓丽的丰盈柔软,暗道,真是女大十八变,一天一个样。 进入冬月之后,雪花渐大。 迎春腻哼一声,丰腴娇躯柔软一团,脸蛋儿滚烫如火,感受到贾珩的亲昵,心神不由涌起阵阵惊悸之感。 此刻,窗外道道刺骨凛冽的寒风吹拂着树枝枝丫,不由发出飒飒之声,进入十二月的寒冬之后,浩瀚无垠的天穹乌云翻涌,似在酝酿着一股暴风雪。 顿时,可见鹅毛般的雪花,正在纷纷扬扬落下。 而厢房内,淡黄色帷幔垂挂的床榻,却分明暖和无比,扑面而来就是一股热浪,混合着麝香和些许靡靡之气,让人心神颤抖。 贾珩拥过迎春颤栗不停的娇躯,凝眸看向那张彤红如霞的脸蛋儿,问道:“二妹妹,现在觉得怎么样” 迎春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娇躯绵软如蚕,将青丝如瀑的螓首依偎在贾珩的心口,听着那蟒服青年砰砰不停的心跳之声,心头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安定之感。 贾珩打趣说道:“这两天,大太太不过来催婚了吧。” 迎春声音柔软、酥糯,低声道:“珩哥哥,没有来了呢。” 贾珩笑了笑,温声说道:“二妹妹,等过两年有了孩子,以后自是没有人催了。” 迎春闻听此言,芳心深处可谓娇羞不胜,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如醺,道:“珩大哥,你在浑说什么呢。” 贾珩轻轻揽过迎春的肩头,笑着打趣说道:“二妹妹将来终究是要有孩子的,到时候给我生个一儿半女的。” 迎春轻轻“嗯”了一声,旋即,将滚烫如火的脸蛋儿贴靠在贾珩的胸膛上,听着那蟒服青年有力的心跳,不由涌起一股心安。 她将来要有珩大哥的孩子的吗 少女想起自己带着几个孩子在地上乱跑的情况,芳心当中既是娇羞,又是嗔怒。 贾珩拥过迎春绵软、滚烫的娇躯,心神不由飘远几许,思量着如今的朝局。 据潇潇所言,江南官场的那帮官员,对他颇为不满,似在酝酿着反抗力量。 想要扫清江南官场,尚需一个契机。 迎春转眸看了一眼贾珩,见其人面露思索的模样,目中不由涌起阵阵痴迷。 …… …… 就这样,贾珩与迎春温存了一会儿,旋即,起得床来,倒并没有在屋中多待,而是离了缀锦楼,沿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向着平儿所在的院落行去。 这段时间,凤姐已然有了身孕,故而,大观园当中的日常事务,也都交给了平儿和探春处置。 但为了方便照顾,凤姐就和平儿居住在一起,凤姐还是最为习惯平儿呢照顾。 厢房之内,暖意融融。 分明是正在燃着炭火的铜盆之中可见炉火熊熊,丝丝缕缕的热气氤氲四散,团团热浪扑面而来。 凤姐一袭素色宽大裙裳,歪靠在一方淡黄色帷幔垂挂的床榻上,丽人背后垫着一个靠枕,而那张艳丽无端的瓜子脸上,可见绮丽红晕团团而起,一节雪白的藕臂上挂着金镯子。 平儿抬起秀美无端的脸蛋儿,低声道:“奶奶,这是太医递送而来的汤药,奶奶先喝一些吧。” 凤姐低头尝了一口那汤匙当中的稀粥,翠丽如黛的修眉蹙了蹙,低声道:“苦的不行,放两块儿冰糖,我再喝不迟。” 平儿劝说道:“奶奶,加了冰糖,这药的效果就发挥不出来了。” 凤姐闻言,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不要加冰糖了,这药我就这样吃了。” 为了生下那人的孩子,这苦她忍了。 凤姐拿起一只汤匙,轻轻摇晃着汤碗里的汤药,然后将一勺一勺汤药舀进嘴里。 凤姐那两道翠丽黛眉蹙成一团,低声说道:“平儿,这药怎么这么苦” 平儿轻轻舀着汤匙的玉碗,道:“奶奶忍忍吧。” 凤姐闻言,心头叹了一口气,暗暗骂着某人。 看她给他生了孩子之后,他敢不疼她试试。 就在这时,却见那蟒服青年绕过一架锦绣妆成的玻璃屏风,看向那躺在床榻上的丽人,道:“凤嫂子,你现在怎么样” 凤姐抬眸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子钰,你过来了。” 贾珩凝眸看向凤姐,笑着问道:“凤嫂子,你这是正在养胎呢。” 嗯,这句话已经对着两个人说了,竟有一股说不出的熟练。 凤姐秀眉之下,美眸嗔白了一眼贾珩,说道:“你才知道” 贾珩也不以为意,说话之间,行至近前,说道:“怎么样这两天孕吐厉害吗” 凤姐玉容微顿,腻哼一声,说道:“这个时候还没有孕吐呢。” 都是这人干的好事。 贾珩示意平儿将手里的汤碗递给自己,然后拿过汤匙,轻轻搅动散着热气,舀起一勺汤药递将过去,道:“我喂的也就不苦了。” 凤姐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带着几许狭长、清冽的凤眸流波,嗔白了一眼贾珩,道:“你喂的为啥不苦” 贾珩:“……” 他不过是说了个俏皮话,凤姐当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凤姐看着那面色怔忪不已的蟒服青年,丽人芳心不由涌起阵阵甜蜜,说道:“好了,吃药吧,不苦了。” 在贾珩的喂食下,凤姐那张略有几许刻薄冷艳的脸蛋儿,玉颊两侧氤氲浮起两朵红霞。 过了一会儿,贾珩将手中的汤碗放在一旁的漆木小几上,眸光温和,低声道:“最近临近过年,府中事务繁多,有什么事儿,你就让平儿和探春处置,一点儿心都不要操持了。” 凤姐道:“知道了。” 贾珩笑了笑,打趣说道:“你这可好生养胎,还指望你给我生个龙凤胎呢。” 凤姐芳心又羞又喜,说道:“龙凤胎……你可真敢想。” 贾珩伸手拉过凤姐的纤纤柔荑,低声道:“总不能比纨嫂子还差吧。” 总觉得凤姐怀了他的孩子以后,已经有些恃宠而骄了。 第一千六百六十七章 乾德元年 神京城,宁国府 厢房之中,四方炭火盆当中,炉火熊熊,团团热气四处逸散开来,而床榻上,两人依偎在一起叙话。 凤姐将螓首依偎在贾珩的怀里,似喜似嗔说道:“我哪比得了她,她都生过孩子了。” 贾珩手中探入衣襟,只觉掌指之间,丰盈团团,轻笑了下,说道:“凤嫂子也可以的。” 凤姐秀气挺直的琼鼻轻哼一声,那艳丽无端的瓜子脸蛋儿上,似是涌出一抹羞恼。 这人都在浑说什么呢。 什么叫她也可以的。 两人在一起叙说着话,而平儿在不远处静静听着两人叙话,白腻玉容上不由涌起一股羞意。 贾珩与凤姐依偎了一会儿,却见凤姐的纤纤素手有些不老实,心头就有些古怪,连忙打开凤姐的纤纤素手,说道:“凤嫂子,这会儿还怀着孩子呢” 凤姐就在贾珩耳畔呵气如兰,声音带着几许难以言说的悸动,说道:“我这不是想你了。” 贾珩伸出手来,感受到丽人的缠缚,心头有些无奈,道:“那你……你先伺候着,等会儿让平儿服侍就好了。” 真是怀了孕,也不消停。 凤姐眸中氤氲而起一抹羞恼之色,嗔怪道:“让我给那小蹄子铺路搭桥是吧” 贾珩打趣说道:“你们主仆情深,她平常不是也伺候着你” 凤姐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酡红如醺,琼鼻腻哼一声,也不再多说其他,两只纤纤素手凑到那蟒服青年身前,窸窸窣窣解着衣衫,轻轻撩起垂至脸颊之侧的秀发,然后垂将下来青丝如瀑的螓首。 贾珩道:“平儿,过来。” “哎,来了~”平儿含羞应了一声,然后进入屋内,行至近前,也帮着凤姐行事。 贾珩抬起柔润微微的美眸,斜飞入鬓的剑眉下,粲然如虹的目中现出一抹思索之色,思量着乾德新政的具体内容。 也不知多久,云收雨歇。 贾珩伸手拥过平儿的娇躯,凝眸看向那张明艳绮丽的脸蛋儿,心神也有几许欣然莫名。 贾珩搂着凤姐丰腴款款的娇躯,就这样依偎了一阵,抬眸看向平儿,说道:“平儿,你平常在府上多照顾照顾你家奶奶。” 平儿那张彤彤如火的玉颜酡红如醺,声音娇俏道:“大爷放心好了。” 贾珩伸手拥住平儿的丰腴娇躯,感受着那股香肌玉肤的滚烫,打趣问道:“那平儿你如是再有孩子了,怎么说” 凤姐芳心羞恼不胜,插话说道:“再让嬷嬷过来伺候着我们主仆。” 平儿将丰腴娇躯紧紧依偎在贾珩的怀里,那张犹如发面团的脸蛋儿上,可见绮霞团团密布,彤彤似火。 她将来也要有王爷的孩子的。 贾珩伸手轻轻刮了刮平儿的鼻梁,说道:“平儿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平儿几乎是脱口而出:“在想生孩子的事儿。” 刚刚话一出口,芳心羞不自抑。 她刚才都在说什么啊,什么生孩子的事儿啊,当真是羞死人了。 贾珩道:“说不定这次就有了。” 凤姐柔软、酥糯声音当中蕴藏着几许羞恼,说道:“现在谁不知道你珩大爷后院里女人不少,不定哪天就玩腻了。” 贾珩道:“什么玩腻了,你这话倒是怪好听。” 凤姐轻哼一声,似嗔还怒,说道:“你现在后院女人是愈发多了。” “啪……” 凤姐此刻还想多说其他,却顿觉丰圆酥翘受袭,分明是那蟒服青年打在自己的丰圆酥翘之上。 凤姐那双狭长清冽的美眸当中似流溢着妩媚清波,似乎有些委屈巴巴:“你就知道欺负人。” 贾珩伸手探入凤姐的前襟,感受到那掌指之间的丰盈柔软,道:“这都是要当娘亲的人了,还在这乱呷飞醋。” 凤姐玉颜酡红如醺,轻哼一声,将那张彤彤如火的脸蛋儿贴靠在贾珩的胸膛。 贾珩温声说道:“等生了以后,就好好带着孩子,以后有你的好。” 凤姐许是在怀了孕之后,自觉地位稳固,与他的相处就有些奔着夫妻之间去了。 平儿两道郁郁而青的修眉之下,美眸眸光微微,凝眸看向凤姐,低声道:“二奶奶,说什么呢” 凤姐“嗯”了一声,双手紧紧搂着贾珩的腰肢,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一时间恍惚失神。 也是,他后院那些女人不是公主就是郡主,也轮不到她来吃醋。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知不觉就到了腊月二十三,这一日正是农历当中的小年。 神京城,宁国府,书房之中 地龙燃着,室内温暖如春,陈潇正在书案之后,拿起一本书册阅览着。 就在这时,听到廊檐上传来的阵阵脚步声。 旋即,循声望去,但见贾珩从外间昂首阔步,进入书房。 陈潇离座起身,将手中的一张笺纸递将过去,清声说道:“你看看这个,据飞鸽传书来报,江南那边儿的探事来报,郝继儒在最近的八十大寿的寿宴之上,对你多加抨击,并且撺掇在场江南士绅,对你口诛笔伐。” 贾珩从陈潇手中接过笺纸,面容微顿,笺纸上详细记载了郝继儒在宴会上与宾客交谈的场景。 贾珩将手里的一张笺纸收起,面色阴沉如铁,冷声道:“这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 陈潇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那蟒服青年,低声说道:“你打算如何处置” 贾珩面上可见煞气腾腾,道:“先让南省的锦衣府卫搜集郝家的罪证,剩下的静观其变,这郝继儒既然敢如此妄为,其背后必然有着依仗。” 陈潇默然片刻,眸光当中带着一抹冷峭,说道:“我觉得也是,不过南方士绅对你心怀怨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贾珩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冷眸眸光闪烁了下,朗声说道:“需要寻一个契机,打破江南官场的铁板一块。” 陈潇冷声道:“不过解岳和谭节两人似没有和郝继儒沆瀣一气,二人祝寿之后,也就离了郝家。” 贾珩面色稍霁,说道:“解岳是个老狐狸,至于谭节,他这个南京户部尚书,当初还是得了我的举荐。” 陈潇想了想,问道:“那看看是否能够分化铁板一块的江南官场。” 贾珩端起一只青花瓷茶盅,低头品着香茗,低声道:“江南官场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正好朝廷空缺不少,愿意投效的人不会少了。” 他现在是辅政王,掌握着朝廷大权,不说其他,就是官帽子一项,就足以让南省官员心动眼热。 陈潇想了想,担忧说道:“江南江北大营也需要派心腹之人前往掌控。”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江南大营是需要派人掌握。” 而就在这时,却见得一个丫鬟进入厢房,说道:“王爷,锦衣府的人在府外求见。” 贾珩闻言,心有所感,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潇,道:“潇潇,陪我一同过去看看。” 陈潇轻轻应了一声,旋即,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说话之间,当先就是出了厢房。 此刻,前院一间桌椅陈设摆设典雅,空间轩敞的花厅当中。 锦衣府都督曲朗一袭图案精美的斗牛服,气度威严、沉凝,落座在一张漆木梨花木椅子上,不远处则是一个面容儒雅,身穿蓝色长衫的中年书生。 其人不是旁人,正是徐光启。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仆人举步进入屋内,禀告道:“王爷来了。” 曲朗起得身来,恭谨而候。 徐光启循声而望,打量着眼前名震天下的卫王,眸光闪烁了下,暗道,当真是身形魁伟,有龙行虎步之势。 其实,当时,身在松江府的徐光启对突然造访的锦衣府卫也颇为意外,以为是遇到了什么祸事。 当锦衣府卫传达当朝辅政王卫王的招揽之意时,徐光启心头多有疑虑,但更多还是对这位辅佐崇平帝平定辽东,立下赫赫战功的卫王满是好奇。 “卑职见过都督。”曲朗面色端肃,拱手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气度沉静的徐光启,温声道:“无需多礼。” “学生见过卫王。”徐光启同样快步近前,向着贾珩拱手行礼说道。 贾珩连忙近前搀扶,笑道:“本王对徐先生可谓久仰大名啊。” 徐光启闻听此言,心头为之一惊,连忙说道:“卫王为当世豪杰,威震华夏,学生才是如雷贯耳。” 贾珩笑道:“徐先生过奖了,这边还请坐。” 说话之间,两人分宾主落座。 贾珩抬眸看向徐光启,问道:“徐先生,可是通识泰西的几何之学” 徐光启闻听此言,心头更为诧异,目光灼灼地盯着那蟒服青年,问道:“卫王也知几何之学” 贾珩笑道:“勾三股四弦五,我对这些也是略知一些的。” 徐光启赞道:“卫王当真是博学。” 陈潇在一旁看着两人叙话,目中就有几许意外。 他还知晓这些杂学 贾珩道:“几何得为水利工程必需之学,可谓于国计民生大有裨益,只是我朝在科举一道并不重视,哪怕对于珠算之道,都算是可有可无,故而,选官任官多是袖手空谈之辈,于实务几乎一窍不通,在地方则为奸滑小吏欺瞒。” 徐光启闻听此言,无疑心头剧震莫名。 卫王这话,简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官吏只通圣贤孔孟之道,不识他事,岂可治理好辖下百姓 徐光启说道:“卫王,只是科举取士,关乎国本,不可轻动吧” 贾珩笑了笑道:“此非一日可变,本王的意思是,朝廷可以在进士科外,再开明经、明算,明法,明工诸科,为朝廷选拔专才,待时机合适之时,改革八股取士,而如今的八股文,也可先行渐渐转向考较策论。” 其实,自前明以来,就没有了明经,只有进士科取士,然后以八股文取士,培养的读书人,于实务一道不通。 徐光启点了点头,赞同道:“卫王所言甚是,科举之制乃为天下读书人心向之所,不可妄动,以免引起轩然大波。” 眼前这位卫王不是鲁莽之人,于治国一道仍是步步为营,如果上来就废八股而不用,极容易引起天下读书人的仇视。 贾珩道:“不过,如今士人风气鄙视百工杂家之学,如是扭转风气,需要办学授艺,为国储英,徐先生乃为当世大才,岂有意为人师,广授学问” 办学是一个扩大影响力的方案,明代的东林党,就是起源于东林书院。 徐光启手捻颌下胡须,道:“办学传授学问,也是我之所愿,我在家乡之中,就有门人子弟,随我赴京者就有两人,现在驿馆相候。” 贾珩道:“徐先生,本王有意征辟你为王府工曹参事,此外兼掌科学院之山长,此外国子监司业尚缺一人,徐先生暂居此职。” 徐光启本人其实是进士出身,只是在崇平十二年辞官归隐,后来一直并未出仕,而这位科学先驱曾在平行时空的大明,官至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 “科学”徐光启并未在意贾珩所给予的官职,而是品着贾珩的“科学”两字,只觉意味隽永。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将新学称之为科学,科学以格物致知之道,穷究事物原理,为朝廷培养科学人才,不管是火器制艺,还是水利工程,都需要大量精通实务的后继人才补充进官吏之中。” 说着,贾珩凝眸看向徐光启,道:“以《天工开物》和徐先生《农政全书》就可以作为教材。” 他其实也让锦衣府卫寻找宋应星其人。 徐光启感慨道:“卫王高屋建瓴,字字珠玑,实是令学生振聋发聩。” 而后,贾珩与徐光启又聊了一会儿,当谈到天地乃圆球和经度和纬度之时,徐光启心头惊跳,眼眸发亮,大生知己之念。 因为徐光启此念在这个时代,与天圆地方的哲学格格不入,几为异端邪说。 于是,两人可谓相谈甚欢,一直到天色昏沉,贾珩才让人送意犹未尽的徐光启前往驿馆歇息。 陈潇柳眉之下,目光复杂地看向贾珩,说道:“此人的确颇多奇思妙想,只是……你竟还都能接得住。” 方才,她眼见这人甚至有一些话,都让徐光启连连追问,探索其原理。 或许这就是一代圣皇,学究天人,也是应该的吧。 贾珩摆了摆手,感慨道:“徐光启为不世出之大才,如是用之得当,可开万世太平之基业。” 陈潇闻言,凝眸看向贾珩,嗔怪道:“你这话说的可不止一次了。” 这人对徐光启的看重,忒过了一些吧 贾珩笑了笑,道:“一时见猎心喜罢了。” 所谓知己难求,天知道他在此界遇到一个能够讨论前世科学的古人,有多么不容易。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知不觉,大汉建兴元年悄然过去,大汉从此进入乾德元年。 在这几天的时间内,徐光启频频上门与贾珩讨论“科学”之道,而吏部方面,授予徐光启为国子监司业的告身也发到徐光启手中。 乾德元年,正月初一 新帝继位,庆贺新春的诏书已然经由大汉的驿传系统传至天下九州。 街道上到处都是纷飞的鞭炮纸屑,以及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气味,街道两侧的店铺大多已经关上。 只见轩敞无比、街道鳞次栉比的街道上,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和帮闲,手持一支支铁锹,正在弯腰,一铁锹、一铁锹地铲着厚厚积雪。 大明宫,含元殿外的汉白玉广场上,大汉文武百官在纠仪御史的注视下,各依品级而立,以整齐的阵列,向着前方的含元殿列队进发。 “臣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以内阁首辅齐昆、次辅林如海为首的朝臣,躬得身来,向着明黄屏风之前,那金銮椅上的宋皇后和新君行礼。 陈洛按照一早儿宋皇后教授的内容,以稚嫩而清脆的声音说道:“诸卿平身。” “谢陛下。”下方文武群臣纷纷起身,手持象牙玉笏,列于左右,殿中气氛庄严而肃穆。 贾珩开口道:“诸卿,乾德元年,新朝新气象,诸卿在此,先议一议朝中诸项人事。” 自李瓒和许庐被斩之后,朝廷一下子出了许多空缺儿。 内阁阁臣缺一位,都察院御史,此外就是两位副都御史,佥都御史。 前不久,大理寺卿王恕又以年迈为由,向朝廷上疏辞官。 这位大理寺卿无疑是受了监斩首辅的刺激,或者说,本身就已经颇为年迈苍苍,自崇平十四年执掌大理寺,已有八年。 刑部方面同样缺着堂官儿,可由刑部左侍郎邓震接任,而刑部右侍郎转任刑部左侍郎。 齐昆手持象牙玉笏,拱手道:“辅政王,如今内阁枢务日繁,阁臣尚缺一位,亟需补进。” 贾珩道:“内阁事务,几位阁臣尚可处置吧” 其实,阁臣不一定齐员,四位阁臣倒也没有什么不妥,另外一位可以作为拉拢天下督抚的筹码。 齐昆闻言,面色一滞,有些把握不住上首那位藩王的心态。 赵翼默然片刻,拱手道:“内阁之内,阁部事务虽然繁多,但阁部之内尚有余力,倒也不需阁员入阁。” 贾珩面色一肃,又继续说道:“兵部尚书已由军机大臣施杰担任,另加北静王水溶为兵部尚书衔,此外改封辽国公为一等英国公,授兵部尚书衔,择日班师。” 此前,谢再义是三等辽国公,但这次平定四川叛乱,显然是要晋爵的,直接擢至一等国公,而先前楚王故意恶心贾珩的辽国公封号,也被改封为英国公。 齐昆拱手应是。 贾珩默然片刻,道:“兵部对前往四川平叛的将校叙功封赏诸事,这两日报至总理事务衙门。” 齐昆先是愣了一下,诧异了下,问道:“卫王,不知这总理事务衙门是”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齐阁老,我为辅政王,当于王府辟署办公,设总理事务衙门,内置六曹、参事、参军,一来对接六部百司事务,二来咨议参酌国政。” 嗯,其实就是小朝廷,或者说咨议机构,从某种程度上架空了内阁和六部,或者说,内阁和六部在事实上成为执行机构。 最妙的是,他可以不拘一格用一些资历浅、能力强的青壮派官僚在幕府当中,将来在登基之后,替代为中枢官僚。 齐昆闻听此言,心头悚然一惊。 作为宦海臣浮多年的老官僚,齐昆自然也捕捉到贾珩的用意。 赵翼手持象牙玉笏,出得朝班,拱手说道:“辅政王辟署设衙,也有利于处理国政。”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就照此办理,我会从六部百司抽调一部分精干员吏,补充至幕府当中,襄理事务。” 下方朝臣闻听此言,心思各异。 第一千六百六十八章 新政十条 大明宫,含元殿 正值正月初一,外间天气仍有几许寒冷,而议事大殿当中可见地龙不停燃着,炉火熊熊燃烧,热气氤氲升腾。 贾珩这边厢,在敲定了开府设衙诸事以后,目光逡巡着下方众文武群臣,紧接着说道:“都察院总宪尚缺,原浙江布政使虞先民为官刚介,现调任至京,担任左都御史,署掌院事。” 下方如内阁阁臣齐昆,等一众文武群臣,闻听此言,面上皆有几许莫名之色。 虞先民此人难道是卫王的故旧可先前并未听说其名。 不过以从二品布政使调任中枢担任九卿,虽是过于擢升,但并不算违制。 不过,都察院不仅只有左都御史空缺儿,因为许庐“谋逆”之事,如左右副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均被牵连至狱。 贾珩又道:“虞先民到任之后,由其整饬都察院,合议都察院相关吏员人选。” 下方原本对都察院其他空缺儿心存幻想的官员,闻听此言,心头叹了一口气。 贾珩说话之间,转而将手中的一封奏疏高高举起,目光锐利如剑,朗声说道:“诸卿,辽东新下,我朝当移民实边,大安社稷,盖自乾德元年之后,自山东、河南等地迁移百姓,前往辽东开垦,由朝廷拨付粮种和耕牛,在前五年全免赋税,对辽东女真之人,当以引导归化之策抚治,对于原属汉人之列,应当劝说认祖归宗,朝廷派员前往辽东,细察人口、地理,划分府县,置备烽堠,派兵屯戍。” 齐昆和军机处的官员,齐声拱手称是。 北静王水溶剑眉挑了挑,眸光灼灼地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卫王,朝鲜已经派出使者至军机处,向朝廷递上了恭贺新君继位的国书,并进贡国内方物,请求新君册封封号。” 值得一提的是,大汉先前就在朝鲜派出驻军,用以监视朝鲜的一举一动,此外,远在日本的穆胜同样监视着日本的政局。 贾珩默然片刻,高声道:“内阁即刻拟定诏书,册封朝鲜国君,内务府方面,拣选珍宝器玩,向朝鲜方面赏赐新春礼物。” 其实,这是两国邦交递送国书的正常流程。 林如海手持一把洁白莹莹的象牙玉笏,和一旁内务府的会稽司郎中宋璟出得班列,齐声应是。 贾珩剑眉之下,清冷眸光逡巡过下方的朝臣,沉声道:“乾德初年,乃新君继位之年,普天同庆,朝廷应当开恩科,开科取士。” 此言一出,下方诸朝臣心头不由为之一惊。 少顷,吏部尚书姚舆手持象牙玉笏,快步出得朝班,说道:“卫王,去岁是建兴元年,朝廷已经开过一次恩科,如此多年连科取士,是否会影响吏部官员递补” 工部尚书赵翼快步出得朝班,手持象牙玉笏,高声道:“回禀卫王,读书人视恩科为新皇恩典,如今新皇继位,皇恩浩荡,大赦天下,开恩科广纳天下读书之人,势必踊跃欢呼,迎奉新皇,有利社稷长治久安。”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咄咄,道:“赵阁老所言甚是。” 其实,这在某程度上也是收买天下的读书人。 当然,也不用太过指望读书人能够感佩其德,这些人只是为了求一份功名,如果他失势,彼等一样见风使舵。 贾珩剑眉挑了挑,凝眸投向下方的林如海,说道:“这次依然由内阁次辅林如海拣选翰林学饱读诗书的学士,主考今科士子。” 林如海手持一方象牙笏板,再次神情施施然出得朝班,应下此事。 贾珩说完,将沉静如水的目光投向北静王水溶,问道:“水王爷,前段时间查访九边,九边裁撤军卒,未知情形如何” 水溶说话之间,向前行了半步,拱手道:“辅政王,榆林、固原等地兵马已被裁撤大半,山海关方面改为五万,这是这次裁兵之后的具体情形,还请卫王查阅一番。” 说着,经由一个内监之手,水溶将手中的奏疏递交给贾珩。 贾珩伸手接过水溶递将过来的奏疏,详细阅览而毕,道:“朝廷九边裁撤半数精兵,几乎为朝廷每年省却一半军费,这些军费以后,户部拨付至海军方面。” 北静王水溶面色一肃,拱手道:“卫王,海军筹建事宜如火如荼,小王愿意主持海军事务筹备,还请卫王应允下来。”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咄咄而闪,沉声道:“那此后由北静王水溶负责海军筹建。” 他能看出来,北静王水溶对海军筹建事宜十分热心,或者说,当初水溶率舟船海师征讨台湾,已然对水师存了几分心思。 北静王水溶面色一肃,拱手应了一声是。 这会儿,兵部尚书、军机大臣施杰手持象牙玉笏,出得朝班,朗声说道:“回禀辅政王,巴蜀之乱既平,我京营兵马应当早日班师回京,以免徒费钱粮,也可全将校思亲团圆之念。”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前日谢再义向京中飞鸽传书,提及四川土司,朝廷欲行改土归流之策,如是地方有什么叛乱,谢再义也能率领精兵,当能迅速平定,如是返京,当在四五月份,不过对有功将校的封赏,兵部方面要及时发放至蜀中。” 施杰闻听此言,面色不变,拱手道:“如是这般,京营兵马倒不用急于回京。” 说话之间,向后面退去。 贾珩默然片刻,冷峻、沉静的目光落在下方众臣脸上,说道:“此外就是工部在全国寻煤矿冶炼的事,工部将成立专门的矿务局,由工部和内务府方面协同共理事务。” 这般说着,将目光落在工部尚书赵翼身上,吩咐道:“赵尚书,在工部抽调精干文吏,进入矿务局理事。” 赵翼面色端肃无比,道:“卫王放心,下官这就派人操持此事。” 可以说,如今的大汉朝堂,贾珩已经在事实上成为发号施令的皇帝。 贾珩剑眉挑了挑,清朗无比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宝殿当中:“乾德开年,朝廷要务有十,一为重修官道,二为发掘矿产,三为筹建海军,四为整饬吏治,五为精练兵备,六为修书宣文,七为广开言路,八为科教兴国,九为轻徭薄赋,十为严明律法。” 在这么多新政策略当中,唯有科教兴国才是他真正要推行的国策,至于其他的都是明君治国的常规选项,也就是没有什么特异性。 或者,所谓的新政更多是一个框架性的理念,可以向里填充私货,其他林林总总的如改革科举,兴办新学,这些都是只做不说。 后续新政就是补充项,不在国策上体现,以免引起上下非议。 至于官绅一体纳粮,现在还没有必要,否则在天下士人眼中就是“倒行逆施”,“官不聊生”之举。 如今的他,根基尚未稳固。 贾珩默然片刻,道:“乾德新政的具体施策,诸位传阅细观。” 说着,示意一旁拱手侍奉的内监,向着下方群臣分发手里一份份策疏。 齐昆接过那宫抄,垂眸看着列明治国方略的策疏,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震惊之色。 而其他观阅策疏的群臣,面上神色不一而足。 按说,这卫王的新政策疏,皆是历代明君继位之后的常规施政方略,但殿中诸臣看完那奏疏之时,心头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以卫王的脾性,只怕是要不折不扣地将这些施政方略落实到位的。 那么刚刚安定的朝局,会不会再起波澜。 这时,从朝班之中,翰林学士陶书义手持象牙玉笏,低声说道:“卫王,新政章章循实,并无不妥,只是整修官道,虽说这二年朝廷在地方清账田亩,行摊丁入亩之策,国库尚算殷实,只是朝廷如此之大的整修计划,是否妥当” 贾珩道:“古人言,轻关易道,通商宽农,官道这些年年久失修,交通毫无迟滞和阻碍,有利于商贾货殖,国家也可对商贾多征商税,而粮田税赋就可适当减轻,于国计民生,都是大有裨益之事。” 说着,看向一旁的赵翼,道:“赵尚书,从工部乃至全国各地,抽调通达矿务的小吏进入矿务局理事,根据我先前给定的矿藏储备图,发动工匠,仔细搜检、挖掘,必有所获。” 赵翼闻听此言,拱手应是。 贾珩道:“自崇平年间以来,朝廷摊丁入亩和清丈田亩国策之执行也有几年,具体成效如何,还需派御史前往地方巡视一番。” 所谓改革没有完成时,只有进行时。 这几年下来,崇平新政虽然卓有成效,但肯定在地方上有执行不到位的情况,此外有没有地方官僚士绅互相勾结,转嫁给普通百姓的事情发生,这些朝廷都要派员核实。 贾珩说着,剑眉之下,眸光深深,低声说道:“今日朝事,就先议至此处吧。” 下方的一众朝臣,纷纷开口应是。 …… …… 宫苑,坤宁宫 宋皇后一袭朱红衣裙,那一头如瀑青丝绾成的云髻端美,落座在一方软榻上,身形玲珑曼妙,气度雍容美艳。 而丽人那张香肌玉肤的玉面上,也不知是不是近来春风得意,还是得了雨露滋润,可见白腻玉颊两侧氤氲浮起浅浅红晕,弯弯睫毛轻颤了下,微微阖起美眸,似在假寐养神。 而就在凌晨之时,丽人接见过进宫贺寿的诸诰命夫人,觉还没有补足,这次自是要补上觉。 须臾,一个身形窈窕,容颜明丽的女官,说话之间,快步进入殿中暖阁,说道:“娘娘,卫王和陛下来了。” 宋皇后闻听此言,轻轻睁开一双狭长、清冽的美眸,熠熠而闪的妙目中似是沁润、波动着一线水光微微,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问道:“朝会这是结束了” 贾珩行至近前,低声说道:“殿中诸臣已经退朝返家了。” 这会儿,贾珩身侧的陈洛,那张俊朗面容现出孺慕和慈祥的笑意,低声说道:“母后。”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目中满是慈爱地看向陈洛,伸出纤纤素手招呼了下,唤道:“洛儿,这几天上朝觉得累不累” 这一刻的丽人,无疑将母亲的慈爱,发挥得淋漓尽致。 陈洛那带有几许英武之气的眉头下,目中已然满是喜悦之色流溢,说道:“母后,孩儿也不累的。” 宋皇后翠丽修眉之下,那双狭长、清冽的美眸柔润微微,温声道:“来人,给洛儿端上两杯茶。” 然后,丽人一如春山的黛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犹如凝露般地看向那蟒服青年,道:“朝堂上的朝臣怎么说今日新政推行可还顺利吧” 贾珩缓缓落座下来,凝眸看向宋皇后,道:“娘娘,今日朝会还算顺当,已经向朝臣分派下去。” 具体内容,从表面来看,中规中矩,并无丝毫离经叛道之处 宋皇后美眸凝露一般看向那蟒服青年,叮嘱说道:“治大国若烹小鲜,不可操之过急。” 贾珩点了点头,道:“娘娘放心好了,我省得利害。” 他先前在朝堂上公布的国策,起码在表面上而言,不论是广开言路,还是别的什么,都毫无可以指摘之处。 宋皇后道:“今个儿是正月初一,刚刚晋阳和咸宁、婵月和妍儿她们去了长乐宫。” 贾珩闻听此言,一时之间就有些头大。 或者说,他无法想象,晋阳和咸宁两个人带着孩子,让冯太后看到的场景。 宋皇后轻声道:“本宫等会儿准备一下家宴,一块儿用个饭菜。” 贾珩道:“算了,我等会儿还要回去。” 宋皇后美眸嗔怒流波,嗔白了一眼那蟒服青年,打趣说道:“你现在这是知道怕了。” 想想等会儿,一大家子莺莺燕燕都是他的女人,她就觉得心头有些古怪莫名。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深深,低声道:“你们在一块儿用饭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置。” 说话之间,起身就走。 陈洛脆生生招呼道:“姐夫……” 贾珩笑了笑,说道:“等姐夫忙完外面的事儿,再过来寻你说话。” 唉,父子不能相认。 旋即,再没有多说其他,快步起身离了宫苑,向着宫外而去。 出了宫门,贾珩端坐在马鞍之上,手里挽着一根粗若婴儿手指的缰绳,对着一旁随行的锦衣府将校,吩咐道:“前往国子监。” 他准备去看看徐光启,去问问蒸汽机研制的怎么样了。 那锦衣府将校应了一声是,护送着贾珩前往国子监方向。 神京城,国子监—— 西南是一座大湖,湖光山色,阁楼林立,正是贾珩为徐光启选定的办公之地。 而徐光启与弟子陈龙,两人正在厢房之中,对着一张黄麻图纸怔怔出神。 这副图纸正是贾珩根据前世记忆绘制出的蒸汽机图纸,只是线条粗糙,略显简单。 陈龙道:“师傅,此物以蒸汽驱动,通过传动,驱动马车行走,的确别出一格。” 徐光启面上有些苦思,说道:“先前,卫王曾经提及,蒸汽顶着锅盖而起,热气之中有着不小的伟力,如果将这股力量利用起来,就可以驱驰马车,只是此物需在铁轨上行走,才能通达南北。” 陈龙这会儿又拿起一份图纸,端详片刻,说道:“此物乃是火铳,只是铳弹削成尖圆之状,似乎更有杀伤力一些。” 徐光启点了点头,说道:“此物倒不太难造,只是稍加改进制艺,即可制出成品。” 说着,徐光启又拿起几案上那架红夷大炮的图纸,说道:“此炮乃为滑膛以之可以增加射程,倒是让人大出意料。” 相比蒸汽机的机械结构比较复杂,火炮技术要简单许多,再加上此界军事火器技术走在历史发展前列,徐光启更是此道行家,故而能够造出来。 徐光启容色微顿,剑眉之下,目中现出思索之色。 就在师徒两人叙话之时,却见一个身形稍高的仆人,举步进入厅堂之中,说道:“徐大人,王爷来了。” 而就在说话的功夫,但见贾珩在锦衣府将校的扈从下,举步迈入厅堂之中。 “下官见过卫王。”徐光启说话之间,起得身来,向着贾珩行了一礼,低声说道。 而徐光启的弟子,同样近前向徐光启行礼。 贾珩说话之间,近前,双手搀扶过徐光启,低声说道:“徐先生无需多礼。” 然后,贾珩近得书案之前落座,问道:“徐先生这几天看的这些图纸,研究的怎么样” 徐光启道:“这蒸汽机,还有一二不解之处,而这火炮、火铳、轰天雷等物,我已知其原理大略。” 贾珩笑了笑,赞扬道:“徐先生学究天人,蒸汽机之本原,定能察其纹理。” 相比第二次工业革命的电磁感应,蒸汽机的活塞运动原理要简单许多了,更多还是机械传动装置。 徐光启感慨道:“卫王当真是奇思妙想,竟能想出这般多的器具。” 如果一张图纸还能解释,但如今这么多张图纸,只能道一声天纵奇才。 贾珩笑了笑,倒也不以为意,说道:“徐先生,你也看看我所言之铁舰地图。” 徐光启拿起书案上的一幅图纸,说道:“如以铁船依仗浮力行之于水上,倒也不是难事,只是想要行动,还真需要这蒸汽机不可。” 贾珩点了点头,道:“徐先生真是当世大才,可谓一语中的,所以这蒸汽机才是关键,如有此物在,以之驱动马车,不知能够节省多少人力。” 徐光启说道:“卫王所言甚是。” 贾珩凝眸看向徐光启,道:“徐先生,这几天,我会汇合军器监,共商此物的打造之法。” 徐光启点了点头。 第一千六百六十九章 卫王有大功于社稷,当黄袍加身,荣登大宝! 神京城,国子监 贾珩将蒸汽机的事情与徐光启料定下来,而后又提及热气球,此物如果和望远镜一同使用,可以用于军事侦察,甚至有望开启军事革命。 听贾珩叙说热气球的使用方式,徐光启面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如是按卫王所言,以孔明灯热气上天,再行载人,需要孔明灯十分结实才行,否则难以载人。” 贾珩点了点头,眸光湛然有神,叙说道:“先行试验之时,可以将狗和鸡放至孔明灯之下,等到合适之时,孔明灯就可飘飞至远处。” 徐光启面上若有所思,道:“待这段时间,我和军器监的徐监正好生商量一下,试一试这孔明灯。” 贾珩道:“这几天,国子监的校舍已然监造而毕,对外就可挂牌招生,徐先生,等过几天,工部的堂官调整,徐先生可暂领工部侍郎衔,便于调用工部辖下诸匠师。” 现在,这等任命都是他一句话的事,这就是辅政(摄政),与先前单纯的亲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徐光启默然片刻,说道:“卫王,我一个刚刚出仕的官员,如此暂领工部侍郎衔,是否有违常制” 贾珩道:“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徐先生乃是当世大才,精通工匠制艺,如能攻克蒸汽机监造之艺,来日纵为工部尚书,乃至内阁阁臣,又何足道哉” 徐光启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为之倏然一震,心底自是涌起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颤声道:“卫王言重了,老夫何德何能,直入阁部” 贾珩默然片刻,道:“徐先生,这蒸汽机对我大汉无比重要,徐先生当尽心竭力,务必要造出蒸汽机才是。” 徐光启整容敛色,面上现出义正言辞,朗声道:“卫王放心,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又与徐光启叙了一会儿话,然后,两人这才离了国子监。 说话之间,贾珩来到轩敞无比的街道上,看向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房舍,炊烟袅袅,人流熙熙。 贾珩手中挽着胯下马匹的一根缰绳,驱驰着胯下枣红色鬃毛的骏马,向着宁荣街快步行去。 此刻,正值乾德元年的大年初一,青石铺就的街道上颇见几许喧闹之意,而两侧房屋上积雪刚刚融化,雪水沿着屋檐的青砖黛瓦向下流淌不停。 两侧的商铺之中,可见人来人往,一派热烈喧闹之景。 神京城,宁国府—— 宁国府门前蹲着的两座巨大石狮子两侧,都是鞭炮的碎屑和硫磺气息味道,宁国府的仆人垂手侍立。 四四方方的庭院当中,传来戏班子的“咿咿呀呀”之声,一派喜庆洋洋之景。 今日是正月初一,宁荣两府更多是热闹、玩乐。 秦可卿在尤氏、尤二姐、尤三姐的陪同下,在天香楼之下看戏。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绫罗绸缎衣衫的嬷嬷,快步进入厅堂之中,说道:“王妃,王爷来了。” 秦可卿翠丽如黛的柳眉挑了挑,熠熠而闪的清眸当中,不由现出一抹欣喜,道:“这大过年的,可算是忙完了。” 说话之间,但见那蟒服青年沿着一条红漆绿栏、曲折回环的回廊,昂首阔步,进入厅堂。 秦可卿循声而望,语气中带着几许欣喜地唤了一声,道:“夫君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近得前来,笑着打趣说道:“可卿,这会儿正在看戏呢。” 说话之间,落座在一张红漆雕木的梨花木椅子上,这会儿,尤三姐端上一个青花瓷茶盅,绮丽如霞的脸蛋儿上分明笑意莹莹,说道:“王爷,还请喝茶。” 贾珩伸手接过尤三姐的青花瓷茶盅,轻轻呷了一口,放在一旁的漆木茶几上,然后,面带笑意地看向容貌艳丽,一如芙蓉花的尤三姐,问道:“三姐儿,今个儿唱的是哪一出” 尤三姐那香肌玉颜酡红如醺,眸光闪烁地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这不是一家人凑在一起热闹热闹。” “不过这人到得终归不齐,都在后院养胎安胎呢。”尤三姐柳眉弯弯如黛,眸光温煦,低声道。 尤氏道:“这个天,天寒地冻的,她们又都刚刚怀上,不宜外出,省得受了什么伤才好。” 不说其他,就是地上结冰路滑,但凡一个趔趄,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秦可卿轻笑了下,柔声道:“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也都唤过来,人多也更热闹一些。” 这会儿,一个丫鬟迎了一声是,然后去将人唤将过来。 过了一会儿,探春、湘云、宝琴和迎春、惜春都从后院过来,一时间,莺莺燕燕,香气馥郁。 秦可卿笑了笑,问道:“你们都在后院做什么呢” 湘云娇憨、明媚不减分毫的苹果圆脸两侧氤氲浮起两朵红晕,道:“秦姐姐,我刚刚在蘅芜苑和宝姐姐说话呢。” 说着,湘云近前而坐,拉过秦可卿的纤纤素手,说道:“秦姐姐,想我了没有” 秦可卿握住小胖妞那绵软如蚕的小手,笑道:“这可天天想着呢,你都不过来在这儿玩。”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坐着的贾芙,唤了一声,说道:“云姨。” 湘云捏了捏小丫头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打趣道:“芙儿,叫姐姐,叫姨都让人叫老了。” 贾芙嘟了嘟嘴,不情不愿唤道:“云姐姐。” 尤三姐笑道:“这辈分都乱了。” 秦可卿凝眸看向探春,问道:“三丫头,你宝姐姐和林姐姐那边儿是怎么样” 探春眉眼灵动,声音娇俏,说道:“这会儿正在养胎呢。” 秦可卿点了点头,转而又道:“今天倒是没有见甄家妹妹。” 探春抿了抿粉润唇瓣,说道:“她们两个进宫去了,说是去见她们的大姐。” 秦可卿点了点头,秀美玉面之上,就是若有所思。 坊间的一些传闻,她也隐隐听到一些,那位甄氏所生之子,按着外面的说法,好像是夫君的子嗣。 旋即,一个嬷嬷快步而来,向着几人叙话说道:“王爷,王妃,西府的老太太来了。” 说话之间,贾母在邢夫人和王夫人的搀扶之下,从外间浩浩荡荡前来,薛姨妈和平儿则是跟随左右,身后则是一众丫鬟和婆子。 贾珩和秦可卿起得身来,相迎而去,朝着贾母行礼说道:“见过老太太。” 贾母笑了笑,打量了一眼贾珩,问道:“珩哥儿,这是上朝回来了。” 此刻,贾母两道灰白眉头之下,苍老眼眸看着眼前的蟒服青年,心头可谓感慨不胜。 如今的珩哥儿,已经成为辅政王,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朝堂上的事情,一言可决。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老太太,政老爷呢” 贾母面上笑意慈祥,说道:“他和几个原来的同僚不知在哪座酒楼吃酒呢,宝玉也过去相陪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宝玉如今年岁也不小了,是该知事了。” 嗯,其实是宝玉隐隐听到黛玉有了身孕以后,心思郁郁烦闷,也就出了家门,随着贾政出外应酬去了。 贾母笑了笑,说道:“珩哥儿,宝玉他老子非要放至地方担任学政,就不能在京中六部为官吗离家近一些,也能有个照应。” 先前,贾珩在给贾政的规划当中,就是先在地方上担任学政,而后再调至中枢。 贾珩默然片刻,道:“二老爷现在为六部侍郎,如今一来,六部又没有合适职位,二来,在地方上担任三年学政,再回京之后,履历也能更扎实一些,到时候在礼部担任侍郎,也就顺理成章了。” 如是在地方担任过学政,再改任一部侍郎,任人唯亲的嫌疑就要弱一些。 贾母点了点头,说道:“子钰这么安排,倒也妥当。” 这边儿,王夫人眉头挑了挑,凝视向那蟒服青年,心头暗道,还算你尽心,大丫头真是没有白给你生儿育女。 贾珩想了想,又叙道:“老爷年岁也不小了,将来可在京中为官,如果来日时机合适,再以六部尚书致仕,那时候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贾母闻言,脸上的笑意更为慈祥和繁盛了一些,说道:“珩哥儿是个虑事周详的。” 珩哥儿虽说风流好色了一些,但对族中之人倒是没得说。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王夫人,正好对上一双闪烁着亮光的死鱼眼,显然正陶醉在尚书家诰命夫人的幻想中。 贾母那张沟壑丛生的面容上满是慈祥笑意,说道:“珩哥儿,我瞧着宝玉也中了秀才,是不是也能为他谋个一官半职的 贾珩皱了皱眉,道:“老太太,秀才功名,朝堂上似乎也没有合适的官职,今年待三月之时,朝廷将会举行恩科,不过此乃春闱之试,参考之人乃是举子,如果想要等到再考,应在今年的乡试了。” 恩科主要还是针对新科举子的福利,对秀才功名的乡试要在九月份儿举行。 原本在建兴元年考中的三百进士,刚刚在京中拜了座师,前往吏部候缺儿,现在又要再次考出三百进士。 不过,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妨碍,因为李瓒和许庐的逆案,导致都察院出现不少空缺儿,此外,刚刚平定的辽东和叛乱过后的四川,也亟需大批官员补充至府县。 贾母忽而开口说道:“珩哥儿,不是可以先让宝玉进入国子监,成了监生以后,就能参加科举” 贾珩闻言,并未回答,心头反而诧异莫名,问道:“老太太,这是谁的主意” 这的确是一条捷径,可以绕开非举子不能参加春闱的制度。 贾母笑道:“宝玉他娘先前这么说,就可如此而行。”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王夫人,目光见着古怪之色,说道:“二太太,宝玉的学问未到科举进士的门槛,以此法而进仕途,未必能够考过全国出类拔萃的士子。” 这王夫人不会异想天开,想要他帮着宝玉科举舞弊,考中进士吧。 当真是,痴人说梦。 王夫人说道:“珩哥儿,我想着让宝玉先试试,纵然没有考中,下次也有了经验。” 大丫头给他生了大胖小子,宝玉中个进士,将来当个官,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贾母笑了笑,说道:“珩哥儿,这就是让宝玉他试试,万一能成呢,再说纵然不成,监生也能做官儿,宝玉他老子不是也没有中得进士。” 贾珩点了点头,倒并没有反对贾母所言。 以宝玉的资质,想要中进士的可能性倒不大,不过,可以让宝玉去试试。 秦可卿雍美玉容上笑意繁盛,说道:“夫君,天色不早了,该用着午饭了。”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绫罗绸缎的嬷嬷,从月亮门洞儿过来,进入厅堂,说道:“王爷,京营的将校说是要求见王爷。” 贾珩说道:“可卿,你陪着老太太叙话,我这边厢去去就来。” “夫君去吧。”秦可卿笑道。 贾珩点了点头,在众人的瞩目下,出了厅堂。 大年初一,京营过来拜年的人已经来了。 当年,他还只是国公和郡王之爵时,担心引人瞩目,他倒是嘱托过京营将校,不可成群结队至宁国府拜访。 如今,他已为辅政王,朝堂之上大权独揽,再也没有先前的顾忌。 而此刻不仅是宁国府门庭若市,林如海所在的林宅同样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林如海这位辅政王的岳丈,待人亲和。 这边厢,贾珩穿过青砖黛瓦的月亮门洞,来到前院,此刻,轩敞无比的花厅之中人头攒动,黑压压站立了一片人,正是京营一众武将将校。 “末将见过卫王。”京营将校纷纷开口说道。 贾珩道:“诸位将军无需多礼。” “谢卫王。” 而后,在场京营武将皆是起得身来,将一双双或仰慕、或敬畏的目光投至那蟒服青年身上。 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高几之畔的太师椅上,问道:“诸位,今日是新年,京营将校士卒可是吃到了饺子” 宋源笑着说道:“回王爷,军需后勤已经给军中兄弟准备了热腾腾的饺子,营中的兄弟,都已经吃上了。” 贾珩默然片刻,道:“等过了年,军器监会研制一批新的火铳,果勇营方面抽调一批精锐士卒,先行试用火铳。” 最新研制的火铳,其实已经有些类似于后世的步枪,一旦列装全军,完全可以显着提升军队的战力。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将校,低声说道:“后厨准备酒宴,诸位一同喝酒用饭。” 在场众将纷纷称是。 这时,蔡权问道:“王爷,准噶尔在西北肆虐,骚扰我大汉边境,不知我大军什么时候前往西北,扫灭准噶尔收复汉唐故地”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灼灼而视,道:“我大汉先休养生息两年,这几年朝廷连年用兵,不说钱粮消耗庞巨,就说将校士卒,不少都生出厌战之心,此战再缓缓。” 蔡权面色端肃,相请道:“王爷,现在军中将校,人心思战,人人渴望建立功勋。” 贾珩低声道:“等两年之后,朝廷京营兵马养精蓄锐,到时候剑指西域,弹指可定。” 蔡权闻听此言,拱手应是。 贾珩整容敛色,目光咄咄而闪,道:“诸位,先不说这些,先行饮宴畅饮。” 随着火器的应用,以后对军将的个人武勇要求就要降低许多,反而对战略战术的军事素养要求要相应提升许多。 就在这时,一个仆人从外间进来,开口说道:“王爷,酒菜已经准备好了。” 贾珩道:“诸位,先行用酒菜,边喝边谈。” 待众将觥筹交错,酒酣耳热,整个厅堂吵吵闹闹。 也不知道哪个将校,当先开口说道:“要我说,这天下也该换个人坐坐了。” 范仪就在不远处,手里正自拿着一个酒盅,低头抿了一口,眸光灼灼地看向正在推杯换盏的京营将校。 “是啊,王爷这些年为天下苍生立下不少功劳,君临天下,名正言顺。”也不知是谁接过话头儿,高声说道。 而宁国府厅堂之中,一众将校原本正在推杯换盏地喝酒,这时,放下手里的酒盅,面上惊疑不定。 蔡权笑了笑,道:“我瞧着也是,卫王有大功于社稷,当黄袍加身,荣登大宝!” 见蔡权开口,原本沉默观望的将校,也都纷纷开口道:“当黄袍加身,荣登大宝!” 这会儿,贾珩皱了皱眉,朗声道:“诸位,如是不胜酒力,可先至后堂歇息,不可妄言。” 在场诸将校闻言,心头一惊,鸦雀无声。 或者说,一时间摸不清贾珩的心思。 而不远处的范仪,闻听此言,眉头皱了皱,旋即舒展开来。 只怕卫王认为时机不大成熟。 宋源岔开话题,道:“诸位,正值新春,不提国事,皆好生饮酒,不醉不归。” 众将闻言,重又觥筹交错,吆五喝六起来。 似乎方才的喧闹,从未出现过。 但在场的京营将校心头却多是心思各异。 …… …… 第一千六百七十章 这都是圣明煌煌之象…… …… 神京城,宁国府 前厅之内,可见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声响起。 贾珩与京营一众将校在厅堂之中畅快饮宴,方才的插曲似乎仅仅只是一个小小插曲。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原本喧闹无比的京营将校,也在家将和仆人的搀扶下,陆陆续续出得厅堂。 宾客皆散,贾珩让人唤上范仪,前往书房,两人分宾主落座。 仆人送上香茗,然后转身离开。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紧紧凝视着范仪,问道:“范先生,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范仪整容敛色,起得身来,拱手道:“王爷,如今时机千载难逢,京营上下对卫王敬仰感佩之情,如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正是登高一呼,顺应天命的时候,如是拖延久了,人心易变。”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千载难逢的时机如今新帝刚刚登基,朝局平稳,况我威望未隆,贸然行事,只怕会为众矢之的。” 范仪闻听此言,朗声说道:“卫王所虑,倒也不无道理。” 贾珩剑眉挑了挑,凝眸看向范仪,说道:“今日就先这样,以后万万不可再贸然行事。” 范仪拱手应了一声是,再不多说其他。 贾珩默然片刻,道:“如今不仅是朝堂,还有诸省督抚和江南的士绅,彼等仍是心向汉室。” 范仪道:“王爷所言甚是。” 贾珩与范仪说了一会儿话,没有多说其他,然后向着后宅而去,刚刚来到廊檐之上,迎面正好看见陈潇。 陈潇好奇问道:“刚才,京营将校在厅堂里做什么” 贾珩面上现出幽深玄妙之色,说道:“劝进。” 陈潇翠丽如黛的修眉蹙了蹙,明眸粲然如虹,问道:“可是范仪谋划的” 贾珩凝眸看向陈潇,低声道:“差不多吧。” 陈潇点了点头,低声道:“别哪天你醒来,这些将校已经拥立你为皇帝。” 贾珩摇了摇头,说道:“现在时机不太成熟,天下势必群起反对。” 陈潇道:“先前京营将校鼓噪齐进,倒也是试探,试探你的心思,同时也是试探京营将校。” 贾珩点了点头。 这不仅是试探他的心思,同样也是试探京营诸将校的心思。 从方才的表现来看,京营将校基本没有什么问题。 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是辅政王,拿到了四个二和一张大王。 贾珩面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潇潇,你我前往后宅叙话。” 陈潇“嗯”地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随着贾珩向着厅堂而去。 此刻,天香楼的戏班子正在咿咿呀呀唱得不停,贾母正在秦可卿、尤氏、尤二姐、尤三姐的相陪下,笑呵呵地看着戏。 周围除却邢夫人和王夫人在梨花木椅子上落座外,还有湘云、宝琴、探春、迎春等一众姑娘。 此外,邢岫烟抱着贾茉也来凑着热闹,正在和贾芙两人吃着糖人,脸上满是繁盛的笑意。 至于妙玉,尚不在此处。 众人说话之间,依次落座下来,那一张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酡红如醺,犹似富士苹果,彤彤如火。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快步行至近前,道:“王妃,卫王来了。” 众人循声而望,但见那蟒服青年身形挺拔、英武,脸上神色不一。 湘云那张苹果圆脸上满是欣喜之色,柔声道:“珩哥哥,你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迎着几人的目光注视,点了点头,说道:“嗯,回来了。” 说话之间,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 这会儿,一个丫鬟奉上一盏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秦可卿翠丽如黛的柳眉下,那莹润剔透的晶然美眸中见着关切之色,问道:“夫君,外间的事都料定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道:“倒也没有什么事儿了。” 众人落座下来,开始叙话起来。 贾母问道:“珩哥儿,京中局势都平稳了吧。” 贾珩道:“一切平稳,老太太这几天也能看到才是,京中已无动荡。” 贾母感慨说道:“珩哥儿,过去一年,倒是生了不少的事儿,让人眼花缭乱的,老婆子是愈发看不清了。” 她瞧着这珩哥儿是愈发权势了得。 贾珩点了点头,神色郑重道:“老太太,不管如何,宁荣两府,富贵长存。” 贾母笑了笑,眸光闪烁了下,温声说道:“有珩哥儿这个掌舵的,我也就放心了。” 这一府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落在了珩哥儿身上,听鸳鸯说,这两天凤丫头似乎都怀了珩哥儿的孩子,如果再加上稻香村里的兰哥儿她娘…… 这府上,但凡有点儿姿色的,都落在珩哥儿手里了。 贾珩端起青花瓷的茶盅,低头轻轻抿了一口,道:“老太太在这儿看着戏,我去看看薛妹妹和林妹妹。” 贾母道:“珩哥儿,你去吧。” 贾珩说完,也不多做盘桓,起得身来,向着后宅而去。 大观园,蘅芜苑 宝钗这边厢,已经大着肚子,背后放着一个靠枕,静静躺在床榻上,丰腴香软的身上,正自盖着一双刺绣着芙蓉花瓣的锦被,而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两侧红霞密布。 莺儿端上一只青花瓷的玉碗,碗里盛满银耳莲子羹,正自热气腾腾,冒着食物香气。 “姑娘,喝粥。” 宝钗明眸静静看着那粥碗,忽而觉得一阵反胃,呕吐不停,紧接着就是咳嗽不停。 莺儿连忙将手中的稀粥放将下来,道:“姑娘,你没事儿吧” 说着,拿起一方粉红刺绣绿荷的帕子,凑到近前,递将过去,就是给宝钗擦了擦沾着稀粥的唇瓣。 就在这时,朱红梁柱的廊檐下,顿时传来嬷嬷的欣喜声音,朗声道:“王爷,你来了。” 贾珩绕过一架山河锦绣的屏风,立身屏风之前,看向那躺在床榻上的丽人,心神涌起一股安宁之感。 “王爷。”宝钗那张香肌冰肤的玉颜笑意浅浅,轻轻唤了一声,低声说道。 贾珩伸手一下子拉过丽人绵软、白皙的藕臂,眸光莹莹如水,关切问道:“薛妹妹,孕吐这般厉害吗” 宝钗道:“太医说,这两个月就是这样。” 贾珩拉过宝钗的纤纤素手,低声道:“薛妹妹,我听听胎动。” “才两个月,还没有胎动呢。”宝钗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不由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羞意,娇怯说道。 贾珩拉过宝钗的纤纤素手,道:“林妹妹呢这几天过来了吗” 宝钗翠羽如黛的修眉之下,美眸柔润如水,道:“林妹妹那边儿也怀了孩子,这几天没有过来。” 贾珩道:“等会儿,我去看看她。” 然后,拉过宝钗的绵软、白皙的小手,温声说道:“薛妹妹。” 而就在这时,外间一个丫鬟说道:“薛大爷,你怎么来了” 此刻,廊檐之下,薛蟠那张饼状大脸上,瞪大了铜铃的眼眸,道:“我看看我妹妹和外甥,怎么不能来” 贾珩剑眉之下,眸光深深,对宝钗道:“你兄长这几天过来的勤吗” 宝钗那张恍若梨花洁白莹莹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羞怯,低声道:“兄长这几天来的倒是挺勤的。”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我这就去看看。” 说话之间,贾珩出了暖阁,来到厅堂之中,凝眸看向薛蟠,低声说道:“文龙。” 薛蟠正抬脚向着屋内快步行去,抬眸之间,看到那蟒服青年,心头不由莫名一喜,说道:“妹夫,你也在这儿” 嗯,自从得闻宝钗怀有身孕之后,薛蟠就开始改口起来。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妹妹正在养胎,需要静养,不要吵吵闹闹的。” 薛蟠闻听此言,悻悻然地笑了笑,然后在厅内落座,说道:“妹夫今天怎么这么得闲” 贾珩也顺势一下子落座下来,说道:“过年了,就过来看看。” 说着,凝眸看向薛蟠,问道:“家中生意怎么样” 薛蟠浓眉之下,目光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温声道:“妹夫,现在生意不好做了,海贸生意都被南方那些大商贾还有豪强大族给垄断了,我们薛家既要管着内务府的皇商生意,又要在海贸上做生意,难免力有未逮。” 贾珩笑了笑,说道:“天下的钱,也不能都让一家人赚了,现在情况就差不多了,贪多嚼不烂。” 薛蟠脸上不由现出担忧之色,说道:“妹夫不知道,现在家里人口多,各项开销也大,这生意不做也是不行。”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好做着,万万不可仗势欺人。” “妹夫说笑了,我这哪敢啊”薛蟠笑了笑,说道:“妹夫,如今工部方面整修官道,上次见过二叔,他已经承接了部分工部的官道,我在说我也接这种活计,好好做上这一笔生意” 贾珩道:“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官道整修关乎国策,断断不可用材料以次充好,以免败坏了名声。” 薛蟠两只铜铃大的眸子咄咄而闪,胸脯拍的震天响,说道:“妹夫,你就放心吧。” 贾珩道:“一切仍要按招标投标流程而来。” 薛蟠点了点头,旋即,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端起一只茶盅,目光注视着薛蟠,说道:“文龙,我还要和薛妹妹说几句话。” 薛蟠笑了笑,温声道:“妹夫,你和薛妹妹叙话,我先过去了。” 贾珩一直目送薛蟠离去,然后起得身来,向着暖阁转身而去。 “兄长他走了”宝钗翠羽如黛的修眉之下,美眸柔润微微,柔声唤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回去了,也没有什么事儿,估计就是想看看你,我想着他别吓到了肚子里的孩子。” 宝钗翠羽黛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嗔恼地白了一眼那蟒服青年,轻声说道:“兄长哪有那般凶”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宝钗的肩头,低声道:“好了,你这有了孩子以后,还当静养才是。” 宝钗轻轻“嗯”了一声,脸蛋儿酡红如醺,明眸柔润微微,将螓首依偎在那蟒服青年的怀里,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现出一抹红晕。 感受这片刻的甜蜜,心头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安宁。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月时间过去。 乾德十条新政的具体施策,在整个神京城内迅速扩散,已是引起朝野群臣的议论纷纷。 不过,贾珩的新政十条,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因为不管是哪一条都无可指摘。 比如广开言路,虚心纳谏,这都是圣明煌煌之象。 然而,江南之地却因为贾珩的新政议论纷纷,虽然新政十条并未提及一字江南,但江南士绅却从中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金陵城,沈府—— 沈邡身穿一袭蜀锦的家居常服,靠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里拿着一份邸报,垂眸而视。 下首落座的主簿傅敬本,快步而来,凝眸看向沈邡,低声说道:“沈部堂,这卫王所行新政,有何门道” 沈邡放下手中正在观阅的邸报,冷声道:“科教兴国就不知与圣人孔孟之学孰高孰下” 傅敬本闻听此言,目中现出一抹诧异之色,沉声道:“部堂的意思是” 沈邡默然片刻,道:“卫王视奇技淫巧为治国重器,如今又提科教兴国,而不提礼教,悖逆圣贤之道远矣。” 傅敬本闻听此言,面上若有所思,倏而眼前一亮。 沈邡眉头挑了挑,目中现出一抹冷厉之色,道:“让人在江南宣扬卫王轻名教,重匠工,自有江南士林对其口诛笔伐。” 傅敬本赞了一声,说道:“东翁此策,借刀杀人,实在妙不可言。” 白思行在一旁接话说道:“如果卫王对江南士林抨击打压,势必为江南士林仇视。” 沈邡手捻颌下几缕胡须,道:“卫王其人狡诈多端,或许另会应对之策,也不可大意。” 傅敬本眸光深深,朗声道:“那东翁,我这就派人在江南传扬此事。” 沈邡说话之间,也不多言,离了厅堂,来到后宅。 刚刚穿过青砖黛瓦的月亮门洞,进入厅堂,迎面看到一个身穿素色裙裳的丽人,正是小郑氏。 小郑氏行至近前,那张温柔可人的脸蛋儿酡红生晕,柔声道:“兄长,我煮了一些银耳莲子羹,你过来吃一些吧。” 沈邡两道黛青粗眉之下的苍老目光对上小郑氏那双柔润莹莹的目光,心神当中不由涌起几许慌乱。 这么多年过去,沈邡再是风骨俨然,作风正派,也抵挡不住身边儿的美人计诱惑。 沈邡点了点头,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厅堂,然后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落座下来。 小郑氏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行至近前,声音轻柔几许,说道:“我这已经加了糖,兄长可以尝一盅。” 沈邡端过一只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面上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小郑氏道:“兄长,我听说那卫王如今已经做到了辅政王。” 想着当初能够为自家丈夫报仇,但何曾想那贾珩,从永宁伯一直晋爵至卫王,现在更成了权倾朝野的辅政王。 沈邡冷声说道:“所谓高处不胜寒,卫王如今位极人臣,却贪心不足,这就福祸无门,唯人自招。” 而随着沈邡在整个金陵的散播,金陵国子监以及都察院的清流,开始纷纷鼓噪起来。 首先是江南士林在质问,科教乃为何物,这在之后,江南士子争相串联,对此议论纷纷。 先前,朝野上就有传言,卫王想要推崇墨家之术,重用浊流,而远清流。 但另一方面,又有人为卫王说话,卫王只是用匠师而行实务,并未有动摇孔孟圣贤之学的意思。 …… …… 神京,两江总督衙门—— 今日是新任两江总督李守中到任的日子,此刻,总督衙门门前立身着小吏和大批差役兵丁,此外还有两江官员,以及一些闻讯而来的江南士绅。 “来了,来了。” 这时,一个面颊黢黑,身形高大的差役忽而高声说道,旋即,原本翘首而望的江南诸官员人群当中,顿时引起一阵喧闹。 不多之时,就见官道尽头,八人抬着一顶蓝色青泥轿子,周围都是护卫,伴随着师爷的声音,可见那轿子落将下来,掀开的一方垂挂的车帘,起身一个面容儒雅,身形挺拔的老者。 不是旁人,正是李守中。 李守中一袭仙鹤补子的官服,头戴一顶黑色乌纱帽,随着官位渐高,虽是相貌清颧,但愈见威严、深凝的气度。 “下官见过制台大人。”在衙门门口前相迎的诸员吏,纷纷行礼说道。 李守中两道蚕眉下的目光,逡巡过下方一众员吏,双手虚扶着拜见的众人,说道:“诸位请起。” 一众吏员佐僚,远远见得此幕,连忙道了一声谢,纷纷起来。 李守中面上现出威严而不失亲和的笑意,低声道:“诸位,此地非讲话之所,皆至总督衙门叙话。” 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新任两江总督李守中几乎如众星捧月般进入衙堂之中,来到一张漆木条案之后落座下来。 李守中浓眉之下,明眸眸光咄咄而闪,道:“诸位,本督至金陵督抚两江,未知朝廷新政在两江推广如何” 在场官吏闻言,面面相觑,有些拿捏不住李守中的意图。 这时,江苏巡抚章永川面色凛肃,拱手道:“制台大人,江西和江苏两地,新政推广卓有成效,自新政施行以来,两江百姓欢呼雀跃,皆心向新政。” 李守中沉声道:“前日,中枢行文地方,朝廷将会派出御史前来,查阅新政在两江施行成效。” 章永川闻听此言,也不多说其他,拱手应是。 心头暗暗叹了一口气,这两江总督的位置本来应该是他的。 第一千六百七十一章 贾珩:大道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 金陵,两江总督衙门 李守中一袭绯红色蜀锦官袍,正自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眸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官吏,下方有江苏巡抚章永川,江苏布政使张翰文,按察使严士用,以及藩司参政匡可梁。 江西方面的官员,也有巡抚戚观,江西按察使潘世守等赫然在座。 在场官员皆是身穿绯袍,腰系玉带,面上皆是挂着热切、繁盛的笑意。 李守中道:“诸位,近年以来,两江之地,推行新政可谓不瘟不火,虽为朝廷解送粮秣岁增八百万石,但地方侵占粮田之事,仍然时有发生,本官在安徽为官之时,听说去年苏州方面甚至发生了官绅打死了商户,夺其粮田和妻女,可谓骇人听闻,令人发指。” 新政虽然已经推行了三四年,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地方士绅的守旧力量依然十分庞大。 说着,李守中凝眸看向一旁拱手而立的章永川,问道:“章巡抚,此事发生在你治下,你可曾听到风声” 章永川面色倏变,连忙起得身来,道:“制台大人容禀,此事实在另有隐情。” 李守中眉头皱了皱,眸光咄咄而闪,问道:“如何另有隐情” 章永川转眸看了一眼周围的场景,说道:“制台大人,可否在宴后再与制台大人细言。” 旋即,章永川脸上笑意繁盛无比,道:“制台大人,下官准备了酒菜,为制台大人接风洗尘。” 江西巡抚戚观说道:“制台大人,先行用过酒菜。” 李守中见此,目光闪烁了闪,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与章永川和戚观等众官员至后堂饮宴。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厅堂之中的气氛渐渐喧闹、热烈。 待至宴席散去,李守中方唤过章永川至厅堂之中,目光盯着章永川,说道:“章抚台,有话不妨直言。” 章永川压低了声音,说道:“制台大人有所不知,苏州案子的幕后主使,乃是吴王府所为。” 李守中讶异了下,问道:“吴王” 吴王是太宗十二子一脉,当初年岁尚幼,封在吴中,而经过几代繁衍,在苏州之地子嗣颇多,家资富饶。 李守中皱了皱眉头,眸光现出思索之色,疑惑道:“吴王吴王平常未闻有这等斑斑恶迹,如何闹出这等侵占粮田的恶事来” 章永川叙道:“是吴王四子,其看中了那家商贾的娘子,再加上这二年,朝廷新政催问日急,吴王府的田地清丈,每年损失不少进项,而吴王府向来奢侈无度,挥霍甚多。” 李守中道:“章大人为江苏巡抚,治下竟有这等事,作为监临之官,为何不向朝廷上疏严参” 章永川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为难之色,道:“下官先前向朝廷递送过参劾奏疏,但朝廷去岁至今年,大事一桩挨着一桩,下官所上弹劾之奏疏已经石沉大海。” 李守中闻听此言,眉头紧锁,道:“那章巡抚继续向朝廷上疏,直到弹劾出结果。” 章永川:“……” 他为何要持续弹劾对他有什么好处 “或者你我二人联名弹劾。”李守中看了一眼章永川脸上的神色,心头冷笑涟涟。 李守中毕竟也当了几年的巡抚,与章永川交谈之下,自然知道章永川的意图。 这是想把他当枪使。 章永川心头暗道可惜,说道:“那就依制台大人之意。” 待让人送章永川离去,李守中又命人唤来江西巡抚戚观,至后堂叙话。 相比章永川的圆滑世故,心头藏着各种小心思,江西巡抚戚观明显要老实本分许多。 “下官见过大人。”戚观面色一肃,近前,开口道。 李守中连忙起身,伸手搀扶,说道:“戚大人,无需多礼。” 戚观出言道了一声谢,然后凝眸看向李守中,道:“未知制台大人相召,有何事相询” 李守中默然片刻,问道:“戚大人,江西对新政执行如何” 戚观道:“制台,江西方面对新政执行可谓不遗余力,百姓皆蒙新政之德,感念朝廷圣治,尤其摊丁入亩之策施行以后,每岁增加人口十余万。” 李守中手捻颌下胡须,两道浓眉之下,目中见着一抹思量之色,朗声说道:“新政施行也有几年,如能惠及江南百姓。” 戚观点了点头,叙道:“但是江西多产茶树,而朝廷于茶课多有重赋,如今朝廷于茶税是否能够蠲免,体谅矜恤江西百姓。” 李守中说道:“我会向朝廷上疏,集议此事。” 戚观面色一肃,沉声说道:“制台大人,江南官员对新政多有抵触,地方上颇多未落实之处,尤其江苏之地,富商巨贾以及藩王宗室,大肆圈占土地,而江苏巡抚不能辖制。” 李守中道:“我在安徽之地,也风闻过此事,提及江苏之地,在新政施行之时,多有不法之事。” 戚观凝眸看向李守中,朗声道:“那制台大人的意思是” 李守中沉声道:“静观其变,待搜集其全部罪证后,就可连根拔起。” 戚观点头应是。 这位制台大人对江南方面的官员,已生猜忌之心。 待李守中接见过两江的官员,已然是傍晚时分,天色昏沉,华灯初上。 李守中快步来到书房,就在一张雕花靠背的梨花木椅子落座下来。 主簿洪仲昌面色迟疑了一下,开口道:“东翁,两江官场对东翁前来履新,似乎并不怎么欢迎。” 李守中眉头紧皱,问道:“你是说章永川等人彼等原本想顺势接掌两江,但不想朝廷任命我督镇两江,心有不悦,倒也是正常中事。” 以往,李守中就曾在金陵寓居,深知两江官员的脾性,甚至在南京六部和江南官场都有不少旧友。 洪仲昌问道:“东翁,未知卫王那边儿调任东翁至两江为官,究竟有何用意” 李守中道:“江南之地,在崇平年间就因为新政推行一事,与朝廷中枢屡有对抗,当时卫王在江南转圜,新政方如期举行,而浙党全线退出朝野之后,江南士绅以为中枢无人发声,就有些蠢蠢欲动。” 代表江浙士绅集团的浙党势力退出朝野,在某种程度上让江南士人对朝廷的戒备、忌惮之心更为浓郁。 但因为这二年,朝廷局势犹如走马灯一样变幻,江南士人心头畏惧,倒也不敢发难。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苍老的仆人快步而来,近前,低声说道:“老爷,这是卫王递送的书信。” 李守中闻听此言,点了点头,说道:“拿过来,让本官看看。” 说话之间,李守中从那仆人手里拿过书信,垂眸阅览而毕,面容之上顿时现出思索之色。 “东翁,未知卫王有何训示”主簿洪仲昌目光深深,开口问道。 李守中眉头皱了皱,旋即,转而又舒展开来,说道:“江南之地,郝继儒等旧臣,攻讦中枢,造谣生事,卫王颇为震怒,让江南方面提防彼等使绊子。” 李守中也不多说其他,然后来到后宅厅堂落座下来。 如今,子钰在神京辅政,江南中人不满者众,他在南省也少不了敌视目光。 神京城,宁国府—— 乾德元年的上元佳节方过不久,喧闹、热烈的气氛渐渐远去,整个神京城尚在议论着乾德十条新政的具体内容。 而滞留神京的举子以及陆陆续续从地方赶赴神京的各地举子,则是共同议论着乾德新政的具体内容。 而尤为让人瞩目的是,国子监之内重新建立而起的科院开始招生,这是由国子监司业徐光启主持修建的科院,据说要为朝廷培养医匠百工之才。 只是,孔孟圣贤之地,如何能让这等百工浊流玷辱 一时之间,京中科道言官和士林,议论纷纷,为此喧闹不停。 甚至传到了内阁首辅齐昆和其他阁臣耳中。 宫苑,文华殿 殿前斗拱飞椽的廊檐上,一个个内阁小吏神色匆匆,捧着书册,进进出出。 齐昆面容沉静如水,凝眸看向一旁的柳政,说道:“京中最近起谣言,卫王重墨师工匠之学,而轻儒学,未知是何缘故” 柳政轻轻摇了摇头,眸光闪烁了下,道:“卫王开恩科,按说应无轻视儒学之意,这谣言不知又是从何而来” 齐昆那张直鼻悬胆的方阔面容,不由现出一抹迟疑之色,道:“但是徐光启此人为国子监司业,又领工部侍郎衔,似乎当真是要将工部匠师之学,带至国子监,以传授监生。” 柳政闻听此言,凝眸看向齐昆,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元辅,徐光启其人也是两榜进士出身。” 齐昆道:“朝政刚刚平稳,如今又起得这股舆论,京中局势真是让人担忧不胜啊。” 柳政想了想,问道:“卫王此刻就在府中,要不要派人去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柳政入阁之后,将工具人属性贯彻到了极致,基本以贾珩的意志行事。 齐昆摆了摆手,说道:“大可不必。” 如果卫王当真倒行逆施,与天下读书人为敌,从此自绝于天下,倒也是一桩好事儿。 柳政闻听此言,两道浓眉之下,眸光闪烁地看向齐昆,道:“元辅,那都察院和翰林院方面,是否让人提防下,不可再滋事端。” 经过贾珩的不停血洗,都察院和翰林院人事几经变动,柳政也担心再次引起政潮。 齐昆道:“让人知会一声吧,只是此事……终究要看卫王是如何做想。” 如果当真是弃儒从墨,那么只怕不仅是都察院、翰林院、六科这等清贵衙门,如吏部尚书姚舆等人都要站出来反对。 就在这时,一个内阁小吏快步而来,禀告说道:“阁老,林阁老来了。” 说话之间,可见林如海身穿一袭青色斑斓士子长袍,云髻以一根木簪子绾起,从殿外快步而来,那张白净、儒雅的面容上,满是凝重之色。 齐昆迎将上去,唤道:“林阁老。” 林如海道:“元辅,先前,我已经知会翰林院,思研恩科考试的试题,只是最近京中似起了一阵舆论风波” 齐昆道:“林阁老,还是京中提及卫王重墨学工匠之学,而轻视圣贤之道,京中士林为此议论纷纷。” 林如海儒雅面容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方才卫王派人提议,今岁恩科之外,另设明算、明经、明工、明理诸科,同科取士,同时在进士科中,附加策论一卷,以选拔实务之才。” 齐昆闻听此言,心头一惊,问道:“卫王要改革科举之制” “并非改革,只是崇尚古人。”林如海道:“卫王之意,自隋唐之时,除进士之外,就有诸科待考,如今不过是综学唐宋之制,重新启用诸科,使科举之试更为周备详细。” 齐昆神情淡漠,蚕眉之下,眸光闪烁之时,也不知在想着什么,道:“如此一来,只怕京城风声愈急,争执之声更为嘈杂。” 原本现在的士林就担心卫王重墨家之学而轻儒教,不想,卫王更是在关乎大家切身利益上的科举之事上大动手脚。 林如海凝眸看向齐昆,道:“我正是有此担忧,这几天,邸报上就会登载科举之试的内容,以供考生提前准备应对。” 齐昆点了点头,面无表情,说道:“既然林阁老无碍,那就照此办理即可。” 林如海道:“元辅,山东方面,第一批前往关外的移民百姓已经出发,由地方官府派出差役、兵丁沿途护送,以防遇袭。” 齐昆想了想,说道:“关外移民实边,要谨防移民和本土百姓殴斗。” 林如海说道:“元辅放心,下官已经交代给出关的官吏,沿途护送,到了辽东之后,依族群、村寨划定居所,同时,拣选军卒护送,弹压不法。” 齐昆点了点头,温声道:“辽东之地,地广人稀,尤其冬日格外苦寒,我大汉百姓未曾经历过这等气候,只怕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才是。” 林如海说道:“元辅勿忧,户部方面已有相关考量,对前往关外开垦的百姓,每户给绵五十斤,羊毛十斤,用以帮助百姓在辽东立足。” 齐昆惊讶了下,说道:“每户五十斤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户部可能支应得了” 林如海沉声道:“朝廷大政方针,糜费再多也在所不惜,户部方面,因为青海、西北等地有不少羊毛进贡,府库堆积如山,倒不用担心物资供应不足,此外,攻灭辽东女真之后,同样有大批貂裘闲置于府库之中,可以视情况发放给山东等地百姓。” 值得一提的是,棉花此刻尚未引入中国,但贾珩已经派锦衣府卫通过海贸去寻找棉种。 齐昆说道:“头三年,辽东开垦的局势,仍是艰难了一些。” “万事开头难。”林如海感慨了一句,说道:“不过等一切步入正轨,也就是一片平原坦途。” 齐昆点了点头,并未再说其他。 …… …… 神京,宁国府,书房之中—— 贾珩与陈潇相对而坐,这会儿,丫鬟近得前来,奉送上一杯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问道:“锦衣府那边儿怎么说,有没有提及江南士绅最近在忙什么” “锦衣府那边儿的飞鸽传书说,郝家背后的是南省的那些宗室和国戚。”陈潇朗声道。 贾珩闻听此言,那张刚毅、沉静的脸上,顿时涌动起阵阵冷冽之色,道:“彼等,对我不满已久。” 江南的那些前朝国戚,肯定要寻机清理,否则等他将来更进一步之时,就可能联络了江南士绅,在江南之地燃起熊熊战火。 陈潇低声说道:“你可听到最近,京中出现一股舆论风潮。” 贾珩问道:“什么舆论风潮” 陈潇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道:“有人说你重视墨家等杂学,而轻视儒学,实在是近小人而远君子。” 贾珩点了点头,面上不由现出若有所思的神色,道:“这是已经出现学派纷争的苗头了。” 随着他扛起科教兴国的大旗,那么势必会引起原有既得利益集团的仇视。 这是儒墨两家的学派之争。 当然,他前期更多是采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在新学门徒还未彻底成形之前,不宜直接与庞大的旧官僚集团直接发生冲突。 而科学神教之立,同样是圣贤所言的格物致知之道。 陈潇低声说道:“要不要先避一避,今岁恩科即行扩充其他科目,京中士林势必会再起纷争。” 贾珩幽幽道:“或早或晚,都少不了这么一遭儿,大道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 陈潇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珩摆了摆手,目光咄咄而闪,说道:“静观其变,无需惊慌。” 陈潇提醒说道:“只是你要及早做好心理准备,我担心南北士人皆口诛笔伐,蛊惑世人,使你在天下读书人眼中失分。” 贾珩道:“让锦衣府和内卫的探事都机灵一些,我这次要看看,谁会借机生事。” 陈潇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吩咐下去。” 贾珩道:“你在府里等着,我这会儿就进宫。” 旋即,起得身来,而是向着宫苑快步而去。 …… …… 第一千六百七十二章 柳妃:几如金丝雀,困于樊笼中…… …… 宫苑,坤宁宫 正是早春时节,春寒料峭,刺骨的寒风吹动着宫殿的檐瓦,发出呜呜不停的响声,而殿外的回廊上,来来往往的内监、宫女都揣上了手。 殿中燃着地龙,可见殿中四方热气腾腾,氤氲而向四方散去。 宋皇后一袭朱红裙裳,云髻端美,落座在玻璃轩窗的暖阁西侧的软榻上,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蒙起彤彤红霞,颇见雍容美艳之态。 “娘娘,卫王来了。”这会儿,一个女官快步进入殿中,对着宋皇后轻声说道。 就在这时,宋皇后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酡红如醺,粉唇微启,温声道:“宣。”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身形挺拔、英武的蟒服青年,举步进入殿中。 “微臣见过娘娘。”贾珩默然片刻,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闪,低声说道。 宋皇后莹莹如水的美眸凝视着那蟒服青年,道:“卫王请起。” 然后,丽人挥过一只纤纤素手,屏退了四周侍奉的女官,上下打量了一眼那蟒服青年,问道:“今天怎么想着来看本宫” 贾珩道:“这不是上元佳节刚过,就来看看娘娘,娘娘这会儿做什么” 说话之间,行至近前,拉过宋皇后的纤纤素手。 宋皇后轻轻推开那蟒服青年的手,没好气说道:“本宫能做什么不过是陪着洛儿,看着烟花才是。” 贾珩说话之间,行至近前,落座在宋皇后之侧,拉过丽人的一只纤纤素手,道:“娘娘,何出此言” 宋皇后靡颜腻理的脸蛋儿密布着羞恼,说道:“本宫和洛儿娘俩儿,在宫中一个人过着上元节,见也见不到你。” 贾珩伸手拥过宋皇后的一侧香肩,然后,也不多说,凑到丽人那粉润微微的唇瓣上,噙将下来,攫取着丽人的香甜气息。 宋皇后“唔”了一声,眼睫微微垂将下来,两只纤纤素手轻轻揽过贾珩的脖子,享受着那蟒服青年的亲昵和凑近。 少顷,贾珩问道:“洛儿最近怎么样” 宋皇后道:“他最近都是挺好的。” 贾珩想了想,说道:“洛儿年岁也不小了,你我平常相处之时,也当避着他才是,不能再让他住坤宁宫了。” 孩子大了,如果看到他和甜妞亲热,只怕会三观崩塌。 宋皇后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让人在含元殿西边儿的景仁宫准备暖阁,以后,洛儿就到那里起居,最近都没有到坤宁宫这边儿的。”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好。” 说话之间,搂过宋皇后丰腴款款的腰肢,向着里厢帷幔四及的床榻而去。 也不知多久,宋皇后将丰腴柔软的娇躯依偎在贾珩怀里,声音酥俏刺骨,道:“最近京里怎么又起舆论风波了” 贾珩道:“你在宫里都听到了” 宋皇后轻哼一声,说道:“略微听到一些风声,最近朝局刚刚平稳,你不要在外面又起风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皇后轻轻“嗯”了一声,说道:“朝堂上的事儿,本宫也管不了,只是不能再闹出什么大乱子了。” “你放心好了。”贾珩掌中只觉阵阵丰盈和柔软,心神一时也有些飘远。 现在的敌手,其实就是江南士绅和陈汉宗室的勋贵,这些人想要弹压、慑服,需要费一番手脚。 而后,贾珩与宋皇后痴缠了一会儿,并没有在宫殿之中多作盘桓,穿上衣袍,沿着宫墙高立的宫道,向后花园而去,打算去看看甄晴。 但行不多远,不由一愣。 但见那四面帷幔垂挂的水榭之中,一个品貌端庄、娴静的丽人,正坐在石凳上静静发呆。 只见那曲线玲珑的身影正是柳妃。 柳妃一袭素色广袖衣裙,秀发梳成的美人髻,妍丽无端,此刻坐在重檐钩角,朱红梁柱的凉亭之中,目光眺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心神怅然。 “柳妃。”贾珩说话之间,行至近前,温声说道。 这柳妃不会还是想要跳湖吧 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声音,柳妃猛然扭转过青丝如瀑的螓首,此刻在日光之下,可见肌肤胜雪,明艳不可方物。 柳妃躲闪开那蟒服少年的目光,问道:“卫王,你怎么会在这里” 贾珩说道:“进宫面圣,然后就路过后花园,柳妃在这里做什么” 说话之间,来到凉亭,寻着石墩落座。 见那蟒服青年如此自来熟,柳妃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眉眼低垂,樱颗贝齿咬了咬粉润唇瓣,道:“百无聊赖,在此闲坐罢了。” 自从那天跳湖被救以后,柳妃躲在后宫,无所事事地看湖发呆。 先前,一些女官还会担忧柳妃再想不开,但一段时间下来,见一切如常,倒也不再提心吊胆。 贾珩眸光温煦地看向那突然羞怯低眉的丽人,说道:“此地风大,柳妃还请至殿中叙话。” 柳妃轻柔地“嗯”地一声,不知为何,在那蟒服青年目光注视之下,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两侧氤氲起两朵红晕。 两人说话之间,就这样一前一后进入殿中。 贾珩将肩上披着的玄色披风取下,然后,来到柳妃近前,状其自然地给柳妃的肩头披上,低声道:“天冷,仔细着凉。” 柳妃感受到那人的体贴,如遭雷击,芳心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暖流。 尤其是那蟒服青年双手碰及自家肩头之时,柳妃更是心神剧颤几许,芳心深处可谓娇羞不胜。 贾珩眸光温煦地看向柳妃,看向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蛋儿,看着那粉润微微的唇瓣,心头忽而有些起心动念。 也不多说其他,凑至近前,一下子噙住那两瓣柔润微微。 柳妃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稍稍瞪大,似是有些难以置信,旋即,微微颤抖的睫毛轻轻垂下。 然而,柳妃心头一惊,分明是那蟒服青年袭将上来。 贾珩轻轻伸手拥住柳妃的娇躯,感受到丽人的娇躯颤栗不停,心头多少有些古怪莫名。 这个柳妃,不想竟是这般敏感 柳妃那张靡颜腻理的脸蛋儿分明羞红如霞,芳心羞恼莫名。 贾子钰,这是要做什么 如何能够这般轻薄于她 柳妃玉颜滚烫如火,细气微微,低声道:“卫王,你……你怎么能这般无礼” 贾珩凑到柳妃耳畔,道:“柳妃难道不喜欢吗” 柳妃“呀”地一声,那张温婉可人的脸蛋儿分明已是羞红如霞,分明是自家耳中打了一个旋儿。 贾珩说道:“娘娘,咱们到里厢叙话。” 说话之间,拥过柳妃的香肩,举步之间,快步来到四方暖阁里厢。 柳妃脸蛋儿羞红,不知为何,脑子抽了一下,说道:“卫王,你不得无礼,本宫乃是先帝遗孀。” 贾珩:“……” 这柳妃真是会给自己加buff。 柳妃刚要说什么,忽觉身前一阵难以抑制的酥麻之感袭来,让柳妃心神惊颤莫名。 旋即,垂眸之间,就看到那蟒服青年在自己身前大快朵颐,几乎如风卷残云一般。 柳妃芳心惊悸莫名,玉颜彤彤如火,只觉娇躯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热流涌向四肢百骸。 贾珩轻轻揽过柳妃的肩头,放至软榻之上。 柳妃容色微顿,轻哼一声,也不应着。 不大一会儿,丽人迷迷糊糊之间,几乎被剥成一只白羊,美眸似张微张,看向那蟒服青年,芳心羞恼不已。 贾珩凝眸看向那张柔婉可人的脸蛋儿,心头也有几许古怪。 真就是一个都不给楚王留 贾珩此念只是刚刚浮起,就被迅速按下。 柳妃扬起那青丝如瀑的螓首,秀美、挺直的琼鼻之中似腻哼,又似欢愉,双手轻轻搂过那蟒服少年的腰肢。 过了一会儿,贾珩凑到柳妃的耳畔,打趣说道:“柳妃平常也很是寂寞吧。” 所谓开门揖盗,欲拒还迎。 柳妃只觉脑海不由“轰”的一声,顿时,香软玉肤的娇躯柔软如水,感受到那蟒服青年的亲昵,柳妃心神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恼。 或者说,被这样直白而炽烈的话语,弄得心神一时间悸动莫名。 此刻,窗外可听春日的寒风刺骨凛冽,正在呼啸不停地吹过嶙峋山石,发出阵阵或长或短的尖啸。 帷幔四及的床榻上,贾珩紧紧拥住柳妃的丰腴娇躯,看向那绮艳动人的玉颜,忽而道:“柳妃,我与先帝孰强” 柳妃闻言,芳心剧震,而鬓角秀发汗津津地贴合在脸颊上,檀口微微张开一线,呵气如兰,却并未应着。 柳妃芳心羞恼不胜,暗道,卫王他都在说什么啊 怎么能够问自己和先帝…… 柳妃只觉阵阵心惊肉跳之感袭来,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前所未有。 贾珩伸出纤纤素手而来,轻轻揽过柳妃的丰腴娇躯,掌指之间丰盈和柔软流溢,打趣道:“娘娘似乎也很喜欢。” 嗯,这柳妃有些意思。 似乎也没有想象中对楚王那般忠诚 念及此处,心头愈发起心动念。 柳妃只觉浑身滚烫如火,而眉梢眼角可见春情绮韵无声流溢。 这个卫王,怎么能够这般…… 柳妃也说不出什么感觉,似乎那一颗死寂无比的心,重新又活了过来般。 楚王在世之时,虽然相对而言,比较宠爱柳妃,但碍于甄晴的“正妻凝视”,在新鲜感褪去之后,更多是在外间寻欢作乐,可以说也是颇多冷落。 柳妃那颗干涸无比的内心,一下子似乎得了雨露滋润,一下子重新活了过来。 柳妃微微闭上美眸,感受着那蟒服青年的横冲直撞,不知为何,想起了闺阁之时,自己在后花园中荡着秋千,沐浴着明媚日光的场景。 也不知多久,柳妃那张秀发汗津津的脸蛋儿贴靠在那蟒服青年怀中,微微闭着美眸,似沉浸在余韵当中。 贾珩问道:“娘娘在宫中为何郁郁寡欢” 在他看来,柳妃大抵就是想男人了。 柳妃娇俏声音中带着一抹酥腻和柔软,道:“几如金丝雀,困于樊笼中,不得自由。” 贾珩想了想,握住丽人的纤纤玉手,说道:“上次,柳大人那边儿还说想娘娘了,就想让娘娘归家省亲,娘娘如果回宫,现在应该是不禁出入的吧。” 先前甄晴在宫中之时,对柳妃可没有这么好说话,但宋皇后接掌后宫之后,对柳妃的态度无疑要好上许多。 柳妃眸光盈盈如水,柔润微微,颤声说道:“纵然回家,也已物是人非,又能怎么样的。” 贾珩感慨一句,说道:“是啊,膝下无子,难免孤独了一些。” 柳妃闻听此言,晶莹剔透的芳心不由为之一颤,樱颗贝齿咬了咬柔润唇瓣,道:“我此生应该无子了。” 说来,都怪那个后宫之中的甄氏,如果不是当初加害于她,她也不会膝下一直无子。 贾珩说话之间,凝眸看向柳妃,宽慰了一句,说道:“让太医好生诊治诊治,如果善加调养,将来未必不会有着孩子。” 柳妃闻听此言,芳心深处剧震莫名,那张娇俏动人的明媚玉颜似桃花般明媚动人。 她将来也能有孩子吗 将来有谁的孩子 此刻感受到那股仍是涓涓流淌不停的暖流,丽人暗啐一声,这样下去,只还是有他的孩子吧。 柳妃美眸微张,忽而定定看向那青年,道:“卫王,你我如今……究竟算是什么” 柳妃本质上算是一个传统的女人。 贾珩凑到丽人耳畔,笑道:“娘娘说呢” 还能是什么自然是情人。 柳妃轻哼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颊已然羞红如霞,却没有即刻应着。 贾珩倒没有多说其他,搂过柳妃的丰腴娇躯,看向那张绮丽如霞的脸蛋儿,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话之间,起得身来,穿上方才扔得哪里都是的衣袍。 而柳妃此刻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当中,满是依依不舍。 贾珩穿好长衫衣袍,快步出得殿中,此刻已是午后时分,明媚日光照耀在粉墙黛瓦的殿宇。 贾珩想了想,一时间并没有出宫,转而去甄晴所居的宫殿行去。 自打过年以后,他就没有去看过甄晴,只怕甄晴这会儿不知在心底怎么骂他呢。 殿中,暖阁之中—— 甄晴此刻坐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罗汉床上,玉容不施粉黛,神色略见憔悴,百无聊赖。 此刻的确正在碎碎念地恨着某人。 这个混蛋,就是个没良心的。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殿中,对着甄晴说道:“娘娘,卫王在殿外相候。” 甄晴闻听此言,芳心又惊又喜,朱唇微启,说道:“宣。” 说话之间,却见那身形英武、挺拔的蟒服青年快步而来,行至近前,开口道:“娘娘。” 甄晴冷声道:“你还知道来见本宫” 说话之间,甄晴给贴身女官使了个眼色,而后,殿中众女官纷纷离开。 一时间,殿中暖阁只剩下贾珩与甄晴两人,气氛多少有些古怪。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行至近前,伸手轻轻拉过甄晴的纤纤素手,道:“这不是念着你了。” 甄晴刚要说话,忽而闻到那一股熟悉的靡靡气味,芳心惊怒,叱道:“你这是刚刚和谁鬼混过” 这人怎么就那么喜欢宋氏那个老女人那个老女人有什么好的 贾珩轻轻伸手揽过甄晴的削肩,道:“刚刚是和柳妃,” 甄晴:“……” 这个混蛋,真就是和陈钦有仇最后一个女人都不给他留 甄晴蹙眉,说道:“柳妃一向洁身自好,不是,她……怎么会侍奉于你”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柳妃在宫中郁郁寡欢,几成心疾,上次甚至想要轻生跳河,我刚才看到她,也就安慰了几句。” 甄晴声音蕴着几许冷峭和不善,厉声道:“她轻生跳湖,那是她活该!” 看着丽人清冷如霜的玉容,贾珩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要那么凶戾。” “那个贱人,当年就和本宫抢男人,现在又和本宫抢男人。”甄晴玉容之上怒气未消,厉声道。 当初她还是太后的时候,就应该赐死那人。 贾珩拉过丽人的素手,劝道:“好了,柳妃膝下一直无子,已经够可怜的,你又何苦那般作践于他” 甄晴目光不善,道:“怎么,这就心疼了” 贾珩:“……” 女人的关注点,总是奇奇怪怪。 贾珩轻轻揽过甄晴的肩头,说道:“就是想着你们就不能和睦相处要说,过去几年,不都是你欺负她” 磨盘和甜妞儿都能成为“好姐妹”,那与柳妃应该也不难。 甄晴冷哼一声,道:“她就是装的楚楚可怜的样子。” 贾珩道:“好了,不说她了。” 说话之间,轻轻拥过甄晴的娇躯,凑到那丰润微微的唇瓣,低头之间,噙将过去,贪婪地攫取着香甜气息。 甄晴伸出两只白嫩柔滑的纤纤素手,向着贾珩轻轻推拒着。 这个混蛋刚刚和那贱人亲热过后,现在又过来亲她,简直可恶至极。 过了一会儿,贾珩问道:“那这几天,你在宫里怎么样” 甄晴幽幽道:“还能怎么样不过是没人疼,没人问罢了。” 贾珩哑然失笑,道:“你这倒是醋劲不小。” 第一千六百七十三章 我等圣人门徒,岂能与那等杂役工匠并列? 宫苑,殿中 炽热无比的日光透过镂空雕花的窗棂,照耀在一方漆木小几之上,而其上的花瓶正自发出耀眼的光芒。 贾珩伸手一下子揽过甄晴的肩头,揽至床榻上,对上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彤彤如霞。 “你个混蛋,真是属狗的,总是吃不够。”甄晴细秀柳眉之下,美眸妩媚流波,羞嗔说道。 贾珩:“……” 他是属狗的,所以甄晴是什么 贾珩说话之间,印在甄晴的丰润唇瓣上,旋即,向着丽人的丰软团团贴近,顿时嗅到一股难以言说的甜香。 嗯,磨盘在这方面,从来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甄晴芳心惊颤,糯声说道:“你轻点儿~” 甄晴在说话之间,而那细秀如黛的柳眉之下,莹莹如水的美眸闪烁了下,香肌玉肤的玉容,顿时彤彤如火,几如明媚晚霞。 贾珩伸手轻轻拥过甄晴丰腴柔软的娇躯,一下子亲昵着丽人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老马识途,倦鸟归林。 甄晴腻哼一声,琼鼻之中不由腻哼几许。 贾珩轻轻揽过甄晴的削肩,旋即,一下子凑到丽人那丰润微微的唇瓣,然后贴合在丽人的脸蛋儿,双手手持丰盈团团,只觉掌指之间丰软流溢。 甄晴搂过贾珩的脖子,凑近那丰润唇瓣,印在其上,低声说道:“抱着我……” 贾珩:“……” 这个磨盘,真是哪怕这么多年,仍然不改当年的骚浪性情。 嗯,而他正在当打之年,倒也没有什么,抱着甄晴丰腴香软的娇躯,然后下得床榻,来到地上。 甄晴声音略带娇俏地轻哼一声,两只纤纤素手,紧紧搂住贾珩的脖子。 贾珩感受到丽人的肌肤相近,此刻来到窗前的小几旁,耳畔响起丽人的呼吸声。 倒也不知多久,贾珩紧紧拥住甄晴的丰腴娇躯,来到软榻上,看向那张丰艳、绮丽的脸蛋儿,心神涌起畅快之意。 磨盘为了重新获取他的宠爱,当真是用尽了浑身解数。 甄晴说话之间,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生晕,颤声道:“你真的要让杰儿一直在宫中为藩王” 贾珩道:“富贵顺遂一生,倒也未尝不好。” 甄晴掐了下贾珩,说道:“你当初可是答应过我的。” 贾珩道:“等将来再说吧,将来分封诸藩,定有杰儿藩属立国之地。” 甄晴气恼道:“你别给我打马虎眼,如是封到那等不毛之地,那还不如留在神京。” 贾珩伸手轻轻捏了捏甄晴那丰腻嘟嘟的脸蛋儿,低声说道:“那倒也不会的。” 甄晴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诧异了下,问道:“现在朝局怎么样你又有什么主张” 贾珩伸过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揽过甄晴的肩头,说道:“一切平稳,我又能有什么主张” 如今的朝局的确颇为平稳,只是正在酝酿出一场暴风雨。 贾珩与甄晴痴缠了好一会儿,也不多说其他,旋即,离了厅堂,向着外间而去。 此刻,贾珩出得巍峨宫殿,抬眸看去,发现天色赫然已是傍晚,远眺而望,可见晚霞漫天,绚烂无比。 贾珩此刻,一袭黑红缎面的蟒服,身形挺拔英武,立身在雕梁画栋的廊檐之下,正自眺望着窗外的彤彤晚霞,心神不由叹了一口气。 他要治理一个庞大国家,也颇为不容易,尤其想要走煌煌正道,篡夺他姓神器,不做出一番功绩来,难以服众。 贾珩这般想着,快步出了宫门,翻身上马,一勒胯下骏马的缰绳,伴随着马匹的嘶鸣之声,快马铁骑,一路返回宁国府。 宁国府,后宅之中—— 秦可卿正在和尤氏叙话,厅堂之中气氛正酣,香气馥郁,而后可听环佩叮当之声次第响起,而后就是馥郁香气充塞厅堂。 旋即,宝琴和湘云从外间而来,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两侧氤氲起红润霞光,说道:“秦姐姐。” 秦可卿柳眉轻轻挑了挑,玉颜酡红如醺,语气之中就是难掩欣喜意流露,说道:“宝琴,湘云,你们来了。” 宝琴声音娇俏说道:“秦姐姐,过来看看你。” 贾芙伸出两只酥软小手,道:“湘云姐姐,抱抱。” 湘云面上见着笑意,行至近前,抱着贾芙香软气息流溢的娇躯,低声说道:“乱喊什么呢,都给你说了多少次,叫我云姨。” 说话之间,凑到贾芙丰润白腻的脸蛋儿近前,亲了小姑娘那绵软、白腻的脸蛋儿一口。 贾芙羞恼说道:“云姐姐又亲我,刚刚都弄得一脸口水。” 湘云笑着捏了捏贾芙的脸蛋儿,说道:“哎呦,我家芙儿现在都知道害羞了。” 说着,伸手捏了捏贾芙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道:“我家芙儿,可真是大姑娘了。” 贾芙含羞地打了打湘云的手,道:“云姨又捏我的脸。” 湘云笑了笑,道:“因为芙儿的脸蛋儿捏起来,柔润一些啊。” 贾茉伸出两只绵软柔嫩的小手,奶声奶气的声音中略带几许娇俏:“云姨,抱抱。” 湘云说话之间,快步行至近前,一下子抱起贾茉的娇小身形,道:“茉儿,让我看看。” 这会儿,宝琴眉眼笑意莹莹地看向两人互动,心神涌起阵阵莫名之意。 秦可卿道:“宝琴,你堂姐那边儿还好吧” 宝琴柔声道:“堂姐正在静养安胎,挺好的。” 秦可卿修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不由现出思索之色,道:“我这两天也会过去多看看她。” 厅堂之中,众人叙话,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一个嬷嬷进入厅堂禀告道:“王妃,王爷来了。” 尤三姐快步行至近前,欣喜道:“王爷,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那艳丽无端的丽人,笑道:“三姐,屋里怎么这么热闹” 而就在这时,贾芙笑着唤道:“父王。” 贾茉伸着一只绵软小手,向着那蟒服青年招呼,说道:“爹爹。” 贾珩笑了笑,行至近前,一下子抱起贾芙,问道:“芙儿,让爹爹看看,又重了没有。” 贾茉糯软道:“爹爹~” 贾珩另外一只手,抱起贾茉的香软娇躯,轻笑道:“茉儿,你也过来让爹爹看看。” 贾茉那张粉腻娇俏的脸蛋儿,怏怏神色才稍稍散去一些。 贾珩一手抱起一个女儿,寻了个绣墩落座,看向秦可卿,说道:“可卿,府上最近有什么事儿” 秦可卿道:“夫君,府中一切顺遂,没有什么事儿的,夫君,外面的事儿是忙完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最近朝堂上没有什么事儿,难得清闲几天。” 秦可卿点了点头,道:“夫君要不先去沐浴更衣” 贾珩:“……” 嗯,先前刚刚和甄晴和柳妃痴缠了一会儿,似有些气味颇大。 贾珩将两个女儿递给湘云,也不多说其他,低声说道:“那我先过去了。” 宝琴道:“我过去伺候珩大哥。”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旋即,转身向着后宅厢房而去。 过了一会儿,贾珩沐浴更衣返回,换上一袭青衫直裰的蜀锦长衫,来到近前落座,道:“可卿,这会儿在做什么。” 秦可卿道:“夫君,已经让后厨准备饭菜,夫君等会儿用些吧。” 贾珩点了点头,落座下来,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秦可卿道:“我打发了人去秦府,爹爹最近忙的事好像愈发多了。”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说道:“最近全国上下,官道整修的事如火如荼,岳丈大人他为工部堂官,对此事自是要操心一些。” 秦可卿说道:“夫君,爹爹年事已高,也不可太过操劳这些政务了。” 贾珩笑了笑,宽慰道:“你放心吧,岳丈大人他老当益壮,没有什么大的问题。” 秦可卿“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面色微顿,然后哄着两个女孩儿,心神涌起一股欣然之感。 “爹爹,你平常怎么那么忙啊”贾芙唤了一声,轻声说道。 贾珩笑道:“因为爹爹要忙着外面的政务啊。” 说着,捏了捏贾芙粉腻嘟嘟的脸蛋儿。 贾芙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如醺,眸光莹莹如水,语气嗔怪说道:“爹爹和云姨一样,都爱捏我的脸。” 贾珩笑了笑,低声道:“捏捏,脸小一些。” 暗道,小丫头的脸蛋儿柔嫩的给新剥的鸡蛋一样,似乎能够掐出水来,谁看了都想摸一下。 又嫩又滑,是人都爱摸着。 这会儿,贾茉嘟起粉腻微微的唇瓣,低声说道:“爹爹,都不捏我的脸蛋儿。” 贾珩凝眸看向贾茉,自家这个女儿遗传了妙玉的容貌,脸蛋儿娇小可爱,倒是不如自家大女儿的脸蛋儿丰润。 贾珩这边厢,逗弄了两个女儿一会儿,而后厨也将饭菜做好。 众人说话之间,落座下来,开始用起晚饭。 贾珩而后,没有在屋中多作盘桓,随着秦可卿一同返回后宅里厢。 秦可卿落座下来,看向那蟒服青年,道:“夫君,过来坐。” 贾珩拉过秦可卿的纤纤素手,问道:“可卿,肚子有动静了吗” 秦可卿闻言,嗔白了一眼贾珩,道:“夫君,我这哪有这么快” 贾珩搂过秦可卿的肩头,道:“这些年,是该有一个男孩儿了。” 当初,他记得他是答应过白莲圣母,将来是要立可卿的孩子为东宫。 秦可卿轻轻抚着平坦的小腹,玉容神色黯然无比,似是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夫君,这有孩子还好说,这生男生女,还是得看天意。” 贾珩拉过丽人的纤纤素手,眸光深深,说道:“是啊,等这段时间,再看看情况。” 秦可卿将青丝如瀑的螓首,一下子依偎在贾珩的肩头,那张丰润、明艳的脸蛋儿上,涌起阵阵安宁之感。 贾珩搂着秦可卿的肩头,好生依偎了一阵。 就在这时,却听到犹如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廊檐下传来,温声说道:“这天刚刚黑,也就搂上了” 贾珩抬起头来,剑眉之下,眸光温煦地看向尤三姐,低声说道:“三姐儿这是过来了。” 尤三姐明艳、绮丽的脸蛋儿上挂着浅浅笑意,轻声说道:“二姐儿和英莲她们两个也过来了。” 说话之间,可见大批莺莺燕燕从外间而来,阵阵馥郁香气弥漫开来。 尤二姐和甄英莲,两人手挽着手,联袂而来。 一个是姿容娇艳无比,犹如盛开的牡丹花,一个恍若菱荷,皆是明艳不可方物。 尤三姐道:“二姐儿快过来。” 尤二姐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眉眼低垂之时,眉梢眼角就有几许少女的娇羞莫名。 贾珩静静看着这一幕,心神当中就有些古怪莫名。 或者说,刚刚在宫里折腾了这么久,回来之后,还要应付她们几个妖精,纵是铁人,也颇为有些顶不住。 但男人不能说不行。 这会儿,尤三姐行至近前,美眸莹莹如水,低声道:“我和姐姐伺候珩大爷更衣吧。” 说话之间,尤三姐和尤二姐就过来帮着贾珩解开衣袍,两人早已轻车熟路。 而英莲站在原地,低眉顺眼,恍若受气的小媳妇儿,一时间倒有些不知所措。 秦可卿低声道:“英莲过来吧,和我说说话。” 贾珩看着英莲,心头一时间也颇觉有趣。 这会儿,英莲那张白腻如雪的脸上现出两道酡红红晕,眉眼之间就有些害羞莫名。 自从与贾珩洞房之后,英莲再也没有和贾珩在一起相处过,少女可谓又羞又恼。 贾珩轻轻拉过英莲的一只纤纤素手,顿觉少女娇躯轻轻一颤,心头更觉好玩儿,道:“英莲,害羞着呢。” 英莲秀气、挺直的琼鼻,轻轻腻哼一声,那张白腻、丰润的脸蛋儿两侧浮起胭脂红晕,任由贾珩拉着手。 贾珩道:“好了。” 说话之间,搂过英莲的肩头,在少女慌乱的神色之中,近前噙住那柔润微微的唇瓣。 这会儿,尤二姐和尤三姐两人已经开始侍奉着,两张娇艳无端的脸蛋儿犹如并蒂莲花,明媚娇艳,不可方物。 旋即,贾珩讶异道:“怎么不见尤嫂子” 按着以往的情况,尤氏三姐妹齐上阵才是。 “大姐她照顾芙儿去了。”尤三姐借着换气的空档,扬起那张绮韵流溢的脸蛋儿,美眸柔润微微,似能融化旁人一般。 而尤二姐正在轻扫慢扫,柔美眉眼之间,风情无限。 此刻,正月的刺骨寒风吹过梧桐树树梢,可听得飒飒之声响起,而屋内帷幔四及的床榻上,则是暖意融融,温暖如春。 也不知多久,贾珩伸手拥过秦可卿的绵软娇躯,感受到那温香软玉,再次闭眸思索起朝局。 西域和藏地,短期之内不能发动战事,起码要等二三年,等那时候辽东消化个差不多,再一举收复西域或者藏地,再之后就是向中南半岛开拓,再之后就是海军远征澳洲。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又是半个月时间过去。 大汉自此进入乾德元年的二月,虽是春寒料峭,但神京城官道两侧已经现出了一些葱郁绿意。 因为距离春闱愈近,京中的士子愈发多了起来,不少士子对今科试题的改革议论纷纷。 据说今岁科举改考策论,而非截取四书五经的一段话,由举子注解。 其实,这在宋代之前,并不出奇,倒也算不上离经叛道,故而虽然引起在京举子的议论纷纷,倒也不至于轩然大波。 但,紧接着传出来的科举新制,已经让在京举子心思浮动。 因为,新科取士要在进士科之外,另设明经、明算、明工诸科,什么意思 难道卫王要将这些不入流的杂役百工与他们相提并论 简直岂有此理! 此刻,神京城以南,一家悬挂着“醉仙楼”三个鎏金大字的匾额,二楼包厢,京中诸举子高朋满座,喧闹不停。 “卫王这是要断绝圣贤儒教之道。”其中,一个面容粗犷,眉目疏朗的年轻举子,眸光冷峭几许,沉声道。 其中一个士子,声似洪钟,高声说道:“是啊,我等圣人门徒,岂能与那等杂役工匠并列简直是有辱斯文!” “卫王最近听说让人在国子监中让人授学,广募匠师,传授学子匠师杂工之道,这分明是亲奸邪而远圣贤。”一个面颊瘦削的青年士子冷声道。 “不是说格物致知之学”就在这时,一个青年不由开口道。 一个稍黑脸膛的青年开口说道:“圣人所言格物致知之学,正是明理经义之学。” 其人乃是山东人,名唤熊岗。 这时,一个头戴蓝色士子方巾的青年士子,放下手中的酒盅,接过话头儿,说道:“倒也不能这般说,圣人穷其物理,而知天命,卫王让徐侍郎提倡科学,于国子监传授科学,实乃为格物致知之学。” 此人乃是庄维,其人是江西人,原为崇平二十年江西的解元,也是小三元。 在读书人如璀璨繁星的江西,庄维能够独占鳌头,足见其才学。 随着大汉进行太平盛世,天下的读书人也如雨后春笋般纷纷涌将出来,本来在未来的时代,势必名臣辈出。 “庄兄,格物致知之学与这些奇技淫巧还是多有不同的吧。”这时,一个面容方阔,仪表堂堂的青年举子开口说道。 其人是浙江的举子,名为华亦祥。 席间,如陈策,刘果,韩宗文等进士,皆是齐声附和。 在这些士子眼中,这些极有可能动摇科举八股之制的所谓“科学”,都属于异端邪说。 第一千六百七十四章 陈泽:……是儿臣心浮气躁了。 神京城,宁国府,书房之中—— 春日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披落在红木几案之上,细细碎碎的日光照耀在厅堂之中。 贾珩接过陈潇递送而来的笺纸,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思索之色,凝眸看向陈潇,问道:“潇潇,这是什么” 陈潇道:“京中士子舆论迭起,提及你重墨工而轻儒教,玷辱圣人之学,值此春闱大考,诸举子齐聚神京之机,你打算如何是好” 贾珩冷笑道:“果然,这等言论终究还是冒出来了。” 陈潇脸上若有所思,语气犹疑不定:“你怀疑暗中有人推波助澜” 贾珩道:“倒不至于,如今朝野上下皆知锦衣在我手中,有李许两人前车之鉴,朝堂之上已无多少人敢和我作对。” 陈潇迟疑了下,说道:“那这次……” 贾珩面容肃然,沉声道:“不能抓捕士子,让人在举子之间正确引导舆论。” 陈潇想了想,说道:“江南那边儿只怕还有舆论风波。” 贾珩问道:“让人先行留意着,先前让你调查郝家的情形,调查得如何了” 陈潇道:“郝家这些年的情形已经让人在调查了,一有消息,就会飞鸽、快马递送至京。” 贾珩面容淡漠,冷声道:“江南那些隆治一朝的国戚,也让锦衣府那边儿的人监视着。” 陈潇默然片刻,说道:“你放心好了,已经交代下去了。” 贾珩叙道:“最近,你让锦衣府卫的探事在整个京城散播出去,然后让人做一场试验,就说十斤重的铁球和一斤重的铁球,哪一个先行落地,铁船是否能够在水面上航行,古有嫦娥奔月,今有白兔上天。” 陈潇:“” 贾珩冷声道:“同时让人散播出去,这是科学院最近研制的课题,可谓格物致知之学。” 这算是这个时代的科学启蒙,通过这些令人心头震撼的物理实验,砸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心中的傲慢。 陈潇闻听此言,秀丽如黛的眉头下,莹润如水的美眸当中不由现出诧异之色,问道:“你要做什么” 贾珩淡淡一笑,说道:“给这个时代一些小小的科学震撼。” 其实,他作为一个穿越者,在前期没有琉璃、镜子、酒,多少是有些不合格的。 不过也属正常,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没有掌权之前,只能沦为当权者手里的工具人。 陈潇:“”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这个时代的确是需要变一变了。” 如果蒸汽机能够如愿出世,那么方不旺他来到这个世界一遭,将华夏科技向前一举推进了几百年。 贾珩说话之间,就没有继续在书房中多做盘桓,而是向着后宅快步行去。 …… …… 大观园,潇湘馆 林黛玉躺在铺就着一张厚厚褥子的床榻上,那张妍丽、明媚的脸蛋儿似蒙上胭脂红霞,午后慵懒日光映照之下,肌肤酥白莹润,明媚动人。 而不远之处,紫鹃进入四方照壁雕花的暖阁之中,抬眸看着黛玉,低声道:“姑娘,喝这个安胎药。” 黛玉轻哼一声,那秀气、挺直的琼鼻之下,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和柔媚,问道:“苦不苦啊” 紫鹃笑了笑,说道:“姑娘,憋着一口气也就行了。” 说话之间,紫鹃端过那青花瓷的药碗,拿起汤匙轻轻散着热气,然后舀起一汤匙,递至黛玉的唇角喂食着。 而就在这时,却听见外间传来袭人与贾珩的对话声。 “大爷,你来了。”袭人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抬眸看向那蟒服青年,美眸当中满是惊喜之色。 王爷已经许久没有……宠幸过她了。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深深,点了点头,面色不由诧异了下,问道:“林妹妹呢” 袭人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美眸涌动着欢喜之色,说道:“王爷,就在屋里。” 贾珩点了点头,正想要向屋里行去,看着那双眸子亮晶晶,似蕴璀璨繁星,心头深处不由涌起一股怜惜之感。 毕竟是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见着那眉眼是你的欣喜,心头难免有些不落忍。 贾珩说话之间,轻轻拉过袭人的纤纤素手,感受到那柔嫩光滑的鲜嫩肌肤,问道:“袭人,这大冷天的,手这么凉。” 袭人却不由一愣,那张带着几许精明之气的丰润脸蛋儿上,震惊莫名,旋即是欣喜难掩。 少女说话之间,鼻头甚至觉得莫名酸涩,眸光略有几许亮晶晶的。 王爷这是在心疼她了。 贾珩默然片刻,低声说道:“如今大小也是个诰命,以后这种小事,交给下人忙活也就是了。” 袭人听着那人在耳畔的轻声细语,轻轻“嗯”了一声,芳心已经被一股暖流充斥着,如坠云端,恍惚失神。 贾珩看着袭人,心头叹了一口气,温声道:“好了。” 贾珩说话之间,向着里厢暖阁行去。 在袭人的目送中,贾珩进入厅堂,凝眸看向紫鹃,说道:“紫鹃,林妹妹在屋里吗” 紫鹃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可见笑意繁盛,道:“姑娘就在屋里养胎呢。”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向着里厢而去。 此刻,黛玉就躺靠在床榻之上,娇俏、柔婉的脸蛋儿白里透红,恍若熠熠星河的星眸,笑意漾波地看向那蟒服青年。 “来了。”少女粉唇微启,唤道。 贾珩点了点头,道:“林妹妹。” 两人已成夫妻几年,但因为是青梅竹马的少年夫妻,目光对视之间,仍觉眼波流转,情意绵绵。 说话之间,贾珩快步行至近前,轻轻拉过黛玉的纤纤素手,说道:“过来看看你。” “养胎养的怎么样”贾珩眸光温和地看向那张娇俏明媚的脸蛋儿,温声说道:“林妹妹,过来让我看看孩子。” 黛玉罥烟眉轻蹙了下,那张晶莹玉容两侧顿时羞红如霞,道:“才刚显怀。” 说着,丽人不由伸手轻轻抚了抚小腹,玉容上现出怔怔失神。 贾珩双手捧过黛玉那张娇俏可人的脸蛋儿,笑了笑,说道:“真是越发好看了。” 黛玉十几岁的时候,更倾向于白瘦幼的审美,但有了孩子以后,脸部线条无疑更为丰润一些,多了几许女人味。 黛玉腻哼一声,妩媚流波的美眸嗔白了一眼那蟒服青年,说道:“我什么时候不好看过” 贾珩轻笑一声,打趣说道:“还是这个味儿。” 哪怕是要当妈的人,仍然不改闺阁少女时期的俏皮和柔媚。 黛玉柳眉之下,星眸柔光潋滟,轻哼一声,说道:“宝姐姐那边儿怎么样了” 贾珩道:“她也已经显怀了。” 宝钗怀孕的比较早,这会儿肚子就显得更大一些,而且宝钗原本就身形丰腴。 黛玉眸光闪烁了下,柔声说道:“珩大哥,我和宝姐姐会不会同一天生产” 贾珩笑了笑,说道:“你们怀孕前后脚的事儿,说不得会在同一天生产,但这种事情本身概率颇小。” 黛玉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星眸眸光熠熠一如繁星,又说道:“也不知宝姐姐这一胎是男是女。” 贾珩笑了笑,道:“林妹妹觉得自己这一胎是男是女” 黛玉闻听此言,那张娇俏、明媚的脸蛋儿酡红如醺,道:“珩大哥喜欢男孩儿,还是喜欢女孩儿。” 贾珩笑了笑,轻轻握住黛玉的纤纤素手,低声说道:“只要是林妹妹生的,我都喜欢的。” 黛玉闻听此言,那张娇小玲珑的脸蛋儿两侧酡红如醺,略有些羞涩道:“我还是想要个男孩儿。”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如果生了男孩儿,将来林妹妹打算怎么教他” 黛玉道:“就教他琴棋书画啊。” 贾珩笑了笑,道:“将来难道不让他学四书五经,参加科举吗” 黛玉抿了抿莹润微微的粉唇,说道:“将来依着他的志趣,想要参加科举就参加科举,如不想走仕途经济,做个寄情山水的富贵闲人,倒也不错。” 贾珩点了点头,赞同道:“林妹妹能够有此番想法,倒也是一桩好事儿。” 不对孩子抱有太大的期望,将来孩子也能轻快一些,只是孩子成人之后,总会独自面对世界,接受现实的拷打,还是会意识到权势的重要性。 贾珩这边想着,拉过黛玉柔光嫩滑的纤纤素手,低声说道:“林妹妹。” 黛玉眸光莹莹如水,对上那双凝露而闪的眸子,弯弯睫毛颤动之下,闭上了眼眸。 贾珩凑至近前,噙住了两瓣桃红唇瓣,只觉一股柔润可亲的气息袭来。 不大一会儿,贾珩看向那脸蛋儿羞红如霞的黛玉,在彤彤灯火映照之下,可谓人比花娇,明艳不可方物。 贾珩与黛玉依偎了一会儿。 黛玉声音柔柔弱弱,关切问道:“爹爹他最近在忙什么” 贾珩低声道:“林姑父在忙向关外移民的事,如今国政繁冗,姑父他是内阁次辅,要操心许多。” 黛玉那张白腻如雪的雪肤玉颜,在此刻早已绮艳生晕,秀气、挺直的琼鼻之下,粉润唇瓣似是轻轻“嗯”了一声,星眸似凝露,晶莹剔透。 贾珩笑了笑,轻轻捏了捏丽人的脸蛋儿,低声说道:“林妹妹放心好了,如今太医院专门为林姑父调养身子,不会让林姑父累着的。”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垂下青丝秀美如瀑的螓首,柳眉之下,流光熠熠的星眸粲然如虹。 贾珩与黛玉这边厢,好生腻歪了一会儿,也不多说其他,离得厢房,快步向着外间而去。 黛玉翠丽如黛的柳眉挑了挑,粲然如虹的星眸莹莹如水,似沁润着柔波潋滟,道:“我这会儿喝了安胎药,要稍稍歇息一下,你先去陪着紫鹃姐姐和袭人姐姐,她们两个也许久没有见你了。” 贾珩点了点头,轻轻伸手帮着黛玉掖着一角被子,笑了笑,说道:“闭上眼睛,睡吧。”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微微阖上粲然如虹的星眸,不大一会儿,丽人鼻翼之下就是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贾珩看着那张柔婉可人的脸蛋儿轮廓线条丰润可人,心头也有几许莫名怜惜之意。 当年那个哭哭啼啼,总是黯然神伤的绛珠仙草,如今给他生儿育女,内心也明媚了许多。 贾珩说话之间,起得身来,绕过那架山河屏风,来到厅堂,抬眸看见紫鹃。 紫鹃压低了声音,问道:“姑娘睡了。” 贾珩道:“已经睡了。” 说话之间,贾珩挽过紫鹃的纤纤素手,然后看向准备轻手轻脚向着里厢而去的袭人,低声道:“袭人,一同去吧。” 袭人“嗯”地一声,红着一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随着贾珩出了厢房,向着偏厢而去。 …… …… 宫苑,福宁宫 端容贵妃此刻一袭藏蓝色宫裳,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带着几许憔悴。 与大位失之交臂,或者说得而复失,一般人都遭受不住这等打击。 尤其,端容贵妃更是亲眼目睹了贾珩与宋皇后之间的私情,心头对于某人的愤懑可想而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官,从外间轻步而来,声音娇俏明媚,一如黄莺出谷:“娘娘,八皇子殿下来了。” 端容贵妃抬起青丝如瀑的螓首,美眸循声而望。 不大一会儿,就见八皇子陈泽面上怒气涌动,举步而入暖阁。 陈泽如今也有十二三岁,身形颀长,面容英武,而眉眼带着几许崇平帝生前的威严、凛然神韵。 “皇儿,你回来了。”端容贵妃轻轻唤了一声,察觉到陈泽神色变化,问道:“怎么了这是” 陈泽道:“母妃,我刚刚听学堂里的孙师傅说,现在卫王马上要被诸文臣相怨了。” 现在的陈泽,几乎视卫王为寇仇,私下与端容贵妃,已然不再对贾珩以姐夫相称。 端容贵妃美眸柔润如水,蹙了蹙翠丽如黛的修眉,问道:“究竟怎么一说” 陈泽道:“卫王,重农墨之学,而轻视儒礼之学,如今又逢春闱取士,天下读书人汇聚于神京,群情激愤,犹待一把火彻底引燃。” 端容贵妃闻言,讶异了下,眸光闪烁了下,问道:“农墨之学” 陈泽点了点头,解释说道:“虽然农学和墨学于国社虽有裨益,但儒家礼教之学乃是煌煌正道,卫王远贤人而疏小人,祸不远矣。” 端容贵妃心头微动,问道:“泽儿,你姐夫此举是否会引起外朝的文臣的哗然” 陈泽那张白净如玉的面容上,则满是冷峭之色,低声道:“何止是外朝的文臣,天下读书人都会对卫王倒行逆施之举痛恨莫名。” 端容贵妃面上若有所思,问道:“泽儿,你现在能够联络到外间吗” 提起此事,陈泽面容黯然失色,低沉道:“现在外面锦衣府卫监视的紧,我与外间的人也不好联络。” 说着,陈泽白净无垠的脸上戾气涌动,沉声道:“外间的锦衣府卫原是我皇室鹰犬,如今却为卫王门下走狗,如我重登皇位,当杀光这帮叛主之仆!”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低声道:“泽儿,戾气不要这么重。” 虽然端容贵妃也对贾珩恨意颇深,但毕竟在深宫之中当人间富贵花惯了,总能保持几分平和的心境。 陈泽平复了下心绪,端起小几上的茶盅,啜饮了一口,说道:“母妃,你就等着吧,卫王现在自以为大权在握,就志得意满,等此事之后,自有忠臣义士勤王讨逆,靖诛奸邪。” 端容贵妃翠丽柳眉春山如黛,美眸眸光深深,温声道:“泽儿,你姐姐那边儿,你要和她好好说话,终究是一家人。” 陈泽轻声说道:“母妃放心,我与阿姐是亲姐弟,阿姐虽然受了卫王的蒙骗,但还是站在母妃和我这边儿的。” 端容贵妃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说道:“你姐姐当初的确是受了你姐夫的欺骗。” 陈泽此刻,白净无瑕的面容阴鸷无比,黛青浓眉之下,目中神芒时隐时现,道:“母妃,舅舅那边儿管着内务府,四舅舅在京兆府为官,是否能够帮着我们” 端容贵妃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三舅舅经过魏梁谋逆一事,已经不敢再掺和这等凶险之事,况且他还是卫王的岳丈,至于你四舅,虽在京兆担任府尹,但还是为卫王做事。” “啪!” 陈泽一拍小几,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似是蒙着一层霜色,道:“可恶!” 端容贵妃蹙眉道:“本宫教你的养气功夫哪里去了如是你父皇见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该是何等痛心” 陈泽闻言,面色倏变,连忙说道:“母妃教诲的是,是儿臣心浮气躁了。” 端容贵妃转眸看向窗外,眸光深深,道:“卫王想要谋篡大汉社稷,可不是那般容易的,大汉立国百年,你父皇更是励精图治,锐意进取,中兴大汉,朝野内外不知多少仁人志士感其威德,只是如今卫王势大,这才曲意逢迎,忍辱负重,只要时机成熟,定能拥护于你。” 端容贵妃说到此处,芳心深处幽幽叹了一口气。 卫王现在党羽遍布内外,如高仲平、李瓒、许庐等忠臣义士皆为其所戕害,究竟还有多少朝臣心向汉室 况且,卫王如老狐狸般,步步为营,现在更是和姐姐两人扶立了陈洛为帝,蒙骗世人,她又该如何揭穿卫王的真面目 …… …… 暂且不提端容贵妃芳心深处的忧虑,却说接下来的五六天,京中科举士子对所谓国子监内所设内衙——科学院的讨论热度不减反增。 主要是关于一斤铁球和十斤铁球,究竟哪一个铁球先行落地的问题,其次,第二,就是铁船如何浮于水面第三,古有嫦娥奔月,现有白兔上天。 整个神京城的举子都在为国子监提出的这两个问题思考不停,同时觉得后面所谓白兔上天,纯属无稽之谈。 兔子又没有翅膀,如何上天 而不久之后,又从国子监的科学院传出来消息,说是再过几天,在春闱之前,国子监将会在塔中举行实验,用以测试两个铁球,哪一个会先着地。 此消息一出,顿时,让京中一众举子几乎为之沸腾。 或者说,在经过了数天的熙熙攘攘和吵吵闹闹,京中举子也对徐光启以及国子监里的科学院颇觉好奇。 第一千六百七十五章 凤鸣三问 神京城,宁国府 神京城在经过了几天的舆论发酵之后,京中举子已经对国子监科学院的一举一动更为关注,或者说,对传至于外的三道难题心头犹疑不定。 书房之中,贾珩抬眸看向正在书案之后阅览着书册的陈潇,说道:“急匆匆的让人唤我过来,有事儿” 陈潇面容神色分明就有些古怪,说道:“师父她想见你。” 贾珩闻听此言,神色不由诧异了下,旋即定了定心神,说道:“那等会儿,我过去看看。 白莲圣母那边儿这是又要催二胎了 陈潇道:“最近,京中士子已经议论起来了,都在说你提出的三个问题。” 贾珩面容神色诧异了下,问道:“国子监的徐光启那边儿,可是已经筹措妥当” 陈潇道:“东西已经建造出来了,先做铁球试验,我倒也想知道,那白兔如何上天。”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你那天一同过去不就是了。” 陈潇点了点头,重又落座下来。 贾珩拥过陈潇的娇躯,凑到丽人耳畔,打趣说道:“我倒是可以让你先行体会一下什么叫白兔上天。” 陈潇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分明已然羞红成霞,低声道:“浑说什么呢,大白天的,一点儿正形都没有。” 毕竟也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也一下子明白贾珩的话语。 贾珩说着,伸手拉过陈潇的丰腴娇躯,道:“你不是想要个孩子,现在天气正好,正宜生儿育女。” 陈潇翠丽如黛的秀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明眸眸光闪烁了下,说道:“大白天的,你别乱来。” 这人一闹起来,就是没天没地的。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紧紧搂住陈潇,凑到那两瓣柔润微微的桃红,噙住那柔润微微。 陈潇轻轻推拒着贾珩,说道:“等会儿,你别忘了正事要忙。” 贾珩道:“这会儿倒也不耽误。” 说话之间,贾珩起得身来,换上一袭斑斓长衫的锦袍,快步出得宁国府,向着白莲圣母约定的地方行去。 东篱居,茶楼,包厢二楼—— 一架竹木所制的锦绣云母屏风之后,白莲圣母一袭雪纺裙裳,神态端庄、娴静,而丽人那张脸蛋儿白腻如雪,在日光照耀下,白里透红,明媚动人。 这会儿,白莲圣母就听得木质楼梯上传来“吱吱呀呀”之声,旋即,就是一阵急促而繁乱的脚步声传来。 白莲圣母循声望去,眸光打量着那蟒服青年,道:“来了。” 贾珩刚毅的面容上不由现出浅浅笑意,道:“圣母相召,我又如何不来” 白莲圣母闻听此言,目光不由为之一滞,说道:“没大没小的。” 贾珩低声问道:“不知圣母相约,所为何事” 白莲圣母问道:“我就是问问你,当初叮嘱你和可卿的那件事儿,你办得怎么样了” 贾珩打量着白莲圣母,低声道:“圣母,我这边儿已经在办了,只是,˙这种事儿,纵然求也求不来,只能静候佳音。” 白莲圣母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柔润微微,闪烁了下,道:“那后宅这段时间,我听说钗黛等人都有了喜讯。” 不仅是钗黛,就连一些原本不该有着喜讯的人都有了身孕。 贾珩闻言,眸光灼灼地盯着对面的丽人,半晌,忽而笑了笑,似是打趣说道:“圣母倒是没少关注我的后宅。” 白莲圣母被那蟒服少年灼灼而视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莹润肌肤的脸蛋儿上,不由现出一抹羞恼之色。 贾珩道:“圣母如果实在着急的话,要不以己身相代,倒也不是不可。” “你无礼。”白莲圣母玉容顿时清冷如霜,口中娇叱说道。 这个贾子钰,总是想要占她的便宜。 他就是个混不吝的,荤素不忌,谁都想要,见缝插针。 贾珩道:“圣母既然十分关心房事,为何在前日言我无礼” 白莲圣母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似嗔似怒说道:“你是个什么人,我早就知道了。” 贾珩容色微顿,若有所思道:“圣母是怎么知道的” 白莲圣母神色羞恼,冷声道:“究竟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清楚。” 贾珩:“……” “看来圣母先前看了我不少。”贾珩忽而起了捉弄之心,打趣道。 白莲圣母眸光狠狠剜了一眼贾珩,道:“你胡说什么呢” 贾珩凝眸看向那张肖似可卿的玉容五官,忽而感慨道:“圣母和可卿倒是真像。” 白莲圣母柳叶细眉之下,美眸深处闪过一抹慌乱,语气中似有几许羞不自抑说道:“你……你在胡说什么。” 这个贾子钰就是属狗的,随时随地都能…… 贾珩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举起一只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只觉齿颊生香,沁人心脾。 白莲圣母被对面那似意有所指的目光盯视着,只觉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低声说道:“如果没有什么事儿,我先走了。” 然而这时,却见贾珩起得身来,来到白莲圣母的必经之路上,看向丽人那张丰润可人的容颜,道:“圣母,话都没有说完,这般急着走做什么” 说话之间,也不多说其他,轻轻拉过白莲圣母的纤纤素手。 嗯,只觉温软滑腻不胜。 白莲圣母芳心不由为之一震,眸光深深,颤声道:“你放开我!” 这人说着说着,怎么就动手动脚的 而在这时,白莲圣母刚刚想要挣脱,而在这时,却见那蟒服青年一下子凑近过来,覆印在自家唇瓣之上。 白莲圣母娇躯剧震几许,或者说,此生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贾珩说话之间,轻轻抚过白莲圣母的肩头,感受着丽人剧烈的挣扎,心头难免涌起一股古怪。 暗道,果然是身体比嘴巴更诚实。 其实,以白莲圣母的武艺,不可能挣脱不开,所以现在分明是欲拒还迎。 过了一会儿,白莲圣母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分明明媚如霞,妩媚流波的美眸柔润微微,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贾珩道:“圣母方才也不是很享受吗” 白莲圣母轻哼一声,扬起一只纤纤素手,似乎想要向贾珩脸上打着巴掌,但贾珩眼疾手快,一下子就抓住了那纤纤素手。 感受着丽人玉手的柔嫩,贾珩忍不住拿着丽人的手掌,放在自家脸颊一侧,道:“圣母舍得打,也就打吧。” 白莲圣母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腾”地一下子红了,显然被对面的少年撩的微微一愣,眸光低垂之时,眉眼间更似蒙起羞恼的雾气。 “我懒得理你。”白莲圣母转过一张俏丽无端的脸来,美眸现出羞恼,挣脱了那纤纤玉手,低声说道。 贾珩抬眸之时,却见白莲圣母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彤彤如火,那是独属于熟妇的风情。 白莲圣母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分明羞红如霞,轻声说道:“我先走了。” 这一刻的白莲圣母,在背影上分明有些慌乱。 贾珩目送着白莲圣母远去,刚毅、沉静的脸上不由现出一抹莫名之色。 贾珩面色闪烁了下,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在东篱居多作盘桓,而是返回宁国府。 …… …… 同一时间,宫苑,武英殿—— 齐昆与林如海等人同样也在讨论神京城中骤然而起的舆论。 齐昆坐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面容刚毅,凝眸看向林如海,问道:“铁船浮于水上,此事,我尚知之一二,白兔如何上天” 齐昆眉头皱了皱,心头涌起一股担忧。 难道卫王提出的科教兴国,真的能成 林如海摇了摇头,面上现出茫然,说道:“此事,我也觉得纳闷儿,只有飞鸟才能上天,白兔算是什么。” 内阁阁臣赵翼接过话头儿,面容沉静,一如玄水,说道:“国子监明天就会举行试验会,齐阁老哪日可至楼下一观即知。” 齐昆点了点头,心底涌起一股好奇之意,道:“那就去国子监凤鸣阁一观。” 而后,齐昆说话之间,扭头看向一旁的赵翼,问道:“赵尚书,如今全国范围内整修官道,未知工程进展如何” 赵翼道:“自去岁冬开工,先从关中至洛阳的官道开始整修,要不了两个月,应该就能完成。” 齐昆朗声说道:“这是个大工程,不可役民过度,劳民伤财,万万不可惊扰百姓才是。” 赵翼点了点头,道:“齐阁老说的是,工部方面都是发放钱粮,并未强行摊派,反而为百姓增加了用工机会,使员外赖以生计。” 齐昆点了点头,眸光深深,心头叹了一口气。 指望全国整修官道,导致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进而社稷大乱的想法显然是靠不住的。 卫王其人不仅于武事一道颇见谋略,于治理之道同样颇有心得,如果真让其这般治理下去,说不得国势蒸蒸日上,那时候,又如何是好 齐昆心头涌起一股焦虑,但旋即又在心头定了定心神。 弃儒学而亲奇技淫巧,这些落在天下士人眼中,岂会容之 …… …… 翌日,正是国子监科学院在凤鸣阁做实验的日子。 凤鸣阁前黑压压围拢了一群人,熙熙攘攘,嘈嘈杂杂。 不仅是京中赶考的举子,此外还有都察院和翰林学的清流文臣,皆是聚之于东阁,举头眺望着阁楼前的高台。 但见工部侍郎、国子监司业徐光启一袭绯袍官服,头戴乌纱官帽,立身在凤鸣阁前,身前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正在放着两个铁球,一个是一斤重的铁球,另一个是十斤重的铁球。 而徐光启的弟子陈龙,立身在不远处,迎着一众举子的目光注视,叙道:“诸位,我家老师现在就要做头一个实验,看铁球究竟哪一个先会落地。” 而四周的举子和官吏都被吸引了心神,紧紧盯住徐光启和其弟子手中的铁球。 于是,在后世之中,被称为拉开科技革命序幕的凤鸣三问,在大汉乾德元年一个不起眼的二月早春正式开始。 徐光启这就当着众人的面,检视着铁球,道:“诸位请看,这是过秤之后的铁球,十斤和一斤无疑,但两者几乎同时落地。” 此言一出,在场士子舆论哗然,再次纷纷交头接耳,面上皆是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怎么可能” “绝不可能,定然是重的先落地。” “重得落的快,此乃圣贤至理。” 而就在围观人群之西南角的八角木质阁楼上,贾珩手里举着一根望远镜,眸光深深,凝视着远处。 陈潇蹙了蹙细秀黛眉,清眸现出思索,说道:“应该是重的先落地吧” 贾珩语气言之凿凿,说道:“不要想当然,两只铁球几乎同时落地。” 如果派出摩擦力,因为最终与两者的质量无关。 徐光启凝眸看向不远处的士子,道:“还请随机抽选几人,检视铁球和一同登上阁楼,共做见证。” 徐光启道:“我科学院认为,两者必然同时落地。” 此言一出,在场的举子和官吏,皆是哗然一片。 “一派胡言,重得球比轻的球要先落地,这是显而易见的常理。”这会儿,一个青年士子面色凛然一肃,高声说道。 人群不远处,内阁首辅齐昆和内阁阁臣赵翼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现出诧异之色。 齐昆皱了皱眉,说道:“如果重的先落地,难收别出心裁,一鸣惊人之效,所以是小的先落地” 这是一位老官僚的直觉,更多还是从权谋之道上去考虑。 赵翼笑了笑,道:“元辅,这个,老朽也说不了,且看这位徐司业如何施为吧。” 齐昆点了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向凤鸣阁,心头涌起狐疑。 难道这两个铁球被徐光启做了手脚。 而徐光启这会儿在在场举子的见证下,让人拿着两个铁球,自凤鸣阁阁楼厅堂进入,沿着楼梯向上攀登。 阁楼高有七层,高约近二十米,此刻徐光启来到顶层的窗户处,从一旁的仆人手里接过铁球,来到回廊之上,向下看去。 此刻地面上已经置备了一片沙土,由大批国子监的衙役隔开观看的人群。 徐光启自己拿着一个一斤的铁球,而徒弟陈龙和另外一人则是拿着十斤的铁球。 这时,下方观看的一众举子,也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仰头看向那阁楼之上的徐光启等人。 伴随着一道声音:“放!” 但见两个铁球几乎被同时落下,向着下方落去,在众人眼中几乎是同时落地,砸在地上,将沙土团团溅起。 见得此幕,下方围观的一众举子和官员,无不大惊失色。 因为这几乎违背他们先入为主的想法。 “这是何道理莫非是施了什么妖法”这会儿,一个青年士子面带疑惑,高声说道。 众人同样难以置信,直呼不可能。 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众人皆是目睹那两只铁球同时落地,如何能说是施了妖法 而在人群之后,齐昆绕是城府颇深,喜怒不形于色,在这一刻,神色也有几许惊异,问道:“这如何同时落地” 赵翼眉头紧锁,道:“此事的确匪夷所思,想来徐司业会有解释。” 少顷,徐光启在几个侍从的陪同下,从阁楼上“噔噔”地下来,高声道:“诸位,想来已经看到了,两只铁球几乎同时落地,与我科学院先前所言,并无二致。” 在场之人皆是交头接耳,议论不停。 “何也”徐光启目光逡巡四顾,卖了个关子。 在场一众举子和一些闻讯而来的官吏,齐齐看向徐光启,静待其人解释。 徐光启让人取过一份黑板,然后给在场科举举子讲述起原理。 其实这个原理,还是贾珩在先前和徐光启叙话。 因为徐光启也是地球为球体的支持者,故而在理解上并不困难。 讲完之后,在场众举子,有的将信将疑,有的不以为然,有的脸上现出思索之色。 齐昆转眸看向一旁的赵翼,问道:“赵阁老也为术算大家,可知其中缘故” 赵翼手捻颌下几缕胡须,目中神芒蕴藏,说道:“方才听徐侍郎所讲其中原理,倒是明白了七七八八。” 齐昆道:“怎么说” 赵翼笑了笑,道:“元辅,此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 齐昆剑眉挑了挑,眸光深深,低声道:“也就是说,这位徐侍郎并未在铁球上动着手脚” 赵翼道:“众目睽睽之下,如何动手脚想来这就是格物致知之学了。” 格物致知是圣贤教诲的言论,所以现在的科学院更多还是从“格物致知”四个字上作文章。 徐光启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目瞪口呆,久久难以平复心绪的众举子和官吏,说道:“诸位,可至鉴湖去观看铁船下水。” 众人闻听此言,皆是涌起一抹好奇之色,随着徐光启,人群向鉴湖行去。 等一大群人黑压压地来到湖畔,向湖面眺望而去,脸上皆是现出一抹难以置信之色。 只见空荡荡的湖面上,见着一个精铁打造的船只,正在湖面上晃晃悠悠,而船夫正在铁船上撑着竹蒿滑行。 没有比这一幕更具有视觉冲击。 铁船浮于水面,究竟是何道理 …… …… 第一千六百七十六章 贾珩:凤姐这是得意上了…… …… 神京城,国子监 大批人群围拢在鉴湖周围,抬眸看向那停泊在湖面之上的铁船,心神不由震撼莫名。 这铁船漂浮在水面之上,为何不沉 在场举子心神皆是诧异莫名,或者说,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徐光启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举子,说道:“诸位,其中缘故,仍可通过格物致知之法,探究其本末原理。” 此言一出,在场举子闻听此言,心神都有几许莫名之意。 徐光启而后,就在弟子的辅助下,将其中原理讲于众人去听,主要是密度和浮力原理。 而在场众人纷纷叙话不停。 齐昆在人群之后,听着徐光启讲述浮力原理,刚毅、沉静的面容上同样现出思索之色。 难道这才是上古圣贤,格物致知的真意 念及此处,齐昆连忙驱逐了这种古怪的想法,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不由现出担忧之色。 只怕再这样下去,真让卫王成功说服了在京举子,给这新学以可乘之机。 念及此处,齐昆面色阴晴不定,心头蒙上了一层厚厚阴霾。 而周围众举子和士子,眸光深深,同样也在脸上现出思索之色。 这些大家都知道,但如现在这般铁船浮于水面,就让人震惊莫名。 徐光启做完这些,温声道:“诸位,第三个问题,是白兔如何上天今日,科学院将会为大家示范。” 而后,徐光启的弟子陈龙,从不远处取过一个热气球,球下吊着一个竹篾篮子,其上正放着一对儿白兔。 而那只热气球向着天穹漂浮而起,将竹篾筐子里的白兔,一下子带至天上。 此刻,四方一众围观的举子都踮起了脚,伸长了脖子,看向那只热气球在热气的催动下徐徐上天。 “上天了可这不是孔明灯吗”其中一个年轻举子面容之上满是讶异,开口说道。 而周围一众举子,同样扬起头,皆是对着孔明灯仰头眺望。 在这一刻,好似什么坚冰在下方举子的心头融化。 科学院,格物致知之道,或许才是圣贤教诲的真意 齐昆白净无端的面容上,不由现出震惊之色,眺望着那孔明灯漂向天穹,目光怔怔而望。 两只白兔当真是上天了 孔明灯向来以轻盈着称,怎么能载着两只兔子上得青天的 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赵翼灰白眉毛之下,目光怔怔地看向那孔明灯,感慨道:“此物如果足够大,甚至可以用热气球载人上天。” 齐昆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为之一惊,目中见着一抹诧异之色,说道:“凡人如何能够上天” 赵翼道:“白兔就能上天,人虽然比白兔重一些,但想要上天倒也不是不能,只是上去之后,如何下来,我倒也不知何故了。” 齐昆温声说道:“人上天,是否对天上神灵不敬” 赵翼朗声说道:“所谓天有九重,普通凡人又能上得几层况且,天上神仙胸襟开阔,岂会在意这些小事” 齐昆闻言,脸上神色莫名,而后,道:“这纵然上天,也不算什么吧。” 赵翼叙说道:“阁老,如果军士站在那框内,用以了望敌寇动静,那么可将敌寇的调兵遣将情况尽收眼底。” 也不多说其他,道:“赵阁老,今日之事就先这样,先行回去。” 这一刻的齐昆,只觉得心头莫名有些累。 赵翼点了点头,倒也不说其他,随着齐昆离了国子监。 另一边儿,贾珩手里正自拿着一根单筒望远镜,眺望着鉴湖之上漂泊不停的铁船,对着一旁的陈潇叙说道:“如果有一天铁船横行于湖面之上,以红夷大炮和火铳征番夷,放眼望去,天下将无我大汉海军敌手。” 陈潇秀眉蹙了蹙,玉容上现出思索之色,说道:“这等铁船想要在海上航行,仅仅靠风力,只怕不大行。” 贾珩点了点头,朗声说道:“这就需要蒸汽机出世,以之带动舟船,即可航行于大海之上。” 陈潇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问道:“蒸汽机,就是前些时日,你让徐光启研制的” 贾珩点了点头,沉声道:“蒸汽机不仅能作为火车头,拉动车厢,运送货物,同样可以装载在铁船上,带动船只远航,比之风力更要快捷十余倍。” 等造出几百吨的铁船之时,那么可制霸海洋,在这个时代几乎就是降维打击。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蒸汽机如果能有这般伟力,你先前所言,倒也不足为奇了。” 及至傍晚时分,晚霞漫天,日光照耀西方,周围围观的众举子,脸上的神色,多少有些意犹未尽。 可以说这一幕完全冲击了在场众举子的三观。 而随着黑压压的人群散去,可以想见,凤鸣三问的影响还会逐渐扩大,传遍整个神京,乃至传遍天下。 陈潇转眸看向一旁的贾珩,低声说道:“结束了,先回去吧。” 贾珩温声道:“先不急,我先过去,和徐司业叙叙话。” 这是一次完美的演出,他这个导演,怎么也要慰问一下表演的演员。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随着贾珩一同下了阁楼。 然后,在锦衣府校尉的陪同下,来到凤鸣阁之前,这会儿,徐光启迎将上去,拱手一礼,朗声道:“下官见过卫王。” 贾珩默然片刻,眸光闪烁了下,问道:“徐司业,今日之实验,做得不错。” 徐光启闻听此言,连忙谦虚说道:“卫王实是过誉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经此一事,京中士林举子定然对新学刮目相看,想来,愿意前往国子监习练新学的举子必然纷至沓来,新学如果开宗立派,徐先生当为后世圣贤,桃李满天下。” 徐光启闻听此言,眸光闪烁了下,旋即重又恢复正常,朗声说道:“卫王实是言重了。” 贾珩笑了笑,道:“徐先生还是过谦了,如果真能着书立说,开创一代盛世,那就是百世流芳,万代传颂。” 这时代的读书人,就没有一个不想做圣贤的。 徐光启闻听此言,心头同样有几许憧憬。 贾珩旋即也不多说其他,转眸看向徐光启身后的一众学生,心绪也有几许百感交集,说道:“诸位,还当共勉吧。” 这何止是开创一代盛世,这是开辟一个时代,将人类文明的进程足足向前推进了数百年。 而众人说话之间,重又来到偏厅落座。 国子监已然准备了各式酒菜,就在灯火映照下,一只青花瓷杯盘中,流光熠熠而闪。 贾珩道:“徐司业,这次能够在在京举子面前一举扭转不利舆论,为新学大行于世,开了一个好头儿。” 徐光启面色一肃,开口说道:“卫王,新学应为格物之学,用此名倒是可以更多避免争议。” 贾珩默然片刻,道:“徐先生之言不无道理,对外就称新学为格物之学。” 而后,众人落座下来,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贾珩放下手中酒盅,剑眉之下的灼热目光中带着几许期待,问道:“徐先生,未知那蒸汽机研制的如何” 徐光启道:“卫王,匠师正在循着图纸进行打造模具,再有一段时间,应该能够看到实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凡是需要什么,徐先生不必谦虚,都可以派人送至总理事务衙门。” 随着进入新年之后,总理事务衙门已经筹建起来,并且已经招募了吏员和佐官,驻署办公。 徐光启默然片刻,说道:“卫王放心,如是确有其事需要援手,必定不会客气。” 贾珩说话之间,与徐光启师徒叙了一会儿话,而后没有在国子监当中多做盘桓,而是重又返回宁国府。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与陈潇这会儿来到一张漆木条案后落座下来,脸上不由现出一抹思忖之色。 陈潇点了点头,眸光深深,感慨道:“经此一事,神京城中应该再无对新学非议之声了。” 贾珩容色微顿,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彼等既然已经目睹格物致知之学乃是何物,对这次科举的变革,也就不会心生排斥了。” 陈潇清丽玉容似蒙霜霭,清眸凝露一般看向贾珩,道:“就怕这些读书人认死理,继续说什么道统之争。” 贾珩道:“圣贤也让格物致知,新学同样是儒学。” 不过是儒墨合流。 贾珩沉吟片刻,道:“此后二三年,大肆推行新学,先通过科举选拔诸般百工杂学之才,充实工部以及军器监等衙司。”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照此办理。” 贾珩道:“嗯,我去后院看看若清。” 顾若清现在就是有了身孕,他平常也需要多去看看。 其实,后宅怀有身孕的不仅仅是顾若清,还有凤姐和钗黛,这些都需要贾珩时常去看看。 后宅,厢房暖阁之中—— 顾若清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两侧白里透红,已然见着几许丰润可人,神=态之间略有几许慵懒和俏皮。 这会儿,丫鬟快步近前,温声说道:“姑娘,这是后厨熬制的安胎药,姑娘先服用着吧。” 顾若清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盅,抿了一口,略皱了皱眉,但也没有说什么,慢慢吃着。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嬷嬷的声音,带着几许惊喜之意:“王爷,你来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珩从外间绕过一扇屏风,快步进入厢房暖阁之中,道:“若清。” 顾若清语气当中分明难掩欣喜,说道:“王爷,你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顾若清,眸光和煦,问道:“若清,今天怎么样” 顾若清清丽、幽美的眉眼涌起丝丝缕缕的欣喜,问道:“倒也挺好的。” 贾珩说话之间,来到顾若清近前落座,轻轻握住丽人那纤纤柔嫩的素手,问道:“若清,安胎药苦不苦” 顾若清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蒙起一抹羞意,说道:“还好,倒也不苦。” 贾珩端过安胎药药碗,说话之间,递将过去,轻轻吹了一口气,汤药热气顿时散开许多,说话之间,递至顾若清的唇边。 顾若清这会儿,微微张开粉润微微的唇瓣,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氤氲浮起两朵绮丽明艳的红晕,犹如二月桃花,明媚动人。 过了一会儿,顾若清看着贾珩,好奇问道:“最近京中听说舆论沸沸扬扬的,为着新学的事。” 贾珩笑着打趣道:“你在后宅都听到了。” 顾若清当年在江南之时,同样也喜欢建政。 顾若清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当中,不由现出关切之色,樱颗贝齿咬着粉润唇瓣,说道:“我这也是…关心则乱。” 贾珩将手中的青花瓷汤碗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凝眸看向丽人那张明艳、端丽的脸蛋儿,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怜爱之意。 轻轻捏起顾若清光洁圆滑的下巴,对上那晶莹剔透的眸子,在那眸子中似乎捕捉到波光莹莹。 贾珩说话之间,凑到丽人那红润如霞的唇瓣,一下子噙住那柔润微微的唇瓣。 顾若清秀美、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那张幽清、冷艳的脸蛋儿分明酡红生晕,而翠丽柳眉之下,眉眼妩媚流波。 贾珩道:“这几天好生安胎,不要胡思乱想。” 顾若清轻轻“嗯”了一声,清丽无端的玉颜酡红如醺,明眸粲然如虹。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顾若清的肩头,两人依偎着叙话。 贾珩与顾若清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离得厢房,向着平儿所居的宅院而去。 平儿所居的宅院—— 凤姐同样也在床上安胎,那张往日娇媚似花的脸蛋儿上,略见几许苍白之色,手中拿着帕子,捂着嘴,正在做呕吐状。 不远处,平儿行至近前,柔声问道:“奶奶,这会儿,好些了没有。” 凤姐摆了摆手,说道:“干呕的厉害,去给我倒一杯水。” 平儿关心地看了一眼凤姐,然后来到一旁,提起茶壶,拿过一只青花茶盅,在哗啦啦声中,斟满茶水。 而就在这时,贾珩从外间进来,抬眸看向凤姐和平儿,温声说道:“凤嫂子。” 凤姐抬眸看向那“罪魁祸首”,没好气说道:“这是想起我来了” 都怪这人。 贾珩笑了笑,打量着凤姐,说道:“过来看看你们娘俩儿。” 说话之间,行至近前,看向那张艳丽无端,温婉可人的脸蛋儿,心头也有几许欣喜莫名,柔声说道:“凤嫂子,这几天怎么样” 凤姐嗔白了一眼那蟒服青年,声音蕴藏着几许娇俏说道:“孕吐的厉害,你的孩子先前折腾的狠。” 贾珩:“……” 问题现在,肚子里的胎儿还没成型的吧怎么这就折腾上了。 凤姐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微微一顿,说道:“你这两天在做什么” 贾珩柔声道:“忙着外面的政务,这两天倒是冷落你了。” 凤姐白腻如雪的玉容,分明艳丽无端,琼鼻不由轻哼一声,幽怨道:“珩大爷现在是有三宫六院的人,纵是轮着一圈,也不知轮多久才能到我。” 贾珩沉静如水的面容之上,不由现出一抹不自然之色,眸光闪烁了下,温声说道:“胡说,什么轮换多久的事儿。” 这等犯忌的话,如果在过去,倒也不知要惹出多少是非。 但如今在这个大汉,他已经大权独揽,成为了隐皇帝,对这些完全毫无顾忌。 凤姐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担忧,莫不是她刚刚说错了话 贾珩拉过凤姐的纤纤素手,低声说道:“没什么,我来听听你这肚子有什么动静。” 凤姐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美眸眸光柔润如水,轻声道:“刚刚怀了没有多久,这会儿能有什么动静。” 丽人虽然这般说着,但还是任由那蟒服青年凑至自家腹部上,听着自家的肚子,心头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甜蜜。 她这辈子有了他的孩子作为依靠,下半辈子也就不愁了。 贾珩听了一会儿,看向凤姐那张明丽绮艳的脸蛋儿,道:“最近几个月,府中大小事务,都不要再操心。” 他可是记得红楼原着当中,凤姐因为始终放不下府中的权力,最终在早期把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的。 凤姐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莹润如水的美眸嗔白了一眼那蟒服青年,说道:“你放心好了,这些我都交给了平儿。” 贾珩点了点头,轻轻揽过丽人的肩头,道:“天大地大,你肚子里的胎儿最大。” 凤姐声音当中似是蕴藏着几许俏皮和灵动,道:“你这话,我倒是爱听。” 贾珩看向凤姐那张绮丽生晕的脸蛋儿,心头也有几许好笑。 凤姐这是得意上了。 也难怪,对于凤姐而言,生了孩子,后半生也就有了依靠。 贾珩拉过凤姐的手,又是好一阵温存抚慰。 凤姐依偎在贾珩怀里,低声道:“你说将来孩子大了,如果问他的亲生父亲是谁,我怎么和他说才好” 贾珩道:“如实相告也就是了。” 凤姐道:“如何如实相告那时候,一园子都是你的孩子,都是什么小王爷,小公爷的。” 贾珩闻言,心头微动,暗道,凤姐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了身孕之后,开始想着求个名分。 贾珩道:“那时候自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凤姐扬起艳丽脸蛋儿,追问道。 贾珩道:“你先别问了,那时候定然有着法子。” 凤姐见此,轻哼一声,没有再继续问着,但心头却涌起一股期待。 …… …… 第一千六百七十七章 贾珩:最后一块儿改朝换代的拼图…… ……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这边厢,伸手轻轻搂过凤姐的肩头,面容沉静,若有所思。 凤姐轻笑了下,说道:“前个儿,老太太打发了鸳鸯送过来一些补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笑道:“老太太是个聪明人,定是知道了什么,就过来安抚你,让你不要多想。” 到了今天,他已经是独揽大权的辅政王,只要顺风顺水,可保宁荣两府五十年富贵。 贾母早就已经默认他与李纨、凤姐这些后宅女人的私情。 凤姐带着娇俏、酥糯地轻“嗯”了一声,将螓首依偎在贾珩怀里,低声道:“老太太从来都是个眼明心亮的,现在宝玉成了家,二老爷同样成为封疆大吏,老太太也算诸般皆称心如意了。” 贾珩这边厢与凤姐说了一会儿话,因为凤姐有孕在身,自是不能亲热,并未多作盘桓,起身离了平儿所居的厢房。 贾珩与凤姐依偎了好一会儿,这才快步离了厅堂,立身于廊檐之上,想了想,打算去看看兴子。 上元佳节之时,他其实见过兴子一次,对这些后宅女孩子,不管是雅若还是兴子,都没有冷落。 而在乾德元年的正月初三之时,倭国方面的使者抵达神京,敬献一封贺表给大汉,祝贺大汉新君登基,以示恭顺臣服。 此刻,距离宁国府三里远外的一座几重进的大宅院,占地宽阔,轩峻壮丽。 后院,厢房之中,兴子一袭碎花海棠百合裙,青丝如瀑的秀发绾成端美云髻,落座在一方木质软榻上,眺望着庭院之中重叠明灭的假山,眸光怔怔出神。 这会儿,丫鬟近得前来,声音中带着几许柔软和酥糯,道:“娘娘,卫王来了。” 兴子闻听此言,温婉可人一如大和抚子的脸蛋儿,顿时现出欣然莫名,起得身来,看向那从外间款步而来的贾珩,道:“贾君,你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是啊,过来看看你,兴子,最近怎么样” 说话之间,贾珩凝眸看着书案之上的宣纸,看向其上书就的字迹,目中现出一抹诧异之色,说道:“兴子,你这在写什么” 兴子笑意浅浅,说道:“只是家乡的一些俚曲。” 贾珩心头有恍然情绪涌起,行至近前,握住兴子的纤纤素手,问道:“兴子,你这是思乡了” 兴子幽幽叹了一口气,熠熠妙目当中涌动着缅怀和回忆,“一晃眼,我也离开故乡有好几年了。” 贾珩捕捉到丽人哀伤的情绪,心有所感,问道:“要不寻个机会,回乡看看” “我在这里陪着贾君就好了。”兴子低声说着,忽而转过青丝如瀑的螓首,定定看向贾珩,柔声道:“贾君,我们要个孩子吧。” 先前,兴子就想和贾珩生孩子,但彼时,贾珩的身子骨儿还没有调养好,受孕率本就不高。 贾珩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一顿,问道:“孤独了” 兴子声音中带着几分幽怨和怅然,说道:“平常也不见贾君身影,如果生个孩子,以后贾君不来我这边儿的时候,我也有个念想。” 贾珩轻笑了下,拥住兴子的丰腴娇躯,说道:“那咱们就生一个。” 兴子“嗯”了一声,玉容酡红如醺,眸光柔润如水,刚要说什么,却见眼前黑影一闪,旋即就是团团温热气息印将过来,覆在自家唇瓣上,那令人沉醉和着迷的气息洪流淹没了英子。 过了一会儿,贾珩凝眸看向兴子那张酡红如醺的脸蛋儿,道:“兴子,咱们到里厢吧。” 说话之间,贾珩拥着丽人的丰腴娇躯,来到里厢,旋即,落座在帷幔四及的厢房,凑近那柔润微微的桃红唇瓣。 兴子两弯翠丽一如春山的修眉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似乎正在寸寸描摹着那蟒服青年的削刻面庞。 贾珩容色一顿,凝视着兴子那张酡红如醺的脸蛋儿,故地重游,倦鸟归林。 兴子腻哼一声,旋即弯弯睫毛颤抖了下,微微闭上美眸,任由那忙蟒服青年剧烈冲击着。 也不知多久,贾珩紧紧拥住兴子的娇躯,凑到丽人耳畔,问道:“你弟弟最近可有给你来书信” 兴子声音娇俏、酥软,被贾珩捉弄的芳心娇羞,说道:“左右也是年前那封,后面就没有了。” 贾珩刚毅、沉静面容之上,就是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从大汉派驻兵马至日本以来,已有好几年,倭国方面政局渐趋平稳,难保后光明天皇生出“雄才大略”的心思,想要励精图治,恢复对倭国的完整治权。 而在他的规划当中,日本和朝鲜两地都要向大汉归治,从而化夷为夏。 所以,与倭国本土的贵族早晚会有冲突。 贾珩出神想着,拥着兴子光滑圆润的肩头,在心头思量着对日本的打算。 以后光明天皇的性子,应该不会一直伏低做小,将来还会有变故,那时候,就要动兵,而后让皇子前去倭国就藩。 那么兴子所生的孩子就比较重要了,承载了他的血统和倭国皇室的血脉,名正言顺,。 不过,想要实现对倭国的长久归治,需要蒸汽机研制出来,提升生产力,将日本和华夏形成一个贸易和市场、原材料的经济共同体,达经济绑定,文化同化的目的。 朝野也是如此规划,如此最终才能消化这两块儿国土。 …… …… 时光匆匆,岁月如歌,转眼之间就到了大汉乾德元年的三月初,今日正是恩科考试举行的日子。 前来奔赴恩科的在京举子,大约三四千人先行考试,而后在半个月中,礼部陆续安排考取明工、明算、明经的秀才、举子参加考试。 因为不像进士科,有完备的秀才,举人,贡士等一系列考级。 而明工、明算、明经诸科的考试体系尚未建立起来,所以乾德元年的恩科考试,在京士子凡是有意报考明经、明工、明算诸科者,皆不限举人,秀才,仍不限再考进士。 其中有一些年轻举子,自然是不耻这等非两榜进士出身的“歪门邪道”,但也有一些屡试不第的举子,尤其一些年老的,见多了另外一条门路,自然也就动了心思。 或者说,朝廷给的说法倒是无比诱人,以后仍然不限报考进士科。 这不就是多一条路 而神京城中,大多数举子皆是如此作想。 自从凤鸣三问之后,在京举子起码在表面上不再排斥新学,或者说,此刻的新学还在萌芽状态,还未动摇儒学的地位,更多是对儒学的补充和渗透。 也没有喊出什么“打倒孔家店”的口号。 总理事务衙门,官厅—— 这座轩峻、威严的衙门就选址在安顺门左近,前后几重进的宅院,高屋大宅,雕梁画栋。 贾珩在这一刻,身穿黑红缎面的蟒服,落座在一方漆木书案后,开始办起公来。 此刻,漆木几案之上,分明摞着一沓各地递送而来的奏报疏册,而六部百司的官员也都排着队在总理事务衙门进进出出,面上多见神色匆匆。 这会儿,一个锦衣府卫校尉快步进入官厅,抱拳说道:“都督,江南急报。” 贾珩闻言,面容微动,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粲然如虹的目光闪烁了下,道:“拿过来。” 那锦衣府卫面色恭谨,行至近前,将手中的笺纸递将而去,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范仪压低了声音,问道:“王爷,这……” 贾珩将手中的笺纸递将过去,面色如霜薄覆,冷声道:“江南这些人对朝廷大政不满,于聚会宴饮之时,多生怨谤之言,而且最近拉帮结派,不知何为。” 范仪眉头挑了挑,眸光灼灼而视,将手中的笺纸卷起,提醒道:“卫王,只怕彼灯已经开始有实质动作了。” 彼等皇亲国戚已经准备酝酿叛乱,或者说匡扶汉室,攘除奸凶。 贾珩道:“不管如何,先让锦衣府的探事盯着,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范仪点了点头,听命应是。 不过,江南纵然叛乱,对于朝廷而言,这极容易平定,以地方对抗中枢,历来鲜少成功。 贾珩脸上现出思索之色,眸光闪烁不定,沉声说道:“这需要给他们机会。” 范仪闻听此言,浓眉之下,眼眸一亮,问道:“王爷的意思是引蛇出洞” 贾珩点了点头,道:“唯有如此,才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同时腾出空位,拉拢向我们靠拢的人。” 如果说巴蜀和神京是清洗朝堂和地方的势力的两块儿比较大的改朝换代拼图,那么江南就是最后一块儿改朝换代的拼图。 否则,他在神京谋朝篡位,登基践祚,信不信,江南士绅能在南京临时拉起一个小朝廷 任何谋朝篡位,都要先行清洗前朝势力,没有任何例外,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政潮动荡来巩固自身权位,最终达到上下皆是一党的布局。 贾珩吩咐说道:“来人,去取笔墨和纸张来,我要书信一封。” 想要钓出江南士绅,需要给江南士绅兵权,那么就需要叶家的配合,诱惑江南士绅出动。 但凡有异动,就可在江南兴起大狱,掀起腥风血雨。 贾珩提起毛笔,在宣纸上书写而毕,递给一旁垂手侍奉的锦衣校尉,道:“将这书信蜡封,装入机要匣子,另着人以快马六百里加急,递送至江南的叶家。” 那锦衣校尉闻听此言,旋即,领了书信,拱手告退。 贾珩起得身来,快步来到后堂书房,进入其间,落座下来。 范仪也随之起身,看向贾珩,担忧问道:“王爷,江南方面,如果士绅和宗室诸藩串通起来,王爷以为应当如何应对” 贾珩默然片刻,道:“我要的这个局面,如果江南的致仕士绅与宗亲藩王谋篡,正好兴起大狱,将彼等彻底剿灭一空。” 范仪诧异问道:“王爷先前不是说宜静不宜动。” 贾珩道:“更进一步不能操之急切,需要慢慢剪除反对之人,培植党羽,以图后进,其他的当动则动。” 范仪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目光闪烁了下,朗声说道:“辅政卫汉的旗帜还不能丢,这是聚拢天下人心的旗帜。” 范仪点了点头,赞同说道:“王爷所言甚是。”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转而问道:“先前让你招揽人才的事,你忙的怎么样” 范仪迟疑了下,问道:“回禀王爷,如今在京士子当中,也有不少想要至总理事务衙门做事,是否招揽” 贾珩叙道:“对这些人要仔细甄别,察其真才实学,量才录用,之后科举进士,也可以拣选一批至总理事务衙门办事行走。” 这将来就是他的门生故吏。 其实,这就是他不能在这个时间段更进一步的缘由,他手下才有几个文臣可用 如果谋朝篡位,天下督抚一级都没有轮换一遍,何况是庞大的府县,这个没有时间的积累和铺垫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而每年的科举提供的流水线人才被他收入麾下,这些人哪怕为了自身的前程,也会拥护于他。 范仪面色肃然,点头应是。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四川土司那边儿情况怎么样” 范仪想了想,问道:“英国公还没有传过来消息。” 贾珩道:“京营大军在外间盘桓多日,也是该班师回朝了。” 范仪道:“那让内阁方面行文给巴蜀,催促英国公班师。” 贾珩想了想,道:“我等会儿书信一封,先问问英国公的意见,四川土司的手尾,应该已经处理干净了。” 随着他成为一方势力之主,由臣子向主君转变,如何处理昔日得力大将的关系,也需要注意。 范仪闻听此言,点了点头。 贾珩想了想,说道:“总理事务衙门方面,向六部对接,同时要派人至通政司抄录各地递至神京的奏疏,呈至官厅,我要查阅。” 总理事务衙门一立,正式标志着他开府理政,自立小朝廷。 范仪道:“王爷,内阁方面,齐阁老此人倒似貌恭而心不服。” 贾珩道:“齐昆此人比较识时务,虽然暗藏鬼胎,但并未形于表面,当下不宜穷追不舍,等再过一段时间,内阁首辅再行换人,也就是了。” 范仪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依王爷之意,暂且以稳妥为要。” 贾珩颔首道:“先下去忙着吧。” 范仪也不再说其他,告辞离去。 …… …… 江南,郝家 郝家家主郝继儒落座在书房之中的那张太师椅上,一袭松纹褐色寿字长衫,那张苍老面容上现出担忧之色。 “据京中传来的消息,卫王让徐光启在国子监举行凤鸣三问,现在京中举子和士子已经开始舆论转向,皆言所谓新学,乃是格物致知之学,无违圣贤之道。”郝继儒忧心忡忡说道。 沈邡眉头紧皱,出着主意道:“郝太傅,江南士子在南省并未亲眼所见,或许可以做做文章。” 南京国子监司业鲁伯奇也在下首落座,颔首了下,说道:“沈大人所言不差,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江南士子并未亲眼目睹那所谓凤鸣三问,定然对这所谓格物致知之学不以为然。” 郝继儒点了点头,道:“那就从此做做文章。” 鲁伯奇应了一声,道:“只是如果朝廷,卫王那边儿派人怪罪起来,定然要揪出主使的。” 郝继儒道:“无需闹事,所谓言辞可作刀剑,在江南诸家报馆的报纸上登载对新学的批驳之文,江南的读书人自会厌恶卫王,而生疏远之心。” 随着开海通商,海贸大行于世,南方开放的风气熏染之下,国子监以及商会都开始办报,主要是通报商事,曲艺评论。 郝继儒想了想,道:“只是,南方方面的同僚对卫王之刀兵威严颇为惮惧,想要从此做文章,倒也不太容易。” 沈邡眉头皱了皱,眸光闪烁了下,问道:“郝太傅,那几位的意思是” 所谓那几位,也就是那几位身在南省的皇亲国戚,以吴王为代表的宗室藩王。 郝继儒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未彻底酝酿出天下讨卫的大势,不宜贸然行事,况且南省的兵权尚在卫王手下亲信手里,需要筹划。” “安南侯叶家碍于卫王之势,而选择将兵权交出,其心中未必对此服气,如果能够派出说客前往说服,或许可以得其臂助。”沈邡想了想,在一旁高声说道。 郝继儒那张苍老带着几许皱纹的面容上,顿时现出一抹思索之色,说道:“那就派人去问问安南侯叶家的意见。” 郝继儒长子郝怀祯出得班列,拱手应是,然后快步出了书房,前去吩咐下人。 沈邡道:“郝太傅,卫王眼线众多,遍布诸省,我等所谋之事,事关重大,万万不可让其察知了。” 郝继儒想了想,眸光深深,温声道:“沈大人说的不无道理,现在天下不知多少人想要捧卫王的臭脚,说不得就可能向卫王通风报信。” 沈邡道:“天下仁人志士还是如过江之鲫,心向汉室者比比皆是,郝太傅倒也不必过于忧心国事。” 郝继儒点了点头。 第一千六百七十八章 江南乱起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进入大汉乾德元年的阳春三月,桃红柳绿,暖意融融,空气中都弥漫着花香的气息。 叶家,后宅书房—— 安南侯叶真一袭丝绸所制的长衫,落座在书房的一张红色漆木的太师椅上,拿起一册淡黄色封皮的书信,开始垂眸阅览。 叶真抬头之时,那张刚毅、威严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叶楷默然片刻,眸光灼灼地看向叶真,问道:“父亲,卫王在信上说什么” 叶真眉头皱了皱,咄咄而闪的虎目之中,似迸射出道道精芒,说道:“最近江南风高浪急,卫王让为父帮他抚平乱局。” 叶楷:“” 叶真面色一肃,沉声道:“那就依卫王之言行事。” 如果他投靠卫王,或许可以在爵位上更进一步,晋爵国公。 叶楷又问道:“父亲,卫王在信上具体说了什么。” 叶真却并未回答,而是直接吩咐道:“你派人去郝家,就说为父想要见见郝家家主。” 叶楷闻言,面色一肃,心头倒也隐隐明白一些什么,旋即,也不再多说其他。 叶真定了定心神,看向一旁恭候的仆人,吩咐道:“来人,去将小姐唤过来。” 那仆人应了一声,然后去请叶暖过来。 不大一会儿,就见叶暖从外间进入书房,向着那张漆木条案之后的叶真行了一礼,道:“女儿见过父亲,不知父亲何事相召于我” 叶真点了点头,道:“暖儿,为父就是过来和你说说海贸的事。” 叶暖沉声说道:“如今海贸如火如荼,叶家商会辖下的商船,列队远航,要不了多久,应该就能前往江南大营,父亲,你现在想要说什么” 叶真点了点头,面上带着浅浅笑意,说道:“暖儿,为父听说你与卫王的妾室顾若清关系不错” 叶暖玉颜上现出诧异之色,说道:“父亲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叶真点了点头,说道:“暖儿,你年龄也不小了,以后可以多和那顾若清走动走动。” 如果是将女儿嫁给卫王,两家联姻才最为保险。 叶暖细秀如黛的柳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诧异了下,问道:“父亲的意思是让我去神京” 叶真凝眸看向自家女儿,说道:“江南这边儿最近不太平,你去神京躲躲,顺便多和顾若清联络联络。” 他这次送女儿过去,以卫王之卓绝才智,应该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叶暖被自家父亲那眼神凝视的略有几许不自在,说道:“那我回去就收拾收拾。” 待叶暖转身离去,叶真面色怔怔几许,喃喃道:“卫王如能成事,我叶家就可附随骥尾,翱翔九天。” 叶家自崇平一朝开始,就此家道中落,尤其是在军方的边缘化,如果按照这般趋势发展下去,叶家要不了多久,就会如先前的贾家一样,逐渐没落为“中等”人家。 但因为先前,叶真慧眼识珠,抱上了贾珩的大腿,以后就可至多保数十年富贵。 如果贾珩更进一步,那么叶家甚至可更上一层楼。 至于贾珩是否会事败,高仲平、李瓒两人的失败经历已经表明,贾珩已经彻底掌控汉室大权,可谓大局已定。 …… …… 金乌东升,玉兔西落,转眼之间就是三天时间过去。 安南侯叶真这一日来到与郝家约定的环翠山庄,在郝家之人的引领下,健步如飞地进入装饰精美的厅堂。 叶真容色微顿,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凝眸看向郝继儒,说道:“见过郝太傅。” 郝继儒脸上现出慈祥和热切的笑意,说道:“叶侯大驾光临,老朽有失远迎,还望海涵,海涵。” 叶真粗犷面容上现出爽朗的笑意,说道:“郝老先生客气了。” 两人寒暄而毕,然后分宾主落座。 郝继儒笑道:“叶侯如今在家赋闲,可还适应” 叶真道:“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本侯搏杀半生,也是时候该享几年清福了。” 郝继儒点了点头,故作沉吟,说道:“叶侯,曾经在江南大营的旧部听说生活凄惨,不知可有此事” 叶真闻听此言,面容之上就故作黯然之色,感慨说道:“昔日袍泽,落得衣食窘迫的结局,我也颇为无奈。” 郝继儒道:“不仅是昔日旧部,叶家如今也未有人掌握兵权,长此以往,叶家声势大不如前。” 叶真闻听此言,眉头紧皱,佯装不懂,道:“未知郝太傅此言何意” 郝继儒整容敛色,慷慨陈词说道:“如今卫王当国秉政,挟天子以令诸侯,大肆清除异己,如今朝纲败坏,万马齐喑,朝野上下忠直之士敢怒而不敢言,叶侯身为大汉与国同休的武勋,难道不为之痛心疾首吗” 叶真面色变幻几许,眸光闪烁了下,问道:“郝太傅何出此言” 郝继儒沉声道:“叶侯,现在江南士人对卫王其人早就沸反盈天,只要忠臣义士团结起来,登高齐呼,共讨卫王,匡扶汉室,上下一心,犹有拨乱反正之势。” 叶真眉头紧皱,说道:“郝太傅,卫王在京营手握重兵,江南之地更有亲信党羽执掌兵权,一旦打将起来,江南兵马势难与之相抗。” 郝继儒道:“这就需要叶侯鼎力相助。” 叶真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道:“郝太傅,还恕叶某有心无力,爱莫能助。” 郝继儒凝眸看向叶真,低声道:“叶侯乃为当世豪杰。…” 叶真低声道:“郝太傅,现在军中能够听我说话的将校也不多。” 郝继儒道:“叶侯如今好说还挂着一个节度副使的虚衔,江南大营的一些兵将还是念旧的,况且此事事成之后,叶侯来日加官进爵,乃至名垂青史,都不在话下。” 叶真闻听此言,不由陷入短暂的沉默。 郝继儒见此,连忙趁热打铁,说道:“叶侯,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乱臣贼子篡夺社稷,看着奸王窃位,看着叶家以后自此沉沦” 叶真闻言,原本松垮垮的身子忽而做得笔直,虎目精芒四射,道:“郝太傅,还请至密室叙话。” 郝继儒闻言,心头大喜,道:“叶侯,这边儿请。” 有了叶真相助,他们在兵权之事上就多了一个依仗。 …… …… 江南,金陵,吴王宅 江南之地的春雨,总是要比北方来的早一些,雨雾朦胧,灯火通明,而丝竹管弦之声自宅院中飘扬出来,歌舞之声大起,热烈喧闹。 轩敞无比的厅堂中,可见一队队衣衫明丽的舞女,翩翩起舞,淡黄色披帛之下,两条藕臂肌肤雪白,炽耀人眸。 吴王一袭“寿”字对襟长衫,头戴蓝色宝石冠帽,面皮白净,光洁柔滑的颌下蓄着短短胡须,风度翩翩。 下方,左右两列的梨花木椅子之上,落座着一众过来议事的江南士绅以及皇亲国戚。 在座之人,就有平原驸马詹飞以及其他几位皇亲国戚。 吴王道:“诸位,卫王其人野心勃勃,想要篡夺我大汉社稷,如今磨刀霍霍,屠刀不定哪一天就对准了我等宗室国戚。” 詹飞默然片刻,道:“王爷,卫王其人现在手握京营、边军等两方大权,我等想要有所作为,实属不易。” 吴王面色傲然几许,说道:“未必不能,现在江南之地满是忠臣义士,只要我等登高一呼,势必云集响应。” 詹飞担忧不胜道:“可卫王在江南江北大营有亲信党羽,执掌兵马,江南一旦乱起,几如雷霆万钧压来,我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吴王默然片刻,道:“江南江北大营,有一些兵将也是江南之人,不一定对卫王多忠心,晓之以大义,彼等未必不能反正。” 詹飞显然并没有这般乐观,道:“王爷,如无得力军将操持此事,此事成事效率更低。” 吴王默然片刻,眸光深深,低声说道:“这一点儿,你勿忧,叶家已经答应配合行事。” 詹飞眉头皱了皱,朗声道:“王爷,此事可靠吗” “不过,叶家家主想要见本王一面。”吴王那张白净、儒雅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笃定之色。 詹飞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如是这般,那么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吴王闻听此言,眸光深深,同样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廊檐外间一个仆人进来,晶莹眸光闪烁了下,禀告道:“王爷,郝家的大公子来了。” 吴王闻听此言,大喜过望,说道:“快快相请。” 不大一会儿,郝继儒的儿子郝怀祯,在几个仆人的相护下,进入厅堂,看向吴王,道:“见过王爷。” 吴王浓眉之下,眸光闪烁了下,低声道:“郝公子快快请起,来人,看座。” 说话之间,就可见仆人将矮凳放在一旁,然后退至一旁。 郝怀祯道:“王爷,家父让我禀告王爷,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吴王道:“好,现在正等着郝太傅的这句话。” 郝怀祯点了点头,道:“王爷,叶家方面已经联络在江南大营之中的旧部,有不少军将都不满卫王在朝中专权跋扈,打算共襄圣举。” 吴王默然片刻,眸光深深,低声道:“此事还需好生绸缪,本王要见叶侯一面。” 郝怀祯道:“王爷放心,这是应该的,叶侯也想和王爷当面细谈。” 吴王面色微顿,眸光闪烁地看向那蟒服青年,道:“还有此次大事,打出的旗号如何而言” 郝怀祯道:“以家父的意思是,打出的旗号,要匡扶汉室,攘除奸凶,让卫王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就此自绝于天下。” 吴王闻听此言,剑眉挑了挑,眸光深深,说道:“郝先生所言不差,卫王如今行径与操莽无异,我等出兵讨伐,顺天应时。” 郝怀祯道:“父亲的意思是,遥尊神京宫中的八皇子为帝,不承认卫逆所立伪帝。” 吴王目光灼灼,沉声说道:“出师有名,正合孤意。” 郝怀祯默然片刻,低声道:“不过,那时还要靠王爷和诸位国戚组织兵丁,接管城防。” 吴王道:“那是应有之义。” 郝怀祯接下来与吴王等人商议了起事的细节,一直到天色将晚,华灯初上,这才借着夜色掩护,离了吴王府。 …… ……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此刻落座在轩敞无比的书房当中,手里正在拿着一册书籍,目光掠过书页上的字迹。 就在这时,陈潇从外间快步进入书房,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是江南的飞鸽传书,你好生看看。” 贾珩闻听此言,面容诧异了下,旋即,迅速阅览而起,然后,那张沉静、刚毅的脸上“刷”地阴沉下来。 陈潇道:“江南那些人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 贾珩道:“让锦衣府密切留意吴王府和郝宅的动向。” 陈潇担忧不胜,说道:“江南大营那边儿万一叶真假戏真做,又当如何” 贾珩摇了摇头,沉声道:“不会,不过,倒也不得不防,让蔡权带一些军将前往江南,随时准备接管江南大营。” 陈潇点头应是,而后,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面色一肃,道:“大凡新君继位,都有血雨腥风相伴,当年崇平天子继位,就在江南迭兴大狱,如今新君登基,岂能不杀人立威” 陈潇闻听此言,面上若有所思。 贾珩道:“四川土司那边儿情况如何” 陈潇默然片刻,低声说道:“土司一半以上都答应至神京封爵,还有其他四家煽动族中子弟作乱,已被谢再义发兵剿灭。” 贾珩道:“让贾芸留守成都府,配合忠靖侯共掌四川,而后,京营择日班师,如今京营需要兵马皆备,用以威慑内外宵小。” 陈潇点了点头。 待陈潇离去,贾珩来到窗前,看向庭院之中重叠明灭的假山,目光怔怔失神。 待江南彻底料定之后,大汉发展的最大绊脚石,也就被踢开了一大半。 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治理大汉,培植党羽,以蒸汽机将大汉这座古老帝国带进工业革命时代。 过了一会儿,贾珩也不多说其他,就向着栊翠庵行去。 大观园,栊翠庵 妙玉这会儿正在与邢岫烟两个人叙话,此刻,不远处,邢岫烟正在抱着贾芙,两人面上皆是带着欣然。 妙玉黛青秀眉挑了挑,美眸眸光闪烁了下,问道:“你这个月月信真的没有来” 邢岫烟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顿时氤氲浮起酡红红晕,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明眸眸光闪烁了下,柔声说道:“我瞧着最近的确推迟了许多。” 妙玉柔声道:“等会儿找个太医,帮你看看。” 邢岫烟轻轻“嗯”了一声,那张白腻无瑕的脸蛋儿,酡红如醺,稍稍垂将下来螓首。 就在这时,丫鬟素素进入厅堂,低声说道:“姑娘,王爷过来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身形挺拔,一如苍松玉树的蟒服青年,绕过一架锦绣妆成的山河屏风,低声说道:“妙玉,岫烟。” 妙玉声音当中就带着几许欣喜莫名,凝视着那蟒服青年,说道:“你来的正好,岫烟她好像是有了。” “有了”贾珩面色诧异,心头不由为之一喜,然后盯着邢岫烟那张恍若出云之岫的脸蛋儿。 邢岫烟迎上那蟒服青年的盯视目光,垂眸之间,似有几许羞喜藏于心中。 贾珩行至近前,拉过邢岫烟的纤纤素手,凝眸看向邢岫烟,说道:“岫烟,你真的有了” 邢岫烟芳心羞喜交加,柔声道:“我这也只是怀疑,因为这个月的月信没有来。” 贾珩闻听此言,眸光凝露一般看向邢岫烟,轻轻拉过邢岫烟的纤纤素手,问道:“可曾让太医看过” 邢岫烟声音中带着几许娇羞莫名,道:“还没呢。”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说其他,拉过邢岫烟的纤纤素手,拥在自家怀里,说道:“这几天可要好生注意身子骨儿。” 邢岫烟轻轻“嗯”了一声,将螓首依偎在那蟒服少年怀里。 “爹爹,我呢” 这会儿,贾茉从一旁过来,粉腻嘟嘟的脸蛋儿上洋溢着浅浅笑意,声音娇俏、酥腻。 贾珩转眸看向贾茉,轻笑了下,抱过贾茉,说道:“茉茉,让爹爹看看。” 说话之间,看向近在身边儿的贾茉,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小丫头粉腻嘟嘟的脸蛋儿。 “爹爹,别捏我啊。”贾茉撅了撅红艳艳的嘴,恍若黑葡萄一样的眸子,似有些怏怏不乐。 小孩儿有时候未必喜欢大人捏自己的脸蛋。 贾珩笑着打趣道:“茉茉还不大乐意了。” 却见那小萝莉近前,“啪叽”一下子,将柔润唇瓣凑到那青年近前,亲了下贾珩的两侧脸颊,动作颇见亲昵。 贾珩:“……” “这个丫头,鬼精鬼精的。”邢岫烟笑了笑,轻声说道。 贾珩面上现出慈和的笑意,说道:“这丫头看着也不小了。” 妙玉没好气道:“你才发现女儿都这么大了” 平常也不见他来关心。 贾珩笑了笑,好奇问道:“儿子呢。” 妙玉柔声道:“这会儿正让嬷嬷喂奶。” 贾珩点了点头,道:“一会儿,抱过来让我看看。” 妙玉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 …… …… 第一千六百七十九章 陈泽:母妃,我醒得利害…… 大汉乾德元年,四月初三。 这一天,正是英国公率领征蜀兵马从四川班师回京的日子,此刻,神京城外,草长莺飞,桃红柳绿。 巍峨高立的城头之上,一队队盔明甲亮,拿着长戟的士卒,立身在城头上,面容威严,目光炯炯有神。 大汉数万征蜀京营兵马徐徐而进,一面面彤彤如火的旗帜正自猎猎作响,随风摇晃不 这些莱克星人随着首领的死亡,它们身上那攀升的境界也跌回了谷底。 天空之中,空中要塞如鳞片一般的防护板打开,露出防护板下如同蜂巢一般的无人机舱室。 而且,他对自己的出现一点都不惊讶,甚至瞳孔之中都没有慌乱情绪。 连历年都有派人进入的昊海城几大势力也都不知道这次琳琅古镇会发生什么,只能粗劣的凭感觉和经验猜测。 他的双手,已经在微微颤抖,手中的短剑,也是颤鸣不已,似乎在控诉,宋星那可怕的力量。 席聿衍觉得自己大概是将所有的不自信都用在了时宜身上,不然的话怎么会卑微到这种程度呢 喝了一口酒,苏南秋将酒袋子放回腰间,这才身后在老夫人的手臂上割下了一个口子。 宋星不知道别人是不是需要灵魂天赋才能领悟,但至少用这个方法,他领悟起来非常简单。可以瞬间,他就能领悟出别人需要数天、数月乃至永远都无法领悟的俪山石壁传承。 白色雷霆映白了苍龙城的夜空,那震感好似传到了苍龙城的每一个角落一般,这万千雷霆持续了好久好久。 苏南秋对银子还是有个概念的,二十两大约是父母官一年的俸禄,到了三四品的大员,一年恰好一百两,按照王岳的家底,再加上宅子也是官家赏赐的,卖了能攒个一千两已经算是豪门了,所以心中不免有些惊讶。 陈峙华看出了允儿的不解,他同样也不清楚这个行程到底是怎么来的,反正肯定不可能是公司使劲儿的结果。 “孩儿不怕,孩儿即使是傻……娘照顾你一辈子!”姚皇后信誓旦旦。 但是张云不能做到上面的两点,那么就只能够是进行洗脑课程,将这些人给忽悠瘸了,然后才好下手,教他们真正的杀人本事。 吴明石咬着牙,看着大摇大摆走出饭庄的李逍遥,脸上阴晴不定。 接着师长就宣布:明天上午举行枪法,下午才是格斗,让还剩下的100多名参赛者,做好心理准备。 酒席之上,应昊的手始终无力,颤抖得都拿不稳酒杯。她自然而然地照料着应昊。而姚凯坐在她另一侧,则时不时地为她添菜。这三人的相处好不和谐。 “从这两人的能力来说,聂凡绝对有贩卖枪械的能耐。但他做了这么多有益于贫民区的事,我并不认为他会做出偷运贩卖枪械这事来。”费君帅说道。 并且在事故原因当中,并没有否认自己的错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想要扩大战果,将英美联合舰队,给放近了再打的话。 家族的绝大部分产业现在都归他打理,加上他过人的能力,家族势力在他的管理下,不断地壮大。 他们两人一同进去了,看到面前的桌子上摆了许多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用琉璃做成的透明瓶子。 到了串吧门口,辅路上已经停满了汽车,更有些没位置的车主,直接将车听到了主路的最边上。 第一千六百八十章 吴王:由郝太傅操刀,一文可敌十万雄兵…… 神京城,宁国府,蘅芜苑 轩敞无比的厢房之中,灯火彤彤,如水一般扑打在雕花玻璃窗棂之上。 而这边厢,宝钗的肚子已然彻底隆将起来,而那张珠圆玉润的脸蛋儿,因为有孕在身之故,更见彤彤红霞,明媚如桃。 薛姨妈忙前忙后,脸上不由现出繁盛笑意,说道:“宝丫头,这几天要格外注意,你这分明孕吐的厉 不知怎的,今日看着他的安稳的睡颜,她放弃了捣乱叫他起来的想法,头埋在他的胸膛蹭了蹭,她舒服的眯了眯眼睛,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嫁给墨逸辰之后,舒诗悦彻彻底底明白什么叫做背靠大树好乘凉。 难不成项他已经在暗中跟项沱联手,这近万人马是从项沱那里借来的 他顿了许久,伸出手拿馒头,却看到了自己手上的泥印,和白净的馒头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缩回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好歹干净了一些,才拿起馒头咬了一口。 看到千奈害羞的样子,不二周助的内心可真是笑开了花,原来千奈还有这样的一面。 武芙蓉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意,刻意将‘咱们内卫马球队’几个字咬得很重,李臻冷笑一声,她明知此内卫和彼内卫无关,才故意来找茬。 唐军喊声震天,士气大振,追着敌军掩杀而去,黑压压的败兵溃勇在没命地逃命,他们互相践踏,窒死、踩死。 陈稀更是满心欢喜,相比五六百牛车的酒食,他更在乎的是公主殿下本人,他正想着与人分享此时的喜悦心情,恰恰公主殿下就赶到了,这可真是天公作美哪。 慈郎焦急起来了,原本他是想说千奈做得一直这么好吃,可是,不知道怎么说话,就被千奈给误会了,他害怕千奈误会太大,想解释,可是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看这个宫殿的构造,似乎不止这一层。”叶逍遥环顾四周,沉声说道。 同样也在那场战斗中,刚满十岁的上官悠然,与八岁的上官月灵,失去了美丽温柔的母亲。 “将进酒!”这时,一道白色身影瞬间出现在诸葛亮和妲己旁边,一手扶着诸葛亮,一手抱起妲己,瞬间消失在原地。 进入主宰空间后,江天辰便找到夜墨和妖殇二人,开始了疯狂的修炼。 在瘤子的挤压之下,骨头很有可能会变形歪斜,时间一长,就会造成骨裂骨折。不同于急性和外伤性的骨折和骨裂,这种情况所带来的疼痛,并不是那么严重。 “第一代,大哥走了,”老叫花子说完,便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杜天龙的父亲,名为杜战,乃是圣者境强者,这一届的佣兵之王大赛,最有希望竞争佣兵之王的人之一。 大家开始讨论了起来,一些下载好的开始去试玩这款游戏。第一视角的射击游戏,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呢。 黑刃的死,的确出乎了他的预料;虽然是死于精灵之手,但依旧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你以为你能抵挡住吗异想天开!”欲虹赤蝠冷笑一声,双手上不断浮现暗红色光芒,不断的向能量球里注入。 “现在没事了!沙子吹进了眼睛。”善雅立刻收起闪耀的眼睛,半眯着眼睛假装有沙子进入,还时不时的轻柔双眼。 真正的伪装高手在这里呢,郁紫诺不得不感叹,皇甫类真是成精了呢。就算心里隐藏着千军万马般的邪恶,脸上照样可以风轻云淡。 第一千六百八十一章 贾珩:嗯,多少有些恶趣味了。 乾德元年,七月中旬—— 紫金山,林麓深深,满目苍翠,竹林迎风飒飒作响,江南大营驻扎之地。 安南侯叶真面无表情,黛青浓眉之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在大批军将的扈从下,向着江南大营所在的营房迅速抵近。 叶真容色一肃,咄咄虎目当中可见锐利之芒闪烁不停,沉声道:“听从本侯号令,即刻接管江南大 主要是虚空渡鸦最擅长的超能力,在冥鬼土偶两位前辈面前根本是被碾压的,而血龙不同,普通的超能力和奥义都可以直接无视。 玄钢龙有些无语,略带嘲讽的看了幻梦一眼,人设错了,若真是个战斗狂,怎么会缺少战斗经验,除非,她上面还有更强的存在,一直束缚着她不让冒险。 飞剑仙和迷途在次走了几招,然后互相拉开距离。他们俩一开始打得还满过瘾,可打了近二十分钟也看不出胜负,两人已经没什么心情在打下去了,继续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呛啷”一声,火链直直扫向陈枫的头颈,陈枫慌忙如银头鬼王一般一滚,才闪开,正巧滚到了生婆婆的身边。 原本被捆着的汉子见被松开,先是狂喜,随即也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认真的比划着之前他们在基地学习的那几招简单的武术。 看着老妈那兴奋的样子,凌宙天也是觉得非常搞笑,同时也非常欣慰。 爸爸不怎么爱说话,又有些固执,吵起架之后就不再怎么做声。而妈妈很不喜欢爸爸像个闷葫芦一样,她的嘴有些损,一吵起架来话就说得有些重,实际上,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 可这些根,却并不是人工合成的东西,这是从t-1ooo大脑中钻出来的东西,是自然生长出来的东西。 此时他也只能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于点在自己额头那只怪异的手指上面了,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从技能卡背后伸出来的怪手是何来路,但它绝对有实力帮助自己渡过这一劫。 第二命闻言立刻将原本凝聚在掌心的三法之力散去,他继续施展隐遁术偷袭老者。 林枫其实也可以躲在一处角落用弓驽分布击杀,但是那样也太浪费时间了。 我平静的外表下其实隐匿着一颗波涛汹涌的心,以至于就算是平缓的字句说出口时还是略显锋利,我不该剥开沈茵的伤口来和我做比较,这种做法显然很残忍。 所以从另一方面来说,余禾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可她却在暗中为赵杰间接提供了帮助,这一切自然都是因为内心吃醋的缘故。 “我们先想着怎么活着从这里出去,再考虑其他的问题吧。我们的信号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看到,万一看不到的话,咱两接下来怎么办”我皱着眉头说道。 阳光极其灿烂,照耀得马背上的二人周身似乎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光晕,仿佛来自世界那头一边的海角天涯。 此时剑侠客已然把能算到的可能都在心里面过了一下,发现最不济也就是这一次说的话没有应验而言,即便是没有应验的话到时候也会这个预言也好祸水东引。 看到这一幕,尼克弗瑞的脸色骤然变换,连忙转身朝向办公桌跑去,拿起电话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男人瞪大着眼睛倒在她身上,后脑勺染红了大片,花瓶也碎了,散落一地的瓷片。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 贾珩:……好像不大好玩。 宫苑,福宁宫 端容贵妃一头葱郁秀发梳起美人髻,玉颈修长,端美明丽,其人一袭桃红色华美宫裳,衬托得肌肤白腻如雪,更显气质清冷高贵,雍容典雅。 暖阁西侧,窗明几净,一方漆木高几之上可见一个景德镇的青花瓷瓶,正在流溢着丝丝缕缕的光辉。 陈泽一袭蜀锦圆领长袍,落座在一张红色漆木的太师椅上, “带下去吧。”雷决缓缓的闭了一下眼睛,若是没人活色生香,雷决自然不会拒绝,可这般鲜血淋漓的模样,雷决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他心里算盘打的啪啪响,又跟虞问水说了好些自以为是的体己话,才依依不舍离开。 “狼哥,我觉得他肯定是想讹点钱……”黄老邪站在边上看了苍狼一眼。 沈瑜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筒,打开之后里面有一只蜜蜂,沈瑜对着蜜蜂念了几句,又在他和虞问水的眉间点了一下,蜜蜂就朝着宗门口飞去。 “既然公主有事相商,那老夫便退下了。”鹓雏也是有眼力见儿的人,一看这种情形,自然知道自己不适合再留下来了,当即告退道。 本该是叫月无双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姬冰尘更是适合这种场合的。 并且是从春华苑的后门进来,县令大人能出现在这里,肯定和那位青青有关。 刺耳的鸣笛声响起,要右转的轿车车主不耐烦的催促前面挡路的电瓶车,原来是红灯,我张望出去,车窗外面只有成排的车子,而刚才一闪而过的老妪身影仿佛只是我的错觉。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说她惹不起,其实也就是再说我们也惹不起。冯妈妈也算是出来社会上混的,比谁都精明,肯定也不想得罪我们。 “祖龙,你冲动个啥劲儿看看那是谁!”离落天指着前方,大声说道。 “你按照正常的程序走,能拿多少违约金便拿多少吧!”林静伊只是将合同扫了一眼,大致的了解了一下,便十分随意的将事情丢给了助理。 猜测桔梗应该是用了什么药粉,所以现在蔡婶子才会是现在的样子。 安王不愧是个混迹朝堂的老人,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就算顾白楠现在是秦王正妃,也没法轻易在这件事情上撇清关系。 “你们在座的各位,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时予初转过视线,语气淡淡的问向众人。脸上虽然没什么情绪,但那双棕眸里,透着刺骨的冷意。 “你够了,什么七个换一个,亏你想的出来。”想到这崎光老儿竟然拿他原来的话来赌他的嘴,气就不打一出来。 其实他的确没换,那也并不是一个傀儡,只是看起来像傀儡而已。 她只顾嘀嘀咕咕,并没有发现倚在门边的那个玄瞻,笑容渐渐敛去,正有些深思的看着她。 陡然韩伊一消失不见,姜仲山才意识到韩伊一于他而言早已不是单纯的孩子的娘,他用来汴京城找可以找回韩伊一和姜平平的方法的麻痹自己。 你们也陪伴明殊宝宝一年,看着她成长,看着她拥有自己的爱情。 她的心里装着天,盛着地,却难因半分的情爱牵绊停住脚步,即便让她再来一千回也是这般。 事不宜迟,根本来不及考虑,我掏出腕间绝杀,使劲割断捆缚住我的树藤,收拾了那几只对我虎视眈眈的毒蛇。也不敢耽搁,跃至车夫近前,手起刀落,斩断了捆缚着他的树藤。 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 甄晴:这分明是故伎重施。 宫苑,殿中—— 帷幔四及的床榻上,如兰如麝的香气弥漫于床榻之间,几乎让人醺然欲醉。 贾珩伸手拥过丽人的丰腴娇躯,轻轻抚过丽人身前的丰腴柔软,掌指之间,雪人变幻。 而甄晴那张带着几许雍艳、华丽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秀气、挺直的琼鼻之下,檀口细气微微,双手抚过贾珩的后背,心神正在沉浸其中, 宫苑,殿中—— 帷幔四及的床榻上,如兰如麝的香气弥漫于床榻之间,几乎让人醺然欲醉。 贾珩伸手拥过丽人的丰腴娇躯,轻轻抚过丽人身前的丰腴柔软,掌指之间,雪人变幻。 而甄晴那张带着几许雍艳、华丽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秀气、挺直的琼鼻之下,檀口细气微微,双手抚过贾珩的后背,心神正在沉浸其中, “阿姐还说了什么没”云霜看顾凉月安排完了脸色也还是僵的,内心直觉还有事情没说清楚,她内心有点不安。刚刚顾凉月看她那一眼让她顿时明白了自己是在什么样的位置上,突然就觉得刚刚自己的样子很是讽刺。 怪哉怪哉!这潭水怎么黑成如此一路行来,眼见得流向镜潭的几条河还都是清亮亮的呀莫不是这潭水里有什么古怪说它煞气太重似乎也不为过呀 云霜从门口拿出弓箭,眼神犀利,挽弓搭箭,“咻”的一声,利箭破空,乌鸦还没有飞多远就直直下坠,落在地上,沉闷一声,云霜头也不回。 ‘花’青衣也笑笑,说:当然不是,只是有些时候,我喜欢把问题再扔回去而已。 下面突然传过来一个声音,清朗舒悦,映着月色淡静雅致:“陵儿出现在此地可是想我了”顾陵歌抬头往下,一身白衣的修长男子仰着头往上看。天庭饱满,面色白皙,是很顺眼的类型。 而一旦遭遇到偷袭,自己不是丢掉三五个士兵,就是出现了几个伤员。最可恨的是,那支八路放着伪军不下手,专门偷袭日军士兵。只要有掉队的,就没有一个赶上来过。派出人去寻找,只能找到一具被扒得溜干净的尸体。 月老灼热的目光令云墨不敢直视,看着三生石道:“我的,朋友。”说着便将三生石放到已经呆滞的月老的手上。 作为一名最下九流的街头‘混’‘混’出身的他,与一向更注重计划,并习惯根据形势变化判断局势走向的正规日本军官不同。多年来为了争夺地盘,刀头‘舔’血乃至勾心斗角的生活,让他更相信自己嗅觉。 “那倒不是,本宫听说最近宫里不怎么太平,就想着来看看皇后这里是不是要好些。”昭太妃虽然住的远,但是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李天佑大喝一声,精神瞬间回到了身体里,此刻他身上的火焰渐渐的被压制下去。 几个助理教练都不大情愿地点点头。其中一个便去修改换人的名单。 而动大6这边,河洛神殿占领了耀日城,卫磨灭立即将耀日城改名为吞镝城,锐意进取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焦稚晖住的是有里外间的宿舍,原来是县委宣传部长的办公室。黎影搬进去后,焦稚晖帮他把一张木板床装好,铺上垫被和席子,又领着他看了走道尽头的卫生间和洗漱间,然后便邀请他去外面吃饭。 巴黎的战斗异常惨烈,巷战爆发,海军陆战队依靠轻武器突飞猛进,但是遇到的阻力也是相当大的,不过德军外围被装甲师击溃,援军被空军狂轰乱炸行动艰难,而步兵师完全包围了巴黎,酣战三天之后,巴黎解放。 醉汉虽然没什么战斗技巧,可是身体素质却是一顶一的棒。摇晃着爬起,冲上。 大自然是以怎样不同的方式赋予中国人食物,他们又是如何与自然和谐相处,从而让观众了解在这片土地上世代相传的传统生活方式中,通过各种不同的途径获取食物的故事。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 吴王:难道是来劝进的? 金陵城,宫苑,端明殿 随着郝家家主郝继儒与吴王攻下总督府,江南大营的兵马,在这一刻也接管了整个巍峨高立的宫城。 吴王默然片刻,道:“诸位,如今我等已经拿下金陵城,当趁热打铁,号召江南诸省的官员,共襄义举才是。” 虽然急切着想要登基践祚,但这个时候大局未定,尚需凝聚人心。 郝继 满满看着男人是放置下来的菜色,眼框是有点湿了,这都是自己爱吃的呢。 这时,一阵笑声传来。刘怀昌终于松了一口气,现在的他感觉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又被拉回来的魂魄一般。魂魄附体之后,刘怀昌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流了一身冷汗。 萧夫人给子灵捎来了许许多多的东西,绫罗绸缎、糕点瓜果、金银珠宝、碧玉翡翠、吃的穿的用的应有尽有了,就差把整个丞相府给搬过来了。 “没有,一晚上也没有睡觉,一直谈公司正事了。”石青早就想好了说词,可是一说出来还是脸红了。 没有想到风影楼居然也参与到了这件事情里面,,为何自己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难道主子已经怀疑自己了不成 过了半晌宝宝都没说话,花花学姐一阵的奇怪,陡然一滴水落在了花花学姐握着宝宝的手上。 慕容熏心中带着疑惑与欣喜又看了盗骊一眼,只见他神色冰冷,如同不认识慕容熏一般,与周围所有的人都显得格格不入。 “哀家要杀了你!”太后冷喝了一声,便是举掌朝着慕容熏袭来。 “现在黄氏那几块地还有什么人想要”石青修长的手指夹着香烟,看着淡淡的烟缓缓升起。 孟回受过伤谁能伤得了他连舟很没同情心地想,八成又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自残身体,反正这种事情他做过不止一次了。 一声脆响传来,四人直接瞪大了眼睛,因为酒杯还没有碰到叶辰,准确地说应该是酒杯在距离叶辰很远的地方,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阻力一样。 姬行芷微微一愣,面上浮现一抹笑意,只是这笑意还未扩大,便生生的凝固了。 康星百货,集美食、购物、娱乐一体、高达四十层的综合商厦。其一层超市,三层美食城,两层化妆品,一层游戏大厅,其余三十三层被世界五百多家知名服装品牌进驻。 秋蕴从化妆室出来时,刚好与乔亦然相遇,捧着一束满天星,看见她这一身打扮,轻轻挑眉。 因为她性格的原因,因为她总是为了民族大义,虽然古武家族对她很是客气,可她并没有朋友,叶辰算是第一个。 最重要的是林雅的才华,他肯定,因为被抛弃后,他先说冷话,想必孩子们还记得。 可能是由于弃世之时不孤单,还是能够根大家一起去面对,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像是害怕他再次推开她,宁夏吻着吻着,直起身,趁着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将他往旁边一推。 而他中午过来,就是来探探陈影家摊位的情况,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有把事情解决,毕竟别人打探来的消息,不如自己亲眼看看来的准确。 “是,团长!”知道自己这个团长的脾气,所以孙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就是默默地退到一旁。 骑兵过来一个,他们突一个,根本无法通过。形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 齐昆:否则,卫王何以如此淡定? 神京城,宁国府,书房之中—— 抬眸看着那蟒服青年从外间迈步进得屋中,陈潇就从一张漆木书案之后绕将过来,将手中的笺纸递将过去。 丽人弯弯修眉之下,清眸莹莹如水,轻声说道:“金陵那边儿的锦衣府刚刚递送来消息,南京工部尚书严茂,都察院左都御史邝春,吏部尚书董崇学等人,依附在郝继儒和吴王等人门下 听得叶炎喝声,倪烟脸颊上的冰寒方才缓缓解冻,脚尖轻点地面,娇躯犹如蝴蝶一般,轻飘飘的落在叶炎身旁,瞧得后者微皱的眉头,她却是俏皮一笑,昙花般的笑容,令得周围看台上的一些男子眼睛有些发直。 到了酒店的大堂后,姜长青就和带着口罩的高磊坐在了沙发上,然后,姜长青也摸了个口罩带在了脸上。 沐冲注意到营长附近有不少的血迹,心中估摸着那名邋遢汉子应该就是死在此处。 “太皇陛下让大将军进宫一趟呢…”曹公公完还不忘露出他的兰花指。 能在玄兽山脉遇到一个独行者,对少年来说也是不多见的体验。在家族的时候,哪能像在外面这么舒服。 最后,没东西可扔的梁梦瑶抓起了自己的头发,看那模样,是想把自己也扔出去。 叶昊跟着司思思和灵机道人,上了酒楼三层。刚一落座便能听到边上有数名年轻俊杰正在高谈阔论。 陈初见手腕靠在龙战马背上,身体微向前倾,仿佛像是因飘雪阻隔,看不太清顾曼曼的脸,要凑近看看。 从张敬的口述,及朗霄几人无意透露的点滴信息,陈初见大概知晓,隐秘围绕十万大山,牵涉几国,包括兰陵古教。 这一日,叶昊和往常一样,再次进入修行宫内,正筹算着今天要和哪一位弟子对战呢!在搜寻人员的时候,突然惊喜地发现在上面出现了一位他期待已久的人物。 黑色昙松痛苦的哀嚎着,身体里面的魔气不断的消失。黑色昙松,随着身体里面的魔气消失,也渐渐的变得更加虚弱起来。 那奎鸟只感觉自己的所有真气都被压迫了,此时竟然连举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奎鸟脸憋的通红,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想要断裂,呼吸越来越困难。 最终将转化纯粹的灵力纳于丹田,为筑基做好准备,为将来的修仙大道做准备。 “多谢苏副帅宽宏!”李清郗冲苏驰一拱手,心头暗暗松了口气。 在一盏茶的时间过后,那种反震的力量慢慢的消失了,火焰中已是一片全新的液体。 尤其是屁股后面的九条雪白尾巴,非但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看起来更加的有味道了。 不过,陈溪手中的长戟依旧朝前攻杀而去,五大高手被长戟戳得爆炸。 算下来,从师父将那扇“门”接到仙府到现在,已经一年了,千倍生长速度下,苏驰最早种下的那批灵药年份都已经过了千年。 现实存在的问题当然不止这一个,别的网站都有会员费用的,而且很高。而联姻公司的会员就是微博会员,算是回报江燕公司的帮助。 罢了,皇后娘娘都这般发话了,他们这些手下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余地。 百里守约细心的发现,魔铠褪去后,这位武者的气息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水平。 谁都晓得,放眼整个大乾朝,敢这样随随便便就去荣王府的,恐怕也只有皇上,或是太皇太后。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 贾珩:就是十足的恋爱脑…… 神京城,武英殿 贾珩与内阁首辅齐昆,内阁次辅林如海,兵部尚书施杰,军机大臣水溶等人齐聚在殿中,相议南方骤然而起的乱局。 齐昆想了想,似是试探一下,低声说道:“卫王,今年的秋粮征收,只怕江南那边儿递送不过来了。” 贾珩面色淡然,一如玄水,说道:“现在才是夏季,离秋粮征收时日尚早,倒也 她此时在看九阿哥,只觉这熊孩子可真是可爱的紧,晚点一定要吩咐厨房给他做点好吃的。 季研扯了扯唇角,无语的转身准备走人,就看见萧珝从那头过来了。 “不是叫你呆在宗门里面吗,谁允许你乱跑的”鹤长老故作生气道。 记得不错的话,刚刚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跑到了自己的跟前,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的汤丸已经被她拿下去了。 然而,只听见一声咣响,蓝灵莽下意识躲避,龙纹簪错过最佳时机,没有击中蛇眼,重重射在蛇头上,被反弹出去。 到现在依然有很多人认为,反重力是悖论,不能出现的那种,毕竟在宇宙中,根本没有这样的存在,到处能够看到的,就只有万有引力带来的影响。 华妤沉默了一会儿,在心里打着腹稿,本还想心平气和的讲道理劝一劝。 念完这段台词,陆溪儿的眼底就闪过恨意,毫不犹豫的扬手给了跪在地上的华妤一巴掌。 沈随安并不想跟江容屿继续交谈下去,他顺着江容屿的话,抬脚朝着医务室的门走去,看样子是真的准备亲自进去看望温柠。 他神魂感知着那狰狞的骨刺,还有尖利的梢头,不由得菊花一紧,眼见这两人真要将他架着爬上搭建起的高架,把他往上头捅,他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白宏泰说完首先看向大儿子白振威,一直以来代表白家担任这圣城议会议员的正是白振威。 说完,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年轻人忙上前几步,手中正拿着厚厚一大沓宣纸,那正是昨日让众人交上去的。 季晗看了也没有说什么,就关闭了副驾驶的车门,开着车往饭店方向去。 这部影片,他们一点都不想去看,一点看的欲望都没有,甚至,他们想把这影片给彻底销毁。 通道不长仅有十几米,十几米后豁然开朗,两支火把立在通道尽头两侧,虽然依旧昏暗,但已经能看清内里的情况。 燕铠取下弓箭,搭箭再弦,箭矢之上,道炁逐渐凝聚,一圈一圈的光晕自燕铠的手心传递到明晃晃的剪头。 在办公室的萧孝此时心也有些乱,虽然之前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一旦落到身上后却又不一样了。 不过张清和与王执心的懒散只是特例,长安塾里多的是归元与道基的学子,深受早晚课业与修为瓶颈的困扰,悬梁刺股的、勤勉修持德行的,大有人在。 两个孩子打成一团,不远处有大人走过,却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身而去,北倾风也恰恰在这个时候走过来。 几人顺着李嘉宇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立着一个半人高的水龙头,水龙头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外面连水槽都没有。一根长长的塑料水管卷着放在水龙头旁。 不过对于吕布的命令,却有人根本就不懂。只见其直接打马大摇大摆的就冲了过去,直到辕门五十步方才叫住战马,还挑逗的看了看他。 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 来人,整军迎敌! 晋阳长公主府—— 贾珩容色微顿,轻轻伸手搂住丽人的削肩,声音轻柔几许,道:“晋阳,等节儿大了,让节儿……好好读书,以后济世安民,成为一代明君。” 其实他的想法也是由晋阳所生之子做东宫太子,不过,当初和白莲圣母有过约定,待将来篡位之后,要将皇位传给可卿的儿子。 但,现在可卿还没…… 晋阳长公主细秀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眸光凝露一般看向那蟒服青年,轻笑说道:“你现在可别说这种话,省得将来难办,如果这几个孩子,哪个有帝王之资,哪个就当皇帝。” 虽然,她也想节儿将来能够克承大统,但此事不可强求,如果最终不能走上那个位置,平安喜乐一生,倒也未尝不可。 贾珩转眸看向晋阳长公主,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眸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立嗣以贤,君临天下,未尝不是长长久久之道。” 晋阳长公主轻声说道:“那你以后也要小心才是。” 贾珩应了一声是,道:“我也考虑过此事,那时候对诸子有所教育,再鼓励其至海外开疆拓土,诸子宗藩不在国内,矛盾也就减少许多,也就不会祸起萧墙。”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眸光闪烁不停,道:“想是这般想,但只怕海外的不会觊觎中原,中原的不会提防海外。” 晋阳长公主也是长于深宫之中,对这些宫廷政变,诸子夺位之事并不陌生。 贾珩剑眉挑了挑,明眸眸光闪烁了下,道:“你说的也是。” 这会儿,怜雪从外间进入厅堂之中,道:“长公主殿下,饭菜准备好了。”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去将饭菜端将过来吧。” 怜雪轻轻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离去,吩咐着丫鬟忙碌去了。 两人说话之间,没有多做耽搁,在一张漆木几案之畔落座下来。 晋阳长公主美眸闪烁了下,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现出关切,问道:“江南那边儿,可有消息吗?” “快了。”贾珩说道:“这两天应该就会出结果。”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道:“等会儿你吃完饭,去见见你大姐姐,她好几天都没见到你了,这段时间,都在忙着孩子的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端起小几上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而就在这时,却听到一道清脆、明澈几如山泉叮咚的声音,旋即,但见咸宁公主从外间而来,那张清丽幽美的脸蛋儿,在生产之后,愈见温婉可人。 而一旁的李婵月怀中则是抱着一个婴儿,正是贾珩的儿子贾着,不远处则是宋妍。 “先生,你这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咸宁公主柳眉之下,晶然莹莹的美眸中现出惊喜,向贾珩轻轻唤了一声,说道。 贾珩笑了笑,说道:“咸宁,我这也是刚到。” 咸宁公主细秀柳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柔润微微,凑到近前,脸上笑意盈盈,说道:“先生,给你说个喜讯。” 贾珩笑了笑,好奇问道:“什么喜讯?” 咸宁公主拉过一旁宋妍的纤纤素手,看向贾珩,说道:“先生,妍儿好像有了身孕,这个月的月信都没有来。” 贾珩闻听此言,转眸看向一旁的宋妍,问道:“妍儿是有身孕了?” 宋妍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氤氲起两朵红霞,柔声道:“我也是刚刚知道。” 贾珩闻听此言,笑了笑道:“这几天,可得好好调养调养才是。” 宋妍柔声说道:“先生,我已经寻太医把过脉了。” 贾珩柔声说道:“太医那边儿怎么说?” 宋妍玉颜酡红如醺,贝齿咬了咬粉唇,似乎有些羞怯道:“太医说,让我好好静养,脉象还有些细弱。” 她终于有了珩大哥的孩子。 贾珩道:“最近这段时间,正是紧要之时,万万不可出了什么差池才是。” 李婵月静静看着这一幕,心头不由涌起阵阵羡慕,尤其是怀里抱着的正是贾珩与咸宁公主的孩子,看着奶香奶气的婴儿,心神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喜爱和怅然。 她什么时候也能有自己的孩子啊…… “呀呀……” 这边厢,李婵月怀中的婴儿伸着小手,向着咸宁公主招手。 咸宁公主语气轻柔无比,道:“来,我来抱抱吧。” 说话之间,咸宁公主转过身来,抱住李婵月怀中的婴儿,浅笑盈盈说道:“着儿,让娘亲抱抱。” 说着,将婴儿抱在自己的怀里,心神涌起莫名之意。 贾珩也行至近前,柔声说道:“我也抱抱着儿。” 咸宁公主美眸妩媚流波,嗔怪道:“先生多长时间都不抱一回的,别吓着着儿了。” 贾珩捏了捏小家伙萌软的脸蛋儿,心神也有几许喜爱。 只是,那小家伙儿忽而哇哇大哭起来。 咸宁公主柳眉之下,美眸含笑,嗔怪说道:“先生,我就说吧。” 贾珩笑道:“这孩子,这么小还认生么。” 说着,抱过萌软嘟嘟的小家伙,亲了一口那奶香流溢的脸蛋儿。 晋阳长公主那张雍容美艳的雪肤玉颜之上笑意嫣然,柔声道:“好了,都别在那站着说话了,都过来吃饭吧。” 咸宁公主、李婵月和宋妍闻听此言,快步而来,就近挨着贾珩落座下来。 而后,众人开始用起饭菜。 贾珩拿起一双竹筷,给咸宁公主夹了一块鱼肉,道:“咸宁,你多吃些这个,补补身子。” 咸宁公主轻轻“嗯”地一声,心头涌起阵阵甜蜜的暖流。 贾珩这会儿,又拿起一双筷子,给一旁的李婵月夹了一块鱼肉,道:“婵月,你也多吃一些。 李婵月轻柔“嗯”了一声,雪肤玉颜上见着一抹羞赧,垂下青丝如瀑的螓首,低头轻轻用着。 贾珩待与晋阳长公主,咸宁公主用罢靶饭菜,也不多说其他,前往后宅厅堂去看元春。 后宅,厢房之中——— 元春此刻一袭浅白色裙裳,云髻秀丽,转眸看向一旁襁褓中的婴儿,面上现出一抹欢喜之色。 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以后,元春只觉每天都泡在蜜糖罐里。 抱琴容色微顿,行至近前,低声道:“姑娘,大爷来了。” 元春修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莹莹如水,柔声道:“珩弟来了。” 说话之间,起得身来,凝眸看向那从外间而来的蟒服青年,道:“珩弟。” 贾珩眸光温煦,柔声道:“大姐姐,你和蕴儿这几天怎么样了?” 说话之间,行至近前,面容上不由现出莫名之色。 元春轻轻应了一声是,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柔润明亮,道:“珩弟,我和孩子都挺好的。” 贾珩行至近前,握住元春的纤纤素手,说道:“大姐姐,这段时间辛苦了。” 然后,看向一旁的婴儿,道:“蕴儿看着又长大了一些。” 元春轻轻应了一声,道:“是啊,都好几个月了。” 贾珩轻轻捏了捏自家儿子的小手,道:“这孩子,真有些像你。” 元春点了点头,眸光莹莹如水,道:“我倒是觉得更像阿弟一些。” 贾珩道:“是有些像我,这鼻子格外像。” 元春轻轻应了一声,修眉之下,美眸柔润如水。 贾珩轻声道:“大姐姐这段时间带孩子辛苦了。” 元春细眉之下,柔婉美眸柔波潋滟,轻声道:“珩弟,不辛苦的。” 贾珩目光温煦地看着元春,看着那张国泰民安的芙蓉玉颜,心头也有几许喜爱。 这会儿,一旁的婴儿咿呀哭了起来。 贾珩道:“他怎么了。” 元春道:“许是饿了吧。” 说话之间,看向不远处侍立的抱琴,道:“抱琴,抱着他去喂奶去吧。” 抱琴面色微顿,轻轻应了一声是。 贾珩转眸看向元春,与丽人温存着。 …… …… …… ……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时间进入乾德元年的七月底,原本多雨的江南已是阴雨连绵,而巍峨秀丽的金陵古都笼罩在一团朦胧烟雨当中,愈见沧桑古朴。 随着江北大营的兵马自扬州逼近金陵,整个金陵城被一股战争前的肃杀氛围所笼罩。 金陵,两江总督衙门—— 郝继儒此刻一袭绯色官袍,落座在衙门正厅大堂的梨花木椅子上,灰白相间的头发之下,那张苍老面容上满是沟壑深深,眉宇之间密布着忧色。 下首不远处的梨花木椅子上则是落座着沈邡,其人一袭绯袍官服,头戴黑色乌纱帽,脸上的神色同样凝重无比。 而安南侯叶真这会儿倒是不在此处,而是率领兵马在金陵城头上布置防务。 而随着江北大营的兵马逐渐接近金陵,金陵城中的官绅也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这会儿,外面忽而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旋即,可见一个老仆快步而来,禀告说道:“老爷,吴王殿下来了。” 此言一出,郝继儒容色微顿,看向一旁的沈邡,说道:“沈大人,你我一同过去迎迎吧。” 沈邡“嗯”地应了一声,起得身来,向着外面行去,抬眸正好看到吴王和另外身穿蟒服,紫红脸膛的中年王者,自仪门大步而来。 而中年王者不是旁人,正是庐王陈泰。 “老朽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郝继儒在其子郝怀祯的搀扶之下,快步近前,行礼说道。 吴王儒雅、白净的脸上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笑意,双手虚扶,说道:“郝太傅,无需多礼。” 庐王陈泰这会儿也凝眸看向郝继儒,笑道:“郝太傅,许久不见,身子依旧健朗,精神矍铄啊。” “托王爷的福,老朽这身子骨儿还算过得去。”郝继儒笑着说道。 庐王转而向沈邡点了点头,道:“沈大人,也是老朋友了。” 沈邡面色恭谨,拱手道:“如今当是故友重逢了。” 吴王笑着在一旁叙道:“此地非说话之所,还请至厅堂中一叙吧。” 众人就这样寒暄着,旋即,进入厅堂之中,然后,众人分宾主落座,仆人奉上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吴王应了一声,眸光逡巡过在场众人,朗声道:“诸位,江北大营的兵马如今正在攻打金陵,据安南侯所言,江北大营兵马大约有三万人,而我江南大营兵马则有六七万众,兵力数倍于江北,双方交手,可谓稳操胜券。” 郝继儒两道瘦松浓眉之下,眸光深深,低声道:“吴王,江南水师还有几万,此刻已经由韦彻率领船队,沿江直上,说不得此刻已经和江北大营的兵马汇合一起,我金陵方面应该能抵挡得住?” 吴王面色沉静,一如玄水,叙说道:“安南侯乃是老将,调兵遣将皆有帅臣风范,朝廷这两路偏师的统兵之将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庐王陈泰同样点了点头,道:“这次能够顺利拿下金陵,安南侯功不可没,待事成之后,当表奏皇帝,为安南侯请封国公。” 吴王道:“那是自然。” 等他辅政以后,不管是出于平衡朝局还是酬功,也需要提拔安南侯。 郝继儒灰白眉毛之下,那双苍老眼眸现出关切之色,问道:“王爷,未知城中的兵马募训如何?” 吴王道:“已经让人加紧时间募训了,只是仓促之间,想要组建一支大军不大容易,目前人手已经募训了三万,军械甲胄已经发放到位。” 吴王也并非不智之人,并没有完全依靠着安南侯叶真,已经让自己府中的亲卫将校扩充军队。 只是江南士人向来文弱,或者说善于打打嘴炮,真的要带兵与北方朝廷大,几无可能。 沈邡浓眉之下,目光咄咄,低声说道:“如今金陵城中,有不少仇视卫王祸国乱政的同僚,如果将各家的家丁编练演训,或许可以快速将兵马筹建出来,协助守城。” 吴王点了点头,凝眸看向沈邡,赞同说道:“沈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这会儿,沈邡出言宽慰道:“王爷,如今整个江南之地,已经与朝廷离心离德,只要王爷登高一呼,就可迅速募训敢战之兵十万,足以与朝廷隔江对峙。” 吴王容色一顿,说道:“话虽是如此说,但孤王觉得如今的江南,似乎仍是在观望,唯有这次真的清除卫王在江北和江南水师留在的党羽,江南方面才能真正归心。” 这倒是实话。 沈邡道:“王爷接下来有何打算?” 吴王面上若有所思,道:“先静观其变,等会儿,请安南侯过来叙话,打仗所需的粮秣和钱粮,沈大人也要准备好了。” 沈邡点了点头,轻声道:“王爷,户部方面已经囤积了五百万石粮秣,完全保证补给供应。” 吴王说道:“只要击退朝廷的兵马攻打,我南方朝廷就立得主,那时候再用三五年励精图治,以南伐北,定然能够匡扶汉室,削平逆臣。” 郝继儒苍老温煦的眸光闪烁了下,说道:“王爷,先贤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如今江南之地,皆是有志匡扶社稷之人,只差煌煌大势,席卷南北。” 吴王目光幽晦几分,道:“但不少人为了明哲保身,不愿直接下场,本王倒也理解。” 还是要打赢了这一场战事再说,那时候局势明朗,半壁江山可得。 沈邡宽慰说道:“王爷,倒也不用急于一时。” 吴王点了点头,并未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问道:“郝太傅,浙江方面可有响应?” 郝继儒眉头紧皱,说道:“浙江方面,几乎严词拒绝。” 吴王眉头紧皱,道:“浙江方面不是也对朝廷新政不满,为何……” 郝继儒道:“浙江地少山多,沿海百姓多有出外海贸经商者,而卫王开海通商,浙人精明贪利,被这些小恩小惠迷了心智,也是有的。” 吴王手指轻轻扣动着小几,道:“那么只有我江南一地在对抗朝廷,怪不得江南士绅尚有迟疑。” 沈邡道:“王爷,只要打败朝廷南下兵马,这些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吴王点了点头,眸光深深,心头愈发凝重。 所以,眼下这一战,实在至关重要。 就在吴王心神思量不停之时,一个仆人慌慌张张跑进厅堂之中,声音中带着几许颤抖,道:“王爷,大事不好了。” 吴王闻听此言,面色倏变,心头一惊,问道:“什么大事不好了?” 迎着众人或惊或疑的目光,那仆人面色苍白如纸,急声道:“王爷,朝廷的兵马杀进城里了。” “什么?” 厅堂之中,在场诸人皆霍然而起,目光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仆人。 郝继儒心头大惊,急声问道:“朝廷的兵马,不是还在金陵城外吗?怎么会进了城?” 吴王面色凝重如铁,目光担忧,同样问道:“安南侯呢?” “王爷,小的也不知道啊。”那仆人面色倏变,开口说道。 吴王眉头紧皱,与郝继儒,庐王等人面面相觑,面如土色。 而对面落座的沈邡眉头之下,目中同样蒙上一层幽晦之色,道:“王爷,只怕安南侯那边儿没有抵挡住城外汉军的攻打。” 吴王定了定略有几许惶惧的心神,道:“来人,整军迎敌!” …… …… 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 吴王:他们这是都被耍了! 金陵城 此刻,巍峨高立的城墙之上,一面刺绣着“汉”字的旗帜正在随风飘扬,猎猎作响。 但见青砖黛瓦的巍峨城墙之上,可见一队队身披玄色甲胄的甲士,按着腰间的雁翎刀,目光锐利地看向下方的汉军。 江北大营的汉军,几如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入金陵城内,周围不时传来呼喝之声,而受贾珩之命督军的蔡权,此刻也在京营将校的簇拥下,向着金陵城涌去。 此刻,安南侯叶真命家将叶成率领手下兵马,迎接着江北大营的兵马进入金陵城。 蔡权在江北大营将校的簇拥下,来到近前,看向对面的安南侯叶真,低声说道:“叶侯,总督衙门内的情形如何?” 叶真面容冷峻,几如玄水平静无波,沉声说道:“吴王、庐王、郝继儒等人皆在两江总督衙门,其他的官僚则在府上,由南京守备府派兵马驻扎在宅邸之前守卫监视,就等朝廷兵马一至,就可出手擒拿。” 江南的这场乱局,也该是时候结束了。 蔡权面上煞气腾腾,浓眉之下,目光冷厉,沉声道:“这次务必要将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乱臣贼子一网打尽。” 将江南这些前朝旧臣清扫一空之后,王爷登基的绊脚石也就不存在了。 他们凭拥立之功,也能更进一步,否则单靠军功,不知何年何月了。 而此刻,就在蔡权胡思乱想之时,金陵城中也适时传来了阵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倒不是江南江北大营两方的军卒在交手,而是江南大营兵将主动迎接蔡权所部进城。 而伴随着阵阵杂乱之声和喊杀之声响起,可见大批精锐汉军向着两江总督府衙围拢而去。 两江总督衙门,官厅——— 此刻,吴王和庐王、郝继儒、沈邡等人慌慌张张地来到官衙之外,已经能够听到从街道尽头乃至更远处的喊杀声。 吴王闻听此言,眉头紧皱,喝问道:“安南侯呢?还有叶家公子,快去将人请过来。” 说着,对着一旁恭候仕立的仆人吩咐说道。 然而,过了一会儿,那仆人去而复返,脸上满是惶惧之色,说道:“王爷不好,外面为国公总督府的打着叶家的旗帜,正在向总督衙门围拢过来。” 此刻,官厅之中的吴王、庐王等人面容皆是现出担忧之色,说道:“怎么会?叶侯怎么会带着兵马过来?” 旋即,就见青色条石铺就的街道尽头,传来兵刃与甲胄的碰撞之声,间或夹杂着兵卒将校的呼喝之声,继而可见大批身披玄色甲胄,手持雁翎刀的兵卒从远处浩浩荡荡而来。 “杀!” 叶真这边厢,率领着江南大营兵马与吴王这段时间募训的家丁队伍,厮杀在一起。 一时之间,可听得杀声震天,刀枪兵兵乓乓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家丁队伍,又如何是朝廷百战老卒的对手,在没有多大一会儿,就被汉军打得落花流水,节节败退。 “叶真这是要做什么?”吴王剑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心头剧震不已,白净、儒雅的面容上现出铁青之色,转眸看向一旁的郝继儒等人,心头惊惧莫名。 郝继儒面色微顿,难以置信地说道:“叶侯难道……已经转投了朝廷?” 沈邡先是神情迷茫了一会儿,旋即,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震惊之色,惊呼说道:“不好,中计了!这是卫王的计策!” 引蛇出洞,聚而歼之,这分明是正愁着没有理由清除江南的反对势力,而这一次叛乱,无疑就是给了卫王机会。 吴王这会儿也回转过神,浓眉之下,熠熠妙目之中同样现出明悟之色,咬牙切齿说道:“这个叶侯,当真是阴险小人,可恶至极!” 他们这是都被耍了! 这是卫王和安南侯叶真共同挖好的坑,等着他们往里面跳的。 叶真浓眉之下,咄咄而闪的虎目锐利如电,似蕴神芒,沉声道:“拿下他们!” 而后可见大批军士手持一把把雁翎刀,大举冲进青石板铺就的街道,见人就杀,逐渐杀至总督衙门近前。 “王爷,顶不住了,这会儿汉军太多了。”这时,一个身披暗红色铠甲,身披玄色披风,浑身浴血的将校快步而来,急声禀告道。 吴王此刻也早就看到不远处的局势变化,儒雅、白净的面容上不由蒙起一层幽晦之色。 庐王陈泰凝眸看向吴王,轻声道:“吴王兄,现在该如何是好?” 吴王一时惊慌失措,凝眸看向陈泰,道:“这……这,本王又如何得知?” 而这时候,安南侯叶真已经率领兵马来到近前。 吴王面色怒气翻涌,咬牙切齿道:“叶真,你为何叛我?” 叶真剑眉挑了挑,眸光锐利,盯着吴王,沉声道:“吴王殿下这是什么话?我虽一时糊涂,但自得了卫王书信规劝之后,已然迷途知返,愿意为朝廷戴罪立功。” 吴王气得嘴唇直打哆嗦,目光满是仇恨愤慨,说道:“叶真,你不要欺人太甚!” 如果不是叶真愿意出江南大营之兵,吴王还真未必有胆子造反。 叶真冷喝一声,沉声道:“吴王,如今朝廷大军在此,还不下马受擒?” 庐王陈泰面容阴沉似铁,眸中现出担忧之色。 如何到了这步田地?他等会儿又该何去何从? 沈邡的脸色苍白如纸,一颗心不由沉入谷底。 而就在这时,却见不少汉军军士手持刀枪,呈扇形围拢过来,周围可见刀兵锋锐之气繁盛,一下子就包围了整个两江总督府。 随着喊杀声与闷哼声相继稀稀落落,周围的江南大营兵丁,已经围拢至总督衙门。 吴王此刻身边儿的护卫倒是愈发稀少,分明被汉军京营兵丁彻底包围。 沈邡面如土色,浓眉之下,目中不由现出惶惧之色,就有一股穷途末路的苍凉之感涌上心头。 这会儿,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尽头忽而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嘈杂之声,分明是蔡权在众人簇拥下,来到近前。 “蔡将军。”叶真行至近前,两道浓眉之下,凝眸看向蔡权,低声说道:“相关叛臣皆已落网成擒。” 蔡权浓眉之下,冷峻眸光扫过在场几人,厉声所道:“将相关人犯全部捆绑起来,择日槛送京师。” 叶真点了点头,然后,吩咐着周围恭候的江南大营兵丁,将在场诸人抓捕起来。 吴王面色惨白如纸,几乎吓得声音略有几许颤抖,问道:“你们是要做什么?” 郝继儒脸色同样苍白如纸,苍老身形打着哆嗦,道:“你们要对老夫做什么。” 沈邡闭上眼眸,心头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早就该想到,这就是卫王的阴谋诡计。 卫王一向心机阴沉,岂能会坐视江南出了这般大的乱子。 只可惜棋差一着。 蔡权面容上冷霜密布,目光冷冽地看向面如死灰的郝继儒等人,沉喝一声,说道:“来人,接管两江总督府衙门,照名单抓捕乱党。” 这一次江南叛乱,不少江南士绅都牵连进去,起码吴王在金陵城中的皇宫会集群臣时,彼等就纳了投名状。 而叶真作为“谋反”的主力,依然对叛乱成员了若指掌。 随着一众虎背熊腰的士卒,一拥而上,拿下吴王,庐王,郝继儒等人。 蔡权说着,旋即,也不多说其多言几快步而去。 当蔡权在一众兵将的簇拥下,如众星捧月般进入总督衙门官厅之时,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的兵马已经完全“收复”了金陵城。 蔡权沉声说道:“叶侯,金陵官员当年多与卫王作对,如今附逆造反,罪大恶极,这几天挨个抓捕先前附逆的贼子,务必不使法外遗奸。” 叶真闻言,也不多说其他,就是向着蔡权拱手应是。 蔡权默然片刻,轻声说道:“等会儿,我就向朝廷递送报功奏疏,就说江南之乱平定了。” 这场江南之乱拢共也没有持续多久,却将郝继儒、吴王、沈邡等人从幕后钓将出来,进而一网打尽。 直到傍晚时分,晚霞漫天,城内的喊杀声彻底平息下来。 原本金陵就是暂时被吴王、郝继儒名义上接管,守卫城防的则是叶真所率领的江南大营营兵,在配合着江北大营兵丁对吴王最新筹建的亲卫进行剿捕。 …… …… 金陵,郝家 在金陵发生动乱之时,整个金陵城也笼罩在一团惶惧不安当中,而郝家尚未收到噩耗。 而此刻的郝家还沉浸在自家老爷“行大事”赢得大胜的喜悦当中,这几天的郝家就连下人脸上都现出喜气洋洋之色。 就在这时,郝家门外忽而来了大批官军,伴随着繁乱的脚步声,外间传来官军的呼喝声,道:“不能让走了一人!” 郝家宅邸之前的管家,立身在廊檐之下,行至近前,看向外间的兵卒,沉喝一声,说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显然这位管家还没有摸清状况。 为首的军将面色一肃,沉喝说道:“郝家参与谋反,对抗朝廷,围了郝家,不能走了一个。” 说着,不由分说,抽出腰间雁翎刀,一刀劈砍在那管家身上,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起,大批军将不由分说,冲进了郝家家宅当中。 ……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就是两天时间过去。 金陵的这场动乱,似乎也渐渐落下帷幕。 不仅是郝家被抄没,如南京工部尚书严茂,都察院左都御史邝春,吏部尚书董崇学也被拿下,家宅也相继被抄没。 这一日,两江总督衙门门前—— 大批仆役列队在官道左右,等候着从扬州乘船而返的两江总督李守中,当初,金陵城中乱作一团,李守中听从了安南侯叶真的建议,从两江总督府离去,乘船前往扬州府避祸。 一晃眼,金陵城重新落入朝廷治下,李守中这位两江总督也重新移节金陵。 随着“落”字倏地响起,可见那轿子落将下来,旋即,可见李守中挑帘出得轿箱,待到看向总督衙门匾额之下的蔡权、安南侯叶真迎将上去。 李守中面带笑意,说道:“诸位,有劳相迎。” 蔡权面容刚毅,沉声道:“李大人,城中敌寇已经彻底被清除一空,已经向朝廷报捷了。” 李守中点了点头,浓眉之下,目光闪烁,说道:“这次金陵变乱,江南百姓震动,如今叛乱平复下来,当善加抚治,以抚平影响。” 蔡权笑道:“李大人乃是两江总督,朝廷疆臣,自由李大人操持。” 李守中点了点头,伸手相邀道:“此地非讲话之所,蔡将军,叶侯,还请至厅堂叙话吧。” 蔡权和叶真应了一声,然后随着李守中进入总督衙门官厅。 随着宾主落座,李守中目光逡巡在场一众将校,最终落在蔡权身上,说道:“相关案犯,暂且押进天牢,等候朝廷发落。” 蔡权道:“李大人,这几天江南大营兵丁配合着锦衣府的校尉,对谋逆的江南官吏进行抓捕。” 正如蔡权所言,此刻整个金陵城中,锦衣缇骑四出,与京营的骑军士卒这段附逆的江南官员进行抓捕,金陵府城和刑部大牢里已经抓满了人。 …… …… 神京城,宁国府 大观园,蘅芜院 贾珩正在相陪着宝钗叙话,轻轻抚过宝钗的肩头,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不由现。 “薛妹妹,这段时间,你在后院养胎、安胎,苦了你了。”贾珩温声说道。 宝钗自从怀孕以后,身子骨愈发重了起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也愈见丰润、柔婉,两道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似妩媚流波。 就在这时,莺儿快步进入厢房当中,柔声道:“王爷,前院说,锦衣府的人有要事相禀王爷。” 贾珩闻听此言,锐利眸光闪烁了下,说道:“有何要事相禀?” 心头微动,莫非是江南那边儿的消息。 宝钗抬眸见贾珩脸上陷入思索之色,柔声道:“王爷,前面有事儿,就先去忙着吧。”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是,含笑地看向宝钗,低声说道:“薛妹妹,我去去就来。” 说话之间,起得身来,向着前院行去。 此刻,厅堂之内,锦衣府的指挥佥事刘积贤落座在一张黄花梨木的椅子上,面容刚毅、沉静。 见到贾珩从外间进来,刘积贤连忙起得身来,拱手道:“卑职见过辅政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刘佥事无需多礼,有何要事相禀?” 刘积贤拱了拱手,说道:“王爷,金陵城重回朝廷治下了。”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金陵城收复了?” 其实,这对他而言,并不意外,因为整个金陵乱局就是在他的暗中配合下进行的,既然鱼聚拢得差不多了,那就可以收网了。 刘积贤轻声说着,在说话之间,就从袖笼里递将出来一张笺纸,道:“王爷,这是金陵之地的锦衣府卫递送来的情报。” 贾珩阅览而毕,面上思索片刻,说道:“将消息传扬出去,以安上下人心。” 刘积贤拱手应该是。 贾珩说道:“此外,你前往金陵,督办要吴王、庐王谋逆一案,此案务必要将心怀不轨之人连根拔起。” 说白了,就是兴大狱。 贾珩面色微顿,凝眸看向刘积贤,说道:“此案务必办成铁案,做到不枉不纵。” 刘积贤拱手道:“卑职明白。” 这次去江南就是要将反抗卫王的敌人彻底剿灭,还江南一片朗朗乾坤。 贾珩摆了摆手,说道:“好了,都下去忙着吧。” 刘积贤拱手应是,然后转身离了宁国府。 贾珩站在厅堂站了一会儿,转身去寻陈潇。 陈潇有孕以后,就在后宅养胎,更多是陪着顾若清一同养胎。 此刻,后宅厢房之中,陈潇与顾若清共同躺在一张软榻之上,两人正在叙话。 当年在一起习武的师姐妹,如今共躺一张床上养胎,倒也颇为相得益彰。 第一千六百八十九章 贾珩:等他犯错罢了! 神京城,宁国府 陈潇和顾若清两人躺在床榻之上,互相挽着纤纤素手,小声聊着天。 陈潇拿着一方粉红帕子捂住嘴巴,正自剧烈作呕不停,转眸看向顾若清,柔声说道:“这几天,孕吐得倒是愈发厉害了。” 顾若清柳叶秀眉弯弯如月牙儿,清冷莹莹的眸光带着关切声道:“我前段时间也差不多这样,现在倒是好多了。” 陈潇这会儿从丫鬟手里接过一杯清茶,原本苍白的脸蛋儿恢复了几许红润。 顾若清凝眸看向孕吐反应有些强烈的陈潇,说道:“你这两天也多吃一些补益气血的食物,补补气血,看着气色不太好。” 陈潇“嗯”地一声。 而就在这时,却见南菱一袭天蓝色衣裙,秀发梳成云髻,恍若一支红荷,旋即,袅袅婷婷从外而来,那张柔媚动人的脸上似是洋溢着柔婉笑意,说道:“王妃,夫人,王爷来了。” 陈潇闻听此言,清莹眸光看向一旁的顾若清,说道:“他可算是来了。” 陈潇有了身孕以后,心性难免柔弱依人了一些,在后宅待着,对贾珩的思念也多了一些。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珩从外间举步而来,转眸看向陈潇和顾若清,笑道:“若清,潇潇,都在呢。” 陈潇轻轻应了一声,好奇问道:“什么事儿,喜形于色的。” 贾珩道:“潇潇,江南那边儿已经收复金陵城了,吴王、郝家等人已经落网成擒,江南之乱结束了。” 陈潇闻言,心头同样一喜,语气有几许轻快,说道:“那江南的事彻底料定了。” 贾珩说话之间,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面上同样有着感慨,说道:“是啊。” 最后一块儿势力拼图,也被他正在补全。 陈潇声音难免有些感慨道:“这天下可总算是太平一阵儿了。” 贾珩点了点头,转眸看向一旁的顾若清,行至近前,轻轻拉过顾若清的纤纤素手,关切问道:“若清,你最近怎么样?” 顾若清玉容笑意浅浅,说道:“最近挺好的,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事。”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若清,你最近要好好养胎,其他的事情先不问着。” 说着,轻轻伸手揽过顾若清的雪肩。 陈潇又道:“江南一案,势必要牵连不少人,这些人你打算都如何处置?” 贾珩面容如罩寒霜,冷声道:“凡附逆吴王,庐王者,尽数以附逆之罪,夷灭三族,以儆效尤。” 陈潇面容微顿,说道:“如此,虽杀戮过盛,但也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举了。” 贾珩伸手轻轻拉过陈潇的纤纤柔荑,看向那张明媚如霞的玉容,说道:“潇潇,这段时间,外面的事儿,你就不要太操心了,好生养胎,省得影响了腹中胎儿。” 陈潇“嗯”了一声,轻轻伸手抚过隆起的小腹,那张清丽如霜的脸蛋儿怔怔失神,芳心深处涌起一股甜蜜暖流。 再有不久,她也该当娘亲了。 不知为何,心头既期待又有些恐惧。 她能当好娘亲吗? …… …… 宫苑,坤宁宫,厢房暖阁之中—— 寝殿靠着窗棂的暖阁之上,宋皇后着一袭深红色束腰宫裳长裙,手里拿起一本蓝色封皮的簿册,垂眸阅览着,神情专注。 这是一本演义话本。 宋皇后也是闲暇无事,打发时光,此刻,近晌日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耀在丽人那张丰容盛鬋的脸蛋儿上,在香嫩肌肤上扑打着温煦柔光,无疑给丽人增添了几许圣洁光辉。 “回禀太后娘娘,卫王于殿外求见。”这时,一个女官进得殿中,低声道。 宋皇后放下手中的书册,粉唇轻启:“宣。”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蟒服青年,神情从容,阔步而来。 “卫王,因何而来?”宋皇后打量着那蟒服青年,柔声问道。 贾珩说道:“回禀太后娘娘,江南方面,蔡权和安南侯已经收复了金陵城。” 宋皇后闻言,玉容喜色浮起,讶异问道:“金陵叛乱平定了?究竟怎么一说?” 贾珩道:“江南已经收网了,现在就是一些手尾之事,留待处理。” 宋皇后秀丽如黛的柳叶细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柔润如水地看向贾珩,欣喜道:“如此一来,倒是太平下来了。” 作为陈洛的母后,自然不希望自家儿子的皇位稳若泰山。 贾珩笑了笑,说道:“这两三年,朝中除却推广科学,应该没有什么战事了,也省得你提心吊胆的。” 这些年打了不少仗,也该让大汉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宋皇后点了点头,美眸柔光潋滟,说道:“那就好。” 贾珩轻轻抚着丽人的肩头,将丽人拥在自家的怀里抚慰了一会儿,道:“我去福宁宫。” 宋皇后道:“你别乱来。” 虽然对端容贵妃惦记自家儿子皇位多有不满,但毕竟是多年的闺阁姐妹,宋皇后也有些不忍。 终究没有酿成什么祸事。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放心好了,只是让她们安分一些。” 宋皇后贝齿咬了咬粉润唇瓣,柳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柔润如水,柔声道:“你有分寸就好。” 贾珩说着,就去前往端容贵妃所居的宫殿,殿中四方暖阁垂挂着一面面竹帘,微风徐来,庭院之中的馥郁花香向着暖阁吹去,沁人心脾。 此刻,端容贵妃正在与八皇子陈泽叙话,丽人那张清冷、幽丽的脸蛋儿因为这几日操心着外间的事儿,颇见憔悴之态。 “泽儿,外间这段时间怎么说?”端容贵妃问道。 陈泽眸光现出幽晦之色,低声说道:“母妃,我已经打听过了,江南那边儿不少士人都在反抗卫王,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看好戏了。” 端容贵妃明媚无端的玉容之上似是现出思索之色,那双粲然如虹的目中现出莫名之色,轻声说道:“究竟怎么一说?” 陈泽道:“江南一反,朝廷的漕运都会断绝,更不用说海贸关税都在南方,那时候神京朝廷钱粮断绝,那么刚刚攻下的辽东等地,乃至北方近百万军卒都会不稳,那时候,卫王根本支撑不住。”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当中,就是现出忧色,低声说道:“如是这般,倒是有可能。” 而就在这时,一个衣衫明丽、身形高挑的女官进入殿中,眉眼之间似带着几许惊慌,说道:“容妃娘娘,卫王殿下来了。” 端容贵妃闻言,不由心神一动,道:“子钰?” 旋即,看向一旁的陈泽,道:“你姐夫来了,你随我一同迎迎。” 陈泽闻听此言,面容同样微微一变,剑眉之下,目中不由现出担忧之色。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快步而来,看向那气质出众的端容贵妃,拱手道:“微臣见过容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端容贵妃抿了抿粉唇,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刚才说了眼前之人坏话,不想紧接着这人就过来。 端容贵妃说话之间,上下打量着那蟒服青年,问道:“子钰,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贾珩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目光紧紧盯着端容贵妃,说道:“告诉娘娘一个好消息。” 端容贵妃:“???” 什么好消息? 难道子钰要改立泽儿了? 当然,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端容贵妃就有些好奇地看向那蟒服青年。 这会儿,陈泽也将目光投将过去,只是脸上神色不大好,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贾珩容色淡漠,轻声说道:“娘娘,江南方面的乱子平定了。”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一惊,道:“这怎么会?” 泽儿不是说,江南那边儿声势浩大吗?就算能够平定叛乱,也不该这么快才是。 贾珩捕捉到端容贵妃脸上的神色变化,笑了笑,问道:“娘娘似乎不乐见这一幕?”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猛地惊醒过来,翠丽如黛的修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当中,不由现出一抹慌乱之色,辩白道:“本宫何时不乐见?” 贾珩转头看向一旁的陈泽,目中同样现出一抹古怪之色,道:“八皇子殿下,似乎也有些失望。” 陈泽先前也没有封号,或者说没有来得及册封,两任皇帝都先后辞世,而后就是陈泽登基成为皇帝。 陈泽神色幽晦莫名,带着几许英武之气的剑眉下,眸光闪烁片刻,心头多少有些愤恨地看向那蟒服青年。 贾珩剑眉之下,清眸眸光闪烁了下,冷声说道:“你们母子在后宫还当安分守己,不要在外间胡作非为才是。” 陈泽那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清冷莹莹的明眸闪烁了下,白腻如玉的面容阴沉如铁,心神涌起一股羞恼之意。 贾珩,旋即也不多说其他,而后,并不多做耽搁,转身离开,打算再去看看磨盘。 待贾珩离去,福宁宫之中,气氛低沉到了极致。 端容贵妃抬眸看向一旁阴沉着面容的陈泽,温声道:“泽儿,江南那边儿的起事败了。” 相比巴蜀的高家还引动朝廷派遣京营大军前去平叛,江南的这场“叛乱”,根本就激不起太大浪花就被朝廷迅速戡平。 陈泽眸光幽晦莫名,愤恨说道:“母妃,这是卫王一手设计而出的阴谋。” 端容贵妃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又何尝不知?” 从方才贾珩的神态当中,端容贵妃自是也捕捉到了一些端倪。 端容贵妃道:“而且,你姐夫明显已经开始针对我们母子,这就是一次警告。” 虽说因为咸宁公主的关系,端容贵妃病不担心自己会有性命之忧,但如今日这般的警告之后,定然是圈禁。 那……几乎生不如死。 陈泽闻听此言,面容幽晦几许,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端容贵妃抿了抿粉红柔润的唇瓣,美眸莹莹如水,低声道:“以后的小动作,你就先停一停吧,先行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陈泽点了点头,目中现出丝丝缕缕的睿智之芒,低声说道:“他想要篡夺我大汉社稷,必然要以威望压服天下众人,而想要建立威望,就得建立文治武功,而做事就意味着得罪人,母后等着吧,要不了多久,就会天下皆反。” 端容贵妃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其他。 …… …… 甄晴所居的殿宇—— 后殿暖阁之中,甄晴一袭淡红色高腰长裙,葱郁柔顺的秀发梳成的云髻,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两侧现出彤彤红霞。 自从陈杰退位之后,甄晴就在后宫多少有些百无聊赖起来,每天吃完饭,不是载后院看书,就是在御花园遛弯。 而就在这时,一个女官快步从外间而来,轻声说道:“娘娘,卫王来了。” 此言一出,甄晴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低声问道:“人在何处,快快请将过来。” 说话之间,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举步而来,那英武俊朗的面容,沉静一如玄水。 “你来了。”甄晴翠丽如黛的秀眉之下,目光柔光潋滟地看向那蟒服青年,轻轻唤了一声,低声说道。 贾珩轻笑了下,凝眸看向甄晴,柔声说道:“就是过来看看你,杰儿呢。” “他一大早儿就去了弘文馆,听翰林院的学士讲课去了。”甄晴翠丽秀眉之下,美眸柔波潋滟,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来到甄晴身侧,轻轻拉过甄晴的纤纤素手,说道:“晴儿,让我看看。” 甄晴嗔白了一眼贾珩,温声道:“都老夫老妻的。” 但丽人芳心却涌起一股没来由的甜蜜。 贾珩浓眉之下,清冷明眸可见柔润微微,柔声道:“金陵那边儿的乱局已经解了。” 甄晴“啊”地一声,问道:“怎么说?” 贾珩点了点头,面色微顿,低声道:“吴王、庐王等人已经落网成擒,江南的风浪已经平息了。” 甄晴道:“如此,天下又重新恢复太平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稳步推进了。” 起码在三五年内,大汉都不会再有大的内乱。 自崇平十四年至乾德元年,这八年来,大汉几乎每一年都有大事发生,可谓一桩挨着一桩,一件连着一件。 甄晴轻声说道:“是啊,也该让人消停一段时间了。” 说话之间,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如醺,轻轻拨开那蟒服青年的手,说道:“这大半天的,你这是做什么呢。” 贾珩轻声说道:“这不是想你了吗?” 说着,凑到甄晴的耳畔,噙住那柔润微微的耳垂。 甄晴丰腴香软的娇躯似是轻颤了下,腻哼一声,温声说道:“别在这里。” 贾珩“嗯”地一声,也不多说其他,轻轻伸手揽过甄晴的娇躯,向着里厢而去。 两人倒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床榻之上,贾珩转眸看向那张美艳华丽的脸蛋儿,眸光闪烁了下,然后凑到那丰润唇瓣上,轻轻噙将而下,目中现出一抹欣然之色。 甄晴那张雍美、明媚的脸蛋儿彤彤如霞,双手轻轻绕过贾珩的脖子,恍若能够沁润出水意的眸子,媚意流转,似是爱煞了眼前的男子。 也不知多久,厢房之中,细气微微的娇喘之声就是渐渐平静下来,甄晴紧紧贴合在那蟒服青年的胸膛之上,脸蛋儿滚烫如火,彤彤如霞。 “昨个儿,容妃打发了人过来,说是要为他们家泽儿求娶歆歆,让我代为说一声。”甄晴忽而开口道。 贾珩闻言,眉头皱了皱,道:“陈泽想要求娶歆歆。” 前段时间,他才见过歆歆。 不得不说,当初的豆蔻少女,如今已经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肌肤升学,顾盼流波。 甄晴腻哼一声,眉梢眼角就可见春情绮韵流溢,檀口微张,香气微微,道:“我不想答应他,当初如果不是她联络李瓒等人,杰儿也不会失位。” 虽然,这件事儿的幕后策划乃是正与甄晴负距离接触的贾珩,但丽人如何会将怨气都发到贾珩身上。 贾珩轻轻搂过甄晴的雪肩,掌中丰盈柔软流溢,说道:“我也觉得不合适,端容贵妃之所以为其子陈泽求婚水歆,无非是看中了北静王水溶所掌控的军方势力罢了。” 甄晴道:“你的意思是?” 贾珩冷笑一声,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端容贵妃和陈泽的想法,他一清二楚,无非是暂且蛰伏,等待时机。 等他犯错罢了! 甄晴柔声说道:“那你是不打算将水歆嫁给陈泽了。” 贾珩道:“当然不能,歆歆虽然也到了许人的年纪,但年岁尚小,再等两年倒也不迟。” 他这个干女儿,他还是要给他好好挑一挑的。 甄晴凝眸看向贾珩,道:“你不会是有别的想法的吧。” 贾珩道:“胡说什么?” 甄晴轻哼一声,低声道:“我都没有说什么,你怎么就知道我胡说。” 贾珩一时无语,没有继续在此事上多作辩解,省得越描越黑。 甄晴道:“我这段时间也有些想兰儿和溪儿了,你这两天,让她们两个过来一下。” 贾珩“嗯”了一声。 然后,贾珩又与甄晴痴缠了一会儿,这才穿上衣袍,出了宫苑。 …… …… 第一千六百九十章 钗黛生子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知不觉就是一个月过去,大汉乾德元年自此进入八月中秋。 中秋佳节,是天下人团圆的季节。 江南这场远支藩王联合致仕文臣造反的乱局也落下帷幕,而这一次的谋反大案震惊了整个神京,主要是震惊朝廷平叛速度之快,几乎旦夕而定,可谓雷霆万钧之势。 而江南相关案犯也被锦衣府押赴神京问罪,一时间,株连甚广。 而吴王以及郝继儒等人被押送京师问斩,夷灭三族,至于其他相关从逆主犯,也相继下狱,家眷被递送至京城,打入教坊司。 这次大狱在锦衣府的穷追猛究之下,一下子牵扯了近两万人,案子一直牵扯到乾德四年春才彻底审结。 可以说,几乎将整个江南官场血洗了一遍。 原本京城之中悄然涌起的团团暗流,也再次平息下来,卫王辅政之后,用铁与血先后镇压了巴蜀和江南的叛乱,朝野内外无人敢直面其锋。 神京城,宁国府—— 整个贾府笼罩在将要欢度中秋佳节的热烈氛围当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宁国府当中的仆役也知晓牵动人心的江南之战已然奠定胜局。 自家王爷再次取得大胜,自此以后,贾家富贵坚若磐石,无可动摇。 事实上,随着贾珩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政王,贾家的下人在外面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当然在贾珩的严格要求下,贾家下人也不敢在神京行欺男霸女之事。 贾珩快步进入后宅当中,凝眸看向正在与顾若清对弈手谈的陈潇,温声道:“潇潇,今天是中秋佳节,府上当好生庆贺庆贺才是。” 陈潇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就有几许恍惚之意,眸光深深,低声说道:“是啊,一晃也很多年了。” 说着,丽人伸手轻轻抚了抚微微隆起的小腹,心神当中就有几许感慨莫名。 这些年,她好像也没有怎么过几个中秋节,如今终于天下太平,倒是可以清闲一些了。 …… …… 这边厢,贾珩与陈潇和顾若清说了一会儿话,没有多说其他,向着大观园的栖迟苑而去。 大观园,栖迟苑 甄兰和甄溪两人隔着一方杏黄色棋坪对弈,当年,两个只是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如今也褪去了青涩和稚丽,变得端庄、优雅的贵妇人。 甄溪放下一颗棋子,抬眸看向对面的甄溪,轻声说道:“兰姐姐,后院好像都有孕了。” 甄兰玉容酡红如醺,打趣说道:“怎么,妹妹这是也想要孩子了。” 甄溪轻轻柔柔的声音中带着几许羞怯之意,说道:“兰儿姐姐,我这肚子迟迟不见动静。” 甄兰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姐姐我又何尝不是?” 说着,也轻轻抚了抚腹部,那张白腻莹莹的雪肤玉颜之上,同样现出幽怨和落寞。 甄溪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眸光闪烁了下,温声说道:“这段时间……”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丫鬟从外间而来,截断了甄溪的话头儿,说道:“王妃,卫王来了。” 兰溪两姐妹闻言,芳心不由为之一喜。 旋即,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快步而来,步伐矫健,神色匆匆,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一抹思忖之色。 “珩大哥,你来了。”甄兰连忙起得身来,眉眼笑意莹莹地看向贾珩,轻唤了一声道。 贾珩凝眸看向一气质冷艳、一文静可爱的少女,笑道:“兰妹妹,和溪儿妹妹,这是在下棋呢。” 甄溪将手中的一颗棋子放下,缓缓起得身来,看向贾珩,目中现出一抹欣然、明媚。 甄兰轻笑了下,说道:“闲来无事,与妹妹对弈一局,珩大哥今日怎么这般得闲?” 贾珩点了点头,道:“外面的事儿忙完了,就过来看看你们。” 说着,行至近前,拉过甄兰的纤纤素手,另一手牵过甄溪的白嫩柔荑,落座在罗汉床上。 甄兰那双妙目中现出关切之色,低声说道:“王爷,我听说江南的事儿料定了。” 作为宁国府之中,贾珩的一众女人当中最具有进取心的女人,自然是时刻关注着神京城外的消息。 贾珩轻轻拉过甄兰的纤纤素手,看着那张渐渐肖似甄晴的脸蛋儿,低声说道:“江南之事,已经结束了,吴王与郝家等相关案犯已被朝廷兵马擒拿,金陵城重回朝廷治下。” 脸上褪去了稚气的甄兰,渐渐往雍容美艳的方向走,而眉梢眼角无疑多了几许女人味儿。 甄兰道:“这真是一桩喜事了,江南一平,天下自此应该无大事了。” 看来,要不了多久,珩大哥就能更进一步。 只是她现在肚子迟迟没有动静,将来如何固宠? 贾珩看向一旁的甄溪,对上那双灵气如溪,清澈不减当年的明眸,笑了笑,说道:“溪儿妹妹,是不是想要孩子了。” 甄兰轻笑了下,打趣说道:“溪儿她这几天还说,后院这喜讯一个挨着一个,怎么栖迟苑就没有呢。” 贾珩笑道:“这可是我的不是了。” 甄兰轻哼一声,妩媚流波的眼眸之中,略有几许不满,温声说道:“珩大哥的确是厚此薄彼。” 贾珩嘴角含笑,说道:“上次不是才闹过一回?” 甄兰美眸之中沁润泽柔波潋滟,轻声说道:“我这哪有那么快的。” 贾珩轻轻“嗯”地一声,然后轻轻伸手搂过甄兰的肩头,噙住那柔润微微的唇瓣,攫取着香甜、甘美的气息。 甄兰腻哼连连,娇躯渐渐软成一团,美眸之中雾气氤氲升腾。 而甄溪一旁同样脸蛋儿羞红。 虽然已是老夫老妻多年,但甄溪性情原本就有些害羞,见得这一幕还是有些羞涩莫名。 贾珩正在说话之间,伸手拉过甄兰和甄溪的纤纤素手,向着一旁的厢房行去。 …… …… 齐宅,夜色低垂,灯火迷离。 正值中秋佳节,天穹之上,可见一轮皎洁明月高悬中天,隔壁的大户人家,向天穹射出烟花,在空中爆炸开来,烟花五颜六色,绚丽无比。 齐昆其人身为内阁首辅,自也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江南方面,朝廷大捷的消息,面上愁云密布,目中满是担忧之色流露。 卫王,大势已成,代汉自立,或早或晚。 齐昆这般想着,眉头紧皱几许,只觉一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正在四处笼罩着自己。 何人能够告诉他,他要如何面对奸王篡位夺权的局面? 还有那新学,这分明是托名圣贤,而行异端邪说,岂图祸乱天下。 齐昆两道粗眉之下,湛然有神的眸子当中不由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况且,安南侯叶真的前后反应,同样让人惊讶莫名,如果联想到先前山海侯曹变蛟的那场“兵变”,几乎让人不寒而栗。 …… …… 在即将过去的一年中,大汉的官道整修工程如火如荼,长安至洛阳的官道先期完工,由石泥铺就的官道自长安至洛阳,轩敞无比,这条官道向整个大汉百姓印证了整修官道的必要性。 可以想见,如果官道从洛阳再修建到金陵,那连接南北地域的道路无疑更为便捷、通畅。 整个大汉似是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商贾押送着货物自南向北,畅达长安。 九月上旬,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这一日,蘅芜苑外围拢着不少人,而薛姨妈立身在外间,那张白净的脸蛋儿上满是紧张和欣喜之意。 暖阁里厢的丫鬟端着一盆盆热水来来往往,而稳婆则是在厢房之中抓住宝钗的手,说道:“王妃,用力啊。” 贾珩此刻也从书房之内,快步向着后院而去,迎着薛姨妈的目光,低声道:“薛妹妹,在里面怎么样?” 薛姨妈白净莹莹的玉容上堆起一抹热切笑意,说道:“珩哥儿,你来的正好,宝丫头这会儿正在生产呢。” 贾珩转眸看向厢房方向,轻轻点了点头,目中不由现出担忧。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婴儿的阵阵啼哭声响起,却见那稳婆一路小跑出来,面上喜色难掩,道:“王爷,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 薛姨妈连忙迎上前去,一下子拉住稳婆的手,问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那稳婆笑了笑,温声道:“回姨太太,是个大胖小子。” 此言一出,薛姨妈心头不由大喜,连声说道:“好,好,好!赏,赏!!!” 说着,薛姨妈看向一旁的同喜和同贵,道:“快去账房准备银子,给几人分发赏银。” 现在宝丫头有了儿子,以后这孩子至少得是郡王,如果可卿一直没有诞下男丁,那么这孩子很有可能是亲王。 贾珩转眸看向稳婆,道:“我进去看看。” 稳婆闻听此言,连忙说道:“王爷,产房乃不洁之地,不可……” 话语还未说完,却见那蟒服青年不由分说,举步迈进产房。 此刻,宝钗光洁如玉的额头和鬓角汗水涔涔,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苍白如纸,但看向一旁在稳婆清洗之后,脸蛋儿皱巴巴的婴儿,莹润剔透的美眸当中,不由带着几许欣然之意。 这是她的孩子,还是一个儿子。 “王爷来了。”莺儿进入厢房,对着宝钗欣喜说道。 宝钗那张白腻如雪的丰润脸蛋儿上,笼起繁盛笑意,转眸看去,却见那蟒服青年绕过一架锦绣妆成的屏风,那张英武面容上带着刚毅之色。 宝钗芳心欢喜,轻唤道:“王爷。” 贾珩凝眸看向那额头上满是汗水的宝钗,笑了笑,说道:“薛妹妹,我来看看你和孩子。” 说话之间,贾珩行至近前,拉过宝钗的纤纤柔荑,道:“薛妹妹,辛苦了。” 说着,看向一旁襁褓中的男婴,说道:“你可真是大胖小子。” 嗯,这是他的第几个孩子来着? 一时间还真的记不清,他心里装的是九州万方,肩上挑得是大汉两京一十三省,对这些还真有些记不大清。 宝钗抬眸看向那眉宇清竣的蟒服少年,美眸柔波潋滟,满是痴痴依恋,说道:“王爷。” 在有了贾珩的孩子以后,这位薛妃眉眼间愈发散发着母性。 贾珩点了点头,轻轻拉过宝钗的柔软素手,道:“你这几天好生将养身子骨,我会来看你的。” 宝钗轻轻“嗯”地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上满是幸福甜蜜的繁盛笑意。 贾珩正要说些其他之事。 而就在这时,从外间来了一个丫鬟,脸上带着欣喜之意,低声道:“王爷,王爷,林姑娘生了。” 贾珩:“……” 嗯,还真是钗黛赶到一天生产去了。 宝钗尽管有些不舍贾珩,但终究是以贤惠体贴自居,脸上还是见着笑意,说道:“王爷,去看看颦儿吧。” 贾珩伸手轻轻拉过宝钗的纤纤素手,只觉柔软不胜,低声道:“那我等会儿过来看你。” 宝钗轻轻“嗯”了一声,凝睇含情,依依不舍地目送贾珩离去。 说话之间,贾珩转身离了厅堂,向着竹林掩映的潇湘馆而去。 大观园,潇湘馆—— 但见竹林飒飒,碧波成浪,微风徐徐吹来,送出几许凉爽之意,而潇湘馆外同样站满了一众嬷嬷和丫鬟。 厢房之外的廊檐下,一群嬷嬷进进出出,平儿在不远处指挥着下人,这会儿转身见得贾珩,迎将上去,喜道:“王爷,你来了。” 贾珩问道:“平儿,林妹妹现在情况怎么样?” “稳婆已经进去了,原本一直准备着。”平儿柔声道。 贾珩沉静面容上不由现出关切之色,目光紧紧盯着那厢房。 黛玉从来性情柔弱,也不知能不能忍受得了生产之痛,但这无疑也是绛珠仙草的一次生命蜕变。 此刻,装饰布置精美的厢房当中,黛玉头发披散着,躺在软榻之上,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满是彤彤红霞密布,光洁如玉的额头和鬓角汗水涔涔,秀发贴合在鬓角,汗津津的。 两只纤纤素手紧紧抓住被单,骨节发白,分明正在借力,想要将孩子生将出来。 也不知多久,“啊,啊……” 伴随着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黛玉心神不由为之一松,此刻丽人光洁如玉的额头上,一颗颗黄豆大小的汗珠渗将出来。 丽人缓缓睁开粲然如虹的星眸,看向稳婆,以虚弱而嘶哑的声音,有气无力问道:“是男是女?” 稳婆面带欣喜,看向黛玉,说道:“恭喜王妃,是个千金。” 黛玉闻听此言,心神微微一动,心底的确就有几许失望。 她原以为能够是个大胖小子呢。 就在这时,却听得外间的脚步声依稀传来,旋即可见那蟒服青年快步而来,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容上满是轻快之色。 “林妹妹,辛苦了。” 贾珩说话之间,快步行至近前,握住黛玉那双纤纤素手,看向那张汗扑扑,红若烟霞的脸蛋儿,心神涌起一股欣然莫名。 贾珩问道:“林妹妹。” 黛玉声音有些委屈巴巴:“珩大哥,是个女孩儿。”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林妹妹,女孩儿更像林妹妹,我更喜欢一些的。” 黛玉轻轻应了一声,心头好受了一些,旋即似是想起什么,问道:“宝姐姐那边儿生产了吗?不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贾珩剑眉之下,清眸眸光闪烁了下,低声道:“是个男孩儿。” 黛玉:“……” 所以她没有生的男孩儿,宝姐姐替她生是吧? 贾珩笑了笑,低声说道:“好了,如果你也想要男孩儿,将来又不是不能生了。”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两侧似是笼起羞恼之色。 她将来还要生啊…… 贾珩拉过黛玉的纤纤素手,笑道:“林妹妹,咱们看看孩子。” 这会儿,稳婆已经将孩子洗净了羊水,将孩子递将过来,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几乎笑开了花,说道:“王爷,你看小郡主,眉眼鼻子多像您啊。” 贾珩笑道:“我看着倒是更像林妹妹一些。” 黛玉眸光温煦,静静看向那小丫头,心头难免涌起一股血脉相连的亲近之感。 贾珩这会儿,也看着那个小生命,心神涌起一股欢喜。 这小丫头还真像极了黛玉,就不知将来的性情如何,或许也是柔弱依依。 黛玉容色微顿,两道恍若柳叶云卷云舒的罥烟眉之下,那双粲然如虹的星眸笑意莹莹,轻声说道:“这丫头,眉眼还真有些像我。” “你的亲闺女,不像你,还能像谁?”贾珩笑着打趣道。 贾珩这会儿,轻轻握着女婴的柔软小手,看着奶香奶气的小孩儿,心头喜爱更甚。 虽说他已经有了不少女儿,但黛玉生下的这个女儿仍是比较特别的一个。 贾珩与黛玉逗了女婴一会儿,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黛玉,道:“林妹妹,你这会儿应该也有些困了,先歇息吧。”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倒也觉得神思倦怠,眼皮多少有些发沉,就这样垂眸之时,不大一会儿就沉睡了过去。 贾珩凝眸看着那张洁白无暇,恍若明月姣好的脸蛋儿,心神涌起一股感慨。 自他来此界已经十年,钗黛如今为他生儿育女,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贾珩在潇湘馆待了一会儿,转而去往蘅芜苑。 此刻,蘅芜苑当中,薛姨妈已是笑的合不拢嘴,笑着看向那襁褓中的男婴,心神涌起诸般畅想。 她的乖外孙,将来可是要成为亲王的。 宝钗在一旁,也微笑莹莹地看着自家母亲逗弄着襁褓中的婴儿,只是心头难免好奇潇湘馆那边儿的情况。 也不知颦儿那边儿是生了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而就在这时,外间的丫鬟过来,说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宝钗闻言,循声望去,只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刚毅面容上现出思忖之色。 贾珩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宝钗,行至近前,说道:“薛妹妹。” 宝钗道:“王爷,颦儿那边儿怎么样了?” “母子平安,生了个千金。”贾珩轻笑了下,说道。 此言一出,一旁抱着女婴的薛姨妈,心头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林丫头只是生了一个女儿,纵然以后再有儿子,也不是长子了。 现在宝丫头生的就是长子。 当然,这是不论咸宁公主那一脉。 贾珩近前落座,轻轻挽过宝钗的纤纤素手,看向那张苍白而无血色的脸蛋儿,道:“你和林妹妹可以一同坐月子,也好说话解闷儿。” 宝钗“嗯”了一声,低声说道:“王爷,我说也有段日子没有见着她了呢。” 贾珩伸手握住宝钗柔软的纤纤素手,凝眸看向宝钗那张恍若梨花洁白无暇的脸蛋儿,道:“薛妹妹,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宝钗柔声说道:“我不辛苦的。” 而这边厢,薛姨妈也知情识趣地给一旁的丫鬟使着眼色,出了厢房,将空间留给夫妻两人。 第一千六百九十一章 秦可卿:当真是别人的媳妇儿,容易生龙凤胎…… 神京城,宁国府,蘅芜苑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宝钗的一侧肩头,剑眉之下,冷峻、沉静的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怔怔思索之色。 宝钗那张恍若梨花洁白如羽的玉颜,氤氲浮起两朵玫红红晕,轻声道:“珩大哥,咱们的孩子还没有取名字呢。” 贾珩面上现出思索之色,柔声道:“那你让我想想。” 说话之间,转眸看向一旁的宝钗,柔声说道:“薛妹妹,不如叫贾茁吧,希望将来这孩子能够茁壮成长。” 薛宝钗轻柔娇俏地“嗯”地一声,低声道:“贾茁,茁字,意象颇好。” 贾珩轻轻揽过丽人的肩头,刚毅、沉静的面容上现出一抹诧异之色,说道:“那以后小名就叫壮壮。” 薛壮壮…… 薛宝钗翠羽秀眉之下,水润微微的杏眸似蕴着一抹思量之色,低声说道:“叫壮壮也好。” 贾珩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眸光闪烁了下,凝眸看向宝钗,道:“好了,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养胎,争取将孩子养好,余下的以后再说。” 宝钗轻柔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其他。 贾珩与宝钗相拥了一会儿,看向眉眼之间略有几许困倦之态的宝钗,心神涌起一股怜惜之意,道:“薛妹妹,你先好生歇息,我晚一些再来看你。” 宝钗“嗯”了一声,旋即,抬眸之时,目光依依不舍地看向那蟒服青年。 旋即,贾珩也不再多说其他,转身离了蘅芜苑。 贾珩想了想,就是打算去看看凤姐。 凤姐也眼瞧着到了孩子的预产期,估计也就是这半个月和一个月。 宁国府,平儿所居的宅院—— 凤姐一袭石榴红裙裳,精致云髻秀丽端美,葱郁乌青的秀发之间别着一根银色发簪,而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似蒙起一层酡红红晕。 伸出纤纤素手,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现出甜蜜之态。 这会儿,平儿快步行至近前,看向凤姐,柔声说道:“二奶奶,王爷来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看向凤姐,低声说道:“凤嫂子,这会儿养胎着呢。” 凤姐翠丽如黛的柳叶秀眉之下,那双狭长、清冽的凤眸当中,目中沁润着惊喜,道:“你过来了?” 这个冤家,平常都要忘了她了,这次终于舍得过来了。 “过来瞧瞧你。”贾珩面上现出温和的笑意,低声说道。 凤姐柔声道:“我刚刚听平儿说,薛妹妹和林妹妹那边儿已经生孩子了。” 贾珩笑了笑,道:“已经生过孩子了,一儿一女,母子平安。” 凤姐点了点头,柔声道:“当真是双喜临门了。” 说着,轻轻抚了抚隆起的小腹。 也不知她将来能生个什么孩子。 凤姐吊梢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丹凤眼,似可见莹莹如水的眸光闪烁,道:“我只怕再有一两个月,也该生了。” 贾珩道:“我算着产期,应该也差不多少。” 凤姐细秀柳眉之下,美眸眸光莹莹如水,说道:“这近一年,什么事儿都没有办,就只是躺着,可快生吧。” 贾珩轻声说着,拉过凤姐的纤纤素手,凝眸看向凤姐,低声道:“让我听听孩子的动静。” 凤姐“嗯”地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红若丹霞,垂眸看着贾珩,心神涌起阵阵甜蜜。 平儿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神也为凤姐高兴。 奶奶一生要强,终于找到能够压服她的人了。 而就在贾珩与凤姐叙话之时,这会儿,一个嬷嬷进入厢房之中,低声道:“王爷,外间一个锦衣府的校尉,说是有事相禀。” 贾珩抬眸看向凤姐,说道:“我去看看。” 凤姐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故作大度,笑道:“公务要紧,那你去吧。”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起身离了厢房,来到前厅之中,此刻,锦衣府的一位锦衣千户落座在小几旁的梨花木椅子上。 那锦衣千户起得身来,抬眸正视向贾珩,拱手说道:“卑职见过王爷。” 贾珩道:“徐千户请起,未知有何事需要奏禀?” 那徐姓千户面色凛然一肃,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王爷,西宁方面发来飞鸽传书,准噶尔部的探子出现在西宁城中。” 贾珩端起茶盅,抿了一口,问道:“准噶尔有异动?” 徐姓千户说道:“回禀王爷,准噶尔部在联络叶尔羌汗国修好结盟,似在为未来大战做准备。” 贾珩浓眉之下,清眸闪烁了下,冷声道:“当真是贼寇侵我之心不死。” 按照他的计划,还需再等两三年,再行征讨西域,因为大汉经崇平年间的连番大战,国库消耗不少国帑,而军卒也已生厌战之心。 贾珩说着,浓眉之下,凝眸看向那徐姓千户,道:“徐千户,你回去知会锦衣府,让锦衣府好生监视西域之地,不得有误。” 徐姓千户拱手应是,旋即,转身离去。 贾珩伫立在原地,眸中思量片刻,心神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想了想,打算去见见潇潇。 …… …… 后宅,庭院之中—— 陈潇此刻躺在一方铺就着软褥子的床榻上,伸手轻轻抚过隆起的小腹,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思忖之色。 陈潇看向那面容清竣的蟒服青年从外间进来,剑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诧异问道:“怎么了?” 贾珩道:“据探事来报,准噶尔方面,异动频频,噶尔丹此人果然野心勃勃。” 陈潇容色微顿,翠丽如黛的柳眉下,目光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低声道:“噶尔丹,此人……比较引你重视。” 贾珩道:“此人比之巴图尔晖还要狼子野心,先后败于我大汉之手,早就对我怀恨在心。” 陈潇打量了一眼那蟒服青年,说道:“那你这是要发兵征讨?防患于未然?” 贾珩默然片刻,轻声说道:“再等等,如今国家刚刚安定下来,暂时不宜妄起刀兵。” 说完,转眸看向一旁的顾若清,低声道:“你和若清这几天怎么样?再有不久,应该生产了吧。” 当初,陈潇、顾若清这些人与宝钗、黛玉几个差不多是同一时间怀孕的。 这会儿,顾若清也在一旁转眸看着那蟒服青年,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莹莹如水,说道:“我算着日子,孩子生产,应该就是这个月月底。” 贾珩近前,缓缓落座下来,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香茗,神情多少有些闲适。 贾珩陪着陈潇和顾若清坐了一会儿,想了想,打算去国子监看看徐光启的情况。 神京城,国子监—— 此刻,徐光启正在与弟子陈龙叙话,周围几个弟子正在观摩着一场科学试验。 去年的那批明工科、明理科举子,已然进入国子监学习,度过了刚开始的好奇期之后,开始了对工科的探索。 而就在这时,却见外间传来阵阵声音,说道:“老师,卫王来了。” 徐光启起得身来,在一众弟子的簇拥下,来到外间,却见那英气挺拔的蟒服青年,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来到近前。 徐光启拱手说道:“下官见过卫王。” 如今身在官场,尊卑等级和规矩自然一点儿都不能差。 贾珩面容笑意亲切,伸手虚扶,说道:“徐先生快快请起。” 徐光启道:“不知卫王来到国子监,有何训示?” 贾珩笑了笑,说道:“就是路过,顺路看看科学院研制的新式武器。” 说着,看向一旁的众学生,脸上满是满是平易近人的笑意,说道:“诸位也都免礼吧。” 周围一众学生纷纷应了一声是。 徐光启躬身相邀,说道:“王爷,此地非讲话之所,还请至里面叙话。” “里面说。”贾珩点了点头,旋即,随着徐光启向着里厢而去,而后分宾主落座下来,问道:“徐先生,最近新学发展的怎么样?蒸汽机可有进展?” 蒸汽机是一个系统工程,不是短短时间能够研制出来,当时贾珩甚至告诉许徐光启,只要五年之内研制出来就不晚。 徐光启浓眉挑了挑,眸光闪烁地看向贾珩,道:“王爷,国子监内已经大量监生转学新学,至于蒸汽机,仍在苦思蒸汽驱动传轴。” 贾珩温声道:“此事不急,这几天,我再看看。” 他虽然不太懂蒸汽机的具体构造,但他可以利用后世的一些知识,帮着徐光启灵光一闪,然后研制蒸汽机。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深深,好奇问道:“先前的铁船怎么样?” 距离当初的“凤鸣三问”已经过去了一年,当初可以浮于水面的铁船,如今也到了出世的时候,只是离了蒸汽机,难以驱动。 徐光启点了点头,说道:“已经设计了相关图纸,正在交给军器监,打造一艘样船。” 因为没有蒸汽机,就只能打造一个模型,当然说是模型,但也有百料左右的样子。 贾珩说道:“先行监造一些模型船,其他的再看看。” 徐光启而后倒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凝眸看向徐光启,说道:“徐先生,随我一同去后方的实验室看看。” 科学院前不久立项了不少科学攻坚项目,不仅是物理领域,还有其他的化领域,主要是农学领域。 比如如何制作氨肥,恰好这些是贾珩前世了解过的领域。 而有了氨肥以后,无疑可以为田地增加出产。 贾珩说话之间,也不多言,就随徐光启向着后院而去。 此刻,左右青砖黛瓦的廊檐之下,已有一队队锦衣府卫列于左右,腰间按着雁翎刀,面容刚毅,目光锐利如剑。 贾珩随着徐光启向着后宅而去,可见一些监生正在忙碌着什么。 贾珩感慨了一句,说道:“有条不紊,各有章法,徐先生执掌国子监以来,监内风气为之一变,学生争先踊跃学习新学。” 就在上个月,贾珩已经让内阁拟旨升徐光启为国子监祭酒,身上的工部侍郎衔依然不变。 徐光启默然片刻,说道:“下官诚不敢居功,这也是按照王爷先前所言,对监内的课业设置进行调整。” 贾珩道:“国子监应该如大学一样,有教无类,启迪明智,德才兼备。” 徐光启面色微动,品砸着两个字,说道:“大学?” 贾珩点了点头,笃定道:“就是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以后国子监可统帅诸省大学,以省为大学,京中也要筹办各类大学,以供诸省有志于理工两科的举子,进入大学学习。” 这就是顶层设计,自上而下地改革这方世界的教育制度,更好地为科教兴国的战略服务。 徐光启点了点头,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低声说道:“卫王所虑甚是。” 贾珩这边厢,旋即,也不多言,就是随着徐光启叙了一会儿话,而后,众人前往厅堂用饭,一时间宾主尽欢。 …… …… 随着时间流逝,转眼进入了乾德元年丹桂飘香的金秋十月。 这一日却是凤姐生产的日子,平儿所居的宅院之外的回廊和偏厢,黑压压地站满了人。 秦可卿立身在厅堂之中的梨花木椅子上,身边儿两侧,则是尤氏和尤二姐、尤三姐落座左右。 秦可卿转眸看向一旁的丫鬟宝珠,问道:“宝珠,派人去请王爷了吗?” 宝珠连忙道:“王妃,瑞珠已经过去相请了。” 这位当初随着秦可卿一同陪嫁过来的丫鬟,已然二十出头,按说也该出府配了小子,但因为心头还存着一点儿念想,就在秦可卿身边儿留着。 此刻,厢房之中,凤姐一头葱郁头发披散着,身上盖着一条厚厚被褥,周围的稳婆和丫鬟正在四周,端着一盆盆热水围绕近前。 “琏二奶奶,用力啊。”这会儿,身旁的稳婆在一旁,鼓励说道。 凤姐那双黛青弯弯的吊梢眉下,一双晶莹剔透的丹凤眼虚眯着,而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两侧汗津津的,此刻纤纤素手抓住被单,骨节多少有些发白。 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可是她等了不少年才等来的,可要争点儿气,生个男孩儿才是啊。 凤姐心中几乎是在呐喊。 凤姐此刻双手抓着被单,用力生着孩子,声音中带着丝丝缕缕的声嘶力竭。 而此刻,却见厢房之外,却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穿过月亮门洞儿,其人身形挺拔,一如苍松。 秦可卿迎将上去,那双清莹明澈的眸子当中不由现出一抹欣然之色,低声说道:“夫君,你来了。” 贾珩秀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低声道:“我在外面听到凤嫂子要生了,就赶紧过来看看。” 尤三姐在一旁也迎将上去,绮丽明艳的玉容上,分明现出一抹欣然之色,道:“王爷,里面已经开始生孩子了。” 琏二奶奶如今已经有了身孕,她肚子里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贾珩点了点头,眸光闪烁了下,温声道:“让稳婆和丫鬟仔细一些。” 凤姐毕竟没有生产经验,而且属于大龄产妇。 倒也不知道,凤姐这一次能不能生个龙凤胎。 根据人妻卡牌,毕出龙凤胎的设定,按说,出个龙凤胎应该问题不大。 而秦可卿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笑意浅浅,看向贾珩,问道:“王爷,你说凤嫂子,这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她这一年下来,肚子仍无动静,也不知是怎么了。 贾珩转眸看向秦可卿,笑了笑,柔声道:“这个我可说不大准。” 他倒也能理解可卿的一些焦虑,毕竟看着后宅一个个女人都有了身孕,甚至还是男丁。 秦可卿倒也没有说什么。 而就在这时,轩敞无比的厢房之中忽而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在这一刻,穿透了暴雨,也让外间一颗颗焦灼的心恢复平静。 贾珩道:“看来母子平安。” 而厢房之中,凤姐也刚刚松了一口气,正要伸着略显无力的手,冲那稳婆说道:“是男是女。” 那稳婆道:“奶奶,是个千金。” 凤姐闻听此言,心神不由为之一震,连忙开口道:“女孩儿?” 稳婆正要说着什么,这会儿一旁的稳婆开口说道:“这里还有一个。” 凤姐:“……” 此言一出,凤姐心神当中不由涌起莫名之意。 而稳婆在一旁,低声说道:“奶奶,用力啊。” 凤姐闻听此言,心头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力气,也不多说其他,原本抓着被单的手,不由为之紧了几许。 也不知多久,伴随着又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却见一个男婴被稳婆提将出来。 “是男是女。”此刻的凤姐尽管意识已经暂且有些模糊,但还是开口问道。 “奶奶,是个男孩儿。”稳婆面色微顿,开口说道。 凤姐闻言,芳心大喜,蠕动着略显苍白的唇瓣,道:“好,平儿,赏。” 而厢房之外,贾珩与秦可卿听到了那声响亮的啼哭之后,心神也微微一松。 这会儿,一个嬷嬷出来报喜道:“王爷,王妃,是个千金小姐。” 此言一出,贾珩白腻如雪的容色微顿,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清竣深刻的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思量之色,低声道:“” 难道这就是原着当中的巧姐,嗯,或许冥冥之中有着某种命运修正之力。 尤三姐笑道:“以后,芙儿又多了一个妹妹了。” 尤氏在一旁脸色古怪了下。 只是片刻之后,又听到里厢传来的阵阵啼哭之声,清亮透彻,让人心神一震。 贾珩诧异了下,心神涌起阵阵古怪。 而秦可卿看向一旁的贾珩,细秀明媚的柳眉下,美眸眸光莹莹如水,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低声说道:“难道是双胞胎?” 当真是别人的媳妇儿,就比较适合生双胞胎,自家的媳妇儿,三年五载不带怀一个的。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低声说道:“再等等。” 他心里总有一种隐隐的预感,多半还是龙凤胎。 果然,就在这时,一个稳婆从外间推门而出,柔声说道:“王爷,王妃,二奶奶又生了个哥儿。” 秦可卿、尤二姐、尤三姐:“……” 所以,凤嫂子又生下了龙凤胎。 当真是别人的媳妇儿,容易生龙凤胎。 秦可卿念及此处,不由将妩媚流波的美眸,转而看向一旁的尤氏,倒是将尤氏看的脸颊通红如霞,垂下一颗青丝如瀑的螓首。 而尤三姐近得前来,拉过尤氏的纤纤素手,打趣道:“大姐什么时候也生个龙凤胎啊?” 尤氏芳心羞恼,嗔怪道:“这……三妹,你胡说什么呢。” 秦可卿翠丽黛眉弯弯,在这一刻明媚动人,几如月牙儿,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道:“好了,别胡闹了。” 说话之间,转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道:“夫君,你进去看看凤嫂子吧。” 贾珩道:“我这就进去看看。” 说话之间,进入厢房之中。 秦可卿看着那“迫不及待”地进入厢房的蟒服青年,芳心当中不由就有几许吃味。 厢房之中,稳婆正在洗着两个婴儿身上的羊水。 却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进入厢房之中。 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 贾珩:将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神京城,宁国府,厢房之中—— 凤姐那张瓜子脸苍白如纸,汗津津的,此刻静静躺在床榻之上,而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上,就是见着一抹幸福和甜蜜的笑意。 贾珩轻轻揽过凤姐的一侧肩头,凝眸看向凤姐,说道:“凤嫂子,辛苦了。” 凤姐轻轻“嗯”了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如醺,柔声说道:“不辛苦的。” 上天何其厚待于她?让她生了一对儿龙凤胎。 嗯,好像纨嫂子那边儿也生了一对儿龙凤胎? 哎,当真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容易生双胞胎是吧? 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凤姐,柔声说道:“这两个孩儿,一男一女的龙凤胎,将来可要好好将养才是。” 凤姐柳眉之下,那双美眸沁润着欢喜和雀跃,低声道:“那是当然。” 哼,她给他生了个龙凤胎,他应该好好善待她的吧。 将来,是不是也给他的儿子一个爵位?不要郡王,起码给个国公,应该不过分吧。 还有她就算封个诰命夫人。 凤姐本就是权欲之心炙热的女人,在此刻难免不会浮想联翩。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正在洗着羊水的嬷嬷,说道:“我看看两个孩子。” 说话之间,起得身来,来到那嬷嬷近前,看向那襁褓中的两个婴儿,轻笑说道:“这两个孩子,眉眼可真像,当真是一对儿龙凤胎。” 他其实也有些纳罕,这怎么就别人家的媳妇儿容易出龙凤胎?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那嬷嬷那满是褶皱的脸蛋儿上,堆起繁盛笑意,道喜说道。 “平儿,让账房再支一千两银子。”贾珩威严的面容上难得现出笑意,低声道:“你们这几天,要好生照顾两个小家伙。” 围拢的一众嬷嬷面上不由现出一抹喜色。 今日当真是人人有喜,普天同庆。 这会儿,两个襁褓中的婴儿,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贾珩的目光注视,忽而咿咿呀呀哭将起来。 凤姐在一旁静静躺着,狭长、清冽的目光当中,似是现出一抹嗔怪之色,道:“你这都吓到两个小孩儿了。” 贾珩笑了笑,打趣说道:“凤嫂子,这两个孩子一看就像你,将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凤姐闻听此言,而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羞红成霞,明艳绮丽,诧异了下,问道:“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儿子的。” 贾珩笑了笑,轻轻抚着凤姐的一侧肩头,说道:“好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坐月子,我平常也会多看看你的。” 凤姐“嗯”了一声,妩媚流波的美眸当中,明眸之中可见甜蜜不胜,道:“你去吧。”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温煦,叮嘱说道:“那你等会儿就好好歇歇。” 说话之间,看向一旁的平儿,柔声说道:“你在一旁多照顾着你们家奶奶。” 平儿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吩咐着周围的丫鬟,照顾着凤姐。 贾珩这边厢出得厢房,迎着秦可卿和尤氏、尤二姐、尤三姐的目光,说道:“母子平安,龙凤胎也生的白白胖胖。” 尤三姐笑了笑,道:“我就说吧,这要不生就不生,这一生就是生两个。” 说话之间,转眸看向一旁的尤氏,道:“大姐,你看看人家。” 尤氏那张温婉可人的脸蛋儿,赫然羞红如霞,嗔怪说道:“浑说什么呢。”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说道:“尤嫂子,将来也可以验证一下。” 尤氏翠丽如黛的柳眉挑了挑,眸光温宁如水,嗔道:“你……你怎么也跟着胡闹。” 终究是受不了在场众人的打趣目光,尤氏跺了跺脚,红着一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转身向着绵长回廊之上跑去。 秦可卿柔声说道:“夫君,天色不早了,我在前厅备了酒宴,一同过去看看。” 贾珩点了点头,眸光闪烁了下,说道:“折腾了这么久,我是有些饿了。” 说话之间,与秦可卿一同返回前厅。 此刻,前厅的几案上,已经开始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菜肴,热气腾腾,香气四溢。 贾珩落座下来,这会儿,尤三姐分发着一双双筷子,那张绮丽明艳的脸蛋儿,满是笑意盈盈。 这会儿,从厢房的锦绣玻璃屏风当中,不由传来阵阵欢声笑语,旋即,以贾芙为首的几个小丫头。 如今已是乾德元年,几个丫头最小的也有五六岁,如今正是淘气、爱玩的年纪。 而这会儿,几个丫头脸上笑意繁盛。 “爹爹~”贾芙向着那蟒服青年唤着,声音酥糯和柔软,奶声奶气。 而一旁的贾茉脸上叶满是欣然笑意,唤了一声,声音甜甜,柔声说道:爹爹~” 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凝眸看向贾茉,目光慈和而温煦,唤了一声,道:“芙儿,茉茉,让爹爹看看,今年又长高了没有。” 因为王府之中饭菜营养充足,几个孩子个头儿要稍微高一些,当然再等二三年,才是迅速长个儿的时候。 贾芙扬起一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道:“又长高了一些呢。” 说着,轻轻抚着秀发如瀑的脑袋,细眉之下,宛如黑葡萄一样的眸子中满是欣然莫名。 贾珩看向一旁的贾茉,道:“茉茉呢?茉茉也长高了吗?” 贾茉面色微顿,柔声说道:“父王,平常也不看茉茉和娘亲。” 贾珩笑了笑,看向自家软萌可爱的女儿,说道:“这丫头现在都会给自己娘亲鸣不平了。 说着,轻轻捏了捏贾芙粉嘟嘟的脸蛋儿,粲然如虹的目中不由现出老父亲的一副慈和之态,神情之中满是欣赏和喜悦。 贾芙这边厢,撅起粉嘟嘟的嘴唇,似有些怏怏不乐道:“父王都不怎么捏我的脸了。” 贾珩轻轻揽过贾芙的肩头,笑着打趣道:“芙儿,你这边儿也有。” 以往,贾芙是不怎么让他捏着脸蛋儿了。 小孩儿就是这样,喜欢互相争争抢抢,什么都要比一比。 秦可卿微笑地看着这父女温馨互动的一幕,温声道:“夫君,好了,都过来一同用饭吧。” 贾芙笑了笑,扬起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凑到那几案近前,然后与贾茉一同用着饭菜。 贾珩这边厢,就陪着妻妾家小,一同用着饭菜。 大明宫,坤宁宫—— 宋皇后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秀美淑丽的云髻之下,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似现出一抹绮艳红霞。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宫女快步进入暖阁之中,说道:“娘娘,卫王来了。” 此言一出,宋皇后春山黛眉之下,雪肤玉颜的脸蛋儿红霞绮丽,眸光闪烁了下,低声道:“宣。” 说话之间,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进得暖阁,面容沉静、刚毅,行至近前,拱手道:“微臣见过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弯弯一如月牙儿,清冷莹莹的美眸,温声道:“卫王平身。” “不知卫王进宫,所为何事?”宋皇后美眸柔润微微,诧异了下,问道。 贾珩道:“过来看看娘娘。” 宋皇后秀气、挺直的琼鼻似是轻哼一声,细长妩媚的柳眉之下,柔润微微的美眸妩媚流波,嗔白了那一眼那蟒服青年。 她算这人还有点儿良心,总算是良心发现。 贾珩说话之间,转眸看了一眼周围的女官。 宋皇后美眸瞟了一眼周围侍立的女官,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娘娘。”周遭正自躬身侍立的一众女官,齐齐应了一声,然后徐徐而退。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秀眉之下,容色微顿,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道:“怎么了?” 贾珩就近而坐,在宋皇后身旁的软榻边儿落座下来,凝眸看向那张绮丽明艳的脸蛋儿,说道:“皇后娘娘,家中的……” 宋皇后美眸之中见着一抹羞恼,低声说道:“你家里的女人生了孩子,关本宫什么事儿?” 贾珩道:“是一对儿龙凤胎。” 宋皇后:“???” 什么鬼?又是一对儿龙凤胎? 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轻声说道:“是啊,这是府中的凤姐所生。” 宋皇后春山黛眉之下,清冷如玉的眸光莹莹如水,没好气地说道:“本宫哪里知道你府中的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这个小狐狸,这是在故意气她吗? 贾珩这边厢,稍稍打了个哈哈,低声说道:“好了就是随便一说,洛儿和茵茵呢。” 宋皇后不仅有一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她的女儿茵茵年岁也不小了。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秀美之下,清冷莹莹眸光闪烁了下,温声道:“洛儿去学堂跟着学习去了,这不是你的主意,要教洛儿一些科学,原本课业就十分繁重,如今又加了一项课业。” 贾珩凝眸看向丽人,眸光莹莹如水,说道:“多学一些,总归没有坏处。” 嗯,终于是说出了那句经典之言,多学一些没有什么坏处。 宋皇后点了点头,春山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清冷莹莹的眸光温煦一如暖阳,低声道:“只是洛儿难免辛苦了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轻轻搂过宋皇后的香肩,低声道:“芊芊呢?” 他这个女儿,经常神出鬼没的。 宋皇后柳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道:“最近不是去了晋阳那里,天天跟着咸宁和婵月她们,倒是比我这个当母后的都要亲昵一些。” 贾珩说道:“这不是你将心神更多放在洛儿身上,不怎么关心芊芊,她只好去晋阳府上去玩。” 宋皇后其实还是有些重男轻女的。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芊芊和茵茵玩的怎么样?” 茵茵是甄晴所生的一对龙凤胎,也好几岁了,比芊芊还要大一些,两个人都是年龄相仿的小姑娘,可能会更有话题一些。 宋皇后剑眉挑了挑,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今年倒是没有大事,难道太平了小半年。” 贾珩道:“这二年,朝廷主要精力在治理内政,富国强兵,真正战事还要再等一等。” 倒不是他要等着准噶尔部的噶尔丹,舔舐完伤口之后,再行与他较量决战。 宋皇后点了点头,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那蟒服青年凑近而来,一下子噙住自家丰润微微的唇瓣。 宋皇后心神不由莫名一颤,白腻如雪的玉颜酡红如醺,双手紧紧搂着贾珩的脖子,娇喘细气在鼻翼之下流溢不停。 过了一会儿,宋皇后这会儿有些气喘吁吁地看向那蟒服青年,轻声说道:“都老夫老妻了。” 这人也真是的,可以说每次都弄她一脸口水。 贾珩柔声说道:“这不是稀罕甜妞儿。” 宋皇后闻言,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已然彤彤如霞,羞嗔说道:“浑说什么呢。” 两人说来也是几年的夫妻,早就有了几许夫妻情谊。 宋皇后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当中沁润了更多的情欲之火,轻声说道:“这会儿天色还早,洛儿应该不会回来,你过来侍奉一下。” 贾珩低声说道:“那咱们去里厢叙话。” 说话之间,拉过宋皇后的纤纤素手,向着里厢的绣榻而去。 贾珩这边厢,伸手轻轻拥过宋皇后的丰腴娇躯,看向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甜妞虽然年过四十,但风韵十足,尤其绮丽明媚的脸蛋儿氤氲浮起两朵红霞。 所谓老a8那也是 a8。 宋皇后丰腴款款的娇躯,几乎瘫软成一团烂泥,秀气挺直的琼鼻鼻翼之下,粉润唇瓣微启,檀口细气微微,而葱郁鬓发之间的金钗摇晃不停,炫射出一圈圈大小不同的光芒。 也不知多久,窗外的天穹之上,乌云密布,暴雨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打落在青砖黛瓦的房檐上。 贾珩轻轻揽过宋皇后的肩头,看向那张汗津津的雪肤玉颜,说道:“甜妞儿,可曾满称心如意了?” 宋皇后轻哼一声,声音中带着几许娇俏、柔媚,那张雪肤玉颜的粉腻脸蛋儿酡红如醺。 这个小狐狸胡说什么呢? 而且每次都……也不怕她再次怀了孕,再为他生着龙凤胎。 天呐,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怎么能这般不知羞? 贾珩紧紧拥过宋皇后丰腴款款的娇躯,嗅闻着丽人身上那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熠熠妙目中现出一抹思量之色。 宋皇后道:“天色不早了,别等会儿,洛儿回来,向本宫请安。” 贾珩道:“那我出宫了。” 宋皇后那张白腻无暇的玉容彤彤如霞,妩媚流波的美眸绮韵流溢,羞恼说道:“不许去找那个甄氏。” 虽然两人曾经同床竞技,但宋皇后这会儿却不想让贾珩刚和自己痴缠完毕,就前去寻找甄晴。 …… …… 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 贾珩:只是他……需要吗? 宫苑,殿宇之中—— 贾珩神情施施然地出了宋皇后所在的厢房暖阁,立身在廊檐之下,抬眸看着外间天穹之上翻涌的乌云,暗道,这是又要下雨了。 待离得宫苑,行走在朱红梁柱的回廊之间,想了想,打算前往后宅宫殿去寻找柳妃。 嗯,既然甜妞儿不让他去寻甄晴,那他就去看看柳妃。 说来,这半年来,他可没少去看柳妃,柳妃原本消沉的意志也重新昂扬起来,所谓焕发了第二春。 而此刻,一间装饰精美,轩敞无比的厅堂当中,柳妃正自落座在窗棂之旁的软榻上,一袭素丝广袖衣裙,秀丽云髻雍容华美,那张柔婉可人的脸蛋儿,似笼着一抹怅然若失。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宫女,这会儿从外间缓步进来,轻声说道:“柳妃娘娘,卫王来了。” 柳妃闻听此言,芳心不由莫名一惊,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酡红红晕,明媚动人,几如大朵芙蓉花娇媚无端。 这个冤家好端端的怎么又来了? 柳妃这般想着,抬眸看向那蟒服青年,心头不由涌起阵阵喜悦。 贾珩轻唤了一句,剑眉之下,眸光莹莹闪烁地看向那丽人,声音中带着几许打趣之意,温声说道:“柳妃别来无恙。” 柳妃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酡红如醺,清越动听的声音中带着惊喜雀跃,问道:“卫王,你怎么来了?” 贾珩面上带着一抹繁盛笑意,道:“进宫专程过来看看你。” 说话之间,行至近前,伸手握住柳妃的纤纤柔荑,看向丽人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夸赞了一句,道:“柳妃这段时日,气色当真是愈发好了。” 柳妃眉眼之间,气韵柔婉如水,而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红霞密布,羞嗔道:“子钰,宫人还没退呢。” 这冤家真是越来越胆大了,还有怎么可以这般打趣她? 贾珩伸手揽过柳妃的肩头,柔声道:“那就让她们退了。” 贾珩伸出手来,轻轻挑起柳妃那光洁嫩滑的下巴,旋即,对着那晶然莹莹的美眸,说话之间,噙住那两瓣莹润柔软,攫取着甘美、香甜的气息。 柳妃秀气、挺直的琼鼻轻轻腻哼一声,那张清丽无端的玉颜两侧,氤氲浮起团团胭脂红晕。 贾珩说话之间,近前,拥过柳妃的丰腴娇躯,然后,一下子来到床榻近前,而后,贾珩凑到那柔润微微的唇瓣,攫取甘美、香甜的气息。 柳妃说话之间,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攀过贾珩的肩头,丽人窈窕、明丽的娇躯瘫软一团,几乎瘫软成泥般。 柳妃细秀弯弯的柳眉之下,眸光深深,低声问道:“外面的事儿忙完了吗?” 贾珩诧异了下,低声说道:“最近朝堂上下倒是没有什么大事。” 说着,贾珩凑到那堆丰润白腻的雪人之中,于脂粉香艳的温柔绵软里打滚儿。 贾珩在说话之间,轻轻拉过柳妃的纤纤素手,向着里厢而去,柔声说道:“咱们到屋里看看。” 柳妃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通红如霞,随着贾珩进入厢房之中,此刻娇躯已经瘫软成一团,清冷莹莹的美眸之中,沁润着柔光潋滟,颤声说道:“子钰,别,别,我这会儿已经有了身孕。” 贾珩闻听此言,心头不由讶异了下,问道:“柳妃,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什么鬼?柳妃这会儿也有了身孕,别又是龙凤胎吧? 应该不是了。 柳妃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弯弯而细的眼睫,稍稍垂将下来之时,白腻如雪的玉容上不由现出羞恼之色,柔声说道:“子钰,我这个月的月信没有来,多半是……是有了。” 贾珩闻听此言,诧异了下,问道:“先前可是让太医看过了吗?” 柳妃膝下一直无子,本身就有病在身,所以这会不会是太医误诊,他还不知晓。 柳妃那双细秀弯弯的柳眉之下,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之中,可见柔光潋滟,柔声说道:“才刚刚怀上吧,还没有脉象呢。” 贾珩闻听此言,就觉掌中团团柔腻、丰软无声流溢,晶然熠熠的明眸闪烁了下,道:“那现在也不是不可以。” 刚刚怀上……倒也没有什么,也不会影响什么。 柳妃闻听此言,轻轻“呀”的一声,少顷,玉容上带着可怜巴巴的祈求之态,说道:“子钰,我好多年……都没有子嗣,这次好不容易怀上,子钰,你可别胡闹才是。” 贾珩笑了笑,道:“这不是和你说笑的吗?” 柳妃多年无子,这次好不容易怀上孩子,的确有些难得,不能让柳妃的孩子掉了。 柳妃久居深宫,以后也当有个念想才是。 柳妃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轻轻“嗯”了一声,芳心之中不由涌起阵阵欢喜,颤声道:“子钰,我伺候你吧。” 贾珩:“???”” 这柳妃以往让她都不肯,不想现在这是开窍了。 嗯,女人就是情绪化的动物,这是正处甜蜜当中。 柳妃这边厢轻轻应了一声,然后将青丝如瀑的螓首埋进贾珩所在的被窝,不大一会儿,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两侧红霞氤氲而起,明媚动人。 不大一会儿,就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自被窝里传来。 贾珩眉头时皱时舒,剑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目光当中,就有几许凝视之意。 柳妃当真是口舌伶俐。 过了一会儿,贾珩抬眸看向柳妃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心神当中就有几分古怪之意。 也不知,让柳妃与磨盘一同伺候,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这般想着,脑海中难免浮现甄晴和柳妃两张宛如并蒂莲花的脸蛋儿,红晕团团,绮丽动人。 只是,磨盘未必愿意和柳妃这个昔日情敌在一起共侍一夫,嗯,或者在床上打起来也不一定。 柳妃这会儿,正自说话之间,那翠丽如黛的柳眉挑了挑,晶莹剔透的美眸当中分明已是媚眼如丝,声音酥软、柔糯,问道:“子钰,你现在还好吧。” 贾珩目光含笑,低声说道:“还好,倒是麻烦于你了。” 柳妃“嗯”了一声,柔声道:“子钰,你这真是客气了。” 听着这“斯密马赛”的本子味十分冲儿的对话,贾珩心头愈发古怪几许,凝眸看向丽人那柔婉明媚的脸蛋儿,低声道:“你这段时间好好养胎,不要胡思乱想的。” 倒也不知多久,但见窗外风雨连绵,电闪雷鸣不止。 少顷,可见一株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随风摇曳不定,时而雨水扑簌落下,打落在青砖之上,发出噼里啪啦之声。 而贾珩这会儿伸手轻轻拥住柳妃的丰腴娇躯,凝眸看向那张绮丽明艳的脸蛋,道:“柳妃,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柳妃那细秀如黛的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眸光盈盈如水,清冷莹莹的声音当中似是带着几许娇媚和柔腻,颤声说道:“子钰,那我就不相送了。” 方才虽未阴阳和合,但子钰倒是好生伺候她了一番。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起得身来,迅速穿上一双黑色朝云官靴,而后,整了整凌乱无比的衣襟,向着外间而去。 待贾珩快步出了宫苑,行步来到回廊之上,抬眸看向那守卫在巍峨城墙之上的兵卒,贾珩神情一时陷入恍惚莫名的神情当中。 待返回宁国府,迎面就见湘云和宝琴两人联袂而来。 湘云快步行至近前,那娇憨烂漫的声音当中带着几许雀跃和欣喜,诧异了下,问道:“珩哥哥,你回来了?” 贾珩笑了笑,打趣说道:“云妹妹,你和宝琴妹妹在这做什么呢?” 这段时间忙着后宅几个女人生孩子的事儿,倒是没有怎么去留意湘云和宝琴。 湘云那张娇憨明媚的脸蛋儿满是欣喜流溢,说道:“听说凤嫂子生产了,我就和琴妹妹就想去看看。” 贾珩柔声道:“这会儿人还在休息,等明天过去不迟。” 说着,凝眸看向一旁的湘云和宝琴,好奇问道:“云妹妹,这会儿怎么不见雅若?” 在过去,古灵精怪的三人可谓形影不离。 湘云一手轻轻捋着秀发,低声道:“雅若妹妹说,可汗从玉树递送来书信,他前去拆书信去了。” 贾珩讶异了下,诧异了下,问道:“云妹妹,蒙王这是来书信了?” 他怎么不知道,莫非是家书? 贾珩想了想,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清眸眸光莹莹如水,说道:“那我去看看。” 说话之间,贾珩一路穿过曲折环绕,雕梁画栋的回廊,快步来到后宅的一间厢房的厅堂。 贾珩说话之间,转眸看向雅若正在梨花木椅子上落座着。 眉眼娇憨无比的少女,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分明彤彤如火,手里正自拆阅着一封书信。 “雅若,这会儿正在阅看书信呢。”贾珩在说话之间,快步行至近前,问道。 雅若柳叶弯弯的细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廊檐下站着的贾珩,柔声说道:“珩大哥,你这是来了?” 贾珩剑眉挑了挑,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好奇问道:“雅若,是你父王给你来了书信,信上都说了什么。” 雅若轻轻“嗯”了一声,那张带着高原红的脸蛋儿两侧似是现出丰润彤彤的红霞,眸光有些躲闪,说道:“珩大哥,父王那边儿也没有说什么的。” 贾珩这边厢,见雅若神色扭扭捏捏,心底就多少起了好奇之意,问道:“雅若,信上究竟写的什么?” 雅若转过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那一排洁白莹莹的樱颗贝齿咬着丰润唇瓣,羞道:“父王那边儿问我,什么时候给他生个好外孙。” 此言一出,雅若那白里透红的脸蛋儿已是彤彤如霞,那灵动非凡的明眸柔润如水。 虽然,已经过门了好几年,但雅若毕竟心思单纯,这会儿仍有几许娇羞扭捏。 贾珩说话之间,轻轻拉过雅若的那只纤纤素手,笑着打趣说道:“那雅若以后可得努力才行。” 雅若涨红了一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声音娇憨、呆萌道:“我一个人想生也生不出来啊。” 贾珩伸手拉过雅若的纤纤素手,凝眸看向雅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凑到粉润唇瓣近前,噙住那两片桃红,旋即,凝眸看向那眼睫弯弯的少女,低声说道:“那咱们两个一起努力。” 雅若“嗯”地应了一声,转过一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问道:“珩大哥,父王在玉树驻扎了许久,几年都没有回京师了。” 贾珩想了想,低声说道:“说来,蒙王是在玉树之地屯驻了好几年了,也该回京述职了。” 雅若春山秀眉之下,那双恍若蓝宝石的大眼睛恍若一泓清泉,道:“父王要回来了。 贾珩道:“蒙王在藏地与和硕特对峙多年,应该也有心平定和硕特。” 雅若宛如黑葡萄一样晶莹的眸子之中,满是灵动清澈之意,说道:“珩大哥要在西南用兵吗?” 贾珩道:“差不多就在今年用兵。” 自建兴元年到如今的乾德三年,天下已经太平了好几年,可以小范围的动兵了。 尤其是噶尔丹的异动,如果不先发制人,就会让藏地蒙古和准噶尔部再次联络起来,遥相呼应。 雅若好奇问道:“父王呢?” 贾珩柔声道:“你父王先召回京城,商议用兵方略,正好你们父女也见上一面。” 蒙王额哲这些年在藏地玉树一带苦心经营,只怕还有别的想法,这次回京,他索性也试探一下额哲的态度。 雅若欣喜道:“珩大哥,我正说想父王了。” 贾珩轻笑了下,拍了拍雅若的肩头,道:“是该见着一面了。” 就在雅若心神陷入对蒙王的思念之时,贾珩轻笑了下,说道:“走,咱们两个生孩子去。” 雅若闻听此言,那张满是娇憨、明媚之气的脸蛋羞红如霞,眉眼之间分明流溢着丝丝缕缕羞怯之意。 贾珩说着,伸手轻轻揽过雅若的丰腴娇躯,向着里厢而去,旋即,拥过丽人的娇躯在床榻上。 雅若这会儿,玉容酡红如醺,目光痴迷地看向那蟒服青年,柔声道:“珩大哥……” 她这些时间有些想珩大哥了。 贾珩“嗯”地一声,轻轻拥住雅若丰腴的娇躯,凑到那柔润微微的唇瓣儿,打算攫取着清冽、甘美。 也不知多久,云收雨歇,风平浪静。 雅若此刻鬓角和额头都是汗水,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如醺,秀美、挺直的琼鼻鼻翼之下,粉唇微启,细气微微。 贾珩轻轻伸手搂过雅若的肩头,看向雅若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柔声道:“这次应该就能有孩子了。” 雅若“嗯”地应了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不由现出一抹期望之色。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伸出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揽过雅若的肩头,柔声说道:“雅若,天色不早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就先起来了。” 雅若轻轻应了一下,娇憨、明媚的玉颜在这一刻酡红如醺,晶然熠熠的美眸之中满是妩媚动人的绮韵。 贾珩说话之间,穿上一袭黑红缎面的蟒服,向着外间行去。 贾珩出得厢房,沿着朱红漆木的回廊行走,不大一会儿,来到前院,对着一个小厮吩咐道:“让外间的锦衣府卫至前厅候命。” 那小厮应了一声,然后快步离得厅堂。 贾珩则是前去沐浴更衣。 过了一会儿,一个锦衣千户从外间进入厅堂,向着贾珩拱手道:“卑职见过卫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贾珩摆了摆手,硕道:“免礼吧。” 那锦衣千户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起得身来。 贾珩低声道:“让锦衣探事飞鸽传书给在藏地的蒙王,让其回京述职,另外再令人前往玉树,深入藏地,搜集和硕特部的情报。” 那锦衣千户闻言,拱手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离去。 贾珩目送那锦衣千户离去,想了想,转身去寻陈潇。 藏地和硕特的这场战事,他得想法还是由京营派出一支兵马,协同察哈尔部共同征讨。 本意,自然是削弱蒙王将来可能在藏地的威势。 否则,将来就有尾大不掉之患。 贾珩这般想着,沿着抄手游廊,向着后宅而去。 而庭院之中,陈潇正大着肚子,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上见着柔婉可人的红晕。 陈潇说话之间,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柔声说道:“怎么回事儿,这是来了?” 贾珩默然片刻,道:“刚刚让锦衣府的探事去知会了位于准噶尔的蒙王,命他回京述职。” 陈潇容色微顿,柔声道:“你这是要收复藏地。” 贾珩道:“相比西域,大漠戈壁,粮草补给不便,准噶尔部又骁勇善战,贸然出兵容易出着差池,而藏地的和硕特盘踞雪岭,只是据守几座城市,只要攻下,就可收复藏地。” 陈潇道:“就怕雪山苦寒,我大汉将士无法适应。” 贾珩道:“这次由蒙王手下察哈尔部为辅,我京营调拨一支兵力,共同征讨和硕特。” 陈潇皱了皱眉头,低声道:“只怕蒙王心头会有想法。” 贾珩点了点头,道:“到时看看情况。” 陈潇玉颊两侧可见红霞团团浮起,眸光莹莹如水,柔声道:“与察哈尔的关系需好好对待。” 贾珩闻言,忽有所悟,凝眸看向陈潇。 他明白潇潇的意思了,如果将来真的篡汉自立,就可以依靠察哈尔的兵马来弹压不服。 只是,他……需要吗? 不过,藏地的治理方略,的确需要好生思索。 …… …… 第一千六百九十四章 贾珩:当真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神京城 时光匆匆,如水而逝,不知不觉就到了乾德二年的春天。 但见一条条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之上,微微覆盖着一层湿漉漉的露水,这会儿,可见数十个身穿翻毛皮毡帽,身披玄色盔甲的蒙古骑军,簇拥着一个身形魁梧,面容粗犷的大汉,浩浩荡荡地向着总理事务衙门疾驰而去。 今日正是察哈尔亲王,大汉蒙王额哲,返京述职的日子。 神京城,总理事务衙门—— 贾珩一袭黑红缎面的金色丝线蟒袍,头戴一顶黑色乌纱官帽,落座在厅堂当中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那张漆木条案之上,摆放着一摞奏疏,正是京中六部从通政司那边儿抄录的奏疏副本。 就在这时,一个锦衣府卫快步进入厅堂中,就向着贾珩拱手一礼,说道:“王爷,蒙王在衙外求见。” 贾珩起得身来,道:“那我去迎迎。” 毕竟是自家的老丈人,他当然还是要恭敬一些的。 说话之间,贾珩在几个锦衣府将校的陪同下,快步来到廊檐外间,迎面就看见胡子拉碴,面容魁梧的蒙王。 说话之间,就见蒙王身披一袭枣红色山字铠甲,龙行虎步,身后跟着几个察哈尔部的护卫,其人刚毅、沉静的面容上,拱道:“卑职见过卫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自家女婿如今已经今非昔比,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政王。 贾珩抬眸看向蒙王,伸手相托,说道:“蒙王快快请起,还请这边儿落座。” 而后,相邀蒙王额哲,就在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重新落座下来,仆人奉上香茗,然后徐徐而退。 蒙王额哲说道:“卫王先前曾经提及,朝廷要对藏地的和硕特部用兵?” 贾珩声如金石激越,说道:“今年开春以来,西域的准噶尔动作频频,准噶尔部的头人噶尔丹,正自磨刀霍霍,随时南侵,我朝如今据守朝廷,应当先发制人,以绝后患。” 蒙王赞扬了一句,朗声说道:“卫王虑事周到,本王以为应当如此。”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清茶,问道:“蒙王以为应当何时发兵?” 蒙王皱了皱眉,说道:“卫王,如今已是深秋时分,再有一段时间就会入冬,急切之下,也无法向藏地用兵。”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先行备战,等明年开春以后,再行向藏地发兵,进兵昌都。” 蒙王点了点头,浓眉之下,目光炯炯有神,叙说道:“就依卫王之意。”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蒙王这一路鞍马劳顿,可先到府中沐浴更衣,我备下薄宴,给蒙王接风洗尘,雅若等会儿也会到场。” 蒙王额哲凝眸看向贾珩,感慨道:“的确许久未曾见过雅若了。” 贾珩点了点头。 蒙王起得身来,向贾珩拱了拱手,说道:“那我先行告辞。” 说着,在周围一众侍卫的护送下,快步出得总理事务衙门。 就这样,待目送着蒙王离去,贾珩也没有在总理事务衙门多待,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行去。 宁国府,后宅—— 陈潇一袭青色衣裙,凝眸看向那从外间而来的蟒服青年,放下手中的棋子,问道:“子钰,你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凝眸看向挺着大肚子的陈潇,然后看向一旁的顾若清道:“是啊,你和若清这是在做什么?” 说着,行至近前,就近落座下来,轻轻拉过陈潇的柔嫩白皙的纤纤素手,低声道:“潇潇,我刚刚去见了蒙王。” 陈潇闻言,不无好奇说道:“蒙王怎么说?” 贾珩端起一旁小几上的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说道:“暂定明年开春,整兵出征。” 陈潇想了想,说道:“明年开春也好,只是雪山苦寒,我大汉京营兵卒未必适应得了雪山气候。” 贾珩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也在想如何挑选能够前往藏地的兵卒。” 先前其实也考虑过高原反应,需要从京营当中挑选。 陈潇问道:“这次既是京营协同出兵,你又打算派遣何人为将?” “山海侯曹变蛟,在乾德元年曾经因附逆而受牵连。”贾珩面色凛然一肃,说道:“这次由其率京营兵马征讨藏地。” 陈潇想了想,赞同说道:“山海侯能征善战,由其领兵,倒也恰如其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等会儿还要为蒙王接风洗尘,你和若清先在这里等着。” 陈潇那张宛如清霜薄覆的脸蛋儿明媚如霞,低声道:“你去吧。” 说着,轻轻抚起微微隆起的小腹,旋即,转眸看向一旁的顾若清,道:“师姐,这几天觉得怎么样?” 顾若清白腻如雪的玉颜酡红,同样伸手轻轻抚起自己隆起的小腹,低声说道:“别的没什么,倒是胎动的厉害。”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而后,也不说其他。 …… …… 神京城,宁国府,前厅——— 贾珩居中而坐,刚刚坐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阵轻快无比的声音响起,带着几许娇憨和轻快,问道:“珩大哥,父王来了吗?” 说话之间,但见雅若从外面跨过门槛,一张扎着小辫子的娇憨、明媚脸蛋儿上满是喜悦,道:“珩大哥。” 贾珩剑眉之下,点了点头,凝眸看向雅若,说道:“雅若,那你父王这会儿还没有过来。” 雅若“嗯”地一声,近前,就在贾珩身边儿落座,那双明媚动人的眼眸璀璨一如星辰,道:“珩大哥,我好像有了。” 贾珩:“……” 贾珩正自愣神之间,拉过雅若的纤纤素手,诧异了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雅若红了一张彤彤如霞的脸蛋儿,道:“前天,我发现月信没有来,也就过来问了宝琴姐姐。” 贾珩一时无语,道:“这个再等一段时间,先行看看不迟。” 贾珩凝眸看向雅若,说道:“那倒是一件喜事儿,等你父王过来,你好好和他说说才是。” 雅若那张娇憨明媚的脸蛋儿羞红如霞,轻轻应了一声,道:“嗯。” 不大一会儿,就见外间一个嬷嬷快步进入厢房之中,柔声道:“王爷,蒙王来了。”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雅若,笑了笑,低声说道:“雅若,咱们过去看看。” 雅若也不多说其他,就是随着贾珩向着廊檐外间而去。 此刻,蒙王在察哈尔亲卫的陪同下,来到近前,转眸看向雅若,脸上现出爽朗的笑意,说道:“雅若,许久不见了。” “父王。”雅若轻声说着,在说话之间,几乎犹如乳燕投林,一下子飞扑至蒙王怀里。 蒙王轻轻伸手搂过雅若的肩头,笑着打趣说道:“好了,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再让人家笑话。” 说着,拉过雅若的纤纤素手,在圆形几案附近落座。 贾珩也落座下来,笑了笑道:“今日难得团聚一场,蒙王,我敬你一杯。” 说着,提起一只青花瓷茶壶,在茶盅之中斟得酒水,递将过去。 蒙王道:“卫王乃是辅政之王,当真是折煞于我了。” 贾珩笑了笑,说道:“此间并无卫王,只有翁婿。” 蒙王闻听此言,心头倒是觉得慰贴无比,端起青花瓷的酒盅,一饮而尽。 雅若在一旁则是提起酒壶,帮着贾珩在酒盅里斟酒,眸中满是依恋。 贾珩问道:“蒙王,和硕特那边儿情况怎么样?” 蒙王道:“自建兴元年,高家在巴蜀发生叛乱之后,准噶尔与和硕特两部,面对我大汉兵马折戟以后,和硕特方面就龟缩在昌都以南,和硕特可汗这两年也在秣马厉兵,双方屡次有小范围的交手。”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问道:“和硕特军卒的战力如何?” 蒙王额哲面色傲然无比,道:“不是我察哈尔部勇士和大汉京营骁锐的对手。” 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眸光闪烁了下,凝眸看向蒙王,温声道:“那就好。” 蒙王说道:“只是和硕特部的兵马依仗雪山地形,我军对彼等佯攻实在不便。” 雅若这会儿,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两人叙话,那张娇憨明媚的脸蛋儿上难免现出专注之色。 贾珩而后与蒙王用着饭菜,直到午后时分,方宾主尽欢。 雅若轻声说道:“珩大哥,我去和爹爹说会儿话。” 贾珩道:“那你去吧。” 雅若然后随着蒙王来到一侧的偏厅暂歇。 蒙王浓眉之下,目光慈祥地看向自家女儿,说道:“雅若,在京里怎么样?卫王对你还好吧。” 雅若面上喜悦之色流溢,说道:“父王,珩大哥先前对我挺好的。” 蒙王叮嘱了一句,说道:“卫王身具帝王之姿,你要好好侍奉于他。” 雅若“嗯”了一声,只觉芳心之中娇羞不胜,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 蒙王额哲忽而想起什么,又问道:“先前书信问你的事儿,究竟怎么样?” 他的女儿如果能给卫王生个孩子,将来他占据藏地之后,甚至可以向卫王求封青海,乃至推动雅若成为皇后。 他可是听说了,卫王的正妃膝下一直没有男丁,那么东宫之位,人人皆有可能。 雅若那张明媚、清丽的玉颜两侧氤氲浮起团团绮丽红霞,道:“父王,还没有给你说,我好像……好像有了。” 蒙王额哲闻听此言,容色倏变,道:“你说什么,你有了孩子了?” 雅若“嗯”了一声,那张带着几许娇憨、英气的脸蛋儿已是羞红如霞,美眸中满是沁润着欣喜之意。 蒙王额哲闻听此言,哈哈一笑,说道:“好,好,好。” 说着,看向一张小脸已经红扑扑的雅若,笑道:“雅若,争取给卫王生个大胖小子。” 雅若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蒙王额哲面上现出感慨之色,说道:“卫王是有天命的人,你将来肚子里的孩子,至少可为宗藩亲王,镇守一方。” 雅若闻听此言,不由“啊”地一声,抬眸看向额哲,抿了抿粉润唇瓣,说道:“父王,我倒没有想这么多,只希望孩子将来能够平安长大就好了。” 额哲笑了笑,有些无奈,说道:“你这傻孩子。” 现在你还小,等到年老色衰,就知道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孩子了。 不过,傻人有傻福,将来怎么说,还不一定呢。 …… ……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转眼之间,乾德二年进入夏六月。 在过去半年里,大汉朝廷一则整修官道,兴修水利,一则积极备战,准备攻打藏地。 这一日,贾珩正在总理事务衙门办公,随着时间过去,总理事务衙门的经制架构逐渐步入正轨。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府卫将校快步从外间而来,拱手说道:“王爷,国子监那边儿,徐祭酒派人过来,说有要事相请。” 贾珩放下手里的一本奏疏,问道:“哦?有没有说是什么事儿?” 那锦衣府卫探事面色恭谨,拱手说道:“回禀王爷,国子监那边儿说……说是蒸汽机研制出来了。” “什么?”贾珩闻听此言,心头难免又惊又喜,手里的那只青花瓷茶盅连忙放下,吩咐着左右的仆人,说道:“来人,速速前往国子监。” 而后,贾珩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之下,向着国子监快步而去。 神京城,国子监,凤鸣阁——— 徐光启一袭绯色玉带官袍,头戴黑色乌纱帽,其人立身在廊檐之下,犹如苍松修直,凤仪俨然。 与身旁的一众弟子,围着青石板铺就的庭院中,那架造型特异的机器。 正是贾珩所言的蒸汽机,这辆在后世有着划时代意义的蒸汽机,此刻已经面世。 “师父,这蒸汽机在铁轨上来往复,可以拉着不少货物。”徐光启的弟子陈龙开口说道。 此刻,周围拜于徐光启门下习学武艺的国子监众监生,也都啧啧称奇 徐光启手捻颌下三溜黑灰胡须,面上满是成就感的神色,笑了笑道:“是啊,此物以燃煤驱动,行走于铁轨之上,载货之能尚在马匹之上,乃可通行九州四海。” 就在这时,一个面容年轻、俊朗的差役,快步进入国子监,向徐光启躬身一礼,禀告说道:“大人,卫王来了。” 徐光启闻听此言,心头不由大喜过望,目光撇过一旁的众弟子,道:“诸位,随我出得城门相迎。” 众弟子闻听此言,轻轻应了一声,纷纷向着外间而去。 说话之间,可见巍峨高立的仪门之外,却见那身形挺拔的蟒服青年立身在庭院中,凝眸看向徐光启,目光带着复杂地看向徐光启,唤了一声,说道:“徐先生。” 自从蒸汽机问世之后,他对徐光启唤着一声先生,他倒也是心甘情愿。 “下官见过王爷。”徐光启快行几步,向着贾珩拱手行得一礼,道。 与当初的山野闲人不同,如今的徐光启已是贾珩手下的臣僚。 贾珩面带笑意,行至近前,伸手相托道:“徐先生无需多礼。” 说着,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蒸汽机,心底深处难免涌起一股激动之意,轻声说道:“徐先生,我去看看。” 旋即,贾珩来到那铁疙瘩近前,凝眸看向正在冒着嘟嘟热气的蒸汽机,心神难免涌起畅想。 有此物在,以后九州四海可见纵横交错的铁路网络,那时候真就是进入蒸汽朋克时代。 可以说将大汉的历史向前推进了几百年,他的代汉自立,在后世之人眼中都有了合法性。 当真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徐光启面上也有几许欣然,说道:“卫王,蒸汽机以燃煤驱动,如果在全国范围内应用,来日所需煤矿可谓庞巨,此项需要备好。” 贾珩道:“晋中大地,煤炭储量丰厚,前日工部已经派人前往山西等地勘测煤炭储量,最近,朝廷也会组建矿务公司,用以批量开采煤炭。” 徐光启默然片刻,低声说道:“此外,铁轨在道路上铺设,需要大量铁轨。” 贾珩低声说道:“工部这两年也在勘测铁矿,打造铁轨,到时候,我大汉先行铺设神京至洛阳、南京的铁路,再用五年时间,铺设至粤海,争取南北畅达。” 先在九州铺设十字形铁路大动脉。 徐光启说道:“这是个长期工程,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 贾珩点了点头,道:“如今全国尚在整修官道,不宜大兴土木,不过,朝廷将会发行一笔国债,用以向天下的达官巨商贾募集资金。” 徐光启面带疑惑,问道:“国债?” 国债在这个时代,还真是从未有过的名词。 贾珩道:“就是由户部发行一笔国债,由皇家银行提供担保,向天下的士林官绅乃是百姓筹借铁路专项资金,而后给予一定利息,约定五年、十年之后偿还,而铁路盈利则征商税。” 这就是把全天下人绑在他的战车上,当然副作用也明显,一旦违约,必将受天下人怨怼。 但如果五年之后如期兑换,让天下的士林官绅得到实惠,那天下之人,必然人心所向,成为他卫王的坚定拥护者。 那时候改朝换代,就是顺理成章之事。 徐光启思量着其间的关要,总觉得其中颇有门道。 贾珩笑了笑,说道:“不过,如今这蒸汽机尚有许多不完善之处,这段时间,先行试运行,有些需要改进的地方再行改善。” 徐光启收回思绪,道:“蒸汽机的确还需要改进一些。” 而后,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下人准备了酒菜,落座饮宴。 第一千六百九十五章 夏侯莹:人言,卫王好色如命…… 宁国府,神京城,国子监—— 贾珩与徐光启落座在一张几案旁叙话,不远之处,一个身穿青衣的丫鬟近前,将茶盅轻轻递送将过去。 蒸汽机一出,当真就是划时代的产物。 徐光启道:“王爷先前所言的铁船,想来也是以蒸汽机驱动?”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此物想要造出来更难,不仅是蒸汽机还有其他各项制艺,都需要准备成熟才是。” 制造战舰可以说全面体现了一个国家的综合工业实力。 徐光启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不由现出思索之色,说道:“卫王的意思是,需要不少时间才能造出这等战船。” 贾珩轻声说道:“战舰监造倒不急,可以先行技术验证,如今先行督造铁路,在十年内,南北主要铁路修建而毕。” 所谓十年陆军,百年海军,海军战船的建造,只怕要在二三十年后了,而如今的大汉海军足以护航海贸,倒没有急切更新战舰的必要性。 贾珩默然片刻,低声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今日蒸汽机出世,可谓开天辟地之事,我敬徐先生一杯。” 徐光启见此,浓眉之下,清眸之中现出一抹慌乱,说道:“卫王当真是折煞于我了。” 贾珩整容敛色,夸赞说道:“徐先生担得起。” 徐光启闻听此言,心头自是大为感动。 贾珩与徐光启两人举起酒盅,觥筹交错,而后,两人对酌,可谓宾主尽欢。 贾珩则是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重新返回宁国府。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在说话之间,快步返回庭院之中,打算去看看陈潇,一个身穿灰布衣衫的仆人行至近前,说道:“王爷,栖迟苑的王妃请王爷过去。” 贾珩点了点头,起得身来,向着大观园栖迟苑而去。 大观园,栖迟苑—— 就在厢房之中,那三足六耳的熏炉当中,可见丝丝缕缕的青烟袅袅而升,散逸着一股安神定意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甄兰和甄溪两人面上挂起丝丝缕缕的惊喜之色,道:“妹妹,我们这可真是赶上一天了。” 就在今年,两人待了一段时间,总算有了身孕。 甄溪那钟灵毓秀的柔婉眉眼之间,浅浅流溢着欢喜,感慨说道:“是啊。” 而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却见得一个丫鬟进入厅堂,低声说道:“王妃,王爷来了。” 甄兰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诧异了下,语气当中不无欣喜地看向一旁的甄溪,柔声道:“妹妹,王爷来了。” 在自己有孕之后,甄兰就想第一时间知会贾珩,告诉贾珩这个好消息。 而就在这时,却见那身形高挑的蟒服青年,举步进入厅堂之中,迎着甄兰的目光,笑了笑说道:“兰妹妹,和溪儿妹妹闹着呢。” 甄兰起得身来,迎将上去,那张清丽玉容上现出嫣然、明媚的笑意,说道:“王爷。” 甄溪那灵气如溪的眉眼之间,似涌起一股欣然之意,说道:“王爷。” 贾珩面上现出繁盛笑意,说道:“溪儿妹妹,兰儿妹妹这次唤我做什么?” 甄兰行至近前,伸手揽过贾珩的胳膊,白腻如雪的脸上现出明媚笑意,说道:“珩大哥,我和溪儿妹妹有孕了。” 贾珩道:“这……是真的?” 所以,现在是集中有孕?应怀尽怀? 贾珩面色诧异了下,清眸之中,眸光闪烁不停,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甄兰道:“我和妹妹的月信平日是这个时候来的,但这几天显然没有动静,往日月份都来的十分准时的。” 贾珩问道:“先前,你让太医看过了没有?” 甄兰细秀柳眉之下,美眸眸光闪烁了下,声音娇俏中带着几许明媚,道:“还没有呢。” 甄溪这会儿就在一旁落座,那张灵气如溪的眉眼之间,氤氲而起欢喜的气息。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行至近前,拉过甄兰和甄溪的纤纤素手,也有几许感慨道:“如今当真是双喜临门。” 所谓一炮双响,甄兰和甄溪两人,应该是同一天怀上的。 甄兰稍稍垂下青丝如瀑的螓首,轻轻腻哼一声,眸光闪烁下,道:“珩大哥,我年岁也不小了呢。” 将来她膝下也有孩子傍身了。 说来,如今已是乾德三年,距离崇平十四年已经过去了九年,当初袅袅婷婷的少女,也已经二十出头儿。 贾珩说话之间,轻轻揽住甄兰的肩头,低声道:“这几天,你和溪儿要好生静养才是。” 说来这种事,已经有过多次,他对此早已是轻车熟路。 甄兰则在说话之间,轻轻拉过贾珩的手,说道:“王爷,姐姐那边儿说,王爷已经许久没有到宫里看她了,这段时间,大伯和二叔也从南省过来,想要见珩大哥一面。” 当初,甄晴的儿子陈杰在位之时,用了甄应嘉为内务府总管,但等宋皇后的儿子陈洛登基之后,甄家同样被排挤出权力体系,宋皇后也就让宋璟担任内务府总管,至于甄韶则在京营当中坐了冷板凳。 贾珩轻声说道:“最近一段时间倒是挺忙的,这两天再过去看看,你大伯、二叔那边儿,我也抽空见一面。” 从乾德二年再到乾德三年,不仅是江南的谋逆之案牵连颇广,还有京中的事务也颇为繁重。 如今他差不多就是大汉实际意义上的主人。 甄兰柳眉之下,莹润剔透的目光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位手握重权的男人,低声道:“珩大哥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贾珩自失一笑,说道:“倒也没想什么,就是在想朝堂上的事。” 甄兰翠丽如黛的秀眉之下,清眸眸光闪烁了下,温声道:“如今大汉四海升平,外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国势蒸蒸日上,俨然一副盛世伟邦之气象。” 贾珩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别在那歌功颂德了。” 甄兰轻笑了下,粲然如虹的明眸晶莹剔透,宛如一泓清泉,眸光闪烁了下,道:“珩大哥。”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甄溪,说道:“溪儿,你这段时间,也好生养胎,我会时常过来看你们两个的。” 这段时间,后院当中的女人陆续有孕,集中爆发了一轮战后婴儿潮。 嗯,这个说法略显宏大叙事了一些。 甄溪轻柔地“嗯”地一声,那张俏丽、明媚的脸蛋儿红润如霞,芳心中涌起阵阵甜蜜。 以后她要为珩大哥生儿育女了。 甄兰问道:“王爷,你说宫中大姐那边儿情况怎么样?” 贾珩道:“她现在带着茵茵和杰儿,一切都挺好的。” 甄兰齐若编贝的樱颗贝齿咬着粉润唇瓣,低声道:“大姐一个人在宫里也孤零零的。” 贾珩说道:“那你和溪儿妹妹也时常过去看看她才是。” 甄兰“嗯”了一声,道:“只是,大姐姐更想让珩大哥去看看她。” 贾珩道:“我先前也没少去看你大姐姐的。” 嗯,甄晴没有多少一会儿就会寻他,的确没少见着。 就在几人叙话之时,却见雅若在一众嬷嬷和丫鬟的簇拥下,来到近前,脸上笑意繁盛,说道:“珩大哥,你这是来了。” 雅若是乾德二年秋怀孕,如今已至阳春三月,胎儿已经有六个多月,此刻肚子隆起成球,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满是欣然明媚。 贾珩道:“雅若妹妹,过来让我看看。” 雅若娇憨语气当中带着几许责备,说道:“珩大哥过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 贾珩点了点头,近前,一下子握住雅若的纤纤素手,说道:“等会儿就说去看你呢。” 雅若娇憨、明媚的声音当中带着几许担忧,问道:“珩大哥,父王那边儿要出兵藏地了吧。”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应该就在近日。” 经过半年多的酝酿,蒙王在玉树地区的布局已经完成,而京营方面也选派了两万兵马在山海侯的曹变蛟的率领下,驻扎在玉树地区,适应高原气候。 雅若轻轻抚着隆起的腹部,看向不远处落座的甄兰和甄溪,那张带着几许高原红的脸蛋儿两侧,笑意柔煦,柔声道:“等收复藏地之后,父王应该能看到他的外孙了。” 贾珩笑了笑,凝眸看向雅若,道:“差不多就是个那个时间点了。” 随着时间过去,后院当中的诸女也都褪去了青涩,多了一些经历世事的女人味儿。 雅若“嗯”了一声,然后看向一旁的甄兰和甄溪,说道:“珩大哥,兰姐姐和溪儿姐姐这是也有了身孕?” 贾珩道:“嗯,八九不离十。” 甄兰笑了笑,说道:“雅若妹妹,咱们可以一同好好养胎。” 雅若轻轻“嗯”了一声,那张丰润、娇憨的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明媚红霞,竟有几许高原红。 贾珩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天都晌午了,咱们一同用饭吧。” 甄兰“嗯”一声,然后吩咐着一旁的丫鬟,让后厨准备饭菜。 甄兰柔声道:“珩大哥,爹爹还有二叔他们,那边儿就想见见你。” 贾珩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甄兰之父是甄轩,这些年应该一直在外经商,至于甄韶因为宋皇后之子陈洛登基践祚,更是在京营开始边缘化。 不过,现在是他当家做主,倒是可以稍稍起用一些甄家人。 贾珩而后也不多说其他,轻声说道:“那过几天,我去见见,先不说这些,咱们先行用饭。” 就这样,与甄兰说了一会儿话,而后,贾珩缓缓落座下来,用着午饭。 …… …… 贾珩而后离开栖迟苑,就想去看看凤姐。 凤姐的孩子也快生把儿了,不仅是凤姐,宝钗和黛玉所生的孩子同样也好几个月了。 平儿所居住\b的宅院当中—— 正是三月时节,百花盛开,香气馥郁,春光明媚。 凤姐一袭宽松衣襟,秀发梳成妇人的发髻,正在抱着女儿巧姐喂奶,而不远处的强襁中,凤姐的儿子先前已经吃过奶,正被平儿认真照顾着。 就在这时,一个容貌明丽的丫鬟进入厅堂之中,面带欣喜之色,说道:“奶奶,王爷来了。” 凤姐闻听此言,明媚如霞的脸蛋儿上,似是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欣喜,然后看向一旁的平儿,低声说道:“那冤家终于算是回来了。” 平儿那张丰润、明丽的脸蛋儿上,同样流溢着欣喜和甜蜜,循声而望,但见那身形挺拔、英武的蟒服青年,举步进入厅堂。 贾珩唤道:“凤嫂子。” “子钰,你怎么来了?”凤姐那张比往日要凌厉几许的脸蛋儿,浮起笑意,说道。 贾珩低声说道:“嗯,就是过来就看看你和孩子。” 少顷,贾珩容色微顿,凝眸看向那一旁襁褓中的婴儿,道:“凤嫂子,现在怎么样?” 凤姐细秀柳眉之下,那双狭长、清冽的丹凤眼当中,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道:“这几天挺好的,巧姐和……两个吃奶吃得都很香。” 贾珩默然片刻,道:“那就好。” 说着,看向襁褓中的男婴,对着那张眉眼疏朗的脸蛋儿,心神当中就有一股慈父的爱意慢慢涌起。 凤姐转眸看向一旁襁褓中的男婴,目中带着几许母性的慈爱,说道:“这孩子将来长大了以后,更多像你一些,文武双全,可以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那将来可要好好培养了才是。” 凤姐这会儿,似是轻轻“嗯”了一声,那张瓜子脸蛋儿上见着一抹绮丽、明艳的红晕。 贾珩在说话之间,转而看向自家女儿,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红艳艳的小嘴微微撅着,愈见呆萌之象。 此刻,似是感应到贾珩的目光注视,伸出两只绵软胖乎的小手,咿咿呀呀地向贾珩伸着两只手。 贾珩笑了笑,柔声道:“你看女儿还是见我亲一些才是。” 凤姐这边厢,秀气、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似是打趣了下,说道:“十天半月不见一回的,难免还有些新鲜劲儿。” 贾珩则是,一下子抱起那带着奶香奶气的巧姐,凝眸看向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亲了一口。 巧姐那张粉腻嘟嘟的脸上笑意莹莹,轻轻唤了一声,心中已然满是欣喜之意。 凤姐凝眸看向贾珩,轻声说道:“说来,平儿也过门儿有些年头了,这肚子里,也没有个动静。” 贾珩闻听此言,转眸看向不远处侍奉的平儿,说话之间,对上那柔婉如水的眸子,低声说道:“这个事儿,倒也不能急,再等等不迟。” 平儿这会儿,轻轻“嗯”地一声,那精致如画的眉眼之间,似萦绕着丝丝缕缕的欢喜之意。 凤姐翠丽如黛的柳眉挑了挑,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温声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年轻丫鬟,快步进入府中,说道:“卫王,外间长公主府的夏侯莹,在外间求见王爷,说是公主府有着要事。” 贾珩闻听此言,容色微顿,快步出得厢房,看向那落座在梨花木椅子上的身影,不是旁人,却是夏侯莹。 这位曾经的公主府护卫,虽然又长了几岁,风采更甚往昔,低声说道:“卑职见过王爷。” 贾珩凝眸看向夏侯莹,问道:“夏侯指挥,不知何事过来寻我?” 夏侯莹那张带着英气的冷艳面容之上,似是萦带着几许复杂之色,道:“王爷,小郡主那边儿有孕了。” 贾珩闻言,心头一喜,道:“婵月有孕了?” 嗯,当真是喜讯一波挨着一波,他这是又要当爹了。 夏侯莹清声说道:“长公主殿下说让王爷回去一趟呢。” 贾珩低声道:“我这就过去。” 这是应该过去的,应该过去看看婵月和宋妍。 而后,贾珩也不多说其他,两人并辔而行,向着轩敞无比的庭院而去,转眸看向一旁的夏侯莹。 这位当初公主府的女官,如今已有许多丰熟、妩媚之态,而那张英丽、明媚的脸蛋儿上,许是察觉到贾珩的目光注视,脸蛋儿两侧难免氤氲浮起绚丽红霞。 贾珩扭脸看向一旁的夏侯莹,心有所感,说道:“夏侯,这些年难道没有遇到中意的人吗?” 自崇平十四年,他初遇夏侯莹,距今已经过去了十一年,当初眉眼间满是任侠之气的丽人,也已经三十出头儿。 夏侯莹细秀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清冷莹莹的明眸,波光潋滟的眸光闪烁了下,道:“卫王,我已经将此身许于长公主殿下,愿为长公主府赴汤蹈火。” 贾珩闻听此言,叹了一口气,说道:“倒也不至于如此。” 当真是大好的青春年华,就此蹉跎。 夏侯莹玉颜明媚,轻轻“嗯”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心头难免涌起一股怅然若失。 人言,卫王好色如命,但却不见他冲着自己来。 夏侯莹念及此处,眸光低垂,芳心幽幽叹了一口气。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夏侯,先去长公主府上吧。” 他倒也不是没有对夏侯莹起过心思,只是这些年,一直在外征战,倒是有些疏忽了。 夏侯莹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挽起一根马缰绳,驱驰着马匹向着晋阳长公主府而去。 第一千六百九十六章 贾珩:只是引而不发…… 晋阳长公主府,阁楼之上—— 晋阳长公主一袭金丝凤凰刺绣的朱红衣裙,此刻独自坐在二层阁楼之上,丽人云髻端美、秀丽,那张雪肤玉颜两侧氤氲起彤彤红霞。 而道道炽耀日光如薄雾轻纱一般,细细碎碎透过窗棂,照耀在那张温婉可人的脸蛋儿上,在日光映照之下,多了几许明媚、姝丽。 傅秋芳玉颜默然,晶然熠熠的明眸当中,似有几许怔怔出神之色。 晋阳长公主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柔润如水,说道:“秋芳,你年岁也不小了,可不能再耽搁成老姑娘了。 傅秋芳轻轻攥着一侧裙角,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氤氲起淡淡红霞,低声道:“全凭长公主殿下做主。”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温声说道:“那今天晚上就过门儿,怜雪,你去后院吩咐下人帮着收拾新房。” 傅秋芳那张丰润可人的脸蛋儿羞红如霞,柳眉之下,美眸柔润如水,芳心羞涩阵阵。 这么多年,她也终于要嫁给那人了吗? 这边厢,李婵月和宋妍落座在不远处的一张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咸宁公主在一旁叮嘱着李婵月,说道:“婵月,你最近多多养胎。” 李婵月稍稍垂下青丝如瀑的螓首,而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上氤氲浮起浅浅红晕,犹如丝柳的秀眉之下的星眸熠熠流光,粲然、明媚一如星虹明澈。 一双纤纤素手轻轻抚着尚未隆起的小腹,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甜蜜。 李婵月那张清丽如霜的玉颜两侧分明酡红如醺,问道:“表姐,你说这孩子是男是女?” 咸宁公主掩嘴娇笑了下,说道:“这谁能说得了?我们家婵月是想给先生生一个大胖小子吧。” 李婵月一颗芳心羞恼莫名,在这一刻,似是娇嗔说道:“表姐,你浑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却见外间一个容貌秀丽的丫鬟进入厢房之中,看向那李婵月,说道:“长公主殿下,卫王来了。” 就在说话之间,却见一个身形挺拔,面容英武,一如苍松挺拔的蟒服青年,绕过一架放着金字的落地锦绣屏风,举步进入厅堂之中。 “先生,你来了。”这会儿,咸宁公主行至近前,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近前,拉过贾珩的手,招呼一下,道:“先生,婵月怀孕了,你快看看。” 贾珩然后看向一旁的李婵月,凝视着那张清丽如雪的脸蛋儿,关切问道:“婵月,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婵月那双藏星蕴月的眸子当中,似沁润着丝丝缕缕妩媚清波,轻声道:“珩大哥,我这都挺好的。” 贾珩行至近前,伸手轻轻拉过李婵月的纤纤柔荑,看向那张柔婉可人的脸蛋儿,对上那明亮剔透的眼眸,道:“婵月,你最近要好好养胎,争取养的白白胖胖的。” 然后,凝眸看向一旁落座的宋妍,温声说道:“妍儿最近怎么样?” 宋妍那洁白莹莹的贝齿,轻轻咬了咬粉润唇瓣。 贾珩容色微顿,轻轻伸手拉过宋妍的纤纤素手,抬眸看向那张雪颜玉肤的脸蛋儿,轻声道:“妍儿也要好好养胎。” 宋妍这边厢,轻轻“嗯”了一声,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柔润微微,晶莹剔透的芳心分明羞喜不已。 贾珩然后看向一旁的晋阳长公主,问道:“晋阳,最近怎么说?” 晋阳长公主道:“节儿现在在学堂里学了不少东西。” 贾珩点了点头,叮嘱道:“那这几天,让他好好学着。” 而后,贾珩与晋阳长公主叙话着,而一旁的咸宁公主和李婵月,则是静静听着两人叙话。 晋阳长公主柔声道:“听怜雪说,京城要出兵攻打藏地,兵马已经前往玉树之地,准备向着藏地出征?” 贾珩道:“这段时间,朝廷的兵马主要是用兵藏地。” 晋阳长公主柔声说道:“这几年,京中的局势,是要太平许多了。” 贾珩沉声说道:“如今四海之内,歌舞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休养生息也差不多了。” 自乾德元年开始到如今的乾德三年,大汉差不多也休养生息了三年。 三年之期已到,恭迎大汉战神归位。 晋阳长公主春山黛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柔润如水,道:“藏地收复之后,剩下的就是西域。” 贾珩说道:“西域之地,到时仍是派一上将出征,足以摆平准噶尔。” 晋阳长公主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忽而开口问道:“夏侯和秋芳年岁也不小了,你什么时候也将她们两个收入房中。” 贾珩皱了皱眉,问道:“她们两个这些年在府上,也不嫁人,” 晋阳长公主翠丽柳眉之下,美眸嗔白了一眼贾珩,轻声道:“这不是看上了你?” 贾珩自失一笑,道:“这天下看得上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一个都要娶回家里?” 这是毫不夸张的说法,现在他的身边儿,多少女人想要自荐枕席,攀龙附凤。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贾珩的脑袋,说道:“行了,现在孩子也大了,你那些风流韵事还是收一收,上次歆歆过来,还让节儿唤自己叫小姨,还有今年春节过年,那盯着你的眼神……可有些不对劲。” 这人,现在连自家干女儿都有些惦念他了。 真是一个害人精。 贾珩道:“歆歆?” 歆歆的确已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我家有女初长成,或许在后世当中就该许人了。 只是,歆歆有时候看他的眼神的确不大对。 晋阳长公主道:“上次说给歆歆许人家,歆歆没有应允,听说,咸宁弟弟也有意娶歆歆为王妃,似是被你否了。” 贾珩轻声说道:“我是不想让陈泽等人牵连到北静王,最近这段时间,陈泽还在……” 三年过去,陈泽同样长成了翩翩少年郎,作为曾经的废帝,在前朝还是有一些人心心念念的。 而且陈泽私下里动作频频。 他碍于咸宁的面子,只是引而不发。 晋阳长公主容色微顿,说道:“既然如此,你打算让陈泽娶哪一家的姑娘。” 贾珩说道:“在京五品官以上,择选亲名达部,备录名册,递送至京,充为才人赞善,如有宜室宜家的女子,可着其与陈泽完婚。” 嗯,这倒是当初让宝钗进宫的圣旨名头。 晋阳长公主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眸光闪烁了下,狐疑说道:“这些别是为你选妃的吧?” 随着这些年过去,当初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如今已多成少妇,甚至不少都是徐娘半老。 毕竟,此刻已是乾德三年,距离崇平十四年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 贾珩轻轻揽过晋阳长公主的肩头,道:“想什么呢,我现在守着你们就够了,再进来的人,不知存着什么心思,你忘了,当初安南侯叶家将女儿解送过来,我都拒之不收。” 晋阳长公主轻哼一声,道:“还让你清高上了?” 贾珩笑了笑,不以为意,轻轻凑到丽人粉润微微的唇瓣,道:“晋阳,咱们许久不见了。” 晋阳长公主这边厢,轻轻“嗯”了一声,似是腻哼一声,却被那蟒服青年凑到自家唇瓣,旋即,一下子噙将下来。 虽是老夫老妻,但如今仍有几许相濡以沫的亲昵。 晋阳长公主柳叶细眉之下,美眸眸光柔润微微,秀气挺直的琼鼻,轻轻腻哼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在这一刻羞红如霞,双手轻轻揽过贾珩的肩头,妩媚流波的美眸当中现出丝丝缕缕的痴迷之色。 过了一会儿,贾珩轻轻揽过晋阳长公主的肩头,看向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心神涌起一股欣然莫名。 晋阳长公主温声道:“节儿年岁也不小了,我想着也早早给他定一门亲事?” 贾珩道:“这个时候不急,万一他将来不喜欢,不如再等等,看看他的情况如何。” 所谓,大富大贵之家多出情种,说不定他贾珩的儿子,兴许还是个情种。 晋阳长公主脸上神色似有几许得意,轻声道:“那也行,本宫的儿子,不愁娶不来儿媳妇儿。” 贾珩轻笑了下,伸手轻轻揽过晋阳长公主的肩头,看向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温声说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 晋阳长公主翠丽如黛的柳眉弯弯如月牙儿,柔声说道:“你今天抽空将夏侯和傅秋芳一并收入房中吧。” 贾珩:“……” “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这个事儿?”贾珩凝眸看向晋阳长公主,低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细秀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明眸柔润微微,说道:“夏侯在府上熬了这么多年,人过三十,难道真的要让她一生不嫁?” 贾珩诧异片刻,问道:“你问过夏侯?她可是应允?” 晋阳长公主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清冷莹莹的明眸之中,眸光闪烁了下,轻声说道:“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贾珩想了想,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这般吧。” 晋阳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那今天晚上就让她们两个洞房。” 贾珩道:“这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晋阳长公主翠叶柳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她们两个年龄都不小了,快也没有什么。” 这会儿,怜雪立身在一架竹制屏风之外,莹莹如水的眸光闪烁了下,禀告说道:“长公主殿下,王爷,兵部的杭侍郎在长公主府外求见。” 当初的兵部职方司郎中,军机司院,如今已经成为正三品的侍郎,此外右侍郎则是曾经的军机司员石澍。 如今的大汉朝堂,内阁与六部尚书不少都换了新面孔。 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晋阳长公主,说道:“我这会儿过去看看。” 因为咸宁公主和李婵月都住在晋阳长公主府上,所以贾珩在晋阳长公主府上,倒也不显得突兀。 晋阳长公主柳眉之下,容色微顿,柔声说道:“去吧。” 贾珩说完,也不多说其他,起得身来,向着前院厅堂快步行去。 少顷,就见一个面皮白净、气度儒雅的中年官员,行至近前,拱手一礼说道:“下官见过王爷。” 贾珩容色微顿,清冷莹莹的明眸眸光闪烁了下,说道:“杭侍郎请起,还请至一旁落座。” 杭敏轻轻应了一声,然后重又落座下来,道:“王爷,蒙王在玉树之地,想要前往江南大营,大概就在这段时间。”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粮秣可曾准备齐全?” 杭敏柔声道:“回禀王爷,粮秣也已经准备齐全,这几日就可解运至青海。” 贾珩低声道:“前线用兵,最好是行文给青海等地,由当地就近筹措粮秣,而后解送前线。” 杭敏道:“就粮于敌,就粮于近,卫王所言甚是。” 贾珩说话之间,凝眸看向杭敏,说道:“这段时间,全国卫所考课以及操演,军机处方面也不可懈怠了。” 杭敏轻轻应了一声是。 贾珩转眸看向侍立于旁的锦衣府卫将校,吩咐说道:“锦衣府方面知会关西七卫的兵将。” 那锦衣府卫容色微顿,然后凝眸看向贾珩,旋即,快步向着外间转身而去。 杭敏低声说道:“卫王,最近朝鲜方面反对我大汉驻军的声音愈发大了起来。” 贾珩浓眉之下,虎目咄咄而闪,低声说道:“朝鲜的问题,要在藏地收复之后,当然我朝先派使者前往朝鲜,对朝鲜国王进行警告,不使其再对我朝驻扎军置喙。” 杭敏道:“王爷所言甚是。” 贾珩道:“同时对朝鲜的汉化教育,也应逐步扩大。” 杭敏赞同了一句,说道:“回禀王爷,已经派了相关兵马。” 贾珩默然片刻,道:“如今朝廷这二年虽然不怎么动兵,但地方上的卫所兵丁,也不能太过疏赖了,军机处和兵部要定期派出司吏南下,对地方卫所兵丁进行巡查。” 待贾珩这边厢送走了杭敏,贾珩坐了一会儿,重又返回厅堂之中,抬眸看向晋阳长公主。 晋阳长公主此刻,一袭朱红色衣裙,正在与咸宁逗弄着咸宁的儿子贾着,柔声说道:“着儿,你长大了是要学文还是学武。” 贾着声音萌软中带着几许娇俏、娇憨,道:“我要学武。” 晋阳长公主美艳玉容上笼着繁盛笑意,低声说道:“将来可没有多少战事可打了。” 贾着浓眉之下,那双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柔声道:“父王会教我的吧。” 咸宁公主伸手轻轻捏着贾着的脸蛋儿,低声道:“等你长大了再学,现在话还都说不囫囵。” 贾着轻哼了一声,似是不大习惯被自家娘亲捏着脸蛋儿。 李婵月和宋妍这边厢,静静看着这一幕,脸上同样涌起一抹好笑之意。 而就在这时,外间的仆人,低声说道:“王爷驾到。”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迎着晋阳长公主的目光注视,说道:“外间的事都处置完了。” 晋阳长公主白腻无暇的容色微顿,问道:“怎么一说?” 贾珩轻声道:“就是说起出征藏地的事,还有军机处的一些日常事务。” 晋阳长公主想了想,不再继续追问,说道:“好了,先用饭吧。” 贾珩应了一声,然后落座净手。 晋阳长公主低声道:“天色不早了,刚才已经让怜雪在后院布置好了,你沐浴更衣之后,就过去吧。” 贾珩闻听此言,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似是为之古怪了下,粲然如虹的清眸当中似是现出一抹思索之色,道:“那我过去了。” 这会儿,咸宁公主和李婵月看着这一幕,好奇问道:“姑母,先生这是?” 晋阳长公主美眸目送着那蟒服青年离去,低声道:“没什么。” 元春这会儿,则是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柔婉如水的晶莹美眸当中同样若有所思。 后院当中,探春妹妹和迎春妹妹应该是跟了珩弟,就不知惜春有没有跟着珩弟。 晋阳长公主府,后宅 夏侯莹与傅秋芳在东西两边儿的厢房中,身穿火红嫁衣,头上盖着一方火红色盖头。 夏侯莹一开始其实是拒绝的,但晋阳长公主拿出了长公主的威严,夏侯莹也不好多说其他。 夏侯莹此刻双手紧紧捏缠着衣角,心神忐忑不已,此刻听着外间的动静,但除了阳春三月的凉风,正在吹过廊檐上灯笼的沙沙声,夏侯莹什么都没有听到。 就在这时,却听到外间沉重的脚步声。 旋即,却见那蟒服青年跨过门槛,来到近前,看向那盖着红盖头的夏侯莹。 而恰在这时,夏侯莹一下子就已掀起盖着头上的红色盖头,此刻彤彤烛火映照之下,四目相对,似有眼波流转。 贾珩不由想起第一次见夏侯莹,应该是在崇平十四年,他率领京营兵马前往翠华山剿匪,一晃眼,已经八年过去了。 夏侯莹英气秀眉之下,那双清眸当中,就有几许复杂之色涌动,道:“\b卫王。” 此刻的夏侯莹,晶莹剔透的芳心之中何尝没有感慨。 她是看着眼前少年一步步从一介布衣再到如今的权倾朝野,有时也曾感怀,或者这就是天纵奇才。 贾珩行至近前,一下子拉过正在失神的夏侯莹的纤纤素手,低声道:“夏侯。” 夏侯莹芳心不由莫名一颤,那张带着英侠之气的脸蛋儿两侧,就有绮丽红晕氤氲浮起,刚要说话,却见那温热气息凑近而来,一下子覆在自家唇瓣上,心神不由为之一震。 夏侯莹那张白腻如雪的脸颊滚烫如火,只觉娇躯阵阵发软。 对于这位武将之女而言,可谓生平从未有过的体验。 贾珩这会儿,轻轻伸手搂过夏侯莹的肩头,道:“夜深了,夏侯,咱们先歇着吧。” 等会儿,他再去寻找傅秋芳不迟。 说来,两人年龄相仿,在晋阳府上分属一文一武,如今也算是哼哈二将,齐齐归位了。 贾珩这般想着,轻轻拉过夏侯莹的一只纤纤素手,垂下一侧淡黄色的帷幔。 此刻,那张木高几之上,红烛摇曳,彤彤如霞,倏而,灯花猛地跳动一下,而后,可见蜡油涓涓而淌。 …… …… 第一千六百九十七章 傅秋芳:不过,她又何尝不是得偿所愿? 神京城,晋阳长公主府—— 轩敞、无比的厢房之中,灯火彤彤,可见蜡油涓涓流淌。 而贾珩伸手轻轻搂过夏侯莹因为常年习武而略显矫健的娇躯,垂眸之间,看向那张彤彤如霞的脸蛋儿。 夏侯莹原本就是英气、明丽的性子,在这一刻,颇为害羞,倒是让人生出几许好笑。 而夏侯莹那张香软肌肤的娇躯分明滚烫如火,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氤氲而起酡红红霞。 夏侯莹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酡红如醺,轻轻哼了一声,对身前一团丰盈的的放肆,也不知该不该拨开。 这位丽人本来是英气、飒爽的那一款,在这一刻,心神当中就有些羞恼莫名。 贾珩这会儿,只觉掌指之间就有丰软、柔腻阵阵流溢不停,朗声说道:“夏侯,这些年,你在府中,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夏侯莹分明带着几许英气的柳眉之下,那双粲然明眸眸光闪烁了下,道:“却也不知道怎么说,况且我……我终究是一个女人。” 总不能让她投怀送抱吧? 这些年,卫王风流名声传之于外,可也没有见他风流到自己身上。 贾珩自失一笑,低声说道:“倒也是,女人总是矜持的。” 这些年,他忙于前线的战事,的确没有太多时间留意到夏侯莹。 贾珩轻轻抚过丽人垂下脸颊的一缕秀发,低声道:“以后就是夫妻了。” 而后,两人稍稍温存了一会儿,贾珩也不多作盘桓,旋即,轻轻拉过夏侯莹的纤纤素手,道:“好了,我先不在这里,还要去看看傅秋芳。” 夏侯莹旋即,轻轻应了一声是,然后,声音清泠悦耳:“你赶紧去吧。” 贾珩说话之间,穿上蟒服衣袍,推开门,快步出得厢房,来到另外一旁的厢房,但见红色灯笼悬挂在屋檐之上,春风吹拂而来,摇晃下一圈圈大小不一的橘黄光影。 此刻,傅秋芳一身火红嫁衣,头戴红色盖头,一双绵软、柔嫩的小手,轻轻铰动着手里的一方帕子,心神忐忑而激动。 不知不觉,天色也渐渐就到了后半夜,夜色迷离,凉风吹拂着灯笼,发出飒飒之声。 就在这时,但听青砖黛瓦的廊檐之下,传来阵阵脚步声,而后,伴随着门窗的“吱呀”声,旋即,那蟒服青年快步而来。 傅秋芳伸手攥紧了一方粉红色帕子,而那一颗晶莹剔透的芳心,似是提到了嗓子眼 贾珩这会儿,凝眸看向那老老实实坐在床榻上的傅秋芳,唤了一声,说道:“秋芳。” 傅秋芳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如醺,丰腴款款的娇躯轻轻颤了一下,“嗯”了一声。 芳心已是紧张到了极致。 旋即,贾珩快步行至近前,拿起一旁高几之上,碧波澄莹的玉如意,递至傅秋芳身前,然后将红色盖头挑起,倏而,可见彤彤灯火映照之下,一张娇媚如霞的脸蛋儿白腻如雪。 旋即,贾珩看向傅秋芳那张肌肤胜雪的脸蛋儿,温声说道:“秋芳。” 傅秋芳微微垂下螓首,弯弯眼睫轻轻颤抖了下,美眸莹润如水,那张红润如霞的脸蛋儿似带着几许娇羞莫名。 贾珩轻轻拉过傅秋芳那只纤纤柔嫩的素手,温声说道:“秋芳在长公主府待着,一晃也有五六年了。” 如今的傅秋芳,其实已经是徐娘半老,只是这个时候的女子,未经生育,眉梢眼角总有几许丰熟之态。 傅秋芳闻听此言,那颗晶莹剔透的芳心当中,也有几许恍惚之意,感慨说道:“是啊,是有五六年了。” 贾珩忽而说道:“你兄长也算得偿所愿了。” 傅秋芳:“……” 他这话说的。 不过,她又何尝不是得偿所愿? 贾珩轻轻笑了下,轻轻伸手抚过傅秋芳光滑、柔嫩的肩头,眸光闪烁了下,温声道:“你兄长盼着这一日有些年头了。” 傅秋芳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就有些不自然,温声说道:“兄长他是势利了一些。” 正如兄长的名字一样,傅试傅试,趋炎附势。 “也是想给你找个好人家。”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眸光柔润如水,朗声说道。 傅秋芳那张清丽无端的玉颜酡红如醺,柔润微微的粉唇轻启了下,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那团团温热气息扑面而来,一下子如江河洪流湮灭而至,凑近至粉润嘟嘟的唇瓣上,攫取着甘美、香甜的气息。 傅秋芳轻轻“嗯”了一声,那秀气、挺直的琼鼻鼻翼不由发出一声腻哼,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氤氲而起两朵胭脂红晕,嫣然如桃。 贾珩凝眸看向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低声道:“秋芳,天色不早了,咱们也早些歇着吧。” 傅秋芳轻轻“嗯”了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轻轻腻哼一声,声若蚊蝇地应了一声,低声道:“还望王爷怜惜。”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凑至那丰润唇瓣之上,轻轻噙将下来,攫取着甘美、香甜的气息。 旋即,一路向下,于秀颈缠绕,最终埋首于脂粉香艳的丰软当中,就觉得团团奶香在口鼻之间流溢。 而后,贾珩拥过傅秋芳的丰腴娇躯。 嗯,傅秋芳和夏侯莹都属于体格较大的一款,不过相比夏侯莹的矫健有力,傅秋芳在这方面是要弱上一些。 不过两人都像熟透的蜜桃般,丰腴有致,饱满多汁,毕竟也到了年纪。 而金钩之上垂挂而起的帷幔缓缓落下,也将无限旖旎的春景尽数遮蔽。 傅秋芳这边厢,紧紧闭着晶莹剔透的美眸,丰腴款款的娇躯滚烫如火,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彤彤如霞,忽而柳叶秀眉微微一蹙,那白腻修直的琼鼻之下,不由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哼。 傅秋芳只觉自己宛如一叶扁舟,正在碧波荡漾的湖面漂泊不停,颠簸来回。 傅秋芳那犹如柳叶舒卷来回的秀眉之下,美眸眸光莹莹如水,双手紧紧拥住贾珩的腰身,感受着自家男人的坚定和执着。 贾珩道:“秋芳,这些年在府中熬了这么多年,倒是一路辛苦了。” 傅秋芳“嗯”了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氤氲而起两朵晕红,一如三月桃花,明媚动人。 贾珩与傅秋芳紧紧相拥,凝眸看向那张脸蛋儿上满是玫红气晕的丽人,说道:“秋芳,你这二年得早些生个孩子才是。” 傅秋芳闻听此言,芳心不由为之一震,问道:“怎么这么快?” 贾珩面色微顿,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傅秋芳,低声说道:“年岁可不小了,再晚一些要着就不大好。” 现在的夏侯莹和傅秋芳几乎都算得上大龄产妇,如果生孩子,就会有着危险。 贾珩默然片刻,柔声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先睡着吧。” 傅秋芳“嗯”了一声,旋即也不再多说其他,静静躺在一方床榻上,将丰腴款款的娇躯紧紧缩在贾珩的怀里,芳心当中涌起一股欣然和满足。 日升月落,金鸡破晓,东方现出大片火烧云。 阳春三月的明媚日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耀在地毯上,而放着沉香冰屑的熏炉当中,正有几缕袅袅青烟升起,让人心旷神怡。 此刻,帷幔四及的床榻上,可听得“嘤咛”一声,而后傅秋芳睁开颤抖不停的弯弯眼睫,转眸之间,眸光莹莹如水,明媚动人。 贾珩问道:“你醒了?” 傅秋芳轻轻“嗯”地一声,彤彤红着一张脸蛋儿,诧异了下,问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贾珩温声道:“现在,天光大亮了,秋芳还是早些起来吧。” 傅秋芳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粲然如虹的眸子之中,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害羞之意。 贾珩说话之间,就穿将起来挂在衣架之上的蟒袍,待来到前厅的几案旁,缓慢落座下来,旋即,一个年轻丫鬟从外间而来,端着各式的早餐。 贾珩落座在一方几案之侧,在丫鬟的侍奉下,净了净手。 过了一会儿,却见傅秋芳从不远处过来,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红若胭脂,眉梢眼角都流溢着初为人妇的春情绮韵。 “秋芳,过来,一同吃饭。”贾珩轻轻唤了一声,朗声说道。 傅秋芳眉眼羞怯,明眸妩媚流波。 贾珩默然片刻,温声道:“去让人唤着夏侯一同过来。” 傅秋芳点了点头,然后吩咐着一旁的丫鬟,轻声唤道。 不多大一会儿,就见夏侯莹换了一身浅红色的女儿装束,葱郁如鬓的秀发梳成精美云髻,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似蒙着一层酡红红晕。 贾珩凝眸看向那眉眼英丽飞扬的少女,唤了一声,轻声道:“夏侯,过来一同用饭。” 夏侯莹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酡红如醺,晶莹剔透的芳心当中略有几许羞意涌起,也不多说其他,落座下来。 贾珩这会儿,拿起一双竹筷,然后递将过去。 夏侯莹轻轻道了一声谢,拿起一双竹筷,旋即,垂头用起饭菜。 而后,众人用罢早饭,贾珩离了后宅,起身去寻晋阳长公主。 此刻,就在后宅厅堂之中,晋阳长公主和咸宁公主、李婵月、宋妍几人正在叙话,此外还有元春正在抱着一个男孩儿。 正是元春所生的孩子贾蕴。 此刻小家伙浓眉之下,两只眼珠骨碌碌转起,灵动非凡,颇为得元春的喜爱。 另一边儿,咸宁公主怀里抱着的贾着,同样是转眸看着一旁的贾蕴,满是好奇。 晋阳长公主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问道:“夏侯和秋芳呢?” 贾珩道:“她们两个还在打扮,一会儿就会过来。” 晋阳长公主点了点头,柔声道:“今天你没有什么事儿,在府中多多陪她们两个吧。” 贾珩说道:“今天还是有些事的,蒙王在藏地用兵,我要前往武英殿和几位内阁大学士共同商议一下进兵方略。” 晋阳长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嗔怪说道:“这一天天的,忙得根本不得消停。” 只怕将来以后真的到了那一步,更是忙得见不到人了。 贾珩笑了笑,也没有多说其他,问道:“节儿呢。” 提起自家儿子,晋阳长公主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笑意繁盛了一些,说道:“去学堂读书去了,等过一段时间,本宫想让他去国子监读书去,到时候也以科举入仕。” 贾珩说道:“和天下读书人抢科举名额,恐怕会受到士林诟病。” 晋阳长公主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道:“这么说倒也是,不过本宫的意思是让他化名参加科举。” 贾珩点了点头,笑道:“如此倒也好,咱们家倒也不用让孩子以这种方式出仕为官。” 晋阳长公主默然片刻,说道:“那也得学点文韬武略,不能让孩子将来文不成,武不就的,谁让他是你的孩子,将来总要有一番成就才是。” 贾珩笑道:“这倒不会,我会好好带着他的。” 然后,看向一旁咸宁公主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低声说道:“着儿最近也该发蒙识字了吧。” 咸宁公主柔声道:“先生,已经给着儿请老师了。” 贾珩点了点头,柔声说道:“还有蕴儿,让他们兄弟两个多多玩着。”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宋妍和李婵月,低声说道:“妍儿和婵月这段时间也要好好养胎。” 李婵月和宋妍点了点头,当着众人的面,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氤氲而起两朵红晕,美眸当中似是沁润着山水情长。 两个人如今也有了孩子,再有不久,她们两个也该当母亲了。 少顷,贾珩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先去宫中议事了。” 而后,贾珩与晋阳长公主用罢饭菜,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而去。 …… …… 宫苑,武英殿—— 殿外朱红油漆的梁柱之畔,一队队穿着黑红缎面,金线蟒服的甲士立身在廊檐下,按着腰间的一把雁翎刀,面容冷峻、沉静。 就在这时,宫门方向,鲜衣怒马的锦衣府卫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贾珩一人,快步进入殿中。 少顷,军机大臣水溶、施杰、谢再义等人相迎而出,向着贾珩拱手行了一礼,道:“卑职见过卫王。” 贾珩伸手稍稍虚扶了一下,眸光炯炯有神,说道:“水王爷,施大人,无需多礼。” 水溶和施杰两人这会儿,连忙起得身来,然后相迎着贾珩向着里厢而去。 贾珩在大批身穿锦衣府卫簇拥之下,来到殿中的一张梨花木制的太师椅上,一撩衣袍,落座下来。 水溶点了点头,道:“子钰,藏地方面可否出兵?” 贾珩声音清朗,说道:“以我朝用兵之速,这会儿应该已经与藏地的和硕特人交手上了。” 水溶说道:“卫王,朝鲜方面,又有大臣递送奏疏,提及女真虏寇已灭,恳请我朝收回驻扎在王京的汉军。” 当初,大汉之所以将兵马驻扎在朝鲜等地,名义上是保护朝鲜免遭女真的侵扰,但时过境迁,女真已经覆灭,朝鲜方面就不大想让大汉在朝鲜驻军。 贾珩朗声说道:“在朝鲜的兵马,暂且不可撤回,就说,我朝正在向关外移民,朝鲜作为侧翼之地,仍有护卫之必要,况且朝鲜为我大汉之藩属国,我大汉派兵驻守保护,也是应有之义。” 水溶问道:“卫王,如是朝鲜方面心生不满,又当如何?” 贾珩冷声道:“如果朝鲜方面胆敢妄为,我朝即行发兵,剿灭叛逆,绝不留情。” 水溶点了点头,道:“卫王放心。” 贾珩默然片刻,低声说道:“水王爷,自乾德元年,我朝定下海军立国之国策,未知海军筹备的如何?” 水溶道:“卫王,海军操演基本成型,四大海军水师,计有北海水军,东海海军,南海海军,以及卫海海军,将校士卒皆编练成队,巡弋警戒,护卫商贸船队。” 贾珩点了点头,道:“海军初步成型,将来,我大汉还要远航海外,将我大汉旗帜插遍岛夷。” 说着,贾珩唤过一旁正在不远处侍奉的小吏,温声道:“你这会儿去将海外岛屿的地图拿过来。” 那内阁小吏应命一声,然后转身去将画册拿将过来。 贾珩看向那摊在桌案之上的舆图,凝眸看向其上的山川湖海,遥指着下方的海域,也就是后世澳洲的方位,朗声说道:“在这个方向,有一方大陆,让东海海军派出一支先遣队,前往此地,搜索附近宜居岛屿。” 水溶点了点头,问道:“此方岛屿可有海外藩国?如是原有兵马,应当如何是好?” 贾珩默然片刻,目光深深,沉声道:“现在还只是一方荒岛,纵是还有一些岛夷,一并处置就是。” 现在还没有临高五百废建立的澳宋。 水溶连忙应道:“那我让书吏记下此事。” 而后,贾珩又在武英殿中,处置政务,一直到晌午时分,这才离了武英殿,前往后宫殿宇。 …… …… 第一千六百九十八章 至此,藏地收复! 坤宁宫 宋皇后落座在一方木质凉席铺就的软榻上,一袭广袖刺绣朱红衣裙,秀发以一顶簪缨流苏金冠束起,而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明媚如桃,绚丽多姿。 而就在这时,却见一个蟒服青年,从廊檐之外快步进入殿中,而后,看向宋皇后,拱手一礼,清声说道:“微臣见过娘娘。” 宋皇后连忙伸手搀扶了下,温声说道:“卫王快快请起。” 贾珩道了一声谢,旋即,起得身来,然后在一旁的绣墩上落座下来。 宋皇后打趣说道:“今日怎么这么得闲?” 贾珩柔声道:“今日至武英殿议事,所以也就多了一些。” 宋皇后好奇问道:“前朝近来要对藏地用兵?” 贾珩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香茶,说道:“蒙王已经率领兵马攻打和硕特,想来战报再过一个月就会送来此地。” 宋皇后这边厢,轻轻“嗯”了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如醺,低声说道:“如此,倒也是。”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挑了挑,清冷莹莹的明眸眸光闪烁了下,低声道:“潇潇那边儿已经生下孩子了。” 贾珩说道:“去年就生产了,潇潇生了个儿子。” 陈潇和顾若清在乾德二年秋就已经生产,紧挨着凤姐之后,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恰好凑够了一个“好”字。 宋皇后目中现出回忆之色,感慨说道:“以后周王一脉也就后嗣有人了。” 贾珩点了点头,转眸看向玉颜雪肤的宋皇后,问道:“洛儿这几天,功课做的怎么样?” 宋皇后翠丽弯弯柳眉几乎春山如黛,柔润剔透的美眸当中,似有柔波潋滟,道:“挺好的,内书房里的老师都夸他了呢。”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等过段时间,我再教洛儿治国理政之道。”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诧异了下,问道:“你这是想栽培他了?” 贾珩笑了笑,道:“毕竟是皇帝,也当有个皇帝的样子,不能让旁人说,望之不似人君。” 宋皇后在这一刻,眸光深深,闻听此言,芳心不由为之一喜。 虽然知道这人并不是真的要将皇位彻底给予自家儿子,但心头仍生不出一股欣喜。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宋皇后白皙柔嫩的雪肩,柔声说道:“甜妞儿,洛儿没有起疑吧?” 如今,孩子大了,有可能怀疑自家母后和他这个姐夫…… 宋皇后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分明酡红如醺,语气嗔怪了下:“本宫平常不让洛儿来我这边儿,不过,你也不能太胡闹了,等洛儿大了,不定听到一些闲言碎语。” 贾珩“嗯”地一声,轻声说道:“最近端容贵妃和八皇子怎么样?” 宋皇后道:“最近倒是安生许多,也没见做什么,泽儿先前不是已经定了一门亲事,现在快要完婚了,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出席。”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你放心好了,我会过去的。” 陈泽如今也大了,开始借助联姻培植羽翼。 说话之间,轻轻揽过宋皇后的肩头,凑到那丰润微微的唇瓣,慢慢攫取着甘美香甜的气息。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闪烁了下,问道:“娘娘。” 宋皇后“嘤咛”一声,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柔润微微,似有波光潋滟,微微阖上颤抖不停的睫毛,感受着那蟒服青年的亲昵。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宋皇后的肩头,向着里厢而去。 此刻,一道淡黄色帷幔自金钩垂挂而下,贾珩凑到宋皇后粉润微微的唇瓣,攫取着甘美、香甜的气息。 宋皇后这会儿,似是轻哼一声,丰腴款款的娇躯软成一团烂泥,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美眸当中莹润如水,似沁润着柔波潋滟。 贾珩垂眸看向宋皇后,嗯,随着甜妞儿年岁愈大,在触感上倒是愈发显得水润光滑了一些。 宋皇后将青丝如瀑的螓首,依偎在那蟒服青年的怀里,而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明媚如霞。 贾珩这边厢,拥过宋皇后的削肩,目光怔怔失神。 就这样,两人痴缠了一会儿,而后则是紧密相拥。 宋皇后柳眉之下,清冷如玉的明眸眸光闪了闪,问道:“等平灭了藏地之后,是不是就要收复西域?” 贾珩轻轻抚过宋皇后那粉腻嘟嘟的脸蛋儿,说道:“娘娘聪明,都会举一反三了。” 宋皇后默然片刻,幽幽说道:“那时候挟开疆拓土之功,你就可以顺利禅位。” 贾珩掌心就有团团丰软之感阵阵流溢,目光一时间恍惚失神,道:“倒也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 宋皇后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容色诧异了下,问道:“还要再等等?” 贾珩道:“起码要等铁路铺设完神京到洛阳的这段路程。” 等到了那个时候,他也就差不多能够禅位登基了。 宋皇后玉容现出思索之色,暗道,这还有几年,希望洛儿再长大一些,能够让他回心转意吧。 毕竟,虎毒不食子。 贾珩看向恍惚失神的丽人,问道:“娘娘,这会儿在想什么?” 宋皇后定了定心神,说道:“没有想什么。” 贾珩笑了笑,倒也没有细究其中缘由。 事关民族气运,除了他这么一个后世之人,谁也掌舵不了这么偌大一个帝国。 宋皇后默然片刻,道:“天色不早了,先起来吧,省得洛儿从学堂回来,再向我请安。”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起得身来,穿上一双黑色朝云官靴和一袭黑红缎面的蟒袍朝服,来到厅堂暖阁之内。 不大一会儿,贾珩就快步出得一方厅堂,穿过梁柱高立的屋檐,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想了想,贾珩打算去后宫看看甄晴。 宫苑,殿宇之中—— 甄晴一袭丹红色高腰衣裙,云髻秀丽、端妍,此刻,不远处的女儿茵茵正落座在一张古筝之后,纤若葱管的纤纤十指,这会儿正在拨弄着琴弦。 但听得一阵清泠悦耳的声音响起。 甄晴轻声说道:“茵茵,指法有些错误,可以纠正一些。” 茵茵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粲然如虹的星眸柔润微微,说道:“知道了,娘亲。” 甄晴唤了一声,说道:“茵茵,弹琴要用心一些,不可懈怠了事。” 就在这时,可见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丫鬟,快步进入厅堂之中,朗声说道:“娘娘,卫王来了。” 甄晴转眸看向一旁的茵茵,说道:“你干爹来了。” 茵茵声音酥甜、柔糯,说道:“干爹来了。” 少顷,就可见那蟒服青年,从廊檐外而来,快步进入暖阁之中,看向那落座在古筝之后正自抚琴弄瑟的茵茵。 小丫头粉雕玉琢,宛如一节羊脂白玉。 “干爹~” 旋即,就见茵茵如一只花蝴蝶般飞扑向贾珩,一下子就是闯进贾珩怀里,心神欣然莫名。 贾珩伸手轻轻抚着茵茵柔顺无比的秀发,低声道:“茵茵,过来让干爹看看,长高了没有。” 茵茵扬起一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那双粲然如虹的明眸,正自骨碌碌转个不停,莹莹明眸当中似沁润着柔波潋滟。 贾珩这会儿轻轻拉过茵茵的纤纤素手,然后看向一旁面上笑意繁盛的甄晴,问道:“茵茵这会儿正在学琴呢。” 甄晴柳眉挑了挑,粲然如虹的明眸晶莹如水,温声道:“我让茵茵学学琴艺,陶冶一下情操。” 贾珩笑了笑,说道:“从小学些琴棋书画,倒也挺好。” 甄晴打量着那蟒服青年,问道:“你怎么有空到宫里了?” 贾珩行至近前,凝眸看向甄晴那张明艳秀丽的脸蛋儿,说道:“这不是过来看看你。” 旋即,贾珩抱过怀中的女儿茵茵,问道:“茵儿,杰儿呢?” “杰儿去学堂了。”甄晴那两道春山如黛的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柔润如水,低声说道。 茵茵这会儿,眨巴着明亮莹莹的眼眸,看向那蟒服青年和自家母妃,心头多少有些好奇。 甄晴吩咐了一声,道:“来人,抱公主到偏殿。” 这会儿,就见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女官,从外间来到殿中,正要抱起茵茵。 “干爹,我想和你说话。”却在这时,茵茵眉眼灵动,扬起粉腻嘟嘟的小脸蛋儿,扬着两只雪白如嫩藕的小胳膊,轻唤说道。 贾珩笑了笑,说道:“让女儿在这儿好了。” 他家茵茵现在当真是可爱伶俐,眉眼灵动清澈。 因为,贾珩刚刚才和宋皇后痴缠而毕,他这会儿倒不想和甄晴多闹着。 甄晴说话之间,那秀美、挺直的琼鼻,鼻翼抽动了下,旋即,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倏然一变,那双柔润微微的美眸,可见妩媚清波轻轻漾动,叱责道:“这是刚刚从哪个狐狸精那里过来?” 贾珩拉过甄晴的纤纤素手,说道:“从哪儿过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甄晴一时语塞莫名,翠丽如黛的秀眉之下,那双柔润微微的美眸当中可见清冽眸光闪烁不停。 她也不知道那老女人有什么好玩的。 贾珩伸手轻轻揽过甄晴的雪肩,转眸看向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说道:“晴儿,杰儿年岁大一些,就让他前往外面就藩,也好独当一面,开疆封王。” 甄晴蹙了蹙秀眉,柔声说道:“你想让杰儿分封到哪里?别又是什么苦寒之地吧?”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怎么会?” 甄晴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轻声说道:“那你让打算让杰儿去到哪里?” 贾珩道:“海外的封地。” 甄晴叹了一口气,说道:“海外,我一年拢共也见不上两三回。” 贾珩握住甄晴的纤纤素手,说道:“女儿不是还在身边儿的吗?” 甄晴道:“可女儿将来终究是要嫁人的啊。” 贾珩“嗯”了一声,说道:“将来,这不是还有我在身边儿?” 甄晴轻哼一声,没好气说道:“本宫年老色衰之后,你还能记得本宫?还不是倚靠孩子。” 贾珩这边厢,说话之间,轻轻揽过甄晴的肩头,看向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说道:“咱们到里厢叙话。” 甄晴这边厢,“嗯”了一声,在贾珩的相拥之下,进入里厢的暖阁。 也不知多久,贾珩凝眸看向那张春情流溢的脸蛋儿,轻轻捏起甄晴光洁的下巴,说道:“这段时间,当真是苦了你了。” 甄晴这段时间被打入冷宫,除了他来看甄晴,甄雪带着孩子偶尔过来,平常也没有个人说话,以甄晴喜爱热闹、浮华的性子,无疑是一种煎熬。 甄晴轻轻腻哼一声,翠丽柳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眸光柔润微微,嗔怪道:“你总算说两句人话了。” “胡说什么呢。”贾珩轻轻笑了笑,拍了拍甄晴的丰翘酥圆,凑到那脂粉雪堆里,贪婪地攫取着丰盈团团。 甄晴轻轻“嗯”了一声,微微闭上美眸,脸上的神情就有几许惬意享受。 这么长时间不见,她也有些想他了。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转眼之间就到了乾德三年的夏六月,日光照耀大地,暑气渐涨。 大汉的京营兵马从青海等地,向藏地的和硕特发动了进藏之战,蒙王额哲率领七万察哈尔蒙古精锐兵马,大汉派出两万京营精锐,自玉树之地向着藏地大举进兵。 自和硕特可汗连连败于大汉之后,和硕特部的兵马就向着藏地全线撤离,在藏地囤积粮秣、军械辎重,收缩防线,与察哈尔蒙古的兵马在昌都之上对峙。 就这样,双方几乎对峙了差不多一年左右,终至大汉全面出兵。 而征藏大军则以改进的红夷大炮轰破昌都城,而后,兵马势如破竹,一路抵近拉萨等地,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干脆利落。 藏地,拉萨城—— 但见那巍峨壮丽的白色宫殿,映照不远处一座白雪皑皑的雪山,日光映照其上,圣洁雪白,美轮美奂。 或有厚重云层之后的刺眼日光,照耀而下,顿时映照出大片绚丽难言的晚霞,彤彤如火。 而就在拉萨城之外,一顶乳白色的军帐当中,可见周围一列列甲士手持弯刀,来回警戒不停。 和硕特可汗这会儿召集和硕特蒙古的兵将共议大事,主要是商议即将出战的京营兵马。 这会儿,和硕特可汗却见一个头戴淡黄色毡帽,身穿一袭棉甲的将校带着沉重的甲叶之声快步而来,旋即,抱拳说道:“可汗,汉人的兵马已经来到了拉萨城下,正要攻打城池。” 和硕特可汗这边厢,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为之一惊,问道:“不想汉军攻势竟然如此迅猛?” 旋即,却见那头戴一顶白色毡帽的中年将校,从外间慌慌张张地跑来,慌张道:“王爷,汉军的兵马炮火猛烈,我军完全不是对手,就被击溃。” 和硕特可汗那面如死灰,目中现出凶狠之芒,沉喝说道:“派兵马死死挡住,勿使汉军过来一兵一卒!” 而在这时,周围列座的军将闻听此言,齐声应是,然后率领亲卫兵丁前去山口抵挡汉军攻势。 此刻,察哈尔亲王额哲率领大批察哈尔蒙古兵马和汉军围拢了整座雪山,沿着几个雪山道口,以红夷大炮向着雪山的城寨轰炸。 “轰隆隆……” 红衣大炮和轰天雷如雨点一般向着雪山倾泻而下,顿时在整个雪山掀起团团雪粉,声势浩荡,震耳欲聋。 和硕特兵马根本避之不及,在轰隆隆不停的炮火声中,几乎如枯草倒伏一般倒在雪堆之中,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此刻的大汉经过几年的火器改进,不管是红衣大炮还是火铳,威力都要大了许多。 而后,殿外大批兵丁就这样如潮水一般,大批涌入了拉萨城。 山海侯曹变蛟身披一袭山字枣红色铠甲,就在刺眼和炫目的日光照耀下,明煌煌的盔甲,黛青浓眉之下的虎目咄咄而闪。 其中,曹变蛟一只手按着腰间的一把雁翎刀,眸光冷冽,似蕴着几许凶戾的虎狼之芒。 察哈尔亲王额哲见着这地动山摇的一幕,心神当中似是大为震撼,感慨了一声,道:“这红夷大炮比之前几年,威力更大了许多。” 曹变蛟语气当中同样欣然不已,说道:“王爷,此炮经过国子监祭酒和军器监的改良,不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要更上一层楼!” 蒙王额哲看向远处那一门门正在冒着滚滚浓烟的红衣大炮,心神当中难免涌起一丝感慨。 如果大汉能够拥有此等神器,只怕草原之上的挽弓之士,将再难有用武之地。 而就在这时,山海侯曹变蛟面上现出一抹激动之色,沉声说道:“蒙王,拉萨城破了。” 而此刻,蒙王额哲抬起络腮胡子的脸庞,眺望着远处巍峨的山峦,感慨道:“至此,藏地收入我大汉囊中。” 曹变蛟面上喜色流溢,沉声道:“即刻向朝廷报捷。” 大汉乾德三年,盛夏时节,藏地晴空万里,一眼望去,可见蓝天白云,祥云朵朵。 一队队身披一袭火红色甲胄,外罩玄色披风的汉军,自昌都进兵拉萨城,一举大败和硕特人,至此结束了藏地长达数百年的分裂局面。 如这场战事并无多少波折,汉军在红衣大炮和燧发枪加持下,一路势如破竹,就收复了整个藏地,而是役,和硕特可汗战死,和硕特部多数兵马皆向察哈尔请降。 至此,藏地收复! …… …… 第一千六百九十九章 设理藩院 西域,边疆之地—— 而就在天山南麓的牧场之上,准噶尔部的勇士则是骑着一匹鬃毛枣红色的骏马,在整个牧场来回撒欢儿,远处的牧民往来于天山牧场,在有条不紊当中透着一股悠然自得。 一顶镶嵌黄金宝珠的帐篷之内,准噶尔部的可汗——噶尔丹居中落座在一张虎皮大椅上,周身笼罩着一股凛然无比的气势。 这位和硕特可汗的小儿子,随着接掌了和硕特部的汗位,对整个准噶尔部目前的状态颇多在意。 噶尔丹那两道犹如卧蚕的浓眉之下,眸光深深,凝眸看向下方落座的一众帐篷部落酋长,那张雄阔、威武的面容上,似是现出一抹凝重,低声道:“诸位,和硕特部已经在汉军的兵锋下覆灭,以汉人的扩张性子,不久就会派兵马攻打我等。” 下方,正在椅子上落座着的准噶尔蒙古的诸酋长,闻听此言,也都纷纷应了一声是。 噶尔丹那魁梧、庞大的身形气势凛然,眉头轻轻挑了挑,而那双咄咄而闪的虎目当中,锐利、凶鸷的眸光闪烁不停,道:“汉人的火器实在犀利无比,我准噶尔部想要抵挡,实属不易。” “可汗,我准噶尔部勇士皆是马上的骁勇锐士,不惧汉狗的火器!”下方,就见一个身形魁梧,下颌胡须密布的酋长,梗着脖子,高声说道。 噶尔丹却眉头紧皱,瞪了一眼那大汉,问道:“我族工匠研制的火器制艺怎么样?” 就在这时,下方一个头戴灰色毡帽的军将,快步出得朝班,说道:“火器是汉人的看家本领,工艺繁复,如果想要仿制,实属不易。” 噶尔丹那双咄咄虎目当中似是现出坚定之色,斩钉截铁道:“仿制不出来,还要仿制,没有火器,我们绝不是大汉的对手。” 噶尔丹在这一刻,头脑倒是十分清明,或者说在一次又一次与汉军的交锋当中,已然知道汉军火器犀利,难与之相争。 下方的一众军将闻听此言,一张张刚毅面容之上倒是纷纷见着一抹担忧之色。 “可汗以为应当如何?”其中一个身形魁梧,面容雄阔的军将,离座起身,低声道。 噶尔丹默然片刻,温声道:“我军以骑军在茫茫戈壁沙漠当中,往来游弋,再与汉军缠杀,不使汉军逼近我牧场,随着时间过去,汉军粮道不继,兵马难以西进,兵马自会溃散一空。” 下方一众军将闻听此言,纷纷起得身来,齐齐应了一声是。 噶尔丹道:“汉庭与我准噶尔有着血海深仇,一旦让汉庭进兵西域,准噶尔一族将再无容身之地,诸位也会成为阶下之囚,还望诸部共勉,同心协力,共抗汉军。” 在场诸部族酋长皆齐声应是。 …… …… 而就在西域的准噶尔部落开始整军备战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汉神京城——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此刻一袭黑红缎面的锦绣蟒服,落座在中堂画下方的一张梨花椅子上落座,其人面容沉静、冷峻。 陈潇和顾若清两人,身穿一袭宽大裙裳,而后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怀中的孩子粉雕玉琢,而另外的孩子眉眼眉清目秀,五官精致如画。 陈潇此刻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可见清丽之气散了许多,脸庞线条无疑丰润了一些,显然多了几分妈味儿。 陈潇问道:“藏地那边的战事如何了?” 贾珩道:“现在还没有消息,再等几天时间。” 陈潇点了点头,轻轻捏了捏自己儿子粉腻嘟嘟的脸蛋儿,道:“京营带了这么多火器过去,攻坚拔寨,应该不成什么问题。” 贾珩默然片刻,道:“胡虏如果以铁骑四下巡察,或许还能与我大汉兵马周旋,但偏偏固守于城池之上,自然给了火器发威的机会。” 陈潇道:“如此倒也是。” 贾珩这会儿,转眸看向一旁顾若清怀里抱着的女婴,道:“若清,苹儿这几天怎么样?” 顾若清此刻抱着自家女儿,丽人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满是流溢着甜蜜的笑意,朗声道:“苹儿这几天可听话了,看着倒也不哭不闹的。” 贾珩笑了笑,柔声说道:“咱们女儿这神态气韵,一看就是像你。” 顾若清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流溢着丝丝缕缕的甜蜜笑意,柔声道:“将来可别是像我,清清冷冷的,只怕不好嫁人。” 贾珩笑了笑,温声道:“清冷怎么了?将来也是白月光。” 所谓,每个男人心中都有一个白月光正在独自清冷。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高挑、明丽的丫鬟,快步从外间而来,禀告道:“王爷,外间锦衣府的校尉前来,说有要事禀告。” 贾珩点了点头,不多说其他,起得身来,向着外面快步行去。 这时,一个身穿织绣缎面飞鱼服、腰悬一把绣春刀的青年校尉,从一张梨花木制的椅子上起来\b得身来,向着贾珩拱了拱手,道:“卑职见过王爷。” 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道:“无需多礼。” 那锦衣府卫校尉,容色凛然一肃,拱了拱手,说道:“王爷,自青海发来飞鸽传书,蒙王已经率兵打下了拉萨,收复了整个藏地。” 贾珩默然片刻,清冽而闪的眸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好,蒙王和山海侯骁勇善战,让锦衣府全力配合其等行事。” 那锦衣府卫拱手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贾珩转身返回后堂,来到内书房之中,迎面看向玉容柔婉可人的陈潇,低声说道:“潇潇。” 陈潇默然片刻,问道:“怎么了?” 贾珩面上笑意难掩,朗声说道:“蒙王那边儿攻破了拉萨,收复了藏地,我大汉的旗帜重新插在了藏地之上。” 陈潇这边厢,就将怀中的婴儿递给一旁的嬷嬷,低声道:“那真是一桩大喜事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藏地既复,下一个就是西域,收复这两地之后,余下暂无战事,天下就可太平无事。” 剩下的就是等蒸汽火车与铁轨铺设,等到通行南北之后,就能显着提升大汉的交通水平。 陈潇道:“有道是唇亡齿寒,准噶尔部的噶尔丹,闻知消息之后,应该会整军备战,对抗我大汉朝廷。” 贾珩道:“准噶尔以骑军在戈壁沙漠来回席卷,我朝火器当中的红衣大炮就废了一半,不过单以火铳而计,足以大败准噶尔部兵马。”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藏地和西域两地,攻下容易,但治理却不大容易。” 贾珩道:“朝廷先在藏地和边疆以羁縻之策,暂且控制两地,而后朝廷移民实边,暂且将藏地和西域纳入归治,等到将来蒸汽火车修建好之后,就可将铁路修建至山巅,一旦边关有警,就可朝发夕至。” 他可没有忘记后世的那个印度阿三,此刻正在藏地高原的另一侧,如果能够为后世平定印度,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陈潇低声道:“蒸汽火车,我看的确是个厉害物事,以后南北交通,将要便捷许多。” 不远处,顾若清秀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柔润如水,怀中抱着的女婴,此刻那宛如黑葡萄一样的眼眸,正自骨碌碌地转起,璀璨一如星河。 贾珩在此刻感慨了一句,温声道:“是啊,轻关易道,通商宽农,南北交通畅达,百业兴旺繁荣。” 陈潇默然片刻,道:“那时候朝廷就可以广征商税,酌情蠲免朝廷在农田上的赋税。” 贾珩点了点头,感慨说道:“是啊,基本算是实现了我当初的设想。” 当初,他和崇平帝的论对当中,就提及将商税填补农税,而这一切就是开始。 贾珩默然片刻,低声道:“先不说这些了,我先进宫,与内阁军机商议此事。” 陈潇道:“去吧。”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离了宁国府。 宫苑,武英殿—— 此刻,殿中轩敞无比的厅堂当中,可见内阁阁臣齐昆、赵翼、柳政,还有几位军机大臣,比如施杰、北静郡王水溶等人,此刻正自座无虚席,几人交头接耳,议论着卫王召见他们齐聚于此的意思。 “卫王驾到。” 就在这时,一位面白无须的青年内监,正自立身在廊檐上,尖锐的嗓音当中,就带着几许嘶哑之意。 原本落座在一张红色漆木条案之后的众大学士纷纷起得身来,凝眸看向那从外间而来的蟒服青年,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莫名之意。 贾珩语气当中不无欣喜之意流露,朗声说道:“蒙王和山海侯曹变蛟,在藏地攻破拉萨,已经收复藏地,拓土数千里,使我大汉扬威于域外,诸君,还请为大汉贺!” 没有人比他这个后世之人认识到藏地和西域对华夏的重要性。 在场一众军机大臣闻听此言,面容深深,也都纷纷议论不停。 水溶问道:“子钰,藏地收复之后,西域之地的准噶尔,子钰以为应当何时发兵?” 贾珩道:“待将藏地消化之后,先让关西七卫刺探整个西域的情况,待时机成熟之时,再行发兵。” 水溶默然片刻,低声说道:“那朝廷方面就可先行准备着军械、粮秣了。” 贾珩点了点头,然后落座小几之畔的梨花木椅子上,问道:“赵阁老,黄河河堤修建的如何?” 工部尚书赵翼点了点头,朗声说道:“从最近河南方面递送过来的消息来看,河南段的河堤已经尽数整修而毕,现在就是淮河段的河堤,尚在整修。” 贾珩默然片刻,温声道:“再过几年,大汉的旱情将会有所缓解,到时候可能就是一段时间的汛期。” 这个是按照平行时空的清初,康熙年间的洪汛成灾来算的,彼时,黄河泛滥成灾,而后才有天下长河当中的治河剧情。 工部尚书赵翼面容一肃,沉声说道:“辅政王放心,下官定然派人前往两河衙门,对营堤造堰之事给予工程指导。” 贾珩点了点头,端起一只青花瓷茶盅,垂眸之间轻轻抿了一口,说道:“此外,地方官道修建也要保质保量,严防地方官吏上下其手,贪墨河款。” 赵翼道:“辅政王放心,工部会派出干员前往两河河衙门,同时,都察院也会派员督察相关河款使用情况。” 贾珩点了点头,旋即,凝眸看向一旁的北静王水溶,朗声说道:“北静王,最近粤海海军可曾派往西南海域?” 北静王水溶那张白净莹莹的面容上现出一抹繁盛笑意,说道:“自接到子钰的命令之后,军机处着命粤海水军,向着西南海域的岛屿进发。”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安南方面,最近可答应了我朝开港通商的要求?” 水溶默然片刻,低声说道:“安南方面,对我大汉驻军卫港一事并不应允。” 贾珩道:“再让鸿胪寺的官员去和安南谈,海贸通商乃天下大势所趋,安南方面也要识时务,不得执兵对抗朝廷。” 水溶闻听此言,点了点头,说道:“子钰,我这就交办鸿胪寺的官员。” 贾珩点了点头,转眸看向齐昆,问道:“齐阁老,今年江南方面解送而来的夏粮,国库方面收纳了多少?” 齐昆面色一肃,朗声说道:“据南京户部府库所载,库中夏粮大概有四百万石,比之往年要多了一百万石。” 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眸光深深,冷声道:“看来新政还是卓有成效的,江南方面,过往士绅侵占良田,欺男霸女,如今也到了王法追溯的时候。” 在先前的江南谋逆之案当中,郝继儒与吴王、庐王等一应宗藩,皆被下狱论死,而彼等家产皆被籍没。 贾珩转而眸光深深,问道:“关外移民情况怎么样?可是已经安定下来?” 齐昆闻听此言,心神当中不由为之一悸,面色诧异了下,问道:“卫王,辽东移民如今已经涌入关外,正在关外移民实边。” 贾珩点了点头,叮嘱说道:“辽东乃我朝新下之地,朝廷方面要多费心思,妥当处置满汉两族之融合诸事。” 齐昆应了一声是。 贾珩轻声说道:“如今藏地新下,我大汉又多一藩夷之族,可由朝廷另设一衙司,用以处置诸族融合诸事,其名理藩院,堂官仍为尚书,定阶正二品。” 满清作为后世民族融合比较成功的王朝,一些典章制度还是比较值得借鉴的。 “理藩院?”齐昆在一旁开口问着。 贾珩道:“专门用来处置诸族问题,此事要引起朝野上下的重视。” 柳政问道:“那何人可为尚书?原鸿胪寺卿?” 贾珩想了想,道:“鸿胪寺乃是面对外国之官长,而如今诸族乃是本国事宜,设理藩院才是名正言顺。” 在场几位阁臣、军机,皆是齐声应是。 第一千七百章 白莲圣母:这个贾子钰,她也敢染指? 宫苑,武英殿 贾珩则是在殿中与诸内阁、军机又商议了下理藩院的经制构架以及吏员安排,藏地的这次收复,可以说将理藩院的职能发挥到了极致。 贾珩沉声道:“至于理藩院尚书人选,诸位阁臣尚需议一议。” 内阁首辅齐昆就在一旁接话,开口道:“既是邦交事宜,当由礼部方面拣选干吏充任,然后再拣选通晓诸外文的官吏,察知外国邦务,协同理事。” 柳政想了想,朗声说道:“礼部方面,礼部侍郎方焕为人老成谋国,机敏练达,可为理藩院尚书。” 贾珩道:“藏地既已收复,相关将校的论功行赏之事也要提上日程,山海侯曹变蛟以功抵过,不奖不惩,蒙王增食邑两千户,随征将校,凡有功者,皆论功行赏,不可慢待。” 当然,等他来日登基践祚之后,要给山海侯曹变蛟封以公爵,算是酬劳其在配合废立幼帝上的出力。 柳政在一旁手执一根羊毫毛笔,在空白的奏疏上,详细记下此事。 贾珩转而看向一旁的北静王水溶,问道:“水王爷,歆歆最近在家中怎么样?” 水溶低声说道:“挺好的,我说给她定一门亲事,这丫头死活不愿意。” 贾珩闻听此言,神情默然片刻,温声说道:“歆歆年岁还小,京中的青年才俊,我瞧着倒也不多,再行看看吧。” 水溶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 旋即,贾珩又在武英殿待了一会儿,就在说话之间,快步出得殿中,向着殿外快步行去。 就这样,贾珩待与几位阁臣叙话而毕,贾珩离了武英殿,前往坤宁宫,打算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宋皇后。 神京城,坤宁宫—— 宋皇后落座在临窗的一张铺就着凉席的软榻上,其人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在日光映照下,莹白如玉,明丽动人。 丽人随着年岁渐长,身上的绮丽气韵愈发明媚动人。 这会儿,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丫鬟进入屋内,向着宋皇后禀告了一声,说道:“娘娘,卫王来了。” 宋皇后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肌肤柔嫩,柔润微微的粉唇轻启了下,华辞轻吐:“宣。”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身形挺拔,面容刚毅的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目光炯炯有神。 宋皇后那两道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柔润微微的美眸,眸光闪烁了下,带着几许雀跃,问道:“你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过来看看你,蒙王和山海侯在藏地打了胜仗,藏地那边儿已经收复了。”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眸光柔波潋滟,问道:“先前,蒙王在藏地取得了大胜?” 贾珩轻轻应了一声是,道:“藏地一收复,余下的就是准噶尔部,朝廷这两年当对西域进行管治,将西域纳入我大汉版图。” 宋皇后看着那一脸雄心壮志的蟒服青年,柳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道:“之后,你心头有数就好。” 贾珩点了点头,行至近前,问道:“这段时间,宫中情况如何?” 宋皇后娇俏声音中带着几许灵动和幽怨,说道:“还不是那样。” 贾珩明眸眸光清冽,轻轻拉过宋皇后的一只纤纤素手,凝眸看向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凑近那丰润微微的唇瓣,攫取着甘美、香甜的气息。 宋皇后“嗯”了一声,温声道:“别闹着,这几天,总觉得洛儿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贾珩闻听此言,心头不由诧异了下,问道:“怎么一说?” 宋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声音柔润清澈,说道:“怕是对你我之间的关系,有些起疑了。” 贾珩:“……” 嗯,毕竟孩子大了,不是没有可能,而且陈洛那么聪敏。 宋皇后玉容怅然若失,美眸柔润如水,低声说道:“你说我是不是要将他真正的身世告诉他?” 贾珩道:“到时候再看看,倒也不迟。” 宋皇后:“……” 贾珩问道:“芊芊怎么样?”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明澈如玉的美眸当中带着几许笑意,道:“倒也挺好的,芊芊这段时间,倒是和茵茵玩的挺好的。”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伸手揽过宋皇后的雪肩,然后凑到宋皇后那柔润微微的唇瓣,攫取着丝丝缕缕的甘美、香甜的气息。 宋皇后过了一会儿,轻轻推开贾珩的魁梧身形,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妩媚流波,嗔恼说道:“你这都亲的我喘不过气了。” 贾珩轻笑了下,拥过丽人的丰腴娇躯,说道:“好了,咱们到屋里叙话。” 宋皇后春山如黛的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柔润如水,问道:“宋瑄如今在京兆府为官,这一晃也有两年了,是不是该往上简拔简拔?” 贾珩默然片刻,道:“宋四国舅目前刚在京兆府,先做满两任,积累一些事务经验,万万不可拔苗助长才是。”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莹莹如水的眸光闪烁了下,温声道:“如此倒也是。” 贾珩道:“宋璟倒是可以暂且权知内务府总管事,先行主持府中事务,余下的暂且不急。” 宋皇后颔了颔首,说道:“如此倒也好。” 贾珩说话间,揽过宋皇后的纤纤腰肢,向着里厢快步而去。 老夫老妻,一场缠绵痴缠,自不必说。 待到云收雨歇,贾珩与宋皇后就这样腻歪了一会儿,而后,贾珩并没有在宫中多待,起得身来,向着殿外行去,打算去看看端容贵妃母子。 嗯,倒也有些搞人心态的意思。 宫苑,福宁宫—— 端容贵妃此刻落座在一张红色漆木条案之后,正在翻看着琴谱,丽人那张肌肤明丽的玉颜在午后日光映照下,白里透红,肌肤柔润通透,平添几许温婉气韵。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进入宫中,向着端容贵妃行了一礼,声音娇俏、明媚几许,说道:“娘娘,卫王从外间来了。”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柔润如水,心神当中不由莫名一颤。 这个贾子钰,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就在端容贵妃心思莫测之时,却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进入厅堂之中,道:“容妃娘娘,许久不见了。” 端容贵妃问道:“子钰,你这时候寻本宫,要做什么?” 贾珩凝眸看向端容贵妃,道:“给娘娘说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端容贵妃玉容变了变,芳心当中涌起一股不明就里。 贾珩默然片刻,道:“蒙王与山海侯曹变蛟率领兵马前往藏地,已经平定了藏地,将藏地纳入归治。”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为之一惊。 贾珩默然片刻,语气讥诮莫名,低声说道:“只怕要让容妃娘娘失望了。” 端容贵妃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神色微微一变,嗔恼道:“子钰,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失望过了。” 贾珩道:“难道娘娘不想我兵败吗?” 端容贵妃那张白腻如玉的脸蛋儿苍白如纸,声音中带着几许惊惶,说道:“子钰,你胡说什么,你是咸宁的夫君,我何时想着让你兵败了?” 贾珩轻轻一笑,在此刻落座在几案之畔的椅子上,看向自家因为保养得当,气质温婉可人的丈母娘,柔声说道:“娘娘只怕是在日思夜想吧?” 端容贵妃秀丽柳眉之下,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中带着笃定之色,说道:“子钰,本宫也是咸宁的母妃。” 贾珩转眸看向端容贵妃一副急得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心神当中倒是熄了几许逗弄之意。 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清冷莹莹的眸子带着几许审视,问道:“容妃娘娘,八皇子陈泽现在何处?” 端容贵妃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清冽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道:“先前成婚之后,就已经搬出了宫苑,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皇子成年之后,按制就不该留在宫殿之中。 贾珩淡淡一笑,端起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清亮明澈的茶汤,倒也没有细问。 嗯,他还真知道。 端容贵妃白腻如雪的容色微顿,细秀微微的柳眉之下,美眸眸光莹莹如水,岔开话题,说道:“咸宁近来怎么样?” 贾珩默然片刻,道:“最近挺好的。” 端容贵妃柔声道:“你平常有时间,多陪陪他们娘俩儿个。”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会的。” 贾珩接下来又和端容贵妃叙了一会儿话,并没有多作盘桓,起得身来,向着外间快步行去。 端容贵妃翠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柔润微微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目送着贾珩离去。 贾珩刚刚出得福宁宫,一路穿行,来到朱红梁柱林立的廊檐上,忽而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温婉如水的声音,犹如山泉叮咚。 分明是白莲圣母的声音,唤了一声,说道:“卫王留步。” 贾珩转过身来,循声望去,凝眸看向那一袭鹅黄色长裙,云髻端美的白莲圣母,问道:“不知圣母有何见教?” 白莲圣母翠丽弯弯的柳眉之下,那双清冽明耀的眸光似是闪烁了下,低声道:“你随本宫来。” 说着,白莲圣母一下子抓住贾珩的胳膊,转身向着一旁的回廊快步行去。 贾珩面容上就见着一抹惊异之色,凝眸看向白莲圣母,低声道:“圣母这般拉拉扯扯,又在做甚?” 白莲圣母默然片刻,清冽而闪的眸光莹莹如水,问道:“可卿那边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道:“什么怎么回事儿?” 白莲圣母春山如黛的柳眉之下,眸光凝露一般地看向贾珩,沉声道:“你当初怎么应允于我的?到现在,可卿竟然没有儿子?” 贾珩默然片刻,面上现出一抹不解,温声说道:“此事,我也不知为何,可卿这二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白莲圣母轻哼一声,说道:“你后宅其他人皆有儿子,唯独可卿生不出来,我觉得你是不是成心的?” 贾珩心头就有些哭笑不得,问道:“这个可如何成心?” 白莲圣母没好气说道:“谁知道你?别人家的媳妇儿都是龙凤胎,不是成心的还能是什么?” 贾珩凝眸看向白莲圣母,在耳畔听着丽人这宛如打情骂俏的话语,心头也有几许古怪,心头起了逗弄之意,朗声说道:“要不,圣母这段时间,亲自上阵?” 白莲圣母闻听此言,娇躯不由为之一颤,凝视着那蟒服青年,道:“你是什么意思?” 不知为何,白莲圣母芳心砰砰乱跳不停,那张脸蛋儿彤彤似火,明媚如霞。 贾珩自失一笑,轻声说道:“没什么意思。” 说着,来到一旁的书案旁落座下来,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不如圣母代可卿生一个,寄养在可卿名下,将来也是我的血脉,同样能够立为东宫。”贾珩剑眉挑了挑,凝眸看向白莲圣母,打趣了一声,说道。 白莲圣母闻听此言,芳心剧颤了下,就是对贾珩之言就有些心神莫名。 不是,他刚才的话语,倒是认真的? 只是,她这般年纪,还能生? 嗯,她为何会顺着这人的话语进行思考?得,这是被这个色胆包天的贾子钰给绕了进去。 白莲圣母此刻那张丰润如霞的脸蛋儿就有些彤彤似火,晶莹剔透的芳心砰砰乱撞不停。 贾珩在这一刻见得此幕,凑到丽人那粉润唇瓣之上,噙住那两瓣柔润微微的桃红,攫取着甘美、香甜的气息。 白莲圣母丰腴款款的娇躯如遭雷击,弯弯而细的眼睫轻轻颤抖不停,伸手轻轻推拒着贾珩的肩头,那张白腻如雪脸蛋儿两侧红润如霞,道:“你别乱来,你在这胡乱做什么。” 贾珩容色微顿,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那双清冽的眸光莹莹如水,说道:“圣母不是也享受其中吗?” 白莲圣母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红润如霞,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贾珩,心神涌起一股羞恼莫名,温声道:“你当真好胆!” 心神却涌起一股惊悸之感,这个贾子钰,当真是太可恶了。 这个贾子钰,她也敢染指? 贾珩轻轻拉过白莲圣母柔嫩光滑的纤纤素手,看向那脸上满是羞恼之意的白莲圣母,柔声说道:“圣母闲暇时候,可以考虑一下。” 白莲圣母一下子就是甩开贾珩的手,玉容宛如薄霜寒覆,娇叱说道:“你放肆!” 然后,也不多说其他,转身快步行去。 贾珩目送着白莲圣母几乎“夺路而逃”,心头也有些好笑,真就是三十多岁的老姑娘,既压抑又渴望。 第一千七百零一章 贾珩:长此以往,官场士林皆言必称新学…… 神京城,宁国府 后宅,厅堂之中—— 秦可卿落座在一张梨花所制的木椅子上,那张温婉明丽的脸蛋儿,上下氤氲浮起一丝胭脂红晕。 尤氏一袭兰色刺花衣裙,葱郁青翠的秀发之间别着一根银色簪子,梳成一个精美秀丽的发髻。 丽人这边厢,正自微微隆起平坦的小腹,而那张肌肤明丽的玉颜上,似蒙起一层酡红红晕,在日光照耀之下,明媚动人。 另外一张梨花木椅子上,此刻正落座着尤二姐,尤三姐两人,那张端丽、明净的脸蛋儿上,似氤氲浮起一抹绯红红晕。 “大姐这次有孕,腹中的胎儿,应该也是龙凤胎了。”尤三姐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柔润如水,低声道。 尤氏那张彤彤如霞的玉容两侧,生出几许绮丽红晕,低声说道:“这还没有生呢,谁知道呢?” 说着,尤氏转眸看向一旁的尤二姐,好奇问道:“二姐,你现在怎么样?” 尤二姐艳冶、明媚的脸蛋儿两侧明媚红霞。 明丽的眉眼之间,已然满是羞怯莫名之意,低声道:“这才刚刚怀上,就是孕吐反应比较大,别的也没有什么,比不得大姐,这是一对儿龙凤胎。” 尤氏这边厢,轻轻腻哼一声,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剔透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温声道:“浑说什么呢,这还没没有生呢。” 尤氏说话之间,转眸看向一旁玉容姣好的尤三姐,问道:“三姐呢?” 尤三姐伸手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那张带着几许艳丽之态的玉容上,似是现出一抹怅然若失,低声道:“我还不是那样,这会儿倒是没有什么孕吐反应。” 就在这时,却见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丫鬟快步从外间而来,凝眸看向尤三姐,道:“王妃,王爷回来了。” 秦可卿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抬眸看去,那张绮丽红霞的玉颜雪肤上蒙起丝丝缕缕的惊喜。 须臾,但见那身形高挑的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面容沉静刚毅,目中见着一抹思量之色。 秦可卿问道:“你来了。” 这会儿,尤氏和尤二姐、尤三姐也都纷纷将目光投向那蟒服青年,轻轻唤了一声,道:“王爷。” 贾珩面上带着繁盛笑意,温声道:“过来看看你。” 他方才不由想起与白莲圣母的对话,可卿的确有些邪门儿,目前肚子仍然没有动静。 说话之间,贾珩来到一张漆木小几畔的梨花木椅子之上,然后仆人奉上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转过身来,徐徐退去。 秦可卿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晶然熠熠的美眸柔润如水,朗声道:“方才听三姐儿说,朝廷在藏地的战事已经打赢了。” 贾珩语气中带着几许欣然和轻快,说道:“蒙王已经收复了藏地,朝廷在西南方面的用兵,已经是告一段落了。” 秦可卿眸光闪烁了下,说道:“那今年的战事算是结束了。” 贾珩默然片刻,温声道:“是的,到时候再看看情况。” 然后,贾珩笑着看向一旁的秦可卿,面色诧异了下,好奇问道:“怎么不见芙儿?” 秦可卿晶莹如雪的玉容白腻无暇,声音轻轻柔柔几许,说道:“芙儿和茉儿去大观园去玩了。” 贾珩温声道:“她们两个是要淘气一些,有时候,就和小孩子一样胡闹。” 女儿如今也六七岁了,再过几年之后,又是大观园里的裙钗环袄,脂粉绮艳,明媚动人。 尤三姐脸上带笑,掩嘴说道:“王爷,天色不早了,该用饭菜了。” 贾珩笑了笑,温声道:“好了,让后厨准备膳食。” 而后,众人这边厢,落座下来。 一个容颜、明丽的丫鬟,眸光莹莹如水,唤道:“芙儿姑娘和茉儿姑娘来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芙和贾茉两个人面容之上满是繁盛的笑意,温声说道:“父王,你来了。” 贾珩脸上现出慈父般的微笑,说道:“芙儿,你和你茉儿妹妹去哪玩了?” 贾芙那张肌肤娇嫩的小脸上,似是洋溢着繁盛笑意,声音甜甜糯糯,轻声说道:“我和妹妹放风筝去了。” 说着,伸手轻轻牵绊着自家妹妹贾茉的纤纤素手。 贾茉那张粉腻娇俏的小脸上,同样密布着甜美无比的笑意。 尤三姐那两道翠丽如黛的秀眉挑了挑,清冷莹莹的眸光之中,似蕴藏着波光潋滟,柔声道:“将来我也有这样的小丫头就好了。” 尤氏笑了笑,说道:“你这一胎肯定是有的。” 尤二姐在这一旁静静听着几人叙话,伸手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那张艳冶、妩媚的脸蛋儿两侧蒙起浅浅红晕,明媚动人。 贾珩温声说道:“你们三个,不管谁生了女儿,都当成自己亲女儿也就是了。” 秦可卿秀气挺直的琼鼻不由腻哼一声,晶莹剔透的美眸瞥了一眼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给旁人都是三个女儿,而她一个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容貌秀丽的丫鬟跑进厅堂之中,温声道:“王妃,王爷,尤老太太过来了。” 尤老太太,自然是尤老娘。 自从知道尤氏、尤二姐、尤三姐三人怀孕之后,尤老娘可谓狂喜不已,时常过来去见着贾珩。 过了一会儿,只见尤老娘一身绫罗绸缎,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褶子似是笑开了花,说话之间,行至近前,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道:“珩哥儿,你这是回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脸上却是现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意。 这会儿,就见尤三姐快步行至近前,语气中带着几许责怪,问道:“老娘,你怎么来了?” 尤老娘脸上笑意繁盛,责备说道:“我怎么不能来?这不是给你们姐妹三个煮了鸡汤,等会儿你们几个尝尝。” 说着,转眸看向一旁的尤氏,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似是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尤氏那张清丽如霞的脸蛋儿分明羞红如醺,分明是被尤老娘的逗趣之言弄得颇为有些不自在。 母亲她刚刚都在胡说什么啊? 尤氏这边厢,就在说话之间,转而看向一旁的尤二姐,温声道:“二姐儿,你这几天也要好好安胎,不可在外胡来。” 尤二姐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分明羞红成霞,垂眸之间,轻轻“嗯”了一声,彤彤红霞一直绵延至耳垂,娇艳欲滴。 尤氏转眸看向尤三姐,诧异了下,问道:“三姐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尤三姐拉过自家母亲的胳膊,说道:“老娘,你快别说了,等会儿就开席了,先坐下用着饭菜吧。” 尤老娘见此,也不好多说其他,然后落座下来,刚要张嘴说着什么,却被一旁的尤三姐拉了下衣袖。 待用罢饭菜,贾珩没有在宁国府厅堂之中多作盘桓,而是前往大观园去看看黛玉。 黛玉生产也有一段时日,成天抱着自家的女儿在屋里。 大观园,潇湘馆 贾珩说话之间来到竹林掩映的潇湘馆,此刻,风声乍起,吹动着竹叶,发出飒飒之声。 而潇湘馆中则是炉火熊熊,暖意融融。 黛玉怀里正自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婴,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两朵红霞,精致如画的罥烟眉之下,熠熠而闪的星眸璀璨一如星河。 紫鹃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笑意萦绕,温声说道:“姑娘,小郡主该换尿布了。”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熠熠星眸当中,目光极尽宠溺地看着自家女儿,低声道:“等再大一些,说是让她学什么才好呢。” 紫鹃轻笑了下,低声道:“姑娘,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也要看着小郡主的志趣才说的。” 黛玉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面带欣喜地“嗯”一声,看向自家怀里的女儿,当真是越看越喜欢。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袭人的声音,声音中带着几许惊喜和雀跃,说道:“王爷,你来了。” 贾珩笑了笑,道:“袭人,我来看看林妹妹和小郡主。” 说话之间,贾珩快步来到厢房之中,凝眸看向黛玉和小女儿贾茹,心头就有几许欣然莫名。 自从绛珠仙草有了孩子之后,或许是平添了几许母性之故,丽人温宁眉眼之间多了几许柔婉动人。 “珩大哥,你来了。”黛玉抱着襁褓中的女婴,犹如丝柳的罥烟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星眸凝露而闪,目光莹莹如水地看向贾珩。 贾珩这会儿在说话之间,转眸看向黛玉,说道:“林妹妹,这几天怎么样?” 黛玉罥烟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星眸熠熠而闪,柔声道:“还不是天天带着孩子,又能怎么样?” 贾珩笑了笑,朗声说道:“我看看茹儿。” 说话之间,来到一方铺就着棉褥的软榻上落座,看向黛玉怀中抱着的贾茹,道:“茹儿,快满月了。” 黛玉轻轻嗤笑了下,说道:“你这个当爹的问得稀奇,茹儿多大,你不知道?” 贾珩柔声说道:“这不是忙着外面的事儿,给忘了。” 黛玉轻哼了一声,眸光莹莹如水。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微顿,低声说道:“将来女儿可别学了你这促狭的性子去。” 黛玉精致如画的眉眼笼着一层羞恼之色,没好气说道:“我促狭怎么了?” 贾珩道:“好了,促狭就促狭吧,我抱抱女儿。” 黛玉秀美、挺直的琼鼻之下,似是轻轻“嗯”了一声,就将怀中的女儿递给了贾珩。 贾珩这会儿抱着自家奶香奶气的女儿,看向那软萌软萌的小茹儿,心神不由涌起一股欣喜莫名。 说话之间,贾珩凑到自家女儿萌软的脸蛋儿上,轻轻亲了一口,旋即,看着小茹儿那精致如画的眉眼,语气宠溺唤道:“茹儿。” “呀呀……”贾茹伸着两只绵软白皙的小手,嘴里咿咿呀呀,明眸莹莹如水,眼波横生。 贾珩笑了笑,说道:“爹爹教你骑大马,好不好?” 贾茹眼前亮若星辰,似乎听懂了自家老爹话语当中的意思。 黛玉在一旁静静看着那一幕,璀璨宛如星河的眸子之中就有几许甜蜜之意涌起。 贾珩这边厢,就让贾茹骑在自家脖子上,伸手逗弄着贾茹。 贾茹这会儿“咯咯”笑个不停,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红润如霞。 而不远处的袭人和紫鹃,也都面带笑意地看着贾珩和小丫头互动,心神欣喜莫名。 袭人柳眉之下,妩媚流波的美眸眸光闪烁了下,暗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有着孩子? 如果能怀上王爷的一儿半女,她此生也不枉了。 …… …… 时光匆匆,岁月如梭,光影交错之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大汉乾德三年的冬月时节。 在这小半年时间里,大汉的蒸汽火车仍在改进验证,而铁轨已经先行规划线路,准备铺设全国。 而来自晋中大地的煤矿,则是源源不断地输送至神京以及周边的城池,为城中的居民输送养料。 大汉乾德三年,正值冬月时节,薄雾冥冥,晨曦微露,刺眼的日光照耀在大地之上,殿宇的琉璃瓦上正是反射出五颜六色的斑驳日光。 神京城之内纷纷扬扬下了一场鹅毛大雪,但见雪花纷纷扬扬,银装素裹,白雪皑,放眼望去,天地皆白。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正自落座在一间空间轩敞的书房后,屋内西南角的一只刺绣着兽头图案的炉子,正在冒着嘟嘟热气,而炭火也将室内烘衬得暖意融融。 陈潇默然片刻,问道:“蒙王和山海侯那边儿已经驻军拉萨,而户部方面已经解送了一些棉被和褥子递送至玉树。” 贾珩点了点头,眸光温煦,低声说道:“待明年开春,京营就可以班师回京。” 顾若清在一旁抱着自家襁褓中的婴儿贾苹,转眸目不转睛地看向那蟒服青年说话,清冽而闪的明眸当中,似是现出一抹思量之色。 陈潇带着几许英气的秀眉之下,清冽眸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近来京城对新学的舆论似是好上了许多。” 贾珩接过陈潇怀中的孩子,莹莹清眸当中不由现出一抹思量之色,问道:“怎么一说?” 陈潇端起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汤,说道:“提及新学所造之物事,利国利民,于国计民生可谓大有裨益。”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随着时间过去,百姓会愈发得新学之利,而天下士林读书之人,也会投入新学之列,以格物致知之道。” 陈潇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柔润微微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朗声说道:“但也有些一些老学究,对新学所造物事,斥之以奇计淫巧,难登大雅之堂。” 贾珩摆了摆手,道:“暂且不用理会,等新学大行世间之后,自有大儒为之辨经。” 陈潇虽然不知贾珩为何如此笃定,温声道:“只是想要等新学大行于世,尚不知多少年之后了。”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改易世事人心,不是一朝一日之功,需要潜移默化,润物无声。” 陈潇道:“这几年,倡导新学的读书人愈发多了起来。” 贾珩道:“这是显而易见之事,上有所好,下必从焉,不乏一些投机钻营之辈,以之谋取晋身之阶,齐齐奉于天命。” 陈潇柳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星眸闪烁了下,问道:“那按你的意思是?”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纵然是上下风气所致,也笼聚了人心,长此以往,官场士林皆言必称新学。” 为了升官发财,这些士林定然将新学挂在嘴边儿作为口头禅,乃至苦心钻研,发扬光大。 所谓工程师治国,不过如此。 …… ……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大汉乾德三年在贾珩膝下诸女的成长过程当中,悄然无声地过去,转眼之间就到了乾德四年开春。 这一日,春光明媚,烂漫旖旎,而这一天正是出征藏地的大军,从藏地班师回京的日子。 此刻,京城西侧之外的官道两侧,杨柳依依,青草翠绿,渭河之水绕城而过,城墙巍峨高立,飞檐钩角的塔楼八角玲珑,风铃在檐角轻轻摇晃不停,发出阵阵清越而清脆的响声。 而一条笔直、轩敞的官道之上,一队队盔甲鲜明的骑军,此刻正打着一面面旗帜,而旗帜猎猎作响,锣鼓在不远处齐齐而响。 山海侯曹变蛟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手里挽着一根缰绳,凝眸看着遥遥在望的神京城,心头也有几许激动之意。 虽然当初是配合着卫王行事,但也难免为人所诟病不止。 贾珩此刻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立身在神京城城门楼之上,而周围则是内阁首辅齐昆,内阁次辅林如海、阁臣赵翼、阁臣柳政,此外还有军机大臣,北静王水溶,兵部侍郎施杰等众大臣。 “呜呜……” 苍凉而悠远的号角之声,在整个天地之间响起。 “哒哒……” 伴随着马蹄声“哒哒”临近,这次出征藏地的京营将校挽着一根粗若小手指的马缰绳,行至近前,看向贾珩,齐声说道:“我等见过卫王殿下,卫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贾珩浓眉之下,清冽目光掠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伸手虚扶,说道:“诸位还请免礼。” 旋即,贾珩就将到嘴的平身又重新咽了回去,或者说,长期身居高位,这种语言习惯就难免会不自然地流露出来。 “谢卫王。”一匹枣红色骏马马匹之上的京营将校,身上所披盔甲明亮煌煌,纷纷抱拳道谢。 贾珩剑眉之下,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将校,朗声说道:“诸位将士远征藏地,征战于雪原高山,实可谓劳苦功高,本王在含元殿为诸位将士准备了酒肉,打算给诸位将士接风洗尘。” 下方的一众京营将校闻听此言,一张张年轻、俊朗的面容上,不由涌起丝丝缕缕的喜色。 随着号角的“呜呜”之声响起,大批京营将校浩浩荡荡地向着神京城进发。 而巍峨高立的城墙之上,内阁首辅齐昆立身在城头上,心头的阴霾无疑又厚了一层。 经此一战,卫王手下势力倒是愈发膨胀了。 第一千七百零二章 贾珩:这是师夷长技以制夷? 乾德四年,春 这一日,春光明媚,杨柳成荫,随风摇曳不停,一只只花蝴蝶在草丛之间往来蹁跹,追逐花蜜,一派春光旖旎烂漫之景。 大明宫,含元殿—— 殿外,一众内监和宫女在朱红廊檐之间来来往往,而殿中摆放着大量菜肴和碗碟筷箸。 大汉乾德皇帝陈洛落座在明堂屏风之前的一张梨花木制的椅子上,那张英气、俊朗的面容,在日光照耀下,白皙如玉,清亮透彻。 贾珩则是就近落座在一侧的梨花木椅子上,说道:“诸位,本王要先敬此次率兵出征藏地,殁于王事的兵将一杯,英烈在天有灵,保佑我大汉武功昌隆,扬威于四夷。” 说着,贾珩举起一只青花瓷制的酒盅,朝着地板轻轻浇注着,但见酒水“哗啦啦”地响起,而后地板上一层酒水,可见明澈动人。 在场的京营将校同样举起一只酒盅,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就庄严、肃穆了起来。 待贾珩敬过阵亡将士之后,贾珩目光逡巡过在场一众军将,朗声说道:“这次出征,户部和兵部将相关有功将校记载备案,按功叙赏,不得有误。” 这会儿,内阁首辅齐昆和兵部尚书施杰起得身来,向着贾珩拱手应是。 而后,贾珩与在场一众京营将校举杯畅饮,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是役,征藏大军随军将校百余人,皆有不同程度的擢升,酬封以爵位。 待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席,而山海侯曹变蛟随着贾珩沿着青砖黛瓦的抄手回廊快速行进着。 贾珩面色诧异了下,问道:“曹侯,额哲可汗最近在做什么?” 曹变蛟道:“回卫王,额哲可汗将兵马驻扎在拉萨,收拢了大约两万和硕特兵马,不知意图为何?” 贾珩那张沉静、刚毅的面容上不由现出思索之色,说道:“额哲可汗应无自立之心,只是为本族生存繁衍的私心也有一些。” 今年雅若也怀了他的孩子,一晃眼间,孩子也一岁左右了,有了孩子之后,与和硕特人的羁绊也就深了。 曹变蛟点了点头,然后,亦步亦趋随着贾珩向前而去。 贾珩道:“曹侯,这一路鞍马劳顿,先回去歇着吧,也和家眷好生团聚团聚。” 曹变蛟拱了拱手,说道:“是,王爷。” 待目送曹变蛟离去,贾珩也不多说其他,转身离了殿宇去寻找甄晴。 宫苑,殿宇之中—— 甄晴一袭朱红色宫裳,葱郁青青的秀发梳成的云髻秀丽、端美,明媚日光透过窗棂泻落在甄晴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白腻如雪的肌肤莹莹如玉。 不远之处,茵茵正在与芊芊,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两姐妹正在玩着翻花绳,有说有笑。 甄晴那张带着几许冷艳之意的白腻玉颜酡红如醺,转过青丝如瀑的螓首之时,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宋皇后的女儿,心头不由涌起一股也不知是怨恨还是烦躁的情绪。 那个混蛋,什么时候了,还不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窈窕、姿容明丽的宫女,快步进入殿中,凝眸看向甄晴,声音中难掩欣喜和娇俏:“娘娘,卫王来了。” 甄晴那张白腻如雪的玉颜明媚如霞,那颗晶莹剔透的芳心当中不由涌起一股没来由的喜悦。 而就在这时,却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快步而来,眉眼疏朗,英气逼人。 “你来了。”甄晴美眸凝睇而望,语气中带着意外之余,又有几许惊喜。 贾珩面上笑意和煦,说道:“就是过来看看你。” 这会儿,茵茵这边厢,倒也轻轻唤了一声,声音软软糯糯,唤了一声说道:“干爹。” 贾珩笑了笑,温声说道:“茵茵,今天怎么没有练琴呢?” 茵茵声音糯软和娇俏,低声道:“干爹,我这几天在家里练书法呢。” 贾珩笑了笑,一下子抱起茵茵,而脸上响起“啪叽”一声,就被茵茵亲了一下。香软和湿热扑打在脸上。 贾珩笑了笑,说道:“茵茵这是又长高了一些,也重了。” 茵茵声音酥糯和柔媚,娇俏道:“干爹,我大了啊。” 贾珩笑了笑,将茵茵放在一旁,转眸看向一旁的甄晴。 甄晴道:“你和女儿好生玩着吧。” 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甄晴,笑着打趣道:“自己女儿的醋,你都吃。” 甄晴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微微一变,嗔怪说道:“你这当着女儿的面,又在胡说什么呢。” 女儿聪敏过人,就这种对话,说不定就捕捉到了一些疑点。 贾珩转眸看向自家女儿茵茵那张粉腻酡红的脸蛋儿,心情也有几许欢喜之意。 茵茵声音糯软和娇俏,黑葡萄一样的眸子晶莹剔透,唤了一声,低声道:“干爹。” 贾珩笑了笑,说道:“茵茵你先去偏殿练字,我和你母妃说几句话。” 茵茵扬起一颗秀美螓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随着一个女官,转身前往轩峻、壮丽的偏殿之中。 甄晴娇嗔说道:“女儿年龄愈发大了,你也不知道收敛一下。” 贾珩自失一笑,打趣说道:“怎么收敛?那我走?” 甄晴冷哼一声,轻轻拽住贾珩的胳膊,娇斥道:“你敢!” 说着,甄晴拉过贾珩的胳膊,诧异了下,问道:“藏地那边儿已经收复,你在京中又准备做什么?你什么时候再进一步?” 贾珩道:“待西域之地收复,应该就差不多了。” 甄晴檀口微张,那秀美、挺直的琼鼻之下,细气微微,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酡红如醺,双手轻轻搂过贾珩的脖子,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剔透的美眸妩媚流波。 贾珩而后又与甄晴痴缠了一会儿,没有在殿中多做盘桓,出了宫殿,返回宁国府。 待贾珩返回府中,快步进入书房之中,看向陈潇与顾若清两人正在照顾着襁褓中的婴儿。 陈潇迎上前去,说道:“科学院那边儿,对蒸汽火车的改进已经到了可以放在铁轨上试运行的地步,你什么时候去看看?” 贾珩道:“我等会儿去国子监看看,这几年铺设铁轨,到时候就能通达东西南北。” 陈潇道:“那你想要登基践祚,还需要时间。” 贾珩放下手里的一只青花瓷茶盅,凝眸看向陈潇,诧异了下,问道:“最近八皇子陈泽在做什么?” 陈潇面上古怪了下,道:“现在在京城之中,四下结交文士,听说也有心研读新学,准备拜入徐祭酒门下。” 贾珩饶有兴致问道:“这倒是真的奇了。” 这是师夷长技以制夷? 贾珩想了想,说道:“让锦衣府的人继续监视着,另外再给陈泽一些机会,让他和朝中的反对势力再凑在一起,再行一网打尽。” 陈潇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低声说道:“你钓鱼了多次,他们也有了警惕性,如此故技重施,未必可行了。”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倒也是,这次得下一点儿重饵了。” 陈潇这边厢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一旁的小几上,翠丽如黛的秀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柔润如水。 贾珩伸出手来,轻轻揽过陈潇的一侧肩头,说道:“是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陈潇柔声道:“那你打算如何?” 贾珩默然片刻,柔声道:“诸省督抚当中,湖广方面将会换人,我决议让英国公前往湖广担任总督,督抚一方。” 在篡位之前,让亲信经略地方,无疑是一个好主意。 大概需要五年,地方上就可以遍地是他的亲信,然后制御一方。 “湖广总督?”陈潇那张清冷如霜的容颜之上,面色诧异了下,问道。 贾珩道:“湖广为长江南北枢纽,当南北之要冲,乃是两省通衢要道,如今辽东、两江、河南、四川皆在我之手,而湖广自要派遣亲信之人镇守才是。” 两江总督李守中,四川总督忠靖侯史鼎,这些人都是他的心腹,帮他镇守一方。 而湖广也是一块儿战略要地,自是要他的亲信镇守。 陈潇道:“不仅是地方的封疆大吏,还有地方府县,你门生故旧愈多,对地方府县的掌控力度也要更强一些。”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也不能一味任人唯亲,否则反而容易在地方上滋酿祸端。” 他这些年,手下倒也笼络了不少文士,开始分派地方府县为官,逐渐掌控地方的势力。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倒也好。” 贾珩说道:“这两年,我想去江南视察一番。” 陈潇诧异了下,问道:“下江南?” 贾珩道:“当初答应过你们,如果天下太平了,就去江南看看。” 陈潇默然片刻,道:“京中的局势平稳下来之后,现在不是下江南游山玩水的时候。”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道:“倒也是,我要再看看。” 说着,凝眸看向陈潇,问道:“叡儿怎么样?” 原本贾珩是想起草字头的字,却被陈潇否了,认为再按贾家之制,实为于理不合。 提及自家儿子,陈潇那张清丽、柔婉的脸蛋儿上同样现出一抹甜蜜笑意,说道:“他这几天挺好的,吃好睡好。” 贾珩说道:“这两天,我多陪陪他。” 陈潇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清冽如虹的明眸之中,眸光莹莹如水,低声道:“京中方面已经在传扬你的身世了。” 这段时间,京中已经开始传扬贾珩的身世,即贾珩实则并非贾氏子,乃是前废太子家将苏明的儿子。 贾珩道:“如今京中局势渐定,如果能够恢复本姓,倒也无妨。” 陈潇默然片刻,说道:“也该恢复本姓了,你府上迎春、探春、惜春她们年岁也不小了,后续再有个孩子什么,也能随着你的姓。” 不管是为了将来篡位登基寻求合法性支撑,也该将自身的身世大白于天下了。 贾珩默然片刻,温声道:“是啊。” 这几年,迎春、探春、惜春在府中也不出阁,西府的贾母都让鸳鸯问过他的意图。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贾母显然是了然的,那就是四春留在府中陪着他也就是了。 他一个贾族族长,“霸占”这么多贾族女孩儿,只怕在贾母眼中,几与淫魔无异。 只是他权势煊赫,又带领贾家向前迈进了一大步,贾母这才“敢怒不敢言”,给予了最大的宽容。 如果他能恢复本姓,那么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他之后也能给元春、探春她们一个名分。 而篡夺大汉社稷的布局,也可从改回本姓开始了。 贾珩刚毅、沉静的面容上似是现出思索之色,道:“那就让锦衣府在神京城中放出风声,试探一下京中的风向。” 陈潇轻轻“嗯”地应了一声,那张香肌玉肤的白腻脸蛋儿上,似是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而就在这时,却听得一阵环佩叮当之声响起,而后,顾若清抱着一个婴儿,唤道:“王爷。” 贾珩起得身来,近得顾若清近前,从顾若清手里抱过那粉雕玉琢的女婴,问道:“苹儿今天喂奶了没有?” 顾若清翠丽柳眉秀丽如黛,晶莹剔透的美眸柔润微微,柔声说道:“王爷,先前已经喂过了。” 贾珩点了点头,行至近前,将女婴抱在自己怀里,凝眸看向那张肌肤莹白的脸蛋儿,心神涌起一股欣然莫名。 顾若清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笑意繁盛,低声说道:“王爷,这几天苹儿可是不少念叨着你呢。” 贾珩这边厢,伸手抱过顾若清怀中的女婴,落座在铺就一方褥子的床榻上。 顾若清则是捏着自家女儿粉腻嘟嘟的脸蛋儿,说道:“昨天见得师父,她说想要见你一面。” 贾珩心头不由生出几许诧异之意,说道:“你师傅想要见我一面?” 嗯,也不知白莲圣母对他的提议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过到现在,可卿肚子仍是没有丝毫动静。 顾若清道:“师父说想要见你一面。” 贾珩想了想,点了点头道:“等这两天,我有空见见。” 就这样,贾珩逗弄了一双儿女一会儿,倒也没有多做盘桓,向着蘅芜苑快步而去,打算去看看宝钗。 …… …… 大观园,蘅芜苑—— 厢房当中,宝钗和薛姨妈正在围拢着一张软榻上叙话,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似蒙上一层酡红红晕。 薛姨妈轻笑了一下,说道:“宝丫头,你看咱们家慕儿,笑起来多像他爹啊。” 宝钗似是嗔怪地唤了一声:“妈。” 她自是知道自家母亲说这话的意思。 薛姨妈笑了笑,道:“这不是随口一说。” 就在这时,莺儿就在一旁站着,柳眉之下,眸光莹莹如水,低声道:“姑娘,王爷来了。” 宝钗闻听此言,而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现出一抹惊喜,温声道:“我等会儿去看看。”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朗声说道:“薛妹妹。” 宝钗翠丽柳眉之下,那双水润杏眸柔柔波潋滟,柔声说道:“王爷,你来了。” 贾珩脸上笑意繁盛,说道:“过来看看你和孩子。” 而这会儿,薛姨妈那张白净莹莹的脸蛋儿上的褶子几乎是要笑将出来,轻声说道:“珩哥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贾珩笑了笑,道:“过来看看薛妹妹和孩子。” 说着,从薛姨妈手里接过孩子,那张白净莹莹的脸蛋儿上不由现出欣然莫名。 这会儿,那襁褓中的婴儿,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上,笑意浓郁无比。 贾珩近前,亲了一口那婴儿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心神涌起阵阵欣然之感。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珩哥儿,你看慕儿多像你啊。” 人家不是常说,如果孩子像父亲,父亲最为喜爱这个孩子,说不得将来就立慕儿为世子了。 贾珩心头也涌起喜爱,道:“慕儿,唤一声爹爹。” 慕儿咿咿呀呀,伸出两只小手,似是轻轻抚着贾珩的脸蛋儿,明眸犹如黑葡萄般明亮剔透。 就在几人叙话之时,一个容颜明丽的丫鬟快步进得屋内,低声说道:“宝琴姑娘来了。” 不大一会儿,伴随着阵阵香风和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却见宝琴和湘云进入屋内,道:“珩大哥,你也在这里啊。”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含笑地看向宝琴和湘云,温声道:“宝琴妹妹,湘云妹妹。” 宝琴和湘云轻轻应了一声,温声道:“过来看看慕儿。” 说话之间,宝琴行至近前,一下子抱过贾茁,低声道:“慕儿,让姨母看看。” 宝钗那张白腻如梨花洁白无暇的脸蛋儿,正自笑意莹莹看着这一幕。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宝琴,你过门也不少日子了,也该早日诞下麟儿了。” 宝琴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分明羞红如霞,嗔道:“姨妈~~” 薛姨妈笑道:“生儿育女是女人一生的大事,怎么还害羞上了?” 这会儿,一旁的湘云则是笑意莹莹地看向贾珩,问道:“珩大哥怎么没有去看林姐姐?” 贾珩笑了笑,道:“正说一会儿就去看看。” 嗯,黛玉不定这会儿怎么又黯然神伤。 宝钗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笑意繁盛,说道:“云妹妹,过来,我和你说说话。” 湘云笑意莹莹地凑到近前,落座在宝钗身旁的软榻上,那张丰润白腻的脸蛋儿上,红若胭脂,明媚不胜。 宝琴这会儿伸出一只纤纤素手,抱起襁褓中的婴儿,看向贾珩,温声道:“珩大哥,慕儿眉眼好像你啊。” 贾珩笑了笑,说道:“刚才姨妈也这么说。”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第一千七百零三章 卫王姓苏,实非贾氏之子! 神京城 在陈潇的鼓动下,而后的几天,京中果然出现了“卫王姓苏,实非贾氏之子!”的言论,并且迅速发酵,舆论可谓沸沸扬扬。 科道士林的读书人开始对贾珩的身世给予诸般猜测。 有的说,此乃大汉的苏氏孤儿,苦心经营多年,终于把持朝政,大权独揽。 有的说,这似乎应着天命。 贾珩也并不解释这一切,只是派出锦衣府卫做出搜查流言源头的架势,一时间,神京城中锦衣府卫的身影频频出没,人心惶惶。 神京城,燕王府—— 这是一座大汉标准规制的亲王宅邸,五重进宅院,雕梁画栋,飞檐钩角,正值三月时节,桃红柳绿,鸟语花香。 八皇子陈泽在大婚之后,大汉朝廷还是封了爵位,授以燕王之爵,俸禄和规制仪仗,一应皆按亲王之制。 此刻,燕王陈泽坐在后院的一座朱红梁柱,翼然如飞的阁楼之上,下方柳树茂密葱郁,翠如华盖,烟盖丽画。 其人一袭素白鹅黄广袖的蟒服衣袍,头戴王者金冠,面容俊朗、白皙,眉宇之间满是英武之气弥漫。 而身穿一袭蓝色绸缎布衫的中年文士,道:“王爷,齐阁老那边儿说,如今京中的风向看起来有些不对。” 其人乃是燕王府长史——庄怀德,其人向来以足智多谋着称,与下首的燕王府主簿赵仪,算是陈泽的左膀右臂。 而两人皆是陈泽的老丈人引荐而来。 陈泽两道浓眉之下,目光阴鸷几许,说道:“朝廷上下密布的文武重臣,皆是卫王党羽,如今经过收复藏地之后,声势更为壮大几分。” 庄怀德这边厢,似是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京中已有传闻,卫王原是隆治朝太子府的武官,因为当年东宫一案,这才受得不少牵累。” 陈泽心头大惊,面色恍若阴云翻涌,问道:“怎么说” 庄怀德道:“王爷,这卫王原是罪臣之后,与世宗宪皇帝有着杀父之仇。” 燕王陈泽斜飞如鬓的剑眉之下,眸光深深,语气中带着几许坚决之意,道:“所以,卫王今日所做之一切,都是为报父仇” 庄怀德附和说道:“殿下,不无可能啊。” 燕王陈泽点了点头,似是恍然几许,说道:“怪不得。” 一旁的燕王府主簿赵仪眉头紧皱,忽而说道:“殿下,如果卫王复归本姓,他是否对世宗宪皇帝还有怀恨之心乃是为父报仇,更为得乎人心。” 这世上终究会有聪明人,赵仪已经接触到了真相。 燕王陈泽默然片刻,道:“世宗皇帝对贾子钰有简拔大恩,贾子钰如果背信弃义,天下之人将会如何看待贾子钰贾子钰难道不察” 此刻的燕王陈泽还看不出,贾珩身世曝光背后隐藏的用意。 主簿赵仪朗声说道:“殿下,京营将校方面有一些年轻将校同情殿下遭遇,但近来京营当中正在成立士官学校,通过大比武等手段,要从士卒选拔低阶将校,况且,卫王在军中耕耘多年,颇得兵将之心,王爷想要得京营军将拥护,实为不易。” 陈泽想了想,说道:“不如先行联络着,如今的大汉,当真是庆父不死,鲁难未已。” 庄怀德点了点头,说道:“殿下说的是,大汉之治乱,根由在于贾子钰把持朝政,太阿倒持。” 陈泽两道黛青浓眉之下,目中可见凶芒一闪而逝,白净、刚毅的面容之上就有戾气涌动不停。 庄怀德容色微变,压低了声音,温声说道:“王爷是想效仿专诸刺王僚之事” 陈泽伸出一手止住庄怀德接下来的话,提醒道:“庄先生,小心隔墙有耳。” 庄怀德容色微变,浓眉之下,目中若有所思。 “为今之计,只有借助大义名分压制卫王。”陈泽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温声说道:“这段时间,先让人留意着京中的风向,就派人传扬说,世宗宪皇帝对贾子钰简拔于微末,更以女妻之,恩同再造,贾子钰纵有父仇,也不应恨到先帝头上。” 庄怀德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此事。 陈泽默然片刻,沉声说道:“如今贾贼把持朝政,祸乱朝纲,你我当多多相忍为国,不可多加造次。” 庄怀德与一旁的赵仪对视一眼。 陈泽又问道:“今科士子呢可有愿意至杨柳诗社研读诗词的” 燕王前不久成立了杨柳诗社,因为燕王对外以喜爱诗词歌赋为着称。 其实这就是结社,这一切在锦衣府的监视之下,因为碍于咸宁公主和宋皇后、端容贵妃的面子,并没有取缔。 事实上,燕王的身份不尴不尬,家事国事天下事纠葛在一起,贾珩也不可能不顾亲情,对燕王无罪而诛。 庄怀德眉头紧皱,眸光咄咄而视,问道:“殿下自研新学之后,朝中一些士子对殿下颇有微词,殿下为何要淌这一趟浑水反而损及了贤王之名” 新旧之学的争执,自乾德元年的凤鸣三问之后,就断断续续,虽然新学打着“格物致知”的旗号,但仍被一些老学究诟病、攻讦。 说来说去,学派争执只是表象,政治利益之争才是本质。 陈泽英武、刚毅的面容上似是现出默然之色,道:“新学虽是贾贼倡导,但的确是于国社大有裨益的先进之学。” 哪怕是他将来当国秉政,也要倡导新学。 赵仪道:“但不利殿下笼络人心。” 陈泽点了点头,说道:“如果能够积极投身于新学当中,借卫王手下之人为我所用,何同时对旧学之人给予怀柔手段,未尝不能成就大事。” 庄怀德道:“殿下所言在理,卫王性情果毅,但手段向来酷烈,一旦犯了众怒,那时候就是殿下收拾人心的机会。” “正是此理。”陈泽点了点头,然后目光逡巡过其他人,道:“天色不早了,本王也有些乏了。” 庄怀德和赵仪对视一眼,起身告辞。 …… 陈泽说完此言,起身离开书房,返回后宅厢房。 这会儿,其妻周氏迎将上去,燕王妃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上笑意温煦,问道:“王爷,你回来了,臣妾给你煮了莲子羹,王爷等会儿去喝点儿才是。” 其妻乃是前吏部侍郎周廷机的女儿,年芳十五,生的眉眼清丽,灵韵非常。 周廷机原是浙党干将,后来在韩癀致仕归乡之后,改任太常寺卿,虽同为正三品,甚至成为九卿,但从含权量上而言,这种改任已是明升暗降。 而在乾德三年,贾珩让内阁比照总理事务衙门改行官制,强化六部职能之后,对六部侍郎品级提升了一格,定为从二品。 而太常寺卿虽仍为九卿,但无疑更是多了几许贬谪的意味。 陈泽目中现出认可,说道:“当真是有劳王妃了。” 周氏轻笑了下,也不多说其他,在陈泽的相陪之下,来到后宅中落座下来,起得身来,为陈泽斟上一杯茶。 陈泽问道:“岳父大人那边儿最近在做什么” 周氏玉颜婉丽,声音如飞泉流玉,轻轻柔柔,低声说道:“父亲他在大常寺,最近征藏大军的英烈祭祀事宜,父亲也要负责操持。” 陈泽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岳丈大人他曾为吏部、礼部侍郎、如今屈居太常寺为一礼官,朝廷对贤才又是何其薄待” 周氏道:“如今朝堂之上,已无当初简擢父亲的阁臣为其撑腰。” 陈泽面上若有所思,道:“岳父大人暂且蛰伏,来日总有大展宏图之日。” 等他将来拨乱反正,登基践祚,就可对岳丈一家进行重用。 周氏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清冽如虹的美眸眸光深深,低声说道:“王爷,父亲他如今年岁大了,也不大在意这些。” 陈泽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其他,轻轻拉过周氏的纤纤素手,向着里厢而去。 两人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之时,可谓食髓知味。 …… …… 大明宫,武英殿—— 贾珩一袭黑红缎面的蟒服,落座在殿中背靠明堂的椅子上,两侧左右列坐着内阁军机。 贾珩今日与内阁军机商议最近的大汉政务,主要是诸省的题奏以及京中工部的项目监造事宜,还有就是兵部的卫所整饬事宜。 施杰身旁的军机大臣,杭敏拱手说道:“王爷,地方卫所已经按制裁撤而毕,地方都司提及火铳更换事宜。” 随着军器监对火铳的改进,燧发火铳已经逐步列装京营部分团营,而地方都司也想装备此种火铳。 贾珩瞥了一眼杭敏,说道:“地方边防军务简单,诸卫省军无须换装燧发火铳。” 在他彻底掌控大汉这艘大船之前,地方省卫兵马的装备就不可能换,而京营作为拱卫他权势的心腹兵马,自是要铁板一块儿。 而杭敏这个时候提出此事,本身就有疑点。 杭敏被贾珩那一个眼神吓得心神一悸,连忙拱手应是。 而不远处的施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却是面无表情。 贾珩放下手中的香茗,眸光逡巡过在场的水溶和齐昆等人,说道:“诸位,国子监科学院的蒸汽火车已经建造出三辆,将会在神京至洛阳之间试运行通车,勾连两地之交通,而军机处方面,也当拣选一批精干士卒,成立铁道卫军,护卫沿途火车商道,过几天,本王要主持通车仪式。” 如今的蒸汽机车运力一般,更多是实验性质,还需要再行改进。 兵部尚书、军机大臣施杰开口问道:“铁道卫军令制如何设置” 贾珩道:“兵部方面先行拟制一个条陈出来。” 施杰拱手称是。 贾珩转而看向一旁的林如海,问道:“林阁老,你那边儿情况怎么样” 林如海笑了笑,低声道:“近来,海关商贸往来匆匆,关税征收甚多,已经占据国库收入的三分之一。”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三分之一,倒也不少了,待到占据二分之一时,就可酌情蠲免田赋。” 林如海道:“子钰,今年又是科举考试,仍是以新学为题,拣选信奉新学之学子” 乾德元年乃是恩科之试,而如今又到了一年一度的春闱之试。 贾珩声音清越而明亮,说道:“这一次不仅在明经、明算诸科上拣选新学之才,在八股的开科取士上,同样要以新学为题,简拔人才。” 林如海道:“礼部方面和翰林院已在筹备相关试题。” 贾珩转眸看向赵翼,说道:“赵阁老,今年两河与淮河的河堤整修情况如何” 工部尚书赵翼道:“卫王,河堤整修方面已经进入尾声,两河之段已经完工,唯有淮河段沿线,河工尚在沿河营造堤堰。” 贾珩道:“让诸镇河工暂行其事,不用理会其他。” 水溶整容敛色,道:“卫王,最近京中舆论沸沸扬扬,正在提及你的身世。” 此言一出,殿中诸阁臣、军机皆看向那蟒服青年,心头好奇。 贾珩道:“水王爷,此事,我已经派锦衣府卫前去查证。” 水溶忽而直勾勾地看向贾珩,问道:“子钰,如果传言为实,卫王当如何处之” 此言一出,其他如内阁首辅齐昆、次辅林如海都将好奇目光投向那蟒服青年。 贾珩目光咄咄而闪,沉声道:“如是传言为实,那就……就认祖归宗。” 他再顶着贾字姓,也有些不大适合,或者说,恢复本姓更有利于他摆脱当年崇平帝对他的影响。 水溶闻听此言,目中若有所思,说道:“如此倒也好。” 水溶这边厢,想了想,嘴唇翕动了下,终究没有询问,那么与世宗皇帝之间的恩恩怨怨又当如何分说 贾珩接话道:“不管如何,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皆已随风而去,世宗皇帝有大恩于我,如今已是乾德年间,其余的,倒是先不论。” 水溶面上就有赞同之色流露,应了一声是。 齐昆与一旁的林如海,面上若有所思。 而后,贾珩与林如海又说了一会儿话,并没有在武英殿中多作盘桓,而是朝后宫方向行去。 坤宁宫,殿中—— 一扇木质雕花窗棂之外透射出细细碎碎的日光,落在厅堂的漆木几案上,而一只青花瓷的花瓶,正是反射着明耀刺目的光芒。 宋皇后这边厢,正着一袭朱红绮罗衣裙,满头秀发可谓葱郁乌青,在此刻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满是繁盛笑意。 咸宁公主和李婵月、宋妍今日进宫探望宋皇后,两人一起落座在一张漆木梨花木椅子上,两人怀里都抱着孩子,面上满是欣然和惊喜。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笑意莹莹地看向咸宁公主怀中的孩子,温声道:“咸宁,让我看看着儿。” 咸宁公主轻笑道:“母后,着儿正说念叨着你呢。” 咸宁公主这边厢,轻轻伸出一只纤纤柔荑,轻轻捏着怀中小孩儿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心神当中满是喜爱之意,然后吩咐女官将孩子抱给宋皇后。 就在这时,廊檐上正是传来阵阵熟悉的脚步声,旋即,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快步而来,诧异了下,问道:“咸宁,你也在这里啊” 咸宁公主这会儿轻轻伸出一只手,轻轻抱着怀中的孩子,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笑意浅浅,说道:“先生,前面朝堂上的政务处置完了吗” 贾珩笑道:“都料理差不多了。” 宋皇后这会儿,就在一旁接过贾珩的话头儿,关切问道:“子钰,朝堂上究竟怎么一说” 贾珩道:“商量了下铁轨铺设的问题,此外就是这两年的赋税征收,商税和海贸诸事皆有所定,内阁和军机行事皆按程式规划办事。” 宋皇后柔声道:“如此,倒也好,这些朝政事务,等洛儿在的时候,你也多教教他才是。” 贾珩笑道:“等洛儿回来,我会挑着朝堂上的一些政事,交给他的。” 宋皇后轻轻应了一声,眉眼上扬,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流溢着丝丝缕缕的惊喜之意。 咸宁公主容色微顿,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剔透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问道:“先生,现在朝野上下没有什么大事吧。” 贾珩默然片刻,道:“战事是没有了,但朝野上下的大事却有不少,天下水利交通,移民屯田,吏治科教,诸般事务皆在其列。”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说道:“先生,那接下来就是朝廷内政事务的处置。” 贾珩默然片刻,朗声说道:“是啊,如今刚刚改元,朝廷事务千头万绪,需要抽丝剥茧,细细梳理。” 咸宁公主柔声道:“先生,京中最近起得这段舆论” 贾珩转眸看向咸宁公主,问道:“你也听到了京城的消息。” 咸宁公主道:“昨天,我听姑姑和怜雪提及过,先生的身世如今在整个神京城传得风风雨雨,说先生乃是太子东宫卫率武将之子。” 因为,贾珩乃是当朝卫王,一言一行都被朝廷上下瞩目,更遑论卫王身世这样劲爆的新闻,一经曝出,神京城中迅速传扬开来。 这会儿,宋皇后粉唇微启,语气好奇问道:“子钰,此事可还属实” 她不信这个小狐狸真的一无所知 所以,这般谋朝篡位,当真是对世宗皇帝的报复 抑或是这个小狐狸的谋算 贾珩点了点头,道:“应是八九不离十,前些年,晋阳长公主那里就提及过此事,当年曾在东宫之中见过我。” 宋皇后柳眉挑了挑,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上略有几许诧异之色流露,说道:“晋阳” 她那个小姑子,当年的确喜欢到东宫里跑。 李婵月和宋妍两人,眸光莹莹地看向那蟒服青年,倒也没有什么感触。 贾珩道:不管如何,如果本姓苏氏,那就改回本姓即可。” 宋皇后面上若有所思,转而展颜一笑:“这些也不是紧要之事,说着说着,天都中午了,子钰,先用午膳吧。” 贾珩落座在一张漆木小几之畔,端起一旁的茶盅,低头轻轻抿了一口。 而后,从殿中廊檐之下出得大批女官,开始端上一碟热气腾腾的菜肴,放在一张漆木几案之上。 第一千七百零四章 贾珩:而接下来就是准备祥瑞,登基称帝了……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此刻坐在一张铺着褥子的罗汉床上,鸳鸯帮着贾母打理着鬓角的秀发,到了春天,贾母就有春困的习惯,这会儿刚刚起来。 贾母温声说道:“鸳鸯,你说这府上一个个丫头,年龄都这么大了,都不出阁,这可怎么办才好” 鸳鸯那张白腻如雪的脸上笑意热切几许,说道:“老太太好端端的,怎么会提及这个事儿” 贾母道:“你当我这个老婆子什么不知道,府里的元春、迎春她们都跟了珩哥儿,还有探春和惜春两个,也都随着珩哥儿,这府中几个小姐,一个都没有出阁,外间的人怎么看咱们贾家” 鸳鸯容色微顿,道:“老太太,这事儿里里外外都封口了,不会影响府中事宜。” 贾母灰白眉头之下,那慈祥而和煦的目光之中不由现出一抹忧色,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鸳鸯这会儿坐在下方的一张椅子上,一时之间,倒是不太好接话。 贾母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我说这后院一个接一个怀上孩子,怎么你肚子不见动静。” 鸳鸯帮着贾母整理了一下鬓间的一缕葱郁秀发,说道:“老太太,这个我哪里知道” 贾母轻笑了下,说道:“你这也得抓紧才是。” 鸳鸯那张带着几颗小雀斑的脸蛋儿羞红如霞,声若蚊蝇说道:“老太太,这也不是一个人能急出来的事。” 贾母笑了笑,说道:“倒也是。” 现在不仅是大丫头,如凤丫头还有珠哥儿她娘,现在都有了身孕。 鸳鸯这会儿,则是帮着贾母梳理完头发,待梳理而毕,搀扶着贾母,向着荣庆堂而去。 说话之间,待两人来到正厅。 下首左侧则是薛姨妈,右边儿则是王夫人、邢夫人,不远处垂手侍立着贾府的一众嬷嬷和丫鬟。 现在的贾府可谓大汉的顶级豪门,因为贾珩为辅政王,但贾母心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触。 元迎探惜四春,连同凤纨,皆落在贾珩手里,这是何等的地狱笑话 这会儿,殿间一个嬷嬷来到近前,声音之中难掩欣喜之色,道:“老太太,政老爷来了。” 贾母苍老面容之上,密布的笑意慈和而温煦,问道:“政儿,你这是回来了” 贾政在乾德元年前往地方担任学政,如今二月回京述职,还在京中候缺,按着贾珩当初给贾母的说法,应该简拔贾政为从二品的侍郎。 贾政整容敛色,躬身向贾母行了一礼,问道:“老太太最近可听得京中的传闻” 贾母脸上笑意慈祥和煦,问道:“京中一天天的传闻多了去了,如今又有什么传闻” 贾政面上忧色密布,说道:“京中街巷之间就有传言,子钰并非贾族中人,乃是隆治朝东宫府的六率之长。” 他贾家好不容易出了一位麒麟和凤凰,结果并非贾族血脉,让这事儿给弄的。 此言一出,荣庆堂中的众人,面容皆是倏然一变。 薛姨妈闻听此言,面色诧异了下,问道:“这怎么可能” 不是,珩哥儿并非贾家人那珩哥儿的爵位……嗯,原本就和贾家没有什么关系 嗯,那没事儿了。 王夫人原本捻着的一颗檀木佛珠,在这时似是微微为之一顿,灰白的眉头之下,目中现出一丝惊异之色。 如果并非贾族中人,那宁荣两府的爵位岂不是贾琏属于戴罪之身,已被流放在贵州,那荣国府这边儿唯一的承嗣人就是她们家宝玉。 贾母闻听此言,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上,似是现出一抹思忖之色,低声说道:“那珩哥儿这边儿是什么意思” 所以说,珩哥儿并不是贾族中人,那岂不是说,元春、探春还有惜春几个还能见于世人 念及此处,贾母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或者,这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贾政轻声说道:“现在京中锦衣府已经在搜捕流言动向,但这股流言具体真假如何,却也不得而知。” 贾母点了点头,温声道:“等珩哥儿回来,你问问他也就知道了,只是珩哥儿这般出挑,竟不是咱们贾家的人” 她觉得这贾府阖家老少,的确没有如珩哥儿这般出类拔萃的。 贾政闻言,脸上也有几许感慨之色流露,轻唤了一声,说道:“老太太。” 贾母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不提这些了。” 这如果不是贾族中人,反而是一桩好事儿,这东西两府的爵位也就都可以换贾族中人承嗣了。 贾政默然片刻,温声说道:“老太太所言甚是。” 贾母道:“等珩哥儿回来再说吧。” 贾政点了点头,低声应了一声是。 …… ……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在坤宁宫与宋皇后、咸宁公主,以及李婵月几人先叙着话,然后,没有在坤宁宫多作盘桓,而是离得殿中,返回宁国府。 刚刚在前厅坐下,下人来报,锦衣府的都指挥使曲朗来禀告。 贾珩让人请曲朗过来。 曲朗说话之间,快步进入书房的厅堂之中,向着那蟒服青年行了一礼,朗声说道:“卑职见过卫王。” 贾珩则是在说话之间,双手虚扶起曲朗,道:“无须多礼。” 曲朗道:“王爷,京中已经开始流传王爷的真实姓氏了。” 贾珩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盅,抿了一口清茶,道:“京中士林都如何议论” 曲朗道:“京中说,王爷是苏氏之子,此事真假不知,许是有心之人的造谣、中伤。” 贾珩想了想,说道:“那就让锦衣府卫散播出去,就说锦衣府的确查证出,卫王确为苏姓之子。” 现在也应该逐步将他的身世的真相,给释放出去了。 曲朗道:“卑职这就吩咐人去办。” 而后,贾珩放下手中的茶盅,问道:“燕王最近在做什么” 如今的大汉还剩下最后一股反对于他的暗流,那就是燕王陈泽与朝中的一些貌恭而心不服的反贾势力。 曲朗拱手道:“回禀卫王殿下,燕王最近让人办了一个杨柳诗社,听说正在延揽京中的士子至诗社当中,研习诗词歌赋。” 贾珩冷声道:“假借诗社之名,而行笼络士人之实,燕王玩的这些把戏,几乎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的事!” 曲朗点了点头,朗声说道:“王爷所言甚是。” 贾珩凝眸看向曲朗,低声说道:“让人盯着燕王,同时不能卡那么死,如果燕王想要联络京营兵将,暂且不宜打草惊蛇。” 曲朗面色一肃,拱手说道:“是,王爷。” 贾珩沉声道:“京营方面也让人严格管控火铳、轰天雷,不可使军械流出分毫。” 他再是智谋卓绝,但也是肉体凡胎,经不住这些火铳枪弹的轰击。 曲朗闻听此言,面色一肃,拱手应是。 贾珩斜飞如鬓的剑眉之下,清冽如虹的眸光幽远几许,说道:“接下来,让本王想想。” 可以说,燕王陈泽不反,他还没有正当理由再次清洗反对势力,如果燕王陈泽再将反对势力诱出,就可一劳永逸解决。 而接下来就是准备祥瑞,登基称帝了。 而再经过两三年,他就可至泰山封禅,那时候更具有神圣性和合法性。 洛儿年岁当真是越来越大了,他这个当爹的还是不想让孩子太过记恨于他了。 待曲朗离去,贾珩神色怔怔几许,一时之间,脸上难免陷入思量之色。 如今的大汉朝堂,他虽是辅政王,离大位只有一步之遥,但就是这一步,却如同天堑,不可逾越,因为还不足以顺天应人。 而此刻已经是乾德四年,天下之人已经熟悉他这位辅政王代行国政,但这种情况只能会持续到洛儿亲政。 而就在这时,一个嬷嬷从外间而来,进入厅堂之中,朗声说道:“王爷,鸳鸯姑娘来了。” 而就在说话的功夫,却见鸳鸯一步三晃地来到近前,道:“王爷,老太太那边儿说有些事相询王爷,请王爷过去。” 贾珩闻听此言,心头似是了然几许,起得身来,随着鸳鸯前往荣国府。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此刻正自落座在一张罗汉床上,与一旁的邢夫人和王夫人叙话,不远处的贾政端着茶盅,低头品着。 就在这时,林之孝家的从外间进入屋内,向着贾母躬身,轻声禀告道:“老太太,王爷来了。” 贾母闻言,循声而望,凝眸看向屏风方向。 而不大一会儿,却见那蟒服青年快步从远处而来,英俊、硬朗的眉眼之间弥漫着凛然之气。 “见过老太太。”贾珩说话之间,快步行至近前,向着贾母躬身行了一礼道。 贾母笑了笑,说道:“珩哥儿,你来了” 不管眼前之人的官爵如何显耀,对她的尊重始终不曾减少一点儿。 这会儿,贾政从一旁起得身来,向着那蟒服青年叙话说道:“子钰。”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未知老太太相请,又有何事” 贾母低声道:“珩哥儿,外面有传闻说,你并非贾族之子,乃是隆治朝东宫太子六率的武将,老身听说之后,就颇为疑惑,珩哥儿你的身世难道还真的另有隐情” 贾珩默然片刻,轻声说道:“老太太,确有其事,现在锦衣府的探事正在在神京城中核实此事。” 贾母眸光莹莹如水,诧异了下,问道:“珩哥儿,难道你……当真非贾氏之子” 贾珩柔声说道:“现在锦衣府还在查探真相。” 贾母说道:“那如果你当真非贾氏之子,应当如何” 贾珩点了点头,道:“老太太,你说怎么一说” 这会儿,不管是王夫人还是薛姨妈,都将目光投向那蟒服青年。 贾母默然片刻,说道:“宁荣两府乃是贾族之基业,珩哥儿,你现在是王爷,当国秉政,应是不需要这些了吧。” 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目光炯炯有神,道:“倒也是,不过还要再看具体查证之事,况且,当初兼祧宁荣两府,乃是先帝的旨意,圣旨倒也不可改易。” 其实,如果他登基成帝,宁荣两国公府还真的不放在他的眼里,但就此便宜宝玉,似乎也不大说得过去。 嗯,说来宝玉还是他小舅子。 贾政在一旁听的神色就有些不自在,低声道:“老太太,子钰当初兼祧宁荣两府乃是世宗皇帝的旨意,涉及到一位公主和一位郡主,将来抓呢么说” 贾珩道:“不过,这些将来可以再议,老太太放心就是。” 贾母点了点头,倒也不好多说其他,道:“珩哥儿,你心头有数就好。” 贾珩默然片刻,轻声道:“老太太放心就是。” 而后,贾珩与贾母又叙了一会儿话,也不多说其他,转身离得厅堂。 打算前往后宅,去寻黛玉叙话。 黛玉的孩子也快一岁了,他也得多去看看才是,否则,黛玉心里不知该如何怄气。 大观园,潇湘馆—— 正值阳春三月,春光明媚烂漫,带着几许花香之气的暖风飒飒而响,吹动着庭院中的竹林,可见碧波成浪,竹叶飒飒。 黛玉此刻一袭粉红色衣裙,云髻秀丽端美,怀里正是抱着一个小家伙,正是贾珩的孩子贾茹。 贾茹虽然年岁尚小,但小家伙儿稚嫩灵动的眉眼之间,颇得黛玉几分烟雨江南的文静、清丽神韵。 黛玉此刻伸手轻轻抱着贾茹的娇躯,听得怀中女婴的繁盛笑意。 两道淡若烟云的罥烟眉之下,那双晶然熠熠的明眸当中莹莹如水,低声说道:“茹儿,又闹人了,这是又想吃奶了。” 这会儿,紫鹃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笑意莹莹,打趣说道:“小郡主现在可爱吃奶了。” 黛玉道:“小孩子不就是这样” 就在这时,袭人低声说道:“林姑娘,卫王来了。” 不多一会儿,就见贾珩一袭织线团精美的的蟒服衣袍,从外间快步而来,看向黛玉,柔声说道:“林妹妹。” 黛玉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星眸熠熠流光,低声说道:“珩大哥,你来了。” 贾珩面上笑意温煦,声音轻柔几许,说道:“就是过来看看你和茹儿。” 黛玉两道淡若烟云的罥烟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星眸熠熠而闪,问道:“珩大哥怎么想起来到我这边儿来” 贾珩笑了笑,抬眸看向黛玉那张绮丽明艳的脸蛋儿,道:“林妹妹这话说的好生外道儿。” 黛玉轻哼一声,似是嗔怪了一句,低声说道:“珩大哥现在不是陪着宝姐姐” 她先前生了一个女儿,而宝姐姐生了一个男孩儿,她怎么也比不上的。 贾珩笑了笑,道:“我刚刚从老太太那边儿过来,最近这段时间朝堂上的事一大堆。” 黛玉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秀美、挺直的琼鼻不由轻哼一声,温声说道:“茹儿都能叫娘亲了,珩大哥。” 贾珩凝眸看向黛玉,说道:“如此倒也是。” 黛玉说话之间,一袭粉红色衣裙,云髻秀丽端美,正自落座在一旁的木质软榻上,罥烟眉之下,美眸柔润微微地看向贾珩,问道:“珩大哥,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贾珩默然片刻,剑眉胡子下,眸光莹莹如水,低声道:“倒没有什么事儿了。” 说着,抱着怀里的一个女孩儿,问道:“林妹妹,茹儿这几天闹不闹” 黛玉语气中带着已为人妻的嗔怪和喜悦,说道:“能不闹这孩子晚上哭得给什么似的。”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抱过来,让我看看。” 贾珩说着,盯着那粉雕玉琢的脸蛋儿,忍不住亲了一口那奶香奶气的脸蛋儿。 顿时,那小丫头开始咯咯娇笑不停。 黛玉道:“茹儿这都多久没有见你了。” 贾珩轻笑了下,说道:“这小丫头是想爹爹了。”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红晕团团,眸子清冽如虹,道:“珩大哥,外面的事儿都料理完了吧。” 贾珩低声说道:“已经没有什么事儿了。” 说着,抱着萌软可爱的小丫头,向着一旁铺就着竹席的软榻上落座下来,说道:“林姑父那边儿还惦念着你和茹儿。” 黛玉落座在一方软榻上,接过一旁紫鹃递送来的茶盅,道:“我正说请爹爹到府上,好好聚一聚呢。” 贾珩笑了笑,低声道:“也是时候该聚聚,让茹儿多见见自己外公。” 黛玉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星眸熠熠流光,说道:“珩大哥,我听紫鹃说,外面传扬的沸沸扬扬的。” 贾珩道:“刚才老太太在荣庆堂还问及我此事,现在锦衣府还在查证,等将事情调查得水落石出再说。” 说着,凝眸看向黛玉,说道:“那也好。” 贾珩说话之间,将女儿贾茹递给一旁侍立的紫鹃,说道:“林妹妹,这段时间冷落于你了。” 黛玉轻轻应了一声,语气之中不无嗔怪之意,说道:“珩大哥这话说的,倒是像有三宫六院似的。” 贾珩:“……” 林怼怼利嘴如刀,功力不减当年。 见得那蟒服青年怔怔思索,黛玉忍不住噗呲一笑,似卷还舒的罥烟眉之下,熠熠流光的星眸粲然如虹,道:“珩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贾珩这会儿,沉静、刚毅的面容上,似是轻笑了下,眸光莹莹如水,温声说道:“倒也没有在想什么。” 黛玉笑着打趣说道:“如今说是有三宫六院倒也没有说错。” 贾珩默然片刻,低声道:“好了,这种话在自家说说也就是了。” 嗯,虽然现在也没有什么人能够对他造成威胁。 黛玉轻笑了下,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说道:“珩大哥,咱们什么时候再生一个啊。” 贾珩:“……” 嗯,黛玉这是对只有一个女孩儿不大满意。 贾珩拉过黛玉的一只纤纤素手,看向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笑了笑道:“起码要等林妹妹休养一二年才好。” 黛玉的身子骨儿,终究还是太弱了一些。 第一千七百零五章 凤姐:她这个婆婆成心让她出丑…… …… 神京城 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月时间过去。 而京中关于贾珩身世的传闻,已经在整个神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而不久之后,从总理事务衙门之中传来的风声,更是有力佐证了京中街头巷尾传闻。 贾珩并非贾氏之子,实为隆治朝东宫太子卫率之子。 而后,接下来就是一个致命的问题显露出来,卫王要不要回归本姓 大明宫,武英殿—— 此刻,大汉朝的一众内阁阁臣与军机大臣,同样心存好奇,对眼前的蟒服青年会如何选择好奇不已。 贾珩正自落座在一张梨花木制椅子上,抬眸看向下方两侧的军机大臣、内阁阁臣,面无表情地品着手中的香茗。 “卫王,如今街头巷尾已经出现传言,说卫王是对世宗皇帝怀恨在心,打算报得父仇。”水溶默然片刻,问道。 此言一出,齐昆在一旁原本托着茶盅的手掌微微一顿,目光垂将下来,心头也涌起诸般狐疑之意。 林如海则是放下手中的茶盅,抬眸看向那蟒服青年,同样有些好奇自家女婿接下来会作何选择。 贾珩道:“以内阁名义,诏旨中外,就说卫王确为东宫卫率之长之子,但故人的恩恩怨怨,早已随风而去,朝野内外无须多作议论。” 水溶闻听此言,眸光深深,心头微动,问道:“那子钰是决定回归本姓了” 贾珩面色傲然几许,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既以功名显赫,光宗耀祖,岂能不认祖归宗” 水溶面上现出赞许之色,说道:“子钰所言甚是。” 旋即,贾珩道:“虽是回归苏姓,但贾族的宁荣两府爵位,也当物归原主才是。” 其实,他就算强行赖着,倒也没有什么当紧,但不利于他团结和笼络贾族族人之心。 哪怕他回归本姓,但贾族的一些同族也是他的嫡系。 贾珩说完此言,转而提及另外一事,问道:“水王爷,军机处方面向海上派出舟船探索,未知现在可有奏报” 水溶道:“子钰,刚刚出发未久,尚未有消息传来。” 子钰已经问过好几次了,看来对此事颇为上心。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依制办理。”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礼部尚书柳政,问道:“这次科考取士,礼部方面有多少进士” 柳政默然片刻,说道:“回卫王的话,进士皆已拣选至翰林院和都察院。” 而后,贾珩就又在宫中待了一会儿,离得殿中。 大汉乾德四年四月,春光明媚,晴空万里,春风暖意融融,吹拂在行人脸上。 内阁的一封诏旨让神京城中的喧闹和争议,自此戛然而止。 卫王贾珩正式恢复本姓,结束了长达半个多月对自己身世的猜测。 而关于宁荣两府的爵位归属,则暂且成了双方的搁置议题。 燕王府,后宅—— 燕王陈泽落座在一张漆木条形桌子之畔,英俊面容上的神情似是阴鸷几许,看向一旁落座的赵仪,眸光冷峭几许,道:“卫王果然恢复了本姓。” 赵仪道:“燕王殿下,卫王不再纠缠于与世宗皇帝的恩怨,一副公忠体国的样子,此举无异于收买人心。” 燕王陈泽峻刻、锋锐的剑眉下,那双清冽如虹的目光阴鸷几许,说道:“孤又何尝不知卫王他向来会做这些表面文章,父皇在时,就被他这副大奸似忠的样子所蒙骗。” 赵仪问道:“王爷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燕王陈泽道:“唯今之计,不宜多做其他,以后只能静观其变,京营方面最近可有心向汉室的将校” 赵仪点了点头,沉声道:“王爷,最近锦衣府的探事,好像对我们盯得紧了一些。” 燕王陈泽眉头紧皱,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担忧之意,道:“不妨先行停一停,卫王其人心思缜密,只怕已经相疑于我,接下来的这段时日,对其万万不可造次。” 赵仪眉头紧皱,问道:“王爷,咸宁公主那边儿怎么样” 燕王陈泽道:“阿姐那边儿对我很是照拂,但也不可能帮着我对付卫王,倒也不用太过指望。” 赵仪闻听此言,点了点头,温声道:“王爷,不知容妃娘娘那边儿” 燕王陈泽道:“母妃在宫中同样也没有多少助力可以提供,同样不要期待太多。” 赵仪面上愁云密布,语气忧心忡忡说道:“王爷,现在满朝文武基本都是卫王的人,我等想要有所作为,实属不易。” 燕王陈泽冷声道:“卫王现在大势已成,不过,朝野内外,忠臣义士不乏其人,只差登高一呼,势必响者云集。” 燕王陈泽道:“擒贼先擒王,你先让人准备一下。” 既然卫王倡导新学,他就以新学终结卫王之性命吧。 想那轰天雷和炸药威力奇大,用之卫王身上,可以取其狗命。 …… …… 神京城,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罗汉床上,那张苍老、白净的面容上,可见喜色团团流溢。 而下首的两侧椅子上,则是落座着邢夫人和王夫人,此外还有凤姐、李纨等人。 二人早已脱离了孕期,脸上的丰润之态散去了许多,而举止之间更多了几许妈味儿。 而就在不远处,宝玉则是落座在一张梨花木制的椅子上,不远处则是其妻许氏,许氏乃是翰林院侍讲学士许鸿之女,算是出身书香门第。 贾母看向一旁的薛姨妈,道:“如今外间都在盛传,你珩大哥已经恢复了本姓,荣国府这边儿的爵位,也该落在你身上了。” 宝玉道:“老太太,对于爵位,我无心于此的。” 宝玉虽是推辞,而一旁的宝玉之妻许氏却是眼前为之一亮。 荣国府的爵位,她倒是需要一些。 而下首不远处坐着的凤姐,那张艳丽、柔婉的脸蛋儿上上现出一抹思忖之色。 如果按照统绪传承,她乃是荣国府长房,所以该是她和纨嫂子的孩子继承西府的爵位吧。 邢夫人这边厢,同样瞥了一眼王夫人。 只怕她这个弟媳又惦念着西府的爵位。 贾母点了点头,低声说道:“鸳鸯,派人到西府盯着,等珩哥儿回来,就让人请他过来。” 鸳鸯这边厢,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派着一个嬷嬷出得厅堂,去寻找贾珩。 贾母这会儿放下手中的一只茶盅,道:“宁府那边儿的爵位,还要看珩哥儿的主张,不管如何,珩哥儿始终都是贾族的族长。” 邢夫人在一旁听着,那张白净莹莹的脸蛋儿上,神色微动。 心道,珩哥儿是卫王,乃是亲王之尊,以后贾家能否富贵长久,还真的离不开珩哥儿。 说来,元春、迎春她们几个也能顺利嫁给珩哥儿,倒也不会引人闲话了。 贾母又说道:“近来,府里府外颇有一些闲话,如今倒也是能够平息下来了。” 此言一出,王夫人面上神色就有些不自然。 不管是李纨还是凤姐,两人都怀了贾珩的孩子,更不用说贾家的四个姑娘,元迎探惜也跟了贾珩,而元春更是为贾珩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薛姨妈笑着岔开话题,低声道:“等珩哥儿回来看看,究竟怎么办才好” 贾母容色微顿,轻轻“嗯”了一声,道:“鸳鸯,让后厨准备一些膳食,再让宝丫头和林丫头,也唤过来。” 鸳鸯轻轻“嗯”了一声,旋即,唤着一个嬷嬷前往大观园而去。 贾母转眸看向薛姨妈,问道:“文龙那边儿情况怎么样” 薛姨妈笑了笑,说道:“都挺好的。” 贾母道:“文龙看着比往些年稳重了一些。” 难道坐牢真的对人的性情有这磨砺作用 要不…… 贾母不由瞥了一眼宝玉,连忙将心神收回。 而宝玉正自老神在在,忽而心神一突儿。 薛姨妈面上笑意慈祥,道:“老太太说的是,我瞧着也是,现在我那儿媳妇儿又有了身孕,现在府中养着胎。” 如今不提贾家的权势,单说薛蟠有一个身为当朝辅政王的妹夫。 贾母点了点头,眸光深深,温声说道:“文龙是不小了,能有孩子倒也好。” 薛姨妈笑了笑,低声说道:“只希望能是个大胖小子吧,我以后也就省心了。” 贾母笑道:“倒也不急,以后有得你操心的。” 薛姨妈笑了笑,心头涌起一股欣然莫名。 另一边儿,就在贾母和薛姨妈闲话之时,贾珩从宫苑中处置完政务返回府中,待进入书房之中,看向那落座在桌子一侧的陈潇。 宁国府,内书房一张方形漆木条案之后,贾珩凝眸看向落座在一张漆木椅子上的陈潇,问道:“燕王那边儿有新的动向” 陈潇这会儿抱着自家儿子,落座在临窗的一张软榻上,说道:“最近与京营的一些将校联络频频。” 贾珩道:“燕王虽然年幼了一些,但已有世宗皇帝几许城府,如今在潜邸蛰伏爪牙,伺机而动,你我皆不得不防。” 现在已是乾德四年,距崇平十四年已然过去了十年,他如今也已经二十四岁,正是年轻有为。 就在这时,晴雯挪动着玲珑曼妙的腰肢,快步进得屋内,低声道:“王爷,西府的老太太打发了人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呢。” 这位曾经贾珩身边儿的小丫鬟,如今行动之间,可见婀娜多姿,婷婷袅袅,眉眼之间似也多了几许绮丽动人的神韵。 只是眉眼之间有着一股幽怨之气弥漫。 或者说,过门儿这么久,晴雯肚子也没有动静,看着后院一个个传出来喜讯,晴雯芳心深处也难免会有些着急忙慌。 现在后院的一众粉钗袄裙当中,哪一个都想要贾珩的孩子作为傍身。 贾珩笑了笑,行至近前,在陈潇的嗔恼目光当中,轻轻捏了捏自家孩子的绵软粉嫩脸蛋儿,道:“先不说这些了,我先过去了。” 陈潇点了点头,道:“去吧。” 旋即,目送着贾珩远去。 …… …… 荣国府,荣庆堂—— 厅堂之中,可见香气浮动,浮翠流丹,珠辉玉丽。 贾母这会儿已经与宝钗和黛玉两个人叙起话来。 贾母笑了笑,问道:“宝丫头,怎么不见茁儿 宝钗两道黛青弯弯的浓眉之下,清冽如虹的眸光温煦,说道:“茁儿他这会儿正让奶嬷嬷喂奶。” 贾母这边厢,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黛玉怀中的女儿贾茹,笑了笑,问道:“这丫头眉眼可真像你和你娘。” 对贾母而言,黛玉是贾母的外孙女,而这个贾茹则是重孙女,有道是隔辈亲儿,隔着两辈更要亲上许多。 黛玉罥烟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星眸含笑,道:“老太太,旁人也说,茹儿像我小时候的眉眼气韵。” 这会儿,宝玉扭过一张胖乎乎的大脸,转眸之间,目光一往情深地凝视着黛玉。 纵然是时隔多年,宝玉仍然对黛玉念念不忘,不改初心。 宝钗就在说话之间,就在一旁端起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看向不远处落座的宝玉,不知为何,就是想起当初她初来神京城的时候,家里人还想让她嫁给宝玉。 那真可是一生噩梦的开始。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嬷嬷进入厅堂之中,说道:“老太太,王爷来了。” 就在说话之间,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快步而来,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行至近前,问道:“老太太。” 贾母那张苍老、白净的面容之,不由现出一抹繁盛的笑意,温声说道:“珩哥儿,你来了。” 贾珩进入厅堂之中,看向贾母,询问道:“老太太相召,不知所为何事” 贾母目中带着期待之色,说道:“刚刚听外间说,你已经恢复本姓了。” 贾珩朗声说道:“是有此事,我已经布告于众,恢复本姓,以正视听。” 他如今也算是布告于众。 贾母道:“那珩哥儿,你先前不是说……” 贾珩落座下来,脸上神色就有几许古怪,说道:“荣国府方面的爵位,应该怎么说” 说到此处,不远处的王夫人已经支棱起耳朵,做出认真倾听之状。 可以说,王夫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 哪怕现在贾政已经荣升为六部侍郎,但对于好处,王夫人从来就没有嫌多的道理。 这会儿,邢夫人开口说道:“荣国府当中,按例应由长房继承。” 贾母皱了皱眉,瞥了一眼邢夫人,温声说道:“怎么一说” 邢夫人道:“琏哥儿媳妇儿不是还在这儿吗手下有一对儿龙凤胎。” 此言一出,整个荣庆堂中的气氛顿时就是古怪了起来。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凤姐膝下的那一对儿龙凤胎是珩大爷的种 而凤姐一张艳丽无端的脸蛋儿“腾”地红了起来,丹凤眼之中萦绕着恼怒,手中的帕子攥紧了几许。 她这个婆婆成心让她出丑。 贾母清叱一声,说道:“胡闹!” 贾珩面容淡漠,伸手端起一旁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到了他今日今时之地位,对于这些已经是没有什么感觉了。 贾母默然片刻,转眸看向贾珩,问道:“珩哥儿,你怎么看” 贾珩道:“长房这边儿,贾琮在京营现已擢升为千户,由其继承宁国府的爵位,我贾族又可增一少年武勋,为族中助力。” 贾母闻听此言,面色变幻不定。 贾母还真有些想不出琮哥儿究竟是何人,不过心里隐隐想起一人。 王夫人面色变幻,手中攥着的佛珠手链,不禁用力了几许。 这个珩哥儿怎么能这么做 宝玉是他的小舅子啊 还有她的两个女儿都给了珩哥儿。 而邢夫人顺势接过话头儿,笑道:“老太太,珩哥儿说的对,应该由琮哥儿继承西府的爵位才是。” 如果贾琮接了宁国府的爵位,那她就是嫡母,掌握法理上的优势。 贾珩道:“知道老太太心向宝玉,但宝玉的前程不在爵位,而在士林,我朝以军功作为进身之阶,琮哥儿继承爵位,也是名正言顺。” 他同样可收一位铁杆亲信,而将爵位给宝玉算什么府中再养一个富贵闲人 贾母这会儿倒是真的沉默了下来。 邢夫人那张白净面皮上可见笑意热切无比,道:“让琮哥儿继承爵位,才是正理。” 王夫人则是在一旁气得心头暗暗咬牙。 怎么轮到大房的庶子继承爵位还要差上一些的吧 贾母问道:“珩哥儿,那东府的爵位呢” 贾珩神情不置可否,道:“东府爵位,暂且先看看,不过东府方面已经绝嗣,我想着从我名下子嗣当中选一人承继,倒也不负与贾家的这一份缘法。” 贾母闻听此言,又是一阵沉默不语。 贾珩作为贾家的政治倚靠,与贾家的联系愈发紧密,意味着贾家的势力越牢固。 贾母这边厢,忽而面容微顿,开口说道:“珩哥儿,你说的对。”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这件事儿就先这样吧。” 说着,似乎想起什么,转眸看了一眼老神在在,将一双痴痴怔怔的眼神,不错眼珠地落在黛玉身上的宝玉,道:“宝玉,最近可参加了科举考试” 上次,恩科考试之时,宝玉并没有考中进士,目前还是国子监的监生,当然,宝玉也没有参加过乡试,算是走了恩荫监生的捷径。 宝玉正在怔怔出神,身旁的妻子许氏则是在一旁轻轻拽了拽,道:“夫君,珩大哥问你呢。” 宝玉似是如梦初醒,迎着贾珩的目光注视,连忙说道:“今科准备休整一年,整理学问,下一科再行下场。” 贾珩点了点头,声音清朗几许,说道:“宝玉,你只要中得进士,以后可为绯袍之官。” 宝玉闻听此言,却并无反应,神情讷讷。 一旁坐着的许氏,那张白净无瑕的脸蛋儿上,笑容则是要热切许多,连忙拽了拽宝玉的衣袖。 宝玉此刻抬眸看向贾珩,目中似是现出一抹思忖之色。 而就在这时,鸳鸯进得厅堂之中,带着几颗小雀斑的脸上洋溢着笑意,道:“老太太,后厨的膳食已经准备好了。” 贾母笑了笑,道:“珩哥儿,先不说那些,先用晚饭吧。” 贾珩点了点头,随之落座下来。 第一千七百零六章 贾珩:到时候各论各的…… …… 神京城,宁国府 大观园,栊翠庵—— 正是春日明媚,春光融融,而厢房之中钗裙环袄,粉黛绮丽。 邢岫烟和妙玉、迎春、惜春几个人都在下棋,周围围拢着一众丫鬟和嬷嬷,同样在讨论着贾珩的恢复本姓一事。 妙玉看向不远处的迎春和惜春,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现出羞涩之意,说道:“如今他既已恢复本姓,你的名分之难也就解了。” 迎春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不由氤氲浮起一抹笑意,而明丽、柔媚眉眼之间萦绕着几许欢喜。 迎春这边厢,垂下青丝如瀑的螓首,似是轻轻“嗯”了一声,晶莹剔透的芳心当中实可谓羞喜不胜。 邢岫烟那两道淡如云烟的秀眉之下,明眸莹莹如水,问道:“你最近肚子没什么动静吧” 迎春抬眸望去,晶莹剔透的芳心之中一时之间就有些羞涩莫名,低声道:“我这肚子,倒也没有什么动静的。” 妙玉轻轻拉过迎春的纤纤素手,温声道:“倒也不用太着急,你这年岁还要小上许多,要孩子倒也不急。” 其实,迎春年岁也不小了,此刻已是乾德四年,据崇平十四年已经过去了十年。 妙玉看向正在抱着孩子的邢岫烟。 正是岫烟与贾珩的孩子,乃是一个女孩儿。 就这样,在之后的几天之内,京中百姓对卫王的身世议论纷纷,谁也没有想到卫王的身世竟是这般曲折离奇,并非贾氏之子。 那么当初为何又会流落到贾府这其中又有着什么一番曲折离奇的故事。 邢岫烟道:“府中这些姑娘都可以示于众人了。” 说着,看向一旁红着脸蛋儿的惜春,低声说道:“四妹妹倒也不用出家了。” 妙玉眉眼就可见羞恼之色涌起,道:“你少打趣惜春。” 邢岫烟笑了笑,抱着怀里的孩子,心头涌起一股宠溺。 另一边儿,凤姐所在的宅院—— 凤姐一袭淡黄色褙子,下着一袭淡蓝色百褶长裙,静静坐在床榻上,怀里正在抱着孩子,目中似是现出一抹思量之色。 平儿和丰儿这会儿,轻轻抱过凤姐的一对儿双胞胎儿女,两个小孩儿手中正在拿着拨浪鼓儿。 风姐是乾德二年夏七月生产,如今孩子已经快两岁了。 …… …… 神京城,东篱居—— 高有六层,重檐钩角的阁楼之上,轩窗打开,可听得微风徐来,脸蛋儿红润如霞。 白莲圣母在此刻落座在一方轩敞无比的厅堂之中,看向那从外间而来的锦袍青年,清冽如虹的眸子当中带着几许娇俏之意,问道:“你来了” 贾珩饶有兴致地看向白莲圣母,转眸看向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说道:“未知圣母相召,所为何事” 白莲圣母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清冽如虹的眸光深深,道:“可卿那边儿,肚子怎么还没有动静”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说道:“圣母,此事,我倒也不知具体缘由。” 白莲圣母柳眉弯弯,晶莹剔透的美眸当中带着几许嗔怪之意,问道:“你就是成心的吧” 贾珩道:“圣母此言差矣,我何尝是这种人可卿乃是我结发之妻,我怎么忍心相负于她” 白莲圣母细秀如黛的柳叶秀眉之下,清冽如虹的眸光莹莹如水,轻声说道:“我瞧你就是不安好心。” 贾珩却为之不答,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看向白莲圣母,问道:“圣母何出此言” 白莲圣母容色微顿,忽而那一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涨得通红,声若蚊蝇,道:“我可以应允你先前所请。” 贾珩闻听此言,将手中的青花茶盅静静放下,问道:“什么所请” 白莲圣母翠丽如黛的柳眉挑了挑,眉梢眼角之间就是带着几许恼怒之色,说道:“贾子钰,你不要太过分!” 贾珩笑了笑,说话之间,端起一只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低声道:“那圣母就挑个日子,嗯,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天怎么样” 白莲圣母轻轻“嗯”了一声,一张丰润白皙的脸上满是羞恼,语气中似是有些气呼呼说道:“我在翠侠山庄等你。” 说话之间,白莲圣母起得身来,离得东篱居。 贾珩端起一只青花瓷茶盅,低头之间,轻轻抿了一口茶盅之中的香茶,心神当中倒也有几许古怪之意。 而后,贾珩快步离得厢房,返回宁国府。 …… …… 宁国府,外书房—— 陈潇这会儿,已然暂且停下手里的事务,上下打量了一眼那蟒服青年,问道:“师父那边儿搞定了” 贾珩顾左右而言他,问道:“潇潇,还能怎么说” 说着,来到自家儿子近前,一下子将自家儿子抱起,笑了笑,低声说道:“让爹爹看看。” 那小家伙伸着两只绵软白皙的小手,两道细小眉头之下,清冽如虹的眸子当中带着几许稚气和懵懂之意。 陈潇在一旁语气当中难免嗔怪几许,道:“儿子还小,你别弄疼他了。” 贾珩轻轻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好了,不会的。” 潇潇生的这个儿子,更多遗传了潇潇的一些清丽气韵,将来多半也是个美男子。 陈潇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目光中带着几许宠溺之意,道:“这孩子淘气的紧,晚上时常吵闹不停。” 贾珩这会儿,伸手轻轻刮了刮自家儿子的鼻梁,咄咄而闪的虎目当中带着几许宠溺之意。 陈潇看着那蟒服青年,暗道:“你将来别把孩子给教坏了。” 贾珩剑眉挑了挑,眸光闪烁了下,道:“京中最近,舆论倒是一切平顺,其实也没有什么说法。” 贾珩道:“那就好,让锦衣府的人盯着,尤其是燕王陈泽那边儿,让人密切留意他的一举一动。”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温声道:“你最终打算怎么处置他”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终究要看在咸宁的面子。” 他现在也不是对燕王陈泽视而不见,只不过是想借助燕王陈泽的反叛,再清理一下反对势力。 陈潇“嗯”了一声。 贾珩说着,转身向着顾若清所在的宅院中行去。 此刻顾若清正在抱着自己的女儿喂奶,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明媚如霞,目中满是宠溺之态。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丫鬟进入厢房之中,行至近前,低声道:“夫人,卫王来了。” 顾若清抬眸看去,就见那屏风之后绕过一个蟒服青年的身影,正是卫王贾珩。 顾若清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道:“你来了。” 贾珩柔声说道:“过来看看你和孩子,近来怎么样” 顾若清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眸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挺好的,我刚刚喂了她吃奶。” 贾珩笑了笑,问道:“女儿看着都不小了,这会儿怎么还吃奶呢。” 顾若晴嗔怪了一句,道:“那可不是,这都一岁多了,可还没断奶呢。” 贾珩目光若有若无瞥了一眼顾若清身前的伟岸,说道:“这个和年龄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顾若清闻听此言,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微微泛起红晕,瞪了一眼那蟒服青年,目中现出一抹羞恼之色。 这人都是辅政之王了,还有些不靠谱呢。 嗯,男人至死是少年。 贾珩行至近前,轻轻拉过顾若清的纤纤素手,说道:“若清,过来让我看看……” 顾若清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明媚生波的美眸,嗔恼地瞥了一眼那蟒服青年,低声说道:“女儿正瞪你呢,担心你和她抢食。” 贾珩:“……” 当真是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样,这种荤段子几乎是张嘴就来。 顾若清秀美、挺直的琼鼻当中,似是为之轻哼一声,说道:“先前,听师妹说,你和师父那边儿,已经说好了” 贾珩面色有些不自然,说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吧。” 顾若清抬起青丝如瀑的螓首,似是嗔白了一眼那蟒服青年,然后抱过一旁的女儿贾苹。 贾珩这会儿接过丫鬟递来的一只青花瓷茶盅,低头抿了一口。 嗯,他这的确有些古怪,师徒三人会师一起。 顾若清这会儿,抱过自家女儿的娇小身躯,语气有些古怪莫名,说道:“到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和师父相见。” 贾珩默然片刻,忽而说道:“到时候各论各的。” 顾若清转眸瞥了一眼那蟒服青年,眼波流转之间,满是羞恼之意。 这人怎么说话呢。 贾珩笑了笑,说道:“好了,咱们先不说这些了。” 如今京中除了八皇子陈泽,基本没有什么大事。 顾若清柔声道:“师妹说你准备向那一步迈进,却也不知怎么一说” 贾珩温声道:“只能徐徐图之,不过也差不多了。” 内部的反对势力也就是八皇子陈泽和一些心怀汉室的老臣,而在之后基本没有什么敌手。 顾若清面上若有所思,道:“史书上说,这等立朝百年的国度,忠臣良将遍布朝野内外,不是那般可以轻易谋篡的。” 贾珩道:“是啊,不能操之过急,需要徐徐图之。” 顾若清这边厢,似是轻轻“嗯”了一声,清冽如虹的眸中现出一抹思索之色。 贾珩想了想,说道:“等会儿,我先去见见你师父,明天再说。” 顾若清这边厢,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清眸莹莹如水地目送着贾珩离去,心头幽幽叹了一口气。 师父她这些年都是一个人,如今有了倚靠也好。 …… …… 翠侠山庄,后宅宅院—— 正是傍晚时分,晚霞满天,彤彤火光染红了半边儿天穹,屋檐上的琉璃瓦反射着绚丽多彩的光芒。 此刻,就在那轩敞无比的后宅之中,就在厢房之外,张灯结彩,可见灯火彤彤,烛影映照。 一队队僮仆来来往往,分明是在做嫁人的样子。 而这会儿白莲圣母,正是落座后宅的一方带着铜镜的梳妆台前,对着一面菱花铜镜之中的丽人凝视着,眉眼之中不由氤氲浮起一抹娇羞、扭捏的情态。 身在闺阁之中多年,白莲圣母已经渐渐远去了少女之时的娇羞,而此刻身披一袭火红嫁衣,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如醺,眉梢眼角流溢着温婉可人的动人神韵。 一旁的丫鬟正自老神在在,垂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形微胖的丫鬟进入厢房之中,快行几步,对着白莲圣母,道:“夫人,卫王来了。” 白莲圣母闻听此言,娇躯轻轻一颤,看向镜子之中的那丰润柔媚的脸蛋儿,目中难免现出一抹娇俏、明媚之意。 虽然嘴里说着对那人诸般排斥,但白莲圣母心头当中未尝没有期待。 旋即,廊檐上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贾珩说话之间,就是进入厢房之中,面带笑意地看向白莲圣母,说道:“刚刚倒是让圣母久等了。” 白莲圣母瞪了一眼那蟒服青年,语气嗔怪几许,说道:“少贫嘴。” 贾珩听着这多少有些打情骂俏的语气,心头也有几许古怪之意。 如此看来,白莲圣母似是对他早就芳心暗许了。 这会儿,屋内的一众丫鬟纷纷离了厢房,只剩下贾珩与白莲圣母两人,唯有三足六耳的鼎内正在弥漫着檀香香气。 也不知是不是香料之中带着催情之效,空气开始渐渐升温,而气氛一时间就有几许暧昧和旖旎起来。 白莲圣母抬眸迎上那双灼灼而视的目光,心神当中涌起一股羞恼之色,道:“我警告你,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然而,丽人还未说完,却见那蟒服青年凑至近前,一下子拉过白莲圣母的肩头,凑到那两瓣柔润微微的唇瓣,攫取着甘美、清冽的气息。 贾珩紧紧伸手揽住白莲圣母的肩头,凝眸看向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听着那欲盖弥彰的话语。 暗道,真是口是心非的女人。 白莲圣母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已然羞红如霞,已在那蟒服青年的江河洪流中湮灭来回。 这会儿,贴着一对儿双喜字的红木高几上,一根红色蜡烛正自静静燃着,涓涓流淌的蜡油无声无息,在几案上流淌一滩。 而贾珩轻轻拉过白莲圣母的纤纤素手,向着一旁的木质软榻上躺下,凝眸看向那张丰润白皙的脸蛋儿,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悸动之感。 嗯,这张脸蛋儿,眉眼五官就有些像是可卿。 倒也不知道,将可卿和她并排放在床榻上,并蒂双莲,争奇斗艳,到也不知究竟是一种什么的场景。 贾珩无心多想其他,轻轻解开白莲圣母身前的遮挡,顿时不由心神一颤,却为那杳然一白,璀璨夺目,给弄得心头一惊。 当真是胸怀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也就是甜妞儿能够与其一较高下了。 白莲圣母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绮丽如霞,鬓角就可见一缕乌青秀发垂至脸蛋儿,可见眉梢眼角就有气韵无声流溢。 旋即,那一口齐若编贝的樱颗贝齿,正是咬着粉润唇瓣,晶然熠熠的美眸当中带着几许嗔怒之意,轻哼一下,说道:“你轻点儿~” 贾珩面容古怪几许,分明是自失一笑。 而此刻,屋外一轮皎洁如银的明月悬于天穹,朗照大地,偶尔就有几只虫鸣,就在草丛当中响起。 …… …… 翌日,拂晓时分,天光大亮。 道道金色绚烂的晨曦透过窗棂,悄无声息地照耀在厅堂的一条漆木几案上,青花瓷的笔筒反射着绚丽多彩的光影。 白莲圣母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丽人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分明已经滚烫如火,彤彤似霞。 昨天说着让他怜惜一些,偏偏得理不饶人,当真是也不念及她碧瓜初破。 贾珩这会儿,同样也幽幽醒转过来,轻轻掀开身上的锦被,转眸看向白莲圣母,道:“圣母,你这是醒了” 白莲圣母“嗯”了一声,问道:“都什么时候了。” 贾珩凝眸看向丽人绮艳、明丽脸蛋儿一侧汗津津的秀发,目光着重在丽人那张泛起红晕的脸蛋儿上停留了一会儿,道:“圣母不要太过着急,想要孩子,还得一段时间。” 白莲圣母:“……” 白莲圣母白腻如雪的玉容两侧红晕氤氲浮起,芳心当中似是羞恼不胜,嗔怪道:“谁着急了” “好,不着急。”贾珩笑了笑,说着,然后起得身来。 贾珩这边厢,笑了笑,也没有多说其他,只是撑起胳膊,起得身来,穿上鞋子。 而白莲圣母这边厢,撑起一只白皙如玉的藕臂,垂眸之间,转眸看向被单之上的一朵嫣红刺目的红梅,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羞恼莫名。 丽人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蒙起团团胭脂红晕。 第一千七百零七章 贾珩:是时候……君临天下,唯我独尊了。 神京城,燕王府,书房 燕王陈泽一袭素色广袖织线蟒袍,落座在厅堂的一张黄花梨木制的靠背椅子之上,眉宇间笼罩着一股阴郁之气,目光满是期待地看向赵仪,问道:“怎么样” 赵仪压低了声音,说道:“殿下,齐阁老派人传了密信,卫王要在一个月后举行迁坟仪礼,届时,卫王会在锦衣府卫的扈从下前往城外为其生父迁坟,殿下苦苦寻觅的良机,已经到了。” 燕王陈泽心头振奋,手指敲打着一旁的小几,问道:“京营那边儿怎么样可准备了人手过来” 赵仪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一些将校已经答应拥护殿下,准备了相关黑火药,埋在卫王所经的石碾集。” 从神京城至城北的乱葬岗坟茔,要经过一个名为石碾集的村庄。 燕王陈泽道:“大事可济。” 旋即,燕王又想起什么,神色郑重,对着赵仪叮嘱道:“此事务必要小心谨慎,卫王手下爪牙众多,几乎无孔不入,一定不能走漏了风声。” 庄怀德开口道:“王爷所言甚是,锦衣府卫方面尚有不少探事密布在整个神京,一旦被其察知,后果不堪设想。” 燕王道:“这次事发仓促,贾贼未必知晓,况且那日离得神京城,京中全无防备,就是我们的机会。” 这一次,不仅有内阁首辅和军机大臣的默许,京营方面也有一些将校愿意为之效力。 只要除掉贾贼,他陈泽定能重返帝位,君临天下。 燕王陈泽思量着,就在这时,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朗声道:“好了,下去好生准备吧。” 赵仪轻轻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燕王陈泽起得身来,也不多说其他,向着后宅快步行去。 此刻,燕王妃许氏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美眸可见柔波潋滟之芒,问道:“王爷因何事眉头紧皱” 燕王陈泽摆了摆手,温声道:“没什么,就是孤有些乏了,王妃等会儿给孤揉揉脖子。” 可以说,谋划这样一件大事颇为耗费心力,燕王陈泽这会儿也有些心神乏累,昏昏欲睡。 说话之间,燕王陈泽在许妃的搀扶下,就是向着里厢快步而去。 燕王陈泽这会儿正躺在床上的软榻上闭目养神,思量着过一段时间之后的情况。 如果卫王身死,他就可废帝身份拨乱反正,重回宫中,号令群臣。 他为先皇血脉,重登大宝,顺天应人。 燕王陈泽这般想着,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心头难免涌起无尽野望。 卫王诚可谓数百年之内,篡夺大汉社稷的乱臣贼子。 据说,宫中的太后都和其人有染。 念及此处,陈泽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恨意。 想先皇何等英明,怎么重用了这等祸国殃民的白眼狼 许妃此刻给陈泽揉捏着肩头,看向那张正在陷入思索的英武面庞,一时间就有些痴了。 …… ……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神情施施然,快步进入厢房,从奶嬷嬷手里抱过自家儿子,刚刚逗弄着,忽而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潇,问道:“潇潇,怎么了这是” 陈潇手中拿着一份薄薄笺纸,面色凝重,说道:“刚刚锦衣府来报,燕王那边儿已有所异动。” 贾珩将孩子递给一旁的奶嬷嬷,面容沉静如水,沉声说道:“燕王终究是沉不住气了。” 陈潇冷声说道:“时间拖得越长,他越没有机会,难免会行险一搏。” 随着贾珩执政朝政的时间越久,权位就会越发稳固,那时候,真就是回天乏术,神仙难救。 哪怕知道成事机会渺茫,燕王陈泽仍是要行险一搏。 贾珩脸上现出思索之色,想了想,吩咐着外间侍立的丫鬟,说道:“去到前院,让小厮去唤锦衣府的都指挥使过来。” 那丫鬟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也不再多说其他,转身离去。 贾珩道:“燕王之后,朝野上下将再无异议。” 可以说,现在的大汉就剩燕王这一支反抗力量,待彻底清理之后,就可轻装前行,李代桃僵。 陈潇问道:“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贾珩道:“等会儿锦衣府的人过来,将计就计,只要拿住燕王的把柄,就可连根拔起。” 陈潇闻听此言,低声说道:“燕王如果想要行刺于你,你不可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贾珩摇了摇头,温声说道:“断不会如此,白龙鱼服,见困豫且,我不为之。” 他现在身上关系着无数人的生死,断然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 陈潇低声说道:“你心头有数就好,陈泽之后,朝野上下最后的隐患也就消除了。” 贾珩点了点头,道:“剩下就是代汉了。” 现在蒸汽机已经推广应用,而煤炭之矿也开采的热火朝天,剩下西域的准噶尔,派一上将领兵征讨可平。 再过二三年,他基本可以平稳登基了。 此事拖得太久,也没有必要,再拖下去,孩子都大了,有些事让孩子看见,实在影响他这个当父亲的伟岸形象。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看向眼前这个面容英武的男人,心神也有几许恍惚。 一晃眼儿,她与他相识、相知十年了,两人一路前行,互相扶持,早已休戚与共,相濡以沫。 …… ……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是一个月过去,这一日正是大汉乾德四年的端午节。 但见天光大亮,春光明媚,杨柳依依,而春风暖意融融,让人醺然欲醉。 神京城,燕王府 燕王陈泽问道:“先前都准备好了” “殿下放心,保证万无一失。”王府长史庄怀德开口道。 燕王陈泽面色寒霜微覆,朗声道:“此事过后,汉室江山将重回陈姓之手。”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只要贾贼身死,他就可拨乱反正。 从母妃的话而言,宫中的那位小皇帝,并非先皇血脉。 …… …… 神京城,宁国府—— 这一日,正是夏日时节,暑气渐涨,蝉鸣不绝。 贾珩在一众锦衣府卫的陪同下,向着府外行去,此刻街道两侧响起噼里啪啦的礼炮之声,硝烟弥漫,喜气洋洋。 而后锦衣卫的仪卫则是手持一对对幢幡前行,而锦衣府卫正在打着一对对写着“回避”的红牌,向着城外行进。 大批人马浩浩荡荡,烟尘滚滚。 因为,贾珩生父苏明的坟茔在城北的乱葬岗,先前已由锦衣府卫严格守卫起来。 此刻,大批锦衣府卫手执绣春刀,在坟茔四周围绕起来,可谓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卫王作为国家辅政之王,迁动祖坟几乎视为国家大典,大汉朝野上下自是无比重视。 一队队英武非凡的府卫执刀开道,对幡来来回回,仪礼隆重无比。 而就在这时,可见团团烟尘浩荡,旌旗蔽野,让人心神不由为之一震。 先有一队京营甲士执戟开道,而后,就在众星捧月之间,可见卫王贾珩一袭黑红丝线的蟒袍,手挽一根黑色缰绳,骑在一辆黑色鬃毛的枣红色骏马上,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向着乱葬岗行去。 而就在这时,忽而…… “轰隆隆……” 就在这时,却听得震耳欲聋的火药响声,可见硝烟弥漫,接着是人仰马翻,人群大乱。 少顷,可听得人吼马嘶之声响彻官道两旁。 “来人,有刺客!” 旋即,可见锦衣府卫的校尉齐声喊着,声音当中已经带有几许惊惶莫名之意。 而那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的“贾珩”似乎跌落马下,倒在无尽尘埃之中,而后就是大批锦衣府卫向着贾珩环护。 “抓刺客,抓刺客!” 在这一刻,大批锦衣府卫嘈杂不停,手持一柄柄绣春刀,搜捕刺客的踪迹。 而神京城的街头巷尾之间,可谓缇骑四出,搜捕歹人,而对火药的溯源也就成了重中之重。 一时之间,京营缇骑四出,搜捕相关案犯。 原本锦衣府就知道是哪些人暗中密谋,故而,这一切更为了表演得更像一些。 随后,随着时间流逝,卫王并无大恙的消息渐渐传之整个神京城。 根本就没有继续诱燕王一党深入皇城的必要。 神京城,燕王府—— 燕王一袭黑红缎面、金色丝线织就的蟒服,立身在那厅堂外的廊檐上,问道:“先生,你这边儿怎么样” 这会儿,赵仪剑眉之下,清冽如虹的眸光炯炯有神,快步行至近前,道:“殿下,卫王似乎早有防备,着人假扮了自己,而并未出得神京城。” 燕王闻听此言,面容分明苍白如纸,道:“焉会如此卫王这是早有防备” 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家这个姐夫心机深沉,但没有想到在为自己生父迁坟一事上,仍然留了一个心眼。 赵仪默然片刻,说道:“王爷,以锦衣府卫的侦缉之能,要不了多久,就会搜捕到殿下头上,还望殿下早作防备才是。” 燕王陈泽眉头紧皱,面色凛然一肃,温声道:“孤现在又能有什么法子如何防备” 赵仪默然片刻,陈泽出着主意,说道:“王爷,如实在不行,可以托庇于咸宁公主府上。” 燕王陈泽闻言,容色微顿,凝眸看向赵仪,道:“事到如今,阿姐只怕也护不住我了。” 他先前是要刺杀卫王,那是阿姐的丈夫。 赵仪默然片刻,面上无不无担忧之念,道:“王爷,此事现在十分难办。” 燕王起得身来,就在此刻,在厅堂之中,正自来回踱着步子,心头满是焦躁之感,低声道:“孤又何尝不知” 说着,燕王看向一旁的庄怀德,浓眉之下,清冽如虹的眸光闪烁了下,问道:“庄先生以为应当如何” 庄怀德眉头紧皱,忧心忡忡说道:“王爷,这就是卫王彻头彻尾设下的一个局,王爷如今已经跳进了陷阱,只怕是难以全身而退了。” 燕王陈泽闻听此言,只觉手足冰凉不胜,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即将圈禁的下场,陈泽心头恍若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庄怀德脸上同样忧色密布,低声说道:“殿下,如今只能求救于咸宁公主了。” 燕王陈泽面色凝重几许,心头恍若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 …… 宫苑,武英殿—— 殿外,一众锦衣府卫身穿飞鱼服,手持一把绣春刀,神情警惕,目光冷峻。 贾珩此刻在诸锦衣府卫的簇拥下进入殿中,迎面见上齐昆、林如海等人。 贾珩落座在殿中,空旷庄严的殿宇之中气氛沉闷,诸大臣一个大气都不敢喘。 “孤没有想到,到了今日,仍有乱臣贼子想要谋害于孤,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贾珩面容上似有阴郁怒气翻涌,朗声道。 其他几位内阁阁臣,齐昆面如土灰,眸光深深,心头已有一些不妙的预感。 贾珩面上如笼寒霜,说道:“这些歹人潜藏于暗地之中,竟是想要用火药伏击本王。” 水溶道:“子钰,火药来源先前可查清了” 贾珩默然片刻,道:“我先前已经派人查证火药来源,是从京营的军械库流出来的。” 水溶刚毅、沉静的面容之上也有团团怒气翻涌,沉声说道:“京营,焉敢如此” 贾珩道:“这几天,锦衣府卫就会派人顺藤摸瓜,追查出究竟是何人泄露了这些火药。” 水溶默然片刻,沉声道:“子钰,此事不管涉及到谁,一定要彻查穷究,绝不姑息。” 就在这时,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内监进入殿中,向着贾珩神情郑重行了一礼,道:“卫王,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那双清冽如虹眸光逡巡过在场众人,然后,起得身来,快步向着坤宁宫而去。 显然,殿外发生之事,同样也吓到了宋皇后,这才派人过来询问情况。 现在,宋皇后与儿子陈洛唯一的倚靠就是贾珩。 坤宁宫,殿中—— 宋皇后这边厢,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而丽人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两侧现出两朵绮丽红晕,而妩媚流波的眉眼之中满是担忧之色,问道:“究竟怎么说” 贾珩沉声道:“这一切其实都是我的诱敌之计。” 宋皇后闻听此言,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柔润微微的美眸闪烁了下,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贾珩冷声道:“是燕王陈泽,他先前想要行险一搏。” 宋皇后闻听此言,而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微微一变,那两道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柔润微微,道:“果然是他。” 其实,宋皇后先前就已经有所猜测。 贾珩温声说道:“现在锦衣府卫已去查察此事,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燕王那里,那时候,这一切就结束了。” 对陈汉宗室的清理,至燕王陈泽,终于告一段落。 宋皇后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于他” 贾珩冷声说道:“还能如何处置赐死!” 他对陈泽的耐心也已经消磨殆尽,想要致他于死地。 宋皇后面色变了变,旋即恢复如常,低声道:“倒也难为你了。” 宋皇后柔声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也算是看着泽儿长大,不他竟如此乖戾,竟做出这等谋害于你的事来,容妃那里,我会帮你解说的。” 贾珩同样叹了一口气,道:“他已经大了,又是废帝,如何甘心所谓利欲熏心,利令智昏,倒也不足为奇。” 在诸皇子当中,陈泽最为像崇平帝性情,错失大位,如何甘心 宋皇后道:“你心头有数就好。” 贾珩道:“经此事之后,朝堂应该能消停一段时间,之后几年,内政军事,朝廷就可如期而行了。” 这些年的风风雨雨,勾心斗角,他其实多少也有些累了。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君临天下,唯我独尊了。 加快一下节奏。 第一千七百零八章 贾珩:燕王乃我妻弟,何故害我? 晋阳长公主府,后宅 晋阳长公主那张绮丽、明艳的脸蛋儿之上,则是密布着忧切之色,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为何会有人刺杀于他” 怜雪将一头葱郁秀发的云鬓,高高挽成一个妇人发髻,声音轻轻柔柔中带着几许爽利和娇俏,说道:“公主殿下,此事,卫王似乎早就知晓,故而更像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晋阳长公主神情不置可否,那双妩媚流波的美眸眸光清冽,问道:“夏侯呢,让她过来,本宫等会儿要问话。” 怜雪“嗯”了一声,然后转身离了厢房,前去寻找夏侯莹。 少顷,怜雪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穿着飞鱼服,腰间悬着一把做工精美的绣春刀的夏侯莹。 “卑职见过长公主殿下。”夏侯莹快行几步,向着晋阳长公主行了一礼道。 虽然已经嫁给了贾珩,但夏侯莹仍然承担着带兵保护晋阳长公主府的职责。 晋阳长公主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熠熠妙目当中蕴藏着关切,问道:“卫王现在何处凶手可是已经查到了。” 夏侯莹面色端肃,抱拳说道:“回禀长公主殿下,锦衣府卫已经在全城搜捕凶手踪迹,要不了多久,应该能查出真相,卫王先前没有让我和长公主提及此事,一切皆在卫王掌控当中。” 晋阳长公主蹙了蹙翠丽如黛的秀眉,语气中带着几许责怪:“先前怎么不告诉本宫,平白让人担心。” 夏侯莹问道:“王爷许是害怕走漏风声,恐怕殿下担心。” 晋阳长公主语气幽幽,说道:“他现在才让人担心。” 现在这么多孩子,全仰仗着他一个人,如此放诞不羁,这可如何是好 夏侯莹闻听此言,轻轻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粲然如虹的明眸莹莹如水,一时默然无言。 晋阳长公主摆了摆纤纤素手,说道:“罢了,罢了,等他回来,本宫再说他吧。” 而就在这时,却听得一阵环佩叮当之声传来,伴随着如麝如兰的馥郁幽香,旋即,众人眼前不由一亮,分明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几人。 而后,咸宁公主和李婵月、宋妍,说话之间行至近前,禀告说道:“姑母,我听说先生那边儿出事了。” 晋阳长公主那张白腻如玉的面容上,脸上的忧色减少许多,宽慰了一声,道:“没什么事儿,怜雪说,其实并无大碍。” 原本想说又是你先生的布置,但晋阳长公主想了想,忽而心头一动,迅速改口。 咸宁公主翠丽如黛的修眉微蹙几许,似是诧异莫名,道:“好端端,怎么会有人伏击先生” 晋阳长公主温婉可人的玉容似是如霜薄覆,轻哼一声,道:“等你先生过来,也就知道了。” 她的心头其实已经隐隐有一些猜测。 只怕此事还和咸宁的那个弟弟有关,先前她听子钰曾经提及过,燕王有反叛之念。 咸宁公主这边厢抱着孩子落座下来,白净莹莹的脸蛋儿上带着几许忧虑之色。 以咸宁公主的聪敏,自也察觉出了一些不寻常。 …… …… 宫苑,武英殿—— 殿中气氛压抑,落针可闻,让人喘不过气来。 而贾珩一袭黑红缎面的蟒服,落座在殿中的一张梨花木椅子上,面容沉静,一如玄水。 而下首两排梨花木的椅子当中,内阁阁臣和军机大臣等众人,脸上皆是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一直到傍晚时分,晚霞漫天,彤彤如火。 就在这时,一个锦衣府卫从外间快步而来,脸上见着惶惧之色,朗声道:“启禀卫王,锦衣府卫已经调查出来,火药乃是京营练武营都督佥事搜集而来,递送给燕王府,由燕王发起。” 此言一出,殿中诸大臣面色皆是倏然一变,可谓尽皆哗然。 “燕王。”林如海眉头紧皱,眸光深深,诧异了下,问道:“子钰,燕王为何要刺杀于你” 说着,忽有所悟,目光震惊地看向落座在上首的蟒服青年。 贾珩面色淡漠如冰,故意问着那禀告的锦衣府卫,问道:“如此,此事可还算证据确凿” 那锦衣府卫面色端肃,拱了拱手道:“王爷,锦衣府卫的校尉和探事已经查察过,诚是确有其事。” 贾珩身形似是晃了晃,白净、刚毅的面容苍白如纸,语气悲愤说道:“燕王乃我妻弟,何故害我” 说到最后,甚至声音中都带着几许哽咽。 而殿中其他诸内阁、军机大臣,脸上多是见着几许戚戚之意。 倒是难为卫王了。 当初,废掉燕王陈泽之时,卫王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其实,这也是贾珩为何没有在一开始圈禁陈泽的缘故,毕竟是世宗皇帝血脉,加上是自己妻弟,如果直接圈禁,未免过于阴刻、凉薄。 而也不是所有人都对卫王的这番“表演”动容,比如内阁首辅齐昆,军机大臣、兵部尚书施杰,此刻心头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阴霾。 北静王水溶脸上神色翻涌了下,感慨了一句,道:“子钰,燕王何至于乖戾至此” 其他一众内阁军机等文臣,同样感慨不停。 贾珩默然片刻,道:“刘积贤,派人围了燕王府,将燕王拿捕至诏狱讯问!不得有误!” 这时,随侍左右的锦衣府都指挥同知刘积贤应命一声,然后,再不多说其他,旋即,抱拳离去。 而武英殿之中,诸内阁军机皆是面面相觑,面上带着几许震惊之色。 这是要严惩燕王 刚刚平静下来的朝局,难道又要再起波折 贾珩容色微顿,凝眸看向一众内阁阁臣,声音清朗几许,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本王先去查看。” “恭送卫王。”一众内阁、军机心思复杂,拱手说道。 而待贾珩离去之后,整个武英殿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燕王陈泽竟然谋害卫王,渴望复辟,这当真是一桩祸事了,也不知又将起来什么腥风血雨。 …… …… 神京城,宁国府—— 秦可卿这边厢也收到了贾珩遇刺的消息,此刻与尤氏、尤二姐,尤三姐落座在厅堂之中,神情皆是担忧不胜。 钗黛、云琴、探春皆是落座在厅堂之中,面上多是见着担忧之色。 秦可卿那张白腻如雪的面容之上,已经满是担忧之色,柔声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这么一副样子。” 尤氏轻轻拍了拍秦可卿的纤纤素手,宽慰说道:“可卿,你不要担心,他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秦可卿点了点螓首,脸上忧色不减分毫,说道:“话是这般说,但却让人忧心不已。” 尤三姐问道:“先前打发的小厮,怎么还没有回来” 宝钗与黛玉脸上同样满是担忧之色。 秦可卿点了点头,柔声道:“宝珠,再让人去看看。” 宝珠应了一声,然后出得厅堂,又吩咐了一个嬷嬷前去打探贾珩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丫鬟从外间而来,看向秦可卿,柔声道:“王妃,卫王回来了。” 少顷,就见一个身形挺拔、容貌英武的蟒服青年,从外间快步而来,迎着秦可卿和尤氏三姝的担忧目光注视,唤了一声,说道:“可卿。” 秦可卿迅速起得身来,来到贾珩近前,道:“夫君,你可算是回来了,外面情况怎么样究竟是何人刺杀于你” 贾珩面无表情,神色淡淡,迎着众人的目光注视,道:“是燕王。” “燕王” 此言一出,厅堂中的群芳诸钗,面色皆是倏然一变。 燕王陈泽之名,在场众人自是知晓,那是咸宁公主的亲弟弟,为何会刺杀她们家王爷。 不是,燕王乃是废帝,对她们家老爷怀恨在心也是的。 秦可卿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似是倏然一变,问道:“夫君,燕王他为何要刺杀于你” 尤二姐和尤三姐也都纷纷投去担忧的目光,明艳、绮丽的脸蛋儿上,似是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燕王乃是咸宁公主之弟,如今参与这等谋反大案,王爷要如何处置才能不伤夫妻情分 贾珩目中可见冷意丝丝缕缕地涌动,沉声道:“燕王曾被逆臣李瓒拥立为帝,不满自己被废,遂生发报复之念,这分明是想谋逆祸国。” 贾珩说话之间,端起一盏冒着腾腾热气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心头思忖着如何与咸宁诉说。 如果赐死燕王陈泽,咸宁那边儿会不会和他怄气。 至于端容贵妃那边儿,他倒是不怎么在意。 尤三姐这边厢,已是忿忿不平:“燕王陈泽先前就应该着人圈禁起来,不让其在外间兴风作浪。” 尤氏在一旁,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着贾珩的目光却满是关切之意。 而就在这时,殿外忽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问道:“珩兄弟,你回来了吗” 少顷,只见一个丹凤眼,玉容艳丽无端的丽人从外间而来,不是旁人,正是凤姐。 凤姐那张绮丽、明艳的脸蛋儿上,可见笑意繁盛,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柔润微微,说道:“珩兄弟,你可要吓死我了。” 现在的贾珩可以说不仅是大汉的顶梁柱,还是东西两府的顶梁柱,完全不能出什么差池。 贾珩点了点头,眸光深深,说道:“凤嫂子。” 凤姐那张艳丽、明媚的脸蛋儿上,带着一丝看见丈夫的关切,说道:“珩兄弟,老太太那边儿惦念的跟什么似的,说着让珩兄弟过去呢。” 贾母得知贾珩遇刺的消息之后,同样提心吊胆不已。 有道是月盈则缺,水满则溢。 如今的贾家已经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以贾母活了这么多年的智慧,同样担心盛极而衰。 而现在整个贾家的顶梁柱就是贾珩。 贾珩道:“我等会儿过去看看老太太。” 说话之间,起得身来,随着鸳鸯向着外间行去。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落座在一张梨花木椅子上,苍老白净的面容上就是密布着担忧之色。 而下首的梨花木椅子上,王夫人和邢夫人皆是落座在梨花木椅子上,面上多是见着忧色。 贾母柔声说道:“鸳鸯,再派人去催催,看看珩哥儿回来了没有。” 鸳鸯这边厢,轻轻应了一声,说道:“老太太,我又打发了人过去。” 贾母语气忧心忡忡道:“珩哥儿现在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万万不可出了差池才是。”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嬷嬷进入荣庆堂,眸光深深,温声说道:“老太太,卫王来了。” 说话之间,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快步而来,面如玄水,行走中自带威严、凛然的气息。 “见过老太太。”贾珩容色微顿,向着贾母行了一礼,眸光深深,拱手说道。 “珩哥儿,你没事儿吧”贾母慈祥面容上满是繁盛笑意,问道。 贾珩面上风轻云淡,不以为然,说道:“托老太太的福,我一切都好,并无大碍。” 贾母急声问道:“珩哥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道:“是燕王,燕王陈泽,燕王其人勾结京营将校,想要谋刺于我,现已经被锦衣府卫拿捕。” 此言一出,荣庆堂之中的众人面上神色皆是倏然一变。 幸在,所谓卫王遇刺,也只是虚惊一场。 贾母道:“燕王,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贾珩面色幽沉,冷声道:“贪心不足,欲壑难填!当年,陈泽被立为伪帝,只是窃据了皇位一段时间,就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当真是岂有此理!” 贾母语气当中带着几许怅然若失,道:“可他终究是咸宁公主的弟弟,珩哥儿,此事难办啊。” 贾珩面色淡然,说道:“老太太,我也知晓,但事已至此,多说已经无济于事。” 这会儿,随着贾珩一同前来的凤姐,面上见着羞恼之色,冷声说道:“老太太,这人都要取珩兄弟的性命了,珩兄弟怎么能够容忍” 贾母闻听此言,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是生死之争,的确是不能再纵着了。 贾珩道:“老太太,此事不仅是我一人性命,还关乎我宁荣两府不少性命,有些底线实在不可逾越。” 贾母闻听此言,心头一震,说道:“珩哥儿心头有数就好。” 现在,贾珩乃是贾族当中的族长,其自身安危已经不仅是关乎自己,还要关乎整个宁荣两府的富贵荣华。 贾母想了想,又问道:“珩哥儿,宫里的太后怎么说” 贾珩沉声说道:“不过,老太太也不要太担心,现在整个神京城内,兵马俱在我手,宁荣两府可谓安若磐石。” 贾母点了点头,心头安定了下来。 凤姐接过话头儿,道:“老太太就放心吧,有珩兄弟在,外面的风风雨雨淋不到咱们贾家。” …… …… 神京城,燕王府 这是一座占地广阔,轩峻壮丽的府宅,而朱红梁柱门廊之上分明悬挂着两只朱红灯笼,在澄莹玉阶上映照着一圈圈橘黄色光晕,让人心神一震。 旋即,可见大批身穿织绣蟒服的锦衣府卫快步而来,伴随着人吼马嘶之声,而后,一队队锦衣府卫如狼似虎,向着燕王府围拢过来。 燕王府门前的卫士容色一顿,伸手握紧腰间的一把雁翎刀,行至近前,沉喝一声,问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虽然燕王乃是废帝,朝廷给予了防范,但仍然给予了维持仪仗队伍的五十卫士,用以充当“善待宗室”的体面。 当然,贾珩心头不无期待燕王能够真的搞出一些名堂的想法,然后正好拿了燕王的把柄,扫荡朝中的一应反抗势力。 神京城,燕王府中—— 燕王陈泽正在王妃许氏的陪同下,心不在焉地吃着饭菜,而那张肖似崇平帝削刻、阴沉的面容上,流露出一抹担忧之色。 “王爷,外面的事儿怎么说”许氏小心翼翼说着。 燕王陈泽道:“王妃无须忧虑,我已经派人知会了阿姐,这两天应该就会有消息传来。” 许氏面色端肃,凝眸看向愁眉不展的陈泽,问道:“殿下何故忧虑”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魁梧的武官快步而来,那张满是络腮胡的脸膛之上满是惶惧之色,声音中带着几许慌乱之意,说道:“殿下,外面都是锦衣府卫。” 燕王陈泽说话之间,面容变了变,目中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而许氏面容同样倏然一变,柳叶修眉之下,清冷莹莹的美眸当中满是担忧之色。 燕王陈泽面色颓然,眸光呆滞而绝望地看向一旁的许氏,说道:“王妃,祸事至矣!” 许氏那香肌玉肤的玉容,在这一刻分明苍白如纸,嫩若白笋的纤纤素手不由攥紧了掌中的帕子。 燕王陈泽这边厢,同样将一颗心沉入谷底,目中满是担忧之意。 不大一会儿,王府宅院当中的呼喝之声已经传将过来,让陈泽和许氏容色倏变,感受到一股不祥的气息正在迅速临近。 旋即,只听得庭院中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刀兵碰撞之声,而后,大批膀大腰圆的锦衣府卫涌入厅堂之中。 燕王陈泽起得身来,斜飞如鬓的剑眉之下,清冽如虹的目光睥睨四顾,道:“本王乃是燕王,先帝血脉,尔等焉敢造次” “曲朗现在何处为何不来见孤”燕王陈泽沉喝说着,朗声说道。 外间众锦衣府卫闻听此言,面无表情。 其中,为首的锦衣府将校冷哼一声,低声说道:“燕王,你勾结京营将校,谋害辅政王,形同谋逆,还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陈泽闻听此言,只觉心头就有一股悲愤之情无声无息地涌起。 他乃当今废帝,世宗宪皇帝的嫡亲血脉,岂能受得这等折辱 那锦衣府卫不由分说,给一旁的力士使了个眼色,然后,两名力士快步近前,叉起陈泽的胳膊,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陈泽脖子一梗,脸上满是傲然和坚定之色,沉喝道:“孤自己会走,不需人扶!” 说着,陈泽再也不多说其他,向着远处大步行去。 许氏凝睇而望,眼神之中满是依依不舍。 陈泽这边厢,则是在锦衣府卫的押送下,向着锦衣府的诏狱行去。 而锦衣府卫对燕王府进行了彻底封锁,甲士手持一杆杆长戟,围绕燕王府进行“保护”。 一时之间,燕王府外的守卫可谓里三层、外三层,几乎密不透风,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府内。 第一千七百零九章 贾珩:容妃娘娘,你也不想…… …… 翌日,神京城 金鸡破晓,天光大亮,一队队锦衣缇骑,就在整个神京城中搜捕了一夜,来来回回,抓捕了不少参与行刺贾珩的京营将校和燕王一党。 一时之间,整个京城笼罩在一股白色恐怖的氛围当中。 京营的缇骑在此刻大范围出动,在整个神京城中搜捕燕王一党的踪迹。 而随着时间流逝,宫中卫王遇刺的消息,也传之于神京城中。 晋阳长公主府—— 晋阳长公主玉容笼霜,转眸看向一旁的怜雪,再次催问道:“回来了吗” 怜雪柔声道:“殿下,已经打发了嬷嬷去寻王爷了。” 晋阳长公主心头焦虑不减分毫,说道:“再派人去催催。” 怜雪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出得厢房,向着外间而去。 过了大约一刻钟,却见一个蟒服青年从廊檐下进来,举步进入厢房之中,面上神情风轻云淡,道:“晋阳。” 晋阳长公主美眸上下打量着贾珩,关切说道:“本宫听夏侯说,你先前遇刺乃是燕王陈泽所为”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晋阳,你所说不错,确为陈泽所为。” 晋阳长公主就在说话之间,而那两道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眸光闪烁不停,默然片刻,道:“那你打算如何处置陈泽” 贾珩面色淡漠,沉声说道:“一杯毒酒,赐死!” 晋阳长公主秀眉紧蹙,低声道:“咸宁那边儿……可如何分说” 贾珩道:“还要你去多劝劝她才是。” 晋阳长公主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燕王何以乖戾至此” 贾珩道:“他是恨我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晋阳长公主默然片刻,说道:“先前就不该让其与外间联络。” 虽然,心底深处隐隐猜测出,多半是眼前之人有意为之,目的就是促使燕王犯错,从而牵连出朝堂中的反贾势力。 就在这时,一个面皮白净的女官进入厢房,抬眸看向贾珩,低声道:“长公主殿下,咸宁公主来了。” 旋即,可见咸宁公主从外间过来,那张因为怀孕生子之后,从明媚、清丽倏然变得柔婉可人的脸蛋儿,行至近前,道:“先生。” 贾珩眸中带着几许欣然,说道:“咸宁,你来了。” 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和咸宁公主叙说燕王陈泽的事。 咸宁公主目光关切,问道:“先生,你还好吧。” 贾珩闻听此言,心头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动。 咸宁第一时间关心着他的安危,当真是对他用情至深到了极点。 贾珩温声说道:“咸宁,燕王的事儿,想来你已经知道了。” 咸宁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爷,八弟他……何至于此” 说到最后,声音已有几许哽咽之意。 贾珩剑眉之下,清眸当中可见冷意涌动,沉声道:“他如今也大了,心思难免诡秘莫测,况且周围有一些小人撺掇、怂恿,难免听信了谗言,妄行此等乖戾之事。” 说着,给一旁的晋阳长公主使了个眼色。 晋阳长公主心领神会,行至近前,挽过咸宁公主纤纤素手,低声说道:“好了,咸宁,这些事儿都交给你先生处置也就是了。” 贾珩轻轻说着,转而看向一旁的李婵月,道:“婵月,你和若儿,这会儿还好吧” 李婵月前不久刚刚为贾珩生了个女儿。 李婵月藏星蕴月的眸子似闪烁着熠熠光辉,声音依然轻轻柔柔,说道:“小贾先生,我这边儿没有什么事儿的。” 贾珩握住李婵月纤嫩柔滑的素手,看向那双熠熠而闪的粲然星眸,心头不由涌起一股莫名之意。 宋妍说话之间,同样迈着丰腴款款的步子,缓步行至咸宁公主近前,拉过咸宁公主的纤纤素手,安慰不停。 贾珩见自己再这样待下去,也有些左右为难,倒也不再多作盘桓,而是离得后院厢房,打算去看看元春。 虽然他恢复了苏姓,但元春一时半会儿还是有些抹不开脸,不好意思带着自家生的孩子到家里。 或者说,元春还存在一定的心理包袱。 后宅,厢房之中—— 元春落座在一张厅堂之中,周身穿着一身淡黄色衣裙,那张珠圆玉润的脸蛋儿白皙如玉,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柔润微微,不远处则是其子贾蕴,正在和元春的大丫鬟抱琴在一起玩闹。 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进入厅堂,向着元春行了一礼,低声说道:“夫人,卫王来了。” 说话的空档,就见那身形挺拔的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转眸看向元春,温声道:“大姐姐。” 元春细秀如黛的柳眉之下,婉丽、明媚的眉眼之间满是欣喜,低声道:“珩弟,你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眸光温煦,柔声说道:“过来看看大姐姐,大姐姐最近怎么样” 元春温声道:“我这边儿倒也挺好的。” 贾珩说话之间,快行几步,眸光温煦地看向元春,轻轻抓过丽人的纤纤素手,凝眸看向丽人,说道:“那我过来看看蕴儿。” 元春这边厢,似是轻轻“嗯”了一声。 …… …… 锦衣府,诏狱 囚牢上方的木质栅栏窗,几缕日光透过窗棂,照耀在黑黢黢的囚牢当中,整个屋子里透着一股幽暗。 而跪在稻草丛上的燕王,两道英武的浓眉之下,那张脸蛋儿面无血色,心头正在暗恨卫王不止。 就在这时,却听到一串繁乱的脚步声响起,让燕王心头为之一紧。 旋即,伴随着锁链之声哗啦啦响起,而后,燕王拢目观瞧,抬眸之时,分明却见那蟒服青年立身在栅栏之后。 燕王抬起略显蓬头垢面的头颅,面上可见怒气层层翻涌不停,怒斥说道:“贾贼!” 贾珩面色铁青,凝眸看向燕王,喝问道:“陈泽,你为何要害我” 燕王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那双冷峻如刀的目中,似是迸射出道道恨意,冷声道:“你谋篡大汉社稷,秽乱宫闱,愧对世宗皇帝信任,孤为世宗血脉,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 贾珩冷哼一声,沉喝道:“冥顽不灵!” 燕王脸上满是愤恨之意,眼眸当中更是流露出怒火。 贾珩面色一肃,冷喝道:“来人,对陈泽严加推鞠,不得有误。” 这会儿,身后不远处的锦衣府卫应了一声诺,然后行至近前,然后向着燕王迅速围拢了过去。 贾珩说完,也不再多说其他,转身离了锦衣府的诏狱。 旋即,想了想,打算去宫苑看看端容贵妃。 宫苑,福宁宫—— 端容贵妃落座殿中的一张软榻上,丽人今日身穿一袭淡红色宫裳长裙,秀发挽成美人髻,而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满是忧愁之色。 燕王陈泽行刺贾珩,被拿捕进诏狱的消息,因为没有刻意保密,如今已经扩散至宫中,传到了端容贵妃的耳畔。 端容贵妃手中攥着一方罗帕,那张幽丽、冷艳的脸蛋儿上满是担忧之色,芳心深处仍有几许羞恼。 泽儿,这次当真是险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面带惶惧之色地进入殿中,道:“娘娘,卫王来了。”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为之一颤,手中的帕子不由攥紧了几许。 说话之间,贾珩举步进入厅堂之中,凝眸看向端容贵妃,行了一礼,道:“见过容妃娘娘。” 端容贵妃凝眸看向贾珩,问道:“卫王,泽儿那边儿犯了何错你为何要将他抓捕进诏狱” 贾珩面上霜意密布,呵斥道:“娘娘难道不知八皇子想要取我的性命,还要问我为何要将他抓进诏狱” 端容贵妃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苍白如纸,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清眸眸光柔润微微,道:“我知道什么” 贾珩凝眸看向端容贵妃,喝问道:“容妃娘娘难道没有积极参与其中” 端容贵妃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苍白如纸,熠熠妙目当中带着几许躲闪之意,支支吾吾道:“本宫对此诚不知情。” 贾珩行至近前,目光之中已带着几许逼问之意,喝问道:“娘娘当真不知情” 端容贵妃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熠熠妙目中现出一抹羞恼和慌乱之意,道:“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 贾珩也不多说其他,又行进了两步,端容贵妃面色愈发慌乱,说话之间,又是向后倒退了几步,一下子瘫坐在一方软榻上。 毕竟是身材丰熟的熟妇,此刻猛然落座下来之时,身前一团白皙刺目,晃得人眼晕。 贾珩剑眉挑了挑,连忙压下了肆无忌惮的目光,说道:“容妃娘娘,你也不想……” 端容贵妃:“” 所以,她也不想什么这个贾子钰究竟想要说什么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嗯,当真是下意识的话术,定了定神,朗声说道:“总之,陈泽罪大恶极,实难宽恕,待其逆举水落石出之后,交由三法司会审,明正典刑!” 端容贵妃闻听“明正典刑”四字,芳心剧颤,急声道:“子钰,他是咸宁唯一的弟弟,你怎么忍心痛下杀手” 贾珩冷声道:“我是咸宁的夫君,他又如何忍心痛下杀手”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玉容微变,晶莹剔透的芳心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担忧。 贾珩道:“至于咸宁的弟弟……” 你未必不能再生一个。 当然,这话也就在自己心底想想。 端容贵妃还是和甜妞儿不一样的,他还是要收敛一下本性才是。 端容贵妃定了定心神,美眸之中似带着祈求,道:“子钰,你打算如何处置泽儿” 说到最后,端容贵妃的声音已有几许颤抖莫名。 贾珩默然片刻,沉声道:“燕王怙恶不悛,对我一再相逼,实在忍无可忍,自是要送他去见先帝!” 端容贵妃听得那阴恻恻的幽冷话语,白腻如雪的玉容忽而倏然一变,眸光当中就见着几许慌乱之色,颤声道:“子钰,你不能这样!他是你的妻弟啊。” 贾珩道:“我还是他的姐夫。” 说着,转过身来,向着殿外快步行去。 “子钰……”端容贵妃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蟒服青年,只觉手足冰凉,一张白净如玉的脸蛋儿,在这一刻已是苍白如纸。 贾珩这边厢说完话,也不多说其他,向着宋皇后所在的坤宁宫行去。 宫苑,坤宁宫—— 宋皇后这会儿一袭朱红色衣裙,葱郁秀发梳成秀丽云髻,凝眸看向那落座在不远处的两个孩子,低声道:“洛儿,芊芊,等会儿,母后要检查你们的功课。” 陈洛此刻坐在一张红漆条案之后,神情严肃、凛然,分明是坐得相当板正。 这位幼帝遗传了贾珩的优良基因,可谓仪表堂堂,器宇轩昂。 而芊芊则是有些多动症,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上,手中握着的一支羊毫毛笔摇晃不停,熠熠妙目是不是去瞥一眼陈洛和宋皇后。 就在这时,一个容貌明丽的女官进得厅堂,行至近前,说道:“娘娘,卫王来了。” 宋皇后这边厢,轻轻“嗯”了一声,弯弯如柳叶的柳眉之下,莹润无比的美眸凝睇看向那蟒服青年。 贾珩说话之间,快步行至近前,拱手道:“微臣见过娘娘。” 宋皇后还未开口说话,却见不远处落座的芊芊公主快步而来,一下子扑进贾珩怀里,道:“姐夫。” 贾珩一下子揽住芊芊的娇小身躯,目中满是宠溺,笑道:“芊芊这是想姐夫了啊。” 宋皇后两道翠丽柳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柔润微微,柔声道:“她哪里是想你,分明是不想做课业。” 贾珩笑了笑,看向眼眸骨碌碌不停的少女,低声道:“这丫头鬼精鬼精的。” 芊芊也十来岁了,差不多也是大姑娘了。 宋皇后面色诧异了下,道:“子钰,你来了,案子审的怎么样了” 贾珩道:“回娘娘,先前都已经审过了。” 宋皇后雪肤玉颜上现出几许担忧之色,问道:“泽儿先前怎么说” 因为,陈泽想要害死贾珩。 贾珩面容冷意如霜,沉声说道:“陈泽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现在锦衣府的刑吏正在讯问陈泽,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水落石出。” 宋皇后面色诧异了下,讶异了下,问道:“难道你还要动刑” 贾珩冷声道:“不然呢” 宋皇后玉容默然,幽幽叹了一口气,倒也不好多劝。 贾珩凝眸看向宋皇后,道:“此事就这样吧,不过主要是查察朝中为陈泽通风报信的党羽,将其一网打尽。”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闪烁了下,心头却没有那般高兴。 因为,丽人深切知道,只怕在这之后,自家儿子的皇位已经坐不长了。 宋皇后默然片刻,柳眉之下,那双柔润微微的美眸,眸光莹莹如水,低声说道:“你自己有安排就好。” 贾珩问道:“洛儿最近的功课怎么样” 他这个儿子,刚才哪怕是他在和宋皇后叙话,仍然专心致志地书写着功课,不说其他,单说这份静气,就有几分帝王的恢宏气度。 陈洛起得身来,虽是小小年纪,但已现出几许英武、俊朗之象,说话之间,向贾珩行了一礼,说道:“姐夫,朕的功课已经修习至四书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露赞许之色:“洛儿天资聪敏,仔细研读四书,将来不管是治国理政,还是修身养性,你应该都能从中获益良多。” 陈洛默然片刻,应了一声是。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眸光柔润微微地看向贾珩,低声说道:“洛儿,母后和你姐夫还有些话要说,你先和芊芊去偏殿叙话。” 陈洛这边厢,轻轻应了一声,旋即,也不多说其他,转身向着远处而去。 待陈洛一走,贾珩凝眸看向宋皇后,然后在一旁的小几上落座下来,道:“这是什么话” 宋皇后默然片刻,问道:“你真的要处死泽儿” 毕竟是自己的侄子,而且宋皇后也担心因为陈泽之死,为贾珩与咸宁公主的夫妻感情蒙上一层厚厚阴影。 贾珩端起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道:“我倒是希望陈泽能够多一些血性,可以自裁。” 世宗皇帝的血脉,不可能连这点儿血性都没有吧 宋皇后闻言,心头咯噔一下,说道:“不管如何,你与咸宁……” 贾珩幽幽叹了一口气,眸光咄咄而闪,道:“咸宁是个识大体的,况且,此事只能留待时间消磨了。” 宋皇后“嗯”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雪肤玉颜的脸蛋儿蒙起一层思索之色。 贾珩默然片刻,道:“不过容妃那边儿,还望娘娘过去解说解说。” 宋皇后玉容上似是现出黯然之色,说道:“容妃已经恨屋及乌,先前就对我颇多恨意。” 不过丽人转念一想,自己其实倒也没有做错什么。 贾珩轻轻拉过丽人的纤纤柔荑,眸光温煦地看向宋皇后,说道:“娘娘,外面的事儿不要太过担心了。” 宋皇后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拨开贾珩正自作怪的手,道:“你小心点儿,仔细别让洛儿瞧见了。” 贾珩“嗯”了一声,轻轻揽过宋皇后的肩头,道:“以洛儿的聪敏天资,只怕早就有所怀疑了。” 宋皇后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胭脂红晕,道:“都怪你肆无忌惮,唔~” 却见那蟒服青年说话之间,已然凑近自家唇瓣,一下子噙住柔润微微,攫取着甘美、香甜的气息。 …… …… 第一千七百一十章 端容贵妃:贾子钰,怎么能这般对她? 神京城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就就是三天时间过去。 陈泽的案情已经在整个神京城流传开来,颇受神京城中的士林和百姓瞩目和重视。 毕竟是一位皇子,牵涉到谋逆大案,况且还是谋害卫王这位权势煊赫的卫王。 宫苑,文华殿 内阁首辅齐昆此刻落座在殿中一张漆木条案之后,沉凝面容上现出担忧之色。 或者说,这位宦海臣浮多年的内阁首辅,心头隐隐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工部尚书赵翼倒是敏锐察觉出齐昆的“坐立不安”,转眸之间,诧异了下,问道:“齐阁老,怎么了” 齐昆强自笑了一下,说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刚刚有些犯困。” 赵翼点了点头,心头不由涌起一股狐疑之感,但却不知从何问起,静观其变。 齐昆抬眸看了一眼殿外,因为正值近晌,殿外日头正盛,夏日临近,蝉鸣阵阵。 齐昆眉头紧皱,拿起桌角的一摞奏疏,心头难免生出一股烦躁之感。 赵翼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清冽如虹的眸光深深,低声说道:“齐阁老,神京至洛阳的官道已经整修而毕,工部方面尚缺一笔拨付的例项。” 齐昆低声说道:“先前户部不是按照官道整修计划,拨付了一笔款项” 赵翼默然片刻,道:“从洛阳至南京的官道要途径几省,路途迢迢,工程量颇大,最近又新增了一些预算。” 齐昆点了点头,道:“逐期拨付,也就是了,只是地方上还要俭省。” 这会儿,不远处的林如海瞥了一眼齐昆,笑着接话说道:“齐阁老,今年海关税银比去年又多了两成。” 齐昆愣怔了片刻,笑着说道:“这是好事儿,今年的国库用度又能自如一些了。” 林如海看着心不在焉的齐昆,暗暗摇了摇头,拿起书案上的奏疏,翻阅起来。 而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阵阵繁乱不停的脚步声,而后,就在诸内阁大臣心神惊异之时,却见大批锦衣府卫涌入殿中。 柳政这会儿,缓缓起得身来,喝问了一声,低声说道:“尔等好大的胆子,如何敢擅闯文华殿。” 为首的将校乃是锦衣府指挥佥事刘积贤,两道浓眉之下,那双虎目炯炯有神,面色凛然,拱手说道:“本将奉卫王之命,特来抓捕燕王谋反一党!” 此言一出,柳政容色倏变,目光咄咄而闪,沉声道:“此间殿中皆是内阁阁臣,哪里有什么燕王逆党” 刘积贤却将一双冰冷如剑的目光投向内阁首辅齐昆,语气不善问道:“齐阁老,还需要末将无礼吗” 毕竟是曾经的大汉内阁首辅,更是在文华殿中,锦衣府也不想将事情闹的不好看。 齐昆起得身来,梗着脖子,目光带着长期深居高位的威严和凛然,沉喝道:“刘积贤,本阁乃是国朝辅臣,何时是逆党” 刘积贤冷声道:“齐阁老勾结燕王陈泽,谋害卫王,难道还不是逆党” 刘积贤面色愈冷,沉喝一声,宛如春雷绽放,道:“来人,将齐昆拿下!” “诺。” 周围的一众锦衣府卫应诺一声,近前,将齐昆的胳膊反剪,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齐昆容色苍白,但声音当中仍是保持着镇定自若,开口道:“本阁要见卫王。” 刘积贤面容淡漠如霜,沉声道:“齐阁老稍安勿躁,一会儿就可见到王爷。” 少顷,贾珩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快步进入殿中。 赵翼迎上前去,唤了一声,面色恭谨,拱手说道:“卑职见过卫王。” 贾珩点了点头,伸手虚扶,说道:“赵阁老无需多礼。” 赵翼看了一眼贾珩身后的锦衣府卫,面色诧异了下,问道:“卫王,这是……” 赵翼倒没有什么心惊胆战,毕竟是贾珩妻族的亲家。 贾珩道:“燕王与齐昆两人相互勾结,意图谋害于我,现在燕王已经招供,齐昆在暗中为其所谋。” 齐昆面色倏变,出言争辩说道:“卫王,本阁何曾勾结燕王,谋害于你” 贾珩面无表情,沉声道:“刘积贤,将燕王的供状递给齐阁老一观。” 刘积贤轻轻应了一声,然后从一旁的佥事手里拿过一份辞疏,递将给齐昆。 齐昆此刻一张面容苍白如纸,查看辞疏了一会儿,已然手足冰凉,分明哑口无言。 “齐阁老,白纸黑字,还要如何抵赖”贾珩两道黛青浓眉之下,目光咄咄而闪,分明是冷喝一声。 齐昆这边厢,张了张嘴,分明是哑口无言。 贾珩冷声道:“来人,押齐昆至诏狱,严加讯问,不得有误!” “是。” 一众锦衣府卫纷纷齐声称是,然后在一众内阁阁臣苍白无血色的神情中,押着齐昆离得殿中。 然而齐昆道:“卫王,你如此不忠不义,谋篡大汉社稷,难道不怕天罚吗” 贾珩道:“孤辅政秉国,已有四载,呕心沥血,兢兢业业,岂是尔等可以妄加诋毁的” “来人,还不押下去!” 齐昆还欲再辩,却被几个锦衣府卫按着胳膊,架了出去。 林如海从一张桃红漆木条案之后起得身来,看向那蟒服青年,问道:“子钰,齐阁老那边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贾珩冷声道:“不仅是齐昆,还有军机处的施尚书,彼等皆对我忌恨在心,先前联合燕王对孤设计加害,如今燕王已经招供。 林如海闻言,一时默然。 贾珩神色郑重道:“姑父,这段时间,内阁政务暂由你来代掌。” 齐昆在倒台之后,就算按照顺位,也应该是林如海担任内阁首辅。 如今的大汉已经进入乾德四年,国力蒸蒸日上,一副太平盛世模样,政务也更多是如火如荼的建设。 林如海点了点头,并没有出言推辞。 贾珩道:“那姑父先在内阁理事,我去一趟武英殿。” 林如海微微颔首,目送贾珩远去。 …… …… 宫苑,武英殿—— 文华殿当中正在发生的动静暂且还未传到武英殿,但殿中的氛围仍有几许怪异。 兵部尚书施杰一袭绯色官袍,落座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神情同样有些坐立不安。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卫王的手段,既然抓捕了燕王陈泽,要不了多久,就会将他挖出来。 杭敏、石澍两人抬眸瞥了一眼施杰,心神同样有些不落定。 作为当年的楚党中人,杭敏和石澍两位兵部侍郎,自也对顶头上司的一些动作有所耳闻。 北静王水溶则是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茶,看着几案上的兵书。 心头同样在思量着逮捕的燕王。 难道子钰真的已有代汉自立之心 他作为大汉四大郡王之一,又当何去何从 罢了,如今子钰已经掌控朝野内外的大全权,他还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却听得殿外传来阵阵嘈杂的脚步声,旋即,就可见那气度深凝的蟒服青年,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快步而来。 锦衣府卫悬在腰间的绣春刀,在日光照耀下,正是炽耀不停。 武英殿中的一众军机大臣,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心神惊惧莫名。 施杰自也看到那蟒服青年,目中似是现出一丝慌乱之色。 军机大臣水溶道:“卫王,这是怎么了” 谢再义面容深沉,咄咄而闪的虎目当中现出一抹了然之色。 军机处还同样有暗中支持燕王的逆党。 贾珩朝水溶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施杰,沉声说道:“施大人,你与燕王勾结,意图谋害于孤,可知孤之怒乎” 其实,他与施杰在早期也算合作愉快的政治盟友,但随着时间递进,如双方终究因为政治理念的不同分道扬镳。 施杰面色倏然一白,口中叫屈不停,低声说道:“卫王,下官何曾有过此情” 一颗心已经沉入谷底。 只怕今日就是舍生取义之事。 贾珩冷声道:“燕王陈泽已经招供,兵部尚书施杰暗中为其通风报信,联络京营将校士卒,意图在谋害于孤之后,扶持燕王复辟。” 此刻,兵部侍郎施杰脸上现出一抹慌乱之色,道:“卫王,下官是冤枉的。” 贾珩默然片刻,沉喝一声,说道:“来人,将施杰押进诏狱!严加讯问!” “是。”两旁的锦衣府卫齐齐应着,然后如狼似虎一般,围在施杰身周,=押着施杰向着诏狱而去。 贾珩剑眉挑了挑,转眸看向一旁的水溶,叮道:“水王爷,军机处的事务,暂时由你署理。” 水溶点了点头,道:“子钰放心,军机处一应枢务,断不会有什么差池。” 贾珩说完之后,目光逡巡过两位军机大臣石澍、杭敏两人,看向两张面如土色的脸,沉声说道:“施杰与燕王勾结一事,凡是有参与此事的司员,如可至锦衣府投案自首,坦白其罪,孤皆可酌情宽宥。” 杭敏和石澍二人算是人才,只因身是楚党,身不由己,贬谪之后,留待他登基,过个几年再行启用了。 说完之后,再不在殿中多作盘桓,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 …… 宫苑,坤宁宫 宋皇后一袭朱红凤凰刺绣广袖衣裙,静静落座在殿中,其人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酡红生晕,一如玫瑰花瓣,明艳无端。 就在这时,贾珩进入殿中,向着宋皇后行了一礼,道:“微臣见过娘娘。” 宋皇后柳眉秀丽如黛,见到来人,美眸柔和几许,柔声道:“卫王平身吧。” 说着,看向贾珩,问道:“子钰,前面的事儿都处置完了” 贾珩点了点头,目光炯炯有神,低声说道:“已经查出了朝中为燕王陈泽通风报信的文臣、武将。” 宋皇后玉容倏变几许,问道:“不知是何人” 贾珩沉声道:“内阁首辅齐昆,军机大臣施杰,以及京营若干将校,皆参与谋反之案。” 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弯弯一如月牙儿,晶莹剔透的美眸犹如凝露地看向那蟒服青年,低声道:“那将这些人下狱之后,朝政方面,由何人接掌” 贾珩默然片刻,道:“内阁改由次辅林如海接任,领班军机大臣则由北静王水溶暂代。” 之所以没有用谢再义,也是更为广阔地团结其他势力,寻求一致认同。 宋皇后旋即,也不多说其他,道:“那之后……怎么说” 贾珩道:“先这样两三年。” 而后,尚且需要他慢慢调整,不可能说刚刚逼死燕王陈泽,然后他紧接着篡位。 那岂不是说明燕王陈泽等人就是正义的 况且诸省督抚还有地方府县的官长,他仍需要调整。 宋皇后轻轻应了一声是,忽而想起一事,道:“容妃那边儿,你最好也留意一下,她这几天派人召咸宁入宫,似乎想要为陈泽求情。” 贾珩点了点头,默然片刻,道:“我会的。” 宋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毕竟是多年的姐妹。 贾珩道:“但凡改朝换代,少不了这等与前朝余孽争锋之事,不可避免。” 宋皇后闻言,美眸嗔白了一眼那蟒服青年,道:“按你的说法,本宫和洛儿也是前朝余孽了” 贾珩道:“你看你,这是在胡说什么呢。” 宋皇后秀美、挺直的琼鼻似是轻轻腻哼一声,也不多说其他,那张雪颜玉肤的脸蛋儿两侧氤氲起两朵彤彤红霞。 她如今已经是年近五旬的人了,这人还如此馋着她的身子。 丽人晶莹剔透的芳心当中似是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欣喜和甜蜜,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红若玫瑰花瓣。 两人说话之间,同样在一块儿腻了一会儿。 宋皇后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低声道:“好了,别闹着了,咸宁那边儿怎么样” 贾珩道:“咸宁其实还好,不过终究因为陈泽的事儿,要伤心一阵子。” 咸宁了他的孩子,从本质上来说,她们现在才是一家人。 如今的大汉,蒸汽机已经在改进,官道也在整修,一派欣欣向荣,国力突飞猛进的样子,随着国力日渐强,他在整个天下的威望也抓紧上升。 宋皇后道:“只能留待时间消磨了。” 她又何尝不是她的儿子同样是英年早逝,她用了好几年才从悲痛当中走出来。 …… …… 宫苑,福宁宫 端容贵妃一袭朱红凤凰刺绣的衣裙,一头馥郁秀发乌青茂密,而两道柳叶黛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柔润如水。 丽人这会儿心头已是担忧不胜,丽人美眸凝睇含情,望着从外间而来的女官,道:“可是派人去了长公主府上” 那女官轻声回道:“回娘娘,已经打发了两拨人过去。” 端容贵妃粉唇微启,低声说道:“来人,再派人过去看看。” 那女官这边厢,向那女官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快步向着外间而去。 然而,那女官刚刚来到殿门口,见到那身形英武、挺拔的蟒服青年,面容威严凛然,自带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 “卫王。”那女官见得来人,连忙吓得跪将下来,清泠悦耳的声音当中,可谓惊惶不已。 贾珩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起来吧。” “是,王爷。”说话之间,那年轻女官道了一声谢,而后起得身来。 在端容贵妃翠丽如黛的柳眉挑了挑,凝视的目光当中,贾珩快步进入厅堂之中,问道:“容妃娘娘别来无恙” 端容贵妃香肌玉肤的白腻脸蛋儿上笼起几许怒意,娇叱道:“贾子钰,你还有脸过来” 贾珩道:“娘娘,朝堂之中为燕王通风报信的文臣武将,已经被我拿捕下来。”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苍白如纸,心头已经震惧到了极致。 泽儿难道已经招供了 端容贵妃身为陈泽母妃,自是知晓陈泽幕后的筹划,知道陈泽之所以敢起事,还是因为有朝堂重臣的暗中支持。 贾珩沉声道:“容妃娘娘,燕王陈泽谋反之事,罪证确凿,根据我大汉律法,当处以极刑才是!” 端容贵妃心头惊惧莫名,抬起青丝如瀑的螓首之时,已经对贾珩怒目而视。 贾珩冷声道:“娘娘不要再派人去求咸宁了,咸宁这些年对陈泽已经仁至义尽了。” 他对容妃母子同样已经仁至义尽。 端容贵妃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分明苍白如纸,清叱说道:“贾子钰,你当真要斩尽杀绝!” 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面容淡漠如霜,反唇相讥道:“娘娘,燕王何尝不是” 端容贵妃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苍白如纸,丰腴款款的娇躯僵了僵,心神当中涌起担忧之色。 贾珩面容淡漠如霜,说道:“娘娘接下来,还是好好想想吧。” 嗯,时不时间过来逗一下,倒也是一桩趣事。 说着,也不在府中多作盘桓,快步离得殿中,打算去看一看甄晴和柳妃。 而福宁宫之中,端容贵妃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惨白一片,心头涌起无尽愤恨之意。 贾子钰,怎么能这般对她 …… …… 第一千七百一十一章 曲朗:来人,伺候燕王上路! 锦衣府,诏狱—— 燕王陈泽身上的蟒服衣袍,已经破烂不堪,身上就有一道道血痕清晰可见。 显然在锦衣府的刑房当中,这位藩王吃了不少苦。 燕王陈泽梳成的葱郁秀发已经凌乱蓬松一片,而那张脸上满是灰尘扑扑,周身更是散发着一股熏人的臭气。 此刻,正值夏日,囚牢之外的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那一只只蝉鸣叫的人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可听到外间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以及狱卒的呼喝之声。 陈泽心头一时间繁乱如麻,不由就是为之一惊。 只怕齐昆和施杰他们也已经遇害了。 而后,一个狱卒高声说道:“堂堂内阁首辅,位极人臣,非要跟着别人去造反,纵然造反成了,还不是做内阁首辅非要多此一举” “可不是不过到时候可以封个勋爵。”其中一个狱卒开口道。 燕王陈泽浓眉挑了挑,那双清冽如虹的眸光深深,落座在监狱囚牢当中,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无尽悲凉之意。 想他堂堂宪宗皇帝血脉,竟然沦为阶下之囚,何其悲凉 如是先皇在时,贾贼焉敢猖狂 就在这时,却听得牢房之外锁链的哗啦啦响动声,让众人心神剧震。 而后,一个身穿锦衣府高阶将校官袍的青年,在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对着一旁的狱卒道:“开门!” 顿时,那狱卒应了一声,然后打开了囚牢牢房。 “是你。”燕王陈泽抬眸看向那青年,目次欲裂,怒斥说道:“你是我陈汉皇室的鹰犬,却为贾贼效力,如此无君无父之徒,又有何颜面去见先皇” 曲朗面色淡漠,不为所动,转眸看向一旁的力士,以一种平静无波的语气说道:“来人,伺候燕王上路!” 燕王陈泽心头不由倏然一惊,凝眸看向曲朗,问道:“你要做什么孤要去见卫王。” 哪怕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一刻求生的本能,仍是让燕王陈泽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惧。 曲朗默然片刻,清冽如虹的眸光闪烁了下,沉声道:“燕王,卫王可没有时间见你。” 陈泽那张白腻如雪的面容苍白如纸,神情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曲朗沉喝一声,道:“燕王乃是世宗宪皇帝嫡系后嗣,难道连这点儿殉于社稷的血性都没有了吗” 陈泽闻听此言,猛然抬起头来,团团怒气在眉眼之间凝聚,犹如实质,分明已对曲朗怒目而视。 曲朗沉声道:“事到如今,非要等朝廷诏旨下来,细数燕王之罪,丢尽大汉宗室的颜面” 卫王的妻子乃是咸宁公主,如果由王爷下诏旨赐死燕王,夫妻之间定然生隙。 不如,这个恶人由他来做。 现在就让燕王畏罪自杀,杜绝后患,也省得王爷两难。 曲朗道:“来人,伺候燕王上路!” 此言一出,整个轩敞无比的厅堂当中,恍若刮了一道凛然彻骨的寒风,顿时在整个室内阴恻恻的,让人心神一震。 此刻,大有卫王养你何用的即视感。 而后,在稍作沉寂之后,伴随着一串繁乱的脚步声响起,几个身形魁梧的锦衣力士,将燕王的肩头按住,而另外一个锦衣府力士拉过燕王的胳膊,开始向着燕王口中灌药。 陈泽此刻下意识地挣扎了下,但如何扭得过周围几个膀大腰圆的锦衣府力士。 燕王陈泽剧烈咳嗽了下,但纵然如此,这会儿仍是有一部分药被灌进肚子里。 不大一会儿,就觉一股难以言说的心绞痛传来,伸手轻轻捂住心口,顿时,口鼻溢血。 燕王陈泽口中骂了一声,说道:“贾贼!” 然而,不大一会儿,就觉眼前一黑,意识陷入一团虚无和模糊。 曲朗凝眸看着倒地不起的燕王陈泽,目中不由涌起阵阵冷意。 …… …… 甄晴所居的宫殿之中—— 甄晴一袭素色广袖碎花长裙,五官线条柔婉如水,因为生产过后,浮凸有致的身材,曲线玲珑曼妙,而那乌青团团的如瀑秀发高高盘起成一个精美发髻。 而丽人这会儿正自坐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几案上放着一本书册,看向那女官说道:“陈泽已经被抓捕至诏狱了” 那女官道:“回娘娘,锦衣府卫已经逮捕了陈泽。” 甄晴神情默然了一会儿,那双熠熠妙目当中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青年女官快步进入殿中,禀告道:“娘娘,卫王已至殿外。” 甄晴闻听此言,而那颗晶莹剔透的芳心又惊又喜,连忙道:“宣。” 未等那女官转身离去,只见一个身穿素丝锦袍的青年已从殿外安步当车过来,其人面容英武,眸光温煦。 甄晴就在这时,玉容似带着几许惊喜之意,诧异了下,问道:“你来了” 贾珩面色微顿,问道:“过来看看你,这两天,怎么不见杰儿” “他去国子监念书去了。”甄晴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白皙如玉,弯弯如黛的柳叶秀眉挑了挑,默然片刻,温声道。 贾珩点了点头,轻轻揽过甄晴的肩头,粲然如虹的目中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甄晴那张明丽无端的玉颜两侧羞红如霞,似是嗔恼地说了一句,道:“茵茵还在后花园,不定什么时候就过来,你别胡闹着。” 贾珩道:“好,那就不胡闹。” 甄晴莹润如水的目光关切问道:“你处死陈泽,咸宁那边儿,会不会记恨于你” 贾珩道:“咸宁是个识大体的,纵然伤心,也会很快调整过来。” “那你心中有数就好。”甄晴低声说道:“如今朝廷上下,应该再无你的敌手了。” 贾珩道:“是啊,放眼望去,朝廷上下,从文臣到武将,皆是我的亲信,只待时间一至,就可顺理成章地继位。” 甄晴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禅位” 贾珩道:“等个两三年,先前几项新政皆步入正轨,朝局就此稳定下来,也就是了。” 甄晴闻听此言,目中不由现出一抹思量之色,道:“那朝廷接下来这两三年,又有什么打算” 贾珩默然片刻,低声道:“主要是内政,朝局政务想要有所作为,尚需两三年的光景。” 不管是蒸汽机火车,还是别的,这些都是需要时间才能完成,而且朝堂六佰司和诸省督抚,也都需要重新撤换一番。 当什么时候,当他登基称帝,地方诸省和府县皆贺表云集之时,那时候就是他登基称帝的时候。 贾珩道:“海师那边儿已经远航出海,要不了多久,就能探索出海外的封邦,那是一片富庶之地,到时候让杰儿过去。” 嗯,澳洲在后世可是一片荒芜之地,用来流放大英帝国的罪人,当然,从后世角度,的确一片富庶之地。 甄晴声音之中不无嗔恼之意,说道:“那等海外之地,你让别人的孩子去,我家杰儿才不去呢。” 贾珩笑了笑,轻轻揽过丽人的肩头,道:“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 甄晴“嗯”了一声,转过脸蛋儿,看向蟒服青年那张俊朗、英武的面容。 贾珩说话之间,就是一下子凑到甄晴的唇瓣,噙将下去,攫取着甘美气息。 甄晴这会儿,芳心羞喜交加,目中现出一抹羞恼。 暗道一声,这都是老夫老妻了,还这么黏着她,真是受不了一点儿。 两人说话之间,贾珩这边厢,轻轻拥过甄晴的娇躯,向着后殿的寝榻而去。 也不知多久,甄晴将青丝如瀑的螓首歪靠在贾珩的怀里,那张冷艳、明丽的脸蛋儿上满是汗津津。 那双狭长清冽的凤眸似是沁润着柔波潋滟,让人心神一震。 …… …… 神京城,宁国府 大观园,蘅芜苑—— 宝钗则是正在逗弄着自家儿子,那张恍若梨花白腻雪腻的脸蛋儿上满是欣然和明媚。 丽人随着养尊处优,言行举止之间也无声浸润着雍容华美的气度。 “你看小王爷五官多俊朗啊,眉眼神韵像极了王爷。”一旁的莺儿面带繁盛笑意,在一旁凑趣道。 因为,贾珩乃是亲王之尊,侧妃所生的儿子至少可为郡王,这一声小王爷倒也毫不为过。 可以说,宝钗先前已经完美实现了高嫁,从一介商贾之女华丽转身,成为亲王侧妃。 宝钗那张恍若梨花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默然片刻,晶莹剔透的眸光闪烁了下,道:“希望将来能够像他父王一样,英明神武也就是了。” 莺儿默然片刻,低声道:“王妃放心好了,小王爷将来定然能够英明神武。” 宝钗轻轻伸手捏了捏自家儿子的脸蛋儿,熠熠而闪的妙目当中满是宠溺和欣喜,道:“将来可要好好读书、习武。” 将来,只怕她的男人是要登上那个九五至尊之位的,而正室无子,那么茁儿就有很大可能被立为东宫。 小家伙睁开一双骨碌碌的黑葡萄眼眸,眼神当中就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机灵劲儿。 莺儿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可是知道,宝琴姑娘那边儿已经怀了孩子。”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水润微微的杏眸晶莹剔透,道:“宝琴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有孩子了。” 她姐妹如今都有了孩子,在后宅当中也能有着照应。 莺儿在一旁接过话头儿,说道:“云姑娘听说那边儿肚子也有动静了。 宝钗轻笑了下,说道:“云儿是个闹腾的性子,可要让人看住她了,最好让她安分一些。” 说着,丽人翠羽秀眉之下,那双柔媚流波的水润杏眸,眸光莹莹如水地看向莺儿,面色诧异了下,问道:“此事,王爷知道吗” 莺儿道:“两个都是刚刚让太医看过,王爷还不知道的。” 宝钗点了点头,道:“她们要不了多久,就会将消息告知过去了。” 就在这时,宝钗的另外一个丫鬟娇杏从外间过来,语气欣喜莫名,道:“王妃,王爷来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青年快步而来,俊朗、英武的面容上则满是繁盛的笑意,行至近前,唤道:“薛妹妹。” 宝钗翠羽秀眉之下,柔婉可人的脸蛋儿上温婉笑意无声涌起,说道:“王爷,你来了。” 贾珩道:“过来看看你和孩子。” 说话之间,看向宝钗身边儿的茁儿,那双熠熠妙目当中满是宠溺之意。 “爹爹~”茁儿向着那蟒服青年唤了一声,声音甜糯而清脆。 宝钗眉眼含笑,温声说道:“王爷,外面的事儿都忙完了” 贾珩道:“外面没什么事儿了。” 说着,抱过自家儿子贾茁,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床榻上,看向宝钗,道:“薛妹妹,最近茁儿淘气吗” “爹爹,我没有淘气,都听着娘亲的话呢。”贾茁扬起一张可爱、俊朗的脸蛋儿,在清脆声音当中,分明带着几许酥糯。 宝钗笑了笑,说道:“这孩子。”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小小年纪已经这般聪敏,当真是天赋异禀。” 宝钗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为之一喜。 贾珩说着,从腰间就是取过一只羊脂白玉的玉佩,放到自家儿子手里,道:“拿着,爹爹给你的,以后可要好好读书。” 宝钗心头分明欢喜不胜,但口中却说道:“王爷,他还小,怎么好给他这般贵重的东西” 这玉佩应该是有什么象征才是。 在宝钗的想象当中,秦可卿虽是卫王正妃,但膝下无子,同为侧妃的黛玉,膝下更是没有孩子。 至于咸宁公主乃是“前朝”公主,更不可能和她争夺东宫之位,清河郡主和宋家女更不是她的对手。 贾珩这会儿一下子就是抱起自家儿子,道:“看来也不小了,君子如玉,如磋如磨,希望茁儿将来以后能够成为一个谦谦君子。” 宝钗闻听此言,神色虽然不动声色,但芳心微动,自是从贾珩话语当中察觉出一种期许。 但也没有明确说,要将自己的爵位给自家儿子。 贾珩逗弄着自家儿子,问道:“薛妹妹,文龙最近怎么样” 宝钗柔声道:“兄长最近在做着生意,倒也挺好的。”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你兄长没有孩子吗” 他倒是暂且没有听到薛蟠那边儿有着孩子的消息。 宝钗翠羽如黛的秀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柔润微微,说道:“倒是没有听到消息,妈先前还说呢,她还想早些抱个孙子,但兄长那边儿迟迟没有动静。” 贾珩点了点头,道:“可是让太医诊断过” 宝钗翠羽如黛的秀眉之下,莹润微微的美眸眸光闪烁了下,声音有些支支吾吾说道:“太医诊断过了,说是……” 说到最后,丽人的声音当中,倒也有几许遮遮掩掩。 贾珩默然片刻,低声道:“那你兄长的事儿” 宝钗那张恍若梨蕊白腻如雪的玉容两侧,氤氲浮起两朵红霞,秀挺琼鼻之下的檀口当中,轻轻“嗯”了一声。 贾珩点了点头,道:“倒也是。” 薛蟠少年之时,可能是胡闹得太过厉害,尤其是喜好男风,难免玩废了,导致生不出孩子。 宝钗翠羽如黛的秀眉之下,那双柔润微微的眸光闪烁了下,温声道:“夫君,你有什么法子。” 贾珩道:“先让太夫好好诊治,实在不行,就让薛蝌之子过继一个过去,以免让薛家绝了后。” 宝钗点了点头,说道:“如今,倒也只能这般如此了。” 贾珩目光好笑地看向一旁宝钗,道:“莺儿,抱着茁儿去一边儿看看吧。” 莺儿“嗯”地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宝钗转眸看向一旁的蟒服青年,那张丰润、温婉的脸蛋儿两侧,氤氲浮起两朵明媚如霞的红晕。 贾珩轻轻揽过宝钗的肩头,凑到那粉润微微的唇瓣,开始攫取着香甜、甘美的气息。 宝钗“唔”了一声,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酡红生晕,芳心深处不由涌起丝丝缕缕的甜蜜。 倒也不知多久,贾珩轻轻拥过宝钗的丰腴娇躯,道:“如今朝野终于可以暂且消停了。” 随着齐昆、施杰等人彻底离开朝堂,整个朝堂暂且归于平静。 宝钗忽而开口问道:“王爷真的要走那一步” 贾珩默然片刻,眸光炯炯有神,沉声道:“箭在弦上,可谓不得不发。” 宝钗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酡红如醺,声音中带着几许珠圆玉润的清脆,道:“大汉立国百年,想要改朝换代,应属不易。” 贾珩点了点头,眸光闪烁了下,温声道:“如今朝野上下尚需调整一番,倒也没有急于一时。” 宝钗轻轻“嗯”地一声,说道:“王爷乃当世英雄,肩挑日月,胸怀山河,心头当有通盘筹划,妾身也不好多说什么。”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依偎在丽人的怀里。 贾珩这边厢与宝钗温存了一会儿,并没有在蘅芜苑多待,然后去往潇湘馆,打算去看看黛玉母女。 …… …… 第一千七百一十二章 贾珩:戾字,足以总概其一生…… …… 神京城,大观园,潇湘馆 四方围墙高立的庭院当中,似是传来阵阵竹林飒飒之声,而黛玉此刻落座在一方铺就着竹席的软榻上。 丽人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恬静,怀中则是抱着自家女儿贾茹。 这位曾经的绛珠仙草也已经二十多岁了,眉眼和举止之间也颇多已婚妇人的温宁和柔婉气韵。 紫鹃在一旁侍立着,柳眉之下,清冽如虹的眸光闪烁了下,温声道:“姑娘,云姑娘和宝琴姑娘那边儿已经有了孩子了。” 黛玉罥烟眉之下,熠熠而闪的清眸闪烁了下,道:“她们两个过门也有一二年了,倒也该有孩子了。” 紫鹃粉唇翕动了下,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什么时候也得生个男孩儿才好,我听下人说,王爷有可能进宫登基为皇…” 后面的话语,声音难免又为之低了几许,道:“到时候,这后宅都要封妃,姑娘有个男孩儿,将来也能……有个傍身的才是啊。” 黛玉淡如丝柳的罥烟眉之下,星眸就有几许凝滞,温声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 珩大哥对她一向宠爱有加,她倒是也不怎么在意这个的。 况且她也看了不少宫闱秘史。 紫鹃声音酥糯和娇俏,说道:“姑娘也要考虑的长远一些才是啊。” 黛玉默然片刻,低声说道:“这些让珩大哥操心也就是了。” 而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丫鬟的声音,轻声说道:“姑娘,王爷来了。” 黛玉闻言,转过一颗青丝如瀑的秀美螓首,循声而望,看向那蟒服青年,轻声说道:“珩大哥,你来了。” 贾珩这会儿说话之间,快步行至近前,低声道:“林妹妹。” 黛玉清丽如雪的脸蛋儿彤彤如霞,似是轻轻唤了一声,说道:“珩大哥,你过来了” 贾珩脸上满是繁盛无比的笑意,道:“林妹妹,我就是过来看看你。” 说着,抱过自家的女儿,问道:“茹儿,你怎么不喊一声爹爹” 贾茹那张粉腻白皙的脸蛋儿轻轻嘟了嘟,柔声道:“爹爹都好几天不来看茹儿了。” 贾珩笑了笑,道:“爹爹忙啊,这不是过来寻你来了。” 贾茹“嗯”了一声,娇俏、明丽的脸蛋儿上不由现出一抹甜蜜笑意。 贾珩看向贾茹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亲了一口,道:“好女儿,让爹爹看看。” 黛玉两道淡如轻云的罥烟眉之下,晶莹清澈的眸子似沁润着柔波潋滟,看向那蟒服青年,眸光闪烁,诧异了下,说道:“珩大哥,外面的事儿都忙完了吗” 贾珩默然片刻,点了点头,柔声道:“都已经忙完了。” 黛玉默然片刻,温声说道:“刚刚紫鹃说珩大哥将来……是要进宫中登基为帝” 因为两人基本都是老夫老妻,所以,两人倒也不怎么避讳此事。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是有这么个打算。” 黛玉语气中满是担忧之色,道:“那外面会不会反对” 贾珩默然片刻,低声说道:“反对是有一些,但天下大势,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则亡,彼等反对,也没有什么用。” 黛玉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星眸当中蕴涌动着关切,道:“外间的这些事儿,我也不懂,珩大哥你……心中有数就好。” 贾珩轻轻伸手揽过黛玉的削肩肩头,温声说道:“林妹妹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 黛玉罥烟眉之下,粉润微微的唇瓣轻轻嘟了嘟,道:“珩大哥,茹儿这边儿还在呢。” 说着,看向正是睁大着一双宛如黑葡萄晶莹剔透眼眸的女儿。 贾珩轻轻笑了笑,亲了一下自家女儿粉腻嘟嘟的脸蛋儿,温声说道:“茹儿,去和紫鹃姨去闹。” “爹爹和我玩儿。”茹儿伸着两只雪白的藕臂,张开小嘴,低声唤着。 黛玉粲然如虹的星眸眨了眨,似是腻哼一声,说道:“你爹爹还要和你娘亲玩呢。” 贾珩:“……” 黛玉现在嫁了人,倒也有些不同了,起码这等笑话开的是愈发自如了。 这边儿,紫鹃笑着抱着贾茹离了厢房,然后将空间留给夫妻两人。 贾珩面色微顿,转眸看向黛玉那张粉润嘟嘟的唇瓣,道:“林妹妹。” 黛玉秀气、挺直的琼鼻腻哼一声,将那张明媚如霞的脸蛋儿转将过去,却见那人已经扳过自家的肩头,而后凑到自家唇瓣,一下子宛如疾风骤雨。 老夫老妻在一起亲热,自不必说。 …… …… 玉兔西落,金乌东升,不知不觉就是一天时间过去。 燕王陈泽谋反的案子已经悄然落下帷幕,而京中的舆论仍是在议论纷纷。 首先是经此一事,一位内阁首辅和一位内阁阁臣皆被拿下,而朝局当中也陷入了一阵短暂的动荡。 贾珩正在府中想要穿上一袭黑红缎面的金色似线的蟒袍,出得身去,旋即,就是向着外间而去。 这会儿,一个年轻丫鬟进入厅堂,凝眸看向贾珩,说道:“王爷,外间锦衣府卫来报。” 贾珩闻听此言,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不由凛然一肃,起得身来,来到前厅,看着前来禀告事务的锦衣府小校,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王爷,燕王已经畏罪自尽了。”那锦衣小校面色一整,快步近前,向着贾珩说道。 贾珩眉头皱了皱,道:“究竟怎么一回事儿” 说着,起得身来,面上可见清霜薄覆,温声说道:“来人,孤要前往诏狱。” 燕王虽然有罪在身,但怎么也是世宗宪皇帝的子嗣,他身上的忠孝牌坊暂时还不能丢掉。 说话之间,贾珩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前往锦衣府的诏狱。 此刻,曲朗和刘积贤已经率领锦衣府的头头脑脑,立身在锦衣府官厅衙门之前,相迎着那蟒服青年。 “卑职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在场诸锦衣府卫的头头脑脑,围拢近前,向着贾珩纷纷开口说道。 贾珩说话之间,就将清冽如虹的眸光落在曲朗身上,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燕王为何会暴毙于诏狱当中” 曲朗面色一肃,近前拱手说道:“启禀卫王,燕王自知罪孽深重,就向狱吏索要了毒药,而后服毒自尽。” 贾珩转眸看向曲朗,心头略有几许古怪,但眉头紧皱,冷喝道:“狱吏如此疏忽惫懒,难道不知燕王乃是重要犯人吗” 说着,看向一旁的刘积贤,诧异了下,问道:“刘积贤,那位锦衣府卫怎么样” 刘积贤道:“回禀王爷,那位刑吏已经按照锦衣府的家法处置!” 贾珩闻听此言,面色凝重如铁,沉声说道:“孤要去看看燕王的遗体。” 刘积贤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伸手相邀,说道:“王爷,这边儿请。” 说话之间,伸手相邀贾珩向着诏狱里间行去。 贾珩在一众锦衣府将校的陪同下,穿过幽暗的廊道,看向那栅栏高立的囚牢。 陈泽的尸身这会儿已经被用白布盖将起来,周围几个狱卒低着头,心头忐忑不已。 贾珩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给一旁的刘积贤使了个眼色。 旋即,刘积贤吩咐着一旁的锦衣府校尉,将白布一下子掀开,赫然是一张惨白的脸以及黑红的血污,以及若有若无的尸臭。 毕竟已经到了乾德四年的盛夏。 贾珩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道:“来人,准备棺椁,将燕王厚葬,这两日,内阁将会拟定旨意,对燕王等逆党之悖逆之举盖棺定论。” 虽然人已经畏罪自杀,但后续的追责仍不可少。 贾珩说着,深深看了一眼刘积贤和曲朗一眼,旋即,转身快步离了诏狱,向着外间而去。 他还要想等会儿如何去和咸宁叙说。 要不,这几天就先不回晋阳长公主府上了,不过这样躲着也不行,落入咸宁眼中,只怕还以为他下的命令。 刘积贤和曲朗面色恭谨,旋即,就是向着贾珩拱手应是。 在贾珩离去之后,刘积贤凝眸看向一旁的曲朗,道:“曲指挥,这就结束了” 曲朗面色凝重之意不减分毫,说道:“等后续处置吧。” 这件事儿显然没有结束,他已经做好暂时卸任锦衣都指挥使职位的准备了。 宫苑,武英殿—— 此刻,几位内阁大臣和军机大臣,同样正在讨论着燕王的自杀。 赵翼看向一旁暂且署理内阁事务的林如海,低声道:“林阁老,燕王已经自裁,谥号将如何议定” 林如海眉头皱了皱,低声说道:“谥号之事,应该由礼部议定,不过等卫王到来,再议比较合适。” 赵翼转眸看向一旁的柳政,问道:“柳阁老怎么看” 柳政神情老神在在,道:“等卫王到来再说吧。” 赵翼若有所思,道:“卫王心头应有定论,你我不可越俎代庖。” 就在内阁诸阁臣面面相觑之时,却听殿外一个内监扯着尖尖的嗓子,向着林如海等人禀告道:“林阁老,卫王驾到。” 不多一会儿,就见那蟒服青年在众内监和锦衣府卫的簇拥下快步而来,几如众星拱月。 “我等见过卫王。”在场内阁阁臣说话之间,纷纷起得身来,向着那蟒服青年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贾珩伸手虚扶,道:“诸位都免礼吧。” 一众内阁阁臣闻言,皆是纷纷应是。 此刻的即视感无疑像极了皇帝会见阁臣。 贾珩而后在一张漆木小几椅子畔落座下来,眸光深深,端起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顿觉齿颊生香。 “卫王,燕王那边儿,谥号应该如何议定”这时,礼部尚书柳政开口问道。 贾珩面容淡漠如霜,开口道:“戾字,足以总概其一生。” 柳政:“……” 戾,显然是恶谥到不能再恶谥的谥号。 林如海和一旁的赵翼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惊异。 贾珩道:“内阁方面将燕王之罪孽详录于诰书,宣于天下,以儆效尤。” 诸阁臣沉默了好一会儿。 其实,处死一位废帝,并给予恶谥,宣之天下,这里面的政治意味,更像是试探天下之士林的反应。 这会儿,赵翼默然片刻,问道:“卫王,如今内阁阁臣阙位一人,卫王以为何人可直入阁部,预知机务” 如今的内阁首辅暂缺,应该是由林如海接任,而内阁阁臣柳政、赵翼,此外还有两位阁臣空缺儿。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内阁阁臣暂且空缺,待孤思量思量才是。” 不光是内阁阁臣暂缺,军机大臣方面也当有所补位,用以襄赞军务。 随着海军的筹建以及辽东事务的日益增多,枢相们需要处理的军务也日渐增多。 不过,这些人事他都可以慢慢调整,直到他满意为止。 主要是他要禅位,只怕还要笼络江浙士人,因为江浙士人集团始终都是不可忽视的一股政治力量,暂时只能团结。 当然,先前已经借江南诸官员已经敲打过一回,打了一巴掌,就要给一个甜枣。 所以,内阁阁臣的位置,需要留给浙党,以暂且笼络东南士人,当然,在此之前,他需要和昔日的浙党党魁韩癀见上一面。 距离韩癀致仕已经六七年了,这位老狐狸坐于东南,观天下局势,完美避开了每一次政治风波。 …… …… 浙江,绍兴 韩癀一袭素色衣袍,分明是家居常服,灰白的头发以一根松木簪子定住,清竣矍铄的脸上现出一抹思量之色。 而韩癀此刻坐在一间红木家具装饰的书房之中,而书案之上摆放着一摞经书卷册,手中拿着毛笔,不时批阅圈点。 少顷,却从外间的抄手游廊上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就可见自家的长子从外间过来,行至近前,拱手说道:“父亲,京中那边儿飞鸽传书,已经传来消息,燕国王因为谋害卫王,内阁首辅齐昆已被拿下,军机大臣施杰也被牵连其中,已经下狱。” 韩癀眉头微皱,旋即舒展开来,放下手中的一杆毛笔,问道:“齐昆下狱了” 韩晖语气之中难掩兴奋和激动,道:“果如父亲所说,卫王已开始铲除异己,内阁齐昆已经失势,我们浙党的机会也就来了。” 韩癀脸上现出若有所思,道:“此事,还要看京中那位卫王的意思。” 韩晖心头诧异了下,问道:“父亲以为卫王会不会启用父亲。” 韩癀道:“乾德二年的大案,对在南京城中的江南士人给予重创,如今浙党皆是噤若寒蝉,正是卫王收拾人心的时候。” 韩晖心头大喜,问道:“那父亲重返京城,已是十拿九稳之事了 韩癀默然片刻,续了一句,道:“如今朝堂之上,齐昆一去位,改由林如海担任内阁首辅,已经无为父的位置了。” 曾经的内阁首辅回到朝中,担任什么官职才算合适 当然,担任吏部尚书仍然合适,只是卫王显然不会让这种人事要害职位交给浙党中人。 韩晖闻听此言,面色微变,急声道:“父亲的意思是” 韩癀默然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我已不适合出仕,不过可以让你姨父重新起用,还有你的仕途,也得想法子解决才是。” 韩晖面色黯然几许,说道:“父亲,我先前是因为牵连科举舞弊一案,已经不能走科举之道。” 可以说,韩晖当年牵连科举无比之案,已然被记入了诚信档案。 韩癀默然片刻,清冽如虹的眸光深深,朗声道:“可以不走科举之道,或者……新皇开创新朝,大赦天下,那时候前朝科举舞弊之案,自然也就掀过篇儿去。” 韩晖默然片刻,道:“父亲的意思是,卫王一定会改朝换代” 韩癀面色诧异了下,说道:“这还是有疑虑的事吗” 韩晖道:“父亲,陈汉立国百年,忠臣义士遍布天下,卫王怎么敢” “怎么不敢”韩癀目中蒙上一层幽晦之色,沉声道:“卫王步步为营,一个一个排除登基的障碍,朝野上下已无对手了。” 这就是卫王的高明之处,不疾不徐,永远扯着一面大旗,然后一步步实现李代桃僵。 只怕还要再等几年,根基再稳固一些。 就在父子两人叙话之时,一个苍老面容之上满是皱纹沟壑的老仆,就是从外间快步进入厅堂,低声道:“老爷,颜老爷来了。” 所谓颜老爷,自是指颜宏。 颜宏曾因当年卷入科举舞弊一案而被贬谪,后来一直赋闲在家,教授族中子弟学问。 少顷,可见颜宏从外间快步而来,那张儒雅、白净的面容上,同样难掩兴奋之意,道:“兄长,京中出了大事了。” 韩癀两道带着灰白瘦松眉之下,声音清冽如虹,说道:“方才,我已经听晖儿提及过。” 颜宏道:“兄长,打算怎么办才是” 韩癀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已经年迈不堪大用,不能与卫王同朝共事,还要再等上一等才是,但你不同,你可以回京担任官员,我打算向卫王举荐你为左副都御史。” 颜宏当年以正四品国子监祭酒致仕,如今重返朝堂,按制应该升迁一级至左副都御史。 颜宏不确定问道:“兄长,卫王那边儿,会应允吗” 韩癀语气中有着十二分的笃定,说道:“卫王现在急于拉拢我浙人,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颜宏点了点头,转眸看向一旁的韩晖,说道:“那韩晖侄子这边儿” 韩癀默然片刻,低声道:“为兄再书信一封给卫王,到时候看看卫王的态度。” 颜宏眉头紧皱,问道:“兄长,卫王当真有代汉之心” 韩癀道:“如今之局势,已经十分明显了,卫王对宗室乃至旧臣已经完成初步清理,以卫王对兵权的掌控力度,军将自然拥护,这就成了一半,况且卫王实则姓苏,与世宗宪皇帝有杀父之仇。” 颜宏默然片刻,道:“不想大汉立国百年,陈氏气数已尽,委实让人想不到,向使世宗宪皇帝在,卫王怎么敢如此大逆不道” 韩癀轻轻叹了一口气,感慨了一句,说道:“世宗宪皇帝也算是一代明君,但却碰到了卫王这种惊才绝艳的人物,隐忍蛰伏多年,世宗宪皇帝泉下有知,不知该是如何懊恼。” 世宗宪皇帝在时,卫王何其乖顺忠心,只是世宗宪皇帝不知大奸似忠。 第一千七百一十三章 贾珩:大好江山,任他提笔作画! 宫苑,福宁宫 端容贵妃一袭素白色长裙,云髻秀丽端美,坐在靠着窗户的一张木质软榻上,丽人气质冷清、明丽,只是那张脸蛋儿见着憔悴和哀戚。 自家唯一的儿子身陷囹圄,生死难料,端容贵妃心头如何不为之担忧不胜。 就在这时,一个女官从外间过来,脸上满是惶惧之意,说道:“娘娘,大事不好了,外间都在传,燕王殿下他…他畏罪自杀了。” 端容贵妃霍然站起,转眸看向那女官,目瞪口呆,诧异了下,叱责问道:“你胡说什么” 她的泽儿怎么可能会畏罪自杀定是那卫王在暗中下了毒手。 这个贾子钰,怎么可以这么心狠手辣 “贾贼,贾贼!”端容贵妃此刻心头满是愤恨之念,几乎咬牙切齿。 端容贵妃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苍白如纸,清眸之中寒芒如星辰闪烁,转眸看向一旁的女官,急声道:“去将卫王唤来!” 等会儿,她定然要质问贾子钰,为何要那般对她 过了一会儿,却见一个年轻内监快行几步,从外间进入厅堂之中,朗声道:“娘娘,卫王来了。”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几是如遭雷击,心头涌起一股滔天恨意。 贾子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脸过来! 她要给这个乱臣贼子拼了! 少顷,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进来,山字无翼冠下映衬着一张沉静、刚毅的面容。 端容贵妃几乎是怒瞪着贾珩,咬牙切齿,叱道:“贾贼!你还我儿命来!” 说着,端容贵妃用两个带着尖锐指甲的手,向着贾珩脸上挠去。 贾珩冷声道:“娘娘这话可是冤枉我了,燕王自知罪行败露,而畏罪自杀,又与孤何干” 端容贵妃默然片刻,问道:“不是你暗中指使,泽儿怎么可能自杀” 贾珩面色一凛,沉声道:“陈泽为世宗宪皇帝嫡系血脉,如是这点儿血性都没有,当真是辱没了世宗宪皇帝!”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一时语塞。 心头难免涌起疑窦,难道真的是泽儿一时想不开 然而,丽人晶莹熠熠的美眸,凝露一般看向那蟒服青年,道:“如果不是你,泽儿怎么可能死都是你!” 贾珩神情淡漠地看向脸上满是急切之色的端容贵妃,道:“容妃娘娘,陈泽想要谋害于我,如今畏罪自杀,可谓自作自受,如何怪得了旁人” 端容贵妃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面容惨白之色更甚几许,说道:“你……怎么能这般狠心” 贾珩剑眉之下,清眸当中冷意涌动,沉声道:“娘娘,燕王害我之时,难道不狠心” 嗯,就每天过来逗弄逗弄端容贵妃,其实倒也不错。 端容贵妃玉容满是怒气涌动,恶狠狠说道:“贾贼,本宫和你拼了!” 但见,犹如冷芒一闪即逝,端容贵妃掌中的一枚银色簪子,向着贾珩的脖颈狠狠刺去。 贾珩身手何其敏捷,只是轻轻探手,一下子抓住端容贵妃洁白莹莹的凝霜皓腕,微微眯起的目中现出一抹冷峭,说道:“娘娘,这是要行刺于我吗” 端容贵妃柳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凝视着那蟒服青年,道:“你放开我!” 贾珩紧紧盯着端容贵妃那张带着几许冷艳、幽丽的脸蛋儿,直将端容贵妃盯得神色有些不自在。 “当啷~” 端容贵妃手里的一枚发簪落在地上,顿时,发出一道清越的“叮”地响声,几乎让端容贵妃心神为之一惊。 贾珩斜飞入鬓的剑眉之下,目光紧紧地盯着端容贵妃的明眸,旋即,松开了端容贵妃的纤纤素手。 贾珩说话之间,伸过一只手来,轻轻揽过端容贵妃的肩头,凝眸看向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问道:“容妃娘娘,还望好自为之!” 毕竟是咸宁的母妃,他也不可能真的做出什么,不过这般烈的性子,的确激起了他的一些念头。 少顷,转身之间,贾珩已是离了福宁宫。 端容贵妃玉容凝滞,目送着那蟒服青年远去,心头不由生出一股颓然之感,不知不觉已然泪流满面。 泽儿,她的泽儿…… …… …… 神京城,宁国府—— 贾珩这会儿,转身离了宫苑,返回府中,抬眸之间,就是对上陈潇那双明亮熠熠的眸子,说道:“潇潇,你最近怎么样” “回来了”陈潇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莹莹如水的清眸闪烁了下,语气蕴藏着关切,说道:“外面的事儿,差不多都料定了”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如今朝堂上下,政敌皆清,终于可以好好治理这一方大汉疆土了。” 大好江山,任他提笔作画! 燕王一死,朝堂上的“反卫”势力为之一空,这一二年待将朝堂上下的人事安排好之后,就是内修国政,外拓疆土,攻打准噶尔部,收复西域,制霸海上。 陈潇秀丽柳眉之下,清冽如虹的冷眸之中似是蕴藏着关切之色,问道:“你接下来作何打算” 贾珩温声道:“这段时间,京中局势应该可以平稳一段时间了,先将地方督抚逐步撤换,其他的之后再说。” 陈潇点了点头,问道:“你先前不是要和韩癀写一封书信,他如今在浙江绍兴。” 贾珩点了点头,道:“伺候笔墨,我这就写一封书信过去。” 他要写一封书信,与韩癀勾兑好浙党在朝堂上的权力分布,以赢得江浙士人的支持。 这是分化江南士人的一部分。 贾珩说话之间,执笔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吩咐着外间的嬷嬷交给守候于府外的锦衣小校向浙江方面送信。 待做完这些,贾珩抱过自家儿子,看向陈潇,温声道:“现在,西域方面暂且还动不了兵。” 陈潇低声道:“那么内政上的事,主要也就是那铁轨铺设诸事了。” 贾珩点了点头,温声说道:“神京至南京的水泥官道已经修好通车,但官道以马车运载货物有限,不如蒸汽火车勾连南北交通快捷。” 这个时候的马车仍是木轮,虽然在官道上行驶如飞,但仍是远远不如火车。 陈潇道:“内务府已经按你先前所说,派往各省,勘测金银之矿,只是,你那份矿藏图真的确信吗” 贾珩作为一个后世之人,自然知道一些金银矿的主要储藏地,在崇平年间就曾在河南之地为崇平帝勘测不少黄金。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主要方位是大差不差,不过,仍需内务府的匠人仔细勘测,以详定其储藏之地。” 陈潇道:“如此倒也好。” 而后,贾珩就与陈潇和孩子说了一会儿话,倒也不在府中多做盘桓,离了内书房,打算去栊翠庵看看妙玉。 现在随着时间富裕,他也能在后宅多多陪着妙玉和岫烟她们了。 大观园,栊翠庵 妙玉此刻正在与邢岫烟下棋,迎春在一旁观瞧,两手纤纤素手捧着那张腮若凝荔的脸蛋儿,眸光带着几许灵动。 惜春这边厢,同样在不远处落座看着几人,只是时不时地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 而那张原本带着几许婴儿肥的脸蛋儿,此刻已有几许少妇的柔婉和温宁。 妙玉点了点头,柔声道:“你们两个怀了孩子,平常也多走动走动,不至于心气郁结,影响胎儿。” 惜春脸蛋儿羞红了许多,柔声道:“妙玉姐姐,也不能一直在屋里待着静养。” 邢岫烟婉丽眉眼间涌起一股担忧之意,叮嘱了一句,说道:“头三个月要格外小心才是。” 惜春轻轻“嗯”了一声,轻轻抚着还未隆起的小腹,芳心之中可谓又羞又喜。 就在这时,一个容颜明丽,秀发乌青如黛的丫鬟快步进入暖阁,说道:“姑娘,王爷来了。” 妙玉闻听此言,而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带着几许欣喜,循声望去。 少顷,可见那蟒服青年快步从外间而来,迎着一众目光,说道:“妙玉,岫烟,你们下棋呢。” 妙玉玉颜浅笑,而声音中带着几许柔媚和娇俏,说道:“闲来无事,下下棋呢。” 邢岫烟这会儿起得身来,旋即,来到一方漆木几案之旁,提起一只青花瓷的茶壶,递将过去,说道:“王爷,喝茶。” 贾珩接过一只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然后目光温煦地看向一旁的惜春,关切问道:“惜春妹妹可看了太医” 惜春那张褪去了婴儿肥的雪腻脸蛋儿两侧蒙起两朵绯红红晕,说道:“太医已经瞧过了。” 因为,贾珩已经改姓为苏,故而,惜春纵然有孕,倒也不用偷偷摸摸避着外人。 妙玉明眸凝睇看向贾珩,道:“外间的事都料定了吧” 贾珩道:“已经彻底料定了。” 妙玉道:“以后可以多陪陪迎春和惜春她们两个。” …… …… 贾珩这会儿与妙玉和迎春、惜春两人用罢晚饭,抬眸看去,却见天色昏暗如墨,一只只红色彤彤的灯笼悬挂在廊檐檐角之上,晚风吹动而来,灯笼晕泻而下一圈圈大小不一的橘黄光芒。 贾珩这边厢,则是沿着一条曲折蜿蜒的回廊,向着外间而去。 之后三个月内,神京城中传扬着燕王陈泽和内阁首辅齐昆谋反的消息,而后整个朝廷开始肃清齐昆和施杰“政治流毒”的活动。 两人一为齐党,一为楚党,手下原本就有不少政治同盟。 首先是齐昆所在的户部,对齐昆主政户部期间提拔的官员进行一一汰换,之后,大量后起之秀充斥于户部衙司。 而林如海也正式成为大汉的内阁首辅,首席军机大臣则是由北静王水溶担任。 大汉的朝局,似乎也为之掀开崭新的一页。 贾珩则是往来于宫中和贾府,陪着孩子玩闹,难得清闲了下来。 而工部和军器监两方的衙门,倒是喜讯频频,首先是大汉水泥铸就的官道已经修到了南京,南北之间,官道畅达,商贸往来不断。 至于铁轨铺设仍在神京至洛阳段儿,尚需一段时间才能铺设至南京。 而朝堂之上的官员似乎也换了一拨儿,多了一些新面孔。 事实上,官僚机构只要自身不存在大范围停摆,的确不缺当官的人。 齐党和楚党一定程度的清洗并没有造成大的问题。 除此之外,让神京颇为震动的一个消息在于,吏部尚书姚舆则以年老为由,辞官归隐,被贾珩诏准。 由是,吏部尚书也出缺儿。 宫苑,武英殿—— 临近秋季,殿前的几株梧桐树的枝叶也有些发黄,微风徐来,一片片树叶扑簌而落,在地上铺了一层。 今日是一次小范围的朝会,内阁军机、六部九卿俱在,此外,还有总理事务衙门的一些官员。 贾珩正落座在殿中的一张漆木条案之后,手中拿着军机处递送的军报批阅。 随着藏地的收复,边务和相关的诸番族事务也渐渐增多起来,尤其是辽东方面,女真、蒙古以及汉人杂居,朝廷虽在辽东设府置县。 可以说此刻的大汉,也渐渐有了后世满清海棠叶地图的倾向,再加上这几年摊丁入亩等一系列革新之策的施行,整个大汉人口猛涨。 柳政道:“王爷,辽东方面移民涌入已逾百万,辽东总督王子腾上疏,在辽东之地再行增设三府两卫,用以安置关内移边军民。” 贾珩点了点头,道:“原则诏准,将新近移民编练成册,以军屯、民屯开荒,另,辽东府县官员要选拔熟知女真事务的官员,谨慎调处诸族矛盾,礼藩院方面派员前往督导。” 现在的辽东总督乃是王子腾,已经在辽东呆了快四年。 贾珩问道:“赵阁老,今年黄河与淮河的河堤整修事宜进展如何” 内阁大学士、工部尚书赵翼说道:“河道总督关守方禀告,淮河河堤已经重新整修而毕,漕运航道疏浚无碍。” 贾珩点了点头,道:“内阁方面拟旨对关守方给予嘉奖,令其拟定一个详细的黄河治河条陈,并图绘河道堤堰施工情状,上奏至内阁。” 黄河河堤同样需要重新规划、设计整修。 赵翼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下来。 贾珩问道:“先前,孤让工部方面派员前往江南,勘测地形,修建官道,此事做的如何了” 之后大汉将要形成一段时间的基建热潮。 工部尚书赵翼点了点头,说道:“回禀卫王,工部已经派出了三批人手,汇集南省工部匠人,协理此事。” 而原加兵部尚书衔,如今已实掌部务的军机大臣、英国公谢再义,接过话头儿,拱手道:“卫王,青海方面禀告,西域准噶尔部仍有异动,似在整军备战。” 如今的兵部,在施杰等楚党被清理之后,已是由北静王和英国公两位军机大臣共掌。 贾珩也在物色新的兵部文官,充任侍郎,佐理兵部当中的行政事务。 贾珩道:“此事,锦衣府的探事先前也有禀告,准噶尔部与叶尔羌两部联络频频,试图相约出兵,共抗我大汉,不过是痴心妄想!” 随着藏地的和硕特蒙古的覆灭,叶尔羌汗国也感受到来自大汉的凛然寒意,想要拉一方盟友抱团取暖。 准噶尔部想要与大汉相争,以唇亡齿寒的理论游说叶尔羌,故而,双方几乎一拍即合,结为盟友。 贾珩点了点头道:“兵部方面,行文青海并关西七卫,囤积粮草,磨砺甲兵,随时对西域方面的敌情做出应对。” 军机大臣,兵部尚书谢再义应了一声是。 贾珩旋即,又转眸看向礼部尚书柳政,问道:“各地省学、府学、县学之中,可曾开设了新学课程” 如今的贾珩,几乎就是对大汉诸般朝政都会过问,相比崇平帝时期的政务事繁,然劳多于功,贾珩所治理下的大汉,万物竞发,生机勃勃。 柳政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对面de蟒服青年,他听夫人说,自家女儿好像与卫王也有了风情月思。 礼部尚书柳政拱手道:“回禀辅政王,已经按照卫王先前所言,印制教材发放至省学、府学和县学,只是奈何师资不足,地方上难以开展教学。” 贾珩闻言,自失一笑:“柳阁老不说,孤还忘了这一茬儿,如今的新学,的确师资不足。” 以格物致知之道着称的新学,拢共才大兴不到五年,虽然在儒教中站稳脚跟,也吸引了一部分有识之士研读学习,但并未形成庞大的师资力量。 科教兴国,非十年之功不可。 此刻,都察院总宪虞先民开口道:“辅政王,如今内阁事务繁多,尚缺阁臣两员补阁,同时吏部尚书出缺儿已有近月,是否召集诸官廷推” 随着大汉朝开启了热火朝天的内政建设,内阁事务的确变多了一些,而林如海年事渐高,精力有限,也需要有人分担阁务。 而涉及到人事问题,殿中诸臣皆是默契地不言,静待结果,倒也有些好奇卫王会如何调整人事。 此刻的大汉朝堂,在燕王这位废帝逆案落幕之后,可以说是贾珩一家独大! 或者说,贾珩就是事实上的皇帝,地位超然。 至于齐党、楚党、浙党都被严重遏制和打击,门徒四散,而新的政治派系,已经重新划分。 其一,总理事务衙门的贾党核心,但多是青壮派,只是与朝廷六部对接,直到有一天卫王成功代汉,直接取代六部。 其二,就是大汉朝廷明面上的朝堂重臣,以内阁当中的林如海、赵翼,柳政等人为代表的几派。 林如海自不必说,以其才干与贾珩的翁婿关系得受信任,手下也有一批干臣,又得都察院总宪虞先民掌管科道,权力比之前内阁首辅齐昆还要大一些。 帮助贾珩将大汉的内政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 而工部尚书赵翼则与工部侍郎徐光启两人则是实干派,主要负责贾珩交办的工业计划。 柳政则是清流派,接纳六科等清流文士。 随着虞先民提及内阁阁臣补进,此刻,殿中的一众大臣也都纷纷出言,让卫王“示下”。 因为,此事已经被贾珩压了有几个月了。 贾珩沉吟片刻,转眸看向林如海,道:“浙江巡抚刘祯克勤克俭,督政浙江六载,政绩斐然,可调任入阁,林阁老以为如何安置” 林如海道:“可先行迁任户部侍郎,暂以从二品侍郎衔,授东阁大学士,入直阁部,预知机务。” 乾德三年之后,六部侍郎皆提升为从二品,而尚书仍为正二品。 贾珩点了点头,道:“按此办理。” 就是他与韩癀达成的协议,浙江巡抚刘祯乃是韩癀的儿女亲家,算是浙党的后期之秀。 贾珩又想了想,说道:“南京户部尚书谭节在户部任上兢兢业业,转运漕粮从不懈怠分毫,调任神京,入阁预知机务,江苏巡抚章永川迁任南京户部尚书。” 随着他彻底掌控朝政,这些江南的地方大员也都纷纷投效。 而谭节属于江南士人,与浙党有些渊源,但又保持一定距离,尚可一用。 当殿中诸官听说谭节入阁,心头都是思量谭节其人,究竟是何时攀上的卫王。 “福建布政使冯廉可调任江苏巡抚。”贾珩想了想,忽而开口道。 冯廉是冯太后的侄子,也是晋阳的表兄。 殿中诸官员闻言,心头生出狐疑。 两江总督李守中竟然没有调入神京入阁,其人已经在两江任上五六年了,按说资历也足够了。 卫王难道并不想在内阁之中继续安插自己的人 就在群臣困惑之时,却听卫王开口道:“两江总督李守中调任神京,担任吏部尚书,待乾德五年,主持京察事务。” 殿中群臣闻言,心头疑惑方解。 “两江总督调任之后,当以何人继任”柳政开口问道。 贾珩默然片刻,道:“台湾巡抚徐开为国家守土牧民有功,迁至两江总督。” 此言一出,殿中群臣皆心神剧震,不到四十岁担任两江总督,这等拔擢过甚了吧。 第一千七百一十四章 欲谋大位,当立大业,否则何以服众? 宫苑,武英殿 随着贾珩连续发布几道任命,殿中群臣皆是倏然一静,心头暗忖徐开其人,为何受得卫王如此信重 徐开早些年应该得到了卫王的信重,这是由封疆大吏往阁臣之上培养。 大汉内阁自此由户部尚书林如海担任首辅,次辅则由工部尚书赵翼担任,阁员柳政、刘祯、谭节等三人佐理阁务。 而六部当中,吏部尚书由李守中担任,户部尚书是林如海以内阁首辅掌部事,礼部尚书则是柳政,刑部尚书则暂缺,兵部尚书则是北静王水溶和英国公谢再义兼领。 贾珩说话之间,眸光深深,又看向另一侧的范仪等人。 除范仪之外,同时可见一些新面孔,都是贾珩这些年笼络的一些新人才。 贾珩说话之间,转眸看向一旁的徐光启,问道:“徐侍郎,最近的蒸汽火车,改进的怎么样” 哪怕是蒸汽火车已经修建好,但仍需继续改进,当然铁路已经先行铺设,算是两方同时进行,共同构建大汉的铁路网。 徐光启神情默然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启禀王爷,蒸汽火车已经改进好,但工艺仍需不停改进。”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蒸汽火车的工艺需要不停改进。” 这会儿,内阁阁臣柳政默然片刻,说道:“启禀卫王,地方府县有官员来报,地方百姓提及铁路修建容易惊扰山神,招惹祸端。” 贾珩眉头紧皱,沉静、冷峻的妙目之中,不由现出一抹担忧之色。 这等事其实屡见不鲜,因为后世的大清曾经也因修建铁路而引起不少人的反对。 其中的理由,就有动摇山神,破坏风水。 贾珩说道:“让地方官府做好宣教诸事,不使百姓影响到铁路修建诸事。” 柳政闻听此言,拱手应了一声是。 贾珩转而看向一旁的北静王水溶,问道:“水王爷,海军那边儿前往东南海域探索岛屿,情形如何可有最新的军情奏报递送而来” 水溶说道:“海军已经前往澳洲,海外的确有一方陆地,草木荒芜,可供垦荒种植。” 贾珩点了点头,默然片刻,说道:“先让军士在那方岛屿上筑城,过一段时间,标注商道,以供商船和百姓前往。” 水溶道:“军机处最近将会操持此事,不过驻军日本岛屿的穆胜提及,海军思乡之情愈盛,函询何时派兵马轮换。” 贾珩说道:“以江南海军乘船前往日本岛屿,替换穆胜所部。” 水溶应了一声是。 贾珩见议了个七七八八,倒也不再提及旁事,开口道:“今日就先这般,诸位先行散去。” 殿中诸文臣皆是齐声应是。 …… …… 时光匆匆,岁月如梭。 不知不觉就是两个月过去,转眼之间就进入乾德四年的深秋,一场秋雨之后,冷意愈盛三分。 这一日,神京城外来了一批浩浩荡荡的车队,而为首的那辆车辕高立的马车装饰精美,周围可见大批家丁环护左右。 而前浙江巡抚,现任内阁阁刘祯携家眷,在经过近一个多月的赶路之后,终于抵达神京城。 刘祯孙女,刘采盈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纤纤素手,挑开一侧的车帘,那双灵动晶莹剔透的眼眸,不错眼珠地看向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看着哪儿都觉得新鲜。 “爷爷,前面就是神京城了啊。”刘采盈那张俏丽、柔媚的脸蛋儿上,满是新奇和欣喜之色。 刘祯面容苍老,可见沟壑深深,手捻颌下三绺灰白胡须,说道:“记得爷爷当年还是户部主事,如今不想时隔十余年,又重返神京。” 刘采盈转过一张俏丽、明媚的脸蛋儿来,脸上满是繁盛笑意,说道:“爷爷,外面的人都说卫王是三头六臂的英雄。” 刘祯点了点头,说道:“卫王虽非三头六臂,但却是雄才大略,多谋擅断,非常人可比。” 如今的朝堂可谓卫王独揽大权,虽未有人主之名,但却有人主之实。 刘采盈声音娇俏,说道:“不过,南省士子皆说卫王私德不修,也不知是何缘故” 刘祯哑然而笑,说道:“卫王乃是世之英雄,不拘小节倒也是正常中事。” 而马车辚辚转动,碾过一条青石板路,浩浩荡荡地进入神京城。 “老爷,驿馆到了。”这会儿,马车缓缓停下,正在驾车的管家行至近前,开口说道。 刘祯笑着看向一旁的刘采盈,说道:“采盈,到了,我们下去吧。” 刘采盈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 驿馆之前,礼部官员和户部官员,已经在驿馆前等候了一小会儿,连忙迎上前去,笑了笑道:“刘阁老。” 因为,刘祯乃是内阁阁臣,同时又兼领户部侍郎,因此不管是礼部还是户部的官员,也都纷纷相迎出来。 刘祯从马车上下来,在一众官员的相迎下,道:“劳烦诸位相迎于外,老朽心头委实难安。” 其中的户部右侍郎沈景福,其人是一个四十岁出头,脸型微胖的官员,行至近前,说道:“刘阁老,林阁老如今正在内阁处置政务,要稍晚一些才能过来。” 刘祯默然片刻,说道:“老朽一会儿就去拜访林阁老。” 沈景福笑道:“刘阁老,还请馆驿中暂歇。” 刘祯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随着沈景福以及礼部的官员,向着驿馆行去。 在刘祯与神京城中的官员寒暄之时,此刻,神京城外同样来了一行车队,正是前来神京赴任的前南京户部尚书谭节。 谭节自接到任命自己为内阁大学士的诏旨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带领家人,向着神京乘船而进。 谭节此刻落座在马车上,其子谭琦落座在一旁,说道:“父亲,儿子已经想出卫王调父亲入京的用意了。” 谭节点了点头,道:“说说看。” 谭琦道:“父亲,卫王不过是想要以此平衡南北士人,自乾德二年逆案之后,江南士人为之竦然,卫王如今调任父亲入京,主要是安抚我江南士人,以笼络南省士人人心。” 谭节两道浓眉之下,眸光幽邃几许,温声道:“卫王之志,并非仅止于此。” 卫王只怕是要行那操莽之举,改换天命,宰制山河。 谭琦默然片刻,道:“父亲的意思是” 谭节手捻颌下三绺胡须,剑眉之下,眸光咄咄而闪,朗声说道:“大汉立国百年,原是行将朽木,自崇平十四年,卫王出仕,以十年之功,力挽狂澜,方有此翻天覆地之变,你我一路北上,耳闻目见,官道轩敞平整,商贾络绎不绝,一派欣欣向荣,歌舞升平之象,听说还有那铁路与蒸汽火车正在筹建,一旦落成,神京至南京可三五日往来,这是改换天地的大事。” 谭琦点了点头,温声道:“卫王所倡导新学,的确是利国利民之举。” 谭节心头涌起万丈豪情,说道:“卫王其人有改天换地之志,为父这次入京,当建立一番事业才是。” 谭琦问道:“父亲,那卫王其人这是要做什么如此大费周章” 谭节面色沉静,感慨了一句,说道:“欲谋大位,当立大业,否则何以服众” 可以说,现在的大汉朝廷,凡有识之士,皆能看出卫王有代汉自立之心,只是还在遮遮掩掩,欲求一个名正言顺。 …… …… 神京城,德勤巷,李府—— 李守中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也缓缓行驶在一座轩峻壮丽的宅邸门前。 李守中至京城的出发要晚上许多,但因为一路行船,差不多同时抵达。 此刻则是贾政过来相迎,开口说道:“李兄,许久不见了。” 李守中剑眉之下,凝眸看向鬓角已经斑白之象的贾政,道:“存周,许久不见了。” 李守中的女儿嫁给了贾政的儿子贾珠,一晃也有十余年了,两人作为儿女亲家,往日也多有书信往来。 贾政笑着相邀,说道:“李兄,老太太那边儿已经备好了酒菜,为李兄接风洗尘。” 李守中点了点头,低声道:“等会儿有一些南省的图册,要递送过来,先行放到府中。” 贾政然后随着李守中快步进入宅邸。 两人落座下来,仆人奉上一盏香茗,徐徐退去。 李守中问道:“存周,未知最近京中朝局局势如何” 贾政朗声道:“自今夏逆案之后,京中局势渐趋平稳,朝廷上下,诸衙百司皆各司其职,诸般政令皆不疾不徐。” 李守中默然片刻,道:“那看来是政局安定,诸事顺遂。” 贾政点了点头,面上带着一股繁盛的笑意,说道:“老太太那边儿等急了,你我先回贾府吧。” 李守中点了点头,倒也不再多说其他。 贾政道:“李兄,时间也不早了,莫要让老太太等急了。” 李守中起得身来,随着贾政向着宅邸行去。 ……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这边厢,容色微顿,凝眸看向不远处落座着的李纨,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莫名忧虑之意。 嗯,李纨就在不远处坐着,云鬓高挽,那张眉眼满是温宁气韵的脸蛋儿两侧似涌起两道淡淡红晕。 贾母苍老眼眸当中满是忧色,道:“你父亲一会儿就过来。” 凤姐在一旁,那张艳丽无端的瓜子脸上似是带着繁盛笑意,道:“说来是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李世伯了。” 也不知,当李世伯知道自家女儿给自己生了一对儿龙凤胎,李世伯该是什么样的神情 贾母默然片刻,开口问道:“珩哥儿呢,还没回来吗鸳鸯,你打发人去西府看看。” 鸳鸯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快步出得厅堂。 而就在这时,一个玉颜明丽、柔媚的年轻丫鬟从外间而来,柔声说道:“老太太,卫王来了。” 不大一会儿,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而来,面容冷峻而硬朗。 此刻,荣庆堂中的众人都将一双神色不一而足的目光,投向那蟒服青年。 贾珩行至近前,快步向着贾母行了一礼,说道:“见过老太太。” 贾珩在西府偏院当中,自也知晓李守中已经赶赴至京的消息,心头则是思量一件事儿,要不要将李纨怀了他的孩子的消息给李守中说。 贾母慈祥细眉之下,目光复杂地看向那蟒服青年,问道:“珩哥儿。”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老太太,李世伯那边儿,可是来了吗” 贾母那张慈眉善目的脸上见着欣喜之色,说道:“宝玉他老子已经过去相迎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褐色衣服的嬷嬷,快步进入荣庆堂之中,抬眸看向贾珩,道:“老太太,二老爷和李家老爷来了。” 贾珩道:“老太太,我去迎迎。” 贾母点了点头,低声道:“珩哥儿去吧。” 贾珩出得荣庆堂,凝眸看向与贾政一同前来的李守中,面上带着爽朗的笑意,说道:“李世伯,别来无恙。” 李守中点了点头,说道:“微臣见过辅政王。” 贾珩笑了笑,伸手虚扶,说道:“此非朝堂,世伯不必如此客气。” 说着,伸手相邀,说道:“老太太已经在屋里等了有一会儿了,咱们进屋叙话。” 李守中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随着贾珩一同快步进入厅堂。 此刻,贾母面上笑意盈盈地看向李守中,说道:“你来了。” 李守中这会儿就是向着贾母行了一礼,苍声说道:“守中见过老太太。” 贾母脸上满是慈祥的笑意,说道:“咱们娘俩儿个一晃也有段日子没见了。” 这会儿,李纨就从一旁起得身来,向着李守中行了一礼,声音轻轻柔柔说道:“女儿见过父亲。” 李守中点了点头,目光上下打量李纨,脸上神色慈祥几许,问道:“纨儿,怎么不见兰哥儿” 值得一提的是,李守中在南省为封疆大吏,根本不知道京中关于李纨的消息。 当然也没有人敢把这等闲言碎语传到一位两江总督的耳畔,以免污了他的耳。 李纨柔声说道:“兰哥儿这会儿还在国子监,要等一段时间才能过来。” 贾珩在一旁接话说道:“兰哥儿在上次科举时折戟,这是在奋发图强,以求今科高中。” 李守中低声道:“兰哥儿年岁还小,太早入仕,倒也不是好事儿。”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世伯所言不差。” 贾母笑着接过话头儿,说道:“好了,咱们在一起吃饭吧。” 贾珩同样落座下来,与李守中觥筹交错,开始用起饭菜来。 待用罢饭菜,贾珩与贾政、李守中就是前往梦坡斋叙话。 贾母原本想唤着宝玉也一起过去,但却被贾政所阻。 梦坡斋,小书房—— 就这样,李守中、贾政几人落座下来,一张漆木几案上放着香茗,待仆人离得书房,香气袅袅而散,室内为之清香怡人。 李守中两道眉头之下,目光灼灼地看向那蟒服青年,问道:“吏部方面用人选人,当以何为重” 贾珩点了点头,道:“上上之选乃是德才兼备,次之,则以才干为要,具体不同职位,考察标准不一而同,如亲民官,则以品德为上,不使害民、残民之举,大行其道。” 如果偏远地方就不需要魄力特别强的官吏。 李守中点了点头,说道:“子钰的意思,我明白了。” 根据不同职位灵活考察相关官员的操行品德,因时因地用人。 其实,如果是以前,李守中行事刻板,不知变通,但这几年在两江总督任上,已经磨砺了一些手腕。 贾珩道:“这几年,地方府县官吏也要以是否熟知新学作为选拔干吏的标准。” 李守中点了点头,道:“合该如此,先前,我这一路而来,看到官道干净、轩敞,而铁路铺设至南北,蒸汽火车沿铁轨穿行,运载货物不少。” 贾珩低声说道:“新学乃是利国利民之学,格物致知,可求经国济世之大道,用之于百姓,可谋万世之基。” 这会儿,贾政邀请着两人品用香茗。 就这样两人在一起品尝香茗,贾珩那张刚毅的面容上带着几许笑意,道:“伯父这一路而来,舟车劳顿,不妨先回去早些歇息吧。” 李纨的事,现在也不适合与李守中说,等一些闲言碎语的风声,传到李守中耳中,他再看看情况。 其实,他改姓为苏之后,纵然是与李纨有染,倒也没有一开始同族族长欺负孀嫂那般难以接受。 哪怕是贾政对于自家三个女儿跟了他一事,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守中起得身来,然后就是转身离去。 这边厢,贾珩与贾政相送李守中离去,而后沿着一条蜿蜒曲折的抄手游廊行来。 “子钰,谭阁老和刘阁老已经入京了。”贾政道。 贾珩面色沉静,一如玄水,温声道:“此事,先前锦衣府奏报过,等稍晚一些,我要去拜访此二人。” 其实应该是谭、刘二人来拜访贾珩,但因为贾珩为了展现对江南士人的“怀柔”,倒也愿意表现出礼贤下士的态度来。 第一千七百一十五章 乾德六年 神京城,驿馆—— 刘祯此刻已经与孙女落座在二层的厅堂中,在仆人的侍奉下品着香茗。 一个老仆快步进得屋中,看向刘祯,道:“老爷,谭阁老来了。” 刘祯这边厢,放下手中的一只青花瓷的茶盅,起得身来,道:“我前去相迎。” 刘祯自也知道谭节之名,或者两人同为封疆大吏,早就互相听闻对方的名姓。 “谭大人。”刘祯向着谭节行了一礼,开口道。 谭节脸上笑意繁盛,说道:“刘老大人,这一路舟车劳顿,辛苦辛苦。” 刘祯伸手相邀,笑了笑,低声道:“谭大人,外间风大,你我一同进屋叙话吧。” 两人进入厢房之中,在一方漆木几案旁落座下来,少顷,一个仆人端上香茗,然后转身离去。 刘祯道:“谭大人在南京为朝廷输送漕粮,辛劳有功,老朽在浙江之地也有耳闻。” 这是官方诏书明面上提拔谭杰的理由。 刘祯笑道:“如今朝堂之上欣欣向荣,卫王想要一展宏图,创造盛世,正是我辈大显身手,施展才华之时。” 由封疆大吏而为朝堂辅相,衣青带紫,不知道是多少文人墨客的心头所想。 或者说,这是文人墨客从政的顶级梦想。 谭节附和地赞许一声,说道:“如今大汉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不知刘阁老如何看新学” 两人同为江南士人,孤身来到京城,自然而然要抱团取暖。 刘祯道:“老朽这一路研究新学,发现此项学问,穷究事物之理,格物致知,用以经世致用。” 谭节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听说海军所建之铁船,更是这等格物之法所得而来,还有诸多新奇之物,皆有利国利民之举,南省或有大儒说什么奇技淫巧,老朽却是不以为然。” 在这三四年间,大汉虽不敢说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但神京至洛阳官道的修好,也让谭节和刘祯感受到一股心神震撼之感。 那整齐宽敞的水泥官道,两旁绿柳成荫,马车络绎不绝,疾驰如飞,却不见丝毫扬尘,这等交通畅达,该是何等的震撼人心。 这种来自后世的基建便利,如何不让谭节和刘祯心神震撼莫名。 事实上,这也是贾珩要造就的结果,在时代的洪流中,他改换天命就透着一股神威加持,君权神授。 刘祯手捻颌下胡须,颔了颔首,说道:“这新学所研之物,大大裨益社稷,实乃利国利民之举。” 谭节道:“是啊,更可飞天遁地,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刘祯点了点头,道:“南省士林未得新学之利,故而心有疑虑,倒也是正常中事。” 谭节道:“刘老大人所言在理。” 而就在两人叙话之时,却听得一个年轻仆人从外间进来,朝着刘祯和谭节行了一礼,道:“老爷,卫王来了。” 刘祯和谭节对视一眼,道:“你我去迎迎卫王。” 事实上,除却谭节在金陵之时见过贾珩,刘祯先前并未见过贾珩,这倒是第一次见卫王。 两人说话之间,来到近前,看向那蟒服青年。 刘祯快行几步,向着贾珩行了一礼,拱手说道:“下官见过卫王。” 贾珩这边厢,伸出两只手虚扶住刘祯,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上可见笑意和煦,道:“刘阁老无需多礼,快快请起。” 这会儿,谭节也向贾珩行了一礼。 贾珩伸出双手,虚扶着谭节的肩头,道:“谭阁老,这一路当真是辛苦了。” 贾珩脸上笑容和煦,说道:“刘阁老,如今内阁事务繁多,正需要刘阁老和谭阁老这样老成持国的文臣,进京主持大局,署理政务。” 刘祯点了点头,道:“卫王言重了,如今朝廷众正盈朝,皆是精通文韬武略之人,我等才薄智浅,奔赴神京,不过共襄此圣举而已。” 谭节这会儿倒也谦逊了几句。 贾珩点了点头,道:“刘阁老入京之后,协理户部事务,谭阁老先掌刑部,主司天下刑名事务,不可懈怠。” 谭节默然片刻,眉头之下,眸光闪烁了下,道:“刑部” 谭节在入阁之前,诏旨上并未提及谭节的职务,但京中也有人预测,多半就是刑部事务。 所谓,户礼工刑,此乃为朝廷的头等事务。 吏部按常理不入阁,兵部进军机处,那么就只能是刑部。 贾珩道:“如今国家百业繁荣,国势蒸蒸日上,孤本意制定一部《乾德会典》,用以颁行天下,以为官商吏民遵行,尤其是新学大行之后,不少官吏也需要知道律法,用以按律行事,依法行政。” “依法行政”谭节品砸了这四个字,只觉意味隽永。 贾珩朗声说道:“孤会寻精通刑名事务的博士,一同汇编该部鸿篇巨制,不仅是刑律,其他六部则例,也当细心编纂,用之指导事务。” 六部两院五寺,如今大汉的官制构架其实已经相当完备。 谭节面色一整,眸光深深,拱手说道:“卫王放心,下官定然用心任事,不负卫王所托。” 贾珩默然片刻,道:“如今,新政在朝廷大行几年,地方田亩清丈,仍需深化,刘阁老执掌户部之后,还要对地方上的田赋簿册慢慢清点才是。” 刘祯点了点头,温声道:“卫王所言甚是。” 贾珩凝眸看向刘祯,面色诧异了下,问道:“刘阁老,怎么看如今的辽东” 刘祯道:“辽东新下之地,乃为朝廷边疆重地,番族杂居,夷情复杂,需要抚治、威慑并举,方可永为我大汉之地。” 贾珩笑了笑,正色道:“刘阁老这一路而来,倒也查阅了不少辽东典籍,辽东的确当永为我大汉之地,以屏障华夏。” 刘祯心下微松,道:“卫王过誉了,既居其位,当谋其政,辽东疆务乃为未来朝廷五年、十年之要事,老朽自要用心一些。” 心头暗道,这一面的考较总算过了。 之后,贾珩与刘祯、谭节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快步离得驿馆。 而随着几位内阁阁臣进京,大汉朝廷的政局也愈发平稳,可谓将齐昆与燕王谋反的政治阴影一扫而空。 而不久之后,吏部之中签发的启用前国子监司业颜宏,至南京都察院担任左副都御史的文书也随同签发出去。 贾珩行至轩敞无比的街道之上,锦衣府卫来报,京兆府正在派人执行宵禁。 宋皇后的四弟宋瑄,已经掌管京兆府已经有四年,可以说,已将京兆府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待返回府中,下人来报,范仪和蔡权在府外求见贾珩。 如今的范仪是总理事务衙门的主簿,主司机宜文字,统管下方的六曹录事,直接与军机处对接诸般事务。 现在神京皆知范仪之名,内掌文事,乃为卫王心腹。 总理事务衙门六曹,皆是贾珩从新科进士身上,发掘的一些才学之士。 而蔡权则已为检校京营节度副使,与贾家部将等人共掌京营。 如贾家诸将,贾芳、贾菖、贾菱、贾芹、贾芸。 如贾珖,贾琛,贾琼,贾璘等人多在京营从事文职,也算有一席之地。 贾敦、贾效等人皆领京营诸军,或为武将,或为文职,皆有职事。 董迁则以一等子爵勋位,而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 至于其他受贾珩简拔的将校不可胜计,皆充塞于大汉军中,从边军至京营,从地方都司至卫所。 贾珩这十余年,南征北战,党羽旧部遍布朝野内外。 可以说,京营在经过多次清洗之后,已然彻底成为贾珩的直系部队。 不大一会儿,范仪面色端肃,快步进入厅堂,向着贾珩行了一礼,拱手道:“卑职见过王爷。” 贾珩剑眉挑了挑,目光和煦几许,说道:“范主簿,过来求见于孤,不知所为何事” 范仪忽而抬起头,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王爷,还请借一步说话。” 贾珩闻听此言,心头若有所悟,离案起身,领着范仪,向着厅堂而去。 来到后堂,贾珩与范仪、蔡权等人分宾主落座。 范仪道:“王爷,如今的朝堂已无王爷敌手,可以着手准备祥瑞了。” 贾珩摇了摇头,温声道:“如今时机还不成熟,还要再等等不迟。” 范仪果然是过来劝进了。 范仪两道粗眉挑了挑,那双清冷莹莹的眸光清冽几许,道:“王爷,如今朝野上下,皆是王爷党徒和亲信之人,只要王爷登高一呼,就可从者云集。” 蔡权面色一肃,拱手说道:“京营上下将校,唯王爷马首是瞻。” 贾珩道:“如今并非良机,倒可不疾不徐,不用太过急切。” 蔡权问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贾珩目光如炬,眺望着远处,说道:“待准噶尔平定之后,应该就差不多了。” 范仪面色微顿,问道:“王爷是想名正言顺地承接天命” 贾珩点了点头,道:“如是人心不服,纵然是坐上那个位置,也会被人指责得国不正,沐猴而冠,不利于国家长治久安。” 人心是一种玄奇无比的力量,只要认为他得国不正,那么再怎么描绘,都没有了用处。 范仪道:“王爷如此考虑,倒也是深谋远虑,但也不可拖得太久,乾德幼帝年岁已经不小,再有几年,按制就要临朝亲政,彼时,朝野上下就会有官员为其摇旗呐喊,王爷向来以忠臣自居,彼时,又当如何自处” 所谓,吾未壮,壮即生变。 贾珩举得就是忠臣良将的大旗,就要一直将这个牌坊立下去。 贾珩默然了一会儿,道:“新帝那边儿,我时常盯着,倒不足为虑。” 毕竟是自家儿子,在某种程度上,倒也不用太过担忧。 范仪道:“卫王,那地方上呈报祥瑞之事,是否可以着朱雀卫暗中进行了。” 所谓朱雀卫,是贾珩让陈潇筹建的四卫密谍之一,独立于锦衣府卫之外,主要吸纳了一些过往白莲教的密谍势力。 而朱雀卫则是让范仪负责,用以刺探地方府县的不法之事。 贾珩面色古怪了下,说道:“此事,意到即可,委实不可过度。” 虽然,他暂时不准备篡汉自立,但这等天命所归的气氛也要烘托起来,起码让天下之人知道她有着这么一个想法。 或者说,如今的大汉国势蒸蒸日上,也该有上天降下祥瑞以示嘉许了。 …… …… 金陵,渡口—— 两江总督衙门的大小官吏此刻迎在渡口堤岸之上,等候着新到任的两江总督徐开的船队。 “来了,来了。” 此刻,一个对着远方张望着的军将,快跑近前,口中欣喜不已地嚷嚷不停。 今日是新任两江总督徐开到任的日子。 众人循声而望,但见河面上,一艘桅杆高立的大船乘风破浪,泛舟而来,船上悬挂着一面刺绣“徐”字的旗帜。 徐开身为两江总督,这次到来金陵到任,顺道儿也从台湾带来了一些当地的特产,打算与金陵的富商巨贾商谈合作事宜。 徐开此刻立身在船头,其人着一身绯色官袍,头上戴着一顶黑色乌纱帽,原本那张白皙、儒雅的面容多了几许黝黑和拙实之感。 其人,两道斜飞入鬓的剑眉挑了挑,眸光逡巡地看向远处的两江官员,心头不由涌起一股万丈豪情。 自崇平十五年外放河南为地方官,距离如今已经有十年,如今的徐开也不过三十八九岁,却已经是两江总督这等重臣,这等年富力强,可以预见,来日内阁定有一席之地。 这几年在台湾担任封疆大吏的经历,就让这位徐巡抚多了几许封疆大吏的威严、沉凝气度。 如今执掌两江这等天下第一重藩之地,徐开心头倒也没有那般怯场,反而要立志做出一番事业来。 “徐大人来了。”这会儿,两江总督衙门门前的大批官员,围拢近前,向着徐开的旗船靠近。 但见船只临近,水手放下甲板,徐开也在卫士的簇拥下,下得船只,看向相迎而来的官绅。 “见过制台大人。”两江的官员,围拢近前,行了一礼道。 徐开英气眉头之下,眸光逡巡向在场的一众官员,道:“诸位无需多礼。” “多谢制台大人。”在场的一众官吏,闻听此言,纷纷起得身来。 这会儿,为首的官员,道:“徐大人,我等在总督衙堂设了酒宴,” 徐开那张刚毅、沉静的面容,两道眉头之下,道:“诸位,此地非讲话之所,还请至总督衙堂一叙。” 在场诸官员起得身来,然后浩浩荡荡地前往衙堂。 而后,众人在一张漆木条案之后,分宾主落座,而后就有总督衙门的仆人递送上来一盏盏香茗,旋即,转身离去。 徐开道:“诸位,朝廷委任我为两江总督,还望诸位能够齐心协力,相助于我,共同治理好两江这片广袤土地。” 下方的一众官吏,闻听此言,纷纷开口应了一声,低声道。 徐开而后又在总督府赴了两江官员的接风宴,至乾德四年十月,正式履新两江总督之职,开启了长达六年的天下第一疆臣的宦海生涯。 …… …… 时光匆匆,转眼之间乾德四年的尾巴也悄然过去,乾德五年同样在平静无波地过去,一下子来到乾德六年的春天。 大汉朝经过近两年的内政治理,愈发蒸蒸日上,首先是新政全面施行,整个大汉都洋溢着一股热情欢乐的气息。 而后,就是辽东移民实边之事,倒也颇有成效。 而在一些大汉官员眼中,大汉翻天覆地的变化,更是肉眼可见。 贾珩仍无谋朝篡位之象,真就是一副大汉赤胆忠心的臣子的模样,反而是各地的祥瑞呈报多了一些。 乾德五年元月,山西巡抚禀告发现龙影,四月,江西发现麒麟踪迹,六月,四川出现五色凤凰,九月,河南开封府官员呈报,整修黄河的河工,发现一老鼍身负河图洛书,而后是禹王鼎。 嗯,当时的河南开封府尹正是傅试。 一直到乾德六年春,祥瑞之兆才稍稍偃旗息鼓,但天下之人皆知卫王可承天命。 而这一日,西北方面一封军情急报,再次打破了大汉朝堂上的宁静。 准噶尔部与叶尔羌汗国两部兵马,集兵马二十万,浩浩荡荡,进犯关西七卫,兵锋直逼哈密卫。 宫苑,武英殿—— 在这一刻,内阁阁臣以及军机全班大臣,聚于殿中,相议兵事。 就在这时,殿门口立着一个面白无须的内监,扯着尖锐的嗓子,高声说道:“卫王驾到!” 旋即,但见那蟒服青年在一众锦衣府卫的簇拥下,进入殿门口。 “见过卫王。”以内阁首辅林如海为首的内阁阁臣,内阁次辅赵翼、内阁阁臣柳政、刘祯、谭节快步迎上前去。 军机大臣如北静王水溶、英国公谢再义,也都相迎上去。 林如海面色凝重,说道:“卫王,西北出事了。” 贾珩点了点头,问道:“水王爷,军报怎么说” “准噶尔与和硕特部二十万兵马,分兵掠进,前锋兵马已经攻破了曲先卫、阿端卫,向着安定卫和罕东卫逼近,两卫告急,而哈密卫直面准噶尔部主力十余万。”水溶在一旁接话说道。 贾珩道:“锦衣府先前也有奏报,情况与之大差不差。” 锦衣府这段时间一直监视着西北的敌情,贾珩对此并非一无所知。 贾珩默然片刻,问道:“青海那边儿,抚远将军那边儿怎么说” 水溶道:“子钰,抚远大将军金铉递送来消息,青海已经派出六万骑军,驰援哈密。” 贾珩点了点头,道:“青海方面兵力守御尚可,反击之力不足。” 在关西七卫的防御构架之中,主要以哈密卫、沙州卫、赤斤蒙古卫为重点,用以屏障西宁,而三卫皆装备了红衣大炮,用以守城。 水溶问道:“卫王,此次是否派员出兵青海” “自是要派兵。”贾珩说着,道:“英国公,京营方面兵马筹备得如何” 谢再义声音坚定而有力,说道:“卫王放心,京营将校士卒枕戈待旦,随时可以出兵。” 贾珩道:“准噶尔部和叶尔羌两部骁勇善战,又在西域这等适宜骑兵驰骋之地,故而这次,我大汉这次出兵,多用火器,扬长避短,克敌制胜。” 康熙平灭噶尔丹,就是多用火器。 贾珩这边厢,凝眸看向一旁的内阁首辅林如海,道:“林阁老,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次京营出兵,户部方面的粮草供应,不能短缺,定然保障前线大军无虞。” 林如海道:“子钰放心,户部方面定然保障大军粮草供应无缺。” 贾珩转眸看向水溶和谢再义,说道:“兵部方面,军甲弩矢仍需供应不缺,不可让大军短了少了什么。” 水溶道:“子钰,你且放心,兵部方面人手充足,军械兵甲保障供应无缺。” 贾珩道:“诸位,收复汉唐西域之地,在此一举!” 其实,从后世角度而言,贾珩的确是有大功于华夏,收复辽东、西域、藏地、台湾,内政方面又以新学治国,科教兴国,将华夏的历史进程提前了几百年。 这会儿,水溶跃跃欲试道:“卫王,这次出征西域的主将,可曾定下人选” 贾珩道:“这次出征的主将,将由……” 英国公谢再义面色端肃,抱拳说道:“王爷,末将愿意率领兵马攻打西域。” 他已经是一等国公,如果单凭将来的拥立之功,想要成为郡王,实属不易。 北静王水溶见此,虽然心头略有失望,但还是说道:“英国公骁勇善战,足智多谋,由其率兵攻打西域,假以时日,定然旗开得胜,大功可成。” 贾珩道:“这次京营起兵十万,由英国公统率,山海侯曹变蛟为副将,与西宁方面的兵马协同作战,务必扫平西域。” 想要覆灭两大汗国近二十万兵马,京营起兵十万是必不可少。 值得一提的是,两大部落是凡成年男子皆上马作战,故而兵力浩大。 第一千七百一十六章 西北战起 大汉,乾德六年,春—— 在经过了一年的安定之后,大汉西北再起边事,准噶尔和叶尔羌在西北兴兵向着大汉进犯,大汉方面出兵应对。 由大汉英国公谢再义为主将,山海侯曹变蛟为副将,率领十万大军,汇合西宁总兵庞师立,共御来犯的准噶尔部兵马。 贾珩这边儿与武英殿的群臣相议战事之后,不多说其他,向 大汉,乾德六年,春—— 在经过了一年的安定之后,大汉西北再起边事,准噶尔和叶尔羌在西北兴兵向着大汉进犯,大汉方面出兵应对。 由大汉英国公谢再义为主将,山海侯曹变蛟为副将,率领十万大军,汇合西宁总兵庞师立,共御来犯的准噶尔部兵马。 贾珩这边儿与武英殿的群臣相议战事之后,不多说其他,向 至于百姓,愿意跟随你的,自然会跟随你。不愿意跟随的,可以让他们避入太湖之中,总有逃生的办法。 现在扬州啥样还不知道呢,如果扬州城内一个兵都没有,那刘整来了无论如何也守不住。要是城防完备,那送家眷进去,坚定守城将士的信心,倒也还可以。 柳修竹的一句反问让汪清林直接哑口无言,因为通过他的解释,汪清林也感觉到他的摘确实不如裁。 几处喷泉的哗啦啦,应着时不时吹来的微凉清风,让人可谓是心旷神怡。 苏康在逃走的过程中,心中充满了对苏渺然的怨恨。他觉得苏渺然背叛了他,让他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这些情绪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甚至开始计划如何报复苏渺然。 李穆祠作为九千岁,权势滔天,他的每一句话都会影响皇帝的判断。 苏渺然实在是没想到一向对自己有求必应的他居然拒绝了自己,但这也难不倒她。 她个不玩游戏的人,在一番摸索下,也大致对这游戏有个了了解。 按张母张桢他们的说法,这会儿姚訔等人已经引乡兵弓手们前往攻城,想拦也根本拦不住。一俟他们成功,腥风血雨必然袭来。 洞阳山,在昆吾西北方,过了洞阳山就是【北玄域】,为玄明教地盘。 三皇子疯狂变态,原本不足为惧,但是他母亲族人十分强大,又不得不提防。 或者剧情就是这样,仅仅是为了让她死,好让言瑾跟沈越陵产生冲突。 “人鬼殊途,你跟他常见相伴是没有好处的,尽早了断,也是对你自己好。”我耸了耸肩,说道。 “殿下,我们……”一个参将模样的人凑到百里昂驹面前,拧紧了眉头。 既然名分是“婢仆”,那就好办,到时候嫁了卖了,都不算他抗旨。 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弥补他曾经对夏思念造成的伤害,他还亲自去了魔界的雷神谷,受了万道雷刑。 此时,沈稚优正趴在地上,转头楚楚可怜的看着我,双手撑着地面,两条大长腿紧紧的夹在一起,翘臀挺对着我,双眼一滴滴的梨花泪掉下,在脸颊上形成一条条唯美的线状。 两人的计划成功了,死者也顺利怀孕了,但是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死者却发现,这个孩子,和好朋友的丈夫,一样耳后有一个胎记,所以她怀疑了起来,也质问自己的好朋友。 想起那天带陈子昂离开别墅时,自己心里对李思的好感,沈清歌笑得更厉害了。 上门提亲的那些人,有的是为了能够跟褚昭搭上关系,至少不用提心吊胆,担心被褚昭抄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苏半夏一直掀着帘子往外面看着,平坦的地里,苞米已经冒出了绿芽,由于天气干旱,不少人挑着水往地里浇着,生怕干燥的天气让辛苦种下的苞米旱死了。 而嘟嘟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在她手心上蹭了蹭,宛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第一千七百一十七章 贾珩:这大汉江山,也该改姓苏了…… 大汉,乾德六年 哈密卫的战火燃起,双方攻防之战持续几个月,罕东左卫沦陷于准噶尔部之手。 但哈密、沙州和赤斤蒙古卫,三卫互为犄角,遥相呼应。 就这样,兵燹一直绵延至夏六月上旬,从大汉神京赶来的十万京营兵马在英国公的率领之下,终于浩浩荡荡抵达哈密卫城。 庞师立和金铉两人在大批亲卫 虽然有刘德桦、严承旭、陈巧恩等明星出演,但都是客串,他们的粉丝都不会进影院的。 其实是她中途给闺蜜发短信,让对方开宾馆让个位置出来,房费她出。 “给老夫闭嘴!”轩明涛再度爆喝一声,连续隔空甩出了两巴掌。 相对而言,助理比经纪人更能掌握到某些艺人刻意想要隐瞒的事情。 毕竟尸魂界里多的是活了百年几百年的人,这些人过生日难道还要插几百根蜡烛吗 但是那些东西其实买回去不处理的话,对体弱或是宅子风水不好的人有些坏处,所以使手段从中抢买两样,她没有什么心虚。 所以,上一世的自己,到底伤的程潇有多深,才让这个姑娘绝望离开。 “你把这些资料拿出来,是想对付他们”霍阑川虚心发问,一副我是单纯大学生我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陈巧恩老师也自责了没有多给许幸关心,还提出想过来把许幸抱在怀里安慰。 那股强大而又柔和的力量,让他感觉全身暖烘烘的,舒坦至极,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毒蝎脸色冰冷的狰狞一笑,握紧钢铁球棒猛甩一圈,将冲来的生化幽灵砸的骨骼碎裂,倒霉的直接被砸成肉泥。 时间每过去一秒,花连锁的处境便多一分危险。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了。 “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她脸红了,将右手按在了剑柄上,一副欲拔剑的架势。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许阳的大喜日子,越是到时间临近,许阳心里越是害怕,他真的害怕,这种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熊伟和他一样,哥俩好一对宝,两人喝酒的时候都说过这个问题,原来都一个得型。 亦力把里被纳入大明疆域之后,随着布政司的建立,官道延伸进去之后,再大肆推广棉花种植,同时也在加大葡萄和西瓜的种植,亦力把里的生活水平会慢慢追上中原地区。 一棵巨大的古树矗立在前方,它的树干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顶端的几根枝条上分布着一片片翠绿的叶子,就像这大陆上的所有生命一样,艰苦而顽强地活着。 朱棣这人吧,正儿八经的钢铁直男,直男一般都有个特性,大多不适应突如其来的温情,黄昏这一通表演,让朱棣心中感触万千。 看着秦长胥坐在那里用一种极其诡异的神情笑着,没有下一步动作,这个技术人员当即又感到一阵寒意从自己的脚底直直地窜到了自己的天灵盖。 医疗改革司、货币改革司、户部的水稻推广种植、工部的各个新兴部门,以及军器院那边,甚至于各地的布政司,都在叫唤着没人。 面对吴奇默的请求,秦长胥没有办法,也只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便同意了。 “汐汐,我奶奶是不是逼你跟我离婚”爵之渊跟着蓝星星的步伐走到了餐桌前,虽然他也饿,但是却没有一点胃口。 但此人却是心地正直,勇敢无畏的,在与魔物斗争中,屡有立功表现,极受天空之城一位高层的看重。可惜英年早逝,永埋黄沙。 第一千七百一十八章 见过卫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域,山国 戈壁滩上树木凋零,目之所及,满是枯黄塞目,一派萧索、荒凉之景。 准噶尔部的噶尔丹,这会儿正是上气不接下气,从马上翻身下来,那张胡子拉碴的面容上,粗粝、雄阔的脸膛上可见着紫红,鬓角和鼻翼满是一路逃亡而来的汗水。 身后的兵卒衣甲凌乱,队列不整。 随行的准噶尔部的骑军大 月色冷幽,斜照孤村,白家村里一片寂静,宁静祥和中也显出几分苍凉。 才刚到楼道口,就看见隔壁寝室的刘博突然从楼上飞奔而下,径直冲进厕所吐了起来,等刘博吐完出来,正好跟我们打了个照面。 席曦晨又一次放下手机,罢了,南宫冥心里再怎么怨恨她,也不会缺德到跟只狗过不去。 眼中滚烫的液体不自觉地淌下,心中遑迫到极点,情绪已无法控制。 灰色道袍的颠倒道人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长门的信息来源。毕竟连他们准圣的境界都没有察觉到罗睺的存在,还有罗睺现在已经渐渐成了气候,就凭那灭世黑莲和弑神枪都已经让这三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那你对我可真好,舍得贴我一脸金子。”清让脸上僵硬着,不敢大笑。 在现在这个时候长门所能够去做到的事情,还是有很多种可能出现的。 意识迷茫,身子被撕扯的痛苦余韵未消,耳畔阵阵厉鬼凄冷恐怖的嚎叫也似回旋不断。 “许氏的电话,要不要接进来”助理声音有几分胆怯,近来自家总裁愈发冷漠。 华淑双颊爬上了红霞,微微点点头,像是要滴出蜜糖来,看样子大皇子辛安对她应是温柔多有呵护。 这说来说去,这菜肴如何好吃,不在于是用什么食材,那更重要的是厨艺水平。这大饭店的菜肴之所以很好吃。那不仅是因为他们用的食材好。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用的是顶级的大厨。 预备武者考核分三项,速度、力量,最后则是身体强度和潜力,今天上午在这广场上进行的是前两项考核,而最后一项身体强度和潜力测试据说要在镇外的青龙山上进行。 阿丑没想到易炎的反应会如此的迅捷,不过刚才那些凝聚在易炎盾牌之上的寒冰却是为阿丑拖曳了千分之一个眨眼的时间,这个时间对于阿丑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所得到的的竟然是雷神巨人的记忆,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故事,已经清晰的印记在雷厉的脑海中了,雷厉本身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再加上雷神巨人的记忆,雷厉现在身体里面已经是有了三个灵魂的记忆了。 “嘶啦。”下意识地,萧让一把把自己的衣服撕下来一块,露出里面古铜色的坚实无比的胸膛来,有力的肌肉上面水气腾腾,散发出特有的男子气息,身边的彤儿心里立刻就是一荡,俏脸上刷一下子变得通红。 白玉雪一听罗兵的话,她好象就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还故意这样说。就是看看罗兵下面会说些什么。 “对不起……山口……奶奶,我……我……”李秋这一年半也算是沾染上了一些山口美玲子的习惯,平时也按照她的安排作息,每天的行为也是规规矩矩的。 “哎!副连长,这些姑娘可真带劲呀!等一会,我可要和她们握握手呢!”这周军不知何时是凑到朱向军跟前和他开起了玩笑。 “走吧!”我骑在一条变异海豚的背上,一拍它的后背,变异海豚尖鸣一声就驼着我朝码头急速游去。 李智贤吹了吹热烫的茶液,手指贴着杯壁感觉适合后,这才走到此时已经下水的李秋身前。 但是,如今欧格纳已经把自己拒之‘门’外了,那他像夺取[黑月军]的想法自然就泡汤了,那么,他又会何去何从呢 “洛雨,她是你妹妹,现在她住在医院,你怎么能这种态度”安杨压抑着火气。 现在的芙兰西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再过四个月,一个新的生命就会诞生了。 往日里,这般的景‘色’又怎会少,只是每一次,凌云都是匆匆而过,心有所系,即便美景当前,又怎么会看在眼里呢 有人会问佐拉米会遇到这种状况,那难道欧格纳就不会这样吗他舰队上的雷达难道就不会失灵吗还是黑月舰队中有人能用肉眼去判断敌人的存在 第二天,欧格纳逃跑的消息传到了沃修斯耳里,而另一则更为严重的消息也同时传来:[雷吉里罗娜]派出四万艘战舰去讨伐他们。 端木凌煜笑开,莹润的光芒染上眼眸,带着慢慢的温柔宠溺,仿佛是温柔的漩涡,让沐清雅心甘情愿的陷落下去,不再上来。 必须到位,持续十秒,这个张亚东能做到,但是叫出来,但是呻吟,还得投入,还得有感觉……当着众人的面,张亚东还真叫不出来,甚至都没有叫过,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叫,不知道什么才算是有感觉。 他拍了两巴掌,只见房间的名雅和名颂间声音响动,数十个大汉涌出来,堵在了名士间的门口。赫然是宋铮带过来的那些司卒,早被宋铮安排进了两侧的屋子。听见宋铮的信号后,便都冲了出来。一个个明火执仗。 接到陈墨的电话的时候她正用面团捏一个娃娃打算做一个双人情侣蛋糕,手上还糊着面粉,匆忙洗了洗手,水还没有擦干就来接陈墨的电话。 陈潇点开帖子扫了几眼,帖子内容大致是在指责百晓生所排的天榜不公平。 毕竟,林辰身份背景尚且未知,但光是能够引起剑宗宗主剑长峰的重视,就证明着林辰的身份不凡。就算抛开身份不论,以林辰的天赋潜力,那也是剑宗未来的顶梁栋才。 桃子几人没好明目张胆狂点头,这样感觉是自己刚才说了人家不好的话。也不能说真的很温柔,就是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罢了。 第一千七百一十九章 贾珩:难道要为他黄袍加身? 宫苑,熙和宫—— 贾珩率领一众京营将校进入熙和宫当中,然后在玄铁甲叶的碰撞声当中,落座在一张漆木几案上,举起酒盅,说道:“诸位将士,这一次前往西域平定准噶尔部等虏骑,劳苦功高,有大功于社稷,孤敬诸位将士一杯。” 下方正在列队的一众军将闻听此言,抬眸之间,连道不敢。 贾珩温声说道:“ 所以想要做什么产品,只需要在现有的那些工厂中找,大多数都能找到了,而且彼此熟了,谈合作也还方便。 当然,在去跟妖王辞别之前,他得先跟火姬和陆行他们两个商量。 除此之外,地下室里面还真的有手榴弹,不过并不算多,只有二十个。 金菲儿开类目到建新品到审核新品,其他商家也许一俩周都不一定能完成的事儿,金菲儿这块儿一天就能完成。 不过记起匆匆一瞥莉莉丝的那个层次,这点得意马上就有被打消了很多,尽管一定意义上来讲,现在的莉莉丝很“弱”,但自己和这样等级存在之间的差距还是太大了。 生命消耗5点魔力,将鱼人萨满与两名鱼人护卫生命链接在一起,持续3分钟。 何勇立即选择服用,顿时收到系统提示:等级提升只需四千八百万点了。 得,王长老没有胡乱八卦。而沈云也彻底放下了心底的担心——这副样子显然是动了真情。所以,不会是动了与北海那边联姻的心思。最多就是这里头有这方面的算计而已。 非要在内线卡位,持球进攻,这是霍华德进攻效率最低的一种方式,霍华德的进攻技巧很拙计,除了速度和力量优势之外,投篮,勾手,背身单打等等技术都很差劲儿。 但是叶千狐也没想过一定要达到索菲亚的水平,他只是利用这些时间,加深自己对这方面的理解。这样做也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好处,那就是和索菲亚相处的时候,双方能有更多的共同话题。 “叫你过来就过来,废什么话。”任天堂拂尘一挥,柳高亮顿时不受控制得被吸了过去。 十几名将军用忏悔的语言自我检讨,来反省他们在过去多年对军工企业的忽视,特别是对军工技术人员缺乏人情关怀。 “没错,鸣人,努力修炼吧,青春不会抛弃佐助的!”凯用自己的方式安慰鸣人。 “给了人家还要回来干嘛,我们又不差这点钱。”雏田有些责怪的说道。 有时候只要自己心里的她开心,自己的心情也会莫名的高兴的起来。 五大宗之间,虽然与童子有过诸多交战,童子也吞噬了五大宗不少灵童。 不过,这一路上,拉曼夫再没有说要找瑟琳娜三人报仇的事情了,走的还算是安静。可是,拉曼夫心中对瑟琳娜三人的憎恨,却是一点都没少,反而是越来越多了。 电芒落在青年男子的身上,霹雳一声,直接将这青年男子劈死当场。青年男子甚至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直接死在这里。 李灵珠则是一脸诧异地看着杜宇,因为杜宇现在还戴着仇复的面具,他根本认不出杜宇来。 “师兄……”温韬和张一宏虽然的确想要弄死苏凌,可这里是天龙大殿,是皇宫内,十三公主和帝王都在这里,他们要是随便出手,那是放肆,弄不好会被直接打伤、扔出去的。 “这样的感同身受,四年之前你该清楚才是。不对,你忘了……”空气中一个叹息悠远的声音传来,那一道黑影忽然朝着地上雪色的身影走来,看着地上的身影,看着那雪衣上殷红的血迹,眼底意味难明。 第一千七百二十章 乾德八年,群臣劝进 乾德七年,四月—— 大汉收复西域之汉唐故地,改名新疆,而这一后世广阔领土从此成为大汉新的边疆,而卫王贾珩的威望也一下子到了顶点。 自卫王出世以来,平灭辽东,收复台湾、新疆、藏地,朝鲜、日本也重新成为大汉的藩属之国,可谓四夷宾服。 而乾德七年,卫王贾珩提出在未来二十年内,朝廷将在神州大地增修两条铁路,从北平至广州,从济南至长安,谓之十字铁路枢纽。 而内阁方面,以内阁首辅林如海的文官,围绕大汉的交通基建以及煤炭的挖掘制定国策。 当基建计划公布之后,整个大汉都在为卫王的雄心壮志感到震惊莫名。 大汉臣民已经见识过了水泥官道的四通八达,尤其是铁路火车的便利,深受其惠,故而对此欣然不已。 宁国府,蘅芜苑—— 宝钗一袭鹅黄色百褶裙,一头葱郁乌青的秀发梳成一道精美的云髻,此刻丽人静静落座在一方铺就着褥子的暖榻之上,那张恍若梨花洁白的脸蛋儿丰腻如雪。 在金黄色日光的照耀下,两侧可见腮红团团晕起,恍若二月之明媚桃花,彤彤如火。 薛姨妈在一旁抱着自家小外孙贾茁,小家伙虎头虎脑,遗传了其母的那双水杏眼,肌肤白腻,生动活泼。 薛姨妈脸上挂着繁盛无比的笑意,说道:“听说西域的战事,朝廷已经打完了,珩哥儿再过一段时间,要更进一步了,我听说今天珩哥儿去相迎出征大军之时,回来的将士正在山呼万岁呢。” 宝钗翠羽秀丽的眉头之下,抿了抿粉润微微的唇瓣,说道:“这事儿外面还不知道呢,等到时候再看看,也就是了。” 看来王爷登基禅位已成定局,等到时候,她应该也能封为皇贵妃吧。 薛姨妈脸上笑意繁盛,柔声道:“珩哥儿真要当了皇帝,那可真就是好了,你哥哥以后那就是国舅,这孩子将来都是太子了。” 那秦氏现在还没有儿子,林丫头又是个女儿,现在就是她家宝丫头这个儿子身份最为尊贵。 至于咸宁公主所生的那个儿子,她听人说,这都是前朝血脉,根本就不可能登基为帝。 宝钗翠羽明丽的黛眉之下,那双水润微微的杏眸沁润着欢喜之意,道:“妈,不可胡说!” “这里也没有外人。”薛姨妈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道:“秦氏膝下一直无子,宝丫头,你将来可要抓住机会才是。” 宝钗那张恍若梨花白腻如雪的面容倏然一变,叱道:“妈,你胡说什么呢,如是让外人听见,不知还要引起多少波折。” 随着养尊处优多年,宝钗言谈举止之间也多了几许雍容华美的气度,纵是一个不悦的皱眉,也让薛姨妈心头打了一个突儿。 薛姨妈讪讪一笑:“我就是这么一说,这不是……为你着想的嘛。” 宝钗皱眉说道:“妈如是为我着想,这种话以后断断不可再说半句。” 薛姨妈面上悻悻然。 宝钗柔声道:“妈,先将茁茁抱过来,我抱抱吧。” 薛姨妈闻听此言,“嗯”了一声,解释说道:“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茁儿年岁也不小了,也该为他操点心才是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秀发青丝如云,年轻貌美的丫鬟从外间进入厢房,温声说道:“姨太太,卫王来了。” 说话之间,就见那蟒服青年从外间举步而入,细细碎碎的日光扑打在那张俊朗、白皙的脸庞上,柔和了线条的冷峻。 宝钗起得身来,抬眸看向贾珩,快步行至近前,声音轻柔几许道:“王爷。” 贾珩问道:“薛妹妹,这会儿在做什么呢?” 宝钗笑了笑,低声说道:“珩大哥,和妈说说话呢。” 贾珩点了点头,转眸看向一旁的薛姨妈,心头微动。 薛姨妈不定又在向宝钗灌输什么谋算东宫的主意。 薛姨妈起得身来,脸上堆着热切的笑意,说道:“你和宝丫头在这儿好好说话,我去外面看看。” 贾珩这会儿从薛姨妈手里一下子抱过那孩子,脸上笑容不减分毫,只是收敛几许,问道:“刚刚说什么呢。” 宝钗声音轻柔几许,解释说道:“倒也没有说什么,就是说一些茁儿的事儿。” 贾珩捏了捏自家儿子贾茁的脸蛋儿,笑了笑,转过脸看向宝钗,问道:“那刚刚是不是还说到了你秦姐姐的事儿吧。” 宝钗:“……” 王爷果然洞察人心,什么都知道的。 宝钗道:“王爷,我已经叱责过妈了。” 贾珩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孩子贾茁递给一旁的丫鬟,凝眸看向宝钗,轻轻揽过宝钗的一侧肩头,低声说道:“这件事儿过去也就是了,倒也不必太过担忧。” 宝钗轻轻“嗯”了一声,似是随意说了一句,说道:“今日听外间人说,征西将士对王爷山呼万岁。” 贾珩道:“下面军将急于获得拥立之功,故而在城门楼下山呼万岁,我也颇为意外,先前并未收到风声。” 宝钗道:“王爷是要现在登基吗?” 贾珩道:“明年吧,大约再等一年。” 宝钗芳心不争气地跳了一下,问道:“王爷,此事可有凶险?” “难说,不过如今天下各地的督抚已经撤换成我的亲信之人,而文武群臣也多是心向于我,如今也之能做到这一步。”贾珩端起一只茶盅,轻呷了一口道。 当然时间越往后,他越会水到渠成,但和洛儿的关系也会越来越难处。 宝钗声音温宁中带着丝丝缕缕难以抑制的喜悦,说道:“王爷乃为当世人杰,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如果登基为帝,天下百姓也会心向王爷的。” 贾珩道:“如今大汉这几年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有道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纵然改朝换代,对百姓也无任何不同。” 除非之后,他倒行逆施,将天下搞得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直接影响到百姓的切身利益。 宝钗点了点头,说道:“王爷说的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今陈汉皇室已失却天下人心,所谓天命元元,五行更替,如今也到了改朝换代之时。” 贾珩感慨说道:“鼎故革新,自人心而始,自人心而终,如今华夏九州站在历史潮头,也不该再由过去之人掌管。” 如果华夏民族将来要屹立于民族之林,乃至与西方文明争雄,那么华夏这艘大船就不能再由陈姓掌舵。 哪怕是他的血脉,也没有这个眼界。 只有他这个后世之人,才能将华夏这艘大船在未来的星辰大海当中扬帆起航,乘风破浪。 宝钗轻轻“嗯”了一声,握住贾珩的一只手,说道:“王爷。” 贾珩转过头来,凝眸看向宝钗,道:“薛妹妹,昔年说带着你和林妹妹一块儿去江南,后来因琐事种种,一直空闲不下来,等来日之后,泛舟江南,倒也是一桩。” 宝钗“嗯”了一声,翠羽如黛的修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沁润着柔波潋滟。 听珩大哥的意思是,他们到时候还要下江南呢。 …… …… 大观园,潇湘馆—— 庭院西南之侧,竹林飒飒,凉风吹过,碧波成浪。 黛玉怀中正在抱着女儿贾茹,手中拿着一个拨浪鼓,小丫头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上满是繁盛笑意。 此刻,黛玉正在与紫鹃一块儿叙话。 紫鹃行至近前,道:“姑娘,府上都在说,王爷要当皇帝了。” 黛玉闻听此言,似卷还舒的罥烟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星眸熠熠生辉,似是倒映着紫鹃的身影,低声说道:“府上传出这档子事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紫鹃道:“姑娘,茹儿也出生有二年了,姑娘什么时候也为王爷添个男丁。” 黛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想,只是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事儿。” 紫鹃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大爷说来也奇怪,大奶奶和二奶奶那边儿都是有着孩子。” 黛玉似舒还卷的罥烟眉之下,星眸中带着几许羞恼之色,说道:“怕是别人的媳妇儿才有着孩子。” 随着贾珩的权位渐渐稳固,后宫的事更多就以这些家长里短为主。 就在这时,袭人快步进入屋内,道:“姑娘,大爷来了。” 黛玉闻听此言,芳心不由为之一喜,转过那青丝如瀑的螓首,循声望去,但见那蟒服青年跨过门槛,从外间快步行至近前。 黛玉起得身来,唤道:“珩大哥。” 而这会儿,扎着羊角小辫的贾茹,伸着两只绵软小手,向着贾珩招呼道:“爹爹~” 贾珩笑着近前,抱起自家女儿贾茹,在“吧叽”声之中,转眸看向一旁的黛玉,问道:“林妹妹,这几天怎么样?” “不就那样,没事儿哄着女儿,独守空闺,平常也少有人过来。”黛玉罥烟眉之下,星眸熠熠而闪,说道:“珩大哥,你这是从哪儿来?” 贾珩容色微顿,说道:“从蘅芜苑那边儿。” 黛玉轻哼了一声,那双粲然如虹的星眸熠熠生辉,语气羞恼莫名:“果然。” 不就是因为宝姐姐生了个儿子,而她生了个女儿,这人就对宝姐姐要高看一眼。 贾珩在说话之间,伸手轻轻揽过黛玉一侧的肩头,低声道:“林妹妹这会儿又在想什么呢。” 黛玉道:“没有想什么,只是想起当年与珩大哥初识,不知不觉已经十多年了,当年珩大哥就说待空暇下来去江南。” 贾珩笑了笑,轻轻搂过黛玉的肩头,道:“是啊,不过咱们不是在江南定情的吗?也算是去过了,这次算是带着茹儿。” 说着,看向一旁的自家女儿,心神也有几许恍惚。 一晃眼,真的十余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 …… 时光如梭,岁月如歌,不知不觉就是半年时间如水一般过去。 冬去春来,乾德七年过去,乾德八年悄然来临。 这一年,已经是贾珩来到红楼世界的第十五个年头,贾珩虚岁也到了三十岁的关口。 自崇平十四年至崇平十九年,再经过建兴元年、乾德八年,贾珩在此方世界耕耘近十五载,可以说,将整个大汉治理的国势蒸蒸日上。 尤其是推广水泥官道和主持铁路建设,彻底改变了整个江南的落后面貌。 乾德八年,二月二,龙抬头—— 今天是大汉除了正月之后的一次朔望朝,殿外的汉白玉广场上,可见衣青带紫的大汉官员列队左右,在纠仪御史的监督下,浩浩荡荡地进入含元殿。 贾珩说话之间,快步来到含元殿,此刻殿中诸臣皆在殿中等候,向端坐在殿中龙椅上的新帝陈洛行了一礼。 如今的陈洛虚岁已经十岁,正当古人所言的冲龄之年,此刻身着一袭龙袍,端坐在一张鎏金覆盖的龙椅,目光好奇地看向下方拱手列队的群臣。 “诸卿平身。”陈洛面容平静如水,低声说着,声音当中已经带着几许金石激荡的清越和动听。 群臣闻听此言,纷纷道了一声谢。 而贾珩就在朝廷队列当中,也随着群臣一道向陈洛朝拜。 陈洛以清脆而激越的声音响起,温声说道:“诸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一位年轻官员一下子出得朝班,以宛如金石般的声音高声道:“臣刑科给事中路彦昧死以闻,奏禀圣上,圣上今达十岁之龄,已有亲政之能,微臣以为,还请辅政王还政于当今圣上,可安天下人心。” 此言一出,殿中诸臣面面相觑,心头剧震莫名。 究竟是何人这么大胆,竟要夺卫王辅政之权? 陈洛面色一肃,静静观察着那蟒服青年的脸色,目中似是现出几许恍惚之意。 这是他的父亲,可也是权倾朝野的权臣,他这个皇帝还能做吗? 军机大臣谢再义出得班列,训斥道:“胡言乱语,如今朝廷诸般大政如火如荼,如何离得了卫王主持大局?” 此刻,都察院御史所在的朝班里,一位身形昂藏七尺的年轻御史,出得班列,手持一张象牙玉笏,挺身而出,道:“微臣谨奏圣上,如今天下大政事务繁琐,须臾离不得卫王分毫。” 陈洛容色不变,瞥了一眼那蟒服青年,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担忧之意。 如今满朝文武,从阁臣至御史,几乎都是他的人,禅位登基已成定局了吗? 贾珩这会儿立身在群臣之列,静静听着群臣的争论,心头难免涌起一股古怪之意。 当真是孩子大了,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也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这些科道言官,想要为自己争夺权力。 事实上,随着这些年朝廷对新学的重视,尤其是启用了不少明工科出身的官员,严重侵害了儒教官员的利益。 以徐光启为中坚的新党,渐渐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 而就在朝堂之上,同样有一些清流文臣,开始对卫王当国秉政的现状有一些不满。 但因为贾珩这位卫王的威望和权势,朝野上下的文臣不敢对贾珩有丝毫置喙,只是随着新皇帝逐渐成年,朝中的一些文臣渐渐心思活泛起来。 是否能将改天换地的希望寄托在小皇帝身上。 从一些宫闱传闻而言,小皇帝的血脉似乎也……有问题。 内阁首辅林如海整容敛色,出得朝班,朗声说道:“启禀圣上,如今天下虽太平无事,然朝廷这两年诸般新政,皆计出卫王,天下百姓皆受新政惠及,朝野上下,卫王一日不可或缺。” 内阁首辅发话,内阁阁臣赵翼此刻也紧随其后,迅速出得朝班,面色端肃,说道:“圣上,卫王乃为诸般新政首倡之人,朝廷上下须臾离不得卫王。” 之后,又有几位阁部官员纷纷出得朝班,向着禀告。 意思大抵差不多少,就是卫王乃是大汉的中流砥柱,根本离不得丝毫。 此刻,都察院一位监察御史出得朝班,面容凛然一肃,说道:“圣上,微臣以为为神州亿兆黎庶而计,圣上也应该将皇位禅让给卫王。” 此言一出,可谓石破天惊,殿中群臣顿时起得一片大哗,就连纠仪御史数次呵斥都不见丝毫作用。 这好端端的,如何从亲政转换到了卫王禅位之上,是了,这难道是卫王自导自演的一出? 贾珩面无表情,对殿中正在相议之事似乎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漠然而视。 或许,也到了登基禅位的时候了。 陈洛见得这一幕,心头不由为之一沉,清冽如虹的眸光倏然落在下方那手持象牙玉笏的青年身上。 其人面容威严淡漠,颌下已蓄了一层浅浅的胡须,而眉锋冷峻,目光锐利如剑。 难道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当皇帝了吗? 而殿中一众群臣闻听此言,同样心思微动。 暗道,如果卫王想要登基,那他们是不是可以劝进了,到时候可以做一做从龙之臣。 随着军机大臣谢再义出得朝班,北静王水溶也从朝班里出列,道:“圣上,自乾德元年,卫王辅政以来,八年倏然而过,大汉国势蒸蒸日上,歌舞升平,在海域边疆屡有建树。” 此刻,殿中众臣听着北静王慷慨陈词为卫王歌功颂德,心头已得了几许确信。 看来卫王已经不打算再等下去了,准备代汉自立。 而后,内阁阁臣赵翼出得朝班,手持象牙玉笏,说道:“圣上,微臣以为卫王天日之表,万灵钟秀,天下亿万黎庶苍生,皆心向卫王,还请圣上退位。” 这会儿,内阁阁臣之列,礼部尚书柳政同样出得朝班,朗声说道:“圣上,微臣以为卫王当领授天命,开创新朝,继往开来。” 而其他两位阁臣,刘祯和谭节愣怔片刻,也同样手持一面象牙玉笏,出得朝臣相列的朝班,向着端坐在金椅上的陈洛奏禀其事。 陈洛声音之中明显带着几许慌乱,眸光投向贾珩,问道:“未知卫王何意?” 贾珩刚刚拱手,还未出班说出推辞之言。 就在这时,谢再义出得朝班,说道:“微臣请卫王顺天应人,承载天命,君临天下。” 随着谢再义这位卫王手下第一亲信大将的“劝进”,再次拉开了含元殿中群臣劝进如潮的序幕。 一时之间,殿中一众群臣皆纷纷出班劝进,不管如何,气氛的确是给烘托到位了。 陈洛此刻落座在轩敞无比的殿中,目光逡巡殿中群臣皆跪着向陈洛“劝进”,唯独一人站立,面色平静一如玄水,似将周围劝进之声当做清风拂面。 陈洛清脆声音当中已有几许颤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开口道:“卫王,你如何看?” 贾珩躬身一礼,朗声说道:“微臣惶恐不胜,如今天下四海方定,大业始肇,微臣辅政,自问德浅才薄,难荷天下九鼎重任。” 嗯,算是三辞三让当中的第一辞一让。 第一千七百二十一章 登基称帝,改元盛鼎 乾德八年,二月二,龙抬头—— 宫苑,含元殿 经过这一番突然袭击,殿中气氛陷入一阵难以言说的安静。 大汉文武群臣列队在三层丹陛之下,身着一袭或红或青的官袍,手持象牙玉笏,交头接耳。 陈洛落座在一张鎏金刺绣的金銮椅上,俯瞰着这一幕,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又能如何? 陈洛在说话之间,起得身来,就以清脆的声音开口道:“朕乏了,就依群臣之议,朕将皇位禅让给卫王。” 事已至此,他又能说什么? 乾德八年,二月二日,陈汉乾德皇帝颁布诏书,诏告臣民,卫王贤德,器量恢宏,应承天命。 自此,陈汉皇室在经过一百年多后,正式宣告寿终正寝,禅位给卫王,由是改立新君。 宁国府—— 贾珩在殿中与群臣简单议了一阵,则在大批锦衣府卫的簇拥之下返回府中,身着一袭刺绣着蟒纹火焰团案的衣袍,举步进入厅堂当中,看向不远处的陈潇,柔声道:“潇潇。” “群臣劝进了?”陈潇转过青丝如瀑的螓首,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清冽如虹的眸光莹莹如水,朗声问道。 贾珩问道:“你知道了?” 潇潇掌管着朱雀卫,知晓着朝廷的动向并不出奇。 陈潇手里端起一只雕刻花朵的青花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多少有些风轻云淡:“今日那上奏亲政的御史,是我授意的。” 贾珩:“……” 潇潇这是怎么回事儿,这样大的事,先前为何不和他商量一下? 贾珩问道:“怎么这么突然?先前怎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 “生米做成熟饭最好,不然你又要说什么现在时机不大成熟。”陈潇剑眉挑了挑,眸光温煦,道:“况且继续拖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中外迟疑,多滋事端,不若早定乾坤,人心皆安,方可重开新朝。” 什么事儿都要让她推一把才好。 贾珩问道:“这么说也是,如今已是一辞一让,过两天再看看情况。” 禅让就是这样,三辞三让,如今才一辞一让,后续还有不少“流程”。 陈潇瞪了一眼贾珩,说道:“此事早些定下,我瞧着你那后宫将来也要为东宫的事儿闹出好大一阵风波。” 贾珩点了点头,道:“我还未登上那个位置,如何定得下来,等到时候看看情况吧。” 陈潇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莹莹如水的清眸瞥了一眼贾珩,问道:“可卿为何至今没有男丁?” 贾珩摇了摇头,道:“此事,我也纳闷儿,不知原委。” 他真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时机未至,是故可卿膝下一直无男丁。 不过,白莲圣母那边儿应该有孕了吧。 陈潇翠丽如黛的秀眉蹙了蹙,清澈剔透的明眸当中闪过一抹担忧之色,道:“正妻无男丁在膝下,乃为取乱之道。” 贾珩道:“有我在,此事断不可能。” 陈潇轻哼一声,道:“这话未免说得太满了一些。” 贾珩道:“好了,先不说这些,这几天,内阁与文武群臣应该会再次劝进。” 陈潇又转而问道:“那你想好国号定为什么?年号为何?” 如果按照贾珩的封国称号,那么应该顺势定为大卫,但贾珩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贾珩想了想,朗声说道:“定国号为夏,改元盛鼎。” 陈潇品味着贾珩所言的国号,道:“夏?泱泱之国,谓之华夏,如此国号,寓意美好。” 贾珩似有所指说道:“家天下自夏而始,来日或有一天,也自夏而终。” 当然,那时候应该是后工业文明时代,他的子孙后代所行的君主立宪制,可永葆苏氏国祚绵延,富贵长存。 陈潇那张清丽脸蛋儿上若有所思,道:“夏国,倒也好,不过时人或许不称大夏,而称华夏。”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应该唤作华夏。” 陈潇想了想,问道:“那新朝所行官制、服色呢?” 贾珩道:“中枢依然由内阁总领诸部百司,品级上再做提升,至于服色,仍为火焰之红,寓意骁勇忠臣一如满腔热血。” 他现在也不可能大刀阔斧,以免形成王莽制那样的混乱结果,一切还是以权力的平稳过渡为要。 等过了十来年,待他皇位坐稳之后,再根据情况调整。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新朝新气象,人人皆能从新朝建立中得到实惠,方能心向于你。” 贾珩面色肃然,感慨说道:“是啊,不光是文臣,武将也会重议功勋,封爵以酬,封四王八公十二侯。” 这些都是他的四梁八柱,驱驰以平定天下。 而四王当中,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王,除却谢再义封为南安郡王之外,其他几位藩王依然如故,这是最大程度保证朝廷平稳过渡的方式。 而其他国公,则对文臣和武将皆封为国公,如唐时对文臣的国公封赏,只是三代不得承袭,算是有爵无传承。 陈潇道:“如今朝廷的文臣武将,还有地方督抚,几乎都撤换的七七八八,足够应对如今的复杂局面。” 之后的几天,果然如贾珩所想,大汉的文武百官再一次上疏,请求卫王执掌天命,而卫王仍是固辞不受。 又过了几天,大汉的文武群臣再次群起上疏,坚持让卫王禅位登基。 贾珩又一次上疏拒绝,而且这一次甚至拖病不出,闭门谢客,一副要固辞不受的样子。 整个神京城,都将目光聚焦在卫王是否接受汉室禅位一事上,京中百姓皆相议不停,基本对此事保持中立赞成的态度。 宁国府—— 就在热闹喧哗的宁荣街上,大批京营军将和大汉文臣打着一面面幢幡,相迎于街道两侧,一支支香烛和炮仗在街道两侧鸣起,一派喜气洋洋之状。 而贾珩此刻落座在宁国府的厅堂之中,而偌大的庭院当中,黑压压站满了京营的将校,皆着织绣图案精美繁复的武官袍服。 “还请王爷顺应天命,登基践祚,统率九州万方。”周围的军将纷纷开口说道。 贾珩那张俊朗面容上满是迟疑和为难之色,说道:“诸位,我累受世宗宪皇帝大恩,如何能起得异心,代汉自立?” 范仪拱了拱手,沉声道:“世宗宪皇帝诸子德行不修,皆不成器,或有弑父作乱者,或有同室操戈者,或有乖戾暴虐者……已失民心,而王爷自辅政当国以来,为国家社稷殚精竭虑,夙兴夜寐,世宗宪皇帝如泉下有知,以其爱民如子的纯良性情,也会将皇位传给王爷。”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世宗宪宗皇帝有天下为公之心,如是身在此处,或许也会如此吧。” 嗯,你可真会说,如果崇平帝还活着,只怕要痛骂乱臣贼子,号召天下百官出兵勤王。 北静王水溶也扬起那张清俊白皙的面容,拱手道:“卫王,如今文武百官和军民皆在外间苦等,还请卫王顺应人心,执掌九州社稷,解天下苍生于倒悬。” 贾珩刚毅、沉静的面容上满是作难之色,道:“诸位,孤如何能……嗯?” 就在这时,谢再义不由分说,从一旁的亲兵手中拿过刺绣着金龙团绣的黄袍,快步来到贾珩身后,一下子披将在贾珩的肩上,旋即后退两步,向着贾珩跪请。 “臣等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谢再义当先跪将下来,向着贾珩跪拜见礼。 一时之间,一众文武大臣纷纷劝进,山呼万岁之声响起,传至于殿里殿外。 贾珩身披一袭刺绣着龙纹团案的黄色龙袍,周围文武群臣皆是跪将下来,恳请贾珩登基践祚。 贾珩的声音难免哽咽几许,高声说道:“尔等这是要陷我于不忠不义的境地啊?” 一众军将闻听此言,哭声几如雷动,高声道:“王爷不出,奈苍生何?” “圣上。”周围文武群臣闻听此言,皆齐齐向着那蟒服青年齐声喊道。 贾珩见此,闭上眼眸,似是感慨了一句,喟叹说道:“诸位,何至于此?” 嗯,此刻仍在表演进程当中,尚不可改换。 “臣等还请王爷禅位登基,统御天下臣民,再造新朝,开创盛世。”周围的一众军将皆是跪将下来,向着贾珩相请,恳求贾珩登基。 贾珩双手摊开,手足无措,高声道:“尔等苦苦相逼,何至于此?” “还请王爷禅位登基,以安中外人心。”周围的一众军将皆是齐声鼓噪,一时之间,七嘴八舌,声震四方。 可以说现在已经由不得贾珩。 贾珩面容上满是哀戚之色,似是长叹了一口气,道:“尔等让我如何在百年之后面对世宗宪皇帝?” 谢再义和蔡权在一旁架起贾珩的两只胳膊,说道:“圣上,为黎民苍生而计,世宗宪皇帝也会盛赞王爷的。” 贾珩还要多说,谢再义和蔡权道:“送圣上銮驾入宫。” 几乎是抬着贾珩出得整个宁国府。 而后,贾珩在一众身披玄色甲胄的军将簇拥下,出得宁荣街,浩浩荡荡地向皇城行去。 宫苑,含元殿—— 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府卫,在刘积贤的率领下,在殿外朱红梁柱的廊檐之下执刀而立,一张张年轻、刚毅的面容上,皆是洋溢着热烈而期待的笑意。 “圣上来了。” 这会儿,刘积贤凝眸看向远处浩浩荡荡的人群,那双虎目目光咄咄而闪,心绪仍有几许激荡莫名。 王爷这是终于要登基称帝了。 贾珩执掌锦衣府长达十数年,如果成为皇帝,势必会对锦衣府的将校重用。 内阁首辅林如海以及次辅赵翼等人,看向那在众将簇拥下缓步而来的卫王,目光则是见着复杂。 林如海神情一瞬间有些恍惚,改朝换代,值此天下太平之时,仍可见卫王登基称帝,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不过,这也是积累十数年之功。 “我等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汉的文臣向着贾珩迅速行得一礼,声震四方,在这一刻,竟有几许心潮澎湃。 新朝新气象,卫王乃为一代雄主。 贾珩剑眉之下的清冷眸光,逡巡过周围一众文武大臣,面上似是现出无奈的神情,道:“诸卿还请平身。” 此刻,众人见卫王应允下来,心头大喜过望,簇拥着卫王浩浩荡荡地进入殿中。 贾珩凝眸看向那张金銮椅,向着前方而进,心头一时间也有些心绪起伏。 君临天下,统御九州万方,于他而言,至于今日,方算是得偿所愿。 当皇帝,家天下。 只是新的挑战又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如何带领大汉成为“日不落”帝国,在数百年后成为蓝星第一强国。 贾珩快步来到一张金銮椅子上落座下来,此刻身上的一袭淡黄色龙袍披在黑红缎面织绣的蟒服之上。 殿中,诸文武大臣皆以人臣之礼相拜贾珩。 “臣等见过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文武群臣,皆以大礼参拜,山呼万岁,声震屋瓦。 贾珩听着下方的万岁之声,轻轻抚着两侧的金銮椅子,在这一刻,依稀体会到了崇平帝君临天下的心境。 脚踏星河两岸,手握日月旋转。 愣怔片刻,以一种磁性的嗓音开口说道:“诸卿平身。” “谢圣上。” 在场群臣闻听此言,纷纷起得身来,静静而立,恭聆圣训。 贾珩道:“朕受天下所望,群臣所向,以眇眇之身,执掌山河,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下方的文武群臣闻听此言,身形再次躬了几分。 贾珩沉吟片刻,朗声道:“思及崇平十四年,朕与世宗宪皇帝相识于内书房,君臣际会,相见恨晚,上平虏策,内靖匪患,外攘虏寇,南征北战,如今已十余年矣……” 说到此处,眼前似也想起往日的一幅幅画面。 这些年当真是马不停蹄。 “朕感世宗宪皇帝恩隆之遇,地厚天高,如同再造,遂发效死之念,上报社稷,下抚黎民,然时过境迁,国家多事,宗室失德,朕虽勉力支撑,然宗室猜忌不减,萧墙之乱迭生。” 言及此处,目光投向下方的众文武群臣。 贾珩道:“朕得世宗宪皇帝顾命,辅政幼主,幸赖中外忠贞骁勇之士血洒河西,才智之士输智庙堂,百姓奔走于四海,如今九州疆域,东至日本,北至漠河,西达葱岭,南至台湾,如今华夏九州,山河沧桑巨变,日月已换新天。” 言及此处,殿中众臣身形躬了几许。 卫王辅政以来,文治武功,可谓大汉建国以来已盛。 贾珩道:“朕原本待幼主长成,亲政当国,自此归隐林泉,含饴弄孙,也与世宗宪皇帝成就一段君臣相得之佳话,然亿兆众生之气数所钟,文臣武将以死相逼,朕……朕自十四岁投笔从戎,十余年来,无愧于天下苍生,独愧于……世宗宪皇帝呐。” 说到最后,声音哽咽,眼眸已有泪水流淌而下。 嗯,他当皇帝这件事儿,都是被人逼的。 如果说他对不住一个人,那就是崇平帝,他对得起任何人,对得起这大汉的黎民苍生。 “圣上,臣等死罪!” 一时之间,见贾珩哭泣,殿中群臣皆相跪下来,向着贾珩叩首。 都是他们逼得啊,陷君上于不忠不义之境。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可以说,贾珩这一哭,甚至为这次代汉自立增添了几许身不由己的悲情色彩。 纵尧舜复生,品德也不过如此了。 贾珩起得身来,朝着崇平帝的皇陵方向跪将下来,深深一礼。 此刻殿中的群臣,再次相拜,甘心背锅。 圣上是要全了忠孝之义的,都是他们苦苦相逼啊。 其实,圣天子在朝,是不能有道德瑕疵的,否则就会人心丧乱,天下之人有样学样。 贾珩做完这些,面色端肃,立身在金銮椅前,此刻大殿安静的可怕,落针可闻。 可以说,贾珩直到此刻,哪怕是代汉自立,仍然没有丢掉世宗宪皇帝这一块忠孝节义的牌坊。 因为,在世宗皇帝之后立了一块更大的牌坊。 天下苍生! 纵然后世之人议起贾珩之篡,那也无可指摘。 当然,后续贾珩不说做出一番比肩尧舜禹的丰功伟绩,至少要开创一代盛世,方能堵住后世之人的嘴。 嗯,也就是历史和人心选择了贾珩。 林如海手持一把象牙玉笏,打破了殿中死一般的宁静,声音略有几许沙哑,道:“圣上,如今新朝始建,当立国号,定年号,以安天下人心。” 内阁次辅赵翼也拱手说道:“圣上在潜邸之时,以卫王封号名称于世,而卫国在春秋之时,也是周天子嫡亲所封之国。” 此刻,两位阁臣改换了话题,顿时将殿中的凝重氛围冲散些许。 一众博古通今的朝臣引经据典,围绕贾珩所在的封国之名以及易经,开始取国号。 内阁阁臣柳政手持象牙玉笏,苍声说道:“圣上本姓苏,春秋之时,尚有苏国之国号,以苏国为名,倒也名正言顺。” 刘祯道:“如是这般,彼时赵宋却并未以赵国为国号,可见于此并无一说。” 谭节此刻站在刘祯身后,扯了扯刘祯的一角衣袖。 赵匡胤欺负后周世宗的孤儿寡女,这才建立赵宋王朝,如今举这个例子,实在不大妥当。 总之,朝中大臣分为两派意见,一派是以贾珩先前的卫王尊号为国号,另外一派则是以贾珩本姓为国号,各执一词。 这会儿,北静王水溶手持象牙玉笏,道:“国号之事,关乎宗社绵延,还请圣上裁夺。” 原本正在旁征博引的众人,闻听此言,也都纷纷止了争论,开口道:“微臣还请圣上定夺。” 贾珩默然片刻,高声道:“古籍有载,华服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谓之夏,内阁拟旨,定国号为夏。” 赵翼喃喃说了一声,问道:“夏?” 夏国国号,乃是第一个家天下的上古王朝,可谓三代之治的明君典范。 殿中群臣一张张或刚毅、或沉静的面容上,不由现出一抹诧异之色。 柳政面色一肃,问道:“圣上,不知新朝所开国之年号为什么?” 贾珩面容沉静一如玄水,声音犹如飞泉流玉,金石激越:“明年改元之后,年号盛鼎。” 赵翼手持象牙玉笏,快步出得朝班,道:“盛鼎,国势鼎盛,蒸蒸日上,此年号寓意颇佳。” 殿中其他群臣也纷纷交头接耳,赞美之辞不绝于耳。 林如海手持一把洁白无瑕的象牙玉笏,道:“圣上,过几日当举行登基大典,封赏后宫诸妃嫔,诏告天下,臣民咸使与闻。” 贾珩道:“此事先不急,待此后再行相议。” 肯定是先行封赏有功群臣,没有先封赏自家后宫诸妃的道理。 …… …… 第一千七百二十二章 五宫皇后,贤德淑庄 宫苑,含元殿—— 贾珩在殿中与内阁诸臣拟定国号、年号诸事以后,吩咐御膳房,准备在熙和宫大宴群臣。 此刻,文武群臣那一张张面容上各带喜色,并无改朝换代的悲怆和哀伤氛围。 或者说,贾珩在过去的十多年来,已经将整个朝局的人事彻底理顺,放眼望去,皆是亲信故旧。 伴随着一只只金缶击打玉磬的声音响起,殿中一众群臣欢快畅饮,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庆贺新朝之建。 就这样,一直到傍晚时分,群臣饮宴方散。 贾珩则是离了宝殿之中,立身在廊檐下的一根朱红油漆的梁柱上,彤彤如火的夕阳照耀在贾珩的龙袍上,宛如为其披上一层圣洁无垠的纱衣。 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刘积贤,说道:“之后,让锦衣府卫守卫好宫苑,严禁外人随意出入。” 刘积贤闻听此言,并不多说其他,拱手称是。 贾珩说完这些,看向巍峨宫墙之上斜照而下的夕阳,一时间,不由想起当年在宫中面见崇平帝的场景。 如今,他终于成了这座皇宫的主人,并且是这方天地的主人。 多作盘桓,而是返回了后宫。 宫苑,坤宁宫—— 宋皇后一袭凤凰刺绣的朱红裙裳,正自落座在一张铺就着棉被褥子的软榻上,那张雪肤玉颜的脸蛋儿两侧红润如霞,犹如二月明媚桃花。 而不远处,宋皇后的儿子陈洛,神情颓然无比。 一旁的陈芊芊,则是剥着一个橘子的皮,拿着橘办儿向嘴里塞着,神态就有些憨态可掬。 “好了,如今算是卸下了职事,好好读书也就是了。”宋皇后两道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轻轻笑了一下,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窈窕、姿容明丽的年轻女官,快步进入殿中,声音之中带着几许欣喜,道:“娘娘,圣上来了。” 而说话的空档,就见那蟒服青年快步而来,两道冷峻如刀锋的眉眼之下,眸光锐利。 宋皇后起得身来,问道:“你这是过来了?” 贾珩转眸看向一旁的陈洛,笑了笑说道:“洛儿怎么也在?” 陈洛起得身来,那张俊朗、白净的面容上,神情就有些不知所措,或者说,不知道该如何向贾珩行礼。 他难道要口称父皇吗? 倒是芊芊起得身来,扬起一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声音娇俏中带着几许酥糯,问道:“姐夫,我是叫你姐夫,还是该叫陛下?” 贾珩笑了笑,说道:“叫姐夫吧。” 总不能说叫父皇吧? 宋皇后转过那只青丝如瀑的螓首,脸上笑意盈盈地看向一旁的陈洛,说道:“洛儿,你去后宫待一会儿。” 陈洛起得身来,轻轻“嗯”了一声。 另一边儿,陈芊芊声音当中带着几许娇俏:“阿弟,咱们走吧。” 芊芊年岁也不小了。 说话之间,姐弟两人离了偏殿,向着寝殿快步行去。 宋皇后目送着一对儿龙凤胎离去,柔声说道:“孩子毕竟是大了,对朝堂上的事儿,心里头儿就给明镜儿一样。” 贾珩点了点头,来到宋皇后身侧落座下来,说道:“是啊,孩子早慧。” 宋皇后道:“最苦方是帝王家。” 贾珩点了点头,端起一旁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也不多说其他。 宋皇后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道:“你给洛儿封了什么?” 贾珩想了想,说道:“汉王。” 宋皇后转眸看向贾珩,眼神大有深意,说道:“汉王?你倒是会挑称号,你就不怕将来他身边儿再聚集着一圈遗老遗少?” 贾珩道:“我为开国太祖,开创一代基业,又畏惧什么?况且,纵是有人想要为前朝招魂,拿洛儿作文章,以洛儿之聪敏,断然不会轻信。” 宋皇后道:“倒也是,只是将来你的子嗣,应该会面临着一堆问题。” 贾珩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况且,如何处理好与其他宗藩的关系,也是一位合格帝王应该要学的东西。” 宋皇后问道:“国号,你打算定为什么?” 贾珩想了想,说道:“国号为夏,年号盛鼎。” “那打算封何人为皇后?咸宁?”宋皇后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美眸柔润如水,轻声道。 贾珩想了想,说道:“效北周之事,拟立五宫皇后。” 宋皇后秀眉蹙了蹙,美眸柔润如水,道:“五宫皇后,天下人会不会说你太过荒唐?” 贾珩清声说道:“咸宁、婵月她们当年同为兼祧之妻,按理也该成为皇后。” 这是他能够拿出较为合理的方案,五宫皇后,将正妻的名分解决了。 秦可卿为中宫皇后,咸宁、婵月、钗黛为四宫皇后,而后,元春封贤妃,探春封德妃,迎春封淑妃,惜春封庄妃。 原应叹息,如今成了贤德淑庄。 至于陈潇则封为皇贵妃,佐掌宫中诸事。 之后如甄兰、甄溪、雅若、宋妍、顾若清、李纹、李绮、妙岫、云琴等人被封为带封号的宫妃。 尤二姐、尤三姐可封为嫔,其他丫鬟根据情况也封为妃嫔。 至于凤姐、李纨、尤氏,因为其孀居妇人身份,暂时还是先不封了。 他刚刚称帝登基,暂时不宜多引天下之人议论。 宋皇后想了想,道:“那也好,你这边儿兼祧宁荣两府,情况倒也特殊一些。” 贾珩道:“是啊,后世之君不好效仿。” 宋皇后点了点头,说道:“宫中这边儿过几天就要进人,那等你那些妃嫔进宫之后,我和容妃搬出宫中,给她们腾地方?” 贾珩道:“胡说什么呢,宫中殿宇众多,又不会短了你住的地方。” 宋皇后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 她如今也不想搬来搬去地折腾了。 贾珩轻轻揽过宋皇后的肩头,两人在一起享受难得的午后静谧时光。 …… …… 宁国府,大观园,蘅芜苑 宝钗此刻落座在一张铺就着棉褥子的软榻上,那张恍若梨花的白腻脸蛋儿,两侧带着已婚妇人的酡红气晕。 薛姨妈那张白净莹莹的脸蛋儿上满是欣然之色,说道:“宝丫头,珩哥儿这次终于成了皇帝了。” 宝钗这会儿,将怀中正在抱着的孩子放至一旁,说道:“妈,如今是天家了,妈,你也不好胡说这些的。” 薛姨妈讪讪一笑,道:“天家自有体统,人多嘴碎,这些是不好多说的。” 她家姑娘心里是个有数的,如今大房那边儿膝下一直无子,等将来珩哥儿做了皇帝,如是要立东宫,那她家宝丫头也不是没有机会。 宁国府,后堂之中—— 秦可卿此刻也与尤氏、尤二姐、尤三姐在一起叙话,厅堂四方就有嬷嬷和丫鬟垂手而立,连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窈窕、明丽的丫鬟从外间进来,笑道:“娘娘,王爷先前已经进宫登基了。” 秦可卿闻听此言,白腻如雪的玉颜上可见丝丝缕缕笑意流溢,道:“这是要一桩大喜事。” 尤三姐笑了笑,道:“秦姐姐,你以后就是皇后了。” 而她到时候也能封个妃嫔之位,而她的孩子也能封个亲王、郡王什么的。就在乾德七年,尤三姐诞下一子。 可以说,整个宁荣两府都因为贾珩禅让登基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尤三姐轻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满是幸福和甜蜜之色。 尤二姐那张艳冶不减当年的脸蛋儿容色微顿,心神当中就有几许喜悦之感涌起。 尤氏温宁、柔婉的脸蛋儿上同样满是欣然和甜蜜。 在乾德七年,尤氏也为贾珩生了一个儿子,这次倒是没有诞下龙凤胎,而是一个儿子,算是打破了逢人妻必出龙凤胎的魔咒。 当然,尤氏先前也不敢期望自家儿子能够继承贾珩的什么亲王爵位。 如今贾珩成了皇帝,贵为人主,自然无视一切礼法,甚至于整个礼法体系都是为贾珩服务的,自家儿子应该也会有个爵位才是。 秦可卿雍容、华美的脸蛋儿满是矜持笑意,说道:“大爷这会儿在宫里,应该和群臣商议正事,我们府上先行庆祝吧。” 尤三姐笑了笑,说道:“那我让人请了戏班子,等会儿好好庆贺。” 四方列坐的一众嬷嬷和丫鬟,脸上同样满是喜气洋洋的笑意。 自家王爷成了皇帝,她们也能到宫里当差的吧。 …… …… 此刻,荣国府,荣庆堂—— 裙带螺髻,珠辉玉丽,在外间透过窗棂的日光照耀下,为古色古香的荣庆堂播撒了静谧和祥和的氛围。 贾母坐在一张铺就着厚厚褥子的罗汉床上,满头银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而那张苍老慈祥的面容上满是期待之色。 先前京中都在传扬贾珩要接受禅位,而方才一墙之隔的宁国府那边儿动静如此之大,早就传到了贾母的耳畔。 “老太太,大爷登基了。”林之孝家的,进入荣庆堂当中,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笑意宛如春风般温暖怡人。 贾母手里的那一根松木拐杖,砸了砸荣庆堂的木质地板,声音当中已是难掩激动,连连说道:“好,好好。” 珩哥儿潜邸就在宁荣两府,与贾族几乎一脉同源,将来贾族大抵是要与国同戚的。 林之孝家笑着轻轻应了一声,道:“老太太,王爷他如今已经成了皇帝,已经登基称帝了。” 此刻,荣庆堂中的众人闻言,一张张面容上皆是现出喜意。 李纨这会儿抱着自家的儿子贾范和曹氏落座在不远处,丽人那张温宁、柔婉的脸蛋儿上似是现出一抹矜持的欢喜。 凤姐那张艳丽无端的玉容微微一顿,同样有些欣然之色。 如今珩兄弟当了皇帝,那她岂不是要进宫为妃? 那她的儿子将来应该是能够封亲王的吧? 此刻的凤姐,在心头可以说充满了对自家孩子封为亲藩的诸般期望。 或者说,有了孩子之后,很难不去幻想。 因为,贾珩并非贾族中人,而是姓苏,如今又成了皇帝,自是可以将凤姐接进宫中封妃。 贾母笑了笑,道:“珩哥儿当了皇帝,老身当年就说珩哥儿不是一般人,看着就是人中龙凤,如今果然成了君临天下的皇帝。” 然后,转眸看向一旁手里攥着一串儿佛珠,脸上难掩喜色的王夫人,说道:“如今珩哥儿当了皇帝,大丫头和三丫头她们应该也进宫封妃了。” 随着贾珩恢复苏姓本姓,原本与元春和探春的婚事,也不再为世俗所不容。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大丫头没名没分地跟着珩哥儿,也是时候该成婚了。” 到时候不给大丫头封个妃,完全说不过去。 还有宝玉,以后就是国舅了。 贾母道:“这个时候,珩哥儿应该不回来了。” “刚刚登基,以后的事儿,可以说千头万绪。”凤姐两道乌青的吊梢眉之下,丹凤眼明亮闪烁,说道。 贾母道:“这么大的事儿,也不派个宫人回来提前说上一说。” “二老爷也不是去了府上,等二老爷过来再说吧。”凤姐那张艳丽无端的瓜子脸上就是现着一抹繁盛笑意,低声说道。 贾母笑了笑,道:“宝玉他老子,如今应该也能当个九卿了。” 如今的贾政,已经贵为六部侍郎,从二品的官阶,基本实现了贾珩当初对王夫人的承诺。 贾母和邢王二夫人,以及周围一众衣衫明丽的嬷嬷,而那张慈祥和煦的笑靥上,皆是现出一抹莫名之色。 这会儿,鸳鸯那张带着几颗零星小雀斑的鸭蛋脸上,满是萦绕着明媚的笑意,道:“老太太,二老爷回来了。” 贾母脸上现出热切的笑意,说道:“政儿回来了,快请过来,到这边儿,好好叙话。” 不大一会儿,就见政老爷举步迈入厢房,朝着贾母行了一礼,道:“儿子见过母亲。” 此刻的贾政满面春风,那张儒雅白净的面容之上,笑意难掩。 贾母道:“政儿,殿上什么情况?” 贾政笑了笑,道:“子钰在群臣拥护之下,已经登基称帝,建国为夏,改元盛鼎,今日大封群臣。” 贾母那张慈祥之态的脸上带着笑意,问道:“有没有封嫔妃?大丫头还有三丫头她们两个,珩哥儿是打算怎么安置的?” 提及自家大女儿和三女儿,贾政那张儒雅、白净的脸蛋儿上也有些不自在。 当初,知道自家女儿与贾珩好上之后,贾政还是古怪了好生一阵。 当时,贾政想了想,依然觉得应该相信贾珩的安排。 子钰此举必有深意! 果然,后面传出来卫王并非贾氏之人,竟是昔日废太子的元从部将,而后,没有过一二年,竟是登上了皇帝之位。 果然,贾族当中就孕育不出这样的人中龙凤? 贾母那张慈祥和善的面容上似是带着期待之色,说道:“那珩哥儿有没有说如何封赏后宫?” 贾政道:“子钰先行封赏了有功之臣,并未提及封赏后宫一事。” 贾母道:“政儿,如今珩哥儿是皇帝了,不能再以名字直呼了。” 嗯,说句不好听话,这都是大不敬之罪。 应该口称今上。 贾政猛然醒觉过来,说道:“老太太先前不说,我还差点儿忘记了。” 贾母转而笑了笑,柔声道:“不过都是自家人,珩哥儿又是个器量大的,不会揪着这个礼数不放的。” 贾政点了点头,说道:“老太太说的是。” 贾母道:“想来,封赏后宫妃嫔的事,也就在这几天了。” 到时候也不知道,珩哥儿那边儿能够给大丫头封个什么妃,贵妃?还有宝玉,也不知封个什么官职。 宝玉怎么也是国舅,况且珩哥儿当了皇帝,这宁荣两府的爵位也应该重回贾族了。 贾母感慨了一句,说道:“一晃也好几年了。” 事实上,距崇平十四年已经过去了十五年,岁月无情,贾母的面部神态,也有些老态龙钟。 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设五宫皇贵妃、贵妃 晋阳长公主府,阁楼之上—— 晋阳长公主一袭鹅黄色衣裙,云髻雍美,倚栏而望,而那张白腻如雪的玉容尽显雍容和华美,柔声道:“他还在宫里,究竟怎么样?” 怜雪笑道:“接受了群臣朝贺之后,内阁颁发了诏旨,定国号为夏,改元盛鼎。” 晋阳长公主面上若有所思,道:“夏,倒也好,那宫中可曾传言,立了皇后?” 虽然晋阳长公主无意参与这等正宫之争,但心头也有几许好奇。 怜雪柔声道:“宫中倒是没有圣旨传出,只是封了一些功臣宿将。” 晋阳长公主两道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说道:“如此倒也属平常。” 这会儿,就在这时,却听得环佩叮当之音在外间响起,而后就是如兰如麝的馥郁香气逸散开来。 咸宁公主在李婵月和宋妍的相陪之下进入暖阁当中,问道:“姑姑,你这会儿在做什么?” 晋阳长公主道:“咸宁,你这是过来了?” 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在一旁落座下来,那张清丽玉颜比之少女之时多了几许温婉和宁静,道:“姑母,先生那边儿可是称帝登基了?” 晋阳长公主道:“怜雪方才说了,建国为夏,改元盛鼎。” 李婵月道:“娘亲,小贾先生准备如何封赏后宫诸妃?” 晋阳长公主道:“现在刚刚登基,千头万绪,到时候再看看情况。”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心头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晋阳长公主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柔润如水,温声道:“前朝公主,自有气度,倒也不需新朝的封赏。” 所谓前朝公主,身份尊荣高贵,倒也不在乎本朝的名器之赏。 宋妍凝眸看向那晋阳长公主,心神涌起阵阵喜悦之意。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窈窕的女官,快步从外间而来,目中带着几许欣然之色。 “长公主殿下,宫里打发了内监过来说,今日圣上在宫中安歇了,就不出来了。”那女官脸上笑意浅浅,柔声说道。 晋阳长公主看向一旁的咸宁公主,说道:“他刚刚登基,宫中事务繁多,可谓千头万绪,他要先将宫中事务彻底梳理明白,才会从宫中回来,到时候看看他怎么说吧。” 因为端容贵妃之事,晋阳长公主也担心贾珩在封后一事上冷落咸宁公主,从而让两人的夫妻关系进一步有着隔阂。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莹莹如水的清眸闪烁了下,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李婵月道:“娘亲,小贾先生他不回来了吧。” 晋阳长公主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柔波潋滟,柔声说道:“以后就该喊圣上了。” 李婵月道:“娘亲,小贾先生倒不是那样的人。” 晋阳长公主柳眉挑了挑,道:“但愿吧。” 所谓那个位置一坐,人心就变得冷漠了,最是无情帝王家。 …… …… 贾珩这会儿则是离了宋皇后所在的坤宁宫,向着甄晴所在的寝宫快步行去。 甄晴所居的宫殿当中,正值傍晚时分,华灯初上,丫鬟和女官手捧着各式绢帛,在廊檐之下来来往往。 可见一只只朱红灯笼在廊檐下悬挂着,微风徐来,随风摇晃不停,晕下一圈圈彤红光晕。 而丽人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分明现出一抹思量之色。 甄晴正在与自家女儿茵茵在一起叙话,那张丰润白皙的脸蛋儿上笑意莹莹。 茵茵声音酥糯和娇俏,说道:“母后,我听宫中说,我实际是干爹的女儿。” 甄晴心头微动,将手中的橘子放在一旁,问道:“茵茵,究竟是什么事儿?” 茵茵忽而扬起那张乖巧、可爱的脸蛋儿,清脆的声音带着几许怯怯之感,问道:“母后,我是不是干爹的女儿啊。” 甄晴:“……” 这孩子在胡说什么呢?不是,她都知道了? 茵茵掰着纤若葱管的手指头,柔声说道:“母后,外面传的那些,我都知道了。” 甄晴佯怒说道:“那些都是外面的人胡言乱语,茵茵可莫要听信了那些人的胡言乱语。” 茵茵那两道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晶然熠熠的明眸眨了眨,问道:“母后,那我究竟是谁的孩子?” 甄晴道:“你别问了,等你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茵茵瞪大了一双宛如黑葡萄的明眸,说道:“母后,让我说中了,就是卫王孩子,是不是?” 甄晴羞恼说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年轻窈窕的女官从外间进来,道:“娘娘,卫王来了。” 甄晴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之上,已经满是红润霞光。 茵茵那张粉腻嘟嘟的脸蛋儿两侧红晕团团,而声音娇俏莫名,道:“卫王来找母后了,我先去偏殿了。” 甄晴:“……” 这孩子,真是人小鬼大。 就在茵茵起得身来,向着外间而去之时,却见那蟒服青年已经举步进入厢房之中,脸上满是繁盛笑意。 甄晴道:“你这是过来了。” 贾珩点了点头,看向一旁从身边儿经过的茵茵,道:“和茵茵在一块儿说话呢。” 甄晴道:“茵茵刚刚还在提及你。” 贾珩道:“茵茵刚刚和你说什么?” 甄晴翠丽柳眉之下,眼神多少有些古怪之意,说道:“还能说什么,问她的身世。” 贾珩手中端起的一只青花瓷茶盅,似是微微一顿,问道:“茵茵这是起疑了?” 甄晴道:“女儿天资聪敏,怎么可能不起疑心?” 贾珩想了想,轻轻伸手拉过甄晴的纤纤素手,温声道:“茵茵的确是大了。” 甄晴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柔润如水,说道:“你前面是登基了?”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已经禅位登基了。” 甄晴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美眸莹莹如水,道:“杰儿那边儿,你要如何处置?” 贾珩道:“宗室诸藩还未封赏,等三日后的登基大典举行之后,连同后妃妃嫔一同封赏。” 在登基之后,大汉内阁向地方诸省府县传递诏书。 甄晴点了点头,道:“那也好,对了,后宫妃嫔你准备怎么封?” 贾珩默然片刻,说道:“我最近也在思量此事。” 五宫皇后是根据当初的兼祧之妻的排序,但其中的确有一些争议之处,或者说只是一个不成型的轮廓。 当初,可卿为卫王一脉的正妻,而咸宁公主和李婵月则兼祧宁荣两府,从位份儿上,三人几乎是差不多的。 倒是钗黛二人,黛玉不用说,其父乃是内阁首辅,宝钗成为一宫皇后,似乎也不能服众。 李婵月并未成为皇后,晋阳那里倒是不好交代,的确有些说不过去。 值得一提的是,晋阳那边儿,因为婵月和咸宁之故,注定不能走向台前。 不过其为前朝长公主,贵不可言,这等名份之事,反而是拉低了其身份。 换句话说,晋阳为前朝长公主,地位超然,没必要再去封个什么皇后,不伦不类。 甄晴想了想,好奇问道:“五宫皇后?都有谁?” 她自是不能再为皇后的,否则,天下之人如何议论新皇? 事实上,不仅是甄晴不能为皇后,宋皇后同样也不能再现于人前。 贾珩道:“咸宁还有婵月她们。” 甄晴柔声说道:“你贾家那些姊妹呢?还有兰儿、溪儿她们呢。” 贾珩道:“各封贵妃以及妃嫔等封号。” 甄晴拿起一旁碟子上的葡萄,放进嘴里一颗,说道:“那也不够才是。” 身在后宫多年,甄晴自是知道后宫之中有着多少嫔妃的位份儿。 贾珩叹了一口气,说道:“纵然五宫皇后,尤自嫌名分位格不足。” 甄晴面上现出若有所思之色,问道:“既是五宫皇后,为何不在每一宫设皇贵妃,贵妃?” 贾珩闻听此言,粲然如虹的明眸不由为之一亮,说道:“如此一说,当真是好主意。” 一宫皇后之下,可设皇贵妃一位,贵妃四位,这就是五位皇贵妃。 二十位贵妃的称号,就可以容纳这些金钗了。 至于其他位格不够的丫鬟,则在妃嫔、贵人之间流转。 甄晴翠丽如黛的修眉蹙了蹙,美眸莹润微微,道:“兰妹妹怎么说也是侧妃之一,与薛林两位妹妹等同,如今屈居薛林之下,如何使得?” 贾珩面色愣怔了下,饶有兴致地看向甄晴,道:“原来你在这儿等着呢。” 增设五贵妃和五皇贵妃,的确可以解决相关名分诸事,之前他的确是欠考虑了一些,或者说女人太多,实在让人头疼。 不说其他,雅若不可不封,哪怕是为了雅若之父,拉拢察哈尔亲王,也要给雅若封相对高的名分。 这样的话,五宫皇后当中,中宫皇后秦可卿,东宫皇后陈潇,西宫皇后宋妍(为宋皇后代持),南宫皇后咸宁公主,北宫皇后李婵月(算是为晋阳代持)。 嗯,主打一个一碗水端平。 那宝钗、黛玉、雅若、甄兰、甄溪正好为五位皇贵妃。 四春则为贤德淑庄四贵妃,位居中宫,佐掌宫事,谓之贤德淑庄,佐中宫秦可卿。 其他东、南、西、北四宫再设四位贵妃。 东宫:安宜令静。安妃怜雪,宜妃傅秋芳,令妃夏侯莹,静妃暂不封,倒是可以给白莲圣母。 所以,这基本都是辅佐陈潇的晋阳班底。 南宫:宁顺敬惠。宁妃李纹、顺妃李绮,敬妃宝琴,惠妃岫烟。 西宫:丽宸华容。丽妃尤二姐,宸妃妙玉,华妃湘云,容妃尤三姐。 北宫:端康昭宣。暂且空悬待主,或者说,要作为联姻的手段,以选秀拉拢天下的封疆大吏。 嗯,一时之间,北宫尚缺,竟然还封不够了。 其他丫鬟如平鸳袭、晴雯、紫鹃等丫鬟,则为寻常妃子,至于其他的女人则为嫔。 甄晴嗔白了一眼贾珩,将身前衣襟里的手轻轻打掉,道:“这些都好处置,这几个儿子,你还没有想好怎么封。” 贾珩想了想,说道:“陈洛为汉王,陈杰为宋王,其余诸子尚小,暂不封爵。” 因为他是受禅了汉家天下,所以应该是善待前朝皇室,以收揽天下人心。 至于他的几个儿子,肯定也要封各种王爵。 如陈潇的儿子苏叡,宝钗的儿子苏茁等人,现在年龄尚小,暂且不封王爵。 甄晴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如此,那也好,只是我是否还在宫里?” 贾珩轻轻揽过甄晴的削肩,道:“你不在宫里,你还想去哪儿?” 甄晴轻轻“嗯”了一声,温声道:“我想回原来的楚王府,那里一草一木都比较熟悉了。” 如果五宫皇后之后,宫中都是他的女人,她在宫里也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贾珩点了点头,道:“也好,杰儿如今也大了,也该封将出去了。” 甄晴将青丝如瀑的螓首依偎在贾珩肩头,柔声说道:“你到时候也当多看看我和妹妹才是。” 贾珩轻轻揽过甄晴的肩头,温声道:“你放心也就是了。” 甄晴柔声说道:“妹妹上次进宫,都说你已经很久没有去看她和水英了。” 贾珩剑眉之下,清冽如虹的眸光闪烁了下,柔声道:“她在北静王府,我如何好去探望于她。” 甄晴道:“北静王那边儿不是不怎么在意?” 贾珩冷哼一声,说道:“他居心不良。” 甄晴似是被噎了一下,心头涌起阵阵古怪,说道:“那你现在不是皇帝了,他也不该怎么着你吧。” 贾珩道:“还是要注意影响的。” 总不能召军机大臣的妻子进宫留宿,这是万万不可的,那真就是荒淫无道了。 甄晴点了点头,轻轻应了一声,转眸看向那蟒服青年,柔声道:“我想你了。” 贾珩抱过甄晴的丰腴娇躯,向着外间快步行去,一场风流旖旎,自不必多说。 …… …… 而之后的几天,大夏内阁拟定诏书,颁发中外,诏封谢再义为英郡王,成为大夏四位郡王之一。 而又敕封了山海侯曹变蛟为曹国公,蔡权为蔡国公,董迁为一等忠毅侯。 而对后宫诸妃尚未敕封圣旨,予以封赏。 或者说贾珩还要再等朝局之后,才会颁发诏旨。 一大清早儿,可见东方天穹之上金色晨曦微露,正是大夏皇帝苏珩举行登基大典的日子。 工部已经先行在城郊设祭坛,周围修建得有几层高,祭坛四周遍插旗帜,而四方锦衣府卫手持绣春刀,神情警惕,警戒四方。 这一天,锦衣府卫的兵卒列队而候,锦衣府卫手持一把把绣春刀,衣甲鲜明,眉宇冷傲,神情警惕莫名。 鉴于贾珩先前迁坟之时遇刺,如今的锦衣府卫对山陵四周的林木和蒿草,都开始仔细检视起来。 “轰轰……” 伴随着炮火轰鸣之声不绝于耳,而京营兵马簇拥着四方帷幔遮蔽的銮驾,向着太庙浩浩荡荡行去。 此刻,京中的文武群臣列队左右,沿着祭台列队而站。 “圣上来了。”周围的一众群臣正在相候,见此,左右对视一眼,都相继开口说道。 旋即,只见那蟒服青年身穿一袭明黄色龙袍,头戴十二毓珠冠冕,周围兵卒相伴左右,龙行虎步。 “吉时已到,祭天!” 以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柳政为首的官员,手持一面洁白无瑕的象牙玉笏,声音中带着几许清朗说道。 不大一会儿,就见贾珩在大批身穿黑红衣袖的内监簇拥下,浩浩荡荡而来。 “见过陛下。”在场一众官吏纷纷开口说道。 在经过一系列繁琐的仪式后,大夏皇帝苏珩祭天成为皇帝,而后着令工部和宗人府方面修建苏氏先祖的宗庙。 乾德八年,夏国皇帝苏珩在神京城南郊设祭坛祭天,在文武百官和数十万军民的见证下,成为大夏皇帝。 诏旨敕封五宫皇后,封贾家四女为贤德淑庄四妃,天下皆是群起相议贾家女几乎要占据整个东宫。 但转念想起卫王曾在宁荣两府的贾府生长于斯,与贾家的一众闺阁女子有着特殊的感情,倒也是人之常情。 而四宫贵妃当中,还有其他几位妃嫔之位空悬待主。 只是,咸宁公主这等前朝公主也被封为一宫皇后,卫王难道就不怕前汉的遗老遗少都团聚在咸宁公主的身边儿,谋反作乱吗? 况且将来五宫皇后,男丁皆是嫡出,将来夺嫡之事也是一大隐患。 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 薛姨妈:咱们家还是紫薇舍人之后…… 神京城,宁国府 大观园,蘅芜苑—— 正是午后时分,窗外就有彤彤火红的日光照耀在庭院当中,而一棵芭蕉树枝叶翠绿,恍若碧洗。 或许是昨晚一场春雨,芭蕉树叶之上可见雨珠不停滚动,而在春日日光的映照下,露珠滚动不停,映照之下,愈见翠意惹目。 廊檐下的丫鬟来来往往,脸蛋儿上多是喜色难掩。 薛姨妈一边儿收拾着衣物,一边儿问道:“乖囡,这圣旨怎么把你封了皇贵妃,五宫皇后之位,足足五位,竟然没有咱们一个,你这好说也是珩哥儿的兼祧之妻。” 宝钗蹙了蹙翠丽如黛的秀眉,道:“妈,不管是咸宁公主还是清河郡主,血统高贵,出身尊荣,为五宫皇后,我们怎么比得上?” 五宫皇后的地位尊崇,根本就不是其他人可以相比的。 薛姨妈不服气:“咱们家祖上还是紫薇舍人之后,世代皇商之家呢,怎么比不上?” 只是,薛姨妈说起这话时,分明就有些底气不足。 宝钗翠羽如黛的秀眉之下,星眸柔润微微,说道:“妈,别说这些了,等会儿我还得进宫呢。” 薛姨妈见宝钗脸上可见神色不悦,笑了笑,道:“好了,那妈就不多说了,你先进宫也就是了。” 等将来,她也就知道了,许多事情其实都是身不由己。 莺儿那张带着几许精明和天真的脸蛋儿之上,同样现出一抹欣然之色。 姑娘现在是皇贵妃了,只是她……名分上的事还是没有着落。 莺儿还是没有获得贾珩的宠幸,随着年纪渐大,年老色衰,心头也渐渐不抱着什么希望。 转而想帮着宝钗,将其子苏茁推上太子之位。 宝钗凝眸看向莺儿和薛姨妈,郑重叮嘱说道:“有些话,等进宫之后,就不要再说了,宫里人多眼杂,不定就传到谁的耳中,多生事端。” 莺儿闻听此言,同样点了点头,表示谨记宝钗叮咛。 宝钗道:“妈,兄长那边儿,最近如何?” 薛姨妈柔声说道:“你兄长还不是那个样子,你嫂子最近怀了孩子,在家中养胎。” 宝钗道:“兄长有了儿子,以后心思也能安定下来一些了。” 薛姨妈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这好几年了,可算是有了孩子了。” 宝钗叮嘱说道:“将来好生教导着,也能顶门立户,光耀门楣。” 宝钗此刻心头却在想,断断不能再养成自家兄长过往那种莽撞无礼的行情。 薛姨妈笑了笑,道:“那可不是,如今你兄长也是国舅了。” 宝钗想了想,又叮嘱说道:“和兄长说,在外间做事,万万不可骄横,莫要人说什么,薛家仗着薛贵妃的势,那时候,就是给我和茁儿招祸呢。” 薛姨妈闻言,同样郑重几许,说道:“宝丫头,你就放心好了,断不会这般的。” 宝钗点了点头,并未出言。 …… …… 大观园,潇湘馆—— 紫鹃和袭人同样在议论着先前的封妃之事,说道:“我们家姑娘现在是封着皇贵妃,先前,倒也也没有说封个皇后什么的。” 这会儿,黛玉抱着自家女儿贾茹,快步来到近前,道:“人家宫里各个身份尊崇,我哪里比得上?” 袭人柔声道:“姑娘这话说的,那姑娘的父亲还是当朝内阁首辅呢。” 紫鹃道:“是啊,如论身份而言,我们家姑娘也能有个皇后的位份儿。” 黛玉那两道宛如丝柳漫卷还舒的罥烟眉下,熠熠流光的星眸闪烁不停,道:“你们说什么呢,仔细让外人听见了,倒也笑话。” 紫鹃柳眉挑了挑,美眸柔润如水,道:“姑娘,也没有说什么,就是宫中封妃的事。” 黛玉宛如丝柳漫卷的罥烟眉之下,可见粲然如虹的星眸,不停闪烁着好奇,说道:“宫中封妃之事,怎么一说?” 袭人面色诧异了下,问道:“姑娘难道不知道?” 黛玉两道恍若细柳的罥烟眉之下,熠熠而闪的星眸当中,也有几许好奇之意,诧异了下,问道:“所以,先前都封了谁?” 袭人柔声道:“姑娘,宫中圣上,好像是封了五宫皇后。” 说话之间,就将贾珩白日所封妃嫔都一一罗列出来。 袭人记性很好,或者说作为后宅宫斗小能手,对这些后宫女人的排位有着天然的敏锐性。 黛玉语气意味莫名,说道:“五宫皇后,五位皇贵妃,其他二十位贵妃,还真是……后宫众多。” 珩大哥当真是有太多女人了,她听着都觉得……莺莺燕燕,道之不尽。 说着,黛玉转过青丝如瀑的螓首,看向一旁的紫鹃和袭人,说道:“你们两个也封个妃的封号的吧?” 紫鹃道:“姑娘,宫中是封了妃的。” 黛玉笑了笑,打趣说道:“以后身份可是不同一般了,也不用过来时常侍奉于我了。” 紫鹃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来,我以后就是侍奉姑娘身边儿不离手的。” 黛玉罥烟眉之下,星眸熠熠流波,道:“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吧,一块儿进宫吧。” 怀中的女儿贾茹,这会儿伸着两只绵软、白皙的纤纤小手,开口说道:“娘亲,我想爹爹了~” 黛玉道:“你爹爹这会儿还在宫里呢。” 自家这个女儿稚丽眉眼密布着柔弱和文静之气,的确有些像她小的时候。 袭人笑了笑,道:“等过段时间,应该能封公主了。” 黛玉转过青丝如瀑的螓首,星眸熠熠生辉地看向自家可爱的女儿,温声说道:“这么小,还是不先封着才是。” 紫鹃笑了笑,道:“姑娘,你这几天月信没来,太医院的张太医这几天就会过来。” 其实,紫鹃和潇湘馆内的丫鬟都期待着黛玉能够再次有孕。 不大一会儿,就见一个清俊、秀丽的丫鬟快步进入厢房,声音中带着几许欢喜,说道:“娘娘,张太医来了。” 来的张太医正是张友士,其人面容雄阔,精神矍铄,目光锐利,说话之间,快步行至近前,道:“见过娘娘。” 黛玉将怀中的女儿递给紫鹃,然后,就在里厢的一方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落座下来。 这边厢,张太医对黛玉号脉而毕,抬眸之间,目光温和地看向黛玉,笑了笑,道:“娘娘有喜了。” 黛玉原本正自凝神关注,此刻缓缓起得身来,凝眸看向张太医,说道:“当真?” 张太医略显灰白之色的粗眉下,苍老而浑浊的眸光闪烁了下,说道:“娘娘,这脉象而言,的确是喜脉无疑。” 黛玉问道:“张太医,可知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张友士手捻几缕灰白胡须,柔声道:“这个现在倒也说不上来。” 张友士说道:“娘娘也算有过生产孩子的经验,接下来一段时间要格外注意,我再开两剂安胎药,到时候娘娘先行用下。” 这会儿,一旁的军将从一旁将小药箱递将过去,侍奉着张友士书写药方。 黛玉看向一旁的紫鹃,说道:“紫鹃,你去送送张先生。” 紫鹃点了点头,起身对张友士相送至屋外。 袭人说话之间,来到黛玉身后,轻轻揉捏着黛玉的肩头,道:“娘娘刚刚有了身孕,最近还是多多歇息才是。” 黛玉“嗯”了一声,道:“派人知会一下珩大哥,嗯,看圣上那边儿,什么时候过来。” 黛玉说着,意识到这称呼失了恭敬之意,到了嘴边儿,连忙改了口。 但旋即,芳心深处就有几许羞恼之意,她什么时候畏惧这些了。 袭人道:“回娘娘,已经打发人去知会了。” 黛玉柔声道:“如今你以后也是宫妃了,这些下人的活计,交给旁人去做也就是了。” 袭人道:“伺候娘娘也是应该的。” 黛玉笑了笑,两道淡如云烟的罥烟眉之下,星眸凝露而闪,带着几许娇俏的语气打趣说道:“你以后也是娘娘了。” 袭人闻听此言,容色微变,转过一张俏丽、明艳的脸蛋儿来,向着黛玉行了一礼,轻声说道:“娘娘。” 黛玉见得此幕,连忙说道:“好端端的,你这跪下来做甚?快快起来。” 心头却不由悚然一惊,进入天家,果真是不同以往了,她现在一言一语都要斟酌,以免手下人会多想。 事实之上,黛玉原也不是苛刻的人,刚才更多是玩笑之语。 这等话语,如是落在袭人这等心思重的人耳中,就成了一种意味莫名的“敲打”。 黛玉细秀如黛的罥烟眉之下,星眸熠熠生辉,声音难免轻柔几许,道:“好了,起来吧。” 袭人道:“谢娘娘。” 黛玉道:“去看看外面准备的怎么样了?” 袭人面容迟疑片刻,说道:“那娘娘这边儿还需要人照顾不照顾。” 黛玉端起一杯青花瓷的茶盅,说道:“我这边儿有雪雁照顾着。” 袭人行了一礼,然后,已经快步出得厅堂。 黛玉似舒还卷的罥烟眉下,那双粲然如虹的星眸熠熠生辉,看向庭院中已经照耀到台阶之上的炽耀日光,一时之间,黛玉竟然有些恍惚失神。 果然,如话本所言,一入宫门深似海。 这会儿,紫鹃快步进入宫里,翠丽如黛的柳眉之下,道:“娘娘,张太医送出去了,已经让人去抓药了,姑娘好不容易又怀上一胎,可得好好照料着才是。” 黛玉那淡若云烟的罥烟眉之下,熠熠而闪的星眸宛如凝露,问道:“其他各房收拾的怎么样?东西都清点装车了吧。” 黛玉一些房间里放着黛玉从小到大摆放的东西。 紫鹃道:“娘娘,已经收拾好了。” 黛玉道:“既然都收拾好了,那就走吧。” 紫鹃轻声说道:“娘娘,内务府的宫人说,等会儿要派一些教引嬷嬷,和诸后宫妃指导宫廷礼仪。” 黛玉似卷还舒的罥烟眉之下,粲然如虹的星眸流光熠熠,道:“以往进宫朝贺,不是教授过礼数。” 紫鹃笑了笑,柔声道:“以往那是朝贺贵人,现在是接受朝中命妇的见礼,娘娘以后是皇贵妃了,举手投足都带着皇室威严和气度,需要注意的地方多了去呢。” 黛玉想了想,道:“紫鹃,我听说这历朝历代当中,后宫当中渗人的事不少呢。” 紫鹃道:“姑娘也不用担忧了,听说进宫之后,是东宫皇后的乐安郡主操持宫中事务,应该不会有什么鬼祟之事,况且圣上眼明心亮,应该不会怎么在意这些的。” 黛玉罥烟眉下,那双熠熠而闪的星眸,在迷茫当中带着几许怔怔失神,道:“但愿吧,我这二年瞧着后宅的氛围也不大对,人人都想生着男孩儿,倒像是为奔着什么似的。” 就连她,似乎也陷入了这种“攀比”当中,忍不住想要生一个男孩儿。 可以说,贾珩后宅的一众女人,此刻也陷入了一场生儿子的军备竞赛。 紫鹃道:“姑娘,宫里的这些人都是想着正宫无嫡子,如今都眼巴巴地盯着那个位置。” 黛玉默然片刻,道:“现在不是立了五宫皇后,也轮不到府上。” 紫鹃压低了声音,说道:“倒也不一定,人家不是常说,立嫡立贤,况且圣上圣明烛照,将来定然是选一个品德贤能的继承东宫。” 黛玉想了想,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似是诧异了下,柔声道:“这么说也是,嗯,只是圣明烛照?这是怎么一说?” 再是圣明烛照,还不是要……要低眉顺眼地伺候着她? 黛玉心头思绪纷乱,罥烟眉之下,熠熠而闪的星眸当中似是见着一抹羞恼之色。 往日那些年轻时候的刻骨铭心,也让黛玉面红耳赤。 …… …… 除却钗黛之外,其他大观园里的金钗也在指挥着下人搬家。 大观园,缀锦楼—— 迎春落座在靠着轩窗的一侧木质栏杆,扶栏而望,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神情分明有些恋恋不舍。 司棋这边厢在说话之间,快步行至近前,说道:“姑娘,外间宫人等了好一会儿了。” 迎春似是反应慢了半拍,声音讷讷说道:“这就进宫了啊,庭院里的月季花刚刚才开了一些,还没有看过呢。” 司棋轻笑了一下,柔声道:“娘娘如今是贵妃娘娘了,自是要住在宫殿当中。” 当年如果不是跟了卫王,如何会有这般造化? 迎春道:“人家说宫中冷清得不得了,未必如在园子里省便一些。” 司棋翠丽如黛的柳眉挑了挑,柔声道:“姑娘,园子里的姑娘,这会儿都在的。” 就在这时,探春和惜春、湘云、宝琴四人有说有笑地带着一众丫鬟进入厅堂。 伴随着环佩叮当,麝香馥郁。 那一张张带着人妻温宁、柔婉气韵的脸蛋儿上,笑意繁盛无比,说道:“二姐姐,等会儿该进宫了。” 迎春婉丽、柔媚的眉眼间同样可见笑意丝丝缕缕的萦起,道:“是啊,一晃也在这园子呆了二十多年了。” 自崇平十四年至如今,已经近十五年,如今的迎春年岁也有二十六七岁。 探春两道带着几许英丽、明媚气韵的眉头下,轻轻笑了笑,道:“进了宫,咱们都是在一起,到时候来往的时候多着呢。” 贤德淑庄四妃,\b珩哥哥还真会起封号呢。 大姐姐是贤妃,她是德妃,二姐姐是淑妃,四妹妹则是庄妃。 迎春道:“三妹妹,菩儿那边儿怎么说?” 探春跟了贾珩几年,在乾德七年也给贾珩生了一个儿子,如今也有几个月大小。 可以说,随着时间流逝,贾珩后宅的一众女人,也都陆陆续续有了贾珩的孩子。 贾珩也真正实现了多子多孙,宗室丰茂。 探春英气、明丽的秀眉之下,晶莹剔透的美眸柔润微微,温声道:“这会儿,已经让奶嬷嬷照料着了。” 说话之间,探春这边厢,快行几步,来到迎春近前,笑了笑道:“咱们去宫里还能好好下棋。” 迎春“嗯”了一声,道:“我现在也不能久坐下棋呢。” 说着,丽人伸出一只纤纤柔荑,轻轻抚了抚自己隆起的小腹,那张腮如新荔的脸蛋儿两侧带着几许丰润红霞。 探春柳眉之下,清冽如虹的眸光当中带着几许关切,问道:“二姐姐,肚子里的胎儿怎么样?” 迎春转过一张鼻腻鹅脂、玉容白皙如玉的脸蛋儿过来,声音娇俏几许,说道:“胎儿,最近挺好的啊,我基本能吃能睡。” 探春笑着打趣说道:“好好养胎,争取也给珩哥哥生个大胖小子。” 当年的敏探春,如今也年岁不小,眉眼之间愈见一股英气和干练。 迎春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分明羞红如霞,彤彤如火,说道:“三妹妹,你可是别说了。” 探春笑了笑,打趣说道:“这都过门多久了,还不让人说呢。” 迎春那张白腻如雪的粉腻脸蛋儿羞红如霞,倒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湘云说道:“人家说宫里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各种害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探春笑了笑,道:“咱们姐妹都是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也不会如此。” 只是,心头难免蒙起一层幽晦之意,现在秦姐姐那边儿膝下没有男丁,将来只怕后宫要为之好一番争夺。 如果是秦可卿之子为嫡长子,犹如朱标之于朱元璋,还有几许说服力,但其他几宫皇后所生之子,究竟哪一个算嫡出? 其实,贾珩对此事已经想好了法子,那就是分封和皇位继承法。 宝琴道:“三姐姐,等会儿就该出发了,别让外面的内监等急了。” 探春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先进宫再说。” 就在说话之间,探春轻轻拉过迎春的纤纤素手,向着外间快步而去。 …… 大观园,栊翠庵—— 而就在前屋后门的庭院当中,一株梅花树枝干虬劲,夏日微风徐徐吹来,可见梅花树树叶扑簌而动,落了一地。 妙玉一袭淡蓝色广袖百褶长裙,落座在栊翠庵的一张铺就着棉被褥子的软榻上,抬眸看向邢岫烟,问道:“怎么说?” 邢岫烟道:“刚刚宫中内监说了,先前打算敕封你为宸妃,这字应该是得你的心吧。” 贾珩显然是懂妙玉的,对妙玉的封号之名还是费了一些心思。 妙玉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邢岫烟轻声说道:“这两天就要进宫居住了。” 妙玉点了点头,说道:“宫中不比外间自在一些,规矩难免重了一些。” 邢岫烟恍若出云之岫的眉眼当中,似有几许缱绻和柔媚之意,柔声道:“你如是喜欢清静一点儿的地方,宫中也是有这样大的地方的。” 妙玉这边厢,转眸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静静而立的自家女儿和儿子,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欣然和满足。 如今儿女俱全,来日儿女富贵平安一生,倒也算是此生圆满了。 …… …… 第一千七百二十五章 新朝新气象 大观园,栖迟苑—— 甄兰和甄溪身上一袭蓝色广袖裙裳,两人同样在看着丫鬟收拾着行囊,搬着一箱箱首饰和衣物抬上车。 甄兰笑了笑,说道:“可算是进了宫了。” 甄兰又感慨道:“这进了宫,就不比寻常了,宫中规矩大,人多眼杂。” 甄溪道:“姐姐如今也生了一个儿子,珩大哥也很喜欢姐姐啊。” 甄兰面色默然片刻,低声说道:“是又怎么样?我这位份儿也不高,又不是五宫皇后,将来孩子也难有机会。” 其实,皇贵妃也算是有资格了,主要是正宫无子,其他的五宫皇后又都是前朝贵女,那么她们这些皇贵妃应该算是有资格了。 甄溪道:“姐姐,别说这些了,我有些害怕。” 甄兰轻轻笑了笑,柔声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这到了宫里,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勾心斗角是少不了的。” 甄溪贝齿咬了咬粉润唇瓣,道:“珩大哥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应该不会让后宫这样鸡飞狗跳的。” 这些年过去,尤其是甄溪在为贾珩生了一个儿子之后,也渐渐多了几许成熟。 甄兰默然片刻,道:“我如何不知道。” 只是有些事儿纵然是帝王也不能避免。 这会儿,一个姿容妍丽的丫鬟,快步进入厅堂,道:“娘娘。” 说话之间,却见雅若从外间而来,身旁几个女官和丫鬟随行。 雅若比着多年之前没心没肺的傻白甜样子,多了几许成熟妇人的柔婉和温宁。 “兰姐姐,溪姐姐,收拾着呢。”雅若快步近前,轻轻一笑,脸上的神情仍有几许天真烂漫。 甄兰轻笑了下,说道:“正在让人收拾呢。” 雅若道:“我们先进宫去玩儿,这些让下人操持也就是了。” 甄兰那张带着几许俏丽、柔婉的脸蛋儿笑意繁盛,道:“这里面有一些紧要之物,需要我盯着一些,再说……” 想了想,甄兰就没有将自己心头的话给雅若叙说。 再说,中宫皇后现在还没有进宫,她们这般急切,多少有些不知礼数了。 可以说,纵然还没有进宫,贾珩后宅已经有些“美人心计”,“甄嬛传”的趋势。 雅若道:“那我就陪着兰姐姐和溪姐姐。” 甄兰笑了笑,诧异了下,问道:“云妹妹和宝琴妹妹呢?今天怎么没有和她们去玩儿?” 平常时候,湘云和雅若两个人要亲近一些。 这会儿,雅若声音当中带着如银铃般的笑意,说道:“兰姐姐,她们去缀锦楼了。” 甄兰轻笑了一下,并未再多说其他。 这到了宫里,封号贤德淑庄的四春,应该自发形成一伙,薛家的两个姑娘也是一伙,而她和溪儿妹妹多少有些只单影薄了。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这么多女人。 贾珩一众后宫当中,同样是有着大大小小的“山头”。 可以想见,将来的后宫定然是暗流涌动个。 当然后宫当中能人辈出,还有陈潇、咸宁等“五常”坐镇,也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而平儿所在的院落当中—— 凤姐两道乌青吊梢眉之下,丹凤眼闪烁了下,抬眸看向平儿,笑了笑,轻轻捏着平儿的脸蛋儿,柔声说道:“平儿,你现在当真是好大的福气,不像我,这宫里是进不大去了。” 她虽然为那个混蛋生了个儿子,但一个妃嫔的封号都没有捞着,那个混蛋真是提起裤子不认账了。 平儿轻轻叮咛了一声,说道:“奶奶,我瞧着等过个一二年,奶奶也是能够进宫的。” 凤姐语气当中不无幽怨之意,说道:“连个名份也没有,怎么进宫?” 平儿低声道:“奶奶终究是给圣上生了一个孩子,将来定然是要封妃的。” 凤姐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但愿吧。” 原本她也没有想过指望,但纵然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丫鬟从外间,进入厢房,凝眸看向凤姐,说道:“奶奶,老太太打发了林之孝家的过来,说有些事儿要交代奶奶。” 凤姐转眸看向平儿,说道:“平儿,你在这儿盯着,我过去看看。” 以凤姐的聪敏心智,心头对此倒是有了几许猜测。 多半还是提及宁荣两府爵位的事。 …… ……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落座在一张铺就着褥子的罗汉床上,一身锦绣衣衫,满头银发,但笑容慈祥而憨厚。 下首的一张铺就着褥子的梨花木椅子上,落座着邢王二夫人,另外一边儿则是曹氏,都是满头珠翠的贵妇人。 贾母感慨了一句,说道:“这府上的玉儿和宝丫头都进了宫,府上倒是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 贾母是喜欢热闹的人,一下子府上少了这么多可以说话的,贾母难免有些愁闷难当。 王夫人手中转动的一串檀木佛珠停了下,开口说道:“老太太,这宁荣两府的爵位,现在还没有个说法呢。” 因为自家大女儿封了贤妃,又为贾珩生了儿子,王夫人自忖有底气了一些。 贾母瞥了一眼王夫人,道:“珩哥儿刚刚进宫,诸事千头万绪,宁荣两府爵位的事,还是要等一等才是。” 现在珩哥儿是皇帝了,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哪里能够催着要? 邢夫人道:“刚刚已经打发人询问凤丫头,到时候让他旁敲侧击地询问一下东府那边儿。” 就在这时,林之孝家的快步进得屋中,道:“老太太,琏二奶奶来了。” 自从凤姐有了贾珩的孩子之后,府中之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凤姐,尤其是贾珩成了皇帝以后,这种局面更胜一筹。 称娘娘,但身份不清不楚,称二奶奶,只怕凤姐不喜。 后来只能一切如故。 少顷,就见那容色艳丽,恍若锦绣凤凰的丽人,从外间而来,迎着厅堂之中一贵妇人的目光,笑了笑道:“老祖宗,你刚刚让人唤我?” 贾母轻笑了下,说道:“凤丫头,唤你过来,东府那边儿收拾的怎么样了,何时入宫?” 凤姐面色微顿,柔声道:“老祖宗,今个儿,皇后就起驾了。” 贾母笑了笑,道:“等会儿,你过去和她说说才是。” 凤姐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等会儿我去见可卿的时候,就和她提上一嘴,也就是了。” 贾母“嗯”了一声,问道:“你那边儿怎么一说?珩哥儿那边儿没有一个承诺和交待?” 荣庆堂当中,一大家子人都看向凤姐,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欣然莫名。 凤姐道:“还能怎么一说?先在府上呆着,等过上一二年,再接进宫里,倒也不迟。” 毕竟是皇帝的女人,现在的凤姐倒也不如先前那般遮遮掩掩,而是选择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和贾珩的关系。 当然,现在荣庆堂中的众人,也都纷纷凝眸看向凤姐。 贾母轻轻“嗯”了一声,温声道:“珩哥儿是个心头有数的。” 凤姐轻轻“嗯”了一声,心头就有几许说不出的期待。 那个冤家应该知道她心头在想什么吧。 …… …… 就这样,宁荣两府的女眷,向着宫苑而去。 时光匆匆,不知不觉半个月过去,进入了乾德八年的三月,草长莺飞,春柳抚花,日光明媚,普照大地。 如果按照改朝换代的惯例,其实应该改年号。 但根据贾珩的旨意,这半年主要是过渡,解决陈汉的历史遗留问题,新朝自明年开始以盛鼎年号纪事。 大明宫,含元殿,南书房—— 这不同于崇平帝昔日办公的常驻之地内书房,而是贾珩另辟厢房,改造的办公场所,平常也有内监进入厅堂之中。 贾珩一袭龙袍袍服,落座在一间四四方方的书房当中,批阅着诸省递送而来的奏疏,或者说贺表。 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地方督抚的投名状,纷纷向着中枢递上贺表,表示臣服于新朝治下。 明年改元盛鼎,大汉诸省督抚也将进行一轮新的调整。 至于国策,基本就是贾珩在过去辅政之时的延续,并未有重厘乾坤,大动干戈之势。 “圣上,诸位贵人已经入宫了。”这会儿,一个内监快步近得前来,温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内监轻手轻脚地进来,说道:“陛下,东宫的皇后娘娘来了。” 贾珩道:“宣。” 但见陈潇从殿外快步而来,丽人一袭朱红宫裳,纤腰高束,云髻端美,较少女之时的清冷,丽人气质多了几许雍容之态。 贾珩抬眸看向陈潇,问道:“这是从哪儿过来的?” 陈潇道:“刚刚检视了一下宫中,一众嫔妃进宫,宫中诸事纷繁,亟需厘清。” 说着,行至近前,丽人伸手轻轻端起贾珩放在桌案上的茶盅,小酌了一口,问道:“你这两天进入宫中,觉得怎么样?” 贾珩品咂了下茶,说道:“一切尚好,先前不是没有在宫里留宿。” “以前是臣子,现在是君王,心境应该还是不一样的。”陈潇笑了笑,低声说道。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一说,倒也是。” 陈潇问道:“诸省的奏疏都递送过来了。” “除了一些偏远的省份,其他几省都将贺表递送过来了。”贾珩道。 陈潇问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贾珩想了想,说道:“如今朝廷诸般大政,皆有条不紊地进行,暂且稳妥几年也就是了。” 刚刚改朝换代,最忌讳雄心壮志,胡乱操作一通,然后弄得怨声载道,人心尽失。 而且,在他辅政之时,大汉内阁与六部皆有自己的事务能做,倒也不急于一时。 贾珩道:“等过几年,诸般朝政顺遂,我也去江南调养调养。” 陈潇抬眸嗔白了一眼贾珩,没好气道:“去江南猎艳吧?” 贾珩:“……” 贾珩默然片刻,纠正说道:“只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 陈潇轻轻“嗯”了一声,说道:“也就是捎带脚儿的事。” 贾珩道:“孩子现在都大了,我当率先垂范,不好妄为。” 陈潇凝眸看向那蟒服青年,说道:“你知道就好,你瞧瞧二十个贵妃名号,竟没有安排得下,委实让人难以言说。” 贾珩并未出言辩驳,说道:“潇潇,现在京中风向如何?” 陈潇道:“大抵是赞成的,你这登基,因为封了不少前朝皇室,又善待宗室,如今在京中,倒没有多少指责之声。” 在古代封建礼制下,如果能善待前朝,往往能够在百姓当中留下一众好的口碑。 贾珩面色诧异,问道:“朱雀卫那边儿,可有地方督抚的消息?” 刚刚继位到明年改元的这一段时间,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地方上有打着“勤王讨逆”旗帜的叛乱。 陈潇道:“地方督抚最近并未有任何异动。” 贾珩想了想,说道:“云南方面的贺表还没有递送过来。” 陈潇点了点头,道:“路途远了一些,应该还在路上,况且东平郡王世子穆胜现在为日本总督,也颇得你的重用,东平老郡王那边儿应该会保持沉默。” 贾珩道:“云南之地,乃为朝廷进兵南越故地的前哨。” 再过几年,大夏就会进兵南越,进而打下中南半岛,然后控制出海口,将印度拿下。 陈潇问道:“征讨外夷,倒也不急,工部方面的铁路铺设计划现在进展到了哪一步?” 贾珩这边厢,轻轻点了点头,面色诧异了下,问道:“徐光启那边儿,不知道又是怎么一说?” 陈潇点了点头,说道:“火车的机车,先前已经改进过一次,车速应该又可提升一些了。” 贾珩问道:“运力可是又能提升一些?” 陈潇温声道:“速度又能提升一些,犹如快马,日奔三百里。” “这个速度还是需要再行改进。”贾珩轻轻说着,问道:“海军在澳洲的移民情况如何?” 这个时候的澳洲,只有一些澳洲土着,汉军在登陆上澳洲之后,就筑城为堡,而后为华夏占据。 陈潇默然片刻,问道:“已经修建了不少城池,移民之事,远涉重洋,还是要论之于中枢。” 贾珩面色诧异了下,问道:“两江总督徐开可有书信过来?” 徐开自乾德六年调任两江,距今已有两年,贾珩的打算是让其在两江待够六年,再调入阁部。 陈潇开口说道:“两江官员并未有毁谤之言流传于外,只是南省士林还有一些杂音。” 其实,这是正常情况,江南的读书人原本就因为当年贾珩倡议崇平新政颇有不满,如今贾珩“代汉”,江南的读书人总算得了贾珩的道德把柄,私下里就有抱怨之言流露而出。 贾珩道:“少不了的,近些年,新学大兴于世,原本擅长八股的读书看着擅长工科的读书人受重用,难免心头泛起嘀咕,这是人之常情。” 说白了,就是既得利益者利益受损。 陈潇问道:“那过一二年,是不是在江南兴起大狱?” 贾珩道:“先不急,江南之事,徐徐图之。” 对儒家的改造是一个持续的过程,而且在过去的几年当中,儒学为了迎合政治风向,已经改变了许多。 陈潇说道:“对了,荣国府的老太太和王夫人,都关注着爵位传递的事。” “无非是看能否转封给宝玉。”贾珩笑了笑,端起一杯青花瓷的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宝玉如今也已经成家,仍是没有考中进士。 贾珩想了想,说道:“之前想让贾琮接任,不过前年中了进士,最近在都察院做御史。” 陈潇道:“毕竟是国舅,按制也会加恩典,还有贾环等人,也该有所封赏才是。” 贾珩点了点头,道:“那就将荣国府的爵位赏赐给宝玉,授一等明威将军,贾环现在不是在京营,封三等将军官衔,作为加恩之用。” 这些年,贾家后辈如贾琮、贾环等人也逐渐长大成人,或是从文,或是习武,逐渐进入政商两界。 贾环作为探春的弟弟,探春还是花了一番心思去培养自家弟弟的。 拣选京营当中的教头和武师,教授贾环武艺和韬略,贾环现在也有二十出头,在京营当中担任百户之职,只是这两年朝廷没有战事,贾环的官职暂且没有提升。 陈潇道:“内务府那边儿,婵月最近也想管一下事。” 按照贾珩的授意,现在贾珩的后宫诸妃当中,都各自分摊着一些事,内务府之事是由傅秋芳和怜雪操持。 咸宁公主倒是清闲下来,时常去后宫看看咸宁母妃。 贾珩道:“想管就管吧,总要给自己找点儿事儿来做。” 陈潇也不多说其他,来到一旁落座,拿起贾珩批阅过的一份奏疏,开始翻阅着。 嗯,常务副皇帝。 …… …… 浙江,绍兴,韩宅—— 韩癀这位大汉崇平年间的内阁首辅,在此刻落座在四四方方的书房当中,将手中的一份邸报放下,那张苍老面容上见着深沉之色。 因为贾珩登基之后,就着人以快马六百里加急,使用诰书宣之于天下,韩癀在浙江自也收到了贾珩禅让登基的消息。 韩癀心思难免要复杂上许多。 当年那个同殿为臣的少年武官,如今已是一国之君,人生际遇何其玄奇。 韩晖感慨道:“父亲,卫王当真是心机深沉,胸有丘壑,谁能想到苦心孤诣多年,在今日能够成为皇帝。” 遥想当年,他和这位皇帝初识于翰墨轩,恍惚之间,已有十五年。 韩癀抬眸瞪了一眼韩晖,温声道:“当今如今已经是皇帝了,改口称圣上即是。” 韩晖面色微顿,整容敛色道:“父亲说的是。” 遥想当年,他与贾子钰初识,一晃已经十五年过去。 韩晖想了想,又问道:“父亲可还是愿意出仕?” 韩癀沉吟片刻,说道:“我这个前朝首辅,如何出仕?不过你倒是可以借明年新皇大赦天下,再次科举入仕。” 韩晖连忙屏住了呼吸,问道:“父亲,我当真可以科举入仕?” 韩癀道:“新朝新气象,不过,先前让你研究科学之道,你最近可有何进益?” 韩晖道:“父亲放心,我已经研究了不少新学制艺,就等朝廷今岁的科举考试。” 韩癀点了点头,说道:“如今新皇就格外重视这些,况且新学的确颇有独到之处,据友人书信所言,金陵方向的铁路直达神京,可谓四通八达。” 韩晖道:“父亲,新学讲究格物致知,的确迥然于其他儒学。” 而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仆人快步进入书房当中,躬身近前,道:“老爷,这是颜老爷从南京递送过来的书信。” 韩癀闻听此言,从那仆人手里接过一封书信,阅览完毕,迎着韩晖的注视目光,道:“你姑父如今已接任户部侍郎之职。” 自当初前两江总督,后来的户部侍郎沈邡,牵连到郝家叛逆一案,而被株连之后,户部侍郎就暂时空缺下来。 而贾珩在登基称帝之后,就授意吏部,给位于南京国子监的祭酒颜宏酬功至南京户部侍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酬功。 韩晖问道:“这是卫…今上降恩?” 韩癀颔了颔首,道:“是啊,先行升任南京户部侍郎,将来再谋求调任封疆大吏,将来能否走到哪一步,一切就都看他的造化了。” 韩晖道:“父亲以为,陈汉立国百年,天下百姓颇得其惠,今上这位子……可还算安稳?” 韩癀两道白眉之下,一双苍老眼眸当中就见精芒闪烁了下,道:“顺天应人,稳若泰山。” 虽然是禅让登基,夺了别人孤儿寡母的基业,但如今天下歌舞升平,百姓皆从新政当中得到实惠。 韩晖道:“可父亲,今上那边儿似有继续革新朝局之意。” 韩癀道:“此事还不好说,今上善于布局,步步为营,不会贸然行事的,再说如今新政大举于世,已经是翻天覆地之变,而这些虽然有一些反对之声,却没有酿成太多乱子。” 韩晖点了点头,面上若有所思。 …… …… 第一千七百二十六章 旧朝已去,新朝方立,岂能无人殉节?(月底求月票!) 山东,临沂,杨宅—— 但见碧波荡漾的池塘一旁,那白发苍苍的老者落座在一张藤木椅子上,手里正在捧着一本书,凝神阅读着。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当年的内阁首辅杨国昌,自归家之后,含饴弄孙,竟然活到了近八十岁。 只是平日在家,打听到朝廷的一些变故,这位内阁首辅杨国昌已经对贾珩唾骂不已。 就在这时,一个老仆快步跑至近前,道:“老爷,京中的邸报传过来了。” 老者这会儿,起了鸡皮的素手,放下手里的书册,苍声问道:“京中又有什么消息流传过来?” 这些天,京中关于朝局的变动消息,一直传递到地方府县。 老仆禀告道:“老爷,县里的告示说,卫王登基了。” 杨国昌手里的一本薄薄书册倏然落地,闻听此言,斥骂说道:“这个乱臣贼子!” 这些年,杨国昌未尝不感慨当年没有提醒崇平帝提防贾珩,结果却是被其不幸言中。 “父亲。”杨国昌的长子,杨思弘快步近前,问道:“何事如此惊怒?” 杨国昌愤愤不平道:“贾贼篡位了,天下之人,竟无一人为先帝而怒起义兵,这天下之人何其忘恩负义?” “父亲,卫王在朝野之上苦心经营多年,党羽遍布中外,卫王以奇技淫巧之道蛊惑世人,而天下那些愚民又因为新政之利而怀恩卫王,如今民心归夏,再难改易了。”杨思弘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 杨国昌长叹一声,感慨道:“天下之人何其忘恩负义?” 说着,摆了摆手,苍声说道:“扶为父到书房,为父要为先帝和陈汉写一首祭文。” “父亲,先前不是刚刚书写过一篇?”杨思弘说道。 作为崇平帝潜邸之时的旧臣,杨国昌在崇平帝过世之后,写了不少祭文悼亡崇平帝。 杨国昌道:“是啊,那就再写一篇。” 在儿子杨思弘的搀扶下,杨国昌进入书房,落座在一张梨花靠背的椅子上,向自家的儿子摆了摆手,道:“让为父自己待会儿。” 杨国昌目光发直,喃喃说道:“旧朝已去,新朝方立,岂能无人殉节?” 此刻,杨国昌手执一杆粗毫毛笔,在书册上书写的赫然是贾珩在十五年前所作的《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而杨思弘此刻在外间落座着,心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说话之间,转身向着书房而去。 过了许久,但见一个老管家出来,泪流满面地看向杨思弘,声音之中带着几许哭腔,温声道:“老爷,老爷去了。” 乾德八年,杨国昌为崇平帝殉节,临沂地方官府惊闻之后,层层报于神京,史载:上,闻之默然许久。 …… …… 荣国府,荣庆堂—— 内监将手中的一卷杏黄色画轴的圣旨缓缓收起,白净面皮上满是笑意,说道:“荣国太夫人,相关印信,还有诰命夫人的大妆,这几天,内务府就会派人送过来。” “多谢圣上恩典。”贾母轻轻道了一声谢,拉了一下正有些呆跪在原地的宝玉,示意宝玉谢恩。 宝玉此刻那张恍若中秋满月的脸盘儿,渐渐褪去了青涩,眉眼间多了几许儒雅之气,或者说,愈发有些贾政的呆板之气。 十五年过去,宝玉如今也是要奔三的人,这些年与妻子相敬如宾,膝下同样诞下一子,取名贾桂,年岁也有三四岁了。 少年之时的种种荒诞,待午夜梦回之时,时而让宝玉泪流满面,时而让宝玉嗟叹遗憾。 “谢圣上。”宝玉定了定心神,口中谢恩,心头却闪过一念,也不知林妹妹怎么样了。 此刻,贾母和王夫人脸上则更多是现出一抹难以言说的喜悦。 内监那张白净面皮上堆着一抹热切的笑意,朗声道:“荣国太夫人,咱家就不多留了,还要前往宫中复命。” 这位年轻内监不敢在荣国府这些贵人面前傲慢半分,除却宣读圣旨之外的表情严肃一些,在之后基本全程脸上带着笑意。 贾母脸上带着繁盛无比的笑意,说道:“这位公公慢走,林之孝家的,你代我送送。” 说着,给一旁的丫鬟说道:“琥珀,将圣旨供奉到祠堂去,明天,要祭祖。” 嗯,至于鸳鸯,因为受封了宫妃,已经被接入宫中,现在更多是琥珀陪同着贾母。 王夫人低声囔囔道:“不想只是封了一个一等将军。” 他原本还期待着能够封个侯爵,伯爵呢,她的两个女儿可都嫁给了那人。 贾母却板着苍老的面容,说道:“功名爵位不可滥授,不然那些在战场上刀口舔血的武将怎么看?” 王夫人一张白净的面容已经苍白如纸,道:“珩哥儿先前说过……” 贾母手中的拐杖砸了砸地面,高声说道:“什么珩哥儿?那是圣上!莫要胡言!” 王夫人闻言,悻悻然地缩了缩脖子,这边厢,得了贾母的言语训斥,点了点头,倒也不好多说其他。 贾母板起脸,出言训斥说道:“珩哥儿如今是皇帝了,你在称呼上面,倒也恭敬一些才好,不要仗着大丫头的势,就目中无人,这都是给家里招祸的。” 王夫人轻轻“嗯”了一声,不敢反驳半句,或者说媳妇儿面对婆婆,天然的低上一头。 贾母道:“我也老了,也不定还有几年活头儿,以后你……在家中好自为之。” 王夫人闻听此言,心头忽而涌起一股恐慌。 虽说贾母年岁大了,但在某种程度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王夫人对此更多还是心安神宁。 不过想起自家大女儿在宫中受封了贵妃,又为珩,今上生了皇子,她和宝玉也算有了倚靠。 大观园,稻香村 自大观园中诸金钗进宫之后,园子内就愈发冷清,就只剩下李纨在大观园中呆着,这会儿正在照看着一双儿女。 儿子贾范,女儿贾葵,都已经好几岁了,两个小家伙粉雕玉琢,正在一块儿读书习字。 而李纨手中则是拿着针线缝缝补补,不时瞧着自家两个孩子,心头涌起一股畅想。 陛下将来应该会善待这两个孩子的吧。 就在这时,凤姐从外间快步进来,那张艳丽无端的瓜子脸蛋儿上,分明带着热切的笑意,轻声说道:“珠嫂子,这会儿正忙着呢。” 因为,凤纨两人都没有封妃,这会儿倒是有些同病相怜,如今大观园和东府那边儿女眷皆已进宫,两人平常也就凑在一起说话。 都是三十出头的熟妇,又都是昔日的妯娌,如今都有了一对儿龙凤胎,话题自是要多上一些。 李纨嗔白了一眼凤姐,低声道:“胡说什么呢。” 现在她早就记不得亡夫长什么样子了。 “现在她们都进宫了,就剩你我两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凤姐笑着打趣说道。 说起此事,凤姐还是有些幽怨的。 凤姐的性情原本就是喜欢浮华张扬的性情,没名没分地跟了他这么多年,最后却连个名分都没有。 李纨笑着问道:“今个儿刘姥姥不是来了,你怎么没有在荣庆堂陪着老太太?” 凤姐一边儿在李纨身边儿落座,一边儿笑了笑说道:“刚才我还正说呢,老太太这会儿和刘姥姥叙话呢,还带着她那个孙儿板儿过来。” 李纨点了点头,问道:“姥姥年岁也不小了吧。” “奔八十去了。”凤姐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盅,低声说道。 李纨点了点头,说道:“一晃眼,都已经十五年了。” 凤姐笑了笑,柔声道:“是啊,你我也年老色衰了。” 怪不得那混蛋没有将她接进宫里。 就在这时,丫鬟彩明从外间进入厅堂之中,说道:“奶奶,东府的尤嫂子来了。” 凤姐笑道:“我们这东西两院的寡妇凑齐了啊。” 李纨闻言,笑骂道:“小蹄子,浑说什么呢。” 自秦可卿搬离宁国府之后,尤氏就接管了宁国府之事,至于宁国府的爵位,贾珩并没有提出,大抵就是给尤氏的儿子。 尤氏笑道:“你们几个说什么呢,这般热闹。” 凤姐笑了笑,温声道:“凑在一起说话呢,也没什么,尤嫂子,东府那边儿情况怎么样?” 尤氏道:“冷冷清清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凤姐道:“如今这府里是越来越冷清了,你那孩子呢。” 尤氏轻声说道:“这会儿让先生带着发蒙识字呢。” 提起自家孩子,尤氏那张温宁、柔婉的脸蛋儿上,笑意明显就多了一些。 凤姐笑了笑,低声道:“我那孩子也是一样。” 而后,三个妇人提及自己的孩子,谈及育儿话题,就在稻香村的厢房当中,顿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 …… 宫苑,坤宁宫—— 秦可卿着一袭刺绣着芙蓉花的裙裳,乌青如云的秀发之上,丽人满头珠翠,粉鬓云鬟,脸蛋儿丰美,气度雍容华美。 此刻,丽人居中而坐,问道:“快要过年了,宫中诸宫方面究竟是怎么一说?” 作为中宫皇后,秦可卿统率诸宫事务,也要统筹大局。 尤二姐手里正自翻着一册薄薄账本,凝眸看向秦可卿,说道:“这几个月的宫廷账簿,都在这里了。” 许是养尊处优久了,秦可卿在言辞之间似乎也有了一些贵气,柔声说道:“拿过来,让本宫看看。” 而另一边儿,尤三姐也管理着自己手下的一摊子事,不远之处,可见一众衣衫明丽的女官和嬷嬷来来往往,恭敬伺候。 可以说,这也是一众其他妃嫔的状态,各自分管着后宫里的一摊事。 尤三姐自嘲一笑道:“\b感觉在宫中和在宁国府时候,似乎也没有什么两样儿。” 秦可卿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红晕泛起,莹润如水的粉唇抿了抿,柔声说道:“是啊,家国天下,当年夫君在书房里挂的那副对联,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尤二姐那张艳丽无端的玉容上,似是现出对往事的回忆,出言感慨了一句:“这首对联是当年挂在陛下书房里的座右铭,如今一晃眼,都已经十几年了。” 记得当年,如果不是三姐慧眼识珠,缠着陛下,只怕她现在已经嫁给了那张华,如何有这般青云直上的人生? 不光是尤二姐有这般的感慨,其他人也大差不差。 这会儿,贾珩的大公主贾芙从外间和贾茉一同进来,那张香肌玉肤的脸蛋儿上似是密布着繁盛笑意,道:“母后,你们在做什么呢。” 秦可卿春山如黛的柳眉挑了挑,美眸莹莹如水,羞恼说道:“多大的人了,还疯疯癫癫的,再等两年,怎么给你许好婆家?” 贾芙是崇平十六年生,如今也十二岁了,分明出落的亭亭玉立。 贾芙闻听此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羞红如霞,羞恼道:“母后,你胡说什么呢?谁…谁要嫁人了。” 说到最后,丽人声音中带着几许羞怯。 秦可卿这会儿不见中宫皇后的气度,更像是一个责怪自家女儿的母亲,说道:“你瞧瞧茉茉,多文静一个人,你再看看你,成天没个正形。” 贾茉近前向秦可卿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见过几位娘娘。” “好孩子。”尤二姐拿了一个洗好的苹果递过去。 秦可卿点了点头,说道:“茉茉,你母妃现在可还好一些?” 贾茉道:“母妃在宫里挺好的。” 秦可卿点了点头,柔声道:“你母妃是喜欢清静的人,宫中诸事纷扰,也不知道宫里住不住得惯。” 尤三姐笑了笑,说道:“有岫烟她们陪着,应该不会闷,再说那边儿的宫殿,也没有多少喧闹之事,动静皆宜。” 喜欢清静,难不成就要将人往冷宫里赶? 嗯,不怪尤三姐乱想,因为一到宫里,就觉得每个人都是话里有话。 …… …… 另一边儿,袭人从黛玉所在的绛珠宫出来,来到自家所居的偏殿,这是一座临近黛玉所居绛珠宫不远的偏殿。 “奴婢见过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这会儿,周围的几个女官,在一旁轻声唤道。 袭人见得这一幕,那张密布着精明之气的脸蛋儿上,就有些恍惚失神。 当年原以为能够做个正室夫人就已不错,如今却扶摇直上,进入宫中当了宫妃。 就连兄长也成了皇亲国戚,古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今日她算是体会到了。 此刻,袭人一下子就落座在一方铺就着棉褥的软榻上,那张带着几许精明之气的白腻脸蛋儿上似是现出一抹醉人的酡红。 只是可惜,她这二年肚子有些不大争气,还没有诞下一儿半女。 这两年,也就是林姑娘那边儿身子不舒服或者不胜恩宠的时候,她和紫鹃才有机会得蒙恩泽。 “娘娘,晴妃和平妃说邀请娘娘过去。”这会儿,一个品貌端庄,身形高挑的女官快步而来,柔声道。 因为,都是当年在贾母院里待过,晴雯和丫儿塔三巨头关系尚算亲近,进入后宫之后,原本贾府当中的一众金钗,各按原本的亲近程度凑在一起,而晴雯与其他丫鬟如抱琴、侍书、入画等人玩不到一起去,就转而和袭人、鸳鸯在一起玩闹。 袭人伸手轻轻扶着一角额头,晶然熠熠的美眸柔润如水,道:“等会儿,就说,本宫有些乏了,留待改日吧。” 那女官闻听此言,轻轻应了一声,也不多说其他,转身离去。 另外一边儿,咸宁公主则是与李婵月在一起呆着,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流露着欣然之色,抓住李婵月的纤纤柔荑,问道:“婵月,你肚子又有动静了。” 李婵月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上,似是现出一抹幸福的憧憬,轻轻抚着隆起的小腹,说道:“希望这胎是个儿子吧。” 宋妍轻声道:“婵月不用担心,肯定是的。”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女官快步进得殿中,说道:“太后那边儿设了宴,邀请皇后娘娘过去用午膳。” 所谓太后,则是皇太后宋皇后,现在长乐宫居住。 至于太皇太后冯太后,如今则是在重华宫荣养,一心礼佛,不问世事。 咸宁公主道:“婵月,妍儿,我们先去吧。” 李婵月和宋妍轻轻“嗯”了一声,而后就是一众女官簇拥着三人向着长乐宫行去。 宫苑,长乐宫 宋皇后虽然是四十多岁的人,但保养得当,雪肤玉颜的脸蛋儿,肌肤仍洁白无瑕不减当年。 这也让宋皇后颇为自得,因为贾珩仍时不时过来宠幸着自己。 这会儿,正在招呼着一众女官,准备着各式菜肴,等候着咸宁公主和李婵月过来。 “太后娘娘,皇后来了。”说话之时,却见咸宁公主和李婵月、宋妍三人过来。 三人行至近前,向着宋皇后行礼道:“母后,许久不见。” 宋皇后脸上笑意热切,柔声道:“刚才说唤着你们过来吃饭,可算是来了。” 随着年龄渐长,宋皇后也愈发喜欢热闹的气氛。 至于儿子已经前往教导皇子的弘文馆学习,女儿芊芊最近则是经常去缠着贾珩这位“姐夫”,不停打听着自己的身世。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和李婵月和宋妍近前落座下来,也不多说其他,这会儿女官近前,给几人斟着热茶。 宋皇后笑着打趣说道:“婵月又怀孕了。” 李婵月垂下青丝如瀑的螓首,那张白腻如雪的脸蛋儿两侧浮起绯红红晕,低声道:“太医院已经诊断过,孩子已经有两个月了。” 宋皇后点了点头,那双晶莹剔透的美眸当中,就带着几许慈祥之意,道:“那这段时间,你就多调养调养。” 咸宁公主这会儿声音轻柔几许,柳眉之下,美眸柔润如水,低声说道:“母后,这几天可曾见母妃?” “你母妃如今在后宫,日渐憔悴,你平常也多去看看她才是。”宋皇后叮嘱说道。 咸宁公主轻轻“嗯”了一声,心头蒙上一层厚厚阴霾。 宋皇后脸上笑意微微,轻声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先用饭吧。” 咸宁公主与李婵月和宋妍,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就是重新落座在圆形木案之畔,开始用起饭菜。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盛鼎元年,万象更新!(大结局) 时光匆匆,岁月如歌。 在之后的几月当中,云南的东平郡王,以及广西巡抚等官员,同样上了贺表,庆贺卫王登基禅让成为皇帝。 之后就是诸省下方的府县主官的贺表陆陆续续递送至通政司。 地方都司、边关带兵的将领,也都纷纷上疏向新皇表起忠心。 远至辽东总督,南至粤海水师,都向神京递送了贺表和奏疏。 乾德八年,五月,贾珩在军机大臣的陪同下,检阅京营诸团营,聚众将畅饮,细数诸将往日之功,赏赐酒肉,由是军心大悦。 乾德八年,七月,神京至北平铁路通车,上幸北平府,接见边将,东平郡王世子穆胜提前两月自日本返回,与上畅谈日朝局势,君臣商谈甚欢,是夜抵足而眠。 乾德八年,九月,日本明正天皇叛乱,为驻日夏军不幸擒杀于乱军之中,日本天皇缺位,后光明天皇兴子送其子奔赴日本,继任天皇。 而这一日,正是乾德八年的除夕佳节,家家户户已经开始除旧布新,张贴对联,准备迎接新的一年,或者说大夏新朝的一年。 乾德八年的尾巴过去,大夏即将进入盛鼎元年,至此掀开了新朝的篇章。 整个大汉诸省也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改换服制、旗帜,公文往来也重新按大夏之制,慢慢抹去陈汉的痕迹。 或者说,经过乾德年间近半年的卫王辅政,对大汉的官员和百姓而言,无非是国号改换为夏,其他也没有太多改变,几乎一切如常。 贾珩也更多是秉持着不折腾的理念,在这段时间除却追封了一些早年殁于王事的大汉官员,不停加恩之外,就是改革了一些官制,比如将原总理事务衙门的幕僚官员,充塞至六部和南书房。 另外,就是慎重调整了地方督抚人选,并未有任何动作。 主打一个平稳过渡,罢一切不急之务,让天下之人从心理上适应新朝新天子。 当然,在乾德年间,贾珩辅政期间的那些政务都在稳步推进,全国基建都在热火朝天地进行,神州大地继续发生着沧桑巨变。 而这一日,正是乾德八年的除夕,家家户户已经开始除旧布新,张贴对联,准备迎接新的一年,或者说大夏新朝的一年。 乾德八年的尾巴过去,大夏即将进入盛鼎元年,至此掀开了新朝的篇章。 这一日,除夕夜—— 自傍晚之后,天穹上带着几许阴沉,雪花纷纷扬扬,落在远处鳞次栉比的街巷上,可见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 巍峨、壮丽的宫门楼之上,贾珩立身在黄色伞盖之下,眺望着远处的雪夜灯火,心头涌起一股对往事的感慨。 这会儿,锦衣都督、忠宁侯曲朗近前,向着贾珩抱拳道:“陛下,锦衣府卫已经调换而毕。”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乾德八年十月,贾珩授意内阁,诏封了一批早年的潜邸旧臣,既是酬功,也是进一步延揽人心,拱卫皇权。 如镇守西宁的西宁总兵庞师立由一等威远侯,直接升授三等凉国公,镇守河南的瞿光,则直接封为一等河南侯。 董迁因与帝亲厚、忠谨侍上,再次晋爵,封爵三等吕国公,仍掌五城兵马司,管领神京治安。 外人虽然羡慕,或者知道以董迁功劳未必相称,封一等侯足矣,但有句话叫做,功劳不如苦劳。 都知道这是今上的旧臣,与蔡权的蔡国公有异曲同工之妙,似有加恩之意。 帝王不仅要任人唯贤,同样要任人唯亲,或者说既亲又贤,否则没有一个亲疏远近,也就没有人拥护了。 安南侯叶真则封为吴国公,某种程度上算是对当年配合贾珩接管江南大营的酬劳。 在文官方面,林如海封为韩国公,赵翼封为鄂国公,柳政为宋国公。 但以上爵位皆不承袭子孙,死后即罢。 这其实基本是仿唐代故事,给文官也封爵,或者说通过加恩之策,使人人加官进爵,延揽人心,拱卫皇权。 至于曲朗也被封为三等忠宁侯,锦衣都督,算是重掌锦衣。 贾珩道:“除夕之夜,又逢大雪,关中之地凡有雪灾,着地方锦衣探事来报,不可怠忽。” 曲朗面色一肃,拱手称是。 贾珩立身在巍峨城墙的门楼之上,俯瞰整个神京城四下燃放的烟火,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欣然。 那是一种唯我独尊,登临万方的大欢喜,大自在。 如果在洪荒小说当中,嗯,那就是成圣。 距离他来此界也有十五年过去,他也成为一国之君,等明天之后,就正式进入大夏的执政时代。 而他也将成为这座古老帝国的主人,带领华夏民族这艘大船扬帆启航。 这会儿,身旁就已然传来阵阵脚步声,贾珩没有回头,就知道应该是陈潇。 旋即,贾珩转眸望去,可见陈潇外罩雪裘大氅,内着一袭朱红海棠刺绣的衣裙,发髻精美端美,那张容貌清丽的脸蛋儿,眸光莹莹如水。 说话之间,将手中的袍子解下,旋即披在贾珩身上,说道:“这会儿天都凉了,仔细别着凉了,明天还要大朝见文武百官呢。” 贾珩点了点头,叙说了一句,道:“明年就是盛鼎元年了,大夏自此而始,也自此而终。” 在他掌舵之下的大夏,能否一路扬帆起航,未为可知。 陈潇翠丽柳眉之下,清冽莹莹的眸光当中,带着几许赞叹之意,说道:“将来能成为一代圣皇大帝,名垂青史。” 贾珩想起后世那个受尽欺辱的古老国度,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温声道:“毕余生之力,使华夏之旗帜插遍四海八荒!” 他以大夏为国号,而夏是家天下的开端,而也应该成为这片古老土地上的最后一个王朝。 待时机成熟之时,后世子孙推行君主立宪之制,将来让整个四海八荒遍布国人的足迹,再也不用受蛮夷凌辱之苦。 这就是他来此界的最大意义。 或许这就是红楼一梦。 陈潇近前,轻轻拉过贾珩的手,一双熠熠妙目当中似是涌动着别样的温情,说道:“这会儿天冷,咱们回宫吧。” 贾珩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其他。 曲朗与一众锦衣府官将,护送着帝后两人进入厅堂之中。 而身后,宫人也准备了五颜六色的烟花,就在宫墙四周放了起来,神京城中,百万军民共度除夕,家家户户欢声笑语不停。 “噼里啪啦…” 却听烟火“嗖嗖”而响,继而是噼里啪啦,在明净夜空绽放开来,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却见商铺鳞次栉比的街道之上,忽而传来一阵歌谣。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 却见茫茫无垠的雪地之上,一僧一道衣衫单薄,踏雪而行,迅速接近宫城。 虽是衣衫单薄,但却不见瑟瑟发抖的寒冷之象。 而贾珩刚刚与陈潇下得城楼,闻听此言,心头不由为之一惊,脱口而出道:“好了歌?” 说话之间,转过刚毅、沉静的面容过来,目光如炬地循声而望,正见那灯火璀璨之地,一个跛足道人和一个僧人,正自笑意吟吟地看向自己。 贾珩心头一动,唤过一旁的曲朗,吩咐道:“将这两人带过来。” 恰在这时,把守宫门的禁卫之士正要上前驱赶僧道两人,却听得宫城城门楼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圣上宣两位大师至城楼一叙。” 正是忠宁侯曲朗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抗拒。 贾珩此刻剑眉之下,清冽如虹的眸子可见精芒闪烁,看向那在锦衣府卫护卫下的一僧一道。 其实,他也有些好奇,这方世界是否真的有神仙。 不过他穿越这种事都有了,定然是有些玄学的。 但见那僧道笑意盈盈,似缓实疾地快步而来。 “见到圣上,为何不下跪?”曲朗呵斥了一声,声色俱厉。 贾珩摆了摆手,道:“化外之人,无需加之以世俗之礼。” 这会儿,那一僧一道笑意吟吟地看向那龙袍青年,只是目光深处其实藏着一些忌惮。 “不错,不错。”那僧人面上笑意不减,说道。 贾珩也不管两人说什么不错,问道:“两位大师,是从何而来?” 那僧人语言有些云山雾罩,道:“从来处来。” 道人脸上不见那癫态,却是意味深长地看向贾珩,说道:“从陛下之处来。” 贾珩心头一凛,默然片刻,说道:“两位可知朕从何处来?” 僧人笑眯眯说道:“佛曰,不可说。” 道人打了个稽首,说道:“陛下乃天纵奇才,自三千大世界中而来,如是不知,贫道更是不知了。” “世上难道当真有神仙?”贾珩忽而开口说道。 他一直好奇,难道他真是穿越过来的? “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呐。”胖僧人哑然而笑,低声说道。 道人也手捻颌下胡须,摇头失笑,开口念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只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说到此处,目光凝视着远处的坤宁宫方向。 陈潇在一旁听得心神涌起一股恐慌来,呵斥道:“你们两人,莫要在此妖言惑众!” 贾珩笑了笑,道:“朕无求仙访道之心,汉文帝乃三代以下之贤君,尚且好奇,朕如何好奇不得?” “世上如有神仙,可要陛下丢下这万里江山,这娇妻美妾,这宏图霸业,陛下可还舍得?”僧人笑眯眯地看向那青年,问道。 陈潇闻听此言,芳心深处可谓恐慌更甚。 她还真的担心,这人别是为了所谓的长老不老,丢下这大夏江山吧。 贾珩一时语塞,道:“朕不愿。” 他的确不愿,或者说,现在不愿,但将来是否有机会,或许……没有了。 但也不悔,此生既做了皇帝,就只能弃了仙道。 如果仙道灭情绝性,那也了无滋味可言。 僧人笑了笑,似早有所料,说道:“那世上就没有神仙。” 而跛足道人又念叨说道:“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贾珩闻听此言,点了点头,道:“是啊,这世上没有神仙。” 如果他当初选择的不是帝王之道,而是仙神之道,那么这个世界或许就会有神仙,不过红楼一梦,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副本剧情? 换句话说,他人生的故事走向可能就变了,他也不是今日之他,更无身边儿之娇妻美眷,以及如画江山。 僧人目光带着欣赏地看向那少年,感慨道:“陛下颇具慧根,倒是可惜了。” 道人手捻颌下胡须,笑了笑,说道:“的确是可惜了。”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无尽的感慨,而后,再不多言,翩然离去。 未得贾珩允准,曲朗尽管不愤僧道两人对上不恭,也并未派锦衣府卫拿捕。 “他们是谁?”见贾珩沉默不语,陈潇翠丽秀眉之下,清冽莹莹的眸子闪烁了下,低声道。 贾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眸光幽若深渊,说道:“不得而知。” 或者说是这一方红楼世界的神明? 当然,此事就很难说,不过,这僧道两人似乎也对他有所忌惮。 难道他身上有人道龙气护体? 嗯,这又不是《仙朝纪元》的运朝世界。 陈潇道:“不说这些了,等会儿,后宫要在御花园一同看烟火。” “现在又不是上元佳节,这个时候放烟花作甚。”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 这终究不是后世,不然他也可以弄个新年全国直播讲话。 “湘云和宝琴提议的。”陈潇声音轻柔几许,温声说道:“我想着宫里是冷清了一些,不如让大家热闹热闹。” 贾珩点了点头,叙说道:“那就回宫吧。” 此刻,宫苑的后宫当中,那题着一面“望月楼”三字匾额的八角阁楼之上,湘云和宝琴几人扶着汉白玉栏杆,眺望着远处浩渺的夜空,一张张娇媚的脸蛋儿虽然多了几许岁月的痕迹,但童真和烂漫不减分毫。 湘云那张恍若海棠花的脸蛋儿上笑意甜美,说道:“这宫里怎么还没有外面热闹呢。” 探春笑了笑,道:“这不是怕走了水,要不是永安宫那边儿得了允准,也不可能这般热闹。” 湘云语气幽幽,说道:“进了宫,竟是还不如在外间呢。” 迎春笑着打趣了一句,说道:“云妹妹也是当娘亲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姑娘一样?” 许是有了孩子以后,迎春脸上的呆板之气去了许多,而那张腮若凝荔的脸蛋儿上,可见笑容也多了许多。 湘云笑了笑,说道:“当个小姑娘也没有什么不好啊。” 这会儿,甄兰和甄溪两人在女官的簇拥下,进入阁楼,语笑嫣然道:“云妹妹,三妹妹。” 探春脸上笑意有些不自然,打着招呼道:“兰姐姐,溪儿妹妹。” 其实,对于甄兰和甄溪两人双双成为皇贵妃,探春心头还是有些意见的。 其实,贾珩在定兰溪两人名分时,曾经考虑过,主要还是甄兰和甄溪先前就是侧妃,而且某种程度上也是“补偿”甄晴和甄雪。 一众宫女和内监正在准备着烟火,随着火折子点燃而起。 “噼里啪啦~” 但见烟花绚烂,五颜六色,在整个浩渺星空当中,绽放无端,可谓绚丽难言。 “圣上来了。”就在这时,一个女官进入阁楼,对着在场的众女官开口说道。 却见那青年皇者在一众内监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来到近前。 “臣妾见过圣上。”湘云和宝琴两人快步近前,向着贾珩行了一礼。 贾珩面色诧异了下,问道:“就你们几个吗?” 探春柔声道:“已经打发人去请了其他几宫娘娘了。” 贾珩点了点头,笑了笑道:“随朕一同看看。” 说话之间,在内监和女官的簇拥下,进入望月楼的阁楼之中。 如今他后宫众多,将来说不得就是文王百子,然后在全球大搞分封之制。 而就在这时,却见钗黛、兰溪、元春、惜春从外间而来,莺莺燕燕,丰容盛鬋,欢声笑语不断。 “臣妾见过圣上。”诸金钗行至贾珩近前,向着那身穿龙袍的青年行了一礼。 贾珩凝眸看着一张张娇媚如春花的笑靥,秀眉之下,那双清冽如虹的眸光闪烁了下,低声说道:“诸位爱妃平身。” “谢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在场诸金钗纷纷起得身来,向着贾珩行礼说道。 贾珩道:“都坐吧,等会儿,一起用晚膳,观赏烟火。” 说话之间,一众钗裙环袄皆是落座下来,一张张或明媚、或端庄、或温婉、或清丽的脸蛋儿在灯火映照下,明艳不可方物。 贾珩凝眸看向一旁的陈潇,温声说道:“潇潇,去让人请咸宁、婵月她们过来。” 陈潇道:“已经打发人去请了。” 贾珩点了点头,也不多说其他,与诸金钗在栏杆之侧,眺望着远处的灯火晚宴。 过了一会儿,就见外间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内监快步而来,低声说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而后,就可见咸宁公主、李婵月、宋妍三人已经从外间而来,身后一群衣衫明丽的女官。 “先生,小贾先生。”咸宁公主和李婵月近前,向着那龙袍青年行了一礼。 贾珩道:“咸宁,婵月过来了,一同观赏烟火吧。” 咸宁公主轻轻应了一声,拉过婵月和宋妍的纤纤素手,来到几案之畔,落座下来。 而后,宫廷之中的诸金钗,皆聚之一堂,观赏烟火。 湘云伸手招呼了一声,说道:“珩哥哥,你快看啊。” 湘云性情天真烂漫,纵然是进宫之后,仍然保留着在闺阁之中对贾珩的称呼。 贾珩道:“我过去看看。” 此刻,抬头仰望天空之时,墨色天穹之上,五颜六色的璀璨烟火密布了整个夜空,映衬着远处的皑皑白雪,明媚难言。 贾珩抬头望着天穹,也有些怔怔失神,过了今晚,就是三十岁了。 回眸看向周围一张张明媚如花的笑靥,心神当中不由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满足。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先前的一僧一道,心头忽而涌起一股豁达。 仙道不足贵,江山美人,皇图霸业,才是他此生所求! 而周围金钗们的欢声笑语阵阵,天穹烟火漫天,似乎在这一刻,画面渐渐定格。 “摆驾延福宫。”这会儿,见众人都在观看着烟火,贾珩下了城门楼,对内监小声叙说道。 延福宫正是端容贵妃所在的地方,因为咸宁公主入宫之后,许是为了自家母妃睹物思人,就让端容贵妃换了居住之地。 …… …… 就这样,漫长的一夜已经彻底过去,待第二天灯火渐渐亮起,大夏的文武群臣列队在安顺门前,向着拱形宫门徐徐而进。 大夏,盛鼎元年,正月初一 纠仪御史立身在殿门前廊檐的玉阶上,眸光逡巡汉白玉广场黑压压的一群大夏官员。 今日无疑是一场大朝,上朝列队的官员众多,加起来有几百人,但却安静如水,落针可闻。 “圣上有命,宣文武百官进殿!”内监那略有几许尖锐的声音,一下子划破了殿外晨曦的宁静。 “铛铛铛……” 伴随着金缶次第敲打铜钟的声音响起,大夏朝的文武群臣,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含元殿快步行去。 须臾,伴随着黑压压的一大片群臣,在这一刻跪将下来,空旷、庄严的殿中在这一刻,传来文武百官的见礼之声。 “臣等见过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恰在这时,东方天穹可见一轮火红大日喷薄而出,万丈光芒一阶一阶照耀而来,落在琉璃瓦上的皑皑积雪之上,而殿外的文武群臣万岁之音,震天动地。 “诸卿平身。” 一道宛如金石激越的声音,从殿中传来,落在群臣心头。 律回春晖渐,万象始更新。 大夏盛鼎元年,来了! <全书正文完> 完本感言(祝大家元旦快乐!) 历经三年的连载,这本书终于到了大结局,忽觉如释重负,轻快无比,却又有些怅然若失。 接下来会有一些后记陆陆续续发出来。 三年下来,前两年基本是日更万字,只有最近一年,更新才稍微少了一些,但还一年下来也写了二百四十多万字吧。 其实,到了大后期,创作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一方面是随着读者的阈值越来越高,一方面是作者越来越疲惫,活儿越来越难整。 甚至有时候,大脑过于疲惫,遣词造句都有重复、赘余之弊,错漏之尴尬(我后面也会进行精修),乃至剧情构思更是不能求难,因为脑子太累了,它开始拒绝一切太过复杂的思考。 犹如长期疲劳驾驶的大货司机,犯困之时盲开一段儿,撞在了高速公路的护栏上。 长期高强度更新和高强度思考剧情,那种心理上的疲惫和步履沉重,是难以想象的。 在创作的前期、中期、后期,可以凭借极大的创作热情和坚定的意志、乃至稿费的刺激克服,但在创作的最后期,犹如一场马拉松的冲刺阶段,需要的是钢铁般的意志和一些善始善终的责任感。 事实上,我也从来没有想过拖着不完结,到后面两个月,更新乏力,直接在心理上抗拒码字,断更后稿费断崖式下跌,也视之平常,所以,也不存在水文恰烂钱的可能性。 不管这两个月如何磕磕绊绊,幸在终于写完了,整体给自己打个八十五分吧。 作为一个资深后宫老读者,我觉得我如果是读者,应该是特别喜欢我这本书的,属于能二刷三刷的那种。 八个字评价,活色生香,权色撩人……在主线维持高强度爽点的前提下,基本把每一个女主都照顾到了,情、色、欲皆有涉及,面面俱到。 嗯,至于文笔,那就是基操勿 6。 好了,不自吹自擂了。 当然也有一些不足和瑕疵,这些我都知道,下本书会努力改进。 正文部分基本大结局,主线的戛然而止不仅仅是留白,也是为了避免拖沓,想用后记的形式给大家交代更感兴趣的后宫诸妃、诸藩以及夏朝的情况。 这样,我也没有更新的压力,写出来的东西更从容。 关于新书,心头有了一些想法,但因为是都市题材,我自己不确定该写不该写,或者是不是继续深耕历史。 其实,是想给自己换换脑子的,有些想写写金钱都市里的爱恨情仇,写写资本主义时代下的爱情,写写痴男怨女的挣扎浮沉,写写人性的复杂多变,写写人生的悲喜交集…… 当然,嗯,依然是后宫。 相对而言,这种都市题材似乎更有表达欲一些。 是故,新书还在斟酌。 最后,就是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这三年来,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陪我一路写完了这本书,见证了成绩的起起伏伏,见证了每一个高潮,每一次爆更,每一篇单章……每一个令你觉得拍案叫绝的高潮章节,都是作者情绪和心血的注入,每一次让你酣畅淋漓的爆更,都是作者从早到晚的键盘敲击,每一篇让你觉得作者破防的单章,都是作者被人误解和指责后的委屈和愤怒。 真的,键盘都敲碎几个了,换上的机械键盘,空格键也被我敲出了一个凹槽,而手指一度腱鞘炎…… 哈哈,不诉苦了,谁都不容易。 事实上,因为个人性格的强硬和创作者的固执,也让一些读者中途离开,我虽有遗憾,但也…不悔。 人生如写书,人来人往,相伴一程,已是一段缘分,缘分有深有浅,有人中途下车,头也不回,有人一路相伴,完整体验一段梦幻般的旅程。 不管缘分或深或浅,都不可强求,如果能在忙碌的生活里,曾经给大家带来一段简单快乐的时光,已是我等网络作家存在的最大价值。 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我知道,骂归骂,有的嘴臭的读者还是爱看我书的,被禁言五十年后还是要看,哪怕是…白嫖(手动狗头)。 最后,祝大家元旦快乐。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阖家团圆,平安喜乐,财源广进,万事如意! 由衷感谢我的盟主们还有可爱可敬的读者们,有你们的存在,才有网络文学蓬勃发展的今天。 最后的最后,再厚颜求一次月票,哈哈,双倍月票,大家投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