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女主就要活着》 第1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 七里镇,下河村。 陆长安沿着村尾小河边的土路往后山走去,左手提着捆柴火的绳子,右手还拿着一块硬饼子,是刚才出门时隔壁婶子给的,她一边走一边啃,脖子都能抻出二里地去。 系统觉得她这样子实在是可怜,终于忍不住说:“长安,要不我们也去卖猪下水吧,或者卖麻辣烫,火锅也行啊。你要是嫌累,咱们还可以去卖菜谱,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酒楼。” “你在想什么?一个只有十岁,从出生到现在最远只到过镇子上的村姑,怎么可能会懂这些?别人问起来难道要我说,是祖宗托梦么?你以为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傻子?不把我拉出去烧了才怪。” 陆长安一边激情开麦,一边手下不停地捡树枝,“再说了,你信不信,我前脚拿出来菜谱去卖,后脚就有可能成为高门大户的奴才,人家都不需要给我银子买断,略施小计就能把我变成他们的奴才,真到那时候,咱们才是连哭都来不及了。” 一听这话系统比她都着急,要不是没有实体,陆长安觉得它都能上蹿下跳的急冒烟了。 蹦达了一会后系统突然又说:“长安,你去写诗啊,你肯定背过唐诗三百首吧?到时候随便拿出来一首都能一鸣惊人的,古人都崇拜文人,到时候我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在这里受罪了!” 系统越想越觉得美好的日子在向他们招手,恨不得陆长安马上写本诗集,犹如文曲星下凡火爆全国,然后带着它走向统生巅峰。 “不好意思,容我打断一下你的美梦。”陆长安抖了抖用来捆柴火的绳子,声音就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一样冷酷无情。 “抄诗?然后呢,被人奉为座上宾。那我总是要参加文会的吧,去了的话又怎么和别人交流?人家邀我切磋平平仄仄,我说抱歉我还不认字,人家问我词牌名,我说我不懂格律?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么?”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作假被人拆穿,不只是我,和我有亲近关系的人也会声名扫地,他们当中如果有读书人呢?到时候我又有什么好下场?” 系统闷闷的不开心,小声嘀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别人穿越都没前怕狼后怕虎的啊?” 陆长安也有些生气,她就纳闷这个新瓜蛋子系统平时都在看什么,怎么说话总是一股子智障味儿。 她不想以后总和系统掰扯这些有的没的,在这里想法子活下去已经很难了,实在没有精力去照顾一个系统的情绪。 于是她就问:“你懂这么多套路,那前两趟一定有很多收获吧,你的前两任是成就宏图霸业了,还是青史留名了啊?你也一定飞黄腾达了吧!” 系统: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什么?穿了两趟都是开局就死了?”陆长安故作惊讶。 “不应该啊,你那么厉害,说起来也一套一套的,你的苦主们也是只求能安安稳稳活着,怎么两次都能落地成盒了呢?” 系统:唯唯诺诺淌下眼泪。 陆长安这才正色道:“希望你能搞清楚一件事,我不是夺舍,也不是为了做任务要奖励的。你给了他们重来的机会,是原身自己跑路了,是我可怜你才答应帮你的。” “我要做的就是在地狱开局中活下去,而不是去补偿她受过的苦难,弥补你犯下的错,完成不切实际的奢望。” “把苦主们变成炮灰的不是我,让她艰难求生的也不是我,要许愿可以去找菩萨,以报仇为活着的唯一目标,也可以让他们自己来。” 系统只是单纯,但不是智障,一听陆长安语气森然有翻脸的迹象,就赶紧把眼泪擦干净说:“长安长安你不要生气,以后怎么做都听你的。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什么忙也帮不上,我真是个没有用的系统啊!” “好了好了,不要嚎了。” “虽然你没有金手指,现在也没有空间,灵泉啥的,连监控功能也停机了。但你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至少还能陪我说话解闷。放心吧,我会努力活的好好的,也争取让你早点好起来哈。” 陆长安深知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套路,熟练的哄完了哭唧唧的系统,手里的活儿也没停。 来到这里才两天,她已经能熟练的把柴火捆成扎实的一大捆,不是一捏就散架,然后稳稳当当的背下山了。 路上还在四下里到处看,希望也能发现野果子,或者有野鸡野兔子撞死在她面前。 但炮灰命就是炮灰命,一路走到家连个野鸡毛儿都没看见。 把柴火放到厨房墙根儿,陆长安进去把小炉子上炖的米汤端下来,精米熬开了花,上面浮着一层米油,盛了一小碗,这才往正房走去。 说是正房,其实就是一间坐北朝南的砖瓦房,堂屋的屋顶瓦片都破了好几处,也就是现在还不冷,还没修补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这个屋子也不大,中间放了张破旧的八仙桌,凳子也有修补的痕迹。 左右各隔出了一间小屋子,东边的是陆父的屋子,就放了一张床。西边隔出的一小间是原身住,除了一个木架床外,还有两个大木箱摞在墙角。 陆长安端着米粥进到东屋,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陆父,心下一沉。 她用枕头把陆父上半身垫高,让他成半躺的样子,这才一勺一勺地喂着粥水。 喂着喂着,陆长安就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就问系统:“你觉不觉得,他今天开始吞咽了啊,没有像昨天那样喂什么吐什么了。” 一听陆长安给它说话,系统又颠颠的跑过来,仔细盯着陆父看了半晌,才开心地说:“真的真的,他就是咽下去了。长安,他是不是能醒过来啦啊!” 实在不怪系统这么兴奋,陆长安自己都要掬一把泪了。 她昨天刚穿过来时,陆父正好被一群人抬回来,血呼啦的,人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陆长安趁着没人注意时给他嘴里塞了一粒外伤止血药的保险子,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赌一把听天由命了。 等邻居大娘帮忙把县城里的大夫请来了,给陆父诊脉又看了磕破的后脑勺后,也是说情况不乐观,就算用贵些的药也不保证一定能救活。 而且就算保住了命,以后也不能干力气活,要精养着了。 陆长安求着大夫给开了药方,又拿了钱托邻居大娘去药铺抓了药回来。 她不敢再喂陆父吃别的什么药,而且她也拿不出什么了,只好先每日精心照顾着,盼着陆父真的能醒过来。 陆长安不在乎陆父能不能再干体力活,需不需要珍贵的药材精养着,她只知道陆父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就这么死了,否则她此时的日子绝对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难过了。 ————————正文分界线————————--————————-————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分数还低是因为小世界还不够多,但作者更新有保障,长安和发财邀请大家一起走四方。 *脑子寄存处,所有小世界都是架空平行世界,一切私设都为剧情服务,望理解。 *初次写文,有不当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作者的文笔稚嫩,只能力求不浮夸,不会出现基本常识上的错误。但写的依旧是小说,笔下是架构的虚空世界,肯定做不到如论文那般严谨,也远远达不到纪录片那样还原。 有些小世界情节的设置,也只能说是最大的合理性,而不是完全带入古代时候,一比一还原,毕竟作者是真的不知道,真实的古代人民到底该是何种的样貌,所以希望不要苛责于此。 同样的,我爱我的女主,我爱我笔下所有善良温暖,有血有肉的人物,我不会人为的故意去设置一些磨难和极品,但总会有无可避免的旁白,用来解读虚构的小世界,所以不要指责作者在水文,以后也会注意将一些设定在作话里解读,望理解。 感谢诸位拨冗看到这里。 千人千好,众口难调,合则来,不合则去。 有缘的话,我们下一本书再见。 再次由衷的感谢,相遇在此的朋友们,希望大家都能拥有舒心的阅读体验。 新的一年,祝愿所有人一切顺利,万事大吉。 第2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 “二丫!二丫!”隔壁的石头在院外扯着嗓子喊:“铁头哥说族长让你去他家呢!”还没等陆长安走出去问点什么,石头就风风火火的跑远了,她伸出的尔康手就那么空在了那里。 顿了顿,陆长安回身关好了大门往族长家走,一路走一路思索着。 他们现在住的村子是下河村,但村子里的人还是习惯说李家村,这也就意味着整个村子大都是李氏一族的族人,所以族长的话语权是相当大的。 穿过来这两天,陆长安除了上山捡柴火,就是回家熬米汤,煎药,照顾陆父,几乎没有和村里人说话的功夫。 一是她还没适应这事事都要自己动手的日子,二是印象中原身平时也是这样的性子,她不爱出门和村子里的小孩子们一起疯玩,也没有很好的手帕交,不过这倒也省了陆长安费心遮掩了。 陆父这次受伤,是因为朝廷要延长运河挖河道,陆父和村里的壮劳力一起去服徭役,这眼看都要完工回来了,他从坡上给摔了下去,磕破了脑袋昏迷着被抬了回来。 在河道上倒是有甬官给找了大夫,但也只是给粗略包扎后开了便宜的药。 可让陆长安说,那药还不如不吃呢,她就算不懂中药,但也知道连三七和金钱草都没有的药,又怎么能有效果呢,所以才央求着邻居大娘去请大夫。 但看病抓药是真贵啊,也就抓了三天的药,陆父留在家里的银子就所剩无几了。 一边想一边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到了族长家,族长的孙子铁头早就在路口等着了,领着她往里走,还不忘问她:“二丫二丫,你是要有新爹了么?” 还没等陆长安反应过来啥意思呢,铁头就朝屋里喊了声,“爷爷,我把二丫叫来啦!” 紧接着就从堂屋跌跌撞撞扑出来一个妇人,人还没到跟前就哭喊了一句“我可怜的二丫啊!” 陆长安整个人被扑的向后倒去,要不是被铁头及时扶住了,就得被这个妇人压到地上了。 她一摆手就挣脱了妇人的怀抱,发自真心的问了句:“你是谁啊?” 一听这话,那妇人哭的更凄惨了,间接还夹杂着对陆父的埋怨。 “好了,不要在院子里哭了!”老族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那妇人才在一个婆子的搀扶下站好了,用手帕擦着泪,跟着陆长安他们进了堂屋。 “族长爷爷”陆长安按辈分喊了一声族长后,就垂头立在那里不说话了,耳边还响着那妇人的抽噎声。 等了好一会儿族长才问:“二丫啊,你爹怎么样了啊?” “好多了,”陆长安抬头冲着族长说:“族长爷爷,我爹今天已经能咽下去米汤了,他是不是很快就能醒了?” 李老头这才抬起了眼皮,看着陆长安说:“好好,一会儿再让你柱子叔去镇子里把大夫请来看看。” “大伯”那妇人看他们都没人说正事,忍不住喊了一声。 “不敢当这句大伯,”老族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估计这位夫人是贵人多忘事,当初你们一家子是分出去了的,咱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今儿要不是看着里正的面子,你都踏不进这个村子。” 陆长安听着他们的话,感觉这是有旧瓜的意思啊,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媳妇。 正想着呢就听族长的声音像是带着一道雷劈在了她头上“二丫,这是你娘。” 哦豁,原来是我爹的媳妇。 陆长安这才恍若受惊般的抬起头看着那妇人,这一瞧倒是真吃了一惊。因为这妇人当真是长的极美,脸若银盘眼含春水的那种。 她这一抬头,那婆子也瞧见了陆长安的脸,激动地说:“哎呀,姑娘长的真是像极了夫人啊,果然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到底是亲母女啊!” 一听这话,陆长安就在心里呵呵了,这婆子纯属睁眼说瞎话,她淘米做饭时早就照过了,她是容长脸丹凤眼,可不是贵妇人这样的圆脸。 那婆子也不管有没有人接话,就对着陆长安洋洋洒洒地好一顿解释。 在陆长安听起来,撇去艺术加工和夸大的成分,就是陆父跟着爹妈来到李家村投亲,但是亲人早没了,但后来还是落户在了李家村,然后娶了族长这一房老三家的女儿李翠娘。 和村里的大户结亲,是外来户融入当地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尤其是陆家还是逃难到此地,更是要抱紧当地大户的腿才能过得好。 要说陆父这个外来户,怎么就能顺利娶到了族长这一房的女儿,还得是陆父长的好看,再有他们当年只是避兵祸逃难来的,而不是闹饥荒穷的啃树根,还是能盖得起房子的,就这么着娶了媳妇。 据这个婆子所述,陆家祖母不是个好婆婆,李翠娘怀着孕还要下地操劳农事,生下了原身后又因为是女儿不得公婆的喜欢,所以经常回娘家小住。 她为人善良,无意间帮助了路过村子里避雨的人,那人是镇子上粮铺家的小儿子,对李翠娘一见钟情,要死要活的非卿不娶。 然后也不知道陆父和李翠娘怎么谈的,俩人和离了。再然后李家三房和离归家的女儿意外去世,没多久,三房一家子就都搬走了。 因为这事儿,陆家祖父母没几年也郁郁而终了,陆父更是一蹶不振,也不去书院读书了,整日里无所事事。 听到这里,陆长安才觉得有些事情能说通了。 刚来时没注意,但这两天她在空闲里也会发现有很多违和的地方,比如这个村子是李家村,他们却不姓李,这在族群而聚的古代是很少见的。 比如她家虽然住着砖瓦房,但是屋里破破烂烂的。可就这么简陋的屋子,厨房却有精米细面和几块腊肉,家里却没几个银子。 还有就是她家并没有养家禽,别说养猪了,连只鸡也没养。 再比如原身为什么不爱出门,因为村子有小孩儿笑过她娘没了。陆长安原来以为是娘死得早,原来是跑了啊。 “你不是死了么?”陆长安看着泪水涟涟的妇人问道。 “二丫啊,你这话是要剜我这个当娘的心啊!” “我还得回去给我爹煎药,你要是没什么要说的我就走了” 一看陆长安没有顺着她搭的台子来一出母女相认抱头痛哭的戏码,李翠娘也哭不下去了。“我听到你爹出事了,就去打听了一下,都说是活不成了,到时候你这个苦命的可怎么办啊?” “所以你是来给我爹送钱治病的么?”陆长安不等李翠娘说完就走过去抓住她的手,“我就知道,我爹平日里那么热心肠,不能一出事了就没人管他了,可没想到,你还这么惦记我爹啊!” 一听这话,李翠娘的手就跟触电了一样甩开了陆长安,还不安的看了眼一旁的婆子,才挤出个笑说:“瞧你这孩子,这么大了都不会说话,我怎么还会惦记你爹呢,我是放不下你啊!” “放不下我啊?是过了这么多年才突然发现的么?前些年怎么就把我放下了呢?”陆长安也收了笑,直直地看着李翠娘。 “还有别笑了,你这笑可比刚才哭的要难看多了。” 第3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3 陆长安话音刚落,不光是李翠娘攥着手帕的手捏红了,连李家族长都是一副惊呆了的样子,他只知道陆家这个孩子不爱说话,总不出门,但没想到是这么个画风啊,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噎人。 这个时候一直坐在旁边当背景的里正开口了:“原来是为了送救命钱才来的啊,难怪咱们十里八乡都说你们李家人厚道呢!” 要不是现在还在和李翠娘飙戏,陆长安都能笑出声来,李家族长的脸色也是黑了一黑。 李翠娘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说一旁的婆子:“还不把钱给了二丫头,我是高兴的忘了,你怎么也不记得了!” 那婆子抬手就轻拍了一下右脸,赔着笑说:“还请姑娘别生气,老婆子也是太高兴了,这才一时忘了,夫人一早就准备好了。”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来,陆长安伸手接过也没打开看,直接就塞袖子里了。 然后又扭头看李家的族长,“族长爷爷,这钱恐怕只够给我爹抓药的,可我们家现在连买糙米的钱也没有了。”她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说道:“族长爷爷先借给我家一些买米钱吧,等我爹醒了就想法子还给您。” 李老头一时没想到陆长安胆子这么大,会直接开口问他借钱,于是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一直蹲在门口的孙子,铁头立马往偏房跑了去,没一会儿就又进来了,直接把一个灰突突的荷包塞给了陆长安。 看得李老头眼睛直跳,但还是说:“你爹是服徭役伤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法。这钱啊,不着急,先照顾好你爹再说别的吧。” 陆长安拿了钱,也不想跟李翠娘掰扯了,就抬头看了眼屋顶说:“到时辰了,我得去给我爹喂药了。族长爷爷我就先回去了,有事了再让铁头去喊我吧!” 说完也不等回话就跑出去了,李翠娘追了两步就停下了,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铁头还在仰头看着屋顶,想不明白她是怎么看出来时辰的。 陆长安一路小跑着回到家,插好院门直接进到厨房,把小炉子搬到堂屋门口煎药,再进到东屋坐到陆父的炕前。 “爹啊,你要是再不醒,咱们爷俩就得被人捆把捆吧一起卖了。” “长安,那个不是二丫的亲娘么?她现在找过来不是好事么?还有快看看给了多少钱!”系统在路上就一直催着看有多少钱。 陆长安把袖子里的两个荷包拿出来,先看李家族长给的那个,是好几块碎银子,也不知道多重,“呵!这么多,就知道这老头不怀好意!” 又拿出来李翠娘给的,是一锭银子,倒是不小,“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果然也不是个好的。” 系统想问些什么,又不敢吭声。 “不管那么多了,明天就去县城里请大夫再来一趟,顺道再买些吃食。”一听要出去逛逛,系统也很高兴。 那边陆长安跑了后,那个里正说了几句客套话也走了。 李老头这才对李翠娘说:“当初你是签了切结书的,和这丫头是生不养死不葬,现在你又回来认女儿,你是认准了陆承文一定活不过来了?” 看着侄女不说话,他又说:“你也太心急了,就算是认闺女,也可以再等等,就陆承文那样子,也撑不了多久的。” 李翠娘这才抬起头说:“大伯说的是,是我心急了,主要是那边催的紧,我这也是没办法。” 前前后后又说了自己许多的不容易,然后才离开。 等李翠娘走了,族长媳妇才出来,啐了一口说“没见过这么心狠的人。”还想骂什么,回头看见族长的黑脸就不吭声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长安就在小炉子上熬上了米粥,又绕着院子前前后后走了一圈才关好门往县城走去。 下河村属于七里镇,但挨着县城,这个七里就是镇子和县城相距七里的意思,走路过去也不到一个时辰,相比镇子里别的村子其实已经不算远了。 村子里也有结伴去县城的人,背着篓子,里面装着鸡蛋,去镇子上换些米面粗布。 陆长安光溜溜一个人,揣着个布袋子,小小的个子走起路来可不慢。 她一连超过好几个大娘,有人问就是去请大夫,也不等那些人再说些什么,就一阵风似的刮过去了。 昨天李翠娘虽说没有大张旗鼓的来找她,可村里还是有人看到一辆马车来了又走了,刚好她也去了族长家,总有好奇心旺盛的大娘嫂子们想找她打听。 系统看她心情还不错,就问:“长安,你娘,哦,那个女人来找你,你不跟她相认么?” “认什么?虽然不知道他们上一代人的恩怨情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原身长到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她一次,陆父也没有给她说过李翠娘,你觉得她对原身会有多少慈母之心?” “好吧,姑且算是陆父记恨她,不许她再来看女儿。可是按照那个婆子说的,她和离走的时候,原身可不是两三个月大,而是两岁多了。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你还记得昨天她叫我什么吗?” 陆长安发现路两旁居然长着婆婆丁,想着回去时薅上两把泡水喝,她这两天啃粗饼子啃得嘴都长泡了,不等系统回答她就给出了答案,“二丫,她叫我二丫头。” 系统一头雾水的问:“这有什么不对吗?村里人都这么喊啊!” “可原身不叫二丫,她家人一直喊的是安丫头,村里人听岔了才觉得是二丫头。”陆长安叹了一口气,“李翠娘要真是心里有这个女儿,怎么会不记得孩子的乳名呢?” 系统听完都惊呆了,一时语塞。 像是感觉对系统的打击还不够,陆长安又问:“你猜李家的族长爷爷为什么会那么痛快的借给我银子?要知道,陆父可还没醒呢。” 系统很想说因为他是个好人,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张不开嘴。 “因为他不在乎陆父能不能醒过来,反正到最后结果都一样,就是家里的那些地是一定会卖给他的。” 这也是陆长安琢磨了一晚上才想通的,陆家当初是避兵祸来的这里,落了户盖了砖瓦房,自然也要买上几亩薄田。 可再薄的田地经过这么多年的耕种休养也肥了,何况当初陆家祖父母也是有成算的,借着和李家结亲的便利在附近又买了几亩上好的田地。 也因为有这十几亩的田地,陆父虽然不事生产,但也能靠把地租出去的租子,养得起家里的两张嘴。 可不要小看这十几亩田地,在这个农耕时代,田地产量低,赋税重,很多农户的人口又多。 在风调雨顺的年景里,大部分人家留的粮食省俭着才堪堪能一年吃到头。要是遇到了荒年,那冬天大概就只能用野菜充饥了。 所以陆家一说把地租出去,只收固定的租子,村子里好多人家都上门求租。 因为他家租子要的比地主老爷家的少,地也不是贫田,又在村子周围,一家子努努力好好伺候,到时候给了租子,交了赋税,还能多出来两个月的粮食,也能多活几个孩子。 土地,永远都是下层劳动人民活命的基础。 第4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4 一路上和系统说说话,就到了县城。 说是县城,其实也不大,横竖两条街把整个县分成了四个大块。 陆长安也没逛县城的记忆,也不知道药铺在哪里,找了个路人打听下就顺着城门楼子一直往前走。 街道两边都是二三层的小楼,酒铺子,粮店,还有杂货铺的旌旗都是很旧了,街上的人也不是很多,总之看起来不是什么繁华富裕的地方。 到了十字路口,陆长安又顺着往东的路走去,顺道去人最多的粮店买了些米面和盐,还买了一小包粗糖。 出了粮店一抬头她就看到前面有家医馆,赶紧跑到门口,往里瞧了眼,正好看到坐堂的大夫就是那天去家里的那个,于是就进了门。 那大夫一看是她,还是有印象的,也就招呼着问:“你家大人醒了么” 陆长安扛着大包小包说:“还没有,不过我爹已经能喝下去米粥了。大夫,要不您再去给看看吧!” 大夫一听人没死,还有了好转的迹象,也是挺高兴,当即就要收拾药箱跟着回去。 陆长安忙说:“大夫,要不您先捡着几味用得着的好药材拿上,我去雇个骡车来。”说着话就转身要出去,那大夫连忙叫住她,陆长安这才知道医馆自己有骡子车,人家套车走个来回,但是出诊费就要高一些。 于是二人就坐着医馆的骡车往李家村走,因为赶着车,所以进村走的就是中间的大路,路过族长家门口时陆长安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了家后大夫先是给陆承文把了好一阵儿的脉,又仔仔细细的翻看了头上的伤口。 那伤口是陆长安用盐水认真冲洗过,才敷上止血药的,就是怕有泥沙小石头等感染得更严重,因此并没有发脓溃烂。 并且早上出门前,她没有再给敷止血药,大夫也就没发现还用了别的药。这时老大夫才面带喜色的说:“的确是比前天好很多了,照这情况下去性命应该是无碍了,但是......” 陆长安明白大夫那未尽话里的意思,连忙说:“大夫,药贵一些没事的,只要药效好就成,不用担心银钱的问题。” 那大夫听她这样说,就斟酌着开了药方,又叮嘱道:“这副药还是先吃三天,到最后一天如果你爹还没醒过来,你就再去找我。” 陆长安点头应是。 把老大夫送到门外看着离开后,她赶紧去把买来的米面放好,又冲了一碗糖水,卧了个鸡蛋,囫囵着吃下去才感觉整个人活透了一样。 再给陆承文喂了药,这次她就直接搬个小木凳坐在床边,小小声地说:“爹啊,大夫说你好很多了,那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要是能的话就转转眼珠子。” 系统仔细盯着陆承文,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听陆长安又说:“爹啊,昨天族长爷爷家来了个女人,说是我娘,她说你快死了所以来认我了。可我怎么觉得她是想把我卖了啊。” “这么多年她都没来看过我,一听到你出事了她就来了。说是我受苦了,可我受的苦又是因为什么呢?村里别的小孩子看到你对我那么好,就总骂我是没娘要的孩子,以后有了后娘你就不会再对我好了。” 这可不是陆长安瞎说的,都是原身记忆里发生过的。 有时候小孩子的刻薄是毫无道理的,就因为原身不用像他们一样整日里做家务,照看弟弟妹妹们,被爹娘打骂,逢年过节时候还能有头花戴和新衣服穿。 所以总有小孩子结伙儿来抢她的东西,要么是骗她回来拿糖出去分,久而久之小长安才不愿意出去玩,一直窝在家里,而这些却是陆父不知道的。 “我只是没有娘,柱子叔家的三个娃就总抢我东西。还有村头的李阿妹,每次见到我都会怪声怪气的问我啥时候有后娘。要是爹你再出什么事,那我该怎么办呢?” 陆长安双手撑着脸,郁闷地说:“到时候,咱们家的地肯定会保不住的,命好些还能直接卖给邻家婶子。还有这个房子,也会被人夺了去吧?那我到时候可怎么办呢?要么是被那个女人接走,去过不知道好坏,但很大可能是坏的日子,要不就是流落街头过更坏的日子了吧?” 越说越觉得凄惨的陆长安,忍不住开始心酸。 系统一看她这样子,就赶紧安慰道:“长安长安,你别哭啊,到时候咱们就跑,实在不行我就拼了命也把你带回去!” 陆长安起身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那棵枣树下,靠着树干蹲了下去。 “生死未卜的爹,不怀好意的族人,居心叵测的娘,怪不得哪怕有重来的机会,原身也放弃了。” “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重来一遍的,尤其是没有能力去改变时。要不是你费力让我藏着药过来了,这个爹肯定是救不活的,咱们刚才想的也许就是上一辈子小长安遭受过的。” 一听这话,系统也开始心酸了,它也觉得这日子好惨啊。 都怪那些不守规矩的坏系统们,为了先抑后扬,丰富“主角”的逆袭登顶路,吸食小世界更多的气运,就不管不顾的给“反派”们添砖加瓦。 层出不穷的工具人,无论多悲惨,多聪明,都会成为衬托“主角们”正义光辉形象的小丑。 可更多的,还是在两方相斗时,被波及到的无辜人士。 这些人甚至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资格参与到故事的发展中,就像是被城门失火时,所殃及的池鱼下的水藻,还没来得及窥见天日,就悄无声息的没了。 所以后来当阎君发现生死簿越来越对不上账,从而打上门去的时候,整个统界震惊得都乱成一锅粥了。 最后还是在阎君的帮助下才把那些犯过错的系统都程序化消灭了,同时也分派了不同的系统去弥补错失,而他们这些萌新就只能勤勤恳恳的做些缝缝补补的工作。 “我难过,不是因为现在前途未卜,以后的日子难挨,而是觉得不值。” 陆长安用手捂着眼睛,在脑海里和系统说:“原身明明有疼她的爹,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有家住,有人爱,完全能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但是,在这个没有她姓名的故事里,就要成为那不值一提的,一笔带过的悲惨情节。” “她没资格当反派,甚至都不是炮灰,也不是路人甲,而是微不足道的等,不会有人记得她。” “我不甘心,也不会认命,我也想试试,一只蝴蝶的翅膀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第5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5 深夜的小村子,安静的都能听得到风从后山吹过的声音。 一片寂静中,悉悉索索的爬墙声格外突出。陆长安睁开眼,轻轻走到堂屋窗边,把窗户打开一半,隐在后面等着。 没一会儿,就有个人影翻上了墙头,先朝着院子里看了看,才翻墙跳进来。 那人刚站稳直起身子,就觉得心口一痛,低下头借着明亮的月色,只见一根细长的竹子插在心口当中,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被从屋里冲出来的陆长安一棍子打在脸上,直直地晕了过去。 战战兢兢,从头看到尾的系统,发自内心的说:“长安!以后你就是老大,我当老二,我什么都听你的!” 陆长安顾不上跟它贫嘴,只靠在院门边问它:“你现在能往外跑了么?看看院子外面还有没有别的人?” 系统麻溜地应了一声,片刻后就说道:“没有别人了,长安,我现在能看到村口那么远了,我仔细看了好几圈,村里现在没人在外面。” 陆长安这才低头细看倒下的那人,是个和陆父差不多岁数的男人,身量不算高大,穿的也很寒酸,哪怕被打的满脸血,也能看得出獐头鼠目的。 她转身去厨房拿了个大麻袋出来,又把竹箭从男人身上拔出来擦干净,然后再把人塞到麻袋里,轻轻打开院门,背起麻袋就往后山跑去。 原身虽然年纪小,但是力气却不小,小时候懵懵懂懂的不会收力,经常会弄坏家里的东西,也会弄伤自己。 于是陆奶奶就吓唬她,要是再这样就会被抓走上供给山神,就见不到爷奶和爹了。 原身小小个儿,但却记住了这话,几乎什么都不敢碰了。哪怕后来被村子里的小孩子欺负,她也是忍着不打回去。 再后来大了一些,察觉出自己的力气和普通人不一样,但还是不敢在人前露出来,这倒是给陆长安留了个保命的依仗。 陆长安背着麻袋飞快地跑到后山,一直跑到深山的一处猎坑旁,那坑里有数根尖刺,不知道是猎户挖的坑,还是村里人设的陷阱。 她把人从麻袋里抖搂出来,又检查了下男人的手脚没有爬她家墙留下的痕迹,就直接把人推到了陷阱里。 又一路飞奔回到家,陆长安先是绕着外墙走了一遍,把墙角那些杂乱的痕迹清理了,再去厨房拿了草木灰把院子里的血迹掩盖了,这才回屋去重新躺下。 系统还以为这一晚上惊心动魄的,她肯定害怕得睡不着呢,正想着说些什么壮壮胆儿,没想到人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系统:不愧是我的老大,就是厉害! 天微亮,陆长安就起床了,出来一看就乐了。 也不知道后半夜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淅淅沥沥的倒是不小,她打开院子门朝外看了眼,发现雨水已经在门前的土路当中汇聚成了一条小细流,蜿蜒着往地势低的方向流去。 这场雨下的深得陆长安之心,她安稳地坐在厨房门口,一边盯着炉子上的药,一边擦拭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把用竹子制成的简陋版十字弩,陆长安来的那天就趁捡柴的空闲在后山跑了一趟,看到了竹林,也发现了陷阱。 她弄了几根竹子下山时,系统还夸她有格调,在山野间过日子也要有情趣。 哪知道她砍砍削削的,又是比划粗细,又是反复搓的。 之后去县城时又从杀猪匠那里买了猪鼻筋回来,一通捣鼓后,就做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做好后就站在堂屋的窗户后面,朝着院门射了一箭,然后摇着头说还是不够锋利,接着就一直削竹子。 陆长安边擦边说:“效果还是差了些,要是能弄到牛筋蚕丝和鱼胶就好了,一击毙命,就不用再去补刀了。” 系统像是突然有了底气一样,不知道在想啥,一会儿嘿嘿嘿,一会儿哼哼哼的,戏精的让人没眼看。 突然陆长安问它:“你不觉得我下手狠么?” “怎么会!”系统赶紧说:“要不是长安你厉害,真要是让那个坏人爬进来,咱们估计都好不了。” “我不要死,我也不能再死了!”系统又想起了伤心的过往。 陆长安收好了竹弩,闭了闭眼说:“我也不想死,所以就只好让想害我们的人去死了。” 小炉子上的药也熬好了,陆长安拿碗盛了药去喂陆父,一边喂一边说:“爹啊,你今天能听到我说话了么?” 陆承文看起来还是毫无知觉的样子,让她心下一片焦急。 她才从族长家借了银子,就有人半夜翻墙进来。不管是为了那些银子,还是为了别的,都是坏透了。 这个家里,除了生死不知的陆父,就她一个小女孩,一个男人半夜爬墙进来,那就跟要了俩人的命一样没有差别。 村子里差不多年纪的男人都去服徭役了,这几天地里干活的都是老弱妇孺,这也是陆长安敢直接把人打死的原因,村外的人偷偷摸摸进来,那悄无声息的死掉也不会立刻被人察觉。 陆长安正在思索着,要是陆承文还醒不过来的话,她该做哪些准备才能离开这里。 就听系统突然叫了起来:“他动了!他动了!” 系统激动的像是它亲爹活了一样:“长安,他眼皮子动啦!” 陆长安赶忙握住陆承文的右手,语气哀切的说:“爹,你能听到女儿说的话是不是?是的话,就赶紧醒过来吧!” “爹,你赶紧睁开眼睛!不能再睡了!” “爹,你睁开眼睛看看女儿啊!你也要丢下我了吗!” 陆承文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好像是在被风吹着往前走,他努力朝天边挂着的那个圆盘看去,顿时觉得气血上涌。 他看到自己死了,女儿被李翠娘带走后,谨小慎微的活在朱家那个窄小的偏院里,还没等及笄就被嫁到一户人家当冲喜新娘,过的更是凄苦,尤其是没多久就守寡后,更是成日里被打骂。 他看得目眦欲裂,就见女儿趁除夕团圆时烧了房子,也烧死了那一家子人。又从后门跑出去一路乞讨一路躲藏,窝在街角,趁着李翠娘出门时用一把菜刀捅了她的心窝后,扭头就碰死在了朱家的大门口。 心头滴血的陆承文,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隐约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影影绰绰的很是眼熟,那人影朝他磕了三个头就转身走上了一条桥,然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正要追过去,就听到一声声的呼喊,越来越清晰的声音,让他极力挣扎着。 猛然间,陆承文睁开了双眼,迷蒙着向右看去,床边那个正在哭着喊他的,是他的女儿,还活着,他们父女俩都还活着。 第6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6 大梦一场,醒来后恍若隔世,陆承文半躺在床上,侧着脸听女儿说这几日里发生的事情,当听到有个女人来找她,说是她亲娘时,脸色倏然一黑。 他摸着陆长安的头顶,心疼地说:“都瘦了,这几天该是吓坏了吧?” 陆长安点点头,又把那个婆子的话复述了一遍,才问:“所以,爹打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了么?” “我原想着等你再大一些,才慢慢告诉你。没想到我一出事,她就有脸找上门了,也是真把我当死人了。”陆承文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看了眼女儿才又平复了下来。 “那个婆子前面说的没错,我们一家的确是从北边逃来的,你奶奶家有一家远亲早年时落户在这里的。” “可惜我们找来时,那一家人早就不在了。但也借着这层便利,又花了银钱才以亲戚的关系落户在村里。” “安定好后,你爷爷就送我去县城读书。那时候上下学堂,我总能在后山那里遇到李翠娘,她也时不时的和我搭话,还送过我刚摘下的果子。我心里喜欢的紧,就吞吞吐吐问她订了亲事没。” “你奶奶当时说,李翠娘的模样在村里是一等一,家里也不是穷的要高彩礼,怎么会一直没定下亲事呢。可我当时是铁了心想娶她的,你奶奶拗不过我,也就同意找媒婆去说亲。” 说到这里,陆承文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继续说道:“媒婆去问了,她家也愿意,我们就成了亲。没多久,她就怀了你。” “那时我一直在县城读书,几天才回来一趟。每次回来她都会哭诉说你奶奶对她不好,想让我带她一起去县城住。可我是独子啊,不管搬去哪儿都不能把老父母丢在家里吧。” 陆长安了然,这就是涉世未深的小书生,看上了村里一枝花的故事,或者是村花魅力无限成功拿下白面书生的故事,本也算得上是才子佳人的。 可惜了,小书生不懂村花想过的是什么日子,村花也不愿等小书生鱼跃龙门了。 “再后来你出生了,我的书读得也越来越好了,我以为日子马上就会好起来了。” “可有一天,有个男人突然找到我,说他和李翠娘早年不得已才分开,现在希望我能让他们重续前缘。” “我气坏了,回到家告诉了你爷奶,就一起找到族长家。我告诉他们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去嚷出来,看我敢不敢鱼死网破。” “他们看我当真是豁出去了,就明里暗里的压着咱家,不许我闹出去。” “我也知道要真是不管不顾的把事情宣扬出去,咱们一家子在村里就住不安生了。就算是想迁居别处,他们也有法子扣住咱们的户籍。” 村子里那么多李家人,这件事情传出去,不要说未嫁的闺女们怎么说亲,哪怕是嫁出去的也有被休回来的可能。 所以不管村里人私下再怎么不齿李翠娘的为人,唾弃她的行事,到了那种关头,也都是一条心要保住她的名声。 “所以我就同意了李家族长的话,没有休妻,而是和离。” “但我也提出了几个条件,一是让她签下切结书,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插手你的事情。二是她不能以李翠娘的身份再嫁。三是李家三房必须得分出去。” “他们也同意了爹的条件,对吧?” “事情成了那样,他们不同意也没办法。而且除了第一条,剩下的两条,估计他们族里也是乐意的。” 也是,他们不会在意李翠娘是死是活,也不会体谅李家三房被分出去后如何面对乡邻亲友,更不会关心陆家又要如何过日子。 只要能盖住这件丑事就可以,至于牺牲了什么,反正又不是牺牲的他们,当然是无所谓了。 可饶是这样也够让陆长安意外的,她没想到陆承文是这样能忍辱负重的心性,也能审时度势的借力打力。 既断了以后有人拿李翠娘说嘴影响女儿的事儿,更没有让李家三房继续留在村里,在陆家眼前晃悠,否则就真是癞蛤蟆趴脚面,净恶心人了。 可又想到那天在族长家的情状,陆长安就说:“可其实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是吧?” “那天我被喊到族长家时,起初没注意,后来才仔细回想,屋子里是有三杯茶的,并不是像李爷爷说的那样不让她进门。” 陆长安捻了捻衣角,“而且,第二天我和大夫坐着骡车进村时,看到李爷爷家门口有两道车辙,靠着门口的较深,挨着路口的比较浅。应该是李翠娘带着东西去的,留下了重礼后,走的时候车辙才会变浅。” 陆承文叹了口气,说:“礼下与人,必有所求,就是不知道她想求什么了。” “更何况这些年他们私下也没真断了来往,李翠娘再嫁的朱家,在镇子上有好几家粮铺子,族长家的二孙子就在店里学着做账房。” 陆承文的眼神晦涩难辨:“可就算咱们知道了这些,也没法再去找他们要说法了。” “我那时候,正是年轻气盛,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自视其高,认为考取功名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再来与他们一起好好说道。” “可是,在那之后,每次我去考童生试时,总是会遇到各种意外。不是突然吃坏了东西腹泻,就是具保出了差错。” “最后一次我都走到县衙门口了,学堂的同窗突然跑来告诉我,你爷爷摔倒晕过去了,情况很不好,让我赶紧回去看看吧。” 陆长安听到这儿也有些愣怔,因为在记忆里并没有这件事,但她没有作声。 “我匆忙跑回家才知道,你爷爷的确是摔了一跤,但并不严重,而且他也没有让人去叫我。” 想想也知道,那种关头,陆爷爷怎么可能会让人去喊考童生试的儿子回来,不要说摔得不狠,哪怕就是要摔死了,老爷子也会挺着一口气等他考完出来。 他们一家子就指望着科举出头,而科举最看重的也是孝道。 所以在县衙门口,就算陆承文心知事有蹊跷,也不能当做没事一样进去考试,否则就是大不孝,这就相当于是断了以后的读书和仕途之路。 只能说,为了把陆承文按在这里,不让他科举出头,有些人也是费尽了心机。 长安说:“所以,是族长他们做的么?不让爹去考试,就怕考中了是么?” 陆承文冷笑了一声:“一而再,再而三的,我就是再蠢也知道是有人在使绊子了。” “你爷爷奶奶身子本来就不好,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们难受,没过两年就接连去世了。我也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不再去学堂,整日里也无所事事的,这才安稳了下来。” 陆长安在心里算了算,原身五岁时爷爷去世,不久后奶奶也抑郁而终。 给父母守孝按一个人二十七个月来算,陆承文总共要守四年零五个月的孝,而她今年十岁了,也就是说才出孝不久。 想到这里,陆长安忙问:“那爹你这次受伤,到底是意外,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第7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7 听出了话里深意的陆承文,目露赞赏地看着女儿。 他温和地说:“这次还真的是意外,那两天刚下过雨,河堤上都是泥坑,踩上去总是打滑。” “衙门里那个年纪轻轻的里书,不知道在想什么,跟神游一样,直直的就要摔进河沟里了。我当时在旁边运土,就伸手拉了一把,结果也被带着摔了下去。” “这个里书是本地的大户么?”陆长安一听就抓住了关键。 “嗯,听说他们家在这里做了好几代胥吏,县令老爷都要给面子的。” 长安了然,这就是个意外,李家族长是没有那脸面,让一个里书替他办事的。 “也不知道那个里书伤得怎么样,”想到这儿陆长安就有些生气,“爹你好歹也救了他一把,这么多天他居然都不说来看看,真不是什么好人!” 陆承文又摸了摸女儿的头顶,笑着说:“不生气不生气,他不来没关系,等爹好些了就去找他,好歹也是共患难了一场。” 这话说的让陆长安侧目,“爹,你当真是突发善心去拉他的吗?” 陆承文大笑出声:“当然不是啊!” 笑着笑着还呛了一口,又开始咳嗽了,弄的陆长安又是给他抚背,又是去倒水的,二人也就揭过了这一茬子。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又熬好了药,陆长安就跑去县城的药铺,让铺里的学徒赶了骡车来,陆承文就坐在骡车上,遇到村里人还笑着打招呼。 村子里的人看到他也很惊讶,之前不知道谁传的说他快死了,结果这才没两天人家就出来了,虽说看着脸色苍白,但那也是活着的啊。 村子里大部分的人虽说有小心思,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也都关心陆承文咋样了,还夸陆长安跑前跑后很是孝顺的。 折腾这一趟也是陆承文的意思,就是要让等着看他死的人都知道,他还活的好好的。 他一路笑呵呵的到了药铺,那坐馆的大夫一看他的样子也挺高兴。 摔成那样血呼啦的人,没几天就醒过来了,还能下床出门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医术高超啊!看以后隔壁街的那个孙老头子还怎么和他争! 老大夫眯着眼给陆承文把了脉,又仔细问了他是否头晕,想不想呕吐几个问题后,才提笔写了个方子。 老大夫嘱咐道:“这道方子,是以温补为主的。虽说你现在没有出现刚才说的那些症状,但还是不能大意,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先不要去做劳力活,也注意不要磕到头了。” 陆承文一边听医嘱,一边夸大夫妙手回春,救他于生死边缘,简直就是当世孙思邈,华佗再世,神医圣手,把那个老头夸得嘴角就没下来过。 看着老大夫心花怒放的样子,他又状似无意地问:“对了,这几天您就救了我一个摔伤的病人么?” 老头想了想,哼的一声:“这倒不是,隔壁街的老孙也治了一个。” 说着就压低了声音,一副我要给你说个大事的八卦样子,陆承文也十分配合的做洗耳恭听状,陆长安站在一旁当柱子。 “那个人是县衙户班的里书,他爹也是本县的胥吏。不过他摔得不严重,就是崴了下脚,又扭到了胳膊,老孙那个把式也能治得好。” 说完后那大夫就狐疑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他好奇这个干嘛。 这几日断断续续的下雨,药铺里也总有来抓风寒感冒药的人。 陆承文看着药铺子来来往往的人,就提高了些声音说:“听您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当时那个情况可惊险,河堤上都是泥,一脚踩空摔下去可不得了。我还只是拉着他都摔破了头,昏睡了好几天。所以醒来后就担心,怕里书摔得更严重。万幸只是扭到了胳膊,治好了就行,耽误不了前程就好。” 然后又满脸欣慰的重复了一遍:“不耽误前程就好啊!” 从药铺离开后,陆长安又去城门口雇了个骡车,陆承文一副虚弱的样子,躺在车板上,头上缠着棉纱,俩人在街里转了一大圈才出的城门。 陆长安心想,这一下子总该能传到他们耳朵里了吧。 回到家,陆承文就摘了头上的纱布,陆长安笑着问:“怎么不缠着了?要不爹你还是去床上躺着吧,省的一会儿人来了再穿帮了。” “不急,就算是来人也没那么快。河道马上就挖好了,衙门里估计也忙得很。” “再忙也得抽空来啊,爹你可是救了县吏家儿子的前途啊!” 父女俩说说笑笑了一会儿,陆承文就躺下休息了。 陆长安趁空闲又去了后山一趟,捡了一大捆柴火,顺道摘了好些婆婆丁。到家后又仔细摘捡了一番,除去杂质,洗净泥土,然后切段,再抖散铺到竹篾上。 系统突然冒出来:“长安,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这是蒲公英,中医里能入药,可以清热解毒。”陆长安把竹篾搬到太阳下放好,“我在药铺时,看到药柜里有这味药,也问了那个小伙计,他们是收这个的,但是要炮制的好的,而且价格也不高。” “但是没关系,我先学会做这种不值钱的,跟药铺能搭上话后,才能有机会去找挣钱的药材。” “对了,你前两天干啥去了,怎么喊你都不吭声了。” 一说这个系统就开心了:“长安,我睡了好舒服的一觉,刚刚才发现,我能看的地方又远了些,我现在可以看到县城啦!” “真的啊!”陆长安也很开心,至少现在系统可以当个监控用了,她也算是有金手指了呢。 “你说,会不会是我爹醒了,然后你的功能才慢慢恢复的啊?” “有可能哎。” “那你以后也会有商城空间灵泉这些么?” “恐怕还不行,”系统急忙说:“不过再等久一些应该就有了,长安你不要嫌弃我啊!” “嫌弃你也没办法了,又不能扔了你。没有那些东西也不要紧,咱们就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也不错。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走,咱们慢慢来,学到的就都是自己的。” “长安,你人可真好,我怎么就没有早遇见你呢?” 一听系统又开始要感动了,陆长安赶紧说:“要不你试试能不能去族长家,或者去李翠娘那里跑一趟,看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 系统一听有活儿干,高高兴兴地就去了。 看了看天色,陆长安正要去烧火做晚饭,就听到有人敲门。敲了三声,由轻到重,这让她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了,居然也不等到明天。 她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前,穿着深色长袍,细看那领口和袖口还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也束着宽边的青色祥云锦带。 一看这身富贵打扮,陆长安还以为是县吏亲自来了,正要开口问好。就听来人问:“可是陆家姑娘?我是京城武平侯府的管家,特地登门来道谢的。” 第8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8 武平侯府的管家?陆长安不晓得来人是否有诈,只好先说:“劳您先等下,我去喊我爹来!” 管家好像也不意外,还是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外。 陆长安这才跑回屋里,一看她爹又给头上缠好了纱布,就小声说了门外的情况,然后搀扶着陆承文的胳膊慢慢往外走。 那管家一看他的样子,就抬手行礼道谢,陆承文也连忙说着应该的不敢当,把人请进了门。 陆长安这才看到门侧还站着几个随从打扮的人,他们一起进了院子,但是只有一个小厮跟着进了屋子,其余人都在院子里等着,也没有四处打量。 分别入座后,管家就拿出了个腰牌,“这是侯府夫人的牌子,您过目。” 陆承文忙推辞说:“不用不用,我们也看不懂那些,再说了我们家就这么点东西,也不值当被贵人骗的。” 听到这话,那管家就收起了牌子,然后说起了正事:“我这次来,是替县衙的里书道谢的。” “你救了他,又伤成这样,其实早两天就应该来登门道谢的,只是那时侯府的事情还未办妥,倒是让你们受连累了。” “这话说的可不敢当,咱们怎么敢耽搁贵人的大事呢?”陆承文一副拘谨的样子,“那什么,里书的伤不严重吧?” 管家脸上又是一派感激地说:“大夫也说了,幸亏是被你拉了一把,又摔在了你身上,否则不会只扭到手脚,恐怕会伤得更厉害。” 说着就朝身后的小厮看了一眼,那个小厮连忙把捧着的几个木盒放到了桌子上。 “听牛大夫说,你这伤需要好好养一段时间,这是几只人参,还有一些补身子的,小小心意请千万要收下。我们的事情马上就要办完了,大约后日就会离开。要是还有别的要求,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陆承文看着桌上的几个盒子,眼睛亮亮的,嘴都要笑咧开了,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面带踟蹰,小心翼翼地说:“倒还真有件事,想求贵人开口。” 那管家一看,又遇到了贪心不足的人,眼里到底是露出了一些鄙夷的神色。 陆承文就像没看到一样,哽咽地说:“不瞒您说,我们一家是从开州衢县来的,虽说这里过得是安稳,可爹娘一直念着故土,临死前也留下了遗愿,希望有朝一日能魂归故里。身为人子,不能完成父母的遗愿,我昏迷时都不敢死,就怕下去后无颜面对先人。” 管家来之前,估计也让人去打听了一圈,虽说暂时还不知道那些很隐晦的事情,但陆家是外来户,且陆承文考试时总是遇到意外,这都是能打听到的。 武平侯府虽说是新贵,跟脚上还带着泥,但武平侯的续弦却是高门出身。 这管家是侯夫人从娘家带去的心腹,一听就明白这里面有些弯弯绕绕,是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因此现在也不会刨根到底地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说:“最迟明日晚间,一干户籍文书和路引都会给你送来。” 陆承文又是百般感激,然后对陆长安说:“闺女,快去烧壶热水来,再去村里买只鸡,一会儿了给贵客烧些好饭菜。” 陆长安应了声就去了厨房,坐在灶台前开始生火,还没等烧开水呢,屋里的人就都出来了。 陆承文扶着根木头当拐杖,慢腾腾的跟在管家身后往外送,但也没有再说多余的客气话,只是站在门边看着那一行人离去。 见人都走了,陆长安才又回到堂屋,她爹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冲她说:“快打开盒子看看,都是些什么。” 盒子被一一打开,有两只人参,芦头挺直,主根胖而圆乎乎的,虽说已有形状,但那稚嫩的样子一看就是十年份以下的。 可就这样,也够让俩人惊讶的了,更别提另外还有一些补品,以及一小匣子银钱。 陆长安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银子,来回地摸:“爹,这里是多少两啊?” 陆承文伸手拿了一锭银子掂了掂:“一个大概是十两,这里就是五十两的银子。” 虽然陆长安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经济情况,也搞不清楚具体的朝代。 但她记得当初上学时讲过清朝一个普通人家,二十两银子可以花一年。这些银子,再加上那些药材,大概就有一百两了,那这份谢礼属实是很贵重了。 只是救了一个胥吏家的儿子,就值得这么多的酬金? 她怎么想的,就怎么问的。 陆承文也是有些意外:“我原本的打算,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和县衙的胥吏们搭上关系。我总是要去考科举的,有了这层关系,再慢慢筹谋,未必找不到出头的时机。” 在古代,讲究的是皇权不下乡,县下皆宗族,宗族靠乡绅。 在这种背景下,胥吏就是皇权的代表,和宗族、乡绅平分了封建社会的基层治理权利。 那些胥吏虽然看起来,没有当官的气派,可他们在本地的势力,却要比一些县令和县丞还大。 陆承文想靠着胥吏的关系,对抗一下李家这个宗族,是有几分胜算的。 陆长安再一次觉得他窝在这里出不了头,或者是真死在了这里,简直就是老天不开眼了。 “所以,爹你看到那几个盒子后高兴的咧嘴,又说穷家富路的,都是故意说给那个管家听的吧?” “不愧是我的闺女,就是聪明!”陆承文一句话夸了他们俩人。 “我表现的越是贪财,他们才会越放心。银子对他们来讲不重要,户籍路引那些把咱们拴在这里的东西,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是随口吩咐就能办到的事情。他们不怕咱要这些东西,怕的是咱们现在不提要求。” 陆长安明白他的意思,恩大成仇,尤其是在这里,上位者能够轻易决定他们的生死。 与其让侯府担心他们以后会拿这个说事,挟恩图重报,就不如卡着他们的底线做个一锤子买卖,双方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侯府用银子偿还了救命之恩,陆家也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至于为什么救了胥吏的儿子,却是侯府出面来还的人情,陆承文压根儿就不问,一点儿也不好奇这些私事。 陆承文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地说:“长安,你要记住一个道理,当胳膊掰不过大腿的时候,就要想法子再去找另一条胳膊。” “他们把咱们当成是路边的蝼蚁,困在他们画好的圈里,那咱们就顺势去找头象借力。” 因为大象是不会在乎蚂蚁的,除非是蚂蚁挡了路。可聪明的蚂蚁,不会去做那些找死的事情。 第9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9 “那父女俩,真是聪明人。”回到县城住处的管家,也正在和心腹说着陆家父女的事情。 那心腹正是下午出去打听情况的人,闻言就说:“在这里还有能让徐管家您夸聪明的人?” 一听这话,再想到这趟事情办的,净是遇到蠢人了,徐管家也是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胥吏马山也是个糊涂蛋,这么多天了居然都没有去陆家看看,连个表面样子都懒得做。 可他不能装不知道,而且还得把事情做周全了,现在还能说陆承文是对马家有恩。 可等到回京后,事情传开了,万一他们听到了,再找过去的时候,提出的条件就不会是现在这些了。 救一个不入流的胥吏之子,和救一个侯府之子,这恩情可有着天差地别。 心腹给徐管家续上茶水,“所以您直接说咱们是侯府的人,就是想看他们的反应对吗?” 徐管家咂摸了一口茶,还是觉得很难喝,“那陆承文要是聪明人,就能明白我的意思,收了钱物,以后不要再来攀扯侯府。要也是个蠢的,想狮子大开口,那等咱们走了后,全县的人都会知道马家给他送了二百两的谢礼。” “可你看,他只说看不懂牌子,一句也不打听咱们侯府的事儿。最妙的是,他贪财,还想让咱们帮着他离开这里,这就是两清了的意思。” “还有他那个女儿,也是个小人精,只是一个劲儿的烧水,也不说出去买鸡,哈哈。” 说着又拿出了几张纸,递给心腹,“这是我离开前他给的地契,有十几亩地。” “你明天一早就去找户房的头儿,说陆家走前想把田地低价卖给他。让他把一应文书都备好,去找县令盖好章,该怎么说他比咱们清楚。” “让户头儿抓紧时间悄悄地办,这样午后还能来得及过地契。” 心腹点着头表示都记住了,正要离开。 就听徐管家又说:“陆承文说他明天午时左右会在城门口茶铺子那里等着,你去把办好的东西交给他。顺便再给他封十两银子,就说侯夫人素来心善,常年济贫施粥的,咱们这些人也跟着行些小善,这是咱们私下送给他的盘缠,感念他的一片孝心。” 李家村,陆家父女俩安静地吃过了饭,收拾了一番就各自回屋去了。 陆长安躺在床上,心绪也不平静,还没等她感慨呢,系统就吱哇乱叫的回来了。 “长安长安!真是气死我了,那个李翠娘可真坏!” 一听系统这话,陆长安就知道它听到了些东西,立刻坐了起来。 系统气得数据都要冒烟了:“我先去族长家,没听到什么,又一路拐着去找李翠娘家。她家离得真的不远,我过去的时候正听到她和一个男人在屋里说话。” “我听完了才明白过来,她回来找你,是想让你去嫁人!” “那户人家和她闺女定了娃娃亲,可是那家的儿子从小就病歪歪的,年前更是大病了一场。” “她怕女儿嫁过去会守寡,但人家又不肯退亲,前段时间那小子又不好了,人家上门求着先成亲。她们就商量着把你认回去,让你嫁过去冲喜!” 陆长安也是气得厉害,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是没有母女缘分,也不能亲手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吧,尤其还是为了给她另一个女儿填坑。 “那她现在知道我爹好了么?” “知道了,所以她那个闺女,一直在家里哭闹,非让把你弄过去替嫁,李翠娘就安慰说过两天会想法子把你骗过去。” 陆长安冷笑连连:“我这个人,虽说不是睚眦必报,但是也秉承着报仇不隔夜的原则。都被人算计到头顶上了,要是不还回去,还怎么说母慈女孝啊。” 一夜辗转反侧的,等听到堂屋有动静了,陆长安才哈欠连连地起床。 陆承文见她醒了,就说:“我去族长家一趟,你先吃饭吧。” 陆长安知道他是去还钱,那俩荷包的银子她昨天去县城前就都给了陆承文,但她爹又把李翠娘给的那份给了她,让她自己收着。 等陆长安吃了饭,陆承文也刚好回来,还叫了邻家的婶子几人,也就是租种他们家田地的人。 这次被喊来是帮忙抬屋里那俩大箱子的,门口还有村里的一个老伯推着板车在等着。 陆长安就在灶台前,听她爹和众人说,要把这俩大箱子拉到县城去卖了,他之前吃药的钱是从族长家借的,这还了钱后,还得过日子,只好把爹娘留下的箱子卖了。 那俩箱子是樟木的,有些年头了,但做工很精细,还带着铜锁扣。 凑热闹的人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有些人家穷的没米下锅了,还会先把厚衣服和被子卖了,等有钱了再赶在天冷前买回来。 陆承文又当着众人的面叮嘱闺女:“爹一会儿买了米面就回来,要是中午前回不来,那就是在县城门口遇到熟人了,在老茶铺子里喝会儿茶,你要是闷得慌就出去玩会儿。” 陆长安会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陆承文一走,她就去屋里把衣服都收拾叠好,又从床下翻出个小木盒,里面都是原身攒的头花和头绳。 陆长安把他们用一块粗布包了起来,想了想又去院子里把竹篓提进来,把包袱塞在了篓底,还把上次买的粗糖和最后一块腊肉包好放了进去,最后再把院子里晒的蒲公英都装进竹篓里。 又从院子里那棵树上把竹弩拿下来,拆开后用一根布条绑在小腿处,确定从外面看不出,也不影响走路后,陆长安才稍休息了会儿。 这时她估摸着村里的大人都下地去了,就直接从后山走小路出了村。 照着系统给的方向,一路跑到李翠娘夫家附近。 等到了朱家庄,陆长安才知道系统说的离得不远是什么意思,这比下河村离县城还近呢,就是方向不同而已。 听名字就知道朱家庄的规模不小,比下河村热闹多了,旁边就是七里镇,两个地方几乎连起来了。 陆长安记得她爹说过,李翠娘嫁的这家人开了好几个粮店,她让系统去看了看,果然在镇子里看到了好几家粮铺子,其中有三个挂着朱家的牌子。 她掉头就直奔七里镇,让系统找了个冷清的粮店,她进去后就让伙计找了掌柜的过来。 等掌柜的从后院进来,就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正在问糙米和白米的价钱差了多少。 看到他后,长安就直接说:“掌柜的,我要买十斗糙米,可以按白米的价钱结账,但是要掌柜的帮个忙。” 那掌柜的在心里一算,十斗糙米,就是三百斤,还是按照白米的钱结算,这就多赚了三百斤的差价。 陆长安又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通,再给了店里两个小伙计每人十来个铜板后才离开。 那掌柜的也是乐呵,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更何况同行是冤家,就让他们发点儿同行财怎么了。 第10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0 赶在中午前,陆长安回到了下河村,胡乱垫补了些东西。 她站在小院里好好看了一眼后,就背起竹篓,锁上门就往外走。 路上也不避着人,要是有人问她都快晌午了要干什么去,她就把筐子转过去给人家看,“我前几天去抓药时,看到药铺收这种婆婆丁,我爹以后还得吃药养身子,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抵些药钱。” 村里人看到竹篓里满满的婆婆丁,有惊讶这东西居然还能卖钱的,也有觉得她爹以后离不了药可怜的。 陆长安就这样背着竹篓走到了县城,陆承文果然在城门口的茶铺子等着,一直往这边张望着,一看到她就起身走过来。 陆长安顺势扶住他,俩人就直接顺着墙根儿走到另一处城门。 那里等着一辆驴车,车上罩着茅草,陆承文带着她坐在了车尾,赶车的人一鞭子打下去驴车就出了城门。 父女二人就在驴车后面相互靠着,看着县城的轮廓越来越模糊,陆长安察觉到他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些,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等她爹扭头看她时,才露出个灿烂的笑脸。 陆承文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极力忍了忍,还是闭上眼睛任眼泪流了下来,看得陆长安心里也是酸涩不已。 陆承文的情难自抑也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等到心情平复后,才问闺女:“我走后,村子里没有别的事儿吧?你来的路上可还顺利?” 陆长安把背篓挪到身前,掀开上面的婆婆丁,让他看底下的包袱,“放心吧爹,我都是按着咱们商量好的做的,没遇到什么意外。” 昨晚上徐管家一行人走后,父女俩商量了一下,怕夜长梦多,决定今日就离开村子,毕竟办理户籍的人不会各个都口风严实的。 家里的东西不重要,房子可以留在那里,地契也能以最低价卖给户吏,就算是侯府让人办事,可他们还是要给些好处才能更方便的。 按照陆承文的意思,是让闺女在家等着他办好了事情后再回去接一趟。 可陆长安不愿意,她也知道这年头没有领着孩子去衙门来回跑着办事的,但要真让陆父再回去接她,路上浪费时间不说,一天跑好几趟县城也太惹眼了,到了这种关头,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所以她让陆承文中午时在城门口等着,如果那时户籍办好了,他们就能直接往隔壁温县去,如果时间不够的话就在县城找个地方凑合住一晚,等明天城门一开就走。 陆承文还想说什么,她就直接掰下了桌子的一角,惊得她爹说不出话来。 可没想到,那个户吏事情办得很快,户籍文书一应俱全,甚至都赶在中午前变更好了地契。 “长安,我们这是要走了吗?”系统开心极了。 “对啊,要离开了,高兴吧?” “高兴,高兴,终于可以远离那个坏蛋娘了。” “还有更高兴的,你要不要看?” “什么?什么?” “趁咱们还没走远,你还能够得着,去早上那个粮店门口看热闹吧。” 系统一溜儿烟就跑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嘎嘎嘎地笑着回来。 再说午后的七里镇,后街那个粮铺子的门口,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有小乞丐在不远处盯着。 小伙计去轰人,结果小乞丐们说,有人告诉他们,午后这里可以免费领米。 伙计听后赶紧喊了掌柜的,那掌柜的看了看日头,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让伙计们抬了糙米出来。 小乞丐们一看就围了上去,嘴里说着吉祥话,用破碗装了糙米就跑。 路人看的稀奇,掌柜的就照陆长安交代的话说:“这是朱家三太太结的善缘,有贵人听说她家要嫁女儿了,就买了这些米,让我们送给孤寡老人和乞儿,也算是提前给朱家姑娘和卢家公子贺喜了。” 陆长安估计李翠娘他们两家定娃娃亲的事,时间久了乡邻们都不太记得了,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帮他们记起来,希望李翠娘不要太感动。 一听说有地方送米,哪怕是糙米那也是粮食啊,不夸张地说,整个镇子会走路的人都去排队了,这话就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甚至还有隔壁朱家庄的人跑着去排队,生怕去晚了就领不到免费的米了。 系统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李翠娘正在粮店里怒骂掌柜,可人家掌柜的也有话说,有人来买米,给了钱托他们铺子做善事,难道他们还有错了不成。 正吵着呢,外面卢家也来人了,提了一筐子铜板,说是感谢各位乡亲的祝福,他们卢家老太太虽然病得厉害,但也要出钱在这里熬上三天的粥水,当是回馈乡亲们了。 李翠娘听完这话就晕了过去,被婆子和丫头们带回家去了。 系统边说边笑,末了还有些遗憾看不到后续。 陆长安倚着背篓说:“能有什么后续,无非就是卢家趁热打铁,说家里老太太病了,看不到孙子成亲闭不上眼,让李翠娘把女儿嫁过去,先拜了堂,等过几年再圆房。” “要么就是,李翠娘硬给女儿退了亲,就是不知道,朱家这个本地有名有姓的人家,肯不肯为了李翠娘的女儿,赔上名声了。” 说着她就摇了摇头:“我感觉朱家不会,否则刚才就不是,李翠娘一个人去闹了,朱家可是还有三个铺子在隔壁街呢,都没有人去给她这个三太太撑腰。” 发财:“那要是她知道了买米的是你,又来找咱们怎么办?” 长安:“傻统子,就算李翠娘反应过来了去找我,可家里没人啊。” “咱们马上就要到温县了,这个车夫明天才会回去,等他们一路打听到这里,那时候咱们早就北上了,哪儿还有功夫搭理她。” “啊哈哈哈哈!”系统笑得像是失了智。 陆承文看女儿一路上不说话,就问:“是累得慌么?还有不到半个个时辰就能到了,城门落锁前咱们肯定能进城的。” “爹,我不累,就是一说话,就有土糊嗓子。” 陆承文这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声说道:“等到了温县就好了,再坚持一下。” 他看着漂在半空中的浮土,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就真的好了。 第11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1 温县在县城的东北方向,可两个地方之间的距离却不远,相隔不到三十公里,驴车走得再慢也就是两个时辰左右,正好能赶在宵禁前进城。 按昨天说的计划,只要他们能在中午前出发,当天就可以赶到温县,等在温县住一夜后,就立刻去渡口坐船南下江州府,再乘船从大运河北上北直隶,最后再走陆路到开州衢县。 陆长安那时就想,这条路线应该是最快,也是最安稳的。 也不知道陆承文在心里筹划了多久,又等了多久。 一行人果真在城门落锁前到了温县,按着陆承文说的路走,他们找到了一家小客栈。 客栈是几间平房围成的,有些简陋,但房间还算干净。 陆承文给车夫结了车钱后,又多付了间大床房的钱,是那种大通铺,住的大都是车夫和力巴,那车夫就拉着驴车从后门进去了。 他这才指了一间房,示意闺女先进去,不大的屋子,四四方方的。 陆长安放下背着的竹篓,又把刚从车上拿下来的那个包袱放在桌子上。 就听到门外有说话声,老板娘抱来了两床被子,顺带着送来了热菜热饭。一顿忙活后,父女俩终于能坐下来吃饭了。 陆长安在七里镇时,除了去粮店,还去成衣店买了套粗布的男装,从家里出来时就直接穿在了布裙里面。 在出县城前,她找了个背人的地方直接脱了罩衫和裙子,又把双丫髻拆了挽成男童的发髻,所以现在就是一个男孩子打扮,在外人看来就是父亲领着儿子赶路。 “爹,咱们这一路回去,路上安全么?仗都打完了吧?” “放心吧,不打仗了,都打了这么多年,也该打完了。” 紧张地忙了一天,到现在才放松心神的陆承文,看着都憔悴了,“我去拿户籍的时候,还问了侯府的下人,他说北边的蛮子早就打跑了,他们侯爷就是因为战功得的封赏,都好几年了。只是村子里偏僻,听不到这些朝堂大事,我也找不到人去打听。” “那咱们回到衢县后,爹你考科举是不是会更容易些啊?” 陆长安这么想也没错,古代科举考试,相较于如过江之鲫的南方士子,北方因为战乱多等原因,文风总是略低一筹的。 甚至在明太祖时,还出现过一次上榜的全是南方读书人的事情。 开州经历过战乱,人口凋敝是必然的,活着都成问题了,能坚持读书考科举的人就更少了。 陆承文这时回到原籍考试,不得不说还是有些优势的。 果然,陆承文说:“咱们路上大概要走两个多月,赶在天冷前就能到衢县,正好来得及参加明年二月的童试,我有信心能考过。后年正好又是乡试,为父也会拼尽全力试一试的。” 陆长安听着这些,暗自琢磨了一下,心想这科举制度有些像是明清啊。 等到陆承文说他的八股文还需要锤炼时,就确定了这里就是类似明朝的时代。 她旁敲侧击地问了现在的年号,又问了之前皇帝们的名讳,悲哀的发现都是没听说过的。 陆长安想这里要么是架空的朝代,要么就是平行时期的明代,更或者,是已经有穿越大神来过一趟了。 但她的内心却没有太大的波动,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明白穿越不能长智商,苟一些,慢慢成长才是硬道理。 她现在就盼着她爹能顺利考上秀才,至少先有个功名,她才能试着去伸伸腿脚,做些小小的买卖。 第二天一早,陆承文就托客栈掌柜去找辆驴车,送他们去渡口,又让老板娘做了些饼子。 在打听了渡口的船,一般是辰时出发后,就又抓紧时间,去街上买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和一些防治晕船的成药。 陆长安在旁边,一直是有话想说的样子,他还以为闺女是嫌置办的东西不全,就问怎么了。 “爹,咱们就这么走了,不给爷爷奶奶迁坟了么?” 陆承文没想到,女儿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欣慰地说:“你爷爷奶奶没有埋在下河村,那里是李家的坟地。你还记得在咱们来的路上,我给你指的那座山么?” 那座山挺高,就夹在两个县的北边,陆长安也没看出有什么特殊的。 而且当时还有车夫在,陆承文也不欲多说,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看到了。 “那山叫娘娘峰,半山腰有个娘娘庙,很多人都会去庙里求子,求前程。庙里也有供奉,还专门给暂时不能埋回祖地的人辟了个坟地。你爷奶是前后脚走的,当时我就偷偷找人把他们埋到了那里。” 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最多再等两年,我就会回来把他们带回家去。” 陆家祖父到死前都还在懊恼,是他耽搁了儿子的考试,陆承文等这个功名,已经等的太久了。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后,二人就坐着驴车往渡口去,渡口在温县的南门外不远,岸边停着大大小小的船只。 他们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去江州府的船,上船后陆承文要了个船舱,付了钱后他们就跟着一个小子往里走。 船舱不大,推开门一眼就能看全了,靠着窗放了张小小的床,床上还有个小案几,有几只茶碗。 那小子看他们就俩人,还把多余的茶碗给收走了,看得陆长安一阵无语。 坐船走水路到底是比驴车的速度快,尽管这船还拉着许多货物,也能在未时行到江州府。 午时左右有人来问要不要买饭,陆长安冲着她爹摇了摇头,二人干脆就只要了热水,配着从客栈买的干粮凑合了一顿。 顺风顺水下,还没到未时,就听到船舱外有人喊着要靠岸了。 陆长安把东西全都塞进了竹篓里,自己背起来,陆承文拗不过她,只好背上轻的包袱,二人相互搀扶着从船上下去。 等双脚踏上了江州府的土地,陆长安才真正觉得,除了活着之外,她可以多想一些其他的了,比如想法子再活得好一些。 第12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2 江州府的渡口,是肉眼可见的繁华,不要说陆长安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了,就连陆承文,也是兴致极高的模样。 他们没有着急离开,先在渡口打听了一番,问了几时有去北直隶的船,和船费要多少后,二人才往城里走。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后,陆长安有些担忧,“爹,我们的钱还够用吗?” “钱的事儿不用你操心,小孩子想太多会不长个子的!” “哦,那爹你是小时候想太多事情了吗?” “你懂什么,爹这是被知识压低了肩膀。” 陆承文说着就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口袋,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放在桌子上,示意她过来看。 陆长安狐疑着走到桌子前,瞟了一眼是什么东西后,就再也转不开眼了。那是十几颗大大小小的金豆子,虽然成色不够鲜亮,但那也是金子啊! “爹?” “早就说过了,咱们家不是逃难来的,是避兵祸,想当初你爷爷奶奶在衢县也是小有家资。只不过到了下河村后,你爷爷说咱们是外来户,不能漏财,所以平日里也过得很俭朴。” 陆承文一边把那些金豆子装回去,一边对闺女说:“长安,要记住,人生地不熟的时候,不要想着去出风头,跟着大部分人的步伐走,安稳的融入进去才是首要的。” 陆长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后者就跟没察觉到一样,笑着问她是要一起去采买坐船北上的东西,还是自己在客栈附近逛逛,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逛。 陆承文又给了她一锭银子,叮嘱她不要逛远了,就自行去置办物品了。 江州府地处运河旁,交通便利,南来北往的商贩极多,东西也是琳琅满目。 陆长安在街上看的不亦乐乎,这里逛逛那里问问的,买了不少东西。 又到一家杂货铺,买了好些种子,除了一些适合北方种的菜种外,还要了通脱木的种子,看到铺子里有蔗糖,也买了很大一包。 不远处就有一间书肆,陆长安抬脚走了进去,门口的伙计也没有因为她穿的朴素而撵人。 她径直走过放着三百千之类的启蒙书的架子,一路走到书铺里面,才看到几个大部头书,在店家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 果不其然,一眼看去都是不认识的繁体字。 她连蒙带猜的发现历史果然是拐了个弯,从宋末就开始不一样了,新朝虽然已经百余年了,边境也偶有冲突,但并没有什么大灾大难,前面几位皇帝的谥号也没有出现灵帝哀帝之类的,大体上还是安稳的。 难怪她在街上看到有土豆红薯这些食物,看来真是老天眷顾了。 陆长安在心里庆幸,幸好不是穿到了一个腐烂王朝的末年。 不光是她买了一堆东西,陆承文也是大包小包的,其中很多都是纸张,用防潮的纸包裹的严严实实,又放在了隔绝潮湿的箱子里。 他说:“虽然麻烦些,但是到了衢县后,纸卖的应该会贵一些,质量也比不上这里的。” 父女俩在客栈好好了休息了一晚后,第二日就登上了离开江州府的大船。 不愧是走运河去北直隶的大船,甲板极其开阔,船内也不憋仄。 中间层的每个房间都是两张小床,一个木桌,墙角还有一个屏风,隔出来一个盥洗的地方。 进屋后,陆承文把行李都归置好,就对闺女说:“要是闷得慌,就去甲板上玩会儿,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靠近船边,听到了么?” 陆长安老实地说:“爹,我不嫌闷,我就在这里看你读书。” 也是昨晚在客栈收拾东西时,她才明白为什么,陆承文说他有把握考过童试,考上秀才了。 虽然之前那几年,陆承文被逼着做一副不求上进的样子,但他私下却一直没有耽搁读书。 他是上过正经学堂的,还一直读到了考秀才的阶段,也就是说他的知识储备没问题,再加上这些年心绪的沉淀,性格的磨练,如今都成为了科举路上的助力。 陆长安看着那些都卷了边的书,密密麻麻的都是蝇头小字,就要了《三字经》来看。 陆承文纳闷地说:“以前在家时,怎么说你都不愿意看书,这是转性了?” “爹,有句话是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这是看看能不能有钱赚呢!” 陆承文笑她胡说,但还是把他以前的启蒙书都拿出来了。 已经过了汛期,运河的水平缓了很多,大船行在水里也不是很颠簸。 陆承文是铆足了劲地看书,陆长安也是边看边在桌子上用手比划。 倒不是没有纸笔,而是她觉得自己现在哪怕用最便宜的纸都是浪费。 陆长安没有学过毛笔字,原身的记忆中也没有,所以现在她只是把简体字和书上的繁体字一一对应,并且牢牢记住繁体字的笔画,过程枯燥且进度缓慢。 系统在一旁看着,也不嚷嚷着要做大文豪的事情了。 偶尔看书看得累了,她就跑到甲板上看风景。 这一路北上,要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一开始每隔三五天的时候,船就会靠岸采买新鲜的蔬菜,河道上也总会有卖货的小船靠近来。 陆长安还买了筐小山楂,一看就是自己家种的,熟的早并且还小。 可慢慢地,等到岸边的树越来越少了,甲板上吹的风也有些凉意的时候,船停靠的间隔就越长了,陆承文也就不让闺女再去甲板上了。 这日,陆长安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看书时,就听到门外来送饭的几个人说这几日一直没靠岸停船,好些客人都觉得食欲不振,嫌弃船上的饭菜单一没味道。 等吃过了午饭后,她就提着她的背篓找到了船上厨房的管事,向人家借厨房用用。 之前她总在甲板上呆着时,捎带着帮过厨房负责采买的人算账。 这时的人懂得九章算术的很少,陆长安虽然也不具备专业的账房能力,但总归是比他们算的快。 也因此,那管事的一看是她,也不要她的铜板了,直接就带她去了大厨房。 陆长安笑嘻嘻地说:“谢谢大叔,等一会儿我做好了就先给大叔尝尝。” 管事的也捧场:“那我等下可要多吃些,小哥儿可别心疼啊。” 陆长安借厨房,是为了熬山楂糕。 那玩意儿做起来简单又快手,需要的山楂和糖她都有,没有柠檬不重要,不讲究固色,最关键的是,它健胃消食啊。 她把山楂和糖都准备好,也没有避讳厨房的人,就那么开始熬制,前后也就忙了大半刻钟的样子。 虽然成品软软的不太像山楂糕,但这松软有些带汁儿的山楂泥,又在冰水中冻过了,一口下去,酸甜顺滑,让人吃完后胃口大开。 分给了厨房众人一些后,陆长安就端着剩下山楂糕的回到了船舱,陆承文吃了后也觉得甚好,正打算夸闺女心思巧花样多呢,就看到她在那儿支棱着耳朵,一副等着人上门送钱的样子。 他看的好笑,“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会来找你买这些山楂呢?那些富贵人家出门是会自带厨娘的。” “我不知道啊,”陆长安虽然心里盼着,但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我猜,这艘船的大管事是会来找我的。” 第13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3 船上的大管事的确是有些意动,他吃了一小块山楂糕,问旁边的厨房管事:“就是那个要回衢县考试的父子俩么?” “是的,那个儿子当真是聪慧,之前咱们从岸上采买蔬菜瓜果时,也是这个小公子帮着算账呢,所以当爹的学问也肯定差不了。” 大管事顾虑的也是这些,读书人都金贵,那都是能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人,能交好就交好,至少不能得罪了人。 他沉吟了一会儿,就对厨房的管事说:“那你就去把剩下的山楂都买来吧,加到日常的菜单子里。” 这边陆长安也在和系统聊天,俩人打赌管事的会出什么价来买剩下的这些山楂。 系统哼唧唧的说:“你这些山楂总共才花了几十个铜板,人家也不傻。” 陆长安靠在床上,从窗户往外看去,岸边的景色已有枯黄的迹象,“是啊,就是因为那管事的不傻,所以这些山楂才能卖的上价钱啊!你以为我卖的是山楂?但其实我要卖的是这个做法。” 山楂是不贵,白糖虽然价高难得,但对于家大业大的行船商号而言,也不是什么难寻的东西。 而且这山楂糕的做法一看就会,就算人家直接拿去了,她也没有办法。 可是,陆长安瞟了一眼,在一旁专注读书的陆承文。 这个爹虽然还没有成长为一条实力雄厚的大腿,但也足够让她借势了。 他们一路行来,无论是出县城去温县,还是前往江州府,再坐船北上,一进一出都需要去衙门给路引盖章。 从姓名人数籍贯,到去往何处要做何事,是探亲还是游学,都要一一写清楚。 而他们的路引,写了回原籍考试,再加上这一路上陆承文都是书不离手的样子,所以他们遇到的人都算的上和善。 也是那时陆长安和系统才反应过来,他俩当初说的要是陆承文活不成了俩人就跑的想法,是有多好笑了。 且不说户籍和路引怎么弄,就算不能进城,可走官路也是会有人询问的。 至于偷偷走小路,那就是活够了。 这个时代的官路都很难走,好久都看不到人烟,稳妥的人都选择跟着镖局一起走,防流民山贼打劫,也能防一些野兽。 虽说陆长安现在力气挺大的,也可以自保,但她也不想去体验荒野求生。 陆长安嗑着受了潮的瓜子,施施然地说:“人们常说千金买马骨,我这是反其道而行之,来看看这个船家怎么样。” 在船上这么久,尤其是前半程还算暖和的时候,甲板上的客人和伙计都不少。 从那些人的谈话中,陆长安知晓了这船是恒顺商号的,实力不小,势力也不小,口碑也不错。 就像是后世,一个公司的前台和保安,就可以看出这个公司的文化如何,看基层员工的待遇,就可以知道老板的胸襟格局一样。 在这个时代,上位者掌握下层人民的性命,仗主行凶的恶仆才更应该警惕,因为仆人的言行更能看出掌权者的德行。 虽然她现在还没能力和恒顺商号有什么关系,但以后可就未必了。 用一盘小小的山楂糕去试探这一趟,陆长安自觉不亏。 瓜子还是他们从江州府出来时买的,也没好好存放,已经有了潮味儿,陆长安慢慢嗑着用来打发时间。 “再说了,对于现在的咱们而言,就算是要做些吃食去卖,山楂糕也不合适。” “白糖和盐铁一样,属于是官府专营。要是咱们去买,只能买粗糖,口感不好,价格还高。做成的山楂糕卖的贵了,普通人家不会来买,卖的便宜了咱们肯定赔本。” “但对于他们来讲,却不一样了。常年在水上来回的跑,总有靠岸少,饭菜吃腻了的时候。而有能力坐这样船的人,是不会在乎一盘子山楂糕钱的。” “所以我把这个做法卖给他们,属实是惠而不费,就算是高价又有何不可?” 正嗑着瓜子呢,船舱门就被敲响了,陆承文打开门后看到的就是一张笑眯眯的胖脸。 厨房管事和他就在亲切的会面下,进行了友好的会谈,并最终达成了双方都很满意的结果。 陆长安拿着管事给的十两银子,笑得见眉不见眼。 她原本还想着能得五两银子就不错了,这已经大大超出她的预期了。 所以又赠送了一个甜点,就是把土豆蒸熟了捣成土豆泥,摆做小山的样子,再淋上山楂泥汁,卖相美,味道佳。那管事的光是听着就觉得好极了,也是咧着大嘴笑着走的。 “爹,你可太厉害了,句句都说到了那管事的心里,人家才给了这么多银子呢!” 管事的一离开,陆长安就毫不掩饰的赞美。 纵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看陆承文和别人的言语交锋,但这次又和之前同侯府管家来往试探时不同。 既不能让人觉得铜臭味过重,枉读圣贤书了,又不能让对方觉得是读书读傻了,视金钱为粪土,陆长安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点点。 “那也是你的山楂糕做的好吃,人家觉得值这么多钱,是我们长安厉害!”当爹的也是毫不吝啬的夸闺女。 “都厉害都厉害,虎父无犬女嘛。” 俩人都高兴完了,陆长安才觉得系统有些过于安静了,还以为它是打赌输了不高兴呢,就安慰道:“嗨,就打个小小的赌而已,怎么这么小心眼儿,输了还生气呢?” 系统还是不说话,她又挠了挠头:“你看我都来这么久了,也没有像别的穿越者那样,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也没有挣出万贯家财。折腾一趟,才赚到十两,你一直不说话,不是在笑我吧?” 系统哇的一声爆哭出来,吵得陆长安头疼。 她一开始还安慰安慰,后来看它还是哭,索性就先不管了,直接捧着书坐到窗下继续看了。 陆长安已经看完了《三字经》,常用的字都认得差不多了,但还记不熟。 船上也没条件让她开始学写字,所以她现在又在看《百家姓》,也算是加深印象了。 系统这一哭时间还挺长,一直闹腾到了陆长安都要睡了,它才抽抽搭搭地问:“长安,你说的盐铁是官营的,就是说不能自己去做盐铁的生意对吗?” 陆长安闭着眼,“私自制盐制铁贩卖,恭喜你,喜提九族消消乐的待遇。” 听完这话,系统怒喝一声:“那个小杂毛,害的我好惨啊!” 第14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4 陆长安慢慢睁开了眼睛,脑子里听着系统的哭诉。 “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个学生。” “他告诉我说,他以后绝对会是个理科状元。只要我能带他穿越,不要说实现好好活着的目标了,就是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 “他给我计划了一堆,说先用肥皂发家攒些银子,再去晒盐搭上贵人,然后争取见到皇上,献上炼铁的方法,肯定能得到赏赐,然后一路啪啪打脸那些坏人们。” 陆长安听得有些想笑,但又怕加深对系统的伤害,就忍着问:“计划很丰满,也很美好,所以实际上呢?”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们穿到了秦朝,他说要去找嬴政。” “结果他又怪我到的是邯郸,然后他就去街上打听,就被人告发了,人家把他捉到了咸阳,有个叫李斯的大官来审他。” 系统咬着牙继续说:“他一听人家叫李斯,就说自己有赚钱的妙计。” “可李斯不好奇,也不问他。他就说可以去晒盐,到时候垄断全国的买卖。” “李斯笑了笑,还是没说话,他又赶紧说他会什么炼钢的法子,能打造精铁,使武器更锋利,结果李斯依旧不说话。” “他还以为李斯不敢做这些,是害怕和贵族争利,受到报复,于是就激动地喊着,英雄不问出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陆长安终于憋不住了,在心里大笑着问:“然后呢?” “然后?”系统心如死灰:“李斯终于开口了,他说,’还以为是个有新本事的,砍了吧。’” 陆长安极力忍耐着,没有立马坐起身来,惊讶地问:“就那么被砍了?” “没有,”系统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们两个当时都要吓死了,他哭爹喊娘的骂我是个骗子,” “可我也委屈啊。我当初是和他说清楚的,他同意了,我才带着他穿越的啊。” “结果,他自己搞不清状况,非要去卖盐卖铁,我还说他是骗统精呢。” 长安好奇:“后来呢?” 系统:“我是第一次出来带人,他又哭又喊的,我也做不到自己跑了不管他,就费了好大功夫又把他带回原来的世界了。他以为那段经历是个梦,睡醒了就忘了,就继续正常生活了。” 陆长安是真有些意外了,当初系统找到她时,对穿越的事情也是和盘托出。 可她只知道在自己之前,系统还带过两次人,但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样事无巨细的情节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于是就和颜悦色地问:“那你也付出代价了吧?” 系统痛心疾首道:“我付出的代价可太大了!我的一半系统都报废了!呜呜呜呜呜” 陆长安顿时觉得呼吸不畅了,她甚至比系统更愤怒:“所以你就是用那副快要报废的死样子,带着我过来的?” 说完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哎,不对啊,你刚才说你报废了一半,才把前任哥带回去的。可你当初找我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啊。” 系统羞愧万分,甚至都不太敢喘气了:“那不是,还有个前任姐呢。” 陆长安一秒化身祖安老祖,激情问候了统界的众统,然后冷眼觑着,等系统给她一个解释。 系统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哗啦啦地开始讲它和前任姐的故事。 它在吸取了前任哥的经验教训后,又找上了一个人狠话不多的富二代。 此人从一众子女中杀出重围,挟制住了渣爹,干废了不明事理的亲哥,又按灭了几个野心勃勃的私生子,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 所以当系统找上她时,她觉得这事儿刺激又有挑战性,就很利落的把家业交给了孩子,然后雄心壮志的开始了穿越之旅。 “听起来是个能干又厉害的人啊,那你们这次又是怎么了?”陆长安非常纳闷,也很好奇。 系统:“前任姐是很厉害,我们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朝代,她成了一个望族里不受宠的庶女。然后就直接出手,设计了她嫡姐,想顶替人家的婚事。” 陆长安听得直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 系统说着说着又要出离愤怒了,“事情发生后,查到是她了,她也不推脱,反而是和她爹说,她可以顶替嫡姐去联姻,她能做的更好,可以为家族带来更大的利益。” “她爹听完后就直接吩咐人,用白绫勒死她。” “所以你也把她带回去了,然后就剩了一口气。”陆长安此时的语气很平淡,但系统听出了阵阵杀气。 “不是,凭什么啊!他俩都能得到你的定制服务,甚至能让你以命换命。我呢,当初藏个药瓶子过来都那么费劲,而且我的房子到现在都还摸不到,甚至一开始你连个监控功能都没有!” 陆长安越想越悲愤,她以为大家都一样,遇到的都是半死不活的系统,结果现在告诉她,前任哥和前任姐吃的都是豪华大餐,她捡的是残羹冷炙,甚至还只有一口。 系统感觉到陆长安已经红温了,怕自己被她的怒火再烧坏了,就赶紧说:“长安,你不要生气,虽然我折腾的快没命了,但是我也给你留着好东西呢。” 陆长安不为所动:“是什么破铜烂铁?” “当初前任哥带了一屋子的书,还有好多的模型,他都给了我,让我救他的命。还有前任姐,一屋子的珠宝首饰和金子,也都给了我。” 狗腿子样的系统谄媚地说:“现在都是长安你的了。”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补了句,“但是还需要再等等,我们要活的久些。” “嗨,咱们俩还分什么你我呀,有钱一起花,一起花啊。”陆长安立刻笑得像个狼外婆。 随后又问到:“那他们回到原世界后,发现自己的东西没了,不会有问题吗?” 系统:“前任哥的书,我是复制了一份。至于前任姐,我给她留的是复制品,毕竟我还得把那个小世界的时间回溯,不能白白害了嫡姐吧,人家也是无辜的。” 船上的日子说单调也是真单调,每日都是看书认字,吃饭逗系统。 但这日子却让陆长安觉得十分踏实,因为她每天都能有收获,哪怕是多记住一个字,多读懂一句话,多明白一个道理,都会开心很久。 系统也问过她是不是想去考科举,陆长安摇头,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挑战当下的规则,但这并不妨碍她慢慢地积蓄力量。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她现在所学的每一点知识,掌握的每一个技能,总有一天会成为这个漫长旅途中,她挥出的拳头,举起的臂膀,摇起的旗帜。 船行进北直隶地界后,陆长安注意到她爹好几次都在读书时走神发呆。 终于在下船的前一天,陆长安问他:“爹,老家还有族人亲戚么?” 陆承文回过神来:“不知道,当初逃难时,族里有人直接进了山躲着,有人往东边去沿海,也有一起南下但在半路上分开了的,现在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着,更不知道活着的人是不是回去了。” 在这个时代,人与人一旦分别,几乎就很少能再见面了。 交通不便,书信不通,出行的花销也大,很多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生活的地方。 但此时的人乡土观念又极重,除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否则都不会离开祖辈生长的地方,安土重迁不外如是。 哪怕生前不能归乡,死后也要魂归故里,要不然子孙后代就会觉得是自己不孝。 所以陆长安觉得,衢县老家那里应该还有陆家族人的,只是不知道时隔这么多年,族人之间的感情又会如何了。 第15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5 在船上快两个月了,陆长安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下船走走路了,而且她也很想吃些新鲜的蔬菜瓜果,所以早早就开始归置行李,争取船一靠岸,拎包就走。 陆承文坐在一旁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水,好一会儿之后,突然说到:“长安,辰时左右船就会在通州靠岸,通州就挨着京城,但咱们先不去京城,直接回衢县。” 通州属于北直隶,是运河线上挨着京城最近的口岸,所以坐船进京的人都会选择在通州中转,而从通州坐马车进京也不过大半天的时间。 开州则隶属紧挨着北直隶的大同府,位于京城的西南方向,而衢县又在北直隶和开州的交界处,乘马车到京城差不多只要十来天。 现在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大船行进到北直隶时,早上开船前偶尔还要先破冰。 陆承文离开家乡已经快二十年了,但他对于故乡的记忆却越来越深刻,他想在落雪前赶回衢县。 “都听爹的,等以后爹进京考会试时再带我去,眼下也不着急这一两年的时间。”陆长安的话里充满了对他的信任,听得陆承文心下熨帖一片。 陆长安把行李都归拢好了,又细心把那几本启蒙书放到一个小樟木盒子里,用包袱包好放到竹筐里,再把陆家祖父母的牌位放到上面。 最后她打开一个包袱放到床上,里面是几身在江州府置办的厚衣服,最上面是一身裙装。 陆承文状似不经意地瞧了一眼说:“穿那套褐色的衣衫吧,这里风沙大,穿着还暖和。” 陆长安的手一顿,把那套褐色的男装拿了出来,转身去屏风后面换好了。 “真真是个俊俏的小公子!”陆承文的眼底全是赞赏。 陆长安端端正正地作了个揖,双目灼灼道:“多谢爹!” 父女俩都看向对方,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船舱外响起了靠岸的号子声,陆陆续续有舱门打开,人来回走动的声音。 等到船停稳了,就有人开始吆喝客人们准备下船。俩人背好行李,随着众人依次下船。 作为进京必经之地的通州,繁华更胜江州府,到处都是揽客的吆喝声,时新东西的叫卖声,夹杂着久别重逢的欢呼和离别的呢喃。 陆承文紧紧拽着闺女的手,挤过喧嚷的人群,找了辆骡车前往通州城里。 之前在船上,有了土豆泥的交情后,他向厨房管事打听了不少事情。 管事的跟着船南来北往跑了好些年,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通州城门口有几棵大树。他得知这两人想要直接回开州,就给他们介绍了一家常走那条西北线路的镖局。 等到了镖局门口,一眼望过去就是整条街的车队,井然有序的排列好,前面是青篷马车,后面跟着拉货的骡车,每辆车边都站着一个车夫,还有十几个骑马的壮汉,间接游走在其中。 这种一看就让人安全感爆棚的镖局,要是只凭他们两个人去撞大运,估计是寻不到的。 陆承文忙上前询问该如何托镖,得知这队人马今天就会出发,下一次再发镖要等半旬之久时,俩人当即决定直接就走。 镖局负责安排客人和货物的管事,见他们只有两个人,行李也不多,行事又果断,就临时加了一辆青篷马车,还好心告诉他们车队正午时分出发,他们还有小半个时辰可以在街上买些吃食。 陆承文付了一半的费用后,又谢过了此人的好意,然后和闺女商量了下决定还是分头行动。 他就近去烧饼摊买了些饼子,陆长安则跑到稍远处的杂货铺买了一个小陶罐,又买了些米面和辣子,看到有花生也买了一点,甚至还让她买到了芝麻。 等到她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后,陆承文也提着一兜子的饼,正在安排给他们的马车旁等着。 等到他们把东西都搬上马车各自都坐好了后,不多时外面就响起了爆竹声,镖手们亮起嗓门喊着虎威镖行。 陆长安掀起车帘,看到最前方竖着一面虎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马车动起来后,陆承文就把从镖局客栈里买来的被褥都铺好,让她躺下歇一会儿,他自己也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车内一派安静。 这个镖局一路上行事极有章程,赶路的速度不快不慢,但总能在太阳落山前赶到投宿之地,住的也都是相熟的客店,没有遇到宰客的黑店。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车夫,还是随行的镖师,都不会同客户有过多的交谈,他们不打听客人的消息,也不会随意翻动后面货车上的货物,更是没有中途向客人讨赏的行为。 陆长安觉得他们以后如果要进京赶考,还可以找这家镖局。 如此行进了几日后,镖头通知各个马车上的客人,说快要出北直隶了,让他们都准备好便利的吃食,后面几日的路程,中午都不会再有停车休息时间了,否则天黑前会赶不上下一个城镇。 陆长安炒了满满一口袋的油茶面,又拿出了一个小泥炉子,那还是她用镖局埋锅做饭时挖出的土糊成的,这几日总算是干透了。 她把小泥炉子固定在车厢口处,中午时就用陶罐煮了沸水,把油茶面冲开,再把干粮泡进去,配上风干的辣椒,一碗下肚浑身都暖乎乎的。 油茶面里面有碾碎的花生,还有芝麻,咸香味美的。 给他们赶车的车夫一开始还推辞,后面也没抵挡住美食的诱惑,呼噜噜跟着喝的喷儿香。 然后陆长安就发现,这马车是越走越平稳,不要说没有大坑了,就连她用陶罐煮水时都没有水再被颠出来了。 陆长安:也行吧,至少不用每天被颠的屁股疼了。 这天午后她躺在车厢里消食,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陆承文在外面车辕上坐着。 从那晚和陆长安的谈话后,系统觉得他们俩交了心,每天腻歪的不行。 平日里陆长安坐车闷得慌了就陪它玩会儿,要是正忙着就不搭理它,系统就每天瞅着她吃完饭后的这点时间来找她唠嗑。 “长安,你以后就要一直扮作男孩子了吗?”看了一路,系统也琢磨出一些东西了。 “嗯,”陆长安嘴里含着蔗糖,慢悠悠地说:“我猜这一路上,我爹可没少琢磨这件事,也不枉我试探了那么久。” 第16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6 早在陆承文醒过来后,她就在想这件事了。 陆长安可以无视辛苦,在这里想方设法生活,但并不意味着她要接受当下女子被安排的一生,她不会在这里嫁人生子,或者说她从未有过孕育后代的想法。 没有得到过爱的人,是不具备天生爱人能力的。 她不是在爱里长大的,因此也没有多余的爱去给其他人,她能好好的爱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亲人淡漠,六亲缘浅,所以她注定要遇到系统开始漂泊之旅。 但是她不能大剌剌的告诉陆承文,她不想成亲。 所以这一路上,无论是扮作男孩子,和他以父子相称,还是刻苦读书,巧做小食,都是在向他表明,她不甘于被束缚在后院,到了年纪后再转到另一个后院里。 陆长安相信,以陆承文的城府和精明,不可能不懂她的暗示。 她设想过对方的多种反应,或许是勃然大怒,或许是迟疑不定。 可让她惊诧的是,陆承文对她的打算坦然接受了,甚至是乐见其成,前两天还给她编了两根发绳。 陆长安此时正值总角之年,头发呈中分,然后在两边束成结,形状像个牛角。 之前她用的从旧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条,这一路上在车队还有午休时,她爹就会去看镖师们编草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还融会贯通的编了发绳。 系统忧心忡忡地问:“那你们不怕被别人发现吗?到时候会不会因为骗人被官府抓走啊?” “为什么要抓我?”陆长安晃了晃脑袋,那两根发绳也飘来荡去的,“我又不是女扮男装去考科举,也不会去骗婚,算命的说我要做男儿养,才能无灾无难的长大,不行吗?” “这么说有人信吗?” “所以我爹要抓紧时间考试,争取三五年内考上进士。而我也要争分夺秒的赚银子,到时候疏通一下外放为官,那时候就算我身量长开了,我们也有了腾挪自保的能力。” “而且,我们也没有骗人啊。你没听有人问的时候,我爹一直说的是小儿么?儿子是儿,女儿也是儿啊。” 系统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立刻就把担忧抛到脑后,兴致勃勃地问她打算怎么赚钱。 陆长安满不在乎道:“世间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咱们初来乍到的,就去卖豆腐吧!” 系统觉得挺好,又乐呵呵地跑去闲逛了。 不同于系统的单细胞脑子,陆长安和陆承文都不约而同的回避了一件事,那就是陆家的族人。 下河村的短短几天,就让她体会到了宗族的势力,更不要说忍气吞声多年的陆承文了。 他筹划多时,又一路风尘仆仆的回来,如果还有族人的话,是一定会重新抱团的。 最为重要的是,在这里,如果没有宗族,就会变成无依无靠之人,生前会受欺辱,死后无祖坟可葬,也就是时人所说的孤魂野鬼。 陆长安自己无所谓,但她并不是刻薄冷情之人,陆承文对她不可谓不好,她总要顾及他和陆家祖父母。 所以她之前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攒上几年银子,再好好筹划一番,到时候就称病假死。 可从她爹的反应来看,是认同了她的行为。 官府或许不会插手,但宗族可就未必了。 哪怕是在后世,没有儿子的人都会被恶亲觊觎家产,更不要说是在这个时代了。 陆承文曾说过,他大病一场后,颇有些看透世事,满心想的只有科举和出人头地,无心再娶妻纳妾。 也就是说他不会再有别的子女了,那陆家宗族会不会在他故去后,以没有儿子为由,将他们家的家产收归族里。 就算到时候陆长安不在乎那些仨瓜俩枣的,也不能让人这么恶心她。 至于过继个儿子,陆长安自己都摇头。 她知道的不多,也没有学习过古代过继的知识,但好歹上了那么多年的学,哪怕没有逐字逐句的读过名着,也总会知道几个人物。 林如海是地地道道的古人,如果说过继儿子就能解决林妹妹被吃绝户的问题,那他就不会拖到女儿在外婆家住了那么久,也没从族里过继一个了。也就是说在他看来,过继的坏处是远大于好处的。 而且除了林如海,嫁给薛蟠的夏金桂也是夏家独女,说明夏家也没有过继儿子。李纨的娘家婶婶,也是只有母女两个人。 这足以说明过继这件事情的水很深,并不单纯的只是养个儿子。 尤其是在古代,男嗣继承权绝对高于女儿的时代,过继就是要把亲生女儿的身家性命都交付给一个外人,哪怕是亲戚又能有多少血缘关系。 风险高于收益,就像是一场豪赌,可赌赢的人太少了。 王守仁过继了个儿子,没几年他又得了个老来子,结果在他死后,孤儿寡母被过继来的儿子欺负的很惨,几乎快活不下去了,这还是在他有亲子的情况下,家人都没有得到善果。 而且由于古人寿命不长的原因,很多人在四十岁没有儿子的时候,就会受到族里的逼迫,被强逼着过继儿子,目的就是为了家财。 但换个角度来看,谁愿意在四十岁时就被外人觊觎家产啊,那不成了一辈子都给别人攒钱的了。 陆承文十七岁成亲,过了一年就有了孩子,而她今年十一岁,也就是说马上就三十岁了。 所以他要在这几年的时间里,顺利考取功名,并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只有这样,陆家宗族才会成为他们的依靠,而不是来收割他们的一切。 陆长安听着马车滚滚前行的声音,看着放在一旁那写满了注释的书籍,深知陆承文的急迫感从何而来。 因此也是踌躇满志,仔细筹谋着日后的生计。她没有什么经验,唯有前任们留下的错题本,让她时刻铭记谨慎二字。 小心计划,大胆尝试,她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总能找到扎根发芽的机会。 前路荆棘漫漫,但也光明似锦。 第17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7 寒风凌冽,夹杂着细碎的小雪粒,打在人脸上疼的很。 陆长安只掀开帘子看了一小会儿,就被她爹用被子裹紧了,让塞到车厢的角落里。炉子上的热水还滚着,陆承文哈着手给她冲了一碗糖水。 北直隶和大同府的交界处,人烟罕至,镖局为了安全,赶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这几日都是天还未亮就出发,一路疾驰,才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住宿的地方。 看着闺女被冻得通红的双颊,陆承文心疼地说:“再忍忍,最多两天我们就能到了。” 陆长安觉得这冷风吹得骨头缝都凉了,只能捧着热碗点头。 说是两天,但因为天寒地冻的路上难走,直到第三个两天他们才看到大同府的界碑。行过界碑,就是开州的辖地,衢县也就近在眼前了。 天越来越亮,镖头过来通知他们马上就到了,镖局在衢县有分号以供车队休整,所以陆长安他们也跟着暂时在那里落脚。 陆承文带着户籍文书去了衢县的县衙,照着章程登记好后,就又拿出了当初在县城的房契和地契。 只是历经了战乱,房屋被毁坏推倒,再加上战乱后开州为了吸引人口,各地的田地已经重新分过了。 房子可以重建,但田地暂时还不回来了,要么就先登记然后排队等着,要么就接受用银钱补偿,陆承文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要钱。 凭着幼时的记忆和打听的事情,陆承文在挨着县衙的街巷租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水井,因此价格稍高些,但生活方便了很多。 等到带着陆长安搬进了小院,又置办齐全了家用,俩人才去了陆承文爷爷所在的村子。 陆家祖父在家里排老二,有七个兄弟,但是逃难时都跑得七零八落,所以他心里也是很忐忑。 没想到一路打听着回去了,居然还真的有族人在。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看到陆承文后,一把年纪哭的不能自已,陆承文也是磕头哭着喊了声“七叔”。 亲人重聚,双方都是意外又惊喜,细细问了各自的情况后,陆老七又是悲从中来,等知道陆承文是要科举考试后,又高兴的一直说好好好,这大悲大喜的,他的几个儿子都怕老爷子身体受不住。 等从村子里回来后,他们的生活就逐渐步入正轨了,陆承文读书也更刻苦了,每日笔耕不辍,三更睡五更起,间隔还要去县衙询问落户的事情,连带着陆长安也有些紧迫感了。 之前她抽空在县城转悠了好几天,发现这里居然没有豆腐摊。她又让系统在附近的村子里找了找,也没看到有卖豆腐的。 等到陆承文忙完了落户籍的事情后,父女俩总算有时间坐下来慢悠悠的吃一顿饭了,陆长安就和他说了这个事情。 之前他们在江州府转道时,陆长安就对豆腐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现在一听她想做豆腐的买卖,陆承文也不意外,但他还是想了一下措辞,然后指着桌子上的两菜一汤问:“今日做这桌饭菜,可耗费了你不少时间吧?” 陆长安刚想说没多累,反正她也没别的事情做,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磨豆腐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的,尤其是现在还是手工制作的多。 水磨被贵族垄断,普通人家用的都是石磨,石磨的价格并不便宜,还要耗用人力。 人工磨豆腐的成本就不低,更别提用牲口拉磨了,在这里,人们伺候牲口的精心程度甚至都超过了照顾自己。 而庄户人家最看重的还是伺候土地,种粮食。偶尔空闲时做做豆腐自己吃,但要是大批量生产做买卖,那需要的人手和花费,还不如去种两亩红薯更饱腹。 “可是,为什么县城也没有卖豆腐的呢?” “衢县不是什么繁华之地,人口更比不上府城。一个铜板一大块豆腐,赚得的利润还不够摊铺钱。饭馆也是一样,豆腐菜卖不上价格,还要有人磨豆腐,所耗费的人工,是不划算的。” 陆长安味同嚼蜡的吃完了饭,但心里还一直在想这件事。 琢磨了两天,她还是决定把豆腐的买卖做起来。 磨豆腐虽然累人,但她不一样啊,浑身的力气使不完。 豆腐常见,菜色单一,那就更不重要了,因为她吃过的菜多啊。 说干就干,陆长安开始准备东西。 她想节约成本,去买个二手的石磨回来,还没等她出去打听,七爷爷家的大山叔赶着骡车来给他们家送冬菜和柴火了。 那天他们从村里离开后,陆老七看着一屋子的老实头儿子,想了想还是叮嘱道:“咱们这一大家子,现在也就剩两房了,一心才能兴家,和睦才能传家。” “承文他们才回来,家里缺东少西的,山子你这两天收拾收拾冬菜,挑新鲜的送过去,再让你媳妇她们纳几双厚底子鞋,一起送过去。” 几个儿子和媳妇都没意见,各自忙了几天把东西都准备好,才让老大自己送来。 陆大山端着一碗姜糖水,喝的身上都暖和起来了,等他放下了碗,陆长安也正好把陆承文喊回来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后二月份就要县试,因此陆承文在抓紧打听具保的事情。 等几人一起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进来放好,不管他怎么说,陆大山都不停留,直接就赶着车回去了。 陆大山回去后也没歇着,直接去找了他爹,告诉东西都送过去了,还说了陆承文正在打听县试具保的事情。 陆老七磕了磕烟袋,心里想着明天就去找老熟人打听,务必要找到妥帖的保人。 他抬头瞧了眼大儿子,只见陆大山又吭吭哧哧地说:“爹,我到的时候,长安正要去买黄豆,她说打算做豆腐的生意。” 陆老七抽着烟袋的动作也是一顿,不过很快就说:“那就让你媳妇再给她做两身厚衣服吧,样式都是她做惯了的。这天寒地冻的,不穿厚些怎么能成。” 陆大山哦了声就回自己屋子了,他媳妇正在炕上盘线,一听这话手就停下了,迟疑着说:“可我做惯了的衣服,都是小子穿的啊。” “这话说的真多余,不做小子的衣服做什么?” “可长安毕竟是……” “毕竟什么?”陆大山虽然也不太明白,但他觉得他爹和陆承文这俩人,一个是族里最聪明的老头,一个是族里最聪明的读书人,对陆长安的行为都没意见,那就说明没啥奇怪的。 “让你做就快些做,把你攒的那些棉花絮进去吧,尤其是裤子,可不能冻着膝盖了。” 他媳妇啐了一口:“还用得着你教我怎么做!” 这边夫妻俩拌着嘴,那边陆老七自己去了祠堂。 他把祠堂门口的尘土扫了扫,又开始擦那些牌位,一边擦一遍念叨:“爹,爷爷,老祖宗们,这仗打得啊,咱们家还活着的就这么多人了。” “二哥他们早早就走了,承文虽然没说,但在那边肯定是受了不少苦,要不然不能这么多年才回来。但只要人活着回来就好,别的事情都是小事。他要读书,又要拉扯孩子,长安看着也是个懂事孝顺的。” “我岁数大了,也老糊涂了,只盼着一大家子别再少了谁,都太太平平的。祖宗要是怪罪,就都来找我吧。” 第18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8 转了几天,到底是让陆长安买到了一个旧石磨。 等把石磨拉回来,又里里外外刷洗干净后,她就先放了一斤黄豆试试。 这个石磨不算小,比一般家里磨面用的要大些,但也没有碾子那样大,所以陆长安推起来并不费事,推着走了几圈后,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加速的。 一般而言,一斤黄豆能出十斤豆浆,但用石磨肯定达不到这个标量。 陆长安看着桶里的豆浆,大概能有五六斤,也比较浓稠。 而旁边泡着的黄豆,也不如后世那样饱满,色泽不够金黄,但用来食用却是没问题的。 黄豆从出现后,由于加工技术的限制,最广泛的食用方法,还是蒸制和水煮,口感并不好。 到了魏晋时期,才渐渐出现了用大豆制醋和豆豉的工艺。而明朝时期,已经出现了豆腐豆皮和豆卷等食物。 虽然现在历史拐了个弯,但社会大致的脉络发展和文化进程并没有出现什么巨变。 在江州府的客栈,陆长安就看到过豆腐做的菜肴,但口味偏淡,且有豆腥味。 如果是灾荒年,人们对食物的要求,是只要能活命就行了,但现在还算是风调雨顺的年景,大家就开始有了饱腹之外的高追求了。 陆承文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豆腐不好卖,但陆长安要卖的不是豆腐。 整个县城都没有卖豆腐的,就相当于面对着一个完整的豆腐菜潜在市场,再加上周围的村镇,民以食为天,什么时候都不缺爱好新鲜食物的人。 也是这一路上的见闻让陆长安反应过来一件事,现在很多人的饮食习惯都是固定的。 大部分人见过的,或者是吃过的,都是当地的菜肴。 那些能做出美食的人,对菜谱都会保密,当作传家秘方牢牢守着,而不是像后世那样,快手菜的视频到处都是。 而且,做菜也是要巧方法的,就像是煎鱼时,先凉油撒盐,鱼皮就不会破。 再比如说用热水和面,包出来的就是死面包子。 炒菜或炖肉时勾些水淀粉,挂汁效果更好。 烧烤铺子常卖的盐水毛豆,那毛豆就是没长大的黄豆。 这些在信息大爆炸的后世,不做饭的人几乎也不会知道,更遑论是当下的人了。 陆长安利用的就是这种信息的不流通,南北饮食的差异。 她熬了两小桶的卤汁,一个桶里是豆腐脑的咸卤汁,另一桶是胡辣汤,胡椒太过贵重,她用的是茱萸和麻椒。 再装好一桶刚点出来的嫩豆腐,把三个木桶都放到小独轮车上,绑好绳子,再围上干草编的席子用来保温。 这次不管怎么劝,陆承文都要陪着出摊,见她收拾好了就推起了车子,陆长安在一旁扶着,二人往城西走去。 县城的城西,每月的逢五逢十都会有大集,那天不光是城门口不收费,就连摊位费也不用,只要去街口胥吏那里交十个铜板,就可以划一块地方摆摊。 等到他们交了钱,被领到了地方后,天光已经大亮,集市上也开始闹哄哄的了。 临近过年,来赶集的人很多,而且一年到头也攒了些钱,就趁着大集时采买年货呢。 现在的一碗肉馅馄饨大约六七文钱,所以父女俩商量后决定胡辣汤豆腐脑卖五文钱,咸豆腐脑卖三文钱,要是只想要嫩豆腐也行,一文钱一碗。 所以当陆长安停稳小车,吆喝着卖豆腐脑时,不少人都好奇的围着,再一听价格,也没有贵的过分,就有人给了钱要一碗胡辣味的。 陆长安挖了一大块嫩豆腐,放到土陶碗里,再浇上满满的胡辣汤,顿时一股辣香味儿萦绕在小车周围。 买的人本来是想尝个鲜,却没料到真让他遇到好吃的了。端过碗后也不嫌烫嘴,呼噜噜一碗下了肚,又要了一碗咸豆腐脑,等他吃完了,还不忘给周围的人安利说胡辣味的好吃。 顺利开了张,生意就好做了,还没到中午,胡辣汤就最先卖完了,然后是咸豆腐脑,到最后剩了些嫩豆腐也都被人买走了。 忙忙乱乱了一上午,一开始陆承文还在帮着收钱收碗,后来陆大山带着大儿子来了,他就只负责收钱记人,那父子俩揽过了收碗打杂的活儿。 等几人收了摊一起回到家,陆大山才说:“幸亏来前儿爹说先去集市上看看,要是找不到你们再来家里。” 说着又把一直背着的东西放下,从里面拿出了给陆长安的几身厚衣服,又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陆承文。 “这是爹去找人打听的能给你具保的人,放心吧,人品学问都是没问题的,爹说等哪日你得空了,就一起去上门拜访。” 陆长安看着眼前这个憨厚的汉子,和一旁冻得脸通红的少年,心里不是没触动的。 他们一大早就从村里出来,又帮了一上午的忙,此时才进到屋里暖和,头发上都有了细密的冰水。 不只是她,陆承文也是一脸动容。 过了良久,他才道:“那要再麻烦七叔了,等这两日我备好谢礼就去。” 陆大山一听笑的更是憨厚了。 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几人吃的就是出门前提前盛出来的豆腐脑,再配上刚买的胡饼,一顿饭吃完后,各个都出了一身薄汗。 陆大山他们也不在这里歇息,说是怕迟了回去的路不好走,也不要塞给的吃食,带着儿子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陆长安把赚的铜板都倒在桌子上,数了数总共有三百六十七个。 卖的是时候她就在心里记着,胡辣汤卖了四十碗,咸卤的卖了三十碗,还有十几个人只买了豆腐脑的。 刨去材料成本,这一早上她净赚了二百文。 至于人力消耗,那都不能算进去,毕竟无论什么时候,劳动力都是最不值钱的。 集市后的几天,陆长安带着她的豆腐脑,去到几个比较大的饭馆和客栈推销,凭借着稀奇的食物,和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最终谈妥了两家客栈,和三家饭馆的供应,有客人的话就提前一天来找她预定,然后送货上门。 陆长安和他们约定好每月的月底时结账,如果达到了多少份,她能给出不同的优惠。 那几个老板们一听就懂了,他们按照原价卖,但给客人推销出去的越多,就能拿到更多的返利。 这个法子既能让他们用稀罕菜吸引客人,又避免了陆长安日日都辛苦出去摆摊找客户。 不只是谈妥了固定的客户,陆长安还会把磨出来的豆渣煮熟了,或是烙成干饼,隔几日就放到城门口附近的乱棚外,那里常有小乞儿们出没。 就这样,从人流移动频繁的集市,到城中最热闹,信息交流最快的饭铺客店,再到隐秘的无处不在的乞儿们,陆长安终于在年前摸透了衢县的情况。 虽然达到不到事事都知晓的地步,但至少不会再出现连稳妥的保人都寻不到的问题了。 第19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9 陆长安的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过起来了。 她每日忙忙碌碌的,时间安排的很紧凑。 天还未亮时就起床,磨豆浆,点嫩豆腐,然后熬两种料汁,赶在卯时末都送到客栈饭铺。 有大集的日子,回来后还会继续准备食材,忙活一个多时辰,就推着独轮车去集市摆摊。 等到中午左右收摊回家,陆承文早早的备好了饭菜,父女俩才有时间说说话。 午后二人也不休息,因为天黑的太早了。 陆长安现在终于开始学写字了,她正在临摹字帖,一笔一划,每一个字都写得很认真。 她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一天多记住一个字,然后就开始写大字,每次都从头开始写,依次叠加,现在每日差不多都要写三四十个大字。 她没有学过毛笔字,写的很是困难,有时候写完字身上出的汗比磨豆浆还要多,那些字还经常丑的让她都没眼看。 但她有着成年人的自制力,也不奢求速成,关键是更明白知识的作用,只是辛苦一些而已。 她不怕辛苦,因为她知道自己正在拥有什么。 过年时父女俩也是在小院独自过的,陆老七也知道考试在即,陆承文顾不上别的。 因此在陪着他找好具保人的时候,就主动说过年也不能耽搁他的时间,让他安心备考,等到他考上秀才后再开祠堂祭祖,其余的事情不要操心。 陆大山还是雷打不动的,每隔十天就会送柴火和一些吃的过来,而他的大儿子,每到大集时就会赶大早过来,帮着陆长安一起出摊。 他说自己算数不好,于是就只管盛豆腐脑,让陆长安管收钱。 开始两次时一收摊他就跑了,后面俩人越来越熟了,才跟着一起回小院吃过午饭后再走。 但无论怎么劝,他都不肯带豆腐脑回去,劝得急了,才说:“长安,爷爷说叔要考试,后面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你这小本买卖赚钱也不容易,不让我带东西回去,否则会打我的。” 陆长安听完才作罢。 翻过年后,马上就是县试了,不要说有读书人的家里紧张,就连街头巷尾说的最多的也是考秀才的事。 这天陆承文正在家里温书,就见闺女兴冲冲的跑回来,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等一起到了堂屋,他才知道那是一沓纸,是陆长安最近忙了半个月才找到的文章汇总。 “现在这位县令大人,是和光十年的三甲进士,候补了好几年才被外放到这里,先是做县丞,这两年才升至县令的。他为人朴实,偏好的文章也是质朴类的,上一次县试时他选中的几人,素日也是此类文风。” 陆长安说着,就拿出了托人找来的卷子,有县令大人当年考中进士的文章,还有几份上届的童生卷子,都是誊抄来的。 陆承文看着眼前的文章,心绪翻涌,百感交集,再看对面的闺女,从外面回来后冻的红彤彤的脸颊,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地说:“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没有再多说什么疼惜的话,陆承文径直研究这些文章去了,他知道唯有一举考中,才能给家人带来更大的庇护,远胜过几句口头怜惜的话语,因此更是刻苦备考。 陆长安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就知道没白折腾这一趟。 说她功利心强也好,说她找捷径也罢,现在的文章就是要投其所好,才能增加上榜的机会。 虽说县试主要考察的是考生的基础知识和能力,但策论绝对是占重要部分的。 科举考试的公平的是相对的,主考官的意见和偏好却是绝对的。 主考官喜好朴实无华的文风,纵使你写出一篇锦绣文章,也会让人觉得过于华丽空洞。 主考官要是偏爱妙笔生花辞藻优美的,那你就要让文章更具美感,引经据典,富丽堂皇。 翻翻历史书,由于不得主考官喜爱而名落孙山的才子不在少数。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读书科举也逃不过这个道理。 相较于后世,这里才是真正的寒门难出贵子,更别提是农家读书人了。 不仅仅是笔墨纸砚、书籍和束修的巨大支出,更是教育资源和信息的垄断下形成的巨大鸿沟。 在大家都寒窗苦读十几年,智商和知识都差不多的时候,就要想方设法增加考中的筹码,各凭本事罢了。 而一旦走出了这一步,成功迈进科举入仕的门槛,后面的事情就会顺利许多,也就不用陆长安自己去攀关系打听了。 县试是科举考试的第一步,只有成为了童生,才算是达到继续考试的要求,取得了入场券。 而县试都是在本县考试,由县令主考,连续考五场,每天一场,黎明前点名入场,当日交卷。 陆承文连着考了五场,精神气越来越好,每日都不见疲倦,还会和陆长安说说考试的内容,以及考场内外的趣事。 陆长安不只是当做闲事来听,她也会思考,然后写一份卷子,就算是暂时不会的,也要翻书去找答案。 每日里读书写字,付出的心血不比学堂的学子少。她已经学完了三百千,正在学《论语》,除了那几篇熟悉的文章,其余都是陌生且晦涩难懂的,因此学习的进度十分缓慢。 系统看着她点灯熬油,每日忙的那么辛苦,很是不解:“长安,你不用这么累的,而且你想知道什么,我也能去打听的。” 陆长安把今日份的大字写好,放到一旁晾干,又把陆承文默写的县试文章收好,闻言就说:“那如果你再出现故障呢?而且你怎么保证咱们没有分开的时候呢?” 系统知道自己有前科,现在也没有啥金手指,但不耽搁它表忠心,要一直跟着她,就差拍着胸脯写保证书了。 陆长安听着好笑,也嗯嗯啊啊的应和,她也不是敷衍系统,不过是她知道,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 友情可以消失,爱情可以背叛,亲情也可以淡漠。把期望放到别人身上,那就要承担失望的风险。 她默默地告诉自己,你的辛苦,是因为你正在成长,不要畏惧,也不要退缩,请一定要努力。 第20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0 二月的县试结束后,整个县城考中的只有十人,陆承文名列其中。 县令设宴席款待众人,除了他们这十人外,还有本县的两个秀才,以及往届的几个童生。 大家言笑晏晏,气氛融洽,期间那两个秀才还向他们分享了不少经验。 也正如陆长安当初所料,面对这些秀才储备人员,县令等人的态度都是极为和煦的。 不只是说了一些府试的注意事项,还隐晦的提到了知府大人的行事作风,临结束时还不忘告诉众人有遇到不会的可以去寻他。 教谕也说了,每隔五日会在县学举行文会,为众人一起探讨和学习提供帮助。 陆长安听到后,起初觉得有些意外,但后来一想也就不奇怪了。 哪怕是在她生活过的时代,每一年的高考状元都会引起广泛讨论,名校的抢人大战,各重点中学的喜报都会引人关注。 更遑论这时,治下每科能够考出几个秀才、举人或者进士,都将会是主政官员年终工作报告中的重要内容,也是吏部考核时看的直观数据。 让治下多少老百姓吃饱穿暖,提升幸福感,或许没有量化的考核标准。但任职期内考出了多少秀才的人数,却是显而易见的。 而且考上了童生,就已经能在县令面前自称“学生”了,是有资格向县令寻求解疑答惑的。 乃至考上了秀才,就有了见官不跪的待遇。 现在还只是县令给他们辅导,等考上了秀才,知府也会拨冗教导,力求治下多考出几个举人。 陆承文每隔几日都会去县学,其余时间就在家埋头苦学。 期间陆长安还给他鼓捣了个号房,让他进行模拟考。 因为府试也分三场,前两场都是持续一天的时间,第三场的策论则要两天,是要在考场过夜的。 陆承文第一次在憋仄的号房连考两天后,出来时小腿都肿了。 陆长安也很忙,自从家里出了童生后,她的豆腐脑生意明显更上一层楼了。 县城的几家饭铺都和她有了合作关系,连当初他们跟着镖局来这里后暂住的那个分号,也主动找上门来,约定好以后有镖队整修时,就让她就送饭食过去。 而且每逢陆承文去县学时,她也会赶在在中午送两种口味的豆腐脑过去,不说那些童生,就连教谕和县丞也是赞不绝口。 陆承文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人缘好起来了,也不是说以前没人搭理他,只是他毕竟不像其他人,是土生土长的衢县人。 其余人要么是多年同窗,要么是乡邻熟人,待他到底有些微妙,只是这些隔阂在美食和陆承文的初露峥嵘下,都渐渐的消失了。 转眼就到了四月府试的时间,这次陆承文他们要去府城应试。 开州的府城,也就是开州府,在衢县的西边六十公里。 它不仅是开州的州府,还是管辖衢县的府城,因此如果陆承文能顺利通过府试的话,八月份的院试也会在这个地方。 所以二人一开始商量的是,提前去开州府租一个小院子。 如果陆承文考过府试的话,就一直待到八月份才回来,要是没考过就再回来,他们还能承担的起浪费这几个月的租金。 只是陆长安还有些放不下县城的买卖,这一去就是五个多月,但是两个地方坐马车也就一天的路程。 她原本打算是自己受累来回跑几趟,集市就先不去了,可是客栈和饭馆的供应来往还不能停。 但陆承文知道她这个打算后,却是很坚决的反对。 陆长安一个劲儿的劝道:“爹,现在天儿越来越暖和了,日头也长了,我到时候搭着镖局的车队来往,也就一天的路程。” 陆承文还是不为所动,被闺女缠的没办法了才说:“长安,爹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比起那些,爹更担心你的安危,纵使你有力气护身,行路时也会小心,但是到底年幼,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你难道要让爹悔恨终生吗?” 不太习惯于感情外露的他,顿了顿又说:“爹有把握考中秀才,咱们没有置办田地,到时候免税的份额我会给了你七爷爷家。长安,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吞了咱们的东西,因为是他们要依靠咱们了。” 至于说让陆长安自己留在衢县,或者是陆承文考完府试就回来,前者陆承文不能同意,后者是陆长安不同意。 府试过后,无论是考试信息流通,还是文人聚会,学习交流,留在府城肯定要比回来的好处多。 陆长安琢磨了一晚,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他们也没再等,直接去找了陆老七,开门见山的说了打算后,陆老七一听哪里还有不同意的。 就算他没亲眼看见,可这豆腐脑的生意有多好,还是能从大孙子的口中听出来。 有时候陆大山去送柴火时,也会帮着去给饭铺客栈送货,每次回来都要夸长安那孩子聪慧。 因此就算其余几个儿媳妇明里暗里有些不满,也不敢明着说出来让自己的孩子也跟着去。一是怕陆老七骂几个儿子,二是到底对读书人心存敬畏。 陆长安不关心他们的家事,提出了合伙的方案。 也不是她不去雇佣工人,而是在没办法留在县城的情况下,她只能把方子教给对方。 如果是雇佣关系,她现在可没有能力保证对方一直跟着他,毕竟能自己做老板,谁愿意当打工人。至于说去买人,她现在也没那个御下的能力。 可合伙做生意就不一样了,她负责原材料的采买,客源的维护,以及新客户的开发,而陆老七一家子就只负责制作,送货和零售。 她卡住上下源头,对方又主抓生产,双方能够实现很好的互补。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但是陆长安提出的合伙,也是有要求的,那就是她只和陆老七以及陆大山签约。她要占五成,陆老七占两成,陆大山占一成,剩余的两成则是食材的采买支出。 听完她这个提议,除了憨憨的陆大山,陆承文和陆老七都是惊喜交加。惊得是陆长安的聪慧,喜的也是她这份机敏。 在他们看来,只是需要出人力熬料汁,磨豆腐,点豆腐,就能得到可以传家的买卖,不要说给两成了,就是让白干几年都是应当的。 多少人去学账房或木工,都是白做工多少年后,才能学到真本事赚钱的。 而且这两成,也是让陆老七自己再分配的意思,毕竟他还有好几个儿子。 至于单独分给陆大山的一成,其实就是交好下任和下下任族长。 谋定而后动,才能走稳每一条路。 第21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1 把家里收拾好,再手把手地教了陆大山他们几天,等到他们与合作的店家也熟悉了之后,也就到了陆承文一行出发去府城的时候了。 这次县试考中的几人都会去府城考试,大家结伴而行,路上既能相互照顾,又能偶尔探讨文章。 陆长安坐在驴车上,听着这些书生们的侃侃而谈,对如今的时局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这次来考试的人大都选择住在同一家客栈,有两个去投宿亲戚家,也有像陆长安他们一样租了个半年的小院。 临近府试,考场周围很多小院都在外租,里面一应家具俱全,考生直接拎包入住就可以,倒也省了不少功夫。 来到府城后,陆承文就不只是关在家里埋头苦读了,他上午会去参加文会,偶尔中午还有应酬。 陆长安也在忙自己的事情,她让系统跑遍了整个府城,发现有卖豆腐的后,就去找了口碑较好的一家。 和人家约定每日早起给她送两大桶生豆浆来,然后又去小院外的大街上租赁了一个摊位,每天早晨和中午去卖豆腐脑。 府城的人口到底更多,他们暂时租住的这个小院,离着书院两条街,因此学子也不少。 卖了一段时间后,早上送来的豆浆已经不够用了,陆长安又让那家豆腐铺辰时左右再送两桶到小院。 这中间,也不是没有别的小摊贩嫉妒她的生意,但看到摊子上来来往往的有很多读书人,倒是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当然陆长安绝对不承认,是因为她当街一扁担把一个来找事的混混打晕了,才真正的消停了。 有几个酒楼的管事来,想买豆腐脑的方子,对此她的回答总是:“这是家里祖传的方子,我自己做不了主,得去问我爹。” 然后人家就问那你爹呢,她就抿着嘴笑:“我爹去文会了,他在忙着考府试呢!” 就这样,暂时没有遇到强买强卖的事情,但也不排除是她的买卖太小,还不值得别人来强买。 府试的地点在贡院,前两场和县试一样,清晨卯时一刻点名入场,且中午还会提供饭菜和热水,需要自己出钱买。但是第三场要连考两天,考生是需要在贡院过夜的。 四月份的开州,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的。 陆长安给准备了一个斗篷样式的大衣,外面是厚粗布,内芯是带薄绒的细棉布,单独都可以穿,但两个扣在一起,就能变成一件,像一个睡袋一样,把陆承文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 除此之外,陆长安还备了好几张雨布,叮嘱陆承文一定要先铺好再答题,而且写好晾干文章后,切记一定要用雨布包严实了放好,总之就是在收走卷子之前,一定要做好保护。 甚至她还拉着陆承文做了好几次演练,一旦遇到突发状况,必须立刻能打开篮子里的雨布盖住自己的桌子。 起初陆承文还手忙脚乱的,后面动作越来越熟悉,一听到有异动,立刻能刷的一下铺展雨布,然后整个人扑上去,保证无论是遇到想泼水还是抢夺卷子,都能让对方无功而返。 陆长安心想,能想到的她都做到了,最终还是得看考生自己的能力了。 可陆承文到底是十年磨一剑,付出的心血有了回报,顺利的通过了府试,正式成为了一名童生,并且信心满满的做好了院试的准备。一鸣惊人,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他的了。 府试结束后,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豆腐脑的买卖就有些冷淡了,陆长安又卖起了凉皮和酸梅汤。 不得不说,干热的北方,在井水里冰过的酸梅汤,是真的很受欢迎。 凉皮的生意也很好,而且不像豆腐脑那样还需要保温,所以不乏有离得远的客人来买凉皮。 陆承文看着每日做凉皮时,被烟熏火燎,热气蒸的汗流浃背的闺女,说不心疼是假的。 但他也知道陆长安肯定有自己的计划,所以父女俩依旧是拼命读书的更加拼命,努力卖凉皮的也更努力。 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中,好像一眨眼就到了院试的日子。 这几个月里陆长安并没有回过衢县,也早就交代过陆大山他们不用来找她。食材里需要的比较难买的香料,她已经备足了,剩余的就让他们看着采买。 寒窗苦读要很多年,考试却好像就在一瞬间,两场院试很快就结束了。 陆长安看着依旧手不释卷的陆承文,悄悄问到:“爹,咱们是要准备直接回去啊?还是提前备下打赏钱啊?” 陆承文捋着刚蓄的胡子,面色如常地说了句:“还是备铜钱吧。” 父女俩看着对方,都竭力忍着笑出声。 张榜那天,俩人还是挤到了最近的酒楼,和众多同县的考生一起等着。 等到报喜的人喊出“衢县大陆庄考生陆承文”的时候,几个一起来考试的同伴都发出了欢呼,酒楼里也是认识的不认识都来恭贺。 等到送走衙门报喜的人后,酒楼掌柜的还给他们免费送了一桌子饭菜,说是想要秀才公给题首诗,纵使陆承文仍然一副不矜不伐的样子,但眉眼间的喜色还是表露出了他内心的激动。 等到他们回到小院后,陆长安犹自高兴,挂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好生热闹,巷子里来贺喜的人也是挤满了小院。 陆长安早早备下了麦芽糖,分给街里的小孩子,一个个都开心的喊着“谢谢秀才公!” 喧腾了一日,等两日后陆承文参加完府城的宴席,他们就要准备回衢县了。 也许是开州文风不胜,也许是陆承文多年磨一剑,他不只是考上了秀才,还名列前茅成为了廪生,获得了前往府学读书的资格,且还有每月凛米六斗,每年廪饩银四两的官府补贴。 明年的八月份,就是三年一次的乡试时间,也就是秋闱。 距今还有一年的时间,陆承文决定要去府学读书,陆长安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她边收拾行李,边说:“爹,这次你去府学读书,我就在学院旁的客栈办个长租,反正豆腐脑的买卖也打算不做了,再租个院子就太浪费了。” 陆承文闻言面色一变,赶紧问到:“怎么了?是又有混混来找麻烦了吗?” “没有!”陆长安坐在他旁边,和他细细解释:“这里和衢县的买卖不一样,我收不到那么多的黄豆。就算一直买现成的豆浆,货源也不稳定。” “之前豆腐铺明里暗里的还说想把豆浆的价格提一些呢,而且我和几个大酒楼的管事也接触了两次,他们都想要直接买断方子,合伙做生意人家还看不上。” “还是爹没本事。”陆承文的语气有些颓废。 “怎么会!要不是有爹,人家还不直接把我强买去做厨娘啊!” 陆长安安慰完了心碎的爹,也不忘再激励一把,“当然了,要是爹成了举人老爷,那我还是会再来这里闯一闯的!” 第22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2 不同于去开州府时的成群结队,回衢县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人。 陆长安的几个方子全卖了,酒楼给的价格也不低,所以手头阔绰的她买了一头驴,又找木匠打了个板车,打算回衢县再找人搭车棚。 该花花该省省,是她的一贯做法。 陆承文听到这个理由后,忍不住问:“那为什么不买骡子呢?骡子还要便宜些。” 陆长安总不能说,驴子爆发时拼命跑起来可比骡子快多了,那可是有高粱河车神验证过的啊。 于是只好含糊着说:“没看到合适的骡子,不是太老,就是太瘦了,不划算。” 陆承文也是赶鸭子上架,第一次赶车,幸好这时候的官道上没什么人,那头驴也不傻,虽说磕磕绊绊的,但总归是平安回到渠县了。 眼看要进城了,陆承文打算下来牵着毛驴走,省的不小心撞到了人。 结果刚到城门口,就听到有人喊了声“秀才公回来了!” 然后就涌过来一群人,定睛一看都是熟人,有陆大山他们这些族人,也有那几家有买卖来往的掌柜,一群人热热闹闹的都去了他们在县城的那个院子。 到家后,才看到陆老七也在,一问才知道,不光是县衙收到了秀才的喜报,就连大陆庄也有人前去报喜,毕竟秀才公家的祠堂还在村子里呢。 陆老七兴奋的就像是吃了灵丹妙药,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风风火火的安排好招待来报喜的人,又让儿子去县衙门口守着,打听他们什么时候从府城回来。 因为还要和酒楼拉扯卖方子的价格,陆长安他们比其他的考生晚了几天才往回走,而陆老七每天都会安排个儿子来城门口蹲着。 陆承文先是谢过了诸位乡邻,又赶紧去县衙拜见知县。 作为这届考中的两个秀才之一,他受到了知县大人的热情招待,一番亲切的关怀后,知县让他先回家休息,两天后来参加宴席。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中途陆老七几度哽咽,和陆承文商量着哪天开祠堂祭祖,东西都已经备好了。 陆承文心有所感的看了眼陆长安,才慢慢说:“就明日吧,一切还得劳烦您操持了。” 陆老七笑着应承了。 陆长安他们回来时,已经入秋了,傍晚时分都有了凉意。 送走了前来道贺的街坊邻居,父女俩才坐在屋里,煮上一小壶的茶水,再烫上几个红薯,好不惬意。 陆承文喝了一口茶,觉得清净又自在,看着在一旁拨拉账本的闺女说:“眼下已经九月了,从这里去京城要半个月,顺风顺水南下江州府用不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也就是说我最晚十一月中旬时,移棺往回走。” 陆长安闻言抬起头问:“十一月的时候,天正冷着呢,那时候还有船北上吗?” 陆承文说:“有的,只不过耗费的时间会长些。我到时候会先坐船到河间府,再从河间府雇车回来,路上虽然颠簸累一些,但能赶在二月底前回来。” 迟疑了一下,他又说道:“这一来一回要五个月,天寒地冻,且风餐露宿的,长安你就留在这里,到时候让大山媳妇儿来陪着你。” 陆长安乖巧地点了点头,说:“爹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你在路上也要注意安全啊!” 父女俩商量好了,第二日回大陆庄时,就和陆老七说了这件事。 陆老七一听是要南下去移棺,想到客死异乡的兄嫂,悲从中来,在祠堂哭了老半天。 开了祠堂祭完祖,告知祖宗们后代出了个秀才公,众人都离开祠堂后,只剩下陆承文和陆大山还在,陆老七取出了族谱翻到某一页,自己口述让陆承文着笔。 “陆氏第六代陆承文,陆二树子,和光二十七年中秀才,有女陆长安。” 看到他写好后,陆老七又说:“再单起一行,陆长安,陆承文女,和光十五年生。” 陆承文写字的手有了稍许颤抖,等都写完后,陆老七收好族谱,背对着他们二人说:“承文啊,咱们祖上这么多年才出了你这样一个秀才,祖宗们地下有知,高兴还来不及呢!” 已经跟着陆家其余人回去的陆长安,听着系统的现场直播,会心的笑了笑。 从大陆庄回来后,陆承文又马不停蹄的参加了知县大人的宴席。 时下人们对孝道的看重非比寻常,举孝廉仍旧存在。因此在知道陆承文接下来的打算后,知县也是连声夸赞。 休息了两日后,陆承文带着陆大山和陆四河一起跟着虎威镖局的车队去往通州。 这也是陆老七强烈要求自己的两个儿子陪着一起南下,否则他就要自己跟着陆承文去。 等他们一行人轻车简从出发后,陆长安也让自己忙了起来。 天冷了豆腐脑的生意又好做了起来,但是因为有陆老七一家子的加入,陆长安空闲下来的时间反而更多了,也就有时间去学习更多的东西了。 她备了厚礼去到镖行的分号,想请一位武师傅,教她简单的拳脚功夫。 她也说了只为了强身健体,不要求练得多厉害。因此现在每日上午都会去镖行练武。 等到陆长安真正开始跟着武师傅学习时,她才明白为什么说“穷学文富学武”了。 不同于学认字时,学武是真的从头开始,扎马步已经是很基础的基本功了,陆长安依旧每日练得筋疲力尽。 衣服更是三天两头的就要缝补,幸亏陆大山媳妇也在,否则这些针线活比蹲马步更让她头疼。 虽然每日只学一个时辰,但陆长安的饭量明显见长,且十分馋肉。 陆大山媳妇一开始还从街里买肉,后来就开始去村里买鸡,炖好后每日给她单独加餐。 陆长安哪儿能接受,好说歹说才一起吃。 而每次见到陆老七,陆大山媳妇还抹着泪说:“还不知道在那边受了多少苦呢,长安那孩子,每日习武回来,哪怕腿肿了,胳膊青紫了,也不喊一声苦,她才多大啊……” 陆老七听完后也是心有戚戚,说不出话来。 读书习武卖豆腐脑,陆长安的日子过的既累且忙。 但收获是喜人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个头窜了老大一截,身子骨也更结实了,现在一棍子呼出去,破空声呼啸而过。 不夸张地说,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是真的可以一个打十个。 第23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3 过完年后,很快就到了二月份,天气也渐渐暖和了。 陆长安换下厚重的冬装,发现去年的薄袄已经短了一大截,裤子也是只到小腿处了。 陆大山媳妇这才拿出给她缝好的新衣服,推着她去屋里穿上,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好抓紧时间改出来。 等陆长安换好衣服出来,就感觉还得是家里做的衣服,可比她之前从成衣店买来的合身多了。 陆长安真心夸到:“婶子,这衣服穿着可真舒服 婶子的手可真巧!” “我也就这点针线活儿做得好了,”陆大山媳妇嘿嘿一笑,又说到:“这布料是你四婶的,还是她成亲时的压箱底料子呢,里面的棉花是你二婶攒的,也都拿来了。” 陆长安一时有些怔愣,倒显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翠花婶子,也就是陆大山媳妇,帮着把陆长安的裤脚挽好,才坐回到炕上,拿起纳了一半的鞋说:“长安啊,婶子们虽然没见识,但知道好赖人,是咱们沾了你的光,日子才能过成这么好的。” 自从做起了豆腐脑的买卖后,家里男人们除了下地和打零工,也开始在村子里收黄豆,慢慢的周围村子也有来找他们卖黄豆的,而几个女人就带着孩子干剩下的工序。 陆老七四个儿子,每个儿子都成了家,又各自有了好几个孩子。一大家子的人,平日里再是能干,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顿顿都吃干粮,隔几天还能吃顿肉。 陆承文考中秀才后,不光是免除了各种差役,还有了六十亩土地的免税。 他们没有置办田地,因此就让陆老七一家子靠了来,另外还有村子里几家厚道的乡邻,也挂在了他名下免税。 这种合理规则下的避税,众人都习以为常,官府都不会查,陆长安也更不会跳出来说什么。 所以陆大山两口子就咬着牙把大儿子送进了蒙学,不是奢望考中秀才,而是会认字算数后,就能去酒楼做学徒,至少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挣命,这对于庄户人家的孩子,已经是很好的出路了。 “婶子这一辈子,不是围着灶台,就是围着孩子,也没别的大本事,但是长安你不一样。”翠花婶子说着说着,眼眶都湿了。 “现在不光是咱家的日子过得好了,村子里的人也比以前好过了,光是咱们收黄豆,他们都能多养活几个孩子。而且泡黄豆磨豆子这些活儿,女娃子也能干,村里现在打骂闺女的少了,更没有过不下去就卖闺女的了。” “村子里面,公公和村长也经常在大家耳朵旁念叨,大家都知道要念着你的情。大郎如今也去了学堂,读了圣贤书就更不会做烂心肠的事情了。长安啊,慢慢来,你人还小,不要累着自己。” 听到这些话,陆长安不是不感动的。 她的生意是县城独一份的,也不是没人惦记,只不过有人在等,想先看陆承文下场后能取得什么名次。 也有人等不及,明里暗里想来占便宜,明着来的都让陆承文暂时以读书为由挡了回去。 至于暗地里想使阴招的,得益于那些被放到乱棚的豆渣,小乞儿们会偷偷告诉她谁要算计她。 陆长安知道后,回应的也很直白,敢来偷方子的,直接一棍子打蒙,趁宵禁时把人剥光了扔到城门口。 两三次之后,她的买卖才安稳了下来。 只不过在他们去府城考试的那几个月,还是有人想着赌一把,过来找事的。 毕竟陆承文能不能考上秀才还未可知,可豆腐脑买卖赚来的钱是货真价实的。 但陆老七到底是人老成精,把收黄豆的范围覆盖到整个村子,又隔三差五的去里正那儿拉关系。 他已年过五旬,是有声望的村老,因此县丞也出过面,他们才把生意稳了下来,没让别人把买卖夺去。 而且在陆长安他们回来的当晚,陆老七就把那几个月的账本都给了她,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完全没有糊弄人。 “婶子,以后的日子还会更好的。”陆长安的声音小小的,却很坚定。 等到陆承文他们回来后,见到的就是精神状态异常良好的陆长安,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像是一头健壮的小牛犊子。 对比之下陆承文就显得有些形销骨瘦了,一路奔波到底是累人,但他的精神头也是挺好的,多年夙愿,一朝得偿,整个人的心气儿都不一样了。 等到把陆家祖父母埋入祖坟后,陆承文结结实实的在家里躺了好几天,等觉得自己缓过劲儿后,才和闺女讲了这一路上的见闻。 “我们直接住在了县里,我去街上买纸钱的时候,还遇到了村里的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陆承文哼了一声;“他们问我去哪儿了,怎么这两年都不回村,家里的院子还是村里人帮着照看呢。然后四河就说我考上了秀才,这趟是回来给父母迁坟的。” “一听这话,当时就有个小子往外跑,我估计是回村了。果然下半晌时,李家族长就找来了,好话说了一箩筐,又说想出高价买下咱们在村子的旧房。” “那爹怎么说的?” “我也没和他说太多,他要出高价,那我就收着,银钱两讫的事情。至于他们回去后怎么想,我管不着。” 此外他还听到了有关李翠娘的事儿,无非就是闺女在拜堂时,一脑袋把新郎顶了个大马趴不说,第二日敬茶时,直接把热茶泼到了婆婆脸上,整日里闹得鸡飞狗跳,李翠娘也跟着吃挂落儿,没有一日舒心日子。 但这些就没有必要和闺女说了,既然当初说了生不养死不葬的,那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把手里的瓜子嗑完了,陆承文又坐直了腰说:“我还在县里听到个稀奇事,你还记得那个里书吧?” 陆长安点点头,怎么能忘了呢。她后来闲得无聊时还和系统八卦过,那人会是主角,还是反派,或者是路人甲,毕竟一个没名没姓的人,还不值得和侯府扯上关系。 “县里都传遍了,说他是京城侯府的世子,是和县衙的一个胥吏家抱错孩子了。侯府发现后,找了过来,然后把他们一家子都接到京城去了。” “那当初上咱们家的那个管家,为的就是这个事情吧?” “嗯,我拿户籍时还捎带着问了句,他们侯夫人是续弦,才嫁过去没几年。” “那个侯爷的原配呢?” “听说是生完孩子没多久就病死了,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多年才发现孩子抱错了。”说完陆承文还感慨的哎了一声。 等到晚上都要睡了,系统还在想这件事情,它问陆长安:“这个故事听起来,里书真的很像是主角啊。” “那又如何,他是真世子也好,假世子也好,跟咱们又没关系。”陆长安翻了个身,又说:“但是那个侯夫人,真是个精明人。你看亲爹都没发现孩子抱错了,她一个才嫁进去没几年的后娘却看出来了,还能一路追着找到真孩子,这得费了多少功夫啊!” 这些事情,八卦一下也就抛在脑后了。等天亮了,陆长安就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 第24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4 回乡的第三年,也是陆长安十三岁这年,陆承文考中了举人。 他在去岁南下前,就先去了府学向院长和教授请了假,也告知了缘由,走的时候还带了一大摞的文章和考题,都是布置给他的作业。 等家里的事情都办好了后,直接就去了学院,一直到考试前都没有再回来。 每旬放假时,陆长安就会提前一天去府城,父女俩小聚后再各忙各的。 因为担心陆承文的身体,陆长安还拉着他在府城找了个有名的医馆,老大夫说他身体无碍,只是不要操劳过度后,她才放下心。 但随后在每次见面时,还是会在客栈熬些养身的汤汤水水,甚至拿了一株小人参让药铺给炮制好,叮嘱陆承文随身装好。 陆承文夙兴夜寐的读书,陆长安也在马不停蹄的扩大自己的买卖。 她先是又和陆老七补签了一份凉皮的买卖,她只拿四成利,其余的一概不管。 即使这样,已经熟悉了销售渠道的陆老七一家,凉皮也卖的好极了。 至于酸梅汤,还是陆长安自己卖,因为酸梅汤要好喝,就要用到白糖。 她是买了蔗糖回来,自己偷摸用黄泥水淋糖法才弄出的白糖,因此酸梅汤价格稍贵些,客人也没意见,毕竟成本在那里摆着。但是这种制白糖的法子,陆长安谁也没告诉,也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衢县小院的后巷里,最里面的一户人家,陆长安正在挨个查看大缸里的豆酱,旁边一个小豆丁模样的女娃轻声说:“掌柜的,你放心吧,没有人来过这个院子,更没人看到过这些缸子。” 陆长安摸着她的脑袋,温声问到:“那还是你守的好,粮食还够吗?最近有没有再闹病了?” 小丫头摇摇头,然后又蹲到门口去守着了。 这个小院是陆长安让陆承文悄悄买下的,为的就是用大缸做黄豆酱,黄豆从发酵到成酱需要两年左右,整个小院摆满了不同时间入缸的黄豆,满满登登的。 而那个小女娃,是她素日去乱棚放豆渣时注意到的,胆子大,心又细,有两次都是她告诉的陆长安谁想趁她不在时去偷方子。 后来陆长安需要一个人来这里守院子,就想到了她,这孩子听了后给她磕了好几个头。 陆长安用干净的陶罐装了一罐子黄豆酱,又叮嘱了满丫几句才离开。 当时陆承文考中举人后,整个衢县都惊动了,那阵势真能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来形容,而陆长安也终于从嘲笑范进,理解范进,到成为范进。 其实还是陆长安对古代的科举认知存在差别,她只知道功名难得,有了功名后就多了一层保障,还时不时的将古代科举和后世高考进行比较,但这种比较也仅限于难易程度和录取人数,更深的层次却没有。 如果说秀才相当于是后世的大学生,那得是八九十年代还未扩招时的本科学生,金贵却也不是遥不可及的。 举人就相当于是研究生,只不过研究生还属于学历,举人却属于吏,官吏的吏,是有资格去做官的,因此举人和秀才的社会地位才有着明显的差距。 在古代,举人的枉死都是能够上达天听的。 最直观的就是,陆承文是秀才的时候,府城来找她买那几样吃食方子的人,虽说是客气有加,但还是直接拒绝了合伙的建议,选择买断方子。 虽说给出的价格没有欺负她,但终究是让陆长安心里憋屈。 可等到乡试之后,陆承文有了举人的功名,那家酒楼的掌柜,不仅立刻给他们送了府城的一个四合院,还主动提出可以再给陆长安分红。 中间还有一件事,弄得陆长安哭笑不得。 就是陆承文考完试回来后,心有余悸地对她说:“长安,幸亏有你啊。谁能想到乡试上也能有人发疯呢,多亏你给爹训练过啊!”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最后一场时,有个考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从桌子上跳出来,四处乱跑着泼洒水囊里的水,附近的考生可倒了大霉,卷子被泼湿了,时间也到了。 而且这种意外,主考官只是派人把发疯的考生压下去。 但受到影响的考生,是不会补给他们时间的,钟声一响,所有人必须停笔,否则就是作弊,要被革除功名。 当时陆承文一听到有异响,立刻就抖搂开雨布把卷子罩得严严实实,自己再压上去保管谁也抢不走,才躲过了一劫。 考试结束后,收卷子的人还特意多看了他两眼。 今日陆长安来这里拿黄豆酱,是因为请了知县和县丞来家里做客,陆承文诚恳的上门邀请,两位大人也颇有兴致的应了约。 陆长安一早就去买了条大鱼回来,又拿出备好的豆腐,做了豆腐炖鱼。等到陆承文他们都入座后,都被这道菜吸引了目光。 香味扑鼻的鱼头,豆腐也都浸满了汤汁,最后县丞甚至还用馒头沾光了剩下的汤汁。 几人吃饱后,还觉得意犹未尽,知县摸了摸肚子说:“这比豆腐脑还要美味啊,尤其是这些豆酱,咸香味美,那豆腐比鱼肉的味道还好。” 陆长安听到夸奖后,笑眯眯地问:“请问大人,这道菜若是在咱们县城的酒楼卖,可有人愿意花钱?” “当然,虽然不会有太多人舍得,但偶尔吃上一两次还是可以的。” 陆长安又问:“那若是在府城的大酒楼里卖这道菜呢?” 知县看着面前这个俊秀的后辈,说到:“如果是在府城,那每日都能卖出去几道,甚至十几道。” 陆长安坐直了身子,郑重道:“晚辈不才,想和县衙合作,一起把这道菜卖去府城。” 听到她的话,知县和县丞都是面色一惊,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在陆长安的解释下,他们才清楚合作的方式。 简而言之,就是陆长安出技术,县衙出钱。 技术指的就是黄豆酱,钱是用来盖工坊,收黄豆,晾晒黄豆,做豆腐和黄豆酱的。 县衙出钱出人力,整合县里的黄豆资源,陆长安出菜谱,和府城的酒楼签订协议,菜谱免费赠给他们。 但府城卖的豆腐炖鱼,除了她的黄豆酱外,还必须要优先用衢县的黄豆来做豆腐。 陆长安给他们画了一张又大又香的饼,但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着急,不是一蹴而就的,因此在说完计划后,就默不作声地看着几人。 说实话,知县和县丞也是有些懵,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拉着县衙做生意的。 说人家胆子大吧,人家也不是坑骗他们,甚至还是吃了亏的。可要说就直接同意吧,又总觉得哪里别扭。 要是陆长安知道他们的腹诽,肯定会解疑答惑,那就是扯虎皮做大旗啊。 等到送走了两人,陆承文才说:“你做的很好,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爹再去想法子说服他们。” 系统也问到:“长安,他们会同意吗?” “为什么不会,这个合作,完全是利他的。城外空地那么多,随便划出一个没人要的地方就能建工坊。至于人力,更不值钱了。有官府作保,黄豆也完全可以再卖出去后再给钱。无本万利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同意?” “那还是看上了赚钱呗。”系统哼哼。 陆长安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君子尚且是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更何况是普通人。” “只要我拿出的利益,能打动他们就行。” 第25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5 陆长安给出的利益能打动他们吗?那可太能够了啊! 衢县的地理位置很好,处在开州府和京城的必经之路上,只是如今陆路到底不如运河繁华。 所以衢县就相当于是守着矿山找石头,不是眼瞎,而是认知里不知道那就是矿山,不具备资源整合的理念。 陆长安的话,就像是戳破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一层布,原来想要老百姓都吃饱,多攒些钱,除了种地还能有别的的办法啊。 至于说县衙会不会先答应,到时候再甩开陆长安,毕竟民不与官斗。 对此陆长安不担心,黄豆酱的秘方被她牢牢握着,陆承文也已经是举人了,有了当官的资格,且现在还被府学推荐,去开州衙门当了临时工,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要维系好关系。 能做到一县父母官的人,那都是脑子成了精的。 要是真遇到不长脑子的人,陆长安也不介意,用棍子帮对方打出一副狗脑子。 而且,对于饱读圣贤书,出仕为父母官的读书人来讲,也不会各个,都是蝇贪蚁腐之辈。 为治下百姓谋福利,让老百姓吃饱穿暖,才是他们的初衷。 衢县的知县姓温,外放的第一个地点就是衢县,从县丞升到县令,这么多年对衢县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因此在衙门商议时,他就毫不避讳地说:“开州乱了那么多年,尽管有了这几年的休养生息,朝廷还减免了一些赋税,但能一天吃三顿饭的老百姓还是很少。多挣几十个铜板,就能多吃饱几顿饭,每年也能多养活几个孩子,到时候上官要是问罪,本县一人承担便是。” 县衙众人都连忙出言,县丞就说:“不至于问罪,到时候治下百姓过得好了,没准州府还得表彰咱们呢。陆举人的女......” 温知县出声直接截断了他的后半句话:“陆举人家的女公子,的确是聪明过人,且还有仁心。” 众人都明白了知县话里的意思,倒也没有不长眼的出来嚷嚷。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温知县指派了自己的心腹典吏,外加出身本地的县尉,和陆长安一起开始操持。 典吏是管钱的,县尉是维护治安的,陆长安是管事的,三人分工合作,没几天就确定好了工坊的搭建地。 陆长安指着城外靠近官道的空地,对几位县官说:“把工坊建在这里,一是用水方便,这里靠着渭水,我都找人看过了,能打出好几口井。二来,靠近官道,来往运输方便,又能节约了成本。” 县尉不解道:“那为什么不建在挨着开州府的城门外呢?那里离着府城还更近。” 陆长安嘿嘿笑了一声:“那当然是为了方便以后进京做买卖啊!” 众人愕然,但又觉得未必没有那一天的时候,于是干起活来更是跟打了鸡血一样。 在确定好合作之后,陆长安又提到了一件事。 就是黄豆要收,但是不能影响到粮食的耕种,必须严格保证县里耕种的土地亩数,以及充足的劳动力。 不能因为县里收黄豆,所有人都去大量的种黄豆,到时候不仅粮食会减产,黄豆也会降价,那就属于是本末倒置了。 温知县考虑的也是这个,收黄豆是为了给老百姓增加种地之外的收入,但却不能为此造成粮食减产。 于是在陆长安的建议下,还是决定工坊以女工为主,并且为了给辖内的十个村子谋福利,实行的是轮换制,人数怎么定,选人又怎么选,到时再根据实际情况来定。 于是在向各个里正、乡老和村长下通知的时候,温知县的语气异常严肃:“粮食不能少种,黄豆的钱也能挣到手,谁家男人要是不满意,那就先排到后面去吧。” “还有,在村子里选人,要选手脚利落,不贪小便宜的,要是让本县知道谁敢假公济私,打着县衙的旗号为非作歹,那就不要怪本县不客气了。” 又看了噤若寒蝉的一圈人后,又说:“诸位也能听得出来,这次的机会难得,但是风险也不小。到时候是一起吃厚粥,穿新衣,还是府城前来问罪本县,可都要依仗大家了。” “不过,真到了那时候,在上官问罪之前,本县会先把在坐的都换下去,大家一起喝西北风,也不枉共事一场了。” 温知县为官多年,还是首次如此严厉敲打众人,所有人也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里知县的心思,都不敢使什么小心思,工坊的女工很快就招齐了。 事后他的心腹文书也曾出言:“县尊这又是何必呢?” 他面色平淡道:“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我纵然做不成英雄,但也有一颗向往的心。” 就这样赶在入冬前,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就绪了。 陆长安和县丞先行去到府城,找的还是老熟人。酒楼管事的一看,还有衢县的官吏呢,就赶紧去喊来东家。 能在府城开酒楼的,本身家世就不错,在吃了豆腐炖鱼之后,也同意了陆长安的合作方案,约定好每七日送一趟黄豆。 随后也许是看在县丞的面子上,也许是有意修好,当初买豆腐脑方子时的不愉快,这个东家还给他们,介绍了另外两家客栈,也都顺利签订了契约。 虽然有县衙出面做担保,但许多送黄豆去工坊的人家,和工坊的工人其实心里还是很忐忑的。 不少老人都会坐在城门楼子那里,等他们看到一车车的黄豆被拉往开州后,各个都喜笑颜开,又都忙不迭的回去收拾黄豆了。 工坊说了好几次要饱满的豆子,如果质量太次,那以后收货时就排到后面。 和黄豆一起运过去的,还有几大缸黄豆酱。 温知县专门给陆长安在工坊旁建造了一个小院,用来晾晒制作黄豆酱。 守门的都是班房的衙役,帮忙的工人是从采石矿挑来的囚犯。 那些人有的是因为打伤了家暴的丈夫,有的是不堪受辱奋起反抗的儿媳,还有因为被强买强卖逃出来的婢女。 这些人白日里做工,天黑前还要被关回去。但饶是这样,也让她们非常感激涕零。 黄豆酱的制作步骤和材料都是陆长安自己守着,也不是没人打听,她也不避着人,每次都是锁住屋门按秘方配制,满丫领着一条狗守在屋门口,谁也别想靠近。 但只有系统能看到,陆长安压根儿就没啥秘制方法,就像是有些老铺子的秘方是最后加碗凉水,铁匠死前告诉徒弟的秘诀是热铁别摸一样,说穿了就不值钱了。 整个冬天,衢县都是热闹的。 每家每户都在忙,男人女人小孩子都有活干。 等到每个月的结账日时,县衙也是分派数十人,带着铜板和典吏一起去各村发钱。 看着治下百姓们一个个淳朴的脸上露出的笑脸,温知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等到了年前,各县令都去府城述职时,大同府的知府还着重夸奖了温知县。 不仅是年终的一应摊派,和赋税足数交齐,还有举人陆承文,也在府衙帮了大忙,衢县政通人和,人才辈出,知府好生夸奖了一番。 等到众人离开后,开州府的知州大人还拉着他不撒手,好说歹说把他拽进了开州衙门里嘀嘀咕咕的。 马上要过年了,陆长安忙得是脚不沾地。 她感觉自己的那头驴都跑瘦了,等到二十八那天,陆承文还没回来。 第26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6 陆长安心知她爹今年不会回来了,于是就叫上满丫,带着大黄一起在城里的小院过年。 工坊已经放假了,工人们还舍不得,定好了年后初六就开工,大家才欢天喜地的拿着工钱回家了。 早在乡试前,渭水河上游的兴庆府遇到夏汛,但当地官员先是瞒而不报,后来控制不住灾情后才向朝廷求助。 朝廷如何处罚的还暂未可知,但是却向周边各府下了调令,命各地官府迅速筹集救济粮运过去。 大同府不是水患区,但开州却处于渭河拐弯处,是兴庆府水患最严重地区周围的唯一大城,因此从各地运来的救济粮会先到这里,再分别发放到受灾的地区。 作为赈灾粮转运之地,一时间开州衙门忙得是天昏地暗,就从府学征召了学生去帮忙,陆承文被举荐了去。 在府学时,陆承文曾经在文章中提到了改良记账法的内容,将单一记账凭证改为复式记账凭证,便于各个衙门分类汇总,提高记账的准确性。 这篇文章被送到了山长面前,随后陆承文就被叫了过去,他在详细解释过后,又提到了这是陆长安首用的记账方式,他只是对此进行了借鉴。 也正是这个缘故,等到陆长安再去开州和陆承文小聚时,还被请到了书院,细细讲解复式记账法,乃至简单的九章算术之法。 陆长安一开始没有意识到如今记账方式的不同,还是在做豆腐脑的买卖后,月底和衢县的几家掌柜碰账,发现他们的记账方式很麻烦,而且容易出错。 等到她照着记忆中的复式记账法做出账本后,拿给陆承文看,才知道记账方式的改变所代表的意义。 所以当府衙去书院征调学生,帮忙统计赈灾粮的接收、转运和发放时,教授直接举荐了陆承文。 陆承文也一直在府衙忙到赈灾结束,那时候陆长安正在忙工坊的事情,父女俩经常一个月才见一面。 上次见面时,陆承文还说会回来过年,但现在看来大概率是要失约了。 正想着呢,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大黄嗷呜一声就弓起了身子,满丫也是立刻拿上了木棒。 陆长安拍了拍她俩的脑袋,才走出去开门,发现来人居然是温知县家的管家。 这时衙门都已经放假了,所以才显得更奇怪。 从门口看着院子,凶猛的大狗,和拿着木棒的小丫头,管家忙不迭的说明了来意,然后迅速告辞了。 陆长安拿着管家转交的书信,转身回到屋里,打开一看是陆承文的笔迹。 信里说他随着京城来赈灾的官员进京一趟,去户部核账后就会回来。 事出突然,一行人是从兴庆府直接去了京城,让她不必担忧,好好照顾自己。 “统子,”陆长安在脑海里喊了一声,听到应答后又说:“你能去京城看看吗?只要看到我爹还好着就行。” 系统不明所以:“去户部也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但历来赈灾后,清算官员的不在少数,万一他被连累了怎么办?” 一听这话,系统着急忙慌地就跑了。 隔天陆大山来了,喊她回村子过年,陆长安借口说酱缸子都在家,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去了。 三十儿晚上,她也不打算守夜,只是满丫一直坚持不睡觉,她劝了两次后就先去睡了。 穿来后的第四年,陆长安觉得自己过的平静且自由。 结果睡得正熟,就被系统给叫醒了,她甚至一时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拥着被子,听完系统叽叽喳喳后,陆长安才醒过神儿来,说:“也就是说,户部的大人,要留我爹在京里,等到理清历年积攒的账目后,才让他回来?” “我听到的就是这些啊,他在户部衙门的一个小院里,和同僚一起喝着小酒守夜,说完这些后,还感慨你不在他身边,惦记你怎么过年的。” “哦!对了,他还说给你写了信,让你也进京去呢。” 陆长安侧身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她问系统:“新的一年了,你要不要给自己起个名字啊?” 系统无所谓地说:“为什么要起名字啊?” “因为有了名字后,你就不只是万千系统中的一个了,你才是你。” “可是我有编号的啊。” “我上学的时候,有老师讲过,名字,是构建人与人关系的关键,也是人们产生羁绊的开始。如果对方一直喊你编号,那你就会处于被支配的地位,所以你是愿意一直当打工人了?” “不行不行,”系统浑身摇得像个拨浪鼓,“打工人不挣钱,还是自己当东家好。那我要起什么名字呢?” “那就要看你自己了,你最想干什么,或者你最爱的,什么都可以。” 系统一秒回答:“那我要发财,长安,我的名字叫发财好不好?” “发财?挺好,”陆长安意味不明的呵呵了两声,随后说;“咱们两个,一个爱财,一个爱命,果真是绝配。” 尽管知道陆承文给她写了信,可真等到收到信时,已经过了元宵。 信里说的,和发财听到的没什么出入,只是提到了既然现在已经在京城了,还是打算参加三月的会试,看到这里陆长安决定去趟京城。 忙了几日后,陆长安把家里的事情给陆大山交代好,给他说清楚了分批运往开州的酱缸都是哪些后,就留下满丫守家,自己跟着虎威镖行的车队进京去了。 时隔多年,陆长安再次走上这条熟悉的官路,镖头甚至都是熟人,所以一路上很受照顾。 赶在二月二前,她终于进了京。 陆承文下值后,走到小院门口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味道。 他快步进屋一瞧,果真是豆腐炖鱼,陆长安也刚好从外面进来。 “我多做了几条,刚给隔壁的大人们送过去当做加餐。爹你赶紧洗洗手,咱们吃饭了!” 许是饿了,许是太想念家里饭菜的滋味了,陆承文破天荒的吃到撑。 饭后他喝着山楂茶消食,惬意说道:“其实爹知道,这次春闱,是不会考中的。但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一试,就当做是积累经验了。” 陆长安只是问:“那爹什么时候回衢县呢?还是说,等这里的事情忙完了,爹就直接在京里读书,等下次春闱吧?” 陆承文嗯了一声说:“温知县将我举荐给了他当年的老师,等此间事了后我会继续跟着读书。” 温知县是三甲进士出身,他的老师来教导陆承文,那是绰绰有余的,陆长安知晓他的安排后就不再过问。 陆长安不着急回衢县,每日在京城里闲逛,戏楼听过戏,酒楼凑过堆儿,总之就是哪里热闹她去哪里,也听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八卦。 一晃眼就到了春闱,不出意外陆承文落榜了。 相比大喊着不可能的发财,陆长安就很平静:“怎么就不可能了?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我爹还不到四十,静心读书才几年?” “现在考不上进士才是正常的,否则他就是龙傲天了。” 发财不服气道:“龙傲天咋了?那个里书都能当龙傲天,我们差那儿了!” “也许就差在,在受尽偏爱的故事里,他们是主角,而我们连配角都不是。” “可话又说回来,他们又何尝不是我们故事里的边角料呢。” 第27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7 春闱结束后,陆长安就回到了衢县。 她不是自己回去的,还带了一个沧桑的老头,是在下河村时打过交道的侯府管家。 陆长安在京中闲逛时,就听到了武平侯府真假世子的后续。 真世子虽是在乡野长大,却聪慧无比,得了恩荫去国子监读书,次次考试都能拔得头筹。 而假世子虽然不是侯府血脉,但总归抚养了那么多年,且人品出众,满腹才学,因此也未离开侯府。 明面上看着是侯府左拥右抱,把儿子都留在身边了,但私下双方却是极为不睦,甚至闹出了丑事。 侯夫人的内侄女,是同原来的世子定了亲的,结果在老夫人的寿宴上,被人撞到同认回来的世子搂抱在一起。 事后武平侯大发雷霆,发落了一干内宅奴仆,其中大部分都是侯夫人的亲信。 陆长安听了一肚子八卦后,就绕道去了发卖仆人的集市,果真让她看到了被捆着绳子等待买主的徐管家。 陆长安出钱买下了他,徐管家也没想到,当初他私下给陆承文的那十两银子,最终成了他的救命钱。要不是陆长安,他这把岁数估计就要被贱卖到矿山去了。 原本是想给徐管家自由身的,可是这老头执意要报答陆长安。 他说:“公子不用担心老奴会带来麻烦,我们这一群人都是白担了罪名的。侯府的主子们也知道,发卖了就算是完事了,否则当时,就会直接打死我们了。” 陆长安一想也是,反正到时候把人留在衢县,也没什么妨碍,就这样带着徐管家回去了。 不愧是在高门府邸做过事的人,徐管家上岗没多久,陆长安就从一干琐事中解脱了出来,除了习武练字外,又开始看简单的医书。 年后温知县高升为开州的知州,原来的县丞大人接任衢县县令。 陆长安想着做生不如做熟,同样的话术,拉着开州做起了红薯粉条的买卖。 开州土地比衢县多,田地的肥力也较好,每年红薯的产量都很喜人。 当初陆长安在府城卖豆腐脑时,就注意到了,只不过才等来恰当的时机。 红薯加工坊建成后,依旧是主招女工,等红薯粉条晾干成型后,陆长安和开州府衙的官员就进京去找合作者了。 过程虽然有些曲折,但到底背靠一个州,所以豆腐炖鱼和酸辣粉很快就挤进了京城的各大酒楼。 时光匆匆,又是一年会试时,陆承文考中了进士,且在殿试后被点为二甲。 陆长安也终于明白,为何会试又被称为春闱,因为时间定在二月,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陆长安和陆承文还在猜,会被授官何处,要不要提前做些准备时,户部的调令就到了。 在外人看来,陆承文的经历,简直是无比顺风顺水。 二甲进士出身,直接被点进户部,哪怕是最基层的文书小吏,可在很多进士眼中也是不敢想的事情。 陆承文起初也有些受宠若惊,随后却又心下微苦。他知道这是朝廷对改良记账法的酬功,可这功劳他拿着有些烫手。 可如果陆长安知道的话,也会觉得这功劳,是她沾了后世的光。 陆承文不晓得这些,他只是替陆长安委屈。 她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利见民生,换作是旁人,就算不能直接简拔为官,至少也会有明令嘉赏。 可偏偏,只因陆长安是女儿身,就被所有人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陆承文的一腔愤懑无处可言,只好化身卷王疯狂工作。 等到温知州升任温知府时,陆承文也坐上了户部员外郎的位置。 陆长安的买卖做得更是如鱼得水,甚至还同恒顺商号进行了合作,将黄豆酱和粉条卖到了江州府。 也就几年的时间,衢县豆酱和开州粉条就已经颇具名气了,整个开州的民生经济也有了巨大的改善。 陆长安在做买卖的同时,也做了许多铺路架桥,救济孤寡的善事。 只说因为几个工坊招的都是女工,就已经极大的拔高了新生儿中女童的存活比例。 许多人私下都在家里给她摆了供奉,温知府每年入京述职时,也从来不吝啬对陆长安的夸赞。 陆长安也曾劝过:“大人不必如此,我行善事,是因为我有了这个能力,并非是想邀买名声。” 温知府充耳不闻,甚至还有些不服气。 等到他终于从朝廷,给陆长安要来一个“积善之家”的褒奖后,才暂时停下了每月一夸。 对陆长安而言,朝廷的褒奖属于是没有也无所谓,但是有了就挺好,至少在架桥修路时,不会再遇到不长眼的乡霸了。 她的好心情持续了很长时间,但等到她再次进京和陆承文小聚时,就听到了一个有些惊讶的消息。 “爹的意思是,想回乡做个教书先生?” 陆承文应该是深思熟虑了好久,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一旦开了口,好像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为父不是一时脑热才做的决定,比起宦海沉浮几十年,我更愿意用这些时间去教书育人。长安,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陆长安其实很能理解,陆承文不是官迷,拼了命的科举也是为了生存。 就像是打工人实现了财富自由后,立刻辞职躺平一样。 比起和一群成了精的老油条们打交道,还不如去做个闲云野鹤的教书先生呢,更何况在这个时代里,老师的地位可是极高的。 “那爹你是打算去府学教书么?” 陆承文终于放下了心,笑着说:“不,我打算自己开家书院,就叫长安书院。” 陆长安面色复杂了一瞬,但随后就大笑着说:“那必须得让我来建这个书院啊!” 陆承文辞官很突然,上司也诚心挽留,奈何他去意已决,只好逐级上报,等待批复。 等他们处理好宅院等物品后,陆承文的辞官呈请才被允许,他在和老友们告别之后,就带着几车书籍,踏上了归乡的路途。 马车驶出京城后,陆长安拿出一个长盒子,递给陆承文让他打开瞧瞧。 那是她用了几天时间寻到的,一块质地良好的胡桃木,亲自打磨成了戒尺,拿在手里还有种温润感。 “爹不是想当教书先生吗?这是送给爹的戒尺,是我自己做的。” 陆承文攥着戒尺,望着前路,只觉得一片光明。 马车辘辘前行,半路上还与赴京赶考的学生们交错而过。 日月轮转间,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考科举。 第28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8 陆承文辞官归乡后,在大陆庄旁边的一座小山上建了个书院,规模不大,但看起来却很庄严。 一开始这里动工时,大家都以为,是富贵人家来建别院或庄子,结果听闻是陆承文回乡教书后,周围的村民都自发前来帮忙。 陆长安就使人,在山脚下支起了几口大锅,每日热汤和粗粮管饱。 温知府也抽空过来看了一趟,仔细叮嘱了一番后才走。 陆承文二甲进士出身,又曾官至户部员外郎。因此他办的书院,一朝开始招生,整个大同府里的读书人,能赶来的都来了。 他也秉承着,有教无类的理念,不看出身,只看品性。且只收蒙童,和尚未取得功名的读书人。 但也会在每月抽两日,专门给前来的秀才和举人指导文章解疑答惑。 书院的开办,除了陆长安的资助外,本地士绅也多有捐赠,甚至衢县和开州的府衙,都拨了款。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书育人的时间过得很快。 几年间,衢县的物质生活和精神面貌,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个大同府,考出的秀才和举人数目,也有了增加。甚至在某年的春闱中,一下子出了两个进士。 温知府又开始,在每年的年终奏折中,称赞长安书院的功绩,和陆长安的善举。 终于,在温知府被擢升为户部侍郎的那年,一幅御笔亲题,写有“长安书院”四个大字的匾额,被挂到了书院门口。 陆承文每日都会擦拭匾额,连一粒灰尘都不能落下。 某天清晨,徐管家没在匾额下看到熟悉的身影,才知道陆承文已经不舒服好几天了。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偶感微恙,怎知过了几天后却每况愈下,已经渐渐昏睡叫不醒了。 徐管事连忙遣人,去喊刚回来的陆长安,等到陆长安匆忙赶到时,陆承文还没有清醒。 年轻时受过重伤,后面又殚精竭虑的读书,耗费心血给身体带来的伤害,在此时一并显露。 时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下河村的时候,陆长安每日守在床前,看从各地请来的大夫给陆承文治病,结果无一例外的都是摇头。 如是过了几日后,陆承文终于醒来,并且精神状态看着很好,脸色也红润了。 徐管事到底是年老,经历的事情多,一瞧便知不好。 在隐晦的和陆长安提过后,就下山去大陆庄,将陆大山他们也叫来,还有书院的老师,也一并都通知到了。 满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语,听着陆承文一一交代后事。 等都安排妥当后,他就就让众人都离开,只留了陆长安在身边。 陆承文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却还是眯着仔细打量,像是要把陆长安的样子刻在心底。 片刻后,他怜惜地说:“这么多年,辛苦我们长安了。” 陆长安心下一片清明,所以才更觉悲伤,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看着她的样子,陆承文的眼角也滑下数滴泪水:“等我走后,把那把戒尺一同放到棺中,还有那个小匣子,也一起放进去。” “长安,不要哭。我这一生啊,从离开下河村之后,就像是赚来的,心满意足,再无遗憾了。” 人生走到尽头时,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陆承文用尽全部力气也只是将右手抬起了一点,陆长安见状连忙低下头凑过去,感觉到头顶熟悉的抚摸后,忍不住嚎啕大哭。 遵循陆承文的遗言,陪着他躺在棺木中的,是陆长安送的那把戒尺,以及当初下河村小院里,原身放在床下的那个小匣子,里面满满的都是幼年时陆承文买来的头花和头绳。 送走陆承文后,陆长安的日子还是照旧,南来北往的卖豆酱,卖粉条。 只是她每到一地后停留的时间却更多了,到后来,她干脆把生意都交给满丫和陆大郎管着,自己跟着镖行或商号天南海北的跑。 她跟着村里的老媪学过编草鞋编竹筐,也跟匠人学过烧制陶器,甚至在某地遇到个赤脚大夫后就一直跟着,无论那个老头如何嫌弃她愚钝也没离开。 除却每年陆承文忌日时,陆长安几乎都在外漂泊。 等到大黄都不在了后,陆长安才回到衢县。 她在书院的旁边盖了一间小院,院子中央种了一株不知名的小树,过上了每日看书写字,浇树和种药材的养老生活,只是那株树总也不见长,冬去春来好几次也没有冒出过嫩芽。 山中不知窗外事,但书院的消息却很灵通,听说又有贼人扣边,朝廷派了大军前去征讨。 陆长安站在山上,还能看到大军路过时整齐的队伍,和迎风飘展的大旗。 等到满丫和陆大郎再来小院时,她先是对陆大郎说:“守好豆腐脑的生意,有着书院的余荫庇护,族里总能无忧的。其余的给了你们,反倒是会害了你们。” 陆大郎一个劲地点头:“这些道理我们都懂,都懂。长安啊,你要好好保重啊,咱们族里有出息的孩子可还等着你给他们取字呢!四叔家的大孙子,留了一封信去参军了,说要保家卫国。还有二叔的小孙子,也已经是个童生了。长安,这都是托你的福啊!” 陆长安拍了拍他肩膀,扭头又对满丫说:“县城院子的地契早就过到你名下了,其余的事情你都知道,再养一条大黄吧!” 满丫低着头,哭着说:“不养了,大黄就是大黄。” “那你就养一个大黑。”陆长安开玩笑说。 二人离开后,陆长安将这些年攒下的财物和铺子整理了一番,两成留给了书院,用作后续开销。 剩余的八成,连带着黄豆酱等方子,一起交给了朝廷,以资军费,但说明了要用以军需物资和将士抚恤。 这些事情她做的人尽皆知,很快就经由长安书院传到了各地。 一时间,无数赞誉扑面而来。 朝廷随之封赏陆长安为诚襄伯,并遥领武英殿大学士,又念其父陆承文为官时兢兢业业,后又办学多年,教化乡民的功劳,追赠了“文忠”的谥号。 清风徐来,时光正好,陆长安躺在小院的摇椅上,昏昏欲睡之际就听到发财哇的一声...... 第1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 意识刚刚清醒,长安就察觉到处境不妙,胸口像是被重物压着,喘起气来异常痛苦,一呼一吸之间肺部就好似被无数根钢针扎着。 等呼吸稍微平稳下来,她才有余力睁开眼睛观察四周。 应该是平躺的姿势,入眼就是一个稍显简陋的茅草屋顶,再艰难地扭头看向四周,是个破败无比的小屋。 她刚要撑着身体坐起来,就看到一个黄毛小丫头跑了进来,一见她醒了就又扭头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这个小丫头就拽着一个妇人又进来了。 妇人一看躺在地上的女儿醒了,就赶紧扑过去,也不敢用手碰,只满脸焦急地问到:“小春,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反应了好一会儿,长安才知道小春是自己,但是嗓子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点点头。 等被扶起来喂了几口水后,就又昏睡了过去。 身体暂时不能动,但意识却是清醒的,这具身体过往的事情就像是走马观花一样从眼前掠过,看得她纳闷不已。 原身从小就没出过村子,四五岁之前的记忆不太清楚,但总归还有印象,可那之后的几年就像是蒙了一层纱,浑浑噩噩的像个旁观者。 尽管如此,生活过得却不苦,有爹有娘,而且爹娘的感情还挺好,只有她这么一个反应慢的孩子,也是呵护有加。 突然有一天,许多人冲到了家里,将爹捉了走,她娘一路哭喊着追了过去,剩下原身自己在家里恐慌又畏惧。 结果等她娘半夜回来后,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家中细软,从墙角下挖出了藏的银子,又把粮食全蒸熟做成干粮装好,天蒙蒙亮时就拉着她离开了村子。 等她们一路追着官兵到了官衙,花了一半银子才打听到,他爹是被族人连累的,连大堂都没过就直接被判了流放西北充军,早就已经押解上路了。 她娘原本是打算跟着去西北的,奈何刚出城没走多远就遇到了追上来的娘家人,一番撕扯下原身被打倒在地,气息全无,那些人怕闹出人命就先跑了。 默默喊了几声发财,不出意外的没有得到回应。 长安艰难地翻了半个身子,侧躺后才觉得舒服些了。 这时屋门被推开,之前的妇人,也就是她现在的娘端着一碗药进来了,见她醒着,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哄着说:“来,把这个喝了,小春就不会痛了,有点儿苦,但不能吐的啊,等小春乖乖地喝完了,娘给你编花绳玩,听话啊!” 长安虚弱地躺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原身的感情还在,淌着泪喊了一声:“娘。” 于秋果一时惊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放下药碗,摸着长安的脸,嘴唇嚅嗫着,半晌才颤抖着问:“小春,你好了是吗?你能认出娘来了对吗?” 看到长安点了点头,再看她那澄澈清明的眼神,于秋果终于绷不住了,但又不敢大哭出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捂着脸呜呜。 “娘,别哭。” “好好好,娘不哭,这是高兴的事情,娘不哭了。” 于秋果擦干眼泪,把药喂完了后,就摩挲着长安的手背说:“小春,现在来不及说太多,总之娘不会害你的,娘还得带着你去找你爹,让你爹也看到你好了的。” 看着闺女乖巧的点头,于秋果的眼泪又止不住了,随之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出去了。 三五日之后,长安才觉得心口舒坦了,没有大石压胸的窒息感了,且每日吃的都是蛋羹和肉粥,现在已经能慢慢扶着墙出门了。 出了屋后,她才看出来这个小屋,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后罩房,还能听到隔壁院子的马叫声。 于秋果这几日都没再出现,还是她刚睁眼时看到的那个小丫头天天来送药和饭菜。 等到长安再深呼吸,只觉得偶尔不适时,已经吃了三副药了。 她每日都会在屋外慢走,顺道也听听隔壁的闲聊,渐渐的体力恢复了七八成。 这日中午,她就听到有人吩咐马夫,抓紧把马都洗干净了,备好草料,过两天就要启程回去了。 所以这天她早早就睡了,待到月上柳梢头时,就起身出了门。 长安轻巧地翻过院墙,手里拿着的,是在屋外找到的一根粗木棍,再从马厩的棚上翻出去。 她人瘦小,耳朵又灵,避过了巡夜的更夫,一路疾驰到城门旁的一个大杂院里。 她悄无声息地翻进了院子,再进到一个靠近大门处的屋子,借着月光仔细辨认正在酣睡的三个汉子,是印象中那天追上来的人,也是于秋果后娘带来的三个弟弟。 长安挨个儿照着他们的太阳穴砸了一下,三人立刻昏了过去,再捆住他们的手脚,用破布堵住他们的嘴,举起棍子照着小腿处就抡了下去,三人就跟案板上的沾鱼一样,无声的抽搐了几下,就又不动了。 中间躺着的那个汉子,也是在撕扯中,把原身捶倒在地的,长安在走前,也在他当胸锤了一棒子。 做完这一切后,看着昏死过去的几人,长安才把绳子都解开,嘴里的破布也扔掉,又悄悄地摸出了门。 至于屋里的人,那就生死由命吧,就像他们到现在,都不肯放过于秋果母女俩,说着要她们认命一样。 本来她是不打算跑这一遭的,还是昨日午后时,听到马厩那边有人吵嚷,几个男人说是要找他们妹子,被马夫们给赶走了,结果几人也不走,就蹲在后门处等着。 还是天快黑了他们才走,离开前其中一个还厚着脸皮给一个马夫说,他们在城门口大槐树下的大杂院,让他妹妹赶紧去找他们,家里老娘很是想她。 马夫不认得他们,也不知道内院哪个仆妇是他们妹妹,可想使唤人捎口信,连个铜板也不舍得给,所以几个马夫连搭理都不搭理。 但长安却听出来了这几个人的声音,那是来找她们的。 以前的记忆是不怎么清晰了,但只看他们几个拦着于秋果母女俩,还下狠手打了原身,那就不是正常的亲人间的相处,没准还有仇呢。 腿断了就不会出来拦人了,好好养着以后还能正常走路干活,要是还不消停地来回颠颠着找事,那以后瘸了也只能怪他们自己。 等回到小屋躺下后,长安才觉得有些累,气喘吁吁的很不习惯。她捏了捏细细的胳膊,心想还是要多吃多练,否则棍子打出去,都没有气势了。 一夜好睡后,长安终于又见到了于秋果。大清早的,只见她娘一进屋,就让她赶紧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就要出发去金陵。 第2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 长安坐在一辆马车上,旁边除了于秋果外,还有一个年岁稍大的妇人,带着的小丫头正是一直给她送药的那个。 她们是礼部侍郎家的下人,府里大老爷刚升了官,所以老夫人和大夫人带着家小回乡祭祖,他们都是跟着伺候的。 那天从城外的庙里拜佛回来,正好看到于秋果母女俩的惨状,老夫人善心大发让人救了她们。 于秋果喊对方孙妈妈,她是专门给老夫人做家乡菜的,如今负责调教于秋果,做出更符合老夫人口味偏好的菜肴,于秋果正满脸殷切地听着对方的吩咐。 长安心想,这个老夫人应该是南方人,或者是金陵周围的人,所以才有一个单独做专业江浙菜的厨娘,以慰思乡之情。 那孙妈妈看起来也有四十左右了,按照大户人家的行事,是该要早早备下新厨娘的。 只是.......她扭头看着于秋果,这样的高官之家,怎么没有直接用家生子,而是会用个外来的呢? 马车走得很快,但也花了五天才到的金陵。 听着外面渐渐热闹了起来,车里几人尽管都很好奇,但也没有掀开帘子往外看。 没一会儿就有管事从前面来,吩咐说不进城直接去渡口。又过了两炷香后,马车才停下来,她们几个也都下了车,各自提着包袱,等着前面主子们上船后再走。 长安悄悄抬眼看去,当真是一座好豪华的大船,船上有三层,层层都是雕梁画柱,一眼望过去,登船的梯子宽得都能过马车。 等都上了船后,长安和于秋果被分到了一个小船舱,只有母女俩住一起,到底是方便了许多。 只是船上屋子之间的隔音不太好,所以母女俩偶尔说悄悄话时都会蒙着被子。 饶是这样,也说不了太多。于秋果经常要去老夫人那里伺候,长安也没歇着。 上船后的第三天,就有个面庞莹润,两颊有梨涡的大丫鬟,将她带去了二层的一个船舱内, 交代了另一个丫鬟,教她学好规矩,这样等到京城后就能直接老夫人院子里当值了,省的回去了再被大夫人责罚。 从金陵到京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长安的学习速度始终保持得不快也不慢。 她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子,但怕学得快了怕让人起疑,学得慢了又怕被嫌弃粗笨。 所以在刚开始学规矩时,她就旁敲侧击了一番,先是夸教她的这个大丫鬟人美心善,不嫌弃她愚笨,再就是用羡慕的语气说:“姐姐这样聪慧,当初肯定是一学就会!” 水玉笑着戳了戳她的脑门,才说:“我呀,再聪明也比不上你琼玉姐姐,她当初可是半个多月就学完了规矩,现在都是咱们萱荣堂的大丫鬟了!” 长安在心里算了一下,打算等下船时才学完,结果又听水玉说要是学得太慢了,就没资格进内院,孙妈妈的孙女到现在还在外院呢。 于是她就控制着速度,一个半月的时间学完后,还被水玉夸了好几句。 船进京后,就通知众人先下船,母女俩紧紧挨在一起,站在岸上的仆妇堆里。 就见先前停在码头上的几辆马车迅速上了船,两盏茶过后才依次在丫鬟妈妈们的簇拥中驶下来。 长安和于秋果一起,被安排在队伍中间的马车上,车里装的都是竹筐瓦罐之类的灶具。 车队晃晃悠悠的进了城,左拐右拐的好一阵儿才停下。 她们是没资格跟着从正门进去的,是从挨着厨房的侧门进的府。 这是一座三进院子的府邸,老夫人住在正中的第三进,后面还有个花园子,看起来这个侍郎家里,真是非富即贵的。 等到了萱荣堂后,把东西都搬下来,又安置好后,就有人前来传话,说老夫人体恤大家辛苦,各自吃了饭就回屋休息,两天后再上值。 看着站在廊下的长安俩人,琼玉又喊来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指着她们说:“后罩房的西北角,还空着一间屋子呢,打扫出来给她们住。你们也帮着一起,收拾好了赶紧歇着。” 随后又看了一圈,因为主子出了趟门,就有些懒散的丫头们,皱着眉头说:“老夫人心慈,但也别想着偷懒耍滑的,做好各自的事儿,要不然就另攀高枝去!” 院子里的人,听完这一番话里有话的敲打后,连忙各自散开做活,母女俩也被带到了后罩房。 后罩房有一排屋子,其余屋子里面什么样不知道,但这个屋子在西北角,现下正是午后,门口也能晒到日头。 屋子不大,靠墙盘着一个火炕,并排睡两人没问题,靠着门还有一扇小窗,于秋果看到后满足的很,一个劲儿说老夫人心慈,得好好伺候才能报答老夫人的恩情。 后罩房挨着府里的后花园,门开在最靠近东边的位置,也是后门了。 琼玉和水玉这种有牌面的丫鬟,都住在前面的抱厦,两个大丫鬟每人一间屋子。还有四个二等的丫鬟是两人一间,后罩房这里住的都是干粗活的三等丫鬟和厨娘等仆妇。 来帮忙清理打扫的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也有人好奇地问她们的来历。 于秋果抹着泪说:“家里男人不在了,我后娘带来的几个兄弟要把我俩带回去分开卖了,小春还差点儿被打死了。幸亏遇到了咱们老夫人,看我在路上哭得凄惨,就把我们娘俩带回去,还给小春抓了药,要不然我们娘俩。还不知道要沦落到哪里呢。” 也许是因为,母女俩的遭遇让人可怜,也许是和老夫人出自同乡,又能彰显老夫人的慈悲善心,所以母女俩在萱荣堂的日子过得还可以,至少没有被恶意排挤。 夜深人静时,于秋果也曾拉着长安的手,垂泪说:“小春,别怪娘,咱们得先活着,才能等到去找你爹的那天,要是被那几个王八羔子强掳回去,咱们娘俩谁也活不了。” “娘,我都知道。”长安也握紧了于秋果的手说:“在生死面前,为奴为婢又算的了什么呢。娘,我不怪你,真的。”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场后,就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好像是认了命,可只有二人知道,去西北找人的念头,一直都不曾忘记。 第3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3 也不知是被人忘了,还是被刻意忽视了,萱荣堂里也没有人管长安。 她现在连三等丫鬟也不是,干的都是机动的活儿,就像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忙。 于秋果每日天不亮时,就会收拾利落然后去小厨房。 她现在暂时跟着孙妈妈打下手,就算会做家乡菜,但也不能让老夫人吃乡野咸菜和粗粮。所以她现在要学的就是如何做出精细样式的江浙菜,每日也是忙个不停。 长安会跟着于秋果一同起床,然后去小厨房热灶烧水。 等水烧开后会先提一小桶水去抱厦,正好能赶上琼玉水玉几人洗漱,然后再把锅里剩余的热水提到后罩房,也让小丫鬟们都有热水可用。 事情不麻烦,但以前都是丫鬟们自己去小厨房要水,偶尔遇到厨房忙的时候还要听几句闲话,现在却方便了很多。 大宅门里面的下人们,拉帮结伙和互相竞争是常见的,可长安她俩不是家生子,在内院里没有一点儿根基,对她们又没威胁,人还勤快,所以和谁都能说上话,很快就让她把事情拼出了个大概。 长安悄悄和她娘说着八卦:“老夫人是扬州人,娘家很有钱,属于是下嫁的老太爷。一直都有自己的厨娘,现在的孙妈妈都是第三个了,是几年前大夫人孝敬给老夫人的。咱们遇到她们的那天,晌午在庙里吃素食时,大夫人就提到,孙妈妈年纪大了,想给老夫人再重新安排个厨娘。” 于秋果也放低了声音,对着长安的耳朵说:“我当时慌了神,只记得看到有马车来,就冲过跪下,求她们拉咱们进城找大夫。后来我仔细回想,应该就是老夫人的声音,说什么有善心就该多做善事,老天爷看着作不了假。” “所以那天琼玉领着我,去给老夫人磕头时,大夫人就说,既然得老夫人施恩,不如就跟着伺候算了。我就直接求老夫人,收下咱们娘俩,当时屋子里还有外客,都夸老夫人仁慈,见不得别人受苦。” “老夫人也是当即应允了的,大夫人还夸了我知恩图报,说老夫人果真没救错人。” 长安微窘,大夫人那恐怕不是夸奖,是阴阳怪气呢。 话赶话说到了这里,于秋果索性就打开了话匣子:“小春,你原先不记事,娘也就没说过。我娘家村子和咱们村子,就隔了一条小河,平时都能踩着河水来回串着玩。 “你爷爷是家里的庶子,等家里老爷子没了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就被赶出了门。他一气之下出来闯荡,后来入赘娶了你奶奶,当初是给他家里写了信的,那边也传出话。说要把他逐出族。” 在这里,赘婿的地位是很低的,社会中没地位,律法里不受保障,平日里不能用钱赎劳役,打仗时还会被第一批强制征走上战场。 最关键的是,除非是家里穷的实在活不下去了,否则没人愿意去当赘婿,要不然连带着家里也被笑话,也不知道这个爷爷,当初跟家里发生了啥。 爹是赘婿,儿子小时候,又怎么可能不被笑话呢,果然就听于秋果继续说:“你爹是你爷奶的独子,小时候总被人欺负,我帮他打过好几次架,后来他就总爱跟在我后面。” “当然,我也爱跟他玩,因为他会给我塞吃的,我爹那时候已经娶了后娘,只顾着讨好她们母子四个,我成日里吃不饱,还有干不完的活儿。” “等我大了后,有天偷听到后娘和我爹说,要把我嫁给她村子的一个瘸子,虽然那人死了好几个老婆,但给的彩礼高。” “我爹应该是怕被人戳脊梁骨,一开始还不想答应,结果等听到那个女人说,有钱了就能好好补补身子,才能给他生个儿子时,就答应了。” “第二天,我就跑去问你爹,要不要娶我,他要是不娶的话,我就想法子离开,去给人当丫头,也好过嫁过去被打死。你爹一听我说完,就拉着我跪在你奶奶面前,求她同意我们的婚事。” “当天我就嫁给了你爹,后来我后娘还嚷着,要去报官,说你爹拐骗我。我就告诉她,要是再来找我麻烦,我就告诉大家,她偷人的事情,她带来的那个小儿子,也不是她那个死了的前夫的。” 于秋果说着说着,又落下了泪:“我嫁给你爹后,也不是没人笑话,说我们无媒无聘,可那又怎样,至少你爹对我很好。” “我小时候,哪怕冬天里,也要蹲在河边,用凉水洗衣服,手都冻烂了,身子也早就受了寒,好不容易才有了你。” “你两三岁的时候,就看出来很聪明了,小小的人儿,长得跟年画里的娃娃一样招人疼。可惜后来被吓惊了魂儿,就.......你爹带着你,找遍了附近的大仙儿,都没给你叫回来。后来还是半路上,遇到个跛足的老道,问你爹讨了一碗水,说等到你九岁时就能回魂了。” 说完就摸着她的脸,说:“你果真是在这年好了,就是可惜,你爹没看到。” 长安好像突然明白了,于秋果为什么,那么坚定的要去西北找丈夫。 于对方而言,他们不仅是夫妻,还是一起吃过苦的青梅竹马,又是苦涩的日子里彼此的依靠,更是相依为命,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长安问她:“那爹被抓走,又是为了什么?” 于秋果说:“我去衙门打听时,有衙役告诉我,是你爷爷的族人犯了事,族里的近亲都被抓了,有的直接被砍了头,也有被流放去崖州的。至于关系远些的族人,男人都被充军去了西北。” 长安又问:“可我爷爷当初,不是被逐了族的吗?怎么还能被牵连呢?” 于秋果摇头:“这些娘就不知道了,我一听说抓了那么多人,都吓坏了。只想带着你去西北找你爹,结果刚出城,就遇到了那几个混蛋,还打伤了你。” 长安也没想明白,关键是知道的信息太少了,等以后能出府了,再想法子打听吧。 随即又想到一件事,又问:“娘,你刚才说,我是被吓到了才惊了魂儿,那我是被啥吓着了?” 于秋果面露难色,想想了想后,还是低声告诉她:“虽说你爷爷是主动入赘的,可是和你奶奶,感情很不好。你奶奶的爹娘,还活着的时候,日子还好些。等老人都没了后,他就开始刻薄你奶奶,我嫁过去后才知道,他已经好几年,都不和你奶奶说话了。” “有了你以后,他嫌弃你是个丫头,你奶奶呛声说,传宗接代也是老许家的事儿,不用他操心。” “结果他就嚷着,等以后有了孙子,要让孙子跟他姓,俩人吵着吵着,就推搡了起来。等我和你爹回去时,你爷爷倒在地上都没气了,你奶奶也是不大好,都没等到大夫就也走了,嘴里还一直骂着,白眼狼负心汉。你当时就在院子里,被吓到发高烧,醒来后就不灵光了。” “所以,小春啊,人不能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就像那时候,咱们娘俩想要活着,就得先舍了自由身,才能慢慢打算以后的事儿。” 第4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4 突然从良民变成生死不由人的奴仆,要说心里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可同样的,长安又很能体谅于秋果,也很佩服她。 她就像是被随意洒在地上的种子,都不用细心呵护,只要看到一丝阳光,汲取到一点点水,就能拼命的生长。 当时那种情况,就算是老夫人有意和大夫人别苗头,也是于秋果瞅准了,她们婆媳之间的微妙时机,抓住了机会。 否则大街上因为过不下去卖身为奴的人多了,有几个能恰好遇上这样的人家。 对于一个足不出户,又突然面临家中巨变的乡野村妇而言,能在跪谢贵人的救命之恩时,当机立断决定自卖自身,从而抓住活命的机会,真的是让长安说不出苛责的话。 而且,侍郎是有实权的从二品大员,更不用说是礼部的官员了,礼部侍郎家再怎么样,也不能随意打死奴仆,不作妖的话保命是没问题的。 长安也只好先安慰于秋果说,先老老实实等几年,再筹谋赎身出府的事情。 也是在听了于秋果的那番话后,长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虽然还不知道族人犯了什么罪,但都连累他爹被判充军了,她们娘俩没被一起抓走,应该就是托了“无媒无聘”成亲的福了,官府应该就没有婚书,所以于秋果的户籍还在娘家,她应该就是个黑户了。 这也就是误打误撞的进了孟府,否则真被于秋果的娘家再卖一次,也没处喊冤。 过了几个月后,于秋果已经能单独上小灶了,长安就一直跟着打下手,只是出于谨慎的心理,她一直不曾表现出自己会做饭。 哪怕是看出来有些饭菜做的火候不对,或者少放了调味,被老夫人退回来,她都不会直接指出来,而是拉着院里的小丫鬟们一起吃,再叽叽喳喳的讨论哪里出了错。 负责萱荣堂庭院洒扫的小荷就说:“还是小春记着我们,之前孙妈妈在厨上时,就算是有剩余的饭菜,琼玉姐姐让她分给我们,她也不同意。” 旁边的小丫鬟也接话说:“就是,孙妈妈说着是怕把我们养的嘴刁了,可谁不知道她每次都拿出去给了她孙女。” 每次这些小丫鬟们再一起抱怨时,长安都在旁边默不作声,大宅院里,少说人是非才为妙。 虽说萱荣堂有小厨房,但下人们的饭菜还是从大厨房统一提来的。 只有几个近身伺候的丫鬟,才有资格吃老夫人饭后撤下来的菜。 所以那时,有些菜做的不合口味后,长安拉着小丫鬟们一起吃,被她们感谢的缘故。 不光是这些做粗活的丫鬟,连大丫鬟们都承了她们母女的情。 老夫人跟前时刻不能离开人,琼玉水玉和二等丫鬟们白日里当值,且不说错过了饭点,就要吃凉的。 只说夜间轮流上夜,第二日早起时,就没有现成的饭菜,要么是吃些点心垫补,要么就得等到,老夫人吃完了早饭,她们才能吃东西。 可现在,于秋果守着小灶,白日里会给她们温着饭菜。每日早起时,也会用长安烧好的水,冲碗蛋花汤或者芝麻糊,下夜过来的大丫鬟,都能喝一碗热的。 几个大丫鬟,嘴上都没说什么,但这都回府都好几个月了,也没有内院的管事,来给长安分配活计,就知道是有人帮忙周旋过了。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长安后面渐渐显露出机灵,也就不怕于秋果起疑了,毕竟成日里跟这么多人,来回打交道,总要有些成长的。 她现在除了在小厨房打杂外,还会帮着去各房跑腿传话,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不愿意去,跑了几次后才晓得原因。 这所宅子真不小,外院如何她没见过,但内院的几个房头,距离是真远。 她第一次去大房时,足足走了一千多步,这还是大房住的也是中路,紧挨着萱荣堂,其余两房在跨院,走过去估计会更累。 可让她说,走的远没事,就当锻炼身体了,结果传完话了,也没得到跑腿钱,一个铜板的打赏都没有。 长安在心里好一阵腹诽,趁无人之时,还小小声和于秋果吐槽过。 于秋果拉着她,坐到后罩房的小院当中,假装晒太阳,实际是防止有人偷听,才捂着嘴告诉她:“这个府里有钱的是老夫人,家里三个老爷,都在清水衙门,几个夫人也都是清流家里的女儿。” 懂了,清水衙门意味着只有俸禄和炭敬、冰敬等,灰色收入很少。 清流家的女儿,也就是说嫁妆不会太丰厚,至少不是堆金砌银的,怪不得大夫人会对小厨房有微词了。 长安又问:“那怎么还能住得起这样的大宅子?” “你个死丫头,小点儿声!”于秋果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才说:“这是老夫人当年,用陪嫁银子买的院子。” 长安在心里暗自嚯了一声,那这老夫人可真够有钱的啊,身边大丫鬟的名字都是那样的富贵。琼玉就是玛瑙,水玉就是水晶,真是低调有内涵的炫富啊。 “那娘你知道,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做的什么官吗?” 于秋果摇了摇头:“不知道,就刚才那些,还是伺候老夫人吃饭时,偶尔听来的。” 这边母女俩人叨叨叨,萱荣堂里,孟老夫人歪在靠枕上,听着站在下首的夏妈妈念账本。 等夏妈妈念完了后,老夫人才问:“带回来的那母女俩,这几个月的月例银子,走的是公账,还是萱荣堂的账?” 夏妈妈把头垂得更低了,恭恭敬敬地答到:“回老夫人的话,走的是公账。” 听了这话,孟老夫人意味不明的哼了声:“倒是偏了你们大夫人的银子了。琼玉,去账上支银子吧,当初既说了,是我大发慈悲呢,那就得把善事做全乎了。” 琼玉转身,去碧纱橱拿了荷包出来,塞给满脸通红的夏妈妈,然后笑着把人送出了门。 金妈妈端了杯花茶过来,放在一旁的炕桌上,才说:“您和她们置什么气呢?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别的不顾及,总要想着咱们姑娘吧。” 她是孟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嫁人后,又回来做了管事娘子,有些话别人都不敢说,她反而能得劝上几句。 孟老夫人看着茶杯里,摇摇晃晃的茉莉花,良久后才说:“要不是为着珺宁,我早把他们都赶了出去,没得在眼前晃的心烦。” “这也是看着,朝廷里的事儿清了,他们有了依仗,所以来试探我这个老婆子了。老大媳妇最近的行事,你以为老大会不知道?不过是隐在后面看着罢了,真是和他爹一个样子,沽名钓誉又伪善。” 第5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5 送走了孙妈妈,琼玉看了下时间,直接去小厨房端了燕窝才回去。 她把燕窝放到炕桌上,笑眯眯地说:“还是咱们老夫人慧眼识金,您瞧这燕窝,比以前孙妈妈管着的时候,可像样多了。” 孟老夫人瞧了眼,说:“是个老实的,你瞧着她们如何?” 琼玉作为萱荣堂的管事丫鬟,可以说这个院子的事情,她知道的要比别人都清楚。 她认真想了想,才回道:“母女俩都很勤快,也守本分。于嫂子呢,没有动过份例外的食材。小春呢,也从来不和小丫鬟们,在一起说三道四的,哪怕有人去她们面前搬弄是非,这俩人也是一句话都不多说。” “嗯,倒是谨慎。不过也难为她们娘俩了,初来乍到的,可不得处处小心。”孟老夫人说着就端起燕窝,用玉石小勺吃了一口说:“味道正正好,那孙婆子做的,甜的让人腻味。” 琼玉站在旁边没有接话,因为老夫人嗜甜,所以孙妈妈把菜做的偏甜了,她也有话说,但私下里大家都知道,不过是为了拿出去给她孙女吃。 只是这话,她不能在老夫人跟前说,否则就是给大夫人上眼药了。 再说了,孙妈妈的那些行径,老夫人未必就不知道,否则又怎么会顺水推舟,买下于嫂子母女俩呢,不过是给大夫人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放下了小盏,孟老夫人又问:“她们的身契都拿回来了吧?” 金妈妈这才接话说:“拿回来了,是让我家大小子跟着去办的。要说也是个可怜人,闺女都那么大了,娘家都不认,官方里都没有婚书。” “这世间,向来都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可是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当爹的漠视纵容,哪个后娘又敢磋磨人家孩子呢?”孟老夫人说着就笑了:“你瞧我,又想起了那些让人作呕的东西,真是晦气。” 金妈妈只好劝道:“现在这不是都好了吗?咱们姑娘嫁的是宗室,现在也都儿女双全了,往后总是能顺遂一生的。” 孟老夫人嗯了一声说:“我这一辈子,就生了她这一个,她过得好了,才能不枉费我当年的筹谋。” 随后就不再多说了,径直起身往内室躺着去了。 金妈妈和琼玉二人伺候她躺下后,才悄悄退出内室,又叫水玉守着后,金妈妈这才给琼玉使眼色出去说话。 等二人到了廊下,金妈妈才问:“翡翠她们几个,你看好人选了吗?” 琼玉摇了摇头:“还没有,实在是都很不像样子,也是我和水玉的错,一直没教会她们。” 金妈妈恨恨地说:“这怎么能怪你们呢,还不是当初领过来的,都是些眼皮子浅的,谁能想到那边,早就和咱们藏奸呢,真是打量着不敢同他们撕破脸了。” 也不怪金妈妈这么想,现在的几个二等丫鬟,都是当初大夫人领来的。 那时候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丫鬟,都陪嫁给了闺女,萱荣堂的人手就不够了。 翡翠几个人虽说卖身契都给了萱荣堂,可她们和其他院子都有牵连,不是老子娘在外院,就是大夫人的陪嫁后面生的,偏偏都还不能无缘无故就打发了走。 可要再这样下去,这萱荣堂慢慢的就要漏成筛子了。 二人又零零碎碎地说了许多,就看到长安从侧门进来,看到廊下的她们后,就小跑着过来福了福身:“金妈妈,孙妈妈差我来问您,小厨房的紫香米,只够这一个月的了,腊月是里不是要多备一些,省的过完年正月里不好买。” 金妈妈听完后,也只是笑了笑:“这个孙婆子啊,做事一向都那么着急,这才月初呢。一会儿等老夫人睡醒后,我回禀了,再差人去告诉她吧。” 长安清脆的应了一声好,转身回小厨房了,就像是没听到,刚才俩人在廊下的抱怨一样。 回到小厨房时,灶上已经在煨汤了。 她蹲在灶前看着火,想着刚才听到的话,再回想之前几个月听到的信息,很快就猜出来,婆媳矛盾的源头是大老爷升了官,坐稳了礼部侍郎的位置,大夫人自觉有了依仗,对孟老夫人这个嫡母,也就失了往日的敬重。 年初时太子被废,朝堂上好一阵腥风血雨,受到牵连的人家数不胜数。 有人一夜间家破人亡,也有人顺势乘风当了新贵,当然在这山雨欲来之际,也不乏有人心生畏惧,先行将家小都送回老家。 长安心想难怪,当初遇到老夫人她们时,孙妈妈说的是回乡祭祖,可那时候只有府里的女眷和孩子在。 这么想来,应该是打着祭祖的幌子,避出京去了。 家里男人在朝为官,且还是礼部的官员。太子没被明旨废除前,事情还没闹到满城风雨,但处于旋涡中心的人,总能察觉到不对劲,毕竟在礼法上,废太子可比立太子还要麻烦。 在朝为官的人走不了,那就把家眷都送走,万一真被牵连了,好歹家里人,还有腾挪的时间。 历来废太子,哪次不是血流成河,皇帝连亲儿子都能舍弃了,其余的附庸者,更不会被他看在眼里了。 可大老爷这侍郎,又是才升任的,就是不知道是前任踩雷倒了,还是他逢迎圣意后,被赏识了。 长安琢磨着,应该是后者,要不然大夫人的不满,不会从暗戳戳变成明晃晃。她要是有那个能力,置喙老夫人的行事,也不会等到现在,自己都要当婆婆了,才硬气起来。 想了一脑子事情后,长安还是决定,先抱紧老夫人的大腿。 先前听小丫鬟们唠嗑,琼玉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去年就定下了婚事,是老夫人庄子上管事的儿子。水玉还没定下婚事,但也十六了,也就是说这两个大丫鬟的任期很快就到了。 长安想了想,她还是能展望一下当大丫鬟的。 不是她盲目自信,而是她这对耳朵实在好使,夜深人静时,该听的不该听她可没少听。 几个二等丫鬟,都和大夫人有牵连,就算是去表忠心,老夫人也不会信任她们。 而这群三等丫鬟,和她岁数都差不多,也没发现有多出色的。 与其再从外面买人,还不如直接用她,怎么说也是受过恩情的人,但前提是,要让老夫人看到她的价值。 长安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心想还是要抓紧些,眼看就要过年了,她爹还在西北生死未卜呢。 第6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6 眼看就进腊月了,这天早饭后琼玉急匆匆的来到小厨房,径直找到于秋果说:“姑娘一会儿要回来,你赶紧做点小孩子爱吃的点心。” 于秋果忙问了孩子多大了,有没有忌口之类的话,就赶紧动手操持了,孙妈妈在一旁的灶上忙自己的,看不出喜怒。 有时候长安觉得孙妈妈也是个妙人,她肯定能看出来老夫人是有意晾着她的,但也没有因此来找她们的不是,平日里于秋果遇到不会的,只要去问她,孙妈妈照样会事无巨细的教导。 等于秋果做好了酥酪和云片糕之后,孙妈妈也做了份豌豆黄和南瓜羹一道送去了正堂。 长安在小厨房里烧火烧的燥热,就出来看小丫鬟们翻花绳。 不得不说,在这娱乐活动匮乏的年头,翻花绳可真好玩。 她正看着起劲呢,就听到正堂传来了尖叫。 孟老夫人的闺女,也就是早就出嫁了的孟珺宁,这次回娘家时还把自己的两个儿女都带来了。 女儿云姐儿大些,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儿子轩哥儿才过了两周岁,正是淘气的时候。 此时屋内乱成一团,小少爷不知道吃了什么,被卡住了嗓子,憋得脸通红。 云姐儿在一旁,吓得哇哇直哭,跟来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惊慌失措的。 一听到尖叫声,长安就跑进了屋子,其实她也不想的,可端进去的几道点心,就有于秋果做的,谁也不能保证,出错的不是酥酪和云片糕。 她冲进屋子后,就听到老夫人疾言厉色的训斥:“都闭嘴!琼玉赶紧去找大夫来!” 琼玉拔腿就往外跑,却和一同往外跑的翡翠,撞倒在了一起。 长安看得眉毛一跳,立即喊到:“孙妈妈。除了琼玉姐姐外,别再让屋里的人出去了!” 孙妈妈闻言,立时想到了什么,一马当先的堵住了屋门,只琼玉赶紧起身,撒丫子跑出去找大夫。 长安在喊话的时候,就跑到了轩哥儿跟前,一把推开围着的人,半跪下身子,支起一条腿,把孩子脸朝下放到她的膝盖上,一只手托住他的胸部,一只手在背后使劲拍打。 即使是收着力气,长安的手劲儿也是不小,三两下拍下去,轩哥儿就一声咳嗽,吐出了一粒花生仁。 异物吐出后,轩哥儿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早就瘫倒在一旁的孟珺宁,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搂住他,面色苍白的安慰着儿子。 孟老夫人也是后怕不已,这要是在自己家里,让轩哥儿出了事,那就是毁了闺女的后半生啊。 她双目凌厉地扫过屋内众人,让闺女带着受到惊吓的儿女,先去碧纱橱休息后,才坐回去打算细细查问。 孟老夫人看着地上,轩哥儿吐出的那粒花生仁,花生不大,但对于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而言,仍然是属于暂时不能吃的食物。 更何况她一早,就让人收拾了屋子,不许见坚果仁这些吃的,因为云姐儿吃了会喉咙痛,大夫说这是风疹。 小厨房那边,也是早早就交代过,送过来的食物,琼玉也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花生之类的东西。 她面色阴沉,又让水玉把几道点心端到面前,每个都尝了一口,确定没有花生的味道,就知道是屋里伺候的人出了差错。 但她并没有贸然下结论,只是让众人都站好,孙妈妈在一旁盯着,谁也别想有小动作。 这时琼玉也把大夫请了回来,给轩哥儿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孩子只是受到了惊吓,其余并没有大碍,给开了安神的方子。 大夫又说到,异物卡住喉咙异常危险,一定要谨慎,这次是及时把花生仁吐出来了,否则就算等到去请人回来,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孟珺宁听完后又是害怕,又是庆幸的,竭力稳住心神,才让自己没有骂出声。 那大夫也是经常出入显贵人家的后院,阴私之事看得多了,进屋时打眼一瞧,就知道这里面有事,所以给两个孩子都诊了脉,确定无事后,立刻起身就要告辞。 出于谨慎,孟老夫人又让大夫检查了屋内的茶水和点心,确定没有掺进去花生之后,才付了诊费,又让琼玉好生送大夫出去。 那大夫掂着沉沉的荷包,娴熟的表示,自己今日只是来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其余的一概不知。 等大夫走后,琼玉就先从围着小少爷的几个丫鬟开始搜身,其中翡翠浑身颤抖得跟摸了电门一样,果不其然,从她鞋袜里找出了,还没来得及扔掉的花生壳儿。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搜完了余下众人,才扭头对着老夫人摇了摇头。 孟老夫人看了眼金妈妈,后者意会,把除了翡翠之外的丫鬟们,都带出去训话,让大家都闭上嘴,把今日的事情烂到肚子里,否则就毒哑了卖到石矿里,丫鬟们各个都像鹌鹑似的直点头。 萱荣堂的正房里,孟老夫人看着跪在下首,磕头磕出了血的翡翠。 也许是轩哥儿平安无事,也许是气到了极致,她的声音里,居然还带着笑:“翡翠,你是自己全都说出来,还是先拉去二院门口,打一顿板子才说呢?” 翡翠一听这话,求饶得更是厉害,看老夫人不说话,心下一横,跳起来就要撞向屋角的柱子,结果被一旁的长安抱住了腿,俩人一起摔倒在老夫人跟前。 一看她这副样子,孟老夫人怒气更甚,语气森然道:“想死?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前脚死,后脚我就把你那一家子人也送下去,我记得你弟弟还没满月呢吧?” 寻死没寻成,那股劲儿过去了,翡翠也就没勇气再反抗了,哭着把事情都交代了。 按照她的说辞,早晨时发现了枕头下有张纸条,让她想办法,把花生磨碎了放进点心里。但是小厨房做点心时,她实在寻不到机会,只能趁着孩子们玩闹时,悄悄把花生仁塞到了轩哥儿嘴里。 琼玉问:“纸条呢?” 翡翠畏缩着回话:“我怕人看到,就吃了。” 孟老夫人疲惫地揉了揉额头,示意金妈妈去找婆子来,把翡翠绑起来,先关到后罩房的屋里,严加看管。 这时孟珺宁也哄好了两个孩子,自己从碧纱橱里出来,也坐到孟老夫人的身边。 孟老夫人拍了拍惊魂未定的闺女,才问长安:“好孩子,到跟前来。” 长安走过去福了个身,又听老妇人问:“你学过医术吗?” “回老夫人的话,没有。”长安摇摇头,问:“刚才那个法子,就是医术吗?” 孟老夫人眉目阴沉,目光冰冷地盯着她:“那你是怎么知道,这救人的法子呢?” 第7章 红楼一梦 关我什么事7 长安心跳如擂鼓,但面色如常。 她低头道:“几年前在村子里,村长家的小孙子掉到河里面,被救上来后,有个路过的好心人就是这样做的。她还教大家,如果小孩子吃东西被卡住嗓子了,也能用这个法子救命。” 听长安这么说,于秋果也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回话:“对对对,老夫人,救人的是个姑娘,年岁不大,给村长孙子摁吐了水后,还嘴对嘴吹了气,那孩子就活了,后来村里人私下里还说过她是仙姑。” 孟珺宁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脱口道:“莫不是她?”说完后才觉得有些失言,立刻噤了声。 闻言长安心头一动,想到了些什么。 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那个救人的姑娘也不是杜撰的。 在她从原身那模糊记忆里,翻出来这段后,就提醒自己先不要折腾,尤其是到现在,还联系不到发财的时候,更要谨慎。 孟老夫人也不觉得她们会说谎,这些事情,只要派个人去村里,就能打听到真假。 只是眼下,她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于是就问被留在屋里的孙妈妈:“你呢?有什么想说的没?” 孙妈妈闻言跪在了地上:“早起时,我去大厨房拿南瓜,回来的时候,有人在后门拐弯那里对我说,眼睛最好一直盯着那两道点心。可等我转过去后,却没看到人,我怕是有人开玩笑瞎胡闹,就没有告诉琼玉姑娘,但也不敢离了灶台一步。” 于秋果做饭时,长安从来都是寸步不离,给孙妈妈传话的人,显然也知道这点,所以才特意寻机会去叮嘱她,这样才能确保,翡翠动不了点心,只好另寻他法。 这些弯弯绕绕,听得长安头都大了,孟老夫人也是疲态尽现,看着孙妈妈,无不感慨地说:“虽说你是老大媳妇送过来的,但这么多年,我可有苛待你的时候?” 孙妈妈跪在下首直摇头,看不到表情。 “罢了,你先下去吧,待在屋子里别乱走,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主仆情。”孟老夫人有些心灰意冷,孙妈妈又磕了三个头后,才起身出去。 丫鬟们都被带了出去,包括跟着孟珺宁来的那群仆妇,现下屋里只有孟老夫人母女,金妈妈和琼玉,以及长安和于秋果。 于秋果现在是又怕又悔,额头上的汗一直往外冒。 孟老夫人也不是有意要为难她俩,只是问长安:“你觉得翡翠说实话了吗?” 长安知道这是老夫人有意考校她,也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翡翠说谎了吗?说了,却也没说。 纸条的事情,只有她自己能说的清,同住一屋的另一个二等丫鬟,这两天家里有事请了假。 吐出来的花生做不了假,所以翡翠只能招认,可她却又不说,为什么只给小少爷嘴里塞了花生,要知道对花生过敏的,可是孟珺宁的女儿。 说完这些后,长安就见孟珺宁一脸不安地望向老夫人,后者摸着闺女的脸,疼惜地说到:“原以为你会是个命好的,谁知道也遇到那些黑心肠的。” 孟珺宁嫁给的是宗室子,哪怕只是闲散在家,也是个奉恩辅国公,是有爵位的,破船尚且还有三千钉,更何况这个爵位,还是能降等让儿子继承的。 奉恩辅国公降等一级后,是辅国将军,相当于是二品武官,补服为狮子。 那可是二品的武官,就算同等级下,武官比文官低半级,可大老爷的侍郎也不过从二品。 这其中,尽管有着实权和闲散的差别,可在外人看起来,就是读书科举几十年,或者战场上拼杀,死里逃命无数次,还不一定能爬到这样的品阶。 这也就不奇怪,会有人心思浮动了,而这个人,很大可能就在辅国公府的后宅。 孟珺宁的女儿对花生过敏,必然不会嚷得人尽皆知,知道的都是近身伺候的人,可饶是这样,也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刚在琼玉回来的那么快,还是带着大夫的,那么短的时间,压根来不及去府外请人。 而这个大夫,是大夫人一早请来的,说是这几日操持过年和大少爷的婚事,时常觉得疲累,这才让人上门诊脉的。 可早不请晚不请的,偏偏是今日。那就是知道,萱荣堂这里会出意外,但大夫人又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所以才早早请了大夫,以备不时之需。 唯一没有在她预料之中的,就是翡翠没动点心,而是把花生仁塞给了小少爷。 这些事情,屋里几个人转眼就想明白了,孟珺宁恨得手帕都要绞烂了:“我好歹也叫了她这么多年大嫂,云姐儿每次也是,舅妈长舅妈短地,她怎么就这么狠毒!” 旋即又咬着牙道:“还有后院的那些人,别让我翻出来是谁,我定然饶不了她!” 孟老夫人恍若未闻,屋里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好半晌后,老夫人才开口说话。 “小春,你愿意跟着珺宁去伺候几年吗?” 长安没想到老夫人会有这样的打算,愣了一下。 孟老夫人开门见山地说:“你跟着珺宁去,等到轩哥儿八岁时,我就放了你们娘俩的身契。年后也会派人,去西北寻你爹的踪迹,只要他还活着,就能等到你们一家人,再相见的那天。” 长安没想到,事情还能峰回路转,当即拉着于秋果,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说:“一定不会让老夫人您失望的。” 孟老夫人满意她的知情识趣,也放心能拿捏的住她,有自由身和一家重聚,这两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相信聪明人都知道要怎么选。 “小春这个名字,不好听。”孟老夫人本来是想,让孟珺宁重新给起个名字,这也是收下小春近身伺候的意思。 长安突然说:“长安,我叫许长安,我爹说是盼着家人都能活得长久,平平安安。” 孟老夫人念了两遍,才笑着说:“果真是个好名字,也有个好意头。” 孟珺宁当即褪下一个金镯子,亲切地拉过许长安,给她戴到手腕上说:“我这次来前儿就和国公说了,要小住两天才回去,所以你不用着急收拾呢。” 许长安福身谢过后,就和于秋果一起退下了。 等她搀着于秋果,回到后罩房的屋里时,才发现对方的衣服都湿透了,赶忙去小厨房打了热水回来,用热毛巾给于秋果擦了后背,又换上干净的衣衫。 于秋果看着忙碌的闺女,突然悲从心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淌下来,她双手捧起许长安的脸,颤抖着小声说:“娘后悔了,娘真的后悔了。” 说着就又捂住脸,绝望道:“都怪我啊.......” 第8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8 于秋果算不上精明,但她幼时的坎坷经历,让她在生存上,有着类似小动物的敏锐和警觉。 她有时候也会偷偷的想,自己可真厉害,每次遇到没有活路的事情,都能让她找到一条出路。 差点被家里嫁给那个,打死了好几个老婆的鳏夫,她能当机立断把自己嫁出去。 丈夫被抓走后,自己立刻能说走就走,否则孤儿寡母的留在村里,也不会有好日子。 哪怕后来,又要被娘家人抓回去,她也能顺杆子,抓住老夫人的大腿。 但这次却不一样,她心里总是会不安,不知道选的路,是不是正确的。 那些劝闺女,为奴为婢是为了活命,暂时没办法的话,又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 可来到府里这几个月,吃的穿的和用的,都比她们在村子里还要好,每月还有月例银子拿。 这样的日子,让她有些恍惚,觉得卖身为奴的日子,也没有那么悲惨。甚至在闲暇时还会想着,等攒上几年的银子了,就赎身出府,去西北找丈夫,到时候还能有余钱,置办些家当。 可今日发生的这一遭,突然就打碎了她的幻想,让她直面残酷的现实。 在村子里,也不是没见过婆媳打架的,但动辄朝小孩子下手,还是超过了她的认知。 等再看到,翡翠被捆着拽出去,孙妈妈也被轻描淡写的处置后,她才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奴仆的生死都在主家的一念之间,这句话的残忍程度。 她不怕日子苦,但她舍不得,让女儿也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尤其还是她自己,把女儿拽进这个坑里的,所以才会悔恨交加,绝望不已。 许长安蹲下身子,抱住于秋果,安慰道:“娘,这怎么能怪你呢?” 她给于秋果擦干眼泪,看着对方认真地说:“娘,不管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孟老夫人救了我一命是真的,今日我救了她的外孙,也算是报答了她。” “可除了救命之恩外,她还收留了咱们母女。娘,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爹都被抓走了,咱们两个却没事吗?” “你说过,当初你们成亲时,是无媒无聘的吧。也就是说官府里,没有你和爹的婚书,律法上咱们两个,和爹的族人是有没关系的。” “那你的户籍,就还在原来的家里,而我应该还没有户籍。这样的话,我们就算一时摆脱了那几个人,也出不了城,去不了西北的,最后是被被抓回去。” 许长安怕于秋果乱想,一时钻到牛角尖里,再对孟老夫人生了怨怼之心。 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那就朝最好的方向去努力。 于秋果见识不多,也不擅长做戏,在这深宅大院里,心思浅薄的能让人一眼看透,她之前那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忠诚,都是让她迅速获得老夫人赏识的原因。 但这件事后,如果让人看出来,她对老夫人有了怨恨,不要说厨娘不能干了,能不能活着还两说。 所以许长安必须要把事情,都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清楚。 看到于秋果听懂了刚才的那些话,她才继续说到:“现在咱们在府里当差,卖身契在老夫人手里,那就是说,她已经把户籍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轩哥儿今年都三岁了,等到他八岁的时候,也不过五年时间。” “咱们知道这个府里有龃龉,可家丑不外扬,在外人看来,她就是礼部侍郎家的老夫人。那她派人去西北找我爹,只要能找到,就算不能给爹脱罪,至少也能让爹在军营里好过一些,不会去做填坑的马前卒。” “娘,只用五年的时间,换咱们一家子的以后,是值得的。” 于秋果愣愣地看着闺女,心里五味杂陈,她承认,这番话的确有道理,刚刚的怨恨之情也稍减,只是...... “小春,照你说的,事情这么好,又怎么会只要伺候五年呢?想来那个府里,也不是个好去处。” 于秋果没见过妻妾之争,更不懂爵位这种东西,但她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要不是那里危险重重,何至于让老夫人开出这样的条件。 许长安拍着胸脯说:“没关系的,娘你看我,现在这么聪明,总能保护好自己的。” 她重新抱住于秋果,又仔细告诫了诸多事项,母女俩对彼此都是牵肠挂肚,一时空气里都弥漫着悲伤。 萱荣堂里的气氛也不太好,孟老夫人看着女儿,有些怒其不争:“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孩子才是你以后的依仗,尤其是轩哥儿。身边伺候的人,要时时盯着,咱们这样的人家,孩子本来就多灾多难,更别说是男丁了。” 孟珺宁双目低垂,语气失落:“我知道了,娘,这次一定记住了。” 到底是亲生女儿,孟老夫人自己也尝过夫妻失和的苦,又怎么会不心疼她呢。 “宁儿啊,等你到了娘这个岁数,就知道情啊爱啊,都是虚的。夫妻之间,他敬你一尺,你敬他一丈,这就是顶顶好的了。” 嫁人后好不容易回娘家小住,孟珺宁不想让母亲再为自己操心,何况今日的事情也耗费了大家不少心神,于是就哄着孟老夫人去内室休息了。 正常情况下,出嫁的姑奶奶回来,晚上应该要办场家宴,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顿饭的。 只是今日慌乱了一个白天,午后老夫人就吩咐,各院晚上不用过来了。 可到了掌灯时分,大老爷和大夫人还是一起过来了。 屋内伺候的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了几个主子,长安在前院小厨房里蹲着,支棱着耳朵,也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动静。 老夫人摔了茶盏,大夫人哭泣着喊冤,大老爷佯怒要休妻,几人心照不宣的互相敷衍着。 最后的决定是,翡翠直接打二十个板子,拉到庄子里自生自灭,孙妈妈这把年纪,也被放了出去,让她带着孙女回老家。 至于大夫人,则是等到过完年,大少爷成亲后,再去抄经念佛一年。 孟珺宁住了两天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带上了长安,随行之中少了一个婆子,是云姐儿的奶娘。 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长安吸引过去了,反倒是没人注意,当初跟着来伺候的少了。 离府的前一晚,于秋果紧紧搂着许长安,一个劲儿叮嘱:“危险的事情不要去做,千万保重自己知道吗?” 再怎么样不舍,如今也不是她们能改变的了。 于秋果牢牢记着闺女交代的话,丧事喜办,等长安跟着离开后,无论是谁听到风声,来找她打听,都是一副高兴闺女有了大前程的样子,惹得几个小丫鬟酸话不断,在她们看来,做皇亲国戚家的下人,好像是更有前途。 长安跟着孟珺宁回府后,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想着与其抱怨命运,不如上岗卷人,立刻拿出了打工人的积极性,盼着孟老夫人也能说到做到,尽快遣人去寻许大年。 第9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9 对许长安而言,在侍郎府当烧火丫头,和在辅国公府当下人没什么区别。 孟珺宁是辅国公夫人,日常要打理的事情就不少,许长安也不想往人家原有的管理队伍里钻营,只是把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两个孩子身上。 云姐儿和轩哥儿的事儿也不麻烦,俩孩子的吃喝拉撒都有人近身伺候,根本不要许长安自己动手。 那日的是非过后,孟珺宁趁着在娘家时,就把身边的人也梳理了一遍,然而还是没能找到孙妈妈说的那个人。 不过还是有发现的,云姐儿身边的一个婆子,手脚不干净。那个婆子是云姐儿的奶娘,也是当初孟老夫人给找的,所以老夫人才更气愤,直接给扔到了庄子里去了。 当然对外的说法就是,奶娘思念家里的孩子,请辞回老家了,而许长安则是孟老夫人的同乡后辈,暂时跟着帮衬孟珺宁的。 这个说法,并不只是明面上的掩人耳目,孟珺宁私下也是这么做的,让云姐儿和轩哥儿叫许长安姑姑,所以辅国公府里的下人们,都以为这个新来的是国公夫人的远亲。 许长安也察觉到孟珺宁的亲近,想了想后还是坦然接受了,也没傻到去挨个儿告诉其他人,自己只是个下人。 云姐儿过年后就要七岁了,孟珺宁也早就找好了刺绣名师和琵琶大家,所以许长安格外注意,入学前儿童的心理健康辅导。 然后她就发现,云姐儿已经有两日,不曾好好吃饭了,伺候的人也问不出原因,急得就要去请大夫了。 所以这日许长安拿了个花绳教她玩,一边翻花绳,一边听她哇哇哇的赞叹,又让她上手自己玩了一会儿,正好到了吃饭的时候,就带着她去了正院。 孟珺宁住的院子方正且贵气,院内的假山流水和花草树木,应有尽有。 她们一行人经过抄手游廊的时候,云姐儿突然站住了脚,拉着她问:“她们说胡妈妈回家了,是因为她儿子想她了,所以,大人是都喜欢儿子对吗?” 许长安看了一眼跟着的丫鬟们,才蹲下身平视云姐儿:“所以你这两日不好好吃饭,是在想这个问题吗?” 云姐儿那天看到她救了弟弟,这段时日又一直喊着姑姑,虽说二人只差了三四岁,但她就是觉得,许长安好厉害,不自觉的就有了依赖感,小孩子不懂这些,她只是想把苦恼说给眼前这个人听。 许长安干脆就拉着云姐儿,去了旁边的暖阁,打开了门窗,看着外面的雪景,让人把饭菜都送到这里来。 她不能告诉云姐儿男女平等,也没法给她灌输这种思想,只是问到:“你伤心,是因为胡妈妈的离开,还是因为胡妈妈的离开,是为了她自己的孩子?” 云姐儿有些分不清,这两个的区别,许长安又问:“你舍不得胡妈妈,是因为她奶大了你,陪了你这么多年吗?” 云姐儿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胡妈妈是我的奶娘,素日里说起来,都是把我当她亲生的,那她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呢?” 许长安听到这话后呼吸一顿,看了眼窗外,因为担心女儿而找过来的孟珺宁,她此时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许长安说:“云姐儿,胡妈妈是你的奶娘,悉心照顾好你,本来就是她份内之事。因为你娘给了她很多的钱,不光是让她吃饱穿暖,还能让她攒下钱送儿子去读书。你知道外面老百姓家的孩子想读书,要花多少钱吗?都不用说读书,只说能吃得好,冬天不挨冻,就是普通人家的好日子了。” “她是照顾了你,可是你娘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回报,怎么能说是因为把你当亲生的,才对你这么好呢?” “如果是亲生的,那胡妈妈为什么连照顾自己的孩子,还要拿月例和赏银呢?你瞧夫人,她会因为你和轩哥儿长得这么好,就得到别人的感谢吗?” 云姐儿摇摇头,想了想她爹说过的话,才说:“没有,爹总说,娘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许长安继续夸到:“那我们云姐儿这么聪明,明白为什么胡妈妈说的不对了吧?如果真要说感恩,那就得感恩你娘,只是她太忙了,才会找来这么多人照顾你。” 云姐儿这次是听懂了,困在心头的疑惑被解开后,又想起了另一个难题:“所以胡妈妈说,有了弟弟后,娘就忽视我了,也不爱我了的话,也是不对的吧?” 许长安在心里暗骂那个胡妈妈,你做奶娘,就老老实实的守着本分嘛,天天搁一个小孩子耳边,叨叨这些话是想干什么? 不是说她现在有了奴性,去和主子共情,才看不惯奶娘的行为。而是拿人钱财,就要替人做事啊,你不能一边端着饭碗,一边挖人家墙角吧。 许长安很严肃地说:“当然是不对的!轩哥儿只是还小,也没有我们云姐儿乖巧听话,所以夫人才会多关注一些。” “可是云姐儿,你想啊,你像弟弟这么大的时候,你娘可只有你一个孩子,全部精力都在你自己的身上,这样一对比,你比弟弟还赚了呢。” 云姐儿再是早熟,也不过七岁的年纪,还意识不到在这深宅大院里,有个嫡亲兄弟的意义,但并不妨碍她听懂了,她娘还是爱自己的,甚至因为自己比弟弟大,还多占了些便宜,于是立刻开心了起来,嚷着怎么还没有上菜,都快饿死了。 孟珺宁这才装作是刚走到暖阁的样子,笑着让人把饭菜都摆上,母女二人亲亲热热的,赏着雪景吃完了饭。 那天暖阁里的对话,孟珺宁让在场的丫鬟们都管好嘴,私下里也亲自敲打了轩哥儿的奶妈一番,并暗自决定,等轩哥儿再大些就让奶娘出府。 许长安敏锐的察觉到自己隐约被针对了,但她不在乎,她又不是要在这里当一辈子丫鬟的,她跟打了鸡血,一样为孟珺宁做事,那是因为孟珺宁也回报了她。 就在那天过后,孟珺宁身边的管事妈妈来找她拉家常,随后告诉她,孟老夫人已经派人去西北了,年后就能带回来她爹的消息。 许长安心想,这样就挺好,千万不要拉着她的手,说一堆感激的话,玩那套主仆情深,成年人之间,利益交换比感情维系更可靠。 轩哥儿这个年纪,成日里憨吃憨玩的,没有一点心事,许长安跟着照看了一段时间后,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能知晓大夫人的计划,又等着螳螂捕蝉的,必然是和两府的下人都熟悉,要不然不会只去提醒孙妈妈眼不离灶,这都是近身伺候的人才能知道的事情。 许长安和孟珺宁私下里,把所有的假设都想到了,再一条一条的累积,对那天跟去的丫鬟们进行筛选,到了最后才发现,能做到这些的,居然是孟珺宁的两个大丫鬟。 那两个大丫鬟,是她当年的陪嫁丫鬟,这么些年尽心服侍她,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如果真要说主仆情深,她们才能算得上。 所以这事让孟珺宁一时无法接受,许长安却不意外,但也劝她说:“这些还只是咱们的猜想,总要找机会试探一下才,下好下结论的,不能平白冤枉了两位姐姐。” 孟珺宁抓着她的手说:“对对,万一不是她们呢,万一是别人呢?” “长安你说,咱们要怎么试探?” 第10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0 要怎么试探呢?许长安是一脑子浆糊。 她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还有心思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宅斗啊。 但她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绞尽脑汁思来想去两天后,才悄悄地找到了孟珺宁。 许长安告诉她:“在夫人身边做大丫鬟,一般人是给不出条件,让她们背叛的。能让她们冒险这样做,肯定是给出了打动人的利益。” “夫人,咱们设想一下,如果当时,轩哥儿真有个什么意外,你还会有心思查探身边的人吗?” 孟珺宁一想到那日的场景,脸色一白:“不会,轩哥儿要真出事了,我会立时没了半条命的。” 然后豁然开朗:“是啊,那人应该就是算准了,轩哥儿会出事,到时候我尚且自顾不暇,母亲又管不到府里来,那她就能顺理成章的出来管事,到时候,谁还会去认真查这件事呢?” 孟珺宁猛地站起身,看向西南角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夏清婉!” “她是国公的表妹,家道中落后来京城,虽说一表三千里,但府里也不差她一口饭吃。没多久,他们表哥表妹就滚到了一起。” “要说夏氏自甘下贱,但国公又能好到哪里去?嘴里说着是醉酒后走错了屋子,那怎么不见他去大街上躺着呢。可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出面替他纳妾,但条件是不许夏氏出现在我面前。” “这几年,他们感情一直不错,夏氏也曾有孕,只是几次都保不住,难不成她以为是我害的?” 知道结果后,再反推过程,就容易多了,哪怕不能确定就是夏清婉,也可以继续小心验证。 许长安又问:“那国公平日里,有没有什么讨厌的事情,或者是多次对夫人的哪种行为,表示过不满的?” 孟珺宁脱口而出:“给云姐儿请老师的时候,他说过几次,说普普通通的就好,不要总想着木秀于林。” 许长安听完后计上心头,又和孟珺宁嘀咕了一番。 午后孟珺宁在看账本,只有大丫鬟扶疏在屋里,她一边对账,一边抱怨:“怎么这个月后院的开销超出了那么多,她们都干什么了?” 扶疏回:“月初的时候,各院又置办了新的衣裳和首饰,说是年节到了,不能出去走动时给府里丢人。” 孟珺宁啧了一声:“丢不丢人的,也轮不到她们。” 然后又苦恼地说到:“本来还想着,再给云姐儿请个老师呢,据说当年秦大家的画技,可是受过太后夸赞的,托人去请她来的话,也不用花费太多。我备了八千两,如果秦大家愿意来的话,就先买个院子送过去。” 同样的话术,第二日上午,孟珺宁又对着月影说了一遍,只不过这次说的是,备了一万两银子。 没有让她们等太久的时间,晚膳后许长安就看到,原本说歇在外院的国公,来到了孟珺宁这里,屋里的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只她和月影扶疏还在一旁候着。 奉恩辅国公的年岁不大,还没到而立之年,也不讲究什么抱孙不抱子,大马金刀坐下后,就一手抱着轩哥儿,一手揽着云姐儿,笑着问孩子们的情况。 夫妻二人温情脉脉的说了些话后,他摸着闺女的花苞头,对孟珺宁说:“云姐儿过完年也才七岁,学的太多的,反倒会累到孩子,而且花费一万两去请秦大家,传到宫里了怕是不好。听说前几天大朝时,才有老大人上疏说国库不丰,惹得圣上大怒。” 说完后,他就看着孟珺宁,像是怕她会生气,却看到孟珺宁突然泪水涟涟的泣不成声,而侍立在侧的月影,则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孟珺宁这时才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轩哥儿差点救不过来,以及这次的试探,毫无隐瞒。 她自恃身份,一向都注重形象,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样子,哪怕是当年夏氏来敬茶时,也是端庄大方的坐在那里。 现下却哭得如此凄惨,国公听完后一声怒斥,让亲信去把夏氏叫来。 又让人把月影的下巴卸了,捆好了按在屋角。 等夏氏被匆忙叫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当即柔弱地跪了下去,只说不该收买夫人的丫鬟,给她通风报信,以后再也不敢了。 永青阳踱步到她跟前,伸出手掐住对方的下巴,让她抬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夏氏:“你再仔细想想,除了通风报信外,你还做了什么?” 夏氏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动怒,口齿含糊到:“表哥,表哥!我没干别的,我真的没做别的啊!” 永青阳松开手,又指着一旁的月影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全都交代出来,否则就把你全家老小都活剐了,说一句假话,就死一个,你大可以试试。” 随即就有亲信去给月影装好下巴,后者也噼里啪啦的交代了一堆,当她指认是夏氏,让她趁机告诫孙妈妈,又给翡翠寻到空档的时候,夏氏惊叫是对方污蔑她,要真是她害轩哥儿,就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审到这一步,事情就必须要水落石出,否则现在闹得这样兴师动众,事后查不出罪魁祸首,就一定要有人出来担责。 许长安不想做背锅的人,也不想日日防贼,于是就站了出来:“国公爷,夫人,不知道咱们府里,可还有哪位姨娘有孕在身?” 屋里的几个人瞬间都转头看向她,孟珺宁说:“没有人报上来.......” 永青阳当即吩咐,让人去外院把府医找来,依次去给后院的妾侍诊脉,一旦发现谁有孕在身,立刻带过来。 在等待府医诊脉结果的同时,夏氏的贴身丫鬟,也被拉出去打了顿板子,蛊惑妾侍争宠,暗自探听正院消息,先来一波杀鸡儆猴。 几个贴身伺候夏氏的,和月影一样,都被打得只剩一口气,浑身是血地瘫在院子里。 府医过来的时候,还带了陈氏,这下子不只是孟珺宁,连永青阳都意外极了。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陈氏,惊讶道:“居然是你。” 随后又说:“是了,也就你有这样的能耐。” 这个陈氏,是永青阳奶娘的小女儿,后来一直在书房伺候,没多久就被收了房,平日里也算得宠。 纵使陈氏坚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给夫人上报有孕的事情,也只是想等坐稳了胎后。 但夏氏的贴身丫鬟受不住罚,一看陈氏也被揪出来了,就全都招了。是陈氏私下买通她,让她经常撺掇着夏氏争宠,这次也是假借了夏氏的名义,让月影去办的事儿。 至于和孟大夫人合谋,那就是陈氏的娘,也就是永青阳的奶娘出的面,她现在打理着永青阳的院子,这些事情做起来简直不要太便利。 一夜惊魂后,永青阳把人都抓起来,带到了前院书房,严加审问和看管,连怀着孕的陈氏也不例外。 孟珺宁看着庭院里的那摊血,想的却是许长安刚才说过的话,她说既然谁都不承认,那就先找到得利最大的人,要害轩哥儿,那必然是自己有孩子,妄想能争上一争这爵位的。 她再一次庆幸,自己听了母亲的话,没有把许长安当做下人,而是心腹来依仗。 她没什么能给许长安的,只好再多给些金银和首饰,就算是要人心换人心,可人心也是能有标价的。 第11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1 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得陇望蜀的妾侍,自恃有功的奶娘,以及被当做出头鸟的蠢人,和有心给孟老夫人一个教训,再从老夫人那里扣些钱财出来,从而给儿子办个排场婚事的孟大夫人,全都串在了一起。 永青阳对此事的处置又快又狠,犯了错的丫鬟和奶娘一律打死,对外说法是偷盗御赐之物。 夏氏被禁足两年,每日须捡佛豆。而陈氏被灌了一碗药后,就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等到年后就会因为思念母亲成疾,久治不愈而过世。 同时对孟大夫人的回击也没落下,他亲自去找了孟大老爷,没有让他在仕途名声和糟糠之妻之间做选择,而是给他纳了贴心的妾侍。 这两个贴心的妾侍,一进府就和孟大夫人打起了擂台,后者出于忌惮,不能像对待普通妾侍那样,随意拿捏磋磨她们,着实是让孟大夫人生了不少白发。 许长安在知道这些后续时,也暗自琢磨了下,只能说跳出思维的限制后,大宅门里的这些手段,都不是她能掺和了的。 她敢说,只要国公府捏着证据上门,哪怕是让孟大老爷休妻也可以。 可是这样,就让身居高位的大老爷,有了再娶新妇的借口。那就不如让孟大夫人这个糟糠之妻,继续战战兢兢的当主母。 平日里当妹夫的,不好送美妾,这时趁机塞一两个进去,也给大房也找点事情忙,就是不知道,孟大老爷能不能享受这齐人之福了。 即使消失了好些下人,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大家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年关将至,府里更是忙碌个不停,每日都要盘点来往的礼单,准备年货和年礼。 许长安现在和扶疏一起,帮着孟珺宁迎来送往打点一切。 但是去府外送年礼这些事项,还是扶疏这个熟面孔去做,许长安除了跟着去了趟孟府送礼外,大都是在内院操持各种琐事。 被孟珺宁倚重,带来的方便体现在各种方面,至少不用在永青阳来的时候,次次都退下了,这也让她听到了更多的信息。 午后阳光正好,下了几天的大雪也终于停了,许长安在内室的炕上盘账,窗下的光线明亮却不刺眼,所以这几日,她和孟珺宁都在这里对账。 此时窗下只有她一人,孟珺宁和永青阳在外间堂屋闲聊,许长安就听到永青阳说:“秦大家还是不要请了,不是在乎那些银子,是没有什么必要。” 孟珺宁急忙说:“怎么会没有必要呢?太后都夸过她的画呢。” “可咱们是宗室,做个闲散贵人不好吗?你去争这些名头有什么用?荣国公府出了个衔玉而生的儿子,他家送进宫的女儿是别想出头了。再怎么样也是国公府的姑娘,却要在宫里伏低做小的伺候主子。珺宁,岳父生前是国子监的祭酒,你哪怕没有熟读史书,也应该耳濡目染的,不要去做容易犯忌讳的事情。” 孟珺宁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同意了。 永青阳的话音未落时,许长安就在心里发出了一连串的尖叫,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给她弄红楼里来了。 外间还说了什么她此时已经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红楼梦。 可惜她从没有认真看过一遍,除了上学时,学过的几个片段外,就是看过几个视频。 她甚至连十二金钗都说不全,只知道最常被提到的几人,一些经典的情节她也知道,但更细致就说不上来了。 但知道归知道,许长安也没有因为能见到林妹妹而欣喜若狂,或者懊悔沮丧,怎么自己没有在林家。 她甚至还在想,原来之前被废掉的太子,就是秦可卿的爹啊,所以他现在只是被废,又好好活了那么多年才死了的啊。 衔玉而生的宝玉现在应该也不大,那林妹妹是不是还未出生呢? 这些事情许,长安也只是想了想就抛之脑后了,她现在只是个生死都不能自己掌握的奴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操心富贵人家的事情。 况且人家各个穿金戴玉披红挂绿的,一脚出八脚迈,也不需要她,这个月例银子三两的丫鬟去心疼。 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惦记一下,远在西北充军的许大年呢,都是素未谋面的人,这个至少还是个爹。 而且许长安也暗戳戳地想,林妹妹过得凄惨,不管还泪这件事情,有多少槽点吧,人家至少哭完这一辈子,就又去上界当神仙了。 可你要是自作多情,去帮人家改命,万一就把林妹妹困在这方世界,一直轮回了呢?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能确认,这里到底是哪个世界,万一是虚构的同人故事,或者是别的平行时空怎么办,毕竟连红楼梦原着和续集,都有那么多争议。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忘记这是书里的世界,认认真真的生活,顺道又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那就是早日带着于秋果去西北。 等到三十那天,该忙的都忙完了,孟珺宁也给许长安放了假,让她回去和于秋果一起守岁,等到初二再和她们一起回来。 许长安高高兴兴地回到孟府时,于秋果正在后罩房的屋里给她做衣服,母女相见,自是开心不已。 许长安去给孟老夫人见了礼,又等于秋果忙完了年夜饭后,母女俩才坐下来守岁说话。 于秋果说:“大老爷新收的那两个姨娘,听小荷说,那叫什么贵妾,大夫人就是再生气,也不能随意打骂。现在啊,她可是知道老夫人的好了,一日三趟的跑来请安,剩下的两房也是老实多了。” 许长安也和于秋果说些国公府里的事情,比如孟珺宁身边的月影出卖主子,就是因为夏氏许诺,以后会让她做国公爷的妾侍。 于秋果听了后,一时无言。 她本想说月影不知足,但一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时刻想着出府,所以嘴巴张开又合上,几次后只能长叹一声。 “闺女,这高门大户的日子,瞧着是吃喝不愁的,但每个人都有两副面孔。给人做小,那是要白天伺候女主子,晚上伺候老爷们儿,日子并不好过,就算是有了孩子,为了孩子有个好前程,也不能养在自己身边。” “长安,娘现在就盼着,咱们一家人团聚的那天。你在那边府里,一定要好好的。” 第12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2 好像就是那个道理,人是禁不起念叨的。 除夕夜时,许长安还和于秋果在说许大年,结果没出正月,就有他的消息了。 等许长安收到信儿,跑到孟府的时候,于秋果正抱着一件旧衣痛哭。 那是她亲手给丈夫缝制的里衣,许大年是突然被抓走的,穿得正是这身,此时这件衣服上仍留有斑斑血迹,要不是没有别信物,相信许大年是绝对不会,让人捎回来这样的衣衫。 知道许大年还活着,哪怕受了罪,也能让人接受。人活着就有未来,母女俩也更有了盼头。 去西北找人和传递消息,都是孟老夫人一手操办的。 孟珺宁知道母亲的用意,用许大年来捏住许长安母女俩的忠心,尤其是长安的,所以一干事项,都是母亲派人去,而她只需要用真心待人就好,是母亲替她枉做了小人。 她一开始是万分拒绝的,但母亲对她说:“宁儿,你只要坐稳了辅国公夫人的位子,那他们就不敢薄待我。你大嫂那个人,她以为自己男人是个侍郎了,就敢和我对着干了,那是她傻,没有回过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重新做回,那个恭敬孝顺的儿媳了。” 果不其然,这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孟大夫人就又重新抱紧了婆婆的大腿,和得宠的美貌妾侍打对台戏了。 她扭头看向庭院里,许长安正带着孩子们一起玩,一副活泼伶俐的样子。 孟珺宁低下头,想到了那时,长安劝她把事情掀开给国公看,而不是私下审问人时,冷静又聪慧的样子 当时的长安说:“夫人,如果咱们自己找证据,那就要去审问丫鬟,夏氏的丫鬟也必须审一审,可你能保证,她们什么都招认吗?到时候,要不要先打一顿?可如果以后,有人跳出来,指责你私自用刑,虐待下人呢?” “把事情全都告诉国公爷,有私自勾连月影的这件事,就可以审一审夏氏。她好歹是国公爷的表妹,万一事情过后,国公爷后悔处置得狠了,那也怪不到你的身上,毕竟你只是把事实都讲了出来,并没有亲自指认,是夏氏谋害轩哥儿。” “夫人,如果现在府里,有好几位少爷,那需要防范,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可现在国公爷只有轩哥儿这一个儿子,他就一定会比你还要急着查清楚,因为他是真的有爵位,要传给儿子啊。” 孟珺宁听后,惊觉长安说的话句句在理。 而那晚事情的发展,也印证了这些话,永青阳的表现,简直可以用暴怒来形容,雷厉风行的处置下,结果比她设想过的还要好。 孟珺宁心想,难道真的是我耽于情爱,渐渐失去了警惕心吗? 人都会亲疏有别,可长安却能毫不避讳的,全然为我着想,果然还是母亲说的对,聪明的人不在年龄大小。长安可真厉害,我要再送她两个大金镯子,要不就二月二吧,是个吉利的日子。 等到二月二那天,许长安果然收到了一对大金镯子,沉甸甸金灿灿的,她戴着比划了好一阵儿,发现写字时会有些妨碍,才依依不舍的摘掉放了起来。 轩哥儿到了可以启蒙的年纪,每日也开始去外院,跟着先生读书认字。 但他到底还小,又才出了年前的事,孟珺宁执意,让许长安陪着儿子一起去学堂,永青阳也同意了。 就这样,许长安开始了陪少爷读书的生活。 不得不说,能在富贵人家当西席的,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启蒙课讲得简单有趣,真的非常适合初学者。 尽管她不是初学,依旧觉得收获颇多。 每日启蒙的课程,只有小半日。 余下的半日里,许长安就会带着轩哥儿满院子转悠,带他看过蚂蚁搬家,也捉过蚂蚱,编过狗尾巴草,甚至还钓了鱼,让小厨房做成鱼丸汤。 云姐儿的生活也很忙碌,上午学习刺绣,午后学弹琴,每五日歇息一天,小小的手上每天都是伤。 她有时候也会闹脾气,不去上课,但孟珺宁总是按着她过去。 许长安不能跳出来指责孟珺宁,云姐儿的生存环境在这里,在所有人看来,同意她不去上课,才是纵容溺爱,会害了她。 她只好每日吩咐小厨房,准备各种加餐,课后也会带着轩哥儿,一起听云姐儿弹琴,然后化身夸夸机。 轩哥儿虽然不懂,但也跟着赞叹,一段时间后,总算是让云姐儿没了厌学情绪。 甚至云姐儿在发现,许长安和轩哥儿一起学字后,还会客串一把小老师,几个人每日里学习得好不热闹。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偷偷借鉴了鼓励式教育,和游戏课堂的方法,对小孩子的学习和成长是真的有效果。 不只是孟珺宁发现了俩孩子的进步,永青阳这种隔几日才见一次孩子的,更是觉得惊喜。 要说这俩人能做夫妻,也是有相似之处的,那就是如出一辙的大方,许长安的小金库里,塞满了这两口子给的赏赐。 也许是知道,许长安总要离府的,所以给她的都是便于携带,且没有印记的金银首饰,很少会有衣服料子,这种不好存放的物品。 轩哥儿六岁的时候,已经开始跟着先生学四书五经了,云姐儿也长得亭亭玉立,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通身都是金枝玉叶的气质。 年底时,孟珺宁带着她,出席了几次宴会,就有人家前来打听了。 当许长安听孟珺宁说,有人十分中意云姐儿的品格样貌,私下来探她的口风时,震惊道:“就算是过了年,云姐儿也才十一啊!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孟珺宁边翻帖子边说:“不早了,相看两年,再看看人品,这就到了及笄时候,等定下人选后,还要几年才过完六礼,那时候也就到十八了。” 许长安精准捕捉到关键字眼,试探着问:“为什么要等到十八呢?” 孟珺宁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才压低声音说:“之前在宫宴上,听几位王妃的话里透漏了这个意思,说是娘娘提的,十八岁后,女儿们的身子骨才长结实了,太早成亲的话,等到生孩子时会很艰难,容易出事。” “圣人问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又下令让各地探查梳理,看看情况是否属实。但大家私下都说,是不会有错的,谁家后院里,能少得了这样的事情,特别是娘娘那么得宠,也是等到了年纪,才生下的十九皇子呢。” 许长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娘娘是?” “是敏妃娘娘啊,那位可是了不得,入宫就是妃位,享的也是椒房之宠,可是圣人心尖上的人。” 敏,有明乍有功,明达不滞之意,指人聪慧机变,思维开阔,且不拘泥于常规。 许长安心想,这位敏妃娘娘当真是简在帝心,圣眷优渥。 第13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3 一成不变的生活,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轨迹。 但这只是对许长安而言,孟珺宁甚至觉得有些厌烦。 因为后院陆续添了几个孩子,她作为当家主母,不管心里是何想法,面上都不能让人挑出毛病。她也终于懂了为何年少时,自己的母亲对父亲总是那样冷淡。 许长安看到孟珺宁的失落后,也曾隐晦提过,夫妻之间,或者是妻妾之间的事情,不要去攀扯云姐儿和轩哥儿。 孩子们还小,但是都不傻,总能分辨出一母同胞,和其余兄弟的区别,但如果大人去教他们嫡庶有别,那才是落了下乘。 轩哥儿年岁渐长,读的书多了,想的事情也更多了。 许长安每次上街办事,或者回孟府看望于秋果时,都会让她捎一些稀奇的东西回来,并且会挑出来好的,送给后院的弟弟妹妹们。 许长安就发现,除了孟珺宁和云姐儿外,他从不给别人送入口的食物。 问他的时候,这孩子就抿着嘴说:“弟弟妹妹们还小,万一吃坏了肚子,那多难受啊,到时候母亲会心疼的,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会伤心。” 云姐儿也不会像小时候,傻傻地问许长安,是不是有了弟弟后,就没人爱她这种问题了。 好似生在这样的人家,天生就有一套生存的法则,她们娘仨倒真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轩哥儿七岁这年,宫里突然下了旨意,要选伴读进宫,给到了年纪的皇子皇孙们作伴。 一时间,京城又热闹了起来,轩哥儿的岁数正好,又是宗室子,所以也在备选之列。 孟珺宁表现得,比轩哥儿还紧张,她偷偷和许长安说:“不是我指望轩哥儿有大前程,而是那么多人都去,要是没选上,岂不是代表自己的孩子不如其他人吗?这可怎么行!” 旋即又说:“咱们轩哥儿那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 可给皇子当伴读,只是聪明就行的吗?许长安不懂,只好陪着一起等结果。 等到荷花都开了的时候,宫里还没有定下人选,轩哥儿每日里,都要早起去宫里读书,傍晚宫里下钥时才回来。孟珺宁就是心疼,也不敢说些什么。 许长安也趁着这几个月的空闲,和扶疏一起,把院里的大小丫鬟好好梳理了一遍。 孟珺宁就看着她,每日带着丫鬟婆子哼哼哈嘿的,一群人刚开始还笑嘻嘻的,后来被罚了两次后,就都老实了。 许长安也没罚别的,就是谁不认真了,就去前面青蛙跳十下,这种方式不伤身子,但很没面子。 等到最热的时候过去,但凉意还未到的时候,京里好几户人家,都开始办赏花宴了。 孟珺宁也带着云姐儿去赴宴,回来后就和许长安嘀咕:“其实就是惦记着选伴读的事儿,但又不敢私下议论。赏花宴好啊,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闲聊些家常,说到哪儿算哪儿。” 然后又眨了眨眼:“也带着儿女们,一起去认识认识。” 许长安了然,就是相亲会啊。 随后,孟珺宁也风风火火地,操持着要办场宴会,她让云姐儿跟着,事无巨细的安排下去,也算是借机教导女儿如何管家。 府里办宴会那天,来的亲朋好友很多,孟老夫人也来了,还带着未出阁的孙女们。 也有和孟珺宁交好的人家,说是来赏花,其实更多的,还是想看看云姐儿的管家能力,都存着考量的心思。 辅国公府有个人工湖,旁边的亭台楼阁尽显贵气,湖里的睡莲和紫薇等花,也开得正好。 湖心亭里的贵女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欣赏这些花,有人就提议,不如大家一起作画写诗,留个纪念。 扶疏让人抬了一张四方桌,又备好了纸笔和颜料,这样一来,亭子里就有些拥挤了。 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和“扑通”,大家一下子都慌乱了起来。 许长安立即喊了声安静,然后爬上了亭子的栏杆,指挥府里的丫鬟们,有序开展救援。 早在定下了宴会内容后,她就安排了会水的婆子,划着小船守在湖心亭周围,稍远处的几条小船上也有丫鬟,且那些船都分散开来成半包围形状。 在发现有人落水的时候,距离最近的船上,就跳下了两个婆子,随后其余小船上的婆子,也都跟着下了水。 游得最快的婆子,几个呼吸间就到了眼前,从后面一把搂住了落水之人,然后将她往岸边带,剩下的人也紧随其后,一起向岸上游去。 就在那个婆子跳进水里的同时,外围成半包围的小船上,两个丫鬟背靠背站着,每人都平举着一根木杆,木杆上挂着长长的湖蓝色篷布,布帘子首尾相接,一下就把湖心亭这一圈挡住了,从远处看就像是湖水在流动一样。 此时湖边站着的丫鬟们,也迅速打开了各自的小包,手拉着手面朝外,展开了花花绿绿的围布,把刚游上岸的人挡了个结结实实。 这还没完,早就候在一旁的医女,立刻钻了进去。 落水的姑娘还没呛几口水,就被婆子捞起来了,只是受到了惊吓,却没有性命之忧。 这时,陪着医女一起钻进来的婆子,又抖开了一个黑色的斗篷,带了个巨大的帽子,把那姑娘裹得严严实实的,背起来就往湖边的连廊走去,那里都是客房,洗漱用品都是现成的。 这一整套流程丝滑得让亭里的人目不暇接,目不转睛,目瞪口呆。 不要说湖对面的男客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就连收到丫鬟报信,匆匆赶来的各家夫人们,也只看到了一个远去的漆黑背影。 等众人回过神后,就看到刚才忙碌的丫鬟婆子们,已经收回了各自的装备,又回到原处继续候着了,甚至还各个面带喜色。 许长安心想,能不开心么,她们这套救人的流程,已经排练过三遍了。 不仅是下水救人,还有男客走错地方后,冲撞了佳人,或是女客的衣衫,被酒水打湿后,婢女又不在身边,各种突发意外的应对措施。 孟珺宁一开始还不以为意,看了几次演习后就瞧出来好了,当即多发了一个月的赏钱不说,还允诺要是真在宴会上派上用场了,每人再多发一年的赏钱。 所以那湖里的,不是落水的姑娘,是在招手的赏钱啊。 虽说赏花宴出了点意外,但比起关心是谁落了水,又是为何落的水,众人讨论更多的,还是救人的法子。 宴会结束后,孟珺宁携礼物,去探望了落水的姑娘,还被好好感激了一番,等她回府后,就又给许长安塞了两个金镯子。 第14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4 许长安十五岁这年,终于要和于秋果一起出发去西北了。 早在重阳节宫宴那天,孟珺宁她们回来后,许长安看到一家四口的表情各异,就猜伴读的事情应该是定下了。 果不其然,轩哥儿被选上了去宫里读书,其余中选的也都是年龄相仿的孩子。 去宫里当伴读,和皇子皇孙们一起长大,听起来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但其中的苦楚一点也不少。 有资格被挑选的,无一不是重臣、近臣或者宗室的孩子,这些孩子在家里,不说是被前呼后拥的伺候着,至少也不用事事亲为。 可无论在家里多金贵,去做伴读就免不了,要给皇子们点灯打扇,端茶倒水,还要陪着吟诗作对,负责消愁解闷。 孟珺宁看着还不到八岁的儿子,又是骄傲,又是心疼地直哭。 这几年的时间,许长安和轩哥儿,可以说是日日相处,在知道他被选中后,也是心绪复杂。 圣人说的是,皇子皇孙们年纪小,所以找几个玩伴,并没有特意指出,哪家的孩子去侍奉哪个皇子。 但她听孟珺宁说,除了敏妃的母家无人外,其余几个皇子,都有各自的表兄弟被选进去。 许长安没有政治天赋,看不透朝廷的局势,也不敢对着轩哥儿妄议朝政,只是在无人之时,严肃异常地告诫:“轩哥儿,你永远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忠君。不管宫里怎么样,只忠君,明白吗?” 轩哥儿缓缓地点着头,知道这是不让他站队皇子的意思,随后眼里就有了泪意,对许长安说:“姑姑,你到了西北后也要万事小心。给家里脱罪的事情,也不要着急,等我再大些就想法子,姑姑千万保重自己。” 去伴读不能每日走读,是每十天歇息一天,孟珺宁拉着许长安,一起给轩哥儿收拾东西,只能挑不打眼的衣服和物件,经常是收拾到一半,就忍不住哭一场。 等轩哥儿去宫里陪读后,想娶云姐儿的人家更多了。 孟珺宁在短暂的伤感之后,又投入到了给女儿选婿的繁忙工作中,而许长安也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许长安从入府到现在,也有五年时间了,轩哥儿被选进宫前,刚过了七岁生辰,孟珺宁早也知道她要离开了。 就在重阳节后,孟老夫人就派人去衙门,消掉了许长安和于秋果的卖身契,然后又给她们办了新的户籍文书,连去西北的路引也准备好了。 分别前孟珺宁极为不舍,拉着许长安的手说:“长安,母亲说你们去了西北后,是要做为军属住到营地的,咱们就不好来往得太频繁了。” 许长安懂她的意思,永青阳再如何闲散在家,也有宗室的身份,尤其是儿子还去宫里给皇子当了伴读,那你府里的人,老往驻军跑是想干什么。 这也是当初,孟老夫人全权负责去找许大年的原因,就算打着的旗号,是找老家故人的后人,但也只确认了许大年还活着,又疏通关系,让他少受些罪,再想多的却不能了,就怕被有心人知道后,横生枝节。 来府里这几年,衣食住行方面是事事舒心,许长安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她反手握住孟珺宁,压低了声音说:“凡事不懂的,就去问老夫人,不要怕麻烦,也不要听别人说什么,怕累到老人家了,老夫人有挂念的人和事,才会一直精神矍铄。” “我跟着轩哥儿读书时,学到了疏不间亲的道理,当时想到的就是,我曾劝过你的话。可若还能重来,我也不会改变,当日说过的话。” “好好照看老夫人和俩孩子,更要好好保养自身,这样无论国公爷再有多少孩子,你们才能无所谓,轩哥儿在府里的地位才会稳固。” “有的时候,只要你活得时间长,就是赢了。” 不需要着急,你既不饮酒作乐,也不眠花宿柳,好好保养争取长寿,总能等到男人死了,自己当上老封君的那天。 孟珺宁心领神会,这是劝她要稳住,只要她不出错,就没人能把她挤下国公夫人的位子,尤其是轩哥儿进宫后,她和永青阳就再一次成了盟友。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离别前的万般愁绪,都好似化为了乌有。 秋风渐起时,许长安赶着骡车,带着于秋果出了京城,前往西北凉州。 许长安不确定此凉州,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个凉州。但一路行来,看到的景色,当真是有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的氛围,荒凉却又震撼人心。 这一路上,她在赶车的时候,总会在心里默默回忆,那些边塞的诗词,怕自己忘了来时路,却又找不到归处。 当初她们要出发的时候,孟老夫人是想派人带路的,被许长安婉言谢绝了,只是根据描述,做了幅简易地图。 现在的路都是官路,虽然难走,但是不容易走错,因为没有别的路走。 越往西北走,人烟越少,她们经常会好几天,都看不到村落,只能宿在野外的骡车上。 每到这时,许长安就会整夜不眠,点着篝火,手里拿着长棍,身边放着弓箭,那是临行前轩哥儿送的,虽然不违制,但不好大剌剌的在外背着,因此只在夜间拿出来防身用。 于秋果每次都心疼地说不出话,只能强势地接过白日里赶车的工作,让许长安在车里补觉。 刚开始那骡车让她赶得,经常走着走着,就歪到旁边沟里了。 后来于秋果想到个主意,在棍子一头绑上吃的,吊在骡子的前头。 还别说,这个法子挺有用,至少骡车不会再栽到沟里了。 许长安坐在车上,看着于秋果用来绑吃食的那根棍子,又觉得好笑,又是心疼棍子的。 当时孟府派人去找许大年时,来回才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许长安她们赶路的速度肯定比不上,中途遇到小镇时,还会停下来采买物资,就这样走了二十来天后,他们才看到凉州城的轮廓。 望山跑死马,看到城池的影子后,她们也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到城门口。 牵着骡车站在城门口,许长安和于秋果正在商量,是先掏钱进城,还是直接打听充军来的人都在哪里。 她俩正踮着脚,看进城的骡车和人要交几文钱呢,只见从城内驶出一个车队,许长安赶忙牵着骡车往后退,就听到身后的于秋果哭着喊道:“大年!” 许长安扭过头,顺着于秋果的视线,就看到车队里有个汉子,此时也是看着她们,又哭又笑的,不禁松了口气。 第15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5 凉州城外三十里处,是驻军的营地,远远望去是帐篷连着帐篷,操练声喊得震天响。 许长安和于秋果跟着车队一路到了军营,没等人说她们就自觉停下了,拉着骡车等在老远的地方。 也没等多久的时间,就看到一个人影朝她们跑来,许大年咧着大嘴跑得贼快,感觉刷的一下就到了眼前,直接搂住她们娘俩,大老爷们也是说哭就哭,丝毫不顾及形象。 驻军的将士也不都是单身汉,有些是从当地征召的,已经有妻有子的士兵,有些是参军后在这里成了家的,但也要小有军功后才能有资格娶媳妇,普通的大头兵就别想了。 士兵的家属大都住在军营和凉州城之间的村子里,说是村子,其实规模很大,每户人家还有土地。但像许大年这种充军来的,家属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许大年带着她们来到一个村子,指着村口的一间土院说:“这就是咱们家!” 夯土的房子,矮小的围墙,破旧的院落,哪怕是间这样的房子,也不难猜到许大年的辛苦和不易。特别是重聚的激动稍微平息后,于秋果发现他的左手少了三根指头,更是悲痛欲绝。 许大年却一直乐呵呵的,劝她俩说:“没事,都过去了啊。这不是右手还好好的,我人也好好的,别难过了啊。” 说着又把许长安拉到跟前,满眼都是疼惜:“那年有人来找我时,说是他家老夫人十分看重你,才派他来这里打探我的消息。爹那时候就知道,你一定是好全乎了,但又怕人家让你干啥了,有没有危险,这几年一直想着有机会了就托人去京里打听你们,没想到啊,咱们一家子还能有再见面的时候,这可真是老天爷可怜咱们......” 于秋果就和许大年说起了他被抓走后的事情,事无巨细全讲了出来,许大年也诉说着他这一路流放到西北的心酸,以及刚到军营时的艰难。夫妻二人都没有那种报喜不报忧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受过的那些苦都不算什么,只要人还活着就够了。 许长安在一旁看着俩人双手紧握,细说这几年各自的情况,就蹲在屋里的火堆旁翻着里面的土豆。不知道村里其他房子是什么样的,这个小院是没有造火墙和暖炕的,只是在屋里的正中间挖了个坑,把柴火扔进去,上面架着土陶罐子,下面还能烤些土豆红薯。 许大年当初被拉到军营时,待遇是真比不上普通的大头兵,住最烂的帐篷,吃最差的饭菜,偶尔遇到险情还要冲在最前面。他左手的伤,就是在一次剿匪时,给百夫长挡了一刀被削掉的。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许大年养好伤后,被调去了伙房干活,没想到他做的大锅饭还挺好吃,至少比之前那个开水煮白菜的美味,就这样成了营里的大厨。 许长安感慨,看来无论在哪里,要想过的好,还是得有一技之长啊。 今天在城门口遇见,是许大年跟着军营的军需官去城里运粮食,天寒地冻的,运送补给的队伍总是迟到,所以佐领就会派人去城里的将军府要粮食。 许长安听他们叙完旧后,才问:“爹,那你弄清楚为啥会被抓来这儿了吗?” 许大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初在来的路上就知道了,押解的不止我一人,到了凉州附近后,更是遇到了从京里流放过来的人。虽然近亲族人都没了,但还是有人知道内情。你爷爷的同族里,有个后生在东宫门下做事,据说在东宫经常被训斥的那段日子,经常为废太子抱不平,甚至还曾口出狂言,后来被人告发,圣人大怒,咱们纯属是遭了连累。” “他说了什么狂言,能连累整个家族至此?”许长安深感疑惑,当初也没听到废太子起兵造反啊。 许大年不敢说出声,只能让闺女从嘴型里猜。 许长安也确实猜出来了,要不是怕吓到于秋果和许大年,她能原地暴起然后站在大街上骂个三天三夜,她就说这得是犯了什么罪,才能牵连到一个入赘出族之人的后代。再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脑子全是大粪的罪魁祸首,居然在酒宴上劝废太子“天下岂有三十年的太子”。 许长安抿着嘴,站起身走到门外,打了一套王八拳,才觉得心中郁气稍减,停下后看向两脸呆滞的爹娘,精神状态美丽极了。 许大年是不能在外过夜的,这次还是营里通融,才让他回来待了一下午的时间。西北之地的初冬,太阳早早就下山了,他也得赶紧回军营了。从衣服里掏出一小袋银子,又交代了母女俩许多话,约定了下次再回来的时间,就依依不舍的出村了。 按照许大年的说法,他们每十天就要进城去采购些蔬菜,虽然价格不低,但营里总要吃菜的,不能天天都吃土豆红薯。他跟着补给车进城,回来时就能顺道拐到村里待上片刻。 等到许大年离开后,她们俩人简单吃了些食物就准备休息,许长安怕屋里烧火会中毒,还开了半扇门,睡前还在想这几日得想法子先盘个火炕出来。 其实在北方地区,早就出现了火炕和土炕,算得上是最实惠的取暖方式。许长安说干就干,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后,发现这里居然没有村长,就花钱雇了几个大婶来帮忙。能在这里当军属的,那都是胆子大又有力气的女人,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烤泥砖,搬石板,垒墙,捶草浆,这些工序很快就做完了,没几天许长安就盘好了一个带灶台的火炕。先用泥砖垒好炕间墙,再把里面的烟道用草浆糊满,这种泥浆是在泥土里掺了干稻草,密封性和牢固性更好,所以就不用怕烟道往屋里漏烟。把大石板盖到上面,然后再糊一层厚厚的草浆,抹平晾干后铺上席子就完工了。 这种连着灶台的火炕,用起来极为方便,烧火煮饭的时候,热气和烟就顺着烟道烘热了炕,最后烟还会从火炕的烟囱里排到室外,既安全又不用特意烧炕。 来帮忙的婶子们都看得啧啧称奇,后来几乎全村人都来看了,许长安才知道村子里现在取暖,大部分用的是单独烧炕的方式,有些人家用的还是之前她见过的屋里挖个坑烧木头的法子。 许长安盘的火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在如何设计烟道上,稍微复杂了些,因为要多绕几圈,才让增加受热面积,确保通过的热气把炕烘热了,但又不能拐弯太多导致烟排不出去,所以看起来就很难做的样子。 等到十日后,许大年再回来时,就发现村子里忙得热火朝天,一问才知道家家户户都在盘火炕,都想赶在下雪前弄好,这样就能舒舒服服的猫冬了。 第16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6 许大年在家里等了又等,也不见于秋果和许长安回来,他心想莫不是这娘俩记错时间了,忘记他今日回来,正打算出门去找找,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热闹。 他走出屋子一瞧,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的,可不就是于秋果和许长安。母女俩每人怀里都抱着满满的东西,好一阵儿推辞后,热情的婶子大娘们才离开。 许大年赶紧出去帮忙拿东西,都是自家晒的冬菜,还有一些现成的粗粮饼子,扭头一看闺女手里还提着一袋子土豆。于秋果指挥二人把这些东西都放到西边的小屋里,那个屋子没有火炕,温度低,食物就能存放得更久。 许大年刚回来时就发现屋里的火炕了,等都忙了回屋后才来得及细问。许长安给他讲了一遍这个火炕的取暖方式,他没听太懂是啥循环,反正就知道这样子更安全和方便,这就足够了。 因为知道今日许大年会回来,于秋果早就在灶上煨了鸡汤,那只鸡还是村尾的牛婶子给扔进院子的。许大年一边喝着热鸡汤,一边听于秋果讲闺女这两日帮着乡邻盘炕修烟道。牛婶子也是那天许长安雇来帮忙的人,她男人和几个儿子都在军营,只有她一人伺候四个老人,所以大家决定先去她家盘炕。 在帮村里人盘炕和画烟道这件事上,许长安一点儿也不藏私,每日忙得跟个陀螺一样,有时候一天能跑好几家,所以这才几天的时间,村里已经有一半的人家都盘好炕,只等着烘干就能住进去了。许长安每次都会重复强调,一定要等炕烘干后才住进去,否则被烟熏到了就会死。乡亲们也都见过因为烧火取暖而死掉的人,所以都老老实实的等到炕干透了才住进去。 许大年听得与有荣焉,末了还骄傲道:“还是我闺女聪明,读过书的人那么多,有几个能想到这个的,嘿嘿,嘿嘿。” 许长安也不多作解释,又给许大年塞了两个烤好的土豆。 热汤热饭下肚后,许大年就要回军营了,走之前神神秘秘的和许长安嘀咕了老久,于秋果就看闺女的眼睛一亮一亮的,比屋里点的蜡烛都晃人。 随后于秋果就知道这俩人要做什么了,还没等到下一次回来的日子,许大年就溜回来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三四个当兵的,几个人一进院子就直奔火炕,屋里屋外绕着看了好几圈,又凑在一起这个那个的,然后拍了拍许大年的肩膀就先走了。 许长安才凑过去问:“爹,怎么样,营里同意吗?” 许大年嘿嘿两声:“傻子才不同意呢,送上门的便宜,他们还能不要?你赶紧睡吧,明一早儿咱们就走。” 他那天只在家里待了一个时辰,就感觉到火炕的舒服了,没有呛人的烟味,灶上还能烧水做饭,柴火稻草啥的也没多用,一个树根塞进去能暖和一天。 西北这个地方,石头多,沙土多,能当柴烧的东西更是不缺。许大年那脑子转得多快,要不然也不能单凭救个百夫长就能进伙房当厨子了。他问许长安,既然这个法子能教给村里人,那是不是也能教给其他人,比如军营里的人。 许长安当时一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西北驻军有几千人,跟着的家属就有万人之数,因为不能让同地方的人都住在一个村子里,所以很多村子之间都是连着亲或认识的。 凉州冬日酷寒无比,每年冬天都会出现冻死人的情况,这个村子知道了火炕的好处,肯定会想着让亲人也不挨冻。与其让村民去帮别的村子盘炕,就不如他们带着士兵去。这么多户人家,就算每家只给点儿冬菜和粗粮,那数量也是相当可观的。 凉州的驻军被划分为三大营,每个营有一千多人,各自负责一片区域的驻守,这一千多个士兵,衣食住行和操练装备都需要银子,别的不说,盔甲坏了总要修补吧,冬日里冷得受不住总要喝姜汤吧,这些都是要用钱的。 可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呢,更别说这几个军营了,除去粮饷外,再去要东西时也总会有多有少。所以平时士兵外出巡逻时都会趁机打些猎物,挣些外快,这些都是上面默许的。 许长安还是有些犹豫:“爹,这事儿会不会被人告到将军那里啊?” 许大年无所谓道:“那不是咱们要考虑的事儿,路子摆在这儿,就看谁想吃肉了。再说了,骁骑将军要是连这个都搞不定,那就趁早换个人吧,总不能天天让大家伙喝稀饭吃土豆吧。” 在许长安的惴惴不安中,事情却顺利的出乎意料。骁骑将军没让人失望,最开始他派了几个百夫长带着人,来村里学盘炕,尤其是烟道怎么画。随后又在附近村子的里先干活,许长安跟着跑了几天后,那些人就掌握了找烟道的方法。 等到凉州的第一场大雪落下时,整个军营的家属村子都盘好了炕,业务甚至都发展到了其他村子。 许大年每次回来时,背上都是沉甸甸的,有肉有菜,甚至还有牛肉干这些。这次更是带了两张羊皮,他对于秋果说:“这两张皮子都是鞣制好了的,这两日你劳累些,做两双鞋子出来,往后的天儿还会更冷,别把你和闺女的脚冻坏了。” 许长安问:“爹,营里的人私下出去干活,戍守的士兵不会少人吧?” 许大年剥着烤好的土豆:“出不了什么事,这去的也不全是咱们营里的人,每个营里都出几十个人,干起活来一个顶三个那种,才能把这么些个村子的活儿全干完了。” “千把人的队伍,少几十个人看不出什么。再说了,这都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个好冬天,少冻死几个人,没准将军还更高兴了。” 凉州现在的最高长官是凉州将军,不仅是此地品级最高的军事长官,还负责民生管理等地方行政职务,是二品的封疆大吏,管辖着驻守的三千军队,以及凉州城内外的数万百姓。 从许大年的视角看上去,太高的人他没见过,就是知道百夫长之上还有防御和佐领,以及骁骑将军。许长安听他说完后,才反应过来骁骑将军就相当于是千夫长,是六品武官,有单独统帅士兵的权利,战场上也有独立指挥权。 吃着烤得喷香的土豆,许长安心里想的却是这些村子的位置。这几日她也发现了,军属村子都是围着凉州城建造的,正处在营地和城池的中间。 也就是说,若有险情,驻军是第一道防线,这些村落就是第二道防线。尽管知道这是司空见惯的,但她心里仍然不是滋味,她不想做炮灰,谁的炮灰也不行。 第17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7 凉州的地理位置很优越,这个优越并不是说交通便利经济繁华,而是它地处西疆和北疆通往京城的要塞,甚至能为震慑南疆的边军提供支援,之前还是甘陕总督府的所在地,现在是凉州将军的治所。 每年岁末时,西北各地的粮食转运和粮饷转发都会经由凉州,而这个时间也是土匪横行,敌人来抢粮草的高危时期,因此全城从上到下都是高度戒备中。甚至村子里出现了陌生人,都会被村民立刻拿下盘问一番。 许大年一连多日不曾回来,站在营里看向远处,巡逻和操练带起的烟尘久久不散,许长安也切身体会到了枕戈待旦秣马厉兵的含义。 自从盘炕过后,许长安就开始跟着许大年来营里做饭,一开始有人觉得不合规矩,但吃了两顿饭后就觉得真香,于是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许长安和于秋果的户籍已经落到了凉州城,虽然并没有写着是来寻被充军的亲人,也没注明和许大年的关系,但想来是瞒不过那些当官的,特别是军营里,一定早把她们查了个底朝天。 当初从京里离开时,拒绝孟府派人跟着,既是为了避嫌,但更多的还是为了遮掩。许长安一路做男儿打扮,她身形颀长,消瘦挺拔,在村里和人打交道时也没人看出来。尤其是盘炕时,她在和泥和砸石板时哐哐的,比后来一起干活的士兵都有劲,就更没人怀疑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 在外村干活那些天,有个百户经常跟她拉家常,有意无意的套她话,想问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许长安状似无意地提到了,她曾跟着奉恩辅国公家的少爷读过书练过武,学得多了自己琢磨出来的。 这个张百户就是当初许大年救了的那人,又想起几年前礼部侍郎家的老夫人曾派人来打听许大年的事情了。 许长安心想,在京里要时刻想着避嫌,但在这里就要这两府来给她背书了,于是就顺利地悄悄地成了许大年的帮厨。 其实也不是她非要去露这个脸,实在是因为入冬后,许大年的左手就使不上劲儿,断指处的伤口也异常疼痛,往年每到这时候都是私下在营里找人,给人家些好处来帮忙,因为他救过同僚,平日里也会做人,这才没被撸了下去。 凉州的冬日也没有什么活计,大家都窝在家里不出门,许长安想着在家里也是烧炕做饭,那还不如去营里烧火做饭呢,许大年想了又想,还隐晦地问了张百户后才同意的。 这日午后她正蹲在帐篷里翻菜,把那些快被冻坏了的挑出来先吃,就听到外面喧哗声四起。 她立刻丢下手里的菜,跑出帐篷才知道是从城里运补给的马车被抢了,抢东西的是土匪,不止是把几辆马车的粮食都抢走了,还把跟着的人也掳走了,这个小兵拼了命抢到匹马才逃回来,整个肩膀都血流不止。 立刻就有士兵奔向主帐,也有人赶紧将伤兵抬进去。许长安想到早起许大年他们走的时候,提到过将军府今日有宴会,她不知道营里的将领们有几人去赴宴了,但怕万一耽搁的时间太久,被掳走的人会被杀掉。 来不及思考太多,许长安一把抢过旁边那匹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后,抄起她立在帐篷外的那根长棍,一句话也没说就驱马前行,身后的惊呼声还是什么声音她都恍若未闻。 哪怕是有驻军,但盘踞在这里的土匪还是会经常出来打家劫舍,她刚到村里时,帮忙盘炕的牛婶子,之所以会一个人照看四个老人,就是几年前土匪趁着秋收时抢粮食,把她的两个女儿也都抢走了,尽管后来官府去剿了匪,但她死掉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比起粮食等物资,土匪掳人就只是顺手,他们也没那么多粮食养闲人,掳走男的,如果不加入他们就杀了,如果加入那就要先交投名状,带着他们再去抢自己的村子,被掳走的女人更是遭罪,村民们提起来各个都是恨得咬牙切齿。 许长安沿着运粮回来的必经路找去,果然在城外十几里的地方看到了打斗的痕迹,她翻身下马,侧过头趴在地上,仔细辨认地下传来的动静,然后起身脱下棉袄,扯开后包住四只马蹄,旋即就向东奔去,不过一刻钟就让她追上了前面的土匪。 看到前面的队伍后,她在心里庆幸了一下,还好只是一小股土匪,不是马匪,否则她这样冲动就是来送人头的。 许大年和同行负责押送的那些人,都被绳子捆成了一串,走在最后被土匪驱赶着跟上车队,其中有个老头应该是伤到腿了,走得很慢且一瘸一拐的,旁边看着他们的土匪立马就是一鞭子,老头身后的许大年见状往前一趴,用自己的后背替老头挡住了鞭打。 许长安瞧见这一幕,怒向胆边生,等不及距离再近些,抬手就把手里的长棍掷了出去,这根棍子的一头被她削成了箭头的样子,虽然没有铁箭头那样锋利,但大力出奇迹下把人穿透是不成问题的。 甩鞭子打人的土匪听到后面有动静,正要回头就听到一声破空,腹部一痛,低头一看怎么肚子上有根棍子,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又是一阵剧痛,棍子居然又被抽走了,立时疼晕了过去。 许长安的动作极快,用长棍把人捅穿后,几个呼吸间就风驰电掣到了跟前,俯下身一把拽出棍子,就朝着前方的土匪打去。 她骑着马,用的又是长棍,一个人就打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棍子都是朝着土匪的脑袋打去。 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用长棍爆头,马蹄在地上蹬出了残影,冬日的残阳下,她骑在马上,位于背光之处,浑身的杀气让人颤栗,看到她砍瓜切菜般杀了几个土匪后,剩下的人都扔了手里的武器跪地求饶,许长安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 等到追击的小将带着人赶到时,战场已经结束了,许长安扶着许大年,用布给他包住后背的伤口,刚才被打的那个老头在马背上驮着,哼哼唧唧骂骂咧咧的。 小将看着衣衫单薄,沾满血迹的许长安,赞叹不已道:“单骑救父,当真是勇猛有加,风采非凡。” 第18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8 一行人回到军营后,受伤的先去包扎,没事儿的就要去主帐回话,许长安也跟着往主帐走去。 路上她才有空在心里盘算,一会儿回话时要怎么说,如果被戳穿了身份又怎么办。后来一想,她也没干啥吧,而且也是为了救人,大不了就被赶出,那就回村里烧炕。 她站在帐外等着传唤,进去后被细细询问,她第一个赶到时看到的情况,以及有没有土匪逃走,等她全都回答后,佐领就挥手让她退下了。 佐领是负责营里人丁编审,军户挑选,以及俸饷的发放和赏赐的,甚至还要管养马。而防御则是辅助将领排兵布阵,平日里主管训练和布防以及巡逻等事务,骁骑将军则统领整个大营。 也就是说这个佐领是一定知道许长安身份的,只是不知为什么没有问罪于她。 大帐里,佐领也在和其他人说许长安私自抢马的事:“先不说别的,就只是帮村子盘火炕,村民送给的东西,你们知道有多少吗?都够整个大营半个月的消耗了。否则上个月下雪时补给车运不来,咱们早就得去啃树皮了。她只是个帮厨,这次又是为了救人,还抢回了粮食,我为什么要军法处置?” “总不能用人时朝前,用完了就不念旧情吧。我这个人是抠搜了点儿,也不怕你们说我把钱都串在肋骨上,但我还是要脸的。你们要是谁看不过眼,那谁就去罚吧,反正我不去干这招人骂的事儿。” 其余几个参将也不是吃饱了撑的,管事的都不追究了,再说了行伍之人,谁能不欣赏这样的士兵呢,都想着要不要找个时机把人招到麾下,一时间帐篷里的几人是各有心思。 许长安从大帐出来,就直接跑到了医帐,许大年背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正在床上趴着。他给挡了鞭子的老头是营里的医官,大家都喊他白老头,今日跟着去城里采购药材,遇到土匪后从马车上摔了下去,扭到了腿脚。 出乎许长安意料的是,军营里已经在使用酒精消毒的法子了,且还是经过了高温蒸馏的,虽然受伤的士兵经常会鬼哭狼嚎的,但伤后感染死亡率有了极大的降低。 她装作被震惊到的样子,夸白老头:“没想到啊,你这么厉害呢。” 白老头不以为意道:“我要是这么厉害,还能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帮子蠢货早就来求我回去了,哼!”旁边的药童苦着脸劝他少骂几句,否则再往北去冬天就更冷了。 还没等到有人来招揽,许长安就先接到了骁骑将军的军令,任命她为什长,带一小队人马负责补给车的护送。来传令的正是那日见过的小将,他是骁骑将军的裨将军,心腹中的心腹。 许长安听到任命后,着实是大吃一惊,没被军法处置赶出去,还有了这样的意外之喜,在小将再三保证不是假传军令后,一蹦三尺高地去找许大年分享喜悦了。 许大年听后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要说他一开始同意让许长安跟着来营里做饭,是存了一些想法的。将军府的后厨在招人,他都和那边的大厨打好招呼了,孝敬也给足了,就等着开春后托张百户带闺女过去,却没想到横插了这么一杠子。 听完他的话,许长安好生奇怪:“爹,你怎么知道将军府要厨子啊?” “这不是经常去将军府里打饥荒,和厨房的人能说上几句话嘛,听说是内院的人嫌弃厨房的菜油荤大,可打仗的不吃荤腥怎么成,将军就给她单独找了厨子,已经换了好几个了,说是都不满意。” “内院的人?是将军的夫人吗?”许长安纳闷,按理说驻守在外的将领,家眷都是要待在天子脚下的,或者是留在老家里。 “咳咳,不是夫人,是二夫人。” 许长安咦了一声,随后又问:“爹,那这个二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嫌弃饭菜的?” 许大年一时被问住了,细细回忆了一番才说:“应该有一段时日了吧,我记着他们大厨很早前就在发愁,找不到让主子满意的人了,每次见他都是苦大仇深的,怎么了?” 许长安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事情太巧了,怕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万一冲着咱们来就坏了。” “可咱们也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估计是我想多了。” 许大年却说:“想多些好,聪明人才能想到这些呢。那等我下次再去时,就偷偷打听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把这件事撂过手后,许长安就走马上任了。 她现在是什长,管着一个十人的小队,其中又分出两个伍长,但是伍长中这个“伍”是包括伍长在内的,一共五个人,也就是说伍长的手下是四个人。 可什长是不包含在一什之中的,整个小队算上许长安总共十一个人,除了每日的操练和巡逻,以及护送补给车来往凉州城的任务外,还要从事生产劳动。 跟着许长安的这十个人,有六个都是那天她从土匪手里救回来的,剩余四个人也都是熟面孔,看着年龄都不大,一问才知道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几岁。 据两个伍长说,是陈副将问他们有没有人主动来这个小队的,他们这几个被救的自然乐意,其他四人也是自愿的,因为都有家人死在土匪手里,听说了那天的事情后很是佩服许长安。 在营里,都是同小队的人住在一个帐篷里,什长住在帐篷口的位置。来给他们分帐篷的还是那个小将,许长安这才知道他叫陈瑜。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把他们的帐篷安排在了医帐旁边,且许长安睡的位置,和其他人之间有块大石头,正好冲着对面的白老头。 领完装备后,许长安又去伙房掏了几个烤土豆,分给小队的战友吃。训练了几天后,她就悄悄问旁边挨着的什长,为什么没有给他们配备火兵,正常情况下,每什都应该有一个火兵的。对方用一脸你想得真美的表情劝她别着急,先慢慢熬资历吧。 许长安表示自己不想熬资历,只想拼军功。 拼军功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就是在战斗中活下来,也让自己的小队活着回来。 第19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9 排队吃完早饭后,每天的操练就开始了,纵横排列的几千人,喊起杀来也是气势冲天。 除了跟着大部队出操外,许长安还会私下带着小队操练,她有习武的底子,且跟着镖局练过保命的狠招,对还未正式上过战场,没有面临过生死之战的士兵是极为适用的。 但首要的还是要让这十个人做到令行禁止,才能保证在战场上配合默契,无需耗费心神就能互相支援。要想做到也不难,同吃同睡的情况下,军训一个月就足够了。 许长安带着他们从最简单的立正转身开始练习,一日两日到了第三日,再有出错的就会整队人一起青蛙跳。她对众人说:“我们是袍泽,是能抵足而眠的战友,也是要在战场上后背相托的盟友。你以为现在这只是个简单的小错误,但面对敌人的时候就会成为要了命的破绽。” 她把手里的长棍立在一旁,紧了紧小腿上的绑带,率先绕着帐篷开始了青蛙跳。其余十人见状,也赶紧跟在后面。 从远处看去,这十来个人排队青蛙跳,还是挺显眼的。有人好奇他们在干什么,许长安也告诉他们这是为了提高战斗力,看热闹的不少,认真看出门道的却不多。之前劝她熬资历的什长叫丘丰收,也在旁边看了几天,然后空闲时就拉着自己的小队跟在后面学。 许长安就在大营空地里进行整队训练,不藏私不避人,谁来问都是知无不言,但也不是非要拉着别的什长一起,那样就有越俎代庖之嫌了。 在小队能做到动作统一,且听令即行之后,许长安又带着他们开始练习跑,主要是折返跑和越野跑。这次不用她说,所有人都练得很起劲儿,因为没有人比大头兵更清楚跑得快在战场上的作用。 跑得快了,冲锋的时候虽然危险大,但能收割的战利品会更多。哪怕是撤退时,也是跑快了才好保命,跑不过将军的马,至少也要跑得过敌人。 但这种跑步训练的方式,是极其累人的,哪怕队伍里都是正当年的士兵,训练下来也是浑身疲累,第二日浑身酸得起不了身。 许长安把白老头拉过来,跟他一起给众人按摩,她的技巧也许不如对方,但她的力气能弥补这些许差距。从外面就听到帐篷里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不知怎得就传出了她心狠手辣,谁不服管就暴揍一顿的话。 还是丘丰收来找她,吞吞吐吐地说他对自己人下不去手的时候,许长安才知道这个传言,差点被气个仰倒。生气归生气,她也不在意,甚至在察觉到平日里跟她嘻嘻哈哈的什长们,有几个对她还有了点儿畏惧后,才觉得这个传言也还不错。 在他们训练的时候,例行巡逻的任务也不能耽搁,许长安就带着一边巡防一边打猎,她耳朵好使,力气也大,长棍一甩嗖得就能把猎物穿成串,皮毛都让许大年给于秋果带回去,肉就都炖了或者烤着一起吃,也就是这样隔三差五的补一补,整队人的跑步训练才勉强通过。 折返跑也好,越野跑也好,肯定都不能出军营,许长安就带着他们在医帐后面的空地上绕圈穿梭,站在主帐的位置看过去,就像是一群排着队在搬家的蚂蚁。 骁骑将军看完了整个训练的过程,问一旁的参将:“他们这样训练有多久了?” “回将军,已有一个月之久,前十天只是站立和转身,开始练跑步到今日是第二十一天。” “站立和转身是什么?” 那个参将也不知道名字是什么,于是就带着卫兵从头到尾演示了一遍。 “这个什长,就是上次把供给车抢回来的许长安?” “是他,陈副将带着人过去时,那些土匪都在地上躺着呢,都被挑断了右手的手筋,是个练家子。” 骁骑将军又问:“当真是她单枪匹马去的?” 参将回:“当真是,那日领队去的是陈瑜,他那个脾气,不会替人说假话冒功的。” 骁骑将军这才问到最关心的事儿:“绑腿是真的有效果吗?” 提到这个,参将明显激动了:“有用!有用!训练时候没看出来,但是一到长时间行军,或者爬山涉水,特别是长途奔袭时候,是真的有奇效。” 许长安在刚领完衣服时就意识到了,现下的士兵是没有用粗布条绑腿的,她怕是自己的见识太少,还特意在早训时,观察来来往往的士兵,发现居然真的没有人在小腿上用绑带。回去后也问了队里的两个伍长,他们都表示没听过这个东西,也没有用过。 许长安赶紧去找许大年,让他再回家时记得拿些粗布回来,她和于秋果当初来凉州的路上买了好几匹粗布,就放在炕柜里。 等拿到了粗布后,许长安就把布裁剪开来,给每人发了几条,又示范给他们看如何使用。 这些人对许长安本来就带着滤镜,二话不说就照做了,一开始训练时还会觉得别扭,但时间一长就觉出来好了。平日里训练得再累,也不会出现小腿抽筋等现象了,尤其是巡逻时还能防止虫子叮咬,腿部肿胀的情况也大为减少。 白老头看见后,就会隔几日来检查一下他们的腿,发现这个法子是真妙,于是破天荒的夸了许长安好几句。 许长安听他骂天骂地无差别的攻击,已经习惯了,猛地听到自己被夸,还以为老头转性了。这个老头医术很硬,但脾气更硬,曾在一个贵人装病争宠时,大剌剌的指了出来,还劈竹子带到笋的扯出来打配合的同僚,然后贵人去冷宫了,他也被一路排挤到了这个更冷的地方。 许长安那日单枪匹马冲杀过去,把他们都救了回来,这个老头就开始拿她当自己人了,被拽过去给人按摩也没不乐意,但对别的什长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许长安还从白老头那儿换了好些细棉布,给出的东西让队里的人看着都心疼,但都记着她说过的话,只有武装到了牙齿,才能有机会活着花钱。 不能等到人都死了,钱还舍不得花,那可就太悲哀了。 第20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0 没有让许长安等太久的时间,这套训练的实战效果如何,很快就迎来了验证的机会。 上次从土匪手里救下补给车队时,许长安特意留了活口,等副将陈瑜把那些人带回大营后,私下也一直没有停止审讯。土匪是怎么知道补给车会几时经过的,又怎么恰好就在将军府有酒宴时下山打劫的,是不是有内应漏了消息给他们。 结果那几个土匪不知道是真不清楚内情,还是嘴比骨头硬,愣是什么也没审出来,把陈瑜气得恨不得一刀一个。 他心下烦闷,嘴里叼了根枯草瞎转悠,就看到许长安他们今日在练习投掷。受条件限制,他们扔的是石头,没几个能扔准目标的,只有一个伍长扔的又准又快。陈瑜在一旁看了会儿后,忍不住提醒道:“营里有专门的弓箭手和投掷车。” 许长安早就注意到他了,闻言道:“我知道啊,可要是山林作战时,没有弓箭手跟随,也来不及运投掷车怎么办?多练一种法子,没准就能出奇制胜呢。” 陈瑜听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直没说话,就在许长安以为他都走了时候,突然问:“如果你明知事有蹊跷,却一直审不出口供怎么办?” 许长安立刻就想到了土匪劫粮的事情,吩咐其余人继续练习,才蹲到陈瑜身边,从地上捡起一块土坷垃,用力一捏,松开手就成了一捧泥土。 “一力降十会,再大的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纸糊的老虎。” 陈瑜看着从许长安手里慢慢滑落的沙土,站起身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等着,就往主帐的方向跑去了。 等到第二日晨练结束后,骁骑将军下令要在一年的时间里肃清辖内所有土匪。出去剿匪,不可能全营的士兵都去,都是老兵带着新兵,顺道也来一场大练兵。 许长安的直属上司是张百户,这次她们小队也被分派了任务,整队人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凉州多山,哪怕是严冬也是林茂草盛,上山的路极其不好走。斥候已经提前摸清了土匪的巢穴,各队人马也携带好武器依次进山。 许长安跟在张百户身后,循着斥候留下的记号前进,很快就看到了前方有炊烟升起。现下正是中午,贸然过去会有被发现的风险,于是张百户下令暂时按兵不动。 等炊烟飘散后,也是饭后困顿之时,许长安请命带队从后门进攻,张百户负责断后和包抄。 许长安右手轻抬,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十个人就在她身后呈人字形分两组跟随。他们穿的衣服都是土黄色的粗布,还包住了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山林里穿梭,一眼看去几乎和土黄色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悄悄绕到土匪窝的后方,果然有两个守门的。许长安左手轻压,十一人同时趴下。掏出早就备好的石头,指了指目标示意她负责一个,伍长石碾子负责另一个,用手指比到三二一,两块石头携着风就冲守门二人的门面打去,一击必中。 看到两个守门的倒下后,许长安却没有立即下令行动,只是令众人腾挪退后了十步的距离。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门处又鬼鬼祟祟钻出了一个人影,许长安的弓箭早就备好了,见状直接引弓射箭,两箭连发,确保对方死得透透的,这才带着众人从后门溜进去。 时间掐的非常好,一群土匪都是刚吃完饭,扎堆晒着太阳,大声嚷嚷着下次什么时候去“进货”。分出三人去点燃武器库,许长安带着其余七人冲了进去,同时也发出了响箭。 在有备而来的突袭下,这群土匪明显就不成气候,许长安感觉还没怎么样呢,院子里的土匪就都趴下了。 同行的另一个什长丘丰收带人冲进来后,就只能捡着打扫战场的碎活儿。张百户埋伏在外,果然逮住了四五个漏网之鱼,是听到响箭后从茅房爬出去逃走的土匪。 战斗结束极为迅速,抓住了这个窝里所有的土匪,烧了他们的武器库,缴获了寨里的银钱粮食,且没有一战士负伤死亡。张百户那高兴的,离营地还有三里就能听到他的笑声了。 虽然只是全歼了一个小土匪寨子,但大获全胜的结果足以证明了许长安的价值。 所以临近年关时,剿匪大业还是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凉州城外的土匪就跟丧家之犬一样,要么被消灭,要么听到风声后逃亡别处。 许长安的小队次次都有斩获,作战经验大大提升,虽然也会出现有人受伤的情况,但没有死掉一个人。 训练,巡逻,抄土匪老窝,这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难啃的骨头放到最后,在围剿最大的土匪寨子时,对方早有准备,在寨子前方挖了壕沟,沟里还有木刺,且山寨位于山头,从下向上的仰攻作战对士兵的损耗极大。 许长安主动请缨,带着数百人一早就摸上了山,每人身上都携带干粮和饮水。他们潜伏到距离壕沟几百米的位置,就开始按照事先安排的四人组队方式散开,一人清理地上的干草,两人开始掘沟,一人负责警戒。 这个天气在山里挖沟属实不易,但许长安不需要这个沟有多长多深,只要能和土匪挖的沟连起来,把寨子围在里面就行。工事速度很快,在日夜倒班轮流不休的情况下,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就挖好了沟。 这么大的动静,寨子里的土匪也不是聋子瞎子,有人猜出来是要把他们围在里面的,也试过向外逃窜,只是出来一个就被埋伏在后的弓箭手射死一个。 出来立刻就会被射死,躲在寨子里也许还能活下去,几次之后就没人再试探着向外冲了。 土匪们自觉寨子里有水有粮,外面天寒地冻的,那些士兵坚持不了多久。许长安要是知道了他们的想法,会告诉对方想得太美了。 她才不会在这里和土匪耗着,等他们吃完喝完了再出来投降,那还不得美死这帮无恶不作的家伙。 许长安的策略很简单,直接用火攻,壕沟能够有效的阻断火势蔓延。沟外数米开外也站着手持工具的士兵,各自紧盯着眼前的区域,火一溅出来就扑灭。 凉州地处西北,冬日里刮的是偏北风,将浸了油的木头点燃扔进包围圈后,就安排上风口位置的士兵,开始烧带来的牛粪和马粪。 土匪在山寨里,见到这浓烟滚滚的架势,猜到火势巨大,一个个惊骇大叫,丢下武器就往外冲,除了个别头铁的,几乎全都逃出来投降了。 许长安和陈瑜带着人冲进去,遇到不肯缴械的直接杀掉,投降的就先捆住,负责捆绳子的小兵以前家里是杀猪的,保准他们解不开。 骁骑将军从大帐出来,看着远处冒起的白烟,驻足不前,一脸沉思。 第21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1 当上什长的第二年,因为剿匪有功,许长安被骁骑将军提拔为百户,同时暂领佐领之责,辅助训练。 大营里有一千多个士兵,正好是十个百户,许长安就把手里的十个人分到每个百户的身边,按部就班的开展训练。 许长安在当上百户后,也有了进帐听事的资格,几次之后就显露出了异于他人的才能。 在当下,普通百姓的识字率都很差,更不要说是当兵的了。整个大营识字的不到一成,更多人就是只能认出来自己的姓名,因为发俸饷的时候要用到。而读过兵书,懂兵法策略的更是凤毛麟角,兵书那都是有底蕴的武将世家才能学到的。 许长安用的训练方法,已经让骁骑将军对她印象深刻,等看到火攻土匪窝之后,更是确定了她的能力,才会力排众议让她当上百夫长。 等到例行会议时,才发现许长安带来的惊喜远不止如此,她甚至可以看懂沙盘,知晓孙子兵法,懂得机动作战和常规作战的不同之处。 之前还不同意让她当百夫长的几个副将,早就忘了当初说过的话,一个个总是来找她商讨兵法。至于其他不服气的,对她这个百户有意见的人,许长安的应对策略,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直接打服他们。 去年过年的时候,许长安一家人也没有团聚,就在她热火朝天的打土匪时,许大年也和将军府的大厨打听清楚了,那个挑嘴的二夫人,好几年前就进了府,之所以现在这么明目张胆的挑三拣四,是因为才生了孩子,觉得腰杆子硬了。 许长安是不能去当厨子了,可于秋果能去啊,好歹也在侍郎府做过五年的厨娘,做出的饭菜很是上得了台面,试用了半个月就留下了。平时许大年去城里运菜时,俩人还能见见面,许长安却忙得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于秋果了。 在主帐里有了发言权,且说的话能得到重视后,许长安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她带人挖了大大小小的深坑,又结合西北的地理环境设置了各种沉浸式训练项目,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士兵的能力都明显见长。 陈瑜只要有空时,就会跟着许长安,每一种训练项目他都要第一个去试,再提出不同的建议。 许长安毕竟只是见的多,有可以借鉴的地方,但不意味着这些项目全都因地制宜适合当下的士兵。陈瑜却是真的在西北军营里长大的,实地见过的,听过的战斗更多,两相结合之下,总算是让他们总结出了一套最高效的日常训练项目。 骁骑将军在听完汇报后,还让许长安写了份完整的受训策略,附上剿匪的过程,以及士兵训练后的各种数据,一并上交给了凉州将军。 在剿匪的事情结束后,除了从土匪窝缴获大量的赃物外,当初陈瑜的猜测也被证实了不是空穴来风,的确是有人在和土匪勾勾搭搭。 训练场的攀爬架上,许长安和陈瑜坐在那儿侃大山。 “那人你也知道,就是王贵。” “居然是他啊?”许长安再怎么也想不出,一个防御怎么就和土匪搞到一块儿去了,“那他图什么呢?” 陈瑜耸了耸肩膀:“不知道,大概就是想看我栽个跟头吧。” 于是许长安就听陈瑜讲他和王贵的二三事,总结起来就是王贵自认资历老,立下的功劳也多,不忿自己只能做个防御,总认为是陈瑜抢了本该属于他的参将之职。 但她还是没搞明白,防御和参将的品级没区别啊,而且王贵这个年龄做到防御,也说明骁骑将军没有刻意抹杀他的功劳。 陈瑜小小声地说:“还是不太一样的,参将必是心腹,而且升任骁骑将军的可能性也最大。” 许长安秒懂,这就跟大家都想做领导的心腹,而不是心腹大患一样,于是调侃道:“那你可是真厉害哈!” 陈瑜错愕不已,脱口而出道:“你不知道?” 许长安也被问的一愣:“我知道什么?” 陈瑜面色一红,有些赧然,好半晌才低着头说:“骁骑将军的名字是陈瑾,我叫陈瑜。” 明白了,我的将军哥哥。 许长安想到之前隐隐约约听过的传言,试探着问:“那甘陕道总督是你的?” 陈瑜恨不得把头塞到肚子里:“是我父亲......” 明白了,我的军区司令爸爸。 许长安仰头望天,突然体会到了为什么会有人看他不顺眼,想着坑他一把了。 可让她来说,其实陈瑜的能力也担得起副将,他训练时一丝不苟,出战时身先士卒,也是和营里的士兵们一起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只不过因为他的出身,不会被人强占他的功劳,做出十分的事情,就能得到二十分的夸奖,这才显得与众不同了而已。 陈瑜怕许长安误会真的是他抢了王贵的功劳,赶忙道:“王贵是立过功,可他这个人爱赌,休沐时总是去城里的赌坊,平时的俸银都让他输进去了,人家赌坊还找到过营里来要钱呢。” 许长安是真开眼了,问:“赌坊的胆子这么大?” “赌坊是正经生意啊,欠债就要还钱的,人家怎么就不敢来了?” 许长安微囧,她忘记了这里的赌坊生意是合法的。 陈瑜这才继续说:“骁骑将军说,滥赌之人,不能委以重任,这才只让他做个防御,专管平日不重要的琐事事务,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勾连土匪。” 许长安好奇:“那会怎么处置他呢?” 陈瑜摇摇头:“不知道,大概是要等凉州府里的裁决吧。” 凉州将军府的裁决来的没那么快,除夕却很快就要到了。 军营里很多士兵都有家人住在附近,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回家过年,许长安去年除夕就是在营里过的,今年就更不会和队里的士兵抢占唯一的回家名额了。 年后还未出正月,王贵的判决就下来了,他私通土匪,罪在不赦,连同抓获的那些土匪,等到刑部复核后,一起明正典刑。 和这道命令同时下发的,还有许长安的任命书,因其在军务训练上的建言献策,被提拔任命为防御,跟随骁骑将军陈瑾,负责凉州驻军的整训事务。 这一年,许长安十七岁,白衣出身,位列五品武官,任谁也要赞一句英雄出少年。 第22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2 许长安十九岁这年,因骁勇善战,忠诚勇武,且才通世务,计勋行赏后,被圣上简拔为骁骑将军,参领凉州军务。 来宣旨的内侍在念完旨意后,又是说圣人体恤,时常挂怀在外的将领,又是将许长安夸出了花的。 许长安也免不了说咫尺之功,不敢贪赏之类遥谢圣恩的话语。 等走完流程后,许长安从一堆赏赐中摸出两锭金子,塞到了内侍手里,向他打听这突如其来的旨意。 面容和善的内侍,把那两块金子又推了回去,笑着说:“将军从军后,立下这大大小小的诸多功劳,圣上总会看到的。年前凉州将军的奏折送到时,圣上正和贵妃娘娘在下棋,娘娘念完折子后,就恭喜圣人又得一干将。” 许长安又坚持把金子塞进了内侍怀里,悄悄地问:“圣人知道我......” 内侍这次才将金子揣进了袖子里,老神在在地说:“贵妃娘娘说,良玉难得,是逢明君。” 良玉,这不仅夸她是块璞玉,更是用前朝名将秦良玉来赞她,巾帼不让须眉。 晚上营里又点了篝火,既是宴请远道而来传旨的内侍,又是庆贺许长安升职,帐子里一片喝酒猜拳的喧哗声。 内侍坐在一旁,和骁骑将军陈瑾寒暄了两句,就扭头看向许长安,懊恼道:“瞧瞧我这个脑子呦,居然忘记临行前圣上交代的话了。” 众人听到后,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起看向内侍。 “圣上说,问问许小将军钟意什么,下次再赏赐时就多赏些,盼着将军再立新功呢。” 许长安抓起酒壶,仰头大口大口喝着,随后把空酒壶往地上一丢,醉眼朦胧道:“当然是金子和美人了,要不然天天把头别在裤腰带上图什么呢?” 保家卫国那肯定没得说,可忠君也是要给甜头的吧,毕竟能效命的目标,也不仅仅是龙椅上的人,否则历代帝王就不会严令禁止皇子、宗亲和边将们私下往来了。 她许长安既没有重振门楣的重任,又不需要光宗耀祖家传万代,再不贪些财,爱些美色,是打算要干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上位者再想去用女儿身来拿捏她,未免就太蠢了。军功就是军功,是她自己身先士卒一刀一枪拼杀来的,战功赫赫的背后,是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十几处伤疤。 内侍听她说完,笑容更加真挚了,举起酒杯说:“那就先预祝将军心想事成了!” 陈瑜在对面坐着,眉头皱得能夹死帐子里的人。 他以为许长安说的是醉话,或者是敷衍内侍的话。 结果没等几天,内侍在走之前就送了个美人去许家,他听到消息后,跑过去一瞧,一眼就看出来那个是男的,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陈瑜骑马飞奔回大营的时候,正好遇到骁骑将军一行人,一问才知道许长安还没回来,当即就要气冲冲的进城。陈瑾像是想到了他为何这么生气,直接呵斥住他,然后让副将们先回营。他们兄弟二人下马后,在营外的空地上并肩而立。 陈瑾直接开口问:“你是要去找许长安吗?为了送到她家的那个人?” 陈瑜两眼一瞪:“你居然也知道这件事?” 陈瑾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有脑子吗?你以为是内侍自作主张的吗?他才来凉州几天,又能从哪儿找到那样一个会弹琴懂读书的男人?” 正在气头上的陈瑜,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兄长。 陈瑾又是气他愚钝,又是心疼他,只好安慰道:“小鱼,圣人明旨嘉奖了许长安之后,她就要继续做许长安,你懂吗?” 她只能是许长安,是跟着母亲来投亲,然后投身军营的士兵,不是扬州城外的村姑,也不是流放充军之人许大年的女儿。 陈瑜直往后退,嘴里说着:“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去找长安!” 此时的许长安也刚回到村里,一进家门就看到许大年和于秋果两脸复杂地坐在院子里。 在两年前许长安成为防御后,于秋果就不去将军府做厨娘了,没有住到城里,而是继续在村子里生活,也是方便许长安父女俩偶尔回来。 作为新任的骁骑将军,许长安这几日一直在忙着和前任交接军务,这个前骁骑将军也是老熟人,她在当防御时,经常会去其他两营里辅助作训,他们也曾一起执行巡逻和协防任务。 前骁骑将军一见到她就乐了:“老子一猜接任的就是你,哈哈!” 许长安问他:“就直接回老家去了?不去京城或者来这里吗?” 满脸胡子的大汉说:“回老家去,家里来信一直说大孙子读书读得好,是个秀才的料子,读书考秀才好啊,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 随后又感慨:“少年英才,长安你可得争气啊!” 许长安知道他在遗憾什么:“将军,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您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今日午后她在城外送走了前骁骑将军后,就有亲信赶来冲她挤眉弄眼的,说传旨的内侍送了礼物去家里,赶紧让她回去看看。 结果一进家门,就看到两人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蹲在院墙下。 于秋果看到来人,猛地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跑过去赶紧将院门关上,才拉着许长安一起站在墙角处。 许长安正看得稀奇,想问她唱的是哪出戏,就见屋里走出一个佳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美,再看一眼,还是好美。 夕阳西下,淳朴的小院,站着这样一位格格不入的美人,许长安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把于秋果和许大年推进屋里,安抚了几句后,才示意美人跟她回自己的屋里。 许大年和于秋果趴在堂屋的门缝处,看着许长安把人带进了屋子,又关上了屋门,双双倒吸了一口气。 陈瑜赶来后,径直闯进院子里,推开她的屋门,看到的就是一脸惬意躺在摇椅上,闭目小憩的许长安,和坐在一旁,正在为她打扇的清俊男子。 许长安睁开双眼,面前的陈瑜涨红了脸,双眼通红,呼哧声大得像头牛。 第23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3 月上柳梢头,两个朦胧的人影在树下打得难舍难分。 许长安和陈瑜同袍数年,哪怕是她之前一直来往各个营里辅助训练时,陈瑜也会在空闲时候去找她,甚至还笑着说过要给她当副手。 许长安不是一根筋,日积月累的相处下,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思,她其实盼着谁都不要去戳破那层窗户纸,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 她和陈瑜太熟悉对方了,熟悉到能够精准预判对方的下一个招数,所以就这么一直缠斗着。 她闪身躲过陈瑜的佩刀,长枪一点腾空而起,作势要从上向下劈,陈瑜仰头抬起佩刀格挡,刀举到胸前却停住了动作,许长安手腕一转,将长枪砸到了他的脚边。 她的声音格外冷酷:“战时分心,你有几条命这样儿戏?” 陈瑜还是仰着头,好像看一眼许长安,就没了说话的勇气:“我今日才明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意思。” “长安,我心悦你。” 许长安也抬头望天,今日的月亮不够圆,也不够亮,却让她想到了很久前他们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 凉州再往北,是朔方城,地处漠北边缘,许长安接到密令,要从朔方城潜伏至漠北。 当时有探子传回消息说漠北各族起了纷争,可再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想必是被发现了,需要再派人去探探真假。 许长安和陈瑜带着一队人马,星夜赶到朔方城,然后再昼伏夜出徒步潜入漠北。 那时的夜晚也是这样,月不明,星不多,荒凉的旷野中,全是风吹过带来的狼嚎声。 等到顺利潜伏进漠北时,十几个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五个人。在漠北城里找到据点后,又花巨资买通了线人拿到情报,再辗转出城,半路上被人追击。 陈瑜被袭负伤,许长安背着他逃命,等到他们九死一生回到朔方城时,石碾子的胳膊已经被冻坏了,再也做不到百发百中,剩下的几人都受伤颇重,许长安也不例外,养了好久的伤才回到凉州。 那个时候,陈瑜就趴在她的背上,气若悬丝地说:“长安,下次咱们一定打回去,可不能这么窝囊了......” 往事还历历在目,却无端让人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许长安收回了长枪,转身走到一旁的树下,解开疾风的缰绳就要离开。 这支长枪的箭头,是陈瑜私下找工匠给她打造的,锋利无比,此时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芒,如同潺潺流水,从许长安的隐秘心事中淌过。 见她不语,陈瑜转身拦在她面前,眼中都是固执和恳切,非常坚定的要她一个回答。 许长安问他:“你来找我,你的家人知道吗?” 陈瑜以为她这是接受了自己感情的意思,只是顾虑他的家人会有什么意见,连忙道:“知道的,我兄长看到我来找你了。” 许长安又问:“那你父母呢?” 陈瑜有些不好意思:“我一听到有人给你送了个人,就直接跑去你家找你了,还没来得及去禀报我父母。但你放心,他们不会不同意的,你都救过我好几次了,可是他们儿子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许长安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又重复了一遍:“救命恩人啊。” 她直视眼前的人,看得他忐忑不已时,才问:“救命之恩,你就要以身相许。那如果我是个男子呢?你又要如何报答这救命之恩?” 陈瑜不理解许长安为什么会生气,更不明白这样的假设有什么意义:“可你本来就是女子啊,我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对吗?” 许长安嗤笑出声:“是啊,可惜你不是张仪,我也做不了芈八子。” 芈八子救了张仪,张仪发达后,就千方百计让她成了王妃,送她一场荣华富贵。可这世上,又能有几个张仪呢? 在历史的长河中,好像能留下与报恩有关的各种典故中,无论是帝王之才,还是英雄豪杰,在获得男人的帮助后,报恩的方式就是让对方尽享荣华富贵,或者是做东风送对方直上青云。可等报恩的对象换成女人的时候,就成了以身相许,娶你回家,更有甚者还会觉得纳你为妾就是还了恩情的。 许长安知道陈瑜不是这种想法,但不能改变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古代男人的事实。 他们之间隔着几百年的时间,思想上的鸿沟犹如天堑。她不想等到未来的某天,陈瑜会忍不住质问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许长安牵着马后退了两步,利落地翻身上马,往前走了一小段后,又拉住缰绳停在原地。 “陈瑜,你出身名门,祖辈父兄皆为名将,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赞誉之声,你也担得起这些称赞,因为你的优秀毋庸置疑。” “我没有资格去评判或猜想,你应该要成为多么厉害的人,又适合娶怎样的妻子,过什么样的生活才算得上好,因为那都是太过于虚无的假设。”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要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听到马蹄停住的声音,陈瑜满心欢喜地转过身,却听到对方的话像凿子一样,一字一字将他的心凿烂,委屈又伤心:“怎么就不是一条路了!我们同袍多年,一起杀过敌,数次救对方于危难之中,我喜欢你,你对我也有好感,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走同一条路呢!” 说罢想到许大年是被充军来这里的,又赶紧说到:“你如果是担心你爹的事情,我可以去......” 许长安竭力忍住回身的冲动,说道:“不需要,我爹的事情,凭我的军功早晚都会解决的,我有这个信心和能力。” “陈瑜,我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走了那么长的路,才能站在这里,站到你们的旁边。我不是羡慕,也不是嫉妒,而是不想委屈了我们彼此。” “我们本来就该是两条路上的人,如今有幸做了袍泽,哪怕以后当不了挚友,也好过成为怨侣。” “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是不会为任何人停下的。” 前方是漆黑的夜,身后站着心悦于她的少年将军,许长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默默告诉自己,向前走,别回头。 第24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4 许长安一路飞驰而去,到家时神色早已正常,西边的屋子里还亮着蜡烛,在窗户上映出一个身影,在她回到东边的卧房后,才熄了蜡烛。 她满心疲惫,直接和衣躺下,扯过被子蒙住了头,久久不能入睡。 没一会儿,于秋果就摸黑坐到了她床边。 深夜的屋里,俩人都看不到彼此脸上的表情,许长安听到她问:“为什么不同意陈将军呢?你们不就是大家说的那种同生共死的袍泽吗?” 许长安掀开被子露出了头,望着漆黑的屋顶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接受他的感情。” 于秋果不懂,但想到刚被送来的那个人,就赶紧说:“那个人不行的,娘不会同意的,一看就不是心里有你。” 许长安有些想笑,她会怕自己被送来的这个人欺骗吗?不怕。因为她压根儿就不在乎,所以明知道这人就是安排到她身边的探子,也欣然接受。可以说她贪图美色,但不要说她妄想真情。 可陈瑜不一样,他是捧着真心来的,她给不了同等的反馈,又不能假装看不到,因为这世上总是负心人多,真心却难得,不能被辜负。 “娘,他出身名门,母亲和祖母都出身不凡。我这不是在夸她们的身份多么高贵,而是想说那样的人,理解不了咱们当初为了活命所做的事情。” 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人对他者的痛苦都是无法想象的。陈瑜的家人不会理解当初于秋果为了保命,带着女儿卖身为奴的无奈,也不会明白许长安一路女扮男装想要变强的心。 当然,她们也会有自己的心酸和苦楚,目送亲人上战场,夫妻分别,母子分离,甚至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这并不代表她们就能体谅到小人物的悲哀。 许长安敬重每一个士兵,和士兵背后的家人,所以更不想让任何人有为难之处。 在营里,她就是许长安,是被圣上亲自简拔的将军,别人可以质疑她的能力,但谁也不敢冒犯她,随意猜度她的性别。但要是嫁人之后呢?是要改名换姓,还是从此不再效力军中?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 “娘,我见过这样广阔的天地,骑着战马驰骋疆场,也手持长枪杀过敌。我没办法待在后宅,用这双手去缝衣煮饭,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我做不到。” “到那时,一日两日的还有情分可念,天长日久下他们还会包容体谅我吗?与其到时候互相指责为了对方付出多少,不如从一开始就拒绝。” 拒绝了就不会对他人抱有希望,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于秋果还是不理解,只好劝:“可你总要成亲生子的啊,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他。” 许长安能理解于秋果在这个时代的想法,但不代表她接受,声音冰冷如寒霜:“我是不会嫁人的。” 于秋果倏然转头看向她,好半晌后才说:“都怪我们,是我们连累了你......” 这一夜,明月高悬,无心睡眠的人不知几何。 天还未亮时,许长安就骑马回营了。于秋果在堂屋,靠着炕头一夜未睡,此时听到外面的动静,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许大年同样睡不着,可他到底是在军营多年,想事情比于秋果更深了些,于是就劝她:“长安这些年,有多不容易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年还差点死在朔方。再说了,有几个人能像她这样,这个年纪就当上骁骑将军的呢?更不要提还有我这个扯后腿的爹。” “你忍心让她放弃这些?你能狠下心看着她身上的伤疤说让她从军营离开?” 于秋果有些不明白:“我没有让她离开军营啊......” “可你想让她嫁给陈将军,那就是要让她放弃现在的一切。”许大年干脆也坐了起来,问她:“你也在高门大户里见识过,你想想,孟老夫人会让俩夫妻管着她的库房吗?将军府的内外管事会是一家子吗?” 于秋果慢慢地摇了摇头。 许大年压低了声音,又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那你说,怎么会让夫妻俩人都当将军呢?到时候长安和陈将军总会要有一个从营里离开的,你觉得会是陈将军吗?” 怎么可能是陈将军,他又不用生儿育女的,肯定是自己闺女离开啊。可如果许长安也不生孩子,那没有子嗣的夫人,在后宅又能过什么好日子呢。于秋果也见过将军府的二夫人作威作福,比许大年还清楚后院的女人,要依靠的是什么。 于秋果听懂了,但她还是有些纠结,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她说她不嫁人......” 许大年有些生气她钻了牛角尖:“当年她被吓得惊了魂,你是不是只盼着她能好就行了?后来你们出城去寻我时,她被打得快死了,你是不是也只求她能活着就好?怎么事到如今,你又开始逼她做这个做那个了呢?” “实在不行,你就当闺女已经死在了扬州城外吧,再想想现在你就该知足了!” 于秋果听罢讷讷无言,夫妻二人面对面沉默着。 凉州城外的军营里,许长安正在主帐听石碾子的汇报。 新官上任三把火,许长安也不例外。 这个军营也有一千多人,比她有资历的大有人在,大部分人都曾跟随许长安训练过,也见过她上阵杀敌的勇猛,对她这个骁骑将军是满怀信心的。 但也免不了有人心生疑惑,认为她过于年轻气盛,剩下的纯粹就是不服气她这个外来户了,毕竟军营也少不了拉帮结派的现象。 许长安来的时候,就把她当什长时的十人小队也带来了,除了石碾子之外,剩余九人全都化名入营,很快就和大头兵们亲如一家了。 在熟悉了营里的军务后,许长安举行了全营大练兵,下至普通士兵,上到副将全都要参与其中。 体力不过关,训练时偷奸耍滑,吃饭时多吃多占,考核成绩差的人自动降级,副将暂时去当百户,百户就先去做什长,什长就去当大头兵,以观后效。 各项训练成绩拔尖的,直接被破格提拔,大头兵能当什长,什长也能直接成为许长安的副将。 这次练兵全程透明,就算有人想走后门作弊也不能,一番操作下来,原来的十个百户只剩下了六个,新提拔上来的四个人对许长安是忠心耿耿。 练兵刚结束,许长安又下令挑选有特长的士兵,组成尖兵小队。每个小队都由擅长投掷,弓箭精准,以及精于探听消息的士兵组成,且每个百户的队伍里,都会配置这样一个尖兵小队。 选出这些士兵后,打乱成数个小队,再分到各百户手下,不知不觉间就打破了营里原有的抱团现象,几个保住了百户位置的人也就没了和许长安叫板的底气。 看到许长安不费吹灰之力,就顺利掌握了基层的士兵和什长、百户后,几个眼明心亮的防御和佐领也迅速站到了她的身后。 还有不识趣的那就直接架空,再让石碾子去查他们任上有没有违反过军纪,没想到还真抓出来个贪污军饷的,许长安直接提着人去了将军府。 大刀阔斧的操作下,三个月的时间,许长安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骁骑将军,在营里真正做到了如臂使指。 非是她争权夺利之心旺盛,来不及慢慢筹谋,而是必须要尽快消除营里的不稳定因素,抓紧一切时间练兵。 她放下手里的情报,看向朔方城的方向,心里明了,大军出征之日不会太远了。 第25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5 圣上挂帅亲征这一年,许长安二十二岁,以凉州军骁骑将军,领征北大军前锋营之责。 就在出征前,敏贵妃娘娘成了皇后,她的儿子十九皇子,也被封为秦王,这两件大事好像向所有人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圣上已经选好了继承人,只待这次的大获全胜了。 这几年来,许长安和贵妃娘娘,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维持着一种沉默。 许长安知道她,她也一定猜到了许长安。这么多年,两人的状态就是,我知道你,我也知道你知道我,但我更知道你假装不知道我。 数年前,敏妃在被晋为敏贵妃后,就对女子成亲的年龄界限提出了意见,大力主张男子满二十,女子满十八后才成亲。 等到敏贵妃成为皇后时,立刻下懿旨废除缠足令,严禁全国各地的缠足行为,又令各地官员严查贞节牌坊,鼓励寡妇再嫁。 这些政令,无一例外都引起了轩然大波,士林非议,百官哗然。 许长安远在凉州,同样能察觉到风雨欲来,有时也奇怪皇后为何会如此心急。和朝堂之上那些脑子裹着布的官员们角力,这是个长期的拉锯战,心急不得。 圣上在即位之后,曾三征漠北,前两次都是无功而返,甚至伤亡惨重,第三次已经打到了漠北深处,却身染疟疾,不得不班师回朝。也就是在那时,他开始对东宫动辄训斥,明确表达了不满之意,乃至最后废黜了太子。 许长安默默算着,上次出征时,圣人已经四十有九,如今已是六十一岁的老人了,在这个时代算是很长寿了。 十七岁的秦王年轻力壮,如初升的朝阳般光彩夺目,站在那里将帝王的老态龙钟,衬托得淋漓尽致。 除了秦王外,还有几个排序靠前的亲王,以及重臣勋贵都随扈出征。 许长安不止一次听到大家私下议论,这次带着秦王出征,就是为了让他挣军功,大军回朝之时,应该就是秦王被封太子之日了。 许长安心想,要真的是这样,那秦王现在就应该留在京城监国,而不是伴君左右,片刻不离了。 向来帝王亲征,都会留下太子监国,镇守后方以防万一。 可这次圣上不光是带了秦王这个幼子来,几个年长且素有威名的皇子也都跟着,想来是他心生忌惮,怕自己出征在外时,京里会有变故,索性就把这些不稳定的因素都带出来,拢在身边看着。 把秦王带在身边,京里有皇后坐镇,母子二人不在一处,才更能让他放心。 在秦王身边,许长安还看到了轩哥儿,多年过去也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只有眉眼间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 二人都认出了彼此,也趁着空闲时找机会叙了旧。 时隔这么些年,再看到故人,许长安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在马背上待得久了,她几乎都忘记京里的众人了。 永明轩看着威严渐盛,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把出鞘利剑的许长安,和他脑海中曾谆谆教导过自己的故人身影,渐渐重合到了一起,心绪翻涌,良久才说到:“许久不见,故人可一切都好?” 再遇故人,许长安也很高兴,好歹也曾陪着读书习武了五年的时间,颇感欣慰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永明轩看着她那一身泛着寒光的盔甲,语带崇拜地说:“在京里时,总能听到将军的事迹,那时我和母亲还想象过将军的风姿,今日才知道还是我们想得差了些,远不及将军的威风凛凛。” 许长安哈哈大笑后,才问:“你母亲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每日晨起都会按将军走前教过的法子锻炼,也很注重吃饭饮食,每月都会请太医去诊脉。” 永明轩看许长安听得很认真,也没有不耐烦的表情,就接着说:“我姐姐去年嫁了人,嫁的是扬州名士湖方先生的幼子,我娘说湖方先生家学渊源,且家中男人都只有正妻,希望我姐姐能过得舒心,我也私下去扬州打听过,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许长安想到了云姐儿,又问他:“那你呢?” 永明轩用脚踢着草里的石头,来回碾着,“我也有了未婚妻,是娘娘还是贵妃时给保的媒。” “皇后娘娘亲自保媒啊,想来你一定很得秦王殿下的倚重了。”随后又笑着说:“瞧我这脑子,你都陪着他随军了。定下的是谁家的女儿?” 永明轩说:“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的独女。” 许长安的脸僵了一瞬,难以置信道:“是林如海大人?是他的独女?外祖家是荣国公府的那个独女吗?” 尽管不明白许长安为何这样问,永明轩还是知无不言:“是林如海大人,外祖家也是荣国公府,将军也知道?” 许长安摇摇头:“只是偶尔在公务上听到过。” 她看着面前的清俊少年,温文尔雅,谦谦君子莫过如是。他孝顺,却不愚孝,小小年纪就能懂得母亲的苦楚,也会为了姐姐的亲事而担忧,想来是能做个好夫君的。 当年的贵妃娘娘也是一腔怜意,怕红颜薄命,佳人早逝,这才想法子保住了林家的父女俩。 许长安和他说话的地点,就在大营的前面,事无不可对人言,尤其是现在俩人的身份更不好避着人,但装作不认识又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索性就大大方方的说些家长里短。 所以等许长安转身时,就看到倚着帐篷的陈瑜,在那里笑着等她一起回营。 这几年里,陈瑜还是一如既往的跟在许长安左右,在兄长陈瑾升任凉州将军,他继任了西营的骁骑将军一职后,他们俩人共同巡防,协同训练的时间就更长了。 许长安也曾直言不讳,让他无需这样,她当日的回答是不会改变的。 陈瑜却笑着说:“我知道,眼下战事一触即发,等从漠北回来后再考虑其他事情吧。” 陈瑜的母亲,也从最初的不理解,甚至有些埋怨后,渐渐变成了沉默,到如今的不反对。 她出身高门,丈夫儿子皆从军,对于朝堂之事、帝王的忌惮,她的敏感甚至超过了陈瑜。她在得知儿子的心事后,就知道这不是坚持就能等到结果的。 她曾和陈瑜推心置腹道:“小鱼,母亲很自豪,你能坚持自己的内心,不顺从,不违心。可是,许将军不接受怎么办,她那样的优秀,又有韧性,你忍心让她停下前行的脚步吗?” 陈瑜却是一派洒脱:“她不需要停下,因为我会拼命赶路,在她的前程里等她。”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第26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6 帝王亲征,随行大军共十万余人,其中圣上亲率中路大军三万人,其余东西两路大军的主帅,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凉州军被编入中路大军,三个营的骑兵也被整编到一起做前锋营,由许长安率领。 从当年他们潜入漠北回来后,许长安就知道这一战是迟早的事,因此这几年一直都在整训和演练作战。 她在顺利掌握了营里的话语权后,就开始进行大战的战术培训和改进。 凉州军以骑兵为主,辅以少量的步兵,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许长安首先要做的就是对马具的改良换代。 古代的战场上,为了让士兵更好的骑马冲锋,不会在马背上左右滑动掉下来,就发明了马鞍和马镫。 但随后又出现了士兵一旦落马,就会被马镫挂住脚,从而拖行致死的现象,这之后才就有了马靴。 马靴的使用,可以保证人在坠马时脚部顺利脱离,所以马靴对士兵来讲,重要性堪比一把锋利的陌刀。 许长安给营里的骑兵换了全新的马靴,靴筒更高,就在膝盖之下的位置,且用的都是上好的牛皮,更能保护骑兵的脚腕,还给战马更换了马蹄铁。 这样一水儿的新装备,带队出去巡防的时候,整个凉州军都能看的到。 石碾子最开始还劝她,这样做的话其他将军面上不好看,许长安无所谓,她在大帐里当着众人说:“我不怕有人说我沽名钓誉,邀买人心。我只要能把士兵从战场上带回来就行,他们的命,比我的名声更重。” 饶是日子再难过,从始至终许长安都没有想过在军营里做生意,最初时的盘火抗,那只能算挣些外快,性质上和打土匪没什么区别。 可等她成了什长,甚至是如今的骁骑将军后,却没有带着军队做过一分钱买卖。 她没读过史书,也没系统的学过王朝的兴衰更替,但总会知道军阀的危害。军队做生意,自主掌握财政后,就不再依赖朝廷的管控,久而久之就会演变为军阀。 许长安不怕军阀出现后会推翻王朝的统治,她在乎的是天下黎庶,历史有它自己的进程,升斗小民的命也是命。 她这个营里的装备换新之后,陈瑜和另一个骁骑将军也紧跟其后换了马靴,那几年不夸张的说,整个凉州军都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的。 那时陈瑜的兄长陈瑾已经是凉州将军了,从朝廷要来的军饷一分不少的都拨给军营了,许长安身先士卒和士兵们同吃同住,全然不搞特殊待遇,这才上下一心整治军备,几年的时间完成了大换血。 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征北大军中的凉州士兵军容整肃,战力强悍,在战斗中的大放异彩,尤其是前锋营的功劳任谁都无法抹去。 在正式决战的这日,大军的火炮营率先开炮,几轮炮击之后,对方的阵型已经大乱。 擂鼓声响起,许长安带着前锋营率先冲过去,又有左右两营,从侧方包抄策应,三路互成犄角,大军殿后,所向披靡势必要拿下这一役。 此战的战术是许长安参与制定的,哪怕是隔了百年的时间,三三制战术的震撼力依旧无与伦比。 前锋营突击,撕开对方的阵地,左右两翼穿插配合,协同推进,交替掩护。 在这个战术下,士兵的伤亡大大减少,且更灵活机动,尤其是在骑兵冲锋过后,进入到白刃肉搏战之时,更显优势。这种战术用在当下,在没有火枪对冲的冷兵器战场上,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这种战术需要极高的战术素养,适用于大规模兵团作战,凉州军一战成名,许长安更是名噪一时。 毕其功于一役,在强大的军队和优秀的战术下,中军一路呈摧枯拉朽之势,顺利捣毁了敌人的老巢,查丹台吉当场被诛杀,漠北各大贵族都成了阶下囚,哪怕是有漏网之鱼逃窜到更北之地,也不会再形成什么气候了。 许长安带回了无数的俘虏和金银财宝,还有早年间不断被掳走当成奴隶的老百姓。 但她的很多同袍却留在了那里,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莫过如是。 回到中军帐之后,许长安先安顿好受伤的士兵,又让人统计了伤亡人数,尤其是战死之人的情况,再见过另外两路的主帅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陈瑜躺在她的帐内,浑身缠满了纱布,有些高热,可精神看起来却很好。 大战之时,前锋营冲杀得速度很猛,等到层层推进至漠北王庭所在时,已经呈各自为战的态势,每个士兵心中都装满了建功立业的迫切,许长安当时也无暇顾及其他。 等到胜负已定,战事稍平之后,才有人来报陈瑜所带的人马,至今还未到预定的地点汇合。许长安当即点好兵马,出发前去接应。 循着战前规划好的进攻路线,许长安在漠北王庭的东南方六十公里处见到了正在鏖战的凉州军。 许长安他们到的时候,正看到扛纛者被打落马下,凉州军的大旗斜插在地上。 她一马当前,飞掠过去,弯腰抽出地上的旗帜,振臂一呼,带着前锋营冲杀进去。 被围困的凉州军已经苦战许久,死伤惨重,被从王庭里逃亡的漠北部落渐渐包围,这些人知道王庭被毁,首领已伏诛,也不想着赶紧逃窜,反而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来围攻他们。 千余人的队伍只剩下数百人,眼看着敌人就要围上来了,凉州军的士兵也是各个都存了死志,战意更盛。 就在众人以为将要埋骨于此时,却看到远处烟尘四起,数千骑兵奔腾而来,最前方的一骑,马上之人擎着大纛,如一道迅猛的闪电,直直劈开了包围圈。 包围圈里还在苦战的凉州军,正在奋力和敌人砍杀,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声惊呼:“是许将军!许将军来啦!许将军来救我们了!” 许长安一马当先,从外围打杀进去,她战力强悍,下手稳准狠,所行之处长枪一甩就能打死一个,跟在她后面的前锋营士兵也都是喊声震天地一路冲锋。 许是缠斗的时间长了,许是被这种不要命的冲锋方式镇住了,外围的敌人很快就被砍得七零八落,几个呼吸间,许长安就冲了进去,看到了被困其中的陈瑜,也看到了被他护在身后的秦王。 许长安长枪一刺,串倒了他身前的敌兵,又弯腰抄起地上的陌刀,砍翻了围过来的人,拔出插在敌人身上的长枪,横刀立马护在他们的前方。 许长安带的骑兵是有备而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群残兵败将消灭殆尽,这时才有副将激动大喊到:“将军!是图珲部的首领!”图珲部的首领,就是引起叛乱的查丹台吉第三子,也是他们部落钦定的下一个首领。 看着战场清扫完毕,被围困的伤员都得到了救助,许长安才驱马回身,看向陈瑜和秦王,心中对他们为何遇上了这些溃兵也有猜测。 陈瑜受伤不轻,早已无力支撑,直到这时心里的那股劲儿才松了,慢慢滑落在地,他仰头看着许长安,眼睛灿若星辰,“你又救了我的命,看来老天是非要我报答你不可了。” “许将军,让我来做你的面首,可好?” 第27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7 许长安带着他们一行人回到中军大营后,就先行陪着秦王去御前答话,而陈瑜被送到了医帐,给他医治的是老熟人,白老头在包扎好后,就让人把他直接抬到了许长安的帐内。 他的药童早就能够单独给伤兵治疗了,却还是一副苦瓜脸的模样,看到后就对他说:“师傅,这样好吗?许将军不会打上门来吧?咱们可先说好了,我能替你挨骂,可替不了挨打啊。” 白老头没好气的翻了他几个大白眼,手里碾着药材,嘴里的话也不停:“你懂什么!我这是见不得人受苦,再说了,那也是为了让陈将军伤好得更快些,一边去!” 白老头想的没错,陈瑜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可他还是悠哉的躺在许长安帐内,每日都有说不完的话。 陈瑾来看望陈瑜,笑着打趣他守得云开见月明,陈瑜笑着不说话,其实他心里都清楚,明月从一开始,就没有落在沟渠之内。 许长安的耳朵那么灵敏,一定早就听到了他跑进院子的动静,却还是让美人为她打扇,要不是说故意的他才不信。 她的无奈和坚持,理想和信念,在这漫长的苦寒日子,和艰辛的军营生活中,陈瑜都已渐渐明了。 圣上亲征大获全胜,班师回朝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可有些事情还是要在回去前处理好。 凉州军前锋营的进攻路线是定好的,秦王为何没有跟着中军殿后,而是出现在了战场了,是因为他好大喜功,还是有什么别的内情。 当日许长安前去驰援后,同秦王一起到御前,秦王也只说是他接到了谕令,让他跟随前锋营一起出发。 秦王的确拿出了谕令,可等到圣上派人去寻传令的内侍时,那人早就自尽了,圣上压住了怒火,着内卫私下严加调查,务必要在回朝前找出始作俑者。 出了大帐后,许长安拱手行礼就要离开,却被秦王出声喊住了。 秦王端详着眼前的人,想到的是出征之前母后同他说的话,让在他见到许长安后,替她问候一句,就说故人盼望许将军一切都平安顺遂。 许长安听后,神情讶异,良久后才道:“有劳皇后娘娘挂念,长安一切都好,也时常盼着娘娘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很普通的对话,许长安也不怕被人传到圣上耳中。 故人许久不见,那是因为原身很小的时候,在村子里见到的那个救了溺水之人的“仙姑”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她们二人之间的缘分,其实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许长安心里明悟,才更生出了无限的感慨。 大军回程前,圣上在营地里举行了犒赏三军的晚宴,宴席上龙心大悦,厚赏了多位将领,却在看到许长安时不悦了一瞬,不轻不重的点了几句话,略过了对她的封赏。 知道许长安情况的,以为这是圣上在怪罪她女扮男装,只是功过相抵了。 不知道内情的,就猜测是同陈瑜那番语出惊人的话有关。 外界纷纷扰扰,流言蜚语满天飞,话题中心的两个人却是难得的悠闲,尤其是许长安,已经在规划回去后的行程了。 她知道圣上没有厚赏于她,和陈瑜并无干系,帝王是不会在乎臣下小节的,要是你也能战无不胜,那你也可以和同袍相好。 之所以先训斥她,再说以观后效,其实还是为了留给秦王在登基后有对她施恩的机会,这样才能让许长安对新帝效忠。 自古以来,除了深受信重的托孤大臣外,许多君王都会将看中的臣子一路打压贬谪,去磨炼他们的心性,然后等待后继之君的提拔和赏识,就此开启一段君臣佳话。 许长安并不着急,也没有很多人预想中的失望,倒是让想看笑话的人白白期待了一场。 大军回朝之际,许长安被宣随军回京,一路上护卫在象辂左右,总能听到圣上召见大臣和内卫的谈话,也渐渐明白了陈瑜和秦王当时被围困的来龙去脉。 随军出征的魏王不忿自己作为兄长,以后要仰人鼻息,就串通了御前的内侍,将秦王坑骗到前线,大战之际,就算死在了前线,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魏王被单独关在一辆青篷马车上,四周有御前侍卫看守,每日只给一碗稀粥,任何人不得靠近探视。 别人怎么看,有没有同情魏王不知道,许长安内心毫无波澜,魏王起了夺嫡之心,就应该做好了失败后的心理准备,沦落至此怨不得旁人。 可秦王又是单纯的善与之辈吗?未必。 他作为圣上最小的儿子,得到的宠爱和受到的暗箭应该是不相上下的,单凭皇后娘娘自己,怕也保不了他的万全,秦王的心机和能力,远不止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 最重要的是,圣上当真是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吗?要知道魏王串通的是御前的内侍,他又凭什么能让一个挤到御前侍奉的人,背叛圣上,跟着他这个非嫡非长的皇子,去害备受宠爱的皇后之子,人家内侍是傻子吗?很难不让人猜想,这是圣上为秦王设下的最后一道考校,活下来他就是太子了。 向来天家无亲情,胜利者的道路也布满了斑斑血迹。 第28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8 时隔七年,许长安又一次来到了京城。 不同于上一次的前路茫茫,现在的她总算是能好好欣赏京城的风光了。 她勒着疾风的缰绳,缓步跟在队伍中,最前方是坚持要骑马进城的圣上,而后是众皇子和大将统帅们,许长安和陈瑜都紧随其后。 圣上亲征,大获全胜,俘虏们都一车一车的拉回来了,京城的百姓都在道路两旁看这难得一见的盛景。许长安还在人群中,看到了许大年和于秋果,许大年笑得见眉不见眼,于秋果也是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 皇后亲迎至城门口处,同圣上携手登上御辇,慰问了跟随的士兵将军后,又一起参加了庆功的大宴,席间也是和众人交谈甚欢,关心各位将军的身体。 许长安第一次见到她,才觉得倾国倾城的盛世容颜有了具象化的模样,看来秦王还是沾了母亲优秀基因的光,长得比圣上要好看。 就在许长安胡想的时候,上首的皇后柔声道:“许将军,本宫一定要敬将军三杯酒。这第一杯,是敬许将军谋略过人,领兵有方,且为国为民大公无私。” 许长安连忙起身行礼:“职责所在,不敢当娘娘谬赞。” 皇后饮完一杯酒后,又端起了第二杯:“这第二杯,要敬许将军战场杀敌,勇猛非凡,于危急中救下了秦王的性命。” 不等许长安再次行礼,她就端起宫人给倒好的第三杯酒,眼中含泪道:“这最后一杯,是一个母亲的心意,敬许将军救了我的孩子。” 许长安终是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皇后的一席话说完后,殿内就有不少人都在偷偷看圣上的表情,哪知道圣上却很欣慰地看着皇后,语气温柔道:“梓潼所念,和朕一样。” 随后就宣告要立秦王为太子,命礼部加紧筹办册封礼。又任命了许长安暂领禁军卫统领一职,协同亲卫军一起负责宫防事务。一时间许长安的身边,又围满了前来恭贺的人。 夜半时分,酒宴方散,圣上和皇后先回了后宫,众人才三两结伴出宫。许长安走到宫门口时,似是心有所感,回头看向内宫的方向。 圣上看着站在宫殿门口,遥望宫门的皇后,说:“站在宫门口做什么?夜里凉,别冻坏了身子。” 皇后充耳不闻,良久后才进到殿内,看也不看坐在红漆描金六角宝座上的人,径直走到罗汉榻坐下,又摆手让内侍宫人全都退下后,才淡淡地说:“你觉得冷,是因为你老了,我倒觉得现下正好。” 抬头看了一眼愠怒的圣上,又笑着说:“生老病死本来就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啊,你不会是真的认为自己能万万岁吧。” 圣上老眼昏花,却依旧不服老,他觉得自己是天子,天子就是得到上天厚爱,被万民称颂“万岁万万岁”的人,他怎么会生老病死呢?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笑他痴心妄想,说着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他疾言厉色道:“你疯了吗?你以为朕封了你的儿子当太子,你就稳操胜券了?只要朕一句话,就能废了你们两个,信不信!” 皇后娘娘还是那副嘲讽的表情:“啊,没关系,你当然可以废掉他,可如今你敢保证再次废掉一个太子后,从朝堂到天下,依旧不会发生动荡吗?” 圣上神情阴暗,明白她说的意思,就是因为明白,才更觉愤怒。事已至此,他不是不能再废掉一个太子,而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培养出下一个继承人了。他虽然忌惮过这母子俩,但对秦王的培养和希冀是不作假的,甚至为了巩固他的太子之位,下狠手打压了序齿靠前的几个亲王,为他的继位扫除隐患。 最重要的是,他努力抑制住喉咙里的腥甜,手指掐住掌心不让自己咳出来,时不待人,他的确是老了。 瞧着他的面色,皇后又冲他嫣然一笑,一如二十年前他初次见到她时的那样灵动活泼,让人移不开目光。 “你为什么要生气呢?你本也没打算废掉太子的,要不然为何会等不及要我的命呢。” 圣上的脸色终于变了一瞬,寒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皇后不语,紧紧盯着高高在上的男人,看着这个让自己悲欢喜怒了二十年的人,只觉得弹指间,过往的恩爱与恨意全都消散如云烟了。 圣上不爱她吗?是爱的,初入宫就是椒房之宠,在她生下十九皇子后,宫里再无其他皇子诞生,由此可见她和圣上是真的过了那么多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她的儿子十九皇子,还未及冠就被封为王爷,封号还是很容易让人产生遐想的秦王。而她自己,也从敏妃一步步登上了后位,是能在史书里与帝王一起被提及的。 他们二人,生同衾死同穴,并且之后每一任君王都会流着他们的血脉,祖宗家庙中,她也会香火不断,被后继之君们跪拜。 可在爱她之余,圣上更爱权力,也更爱这万里江山。 外患已平,他要处理的就是内忧了。当知道晚上的大宴后,圣上还要来她宫里一起用膳时,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再看到明日的朝阳了。 所以她才会突然去城门口迎驾,然后顺理成章的参加庆功宴,见一见想见的人,说一说迟到了许久的话。 此刻她在想的是,这一次我终于看到我的孩子长大成人了,他不仅流淌着我的血脉,还会延续着我的意志。我也终于让明珠蒙尘,含冤而死的少年将军绽放了本属于她的光芒,保家卫国,驰骋疆场。我来过这里,留下了痕迹,看到了改变,就足够了。 她的声音清冷,很认真地说:“我的名字是华明,不是敏儿。” 她曾见过人间的风和景明,成长在光芒万丈的新时代,这个人给她的所有荣光,都逃不出这四四方方的牢笼,更何况这道光与她自己成长的地方相比,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可是这些,她现在已经不想说给他听了。 她端起手边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的饮食中长年累月地被掺入了秘药,平日里与正常人无异,诊脉时也看不出端倪,只有饮下太平松针酒才会发作,见血封喉,没有任何救治的机会。 圣上看着她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就那样决绝的喝下了酒,眼泪簌簌而下,嘴唇颤抖着,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月落日出,大殿里的烛火都已经熄灭了,内侍都在殿外等着,谁也不敢去敲门。 一片寂静之中,远处传来急速的奔跑声,太子踉踉跄跄地闯了进去,手脚并用爬到了皇后的身边。 他抬头看着瘫坐在上首的父亲,再看着倒在榻上的母亲,双眼紧闭,如果不是嘴边的血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依旧容色如光,艳绝天下。 他背起皇后,喃喃道:“母后,这里凉,儿子这就带你回去。” 宝椅上的帝王,注视着太子蹒跚的脚步,和皇后垂落的双臂,一言不发。 皇后崩逝,圣上痛心不已,辍朝七日,亲自为皇后写下悼词,又令太子和礼部有司主持葬礼,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才葬入皇陵。 许长安带着一队禁军,在宫门口负责查验宗亲命妇们的腰牌,又加强了对宫内的巡防和守卫,力求做到一只苍蝇也不能跟着混进来。 皇后的葬礼极其煊赫,圣上几次泪洒灵堂,极尽哀思,太子也是悲痛欲绝,然而死后的哀荣再如何盛大,也掩盖不了皇后猝然崩逝下带来的改变。 大军凯旋时,皇后还亲自去往城门口迎接圣驾,抚恤将士,当时的风采还留在百姓的谈论中,结果转天人就没了,不仅是民间议论纷纷,朝堂上也是心思浮动。 只可惜,还没等有心之人跳出来生事,圣上就栽倒在了出殡的梓宫前,昏迷不醒。 第29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9 圣上倒下后,坚持了几日,还是龙驭宾天了。 死前到底是挣扎着醒了过来,当着宗室勋贵和重臣的面,亲口将皇位传给了太子。 在他昏迷不醒的这几日,许长安一直戍守内宫,又在传位圣旨下达后,领新帝命令带领京畿大营负责京城防卫,力保新帝登基前后的京城太平。 先帝的丧事完毕后,新帝的登基大典也顺利完成。等到大朝会时,许长安就知道闹事之人的打算了,因为有人开始攻击许长安不能担任武将之职,以及对先皇后颁布的几道指令也有了微词。 对此许长安的想法很简单,你们自诩读了圣贤书,满口的祖宗之法和道统,那我就用你们的茅,去攻你们的盾。 “你说我不能胜任护卫京畿的重任,大胆!本将军可是先帝当日亲自定下的禁卫军首领,你是想让圣上做个不孝子吗?” “下令严禁缠足,严查贞节牌坊都是慧慈太后在世时颁布的懿旨,你是想让圣上做个不孝子吗?” 那官员被许长安骂到脸上,愤愤不平,但又不敢说让新帝当不孝子,只好小声嘀咕“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然后就被许长安当场痛打,竖着走进的大殿,横着被抬了出去。 许长安被勒令回家反省,暂时卸下职务,以观后效。 在许长安当上骁骑将军后,她就把许大年和于秋果送到了京城,西北冬日里苦寒,许大年的身体也渐渐不太好了,正好趁机会让他们回京养着,以免许长安上战场后还要挂念俩人。 在京城给俩人置办了宅院,许大年无聊时经常去戏楼里,一坐就是一天。漠北大捷后,先帝曾令刑部复核许大年的案子,确认是受到牵连之后,就给赦免了,因为事涉早年的废太子一案,所以知情人都没有宣扬什么。 今日是新帝即位后的大朝会,许大年专门在家等着她回来,一见到人就问:“怎么样,上朝还顺利吗?” 许长安淡定道:“哦,第一次上朝嘛,很好啊,文武百官们也都很和蔼,我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许大年听完后,放心地出门去听戏了。等他到了常去的戏楼,坐到老位置后,就看到周围人迅速闪空了,他皱着眉头正要问小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他的看戏搭子躲在柱子后面招手。 许大年过去后,就听这人说了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传遍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长安说的打成一片,是个动作啊。许大年恨恨地说:“这群老不死的,就是看着我们长安年轻,脸皮薄,就欺负她,打得好!”随后又往楼下跑,说要去买两只肥鸡,回家炖汤给长安补一补。 圣上即位第三年,许长安被封镇北将军,驻守朔方,又被加封为太子太保,赐一等忠勇公的爵位。 圣上告诉她:“母后说,只要是将军戍守朔方,哪怕孤悬在外,也不会有拥兵自重之忧,封疆裂土之患。” 许长安眉目凌厉,心怀激荡,掷地有声道:“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 任用许长安,朝廷里不是没有反对之声,但有了上次和大家“打成一片”的教训后,很少有人在明面上用性别来攻击她了。取而代之的是说她骄奢淫逸,恃功自傲,贪图享受,且经常以将在外有所不受的理由,对兵部的榷查和调令置若罔闻,这口水官司又一次打到了御前。 许长安被召回京,站在朝堂之上,看着御史慷慨激昂地指责她。 说她骄奢淫逸,许长安点头承认,反问对方:“我花的钱都是圣上赏赐的,之所以日子过得富裕,吃得好了些,那是因为我家里人口简单,不像大人你,后院四个小妾,外面还有两个外室,御史的俸禄也简薄了些,所以见不得别人穿金戴银的。” 御史面色惨白,径直跪下,颤抖着求圣上做主。 圣上表示不想管,让御史大夫去管吧。 又有兵部侍郎站出来,列举她在军中一人独大,不配合兵部派去的官员监管,许长安也承认了。 只不过,她仔细盯着这个侍郎看了几眼后,才道:“令郎要是像大人这般,也就不会在军中寻衅滋事了,整日里指责谩骂士兵,还私自扣押饷银,挪作他用。这次我把他也带来了,大人若是有疑问,那就等到刑部审案结束后再来找我吧。” 接连打趴下两个后,许长安又环视殿上众人,笑着问:“可还有大人对本将军有质疑的地方,咱们也在圣上和诸位同僚的面前辩一辩,省的日后总要找些借口把我召回来,毕竟朔方军务繁忙,镇边兹事体大,比不得各位大人们在这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 许长安一通嘎嘎乱杀,散朝后除了几个素来亲近的官员和勋贵前来和她寒暄外,其余人都避而不及,离她远远的,恨不得贴着墙根走。 那个兵部侍郎被同僚扯着走的时候,还暗戳戳地威胁她,要参她拥兵自重,心思不纯。同僚一听这话,也不跟他并排而行了,心想这个人简直就是脑子有坑,要不是妻族厉害,就这脑子怎么能轮的着他做侍郎。 许长安听完后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想笑。 她敢说,哪怕这些人跑到圣上面前说她有谋逆之心,圣上都得先打他们一顿。 把柄给到对方,你才能成为对方的心腹。 当初圣上依仗许长安护卫京畿,替他揪出真正心怀不轨的人,现在又怎么会自掘墙角,没了许长安,难道要靠这些人的嘴皮子去护卫他的安全吗? 至于宠信,他付出的只是一些金银财宝,和一个等许长安离世后就会收回的爵位而已,可换回来的是一个能让他放心的武将重臣啊。 在京城时,可护他万无一失,外放至封疆大吏,又不用担心她会拥兵自重。换位思考,你有这样的下属,你会因为她有个相好的,曾扬言自己爱美色,就严加惩治吗?笑话,要不是顾及着陈瑜,他都恨不得给许长安三年换一个。 但同样的,圣上也在默许这些人对许长安的攻讦,因为只有这样,许长安才能永远站在他的身后,寻求庇护和支持。 可以说这些蹦达的人,都是君臣二人产生羁绊的诱因,也是他们关系日益牢固的维系。 当你端着满满一杯水时,就会各种小心翼翼保持平稳,不让水洒出来,瞻前顾后一步一蹭的走着,可如果你举着的是空杯子,那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跑起来了。 许长安现在就是拿着空杯子前行的人,和累世公卿,几朝勋贵们比起来,那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 许长安站在那里,一身常服,想要表达的意思一目了然。 权力靠的是实力,而不是性别。 哪怕她种下的只是一丝丝微小的火苗,也有在未来成为燎原之火的潜力。 第1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 “嘿!” 长安一睁眼,发觉自己是蹲在田边的,面前都是黄瓜豆角和空心菜,还没等她站起来呢,就察觉到背后有人,于是直接往旁边一闪,用手撑地利索地站了起来。 回身一看果然是有人想从背后推她,俩手都伸出来了,瞧她躲过去了就是一愣。 长安见状直接抬脚就把他踹进了前面的垄沟里,现在正是浇地的季节,垄沟里的井水也到了大人的小腿肚子处,那孩子不防备一直乖乖受欺负的人怎么敢还手的,就那么栽倒在沟里没有起身。 长安又从旁边的豆角架子上抽出一根藤蔓,使劲儿朝人抽去,这种藤蔓平日里光着胳膊挨过去都会刺挠,直接抽到身上更是生疼。等把他抽的吱哇乱叫后,就见从自留地那头跑过来一个人影,一边跑一边喊:“小妮!小妮!” 长安心里猜测莫不是来找她的,就放下了手里的藤蔓,沟里的人这才赶紧起身往外跑,正好和过来的女孩跑了个对脸,就见那女孩也是一副要打他的样子,吓得他抱着脑袋窝着腰就溜边跑了。 人跑到跟前,长安脑子里的记忆也对上号了,跑来的这个女孩叫于长宁,也是长安这一世的姐姐。 于长宁看着妹妹呆立在田垄边,就拿起了放在一边的铁锹,把垄沟里堵着的泥土挖开,直接填住了流向家里自留地的口子,又取下了挂在旁边电线杆子上的小本,记下了改道的时间,然后插好油笔再把本子挂回去。 长安低下头看着垄沟,这一条垄沟南北走向,应该是水从井道里过来后,沿着各家的自留地浇灌,每家每户的菜地里都留着口子,前一家浇完水后,直接把垄沟朝向自己地里的口子堵住,井水就直接流向下一家的菜地了,大家都估摸着排到的时间然后来地里改水。 看来原身是来地里看水了,结果就遇到了跟着来找事的堂兄。 于长宁做完这些事情后,才把铁锹扛到肩膀上,回头示意妹妹跟上。长安就跟在她后面,踩着垄沟往外走。等她们走出自留地后,迎面遇上一个婶子,于长宁就说:“姑姑快去吧,水我都改好了。” 那婶子也瞅着她俩笑着说:“要不说还是你妈命好,这俩闺女都能帮着干活了。” 于长宁比她更会说:“婶子也命好,你看小峰叔多听你的话啊,村里谁不说婶子日子过得最好了。” 甭管大家说的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吧,反正能让人听了心里高兴。 自留地就挨着村子,在村子的南边,一溜的巷子口,直接从最大的巷子进去,路西的第三家就到了。 长安走在路上也四处打量着,这个村子看起来挺小的,但特别整齐,两户一组墙挨着墙,都是坐北朝南的格局,大门有朝南开的,也有面朝东的。然后每组之间都有小巷子,她从自留地进村后,顺着巷子都能看到村子那一头的果园。 于家的房子是这组靠东的那户,所以大门也就开在了东边,北屋是正房,后面就是村里的主干道。说是主干道,其实整个村子就两条大路,东西和南北方向各一条,把村子分成了四块。 于长宁推开大门,把铁锹靠到了照壁旁,回头就说长安:“把门从里面插好,省的家里再丢东西了。” 长安听话把门插上后,走到院子里抬头环视四周,其实就是个现代的普通农村小院,靠着大门的东边是厨房,还有一个小卧室,从窗户往里瞧能看到一个大的铁架子床。北屋是正房,中间一个客厅,两边都是卧室。南面也有屋子,可那屋子是朝外单独开了门的,站在院子里看到的就是一面墙,西边的屋子就是家里放粮食和菜的地方了。 小院子不大,铺着石砖,她看到院子里还放着剁了一半的的莙荙菜,可是却没看到鸡,那鸡圈应该就是在门外了。 长安站在那里,心里疑惑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原身的记忆里,除了父母和姐姐外,其余人都是模糊的不重要的。 也是从于长宁的话里,她知道了刚才从背后推她的那个孩子,也不是别人,是她们大伯家的孩子,长的又高又壮的,整日里过来找事。 于长宁蹲在院子的水龙头旁,直接从盆子里捞出个西瓜切开,把其中的一半连带勺子塞到长安手里,自己也拿勺子挖着另一半吃。 “下次志勇再来找事,你就直接打回去,要是不敢打也不敢骂,你总会跑吧,别傻愣愣的站在那儿等着被欺负。你也别怕大娘来家里骂人,到时候让咱妈骂回去就行了。” 长安一边吃西瓜,一边点头说知道了。 于长宁看得稀奇,瞅了她好几眼才说:“开窍了啊,行吧,长记性了就好。” 俩人正挖着西瓜,就听到大门被拍得震天响,一个尖利的声音在外面喊:“小妮!你给我出来,是不是你打的志勇,快开门!” 接着应该就是和出来看热闹的邻里诉苦:“你们看看啊,这给志勇打得,胳膊上都是一道一道的!这得多狠的心才能把自己亲戚打成这样啊。” 于长宁把西瓜往地上一放,大踏步走过去打开门就问:“大娘,我跟小妮才从地里浇水回来,你啥时候看到小妮打他了啊?谁看见了啊?” 对面的女人还要嚷些什么,突然就闭上了嘴,紧紧拽着刚才那个想推长安的孩子,旁边围着的邻里也都是吓住了的样子。 于长宁顺着众人的目光,回头一看,长安提着院里那把剁菜的刀走了出来,盯着来找事的母子俩说:“不是我打的他,但你要是再来找事,再让你儿子欺负我,我就能砍死你俩。” 说着就抬手把刀扔了出去,就从那俩人眼前飞过,直直插进了对面的墙里。 于家东边的邻居,还没有翻盖院子,家里还是土坯墙,饶是没有水泥墙那么硬挺,可这一把刀飞插进去,也是把大家都吓得不轻。 于长宁三步跨做两步过去一把搂住长安,把她往下压,又冲外面喊道:“快去把我妈叫回来啊,小妮被我大娘吓得惊着了!谁去把我妈喊回来啊!” 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气有所消减,长安也就顺势躺在了姐姐的怀里,两眼一闭,不管外面热闹成啥样了。 (写在文后的一点话,因为超字数了,作者有话说写不下了,望各位海涵。) 第一次写文,写得很慢,真的是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爱,每一个留言和评论,我都是怀着感恩的心情去读的。 当初开始写文时候其实就是直接冲的,存稿只有两万多字我就开始发了,单机码字虽然有一点点辛苦,但每天看着增长的阅读人数,哪怕最开始只有个位数,我也开心极了,再次感恩每一个相遇的读者。 我不敢说什么“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因为我觉得自己只是在写一个故事,远没资格说自己是表达者,把这个故事写好,写认真,是我最大的诚意。 题目和故事的联系,大家也能够猜到了,其实就是在主角的故事中,不被提及的形形色色的普通人的生活,也许曾和原本故事中的主角擦肩而过,也许曾被他们提及过一两句,但都无足轻重。 可我不会去写真世子如何夺回本属于他的一切,假世子又怎么让众人后悔,或者是穿到红楼后,如何去拯救主角们。我的着笔之处,都是在这些不起眼的,没有被提及过的人物身上,那些都是故事展开的大背景,只是设定的背景而已。 写文比较生涩,情节也会有瑕疵,希望大家都能有开心的阅读体验。合则来,不合则去,相遇一场,有缘我们下一本书还会再见。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2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2 迷迷糊糊中,长安感觉自己被抬到了屋里,没过一会儿就有双粗糙的手,一直在摸着她的额头,再然后就听到有人在念叨什么,还有筷子敲碗的声音在头顶环绕。 从听到门外女人的喊叫之后,就一直萦绕着压在胸口的那股郁结之气,在此时终于消散了,长安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她身边的女人,轻声道:“妈,你回来了?” 赵金英听到长安的声音后,就赶紧把手里端着的一碗小米放到了旁边,又用手背摸着她的额头说:“没有发烧吧?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长安摇了摇头:“没感觉身上冷,不烧,现在也不难受了。” 说完后又抬起头往外看,赵金英把她摁躺回去,“别找了,我让你姐去大队给你爸打电话了。” “那我爸能回来吗?这还没到轮休的时候吧?” 赵金英无所谓道:“嗯,按说还要等几天,不过你爸和别人换个班也就行了。” 长安这才问:“是我给家里惹事儿了吗?” “没有,”赵金英拿着大蒲扇给她赶蚊子,“我还得夸我闺女厉害呢,等下次再有来找事的,你就算把刀扔她身上也不用怕啊。” 正说着话呢,就听到门外一阵跑步声,推门进来的果然是于长宁,一进屋子就看到长安在床上扭着头瞧她,顿时笑着窜到了床边:“你醒啦!还有哪儿难受吗?” 不等长安回答,她又挤着赵金英坐到了床边,两眼放光地说:“你下午那招可太牛了,你是没看见,志勇吓得都尿裤子了,大娘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直接扯着他就溜了。” “好了,不要吵吵了,让你妹先睡会儿,我去做饭。”赵金英拍了于长宁一下,就去厨房做饭了。 于长宁干脆脱了鞋,爬上床和长安并排躺着,一会儿嘻嘻嘻的,一会儿又支着脑袋看她,闹腾得长安也没办法睡,干脆就问:“就这么高兴呢?” 于长宁把双臂枕在脑后,看着屋顶感慨道:“可不,下午真是解气啊。看来还真就是那句话,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长安想了想,又问她:“你去打电话找到爸了吗?” “没有,他不在宿舍,不过我给门岗留话了,就说家里有事,让他赶紧回来一趟。” 于大海是个矿工,是当兵复员回来分配到矿区的,干的是井下的活儿,但也不是挖煤的,是在井下看设备管调度的,因为离家太远,所以经常一个月才回来一次。 姐儿俩正在屋里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就听到院外进来了个老太太:“金英,你养的孩子可真好啊,四六不懂的,都敢和大人动手了。” 长安侧头看于长宁,后者翻了个白眼,撇着嘴小声说:“肯定是志勇去给奶奶告状了。” 赵金英掀开厨房的纱帘走了出去,语气也是冲得很:“小妮动什么手了?那不是被她马翠兰吓得脱手了嘛,你不说看看孩子有没有事,还来替她出上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婆婆是全村第一好呢。” 被赵金英这么怼,老太太也沉得住气没发火,只说:“志勇吓得睡觉时直哭,你这个做婶婶的总该去看看吧?” 赵金英才不吃她那套:“那我们小妮还在床上躺着呢,怎么他们没人来看看啊?” 老太太很不以为意道:“那能一样啊,志勇可是......” “可是什么?”赵金英冷哼了一声:“别怪我没提醒啊,你要是再这么胡说八道的,小心有人去找领导,说咱们村妇女主任的娘是个老封建,重男轻女,指使孙子打孙女,到时候你就看,她大姑还能不能干这个妇女主任吧。” 老太太被这话给拿捏住了,一时气急了就说:“你就护着她,看你能护出来个什么吧。” 赵金英笑眯眯地说:“再怎么样也比你孙子强,上学到现在连个数都算不清。” 老太太被戳了肺管子:“她学习好有什么用?学习得再好还不是像她......” “哐当”赵金英直接把手里的盆子摔在老太太跟前,“再胡说信不信我砸你脸上。” 老太太一时讷讷,又看出来赵金英是真生气了,捡起脚边的盆子快步走了出去。 赵金英看着她的背影,切了一声。 这个插曲赵金英也没在意,隔三差五的来一回,和这种婆婆计较那她早就被气死了。 吃完饭后,于长宁领着长安去院子的南墙根儿那洗澡,现在家里有太阳能,在墙上系根绳子,搭上布帘就是洗澡的地方。 等姐俩排队洗好后,赵金英也已经收拾好了。 北屋的客厅里点上了蚊香,地上铺了一层厚被子,再铺上大凉席,就叫她们姐俩来躺着。现在白天还热着,但晚上有了凉风,打开堂屋的大门躺在那里,就觉得小风嗖嗖得很凉快,长安也是困意上头,很快就睡着了。 天亮得很早,没有窗帘遮挡的屋里也是早早就亮堂起来了,长安睡醒的时候,于长宁和赵金英都还没醒,她也就没起身。 她躺在那里,还在想昨天的事,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就算是重男轻女,好歹也是自己的孙女吧,怎么那老太太话里话外就这么不把原身当孙女看呢。 正想着呢,她就听到刺啦刺啦的动静,发财的声音紧跟着冒出来了。 长安大吃一惊:“呦,你居然还在啊,我以为你早就跑了呢。” 发财跟打了胜仗一样,雄赳赳地说:“那怎么可能呢,我们可是最好的搭档啊!” 长安回了两声呵呵。 发财像是没听出来嘲讽似的,笑嘻嘻地哄着她:“长安,长安,你别生气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个世界一直联系不上你。不过,嘿嘿,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你快看啊,这是我给你打下的江山啊!” 长安闭上眼,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小屋出现了,心情瞬间好了不少,顺着发财的话就说到:“没错,我们就是最好的搭档,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等长安给发财讲完,她刚来还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后,发财就问她:“我能做什么嘛?还是说长安你要开金手指啊?” “你都有金手指了?” 发财喏喏:“没有,就是想装一下......” 长安:“不用装了,你已经很能装了,我的屋子跟着来就够了,我也不贪心别的。” “最重要的是,这也不是什么沉浸式的大型游戏啊,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真实的。这样踏实着慢慢来的生活就很好,把日子过好,爱恨都留在当下,然后又能去过不同的生活,这样的机会很难得的,要认真,不能白过每一生。” 第3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3 小村子的生活很简单,但也惬意无比。 每日早晨长安都会跟着于长宁干些家务活,打扫院子,去自留地里摘菜,然后剁碎了掺上麸子,就去喂鸡,顺道把窝里的鸡蛋都收回来。 去喂鸡的时候,长安才知道为何从院子里看到的会是一堵南墙,因为南屋是单独朝外开的门,住的就是那天来家里找事的奶奶。旁边垒了俩鸡窝,一个是赵金英的,一个是老太太的。 老太太喂鸡的时候瞅见她俩,要是没有人,直接哼的一声扭头就走了。要是有村里人经过,老太太就得说些贴心话,比如问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奶奶给做。你们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也不知道瘦了没。这人前人后两副脸的做派,不仅是于长宁,连长安都觉得这老太太的毛病真不少。 于长宁在饭桌上学老太太的时候,赵金英就不屑道:“拿手戏了,我年轻的时候就是不知事,被骗了多少次,后来才看清楚。” 于长宁就追问年轻时候的婆媳大战,被赵金英打哈哈敷衍过去了,正不依不饶呢,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长宁,小妮!” “爸爸你回来啦!”于长宁把筷子一撂就往屋外跑,吃饭时长安坐的靠里,所以等她绕过饭桌走出去时,来人都已经掀开纱帘进来了。 于大海不到四十的样子,身形高大,四方脸阔嘴大耳的,一看就是个硬朗的工人。他人长得粗犷,可对家人都很好,手里提着的东西都是给媳妇闺女买的。 给赵金英买了一件的确良的红格子短袖,又拿出了给俩闺女买的衣服,于长宁的是一身蓝白条纹套装,像是海军衫那样的短袖和短裤,给长安的是一件粉红拼接的短袖长裙子。 于大海说:“这是学的什么梅花牌的衣服样子,矿上那个卖衣裳说这是现在最时兴的衣服了,快去试试看。” 母女三人各自换上了新衣服,互相夸赞了一番,然后又夸于大海,一家人的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 于大海看着长安脚上的拖鞋,一拍脑门说:“我就说我忘了什么事,原来是忘了给你俩买凉鞋了,我看矿上的小孩都穿那个水晶凉鞋,可好看了。” 于长宁就说下次回来一定记得买,要不然等天气凉了就穿不着了。 等于大海又掏出来两个书包后,长安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学生的事实。 于长宁今年十二岁,开学就是初中生了,长安比她小两岁,应该上五年级了,姐妹俩都是在村子里读的小学。可这么一算,长安就觉得不太对,她今年才十岁,九月份就该读五年级了,那原身是早上学了吗。 下午于大海和赵金英一起去地里干活,除了自留地外用来种菜外,村子里每人都有两亩地,是用来种粮食的。于家四口人,但于大海的户口在矿上,所以只有六亩地,但这六亩地的粮食种起来也很耗费人,撒肥料,喷除草剂和间苗就不用说了,掰玉米时才最累人。 晚上吃完饭后,赵金英就让姐妹睡在东屋的铁架子床上,说是夜里风凉了,不让睡客厅的凉席了,长安秒懂后觉得囧囧的。 躺在床上,于长宁还在算暑假剩了多少天,现在是七月中旬,满打满算也就四十多天了,数完日子后就在那儿长吁短叹的。 长安就问:“姐,我要等读完五年级了,才能和你一样去上初中吗?可我没有十二岁怎么办,学校收吗?” 于长宁笑话她:“你笨啊,上初中又不是看年龄的,中学是都让上的。再说了,你岁数小,是你那时候不在家待着,天天搬个小板凳坐我教室后面,咱妈去找了校长,才让你早上学了一年,又不是落下没读。” 长安在心里记下这件事后,又想到现在居然没有暑假作业,心里乐了一会儿。 村里的孩子上学,都是先上一年的育红班,再读五年小学,然后就升初中了。从赵金英和于长宁平日里的聊天,长安了解到,虽然有学生上完初中后就会去打工,但大部分孩子还是会去读中专和高中的。 可要是看升学率,那就不太乐观了。就拿于长宁要去读的区中学来讲,一个年级才二百来个学生,最后能考出去二十个高中生就很了不得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再留一级,上个初四,然后才能考到市里的高中。 前两天赵金英还在说谁家的孩子复习了一年也没考上市二中,非得再复习一年,家里大人不同意,整天吵吵闹闹的。 长安就在心里想,虽然是在村子里,但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重视教育,只是教育资源不太好。 于大海这次休班,能在家里待四天的时间,除了下地干农活之外,就是带着俩闺女去赶大集,大包小包的回来,在村口还遇到了于志勇,那孩子瞧见于大海提着这么多东西,远远地就喊:“二叔,这都是给我买的吗?有小汽车没?” 于长宁呸了他一口:“想要啥找你爸啊去!” 于志勇就冲她做鬼脸说:“奶奶说了,你们家的东西以后都是我的,那我现在要个小汽车怎么了?” 这话一出口,于大海的脸就黑得不能看了,把手里的东西都倒腾到左手,然后用右手提着于志勇的脖领,一路拽着他踹开了于大河的家门。 于长宁没跟着去,直接往家里跑去,应该是去喊赵金英了。 长安跟了进去,就站在角落里,一直盯着于志勇,等他扭头看过来时,就用手做了个刀劈的动作,吓得他一哆嗦,然后就嚎啕大哭起来。 于大河两口子听到有人踹门时,就从屋里出来了,再看到自家孩子在那撕心裂肺的哭,就跑过来想把于志勇拉过去。 于大海提溜着人,看着对面名义上的哥哥说:“你要是不记得疼,那我就打掉你儿子的牙,看你长不长记性,记不记得住我说过的话。” 于大河看着人高马大的弟弟,感觉又回到了自己被打成狗的那晚,一时瑟缩着没敢说话。 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老太太扶着门大喘气说:“你这么大额的本事,那你干脆也把我的牙打掉好了,到时候我可要去矿上找领导问问,你这样的还能当工人?” 第4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4 于大海把手里的于志勇丢在一旁,回身看向门口的老太太,问:“那你能找到路吗?用我带着你去吗?” 老太太心疼地扶起了于志勇,拍着自己的大腿嚎:“你这个丧良心的呦,这是看着你爹走了,就这么对我啊,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于大海懒得听她老调重弹,拉着长安抬脚就走,长安回头看着老太太在那儿唱念做打的,心里有了个猜测。 等走到家门口,就遇到了赵金英和于长宁,这俩人正急匆匆地往外走,看到父女俩回来后,于长宁就问:“小妮,没事儿吧。” 长安摇头说没事,也没提老太太过去后骂的那些话。 赵金英刚才正准备做晚饭呢,就听大闺女来喊她了,现在听到没什么事了,才又回院子里择菜了,于长宁拉着长安回屋里去分从大集上买的东西。 长安坐在客厅地上的凉席上,看着于长宁兴致勃勃地分东西,就问:“姐,奶奶为什么不喜欢咱们啊?就是因为咱们是孙女吗?” 于长宁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嫌弃:“不知道,反正她满心满眼的都是于志勇,以前还偷拿你的奶粉给他喝,那奶粉还是咱爸托人给买的,一罐要三块钱呢。” 长安算了算时间,那可是十年前的三块钱啊,那时候一分钱能买一盒火柴,三块钱可是笔很大的开销了。 于长宁又小小声吐槽说:“咱妈去找她要,结果他们还不承认,后来还是大娘自己说漏嘴了。你不知道,你小时候,也就三四岁大吧,村里来人卖面包,大家都是买一块尝尝,就这老太太买一大包,结果都给了于志勇,还分给大姑家两个表姐一小包,当时可把咱妈气坏了。” 长安直皱眉,看着蹲在院子里和赵金英一起择菜的于大海,又问:“那咱爸就没说什么?” “能怎么说?爷爷那时候还在,都不向着咱爸,后来爷爷不在了,他们才收敛了些。”于长宁说着就叹了口气。 晚上吃完饭后,于长宁的同学来找她出去玩跳大绳,长安不愿意出去,就躺在赵金英他们的床上看电视,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 赵金英收拾完碗筷,进屋一看长安睡了,顺手扯了沙发扶手上的毛巾,搭在了她肚子上。于大海洗完澡也进来了,看到后就说:“这么早就睡了?看来还是走着去赶集累着了,我把她抱东屋去吧。” 赵金英挥了挥手:“等会儿吧,一会儿长宁回来了,再把她抱过去。” 于大海这才擦干头发,坐到沙发上,看着赵金英用扇子给长安赶蚊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但更多的却是想哭。他憋了憋眼泪,说:“我月初给你打电话说的那件事,真的不再想想吗?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几年后了。” 赵金英现在脑子有些乱乱的,没了之前做决定时的痛快,她低头看着长安,轻声说:“我也知道搬到矿上好,咱们一家子能守在一起,可是买那个房子就要不少钱,我也没有工作,到时候去了,就连吃个菜都要花钱买。俩孩子都大了,以后上高中、考大学都得要钱呢。” 于大海工作的矿区,要买设备扩大生产,可现在冶金和炼钢才是政府的金娃娃,领导从上面要来的钱不富裕,于是就出了个政策。 只要是矿区的正式工人,无论是双职工,还是单职工,都可以报名买单位自己盖的楼房,然后把家人的户口也迁到矿上,就有了城市户口。 这个时候还没有大规模的城市化拆迁,大家还是愿意把农业户口换成城市户口的,尤其是各个单位还能光明正大的招子弟工的时候。 这政策一出,于大海就动心了,都等不到休假回家就给赵金英打电话细说过,可那时候赵金英直接拒绝了,他本想着等月底回来后再好好劝劝,结果前两天刚上井,就听值班室的门岗说家里打电话了。 他回来后,看着家里的事情,更坚定了搬走的心思:“就是因为她俩都大了,我才觉得更应该搬过去。” “你看现在村里的小学都没了,小妮再上五年级就要去南陈村,长宁也是,从咱家骑车去中学,得二十多分钟呢,路上还有好几个大路口。搬过去的话,那学校就在家属楼后面,你站在阳台上都能看到他们在操场上跑。” “还有就是,那学校的老师都是师范生,而且学校的学生都是工人的孩子,一说谁家的大人都认识,肯定不会出现欺负孩子的事情。” 这话才是真的戳中了赵金英的心,她也知道矿上的学校肯定比村里好,甚至初中也会好些。 这个村子本来就是因为建水库才从山上搬下来的,整个村子才一百多户,现在不让生那么多孩子了,所以小学每个年级就二十几个人,到长安这一批,总共才十几个学生。 一个小学五个年级,只有三个老师,还都是代课的,两个年级用一个教室,老师先给低年级的讲课,讲二十分钟后留作业让他们写,然后再用另一头的黑板,给高年级的讲课,这样的两个年级待在一个教室里,总是会出现孩子打架的事情。 而且说是学校,其实就是大队的空置房子,冬天教室里就用煤炉子取暖,孩子们都是一边跺脚一边听课,每年冬天俩闺女都会冻手。 再加上又刚出了政策,学校不让用代课老师了,像他们村里学生很少的这种情况,就直接合并到了旁边的村子,孩子们以后都得走二十分钟的路程去隔壁村上小学了。 长安躺在床上,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悄悄摸了摸手背的印记,那都是冻疮好了后留下的。 她其实很认同于大海的想法,人挪活,树挪死,窝在村里也不会挣到什么钱。 可如果到了矿区,那里都是工人,再怎么说消费能力也会高些,好歹做个小买卖都能赚出来一家四口的饭钱,至于后面上高中和大学要花的钱,长安表示只要能考上,就能有办法上。 最重要的是,她来了这几天,在这里总是感觉心里烦闷,夜里也睡不好,于是就翻了个身,抬头问沙发上的俩人:“爸爸,你是说咱们全家都住到矿上去吗?” 于大海和赵金英没想到长安听了个全乎,一时俩人都不说话了,长安又问:“那咱们搬走了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每天碰到奶奶了,她也不会老偷偷说我是野孩子了?” 第5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5 长安的话音刚落,于大海和赵金英都坐不住了,俩人气得蹭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长安又说:“奶奶总是不喜欢我和姐姐,”说着就停顿了一下,又换了个准确的说法,“她不是不喜欢我,是很讨厌我,她总说我是野孩子,还让志勇来抢我吃的。” 于志勇也才十来岁,他总是无缘无故的来找原身麻烦,肯定是有诱因的,大人总在在耳朵旁唠叨和教唆,长年累月下来,他就认为原身的东西都是他的,每次在村里遇到时都会吓唬原身。 于大海抽了根烟出来,在手里用力捻着,也没点火,手背上的青筋可见。 长安干脆坐起来,接着说:“我不敢去鸡圈拿鸡蛋,是因为奶奶放公鸡叨过我,吓得我不敢再自己去鸡圈了。” 赵金英两步走到床前,拉着长安上下一阵摩挲,嘴里不住地问:“叨哪儿了?什么时候的事啊?你这孩子咋没说呢?” 长安拉住她的手:“没有咬着我,我跑得快。” 赵金英像是想到了什么,含着眼泪说:“是不是你总要跟着你姐去上学那时候的事?” 长安点点头,赵金英扭头看向于大海,“我就说,怎么好好的非不在家待着,那么小个人儿也要去上学。” 然后又看向长安:“都怪我,我那时候总是顾不上看你。” 长安摇摇头,抱住了赵金英的胳膊,没再说话。 赵金英的娘家就在隔壁村子,骑自行车都用不了十分钟,那段时间刚好遇上家里老娘生病,她每天过去伺候老人,然后等中午了再回来给俩孩子做饭。 其实一开始赵金英是带着原身一起去的,结果赵金英的嫂子经常摔盆子打碗的给甩脸子,虽说原身那时候只有五六岁,但也能看懂脸色了,就不想跟着一起去姥姥家了。再说了村子里都是熟人,也没偷孩子的,可谁知道当奶奶的能这么对一个孩子。 赵金英看着于大海,眼睛红红的,带着哭腔说:“大海......” 于大海也是气得不行,把烟点着了,狠狠吸了两口说:“我去找立军,一会儿就回来。” 于大海出去了后,长安问:“妈,爸去找谁了啊?” 赵金英摸着她的头说:“是大队的支书,你爷爷还在的时候,他受过你爷爷的恩,和你爸的关系也很好。” 直到于长宁都玩完跳大绳回来了,于大海还没回家,赵金英让姐俩先去睡觉,她出去看看。 许是提到了小时候的事情,长安这一觉睡得很累,似睡似醒的,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有些闷热,长安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睛,一下一下抚着心口。 于长宁在一旁睡得很熟,堂屋里于大海的鼾声如雷,他在别人家里喝了酒的,赵金英一路架着他回来,也是累得不轻,现在也睡沉了。 长安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掀开东屋的门帘走到院子里,顺着立在西墙根儿的梯子爬上了屋顶,再跳到鸡圈的棚顶上,然后悄无声息的落地。 她拿出了一件87式雨衣披在身上,贴着墙根儿一路走到于大河家外面。踩着他家厕所旁的大树,没费什么功夫就上了屋顶,然后找到梯子爬下去,摸到了于志勇睡觉的屋子外,然后闪身进到她的小屋里,换了一件干净的斗篷,又穿上一双大码的老布鞋。 现在这种天气,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不关屋门,长安一掀纱帘就进去了。她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于志勇,拿起旁边的衣服就勒住了他的嘴。 于志勇觉得不得劲,迷迷糊糊睁眼一瞧,一个大白脸直接怼到他面前,吓得就要喊出声,可他嘴被堵住了,双手双脚就开始扑腾。长安那力气多大啊,直直压在他胸口上,看着他像一个离了水的鱼那样挣扎,就像于志勇曾经吓唬原身,看着原身在墙角苦苦挣扎时一样,目无表情。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憋的,于志勇很快就昏了过去,长安又掐着人中把他弄醒,再用大白脸配上红唇的经典小丑脸盯着他,然后再看着他翻白眼晕过去。 几次之后,长安才放开瘫死的人,又把床重新铺平,再擦干净屋里的脚印,穿回雨衣沿着原路回到了家。她在院墙外把面膜摘了,又用卸妆湿巾把脸擦干净,确认不会有破绽后才翻回去。 长安重新躺回到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看着屋顶发呆。 发财犹豫了好久,才问:“长安,你小屋里还有这种雨衣呢?” “对啊,这种雨衣结实又好用。” 发财又问:“可是,你为什么还存了那么多压缩饼干,自热火锅,面粉大米......” 长安闭着眼睛,听它照着外包装逐一念名字,发财念完后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长安,这些东西也是你平日里用的吗?” “当然了,这都是日常消耗品,不用大惊小怪的。” 发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可你的房子里,除了一张小床,全都是这些东西啊......” 何止是它刚才看到的那些,这个小两居的房子里,两个大冰柜里还放满了速冻食品,地上还有米面油、午餐肉、常温奶,三个冰箱里也有巧克力和各种肉,酒精和消毒水、葡萄糖以及防护服等用品也是一应俱全,其余的书籍和各种药品也是成箱成摞的,小阳台甚至还放着带土的活体葱。 发财看着这些东西,从自己那不大的脑容量里寻找知识点。冷冻的牛排切片和鱼虾,肉罐头和蛋白粉,以及真空鸡胸肉和奶粉,这都是能快速给人补充蛋白质的食物,而脱水蔬菜和糖果,则可以补充维生素和纤维,都是保命的好东西。 此时它这个系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初长安为何不要定点穿越,只坚持要带着她的房子,哪怕那时它的能量不够,也要先放着等待解锁,这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库房啊,堪比空间,但远比空间的物资丰富啊。 长安漫不经心道:“原因重要么,按理说你现在应该很高兴啊,毕竟这些东西我自己都已经备好了。” “所以,不要质疑,乖乖听话,我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发财又扭成了个麻花:“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给不了你什么报酬。” 长安随口道:“哦,这个不用心急,总会让你有机会回报我的。” 第6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6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长安也没了睡意,干脆就坐到了门口,看着从窗檐流下的细细密密的水流。 发财好奇地问她:“你怎么了?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吗?” 长安默默看着院子,好像一瞬间就变成了当年那个在院子里等姐姐放学,等妈妈回家的小女孩。 老太太带着于志勇直接来了家里,看到小女孩手里的饼干,就直接夺了去,老太太说:“你也配吃这好东西,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孩子。” 于志勇在一旁吃着饼干,蹦达着喊:“野孩子!野孩子!” 小女孩双眼含泪,跑回屋子里关住门,趴在床上蒙住头也不敢哭出声。 画面一转,小女孩打扫完教室的卫生,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于志勇,他牵着狗吓唬她,看着她躲在墙角大哭,最后还是被出来找她的于长宁看到后,追着打骂于志勇才算完事。 发财直无语:“怎么这个孩子,是这么个性子呢.......” 长安也有些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的,但是或许共情到了一些相似的境遇,所以难得宽容了一次,说:“她能怎么做呢?她也不是没告过状,只是每次赵金英去大吵大骂过后,也是伤心又伤身的。”赵金英应该是生完孩子后没做好月子,平日里总是腰酸背痛的,受不得气,尤其是冬天时,总是咳嗽不断。 “而且她也不是没想法的,你看院子里的那棵树,她在下面藏着一包老鼠药。” 现在村里还有人在走街串巷的卖老鼠药和蟑螂药,不知道原身是从哪里弄来的一小包,用厚厚的塑料袋裹着,埋在了树下面。 长安轻声说:“我去找于志勇,不仅仅是为了解开原身的心结,而是因为他白天时候把沙蝇扔到了我身上,那玩意儿会让这具身体过敏,轻则呼吸急促,重则能要了命的。” 发财赶紧上下打量长安:“那你现在没事吧?这要吃什么药啊?你有这些药吗?” 长安淡定道:“没什么事了,我刚才拿雨衣时就吃过抗过敏的药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自己没有过敏。” “但这并不能掩盖于志勇的坏心思,我现在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那是我自己的原因,而不是他发好心,所以希望他也能有坚定的心性,挺过刚才那顿打,自求多福吧。” “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就于志勇这种德性,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还是早打服他早好。” 发财觉得这话没毛病,甚至自告奋勇去盯着于志勇,看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还没等发财看热闹回来,于大海和赵金英就起来了。赵金英一看外面下着雨,就没从院子走,直接从东屋穿过去到厨房,看到长安已经醒了,就笑着问:“醒这么早?是肚子饿了吧,蒸个鸡蛋羹吃行吗?” 于长宁迷迷糊糊地说:“妈,我不吃鸡蛋羹,我要吃炒鸡蛋。” 赵金英说:“那也得你起来了再吃,总不能端到床上喂你吧。” 于长宁哼哼唧唧的,翻过来滚过去,到底还是起来了。 等一家子吃早饭的时候,于大海才说:“一会儿吃完饭了,我和你妈有事去趟大队,你俩在家把门关好了,别去街上跑了。” 于长宁问:“去大队干啥,没听喇叭广播说要开大会啊?” 赵金英就说:“小孩子家家的,打听大人的事干啥。” 于长宁说:“妈,我都是初中生了,怎么还是小孩子呢?” 长安也接口道:“对啊,我也是五年级的大孩子了。” 赵金英还想说什么,于大海摆了摆手,看着姐妹俩说:“也没什么事,就是让大队给做个见证,咱们家以后跟你奶奶和于大河家就没关系了。” 于长宁一时震惊的鸡蛋都忘了吞,长安也是,惊讶于他这么直白的回答。 看着俩孩子的表情,于大海笑了笑说:“以前我和你妈,总觉得你们还是小孩子,总想着等你们大了懂事了,再说家里的这些事情。可是却让你们在背地里,受了那么多委屈,其实还是我没做好,当断不断,才养大了他们的心。” 于大海摸了摸长安的脑袋,感慨道:“我和你妈就你们俩,以后你们都是要当家里顶梁柱的。我们不想你们到听村里人说的闲话,也不想谁会有不如人的感觉。咱们一家子搬出去,你们也能见到更多优秀的女孩子,更能知道读书的好处。” “走出去,然后去到更大的地方,那里不会有人说女孩子读书没用,也不会有人整日盯着你们怎么过日子。总会有地方,只看你们的能力,而不是性别。我和你妈没有大本事,但还是想着用全力给你们垫一垫路的。” 这话一说完,在座的几个人心里都很难受。 赵金英差点儿哭出来,她知道很多人都是恨人有笑人无,于大海挣的钱是多一些,所以家里日子也宽裕,至少孩子们没穿过带补丁的衣裳,学校的书本杂费也没拖欠过。可这更让有些人酸话不断了,有时候半打趣说她有福气,家里不用盖房子娶媳妇,所以不用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也是因为这样,赵金英很少去巷子口,和一堆人坐着闲聊,更不会去打麻将。 于长宁撇着嘴掉眼泪,她性子厉害,平时也不是没有碎嘴子说她,这么厉害就是当个儿子养的,以后得招个女婿。尽管每次于长宁都拿话呛回去了,可心里总会不舒服。 长安在一旁也很唏嘘,但一想到于长宁呛人的话,就觉得这个姐姐很有趣。那些说她的人要是家里有儿子的,她就回“那就招你儿子上门,然后一天打三顿。”要是家里没儿子的,她就会说“招你爹,正好还能带个你这样的闺女。” 于长宁察觉到长安看着她,转过脸用眼神问她怎么了,长安憋着笑用手给她擦了擦泪,夸道:“没事,就是觉得有姐姐真好。” 于长宁瞬间破涕为笑,贼兮兮地说:“那以后我再让你写作业,你可不许给妈说了啊。” 长安:哦豁,我的傻姐姐,自爆了。 扭头一看,赵金英果然瞪着俩人呢,于大海在一旁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第7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7 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学就会。 这是长安和于长宁一起跟着去大队,在屋里听完事情是怎么解决后的感触。 长安和于长宁手牵着手,跟在于大海和赵金英的后面,看到一个比于大海年龄大些的人,早就在大队门口等着了,看到他们一家四口时很意外,还问于大海怎么把孩子也带来了,于大海只说带在眼前还放心。 等一行人都进到大队的正房后,于大海就让姐妹俩待在里面的隔间。于长宁紧紧拉着长安的手,坐在板凳上,听到刚才那人用大喇叭通知老太太和于大河,还有于大美赶紧来大队,不要耽搁。 长安在想这个人应该是大队的支书,也是于大河昨晚提到的立军,而于大美应该就是老太太的女儿了。 其实她已经猜到这个老太太不是于大海的亲娘了,九成九就是后娘,毕竟于大海上面还有哥哥姐姐,按理说不会是抱养来的。 等人都到齐了,于大海一开口,就印证了长安的猜想。 于大海看着对面的三个人,很淡定地说:“今天来大队,也是想让支书和会计都做个见证,咱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我爹都死了好几年了,早就该分清楚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张嘴就要嚎,于大海直接问她:“当初从山上搬下来时,我爹是带着银元的,更不要说他下来后还在村里当了那么些年村长,总不至于一分钱都攒不下来吧。可我爹死的时候,所有的花用都是用我的转业费,现在咱们来一笔一笔说清楚钱都花哪儿了吧?” 老太太被问到了脸上,装死不吭声。 于大海又问剩下的俩人:“你们俩来到我家时,都快十岁了吧,就算我那时候岁数小不记事,分不清楚亲娘后娘,你俩总不会不知道亲爹是谁吧?就那么心安理得的用我爹的钱盖房娶媳妇,还有你,要不是我爹的面子,你一个小学都没读完的人能来大队当妇女主任?” 于大美不服气,还要说什么,就被于大海抬手制止了。 于大海直接看向支书和会计,这都属于在村里有威信,说话很管用的话事人了,“我今天说这些,是因为于志勇嚷着我家的东西以后都是他的,当着我的面都敢打小妮,我是不能再和这种人做亲戚了。” 在场的人都看向于大河,眼里都是鄙视。 于大海把那三人的脸皮子都揭了下来,也说了自己的要求:“你们不光要把昧下的钱都拿出来,还要当着大家的面,把断亲书签了。不要把我当傻子,村里当初还有老亲没搬下来,我去山上找总能找到当时我爹他们分家的见证人,知道我爹分到的家当有多少。” 于大海的爹也有兄弟姐妹,当初并不是一大家子都愿意搬下来的,只好分了家然后各自做决定,省的以后互相埋怨。 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嘴硬,说自己当年嫁过去当后娘不容易,结果养出了个白眼狼。 于大海蹭的站了起来,冲着老太太就走了过去,两只手跟大蒲扇似的就把老太太拽了起来,双目通红说:“你不容易什么?你不容易什么!当时家里的活儿都是我姐做的,你干什么了?说啊!说啊!” 老太太被晃得心肝肺都颠了,旁边的人都赶紧去拉开于大海。 于大海想到了过去的种种,好像瞬间打通了一根如何对付不要脸皮人的筋儿,他站在那里大喘气说:“我把话撂在这里了,把钱交出来,再去派出所开证明,否则我以后一天打于大河三回,你信不信。” 然后又露着大牙笑得阴森森,看着于大河说:“把你打残了,到时候我去坐牢,你就在床上瘫着吧,你想想会有谁能伺候你。” 赵金英在一旁帮衬着说:“真到那时候,我天天去给你送饭,实在不行就一包老鼠药下去,我再去大牢里找你。” 会计是个老头,还和于大海的爹共过事,看到这两口子都说成这样了,就劝老太太:“大嫂子,你当初带着俩孩子,是一路讨饭到的村里,这么些年,于大哥也没对不起你和你俩孩子的地方。现在都是新时代了,早就不讲究那些个规矩了,你们都已经离了心,就分家分个干净吧,大海这孩子做的够好了。” 于大美和于大河两个都不说话,只把老太太顶到前头。 老太太当然不同意了,要知道她现在住的屋子,还是于大海家的南屋,是当初老头子死了后,她硬是不搬去和于大河住而赖下的。她都想好了,现在于志勇都十来岁了,都不用十年就能娶媳妇了,到时候就让大孙子把媳妇娶到她住的屋子里,现在说让她搬出去,她才舍不得。 支书这时候才开口:“大娘,我家的老大在省城的大学读医生,他说现在大城市的医院里,能做什么亲子鉴定,就是查出来两个人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亲生的。” “大海本来是想去报警的,到时候就会让你们去做检查,你也知道,你们仨和大海是不会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再嚷着让大海养你们,就很不占理了。” 老太太还是坚持:“可我养大了他,从三岁就开始养他了。” 于大海冷冷道:“养大我的是我爹挣的钱,是我姐姐的照顾,我十几岁就去当兵了,我爹死了后更是没花过家里一分钱了,你养我什么了?” “还有我姐姐,我姐姐当年可是考上了医专的啊,结果连上学的钱你都扣住了,我爹被你哄住了,那是他眼瞎,连自己的闺女也不顾。可后来我爹死的时候,说了要给我姐姐留下东西的,你怎么就给贪下了?” 老太太心虚的不行,小声说:“你姐姐要那也没什么用啊,人都死了......” 于大海抄起旁边的凳子就砸到了地上,捡起一根凳子腿指着于大河说:“你再提一句,信不信我打断他的腿。” 支书拉住他,看着对面的三个人说:“都各自退一步,不要真闹到出人命了。” 于大海把凳子腿扔到于大河跟前,说:“钱我可以不追着要回来了,但关系必须断了。老太太,你想好了,你是要保住你闺女的工作,和你儿子的腿,还是真把钱看得比儿女都重要,要带进棺材里。” 于大海这话说的真是杀人诛心,老太太不同意,那就是不顾自己儿女的死活,于大美和于大河肯定会对她有意见,她也许不会顾忌于大海的威胁,但绝对要考虑亲生儿女的感受。 长安在里屋听着,知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太太肯定是会答应的,因为她自私自利了一辈子,不会奢望亲生的于大美和于大河能基因突变,对她孝顺有加,她要是想以后过得好,既要手里有钱,又不能让那俩人有怨怼。 毕竟,她这样算计了一辈子钱财的人,儿女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敢去赌自己一无所有后,还能得到几分的孝心。 第8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8 于大海看着三个人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翻滚,说不清是怨还是恨,一时不知是应该怨自己的爹多些,还是更该恨这几个人。 支书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还没到中午,我赶紧去趟派出所,下午就能回来,你先回家去吧,我拿了新户口本就直接去找你。” 于大海说:“立军哥,这事儿还得用你的人情......” 支书摆了摆手,就骑着摩托出门了。 会计这时也走到了跟前,摸了摸长安的头说:“好好上学,好好吃饭啊。” 长安乖巧地点头。 等一行人回到家后,赵金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都做好要打几架的准备了,此时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就这么成了?” 她抬头看着于大海:“这就成了?要知道这么容易,还不如早就......” 长安心想这可一点都不容易,时间早了,于大海上班的地方不会有条件让工人拖家带口的过去安置,就算有一起的,也不会给职工子女提供上学等条件。最关键的是,dna亲子鉴定技术才被开放使用,你以前就算空口白牙说后娘继子没关系,但如果老太太非不承认,就想恶心你扒着你吸血怎么办。 于大海好像终于得到了解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开始和赵金英商量着搬走的事情。 赵金英的性子也是利落果断的,下定决心就不会改了,说到:“我一会儿就去电厂那儿的银行取钱,一次取不出太多,明天再去取,差不多就能凑够了。” 于大海就说干脆他现在骑自行车带赵金英去,回来后下午还有别的事忙。 下午时候一家子都在家里收拾东西,于大海和赵金英在商量搬什么家具过去,于长宁就带着长安在各个屋里来回跑,商量她们要带上什么。长安就说那不如把现在睡觉的东屋先收拾一下,看看有没有用不上的,就不要带着过去了。 等俩人收拾完卧室的东西后,真的找出了一堆不用的,小了穿不上的衣服,用不到的课本,用完了的本子等等。长安也把原身的东西都整理好,单独收在一个大纸箱里。 快晚上时候,门外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长安知道这是支书回来了,于大海也听到了动静,从堂屋出来赶紧往外走,然后俩人就站在照壁那里说了几句话,支书走后了,于大海拿着新户口本回了屋。 分家的事情处理完后,于大海就该回去上班了,这次赵金英会跟着一起去,争取当天晚上再赶回来。 现在已经是七月下旬了,报名买房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天了,所以交钱要先交够房款的一半,剩下另一半的钱等到年底再补齐。 赵金英和于大海一大早就出发去矿上了,照于大海的说法,他这种单职工有资格买的房子就那几个楼,户型大差不差的没啥可选的,主要就是去交定金。 于长宁带着长安去自留地摘菜,打算中午拍个黄瓜吃,俩人从地里往回走时,在巷子口遇到了一个男孩。还隔着老远的距离,长安就察觉到对方一直在看她,她也看了回去,可等走到了跟前,那男孩也不说话,长安也就没搭理他,径直走了过去。 错身而过后,长安又扭头看了眼对方,心里很奇怪,但面上不显,还是继续和于长宁商量搬到新家后怎么布置卧室。 于长宁在一旁看得稀奇,等回到家后才问:“你刚才怎么没跟白简说话啊?” 长安猜她说的就是刚才那个男孩,打了个哈哈说:“没啥,放假前就不说话了。” 于长宁也没多想,反而还有些高兴:“是吵架了吧?吵就吵了,早就说过别跟他一起玩,他妈那人势利眼,天天用鼻孔看人,也不怕风大把鼻子吹飞了。” 势不势利眼的长安现在不清楚,但听听这个名字,有谁能给自己孩子起名叫白捡的。 除了这些,长安觉得原身的情绪很奇怪,她对于长宁很依赖,对于大海和赵金英则是爱中掺杂着愧疚,对于志勇则是极度的厌恶,老太太甚至都只能说是觉得烦,而对村里的其余人和事都很淡漠。 就像刚才那个男孩,按照于长宁的说法,总应该是关系很好的同学了,可长安却没感觉到亲近,属于是无悲无喜的陌生人。 当然长安也不想主动去探究这些原因,她们马上就要搬走了,以后轻易不会再回来的,过往的那些不好的记忆,就都留在这个地方吧。 尤其是发财刚刚告诉她,于志勇那天半夜就开始发烧,在村里打了几天的退烧药都不管用,然后被带去了电厂的医院,那边医生说这是惊厥,耽误的时间长了,有了羊癫疯的迹象,以后要注意饮食,还要长期服用药物才能控制,但痊愈的可能性不大。 之后的日子没有再起什么波澜,直到中秋过后几天,于大海才回来了,他提前找好了搬家的斗车,定好了来村里运家具和行李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于大海和赵金英就带着俩孩子回到了老家的山上,一路是自行车倒换小客车,再坐拖拉机,终于到了山脚下。长安和于长宁互相搀扶着,往山上走,没爬多久,就看到一片坟地。 碑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不过还是能看出来是于家爷爷的墓,于大海一边烧纸钱,一边说着家里的事情,自己没跪,也没让孩子们来磕头。 纸钱很快就烧完了,确认没有余火了,又用土把灰烬都埋起来后,他们才又往上走了一百多米,这儿还立着两个碑,于大海走过去跪在那里,捂着脸呜呜地哭,这里埋着的,一个是生了他的亲娘,一个是养大他的姐姐。 赵金英摆好了祭品,又烧了大叠的纸钱,再让俩孩子跪下磕头,还让长安单独给于大海的姐姐上了香。 长安点燃了三炷香,看着碑上刻着的“于丽清”这三个字,恭恭敬敬地磕了头。 她看着随风飘远的烟雾,从手腕上褪下了一根旧的编绳,趁着整理灰烬的时机,悄悄地埋到了于丽清的墓旁。 她堆着小土堆,在心里默念,都好了,一切都要好起来了,让你惧怕的,抑郁成疾的人,以后也会终生不离药,战战兢兢地过一生,那些从你这里夺走的,终将会还回来。 未来随风而至,一片坦途。 第9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9 小卡车开出了村子,长安坐在车斗里,看着渐行渐远的村落,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她看着路两旁的景色,饶有兴致地问着于长宁都是什么,于长宁也不嫌车尾扬起的尘土糊嘴了,俩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因为是直接找搬家的小卡车,不用像于大海坐公交车回家时那样绕路,可就算这样,也是一个小时后才到的新家。 她们原来住的村子,可以说是挨着市中心的,从村里走十分钟就能到国道,然后再坐二十分钟的公交车就到市中心的商场了。 可以说,这次他们是从挨着市里的村子,搬到了离市区三十公里外的县级市。并且这里也不是县中心,只是个镇子的边边,因为有了矿区才渐渐成了镇子的,四周都是延绵不断的山,虽然大家都知道矿区的位置会很偏僻,可这环境还是让人无端生出些苍凉的感觉。 长安是瞧惯了荒凉之地,感觉这个矿区人来人往的还挺热闹。赵金英当初选房子时就跟着来过了,现在也不意外,倒是于长宁,新鲜劲儿过了后就开始喊累了。 生活区就挨着矿区,生活区在路口处,矿区还得往里走,但是有班车负责来回,还挺方便的。 于大海在副驾指路,小卡车一直开到了新家的楼下。长安她们从车斗里跳下来,看着眼前的楼房。 这一排都是四层的红砖外墙小楼,一个楼两个单元,每个单元有三户,她们家是临街的一楼西户。 推开门就是一个三平方左右的小厅,右手边是小厨房,穿过小厅就是南北向的两个卧室,中间夹了个小厕所。北向的卧室比较小,大概就十平的样子,南向的卧室就大了许多,有十五平那样,既可以做卧室,还可以放的下沙发和电视当客厅。 这个不到四十平的房子,也是有工人住过的,只是人家现在去买盖的新楼了,这种老户型的旧房子,就清退了出来,卖给于大海这种单职工的一家人住。 这个楼里这两天都是新搬来的,就算不是一个岗位的,也都互相看着眼熟,所以都来帮忙抬家具,等到家具和行李都安置好了后,于大海就笑着对众人说过两天来家里吃饭,大家也都欢欢喜喜的应下了。 进门的小厅靠着厨房的半墙处摆了一张方桌,能让姐俩在那儿写作业,小卧室放了两张单人床,墙角还有一个衣柜,两个床中间的过道也没多宽了,只好顶着俩床头放了个板凳,用作床头柜。 另一个大卧室,靠里横着放了一张双人床,然后再摆上电视,沙发和一个小圆桌,就是平时吃饭和会客的地方。 尽管就是这样一个格局的小房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排上的,于大海说这还是报名的果断,抢到了这个临街的一楼,再晚些报名的就要去住公寓楼,是厨房在楼道,厕所是公用的那种。 这时候还没到中午,赵金英又开始做新家开火的第一顿饭,长安和于长宁在一旁打下手,请了神之后,又摆上贡品,然后一家人才坐到屋里吃饭。 吃完饭后一家人又跟着于大海出去逛了逛,这个生活区是真大,而且还只是一个旧区,隔了一条宽马路的对面就是小学,向西走几百米就是中学,这俩学校中间还有一个小巷子,竖着铁门,穿过这个巷子的后面,就是新生活区了,那里都是七层的浇筑顶小灰楼,户型也大。于大海指着那片说,等再过几年,争取也能搬到新楼去。 因为时间不早了,就只在附近逛了逛,于大海说等给俩孩子报完名后,再带她们去文化宫看看,那里还有个游泳馆。 这次职工搬家,学校为了接新生,定了考试的时间,就在八月底,别的年级不知道,升初一的学生只考语文和数学,上午考半天,下午就出分了,然后就直接分好班,九月一号那天学生们都先去教室。 虽说是单位自己的学校,但也是出了政策的。家里是独生子女的,或者有两个孩子,但第一个是女孩的,也就是姐弟或者姐妹这种组合的,两个孩子都能享受职工家属的待遇,就是上小学和初中一分钱不用花,以后还能优先上矿区的职业技校。 要知道,在矿区工作的,尤其是于大海这种井下的工人,很多都是农村出来的格外能吃苦耐劳的人,说是拿命挣钱一点也不夸张,所以这政策一公布,很多双职工都报了名买房搬家,也有单职工家庭的,为了孩子的前途也报了名,毕竟村里现在上学还要书本费呢,而且条件也没有这里的好。 长安就问于大海:“那不能去子弟中学的人,就不能上学了吗?” 于大海指着稍远处的地方说:“也有学校上,那儿就有寄宿的学校,就是花钱多。” 可花钱多的寄宿学校,也不缺去报名的职工子弟,赵金英骑车子去那边的菜场买菜时,就看到那学校在招做饭的,她想去试试,结果被其他三个人给劝住了。 等于大海上夜班走了后,长安和于长宁就挨挨蹭蹭地说想和赵金英一起睡。等娘仨并排躺在床上后,长安从自己的枕头里掏出一包东西递了过去。 赵金英打开一看,是两个金戒指,还有五个金片,好几个银元,那金片和银元大小差不多,她一下子坐起来问:“这是从哪儿来的?” 长安说:“老太太搬走了后,我和姐姐去南屋看了一圈,墙角的水缸没拿走,我们就想着搬出去卖给收废品的,结果收废品的说那个水缸漏底了,钱给的特少。” 于长宁接着说:“妈,要不说还是长安聪明呢,我们把水缸卖了后,她又拉着我回去看那个地方,墙角都发霉了,可是地上却没有渗水的痕迹,然后我俩就把那个墙角给掘开了,结果就从里面挖出来这些东西。” 长安问:“妈,这会是老太太藏的吗?” 赵金英仔细看着手里的东西,摇头说:“应该不是,她又没有老糊涂,藏了钱肯定会带走的,这个应该是你爷爷藏的。” 墙角的水缸一直在那个位置,旁边就是炉子,老太太为了平时用水方便,冬天不冻水,那个水缸的水就没空过,而且也没人闲得慌去搬水缸。 那天大队的事情完了后,第二天老太太就收拾好东西搬到于大河家里了,正好赶上于志勇一直发烧,她是日夜不离身的照顾,只让于大河两口子去搬剩下的大件老木家具,那两口子也就没动水缸。 长安从听到于大海说他爹走前留了东西,被老太太昧下后,就让发财去南屋找了一遍,连墙皮都一寸一寸的扫描了,最后在水缸下面发现这些东西,这才鼓捣着于长宁去卖水缸,其实为的就是这盘醋。 长安又问赵金英:“妈,我和姐姐怕挨说,找出来后就藏起来了,也怕真的是老太太藏的,到时候再去咱家找事。你没生气吧?” 赵金英说:“我为啥要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本来就该是咱家的东西,看来你爷爷还没瞎彻底,知道留个心眼儿。” 赵金英想到公公是突发脑溢血,走之前嘴里一直含含糊糊喊着小丽大海,心想那时候应该就是要交代这些事的,奈何最后也没清醒过来,留下一堆烂摊子就走了。 长安躺在那里,听着赵金英给她们说于家爷爷的祖上阔过,后来出了个败家的,就成了贫民,没想到还藏着这么些家私,看来于大海小时候的记忆没出错,他就是见过家里有银元。 其实不止是这些东西,长安还让发财找出了老太太藏着的东西,是一个红封,封面上的字迹都褪色了,但还是能看出“丽清”这两个字,里面是个极其细的金镯子,还有俩银元宝。就连于大河和于大美家也没放过,却没有发现金子和银元宝这些东西,看来老太太是真的自己紧紧守着钱呢。 她趁着于大河一家都在医院照顾于志勇时,半夜摸过去拿了回来,现在就放在她的小屋里。她准备等大些后,就和于大海商量下,去买块墓地,把于丽清的坟从山上迁下来,再把这些东西和之前那根旧的手绳一块埋进去。 希望这母女俩,来世都能有个安稳幸福的人生。 第10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0 之后的几天,长安和于长宁都没有再出去玩了,俩人坐在门厅的桌子那儿,互相听写小学语文课本上的字词。 当初交了钱选好房子,赵金英当天就赶回村子里了,在给她俩简单说了说房子的样子后,就告诉她们入学前还要再统一考试的。于长宁哀嚎了一阵儿后,就去把床底下的书又翻了出来。 长安在跟着复习了两天后,去找赵金英说自己想跳级,能不能跟着于长宁一起读初一。 当时赵金英以为她是怕去新学校,还安慰道:“咱们选的房子就在临街,过了大马路对面就是小学,妈在家门口站着都能看到教室,你不用怕啊。” 长安说:“妈,我不怕,就是觉得我现在上初一也能跟得上,而且我跟姐姐一个年级,还能互相帮助和监督呢。” 一听这话赵金英就笑出声了:“还互相帮助,又帮她写作业是吧?” 于长宁从床上跳下来:“妈,你就打电话让爸爸去问问吧,我们这两天复习时,小妮真的都会五年级的知识,也就是我忘了当初去区一中考试时的题目了,要是把那些题目写出来,小妮没准比我考得分还高呢。” 赵金英这才认真看着长安,问:“你真学会五年级的知识了?” 长安点头道:“妈,你忘啦,我们是跟五年级一起上的课,我作业写得快,写完了就扭头听他们的课,老师也没说过我。” 赵金英又犹豫道:“可你还小呢,着什么急啊。你本来就比同班的小一岁,现在去上初一,那就是比人家都小两岁,到时候有人欺负你咋办?” “所以我才想跟姐姐一个年级的,要是有人欺负我,我就能马上去找我姐。” 赵金英禁不住长安的歪缠,于长宁也在一旁附和,第二天一早还是去给于大海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于大海也只说他去中学问问。 结果当天下午,大队的广播就喊赵金英去接电话,于大海告诉她,他去找中学招生办的人了,招生办的人又去问了校长,说是能通过入学考试就可以,但分数也不能是刚及格的那种,要不然还是老老实实去读五年级吧。 所以从七月下旬到搬家前的二十多天时间里,长安复习起来比于长宁还要认真,毕竟她是真的不想从五年级开始读书了。 入学考试前一天,于长宁就坐卧不安的。哪怕于大海说了好几遍,这就是走个形式,考多少分学校都会收的,可她晚上还是失眠了。 于长宁顶着黑眼圈去考的试,但发挥很正常,分数也不低。长安考的分数就更好看了,尽管教材和她印象中自己学过的有些许差异,但她不是真的小孩子,理解能力和学习能力也和往日有了天差地别,二十几天的时间把五年级该背的课文,该记下的公式都学会了,甚至在写作文时,还要注意措辞,不能写得太超过了。 分数出来后,分班的名单就贴在了学校大门口,然后学生各自去班里领批改完的卷子,因为这一批都是转学生,学校一开始定的书不太够,老师就说要再等个三五天,有条件的可以先去借书。 长安和于长宁没有分到一个班里,但教室是前后门挨着的,于长宁班里出来的早,她就坐到了教学楼前面的小花坛那里。长安早就从后门瞟到她了,所以老师一说回家吧,她就从后门跑出去找于长宁,姐妹俩挽着胳膊往回走,路上说着班里的情况。 于大海的工作是连上二十四个小时,然后再休息四十八个小时,因为今天上午俩孩子都考试,他就让别人替了半个班,但一会儿就要去上班了,听到俩孩子在商量是借课本,还是先凑合着听课后,就告诉赵金英明天去晏家镇的书店买书。 赵金英看着时间还早,就出门去大街上了,还真让她打听到了有去书店买课本的。 她赶紧又回来问:“你们都要哪些课本啊?前面楼开小卖部的那家,人家明天去镇里进货,说能去书店给买回来,好多人都在那儿围着呢。” 于长宁就说:“就先要语文数学和英语这三门吧,其余的课后面再补上也来得及,反正就凑合这几天。” 赵金英又急匆匆的出门了,长安和于长宁站在厨房,就能看到对面站着一堆家长,有个胖乎乎的大婶正拿着本子在记东西。 等赵金英也记上名字和几本书后,又站在楼道口和邻居们说了会儿话才进门的。 长安问:“妈,不用先给人家钱?” 赵金英捋起袖子进了厨房,先给于大海做碗面条,他赶着去上夜班。“张玉兰说不用,都是邻居,又是工友,等明天去拿书时再给钱也不迟。” 于长宁在一旁掰了一节黄瓜,说:“那人家就给白捎回来啊?” 赵金英说:“张玉兰没说多要钱,但到时候谁还不顺手买些东西呀,要不咋都说这两条街就她家的小卖部生意好呢。” 这一片的四层小楼,除了长安家这个靠着大马路的楼,其余几个楼的一楼都有加盖,就是在阳台那个位置又往外加盖了一个屋子,虽说大卧室的采光会很差很差,但总归是多了一间屋子的。所以当时赵金英和于大海来选房时,那种清退出来的一楼早早都被选完了。 加盖出来的这间屋子,有些人家就是人口多,所以直接当了卧室,还有的就是朝外开个大门做小卖部的生意,只是旧区这好几条街,只张玉兰家的生意最旺,现在看来那是有原因的。 果然开学前一天的下午,去小卖部领书的人,离开的时候都买了几袋盐和酱油醋等东西,还没人觉得不高兴。 于长宁在用报纸给俩人的书包书皮,长安在一旁翻看着英语书。 她以为的那些早已化成了灰的记忆,没想到在历经了两个世界后,依然历历在目。 好像人真的是连过去的自己都无法共情,她翻着初一的英语书,看着那薄薄的几页单词,有些疑惑自己当初为什么就觉得很难,总是因为背不过单词而崩溃。 后来等她从镇子里考到市里读高中时,英语发音都是带着口音的,她还记得第一节英语课做自我介绍时,她第一句英语还没说完,老师就打断了她,说她的读音有误,还问她怎么这么简单的单词都会发错音。 她能怎么说呢,总不能说自己的中学很小,英语课是化学老师兼任的,那个老师讲课说的就是浓浓的方言。 今时今日,长安好像又看到了当时那个慌乱无措,尴尬难堪的自己。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长安此时是真的很感谢发财,给了她重走来时路的机会,哪怕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那时的她了,路也不是同一条旧时路。 可她终是有了机会,能再拿起课本,告诉自己不要胆怯。 第11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1 初中生的生活很规律,每天早晨八点十分上课,十一点五十下学,下午两点十分上课,五点四十放学,每周都能歇两天。 因为离得近,于长宁每天都是七点半才起床,七点五十五时出门上学,长安会和她一起走,但每天六点半就会起床背书。 于长宁也不是偷懒不学习,只是在长安的勤奋对比下,就显得不够努力了。 但于大海和赵金英从来不会说什么,你怎么不学学妹妹,或者是别学了歇歇吧。在他们看来,这一样米养百样人,人和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这俩孩子原本就是一个爱吃面条,一个爱吃米饭,总不能性子也一样吧。 相比轻松的小学,初中的课程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作业也很丰富,可于长宁再累也没说让长安给她写作业,有不会的也不抄答案,宁可空着。所以长安在写完作业后,就会顺带着给于长宁讲一讲那些知识点。 于长宁就说她:“不用天天教我,你的作业也不少,要不我把不会的都攒到周末,到时候你再给我讲讲,这样也不耽搁你学习。” 长安拒绝:“要想学好数学,你就要把每一天的知识点都弄明白,不是语文和英语这些,偶尔有听不懂的,也不耽误后面的课。数学的知识都是连着的,你今天少学一点儿,明天就听不懂了。” “而且,我给你讲的时候,也能巩固知识,检查自己是不是真会了,一点儿也不会浪费我的时间。” 于长宁嘴上不说,可之后每天听课更认真了,出错的也不再是基础题了。很快就到了期中考试,长安的排名在年级前十,于长宁的成绩也不错,在她们班里也能排到中上。 成绩出来后,发财还安慰长安:“你可真棒啊,长安,你可是班里的第三名呢,还有奖状啊!” 长安忍俊不禁:“行了,你以为我会难过啊,我只是多活了几个世界,不代表我的智商突然就大涨,成为天才了。考出这个成绩,我都很高兴了,但高兴不是满意,我还得再努力!” 比起长安的不满意,于大海和赵金英可是满意极了,带着长安和于长宁去下馆子,又给姐妹俩都包了红包。 于长宁拉着长安去租动画书,结果长安买了本数学的练习集锦,她也顺道买了两本练习册。 晚上俩人写完作业,在卧室躺着聊天,于长宁就说:“长安,你居然真的猜准了数学题考的范围,最后那道大题可是二十分呐。” 然后又嘿嘿笑了起来:“总分一算出来,我比李晓慧多了十分,哈哈,给她气得脸都黑了。” 长安问她:“你们怎么就不对付了,当初不还是同桌吗?” 于长宁撇嘴说:“你不知道,我和她做同桌时,都是我让着她,她总是无缘无故的发脾气不理人,被家里人骂了,或者是肚子不舒服了,都冲我发脾气,我又不是她保姆,又不是没朋友非得巴着她。后来再调座位时,我就和别人一起坐了,结果她就开始看我不顺眼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长安也是随口一问,知道不影响于长宁的学习就行了。那些现在觉得困扰的人和事,等毕业了再回想,其实都算不上什么。 长安又问她:“你想好要不要学画画了吗?” 于长宁叹了口气说:“学画画可不便宜。” 长安很早就发现,于长宁的手很灵,随手画出的东西也是栩栩如生的。当初她看于长宁五年级的课本时,书里都是小人画,所以长安又问她:“那你喜欢画画吗?你觉得画画和学习比起来,你更喜欢什么?” 于长宁说:“我就是随手画的,也没认真学,万一到时候我又觉得画画累人怎么办。还是算了吧,要不然妈又想去大食堂做饭了,一站就是一天,她那腿受不了的。” 长安就劝她:“现在想这些太早了,要不等放寒假了,你先去学一个月试试,咱俩现在攒的钱,应该够学一个月的吧?” 于长宁扭头看她:“你不是说还想去学毛笔字呢?” 长安翻着小人书说:“没事,我自己买字帖回来也能写,先练钢笔字就行。” 其实长安也不是非得去练毛笔字,是她们去矿区文化宫玩的时候,看到有这些兴趣班,于长宁在画室外面看了好长时间,不是没兴趣的样子,长安就说到时候俩人一起去,于长宁学画画,她在旁边学毛笔字。 而且长安是真觉得她去学画画挺好的,于长宁的学习不是不好,可长安见过竞争激烈的独木桥,她既然有画画的天赋,完全可以走艺术生的高考路子,现在开始学基础的画功,等上高中后就不会浪费时间再去打底了。高考的起跑线从来都不是一样的,起步的早了,冲刺时就会轻松一点。 长安在心里算着时间,现在是初一,六年后高考,那时候高中学艺术的应该还没有极度饱和,于长宁再努努力,总能考上个大学的。 她不是只在心里想想,私下也是这么同于大海和赵金英说的,赵金英如今还在一个信息茧房里,毕竟村子里都是只靠学习考出去的,学习好的上本科,学习差些的就去上大专,才知道原来画画好的,也能上大学。 于大海仔细回想着,好像是听工友们说过谁家的孩子打球打得好,就算考的分不高,也被一个师范学校特招走了,他给赵金英说了这些后,两口子都有些意动。赵金英就决定这几天去张玉兰的小卖部那儿打听打听,那里堪比情报站,矿上大大小小的热闹事都有人知道。 长安没去注意赵金英什么时候打听的,她这几天一直在忙着,给于大海攒一份工作安全指南细则出来。她从自己的小屋里,翻出有安全生产条例这些内容的书,琢磨了好几天,又结合于大海的工作岗位,和现在的年份,删删改改的整理出一张纸。 于大海拿到手后,震惊之余又特别高兴,晚上吃饭时还破天荒的喝了一盅酒。又在家对照着矿上发的安全书,仔细研究了好几天,才拿着改完后的手写版,贴到了岗位上明显的位置。 第12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2 东西给了于大海,长安也没打听后续了。这其实就是有备无患,想着碰运气抓机会的,并不是说你写了这个章程,就一定能被领导看到,然后提拔你。 可有了这个,就能在你被领导看到的时候成为加分项。于大海这个人,不是脑子不活泛,不知道去维持领导,而是他做不来那些给领导鞍前马后的溜须样子,他认为自己工作尽心,从不偷奸耍滑擅离岗位,领导又不是看不到。 道理是没错,可工作认真的又不只是他一个,就算领导是网鱼的,一眼能看一兜子,肯定也是挑个头最大的那条啊,长安只是想法子给于大海加了个小砝码而已。 期末考试之前,于长宁也开始跟着长安早起背书了,长安还用思维导图的模式,给各科做了树状总结,于长宁抱着笔记本直呼长安是个天才。 天不天才的另说,俩人期末考试的成绩都挺好,于长宁考进了她们班的前十名,长安这次是班里第一名,年级的第三。 她看着手里的物理卷子,还是觉得头疼。发财悄悄摸过来,问:“长安,你需要我给你找名师辅导吗?” 长安回过神:“你现在都有这本事了?” 系统不好意思的很,扭扭捏捏地说:“不是实时连线的那种老师,是存的视频。前任哥你还记得吧,他留下的东西我现在也能拿出来给你了,我去里面翻了翻,找到了他当时存在电脑里的视频,里面就有名师课堂。” 长安这才来了精神,催道:“快快快,拿出来我看看都有什么?” 等看到那一堆的书和工具后,她瞬间忘了自己曾吐槽前任哥和发财的话。她把自己的小屋挤了又挤,把前任哥留下的东西都塞进去,超级不经意地感慨:“哎,要是小屋能变大些就好了,以后也能给发财屯些吃的和玩的。你喜欢什么啊,发财。” 发财感动的跟什么似的:“我喜欢看电影,还喜欢吃巧克力,呜呜呜呜,还是长安最爱我了......” “放心吧,我一定争取给你找个大房子的,等我再努努力啊!” 长安疑惑道:“你能吃东西吗?” 发财也反应了过来:“对啊,我不会吃东西啊,那我怎么知道巧克力的?” 长安随口劝它:“没准是听别人提过,你觉得稀奇就记住了。要不你去我冰箱里找找,那里有好些巧克力,你闻闻味儿也行。” 发财又是一秒高兴道:“好啊,好啊,长安人最好了!” 放寒假的日子是惬意的,于长宁也开始正式学画画了。赵金英去打听的要比于大海知道的还多,不只是学画画,练跑步和打球,学唱歌和播音的也能考大学,她回来召集全家开了个家庭会议后,大家一致同意于长宁去学画画,当然长安也要去旁边学书法。 长安写毛笔字是有基础的,尽管还写不出风骨,但比初学者写出来的字可好太多了。这个兴趣班的老师,其实就是师范的大学生,趁着放假来办个短期班,既不用在家里听唠叨,还能挣钱,教初学者是没问题的,上过课的学生们写作业时字迹工整了,也是能看出效果的,可却不适合长安这种有底子的学生,所以那个老师就建议长安去市里报书法班,自己可以退钱给她。 长安回家后和于长宁商量了一下,建议她也去学书法。于长宁想到学画画时,老师说过的书画不分家,咬着牙同意了。自此开始了上午学画画,下午学书法的日子。 长安也没闲着,她和赵金英去了晏家镇的书店,买回一摞练习册,都是数学和物理,于长宁翻开看了两眼后,就提着画具跑了。 离过年没几天的时间了,矿上的生产岗也都停工了,准备年前最后一次的安全大检查,然后就放假了,等到年后初六才开工。 于大海在家里就和赵金英说:“听说这次负责人是新来的管安全的区长,才三十岁左右。” 赵金英惊呼:“这么年轻就是科长了啊?” 于大海神神秘秘地说:“人家是正经的矿业大学本科生,有学历,据说还有人脉。” 赵金英也很感兴趣:“啥人脉啊?他爹是谁?” 于大海摇了摇头,说:“都是大家私下猜的,具体的没人知道。” 夫妻俩说完八卦,又说起了回村的事儿,最后决定等于大海放假了,就他们俩人赶在年前回去一趟,打扫打扫家里,贴贴对子,再去支书家里坐坐就回来。 等俩人从家里回来后,吃完饭聊天时,赵金英就说起了回村听到的热闹,她看着长安说:“你们班那个同学,叫白简的,年前跑去派出所报案了,说他不是白大贵家的孩子,是被拐卖来的,警察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给他们验dna。” 于长宁听得手里的瓜子都忘记嗑了,长安的关注点却有些不同:“他是怎么知道能做亲子鉴定的?” 赵金英还真知道,她说:“咱们那时候在大队分家的事情,也不是没人知道,隔壁屋还有几个管计划生育的呢,总是能听到一星半点的,就传出去闲话了。然后这个孩子就偷偷找到支书,问是不是能验出来亲生的。” 支书管着村里,可以说谁家的事情都能知道一些,白大贵家的这个大儿子,差不多就是从小被打到大的,还让孩子冬天里穿单衣上学,被他和老师找到家里说了几次后才改的,可看着这孩子总是脏兮兮的衣服,也知道那家里还是没人管他。所以支书就告诉了他,医院是可以验,但如果去报警的话,警察也可以带着他去查。 于长宁急着听热闹,就问:“那然后呢?警察去抓人了吗?” 赵金英说:“去了,警车都开到村里了,把白大贵和他媳妇都带走了,说是配合调查。没两天白大贵两口子就被放回来了,白简留在了派出所过年,人家说是等结果出来后再说。” 医院做鉴定也是需要时间的,但村里大部分人都是信了白简不是亲生的这件事,长安又想到了搬家前在巷子口见过的那个人,就和发财嘀咕莫非这个就是“主角”。 发财嘎嘎乐:“主角配角的那都不关咱们的事儿,咱们现在就是要学好物理!长安,你今天学习了吗?” 第13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3 搬来的第一个新年,于大海除夕夜还在值班,赵金英不太高兴:“往年就不说了,今年又不是该你值班了,怎么还能把你调到除夕那天上班呢?” 于大海也有些烦,可他烦气的不是哪天值班,而是有些人不干活光贪功,成天恶心人。 长安在一旁看电视,听到赵金英的话就说:“妈,大年夜值班也挺好的,万一有领导去查岗呢,也能露露脸。” 赵金英不屑道:“可拉倒吧,领导还得在家吃年夜饭呢。” 长安想到自己刚当上什长时,把过年回村的名额让出去,还凭关系从厨房要了酒和肉,和队伍里的士兵一起吃,只能说从古到今,新上任的没有根基的领导,要邀买人心,不外乎是体恤下属,关怀备至。 她看了眼于大海说:“那可没准,万一新官上任三把火呢。” 等到年后开工时,新上任的安全区长果然拿出了三板斧子,在开会时就提到了年前安全检查中发现的问题,以及除夕夜值班时,有人聚在一起打牌,有人漏岗,还有人呼呼睡大觉。 这些问题都是明眼能看到的,几个矿长也不能装瞎,都同意了严厉处置。其中有真心认同的,也有想看笑话的,毕竟这个空降来的区长,可是占了不少人苦心钻营的位置。 开年的一番大动作,发现问题的科室都进行了人事调动,于大海凭借着敬岗爱业的工作态度,以及对单位安全条例的认真执行,最重要的是结合工作实践对安全手册进行了完善,因此就从井下调到了井上的设备科当组长,负责仓库设备的保管。 于大海调到设备科后,就开始上全白班,平时六点就能下班回来了,除了每个月要值两次夜班外,还有了双休。 赵金英就觉得自从搬家后,这日子一下子就顺了起来,不用每日再提心吊胆的等于大海上井,有时候哪怕他晚回来半个小时,自己都忍不住去井口找人。现在虽然还是工人,但能调到井上看仓库,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岗位了。 日子就这么平淡而又温馨的过着,好像一眨眼的时间,俩孩子就该中考了。 这几年里,虽然于长宁学习时总会抓耳挠腮的,但也能保持住班里前十的位置。长安就更不用说了,初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还是班里的前三,可从下学期开始直到初三,无论是大考还是小考,就开始稳坐年级第一了。 于长宁学画画和写字也坚持了下来,每年的寒暑假都会去文化宫上课,长安除了每日写钢笔字帖外,也终于练起了毛笔字。 还是那年初一暑假时,他们一家去市里的游乐场玩,旁边就挨着最大的书店,长安把要用到的东西都买全了,然后每个周末都会写半天的大字,等到初三开学的时候,她的小楷已经写得有模有样了。 搬来后熟悉了一段时间,长安就开始每天晚上跑步,也不去远的地方,只是绕着生活区跑两圈,寒暑不辍。家属区都是熟人,保卫科的人也会巡逻,所以安全没问题,坚持跑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 长安沿着固定的线路慢跑着,从小公园拐出来时,就看到前面的路上站着两个人,背对着她的那人,一看就是于长宁。 于长宁说对面的人:“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大晚上的把我喊到这儿,就为了吹风?” 李晓慧说:“你总是在得意什么呢?你学习好有什么用,在班里考的好又能怎么样,你还是考不过你妹妹,考年级第一的又不是你,再怎么样你也比不上你妹妹。” 于长宁气个半死,才开春的天气,晚上的风吹着人还冷呢,结果把她喊出来,就为了说这些屁话。 “啊对对对,我就是得意怎么了,我妹妹就是年级第一啊,她就是能坐在第一的位置上不挪地儿。怎么,你不喜欢考第一吗?看着也不像啊,那你怎么不考啊?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不喜欢,绝对不是你脑子笨。” “你有功夫盯着我,不如去好好看书,没准还能考个第十名,领奖的时候就能看到我妹背影了,真是神经!” 长安回到家时,赵金英还问她怎么今天回来的早了,别跑太快了,省得天黑看不清路再摔了。 她洗漱完出来,于长宁也已经回来了,正啃着苹果看电视呢,面上看不出来一点事。 长安在卧室背完了书后,才坐到门厅那里写卷子,大卧室的电视声音立刻调小了,没一会儿就关了。 于长宁从里面出来关好门,倚在小卧室的门框上,看着奋笔疾书的长安,桌子上铺满了练习册和卷子,展开的书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长安写完卷子后,抬起头看于长宁,对方这才坐到她身边,用手拨拉着她的头发说:“你看你都长白头发了,一天天点灯熬油的,你们老师咋留那么多作业,得让咱妈买黑芝麻糊回来了,还有核桃,给你好好补补。” 长安笑着问她:“黑芝麻糊管用嘛?那老头老太太都去喝,是不是就都没白头发了啊。” 于长宁轻拍了她一下,说她尽说歪道理,然后又帮她收拾桌子上的书本和卷子,一边整理一边说:“长安,我知道刚才你都听到了,李晓慧把我叫出去,专门堵在你跑步的路上,我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她会那样说,是因为她有个很优秀的姐姐,她家人平日里也总是拿她和她姐比较,她才总是这也不服,那也不服的。” “但是,我不是她,我完全不会因为我妹妹学习比我好,比我优秀而生气。我只会骄傲,因为领奖台上的人总是变来变去的,只有你能一直站在中间,你都不知道我每次在下面给你鼓掌时有多开心。” “你能考年级第一,那是应该的,你每天起早贪黑辛苦学习,练习册写了一摞又一摞,要背的书都快翻烂了。你付出了多少,我比别人看的都清楚。” “不需要把李晓慧的酸话放在心上,以后见面了也不用搭理她,你就专心学习,努力学习,中考时考个亮瞎眼的分数,到时候我还要去她家门口放鞭炮呢!” 长安看着于长宁,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你也很优秀哇,你看你们画室里,有几个能像你这样一直坚持的,更不要说你的成绩也很好。李晓慧不是在说我的酸话,她是嫉妒你的优秀,你站在那里画画时,浑身都在发光。” 随后又握着拳头说:“请姐姐放心,我一定努力,让你去放个一万响的大鞭炮!” 第14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4 长安和于长宁进入到了备战中考的阶段,每个班后面的黑板上都写着大大的倒计时,旁边还记着天数。 老师也总在课堂上耳提面命,希望大家努力冲刺最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考出个好的成绩。 这天的大课间,长安正在班里写卷子,就听到教室门口有个人在喊她,抬头一看是于长宁的同学石磊,住的地方就和她们隔了两栋楼,平时上下学总能遇上。 长安放下卷子就出去了,石磊告诉她于长宁气冲冲地去了办公室,说是她交上去的画被换了,有一张得奖的画是她的,可介绍里却写着别人的名字。 长安想到半个多月前,于长宁回家时提到过,市一中自己办了个征文和绘画的比赛,前十名发本学校的奖状,前三名发给证书,中考后如果有想报名去市一中上高中的,还会有相应的减分政策。 这个时期各个重点高中在招生时,自主权还是很大的,除了规定的录取分数线,本校初中直升的学生,可以直接有十分的加分。 打个比方说,市一中的高中录取分数线是五百五十分,那人家的初三学生在中考时考到五百四十分就能被录取。现在办了这个比赛,前十名的人也都会有类似降分,所以当时于长宁送去参加比赛的画,是认真下了狠功夫画的。 长安跑到于长宁班主任的办公室外面等着,没一会儿于长宁就出来了,眼圈都是红的,长安问她老师怎么说,于长宁手里拿着一张彩色的大报纸,哭着说:“老师只说是他记错名字了,都是他的失误,会去家里给我道歉的。” 长安一听就气笑了,这种借口是打量着她们读书读傻了吗。当即就拽着于长宁跑出了校门,门岗在后面喊她也不理人。 长安的照片还在学校的光荣榜上贴着呢,于长宁之前也给门岗旁边的通知栏画过黑板报,门岗一看就认出了她俩,赶紧给两个班的班主任打电话。 长安的班主任直接找到了她家里,听说了这件事后,在心里把隔壁班主任骂成了狗头,小小批评了长安的翘课后,然后说他先回学校打听一下。 中午放学后,这个班主任就又来了,事情很好打听,他们学校去参加征文比赛的人有好几个,有被评上的去市一中领奖时,还领到了印着获奖作品的彩色报纸,正面是征文比赛的获奖作品,另一面是绘画比赛的中选作品。 于长宁班里有个作文中选的,大课间时拿出报纸给同学们分享,结果就被于长宁发现自己的画被替换了。 霸占了于长宁画的这个学生,跟她还不是一个班的,长安的班主任也打听出了他家的情况。这个学生的爸爸,是矿上医院里医务科的一个小领导,专管职工医保报销的,妈妈是通风科的一个会计,饶是这样,看起来也比于大海这个设备科的仓库组长有前途。 下午时候,于大海专门请了假,带着于长宁去找到校长,把于长宁的底稿,还有最后一版画稿,都让校长和年级主任看了。这件事情根本就禁不住查,每个人画画的风格不同,同一幅画在细微处也有差别,获奖作品的风格一看就是于长宁的画风。 于大海说:“本来我们是想直接去报警的,笔迹鉴定一查就能知道了。这孩子今天敢偷同学的画稿,明天指不定还敢偷什么呢,要是轻易放过才是真的害了他,现在好好教育还来得及,可别等到以后酿成大祸了。” 校长和主任赶忙表态会严查这件事情的,于大海也顺势表示会相信学校,还给孩子一个公平的。 等于大海走了后,校长就让初三的年级主任把于长宁的班主任叫来。这个老师还挺年轻的,但眼神里都是世故,精明外露得让人看着生厌。 面对校长的质问,他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只是一幅画而已,苗超同学的家长也说了,会给于长宁同学一些补偿的,我本来打算晚上就去她家的。” 校长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人,都快气死了,真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他也不想想,去讨好个小领导做什么,要是孩子真的优秀,那顺带着照顾照顾也无可厚非,可你为什么要替他去抢别人的功劳呢? 师德师风一样都没有,眼光也差劲。再一想到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校长又觉得眼前一黑了,对这种人他已经懒得说话了,摆摆手就让这个班主任出去了。 于长宁的班主任是爱溜须拍马,但他不是傻子,从校长的反映来看,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拍错马了,忐忑不已的回到办公室,思索着要怎么办。 校长在办公室想了想后,还是给老同学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就问:“老同学啊,咱们上次喝酒时,你提到的那件事,到底有没有准啊?” 对面说了些什么,校长这才笑着又说了些恭维的话才挂断电话,心里也有了决断。 他的老同学是市里教育部门的,平时就总隔三差五的出来吃吃饭,联络联络感情,上次聚会时就听他说,市里要对这些国企的厂办子弟学校进行改革,尤其是电厂、冶金、钢铁还有煤矿这几个大企业。 也就是说他们这个学校,会从企业单位,变为吃市里财政饭的,将跳过所在的县级市,直接被纳入到市里的中学体系,进行排名了。最重要的是,老师们也不再是企业员工,而是有了正式的教师编制。 可全市各个大厂子的子弟学校就有十多个,重新挨个排名下来,总要有个前后顺序,市第十七中学听起来,就比市第二十七中学要好听,但谁在前谁在后,那就要看学校的升学率了。 校长翻了翻面前的成绩单,把长安上初中以来大大小小的考试成绩都找了出来,觉得自己还是能有所期待的。 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学霸在校长和老师心中的地位,毕竟那关乎着他们的前途。 事情处理的很迅速,校长亲自去找了矿长,当然也不会提学校改革的事情,只是把事实摆了出来。 在矿长看来,这件事就是一个职工子弟偷了另一个职工子弟的作品,至于是医务科管报销的,还是设备科看仓库的,那都没区别。所以他当即给市一中打了电话,解释了这件事情的原委,希望他们学校把荣誉还给原本的同学。 市一中负责的老师没想到还能出这种岔子,但又不想兴师动众的折腾一回,到时候学校就会知道自己做事不靠谱了,所以只说是能把获奖人的名字改成于长宁,然后私下再补发证书,其余的补偿不会有。 于长宁知道后,也没再说什么,确认了市一中把画作的署名改回来后,也没再去领奖状,只是憋着一口气跟着长安复习。 长安私下找了班主任道谢,然后又回到了紧张的复习冲刺学习中。 路远山高,学海无涯,中考成绩出来后,长安不仅是所在县级市的第一名,更是全市的第一名。 她的努力对得起她的成绩,而她的成绩也没有辜负她的努力。 第15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5 子弟学校考出一个全市的中考状元,何止是校长高兴的合不拢嘴,就连矿上的领导们也打电话来问,大红横幅挂在学校的大门口,校长和长安的班主任跟俩报喜鸟似的,站在那里笑哈哈的。 报喜的横幅一挂,鞭炮一放,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矿上出了个中考的状元。 于长宁的班主任也知道了,他在学校时就知道长安的成绩很好,可那跟他又没关系,成绩再好又算不到他头上,但苗超同学的爸爸给他的好处可是近在咫尺。 当初市一中的负责人联系他,把他好一顿数落后,他就去找了苗立伟,话里话外都是说因为这件事,他在学校很难做。 苗立伟能在医院负责医保报销这种油水极大的工作,本身就是马蜂窝成精,浑身都是心眼子,也知道得先笼络住这个老师,于是就用自己的人情关系,把他调到了医院的后勤部,干采买的工作。 于长宁的班主任觉得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啊,每天讲课说话嗓子都哑了,挣的钱还没有普通工人多,医院后勤采买这工作,工资加奖金,再加上不可说的收入,真的是个肥差了。 校长在看到调动手续后,二话不说就签了字,但还是告诫他要守好最后一班岗,中考前几周的教学工作不得懈怠。 等中考一结束,分数都没出来呢,就让他走人了。他一开始还挺高兴,觉得调岗很顺利,结果等中考成绩出来后,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再等到听说学校的老师马上就要有正式编制后,就不住的安慰自己,劝自己说医院后勤采购的工作也很好。 对他来说,中考的热闹都是别人的,与他无关。 长安家里是真热闹了好几天,楼里的邻居,同一个生活区的熟人,都跑家里来取经,她的笔记被复印了无数份,课本都被借光了,连平日里写作业和考试的笔也都没了踪迹。 热闹过去后,于大海就带着一家子去市里的饭店庆祝,他提前问了俩孩子想吃什么,于长宁和长安商量了后,决定去吃烤鸭。 等到了那天,他们上午去公园玩了碰碰车,又划了船后,一行人就直接打车去饭店了。 周末中午的饭点儿,饭店门口的停车位都满了,出租车停到了路边的白线那里,于大海他们下车后,就看到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停了个私家车,车门打开下来人后,正好和于大海走了个对面。 来人三十几岁的样子,看到于大海后主动打招呼说:“于师傅,带孩子来吃烤鸭啊。” 当初不管是领导们争权,还是说新官上任要立威吧,反正于大海能从井下调到井上,是沾了这个安全区长的光,事后于大海虽然没有去给人家送谢礼,但这两年过年时,还是会打电话给他拜个年的。 矿上的每家每户都安了电话,互相之间打电话是不收费的,还给配个电话本,里面从矿长家到门卫,所有人的电话号码都有。 于大海就说,趁着放暑假带俩孩子来公园玩,孩子们想吃烤鸭了,这才从桥西打车来的。 俩人边说话边往里走,于大海一家在大堂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那个区长就去了里面的包间。 等烤鸭的时候,赵金英还和于大海小声打听:“张玉兰说这个石区长马上就要升副总了是吗?” 于大海直摇头;“没准呢,另一个和他争的人,不比他差什么。” 这些事情两口子浅浅八卦了一下,就不提了,正好烤鸭也端上来了,于长宁主动说她给大家卷。 吃饱了后,赵金英就问是直接回家,还是再去逛逛商场,给俩孩子买几身衣服。 长安坐的位置,挨着饭店的大窗户,面朝大堂,正好看到那个石区长从里面出来,脸色酡红,拿着小灵通在说些什么,然后向饭店门外走去。 她下意识的就盯着这人,看到他在饭店门口来回扭头,像是在找什么,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朝他之前停在马路牙子上的轿车走去。 长安心里瞬间就有了一个猜测,只来得及拉着于大海往外走,于大海不知道闺女要做什么,一开始还疑惑,但听到长安的话后就小跑着出了饭店。 石区长的车是横着停在了马路旁,堵住了人家饭店停车位上的两辆车,于大海出了饭店门,直接从一排轿车的后面侧身挤过去,然后直接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 长安走的慢了些,出了饭店大门就往几十米外的小卖店走去,买了瓶饮料后就站在那里。她看到石区长的车启动了,然后向前缓慢挪了十几米的距离,正准备打方向倒进停车位时,对面十字路口的隐蔽处就闪出来一个交警,直奔这辆车过来了。 交警站在车前敬了个礼,出示了证件,就示意司机摇下车窗,配合检查,于大海从驾驶位下了车,就看到交警脸上那藏不住的震惊。 于大海也不是违章驾驶,他是有驾驶证的,还是他当年被调到仓库后,因为工作的需要,时不时就要用叉车运东西,所以才去考的叉车驾驶证,顺便也考了小轿车的驾驶证。 只能说,机会永远都是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打铁先得本身硬,古人诚不欺我。 第16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6 吃完烤鸭回来没几天,赵金英出去买酱油回来,神秘兮兮地说:“石区长现在真的是副总了。” 然后就看长安,说她:“你那天咋那么机灵呢。” 长安说:“书看多了,杂书也没少看,当时也就是那么一猜。” 于大海接口道:“你们不知道,后来石区长又私下去找了那个饭店的门卫,问人家怎么没在停车的地方看着,那人说是有人喝多了,非让他扶着去找厕所,他也就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 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寸,这边正喝着酒呢,有人给打电话说你挡人家车了,人家有急事要走,让你赶紧出来挪车。那边就有人把门卫叫走了,你就只好自己开车挪地方,结果你刚一动车,交警就冒出来了。 赵金英啧啧了好几声,才问于大海:“是那谁呗?就和石区长争位子的那个?” 于大海点点头,然后赵金英又说:“那他不会记恨上你吧?要是在工作里给你找麻烦怎么办?” 于大海只说:“不要紧,找不了我麻烦的。” 等到长安和于长宁都从高中报完名回来了,一家人才知道于大海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于大海从设备科的仓库组长,被调到了保卫科,直接就是副科长。之前和石区长,也就是如今的石副总争副总位子的那人,也不过是个正科。更何况,于大海现在所从事的保卫科事务,就在石副总负责的安全工作范围内,属于直属的上下级,完全能护着他的。 这次于大海的升职,于家人很低调,没有像中考成绩出来后,放了鞭炮又在楼前支起了大锅饭那样庆祝,甚至连矿上的饭馆也没去,就在家里吃了顿丰盛的晚餐。 饭后一家子围坐在一起看电视,于大海就说:“我上完初中,就当兵去了,你妈也才读完小学,所以学习上的事情,我和你妈不懂什么,也不能仗着岁数大,就非得让你们听话。” 长安知道于大海说的是,她决定去市二中上高中的事情。中考成绩一下来,市里的重点高中就有老师找到了学校,长安也被班主任叫了过去。 市一中和市二中都是重点高中,只是一中属桥西区,二中属桥东区,之所以桥西区的是一中,是因为这个区的经济条件更好些,可从师资力量上看,长安认为是没什么差别的,两个高中的分数线也只差了十分。 可于大海和赵金英就是不明白,明明能去一中,为什么要去二中呢,于长宁那时也问,是不是因为当初她那幅画的原因。 长安这才又细细解释一遍:“爸妈,一中和二中的师资力量没什么区别,而且你们也看到了,一中是不同意走读的,必须要住校。可二中不一样,只要我答应去,就同意走读,或者是给一个单人间。那天咱们去报名时,你们也看到了,学校给安排了一个双人间,我和姐姐住一起多方便啊。” 不是长安挑三拣四的,不愿意去住大宿舍,而是她现在学习时,偶尔还要看发财屯着的名师视频,总不能大家都睡觉了,她还在那发呆,然后突然恍然大悟地刷刷刷写个没完,实在是不方便。 当然了,于长宁的画被人顶替后,一中的处理结果她也不满意,怎么说吧,就是我们只是学生,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这才直接报名了二中。 赵金英问她:“那你去二中,你们校长和老师没意见吗?” 搬来的这几年,赵金英听到的和看到的也多了,知道有学生考上一中,老师还有奖金的。 长安说:“妈,你在小卖部那儿没听说嘛,学校马上要成市里的了,正好给划到了桥东区,我们校长和二中的校长,没准就是同事了呢。” 赵金英这才说:“长宁啊,你也不要有压力,你平日里怎么用功的,大家也都知道,上了高中后,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啊。” 于长宁的中考成绩不错,但还没有够上二中的分数线,想上的话就得自费。十分是一个档,差一档就多交一千块钱,过了录取分数线的是公费生,每学期的学费是四百块钱,于长宁要交四千,一年两个学期就是八千块钱。 二中虽然高兴长安这个全市第一名能来,还免了她高中三年的学费和住宿费,每学期还给发饭费,但也不能捎带着给于长宁优待。 于长宁是不愿意去二中的,可剩下的高中,住宿条件也好,师资力量也罢,别说是长安了,就是于大海和赵金英也能看出来差了一大截。后来于长宁就说,不行就去读中专吧,她们班就有去上中专的,一年的学费也用不了八千。 长安首先就不同意,现在看着是少花钱了,可省下的这些钱,还比不上学历贬值的速度呢。她们才要上高中,到时候大学毕业那会儿,估计本科生的学历都快不够看了。 其实于大海的工资,除了日常花销外,于长宁的高中费用,是完全没有负担的,更别提他现在成了副科,工资奖金更是涨了一大截。 一家人又开了个家庭会议,以压倒性的三对一,通过了于长宁也去二中的决定。 晚上于长宁躺在床上,和长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到时候咱们肯定分不到一个班,甚至都不在一个教学楼,也就只能回宿舍再碰面了。” 二中除了文化班,还有特长班,分美术生和体育生,于长宁直接就报了美术班。报名那天她们去的是市中心的老校区,可上学时就要去市郊的新校区了。 长安就说:“新区也不大,而且离矿上也不远,公交车也才半个小时,可比到市里近多了。” 想到要住校,于长宁还有些忐忑,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是和妹妹住一个屋,跟家里也没什么区别,心情又好了起来。 心情好起来的不只是于长宁,发财嘎嘎嘎跟个鸭子一样,大笑着告诉长安:“那个老太太偏瘫了,躺在床上说不出来话,整日里摔盆砸碗的,于大美和于大河为了谁伺候她,一天能吵八百次,整个村都在看热闹哩!” 长安心想,这可真的是喜事不断,好事连连了。 第17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7 开学前,长安一家人又回了老家山上,给于家奶奶和于丽清,顺道也给于家爷爷,报了喜讯,说了长安和于长宁都取得了好成绩,上了好高中。 长安给于丽清的墓碑重新描了字,落款写着“女儿长安”这几个字,于大海和赵金英在一旁哭得不能自已。 早在长安她们学了生物的血型知识后,于长宁犹豫了好久,选了个只有她和赵金英在家的时机,开口提了这件事。 她看向正忙着包饺子的赵金英,说:“妈,我们生物课讲了新知识,父母是什么样的血型,生出的孩子会是什么血型。你和我爸的血型,没办法生出长安的血型,要不就是医院测血型时弄错了。” 赵金英揉着面的手开始哆嗦,但是什么都没说。 于长宁也只好说:“我说这些,不是想问你什么,而是想说长安肯定也都猜到了,只是不说罢了。可是妈,你们就真让长安在心里胡乱猜测?” 赵金英只是一味的揉面,好久后才说:“等你们中考完了再说吧。” 中考之后,赵金英果然选了一天,和长安说起了于丽清的事情。 “我知道我们长安这么聪明,其实什么都懂,你现在也大了,事情也不能老瞒着你。” “你亲生妈妈,的确不是我,是你每年都去磕头的那个坟里埋着的人,你也不该喊她姑姑。你妈妈比我大,我嫁过来时她还没结婚,但对我特别好,一点都不像村里有些大姑子那样,巴不得整日里做弟弟家的主。” “你妈那时候已经工作了,还是在地区医院。我怀着长宁的时候,你爸都分到了井下,月份大了后,都是你妈妈和我作伴睡的。后来我夜里起床时摔了一跤,大半夜的,你妈就用排车推着我去的电厂医院,顶风冒雪地走了半个多小时,医生说再晚些,不要说孩子保不住了,我也得没命。” “给你爸打了电话后,他又不能立刻回来,后面就是回来了也只待了几天,月子里都是你妈妈在照看我和长宁。” “你妈上医专时学的是护士,就是管打针输液的,她去了医院后觉得不够用,就又自考了大专,等长宁半岁多的时候,就去了省城的学校。” “走之前说了只学一年,可一年多过去了还是没回来,你爸打电话去问,她也只说是再等等。可等着等着,就等到了省城医院来的电话,是你妈妈打来的。” “你爸和支书一起去的省城,几天后,也只领回了你妈妈的骨灰,和刚出生的你。” “长安,你妈妈没有做半点儿不能见人的事情,她和你生父是自由恋爱的,没有不道德的地方,但人家妈妈不同意,以死要挟,俩人只好分了手。” “分了手,她才发现有了你,她舍不得不要你,因为她受够了没娘疼的苦,她是真的满心盼着你的出生。” “只是,谁也没想到,她生产时出了意外,医生们抢救了好长时间也没救回来。” 长安轻声问:“那个男人呢?” 于大海抹掉了眼角的泪,说:“当初两人分手后,那人就出国了。后来我去省城医院时,她也没有告诉我是谁,而且对方不知道有了你。长安,你不是什么野孩子,你是在我们的期待中来到这个世上的,没有人不要你。” 长安点点头说自己明白,然后又看向赵金英:“妈,生恩不能忘,养恩也是大于天,我永远都是你的女儿。” 赵金英搂着长安,好像又回到了她自己刚生完孩子那时候,于丽清说:“这孩子就叫长宁吧,于长宁。平安又安定,日子顺遂且宁静。” 然后又笑着说:“等我以后有了孩子,就叫长安。” 往事历历在目,可惜昔人已逝。 日子总要往前看,时间也不会等着谁。 高中的生活如期而至,长安和于长宁这才发现和她们设想中的不太一样。 她们在的是二中的新校区,教学楼崭新,宿舍楼环境也不错,但食堂吃饭要靠跑,早起洗漱要排队,操场不知道为什么被挖了个大坑,所以连军训也没有。 长安在大教学楼上课,于长宁的美术班在旁边的一个三层楼里,学校两周放一次假,每周都会有小测,每个月还会有月考,学习的强度和压力骤然剧增。 长安一开始的成绩还会有浮动,但高一下学期文理科分班后,就再也没有让出过文科班年级第一的位置。 高中三年的时间,寒来暑往,长安不曾有过一日的懈怠。于长宁在高三上学期就去校外上培训班了,在美术生艺考后,才会返校上文化课。所以宿舍只有长安自己,她有时候写完卷子后,都已经是深夜了。 发财总会忍不住地催长安赶紧休息,不必如头悬梁锥刺股一般的刻苦。 长安对发财说:“我不是天才,也没有什么天赋,只有比别人更努力,才不辜负来这一趟。而且,我也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高三才开学的时候,长安班里换了个新的英语老师。这个老师很年轻,看着也才二十几岁的样子,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时,先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面对台下同学们各异的神色,坦然道:“在我求学的过程中,有很多次机会能改掉这个名字,然而我都没去做。在新时代里,我顶着杨招弟这个名字,从沾满泥土的小山沟,一路走到市重点中学的讲台上,就是要告诉大家,要读书,要好好读书,才能看到更大的世界,更多的风景,摆脱别人强加给你的命运。” “现在,让我们一起来拼最后这一年的时间吧!” 长安班里的同学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地学,长安更是深受激励,三更睡五更起,高考当天都是五点起的床,像她一直坚持的那样,背书背单词,再过一遍错题。 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 长安手捧鲜花,站在省高考状元的横幅下,笑若灿阳,志盈心满。 第18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8 出乎众人的意料,长安报考的学校是首都中医药大学。 于大海和赵金英完全尊重长安自己的决定,不去置喙她的选择。二中的校长倒是想劝一劝,可长安的班主任告诉他,当初高一分班后,他们班就在教室的后面布置了一个愿望树,挂着所有人的志愿小卡。 从高一到高三,很多同学的志愿和理想都发生了变化,只有长安,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所大学。校长感慨了几句,说了些这孩子未来可期的话后,就开始期待和一中校长一起开会的那天了,嘿嘿嘿的笑个没完。 高考结束后,长安和于长宁就住到了市里的新家。长安上高二的那年,矿上很多工人都开始在市里买商品房,市中心的小区一平方一千多,市边的房价是六百一平方。 于大海和赵金英商量后,就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区里,买了套一百平的房子。这个小区就挨着火车站,走路过去才十多分钟,而且大马路对面就是新建的大型商超。 房子是现房,装修完又通风后,长安和于长宁也高考完了。等俩人住过来后,于长宁就去旁边的夜市里给人画画,可一晚上也卖不出几张。长安就建议她去做美甲,又赞助了置办用具的钱,于长宁也不客气,只说是长安的入股,等赚钱后给她分红。 长安表示很看好于长宁的美甲生意,也期待着领分红那天。 一开始的几天,她还跟着于长宁一起摆摊,可石磊也来市里找了暑假工的活儿,白天在超市卖酸奶,晚上陪着于长宁出摊,长安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她上午会坐公交车去图书馆看中医书籍,下午就在家回忆整理前两个世界学过的中药和中医知识,看看和这里的相差多少。长安始终坚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从头到尾写一遍后,就会放到她自己的小屋里。 周末的时候,于大海和赵金英也会来市里住。孩子们都要上大学了,大人们在说到矿上的一些事情时,也不避着她俩了。 赵金英就提到了在小卖部那儿听到的事情,说矿上医院的苗立伟,就是当初偷了于长宁比赛画作的苗超爸爸,是负责职工的医保报销的,除了吃回扣外,现在还干起了骗保的事情。他会在职工去医院办理住院或者开药时,以各种理由代为保管对方的医保卡,然后再通过虚假住院或伪造病历,虚开治疗项目等骗取医保资金。 有好多住了院的职工都发现自己的医保卡钱数不对,有人去找了,他就会适当的返给这些职工一些钱。 于长宁就说:“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偷医保的钱,儿子偷人家的画。” 然后又好奇地问:“就没人去告他吗?” 赵金英说:“怎么可能是他一个人鼓捣的,肯定还有上面的人参与了,怎么告,上哪儿去告啊。” 可长安会去告。 她趁家里无人时,从小屋里把自己的电脑拿了出来,写了好几封举报信。 又结合这段时间,发财去监视监听苗立伟后得出的结论,把举报信附带着发财拍到的账本,都如数列举好。发财虽然不能上天遁地,但顺着网线去摸个账本还是能做到的,它盯了苗立伟好几天,才拍到他的暗帐。 长安没有用家里的台式电脑,而是选了一个非常热闹的工作日,带着自己的电脑去了矿上办公楼旁,让发财接上网络,就把邮件都发了出去。除了苗立伟经常暗骂的那几个领导邮箱,矿上的纪委和市里的纪委,以及市卫健委的纪委邮箱也没有落下。 就算苗立伟他们那些人知道有人举报了,顺着举报的邮箱账号去查,也只能查到办公楼的网络地址,再想往深处查,估计也没机会了。 不出长安的所料,没几天的时间就听说医院带走了一串人,包括一个副矿长。 整个八月里,矿上各单位开展自纠自查,集团也派驻了工作组来协助开展工作。 等到长安都快开学了,才听于大海说事情翻篇了,有人直接进去了,有人没到年龄就内退了,矿上的人事又有了新的变化。 长安的小金库很丰厚,这些年得到的奖学金都在她手里,赵金英和于大海坚持要让她自己保管。所以她赞助于长宁做美甲的生意完全没压力,然后还给发财买了很多巧克力,各种口味的都有。 发财高兴的天天在那儿点兵点将,选今天要闻哪个味道的巧克力。 八月下旬,长安就要去大学报到了,大家决定一起去送她,然后再在首都玩两天。 高考的成绩出来后,于长宁的文化课成绩不太好,但她的艺考分很高,所以也报上了省内最好大学的艺术学院。她上学的城市离首都,只隔了三百公里,坐特快火车只用三个多小时。 在坐火车去首都的路上,一个小时就能到达于长宁大学的省会城市,都是在一条铁路线上的,南来北往的极其方便。 于长宁就说:“这才一个小时,那我周末没课的时候,想回家就能回家了,反正咱们家就挨着火车站呢。” 长安说:“咱们家是挨着火车站,可要是你的学校不挨着这里的火车站咋办,没准你坐公交车过来的时间,都比坐火车回家的时间长。” 在陪着长安报到,又帮着安顿好后,一家人在首都跟特种兵似的玩了一圈就回去了。长安在车站送他们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去了首都图书馆,那样气派的图书馆,如此丰富的图书,长安看到后就像捧着蜜罐子的小熊一样,满足得不得了。 长安的学校环境很好,校风良好,底蕴醇厚,每门课程的老师都是医学大拿,甚至不乏学术泰斗。 系统化的专业学习,数一数二的师资力量,浓厚的学术氛围,安稳的学习环境,这样的条件让她像是一块海绵,不停地吸收知识,充实自己,茁壮的成长。 第19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9 当初高考分数还没出来时,就有大学来二中抢人了,高考大省的全省状元,含金量不言而喻。 两个学校招生办的人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许诺的入学条件一个比一个优越,奈何长安郎心如铁,一心只有首都中医药大学。 两个顶级学府的招生人员都是铩羽而归,但怎么说吧,虽然自己学校没抢到状元,可状元也没去“相爱相杀”的老对头那里,那我就不生气。然后又私下给中医药大学的熟人打了电话,开口就是恭喜恭喜。 等到首都中医药大学的招生办老师弄清楚缘由后,连夜买好票,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二中,然后在校长和长安班主任的陪同下,找到了长安家里,在她选专业时也投桃报李,让她同时选了中医学和中药学这两个专业。 所以长安的大学生活,和高三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日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上课的路上。 长安还是陆长安的那一世,就跟着赤脚医生学习了好几年,上山摘草药,自己炮制药材。而上一世的许长安,更是在戍守朔方后,就把凉州军营的老熟人白老头给带了去,成日里除了练兵和巡防外,就是跟着白老头打发时间。 所以在她这个年纪,对中医知识或者是中药材的掌握,也许比不上中医世家出身的人,但也着实是让人眼前一亮。 中医专业有位学术泰斗,老爷子都快八十了,依然坚持来授课,在大一时就注意到长安了。叶岐年出自中医世家,家学渊源,祖上出过太医,他本人也有着“国手”的称誉。 他医术精湛,且精通各种中药材,针灸之术也是享誉业内,只是年岁渐长,且还要坐诊,所以他才只开了一门课,教授各种中医学说,以及基础方药学和伤寒论等着作。 长安是带着省高考状元的光环来的,平日里上课永远都坐前排,没课的时候就回去泡图书馆,尽管选修了两个专业,但无论是中医学,还是中药学,期末考试永远都是专业第一。 两个专业的老师们偶尔提到这个学生,也都是交口称赞,甚至针灸和推拿专业的老师还说,长安也是他们系的熟人,大家这才知道系里的同学称长安是“学仙”,不是没有原因的。 叶岐年默默地关注着长安,在看到她坚韧的心性,绝佳的悟性以及出众的天资后,在她大三这年决定将其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长安自是激动不已,在给家里打了电话后,于大海和赵金英也赶到了首都,用心准备了许多拜师礼。递过拜师帖后,又选了上好的日子。在长安行拜师礼,奉茶献花后,叶岐年回帖,又赠给长安中医书籍和葫芦,才正式宣布收了徒。 拜师礼结束后,叶岐年又当场写了一幅大字,望长安时刻谨记。长安看着“君子之心,常存敬畏”这八个字,内心很受触动。 这场拜师仪式,办得很低调,可再低调慢慢的大家也都知道了。 长安在之后的学习中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唯恐坠了师门名声,让人看了笑话。 中医学专业是五年制,而中药学专业是四年制,长安在顺利拿到执业药师资格证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去医院实习,并且开始备考医师执业证。 首都中医药大学有自己的附属医院,长安的实习地点也在该医院,只是在选择科室的时候,好几个科主任都找人来说项,尤其是针灸科和住院部,还有骨科差点打起来, 在医院实习的日子,忙碌且充实。长安在各科室轮岗,每次到时间去下一个科室时,主任都会再三邀请她毕业后一定要来这里,他们全科室都在等着她呢。 有人背后说闲话,意思是长安这么受欢迎,是大家都看在她师傅的面子上,毕竟是业内泰斗的关门弟子,几个嫡亲的师兄师姐也都是有名有姓的。 骨科的主任在听到这些后,就在科室会议上问:“我可以不拉下脸去抢人,那你们来说,有没有年轻体力好,专业水准高,还能轻松抬起病人,一个顶五个的实习生啊?你们再找一个出来,我就是跪着也去把人请来。”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私下传话嚼舌头的人更是面红耳赤,骨科主任这才说:“现在舍不下面子去抢人,以后估计就得去排队了。” 也不是骨科主任给长安脸上贴金,实在是长安的业务能力够硬,而且骨科的病人,大都行动不便,平日里治疗时候需要好几个人在旁辅助,可长安的力气大,自己就能干那些活,带教的老师都喜欢让她来打下手。 医院也是职场,也不缺人情世故,想也知道会有人说是她运气好,才拜了名师。长安不否认,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较起真儿来才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看几个病人呢。 长安从针灸科出来,正要去楼上归纳整理病例,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长安驻足转身,还以为是哪位病人的家属,就问对方有什么治疗上的疑惑。 对面的人西装革履,英俊挺拔,深深看着长安,说:“不过才几年的时间,居然都认不出儿时好友了,还是说我的样貌变化太大了。” 他看着长安皱起眉头,下一秒就要走的样子,赶紧说:“我是白简,现在是白行简。” 长安哦了一声,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才从容一笑:“医学上来讲,人体细胞每七年左右就会完成一次全部换新,相当于整个人重生了一次。我们到现在,差不多十多年没见了吧,认不出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说完就扬了扬手上病历本,不再和他寒暄,往楼梯口走去。 白行简看着长安飒沓如流星的脚步,想到梦里的自己穷困潦倒,而这一家子也是凄惨无比,抑郁而残的小妮,意外早逝的于大海两口子,和奔波挣钱憔悴无比的于长宁,总觉得荒诞又真实。 尽管在那个噩梦之后,白行简就立刻找人去打听了长安一家的情况。可直到这时,他才确信,那真的只是大梦一场,虚妄不得真。 第20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20 长安在读中医学专业的大五时,于长宁已经毕业了。 于长宁没有选择考研,而是赶着矿区的校招回到了矿上。她是省内重点大学的本科生,学历过关,又是本单位子弟,所以很顺利就被录取了,同一批被招工进来的人,都是有本科学历的。 于长宁也曾问过赵金英,会不会觉得她没有上进心,不去大城市打拼,而是回到老家这个小地方工作图个安稳。 赵金英说:“我们长宁,从小就是个优秀的孩子,这也是想守着我和你爸,妈都知道,妈就盼着你平平安安的。” 她能写会画,就被分到了工会,负责在单位和生活区的宣传工作,经常提着颜料桶和毛刷,在街道的各处写宣传语,画宣传图。 当初于长宁和石磊谈恋爱的事情,不光是两家人知道,生活区的老邻居们也都能看出来,可毕业前俩人却毫无征兆的分手了。 于长宁被校招进来后,发现同一批入职的还有石磊,工作时碰面了就事论事,私下遇到时一句话也不会搭理他。 赵金英没问出来于长宁为什么分的手,遇到好事的邻居问起她时,也只是说孩子都还小,散了也是正常的,没什么别的事情,反正是不说对方的不好。 她在和于大海提起这件事时,说:“长宁这孩子,心里能藏事,我问她,她也只说是和平分手,具体的也不说。反正已经散了,就都往前看吧。” “我在外不说石磊那孩子,完全是因为我闺女,我要是把他骂成个狗头,那不就等于说是长宁的眼光不好吗。” 于大海那时候刚提了正科,应酬也越来越多,有时候实在推辞不过,也都会在九点之前离席回家,有人就笑话他“气管炎”,他每次也只笑笑,不搭理那些酸话。于他而言,不说别的,只赵金英把长安视如己出这件事,他就不能丧良心,生出一点儿对不住人的心思。 这时听着赵金英的话,才放下心,生怕长宁是受了什么委屈才分的手。 长安忙着实习,于长宁也在适应职场的生活,日子就在忙忙碌碌中前行。 说起来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职工,也在同一个家属区生活了那么多年,平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哪怕是俩孩子分手了,赵金英在遇到石磊的妈妈胡小翠时依然是该如何就如何。 可胡小翠不这么想啊,她总以为是于大海当了科长后,于长宁的眼界高了,看不上她家了,才甩了石磊,所以每次遇到于家人都会阴阳怪气两句。 长安在读研时,大部分时间还是跟着叶岐年在医院,一年到头也没有休过什么长假,所以进了腊月,叶歧年就让她早点回家过年,不能总是待在医院里,显得他这个师傅好生苛刻。 长安打趣说是自己太想进步了,舍不得浪费跟着名师学习的时间,被老头哈哈笑着放了假。 长安回到家时,也才过了腊八,于长宁和于大海都还没有放假呢,她就和赵金英一起准备过年的东西,俩人经常在生活区转悠,偶尔遇到胡小翠时,对方总是冲她俩翻白眼。 二十五这天,赵金英在家炸丸子呢,发现没有胡椒粉了,就让长安赶紧去买。 张玉兰的小卖部前面还是那么热闹,围着一群闲聊的人,长安就听到胡小翠说:“我们家石磊,要啥有啥,那以后是要娶矿长闺女的,有些人的闺女眼皮子浅的,我可瞧不上。” 长安买好东西后,就转身看着她说:“婶子,你说的真对,你儿子学习好,长得又好,也难怪你总是说要娶个矿长闺女当儿媳妇呢,。” “可是都说了这么几年了,到底是哪个矿长的闺女啊,怎么没听人说过啊,是石磊一直藏着,还是人家不同意啊。” 然后就上下打量着气得说不出话来的胡小翠,又说:“也是,和婶子做亲家,是得好好考虑考虑。毕竟嫁到了婶子家,往后连药都不用吃了,因为日子已经够苦的了。” 长安一顿输出后,又和围坐闲聊的人都打了招呼,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胡小翠脸涨得通红,也坐不住了,低下头就往家里走。 小卖部门前的人却没散,张玉兰就说:“也不怪长安说她,你瞅瞅她,儿子才是个坐办公室的,就狂得没边了,天天把娶个矿长的闺女挂在嘴边。小年轻们谈个恋爱再分手,那不是很正常啊,也没谁跟她似的天天盯着人家闺女。” 旁边一个婶子就接话道:“嗨,那还不是她咽不下那口气啊,其实就是后悔了呗,谁能想得到于大海现在都是正科了呢。” 长安回到家后,也没提这些事。还是那句话,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可第二天于长宁还是听到了这件事,她中午一般都是回家吃饭的,这天却去了大食堂,在看到石磊后就径直走了过去。 石磊正和旁人说话呢,就见对方突然闭了嘴,顺着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了过来的于长宁,他有些拘谨地站起来,心里还有些窃喜。 于长宁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整个食堂瞬间就安静下来了,“以后你妈再去我家人面前胡说八道,我就撕了你的脸,你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 说完转身就走,突然又回身看着呆愣的石磊说:“哦,对了,听你妈说你要娶矿长家的闺女了,到时候就不要给我送喜帖了,贺礼我刚才已经给过了,就是那一巴掌。” 于长宁踩着小皮鞋,昂首挺胸,在一片寂静中哒哒哒地走出了食堂,吃饭的人这才开始窃窃私语。 有时候,事件中心的人,往往是最后一个听到闲话的。石磊这时候才知道,他妈平日里都是如何大放厥词的。等他急匆匆赶回去质问时,胡小翠还不觉得自己错了,振振有理道:“你可是一本毕业的大学生啊,直接就去办公楼坐办公室了。咱们矿上有几个子弟是大学生啊,你看和你岁数差不多的那些人,不是下井了,就是在机修厂干杂活的,有谁能比得上你体面,你的前程可大着呢。” 石磊颓然道:“想什么美事呢,你说的话都传遍了,我还有什么大前程。有哪个领导敢提拔我,怎么,是想让我娶人家闺女吗?” 矿上每年毕业的子弟那么多,现在就连单位自己技校的毕业生,也都在家等着招工通知呢,整个单位已经两年不招子弟了。坑少萝卜多,比你有学历有技术的人多了去了,领导为什么非提拔你,又不是非你不可,还得招惹闲话。 胡小翠只是性格轻狂,看到儿子的样子后,就后悔自己管不住嘴了,说:“那怎么办?要不我去给长宁道歉行吧?我去工会找她给她道歉去。” 石磊赶紧拉住她:“妈,你要是还想让我留在这儿上班,你就消停些,不要再去找人家了,算我求求你了,不要你去找谁道歉,只是别往人家跟前凑就行了。矿上已经有风声说要派工人去蒙省的矿口了,你再折腾,我就自己报名过去,省得以后出门就让人笑话。” 胡小翠到现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问他:“当初你们为什么就散了啊,你们初中就是一个班,高中又是一个学校的,那时候那么要好,怎么突然就散了啊?” 石磊捂着眼睛,心里悔恨交加:“妈,是我对不起长宁,你以后不要再出去乱说了。” 于长宁在家吃的午饭,饭桌上也没提食堂的事情,只是问长安年后什么时候走,到时候去送她。 长安想了想说:“年后初三吧,我早点回去,科室的人还能多歇两天年假。” 赵金英心疼地说:“那不是刚过完年,就得回去了?就不能在家里过完十五吗?” 于长宁说:“她是在医院呢,忙起来还分什么过年不过年的,再说了你看哪个单位能让你在家待到元宵节啊。” 赵金英就说:“怎么没有,当老师的就有寒暑假。” 于长宁不想跟她掰扯老师还得值班,就顺着她的话说:“是是是,可惜我们俩都没当上老师。” 长安托着腮看俩人斗嘴,等下午于长宁上班走了后,才拉着赵金英坐到沙发上给她捏背。 “妈,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最近的脾气有些冲?” 赵金英闭着眼:“有吗?没有吧,我觉得自己脾气可好了。” 长安又问:“那是,你的脾气是天下第一好。那妈最近有没有觉得睡不好,身上总是潮热,老爱走神发呆呀?” 赵金英这才睁开眼扭头看她:“你咋知道的,有时候还感觉烧心。” 长安继续给她揉肩膀,说:“没事,这都是更年期的正常现象,吃一段时间的药就没事了。” 赵金英说:“不管用,那些药喝了还光口渴,夜里还是睡不着。” 长安就说:“那我给你配些中药,到时候把每顿都分好寄回来,你在家自己熬好了,吃几副药试试。” 年前长安去市里买了车票,初二等到于长宁值班回来后,才一起去了市里。晚上俩人骑着电动车去看了电影,吃了烧烤,顺道小酌了几杯。 回到家,于长宁歪在沙发上,说起了年前她们班高中聚会的事情,“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我现在总算是理解这首诗的意思了,真的是物是人非啊。” 然后就和长安抱怨,哪个同学当初上学时多单纯,现在开口闭口就是领导怎么样,还有人上学时走沉默不说话的路子,现在做生意发财了,一顿饭至少说了不下二十次,下次他请大家去豪庭吃海鲜大餐,谁不去就是瞧不起他。 长安坐到她旁边,给她倒了杯温水,问:“石磊去了吗?” 于长宁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才说:“没去。” 当初长安大学的课程非常忙,经常是一个学期才回来一次,于长宁偶尔会去看她,陪着她一起上课,看到那厚厚一摞子的大部头书,就知道为什么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了。所以她很少去和长安倾诉感情上的事情,总觉得会耽误未来名医的成才之路。 后来于长宁和石磊突然就分手了,等长安知道后,于长宁早就看不出失恋的影响了,要不是食堂的那一巴掌,长安真的以为她早就不在乎了。 于长宁现在才是真的不在乎了,所以不会刻意再逃避什么了,她轻声说:“大三的时候,我去他学校找他,正好在他们宿舍楼前看到他。他正和几个同学边走边说话,我就悄悄跟在后面,想给他一个惊喜。” “然后就听到他同学说,人家女孩子指名道姓要让他也去联谊,否则对方宿舍就都不去了,求他帮帮兄弟们。” “我听到他说,那好吧。” 于长宁已经忘了自己那时候的愤怒和伤心了,只记得她喊住石磊后,对方转身看到她时的错愕与心虚,于长宁当场就通知他俩人分手了,让他尽情去和其他女生联谊吧。 她看着长安:“你还记得咱们上高中时,你发现我早恋了,在我耳朵边念叨了好几天什么吗?” 长安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于长宁笑着甩了甩了头发,又问长安:“你呢?有喜欢的人了吗?” 长安高中的时候,比班里的同学都小两岁,又是备受老师关注的学霸,所以没人去给她写情书啥的。 等她上了大学后,一开始也有给她表白的,她直接回人家:“我还没成年呢。” 等到她成年了后,同年级的都有了对象,没对象的都是低年级的,也没人敢去追她这个在系里很出名的学霸师姐。 长安摇摇头:“医术尚未大成,恋爱浪费时间。” 然后又和于长宁提到了她在医院遇到白简的事情,于长宁问:“那你没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长安说:“没有,那天正赶上忙的时候了。” 于长宁沉思道:“这要是按照言情小说的套路,那他就是那种在年少时备受欺负的真少爷,被假少爷鸠占了鹊巢,虽然历经坎坷回到了亲生父母的身边,但内心一直有阴影,直到长大后再次遇到儿时的好友,然后,故事就开始了。” 长安一本正经地说:“故事开始不开始,跟我也没关系。那样破碎的一个他,需要另一个破碎的人去拯救,俩个人才能互相捏吧捏吧的重获新生。” “我的家庭和睦,父母恩爱,又有世间第一好的姐姐,爱和阳光全都有,我破碎不了一点儿。” 第21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21 长安回到医院后,结合之前给赵金英把脉的情况,写了方子又抓了中药配好,然后详细写上熬制和服用的注意事项等,才寄了回去。 赵金英喝了几天就感觉出来效果了,整个人不能说是容光焕发,但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有人向她打听,她就高兴地说:“没吃什么灵丹妙药,就是我们长安,过年不是回来了嘛,看我睡不好就给我抓了药,我这也才吃了几天。” 然后又问人家:“是能看出来气色好了对吧,我还以为是大海和长宁哄我开心呢。” 但是有人问她要方子时,赵金英就会很认真的告诉对方,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一个人和一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可不敢瞎用药方,会出事的。 于长宁给长安打视频时,就说:“咱妈就跟个陀螺似的,一会儿在不在家待。现在说起话来是中气十足的,我在床上躺着都能听到她在外面哈哈哈呢。” 挂断视频后,长安又看着那个方子,兀自出神。 过了几天后,她才拿着斟酌后的方子找到了叶岐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叶岐年仔细看了药方后,才问到:“你是想用这个方子做出成药?” 长安答道:“师傅,这个药方用到的都是中药,且还是市面上常见的药材,没有什么珍贵的药材,无非就是配比上,需要仔细斟酌。这样前期的研发投入就不会太贵,制出成药后,价格也不会太高,就不会成为目标客户群体的负担。” 叶岐年赞赏地说:“我当日就说你有医者的仁心,如今还是要夸你心性淳厚。你先去忙吧,稍后让你师兄去找你。” 叶岐年说的这个师兄,早几年从医院离职,现在开了一家中医养生馆,长安还去给他的员工培训过艾灸和按摩,所以就放心的回医院等着了。 长安是中医泰斗的关门弟子,又曾潜心学习医术多年,在中医和中药方面都有着超乎同龄人的表现。而且她练了那么多年的毛笔字,手腕的控制力很好,又跟着叶歧年静心学习针灸之术,可以说和她同龄的,针灸比不上她。针灸技能比她好的,又没有她年轻能熬。 所以更是成了中医院的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就搬到哪里,甚至别的医院偶尔也会请她过去做主刀一助,可以说长安在首都的医生圈子里都是有名的。 如今传出了她想找企业合作,研发针对中年女性更年期的成药,消息灵通的药企负责人几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她。 尽管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学校的时间还长,可长安现在还是研究生在读,并不是正式的医院在编人员,所以她把自己的药方出售给药企是没问题的。 长安看着递到她面前的几家药企资料,这都是师兄筛选过的信誉高且实力雄厚的,都是熟悉的企业。 发财自告奋勇去转了一趟,回来后也告诉长安,这几家药企都是守法且有良心的,没有黑心肠,随便选哪家都可以。 长安拿起其中一份资料,拍了下来告诉师兄,联系这家的负责人来接洽具体事宜吧。 虽说长安喊人家徐师兄,实际上都年近四十了,长安在约好的时间赶到中医馆,药企的负责人已经到了,徐师兄正在和对方寒暄。 养生保健之类的药品,市场一向巨大,但市面上特意针对中年女性更年期的药品,要不是价格过高,要不就是疗效不好。药企太知道这份药方被开发成药品后,将会面临多大的空白市场,又会有怎样的商业利益,所以在接到消息后,就成立的专业的团队来和长安洽谈,并且已经开始准备后续要投入的资金和人力。 双方的谈判很顺利,长安以一个绝对公平的价格,将药方卖给了这个企业,在签订了协议后,药企的负责人说:“真的很感激于医生选择了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于医生的心血,会尽快投入生产的。” 徐师兄也说:“可不是,好几家企业都来找我小师妹,也有条件比你们还丰厚的,可她还是选择了你们。” 长安认真看着对方,说到:“我很钦佩贵公司的孟总,她数十年如一日的给山区学校捐款,还成立了专项资金救扶失学女童。她名下的女性卫生用品,实惠且质量好,每年也都会大量捐赠给贫困地区的女孩子们。” “我的高中英语老师说过,她是靠着孟总设立的奖学金才读完高中,又上了大学的。我很早之前就听过孟总的事迹,如今有机会和贵公司合作,也是我的荣幸。” 药企的负责人回去后,把这些话也都说给了孟总,后者的内心也是一阵激荡,不是图什么名和利,而是她知道自己真的有帮到一些女童改变了命运,开心不已。 随后又督促公司的科研人员加快进程,对药方的药材成分和配比以及制作等进行全方位的研究和优化。 长安给出的药方很成熟,药企很快就开始投入了生产,并且在临床试验阶段也取得了相当好的成效,在长安读博士的时候,正式开始大规模的生产,并推向了市场。 成药的价格并不高,可以说是考虑了很多中年家庭主妇的经济条件,可市场反馈来的口碑却很好,孟总的企业得到的利润也很可观,长安好像一下子就成了药企眼中的香饽饽,很多人都托徐师兄给她带话,希望能有合作的机会。 就在大家以为长安还会有新药方的时候,她却申请了去数万公里之外的大洲做援助医生。在得到批准后,就回家陪着于大海和赵金英好好待了一段时间,又去给于丽清扫了墓,才和同事们一起出发,奔向有更多挑战和危险的地方。 第22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22 经过几年的艰苦努力和无私奉献,长安终于圆满结束了援助医生的工作。她带着满满的实践经验,和无数感慨回国后,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立刻投入到新的工作之中。 已经博士毕业的长安,还是选择留在中医院,在独立看诊之余,剩下的时间就会去陪伴年近九十的恩师,叶岐年将一生都投入到了医学研究和教学中,哪怕如今精力大不如前,每个月依然会来医院坐诊,在他的身上,映照着无数医护工作者的身影,平凡而又伟大。 这一日阳光正好,长安用轮椅推着叶岐年在小花园散步,间或说着自己遇到的问题。 一个男人坐在二楼的窗户后面,看着院子里的长安,对身旁的老太太说:“妈,当年不管怎么说,是我们对不住她的妈妈。那个年月,丽清能独自生下孩子,需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这孩子长到这么大,我才知道她,我恨不得把心都剜出来。” 这个男人是做医疗器械的,早年是省城医学院的教授,在遇到于丽清后,两人渐生情愫,奈何他的母亲不同意,一定要让他去联姻。面对闹自杀的母亲,他的反抗就是在和于丽清分手后,远赴国外进修。 当初长安在和药企合作后,偶尔会应孟总的邀请去参观制药的进度,对方也在办公室摆了张和长安的合影,与孟总有合作的人几乎都看到过那张合照。 而这个人,也正是前几个月无意间在孟总的办公室看到了那张合影,一眼就注意到了长安。 在他找人去查事情的时候,被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当初是不同意于丽清,可也没想着儿子到现在都不结婚,一听到长安的存在,就说要去认亲,被儿子拦下来后,能允许的也只是等到长安回国后,才让她这样远远的看一眼罢了。 “妈,当初是你以死相逼我们分的手,我也承认自己懦弱没担当,做了逃兵。可算算时间,她怀孕时候,我还没有出国,但她也没再联系我,甚至在离世前,也没有和她弟弟提到我一句,你还不明白吗?” “我们分手时,她就说过,两不相欠,以后再见面也要做陌生人。我没有脸面去认这个女儿,我怎么能有脸跑到她面前说我是她爸爸呢?” 老太太有些着急,用拐棍杵着他说:“可她到底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男人也激动道:“那又如何,我没有照顾过她一天,也没有给她开过家长会,我甚至都是从别人的合照里才认出的她。” “妈,我们还能这样远远的看一眼,就已经足够了。” “毕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管怎么说,长安妈妈的去世,我们是脱不了干系的。” 老太太看着窗外的长安,那张脸和儿子年轻时是那样的相似,但她也知道,终究是不会有听到一声奶奶的那天了。 这些事情长安都不知道,当然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去搭理。至于对方忏悔的眼泪,还是道歉的话语,若是以后还有机会,就留着去和被辜负的人说吧。 长安忙完手头的工作后就回了趟家,下火车后到了家才给赵金英打的电话。 于大海和赵金英赶紧从村子里回到市里,他们那个村子旁边要修高速收费站,一开始是要拆迁北半边的村子,可于大河不同意人家给出的补偿方案,除了对拆迁款狮子大开口外,还提出了要让于志勇去高速收费站当正式工。于大河家就在村口处,几经谈判都不让步,是笃定了要趁此机会翻身。 于大河家里有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太太,还有至今仍然在家啃老,身患癫痫的儿子,施工方一看这情况,也不做无用功了,宁可再花钱改图纸,也不想去招惹这样的人。这一改图纸,就往南挪了几百米,换成拆迁于大海家所在的南半拉村子。这次的拆迁就很顺利了,也没人再跳出来瞎要钱,因为人家是真的不惯着。 于大河现在天天在家门口捶胸顿足,逮着谁都要说自己家马上要拆迁了,慢慢的村里人都知道他的精神不正常了,老太太躺在床上,看着脑子不清楚的儿子,心里是何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于大海和赵金英就是回去签字的,接到长安的电话时,还在大队门口聊天呢,这才赶紧开车回来。 见到长安后,赵金英又把她从上到下好好看了几遍,心疼得想说些什么,却只有一句:“你这孩子,现在都有白头发了.......” 长安也是搂着赵金英好长时间,才舍得松开双手,然后又给赵金英和于大海细细把了脉,尽管电话里总说一切都好,但还是当面看过后,她才能放心。 中午时候,于长宁也赶来了,一家人也没出去,就在家里吃了饭。 饭后聊天时,长安又问起了于长宁结婚的事情,她和男友已经恋爱多年,也有了结婚的计划,就是等着长安回来后才办婚礼。 于大海和于长宁还要回去上班,长安也就跟着一起回了矿上,然后每天都会有邻居上门问医,赵金英看了两天后觉得这比在医院还累人呢,就催着长安回去吧,医院好歹还能叫号,还有轮休,这在家一天到晚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了。 长安在回到医院后,就迅速投身到医学事业中,焚膏继晷,孜孜不倦。 把那几年治疗过的每一个病例都整理好,无论是常见的感冒,还是疟疾或是疑难杂症,她都一一记录在案,详细写下了每个症状的潜伏和表现,以及诊断和治疗的方案,并如实记下治疗效果,总结失败的教训和成功的经验,这都成为了中医院的宝贵资料。 她还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研究和开发中药材的价值,查阅无数医书典籍,还会在学术探访和出差期间,走访当地有名望的老中医,虚心求教他们对中药材的使用心得和见解。她甚至还亲自探访过深山老林,寻找稀有的野生药材,再借助工具进行分析和药效试验。 长安就像是不断汲取能量,默默生长的竹笋,虽然暂时还未有破土而出的力量,但她知道那不过是在蛰伏,她在等待,等待厚积薄发之时,冲天而起....... 第1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 长安睁开眼时,入目就是一面土黄的矮墙,满墙都是斑驳的裂纹,她下意识伸手抠了下,墙上的土就那么掉落了下来。 从墙上的破洞往外看,还能看到村子里匆忙走路的人,眼下天色渐沉,很快就听不到外面的人声了。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长安保持着姿势,坐在墙角没有回头。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娘,你怎么从屋里出来了?” 长安很不想承认这声“娘”喊的是自己,可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现在这双枯瘦干瘪,布满了皱纹的双手,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看着刚回来的这俩人,灰扑扑的衣服,满身的补丁,身子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是原身的大儿子和大儿媳。 这俩人一看长安满面的愁容,赶紧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墙根儿下,然后一左一右搀扶着,把长安架到了屋里。 长安本来还想说她自己能走,可等站起来后就发现不对了,这具身体软得跟面条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屋里出来的。 一进屋,长安才知道什么叫家徒四壁了,不夸张的讲,这个家里,老鼠来了都得留下口粮再走。 长安半靠在炕上,大儿媳王月娘坐到炕边,从怀里掏出个帕子,塞到了长安手里,打开一看是一张粗面饼,此时拿在手里还热着呢。 王月娘小声说:“娘,你赶紧趁热吃,我再去冲碗蛋花汤。” 还没等长安说什么,她就起身出去了,大儿子站在炕边,也是连声催着她赶紧吃。 长安喉头滚动,掰下了一小块粗面饼,用力嚼着,把剩下的饼又包好了,大儿子在旁边看得欲言又止,但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没一会儿王月娘就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她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碗走到炕边,说:“娘,先喝点糊糊吧,明儿早起我就去村里换几个鸡蛋。” 长安端过碗喝干净后,就说这两口子:“赶紧去歇着吧,累了一天了,我这里没啥事。” 老大又说:“娘,要不然今晚就让月娘陪你一起睡吧,有什么动静她也能听到。” 王月娘在一旁也是直点头,长安这才问她:“怀里揣了粗饼回来,烫到了没有?” 王月娘没想到婆婆会关心这些,愣了愣后才说:“没,没事的。” 长安心下一片叹息,好说歹说才让这两口子回屋休息,才闭上了眼小憩。 发财也冒出来了:“怎么感觉有些别扭呢?” 长安有气无力地说:“不是你觉得别扭,而是情况的确不太对。你听,乡野之地,夜里居然听不到虫鸣蛙叫声,再看看这裂开的墙皮,外面也是尘土满天飞,应该是很长时间都没有下过雨了。” 发财:“我出去转转,长安你赶紧歇一会儿啊。” 长安这才沉下心来翻看原身的记忆,然后满眼复杂的等着发财回来,顺便从自己的小屋里,摸出来两个熟鸡蛋吃了,真真是化悲痛为食欲了。 发财很快就回来了,一副大事不好了的语气说:“坏了,长安,真的是很久没下雨了,附近的小河都见底了。” 长安摸着自己的脉象,和发财说:“脉搏细弱,脉象虚浮,这身体是亏空得厉害,营养不良,再加上刚受了惊吓,才会浑身酸软无力。” 发财好奇道:“被什么吓到了啊?” 长安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语:“没人吓唬她,原身是被自己吓跑的。” 原身魏长安的年岁也不大,还不到四十,可在这个时代里,也到了儿孙绕膝的年纪了。她家祖上开过药铺,曾是镇里的大户,早些年外面闹灾时,她爹也是捐药材捐粮食的,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被扣上了囤积药材的罪名,官府看在他救济了乡民的份上,没把人抓走,只是抄没了所有的家产。 原身爹的祖上一直是人丁不旺,数代单传,到了他更是只得了原身这一个女儿。丢了祖业后,原身爹就带着妻女回到了乡下艰难度日。 原身及笄之后,亲事很不容易,条件好一些的人家,不确定她家的事情会不会再连累到后代,所以不愿意结亲。找上门有意愿的人家,本身就有许多的糟心事,原身的爹娘也舍不得把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里。 原身的娘从家道中落后就整日里愁闷忧虑,常年缠绵病榻,在原身及笄的第二年就去世了,等原身出了母孝,已经是二十岁的年龄了,亲是更是艰难。 原身爹在问过她的意见后,就定下了和村里猎户的亲事,这个猎户无亲无故的。本来原身爹打算的是等俩人婚后有了孩子了,就选一个姓魏,这样也算是魏家后继有人,香火不断绝了。可猎户却说他愿意入赘,以后孩子都姓魏,也省得孩子们长大了后,因为姓氏不同而生了嫌隙。 发财说:“这个猎户不会又是个负心汉吧?” 长安摇摇头:“没有,原身七岁时,家道中落,后来母亲早逝,生活多有不如意之处。但还好,老天爷还是眷顾了她一次的,她爹给她选的丈夫是个憨厚老实的。” 猎户自小就是孤儿,饥一顿饱一顿的长大后,就靠着打猎维生,如今有人不嫌弃他没有土地没有房子,愿意把女儿嫁给他,那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自己,至于他自己的祖宗,猎户表示不重要。 原身和猎户成亲后,还住在这个家里,生下大儿子后,原身爹给起了名字叫魏伯康,寓意伯仲叔季,康泰顺遂。两年后二儿子也出生了,起名为魏仲泰,但乡邻们还是习惯喊他俩魏老大和魏老二。 猎户和原身一起给老爷子养老送终后,身体就慢慢不好了,但还是挺到给魏老大娶了媳妇后,才咽了气的。 长安又说道:“在原身的记忆中,她六七岁时才家道中落的,现在是快四十岁,可这三十几年的时间里,居然就没有过一天风调雨顺的日子。” 真的不怪原身跑路,这日子过得,不是旱灾颗粒无收,就是发大水闹瘟疫的,要么就是气候反常突然下雪的,成日里吃不饱穿不暖的。 长安暗自祈祷,这可别是遇到了小冰河时期吧,那可真的是民生多艰,生存不易了。 第2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 长期虚弱,外加受惊过度,长安觉得这脑子转的都慢了。 所以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原身这是回来了一次,就是昨天晚上的时候,所以才会半夜惊醒,摔下了床。白天也是浑浑噩噩,又悲又惊的,最后还是跑了。 只是现在的记忆混乱,她一时没理清头绪罢了。 长安也不着急,又从小屋里热了一杯奶,喝完后就睡了。天大地大吃饭睡觉最重要,反正已经如此了,也不差这一晚上的时间。 翌日天还没大亮呢,长安就听到大儿媳王月娘出门去了,她翻了个身接着睡,但也能察觉到那两口子在出门前,悄悄在她枕头边放了鸡蛋,应该是怕她白天饿着。 睡够了之后,长安觉得脑袋没有那么懵了,吃了枕头边的鸡蛋,又冲了杯奶粉拿出来喝,才坐到院子里晒太阳。 晒着晒着长安猛地就坐直了,和发财说:“完蛋了,得赶紧养好身子,要不然后面还有罪受呢。” 怪不得原身自己吓自己呢,她上一世是死在逃难路上的,所以哪怕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也不想再经历那种生活了,索性就放弃了。 照长安翻出来的记忆看,如今的干旱还不用怕,再过不久就会下雨了,明年的气候一开始还会正常些,但一入冬就会有接连数天的暴雪,死伤无数,整个州的晚稻都会颗粒无收,大家为了活命只好逃往京城。 逃难的路上,什么情况都能出现,年老的和年幼的,是最先被丢下的。魏老大两口子很孝顺,一路上背着老母亲逃难,找到吃的了也是先喂给老娘,可原身还是倒在了半路上。 很难说,原身跑了,是因为这日子困苦,看不到希望,还是不愿意再成为孩子的拖累。 发财吐槽说:“这个人,就算是走,也能给大儿子提个醒吧。” 长安说:“她说了,她昨天白天回过神来,发现不是噩梦后,就说了赶紧屯粮食,等下雪了就要死人了。” “只是,魏老大两口子那时都去镇里做工了,她告诉的是二儿子。” “只可惜,这个魏仲泰,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一心只记着村里的一枝花。” 也许是小儿子招人疼,也许是魏老二这孩子嘴甜会哄人,反正相比老大,原身很是溺爱他。猎户还活着的时候,就告诉过原身,不要太过偏心老二,否则会使兄弟失和的。 原身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私下里有什么吃的穿的还是给老二藏着,尤其是猎户过世后,更是把偏心都摆到了明面上。 长安这时才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昨天晚上,我把剩下的粗饼包起来后,老大怎么是那个样子,他不会是以为我舍不得吃,给老二留着呢吧?” 发财说:“肯定是啊,还有蛋花汤也没了,是不是鸡蛋都让魏老二吃完了?” 长安回忆了一下,更是生气:“这个恋爱脑舔狗,他把家里的鸡蛋都拿走了!” 长安正兀自生气呢,从门外跑进来一个瘦高个,一进院子就直奔厨房,舀了一个碗底的水喝了后,还是觉得不解渴,但看着缸里浅浅的水,也舍不得再喝一碗了。 等魏仲泰从厨房出来后,才看到坐在墙根儿下晒太阳的长安,快步走过去,从袖子里掏出个旧荷包,里面装了两块糕点,他笑眯眯地说:“娘,赶紧吃,这可是镇里百味居的点心。” 长安看着他,没有去拿那点心,而是问他:“你昨晚上去哪儿了?” 魏老二不以为意道:“能去哪儿啊,就在码头的窝棚里呢。” 长安又问:“那家里的鸡蛋呢?” 魏老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给三娘了,她说她嫂子正坐月子呢,家里的鸡蛋不够吃。” 长安怒从心中起,一巴掌扇倒了他,骂道:“她嫂子坐月子,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给人家送鸡蛋。咋的,等那孩子长大了还能来孝顺你不成?” 魏老二没料到长安会发这么大的火,更别提还打了他,一时就跟定住了一样。 长安接着骂道:“你挣的工钱都给三娘买了东西,现在更是拿家里的粮食去讨好她,这次是鸡蛋,下一次是什么?” 魏老二捂着脸,小声说:“可是,送鸡蛋这事,昨天娘也同意了啊......” 长安:“那是昨天的我,今天的我又不同意了!” “你看看你大哥大嫂,做工有多辛苦,一个月都舍不得吃几个鸡蛋。我那鸡蛋可是攒着给你嫂子补身体的,你去给我要回来,快去!” 魏老大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镇子里,跟着个老木匠学手艺,受过的苦就不说了,直到现在还没出师,平日里都是跟着老木匠打下手,也没什么工钱。还是成亲了以后,跟着师兄们私下接些小活儿,贴补家用,老木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作不知道。 大儿媳王月娘就更命苦了,是被镇里的绣房买回来的孤儿,年幼时不记事,等稍大了些开始学手艺时,绣房的师傅们就发现她分不清绣线的颜色,就让她去做杂活,干得多吃得少,反正是饿不死就行。 当初猎户身子不好了后,就和原身商量赶紧给大儿子成亲吧,俩人把大儿子叫到跟前,说了这件事。结果一向话少的老大,吞吞吐吐地说想娶绣房的王月娘。 绣房的机子有时候出了问题,都是找老木匠去修理的,魏老大跟着去了几趟,不知怎的就相中了王月娘。 原身就去找到绣房的管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尽了好话,才赎回了王月娘的身契,也多亏她不是绣娘,也没学过一天的手艺,又干了多年的粗活,那管事的才放了人。 魏老大和王月娘成亲后,没多久猎户就过世了,又守孝了三年,年初才出孝,所以原身一直盼着能当奶奶呢。 长安暂时不想当奶奶,可她也不能忍受把家里鸡蛋送了人。 在她看来,你魏老二去当舔狗无所谓,但你不能拉着一家子都去当舔狗啊。 第3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3 魏老二好话说尽了,长安依然不为所动,执意要让他把鸡蛋要回来,他拗不过,只好出门去要鸡蛋了。 发财不明白:“其实就是几个鸡蛋,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长安冷冷道:“鸡蛋和鸡蛋也不一样,以前的鸡蛋是给他攒着的,可昨天的鸡蛋,我已经说了是要给他大哥大嫂补身子的,他但凡有点良心,就知道会怎么做。” “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我是绝不允许家里有人胳膊肘往外拐的,魏老二要是能自己挣大钱,他给那个三娘送金送银,我都没意见。可这家里的东西,有哪一件是他赚回来的。” 发财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就问:“那要是魏老二拿不回来鸡蛋,你是打算......” 长安靠在墙上,闭目养神道:“没打算什么,就是把他分出去罢了。” 随后又冷哼了一声:“他娘都不要他们了,我就更没义务去供着他了,他要是有能耐,就巴上三娘吧。” 魏老二没那个能耐,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破筐子,气呼呼地放在了长安脚旁。 长安低头看了看,嗯,鸡蛋没少,才说:“你去后面逮只鸡宰了,先抓母鸡,弄干净了就放到厨房里,我去炖上。” 魏老二惊讶道:“娘,真的要杀鸡啊?这也不是过年过节的呀。” 长安嫌他话多,瞪了他一眼,魏老二就去鸡窝逮鸡了。 人都是瘦巴巴的,更别提鸡窝的那几只鸡了,也没啥吃的,几天才下一次蛋,公鸡早起也不打鸣了,不如趁现在还有些肉宰了吃,再等几天,估计鸡都瘦成皮包骨头了。 魏老二动作很迅速,很快就把处理干净的鸡放到了厨房,连鸡血也没浪费。 厨房的调味料就只有盐,还有一小颗干巴的生姜,也是现在的鸡肉新鲜,就只用水炖煮,慢慢的也飘出了香味,长安的肚子都咕噜噜叫了两声。 中午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们俩人在家,长安做了鸡血汤,又捞出来五块鸡肉,在魏老二幽怨的眼神中,自己吃了四块,给他剩了一块。 这身体常年不沾油水,还是长安来了这一天,喝了三顿奶粉,所以现在吃些荤腥的,也不觉得反胃恶心。 吃完饭后,长安就把灶火熄了,但炉子还有余温,鸡肉在陶罐里闷着,等晚上老大两口子回来了,正好喝热鸡汤。 镇子里有大户人家在盖别院,魏老大去做木工,王月娘也跟着去做饭打杂了。魏老大干活是有工钱的,除了孝敬给老木匠的外,自己还能得些银钱,所以一日也不敢偷懒。 做饭是没工钱的,但主家管两顿饭。如今收成不好,家家户户都没啥余粮,王月娘就想着好歹还管饭,那就能省下家里的粮食了,并且每天还会偷偷藏一个饼子,带回来给婆婆吃。 长安猜想人家主家也不是傻大户,给多少口粮,做多少饭都是有数的,王月娘揣回来的饼子,没准就是她自己舍不得吃的那份。 发财感慨道:“怪不得你给老大两口子留着鸡汤呢。” 还没等长安说什么呢,魏老二又靠了过来,说:“娘,你看锅里还有那么多鸡汤呢。” 长安瞟了他一眼:“咋了?又想给你那三娘送一碗呢?” 魏老二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娘,不是你告诉我说,三娘哥哥是个有本事的,以后绝对会有大出息,才一直让我给三娘送吃的玩的,咋现在又骂我了。” 长安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原身念叨过,她还小的时候,家里药铺还在,过的日子别提有多好了,就算不是大鱼大肉的,也比吃糠咽菜好多了。 魏老二那嘴多会说啊,小小的年纪就拍着胸脯子,说以后要让原身还过上好日子。原身就笑他,也就长的好看些,从小干活就偷懒,长大了能干什么。 小小的魏老二思考了好几天,又跑去找原身说:“娘,我长的好看,那我以后就找个有钱的媳妇,到时候给你买好吃的。” 然后在村子里寻摸了一圈,发现三娘有个读书很好的哥哥,还有个一看就和村里人不一样的嫂子,觉得这一家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就开始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讨好三娘了。 长安把这些记忆挖出来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替魏老二觉得羞耻,就问:“那你不喜欢三娘吗?” 魏老二苦恼地说:“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三娘脾气太娇纵,总是爱生气。” 然后又苦笑着说:“哎,我把鸡蛋都要回来了,以后再去找三娘,她肯定不理我了。” 长安就说:“不理就不理吧,你也好好找个正事干,别整日里想着吃软饭。” 魏老二疑惑道:“我吃啥软饭了,我连口鸡汤都没喝着啊?” 长安不理他,又回炕上躺着了,魏老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匆匆出去了。 天黑前,魏老大两口子一身疲惫的回来了,看到长安和魏老二还没吃饭,在等他们一起吃,两口子都有些不敢相信。 长安招呼他俩赶紧坐过来,又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鸡汤,把王月娘带回来的粗饼掰碎了,每个碗里都泡点儿,再放上一块肉,才示意所有人赶紧吃。 魏老二呼噜噜两口就吃完了,眼巴巴瞅着长安,魏老大习惯性的要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弟弟,就听长安说:“老大,吃你自己的。” 因为这一家子都是常年不食荤腥,所以长安也不让他们一下子吃多了,说:“剩下的鸡汤,就留着明早起吃。月娘,你辛苦些,再煮四个鸡蛋,你和老大去上工前,一人吃一个鸡蛋,喝一碗鸡汤再走。” 魏老大结结巴巴道:“娘,不用,我们做工的地方,中午了管饭。” 长安摆了摆手,说:“那不是还得饿到中午么,我说啥就听啥,让你们吃就吃,要不然饿坏了身子,还怎么去做工。” 然后又看着魏老二说:“你整天在码头窜窜,干没干正事啊?” 魏老二委屈地说:“有啊,上个月还天天扛大包呢,就是这两天才闲下来来了。” 长安嫌弃地看他一眼,然后就说各回各屋休息去吧。 等到夜深了,长安都要睡了,发财才想起来问她:“长安,这里会是你知道的朝代吗?” 长安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原身就没出过镇子,也不知道什么朝廷大事,唯一记得的,就是当年她家药铺被查抄时,她爹说幸亏是遇上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才保下了一家子的命。” “她六岁左右,是新皇登基,这三十多年来也没听到过有国丧,应该还是那个皇帝,只怕,也已经是个年迈的帝王了。” 第4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4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长安把家里的几只老母鸡都炖完了,魏老大忧心不已,旁敲侧击问了长安好几次,是不是觉得身体有哪里不适的。 长安听后觉得好笑不已,但又不能让人觉得她的行为太奇怪了,只好说:“你和月娘成亲都快四年了,中间又守了孝,这都出孝好几个月了,早就该给你们补补身子了。” 魏老大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但又怕长安都怪到王月娘身上,赶紧说:“娘,月娘的身子没问题,是我有时候太累了,就......” 长安没兴趣知道小夫妻的事情,赶紧打断道:“知道知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说她。这事也不着急,先把大人的身子都养壮了,你看咱家四口人,那大腿加一起,还没有村长的腰粗呢。” 魏老大这才放下心来,每日也不用长安再盯着了,和王月娘顿顿都吃的很踏实。 长安每天吃完饭后,就会在院里晒太阳,然后再慢走几圈,一个月的好吃好睡的,肉蛋奶全都不缺,感觉身子不会一吹就倒后,才开始每天早起打拳。 很简单的养生拳法,打完一套后,身上会出薄汗,但胃口更好了,也不像刚来时那样萎靡不振了。 这日午后,长安吃饱喝足,正打算午睡呢,魏老二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长安啐他:“跑这么快,再把门给我撞坏了,有狗在后面撵你呢。” 魏老二跟捡了钱一样激动,兴奋地说:“娘,没有狗撵我,是我遇到我媳妇了!” 长安听得一头雾水,让他先坐好了再慢慢说。 魏老二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的水,才说到:“晌午时候,我去百味居旁边的小馆子,想给娘买份珍珠丸子,结果正好碰到一个姑娘,钱被偷了,老板娘不让她走,说要去找衙役。我看不过去,就替她把钱给了,也不知道吃了啥,要十几文钱。” 长安不语,听他继续说。 “我帮那姑娘付了钱后,她跟着我到店外,告诉我她是去外家投亲的,路过此地,不知怎么就遭了贼,被偷了钱。她还说她家里颇有家资,一定会好好感谢我的。” 长安纳闷道:“然后呢,媳妇在哪儿呢?” 魏老二嘿嘿一笑:“那戏本子上都唱了,像这种情况,叫俏郎君替落难千金解围,那就是姻缘的开始,嘿嘿。” 长安呵呵一声,然后戳破了他的幻想:“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前去外家投亲,就算没有家丁小厮护卫,也总该有丫鬟婆子随行吧,怎么就能孤身一人,吃了饭食后才发现没钱了,又恰好被你解了围呢?” “就算她半路上遭了贼,和身边的人走散了。那我问你,你看到她的时候,她做何打扮,身上可还有什么首饰?” 虽然长安总骂魏老二脑子不好使,可他也不是真傻子,被长安这么一说,也后知后觉到事有蹊跷了,仔细回想后说:“那姑娘头上没有带金银,被老板娘拽住手腕时,也没有手镯子。不过,娘,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可都是好料子啊。” 那这就更不对了,哪怕是真的身无分文了,也能把衣服典了换些银钱,找不到当铺,成衣铺子也是收好衣服的。偌大的镇子,这个姑娘能找到饭馆,就找不到一家卖衣服的? 长安又问他:“你给她付了饭钱后,她怎么说?” 魏老二咽了咽口水,说:“她问了我住在哪儿,说等她到了外家找到亲人后,就会派人来寻我,再送上谢礼。” “你告诉她咱们家在哪儿了?” “没有没有,”魏老二怕长安再打他,赶紧说道:“我记得娘说过,不能对外人说家住哪里,我只说是在码头上帮闲的,就住在码头上。” 长安这才说:“那你这几天就去码头上待着,要是有人找上你,说要报答你,你就说只还了当日的饭钱就行,如果对方还是过意不去的话,给双倍的钱就行。” 魏老二把这话记在脑子里,转身就要走,长安又叫住了他:“老二,你记住了,要在码头上人多的地方,要你那十几文钱,再多的可别拿。”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才出了家门。长安还是不放心,喊来发财,说:“你跟着去看看吧,要是有什么事就赶紧回来喊我。” 说完后又问它:“你现在应该能跑远了吧?” 发财高兴地说:“虽然比不上在现代有网的时候,但我只要知道对方是谁,就能跟住他的,你放心吧。”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 魏老大做工的那家别院已经盖好了,他又继续回老木匠那里打下手,王月娘陪长安待在家里,每日里忙忙碌碌的,就没见她闲着。 长安忍不住说她:“歇会儿,歇会儿吧,这家里有什么好收拾的。老天爷也不下场雨,地里旱得连根儿野草都没有,也没什么活儿,还不好好歇歇。” 王月娘干活的手不停,好半晌才说:“娘,咱们村里就没有婆婆是嫌儿媳妇勤快的,这要是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小媳妇眼红呢。” 长安就笑着说:“那你就出去转转,找人闲聊去,这桌子都要让你给擦薄了。” 魏老大现在还是学徒,是要伺候老木匠的,所以就不能像之前给别院做工时,每日都回来了。 王月娘把门窗都锁好后,才回到长安的屋里,俩人做伴儿睡,长安睡炕头,她睡炕梢。 饭吃得早,现在也睡不着,长安就问起了三娘那个嫂子,“你知道三娘的嫂子是哪里人吗?” 王月娘想了想在村里听到的话,说:“不清楚具体的地方,但三娘家里说,她是老家的表妹,早些年和大郎有娃娃亲的。” 长安又问:“那你见过她吗?” 王月娘点点头:“见过,就是没怎么说过话。” 王月娘知道魏老二经常给三娘送东西,以为长安打听这些事,是在考虑魏老二的亲事,就说:“娘,二弟和三娘的事儿,你要是同意就找媒婆去说说吧。” 长安问:“啊?为啥?” 王月娘斟酌了一下措辞:“我们在镇里盖别院时,听到有人说很看好大郎的前程,说他这次肯定能考上秀才,到时候他妹妹说亲的门槛就更高了。” 长安哦了一声,才说:“没事,门槛再高也跟咱家没关系,三娘现在都不搭理老二了。” 长安没说的是,三娘何止是不搭理魏老二了,因为那些鸡蛋,估计早在背后骂了他一万遍了。 第5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5 又是天干物燥的一天,长安在心里数着还要多久才会有雨。 下午的时候,长安就在家里教王月娘编筐子,都是乡下常见的样式,可就是这种筐子的编法,也都是各家各户不外传的手艺。 王月娘虽然没有入了绣房的眼,被派去做杂活,也是因为分不清色彩,而不是人家手笨。 在长安示范了两遍后,她就能磕磕绊绊地编成型了。 长安说她:“不心急,你才看了两遍就能编成这样子了,可比我当初学的时候快多了。” 王月娘就问:“娘,你小时候还学这个呢?” 原身是学过一阵儿,药铺子还在的时候,她爹每次出去办事回来,都会给她带些小玩意儿,有次买了个蝈蝈回来,她爱得不得了,然后就跟着铺子里的老伙计学编小笼子,要给蝈蝈换新家。 只是,药铺子没了后,蝈蝈也被她送人了。 原身学多学少无所谓,现在也没人还记得她小时候的事情了,可长安是认真学过编筐和编草鞋的,如今也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长安就简单说了下,小时候给蝈蝈编笼子的事儿。 王月娘怕长安想到以前的事情再伤心,就转移话题说:“娘,一会儿我再出去劈几根竹条回来,趁这两天多编几个筐子,大过几天就拿到镇里,试试看能不能卖出去。” 现在她们用的竹条,是以前家里存下的,长安也想看看这里的竹子长什么样子,试着猜猜这个村子的地理位置。 说干就干,长安和王月娘关好家门往外走,走到村口的时候,看见大树下坐着几个闲聊的人,那些人看到长安后,就招呼她过去说会儿话。 长安想听听村里的事儿,但又想去看竹子。王月娘就说:“娘,你过去歇着吧,我自己去还快些,反正就砍两根竹子,也不累人,你在村口等着我就行。” 王月娘快步离去后,长安就坐到了人堆儿里,听这几个人东家长西家短的说闲话。 几个人聊着聊着,就把话题扯到了魏老二曾讨好的三娘家,说三娘的哥哥又要去考试了,可她家里的叔叔们都有了意见,连堂弟们也不满意考试的花费,三娘的祖父就说分家吧,可除了三娘一家,别人又都不同意。 正纳鞋底子的花大婶就说:“这是又不愿意花钱供养读书人,又怕大郎真考上了,他们又沾不上光了,说到底,还是没钱闹的。” 她旁边的婶子就说:“那甭管咋说,大郎读书到现在,也是靠着全家供养的,现在说分家,人家肯定不愿意啊,也不说把读书考试花费的钱都补给各家。” 然后就有人看了一眼长安,挤眉弄眼地说:“其实啊,说到底还是因为三娘的婚事,她不嫁人,也不定亲,那几个堂妹就没法说亲,搁谁家里能不着急啊。” 长安想到昨晚和王月娘闲聊的话,估计大家都知道了三娘家里的打算,万一她哥哥这次能考上秀才了,那三娘的婚事就能上一个台阶了。可三娘愿意等,和她一般大的堂妹家里却不想等。 三娘今年都十六了,等明年考完试,要是她哥哥还没中秀才,再去说亲事,那都成大姑娘了,好人家的儿子早就成亲了,她们还能寻摸到什么好婆家。 这些事儿,长安听得津津有味,要不是时机不对,她都想掏一把瓜子出来,就见花大婶冲她说:“你咋还不找媒人去说亲事啊,真等到了明年,人家的门槛可就高了哟。” 长安说:“我找啥媒人啊?” 旁边就有人插嘴道:“你们家老二,天天跟在三娘后头送吃的,你装什么糊涂呢。” 长安可不能承认,就算之前魏老二有那个意思,她现在也不能认,但却不能连累了三娘的名声。说到底人家姑娘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没拒绝魏老二偶尔给的吃食,但也不至于搭上后半辈子的名声吧。 所以长安就说对方:“你看你那张嘴,没有的事儿也得让你传出是非来。我家老二那时候才多大啊,是心心念念想要个妹妹,才会给三娘吃的,那时候俩孩子还挂着鼻涕呢,小小的年纪能知道什么啊。你看三娘大了后,可还要过谁的东西,让你这么一说,可了不得了,你小心三娘家里跟你没完!” 闲聊的几个人仔细一想,还真是没看到过。 长安暗自撇了下嘴,那是因为三娘知道羞了,从不在明面上收别人的东西,但总会在话里似有若无的带出来那些意思。比如上次就和魏老二抱怨说,嫂子刚生完孩子,婶婶们就因为几个鸡蛋闹了起来。魏老二那个舔狗,才巴巴地把家里的十来个鸡蛋都送了去。 花大婶看长安把话说的那么严重,就连忙打岔说起了魏老二:“你们老二,现在还在码头上帮工呢?” 长安和和气气地说:“他啊,就没个定性,反正不在家闲着就行了。” 刚才被长安怼过的婶子,就阴阳怪气地说:“这个年纪了,还没个定性可不成啊,那谁家的姑娘敢嫁给他?” 长安呵呵两声:“不用你操心,算命的早就说过了,我家老二是晚婚的命,成亲早了会克女方,还克对方一家子,得等到二十多以后才能寻摸亲事了。” 说完后,就扭头看着正走过来的魏老二,“老二回来啦,哟,还带着客人呢,走走,咱们回家去。” 跟着魏老二来的,是个体面的中年人,到了家后先是夸长安教子有方,魏老二侠肝义胆,穷小子勇救落难小姐的事情后,才说了来意:“我们家老爷说,贵公子若是还没定下亲事,那不如就借这缘分,成段姻缘,岂不是两全其美?” 长安一副后悔的表情捂住了嘴,然后又充满遗憾地说:“你看这事儿闹得,我才在村口说了老二不能早成亲,你这,哎呀,但凡你们能早来那么一小会儿......” 然后不等这管家接话,就又说:“咱们家这个条件,你也能看到,是不敢说让小姐等着的,那可是还要好几年呢,万万不敢耽搁了小姐的好事,哎,只怪我们老二没那个命啊。” 长安都这么说了,这个人还不死心,又劝了几句,被长安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反正就是咬定了魏老二不能早成亲,他们也不能脸大到让千金小姐空耗年华。 一番拉扯后,这人才放弃了,掏出了一包银子放下后就离开了。 魏老二这才擦了擦头上的汗说:“娘,得亏是你在村口说的那些话,要不然听那意思,是非得让我娶那姑娘了。” 长安挑了挑眉毛,问他:“你不愿意?” 魏老二耷拉个眼睛,说:“娘,我不是傻子,我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虽说我是长的好看吧,但也不至于让有钱人家的小姐,非我不嫁啊。” 长安看着魏老二,和发财说:“这个孩子吧,心性是没老大正,但也不坏,只能说是个利己主义者,最重要的是不蠢。” 发财说:“蠢人很可怕吗?” 长安想了想告诉它:“蠢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又坏又蠢的人,以后要是遇到了,可千万离他远些。” 然后又夸发财:“今天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跑回来告诉我,对方非得跟着老二来见我,我还来不及在村口说那些话呢。” 发财也很高兴,又是被夸奖的一天呢。 第6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6 长安把银子收好后,就告诉了魏老二在村口的事儿。 “我说算命的要你晚成亲,不光是刚才敷衍那人的借口,也是借这个说法,表明咱家的态度,那就是你和三娘,只是小时候玩得好,没有儿女私情,你懂了吗?” 魏老二乖巧地点着头说懂了。 长安这才愿意和他多说两句:“三娘家里的事儿太多,还有个读书的哥哥,你怎么就知道,是你能先沾上他的光,还是得先去供养他读书考科举呢?你要是愿意去赌一把,去当牛做马几年,然后等着她哥哥考上秀才,那你就入赘去三娘家吧。” 魏老二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说:“我不去,想都不用想,三娘肯定得拉着我一起供她哥读书。你看有个鸡蛋了,还得先给她大哥两口子吃,到时候就更没我的份儿了。” 长安觉得魏老二还是孺子可教的,就让他去看看王月娘怎么还没回来,顺道把竹子背回来。 没一会儿俩人就都回来了,魏老二背着两根竹子,王月娘在后面提着筐子。 长安看着砍回来的竹子,竹竿节长壁薄,且柔韧,还有筐里的地下茎也颇有特点。她猜这应该是淡竹,耐寒抗旱,竹竿和竹叶都可以作为编制的材料,但应该是久不落雨的缘故,这竹子的成色也比不得往日了。 尽管淡竹的生长地很广泛,但好歹有了大致方向,再加上饮食习惯等,长安就猜到了这里是中原腹地,也就是常说的兵家必争之地了。 长安让魏老二把竹子劈开,再一道一道的劈成小薄条,这时从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王月娘认出来人是魏老大的师兄,赶紧问:“师兄,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那个师兄一脸复杂地看着王月娘,然后只说魏老大遇上了点儿麻烦,让他们赶快去老木匠那里吧。 一听这话,王月娘的腿就软了一下,还是在确认魏老大的人没事后,才有力气跟着一起走的。 魏老二腿脚快,长安就让他和那个师兄先回去,她和王月娘在后面马上就到。 村里和镇子离得不远,俩人一路小跑着到了老木匠家,就看到魏老二在门口等着,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等长安和王月娘相互扶着进了门后,才明白过来,为何那个来传话的师兄支支吾吾,门口的魏老二又为何是那种表情。 在老木匠的院子里,围着一圈的师兄弟,老木匠坐在屋里没出来,魏老大缩在一堆木头旁,他身前跪着一个妙曼的女子,此时正在哀求魏老大把她带回家。 王月娘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惨白了,这时魏老大也看到了她俩,赶紧跑到了长安的身后,连声解释着:“娘,月娘,这真不关我的事儿啊,我不知道她为啥要这么说的,我真没做对不起媳妇儿的事啊!” 长安轻轻地拍了拍王月娘,示意她没事的,又从魏老大手里扯出自己的衣裳,又让他去搬把凳子过来,她坐下了才好起范儿。 老木匠这时才从屋里出来,看着长安说:“这事儿啊,还得你来做主,我虽说是老大的师傅,但也不能越过你拿决定,所以才让人去喊了你过来,你也听听这件事。” 魏老大站到了长安面前,跟小学生汇报似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简而言之,就是前两天镇里大车店的车轱辘坏了,送到老木匠这里修好了,魏老大今早去送车轱辘,在回来的路上碰到小混混拉扯这个少女,就出声呵斥了对方,然后用报官把小混混吓跑了。 魏老大认为这就是个很普通的事情,奈何这个女子一路跟着他,到了老木匠这里,更是扑通跪在他师傅跟前,说她愿意做牛做马来报恩,一下子就把大家给吓着了。 在魏老大百般解释,他自己没那个意思后,这个少女还是不肯离去,打定主意就要赖着了,老木匠这才让人去喊来长安和王月娘。 长安打量着跪在了她面前的人,身量圆润,面庞丰盈,怎么看也不像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人。 她慢条斯理道:“这位姑娘,我们老大性子憨厚,为人淳朴,路遇不平事,帮助一下也是正常的,没有携恩求报的意思。” “还有,你也别跪着了,弄得像是咱们在欺负你一样,快站起来,这里也没人能扶你,我看你身体挺好,应该能自己站起来吧?” 等对方咬着嘴站起来后,长安才笑着说:“姑娘,你口口声声说我们老大救了你,你要报恩,可你怎么想害我们老大啊。” 对方一听这话,就急着辩解,长安可不愿意看她演戏,直接说:“老大的媳妇,成亲后一直孝敬公婆,友爱家人,又是和老大一起守了父孝的,你要让老大做丧良心的事,就是在败坏他的名声。” “到时候,四里八乡的都会说是他行事不端,你以后让他如何在这里做活,你又让他如何面对师兄弟。更重要的是,还会连累他师傅的名望,那他岂不就成了不忠不孝之人,你这不是害他是什么?” “我们老大好歹也是做了件好事,你不能恩将仇报吧。” “怎么,他路见不平一声吼,还有了错了?” 第7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7 长安说出的话字字珠玑,前路后路都给堵上了。 那姑娘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有些诧异长安的反应,但她很聪明,马上就改口说自己可以为奴为婢,替魏老大尽孝,伺候长安。 长安怒喝一声:“姑娘还不赶紧住嘴!我们家一穷二白,本本分分的,怎么敢私下蓄奴呢?你是要害我们全家被官府问罪吗?” “还有,能和他一起,照顾家里长辈尽孝的,是他的媳妇,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你又是谁?” 这下子对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索性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长安不为所动,对老木匠说:“你看这事闹得,看来这个姑娘是真的没地方去了,实在不行的话,就让老大去县衙问问,县老爷读书多,人也厉害,肯定比咱们想得周到,会妥善安排治下子民的。” 老木匠还没说话呢,魏老大就脑门一亮,嚷着他去报官。 到了这会儿,那姑娘也明白了,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冲着长安行了个礼,二话不说就跑出去了。 长安皱着眉看她的背影,魏老大一看麻烦自己跑了,高兴得不得了,赶紧凑到王月娘身边,但又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做什么,只是憨憨地说:“月娘,咱们跟娘一起回去吧,这天儿也不早了。” 王月娘垂眸不吭声,长安说:“好了好了,咱们也别在这儿说话了,别耽误师傅做活儿了。” 然后又和老木匠说了几句话,才带着一家子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王月娘紧紧搀着长安,魏老大不安地跟在一旁,魏老二一开始还在看好戏,有些幸灾乐祸,但走到一半时,脑子就转过来了,也开始不安地看着长安,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机会。 众人一进家门,魏老二就关好了院门,紧张道:“娘,今天这事情,是不是太巧了啊?” 就是因为太巧了,所以才显得有问题。 长安这时候还摸不出头绪,关键是她真不知道,这个家这一穷二白的,还有谁在打主意。要说是当年药铺子的事情,那就更不应该了,早都是官府定了性翻篇的。 她也只好先说:“没什么要紧的,这几日就都不要去上工了,就先在家待几天吧。” 吃完饭后,长安也不要几人守着她,让他们各自回屋去了,她得静下来心来,好好翻翻原身的记忆,看看是不是真的遗漏掉的地方。 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大半夜,发财问:“想到什么了吗?” 长安苦着脸:“没有啊,原身爹的祖上就没亲戚,猎户就更不用说了,孤儿一个。” 说着就恍然大悟道:“对啊,还有她娘那边的亲人呢。” 药铺子被查抄时,原身都六七岁了,那她娘嫁给她爹的时候,她爹还是颇有家资的,正常来讲她娘的家世也差不了很多吧。可自从他们一家人搬到这个村子后,印象中是没有和亲戚们来往过的。 长安绞尽脑汁的回想,也只能想到原身娘曾提到过,有个远嫁的妹妹,也就是原身还有个姨母,那个蝈蝈也是被当作周岁礼物,送给了姨母家的表妹。 长安就和发财嘀咕:“会和表妹有关系吗?” 发财:“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长安摇摇头:“搬到这里后,原身娘的精神就不太好了,后来也和姨母家断了来往,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 发财说:“那咱们就在家躲着吗?” 躲是躲不过去的,那就不如主动出击,长安让发财这两天好好警醒着,别让人把这一家子给连锅端了。 然后就带着王月娘和魏老大一起编竹筐,魏老二偶尔也过来打下手,但他比不上魏老大手艺好,劈坏了好几条竹篾,就让长安给撵走了。 等到了镇里大集那天,长安就带着三个人一起去了集市,魏老大背着一摞竹筐,魏老二提着小的竹篓。 到了集市上,长安就让兄弟俩卖筐子,魏老二常年在码头上做工,脑子转得快,对赚钱更是积极,肯定卖不亏,她就带着王月娘去四处转转。 逛着逛着,长安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她问发财:“是不是有人盯着咱们呢?” 发财看了一圈:“在哪儿呢?” 仔细看了四周后,发财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长安想了想,仔细交代它怎么做了后,发财就去巷子口守着了。 长安逛街的动作没停,还是和刚才一样,这个小摊逛逛,那个小摊看看。看到喜欢的东西了,就极力讨价还价,最终用打骨折的价位买了一个发钗。 她站在小摊前,把发钗仔细包好,然后塞到袖子里,突然就仰起了头,朝天上看去,但也只是一瞬间就又低下了头。 发财火急火燎地跑回来说:“长安,真让你猜对了!你抬头的时候,整条街就一个人也跟着抬了头,就是你侧后方卖针线的那个人。” 人在盯着另一个人的时候,会下意识跟随对方的动作,但发财说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立刻又低下了头,速度比长安还要快些。 长安嗯了声后,也没回头去看那个人,照常和王月娘逛着集市,然后慢悠悠地走回了家,对刚才的事儿一句也没提。 直到第二天,发财才回来了。 它忧心忡忡地说:“长安,我跟着那个人,可他和别的小贩一样啊,收摊了就回家了,也没和别人碰头。” 琢磨了一晚上后,长安觉得能摸到些眉目了,“你看啊,这几天的事情虽然不少,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对方是在试探这一家人,并没有打算下狠手。你看这家里俩男人的脾性,人家都摸得一清二楚,是定点投放诱饵了,但也不纠缠。” 顿了一顿,长安又说:“说是试探,其实更像是考验。” “你看啊,魏老二从小就想着找个有钱的媳妇,然后就让他遇到了一个丢了钱的千金小姐,人家还了钱不算,还说中意他想嫁给他,连入赘都不提,这简直就是撞到了魏老二的心坎儿上啊。” “还有老大,他这个人憨厚老实,也不贪财好色,但是他孝顺啊。你看他救了的那个姑娘,人家不说给金银,就说要给他做小,做不了小,做丫鬟也行,反正就是要替他尽孝,完全就是按着他的脾性,量身打造的。” 说完这些后,长安就很疑惑:“可话又说回来了,怎么就没给我安排个美人计啥的啊,难道是我没有表现出来自己爱财爱美色吗?” 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和发财商量:“你说我明天,要不要去街上调戏个美男子啊。” 发财居然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劝道:“我认为不太好,主要是这附近我都看过了,没有单身美男子,都长的歪瓜裂枣的,要不魏老二咋那么自信。” 长安一声爆笑,觉得发财越来越贴心了,也不枉之前给它屯了那么多的巧克力。 第8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8 试探也好,考验也罢,对方不露面,长安也没办法,只好先按部就班的过日子。 该做工的去做工,该编筐子的继续在家里编筐子。 之前长安教他们编出来的筐子,细密结实,甚至都能装水,样式也稀奇,所以那天在集市上很快就卖完了。 王月娘现在都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长安劝她:“不着急,你编的筐子多了,到时候就该卖不上价钱了,东西紧俏了,人家才会抢着买。” 王月娘表示受教了,说:“娘,你懂的可真多。” 然后还是继续自己的编筐大业,在编好一个小竹篮后,她就问长安:“娘,你说,咱们在编的时候,掺进些红线怎么样?就编成喜字和福字这些,是不是就更好卖了?” 长安觉得王月娘的市场敏感性真好,还知道要改良产品,就和她讨论了起来:“用红线的话,耐磨性不够好,但做个应景的装饰也足够了,咱们先弄几个试试。” 王月娘就回屋拿针线去了,长安心里还在想,要不要让魏老二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到苏木、茜草和艾草、豆蔻这些东西,到时候试着给竹篾染上色,那样编出来的筐子才更好看。 但要是想做那样的竹筐买卖,就需要先买下一块地种竹子,然后还得保证买卖不会被乡绅夺了去。长安看着这一家人,觉得没有哪个能一鸣惊人有大出息,所以这事还得再细细打算一番。 等王月娘拿了红线出来,比划着怎么编进去时,长安就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王月娘问:“娘,怎么了?” 长安说:“你能分清楚颜色啊?” 王月娘抿着嘴,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到桌上,然后起身跪在长安面前,长安无语道:“起来,起来,不管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 看对方还是跪着不动,长安就有些生气:“你不起来是吧,那我走了,你爱跪就跪吧。” 王月娘这才起身,搬了个小凳子,挨着长安腿边坐下,眼泪簌簌而下,“娘,是我觉得自己没脸,你对我这么好,不说咱们村了,就是去镇上打听打听,也没有我这样好命的儿媳妇。” “我能分得清颜色,也能劈开绣线。可我害怕,我怕我得绣一辈子的花,我不想和绣房的绣娘一样,年纪轻轻的就看不见东西了。” 长安就问她:“所以你宁愿挨打,干粗活,吃不饱饭,也要装作分不清颜色?” 这一段日子里,王月娘感觉就跟掉在了蜜罐里一样,和魏老大去做工的时候,每天早晨都能吃到鸡蛋,隔三差五的还能喝鸡汤,比村里有些刚生了孩子的媳妇儿吃的还好。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催她生娃呢,结果婆婆也不提,只说先养好身子。再加上那天在老木匠那里,长安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她。那个姑娘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身子,可比她壮实多了,可婆婆还是护着她的。 王月娘摸了摸头上的那只发钗,那是长安在集市上买给她的,事情已经说出来了,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她索性一股脑地都说了:“我被绣房买回去时还不到五岁,可我不是孤儿,我记得我有爹娘,家里遇了大水,半夜里就把村子都淹了,后来有牙婆去村里买人,我娘说我手巧,小小年纪就能穿针引线,求牙婆多给些钱,好给我弟弟抓药。” “牙婆买了我以后,说要把我卖给绣房,比去给人当丫鬟好。可和我一起住的人就偷偷说,当绣娘也不好,要在绣房没日没夜的绣花,等眼瞎了,还会被丢出门。” “就算以后嫁了人,婆家也会一直让绣花,卖钱供养一家子的人,她说她们村就有个嫁过来的绣娘,整日在家里绣花,过得也不好。” 想到这些,王月娘的语气就坚定了起来:“我不想等到自己没用的时候,再被人丢开,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只好装笨。我求着绣房的管事说我什么都能做,他们就能省下请杂工的钱了。” 长安满眼复杂地看着她,心里知道她之所以现在才说这些,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这样可怜的出身,又是因为给弟弟治病,才被家人卖掉的,就像是个小动物一样敏感,更能察觉到谁是真心对她好的。 长安不会苛责于她,至少她懂得自保,但是也免不了多问一句:“那你和老大?” 王月娘抬起脸,一脸诚恳的看着长安说:“娘,我俩的亲事上,我从来没有做过假,我可以发誓,要是我有一句假话,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要动不动就发誓,神仙也很忙的。” 估计是怕长安多想,王月娘又小声地说:“他总来绣房送机子这些物件,嘴是笨了些,但脾气很好,也从不跟绣娘们打趣儿。他那时候衣裳总是有破洞,我给他补过两次......” 那时候的原身,心思不是在魏老二身上,就是在怀念往昔,压根儿没关心过魏老大,长安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才说:“好了,别哭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知道你心里有成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你在老大身旁,至少他不会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听了长安的话,王月娘才破涕为笑,又和长安商量起了竹筐该怎么编,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王月娘去打开门,迎进来两个人,一个是穿着体面的婆子,一个是面容白净的老者。 一见到长安,那婆子就擦着眼泪说:“这些年,贵人一切都可好?咱们贵嫔娘娘,一直记挂着您呢。”说着就奉上了一个荷包。 长安打开荷包,从里面掏出个小蝈蝈笼子,急切地问道:“表妹可还好?姨母呢?身体可还康泰?她们如今都还好吗?” 第9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9 听到长安的话后,那婆子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哽咽道:“咱们贵嫔娘娘一向都好,只是夫人,已经仙逝多年。” 长安用帕子捂着眼睛,呜呜了一阵子,在王月娘的安慰下平复了心情后,又问了这婆子诸多事宜,但都是关于早逝的姨母和表妹的,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贵嫔娘娘是什么一样。 但讲真的,对一辈子生活在村里的普通老百姓而言,知道皇帝老爷和皇后娘娘就够了,谁还关心皇帝的小老婆们都有谁呢,就像是以为皇帝会用金锄头锄地一样,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所以长安到现在也没问谁是贵嫔娘娘,这嬷嬷和内侍似乎都不奇怪。 等到长安事无巨细地问完了,那婆子把能说的都说了后,旁边的内侍才上前说到:“贵嫔娘娘思念家人,圣上恩宠娘娘,派咱们来接贵人一家入京,还望贵人们能尽快启程。” 长安和王月娘双双惊呼出声,王月娘是真的吓着了,长安则是终于等到你了的感觉。 尽管知道事情作不了假,但长安还是在看过内侍的牙牌,和贵嫔娘娘的手书后,才露出欢喜的样子,连声催促王月娘去把魏老大喊回来,顺便也去码头上叫回来魏老二,并且还当着那俩人的面,嘱咐王月娘,喊人回来时只说是家里有事,别的先不要说。 等王月娘离开后,长安才小心说道:“咱们一家人,如今是沾了贵嫔娘娘的光,才能进京去的,就更不能到处张狂地嚷嚷,万一再给娘娘添了麻烦,可就不好了。” 嬷嬷和内侍又把长安夸了一顿,才坐在一旁看长安收拾东西,长安一边收拾衣服,一边小声念叨:“这衣服得全带上,要不然屋里没人住,该被虫子咬坏了。”然后又去厨房翻腾了一阵,把糙米和粗面都做成了熟食,正好把家里的盐也都用完了。 王月娘也正好和魏老大兄弟俩一起回来了,长安就在厨房门口说:“月娘和老大,你们赶紧去收拾收拾衣裳,收拾好了老大来找我。” 然后又看着魏老二:“你光棍一个,就一身衣裳也不用收拾,就在家里待着吧,别出去了。” 主要是长安怕魏老二出去了,再和三娘遇上了,整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这个家穷的一眼就能看到底,长安来了之后,也没有折腾什么,只是把家里的鸡都吃完了。 所以苏嬷嬷和内侍吴全,看到的就是几个人回来了,几个人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长安还当着他们的面,把之前魏老二救人那次,人家给他们留下的银子拿了出来,掏出几两给了魏老大,说:“拿上这些银子,去孝敬给你师傅,咱们这一走,年后才能回来,也省得你师傅惦记。” 然后又说魏老二:“厨房的锅碗就不要拿了,都先锁好了,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在魏老大和王月娘先去老木匠那里后,长安又拿了两个竹篓去了趟村长家里,只说是多年未见的表妹家里来人了,她们去看看就回来,这几个月就麻烦村长看着点儿她家的房子,别被人占了去。 魏老二背着剩下的竹筐,塞着几包衣裳,长安把门一锁,一行人就出发去镇上了。 那个嬷嬷和内侍来的时候,是坐着马车的,所以长安他们到镇上时,也没比魏老大迟多少。长安就带着魏老二去成衣铺子,给每人都置办了两身衣裳,还有几身里衣。 眼下还不到中午,长安又找了个小饭馆,众人吃了饭后,才真的要出发往京里去了。 从镇子里出发,坐马车到京城,大概要一个半月的时间。因为是和宫里的嬷嬷内侍一起,所以中途住的都是驿站的后院,长安是一切都听安排,不矫情,也不仗势欺人,吃穿住行都听嬷嬷的。 她们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把那些劈好的竹篾都带上了。一开始四口人在路上还新奇的到处看,可马车坐久了,人也会无聊的,一家人就又开始编筐子了。 一家四口人挤在一辆马车上,谁也没觉得不对。嬷嬷起初也提醒了一句,说魏老二都那么大了,很不该和长嫂同乘一辆车了。 可长安笑着说:“在咱们农家,哪里有这么麻烦啊,不都说什么长嫂如母,那老二在这个马车上也没啥不对的。” 反正是话糙理不糙吧,魏老二就和大家待在一起了。 而就在她们还没从镇子里出发的时候,一只信鸽就先飞往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发财问长安:“需要我跟着去吗?” 长安说:“不用,来接人这件事,肯定不是贵嫔能决定的,要不然不能等到现在,所以咱们要面对的是皇帝。在这种政治生物的面前,一无所知才应该是最正常的表现,而我们就是要做到真的一无所知。” 第一次见个陌生人,和见一个知道对方情况的“陌生人”,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发财想了想,又问:“就不能是皇后派来的人吗?” 长安笑它:“咱们是皇帝小老婆的亲戚哎,皇后吃饱了撑的啊,还派人来接咱们进京去享福。” 发财:“你怎么知道是去享福的?” 长安自信道:“我们不是都通过考验了嘛,总不能折腾这一趟,就是为了把我们拉过去砍头的吧?” 发财觉得这话有道理,随后又反应过来:“考验的是魏老大和魏老二啊,考验你什么了?” 长安才不会告诉它,自己这个乡野村妇,估计就没被帝王看在眼里,但还是平静地说:“怎么没有,魏老大和魏老二的事情,也是对我的考验啊,有我这样聪明的娘,才没让他俩掉坑里啊。” 发财又是一阵彩虹屁,夸得长安也直说它是小可爱。 马车走得不慢,就在她们一行人还未出怀庆府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久违的雨水,沿路到处都能看见在庄稼地里跪着哭泣的农人。 就在这迟到的秋雨中,长安一家人踏上了未知的前路,有惶恐,但也心怀希冀。 第10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0 信鸽扑簌着翅膀,落到了皇城深处的一座偏院里,立刻就有人取下鸽子脚上的小竹管,快步送到了内室。 内卫拿到消息后,直接前往圣上的寝宫求见,没有等待太久,就被传召进去了。 年迈的帝王半躺在那里,听着内卫的汇报,从长安见到来人时问出的那几句话,到她们出发前的准备,以及在路上的种种表现,全都被人记了下来。 念完后,内卫继续跪在那里,听候接下来的差遣,圣上却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这时,太医也在内侍的陪同下,从后殿端着药出来了。 内侍在服侍完圣上进药后,就悄悄退到了一旁。 元平帝看着跪在下首的太医,说:“你又是何必呢?朕不是准你告老回乡了吗?” 太医淡定地说:“圣上执意要用此等猛药,无论如何,太医院最终都要有人出来承担罪责,微臣孑然一身,无亲族拖累,比其余同僚都合适。” 元平帝又问道:“你侍奉朕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太医回:“微臣是元平十五年,被圣上钦点入太医院的,至今已有十七年了。圣上对微臣有提拔重用之恩,臣万死不能报。” 元平帝二十四岁时继位,如今是元平三十二年,他也是位五十六岁的老人了。 让太医退下后,元平帝才艰难起身,在内侍们的搀扶下,走到奉先殿,看着满殿列祖列宗的牌位,虔诚地跪在蒲团上。 他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强横,所以膝下诸子都缺了一份悍勇,也没有压制百官,平衡朝廷的魄力,那等到他百年之后,现在这些被他死死压在君权之下的大臣们,还会如此恭顺的辅佐新君吗? 皇后所出的皇长子早逝,没有留下一丝血脉,他看好的年长的皇子,私下里和大臣们眉来眼去,他还活着呢,就能在有心之人的鼓动下,站出来反对他的政令。 万幸的是,祖宗还是疼惜他的,托梦示警,让他有机会重新定夺继承人,不会选出一个大臣们的傀儡。可是,先祖们应该还是怨他不争气的吧,否则怎么会只托了一次梦,无论他再如何拜求,也不肯给再来了呢。 但还好,他还有时间,还能支撑这破败的身体,好好筹划一番。 时间回到长安在土黄的矮墙前睁眼那刻,皇宫内小憩的帝王也从梦中惊醒。 他刚刚梦到了自己的父皇,将手上的玉扳指给了他的十二皇子,又看到天相星亮于南方。所以在惊醒后,迅速遣人去查十二皇子的一切,包括他的母家还有何人。 关于十二皇子的一切,很快就被放到了他的案头,他的生母顺仪,他的母家亲属,而位于南方的只有魏氏一家。 元平帝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对内侍胡满吩咐了一番,让他安排人快马前往魏氏的家乡,进行查探,又着人去传十二皇子的生母,顺仪林静妍前来面圣。 在内侍前去传召的时间内,元平帝眯着眼睛,回想着一些不曾被写在面前纸上的,顺仪的过往种种。 林静妍早年在皇后宫里伺候,后来皇长子过世后,皇后就开始频频举荐嫔妃和宫人,他当时还能体谅皇后是中年失子后,暂时的失态罢了,可皇后的行为愈发张狂,屡屡有挑衅之意。 到底是一国的皇后,充选后宫嫔妃也没有逾矩,他不好当面训斥,但又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就又抬上来一批新宠和皇后打擂台,其中就包括在皇后宫中当宫女的林静妍。 林静妍最初只是最末等的更衣,恩宠并不多,她似乎明白自己只是帝后相争的工具人,比做宫女时还安分守己,被欺负了不告状,得了恩宠后也不张狂,倒成了后宫了难得的清净之地,圣恩也渐渐多了起来,几年间就成为了美人。等她有了身孕,又生下一个皇子后,位分就升为了良媛。 再然后,皇后把皇子们都拢在身边教养了,有的妃嫔哭天抢地,有的妃嫔欢天喜地,好像只有她,还是跟个木头人一样沉默。 也许是皇后看到了她数年如一日的恭谨,也许是十二皇子渐渐长大了,林静妍的位分也成了顺仪。 皇后也曾状似无意地问过她,要不要给家人求个恩典,派人将他们接到京城来的,林静妍恭顺地回答说:“娘娘,嫔妾得蒙天恩,已经是无上的荣宠了,又怎敢厚颜为家人讨要赏赐呢?” 无论皇后怎样安抚,又多次提及此事,林静妍都是如此坚决地推辞不受。此后,皇后也更加满意她的温顺了。 林静妍在后宫多年的日子,于帝王而言,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几张纸的厚度,就能听完了。 他不在乎皇后如何弹压妃嫔,也不关心嫔妃们的生活是否顺心,确认了南方真的有十二皇子的亲人后,他所设下的考验也随之开始了。 但在派人去接触魏氏的两个儿子之前,他还需要问一问顺仪。 所以在林静妍面圣时,元平帝单刀直入地问她:“顺仪,朕只问你一次,你百般拒绝皇后恩赏你的兄长们,理由真的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吗?” 林静妍垂首跪在下方,虽然不知道圣上为何这样问她,但也知道自己必须实话实说:“回禀圣上,不是。” 她听到圣上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强忍镇定继续说道:“嫔妾幼年时备受兄长们的欺凌,尤其是在我母亲过世后,继父和继兄们更是过分,不仅贪下了我母亲的嫁妆,还要把嫔妾许给个傻子做童养媳,嫔妾从家里偷跑后,才辗转被卖到了宫里。” 本朝的宫女们,并不是到了二十五就被放出宫的,一辈子老死宫中才是常态,所以老百姓们一听说宫里要选宫女了,有女儿的都赶紧嫁女儿。 林静妍那时候还小,只记得母亲在世时说过,自己还有个很好的姨母和表姐,于是就揣上了那个小蝈蝈笼子,从家里跑了出去,怎料却被拐子卖到了宫里做宫女。 元平帝很满意她的回答,还问她要了那个蝈蝈笼子。翌日又下旨晋封她为从三品的贵嫔,一时间无数的恩宠扑面而来。 自从那日被晋封为贵嫔后,林静妍就搬到了一个更大的宫室,此刻她正端坐在寝殿里,细细修剪花房送来的晚菊,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从蝈蝈笼子被要走后,她就猜到了圣上要派人去找她的亲人,尽管还不明白这是何用意,但都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想来也该有消息了。 第11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1 入冬后,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但马车上的几个人,心里都是火热火热的。 一路上,魏老大他们几个也终于意识到,贵嫔娘娘是他们的表姨,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 他们一直都在驿馆投宿,每次都要核查赵嬷嬷和内侍胡全的牙牌,随行之人也要查验身份,所以总会有些消息灵敏之人,知晓这一行人是贵嫔娘娘的亲戚,就会想方设法的来见一见。 长安其实是不想见的,胡全就隐晦地提到,可以去见见这些人,也能收一些仪呈。 长安笑着说:“说出来不怕笑话,咱们一家子现在吃的住的都有人管,也花不了什么钱。再说了,咱们是进京见贵嫔娘娘的,那些人来送礼,也是看在贵人的面子上,这要是收下了,岂不是给贵嫔娘娘脸上抹黑了。” 赵嬷嬷就在一旁劝道:“要不然夫人就挑着人见见吧,让胡公公在一旁给掌掌眼,就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长安有些意外地看了赵嬷嬷一眼,这一路上,除了在魏老二坐马车的事上开过口,这个嬷嬷后面就没再说过什么了,但是衣食住行安排的却很是贴心。 这个时候,赵嬷嬷说了这样的话,长安稍微思索一下,也就明白了过来,就像是她听过的那个笑话“你不拿,我不拿,专员怎么拿?”一样,这一行人不光是她们一家四口,也有随行的护卫们。 还有内侍胡全,他是圣上身边大太监胡满的徒弟,那些来求见的人,大概有一多半都是奔着人家来的。 长安给赵嬷嬷投了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就开始在胡公公的陪伴下,开始了摸鱼见人。 好歹是在御前侍奉了多年的内侍,谁的银子能拿,谁的不能拿,胡公公把尺度拿捏得极其精准。 而对于这些人,是来讨好的也罢,是来试探也好,长安一概不接招,开口就是皇恩浩荡,咱们要感恩,闭口就是急着去见贵嫔娘娘,不会在此地多待。 饶是这样,长安也收了一万多两的银子,看得魏老大和魏老二胆战心惊,生怕惹出什么是非来。 在进京前,长安给胡公公塞了五百两,又给了赵嬷嬷五百两,然后让魏老大去给随行的护卫队长送了五百两,说这一路上辛苦大家了,这是给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到了京城后,胡公公把他们安置到一个两进的宅院中,里面已经备好了一应生活物品,还有伺候的人,也都各司其职。 胡公公直接回宫里复命了,护卫人员也都离开了,只有赵嬷嬷还留在宅子里,教导长安和王月娘进宫的基本礼仪,至于魏老大和魏老二,是没有说让他们一起跟着觐见的。 魏老大和魏老二心里有些害怕,但他们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 还是等到几天后,胡公公前来告知明日就进宫时,长安才问对方:“胡公公,这次只有我和月娘去吗?” 胡全十分和气地说:“夫人不必多虑,明日宫门口会有人候着,带您和少夫人直接去拜见贵嫔娘娘的。皇后娘娘宫务繁忙,已经传令说不用去请安了。” 长安了然,皇后懒得见她们,也不用去人家宫殿门口磕头,而她们也没资格去给皇帝请安,怪不得只让她和王月娘一起去,魏老大和魏老二这俩成年男性,现在的确不适合跟着去后宫。 第二日天还未亮时,一家人就都洗漱完毕了,长安和王月娘又检查了一遍衣着,然后简单吃了些饭食,都是清淡口味的,也没有汤汤水水,只是抿了两口清茶。 辰时初,来接他们的马车就在外等着了,长安她俩在赵嬷嬷的陪同下,坐上马车前往皇宫。 长安默默数着时间,大概半个时辰后,马车才停了下来。赵嬷嬷带着俩人下了马车,在皇宫侧门处经过了仔细查验,才进了宫门。 早就守在那里的内侍这才上前,和赵嬷嬷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就在前面领路,长安和王月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赵嬷嬷又落后了她俩一个身位。 沿着宫道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带路的内侍才停在一个宫殿门外,门口的宫人看到她们后,让几人稍等片刻,她去殿内禀报,很快这个宫人就回来了,带着长安和王月娘进到了内殿。 从下马车起,长安和王月娘就一直是低着头走路,绝不四处张望,进了内殿后,也没有立刻抬起头,俩人按规矩行了礼之后,长安就听到一阵衣服的摩挲声,听动静是朝着她走来了,果然有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抓住了她的双手,只听贵嫔问到:“表姐,姨母呢?没有一起来吗?” 长安这才抬起了头,看向这个小了五岁的表妹,不是绝色之姿,但面如冠玉,眼眸明亮,让人观之可亲。贵嫔也看着长安,双眼一下子就红了,似哭似笑地说:“表姐的样貌,真是像极了我母亲......” 长安还真没仔细看过现在的样貌,但贵嫔既然这样说,想来这张脸,是真的有几分像亲姨母的样子了。 贵嫔拉着长安入座后,许多话竟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说起来,她们二人是至亲,是亲的表姐妹,甚至是这世上仅存的,还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了。但她们又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就是那种既亲切,但又陌生的感觉,让二人都有些语塞。 长安就主动说起了,当年全家搬到乡下后,母亲经常犯迷糊,长期心情不畅,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又说起了自己当年的婚事,说到了猎户,还有如今的两个孩子。 贵嫔在听到姨母和她的母亲一样,都是天不假年后,眼泪就没断过,然后又拉着王月娘的手,感慨了一番。 妃嫔亲人进宫探望,是有时间限制的,尤其还是贵嫔这种,被破格允许接见亲人的,就更不敢逾越规矩了,所以长安只是稍坐片刻后,就带着王月娘告退出宫了,贵嫔虽有万般不舍,但也不能挽留。 这次离宫,赵嬷嬷依然跟着她们一起,等回到了暂住的宅子后,王月娘才敢大声喘气了,长安也只说是见了贵嫔后,又想到了离世的亲人们,想回卧房歇一歇。 等屋里只有长安自己了,发财才冒出来说个不停:“长安,长安,你知不知道,你们在见贵嫔的时候,圣上居然就在内殿呢。吓了我一跳,幸亏我忍住了没有喊你!” 第12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2 此时贵嫔的寝殿里,元平帝正在看长安带来的东西,两个竹篓,一个装着五谷,一个装着常见的家畜。 竹篓编的很别致,边边角角都磨得很光滑,不会扎到手。 五谷的杆子,也是用竹篾编成的,外面再缠上一圈细线,绿色的叶子也惟妙惟肖,至于麦穗和稻粒这些谷粒,都是不同颜色的线团,满满一竹篓,从远处看去,真的是五谷丰登。 而另一个竹篓则更有趣了,公鸡有大鸡冠,母鸡身下还有鸡蛋,老黄牛鼻子上带着圈,嘴里叼着草的应该是肥羊吧。 元平帝一边拨弄着那几只小动物,一边听贵嫔的大宫女回禀。 在进宫前,长安就托赵嬷嬷找机会,把剩下的一万两银子交给贵嫔的大宫女,然后再如实告知路上的事情。 大宫女跪在那里,把赵嬷嬷的话一五一十都说完了。 这些事情,内侍胡全回宫后,就全都交代清楚了,元平帝也没说怪罪的话,反而还有些惊讶,长安会不想收仪呈这件事,所以今日才会提前来此,看一看这个人。 是个聪明人,虽生在乡野,但能在乍然富贵后,保持低调谨慎,那她教养出来的两个儿子也不会很差,所以才会有天相星亮于南方吧。 回过神后,元平帝就吩咐贵嫔:“既然是来看亲戚的,怎么能身无分文呢,京城大,居不易,把那些银子都送回去吧,再添些赏赐,让你表姐踏踏实实的花吧。” 贵嫔立刻跪拜谢恩,言辞间多有不敢受之意,元平帝笑了一声,说:“去吧,就当做是,朕给他们那聪明脑子的奖赏吧。” “有脑子好啊,有脑子就不会去做蠢事,也不会轻易掉进别人给挖的坑里,从而成为别人的累赘。” 元平帝离开时,贵嫔身上的冷汗已经打湿了里衣,但她还是言笑晏晏的吩咐宫人,去库房收拾些衣料首饰,等下就送去表姐那里。 从宫里出来后,长安就开始让发财出去逛逛了,热闹的茶馆和戏园子是重点区域,因为这里的消息最密集。 不出长安所料,现在市井里最热门的话题,果然是贵嫔和十二皇子,单单是后宫封了个贵嫔,还不算什么,但紧随其后的,是圣上把十二皇子带在了身边,亲自教导,这个待遇可是其余皇子们都没有过的。 圣上的意思很好猜,就是在告诉大臣们,你们可以上折子请立储君了,朕很看好十二皇子,你们赶紧奏请,立他为太子吧。 但大臣们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不接这茬,并且在圣上露出口风时,以祖宗传下的“立嫡立长”为由,劝圣上三思。 发财听到这些后,在和长安说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可思议:“那可是圣上啊,想要立谁为太子,居然还有大臣们不同意哎。” 长安说:“不奇怪,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还有帝王因为立太子的事儿,和大臣们有了分歧,几十年不上朝的呢。” 当然她也知道,万历皇帝是想立宠妃的儿子为太子,大臣们坚持立皇长子,所以才开始君臣掰扯的,可最后还是皇帝没拗过大臣,立了皇长子为太子。 这里虽然不是长安所熟知的朝代,但君臣之间的夺权之争,大抵都是相同的。 元平帝是有嫡长子的,但十几年前就病逝了,目前序齿最大的就是成王了,成王下面还有福王和齐王,他们的生母都是高位的妃嫔,外家也有人在朝为官,这么一对比,十二皇子是没占什么优势。 长安对发财说:“其实也不能怪大臣们装傻,你想啊,皇后的儿子没了后,排前面的那几位王爷,就开始暗戳戳的了,这么多年下来,能保持不站队的大臣有几个,要做纯臣,那都是要有大勇气和大毅力的。” “大臣们讨好那几个王爷,讨好了这么些年,送钱送人的也不在少数吧,现在你忽然对人家说,换个皇子舔吧,前面的都不作数了,哪个大臣能不懵啊。” 而后,又不无感慨道:“怪不得说,立嫡立长,是坚决不能破的祖宗之法,因为这个标准真的很具象化啊,哪个皇子是嫡是长,大臣们一目了然,也就不用费尽心思的站队了。” 发财问:“那咱们现在有危险吗?” 长安摇摇头:“咱们才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没人会把咱们当威胁的,当诱饵还差不多。所以我一直把他们几个都拘在这宅子里,省的出去后,再被人给下套了。” 发财有些闷闷不乐:“这京城,比村里还危险呢......” 长安不同意:“再如何,这里的危险也是能预知的,无非就是十二皇子赢了,咱们跟着飞黄腾达,要么就是他输了,咱们一起掉脑袋。” “可你想想,上一世原身他们是在村子里的,可后来逃难时照样也丢了命啊。” 更重要的是,之前在村里时,长安就专门坐到村口,寻机观察了一番三娘的嫂子。 因为缺水,所以大家煮饭时都会凑合一些,可三娘的嫂子,会用破碗把番薯的皮刮掉,这可就太讲究了。 而且大家一起去山上捡柴火时,她也跟村里的人不一样,她是把所有的柴火都捆到了一起,再背回家的。 可村里的人在捡柴时,都是大柴一捆,小柴一捆,单独分开捆的,因为大柴是烧灶用,小柴用来烧炉子,这样到家后就能直接放好,省了再次整理的功夫。 就算不是自家用,是要挑去镇里卖的,那就更要分开捆了,因为大柴小柴的价钱就不一样。 当时长安就猜,三娘的嫂子应该是出身很好,她身上没有后世之人的挣扎或认命,但却不熟悉家务和农事,只是不知道为何嫁给了三娘的大哥。 当时发财就说:“按照套路,三娘的嫂子是千金小姐,三娘的大哥是读书有天分的农家子,魏老二又是三娘的舔狗,天啊......” 长安无情的纠正它:“是得罪了人家的舔狗,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那种。” 所以在宫里来人接她们入京时,长安当机立断决定跟着来,反正再如何,情况也坏不到哪里了。 她愿意赌一把,赌自己带着全家离开“主角”后,不会非死即伤。 再说了,只有来到了王朝的中心,接触到政治中心的人,有些事情才能引起重视。 否则,凭她现在的一己之力,去应对原身记忆中,明年年末的雪灾,效果远远比不上官府出面的赈灾。 长安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感受着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第13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3 宫里的赏赐被送来时,长安正带着人,在后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把花圃的土都翻了一遍,准备种些白菜。 领了赏赐后,长安还是不让几人出去。只是让赵嬷嬷带着人,去成衣铺子里,按着每个人的尺寸,买了几套现成的厚棉衣,又扯了些便宜结实的厚料子回来。 之前从宫里回来后的第二日,长安就问赵嬷嬷,能不能后院的花圃里种些菜,赵嬷嬷笑着说:“这个宅子,现在就在夫人的名下,您想种什么都可以。” 宅子的地契在长安名下,丫鬟仆妇们的身契也一并给了她,这个两进的宅子,也没有配备多少下人。 外院的一个管事,看门的两个护卫,以及内院的两个丫鬟,和干粗活的两仆妇,还有厨房的厨娘,加起来才八个人。 但就这八个人,也把长安他们四个,样样都照顾得很周到。 但从住进来到现在,长安既没有给众人发见面礼,也没有杀鸡儆猴,震慑这些人不要有异心。 在她看来,现在搞这些,还为时尚早,在十二皇子还没有坐上太子之位前,她们就是微不足道的穷亲戚,还没有被人表忠心的价值。 虽然长安没有弄规矩的那套,但也不能让人都闲着,所以就把丫鬟仆妇们都拉过来,一起种菜。 现在有了宫里的赏赐,送给贵嫔的钱,也被添了些再赏了回来,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比如赵嬷嬷买回来的厚料子,长安就全都拿了出来,让王月娘带着两个手巧的丫鬟,赶在下雪前,给所有伺候的人都做一身厚衣服出来。 之前在进京的路上,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了,还没等到长安去买厚衣服,她就开始在胡公公的陪伴下,见人收礼了。 收到的不仅有银钱,还有衣服首饰,其中就有好几身冬装,是按照他们四个的尺寸送的。 也是在看了那几身冬装后,长安才知道现在是有棉花的,虽然不如丝棉那样贵重,但也不是穷苦人家能穿得起的。 如今大部分的厚衣服,填充的还是麻絮、芦花和木棉,但保暖效果就很不行了。 现在长安把花圃翻了一遍,种下的除了白菜番薯外,还要移植一些毛竹。 魏老二在一旁说:“娘,现在都这么冷了,这些竹子能成活吗?” 长安把锄头放在一边,说:“试试呗,反正也是闲着。” 然后又说他:“别愣着了,赶紧把那些土都运过来,要铺满了,铺厚些,别偷懒啊。” 魏老二乖乖地去墙角,把腐叶土装到竹筐里,然后一筐一筐的倒进花圃里。 这些菜种,是长安让外院的管事,去京城最大的商号买来的。 而小毛竹,也是从口碑比较好的花木商人那人买来的,对方也说了,冬天里移植栽种,竹子的成活率不会太高,等到明年春天了,他们可以派人来帮忙移栽。 管事的回来说了后,长安就婉言谢绝了,坚持让人把竹子买了回来,然后又赶紧挑了这个没风的天气,先把竹子栽好。 魏老大一边埋竹子,一边说:“娘,这些竹子的根茎都是好的。” 等把竹子都移栽好了后,长安就负责浇水,因为温度比较低,所以浇水就很重要了,既要让竹子有维持生命的水分,但又不能浇太多,出现积水导致根系腐烂。 长安一边浇水,一边问发财:“水够了吗?” 发财:“还差一点儿,好了好了,这个可以了,浇下一个吧。” 在发财的帮助下,长安很顺利的浇完了水,然后又铺上了一层稻草,做好防干冻的措施后,才心满意足的让众人都散了。 这段时间里,发财整日在戏园子逛荡,听到了不少热闹事。这日帮着种完了竹子,它就又去听戏了。 那日贵嫔给送来的赏赐,不说有多贵重,但都是实用的东西,有些衣服料子,正好可以裁成冬衣。 长安和赵嬷嬷一起,把那些赏赐都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又都记录在册。 当时赵嬷嬷还夸长安会写字,长安也不怕有人问,因为原身小时候就是学过字,还总临摹些中药名称。 为着种菜的事儿,连着忙了好些日子,长安这时才细细梳理账册。 还没看多久呢,发财就兴冲冲地跑回来告诉她,说它知道为啥要考验魏老大和魏老二了。 长安把账本放下,听它叨叨,估计是从戏园里听来的,所以故事显得有些戏剧。 皇家曾经出了个恋爱脑,爱屋及乌地超级溺爱小舅子,然而那个小舅子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惹得朝野非议,民间怨愤。 长安好奇:“那然后呢?” 发财说:“然后?当然是恋爱脑皇帝,到死都要为皇后守身如玉,哪怕没有子嗣,也绝对不能让别的女人,玷污了他和皇后之间的纯洁爱情。” 长安:“我肯定是午饭时,吃了太多的肉,所以现在有些恶心。” 发财:“除了恶心,就没别的想法了?” 长安想了想:“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个言情小世界吧。” 发财也同意这个猜测,然后继续说:“恋爱脑没有子嗣,所以就被元平帝的爹捡了漏,但他爹太过于开心了,龙椅还没坐几年呢,人就嘎嘣了。” “元平帝的爹当上皇帝时,元平帝还没有娶妻,他爹就把力荐自己继位的大臣之女,指婚给了他,也就是如今的皇后。” 长安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后的腰杆子那么硬,也怪不得大臣们都说元平帝强势。 主要是,在元平帝之前的俩人,一个是恋爱脑,整日里给小舅子善后,又没有子嗣,所以面对朝堂众臣时,难免会有些气短。 而元平帝他爹,本来就是捡漏,坐在那里的,就更不会和扶持他的大臣们唱反调了。 这一对比,就显得元平帝有些霸道强势了。 但没关系,你这个皇帝当得凶悍,那朝臣就把目光转向你的儿子,把他教的心向大家就好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反过来也一样,这个皇帝不合心意,那就教一个合心意的出来。 元平帝继位后,忙于收拢权力,忙于和大臣博弈,忙于应付层出不穷的灾情。等到他有时间,去关注几个年长的皇子时,才发现这几个孩子,都有些过于仁厚和软弱了。 发财忧愁极了:“那大臣们,能同意十二皇子当太子吗?” 长安捂着精致的手炉,平静地说:“会同意的。” “毕竟,没人能拒绝做王莽。” “在所有的可能性里,选个家世最低,最好拿捏的,到时候,朝堂上就是他们说了算。” 第14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4 大臣们想做王莽,可元平帝也不是吃素的。 他没有学过现代知识,不知道三角形具有稳定性,但帝王之术让他无师自通,明白制衡的重要,尤其是三角鼎立的制衡,才更能保证权利,是握在帝王手中的。 只是,如何找到最为合适的人,来构成这个三角关系,还要再斟酌一番。 京城的冬日很寒冷,但朝堂的局势更寒冷,在元平帝和朝臣们无声的较量中,这个年很快就过完了。 除夕时宫内设了大宴,皇后身体有恙未曾出席,备受宠爱的贵嫔娘娘也不曾出现。 元平帝和大臣们,也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立储的事情,君臣和乐,天下同喜。 可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和。 开年后,元平帝就允许十二皇子上朝听政了,而如今在朝堂上的几位皇子,都已是而立之年了。 再如何耳提面命,元平帝能教给十二皇子的,也只有治国之道,而不是帝王心术。 他把十二皇子拉至身前,惋惜道:“可惜,父皇是看不到你的加冠礼了。往后你的肩膀上,就要担负起这亿万黎庶的生计,你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帝王吗?“ 不知为何,秦嘉突然想到,在母妃宫里看到的竹编五谷和家禽,就说:“知道,要让天下的老百姓,都有饭吃,有衣穿,再想办法让他们吃好饭,穿好衣。” 元平帝听完后,一脸的欣慰,接着又谆谆教导他:“你要记住,天下大事,不能全听大臣们的,但也不能擅断。你要多听,多想,下了朝后也要多问,不要怕没面子,你还小,父皇会给你留下辅政之臣,他们就是你的老师。”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话,元平帝有些气喘,但还是坚持说道:“慢慢听,慢慢看,然后再在朝堂之上发声,要让大臣们记得你,也要让他们听到你的话,明白吗?” 秦嘉其实不太懂,但如今也只能点头。 可再如何点头,没有真的坐到那个位子上,就没办法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帝王之术本来就不是教会的,那是要在无数次的退让和隐忍,妥协和无奈中,才能自己摸索出来的。 元平帝心里有些苦涩,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十二皇子不像年长的几个皇子那样,被灌输了满脑子的垂拱而治思想,与他的治国意志完全相悖,也不像年幼的皇子们那样,还未长成,容易引起主少国疑的问题。 他已经十一岁了,最多几年的时间就能成亲,然后亲政,再然后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让百姓们吃饱穿暖。 元平帝看着儿子的双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一定要做个好的帝王,别让父皇后悔今日的决定,否则我死后也难安。” 秦嘉再如何早慧,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尤其是这段时间里,一直和元平帝坐卧一处,不仅享受到了奢望已久的父爱,还接触到了很多,书房里没学到的事情。如今再听着元平帝这些,类似交代后事的话语,惶惶之余,更多的还是伤心。 皇宫里的父子俩,正在温情脉脉。皇宫外的长安,也正和赵嬷嬷说着话。 长安说:“我早起时就发现,燕子来咱们家里筑巢了。” 赵嬷嬷笑着说:“燕子搭窝,福气满满。” 长安却看着那个燕子窝,说:“京城的燕子,这么早就来筑巢了吗?可看这节气,应该还没到时间吧?” 然后又盯着赵嬷嬷,继续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年的春天比往年都来得早了,那春耕的时间,还是要照着老历法吗?” 在古代,老百姓们种田,都是跟着朝廷颁布的历法进行的,惊蛰时开始春耕,清明进行田间管理,立秋了就要准备收割稻谷。 由此可见,朝廷的历法,对农事活动的意义是巨大的。 而农耕时代里,燕子的活动轨迹,也是有着重要作用的,比如“燕子低飞大雨到”的谚语,就是要提醒农户做好农田保护,预防大雨带来损失。 此时,燕子回来筑巢的时间,和往年相比,前后相差了半个月之多,气温回升不仅会影响播种的时间,还会影响收获时的产量。 并且在后续的农作物保湿,和病虫害防止上,都要加强注意。 所以当这些话传到元平帝的案前时,他当即派人寻来农事官,又叫了户部的相关官员,在短暂的商议后,立刻让官员去京郊寻找老农,再次询问关于燕子筑巢和气候的关系。 在长安说完这些话的第二天午后,朝廷就派了人,去督促各地开始春耕,甚至为了抢时间,元平帝还动用了各省各州的外卫,确保所有的地方,都能最快速度的收到消息,组织农民开始春耕。 长安坐在窗户旁,看着窗外的月色,心思百转千回。 夺嫡不是打麻将,赢了就坐庄,输了掏钱就行。 这是你死我活的争斗,皇子们上了桌,那就是赌上了全部,自己的身家性命,母族和妻族的身家性命,乃至子孙后代的命。 站错队的大臣们,也许还能有活路,大概率会被新君贬回家种地。 但是参与其中的皇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当爹的也许还舍不得杀儿子,圈禁一辈子也就行了,但等到兄弟上位了,新君能饶得了他吗? 到时候,不光是十二皇子要死,长安这一家也活不了。 长安此时还不知道,元平帝曾梦到天相星的事情。 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是扯后腿的那个,所以才会借赵嬷嬷的口,把想说的话都传出去。 只是不知道,元平帝会如何想了。 元平帝的桌案上,放着各地呈上的,关于春耕的奏折。 他心里忽然有个想法,立刻着人去把钦天监的监正传来,即使已经是深夜了,监正来的速度也很快。 元平帝问对方:“天相星,分男女吗?” 监正恭敬道:“回禀圣上,在紫微斗数中,天相星不分男女。” 第15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5 元平帝听完后,惊诧了一瞬间,大笑出声。 其实他早就该猜到的,但或许是真的老眼昏花了,还得等着对方来提醒。 笑声中夹杂着咳嗽,他喝了口热茶,压下了那股劲儿,对内侍胡满说:“去告诉贵嫔,天亮后,召魏氏进宫吧。” 胡满躬身在侧,闻言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下去安排此事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长安穿着一身练功服,正准备打套八段锦,就听发财说,贵嫔派人来接她了,于是又换回了常服。 宫里来的人,只说是贵嫔娘娘想念夫人了,还请快些进宫去吧。 于是长安连早饭也没吃,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走了。 等到了宫里时,贵嫔刚让人摆好了早膳,正等着长安呢。 俩人吃完后,贵嫔才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内殿,元平帝歪靠在榻上,手边放着本书。 元平帝抬眸,看着面前的长安,她虽然垂着头,不直视天颜,却脊背挺直,有一股说不出的精神气。 “魏氏,你能做什么呢?” 长安:“能赚钱,然后填满圣上的私库。” 元平帝又问她:“那你想要什么呢?” 长安抬起了头,说:“想要吃饱穿暖,想要金子银子,也想要不被人欺负。” 聪明且知进退,是元平帝给长安的评价。 问她能给十二皇子做什么,她说要给帝王的私库攒银子。 不是每个帝王都富裕的,朝廷的钱是朝廷的,后宫的钱是后宫的,只有私库才是圣上自己的。 元平帝继位后,到他手里的私库,比内侍的脸都干净。朝臣们私下吐槽他的,除了霸道之外,小气也是一方面。 毕竟前两任君王,逢年过节赐给朝臣的,都是金银珠宝,或美食珍馐,而元平帝给的,只有他自己手写的吉语。 他抠抠搜搜三十几年,朝臣们还总是惦记他的钱。 这里发了水,那里遭了灾,除了户部的拨款外,每次还要他掏私房出来,好像这个王朝,从上到下到处都穷得很。 可问她想要什么时,她也不会没分寸的瞎说,想不被人欺负,那就是会一直站在十二皇子的身后,出力出钱,做最坚定的支持者。 所以元平帝很好奇:“你要怎么赚钱呢?老百姓有多余的钱吗?” 长安说:“圣上一向节俭,后宫娘娘们也从不奢靡浪费,可百姓们又不富裕,这一上一下都没钱,只能是中间的一拨人,把钱都藏起来了。” “我要做的,就是赚他们的钱,要把他们嘴里的大鱼大肉,换成更多人都能吃得起的粮食。” 元平帝不再过问具体的想法,只是喟然长叹:“果真是个聪明人,可惜啊可惜,朕怎么没有早点......” 随后又说:“你不给儿子们求个恩典吗?不为他们筹谋个好的未来?” 长安:“儿孙自有儿孙福,等他们到了以后,我估计都死了,就不操心了。” 元平帝听罢,大笑出声。 长安洒脱的很,不给儿孙谋泼天的富贵。 可元平帝却不能如此,到底都是自己的孩子,虽然断了他们继承大位的可能,但也不能不顾儿孙们的死活。 序齿靠前的几位皇子,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吧,都曾表露过夺嫡之心。 元平帝就下旨,改掉了他们的封号,成王改封诚王,福王改为恭王,齐王改为恪王,剩余诸皇子也各有加封。 这几个王爷的心情,是落寞中夹杂着不甘,悲苦中又带着些许欣慰,封号已改,是真的与大位无缘了。 但亲爹还是在乎他们的,这样的封号,是做给太子看的,也是给天下人看的,算是保了他们的命。 而大臣们也觉得不错,要是以后这几个王爷里,真的有人出来闹幺蛾子,就能骂他痴心妄想了,看看你爹给你的封号吧。 元平帝的旨意还不止这些,他又下令征召了太子伴读,皆是近臣和重臣的子孙,又选了几位武将的后辈,编入御前侍卫。 这些旨意一颁布,众人就心知肚明了,十二皇子的太子之位,是板上钉了钉的。 到了如今的情形,再头铁的嚷着“立嫡立长”,就显得很没有眼力见了。既得罪了现在的帝王,又恶心了下一任的新君,因此请立十二皇子为太子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飞到了元平帝的案前。 十二皇子按照元平帝的吩咐,将这些奏折分门别类放好,文臣和武将,内阁、六部和封疆大吏都分开,整理完后就发现,没有华英殿大学士范继臣的奏疏。 范继臣不只是内阁重臣,还是当今皇后的兄长,他的父亲,曾力荐先帝继位,后又成为先帝一朝的肱骨大臣。 当时的范家,已经很有根基了,范父又赌上了所有,始终站在先帝的身边。 他也赌对了,先帝和他做了亲家。 等元平帝继位后,范家女就成了皇后,且膝下还有嫡长子。 尽管后来皇长子早逝,给范家带来了极大的打击,但这三十几年的时间,也让范家在朝堂上的势力愈加庞大。 范继臣也不再是那个,曾在妹妹大婚时,使劲给妹夫灌酒,告诫他不要欺负自己妹妹的大舅子了。 元平帝有些惆怅,说:“人心易变,做帝王也不能随心所欲,大事小事,都是要和朝臣们拉扯的。” 翌日朝会时,元平帝就说了,应众臣所请,立十二皇子为太子,并着礼部尽快筹备册封大典。 礼部的官员们,在马不停蹄地备好了所有东西后,又呈上了几个吉日,元平帝选了最近的一个日子,把大典定在了半个月后。 在十二皇子成为太子之后,宫里就举办了宴会,大臣们都带上了家眷和子女,以家庭为单位列席,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元平帝坐在上首,一直抱病的皇后也出席了,坐在他的左侧。 贵嫔晋封贵妃的旨意已下,虽然还未举行册封礼,但林静妍也坐在了元平帝的右侧。 这次的宫宴,长安也被邀请来了,还被安排在靠前的座位,紧挨着皇后母家的女眷们。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元平帝就说起了往事,主要是他和范继臣的君臣之情,说到动情处,君臣二人都是泪眼婆娑。 范继臣的嫡孙女,贴心地掏出帕子给祖父擦泪,又摸了摸茶杯,确认杯里的水还是热的,才端给祖父喝。 元平帝看了后,就夸这孩子孝顺心细,然后又问多大了,定了亲没有啊。 在知道她只比太子小了两岁岁,且还未定亲后,就将其指婚给了太子,又吩咐礼部加紧筹备太子妃的册封礼。 范继臣老泪纵横,跪倒在地叩谢天恩,久久不愿起身。 皇后看着自己的兄长,良久后才闭了闭眼。 给太子定下的太子妃,也是范氏女,范家会连着有两位皇后。 众人都隐晦地看向贵妃,却见娘娘也是一副欣喜不已的表情。 元平帝拍了拍贵妃的手,然后又下旨,赐长安一品诰命夫人,又恩赏其长子魏伯康,为工部员外郎。 一连串的封赏后,宴会的气氛更加欢快了,哪怕帝后和贵妃早早离开,也没有影响众人的心情。 长安看着围过来,找她攀谈的夫人们,在心里和发财说:“人人都讨厌外戚,可人人又都想做外戚。” 第16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6 长安被赐一品诰命夫人,有了入宫觐见,参加宫廷活动的资格,同时也有了俸禄和司法特权,除非是帝王下令褫夺了诰命后,有司才能进行问询。 而工部员外郎,则是从五品的官职,听起来是个小官,但却和翰林院侍读、鸿胪寺少卿以及御史,是一个级别的。 这对木匠出身的魏老大而言,无异于是天上掉下来个金元宝。 长安这一家人,背靠太子和贵妃,一时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元平帝给魏家的封赏,没有大臣出来置喙,都认为那是对贵妃娘娘的酬功。 尤其是贵妃再三推辞,说她的兄长们于社稷无功,又无一技之长,无法为朝廷效力,不敢厚颜受赏,否则会寒了有识之士的人心。 就这样,贵妃娘娘献祭了继父一家的前程,换来了对长安和魏老大的厚赏,以及朝堂上下对太子的称赞。 所以,尽管长安吩咐下去,依旧不见外客,但仍然有不少人家送来了帖子。 如今大街小巷,谈论的都是太子妃的事情,很少有人注意到,元平帝又派人去了边关,将定北将军的嫡出孙女,赐给太子做了侧妃。 魏老大被金元宝砸的,晕晕乎乎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他自己要当官了。 他有些害怕,说:“娘,我怎么能去当官呢?我连字都没认全,只会木工活.......” 魏老大他们小时候,原身是教过他们认字的,可这俩孩子都不爱学,后来也就不再教了,毕竟写字也是要花钱买纸笔的,而那时候的他们家,比起送孩子读书,不如早点让他们去赚钱。 长安:“没关系,工部会识字的人多了,他们的事情,换别人也能干,但会木工活儿的,就你一个,这就是你的长处。” “你想啊,工部负责的都是修路搭桥,建宫殿这些,你的手艺,你学过的木工活儿,都能让你看到,那些大人们忽略的地方。” 魏老大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那就没啥怕的了,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自信的。 但随后,他又忐忑地问了句:“娘,二弟.......” 魏老二这时正好来找长安,听了半截话,就说:“我咋了?我可没出去找事啊。” 魏老大说:“没说你找事,是怕你有啥不满的。” 虽然魏老二总想着吃软饭,但他脑子转得快,一听就知道魏老大的意思,赶紧说:“哥!哥!你可闭嘴吧!” “那是皇恩,咱家都高兴,高兴!” 魏老大赶紧捂住嘴,又伸着脖子往外看,怕被人听到。 长安说他:“行了,院子里没人。” 又说魏老二:“你吓唬他做什么,明知道你大哥不是那个意思。” 魏老二嘿嘿一笑:“就是让大哥提前适应适应,以后到了衙门,说话时一定要记住了,先在脑子里转三圈。” 魏老大重重的点着头,长安才问魏老二,过来找她是有什么事。 长安没有见外客的打算,但却不拘着他们了,魏老二这几日经常上街看热闹。 魏老二挠了挠头,说:“娘,你之前说的茜草那些东西,我找到了几样,也问了价格,掌柜的说咱们要是全要了,他就给最低价。” 长安夸他:“还行,上街去玩,也没忘了正事。你去找管家吧,让他从账上支了银子,陪你去看看吧,要是成色不错,那就都买回来。” 等魏老二离开后,魏老大才说:“娘,二弟这婚事,是不是要做打算了?” 长安只说不着急,就不再提了。 的确是不能着急,既然已经说过,算命的让他晚成亲,那就要坚持这个说法。 最重要的是,发财告诉长安,负责元平帝的太医,已经连续多日,不曾出过殿门了。 而皇后的身体,听说也是愈发不好了,这还是魏老二在街上听来的。 不管皇后的情况到底如何,可这样的话都传到宫外了,长安猜测,皇后应该是时日无多了。 皇后躺在床上,看着侍女端来了药碗。 她摇了摇头,侍女哭着跪在床前求她喝药,她还是让人把药倒掉了。 皇后心想,如今再喝这些药,还有什么用呢? 以前的她,拖着病体,喝着苦药,也要奋力争上一争,自己的儿子不在了,可这宫里还有许多孩子,选一个记在她名下,那她就又有儿子了。 可当她表露出这个意思后,圣上就抬出了旧爱和新宠,她的兄长也让母亲来告诉她,不要操之过急。 圣上许久不来她的宫里了,身边也是护得密不透风,所以他的身体情况,外人很难清楚知道。 皇后从未想到,圣上会选中十二皇子,这个孩子,和他的生母一样,在后宫的存在感很小。 在看出圣意的坚决后,她就传话给兄长,让他在前朝使力,促成把十二皇子记到她名下这件事,每次兄长都说莫着急。 那时她以为,是兄长正在和圣上角力,以求谋得最大的利益。 现在看来,的确是在谋利,只是得利的人不是她。 那晚的宴会,她听着圣上的赐婚,看着兄长带着全家谢恩,众人都去恭贺范家的太子妃时,就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圣上是不会允许,她活着做太后的,而他的兄长,也默许了这件事情,太子妃的位置就是交换。 一直撑着的那口气,霎时间就散了,心灰意冷之下,皇后也没了求生的意志。 她这一生,总是落后圣上半步,这次就死在前面吧,省得过奈何桥之时,还要再看他的背影,让人痛恨。 元平三十三年,三月十七寅时,皇后薨逝。 范府接到报丧后,范继臣哀痛欲绝,几次哭晕过去。 迷迷糊糊中,范继臣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鲜艳娇媚的妹妹,苦着脸说:“哥哥,我不想嫁人,万一被欺负了,都没法回来告状。” 他看到年轻的自己说:“不怕,哥哥会一直护着你的。” 第17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7 在皇后薨逝的那日,元平帝就召集了众人,年高德劭的宗室,内阁重臣和心腹近臣,也有贵妃和太子,以及诸位皇子。 在等待人来的时候,他对太子说:“定北将军,是朕心腹中的心腹,朕从不怀疑他拥兵自重,所以他也会为朕效死忠。” “朝臣们出于各种心思,总是想用军饷扼住边军的脖子,可朕不能。朕和你皇爷爷,是从边城来到这宫里的,所以,私库里的银子,大都被我们用到边军了。” “其实朝臣们都知道,但他们都装作不知道,只要边城稳固就行。” “手里有兵,库房里有钱,朝臣们有什么不满,也只能是在一些政令上,拖延一阵子,但不会有掀翻咱们的能力。” “太子,朕曾梦到天相星亮于南方。” “魏氏说她能为你填满私库,那你就要给她信任,不要怕会有外戚之祸,她家里人丁单薄,在京城又没根基,一切都要依靠你。” “你有钱袋子,又有了定北将军的支持,范家女还有五年及笄,只要五年后,你成了亲,就能亲政了,懂吗?” 太子泪水涟涟,一个劲儿的点头。 等到众人都赶来后,元平帝就指定了三位阁臣,在新君继位后辅政,又交代了几年内不得更改的政令,以及种种边防政策。 在看到诚王和恭王几人时,又命他们不得擅离京城,违者就去给祖宗们守陵。 交代完这些要事,元平帝就陷入了昏迷。 如今看到他悠悠转醒,太医立刻上前诊脉,太子和贵妃,以及宗室和大臣们,都跪到了床前。 元平帝看清了床边的人,用力抬起手,指着太子对辅政大臣们说:“朕把新君托付给诸位了,望诸位悉心辅佐。” 又看着太子说:“吾儿,要倚重大臣们。” 话毕,元平帝就闭上了双眼。 皇后薨逝,丧仪流程还未结束,圣上又驾崩了,京城的白布都被买光了。 新帝即位,依旧沿用元平年号,次年才改为延和。 元平帝生前多次强调,他的丧礼要简薄,等到四十九天的停灵结束,他的棺椁被安放到陵寝之时,也已经是五月中旬了。 陵墓的断龙石被放下,大行皇帝的棺椁旁,是先皇后的梓宫,帝后同穴合葬。 从先帝驾崩之日起,一百天内禁止嫁娶,不准作乐,但并不限制百姓的活动。 所以在丧仪结束后,长安就带着魏老二,外加一支护卫队,低调地离了京,前往归化城。 归化城地处漠北,是北方最大的边城,有着广袤的草场,干燥且阳光充足,是大规模饲养绵羊的好地方。 这种羊的羊毛,极其柔软蓬松,纺成线后,是做秋冬季织物的好原料。 长安带着人,在归化城的南面转了转后,找到一个向阳又背风的地方,然后就派人去找官府,打算买下这块草场。 归化城的政务和军事,都归定北将军管辖。 长安派去的人,曾在先帝身边侍奉过,多次来这里给将军府送赏,是新帝特意加到出行队伍中的。 只是想买下一片草场,用来养羊,而且买主是一品夫人,新帝的姨母,所以定北将军利落地批了条子,地契很快就被送到了长安手上。 绵羊从出生到成熟,大约要两三年的时间,但剪羊毛和吃羊肉不一样,不用等到它成熟。 但为了保证绵羊的成活率,一年最好只剪两次毛,春秋各一次。 且剪完羊毛后,还要给羊洗药浴,或者涂抹药,才能防止寄生虫感染,不会造成剪一次羊毛,就死一只羊的后果。 这里虽然没有黄道婆,但织机依然出现了,织造局和家庭工坊都在使用,其中松江府的棉纺最为有名。 长安要做的,不是去和织造局抢丝织品的市场,也不是挤压普通家庭工坊的份额,而是要做羊毛纺织品。 她在思考过后,决定先做毛衣和帽子袜子,以及玩偶钩织这几样。 早在长安见过元平帝之时,她就有了可以支配的人手。 其实也是可以让发财去做的,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让别人看到她去做了,不能凭空就得出结论。 她派人去北方的几个大城,尤其是边城,一是看草场,二是摸查下养羊的人有多少。 然后就发现,牧民已经在使用的毛毡,就是把掉落的羊毛收集起来,然后搓成条后制成的。但这种毛毡,无论是美观性,还是保温性上,效果都不太好。 手里有钱,还有名头,长安不用亲力亲为,只要把所有事情吩咐下去,很快就会看到成果。 合适的草场有了,成年绵羊和小羊也很快买足了,草料也马上运到,剩下的就是牧羊人和纺织工了。 长安在去年入京后,就开始在宅子的花圃里种东西,当时是让魏老二出去买的种子。 买来了一大堆种子,都混在一起,她也没让人挑拣,只是把整个后院都翻了土,今年开春后就全洒到了后院。 在撒之前,发财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从自己的小屋里,翻出一个编织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种子。 长安拿出了紫花苜蓿等草种,提前晒了一天后,就掺了进去,一起种在了花圃。 紫花苜蓿的生长周期大约是两个月,但出芽的速度很快。 长安就状似无意的和赵嬷嬷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草,长得这么快,要是能喂鸡喂羊,那以后就不用发愁家禽吃的了。 所以,当长安借燕子筑巢的事情,提了春耕的时间后,被元平帝召见时,她说可以给圣上赚钱,不是空口白牙就能让对方相信的。 她的后院里,经历了寒冬后,依然成活下来的竹子,为了增加稳定性,在竹子根部架起的小三角木棍,和铺在干草下长出来的青菜,以及那些出了芽的,已有茂盛之势的草料,都是长安画大饼的底气。 种子还剩很多,在没有惊动人的情况下,元平帝派人,将其种在了最肥沃的皇庄里,此时都已被收割完,跟着运了过来。 从看到她掏出种子时,发财有很多问题,在憋了好久后,终于问了一个最关心的。 “长安,在我之前,你还有别的统子吗?那你也会夸奖它,说它是小宝贝,然后给它买巧克力吗?” 长安哭笑不得,说:“没有,你就是我的唯一的统。” 发财乐得,转着圈就飘出去了,如今也没闲着,正在兢兢业业的看羊呢。 她确实没骗发财,但没有过系统,不代表她没有过经历,只是她遗忘了太多太多。 不过没关系,如今她正在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找回来。 第18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8 在去往归化城的路上,长安就让发财沿路注意,看看有没有手艺人,还真让它找到一家篾匠。 这家篾匠跟着来了后,被安置到草场旁的工坊里,已经开始编竹篓了。 牧羊人也开始放羊了,纺织工和织机都被安置在了工坊,都由跟来的护卫们守着。 当初在找纺织工的时候,管事就说可以去江南寻人,长安没同意。 将羊毛梳理干净,捻成线后,再用纺机织成股,其实并不难。 难的点在于,羊毛如何去油脱脂。猎户曾经在家里鞣制过兽皮,用的是明矾,但现在长安让工人用草木灰净毛。 草场和工坊的管事,是打过交道的内侍胡全,就是当初去接长安她们入京的那个公公。 胡全听说要用草木灰洗羊毛,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照做了。 安排了工人,又找了老牧民,多次试验后,才找到了最佳的配比,处理过的羊毛,在纺成毛线后洁白无异味。 和工坊一起建起来的,还有染坊,两个紧挨着。 染坊里除了朱砂这些矿物染料,长安还让人将茜草等植物煮熟后,也都调配好,用来给毛线染色。 给毛线染色的工艺很复杂,这次是真的从江南找了人来。 这人的家里,有祖传的染坊,后来被挤兑的关了门,魏老二找去时,一说身份,对方就拖家带口,连夜跟着回来了。 各色毛线都处理好后,胡全就连连夸赞,说没有白跑那么远请人。 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长安在幕后指挥,胡全负责管理琐事,而出面做买卖,打理一切生意往来的,是魏老二。 魏老二是个人精,又常年在码头做活,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关键是能伸能屈,人品又不坏,不会一朝得势就为非作歹。 在和新帝商量了一番后,长安决定让魏老二来时,就告诫他:“老二,有些话我只会说这一次,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记在脑子里,每晚睡前想一想。” “让你出面负责买卖,不是让你去做商人,咱们不能做与民争利的事情。你要记住,不该是你的,不要伸手要。新帝才即位,身边的亲信还没有培养出来,所以才让你来。” “你得明白,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去建这些工坊,是因为十二皇子是新帝了。这个买卖,不是咱们家的,准确的说,是我和圣上的,懂了吗?” 借新帝的势,所以要给新帝分钱,甚至还要让新帝占大头,长安觉得那是应该的。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赚来的钱,就是给魏老大和魏老二的。 魏老二只是个打工的经理,她和新帝才是不好露面的老板。 长安选择把工坊设在这里,也是为了不惹人注意,不会一开始就被高门显贵们发觉,定北将军会为新帝守好这里的。 她知道,这些生意一旦能赚钱后,那些人就会闻着味儿过来,到时候免不了会有一番拉锯。 所以她在等,等合适的时机,给新帝刷刷名望。 然后再等着盟友来找她,拉上一波,才能对抗另一波,才不会成为任人索取的钱袋子。 在修建工坊的时候,长安就让魏老二去归化城招工了。 到底是边城,招来的女工占大多数,各个都很有力气。 此外,还招了有伤残的人,都是离开了军营,从士兵变回老百姓的人。 一开始这些人还不敢来,觉得没有工坊会要缺胳膊少腿的工人,怕被拐了去挖矿,后来将军府听闻此事,来拜访过长安后,那些人才放心的来了。 事情看似繁琐,但在长安的安排下,进展得很顺利。 牧羊的工人将羊毛剪下后,送到羊毛工坊加工处理,然后再由纺织工将其纺成毛线,毛线会被送到染厂,上色处理后,再送到钩针厂,勾成毛衣手套和袜子这些成品。 这样的流水线模式,不仅大大缩短了成品的时间,还能做到各工序之间的保密,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也能够被及时发现。 秋风渐起时,新帝就收到了长安的暖心套装。 羊毛的帽子,围脖和手套,还有合身又舒服的毛衣。 新帝现在除了上朝听政外,最主要的还是在上书房上课,然后再批由内阁呈上的奏折,遇到不懂的,或是觉得不合适的,就宣官员们来给他说说。 于是,这日被宣来的内阁大臣们,就看到新帝的手上戴着一对露指头的东西。 新帝见众人都看他,就举着手说:“这个是手套,是把羊毛纺成线,然后勾成的,戴在手上又暖和,又不妨碍写字。” 然后就吩咐内侍,给各位大人都送一副手套,老大人们戴上后,也都觉得很暖和,于是又跪谢圣上。 宫里的大殿都有地龙,炭盆也是不间断,但坐在那里写字,批奏折,还是会手凉和腿冷,腿上能穿厚些,但手就只好用暖炉了。 几人还在看这手套时,新帝就叹了口气,说:“咱们在这大殿里,有炭盆,有手套。可朕一想到冬日里,还有那么多老百姓挨着冻呢,就觉得心里不安。” 不等大臣们称罪,就继续说:“也许是日有所思,所以朕前些日子梦到先帝了,先帝看朕很伤心,知道朕的苦恼后,就说祖宗会保佑的。” “果然,昨晚朕又梦到先帝了,先帝告诉朕,今年冬天江南道会遇极寒的天气,汝宁府,河南府和怀庆府三地,会有前所未见的雪灾,告诫朕一定要早作防范。” 元平帝还在的时候,就曾和近臣们提起,他梦到了他爹,看到他爹把玉板指给了十二皇子。 当时这话传到众臣耳中时,很多人都觉得,是元平帝给十二皇子镀金呢,毕竟他非嫡非长,岁数也小,看不出来贤不贤,就只好找个借口,让大家同意立他为太子。 如今又听新帝这样说,在场之人就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心想这俩不愧是父子,话术都是一样的。 但新帝都这样说了,几个辅政大臣也不能反驳,好歹是关系到社稷民生的大事。 于是内阁商议后,就在邸报上通告江南各府,注意寒冬防灾,稳定粮价,确保粮仓的充盈。 同时新帝又给怀庆三府下了旨意,一定要做好应对雪灾的准备,一旦有大雪来临,必须要组织百姓们避难。 邸报被传到各府,旨意也送到了具体的三个州府,朝臣们在关注之余,其实并没有几个人真的重视。 然而等到入冬后,各地的灾情不断,尤其是怀庆三府的雪况之巨,让看奏报的内阁大臣们都觉得后怕。 此时所有朝臣都在庆幸,幸亏是预防的早,措施也得当,房屋有大片的倒塌,粮田也被毁损,但没有造成巨大伤亡,百姓们也没有流离失所的逃难。 众人才惊觉,原来先帝和新帝,说的都不是托词啊,是人家的爹真给托梦了。 第19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9 怀庆三府的情况被上报后,朝廷就要尽快赈灾。 朝堂上,内阁和六部也都拿出了具体的方案,修建临时住所以避寒,尽快调拨粮食过去,平息物价,稳定粮价,还要注意雪后的防疫,及时泼洒生石灰。 但这还只是开始,大雪毁掉了三府的庄稼,老百姓不止今冬颗粒无收,明年春耕的种子,也都无处可寻了。 所以赈灾粮的筹集,就成了当务之急。 有朝臣建议从江南征粮,可江南道也是寒冬,只能从旧年存粮里面挤一挤。 北方几个州府就更不用说了,每年的粮食还要靠江南救济,现在也都是勒着裤腰带,挤出了赈灾粮。 几经商议后,还是决定派人去南边买粮,户部既要拨银去安置灾民,又要拿出买粮的钱,开年后还有各地的河道要梳理,军饷也要发。 户部尚书一大把的年纪了,愁的胡子都快掉光了,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只好去求新帝。 新帝看着面前哭穷的大臣,知道这是哭给自己看的,每个衙门都说自己穷,每次出钱就跟割肉一样,否则这次痛快的拿了钱出来,下次就会让他们掏更多的钱。 新帝安慰了户部尚书一番,说能体谅他的难处,也明白老大人忠君爱国之心,然后就让他先回衙门,稍后会派人去找他。 元平帝驾崩后,新帝即位,贵妃娘娘被封为太后,迁居寿宁宫。 新帝来到寿宁宫的时候,太后正在修剪花枝,见他的情绪不太好,就让众人都退下,只她们母子两个在内殿说会儿话。 新帝:“母后,他们真的来哭穷了。” 太后亲手给他泡了茶:“这花茶,是你姨母送来的,说能解郁行气,我喝了一阵子,晚上睡觉时都舒服多了。” 新帝看着杯里的花瓣,叹了口气说:“要是没有姨母,朕现在的处境,简直无法想象......” 长安带着人去归化城前,就曾和他提到,在去年进京前,附近靠着山的村子里,出现过大虫,这种猛兽从深山里出来,那只能说明大山里也没吃的了。 尽管去年秋末下了雨水,暂时缓解了旱情,但年初时,气温回暖的早了,很有可能出现寒冬,尤其要预防大雪的出现。 新帝想起他看过的前朝记载,有过北方水患和南方雪灾的记录,于是就派人去取来,和长安一起研究了一番后,还是决定相信这个猜测。 他会相信长安的话,因为姨母是亲人,是先帝嘱托他可以信重的人,是亮于南方的天相星。 可朝臣们不会相信这种猜测,毕竟不是口头说说,而是要真金白银的去防范,只会觉得是他年少无知,或许还会迁怒于姨母。 长安告诉他:“圣上,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考虑大臣们信不信,而是要防患于未然,准备好应对灾情的物资,是要先有银钱。” 所以,长安在剪羊毛的时候,新帝也在等待,每日都会看书房存放的前朝天灾记录,并让侍卫以休假为由,前去怀庆府打探,近期可还有猛兽出现的事情。 等到羊毛做的各种成品,被摆在了他的面前时,去怀庆府打探的人也回来了,情况确实不好,甚至还出现了猛兽伤人的现象,只是当地官员未曾上报。 新帝明白这些人为何不敢上报,因为他践祚不久,不能出现此等凶险的迹象。 而这,也是他决定相信长安,并假借先帝托梦告诫他的原因。 如果到时候,没有出现雪灾,那就是上天庇佑,祖宗显灵,新帝是众望所归。 可一旦真的有雪灾,那他就是被祖宗选中的后继之君,是名副其实的天命之子,而不是政治妥协下的选择,他的威望会得到极大的提升,至少朝臣不会将他当作是无知小儿。 总之,对新帝而言,去做这件事情,只会得到两种结果,一种是好的,另一种是更好的。 翌日就有内侍去了户部,传新帝的口谕,让户部开展赈灾工作,迅速调拨银钱和粮食,快速安抚灾民,后续还会有粮食被运到怀庆三府,要提前做好接应安排。 而此时的长安,也刚从归化城赶到江南道,还带了大批的羊毛织品。 这些毛衣手套,以及针织玩偶,是用来从江南富户手中换粮的。 在新帝和阁臣们用了手套后,穿戴羊毛织品就成了时髦。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新帝就是最好的带货人,当时长安就把八成的货物都卖到了江南。 虽然不是大张旗鼓,但明眼人一看,打理这个生意的是魏老二,就能猜到背后的东家了。 但长安的这些买卖,既没有与民争利,又没有盘剥重利,雇佣的工人,也都是当地的穷苦人,所以尽管都看出来,毛线制品很赚钱,却没有自作聪明的人跳出来弹劾。 没有人找事,不代表没有人模仿。 那段时间,发财几乎都要住在草场了,盯着那些在周围晃荡的陌生人,然后一路跟着,看对方想使什么坏,然后就发现有人也在剪羊毛。 它气呼呼地去告状,长安说:“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天下那么多羊毛,总不能全是咱们的吧。” 发财气不过,但也知道没办法,总不能不让别人也剪羊毛吧。 然后它又去盯着对方,发现他们给羊剪了毛后,没有抹药,也没有防虫,真的就是剪一只死一只。 发财替那些死去的羊感到可惜,这要是做成烤羊腿,撒上孜然和辣椒,该有多美味啊。 下一刻,它又怀疑自己出故障了,否则怎么会知道烤羊腿的味道呢,真奇怪。 长安听发财说了后,就让魏老二去找对方,以超级低的价格,买下了草场和绵羊。不得不说,虽然剪羊毛的手艺不行,但挑的地方是真不错,草料丰富,绵羊也都肥嘟嘟的。 长安接手之后,就从归化城调人,去新工坊给羊洗药浴,小羊们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现在看来,那些人也反应过来了,长安不防着他们,是因为知道他们无法保证羊的成活率,白费劲折腾一通后,最后还要赔钱,那些心思叵测之人,才真的消停了。 从五月出京后,长安就一直在归化城,这次也是直接南下,赶在腊八前来到江南道,见一见几个月以来,一直托关系见她的几家。 发财:“还以为他们会来偷药方,我天天守着呢。” 长安:“都是聪明人,跟着做羊毛生意,咱们就算是不高兴,也不能让人家关门,但要是敢来偷方子,那就是不要命了。” 的确都是聪明人,模仿不成,就上门求合作。 魏老二早就说过,有好几家私下去找他,想在这买卖里掺上一股。 长安拒绝了,羊毛工坊的买卖,关键是在药浴的方子。 这个方子,是长安琢磨出来的,针对的就是被频繁剪毛的绵羊,而一般的牧民,是不会年年都把羊剪成个秃子的,所以也用不上这种药。 只要她手里握着这个药方,这门买卖就能做成独家的。 她几世以来,从未曾停下学医的脚步,在这时得到了回馈。长安在心里感慨,她艰难走过的每一步,终于有了具象化的意义。 在这样的感悟中,元平三十三年落下了帷幕,延和元年悄然而至。 第20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0 长安不接受合作入股,但可以找几个合心意的分销商。 人很快就选好了,根据长安的要求,发财去做的前期摸排,魏老二去做的后期调查,选出了四家商号。 得到通知的几家开心不已,准备了银钱和重礼,却听长安说:“诸位,我是带着成品来的,今日咱们签了协议,明日你们的商铺就能售货。但是这次,我不要各位用钱结账。” 在座的几人心里都有猜想,面上却不显。 长安继续道:“各家的商号,都是响当当的,实力更是雄厚,所以我想要拜托各位,去南边买粗粮,哪怕是最次的粗粮,或者豆渣麦麸也可以。” 这些商号的铺子遍天下,销路也很广,让他们去南边筹粮,再运到怀庆三府,要比官府的速度还快。 事实也的确如此,户部安排赈灾的银钱和粮食,还有一小部分没运到时,通过这几家商号筹集的粗粮,已经全都运了过去。 朝堂上的大人们听说此事后,纷纷上折子称赞长安,新帝和太后也都与有荣焉。 等到怀庆三府的民生恢复稳定时,已经是清明时分了。 长安带的货物,并不够商号运去的粗粮总价,但那几家商号也都纷纷表示,不需要尾款,也是他们为家国尽力了。 新帝知晓后,虽然没有提字表彰,但在私下里对着大臣们夸了几句,这些话传出后,几家商号的掌柜,觉得腰杆子又硬了几分。 有羡慕的人前去打听,为何当初会选了他们。 其中一个东家就说:“这事儿我后来还真打听过,据说啊,据说,是因为我们几家的女工最多,待遇也好,而且发薪酬时,都是直接给女工的,不允许她们的丈夫或婆家来代领。” 长安也和发财说过:“我没有办法去制定规则,但我可以把标准立在那里,想要合作的人,自然就会去改变。” 等到有人再上门求合作时,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不小心,就提到了自己的东家,说他经常做善事,修桥铺路,救济孤寡,还免费给族里的寡妇们买了织机,建了小工坊,让她们有生计,能不被人欺负。 长安派人去查看,确定了是多年行善,而不是面子工程后,就把化妆刷的买卖交给这家专营。 这时的妆娘,技术都相当的好,而且化妆的产品也很多,长安没有做化妆品,另辟蹊径做出了眉刷等东西,销量也很可观。 到了这时,大家也能确定了,要找长安合作,那就要做善事,认真的做善事。 买卖做得很红火,长安给新帝的分红也不少,太后也有份。 虽然打着送土特产的名号,但在宫门口排队等检查时,那长长的车队,装的全是要送到圣上私库的东西,还是让人很震撼的。 知道延和帝私库有了钱后,朝臣们就更心安理得的哭穷了。 可让圣上最生气的,不是来哭穷,而是把他当冤大头。 延和帝处理日常事务,批奏折的宫殿,年初时屋顶掉了几片瓦,那时候都忙着赈灾,所以一直没修理,下雨时也是先让宫人铺了草挡着。 可日前,延和帝让内侍去工部,让他们尽快派人,带着瓦料来修屋顶。 内侍回来后,面露难色道:“圣上,工部的大人说,修葺屋顶,要宫里先垫付两万两银子......” 延和帝当时就砸了茶盏,但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发作。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工部很快就传开了,但也没人能说不对,修宫殿本来就要花钱,工部也不富裕啊。 魏老大听说后,就递了腰牌进宫,然后就带着瓦片去了,吭哧吭哧忙了半日,花了十几两银子,给延和帝修好的屋顶。 工部的官员,还等着宫里送钱,然后去买料呢,怎么等也没动静,派人去问才知道,魏老大早给修好了。 有同僚就觉得魏老大奸猾,阴阳怪气地嘲讽他。 魏老大也不怵,生气地说:“咋了,我就是去给表弟修个屋子,你们没有亲戚吗?你们亲戚家房顶漏雨,你会修也不去,就看着人家淋雨?” “那你这人可不咋样,以后不要找我了,我可不和你这种没心肝的人做朋友。” 魏老大进了工部后,沉默低调又干活,分给他的工作从不推脱,不贪功也不抢功,人憨厚也不端架子,和干活的匠人能搭肩膀,和同僚也能和平相处,可以说存在感很低。 这时突然爆发,大家才意识到,对啊,延和帝是人家表弟啊,人家一家人互相帮点忙,怎么了。 魏老大在工部衙门里一鸣惊人,做的事和说的话,很快就传遍了各部,也传到了长安的耳边, 长安和发财说:“老大这个人,就是老天说的老天疼憨儿,他今日的这番话,能让延和帝永远记得他是表哥了。” 魏老大单方面的孤立了同僚,但每日还是乐呵呵地去衙门,时辰到了就回府,两点一线的生活很有规律。 有当初挤兑他的同僚,想请他吃饭喝酒,顺便道个歉都没机会,有消息灵通的就说:“魏大人成亲多年,如今初为人父,满心满眼的都是他的千金。” 长安和魏老二在外奔波,魏老大在家也没闲着,终于当了爹。 王月娘有身孕时,已经出了国丧,长安和魏老二早就到了归化城。 在知道她有孕后,长安就让赵嬷嬷回了京,操持府里的日常琐事,还嘱咐对方一定要找好稳妥的产婆,提前就接到府里,不用担心花费问题。 过年的时候,长安还在江南道,看着粮商们给怀庆府运粮。 等到忙完这件事后,和几家商号签订了分销协议,然后又去归化城安排了事情,一直到王月娘出了月子,她才忙完回的京。 魏老大再是低调,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是新帝正经的亲戚,就算没被赐爵,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有的,难免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这天魏老大下值后,就被同僚拉住了,又是哄又是说,他要是不去就是看不起人,生拉硬拽着魏老大去了酒楼。 一开始还拉家常,说些趣事,酒过三巡后,才说出了心思,想把庶女给魏老大做妾。 魏老大一瞬间就清醒了,猛地站了起来,学着长安那时的话说:“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我媳妇儿是给我爹守过孝的,又给我生了孩子,我现在去讨小老婆,我还是人吗?” 那人以为魏老大是在拿乔,还劝道:“这也是为了子嗣,大人成亲多年,如今也只有一个女儿......” 魏老大一下掀翻了桌子,哗啦啦摔了一地的碗碟,他气急了:“我闺女咋了,我闺女那是聪明。以前我家穷的啥都没有,那时候来不是找罪受吗?还有你,什么东西,以后再来找我,我就打烂你的脸!” 说完魏老大就冲了出去,出酒楼大门时,还去柜台说自己砸了人家的桌碗,要赔多少钱。 大堂里的食客都震惊地看着他,咋说吧,就还挺有礼貌的。 魏老大垂头丧气的回到家时,长安就问他:“刚才还有力气掀桌子呢,现在是怎么了?” 魏老大沮丧极了:“攒着给明珠买玩偶的钱,都赔给人家酒楼了。” 长安忍俊不禁道:“没事,到时候娘送给你两套。” 魏老大起身,跪到长安的面前,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长安摸了摸他的头顶,说:“起来吧,你想说的,娘都知道。” “把老二分出去这件事,我是不会改主意的,我还活着的时候,就先这样吧。” 第21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1 长安托江南道的分销商,往怀庆三府运粮的时候,让魏老二也跟着去了,为的就是舆论宣传。 长安所奉行的,从来都不是做了好事不吭声。 她费尽心思,殚精竭虑的守着羊群,每日一睁眼都是草场和工坊的琐事,为的就是刷名望,既要给新帝刷,也要给她自己刷。 怀庆三府的老百姓,知道了那些东西,是新帝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下银钱买给他们的。 也知道是新帝的姨母,太后的表姐,一品诰命魏夫人,费心费力,又自掏腰包,从江南筹集运来的。 一时间,有痛哭流涕的,有跪谢天恩的,也有暗自下决心要报效圣上的,长安的名字也随之传了开来。 在怀庆府的事情忙完后,魏老二回到江南道,和长安汇合,跟着他一起去的,还有三娘一家。 魏老二跪着说:“娘,我不给自己开脱,我的确是有了心思,才会同意三娘跟着来的。” “里正和村长通知村里人转移的时候,三娘的大哥舍不得家里的书,硬要全带着,就没赶上村里的大部队,等三娘的堂兄们回去找人的时候,他的腿都被冻坏了。” “三娘的大哥醒了后,发现腿坏了,再也考不了科举l,一下子就疯了,整日说什么奸臣乱国,他是忠臣,他家里人怕他出去乱说惹祸,就一直锁着他。” “三娘见到我后,就求我救她大哥。我去见了她大哥,不知为何,他一直骂我,说我对不起他妹妹。” “娘,三娘跪着求我,说她爹娘已经没了,她只求有个小院子,只要能让她大哥大嫂有地方住就行。” 说到此处,魏老二就有些动情,长安冷冷地看着他,良久才问:“你是要娶三娘吗?” 魏老二的身子动了一下,微微地摇了摇头。 长安又问:“你身无功名,又无爵位,要纳妾,也要等到年过四十,且无子嗣时。三娘跟着你,就要无名无分,她都知道吗?” 魏老二把头垂得更低了,艰难地说:“知道。” 郎有情妾有意,且他们都不在乎名分,那长安也不会多管闲事,只说知道了,就让魏老二出去了。 发财小心道:“长安,你生气了吗?” 长安:“没有,魏老二还不值得我生气。” “我不是她亲娘,能把他拽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别忘了,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一个人在墙角,是魏老二把原身放在那里,然后去给三娘送鸡蛋的。” “我对魏老大和月娘好,是因为他们两口子,那时候天天都藏着热饼回来给我,人心换人心,我问心无愧。” “况且,你以为魏老二是善心爆棚,或者良心发现吗?难道不是昔日的舔狗,今朝终于能以救世主的姿态,站在三娘一家的面前了吗?” “你也听到他说的,三娘哥哥的那些疯话,没准就是上辈子的事,而且在原身的记忆里,逃难时候也只有老大两口子。” “魏老二和三娘,是前世债今生还也好,还是真的郎情妾意也罢,关我什么事呢?” “我更不会担着恶名,去拆散他们,只要别在我眼前晃荡就行了。” 所以在离开江南道的时候,长安就让魏老二先回京,她还要转道归化城。 魏老二不傻,没带着他们住进府里,回京后就置办了个小宅子,安顿了三娘和她大哥一家。 魏老大一直以为,是因为魏老二还没成亲,就有了外室,所以长安才会如此生气,说要分家。 如今跪在长安面前,想着事情也许还有转圜。 长安说:“只是先分家,又不是不认他了,以后还是一家人啊。” 魏老大见事情已定,枯坐了半天才离开。 其实长安也知道,不能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待当下的事情,那是有失偏颇的。 三娘的爹娘不在了,大哥又疯了,她的叔叔们本来就对她家有意见,如今更不会照看她兄嫂一家,遇到魏老二,给家人求一个安稳,看起来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长安又想到了,元平帝还在的时候,除了太子妃外,又将定北将军的孙女赐给太子做侧妃。 在先帝看来,正因为对方是他的亲信,所以才会选他家的女孩做太子侧妃。从来就不曾想过,人家出身定北将军府,从小接受的也是大家教育,难道就是为了给他儿子做妾吗? 这种时代的鸿沟,阶级的差异,思想的分歧,不是视而不见就能忽略的。 她管不了别人,也不想管,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工坊多招女工,能帮一个女人,就帮到一个。 而且还有些事情,是无法放在明面上讲的。 你不让儿子纳妾,你儿子洁身自好,那别人就都贪花好色了吗?那先帝的后宫算什么?延和帝在做太子时,还被赐了太子妃和侧妃呢。 你不喜欢儿子的妾侍,不愿意见她们,可如今的太后,你的表妹,也是先帝的妾侍啊,甚至连圣上都不是嫡子。 所以长安不说,也不能说。 长安说到做到,中秋过后,就利落的把魏老二分了出去,但生意上的事情还是让他打理。 发财不懂:“还以为你讨厌他呢。” 长安:“我不需要喜欢他,也不会讨厌他。” “把买卖交给他,他做对了我夸他,做错了我骂他,我不需要去界定他是好还是坏,只要他能把事情办好了,而我又能给出正确的反应就够了。” 魏老二虽然不理解,何至于就分家了,但看到还让他打理生意,也就没多想,只是在推出新品时,做的更尽心尽力了。 继毛衣手套等保暖套装之后,长安又推出了玩偶套餐,钩针样式的五谷和家禽,小猫小狗,以及瓜果蔬菜等等,搭上配套的小竹篓,还有用来模拟种地、种瓜果的小木桌,卖的甚至比手套帽子都还快。 长安翻着账本,和发财说:“果然,小孩子的钱是最好赚的。” 这里是比较忌讳玩偶娃娃的,所以长安只让工坊做了可爱的发饰,小背包,以及钩针花等。 在重阳节的前两天,这些钩针花,和早就嫁接好的菊花,都被送到了太后的宫里。 重阳节当天,延和帝在宫里办了个小家宴,参加的有宗室,还有长安这一家,以及范继臣一家,他的嫡孙女范璐璇,就是被先帝封为了太子妃的那位,今日也盛装出席了。 已经出了国丧,但新帝还在三年孝期内,中秋时也没有举行宫宴,这个准儿媳妇却穿金戴银的,光彩照人,要知道,先皇后还是她的姑祖母。 长安心里微动,借喝茶的动作,悄悄瞥了一眼延和帝和太后,二人都是面带微笑,和颜悦色地说着关心的话。 长安看着庭院里的花束,在秋风中摇摇摆摆,她拢了拢衣袖,看来这朝堂之上,又要风波再起了。 第22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2 延和元年的风,一直吹到了延和四年初。 圣上年龄渐长,在许多事上都不想再受朝臣的掣肘。 辅政之后,愈发尝到大权在握滋味的阁臣,也都悄然忘记了先帝临终前的托付。 三位辅政之臣中,范继臣经常以圣上还未亲政为由,多次反驳他的批复。 而剩下两人,一个在年前和范家做了儿女亲家,另一个总想置身事外,等着双方的拉拢,从而得到更多的好处。 延和帝在和朝臣的博弈中,默默积蓄力量,暗中筹谋如何顺利亲政,再一举夺权。 长安也在忙碌,当初把嫁接的菊花送到宫里后,剩下的大批花卉,都被卖到了南方的繁华之地,赚得的利润甚是可观。 菊花可以嫁接,那其余的粮食果蔬,是不是也可以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户部找来了,想求问嫁接之法,还去延和帝面前求了恩旨,长安拒绝了赏赐,只说关系着民生大事,这嫁接之法可以免费教导。 甚至她还可以出人出钱,跟着户部官员去各地教老百姓,但也有要求,希望试验成功后,惠农署能多招女工来做嫁接,户部当即做了允诺。 长安还将土壤的多种施肥之法,从她的草场传了出去,其中用蚕矢做肥料,效果尤为明显。 同时,冬天的庄稼、菜蔬和药材等,如何用干草防寒保暖,如何用小三角支增加抗风能力,长安也全都免费教授。 历经两年多的时间,各地的惠农署,都报上了喜人的成果。 在羊毛织品广受喜爱之时,长安又以极低的成本价,出售鸭绒衣服,比棉衣还要便宜。 桩桩件件,都是有大功德之事,户部的老尚书,几次上疏要求朝廷厚赏长安,甚至提议封赏爵位。 延和帝每次问长安,她都说微末之功,不敢讨赏。 一些朝臣,也只当她是想等到圣上亲政后,讨要个能传家的大赏赐。 朝堂上的争执从未停止过,朝堂外的生活,日复一日,久违的安宁,老百姓们也能存下些余粮了。 延和四年末,一件事情打破了平静的湖水。 武安侯的世子,在外出打猎时,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去,脑袋磕到了石头上,当时就没气了。 而世子外出打猎,是想亲手捕一对大雁,在下聘礼时一道送去东海陈家,却出了这样的意外。 噩耗传回侯府时,老夫人当时就吐了血,醒来后坚持要让陈家女嫁进来守寡。 而东海陈家,也是几朝望族,和世子定了亲的是嫡枝的嫡女。 这姑娘是老来女,在家里很受宠爱,如今要让她在妙龄之年嫁去守寡,人家的爹娘肯定不同意,于是俩家就开始吵吵,然后发展成打官司。 这两家人,女方是世家大族,男方是勋贵近臣,所以一般的官府,还真不好断这个官司,于是就被送到了延和帝面前,且在民间也引起了热议。 贵人们打架,为的还是儿女婚嫁的事情。 说实话,不只是高门大院里,民间也有许多望门寡的事情,甚至寡妇再嫁的时候,还会受到族里的阻力。 延和帝也很头疼,两边都是重臣,但各自都有理由,且听起来好像谁说的都有理,这要是判了谁错,那他就要被另一方怨怼了。 他一时犯了难,太后知道后,就叫了他过去,说:“到底是关系着两家重臣,不如就把大家都叫来,一起跟着听听,也好有个决断。” 延和帝觉得这法子不错,到时候,就算被埋怨,也是大家一起。 于是就下令,召集在京二品以上的大臣和命妇,以及宗室,三日后前来参会。 到了那日,长安按品大妆,通身的气质渊渟岳峙,这是她自元平三十三年,被封为一品夫人后,首次以这样的妆扮出现在宫宴上。 延和帝在小小的吃惊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后,心里有了猜测,心情也复杂了起来。 长安和众人一起,听着侯府老夫人凄惨的哭诉,也听了陈家人的申诉。 老夫人说世子会出事,就是为了要去打大雁,是为了亲事,也就是说是为了女方死的。 而陈家也有话说,他们甚至还找了证词,是当时和世子一起打猎的人。 说是他们那日一起饮了酒,提到了刚从江南来的花魁,世子就说要去猎一只狐狸,做成围脖送过去,只是出城时遇到了熟人,对方问他们去干嘛,他才借口说是要去打大雁。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步,哭诉声和哀求声充斥着大殿。 等到两家人都说完诉求后,延和帝就看着众人。 大殿上一片安静,谁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贸然出声。 长安开口道:“幼时读书时,曾听过一句话,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以我浅薄的认知,也知道安民之道,在于察疾苦。” “民生之苦,多在苛政,圣上英明睿智,朝臣们殚精竭虑,圣明烛照之下,恩泽广被,如今已有海内晏然之态。” “但女子之苦,又何止是这些?” “王朝要发展,土地要有人耕种,粮食要有人收,边关也要有人守卫,桩桩件件都离不开人口的繁衍。” “可这些里面,又有生育的艰辛,和产后的风险,每年因为生产而死去的女人不知几何。” “而这还只是能看到的枷锁,近年来,民间守节之风乍起,贞洁观念愈发严苛,妇人守寡后,经常会被夫家要求守节。” “贞节牌坊下,埋得是女子的斑斑血泪,损失的却是王朝的人口力量。” “望门寡的现象也屡禁不止,女子空耗年华,生活也大都是凄楚无比,这又何尝不是酷刑,可她们做错什么了呢?” “民生繁荣,王朝安稳,离不开人口,那为何又要把正当年的女子,锁在牌坊之下呢?” “把女子成婚的时间推迟一些,等她们的身子骨长成了,足够强壮的身体,才能承受生儿育女的重任。” “鼓励寡妇再嫁,严查贞节牌坊,才能促进人口增长,才能富民安邦。” 字字不离王朝的发展,句句都是人口的重要性。 长安知道,只有从统治者的利益出发,才能让他们正视这些,也只有让他们意识到,这些事情也是同他们息息相关的,才不会坐视不理,才能做出改变。 说完这些,长安站起身,拖着宽大的衣衫,走到了大殿中央,跪拜在御前。 这短短的几步路,从元平三十二年来到这里,到如今的延和四年,长安用了六年的时间,步步艰辛,处处谋划。 她说:“恳请圣上,给这天下的女子,再多一条生路吧。” 长安想,哪怕这里是一潭死水,也一定要有涟漪因我而起。 第23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3 长安的诉求很明确,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关关难过。 简单是因为,只需要延和帝同意,下旨就可以了。 说难是因为,统治阶级的阻碍,不只是贵族,还有士大夫们,长期顽固的思想观念和态度,注定了过程的困难重重。 直到这时,长安才理解,在她做将军的那世,皇后为何会那样的迫不及待,刚坐上皇后就颁发懿旨,想来她也一定走了太多的路,用了太久的时间。 时不我待,在机会稍纵即逝的情况下,她们只能奋力一搏。 太后坐在那里,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母亲抱着她,哭诉家人的薄情,哭诉世道的艰难,那时候她还小,问母亲:“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吗?哥哥们总是欺负我。” 母亲悲哀的摇着头,说:“我们能去哪儿呢?这世道,我一个女人能带着你去哪儿呢.......” 是啊,这个世道,她们想活的好些,怎么就那么艰难呢? 坐在大殿里的夫人们,也都心有戚戚,纵使都是高门出身,但个中辛酸,也有不足为外人道也。 有个侍郎夫人站起身来,从坐席处走到殿前,跪在了长安身后,陆陆续续又有夫人们跪过来,太后闭了闭眼,也准备起身。 延和帝松开了紧握的双手,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走下来,先搀起了长安,说:“姨母,何至如此呢?快快起来。” 转头看魏老大:“表哥,快扶着姨母坐好。” 然后又说其余人:“夫人们都请起身吧,都快快请起。” 等到众人都回到座位后,延和帝才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诸位有何意见呢?” 在座的官员都沉默着,还是太医院的院首先出声附和。 他们太医院和长安合作,推出了果酒和药酒,果酒是针对贵妇的,治疗失眠和郁气,极其适用当下的贵妇们。而药酒,则是补肾的,卖的那是相当好。 虽然这都是私下的合作,但太医院收到的钱是真的,无论是在各地建官署,还是用于研究新药,这些钱是起了大用处的。 不光是他们,这殿上的大人们,几乎人人都承着长安的人情。 户部的郎官,前几日还在说,魏老夫人的工坊,每年都交了足额的税,今年又比去年多了很多,简直就是个财神。 最重要的是,户部还欠着长安的钱呢,就是当初赈灾时给运去的粮食,户部后来说要给长安补钱,长安一直说不着急,等国库富裕宽裕后再说吧。 工部就更不用说了,长安的工坊建到哪里,就会在哪里搭桥修路,所受恩惠者,不知凡几。 还有兵部,这几年但凡有粮草不济时,都是长安去南边买粮食,然后借给他们转圜应急。 况且,长安在边关的几个工坊,招募了许多的伤残士兵,兵部的大人们每每提及时,也觉得是夫人大义。 阁臣们也都一样,即使是范继臣,也无法反驳长安的功绩。 只说她把嫁接的技巧,和施肥轮耕的方法,都拿出来免费教给各地的百姓,就已是泼天之功了。 他们也曾讨论过,要奏请圣上给予封爵之赏,只是延和帝说,魏老夫人强硬的拒绝了任何封赏。 那时他们还不理解,如今看来,长安所图的另有其他。 延和帝问话后,太医院明确表示了支持,并且还有力论证了,男女大婚年龄推迟的好处,强调女子十八岁成婚的各种好处。 其余各部的官员,虽然没有直接说反对,但也说兹事体大,望圣上再考虑考虑。 延和帝就有些不高兴,合着你们不想同意,但又怕挨骂,所以就把事情又都推到他身上,反正挨骂的也会是他。 所以他就说:“既然诸位都不反对,那朕就应各位所愿,同意夫人的奏请,内阁抓紧拟旨吧。” 延和帝的话音刚落,武安侯府的老夫人和夫人就喊起了冤,延和帝皱了皱眉头,立刻就有刑部的官员站出来,问要不要再去查查世子的死因,看世子究竟是要去猎狐狸,还是去打大雁,去的地方都不一样啊。 武安侯府的人,就跟被掐住了嗓子似的,左顾右盼了起来。 这时武安侯赶紧表明态度,说是世子顽劣,饮酒后又骑马出城,才会出此事端,是他咎由自取,不关陈家女的事情,反倒是他们家还要补偿对方。 东海陈家的人,连忙说了不会要补偿,只是替世子惋惜,又夸侯爷宅心仁厚,明辨是非等等。 不管这两家的心里,到底是作何感想吧,反正从明面看,事情是解决了,延和帝也让众人都散了出宫吧。 魏老大扶着长安,正要出大殿,就见有内侍朝他们走来,说是太后娘娘吩咐,让他们仔细送夫人回府。 发财问:“延和帝是恼了吗?” 长安:“也许是吧。” 发财:“那这小子,不会又反悔不同意了吧?” 长安告诉发财不会,延和帝就算再生气,也会催着内阁拟旨后颁发的。 因为太医院的话,主张女子十八岁成亲,而要做延和帝皇后的范家女,马上就要及笄了。 按照先帝的设想,明年延和帝就会成亲,范继臣作为国丈,会主动促成延和帝亲政,可惜,权欲熏人心。 所以长安笃定,延和帝再生气,也不会反悔,而内阁也不会跳出来反对。 将大婚的时间推迟三年,于范继臣而言,就是圣上晚三年亲政,还要继续依靠他们这些阁臣,而这三年的时间,他们又能安排许多的门生故旧。 于延和帝而言,则是又多了三年的筹谋时间。 他知道,哪怕他今天就成亲,明日也不会掌权,还要担心范家女在他身边放耳目,或是生下嫡子后,将他架空。那就不如再等等,等到更稳妥的时候,才一举夺回大权。 送长安回府后,内侍回到太后宫中复命,却见圣上身边的人在殿外候着,于是也先站到了一旁。 太后放下手中的小铲子,延和帝赶忙把花盆端走,又亲自服侍太后净了手。 太后看着他,问:“不生气了?” 延和帝叹了口气:“还有些生气,因为母后和姨母不相信朕。” 长安和太医院一起卖药酒,顺便借各地医署的便利,收集每年因生产死亡的数据,这些延和帝都知道。 他以为至少要等到他亲政后,长安才会私下找他说,然后由他拿到前朝和大臣们商议。 今日看到长安盛装而来,就知道她要借武安侯府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提及此事。 再想到是太后提议,他才把人召集起来的,尤其是太医院立场鲜明的支持,很难说不是得到了太后的授意。 太后幽幽道:“瞒着你,你才能和所有人一样的意外,才能骗过那么多双眼睛,大臣们才会觉得,你也是骑虎难下,矛头才不会对着你。” 延和帝:“母后,朕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姨母也知道。” “无论如何,我们都盼着,你能顺利亲政的。” 第24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4 在延和帝的催促下,内阁很快就拟好了旨意,经邸报发至各地,延迟女子和男子的成亲年龄,禁止缠足,严禁阻碍寡妇再嫁,废除立女户的严苛条件等等。 旨意明文下发后,朝堂上就出现了反对之声。 当日在大殿上,许多官员保持了沉默,有人是欣然接受的,而有些人则是怕,在那种情况下站出来说反对,自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些不赞成的人,开始在前朝发难,借口种种原因,推迟和阻碍政令的实施,甚至还有官员弹劾长安。 那日长安回府后不久,延和帝就派了太医来,转了一圈就走了,然后就传出她积劳成疾,染恙需要静养的消息。 发财不放心,长安说:“没什么可担心的,要知道,咱们这么多年的买卖,我和那些官员之间的利益关系,比他们同延和帝的还要紧密。” “延和帝尚且要等到亲政后,才能把画的大饼端出来,而我让他们赚到的银子,可都是实打实的。” 从一开始,长安就没有把希望,全部放在延和帝的身上。 她的几个工坊,都建在了民风禁锢之地,几年的时间下来,不说民风完全开放,但也有越来越多的女人不被困在后院,而是能出来做工了。 至于长安选定的那些分销商,背后也都是世家和勋贵,利益就是他们之间最结实的纽带。 再加上这次的事情,东海陈家到底是受了她的人情,世家之间都是连枝同气的,所以他们是不会出来拆台的。 如今跳脚的那些人,除了读书读傻了,脑子被裹住的,就是想踩着长安立名声的,都不足为虑。 长安在家休息,也乐得清净,不在乎外面的风风雨雨。 可魏老大不能当作听不见,他现在是工部清吏司的主官,是正五品官员,每日也是要上朝的。 有人弹劾长安,魏老大在朝堂上不作声。 下了朝之后,他一出宫门就把官服脱掉,扯住对方就是一顿打。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的木工,打一个文弱官员,还是不在话下的。 延和帝知道后,就勒令魏老大给人家赔钱道歉,然后回家反省。 魏老大在家中反省,但依然没忘打听消息,知道有谁还在弹劾长安后,就跑去对方家里,白天黑夜的跟着人家,时不时说上几句,没有良心的人就不该做官。 王月娘也会跟着一起去,他俩到底是圣上的亲戚,上门去做客,也不会被赶出来。 她也不做别的,就是和对方的妻子母亲唠嗑,说些女人的辛苦,说为人妻的艰辛,说男人不懂得体谅妻子,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娘,简直就是大不孝,还不心疼女儿,更不配当爹。 这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了些,可效果还挺明显,至少没人再在朝堂上,找长安的不是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政令的推行就畅通无阻了,总是有官员不认可的。 对这些故意拖延,阳奉阴违的地方官员,长安就不会冷眼旁观了。 她让发财去看了一圈,到底有多少府县还没干实事,还真发现了几个顽固之地。 都是宗族势力过大的地方,且族中的话事人都是老顽固,冥顽不灵的那种,当地的官员也很头疼。 对这样的人,那就不用讲究脸面了。 长安让魏老二去了一趟,说要在这里建豆酱工坊,但是一看到那些人连皇令都不听,就不太敢在这里做买卖了。 又雇人去酒楼和戏园子里,说本来圣上的姨母,是要在这里建豆腐工坊,让穷苦老百姓来做工的。但因为那些人不同意善待女子,公然反抗朝廷的禁令,所以人家不敢来了。 这些话一传开,底层百姓们就不满意了,你们家大业大的,不缺豆腐工坊,但他们需要啊。而且都知道长安开工坊,多是招女工,那样的话,家里男人和女人就都有钱挣了。 很多乡里的耄耋,和小乡绅们,就去找到当地大族,贴脸问他们为什么要抗令呢,难道就是不让族里的女孩们过得好,也见不得乡亲们赚些钱吗? 乡里的舆论压力,族中的分歧,再加上官府的威压,宗族势力再大,也扛不过过的,只好先妥协,表示族里不敢反对,只是之前的族长老糊涂了,新族长一定配合官府的政令。 对这种舆论宣传,魏老二做的得心应手,不只是买卖覆盖到的地区,连怀庆三府都没落下。 那里的人,本来就感念长安,因此在推行政令时,舆论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没受到什么阻碍。 就这样,在拉拢了世家和勋贵,又获得了底层老百姓的响应后,这些政令终于得以顺利实施了。 中原腹地和江南道的繁华之所,是最难啃的地方,但也是最早看到成效的。 一直和长安合作,在江南道做分销的商号,来京里见长安的时候,就提到了几件事。 如今当地的一些家族,都不给女孩子缠足了。还有允许族中的女子不嫁人,那些女子会结伴做纺织品,或是棉布,或是买了毛线做钩针,只要每年从赚的钱中拿出两成,交给族里就可以了。 长安听完后,心里很高兴,不能用未来的眼光,来评判这种给家族交钱的行为,但事情只要比之前有所改善,那就是进步。 赚了钱后给族里交一些,反过来也能得到族里的庇护,总比以前被逼着嫁人,生死皆由他人,一点自主权也没有的好。 等来人离开后,长安躺在摇椅上,看着院中飒飒作响的竹林,想到了她去找太后时的场景。 就在武安侯府和东海陈家的官司,闹得沸沸扬扬之时,长安就知道,她一直等的机会到了,甚至比延和帝亲政后的时机还要好。 所以她找到太后,想让她劝延和帝召集大臣和家眷,一起来断是非。 太后有些担心她:“这样的政令,你想过自己以后吗?” 长安飒然一笑:“当然知道,历朝历代的变革者,没有几人能得善终。” “但我还是要试试,因为我想做这件事,而且现在也有能力,去做这件事了。” 第25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5 延和五年初,王朝上下都开始遵皇令,女子年满十八,男子年满二十后,方能成亲,推行中言及多种益处,皆是圣上为百姓身体着想。 民间称赞一片,偶有期盼圣上亲政之言。 这一年,延和帝十七岁,是先帝设想中,他娶范家女为皇后的年纪。 延和六年夏,渭水暴涨,水患危及六个州府,延和帝在下令赈灾之时,还从自己的私库调拨银钱,专用于水灾区百姓的安置和防疫。 汛情过后,延和帝又命工部,排查各地河流及工事,新建或加固河堤,疏通河道,并缩减宫中开支,暂停陵寝的修建,降低赋税,与民休息。 朝臣和大儒们一一上疏,称颂圣上仁慈宽厚,他们有幸得遇明君。 百姓们也是感念不已,却又疑惑为何圣上还未亲政,一时间流言四起。 延和七年,有上京告御状者,自戕于顺天府大门前,身旁还放着血书。 有人上前,将血书上的内容念出,得知该人是怀庆府的一名童生,要状告的是知府和当地大族。 童生告他们沆瀣一气,望族强占田地,致使他家破人亡,知府私吞赋税,致使他家破人亡,他们既辜负了天恩,又让怀庆府的百姓苦不堪言。 他在收集证据时被人发现,然后遭到迫害,一路躲藏到了京里,却发现状告无门,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望能早日惩奸除恶,他虽死无悔。 死的是个读书人,还是因为状告当地的官员,一时间物议沸腾,延和帝听闻后当即下令,让有司尽快查清事实,再依律处置。 顺天府和刑部联合查探,很快就查清了事情。 怀庆府的知府确有欺上瞒下,贪赃枉法之行,而在当地横行的大族,之所以能和知府勾结,欺压百姓,则是因为族里有了贵亲,这贵亲就是内阁重臣范继臣。 范继臣的一个孙子,娶的妻子出身该大族,而怀庆府的知府,则是他的学生,所以那童生才会状告无门,一路被迫害,最终选择才会自戕。 这件事情的始末,以疾如雷电的速度传遍了京城,并以京城为中心,向外扩散开来。 延和帝也派人去怀庆府拿人,进京后直接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审问,一经查实,必须严惩。 范继臣绑着孙子,去宫里请罪,他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请求圣上开恩,准许他归家养老,教导子孙。 当初的三位辅政之臣,和范继臣做了儿女亲家的那位,极力替他开脱,求延和帝看在先帝的份上,饶恕其治家不严之过。 而另一个阁臣陈大人,则力主圣上严惩,不能放过任何人,才能以儆效尤。 延和帝到底是看在范继臣年高,且两朝为臣的份上,没有斥责与他,但范继臣回府后,连上几封奏折乞骸骨,延和帝都没批准。 等到怀庆府的案子审完,知府和作乱的人都被判刑后,阁臣陈大人率先上疏,恳请延和帝亲政,接连几日,所有的官员都上了奏折。 延和七年秋,圣上终于应百官所请,提前亲政,这一年,是延和帝即位的第八年,时年十九岁。 延和帝亲政后,提拔重用年轻臣子,又封赏了几位有功之臣,最后还追封魏夫人的父亲一等侯爵之位,只是这爵位只传三代,也就是只传到魏老大的身上。 内侍来府里传旨的时候,长安正在廊下看雪,接旨谢恩后,就只留下魏老大在身边。 魏老大的眼睛很红,很长时间都未曾安睡了。 看着他憔悴的样子,长安说:“有人缺了一把刀,有人又愿意去做那把刀,求仁得仁,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你为他担心什么呢?” 怀庆府的知府的确贪污受贿了,当地的大族也多有不法之事,但一个童生,真的能靠他自己,就把证据搜集完整,再一路躲藏进京吗?沿途查路引,就没人发现他的踪迹吗? 受到欺压报仇无门,却又觉得自己深受皇恩,读书人的骨气让他宁愿一死。 就如同元平三十三年,怀庆府雪灾,他手里捧着粗饼,听衙门的人说是圣上节衣缩食送来的时,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读书,日后才能报效圣上。 而替延和帝做事,一路护送童生进京的人,是魏老二。 所以今日长安才会这样劝他,“老大,个人有个人的命数,管不了他的。你要记住了,别跟皇家结亲,觉得不知足时,想要更多的时候,就想想还在村里时,哪怕粗饼子把胸口都烫红了,你也得藏着一块。” “能给你留的,我都放在库房了,你要好好守着家业,好好教导子孙,无论男孩女孩,都要让他们读书,懂得上进,总能保几代人都富贵无虞的。” 从延和六年起,长安就不再出京了,买卖都交给了延和帝的人的打理,她只管收分红。 外人以为是她失了圣心,其实她是真的病了。 她来的时候,原身就是自己吓自己,才跑了的,那时长安把脉时,就察觉到是有心疾。 她没学过西医,况且也不能在这种条件下,给自己做手术,而中医的法子,只能暂缓调理。 长安一日不停闲,忙着谋划之前的事情,等到政令推行后,猛地放松了心神,就开始有明显的不适了。 魏老大每日都要来看长安,知道她是真的生病了,曾问要不要给太后说一声,被长安制止了,如今听着她明显交代后事的话,就像是心里缺了一个角,痛苦异常。 魏老大走了之后,发财才说:“长安,那些东西我都收好了,放心吧,一毛钱都不会留下。” 长安笑着说:“我那个小屋,还有地方吗?” 发财:“有的,有的,不知道为啥,你的小屋又多了一间房,还不小呢。” 听罢长安又躺回了摇椅,手指搭着脉,和发财说:“时间差不多了。” 她突然想到了上一世,她的恩师叶岐年,曾在教她诊脉的时候,说过一种很少见的雀啄脉。 脉象如其名,是中医上讲的十怪脉之一,也是七死脉之一。 叶岐年在临终前,将她叫到床边,平静而又欣慰地说:“长安,过来给我把脉,这个就是雀啄脉。” 长安至今还记得,那时的她是如何哭着把脉的,如今这副脉象,也出现在了她身上。 她闭上了眼,轻轻晃了下摇椅,感觉自己变得很轻很轻。 思绪飘飞时,发财大喊道:“长安,你怎么变黄啦!” 第1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 还没睁眼,长安就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左小腿火辣辣的疼,稍微一动,她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养尊处优的老夫人,变成这副断了腿的样子,这落差可是有些大了。 发财:“长安,你没事吧?需要什么药啊?我这就给你找!” 长安艰难睁开双眼,还没说话呢,就听到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破旧的木门。 来人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看到长安在侧头看她,惊喜地喊到:“阿七,你醒啦?” 她小跑了几步过来,俯身看着长安,有些苦恼地说:“怎么办,阿七,婆婆刚发现我偷拿吃的了,又把我骂了一顿,我只给你带了半张干饼。” 说着就把一小块干巴巴的,看不出是什么做的饼子,放在了长安手边。 她等了一会儿,发现长安既没有拿起饼子,也没有如往常那样,听到她被骂后,就露出着急的神情。 于是就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阿七,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你知道的,我就是见不得别人欺负你,那些人的马车压坏了你的草药,就应该给你道歉啊,只是扔下一袋钱,连马车都没下,那不是侮辱人吗?” “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摔断腿......” 说到此处,她就抬起了头,用力的擦干眼泪,露出了倔强的神情,说:“阿七,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那辆马车,把钱给你要回来的,你等着我!” 长安竭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她终于走了以后,长安才赶紧拿出止痛药,配着葡萄糖水喝了下去,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月明星稀时,长安才醒来,抬头就看到了月亮,才发现连个屋顶也没有。 止痛药起效了,但也没起多少效,毕竟是腿断了。 长安硬撑着坐了起来,猛吃了几个鸡蛋,又喝了一大袋葡萄糖水后,才靠着土墙接收记忆。 这里是大燕朝,原身从有记忆起,就住在这个破庙里,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儿,是一个老尼姑捡到了她,然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老尼姑不会说话,所以原身也一直没学过说话,有时候会碰到山脚下村子里的人,大家知道她是被捡回来的弃儿,就都喊她阿七。 刚才那个小姑娘叫沈玉,就是村子里的人,经常来山上打草或捡柴火,每次都会来庙里叫上原身一起。 老尼姑就觉得,有个年龄差不多的玩伴儿也挺好,而且她也老了,不知道还能陪原身多久,所以也总让原身多下山,去村子里玩,好歹和村里人混个脸熟。 可原身不会说话,就总有孩子捉弄她,每次都是沈玉站出来,指责那些孩子,然后拉着原身去找到对方家里,坚持让人家赔礼道歉。 几次之后,就连原本还和原身玩的小孩,也渐渐不搭理她了。 从那之后,原身就很少再去村里了,可沈玉还是会来找她。 前不久,老尼姑也过世了,是村里人帮着葬了的。 也是那时,原身才听到村里传的话,说沈玉每次来看她,都给她带吃的,然后就会被沈家人骂,但还是那么心善,见不得她一个人在庙里受苦。 沈家人每每提起,都会夸沈玉心地善良,有一副菩萨心肠。 长安皱着眉,仔细回想,沈玉的确是带过东西,但也就两次啊,不是一小把野菜,就是风干的粗饼。 这段时日,原身吃的,还是老尼姑在时,富贵人家给庙里布施留下的东西。 发财气呼呼地说:“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她是在立什么人设吗?善良的小村姑?” 长安:“你最近又看什么了?” 发财:“就是上上个世界的时候,你不是让我用了你的电脑嘛,我就给自己存了些电影和综艺,嘿嘿,可真好看。” 其实长安想的,和发财说的话一样,那就是沈玉把原身当成了刷名声的。 这次原身断了腿,是她打算进城,把老尼姑生前晒好的草药,卖给相熟的药铺,然后换些粗粮和盐巴。 刚走到山脚下的大路上,就遇到了两匹快马,她躲闪不及,跌倒在路边,扭到了脚,草药也撒了一地,被后面的马车压了过去。 骑马的两个随从,有一个人下来给她道了不是,然后马车里的人,又给了随从一包银钱,让买下那些被压烂了的草药。 结果不知怎的,沈玉从一旁跳了出来,指责他们瞧不起人,主人连面也不露,只让下人道歉有什么用。 然后又夺过随从手里的钱袋,用力扔回马车里,说不要用钱来羞辱人,坚持让人家下来给原身道歉。 原身感觉不对,就挣扎着站起来,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她愿意要钱,奈何就是说不出话来。 马车里的人,不知道是有急事,还是觉得遇到傻子了,也不和她们纠缠,鞭子一甩,马车就跑远了。 原身往前快追了一段路,脚一歪就摔进了沟里,疼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长安了。 说实话,也就是现在脚还肿着,腿又断了,要不然长安非得用脚趾,抠出个大城堡不可。 发财说:“真的不是在拍戏吗?会不会是在拍电影啊?” 说着就出去转了一圈,然后又回来了,伤心地告诉长安,这里都是真的。 长安听罢,尝试着自己进到小屋里,可惜还是不能,依旧是只能拿出东西,人却进不去。 她拿出了止血药和绷带纱布,小心把药敷到伤口处,等了十分钟左右,确定没有异常反应后,才轻轻覆盖上纱布,防止沾上脏东西。 就着半靠着的姿势,长安又睡了一觉,等天光大亮时,才被虫鸣鸟叫声吵醒。 她检查了一下腿上的伤口,已经不出血了,但还没有结痂。 发财问:“长安,我们就要在这里吗?” 长安仔细敷着药粉,说:“当然不,我们下山去村子里。” “沈玉这么善良,怎么会忍心让我这个断了腿的人,孤零零的住在庙里呢。” 第2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2 长安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作此打算。 她对发财说:“原身摔晕了后,肯定不是沈玉自己把她抬回来的,村里还有别的人来帮忙,咱们先别管,为什么没人给请大夫,但她的腿在流血,是所有人都看到了。” “我是可以自己在这里,一直等到把腿伤治好,但如果有人问,要怎么说?原身只是跟着尼姑晒过草药,可没学过治病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说了,住到村里去,也能打听到更多的事情。” 长安说的头头是道,发财听完后:“真的吗?我不信。” 长安:“好吧,我就是想去恶心恶心沈玉。她那样的心地善良,身边怎么能少得了,我这种恶毒的人呢。” 说着就抽了一块床板出来,掰成几个竖板,然后又撕了一件破烂衣裳,把左小腿固定好。 做完这些后,长安才慢慢挪到门口,推开那扇破门走到院子里,又捡起一根粗柴做拐棍,揉了揉头发,然后朝山下走去。 说是住在山上的庙里,其实就是个不高的山坡,站在庙门口,她都能看到村子里的人。 长安拄着拐,蓬头垢面,一瘸一拐的下了山,然后又虚弱的靠在村口大树下,看起来可怜极了。 有凑过来的孩子,认出了这是庙里的小哑巴,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快去找沈玉过来哇,她的好朋友又被人欺负啦。” 长安和发财感慨道:“这个村子可真好,到处都是热心人。” 没一会儿,沈玉就跟着几个小孩来了,一看到长安的样子,就惊呼:“阿七,你怎么下来了?你的腿不疼了吗?” 长安泪眼婆娑的看着沈玉,一只手拄着拐,另一只手伸出去,打算拉住她。 沈玉看着长安的小黑手,下意识就后退了两步,抬头一看,长安的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河水,喷涌而出。 旁边有个小男孩就说:“沈玉,你以前还说我们呢,你不也嫌弃阿七嘛。” 沈玉摇着头,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就是怕碰到阿七的腿。” 听到这话,长安就擦了擦眼泪,然后又捂着肚子,真诚的看着沈玉。 发财给长安的演技点了个赞,围着的孩子们,也开始七嘴八舌了。 “沈玉,她肯定是饿了,你赶紧去给她拿吃的吧。” “就是啊,这次又不用带到山上去了,你还省得来回跑了呢。” “阿七,你是饿了吗?那就跟着沈玉回去吧,她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沈玉要立善良人设,利用的可不只是原身,村里的同龄人也都成了她的拉踩对象。 怎么着,就你沈玉心善,我们都成了欺负孤儿的坏小孩,平时一淘气了,就会被人说,怎么不跟沈玉学学,就会捣蛋,人家还知道给阿七吃的呢。 所以现在,不管是真的心疼长安,还是想看沈玉的笑话,大家就开始起哄了。 长安对围观的热心小孩露出感谢的微笑,随后又殷切的看着沈玉,看得后者头皮发麻,只好说:“阿七,你是想跟我回去?可我怕婆婆会......” 长安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最开始的那个小男孩就说:“沈玉,她说想跟你回去,也不怕你阿婆骂她。” 然后又招呼其余人,“阿七的腿受伤了,沈玉背不动她,咱们帮帮沈玉,一起把阿七抬过去吧!” 就这样,在一群小孩的帮助下,长安和沈玉,被安全送回了沈家。 沈玉的奶奶听到动静,从北屋出来后,看到这一院子的小孩,一时有些发懵。 沈玉赶紧说:“婆婆,你不要生气,也不要骂阿七,她的腿受伤了,自己在山上,又没有吃的,婆婆,你别怪阿七。” 长安确定,她听到了沈阿婆的冷笑,“怎么会呢,你和阿七那么要好,她受了伤,以你的性子,是肯定不放心她在山上的,你把她接来家里,是应该的,婆婆高兴还来不及呢。” 长安看到沈玉的脸僵了一下,又挤出笑说:“婆婆你真好。” 等到小孩子都散了,沈玉才扶着长安,慢慢挪去她的屋里。 沈家的房子不小,土墙茅草顶的几间屋子,围合成了一个四合院。 沈玉一家住在西边的屋子,进屋就看到了靠左的大炕,挨着屋门的地方,有一张小矮桌。 而屋里靠右的地方,简单用干草做了个隔断,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就是沈玉睡觉的地方。 长安坐在门口的矮桌旁,感动的看着沈玉,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沈玉:“我去找婆婆,问问还有没有吃的,阿七你等等。” 长安就在屋里等着,结果沈玉还没回来呢,沈家人就都从地里回来了。 沈玉的爹是家里的老大,她还有两个叔叔,长安就听到院里热闹了起来,沈家的几个小孩子也都跑了回来。 沈玉二叔家的堂妹,就在门口喊道:“沈玉,你把阿七带回来了?” 长安听到沈玉说:“阿七的腿摔伤了,就下山来找我了,你不要去欺负她了。” 沈玉堂妹怼她:“你脑子有问题啊,我什么时候欺负阿七了?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真是显着你了。” 堂妹估计经常被当做对照组,心里不舒服很久了,如今逮着机会就火力全开,“你那么心疼阿七,那你就把自己的饭让出来给阿七吃啊,对了,你不是每天还多吃一个鸡蛋呢,正好都给了阿七补补。” “沈玉,你不会舍不得吧?” 长安在屋里面,给堂妹送上了无声的赞美。 过了一会儿,沈玉果然端着一个小碗回来了,长安接过果来一看,有几片菜叶,一个鸡蛋,和一张菜饼。 她问发财:“你都看着呢吧?沈玉没吐口水吧?” 发财:“放心吧,我刚才一直盯着她呢,这都是刚从饭桌上端来的。” 长安这才放心,麻利的剥开鸡蛋壳,三两下就把碗里的东西都吃完了。 沈玉瞠目结舌的看着她,碗里的是她的饭,她本来是打算分一点出来给对方,谁知道长安的手那么快。 她说:“阿七你怎么全吃了呢?我还没有......” 长安抬起脸,一副惊讶的表情,像是没想到沈玉会这样说,眼圈瞬间红了,和做错了事一样手足无措。 堂妹正扒着门往里看呢,就瞧见了这一幕,立刻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像沈玉以前说她那样,说:“沈玉,你怎么能欺负阿七呢?她那么可怜,你只是少吃一顿饭,阿七的腿都摔伤了啊!” 长安泪珠滚滚,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堂妹,堂妹的背脊挺得更直了。 沈玉既没想到,长安现在动不动就流泪,也没料到被堂妹都看到了,一时间面红耳赤的,倒也尝到了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长安和发财说:“啧啧,沈玉这功力还不行啊。” “想要做好人,那就要比坏人更厉害,心理素质怎么能这么差呢,我得再帮她锤炼一下。” 第3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3 在长安的眼泪,和沈玉堂妹的助攻中,长安开始了踏踏实实的养伤的生活。 沈玉的阿婆也很有意思,她把长安当透明人,不管你们怎么闹腾,反正每天给出做饭的粮食,还是和以前一样多。 所以长安吃的,就是沈玉的饭菜,并且会在对方的注视下,把碗里的东西全吃完。 当然每次在吃之前,长安也会问发财,是不是一路盯着她,确保碗里没别的东西。 长安睡着沈玉的小床,吃着她的饭菜。沈玉的爹娘,每次都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只是默默地从俩人的饭菜中,给沈玉分出来一些。 沈玉的堂妹,每次都会在一旁感慨,堂姐多么的善良,大伯大伯娘多么的善良,她为自己有这样善良的家人,而感到荣幸。 吃的饭菜不好,但长安能偷偷加餐,睡的地方憋仄,没关系长安也能忍受,心情舒畅了,再加上偷偷的敷药,腿上的伤很快就结痂了。 长安摸着小腿骨,仅凭手感能确定没有骨折,但是不敢保证有没有骨裂的地方,只好先绑着夹板。 她和发财唠嗑时,就说:“屯的药还是少了,你说我怎么没有弄些治骨伤的膏药呢,失策了。” 发财:“没事,我先记到小本本上,咱们现在也能屯。” 沈玉忍了几天后,终于忍不下去了,她告诉长安,要去城里找那辆马车上的人,把之前的钱袋要回来。 长安真的是槽多无口,但也微笑着目送她离开。 沈玉出门后,堂妹沈灿就凑到了长安身边。 沈灿和沈玉同龄,只是生月小一些,所以从小就成了善良堂姐对照组,不只是在村里,在家里也一样。 但沈灿的爹娘不是极品,而且大概是整日生活在一起,所以对沈玉的有些行为很瞧不上。 沈灿塞给了长安一把生瓜子,小嘴就开始叭叭叭了。 “阿七,你的腿好了吗?你怎么会掉沟里去呢?是不是大师傅不在,你太伤心了?” 长安明白她口中的大师傅,说的就是尼姑,于是点了点头,但还是用手比划着,沈灿连蒙带猜。 长安双手做背东西状,然后左右摇摆。 沈灿:“你背着东西下山了?” 长安点头,然后继续左右摇摆,再惊恐回头,用手比划出骑马的动作。 沈灿:“你正走着呢,后面有人骑着马过来了。” 长安做了个侧躺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脚踝,呲牙咧嘴。 沈灿:“你摔倒了,扭到了脚。” 长安双手画了个大大的圆,然后做了个扔的动作,又指着沈灿的铜钱手串,两眼放光。 沈灿:“人家给你赔钱了啊?” 长安点头,然后双手叉腰,嘴巴无声的开合,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沈灿皱着眉:“好了好了,你也不用学的这么像,一看就是沈玉的德性。” 长安失笑,然后又做了个扔东西的动作,再拍马离开,她去追赶,然后摔在了沟里。 沈灿精准猜出了意思:“这么说,是沈玉把钱给人家扔回去了,你去追的时候,才掉沟里的?” “那沈玉照顾你,就是应该的啊。她总是这样烂好心,以前阿毛被人欺负了,打回去的时候,沈玉就说阿毛打人不好,我得去和阿毛说说这件事。” 话音未落,沈灿就站起来了,把剩下的生瓜子都塞给了长安,自己就跑出去了。 长安吃着生瓜子,和发财说:“沈灿真的是生错了时代,这要是在现代,妥妥的手语翻译大师啊。” 翻译大师很快就回来了,还带来个长安见过的熟人。 沈灿气喘吁吁地说:“阿七,你再给阿毛比划比划,你是为啥摔伤了的?” 长安这才知道,阿毛就是那日村口大树下的小男孩,于是又全情投入的演绎了一番。 沈灿:“怎么样,我没有骗人吧。” 阿毛:“那就是沈玉又骗了咱们大家,当初她来村里喊人时,可没有说过这些。” 长安戳了戳阿毛,眼里全是疑惑。 阿毛看懂了,就说:“沈玉来村里喊人,说看到你掉沟里了,然后大人们就去把你抬上来了,你的腿在流血,沈玉就说她会去找草药,让大人们都去地里吧,别耽搁了干活。” 然后又看着长安的腿,说:“她给你找的什么草药啊,还挺管用呢。” 长安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等沈灿和阿毛跑出去,和村里的小伙伴分享八卦之后,长安才沉下了脸。 等到沈玉从城里回来后,一进村子,就不断有人问她,长安摔在沟里的事情,虽说没人直接指责她,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照看阿七是应该的。 长安和沈灿坐在屋檐下,沈玉本来就烦闷的情绪,在看到长安对她露出的微笑后,一下子就爆发了。 她冲着长安喊:“你怎么能把事情告诉别人呢?而且,你摔了腿,是你自己要去追马车的,又不是我把你推下去的啊?” 的确,是原身自己掉进沟里的,可始作俑者,却是沈玉和马车上的人。 长安刚来的时候,就和发财说:“咱们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报仇只是顺带的,而不说咱们这辈子就只为了报仇,况且有些人,害了你一次,还会再害你第二次,索性早早解决了。” 当时长安想的是,先来这里折腾沈玉几天,她一睁眼就被恶心到了,怎么也得还回去。 可没想到,沈玉做的事,可不只是恶心人这么简单。 她发好心把村里人劝走了,可她也没给原身找草药啊,只给了一小块粗饼子,她难道没看见原身的腿在流血吗? 她知道,可她不在乎。 此时听到她的质问,长安歪了下头,无辜的看着沈玉。 沈玉立时火冒三丈,冲到长安跟前,拽住长安的胳膊就往外拉,沈灿赶紧挡在长安身前,然后开始喊大人。 等到沈家阿婆出来,以及听到声音的邻居们来了之后,才把发疯的沈玉拉住。 沈玉环视着院里的人,感觉所有人都在晃,都在嘲笑她,说她虚伪,笑她装模作样,就把心里话都喊了出来。 “要不是村子里这么穷,所有人都没本事,怎么会一直没有仙人来呢?” “你们都是窝囊废,愿意老死在这里,可我不想,我就是想要个好名声,就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我的名字,被仙人招收,我有什么错吗?” 第4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4 围观的村民,和长安都震惊了。 村民们震惊,是因为沈玉,把众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叫嚷了出来。 长安震惊的是,这里居然是个修仙世界啊,但随后又无比庆幸,还好早早就撕破了沈玉的假面。 沈玉还陷在癫狂的状态里,指着长安说:“还有你,你只不过是被吓到了,为什么要补偿你,把你带走啊,你又哑又瘸的,能伺候人吗?” “对,你那天就该死在沟里的,现在却还能在这里,如果不是我帮你的话,你能活到现在?” “那你的机缘给了我,就是应该的......” 众人看她越发的胡言乱语,就有人去喊来了村长,等村长来的时候,沈玉已经被她爹娘捆起来了。 村长黑个脸,还没说话呢,沈玉的爹就开始哭诉了,“村长,村长,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就疯了,她说的都是胡话,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啊!” 村长审视的看着他们一家,沈玉娘突然把沈玉推倒了,喊着:“她不是我闺女,不是我闺女,她是精怪,她占了我闺女的身体,村长,求你救救我闺女吧!” 沈玉神情恍惚的瘫在地上,嘴里一直嘟囔着:“凭什么你不要钱袋,就能被带走,我也做了一样的事,为什么不选我啊......” “我一直都对你好,你死了,不就应该轮到我了吗,怎么还没有人来接我呢......” 村长看了眼沈家阿婆,问:“这丫头......” 沈家阿婆:“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从哪天起就变了,但她爹娘以前都不说,我这个老婆子就更管不着了。” 村长:“先把他们一家人都关起来吧,我去国都禀告国王,再请巫过来处置。” 有村民上前来,把沈玉一家三口都带走了,她爹娘一直喊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村长又让围着的人都散了,管好嘴别乱说,一切都等他见完国王回来再说。 长安再次感到震惊,她和发财吐槽:“这里居然还有巫?这啥年代啊?” “还有,原来村子挨着的那个城,就是国都啊,那这是国王,还是县长啊?” 然后又想了想,从村里到国都的距离,“县长也不算,顶多就是个镇长吧......” 发财:“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别拿国王不当干部!” 长安:“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沈灿把长安扶起来,搀着她回屋,惊魂未定地说:“她怎么突然就疯了啊。” 长安却用手比划着问:“真的有仙人吗?” 沈灿:“不知道,但村里有老人,说几十年前见到过,有人在天上飞。” 然后又小小声的说:“但是阿毛说,他偷听过他爹娘的话,说什么村里的小崽子们,估计能等到时间,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末了又补充道:“哦,阿毛的爹就是村长。” 长安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懂了,沈灿又问她怕不怕,敢不敢自己睡。 在长安表示自己不怕后,她才离开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沈家阿婆居然还做了晚饭,长安一边感慨,一边猛吃。 吃完了饭,天也黑了,长安坐在门口的矮桌旁,慢条斯理的擦着她下山时用的那根拐杖。 这根拐杖,她从住进沈玉的屋子起,每日都会用“疯人果”擦拭,然后夜夜放到沈玉的床边,时至今日,刚好是第十天。 这种“疯人果”,是长安在庙里发现的,果实味甜可口,且能入药,但核却有毒。 长安下山前,就戴着手套和口罩,把那些核都用药杵子磨碎,然后调成糊状,再密封好。 这种果核,如果直接食用,超过三十颗就会中毒,使人出现幻视和幻听。 如果吃的再多些,就会神志模糊,极度烦躁或狂躁,会出现如癫痫一样的抽搐症状,所以才被称为“疯人果”。 长安能认出来这种果子,是她曾经在做援助医生时见到过,当地人说是上天对那些偷猎偷盗之人的惩罚。 而原身那天下山,除了卖草药外,也是为了要把这些无意间发现的果子,拿到城里,看有没有人认识,能不能换些粮食。 发财:“沈玉说的,不会是上一世的事情吧?” 长安:“应该是,所以她这辈子,是抱着这种心思接近原身的啊,怪不得那天突然冒出来,估计是一直藏在路边等着了。” 发财:“那她为什么不抢在前面被马车撞呢?还想当中间商赚差价,美死她了。” 长安:“她又不傻,没准是时间不赶趟吧。” 发财:“不行,我得去看着她。” 长安抬头看了眼天:“不用去了,她活不成了。” “疯人果”的药效会持续两个时辰,在这段时间内,会出现癫狂的症状,期间如果大量饮水就会得到缓解,几日后会不治自愈。 但如果在发病时,一直没有喝水,且处于紧张状态,那情况就会变得更严重,抽搐呛咳下,窒息而死也是常见的。 在长安的计划中,只是把沈玉的假面揭开,两个时辰也足够了,等她发完疯,自会觉得口渴去找水喝。 可没想到,她会无差别攻击村里的人,还会被她的爹娘给放弃了。 发财还是想去看看,长安就问它:“这里能修仙,你会被发现吗?” 发财也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啊,我也没来过。” 长安把拐棍擦干净后放好,提议道:“你不能找小伙伴去问问吗?你不是说你们还有统界呢?” 发财一秒红温:“是有,但是吧,我这种最基层的新统子,没有其余统的联系方式......” 长安惊讶:“那就是没人管你们了?那怎么知道你们工作没有啊?” 发财回想着刚出来时,被交代过的话:“也不能这么说,就是犯下大错,或是快报废时,还是会被找到的。” 长安感叹:“那平日里摸鱼,也不会被查了呗,真好啊。” 发财挺起胸膛:“长安,我给统界打工能摸鱼,但我给你干活时绝对不偷懒,你等着我,我去看一眼沈玉。” 等发财回来后,告诉长安,沈玉的确死了,她爹娘就在一旁看着她被呛,没人去把她翻过来,甚至在沈玉死了后,还露出了庆幸的表情。 长安沉思了一会儿,就嘱咐发财:“你去城里,看能不能找到那天的马车。” “这里地方这么小,有马车的人家不会太多,最好是直接去皇宫附近找,那马车前面挂着一盏气死风灯,上面画着一条金色的鱼,很显眼。” “我猜,阿毛爹娘说的时间,应该就是仙人来的时间,咱们得在那些人来之前,弄清楚马车上的人是谁,会不会跟沈玉一样,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要是那样,就让他和沈玉作伴去吧,下午时沈玉都疯了,还惦记着他。” “我作为沈玉的好朋友,当然要满足她的遗愿了。” 第5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5 长安拿出了针灸,消毒处理后,就开始给自己扎穴位。 她这几天一直在试着开口说话,奈何嗓子始终发不出声音,连着几日的针灸,她觉得很快就能出声了。 毕竟原身的舌头和嘴巴都没问题,只是常年不说话,身体自动关闭了功能,只要扎上几天的针,把气理顺了,应该就没大碍了。 等她结束了今日份的针灸后,发财还没有回来,长安也睡不着了,索性就靠着墙眯会儿。 曙光初现时,发财才回来,连口气都没顾上喘呢,就喊长安:“长安,长安,庙里还有那种果子吗?有的话咱们现在马上去都摘了。” 长安迅速起身,把左腿的夹板绑结实,又拿出了一对新的木棍,轻轻打开屋门,从沈家出来后,就直奔山上。 虽然腿脚不便,但长安臂力惊人,架着双拐,前行的速度很快,等到天光大亮时,她已经赶回了庙里。 来不及多说什么,长安径直绕到庙后,直接把那几株小树连根拔起,扔进了她的小屋里。 又让发财绕着山头转了几圈,仔细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在确定没有这种果树后,还是去庙里翻了一遍,才放了心。 长安坐在少了一块床板的床边,听发财说它看到的事。 “我照着你说的,去皇宫附近找挂着金鱼灯的马车,果真看到了一辆,我还怕有别的马车,所以绕着国都转了两圈,确定只有那辆车,是挂着气死风灯的。” “我在马车边守了一会儿,快天亮时,才有人来给马喂草,说什么赶紧多吃两顿饱饭吧,万一吉山王子救不过来了,这匹马也会被宰了祭神。” “知道是谁后,我就挨个屋去找,终于在国王住的地方,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吉山,巫说他是中了毒。” “哦,对了,村长也在外面等着,还和国王说了,沈玉发疯喊出来的事情。” “那个巫,画了一个图出来,说上天告诉她,要想让王子醒来,就要赶紧找到这种灵药。” 长安心里有了猜测:“就是“疯人果”对吗?” 发财:“我一看那图就认出来了,所以赶紧回来告诉你,咱们把这些都收走,让那个什么吉山王子去死吧。” 长安又问:“你确定山上没有了对吧,那别的地方会不会也有?” 发财哈哈大笑:“长安,还真让你说对了,这个王朝就跟个镇子似的,总共没几个村子,你上山的时候,我都去看过了,保证没有。” “那国王还派了人去别的国家找,可巫说耀王最多能坚持三天,哦,不对,从现在算,应该只有两天半的时间了。” 两天半的时间,也来不及去别的国家,漫山遍野的找药,除非是大罗神仙在世,否则他就醒不过来。 可是,这里是真有仙人的。 发财也想到了这些:“这个该死的,不会真的能等到仙人来吧?” 长安:“那就让他活不到那时候。” 长安从自己的小屋里,拿出了柠檬汁,又找出了一根无字的竹简,先用针在竹简上扎出来小孔,然后再磨一磨,确认肉眼看不出来后,再用柠檬汁涂满,放到一旁晾干。 又拿出一个小碗,倒入蜂蜜加水稀释,然后把毛刷泡进去。 做完这一切,长安才装作是回来收拾的样子,把庙里的所有东西都装在竹篓里,然后背着往山下走。 刚走到山脚下,就看到沈灿和阿毛往这边来,看到她后,沈灿就小跑了两步,把长安背上的东西接过去了,“还是阿婆猜对了,你果然是去庙里了。” 长安指了指竹篓里的东西,又做了个吃的动作,沈灿就懂了。 等到她们又回到沈家后,沈家阿婆就说:“也不用见外,大师傅在的时候,村子里谁不好了,就会去庙里求碗药,如今你孤身一人,住进来也好。” 没等长安表达谢意呢,沈家阿婆就转身回屋了。 没一会儿,沈灿就要出去玩,长安跟着走到了门口,想一起去,沈灿看了看她的腿,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 村子里也没什么可玩的地方,大人都在田地干活,小孩子们就在村尾的小河里捞东西。 阿毛就说他爹还没回来呢,他娘找了人,说一会儿就去城里看看,顺便把别人定好的木头送过去。 长安就比划着,想去城里看腿,能不能搭着人家的板车,她可以给一些报酬的。 等长安跟着村里人,到了城门口的时候,还没到巳时。 对方和长安约定了回去的时间,然后就去送木头了。 长安拄着拐去城里转了一圈,找了个医婆摊子,花钱买了一块黑乎乎的药膏,然后就回到城门口等人。 她的腿上绑着木板,还拄着拐杖,走到城门下就摔了一跤,扶着门板大喘气,士兵看到后也没去驱赶。 趁守卫换班时,长安立刻拿出毛刷涂在门板上,她身量不高,但遮掩着写几个字还是能做到的,而且还有发财放风。 等门板看不出痕迹了,长安才慢慢挪开,走到城外的墙边,那里贴着一张大布,画着一个果子,门口的士兵见有人看,就问她见没见过这东西,见过的话国王有赏。 长安摇了摇头,那士兵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知道的,就不关心了。 长安这才将一小块涂满白磷的纸,塞到了画布的后面,又将竹简扔到脚下,踢进草丛里藏好。 做完这些后,确定没有被人发现,长安才坐到城门口的大树下,等着村里的人。 村里人很快就到了,只说是村长下午就回村,他们先走吧。 行至半路时,迎头遇上了几匹快马,见到他们后,还将人拦下,也是问有没有人见过画里的东西,村里的人也都说没见过。 正午时,他们才回到村子,还没进村呢,就听到有人在喊,众人回头看向国都的方向,只见那里冒起了白烟。 村里的人都手拿工具,往城门的方向跑去,长安索性就坐在村口等着,沈灿和阿毛也跑来了,问她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安一问三不知。 发财在给长安直播城门口的情形,“那个画布烧起来了,干草丛也着火了,守卫们来救火了。” “还挺聪明,知道用土围一圈,隔离火带。” “干草这么不禁烧的吗,这么快就扑灭了?” “嚯,终于有人看到那个竹简啦!” “有士兵捧着竹简朝皇宫跑去了。” “有官员来城门口查看了,还看到了城门的字,吓得摔了个跟头。” “嚯,国王震怒啊,把竹简扔到了火堆里。” “国王下令,即刻绞死吉山王子,不得延误,以防上天降下惩处。” “吉山王子被宫人绞死了。” 发财高兴地转着圈圈,又问长安:“长安,你写的是什么啊?” 长安用拐棍拨拉着地上的杂草,淡定道:“也没什么,就是三个字。” “吉山亡。” 第6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6 这里有巫,给人治病用的都是巫求来的天水,那就是极其迷信,相信天神的惩罚。 白磷易燃,用纸夹带着,塞到城墙上张贴的画布下,虽然这个季节的温度达不到几十度,但长安加了些助燃的材料,正午左右的阳光,直射城墙,还是能让纸烧起来的。 到时候画布也会被迅速烧毁,火星掉落到草丛里,周围的干草就会起火,藏在其中的竹简被火烧黑后,就会露出上面的“吉山亡”三个字。 而在众人忙着救火时,涂在城门板子上的蜂蜜水,则会引来虫蚁的舔舐,虫子会沿着蜜水的轨迹攀爬,最终也会呈现“吉山亡”这三个字。 双重保险下,长安相信,吉山王子,是不会有机会再醒来了。 果然,国王甚至都等不到查证,直接就下令处死了他。 随后又想到了,这边村里还有沈玉这种异类,就赶紧下令让人把人带过去。 等村长带着侍卫们,到了关押沈玉一家人的地方时,才发现沈玉早就没气了。 跟着一起来的巫说:“神降下了惩罚。” 随后就把沈玉的尸身带了回去,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沈玉的爹娘,说是要让他们去试药赎罪。 在巫离开村子后,村长就把村民都召集到一起。 村长:“没有告诉大家有仙人,国王也是好意,是怕大家总乱想,毕竟谁也不知道,仙人究竟什么时候会再来,为了让大家安心生活,耕地种粮,才会一直瞒着的。” 长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是冠冕堂皇的假话啊,无非就是怕所有人都想修仙,不事生产后,无法供给国王那庞大的开销了。 村长还在激情四射的说着什么,长安已经无心去听了,因为发财告诉她:“长安,国王下令要烧掉吉山的尸身了。” 长安听闻后,心里也有了一瞬的紧张,紧紧地盯着天边。 自从沈玉癫狂,喊出了这里有仙人后,长安就和发财在讨论,既然都是修仙世界了,怎么还会有巫呢,而且这个王国也太小了吧。 再联想到发财说的,它都跑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结果就发现那里雾蒙蒙的一片,那时长安还问,是跑到了海边吗。 发财想了很久后,才说:“不是海水,感觉像什么呢?哦,像你吃的鸡蛋里的那层薄膜。” 长安:“以我见过的无数套路来看,这里必有蹊跷。” 发财:“以我看过的无数剧情来看,此处必有蹊跷。” 所以等到发财从皇宫回来,告诉长安要救吉山王子的命,就要拿“疯人果”的时候,长安在心里已经猜出个大概了。 按照沈玉说的,上一世原身被带走,不是因为没要钱袋,而是她背着的草药里有“疯人果”。 可这一世,因为沈玉的横插一脚,吉山王子已经毒发了,上辈子没毒发的时候,原身有药,都能被带走去当下人伺候他。 那如今吉山已经毒发了,长安再去献药,救不活了,长安也会死。救活了,那长安就得留下伺候人。 要是什么都不做干等着,万一吉山醒了,或者等到了仙人来救他,到时候知道了沈玉的那些话,还是会来找长安的,反正怎么想都很不划算。 索性就赌一把大的,吉山死了,沈玉也死了,那就不会再有人,去关心除了仙人之外的事情,尤其吉山还是以不吉之象死的,国王就更不会细查了。 果然,就在刚刚,在巫从村里回到皇宫后。 国王看到了沈玉,就想到了村长说的,这个人把仙人的事情喊了出来。 再看吉山王子,就觉得是秘密泄露后,上天对王国的惩罚,于是立刻下令,把吉山王子和沈玉的尸身都烧了,巫在一旁做法,祈求上天的谅解。 发财:“长安,马上就要烧完了。” 瞬息之间,就从天边传来一道巨大的破裂之声,携带雷霆之势,炸裂在众人耳边。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长安也随大流,蹲在角落里,但还是仰着头看天,只见天光愈盛,且天幕慢慢的变薄了,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在变透明。 长安心想,怪不得发财说扣了个鸡蛋壳呢,这简直太像破壳了。 终于咔嚓一声,壳破了。 所有人都为之一振,就像是一直蒙在眼前的白纱被揭开了,头脑也清明了。 而就在这时,天边飞来几道流光,其中一人察觉到有术法流动的迹象,向下一看,立刻惊呼道:“怎么在这里,还有一个凡俗城呢?” 其余几人听到后,也发现了这里的凡人小国,于是就派一人回师门上报,其余几人先过去探查一下情况。 不只是他们发现了地上的城池,村民们也都看到了,果真是有人在天上飞的,原来沈家阿婆没说假话啊。 皇宫之内,站着几个身长玉立,穿青衫配长剑之人。 为首一人道:“我们是皓月宗的子弟,你们是几时住在这里的?” 国王瑟瑟发抖:“回仙人的话,我们一直都在这里的。” 那弟子道:“绝无可能,方圆百万里之内,都是皓月宗的管辖之地,这里几时有人的,难道我们会不知道吗?” 那国王被这么一吓,立刻跪在地上求饶:“仙人饶命啊,是几十年前,有个仙人来过,不知做了什么,只说让我管好老百姓。他不久就会回来,到时候会看在我们老实本分的份上,选几个有贤名之人,跟着他回仙山伺候。” 说罢就痛哭流涕的求饶:“我真的没有做坏事啊,我只是按照仙人的吩咐,管着村民们不乱跑,也没透露仙人来过的事情......” 这时,那弟子身前挂着的通讯符亮了一下,他拿起看了眼,就吩咐其余的师弟:“时间紧迫,先把他们带回去再说。” 几人商议后,决定各自负责带回一个城池的人,约定好时间后,其余几人就飞往另几个王国了。 留在这里的弟子,运气说到:“各位都赶快收拾好东西,两刻钟后,我会带着大家去往山门,那里有屋子住,只带衣服粮食就行了。” 这些话声若洪钟,立时传遍了王国的角角落落。 所有人都跑回家收拾东西了,长安也只好先回沈家,等到沈家人大包小包的收拾好后,才一起回到村口的大树下等着。 很快就有人御剑而来,身后跟着一艘小船,等到所有人都上去后,才发现里面的地方极大,目测比他们的国都还大。 国王带着家眷缩在一个角落,其余人也都是各个村子,相熟之人挨在一起。 长安和沈灿靠在一起,就在飞船的窗户旁,透过窗户,长安还能看到触手可及的浮云,以及不断飞过的御剑青衫人。 此时此刻,她才有一种置身修仙界的真实感。 第7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7 飞船的前行速度很快,飞得也很平稳。 长安还在心里想,恐高的人能御剑飞行吗,还是说修仙世界,人人都不会晕船和恐高啊。 她正想问问沈灿的感受呢,就听有人小声喊到了到了。 飞船停稳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往外挤,长安落在最后。 一出来,入眼就是高耸万丈的大山,以及绵延万里的竹林,竹叶无风自动,间或有兽叫声响彻林间。 带他们来的那个弟子,把飞船收好后,才带着众人走往山下走。 这时长安才发现,飞船降落的地方,是在山腰的低处,朝山下看去,分散着无数个村落。 村民们被安置到靠着山脚的屋子,被叮嘱先不要出去乱跑后,那弟子才带着国王离开。 这次长安就是自己住了,她选了一间最小的屋子,没再和沈家人挤在一起了。 她从背篓里掏出粗饼,就着水袋里的凉水,囫囵吃了顿午饭,村里的其余人也都是这样凑合的,没人敢生火做饭。 等到夜幕降临时,才来了个眼生的弟子,将众人召集到山下的空地处。 “我是外务堂的弟子,师门已经知晓了这件事,也已经去处理了,你们就先在这里安家吧。” “这里是西岭镇,你们以后就是西岭镇的居民了。” 说着就指了指身后的地方,“明日会有师兄们,来这里建一座浮桥,你们走浮桥后就能到镇子里了。” “对了,每人来这里登记个木牌,要写上自己的名字,才能走上浮桥,在镇里自由穿行,也能去学堂听课。” “都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村民们都摇头,这人就想着,还要教这些人学写字,那得要耗费多少功夫啊。 况且他明日还想去听课,是每月一次的,内门长老来外门讲学,教大家如何修炼。 他入门许久了,只学会了几个小术法,还想多听听课呢。 于是这人就想了个法子,让村民们排好队,他挨个问对方的名字,然后把字写到村民的手心,让村民摁到木板上,他再稍微整理下,就做好了名牌。 他叮嘱众人,一定要尽快记住自己的名字写法,要不然连上山打杂的机会都没有,村民听了后都保证一定学会。 长安就排在沈灿的后面,轮到她时,沈灿帮着说了名字,那人就在长安的手心写下“阿七”,然后又做成了名牌。 而且还不忘安慰长安:“别担心,丹峰的师兄师姐每个月都会来山下义诊,你多打听着,到时候早点去排队,吃了丹药后就能说话了。” 长安感激的笑了笑,然后才拿着自己的木牌离开。 等到翌日,果然一早就有人来了。 来的是几个阵法师,穿得就比较花里胡哨了,金木水火土,五彩斑斓的。 在几人的合力下,很快就在平地上搭起了一座浮桥,这桥看起来不高,却能缩地成寸,桥那头就是镇子了。 虽然村民们一直说仙人什么的,但这些还只是修仙之人,真正的仙人早就离开此方世界了。 但就是这样的修仙弟子,也让村民们膜拜不已。 如今看着他们挥手间,就能造好一座桥,更是欢呼雀跃,赞叹崇拜。 这几个阵法弟子,估计第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夸赞,难免就多显摆了几句:“不用羡慕我们的,等你们通过考试了,也能上山去修炼,到时候记得来我们这里啊。” 等那些人离开后,大家才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到了这里,村长的话也没那么有权威了,虽然他一直说什么都不知道,但村民们又不傻,只是没证据才算了的。 那日在分到房子后,大家还领到了一些种子,有瓜果蔬菜,也有灵米,等种出来后,宗门会出钱来收灵米。 至于瓜果蔬菜这些,可以自己吃,也可以拿到镇子里卖,毕竟这里还住着许多不能修仙的凡人。 所以现在有回去开垦土地的,也有结伴去镇子里看看的。 好像有了修仙的盼头后,日子虽然还是平淡,但每个人都精神奕奕的。 在镇子里转了几天后,长安也搞清楚了这里的大概情况。 皓月宗是个不大的门派,最早是三个散修凑在一起,为了不被欺压才开门立派的。 因为门派老祖是几个散修,所以宗门业务比较广泛,不像其他门派那样单一,可以说大大小小的什么都有,毕竟散修生存不易,学会点儿什么都舍不得扔。 发展到如今,也才算是小有名气了,至少弟子出去自报家门时,不会被人说没听到过。 但和那些动辄万年的大门派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之所以还能有数万里的下辖之地,纯粹是因为靠着边,又没啥资源,所以才能苟着的。 时至今日,皓月宗总共有十二峰,每个峰都有不同的法术,练剑的,学阵法的,炼丹药的,还有养兽的。 虽然偶尔也会被别的宗门嘲笑,说他们模仿,不专一,所以宗内才从未出过飞升之人。 但皓月宗的掌门不这么想啊,我们老祖就是啥都会啊,虽然都不精通吧,但也不是模仿你们剑宗丹宗和法宗的啊。 还有,我们穷点怎么了,那么大的地都没人能看上,可我们不嫌弃啊,没准地里就能长出来点儿啥呢,这不就逮住了条肥鱼。 掌门捋着胡须,对剑锋的长老说:“这个败类,怕天衍宗责罚,就把他那上不得台面的儿子,塞到咱们这里来历劫,还用术法隔开了他们。” “这要不是那日,有外出历练的弟子发现,咱们还不知道呢。” “你看看那些可怜的村民,求医治病还要靠巫,连外面的世界都没见过。” “哦,他的儿子是人,这些村民们就活该老死在那里吗?” “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只给这点赔偿可不行,得加钱!” 剑锋长老笑着说:“天衍宗说了,他们敬法堂的长老,已经把犯事之人抓住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废了那人的灵根和法术,发到思过崖挖石头了。” 掌门嗤笑了一声,“你看他们,自诩名门正派,整日里把什么修身静心,剑术才能有所成,这些话挂在嘴边,结果呢,宗内的一个小管事,就敢私娶凡人女子,还有了儿子。” “儿子短命,他还想用历劫的法子,让他儿子再转一世,他是练剑练傻了吗?要是这法子有用,祁连真人还能疯这么多年?” 剑锋长老咳了一声,掌门才把话题扯回来。 “那些带回来的村民,都安置好了吧?” 外务堂的长老回:“都安置在山下了,也给每个村子都建了浮桥。” 掌门又问:“村民们的名牌,都是他们自己写的吧,没有什么异样吧?” 外务堂长老:“没有,如果人和名字对不上,是写不到木牌上的,浮桥也会有显示,但这几日里,所有人都走过浮桥了,一切正常。” 掌门点头示意知道后,剑锋的长老才想起来:“对了,我回来之前,那人还求我把他儿子带回去。” 掌门哈了一声:“还想要儿子回去?” “告诉他,靠他儿子自己,是没法回去了,但咱们能给他端回去,就问他还能给多少报酬吧。” 第8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8 皓月宗的掌门说到做到,真的让剑锋长老又去了趟天衍宗,除了再要些赔偿外,还把吉山王子的骨灰给端了过去。 剑锋长老很快就回来了,除了原定的资源外,天衍宗还承诺,几年后空灵仙域的试炼,会多给皓月宗三个名额。 至于吉山王子的骨灰,那就纯粹是属于做好事了,因为他爹看到了端回去的儿子,一时激动把骨灰给撒了,还被思过崖的管事处罚了一番,说他弄脏了石头。 说完这些后,剑锋长老又提到了带来的村民们,“这次带回来的人,掌门打算如何安排?” 掌门沉思了一会儿:“按说是要等到三年后,宗门才会再招徒的,但这些人都被连累至此了,索性就破次例吧。” “等下让外务堂派弟子去通知那些人,七日后来山门处测灵根吧,哦,对了,那个大燕朝的国王不许来,让他在山脚下种地吧。” 剑锋长老已经习惯了掌门的行事作风,对此也没有异议,直接就去安排了。 长安他们很快就接到了通知,七日后都去山门前集合,会有长老来给大家测灵根,有灵根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下一轮考核。 村长虽然说话没权威性了,但阿毛的社交活动完全没受到影响,他正和大家分享着新消息:“咱们要是有灵根的话,可以去修炼,要是没有灵根的话,还有机会去外门。” “要知道,以前哪怕是去外门,也是要求灵根的,这次是掌门看到咱们受苦了才准许的。但是要想去外门,也得经过严厉考核,要有一门手艺才行的。” 有人就好奇:“要什么手艺啊?” 阿毛:“种地种的很好,比如别人只能种出来一筐粮食,可你能种出来两筐,或者是你会喂兽,那些兽被养的肥嘟嘟,那也算本事。” 村民们就开始热烈讨论了,都在说万一自己没灵根,那要靠什么手艺。 有些人甚至在听完后,立刻就去翻地种粮食了,主打一个考前磨刀,不快也光。 沈灿也和长安感慨:“原来不是人人都能修仙啊......” 长安回到屋子后,还在想阿毛的话,就感觉这个宗门,特别的接地气,不是那种视凡人如蝼蚁,一言不合就让天下人陪葬的风格,还是比较适合她这种图个安稳的。 但是吧,就是看着像缺钱。 她甚至已经开始设想,如果被选中了,是要去练剑当剑修,还是去炼丹当丹修,但又想到,都说剑修很穷,所以还是想去炼丹。 毕竟无论在哪里,医生和厨子,都是能有口饭吃的。 这么一想,长安还找到了另一条路,那就是万一没灵根,她就在这里种地,然后去镇子里开个小食铺,优哉游哉的过一世也不错。 时间很快就到了测灵根这天,沈灿早早的就来叫长安,然后跟着村民们一起爬到山腰处,就是当日飞船降落的地方,那里就是山门的大广场。 她们到了后,才发现广场上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家都是又紧张又兴奋的,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辰时初,山门大开,外务堂的长老和弟子鱼贯而出,广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等到长老们将东西摆好,就有弟子将所有人按照年龄分开,像长安这样不知道自己年龄的,还会多一道测骨龄的程序,长安也才知道,这具身体如今十二岁。 沈灿也超过了十岁,所以俩人还是排在一个队伍里,等着测灵根。 队伍慢慢的往前走,人群中一会儿传来惊呼,一会儿又是唉声叹气的,长安个头小,踮着脚也看不到热闹。 等到她走到前方时,才看到广场中央立了一块大石头,旁边站着几个弟子,衣衫样式明显和外门子弟不同,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峰头的弟子。 长安走上前去,深吸了一口气后,伸出手放在石头上,凝神静气,几息后,石头上终于出现了一道微弱的绿光,一旁的长老点头道:“是木灵根,不错。” 长安心里高兴极了,学着前面人的样子,也给长老行了个礼后,才走到一旁,那里测出灵根的站一队,没有灵根的站一队。 很可惜,沈灿没有测出灵根,她哭着往这边走,看到长安后,下意识的还想站在一起,却被外务堂的弟子叫了过去,只好抹着眼泪走到对面。 没有灵根的人,不只是沈灿,但也许是才知道有仙人,或者是还没意识到仙人的厉害,所以有些小孩也没哭,至于大人们,还是能看出明显的伤心。 等到全部人都测完后,只有四个人有灵根,长安是木灵根,其余三人都是金色的灵根,可以去练剑。 可想要修仙,测出灵根才是第一步,还有山门的考核,考核通过才能成为内门弟子,没通过的话,还是要先做外门的弟子。 而成为内门弟子后,才会有各峰头的长老来选人,资质好的会收为亲传弟子,资质一般的就是普通弟子,也会跟着去各峰修炼,只是不能日日都见到长老。 听外务堂的长老说完这些后,长安就明白了皓月宗的人事架构体系。 掌门是大老板,各峰头的长老都是股东,他们有宗门的股份,且任劳任怨尽心尽力,权力大,但责任也大,虽然没有五百强的实力,但也得想法站稳了,不被大公司吞掉。 长老们的亲传弟子,就好比是被导师选中的研究生一样,离得近,学得多,受长老的重视,但干的活也多。 至于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那就都是打工人了,负责种田和种草药,炼丹养兽这些日常工作,偶尔还会在长老的带领下,出去交流学习,打架抢地盘,顺便弄些资源回来。 唯一不同的是,内门弟子是有合同的正式员工,而外门的弟子,则相当于是劳务派遣的临时工。 长安可不想当临时工,就算做不成大导的研究生,至少也得混上个正式工吧。 来修仙界走一趟,成神的事情太遥远了,但也得有点追求,那就先弄个空间吧,要不然她的小屋,只能拿取和存放东西,人却进不去,还是太不方便了。 第9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9 皓月宗的入门考核,分为灵根检测,仙门知识小测,以及身体素质检测。 但长安这四个人,都是才从鸡蛋壳里出来的,不要说仙门历史和功法口诀了,就连字还都不认得呢。 因此掌门和长老们在商议后,就取消了知识考试环节,只是在体力测试上增加一些些难度。 体力考核很简单,就是从山腰徒步爬到山门处,但是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这就是对几人力量和速度,以及耐力的考验了。 从山腰往上看,隐约还能看到山门的 轮廓,可真等踏上台阶后,长安就知道,山道上绝对用了术法,因为实在是太长了。 长安默默爬着台阶,在心里数着数,但只是重复数到一百,以她的体力和毅力,爬到最后都是手脚并用的,就更别提其余三个人了。 那几人都是二十左右,但一直落在长安身后,到最后甚至都是爬着向上蠕动的。 但即使这么艰难,也没有人说放弃。 长安在爬到山门口后,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拉后面的人一把,但又想到修仙之人,是要讲因果的,所以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等着山门开启。 山门之中的长老们,对这几人的表现也比较满意,虽说有灵根之人很少,但各个都是心志坚定之人。 剑峰的长老最高兴了,丹峰的长老们也不遑多让,毕竟丹峰已经很多年没有新弟子了。 所以当长安几人进到山门,走入大殿后,就受到了如沐春风般的接见。 每个峰都不只有一个长老,彼此在收徒时,也会小小拉踩一下对方,不同于剑峰的三位长老,可以平分三位新人。丹峰的两个长老,面对的就只有长安了。 也许是丹峰许久不入新弟子了,也许是长安被命运眷顾了一小下,丹峰的清风长老,居然要将她收为亲传弟子,长安当即叩拜,俩人确认了师徒名分,另一位长老直说清风狡诈。 清风爽朗大笑,然后带着长安闪现回了他自己的峰上。 清风:“我的洞府在峰顶,你在这里选一个地方住吧。” 长安努力发声,清风:“哦,忘了你还不会说话呢。” 然后就从袖子里掏啊掏的,拿出一个小瓶,塞给了长安,“每日吃一粒。” 长安打开瓶子,吃下了一粒,觉得胸口有股暖流。 长安比划着,清风:“不是你自己,你还有个师兄,外出历练了,他的屋子就在那边,最亮的那间就是了。” 长安顺着清风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是真的一亮,那间屋子的门口,挂着一颗硕大的宝石,散发着五彩耀眼的光芒。 这一刻,长安就知道,这个师傅没认错,师门里还有同道中人。 清风又问长安,山下村子里,可还有什么行李要拿上来,长安想了想,也没什么可用的,就摇了摇头。 清风扔给了长安一个储物袋,就说让她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等她能说话了再说,不着急呢。 于是长安就踏踏实实的住了下来,每日早起都会绕着住的地方跑几圈,然后打理峰上的药材,除草间苗,她也不会术法,纯靠人力,每日干的活多,也有了事情消耗精力,晚上倒头就能睡,压根没有失眠问题。 就是每日的膳食会有些麻烦,长安不知道别的峰头怎样,她要吃饭就要去膳堂,翻山越岭爬上爬下的不说,饭菜的口味也有些一言难尽。 她试着要一点儿食材,回来自己做,膳堂的管事见她是新来的,每日还要走过来,太耗费功夫了,也就同意了,但也说了只限这几个月。 就这样,长安开始了每日锻炼,除草,做饭的生活,等到她终于能说话的时候,清风已经开始在她这里点菜了。 美食能快速拉近人的关系,在一起吃了几顿饭后,长安就开始打听事情了。 她做了清风最爱的砂锅饭,又烤了鸭子,后者吃饱喝足后,就瘫在躺椅上,打着蒲扇。 长安凑过去:“师父,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清风半眯着眼,一点儿避讳都没有,呼啦啦全说了出来,“天衍宗有个管事长老,私自娶了凡人女子,安置在了他们宗外,生了个儿子,但娘俩身体都不好,凡人之躯又吃不了咱们的药,那女子死了之后,他就把儿子带上了山,说是捡到的孤儿,看着可怜,就在外门做个杂役吧。” 长安:“他儿子没有灵根吗?” 清风:“没有,所以那管事才利用职务之便,偷窥了天衍宗的秘法,说是逆天而生之人,要历劫后,才能转生成有灵根之人。他这才想方设法找到了你们那个地方,人烟稀少,远离咱们宗门,所以给他儿子托生到皇宫里,又施法将你们遮掩了起来。” 长安更好奇了:“那我们国王,知道这件事吗?” 清风哈哈一笑:“要么说这个贼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呢,他怕国王知道后,会影响他儿子历情劫,所以只说让他看好子民,老实等在那里,不要泄露有仙人来过的事情,否则会招来大难。” 长安:“所以,国王那么痛快就处死了吉山王子,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来历劫的啊?” 清风:“对喽。” 长安:“师父,那他儿子还能再转世吗?” 清风:“转个屁,他那儿子,命数早就到了,又用了这逆天的禁术,一把火烧的,啥都没了。” 长安放下了心,但又冒出了个问题:“师父,那个天衍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秘法啊?” 清风啧了一声:“你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多问题呢?为师说了那么多话,刚吃的烤鸭都消化了,又饿了。” 长安:“那我再给师父烤个鸡腿吧。” 说着就去她的小厨房,拿出了正在腌制的鸡腿,穿好签子后,架在了火炉上。 烤着烤着,长安就开始吐槽了:“为什么一说历劫,就要去凡俗界历情劫啊?” “他们为什么不历生死劫呢?比如做只鸡,做头猪,做个鸭子,在被宰杀的时候,面临生死,不是更容易悟道吗?” “再说了,就算是历情劫,就一定要去招惹凡人女子吗?” “他们为什么不去爱一条狗,一头牛,一只鸟,或者一棵树呢?跨种族的爱恋,难道不是更刻骨铭心吗?” “去历劫,还要托生到富贵人家中,他们怎么不去做丫鬟,做小厮,做拉车的牛马呢?” “那这到底是他们历劫,还是凡人遭难啊?” 第10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0 清风长老听了长安的话,一时觉得说的很有道理,但又觉得十分稀奇。 他看着正在烤鸡腿的长安道:“所以说啊,修仙念道的时间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都是神仙了,怪不得飞升之人渐少呢......” 说到此处,清风突然有些顿悟了,只留下一句他去闭关,就翩然远去了。 长安举着手里的鸡腿,呆愣了一会儿后,才把东西又收回小厨房里。 这个小厨房,是清风长老吃了几顿饭后,去找外务堂的长老,让人家给弄好的,长安只需要每日去峰下拿食材就可以了。 长安曾问清风,这样做会不会违反师门规矩,别的长老也有小食堂的吗。 那时清风说大家都能辟谷了,况且也没人把时间浪费在做饭上面。 长安就表达了对早日修炼的渴望,清风只说让她先学会认字,否则连丹方都看不懂,还怎么炼丹修道。 于是长安就开始了苦逼的学习之旅,内门的弟子都不需要学这些,所以她每日还要跑到外门的学堂,学习基础的仙界知识,她去的时候,还看到了被选去剑峰的那三个人。 和认识的人一起上课,感觉日子过得就很快了,更别提在外务堂,长安还遇到了沈灿和阿毛。 沈灿告诉长安,当日他们这些没有灵根的人,都被带到了另一处,看看有没有什么拿手的技艺,村子里种地种的最好的阿伯,做饭最香的阿嫂都被选上了。 至于她,则是因为她能和兽沟通,她居然能看懂小兽们手舞足蹈的在比划什么,所以就被外务堂的长老安排去养兽了。 长安:不愧是她看好的手语翻译大师,还能兼任兽语翻译大师了。 不只是长安看到他们后高兴,沈灿知道长安能说话了后,也是兴奋极了。 阿毛也凑了过来,说长老看中了他口若悬河,就让他负责每月的灵米采买等杂事。 沈灿捂着嘴笑:“你听阿毛胡说吧,其实长老说的是,这孩子能舍得下脸面,以后弟子们再遇到扯皮的事情时,带着他就吃不了亏了。” 阿毛一秒严肃道:“多说了多少遍了,我现在不叫阿毛,我是江辉。” 沈灿:“知道了,阿毛。” 长安:“好的,阿毛。” 长安要学习,沈灿他们也没闲着,每日的工作也很繁琐,所以几人并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但好歹是有了小伙伴,长安的日子过得更开心了。 沈家除了沈灿外,其余人都还留在山下,每日种菜种米,沈灿偶尔下山回家,再回来时就会带上一些蔬菜瓜果,每次都会给长安分一些。 长安把这些都记在心里,心想等以后能开炉炼丹了,一定要先给沈灿几颗。 可炼丹也是要灵力的,长安如今是上午打坐,学感知灵气,下午认字学知识。 等到常用的字都认得了,又开始学习引气入体。 到了这时候,长安才明白,修仙也要有天赋,这句话的残忍。 和她一起上课的那三位剑峰师兄,有一人已经成功了,剩下那两个,虽然也没学会呢,但都说已经摸到门槛了,能察觉到那种玄而又玄的气了。 只有长安,还停留在原地,一直无法引气入体。 这下子,可把长安苦恼坏了。 她习过武,气沉丹田不是难事,也能看到空气中缥缈如丝的灵气,可就是无法将它们引入丹田内。 长安试着在晨曦中打坐,在月华中打坐,闭上眼会看到七彩的流光,也能感受到有些微的灵气进入体内,可想要再进一步却是不能了。 她也不着急,依然每日坚持打坐,剑峰的师兄也开解她,说千万不能乱了心神,不怕速度慢,要稳扎稳打,才能在机缘来到时,顺利引气入体。 其实长安有些怀疑,是她和这具身体的契合度不够,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到底不是原装的,所以运行起来难免会有卡顿。 以前的小世界,从未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但这里是能修仙的,所以才会把她困在了原地。 可再如何愁闷,清风长老还在闭关,长安暂时也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更重要的是,她没办法跟清风解释这件事,总不能说她是外来的吧。所以只好按捺着性子,该吃吃该喝喝,照常上学。 长安盯着眼前正冒着热气的砂锅,看着锅里沸腾的食物。 这口锅,还是清风长老为了喝粥,特意从外务堂的膳房要来的,因为她说金鸡灵汤,要用砂锅炖才更美味。 在拿到砂锅的时候,长安还专门去找沈灿,要了一些灵米回来,先用砂锅煮了顿灵米粥,但煮好的粥没让任何人吃,而是等放凉了后,就当作肥料浇到了树下。 当时清风长老看到后,还问她在做什么。 长安:“师父,这叫开锅,熬煮灵米粥,可以填补新砂锅的微小气孔,以后再做饭时,才不会边煮边漏气,饭菜才能更香。” 想到这些,长安猛地站了起来。 她知道了,现在的她,就好比是一个新的砂锅,浑身上下都在漏风,所以感知到的灵气,在被自己引入体内后,就四下逸散开了,丹田才会一直等不到灵气。 长安豁然开朗,瞬间也想到了修补的方法。 她跑到藏书阁中,凭借清风长老亲传弟子的身份,借到了宗门的药草大全,以及丹方论述,从山上的药田中,找到了固本培元的药草。 虽然还不能炼丹,但长安会熬中药,她用学过的药材处理和熬制方法,把找到的草药都熬成水,然后每日泡药浴。 这些药材蕴含着一定的灵气,长安现下还不敢服用,但大量稀释后,药浴的方法就安全多了,尽管如此,她每次泡药浴时,还是会觉得又疼又痒。 除了药浴外,她还会给自己针灸,当然工具不是从小屋里拿出来的,而是从清风长老给她的储物袋里,翻出了几根长针,又用几顿饭做酬劳,拜托器峰的师姐给炼制的。 每日药浴结束后,长安就会刺激任督二脉,一开始体内还有滞塞之意,她坚持了数日,终于等到百会通了后,明显感到了体内阳气渐盛,精神气也明显强了不少。 穴位不淤堵了,再根据灵龟八法和子午流注图,按照经络的运行路线,将吸收的灵气,都灌注到穴位中,实现经络畅通,从而让灵气在体内实现完整的运转。 长安就在这日复一日的药浴,针灸和打坐中,不断地吸入灵气,冲刷着身体,慢慢淬炼经脉的韧性和强度,再排除污浊之气,修补着身体的漏洞。 修真无岁月,修炼起来也会无暇其他,山上的树叶从绿变黄,黄色的落叶又被白雪覆盖时,长安才觉得时候到了。 她在天刚破晓,红日初升之时,心无杂念的坐在峰顶,双目紧闭,渐渐的就感知到了萦绕在周身的灵气。 长安调节呼吸,让灵气缓缓进入体内,又运用意念,将这些灵气沿着经络在体内流动,并且不断地积精累气,用凝神调息法,让灵气下沉,过鹊桥下重楼,直到丹田处。 这些灵气,在经过漫漫路途后,终于到达了长安的丹田。 长安顿时觉得身体有了颤动,且膻中穴也有了压迫感,她保持专注的意念,继续吸纳灵气,使其不断压缩累积,渐渐出现了气海。 丹田的气海形成后,她不断运转体内灵气,在行满两个小周天后,她才慢慢睁开双眼。 长安容光焕发,顾盼神飞道:“师父,您出关啦。” 第11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1 清风长老是金丹期的修为,一直被困在后期不得寸进,如今经历了闭关后,已然是摸到了突破的壁垒,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压下了进阶的欲望。 他结束闭关,打算去和掌门取取经,问问突破元婴期的雷劫威力如何,顺便再讨要一两个法宝,才好保证顺利渡过雷劫,成功进阶到元婴期。 怎知他一出关,就看到长安在引气入体,身边围绕着无数气旋,虽然速度很慢,但能看到是稳扎稳打的引入灵气,而不是只求速度,不看质量。 他看到长安步步稳妥,就知道这地基打得极为夯实,修炼嘛,笨点儿没关系,但只要心志坚定,就不会走了歪路。 如今看到长安顺利进入炼气期,也十分高兴,又掏出了一个小储物袋,扔给了长安:“先去收拾一下吧,这里都是你师兄以前出门时,带回来的东西,里面有几身衣衫,去换上吧。” 长安接过东西后,也没啰嗦,径直回到了她的住处。 她在去山顶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浴桶,此刻就可以直接泡进去了。 桶内的水已经凉了,长安心念微动,体内灵气运转,水温就慢慢变高了,冷暖自调,这澡泡得简直是舒服到家了。 等她都收拾好后,还在想,怪不得看过的小说里,主角们最早学的就是清洁术,那种打一个响指,自己和衣衫就瞬间变干净,是要比手搓方便很多啊。 成功踏入炼气期后,长安的丹田处凝聚了一丝真气,体内的气息也变得平稳有序,气血也不再像最初那样的散乱,而是汇聚成了一股气流,在经脉中涌动,虽然微弱,但很平稳, 她的力量和速度,以及耐力都有了明显的不同,如果说以前是近战肉搏的方式,那现在就是六脉神剑的级别了,甚至连她的棍法,也在凌厉之中夹带着灵气。 长安原本就很能耐得住寂寞,如今的性子更显平和,五感也更加敏锐,且专注力更强,这都让她在修炼中受益匪浅。 在来到这里的第三年,她终于正式踏上了修仙之途,开始学习低阶术法。 因为是丹修,但长安只有木灵根,所以清风长老教她的是火球术和御风术。 火球术是为了更好的控制灵火来炼丹,而御风术也不是长安想的御剑飞行那种,是类似隔空取物,驱使药材自动分离和依次入炉。 长安吐槽:“这样高大上的名字,结果就是切药材的啊。” 清风眼一眯:“还学不学?” 长安:“学学学!” 在跟着清风学习术法的间隙,长安也会和他闲聊,说一些趣事。 长安:“师父,咱们宗门真的很好,当初我们被带回来时,还有师兄安慰我,给我说了可以去哪里求药呢。” “当初在村子里时,还有富贵人家的人,在大路上骑马胡跑呢。” 清风:“咱们宗门的弟子,几乎都是附近的孩子,外面的人不会专门来这里修炼,里面又没有什么世家望族,都是辖内的老百姓们。这些凡人,有的是宗内弟子的亲人,有的是长老们的后人,所以从来没有恃强凌弱。” 说罢又想到了什么,哼笑了一声:“咱们可不是天衍宗那群人,自己宗内都能打成狗脑子,咱们的老祖和历代掌门,那都是他们的楷模。” 长安已经习惯,清风长老对天衍宗的拉踩,也问过他为什么看对方不顺眼,清风也只说是天衍宗的人品差,他为人正直看不过眼。 她又想到那个为救儿子,把他们六个王国,几十个村庄的人,都扣在结界里的天衍宗长老,心里也是认同清风说法的。 长安在学习术法上,就没有引气入体那样艰难了,很快就学会了火球术和御风术,也开始炼制最简单的辟谷丹。 说实话,这辟谷丹的味道是真不好,跟后世节食时吃的水煮菜有一拼,虽说是一粒顶三日,但长安还是觉得,其实做饭也不麻烦。 清风:“多吃饭没关系,那都是灵米,但还是要勤加修炼,不能浪费时间,也不能想着靠丹药,那都是虚的,就算境界上去了,以后也会反噬的。” 长安点头:“我记住了,师父,咱们今日吃金乌灵米糕,炙烤湖羊肉,再来一碗灵菇山珍煲,如何?” 灵菇山珍煲,是以灵菇为主料,配以灵草、灵笋,慢火炖煮而成,其汤汁清澈,又蕴含着浓郁的灵气,有清心明目,提升灵力感知,助长修为的功效。 金乌灵米糕则是长安自己琢磨的,用灵米和乌树叶子为原材料,混合后捏成小方块,再用雉鸡熬汤时的蒸汽,将其蒸熟,色黄却香气扑鼻,能够充实体内阳气,提升御火术中的火属性灵力,更方便炼丹。 清风:“哎,修行之人,岂可贪图口腹之欲呢?” “再加一只烤鸭吧,记得要烤出来脆皮。” 长安忍着笑,很快就把饭菜做好了,清风嫌弃隔壁灵兽峰的小兽们换毛,那漫天的毛发都飘到他这里了,所以俩人就在小厨房里吃饭。 清风正专注吃烤鸭呢,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长安:“哪位?” 一道充满了俏皮的声音说:“西岭镇名士,皓月宗杰出弟子,清风长老门下的肱骨,文丹双绝冠宇内,也是天衍宗求而不得的天才,闻香而来,不知可否有幸,与二位共享珍馐盛宴?” 长安:“不好意思,你人太多了,饭不够吃。” 第12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2 谢临川眉开眼笑的挤进了屋里,坐在长安的旁边,掏出一双碗筷,自顾自就吃了起来,还不忘点评几句。 “师妹啊,这个糕点可真好吃,你看这金黄的色泽,这诱人的香气,一口细品,甜而不腻,香而不燥,果真是味蕾的狂欢啊!” “还有这个烤鸭,油润肥美,香气四溢,表皮酥脆,真是让人无法抗拒的美味啊!” 长安:“师父,师兄一向是如此说话吗?” 清风:“说人话。” 谢临川:“师妹,以后再做了好吃的,记得叫上师兄,师兄给你带礼物。” 说着就翻出了一个储物袋,抛给了长安。 长安双手接住,笑眯眯地说:“师兄爱吃什么菜哇?” 谢临川:“我什么都爱吃,不挑嘴。” 清风:“兽粪吃不吃啊?” 谢临川:...... 长安:...... 饭毕后,清风才说长安:“一个月后,会在主峰办拜师礼,为师会在掌门和各峰长老的见证下,正式将你收为亲传弟子,也是唯二的徒弟。” 然后又看了眼谢临川,继续道:“你如今才引气入体,一切都不着急,先让你师兄教你几个基础的丹方,用最基础的丹方,炼制极品的丹药,才是集大成的丹修。” 长安郑重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正式收徒那日,长安随着谢临川来到皓月宗的主峰大殿,在她叩拜了三位立派老祖的画像后,掌门又说了几句寄予希望之言,然后清风才来到她面前。 清风:“你踏上修仙之途,入得我门下,便是皓月宗丹峰清风之徒。” “修仙之路,道阻且长,望你秉持自心,勤修不辍,不畏艰苦,早日领悟真谛之道,修成正果。” 长安再次叩拜:“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清风衣袖一挥,一道金光没入长安的眉心,后者顿时觉得脑海中多了一部玄奥的丹诀。 这时,站在一旁的谢临川,端着一个木盘走上前来,清风拿起了其中一块玉牌,看着长安:“这是你的本命玉牌,滴上一滴心头血,就会显出你的名字,日后若是到了生死危难之际,会给宗门示警,为师就能及时赶过去。” 话毕,又问道:“你的名字是阿七?” 长安心头一凛,回道:“徒儿名长安。长安一梦始觉非,道心未改志难移。” 随后就用灵气逼出了一滴心头血,滴在命牌上,血滴很快就消失在命牌上,渐渐描出了长安二字。 在掌门将命牌收走后,长安又从木盘上取下了剩余的东西,是一块令牌和一枚玉简。 令牌是皓月宗亲传弟子的身份象征,玉简则记载着皓月宗的基础功法,足以让门内弟子修炼到金丹期。 清风欣慰地看着长安:“去吧,明日辰时,和你师兄一起到峰顶听讲。” 翌日长安早早就到了峰顶,却见云雾缭绕中,谢临川已经等在那里了。 长安和谢临川问好后,清风长老也到了。 清风挥手招来几个蒲团,几人盘腿而坐,长安瞬间进入到了上课的状态。 清风:“丹火之道,在于心静......” 这是《丹火九转》的要诀,是丹修的入门必学课程,也是丹峰的秘籍。 丹修不同于剑修这些,是要从炼丹中悟道,从而实现突破进阶的。 而炼丹,则是药材,丹方和炉火,这三者缺一不可。 准确识别和选择药材,是成功炼制丹药的关键。熟练掌握各种基础丹方,理解其原理和变化,才能在不断地重复和创新修炼中,实现境界的突破。最后就是火候的控制,关系着丹药品相的高低。 清风长老就发现,长安在药草的学习和辨认上颇具天赋,仅凭着从藏书阁借来的药草典籍,就能自己选出药浴的药材,且效果良好。 而炼气期的丹修,由于修为和神识都还处于初级阶段,能够炼制的丹药种类本来就不多,还都是一些基础的丹药。 长安现在才是炼气初期的修为,能供她使用的丹方就更少了,只有辟谷丹和益气丹这两种,有炼制的价值。 但就是这两种丹方,对于初学者而言,也是有难度的。 可长安在记住丹方后,很快就成功炼出了一炉辟谷丹,虽然品相不太好,但也足够让清风惊喜了。 原以为会是个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炼出丹药了。 事后清风在看过那炉辟谷丹后,就知道品质不好的原因,是长安没能掌握好炼制的火候,所以现在才会把《丹火九转》作为正式授课的第一讲。 随后的一个月内,清风一直在传授丹火的控制之法,长安把口诀都记得很牢,但真等到炼丹时,还是会出现失误。 谢临川也在一旁看着,指出过好几次,炼丹火候的不精准。 有时候长安也会着急,谢临川就安慰道:“师妹,你已经很棒了,你炼成的辟谷丹,可比外务堂发的好吃多了。” 长安:“谢谢啊。” 这日清风在授课完毕后,就对两个徒弟说:“为师决定去闭关,试着突破一下,你们二人要继续在峰上修炼。” 然后又叮嘱了长安,要在不断练习和领悟中,掌握控火的技巧,才能提高炼丹成功率,和丹药的品相。 切记不要着急,以免乱了道心。 又告诫了谢临川几句,不让他出去乱跑,乖乖待在峰上,教师妹丹方。 交代完事后,清风就让谢临川先离开了。 他看着长安:“对了,把你藏着的那个小东西放出来吧,整日里叽叽喳喳哭哭啼啼的,吵得为师头疼。” 长安立时就像被定住了一样,脊背僵硬,一股凉气直冲头顶,发财也像是被扼住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其实当初从剑峰的弟子来到村子里,说要将他们都带来时,长安就让发财躲起来,不让出去溜达,也不让和她说话了。 所以后来不管长安是测灵根,还是参加考核,又或者是拜入清风长老门下,哪怕是成功引气入体这样的大喜事,发财都忍住了,没有出来转圈圈的夸赞。 还是长安看它实在可怜,每日都像个蘑菇一样蹲在那里,才在峰上无人之时,和发财聊上几句。 清风:“莫怕,莫怕。” “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和造化,你能顺利爬上山门前的问心路,命牌上也有了你的名字,那就是前尘已了,因果已断,安心修炼即可。” 长安嚅嗫道:“谢谢师父。” 清风:“你的命牌上,有为师的一抹神识,再加上离得也近,所以我才能知道那东西的存在,其余人,哪怕是掌门的修为,也不会察觉到的,你不必担忧。” 长安湿了眼眶:“弟子知道了。” 第13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3 惊魂未定的长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稍作平息后,才叫出来发财:“好了,不用害怕了。” 她看着手心的一枚珠串,摩挲了一阵后,才戴在了手腕上,“师父要是真的想做什么,就不用费心帮咱们遮掩了。” 这定风珠串是清风长老刚给的,有避风隐藏的功能,长安戴上后,就连清风也不会再听到俩人的交流了。 发财:“师父真的是太好了......我要把巧克力都给师父吃......” 长安心里也很感动,这要是清风心思歪一些,她和发财估计就要交代在这个小世界了。 她在想,我的不谨慎,是源于我历经了几个小世界后的自信,还是我来到这里,能够修炼了之后,才变得膨胀了呢? 她再一次审视着自己的来时路,告诫自己不能自大,不能飘飘然。 长安闭上双眼,内心的感悟渐明,身上的浮躁也渐渐褪去,陷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里。 正要来这边找她的谢临川,看着萦绕于长安周身的灵气,在不断地变幻着。 就在心里感慨,怎么才炼气期的人,就能入定了吗?那他这个清风门下天才的称号,是不是就要让贤给小师妹了啊。 清风一直在峰顶,关注着长安的情况,在看到她入定后,就来到了门外,一直守到长安再次睁眼,确认她的心境没出问题后,才离开去闭关。 长安在屋内静思了几日后,又开始炼丹,一直等到储物袋的药材都用完后,才出了屋子。 谢临川就在丹峰,看到她出屋后,就凑了过去。 谢临川:“师妹,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长安:“那都不重要,师兄,辟谷丹怎么样了?” 这事还得从谢临川回来那日说起,他给长安的见面礼,是一个储物袋,里面装的都是低阶丹药需要的药材,还有一个丹炉,适合新手炼丹。 而长安在学会了辟谷丹和益气丹的炼制后,就想到了改良一下辟谷丹的口味。 因为无论是她当初和剑峰的师兄一起在外门上课,还是和器峰的师姐聊天时,大家都吐槽过外务堂的辟谷丹难吃。 那时长安就在想,我炼不出极品丹药没关系,我可以改良产品啊,质量不够就口味来凑,总有一款能够得到修真人士的喜爱。 发财:“辟谷丹有这么重要吗?” 长安:“辟谷丹在这里,就相当于矿泉水和人的关系。需要辟谷丹的修士,都是金丹期之下的修为,整日都会忙着修炼,尤其是外出历练时,更不会费心吃喝,我这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事实证明,长安是真的抓住了特定群体的消费喜好,口味丰富的辟谷丹一出,立刻就有人来找谢临川打听。 谢临川为人风趣,喜好交友,整个皓月宗就没他说不上话的,所以很快就给长安做了市场调研回来。 长安根据反馈,对辟谷丹的口味做了调整,只炼制蜜灵果和香草浆这两个味道。 其实一开始,长安就是想着练手,所以才炼制多种口味的丹药。 单看外形和成色,还比不上外务堂给发的,她也只是给了器峰师姐几颗,就是帮她磨制针灸的那人,又去外门给了沈灿几粒。 沈灿没有灵根,但她能送给别的师姐,再不济还能喂小兽们。 但很快就有人来找谢临川打听了,问他还有没有味道奇特的辟谷丹,谢临川这才知道自己的师妹做了什么。 他找长安商量,让长安炼丹,药材他来提供,还负责卖出去,收益俩人五五分。 长安有些犹豫,关键是她觉得自己那时的手艺,不好意思售卖。 谢临川就说,修仙人士,最忌平白受外人馈赠,大不了在宗门内卖低价,等以后卖给外宗之人了,再要高价就行了。 于是那几个月,长安和谢临川就一直忙着辟谷丹事业。 等那日长安入定结束后,心境又有了极大的不同,虽然修为还是炼气初期,但她在炼丹时,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了,甚至还炼出了一炉上品的丹药。 她在房内炼丹,好了后就装起来,用御风术送到屋外的石桌上,然后谢临川就会取走。 如今药材耗尽,她也终于踏出了房门,所以才会问师兄那些丹药如何了。 谢临川:“师妹,你的辟谷丹拿出去,大家都抢着要,尤其是最后那几炉上品,更是被剑峰外出历练的师兄们买走了,喏,东西都在这里了。” 说着就拿出了一个储物袋放在石桌上,长安打开一看,里面有灵石,有药草,还有一把低阶灵剑。 她把灵剑抽了出来,比划了几招,开心不已。 谢临川笑着说:“亓十三听他的小师弟说,你们在外门学习时,你就请教过人家剑法,所以才会用这个做报酬的。” 长安搂着灵剑不撒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谢临川看的好笑:“收下吧,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名剑,等以后你成了一药难求的丹师后,咱们就不让他排队了。” 长安:“我努力!” 清风长老在闭关,长安就跟着师兄一起,每日早起打坐修炼,上午学习丹方,下午时候炼丹,日子过得充实且忙碌。 这日长安就在琢磨,为什么丹炉不能像高压锅那样,根据不同的丹药,提前设置好时间和火候,这样就不会总出现糊锅的情况了。 她看向一旁的谢临川,只见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正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长安悄悄挪了挪身子,就看到在丹方的遮掩下,藏着一本话本,书角都翻卷边了。 趁其不备,长安伸手就抽出了话本,“《霸道丹师:爱我你怕了吗》,师兄,你这看的也太花了吧。” 谢临川面不改色:“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悟道,是在创作中实现心境的锤炼。” 长安又翻回书名页,看到旁边还注释着一行小字,“玉嶂客倾世巨作”。 临川望山,玉嶂莲白。 长安转身回屋,拿出了闲暇时去镇子上买来的话本,《绝情师尊爱上我》,《清冷师兄红着眼,哭问我为何不爱他》,《小师弟断情绝爱后,逆袭成神》,一本比一本辣眼睛。 长安:“师兄,这些都是你写的吗?原来你说自己文丹双修,不是在吹牛啊。” 第14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4 面对长安这个书迷,谢临川有些矜持,但还是忍不住分享起了他的创作历程。 据他所言,在拜入师门前,他就住在西岭镇,家里是开书铺的,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把书铺开到每一个宗门的山下,为此早早就开始了创作,奈何销量一直不好。 等他十岁测出有灵根后,就拜入宗门,然后一路从外门弟子成为清风长老的亲传弟子。 谢临川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些过往,长安还是能听出其中的艰辛,内心的敬佩油然而生。 谢临川继续道:“我写的话本,卖的都不太好,直到后来,咱们这儿出了一个大热闹,我尝试着写成了话本后,简直卖疯了,嘿嘿。” 长安好奇:“什么大热闹啊?” 谢临川八卦兮兮地笑了笑,等长安答应给他烤两只灵鸭后,才说:“天衍宗的祁连真人,和他的徒弟有那么一段不可说的爱恋,然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在祁连真人的结婴大典上,当着众人的面,指责祁连真人把她当做替身,然后就自绝心脉入轮回去了。” “那之后,祁连真人就疯了,这么多年也不专心修炼了,满世界找他徒弟的转世。” 长安:“他脑子有毛病吗?他爱的人是活不成了,可他能去死啊。他为什么不去死呢,肯定不是因为不爱对方,而是他不知道怎么死。” 谢临川:“对啊,等我有机会见到祁连真人,就这么建议他。” 长安:“他徒弟也好倒霉啊,摊上他这样的师父。” 在长安的观念里,这种双方存在着身份差异的爱恋,上位者是要负很大责任的。 年少不知事时,很容易分不清是崇拜还是喜欢,可年长者也分不清吗?长安不信。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不代表她观念禁锢,脑子裹着布,看不上师徒恋。 谢临川:“祁连真人疯了后,一直喊着要用命换他徒弟回来。” 长安:“只会口花花,怎么净给一些没人要的东西,他的命很值钱吗,为什么不把灵石,资源,天材地宝这些给人家呢?他不会以为,他比天材地宝还精贵吧?” “咦,这个真人可太自恋了。” 谢临川:师妹说的好对,赶紧记下来。 长安:“那他找到徒弟的转世了吗?” 谢临川:“这就不清楚了,有人说找到了,有人说他还在找。” 长安:“哎,那他徒弟也够倒霉的哎,是不是几世轮回,都摆脱不了这个真人了,可真晦气。” 谢临川:这么一说,确实是哈。 吐槽完后,长安又有了新的问题,“师兄,修士可以用法术去找轮回转世之人的吗?” 谢临川:“当然不可以了,只是祁连真人和他徒弟,是私下结了道侣的,他宁愿损耗修为,也要求得一丝线索,况且也没去祸害别人。” 长安皱着眉:不是,你们修仙之人这么会玩呢?天天都是情情爱爱的,就一点儿都不追求长生吗? 然后又想到了天衍宗的那个管事,为了让他儿子历劫,就转世托生为吉山王子,顺带着也把他们都扣在壳里了。 那时候,长安还问清风,那个管事怎么知道这个秘法的,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从祁连真人那里偷窥到的了。 长安此时就能确信,祁连真人和他的徒弟,就是这个小世界原本的“主角”了。 现在看来,怪不得清风那么瞧不惯天衍宗呢,这净整些幺蛾子,简直就是修仙界的不法之徒嘛。 长安库库的吐槽,谢临川刷刷刷地写,还不忘添上他的感悟。 长安:“师兄,你真的是出去历练的吗?不是去看热闹的?” 谢临川嘿嘿一笑:“看破不说破,咱们还是好兄妹。” 说了一下午的话,长安口干舌燥的,就想去泡一壶灵茶,起身后又想到了什么,就问:“师兄,你现在是什么修为啊?” 谢临川:“筑基中期,怎么了?” 长安讶异地看着他:“师兄,你修炼的速度这么快呢。” 谢临川:“不快,我六十岁才筑基成功的,如今已经一百一十岁了,已经算晚了。” 长安这时才知道,修为进阶也是要有年龄限制的。 炼气期能活一百多岁,筑基期延长至二百岁,个别很能活的,且机缘好的能接近三百岁。 金丹期的寿命有五百岁,元婴期则是一千年的寿命打底,像是剑修这种往往能活一千五百岁。 化神期的修士,寿命在两千多岁,只有突破了化神期,寿数才能以万年计算。 而每个境界的突破,则是越早越好,比如要从炼气期突破到筑基期,最晚不能超过八十岁,否则就要靠筑基丹的辅助,可一旦吃了提升修为的丹药,后面再想进阶,就不太容易了。 所以修士都是拼命苦修,想早日突破,也好让容貌维持在最年轻的时候。 长安有些后知后觉:“师兄,如果我那时没办法引气入体,就算有灵根,也没办法修炼的对吧?” 长安那艰苦的引气入体过程,谢临川也已经知晓了。 此时听长她这么问,就点头道:“师妹,修仙就是与天争命,你要是连第一步都争不赢,那就连仙途的大门都推不开,而这扇门,除了有机缘有灵根者,也是非大毅力者不可。” 长安若有所思的回到屋里,喃喃道:“原来,炼气期只是站在了门里,并不是真正的踏上仙途了......” 发财:“没关系,炼气期也能活一百二十岁呢,还是赚了的。” 长安:“我谢谢你。” 发财说完后,又赶紧捂着嘴:“师兄不会听到我说话吧。” 长安摇摇头:“我师父能听到,那是因为我们两个是天道认证过的师徒,且命牌上既有我的心头血,又有他的神识,而且他的修为也高,所以才能知道你。” “如今,这个定风珠串我一直不离身,你也不用那么草木皆兵的。” 发财:“这个法宝真好哎,师父真是贴心。” 长安:“也别高兴的太早了,要是遇到修为比我高太多的人,就算带着这个珠串,你和我说话,还是会被对方听到的。” 清风长老在给长安珠串的时候,就提到过,只能防住比长安修为高两个等级的修士。 也就是说,长安是炼气期时,金丹期以上的修为,就能听到发财的话。 等长安筑基后,金丹期的修士也就无法察觉到发财了,除非是她俩当着元婴期修士的面唠嗑。 当时长安还担忧,要是出门就遇到元婴期修士可怎么办,清风还笑她说傻话。 来了这么久,长安也知道了,修真界并非是大能到处走,遍地是元婴。 就拿皓月宗来说,金丹期就可以称为长老,元婴期那就是宗门砥柱,平日无事时不会出来,除了炼丹就是闭关。 想要出门就路遇元婴修士,那就属于是异想天开了。 长安拨弄着腕上的珠串,决定要尽快把修为提上去,至少也要到筑基期了,才能出宗门转转,否则就要发财一直保持沉默了。 发财:“加油啊,我还想出去看看这大好世界呢。” 长安真的就开始了苦修,脑子也不瞎想了,把六十岁筑基作为奋斗目标,日以继夜的炼丹。 她看着各种药材在丹炉中融合,化作一颗颗圆润的丹药,心绪不断的沉淀,修为也在慢慢提升。 等到谢临川终于完成了创作后,惊喜的发现,长安已经是炼气中期的修为了,当即决定带着长安下山,去镇子里庆贺一番。 对这种提议,长安也是欣然接受。 第15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5 长安跟着谢临川来到西岭镇,才发现这几年过去,镇子上的变化可不小。 范围扩大了不说,人也多了很多。 谢临川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掌门真人怕再出现你们那样的情况,就让剑峰和外务堂的师兄们一起,去最远处的辖地看看,如果还有遗漏的村子,就把人都带回来,安置在这里。” “这几年里,陆陆续续带回来几千人了,西岭镇的规模当然会大一些了。” 长安走在石板桥的街道上,看着两边热闹的小摊,兴致勃勃地挑选着,谢临川则跟在身后付账。 当走到一家书铺的门口时,谢临川就带着她拐了进去。 谢临川以书铺掌柜的身份,给长安介绍了如今的畅销话本,其中最抢手的就是那本吐槽的,据说黑市上已经有卖盗版的了。 长安对此献上了诚挚的赞美,“师兄,你不怕被人知道是你写的吗?” 谢临川:“没事,用的都是笔名,而且我是每个书铺同时卖。” 长安:“师兄,你还有别的铺子呢?” 谢临川得意道:“几个大宗门的山下,我都开了书铺,天衍宗附近的最大,嘿嘿。” 长安决定吃大户,和谢临川去到最大的饭馆,点了一大桌子的饭菜,吃得不亦乐乎。 回到宗门后,长安就拿着一袋灵石,抱着一堆吃的,还有几本畅销话本,找到了器峰的明师姐,托对方给她炼制一个丹炉。 在长安正式拜师时,清风作为师父赠给了她一个丹炉,但以她炼气期的修为,现在还无法使用。掌门真人赠的是一块玄铁,质地十分精纯。 除了这块玄铁,长安还把她这几年卖辟谷丹的收入,都给了谢临川,让他想法子换来一小块金矿石。 如今就是要用这两种材料,根据她画好的图纸来炼制丹炉。 明师姐看着面前的图纸,立体状的,很好看懂,但她还是有些拿不准,“长安师妹,这个丹炉的样式,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确定是要这个?” 长安:“是的,明师姐,这个不用着急,慢慢来。” 又不好意思道:“就是我现在没法给太多的报酬,但是师姐放心,等丹炉炼制好了,我立刻给师姐炼制益气丹和回灵丹。” 明师姐:“那我可就等着师妹的丹药啦。” 长安又谢过了明师姐,才回到丹峰。 谢临川留了在西岭镇,说是等着会友,让长安这几日先歇歇。 长安歇不了一点儿,每日清晨,都会在打坐后,去山后的药田采药和辨药。 她深入后山的腹地,用神识感知每一种灵药的灵气波动,辨别其年份,属性以及药性,然后记到本子上。 而且长安炼丹,也并非是闭门造车。 皓月宗有两个丹修长老,她偶尔也会去和另一个长老的徒弟交流心得,同时也分享炼丹的经验,甚至还和对方比试过辟谷丹的炼制。 隔几日,长安还要用自身的灵力温养丹炉,修复炉身上的裂纹,以提升其炼丹的质量和效率。 长安炼丹时,并不是每次都能得到上品的丹药。 而在这成功与失败的瞬间,就是丹修的修行顿悟时刻,通过炼丹感悟天地法则,以丹入道,再以丹悟道。 器峰的明师姐很快就给长安送来了丹炉,“长安师妹,我怕炼制不成功,浪费了那些材料,所以就去问了我师父,结果我师父看到后,就说他去炼制。” 说完就把丹炉和图纸,一并放到了石桌上,“我师父说,你这个丹炉,暂时不要在宗门外使用,图纸也要收好。” 长安不明觉厉,但还是照做了。 等她说不知道要如何感谢器峰的长老时,明师姐笑着说:“我师父说了,等清风长老闭关结束后,自会来找他的。” 送走了明师姐,长安就抱着心爱的丹炉进了屋子。 这高压锅式的丹炉,炉体由玄铁金矿石打造,能够承受极高的压力和温度,炉盖上还有个“灵力阀”,当丹炉的压力过高时,就会自动释放部分灵气,以防糊锅和炸炉。 长安摩挲着丹炉,发现器峰的长老还给炉盖加了一块灵玉,能够更好的锁住灵气。 丹炉共有九层,每一层都刻着简单的阵法。这些阵法是长安从阵修那里买来的,这是简单的聚灵阵和散灵阵。 但就是这些简单的阵法,叠加上九层炉身的设计,就能自动吸收炼丹过程中释放的灵气,再转换成丹火需要的灵力。 就像个永动机一样,不会再出现,丹修灵力耗尽,可丹药还未成形的现象了。 而且每一层的丹火都有不同的强度,在炼丹的过程中,就能根据灵药的状态,自动分离杂质,且适时调整火候,初时用文火慢炖,中期改成武火猛炼,末时就用灵火温养。 长安把此炉称为“高压炉”,设计理念就是通过极高的压力与温度,将灵药的精华彻底激发,同时防止灵气外泄,炼制出火候精准且品质上乘的丹药。 长安屏气凝神后,将炉盖打开,将灵药按照比例放入炉内,每一层都根据药性,放置了不同的灵药。 灵药放好后,她将盖子盖好,用灵力催动炉盖上的封灵阵,锁住炉内灵气,点燃炉火。 炉内压力开始上升,出现文火加热灵药,使药材逐渐融化。 时间推移,文火转为武火,炉内温度和压力急速增加,灵药的精华被凝聚起来。 长安继续输出灵力,丹火自动转为灵火,温养炉内的丹药雏形。 终于等到压力达到最高时,灵力阀开始向外释放浓郁的丹药香气。 香气释放完,炉盖自动打开,丹药飞出,光润且耀眼,有九道灵纹,是极品益气丹。 长安将益气丹装进瓶子,又等炉温散去后,将高压炉收进清风给她的高级储物袋里。 此刻,她无比期盼着清风快些突破,成为元婴真人,这样她才敢光明正大的使用高压炉。 第16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6 长安有了高压炉之后,炼丹愈发得心应手,只是要学的东西就更多了。 这个丹炉既要有灵力,还需要阵法,长安至少要保证自己能看懂阵法,以后才能想法子给丹炉升级,所以就又开始了忙碌的学习生活, 当初拜师时,长安得到了清风亲传的丹诀,和宗门给的一枚玉简。 玉简内是皓月宗的功法,是发给每个内门弟子的,会根据弟子的灵根和修行,自动生成从练气期到金丹期的心法,另外还有涉及宗门各峰的基础功法。 当时长安就在想,不愧是散修老祖,早早的就意识到,修仙也要样样通的重要性了。 有些东西,你可以不会,但你不能不知道,要不然被人骗了就白瞎。 长安现在又给自己增加了研修玉简的功课,钻研其中涉及到的基础阵法知识。 学了一段时日后,她就意识到,怪不得当初发玉简时,长老们都不叮嘱弟子不要贪多,专心修炼本门功法即可。 因为大多数弟子,也贪心不了,修炼是真的处处都要钱啊。 就拿丹修来讲,宗门每月都会发灵石和药材,但数目都是固定的,而且也不是无偿的。 炼气期的弟子,每月都要做够多少任务,常见的就是种药材,采药材,炼制辟谷丹。 筑基期的弟子,就多了宗门外的任务,外出巡视,或是去什么地方,寻找什么资源带回来。 当初剑峰的师兄,就是在做巡视任务时,才发现的她们。 完成了宗门安排的任务,才能得到每个月的资源,再想多要,那就要去做额外的任务,或者是自己用灵石买。 但是弟子们最常用的,还是在宗内交换物资,长安就用新味辟谷丹,换过阵修的东西,也有符修过来,用火符换丹药。 这些都是宗门乐见其成的,修仙之路处处艰辛,如果这些小困难都克服不了,那就不要妄想成仙成神了,还是趁早放弃吧。 所以一开始在做辟谷丹生意时,谢临川就说了他负责弄药材,实在是长安也没地方找。 长安把这个月的任务完成后,就开始盼着谢临川赶紧回来,她想要多多的药材,才能和高压炉越来越默契。 发财吐槽高压炉的名字太土,长安也没想到什么好名字,就先那么用着了。 发财:“长安,你不是说过,名字能够建立人与人的关系吗?那你快给丹炉起个好听的名字啊,到时候它炼起丹来,就会更用心了。” 长安一想也是,就坐在屋前的石桌旁,抱着丹炉开始想名字。 谢临川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师妹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他立刻飞上前来,问:“师妹,出什么事了?” 长安:“师兄,你看我这个丹炉,叫高压炉好听吗?” 谢临川第一反应是高压炉是什么,第二个反应才是,这个丹炉有点别致啊。 然后等长安给他示范了一次,如何炼制极品丹药后,谢临川的眼睛都在往外冒灵石。 谢临川:“师妹,我有一个好主意。” 长安:“师兄,你确定那是好主意?” 谢临川想的无非是,多做几个这个丹炉卖出去,可以卖给丹修,也可以卖给想炼丹的其他修士。 长安的意思是,现在就把丹炉拿出去,确定不会被人抢了去吗? 这个丹炉,在炼气期的修士手里,都能将最基础的丹药,炼制成极品。 那要是到了筑基修士手里呢?要是元婴期的丹修有一个,是不是就能炼制破妄丹了呢? 修仙世界,杀人夺宝的不在少数,弱肉强食的生存环境下,想要保住自己的宝贝,那就要不断的变强再变强。 所以长安现在的处境就很尴尬,不整出来这个丹炉吧,她炼丹的效率就不高,修炼也很慢。 现在修炼的速度是提上来了,丹药也是刷刷刷地炼,可她就得躲着些了。 谢临川:“师父快些出来吧!” 长安:“也别太快了,还是等到结婴后吧。” 师兄妹二人,一时相对无言,默默期盼着清风的突破。 沉默了一阵后,长安才提到正事,“师兄,药材用光了,你再弄些来吧,最好多些益气丹和回灵丹的药材。” 谢临川:“这两种丹药好,是低阶丹药,却又都是极品丹,筑基期以下的修士都很需要,不愁卖不出去。” 然后又夸赞:“都羡慕剑修威风凛凛,战斗力强悍,能够越阶挑战。可师妹你,却是能越阶炼丹的丹修,真好啊。” “对了,这丹炉叫什么来着?” 长安在发财的尖叫声中,硬着头皮说:“九转高压炉。” 谢临川琢磨了一下,就觉得这名字吧,既不好听,也不霸气,但又无比契合。 就像是师父常教导他的,要珍藏密敛,不见圭角。 心绪触动间,谢临川隐约感觉到,自从他进入筑基中期后,一直卡着的心境瓶颈,似乎有所松动了。 谢临川站起身,敛衽躬身道:“多谢师妹。”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谢临川就在丹峰上修炼。 长安继续用丹药换药材,但是一般给出去的,都是用丹炉炼制的上品丹药,就这样也很受筑基期弟子们的喜爱。 发财还在生气,没有听它的话,给丹炉起个好听的名字。 可长安却觉得,九转高压炉越来越听话了,在炼制益气丹和回灵丹时,已经到了她闭着眼,都能出极品丹的地步。 甚至她还成功炼制了止血丹和养元丹,这两个丹药,一般都是筑基期丹修才能学的,是治疗修士内伤外伤的低阶灵药。 等长安把这两种丹药,拿去给谢临川看的时候,对方就惊呼:“师妹,你的修为,什么时候成炼气后期了?” 长安恍然,原来不是高压炉听话了,是她涨修为了。 而就在此时,丹峰突然乌云密布,且云层越来越厚,还有龙蛇般的雷电在其中穿梭。 谢临川一把抓起了长安的手臂,往峰顶飞去。 长安看到有几道流光也在朝这边飞来,就赶紧叮嘱发财切勿出声。 等他们到达峰顶后,谢临川就和长安站在了最边缘,掌门真人站在最前方,为将要突破的清风长老护法,其余几个长老,也都呈倚角之势分散开来。 清风盘坐于山巅,周身灵气如旋涡般疯狂汇聚,一道天雷迎头劈下,他岿然不动,再一道天雷劈下,他咬牙坚持。 数道天雷接连劈下,清风的肉身在雷电中不断崩裂又重组。 最后一道天雷降下后,清风睁开双眼,眼中精光四射,气息如渊似海,乌云散去,霞光万丈。 第17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7 清风长老成功进阶,成为元婴真人后,长安和谢临川就觉得,俩人走路时都带风了。 皓月宗给清风真人办了结婴大典,宗门的长老都送了贺礼,宗外的门派也都有人来参加,热闹了好一阵子。 清风在看过长安的九转高压炉后,就用了术法,将其外貌改为正常的丹炉,其余的就没费心了,只说等长安到了金丹期后再升级也不迟。 所以长安再炼丹时,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心境稳了下来,修为又涨了起来。 长安觉得她这是厚积薄发,她早就觉得灵气攒够了,只是一直压着,没有贸然筑基,想再打磨积累些时日。 而早在长安刚到皓月宗山下时,皓月宗的长老前去天衍宗讨公道,说的是多给几个历练名额,指的就是空灵仙域的秘境,也终于到了再开时。 除了原本就定好的弟子,多出来的三个名额,宗门给了丹峰的长安,剑峰的亓十三,还有一个兽峰的弟子。 谢临川本就在此次的名额内,这样一来,长安就能和他一起去历练了。 空灵仙域在天衍宗的境内,百年前不知为何突然显现,即使天衍宗的实力强悍,也防不住全修真界的修士。 所以当时天衍宗掌门,就想到了联合各个宗门,呼吁大家为后辈着想,每隔二十年,就让各宗的弟子都进去历练,但机缘和宝物就都各凭本事。 可真等到他们选出了弟子后,才发现仙域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几经试验后,就发现了只有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才被允许,即只有炼气期和筑基期可以入内。 虽说是历练,可秘境到底还是有危险的,所以众人都默认,炼气初期的修士也不得进入,至少也得是中期后,有了自保能力,才谈得上秘境寻宝,要不就是纯送菜了。 可等到前两次历练结束后,小一点儿的宗门就感觉不对了。 虽说是大家都能去,但真到了秘境里,各宗的弟子就会自动抱团,人少的宗门就太吃亏了,甚至还出现了恶意杀人夺宝的现象。 所以天衍宗又召集各宗掌门,定下了规矩,各宗门按照规模分派名额,并且进入的弟子,都会得到天衍宗的一枚符篆,上面覆着元婴期真人的术法,紧要关头一旦震碎,就会被传送出来,用以保命。 听完这些后,长安就问谢临川:“师兄,你以前去过吗?” 谢临川:“没有,秘境再大也是有限的,修士只能进去一次。” 长安:“那这样说来,进去的修士里,我的修为排在倒数第二的梯队里。” 谢临川:“没事,有我这个修为排在前面的师兄,能保护你。” 长安:“可拉倒吧,你还没我能打呢。” 这可不是长安自吹自擂,这么多年以来,她在专注炼丹之余,剑法和阵法也没落下。 虽说阵法只是入门的程度,但剑法却不比剑峰的炼气初期弟子们差,剑峰的长老还可惜过,当初怎么没把她也一起收了呢。 清风真人知道后,还专门找来了剑峰的弟子,和长安比试一下,看着俩人打得有来有回,也是将长安好好夸了一番。 事后还允诺长安,等到她筑基后,就亲去剑峰,要一把高阶的灵剑,当作她的筑基奖励。 此后长安更是刻苦,一心想要成为丹剑双修的大佬,属实是和谢临川一样跨赛道了。 既然要准备去空灵仙域了,长安就和谢临川开始了买买买,符篆要,阵盘也要,还有一些法衣法器。 为了防止大家都氪金,天衍宗每次都会对进入的修士进行查验,保命的东西你随便带,但是攻击性的法器,不允许超过筑基期修士的承受范围。 总不能大家一露面,你哐当一声,摆出来家里元婴真人的法宝,把大家都打出去了吧。 但饶是这样,这些低阶的法器符篆,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所以俩人又开始拼命地炼丹和写话本,打算拿到天衍宗的山下卖。 一个月后,长安揣着九转高压炉,谢临川揣着话本,师兄妹二人跟着剑峰的长老,来到了天衍宗山下的灵栖城。 灵栖城靠近天衍宗,灵气浓郁,吸引了大量的修士和凡人在此定居,城内的建筑古朴典雅,街道上也不乏修士与凡人把臂同游的景象。 谢临川把话本和丹药,都放到灵栖城的书铺里,很快就赚到了一大笔灵石,他又带着长安开始了买买买。 灵栖城繁华无比,东西样式也多,有些药材比西岭镇的还便宜,长安买了不少,抓紧时间炼成丹药,打算进到秘境后,再高价卖给有需要的修士。 终于等到空灵仙域打开的那日,黑压压的修士都挤在一处,等着天衍宗长老们的查验。 天衍宗作为正道魁首,行事极有章法,几个元婴真人分散开来,对有资格进入秘境的修士进行查验。 长安皱眉:这靠谱吗?不会还要扫描识海吧?那不就是把人都看透了吗? 她又仔细盯着后才发现,只是检查所有的储物袋,不会肆意查探修士们的身体。 长安:这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呗,硬要藏一个进去,估计也是可以的。 随后又小小的唾弃了一下自己,真是不应该这样猜度正直的修仙界人士。 “慢着!”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朝着说话的人看去,是一个白衣修士,此人一直站在最前方,面朝众人,说的是一个刚通过了查验的修士。 那个修士浑身金灿灿的,听到让他站住后,一下子就站直了,白衣修士手一挥,这人的衣裳就裂开了,露出了藏在里面的符篆,一看就是高阶的攻击法宝。 天衍宗执法堂的长老,直接就将这人带走了,剩下的修士,也都安静了下来。 谢临川:“祁连真人的修为,居然已经是化神期了,怎么没听到消息呢?” 长安:“祁连真人?他不是疯了吗?不是说耗用修为,去找他徒弟了吗?” 谢临川:“不是真的疯,就是说他不像原来那样清冷端庄了,而且他消耗修为找人,但也能继续修炼啊。” 然后又无比羡慕道:“祁连真人不愧是当初的天之骄子,这样的天赋,这样的修炼速度,真是让人自叹不如啊!” 长安浑身冒着酸气,她可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修真小说中,天才的对照组,往往都是同门了。 试想一下,你一日都不敢停歇,起早贪黑的修炼,有点灵石就赶紧升级装备,累死累活的,都不一定能突破。 可对方呢,整日情情爱爱的,脑子不清楚了,还能蹭蹭的涨修为,就跟老天爷掰开他的嘴,哐哐往里喂饭一样,这谁看了能不黑化。 谢临川:“师妹,你怎么冒烟了!” 长安:“没事,就是丹炉着火了。” 第18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8 一进入空灵仙域,长安浑身的酸气,立刻就消失无影踪了,因为她掉落的地方,刚好是清涧木海。 只见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的草木植被,古木参天,灵药遍地。 长安顿时化身为勤快的小蜜蜂,掏出小铲子就开始采药。 他们在灵栖城时,除了卖丹药和话本,还去最大的珍宝阁,买了空灵仙域的图册,其中记录着修士们到访过的区域,当时长安和谢临川就对着清涧木海流口水了。 长安掏出了灵铲,又搬出一摞灵力盆,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快速地,挖着已成熟的草药,挖完就立刻收到储物袋中。 发财也冒出来了:“长安,我给你看着,你就专心挖草药,咱们可算是撞大运啦,哈哈!” 这个秘境里,全是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所以长安也不怕有人发现发财,所以手下的动作不停,一路推进,宛如一个无情的收割机。 这个能炼制筑基丹,这个能炼制回灵丹,这个居然是凝元丹的药材,那边的是净心丹需要的清心花啊,长安恨不得高歌一曲,实在是习惯了非酋,小小的欧皇了一把,就高兴地想飞起来了。 然后长安就发现自己真的起飞了,她看着越来越远的草药们,欲哭无泪,顺着气旋的方向,努力控制着身体。 刹那间,天旋地转,长安重重的摔在地上,发财惊呼:“长安,快看!” 在她的面前,是一片高大的藤蔓,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长安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 长安是木灵根,又修炼了丹诀,所以对药材的草木香味格外敏感,“这么浓郁的香气,按说一定会有稀奇灵药的,发财你快替我看着点儿有没有旁人。” 长安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藤蔓,弓着身子慢慢地前行,不知前行了多久,突然看到了一株通体紫色的灵芝。 那灵芝不过巴掌大小,却散发着莹莹紫光,表面有着天然的云纹,正是传说中的紫云芝。 长安屏气凝神,生怕惊动了灵药旁的妖兽。 紫云芝是炼制破镜丹的主药,是高阶灵药,居然能在这里遇到,长安是一定要带走的。 但她也没有冒然上前,这样的灵药,大都会有伴生兽在守护着。 长安将一只木鸡拿出来,塞上灵石驱动着向前,木鸡咯咯哒的直奔紫云芝而去,突然地面就震动起来了,一只金晶紫焰猩猩钻了出来。 长安早有准备,一手持灵剑,一手抓着大把的符篆,等那只猩猩踩扁了木鸡后,发现又来了一只木鸡。 这妖兽有点聪明,但不多,知道要守着灵药,但不知道防着被调虎离山。 一只又一只的木鸡和木鸭,排着队朝他走去,那猩猩跟打地鼠似的,玩得新奇极了。 长安将灵剑别在腰上,拿出一只渔网,兜头就扔了过去,渔网罩住了紫云芝,连带着厚厚的一层泥土都被兜住了。 她赶紧运气,将渔网快速收回来,存到储物袋内,然后反手抽出灵剑,掉头就向外冲去。 紫云芝被渔网拔出来时,周围的藤蔓就开始疯狂甩动了,都朝着长安打去。 长安一边撒着烈火符,一边用灵剑砍向四周,还不忘给自己贴上疾风符,顿时速度大增,在藤蔓的围攻中向外突围。 发财大喊:“长安,快!前面就有出口!那只猩猩也追上来啦!” 长安咬破了嘴里的回灵丹,体内真气猛地回涨,又都灌到灵剑上,全力向前劈杀,就在看到出口的亮光时,长安也听到了身后妖兽的咆哮声。 这个时候,也来不及想,会不会惹人注意了。 长安直接向后甩出了一堆符篆,烈火符夹带着雷暴符,其中还有长安提前掺进去的暴烈辣椒和胡椒粉,瞬间炸裂开来。 长安及时屏住呼吸,向前一跃,跳了出来,身后还能听到妖兽的喷嚏声。 发财在前面带路,长安迅速逃离了这片区域,直到确认安全后,才躲到峡谷的一处巨石夹缝里,长出了一口气。 长安检查了下储物袋的符篆,就刚刚那一会儿,都扔出一半了,但她也不心疼。 她小心翼翼地将紫云芝拿出来,把上面的渔网轻轻拨开,掏出一个灵力盆,将紫云芝种进去,再放上几颗中品灵石,才将其收到高级储物袋中。 长安把玩着手里的渔网,这是她在来之前,花大钱去找器峰的明师姐做的,不求网人,只是针对灵药灵草设计的,果然就派上了大用处。 这次虽然有些冒险,但收获颇丰,破镜丹那可是相当受欢迎的丹药啊。 长安又吞了几颗回灵丹和益气丹,稍作休息后,才从巨石缝里出来,沿着峡谷的夹道直行,一边跑一边用渔网捞灵药,疾驰了好长的距离后,才隐约看到峡谷的尽头。 她正打算停下歇一歇,就听到了排山倒海般的啸声,从峡谷的那边传来。 长安回头望去,只见遮天蔽日的青冥玄鹰,浩浩荡荡的向峡谷里飞来,速度极快。 这时候就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跑了,发财紧张地直冒汗,一直给长安鼓劲儿,“长安,快跑,你后面还有一群修士呢,你跑得过他们就行啊!” 长安一边大口吃回灵丹,一边运足了真气向前跑,她甚至都能听到青冥玄鹰的振翅声。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清明,有湍急的水流声响起,长安直接纵身一跃,飞跳入瀑布中。 飞扑之时,长安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了法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下坠之时,还将止血丹和养元丹都含在口里,以防万一。 长安的谨慎不是多余的,从千丈高的瀑布砸入河中,她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移位了,嘴角也溢出了血,连忙把丹药咬开,又将破碎的法衣挣脱开,给自己套了个灵力游泳圈,保持头不淹水的姿势,趴在那里缓着。 也不知顺水飘了多久,长安的伤势稍轻,才悠悠醒来,然后她就发现游泳圈上的灵力几乎没了,她心念微动,储物袋也没有反应。 长安心知有异,就奋力向岸边游去,等爬上了岸后,失去灵力护持的游泳圈也已经烂了。 她下意识地运转灵力,果不其然,丹田也是空空如也,连一丝灵力都调动不了。 长安试着喊:“发财,你还在吗?” “在的,在的,长安你还好吗?” 长安筋疲力尽道:“不太好,但你还在,也差不到哪里。” 对于修炼之人而言,灵力丧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大家都习惯了飞来飞去,呼风唤雨的,再回到凡人时期,连只普通的狗熊都打不过,那样的无助弱小,真的会动摇心境。 可长安还好,她有发财,自己的小屋也能用,最重要的是,她还有自保的武力。 长安吃饱喝足,等衣服也干了后,才捡起根树枝,拄着向林子里走去。 路上还心情颇好地和发财闲聊:“像不像咱们没来皓月宗之前,我也是这样,拄着拐在山上来回的跑,哈哈。” 心大的不止长安一人,等她沿着发财指的路,走到有人的地方时,就看到了一群颓然的修士,和一个满面红光的熟人。 谢临川走到一群蹲着的修士面前,抖了抖身上的外衣,掀开一个角,问:“诸位要看话本吗?” 第19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9 长安满头黑线,出声喊道:“师兄!” 谢临川一听就知道是长安,把外衣一裹,扭头就朝着长安跑来,幻视一只大金毛。 原本他们俩人,是准备一起在空灵仙域历练的,但传送阵都是随机的,俩人进去后就被分开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上。 谢临川看长安还拄着拐,二话不说就把她背起来,背到了不远处避风的地方,才让长安坐下,然后仔细问她伤到哪儿了。 长安把遇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下,又听谢临川说他的经历。 原来谢临川被传送到了星辰雾海,虽说环境有些艰苦,但也能挖到灵药。 他从星辰雾海出来后,就想去清涧木海碰碰运气,怎知刚到边缘,就看到有人为争灵药打起来了,不知怎么就引起了旋风,给他刮河里了。 等他游上岸后,就发现用不了灵力,然后又遇到了林中的这群人,想着既然大家啥都做不了,那就不如把话本卖给他们,好歹还能打发时间呢。 长安:“不是没有灵气了吗?怎么还能拿出话本呢?” 谢临川:“嘿嘿,我挖的草药多了些,储物袋不太够,就把装话本的那个腾出来了,话本就先用法衣先兜着,没想到落水后,法衣的灵气也不够了,我就顶在头顶上,要不就全湿了。” 长安:“你是挖了多少草药啊?储物袋居然都不够用了?” 谢临川:“也就亿点点多吧。” 随后又挺起胸膛说:“你挖的少没关系,等回去后,我分给你一半。” 长安:“好嘞师兄。” 俩人正说着话,就听到林中传来狼嚎声,一时间,在场的修士都站了起来。 现在这些人,没有了灵力,打不开储物袋,里面的法宝和符箓全都无法使用,和凡人无异,面对未知的狼群时,难免会捉襟见肘。 长安用手里的木棍刨了一个坑出来,让谢临川去捡了一堆树枝放进去后,又让他再去弄些粗树干或树根,挡在他们的后方,铺上干草或树叶,这样一有声响就能听到。 等谢临川去设置障碍后,长安才假装从袖子里,其实是从小屋里拿出打火石,点燃了篝火。 林中的其余修士看到后,也都学着长安的样子,捡树枝设障碍,只是他们身上都没有火。 之前谢临川去推销话本时,目标客户是一群剑修,这时就从那群人里,站出一个青衣女子,朝着长安走来,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询问能否借个火。 长安当然不会吝啬了,要不然只凭这一个火堆,也防不住野兽啊。 青衣女子给长安道了声谢,又自报家门后,才抽走了一小根树杈。 其余的修士看到后,也都派了面善的人前来借火。 等谢临川弄好障碍物,回来时就发现,又多了三个火堆,连带上他和长安的这个,正好呈四角分布,再扭头看向后方,粗树根做的障碍也都连了起来。 大家谁也不说领导谁,反正就是默契的各占一角,既相互防着又抱团取暖。 长安看着天色还早,就让谢临川看着火堆,她去河边看看能不能网几条鱼。 谢临川:“这里能有鱼吗?” 长安:“试试就知道了,总不能一直饿着吧。” 来秘境的修士,都是靠辟谷丹的,可灵力都没了,辟谷丹就不要奢望了,长安不想等到饿了才去找吃的,那样会很被动。 而且,这里既然限制了众人的修为,让大家重新做回凡人,总不能是为了饿死大家吧。 长安起身往河边走去,谢临川也跟着起身,长安说让他留下守着火堆,可对方不放心她。 这时那青衣女子开口:“道友,火堆这里不用担心,我会小心守着的。” 长安点头表示感谢后,就和谢临川一起往河边去,后面也陆续跟上来几个修士。 长安站在河边的浅水区,手拿一根树杈,仔细盯着河水,果真看到有肥鱼出没,于是手腕发力,将树杈猛插进去,然后就串起了一条鱼。 她将鱼从树杈上拿下,回身扔给岸上的谢临川,后者就用那个没了灵力的法衣兜住。 在发财的夸夸夸,和谢临川的夸夸夸下,长安又叉了五六条鱼才结束。 这次再从河边回到林子里时,长安就让发财看着,有没有香茅草或紫苏这种,等发财真的发现后,她就带着谢临川左拐右拐的过去,摘些烤鱼的调味料。 趁着天色还早,长安赶紧把鱼烤上,再配上香茅草,闻着味道就很香。 那些跟着她去河边捞鱼的,也跟着薅了香茅草,现在也有样学样的跟着烤鱼。 长安不藏私,还借火给他们,那些修士就跑到稍远的地方捡树枝,每一拨人都会给长安他们送来一大堆,谢临川就负责对外交流。 长安想的很清楚,她不是圣母心发作,而是防患于未然。 失去灵力只是刚开始,大家还处于不安中,可等到这些不安被饥饿和缺水取代,谁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若是持续上几天的时间,恐怕不用等狼群过来,他们这些人就会自相残杀。 而她和谢临川,是这四拨人里最势单力薄的,所以她不在乎别人学她,甚至还庆幸这里没有蠢人,知道跟着学。 吃饱了,再烤着火,众人的心情也放松了,就有修士开始看谢临川推销的话本了。 这些话本,都是谢临川结合长安的吐槽写的,还有根据长安给他讲的七仙女被偷了衣服,然后嫁给个凡人的故事,在长安看来真的是槽点满满。 谢临川文笔了得,将这些故事写得绘声绘色,而且还加入了很多反套路的点评。 这群修士平日里专注修炼,哪里看过这样的话本,就跟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到后面还讨论了起来。 就这样,大家白日里轮流休息,轮流捞鱼,一起烤鱼。 夜里就看话本,激情批判偷走仙子衣服的流氓,吐槽为了情爱放弃大道的修士,再狠狠唾弃动辄要让天下人陪葬的中二行为。 虽然没了修为,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但这种日子也别有一番趣味,尤其是夜间的话本八卦研讨会,都让大家乐此不疲。 因此,等到某天,大家聊得正嗨,突然发现灵力再现,修为恢复,可以离开后,一时还有些舍不得了。 第20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20 长安是最先感知到灵气复苏,修为回升的。 这些时日,她就算是被困在林中,也依旧每日重复回忆丹诀和心法,还捡了根特别直的树枝,空闲时就练几招。 之前来借火的青衣女子霜月,是天衍宗的剑修,修为已是筑基后期了。 每每都会在一旁观看,在确定长安不会介意后,还指出过她招数的错漏,并且也示范了她的剑法,两人经常切磋。 这两个人探讨剑术的时候,其余人也没闲着,三三两两结队,向林子周围摸索,但总也超不过数十里,就会遇到水波一样的屏障,雾气隔绝了外出的道路。 也有人尝试着涉水而过,却总也走不到对岸,顺着水漂吧,也是在原地打转。 大家无奈,但也猜到了这是秘境对道心的历练,倒也没有恐慌,最主要的是,饿了烤鱼,渴了找野果子,无聊了就看话本,聊八卦。 谢临川对祁连真人的八卦极其感兴趣,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天衍宗的修士们,整日抓耳挠腮的,像极了吃不着瓜的热心群众。 就这么相处了几日,大家一起烤鱼,一起聊八卦,互相之间也都熟悉了,再看到一个丹修和剑修打得不相上下时,已经不会震惊了,而是相当佩服长安,并感慨传言误人,丹修也没那么脆皮啊。 但转头看到旁边的谢临川,又觉得丹修还是很弱,大概是长安格外厉害吧。 谢临川侃侃而谈:“我师妹就是特别厉害,别看她只有炼气期的修为,但已经能炼制益气丹和回灵丹了,哦,对了,你们吃过蜜灵果和香草浆口味的辟谷丹吗?” 见众人都摇头,他啧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遗憾:“居然都没吃过啊,那味道真的是美极了,等咱们能出去了,我低价卖给大家尝尝。”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我还想打听打听,嘿嘿,祁连真人的修为什么时候又突破的啊?可真是太厉害了!” 谢临川如果直接问祁连真人和他徒弟,人家估计还不好说,但聊得是修为,那就没什么回避的了。 天衍宗的一个弟子就说:“其实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上一次宗门招徒时,真人在现场,突然就顿悟突破了。” 旁边的弟子接口道:“霜月师姐就是那时候被带到宗门的,师姐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霜月面色不变:“不清楚,对真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长安抬头看了一眼霜月,对方背着剑靠在树旁,表情无悲无喜。 突然发财喊了一声:“长安,雾气消散了!” 长安下意识运转真气,发现丹田的微弱反应后,立即告诉了众人。 大家顿时开始打坐,很快就感受到了修为的恢复,也看到了林中突然出现的一条路。 等到大家把火堆处理好,才沿着那条路向外走去,在路的尽头,看到了“问心崖”三个字。 从问心崖出来后,历练的时间还没结束,可众人也不会继续聚在一起,决定各自散开。 谢临川和所有人都交换了传讯符,说到时候再有新话本了,第一时间就通知他们。 霜月主动和长安交换了传讯符,她看了长安良久,才说:“我以往总是勘不破,修行大道,情爱只是点缀这件事,哪怕是重新来过,我还是有怨有恨有不甘。” “可在林中时,以旁观者看那些话本,突然就觉得可笑至极。” “那时你说,要把感情当成是一种享受,要将其作为漫漫人生路上的点缀,当下尽了兴,就足够了。” 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尽兴过了,如今正是该继续前行之时了。” “那就祝我们,都能早日突破,勘到心中的道,与君共勉。” 长安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历经转世,却又忆起从前,却依然能如此坚定,不禁也笑了起来,道:“与君共勉。” 发财:“长安,她就是祁连真人的徒弟吗?” 长安:“嗯。她很厉害对吧。” 发财:“你们都厉害!” 长安脸上浮起了笑容,心里更是熨帖。 问心崖,问的是道心,却也能让人直面最不堪的一面,闯过去了,道心更稳,修为大涨。 霜月和长安,在某种意义上,同样都是转世重修之人。 霜月看到了她和祁连真人纠缠的一世,而长安也看到了原身的上一世。 原身从被吉山的马车撞倒后,二人就开始了纠缠,吉山后来还将她带回了天衍宗,奈何原身没有灵根,无法修炼。 她想离开,可没有亲人,想留下,却融不进修士的生活,渐渐地就不清醒了。 她只记得是吉山非要将她带来,她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却走不脱。 因为吉山要留着她的命,才算是报了当初疯人果的恩情,才能了结二人的因果,才不会妨碍到他后面的成仙路。 最后的最后,原身将所有的疯人果都吃了,并在吉山红着眼来抢的时候,抱着他一起跳进了药炉。 再睁眼时,已是摔伤了腿,躺在破庙里,然后就了无生志的去了,所以长安醒来时,才完全不知道上一世的事情。 长安看着自己小屋里的疯人果,百感交集。 谁能想的到,让修士们趋之若鹜的破妄丹,主药居然就是疯人果。 修士平日受伤也好,修炼也好,总也少不了丹药的辅助,哪怕是极品丹药,也免不了有丹毒的遗留。 况且修士与天争命,百年的修炼中,谁的双手没有沾过血。 所以境界越高,修士在突破时,面临的最大难题,已经不是修为,而是心境了。 而破妄丹,顾名思义,堪破一切虚妄,明悟大道真谛,突破境界。 回忆至此,发财有些疑惑:“长安,原身上一世怎么会没有灵根呢?” 长安抬起手,按着心口:“因为木灵根是我的。” 发财:“你你你你......” 长安失笑:“不要这样,显得你很没有见识。” “残碑埋旧人,故园忽入梦。纵使千般劫,断刃照归途。” “发财,终有一天,我会带你去看一看原本的我。” 第21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21 长安和谢临川一起,采药的速度大大提升,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说储物袋不够用了。 谢临川简直比发财还好用,找草药时,一找一个准,看得长安又要冒酸气了。 中途也会遇到别的修士,听他们闲谈时,才知道被困在问心崖的还有其余人,只是那些人发生了打斗。 运气好些的还能坚持到灵气恢复,自行疗伤。 运气不好的,没了灵气护体,又打不开储物袋,只好试着撕碎天衍宗给的灵符,结果真的就被传送出去了。 虽说是保住了命,但这样的经历,会成为日后修炼突破时,难以跨越的心障。 等到长安的储物袋,也都要装满了后,空灵仙域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将所有修士都吸了上去。 长安和谢临川手拉着手,一起被秘境给甩了出来,俩人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落地时差点没栽倒。 带他们来的剑修长老,立刻上前将二人带远了些,占据了一个良好的位置,围观那些在问心崖打斗的修士,出来后各找各师父告状,吵得是不可开交。 看热闹的不只是他们,等到天衍宗外务堂的长老们来了后,围着的修士们才散了。 不同于来时的忐忑,回皓月宗的路上,几人都是开心不已,只等着回去后静心修炼,然后突破了。 一回到丹峰,长安就把装灵药的储物袋扔给了谢临川,让他去整理。 而她自己则直接去了峰顶,她在去秘境前,修为已是炼气后期,如今突破至筑基期,已是水到渠成之事。 长安盘膝坐在丹房内,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筑基成功已经三日,她也适应了这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丹房内飘散着淡淡的药香,这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自从十二岁那年被测出木灵根,她就与丹道结下了不解之缘。 如今筑基成功,终于可以尝试炼制更高阶的丹药了。 长安在突破时,修为一下涨到了筑基中期,谢临川担心她基础不稳,寸步不离的守了好一阵子后才放心。 谢临川的修为也有所涨,已是筑基后期了,现在正和长安一起,将秘境带回来的灵药都炼成丹。 忙碌的炼丹后,长安的修为更稳固了,她已经开始尝试炼制筑基丹了。 在九转高压炉的加持下,长安炼出的筑基丹只是上品,但也不愁销路,因为炼气期只有百年寿数,总会有修士无法顺利筑基的。 从秘境回来后,长安修炼的速度一日千里,谢临川隔一段时间,就发现师妹修为大涨,无数次的感叹人外有人。 长安苦行僧一般的修炼,直至筑基后期时,才让自己空闲了下来。 她还去了外门,沈灿和阿毛一直没有测出灵根,如今还是待在外门。 即使是待在灵气浓郁的地方,也常吃强身健体的丹药,可沈灿的容颜还是有了变化,她笑着说:“长安,现在咱们俩站一起,我好像是姐姐啊。” 长安叹了口气,沈灿说:“长安,你不用为我可惜,虽然没有灵根,但能过这样的生活,也已经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了。” 沈灿一直负责喂养小兽,那些兽们也很亲近她,平时总会驮着她在天上飞,或者去后山飞奔。 “长安,阿婆去世前,说人要知足,不要去强求仙缘,我们能从小村子来到这里,吃得好穿得好,看从未看过的风景,就已经很好了。” 长安从外门离开后,一直坐在丹峰的峰顶,看着日升月落,听着风起云涌。 问心崖之后,她总是会梦到一些细小的破碎的片段,她在挣扎,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看到自己的心口空荡荡的。 长安端坐于峰巅,心潮翻涌,身边的灵气四溢,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无需回头看,向前走,终有一天会找到,回去的路自会铺在她面前。 一往无前,才是最好的归途。 长安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筑基后期的境界已经稳固,丹田中的灵力如同沸腾的海水,不断冲击着那道无形的屏障。 她知道,突破金丹的时机到了。 周围的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结成水珠,这是她特意布置的聚灵阵的效果。 深吸一口气,她开始运转功法,体内的灵力随着功法运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长安能感觉到,丹田中的灵力正在发生质的变化,从气态逐渐向液态转化。 突然间,原本平稳的灵力变得狂暴起来,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长安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筑基突破金丹虽然艰难,但也不该出现如此剧烈的灵力反噬。 她强忍着剧痛,试图控制暴走的灵力。 然而越是压制,灵力反弹得就越厉害,她觉得自己的经脉正在寸寸断裂。 就在她奋力支撑的时候,一丝微弱的金光从丹田深处亮起。 那金光弱小如丝线,却能让狂暴的灵力,渐渐的平静下来。 长安心念一动,尝试调动那丝金色灵力,令她惊喜的是,那道灵力竟然真的回应了她的召唤。 随着时间的推移,灵力液化的速度越来越快。 长安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丹田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充盈的灵力海洋,此刻正在不断压缩,向着中心那点金光汇聚。 突然,那点金光猛地一亮,如同旭日初升,瞬间照亮了整个丹田。 长安只觉得丹田一热,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 此时,她丹田中的灵力已经完全液化,一颗金色的丹丸正在缓缓成型。 丹峰的上空,不知何时聚集了大片七彩祥云,霞光万丈,将整个皓月宗都笼罩其中。 长安无暇顾及,挥手将九转高压炉取出,依次放入灵药。 结丹后,她的神识比以前强大了数倍,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层丹炉中药液的变化。 那点神秘的金光依然存在于她的金丹之中,每当她炼丹时,金光就会微微发亮,仿佛在指引着她。 随着最后一道手诀打出,丹炉中传出清脆的鸣响。 三颗晶莹剔透的破镜丹从炉中飞出,落入长安早已准备好的玉瓶中。 长安内视体内多出来的金灵根,细若游丝,却也有势若破竹之象。 长安很想喊上一句,我终将夺回我失去的一切,奈何一张嘴,就喷出了一口血。 一直守在旁边的掌门真人,立时上前将长安稳住,又给她服用了极品归元丹,待她气息平稳后,才让谢临川将她安置在峰顶的洞府。 第22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22 长安这次养伤的时间比较久,清风真人出关后,发现自己的笨徒弟,居然已经是金丹期了,自是喜出望外。 但一看她伤得那么重,又是气不打一处来,生气之余更是心疼,只好拿出无数的灵丹妙药喂给长安。 长安这一躺,就是三年的时间,前期昏迷,后期养伤。 这期间,掌门真人甚至还去了药王谷求药,清风是想拦住的。 掌门出面讨药,那欠的人情可就大了,“师兄,长安的伤已无大碍了,不必外出求药的。” 掌门真人不理他,“没事,药王谷的山胡子欠着我人情呢,巴不得我去找他讨药呢。可话又说回来了,长安只是结丹,怎么会遭到如此大的反噬呢?” 清风默默无语,半晌后也只是说:“也许是个人的缘法吧。” 缘法不缘法的,这师徒俩不说,掌门也不去探究,但他不能干看着,如此出色的弟子受这种罪,于是连夜飞去了药王谷,把山胡子给带来了。 山胡子是药王谷的大长老,满脸白胡子,看不出年纪和修为,从掌门真人的剑上下来时,一个劲儿说太快了,飞得太快了。 等看到躺在那里的长安后,咦了一声,然后就开始探脉了,折腾了许久后,才告诉掌门和清风:“她的病在心,不在身,我也没办法。” 话虽是这样说,但还是留下了一瓶极品护心丹,谢临川每日给长安喂药时,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 如此贵重的丹药喂下去,长安的情况才有所好转,不再每日昏睡,慢慢的也能坐起身来,又将养了好长时间,才能下地出来走动。 长安盘坐在丹峰的峰顶,面前摆着全新升级后的九转高压炉。 清风:“还是器峰的徐真人亲自炼制的,完全够用了。” 长安嘿嘿一笑:“够用了,够用了。” 清风看着脸色还苍白的长安,心知她听懂了自己的话,虽然残忍,但也无可奈何。 修士,修的是仙途,找的是大道,可争不过天道,才是最常见的。 长安不是此间之人,仅仅只是进阶到金丹期,就遭到如此剧烈的反噬,那如果再突破元婴呢?就算能躲得过反噬,还能逃得过天雷吗? 苟一些,天道还能装作看不到,一心要成仙,那就只好把你扔出去了。 长安当然也明白,因此就在心里吐槽这里的天道,偶尔也骂上几句。 发财有些郁闷,原以为努努力就能长生呢,结果遇到这么个小心眼子。 长安好奇道:“你能硬刚这里的天道吗?” 发财:“不能吧......” 长安又问:“那你能给我找外援吗?” 发财:“不能......” 长安:“那你郁闷什么?我都不郁闷......” 发财:“你把手里的刀放下,我就信了......” 长安放下了刀,却拿起了笔。 让她现在去和这里的天道争,无异于痴人说梦,可这并不代表长安就真的躺平了。 做不了心腹,就做心腹大患,实在不行就做只小强,主打一个我打不过你,但我能恶心你。 就在长安沉思时,发财喊她:“长安,你的强来了。” 她抬头一看,是谢临川来了,长安也顾不上调侃发财,只是先让谢临川等着。 早在长安和谢临川吐槽祁连真人时,就从对方那里听到了,百年内发生的几件大事,让她不禁怀疑,这里绝对是古早抽象的那种修仙世界。 修士要历劫了,受伤的是凡人女子,好像让人家生个孩子就是莫大的恩赐了。 修士要报恩了,就把凡人女子带走,让人家为奴为婢,在一群修仙人士中自卑的活着。 要显示修士的反抗精神了,就非要娶凡人女子为妻,但又打着保护的旗号,故意疏远,冷落甚至伤害她,美其名曰“为她好”。 修士要黑化了,就得囚禁凡人女子,虐身又虐心,否则显不出黑化的意义。 哪怕是踏上修仙之路的女子,也免不了要成为早逝的白月光,被误解的替身,被利用的工具人,最后还要为了救人牺牲自己的修为。 总之就是所有的故事从头到尾,都是女子在不断的被虐,最后来句男主后悔了,眼红了,流泪了。 他都跪下了,你还不原谅他就不对了,然后就获得了全世界的怜爱,皆大欢喜了。 长安:欢喜个()。 发财:手动闭麦,不能说脏话。 除了这些,还有那些常见的家世凄惨,全家被灭,被背叛,被诬陷,被捉弄,被抛弃,一切不长嘴的的悲惨男主。 长安也是激情开麦,恨不得给对方装上十八张嘴,外带个读心大喇叭,看谁还能从头误会到尾,让人闹心。 相比起之前,长安吐槽的仙女洗澡时衣服被偷,如今这些才是字字珠玑,刀刀见血。 长安奋笔疾书,写逆境中奋起的人,写绝境中逆袭的人,写被禁锢者的觉醒和反抗,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希望和力量,力求给这里带来一场新文化的思想解放。 姐妹兄弟们,都修仙了,不要拘泥于情情爱爱的,能成仙的,就专心修炼去,不要带累旁人。 成神无望的,也找些副业做做,不要闲的没事招惹旁人,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个不爱就换下一个嘛。 至于能做什么副业,长安也有了计划,她打算在这里开家文化公司,弄些小剧场,拍个小短剧。 凡人看剧场,修士看短剧,不同的受众,有不同的观影模式,但长安有良心,她不收会员费,也不搞提前点映。 各大宗门的山下都有城池,就在茶馆搞剧场,买票就能看。 至于修士,之前长安和别人交换通讯符时,就发现有影音石这种高级法宝了,完全可以再改造一下,器峰的徐真人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长安写完了那些反套路的话本后,又把上述的想法,写成了详尽的计划书,还不忘强调能带来的收益。 谢临川一直安静的坐在不远处,看着长安专注又认真的样子,熠熠生辉,灼灼其华。 长安写完后,才抬首看向对方。 谢临川毫不掩饰心中的悸动,眸若星辰,面如冠玉:“师妹,需要我做什么吗?” 第23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23 谢临川看了长安的计划书后,二话不说就去安排了。 早在从空灵仙域回来后,谢临川就扩大了书铺的规模,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他先是让西岭镇书铺的掌柜,去联系城内的戏园子,然后又招募了一个戏班子,开始排戏。 长安也跟着去看,只能说戏班子不愧是戏班子,很快就把话本排出来了,而且真的是声情并茂,演技精湛,她在一旁看的都要飙泪了。 这种反套路的,还带有一点抗争意识的剧目,一经推出,就大为火爆,戏园子是一票难求,话本也卖脱销了。 有了西岭镇的成功示范,其余城池就能照搬了,在谢临川的指挥下,各个书铺的掌柜,都恨不得长出八只手,门庭若市,供不应求。 虽然是在各宗门山下的戏园里,而且也是招募的凡人,可受众却不止是凡人,很多城池都是仙凡共住的,那些修士也看的津津有味。 也不知是有人消息灵通,还是谢临川故意不小心的,总之就开始修士来找他,问有没有新的话本。 长安和谢临川一鼓作气,又推出了修士版的小剧场。 之所以比戏园子的时间晚,是因为修士版的还要用到留影石。 长安就和谢临川商量,等修士们也挤到戏园子里看戏时,才好推出这一版,毕竟留影石还是要花钱定制的。 而炼制留影石的,依旧是器峰的徐真人,谢临川抱着长安的计划书,找上门去求合作时,徐真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当然,这绝对是出于对宗门弟子的支持,而不是看到计划书上那丰厚的回报心动了。 因此,这些戏目在各大城池的戏园子一炮而红后,器峰的徐真人也正带着弟子们,热火朝天的炼制留影石。 戏码有了,观看的工具也正在炼制,唯一缺少的就是演员们了。 不同于戏台,想在留影石上演出,是需要有修为的。 长安一开始还担心,修士们会对此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 可等到传出消息,说需要修士来排戏时,很多外门的炼气期弟子都积极响应,甚至不乏筑基期的弟子也来凑热闹。 不得不说,仙气飘飘的俊男靓女,演绎起生死爱恨时,格外让人潸然泪下。 无论是戏台演出,还是留影石播放,每个戏目开始前,都会有大声的报幕,告知众人,这是皓月宗长安的作品。 长安对此也是乐见其成的,只能说谢临川是真的,看出来她想要什么了。 长安的名字,就这样在修仙界有了声响。 原本还有些宗门,对这样的话本和小剧场有意见,觉得不成体统,有些胡闹。 只是在听到皓月宗的丹修长安,要公开九转高压炉后,立时觉得不愧是年少有为的天才,他们这些老古董,脑子就是不如年轻人转得快。 至于拿出九转高压炉,长安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她在结丹后,就已经能炼制破妄丹和天元丹了,那都是元婴期丹修才可以尝试的丹方。 而且除了破妄丹这种高阶丹药,其余炼出的益气丹或回灵丹这些,都是极品丹药。 甚至连她改过丹方的养元丹和止血丹,也是效果明显,每次拿出去卖,都是极其抢手。 渐渐地,众人也都知道了,皓月宗有一个金丹期丹修,炼制的都是极品丹药,所以尽管长安的修为不够,但还是被很多人尊称为长安真人。 当然,有人来皓月宗求药,掌门绝对不会让长安吃亏,送来的东西全都给了她。 有人想见识一下天才丹修,互相切磋一下,正常的就放进来,故意来找事的,就根本不会让对方出现在长安的面前。 天衍宗的祁连真人,也来找过长安,只是被清风和掌门合力拦在了门外,等到谢临川把长安新写的那一摞话本送给他后,才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清风也好,掌门也罢,甚至是谢临川,都能看出长安的异样,却都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甚至是默默的护着她。 长安又想到,在她结丹后昏迷的那段时日,清风耗损修为给她医治,掌门亲去找人求药,谢临川更是三年不离身的照顾。 她想做些什么,想为皓月宗扬名,想为清风扬名,也想为自己留下,来过这里的足迹。 因此,长安将九转高压炉的构造,和真气使用方法,以及她改良过的丹方,全都记录在册,将其命名为《长安的炉与丹方》,朴实无华,却让人一看就能记住。 来学习交流的修士,的确也记住了,只是传着传着就成了“长安炉”,更是让人一目了然了。 这些来皓月宗学习的丹修,有散修,有小门派的长老,也有大宗门的弟子。 长安一再强调,他们之间并无师徒名分,大家只是交流学习,为丹道的传承和发扬,出一份力罢了,并没有什么因果。 这样的话,无异于更让修士们敬佩,一时间,长安的名字就留在了各宗门的记载中。 就这样,从凡人城池,到修士们的生活,再到各宗门的记事,长安终究是刻下了自己的名字,任谁也不能视而不见。 发财酸言酸语:“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天天跟个探照灯似的,在你身边转悠,图谋不轨!” 长安:“啧,还学会成语了,我们发财真是了不起。” 发财一秒骄傲:“话本子看多了,总要长长脑子的。” 长安:“那你可真是棒棒的。” 发财:“别转移话题,我说谢临川对你心思不轨啊。” 长安:“没办法,谁让我这么招人爱呢。” “爱美,慕强,怜弱,本来就是人的本能。” “恰好,在谢临川的面前,我这三样都占了。” 朝夕相处,同门情深,容色昳丽,道心坚定,修炼勇猛,还曾重伤卧床,谢临川对这样的长安动心,那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了。 长安摸了摸下巴,道:“不过,他总是这样,像个开屏的孔雀似的,也确实让我有些苦恼。” 发财:“苦恼啥?什么时候打他一顿吗?” 长安哈哈大笑:“当然是苦恼,我自己也有些把持不住啊!” 发财气倒,哼哧哼哧的就跑了。 也不是长安故意逗发财,这样一个貌若潘安的男人,整日在眼前晃悠,就差把看我看我,来吧来吧,写到脑门上了。 长安又不是柳下惠,无聊时找个男人怎么啦嘛。 于是,在某个清风明月夜,长安就把谢临川推倒了。 事后,长安回味道:“不愧是修真界,花样就是多。” 发财化身尖叫鸡:“不要搞黄了,赶紧搞点金子吧。” 长安:“搞什么金子,搞男人不好吗?” 第24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24 修真无岁月,弹指数年间。 长安不再有紧迫感的苦修,而是在修炼之余,给自己找了更多的乐趣。 她把留音石升级到了第六代,如无意外,能一直保留到天荒地老。 这个留音石,还是她在炼气后期时琢磨的。 当时她发现,这里有传讯符,可那都是修士才能用的,像是沈灿就要用飞乙鸟来给她带话。 但是这种鸟,学话时总会偷懒,三句话能给说半句,那都属于是勤快鸟了。 所以长安就用灵石刻上阵法,然后把想说的话,存到灵石上,再让飞乙带来。 用灵石,不是说需要灵力,而是因为灵石在播放时,话音更清楚。 这种东西弄出来后,受众几乎是没有。 修士用不上,凡人不舍得用灵石,可以说是高成本低用途了。 可沈灿却喜欢的不得了,每次都会录上小兽的哼唧声,或是灵鸟的鸣叫,后来长安在养伤时,可没少当解闷的消遣听。 长安摆弄着面前的灵石,和发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发财:“你的强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 长安:“他闭关去了啊,他结婴后,还没有巩固修为呢。” 发财哼哼唧唧:“你还挺关心他。” 长安:“好歹也很熟了嘛。” 发财回想着话本的情节,思索了一阵后问:“动情了?” 长安:“神仙都有七情六欲,更何况我这个成不了神仙的人。” “再说了,哪怕我一直是金丹期,也有几百年的岁月,漫漫长路上,来段走肾不走心的感情当调味品,不是很正常吗?” 发财:“那在话本里,这种就不是动情,应该是叫花心?” 长安失笑:“我这种没心的人,怎么可能花心呢,顶多算渣吧。” 发财:“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长安哈哈大笑,话是这么说,事儿也是这么办的。 等到谢临川闭关出来,二人在月下饮酒时,长安也是如此说的:“师兄,你的话本也好,还是其余的话本子,最后的结尾,都只写到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之时。” “酒喝到七分时最美,故事讲到最尽兴处就要停下,爱人也是,三分才恰到好处。” 三分的爱,既能让自己享受,又不会让对方觉得负担。 情正浓时,自是花好月圆,情分淡了,再分开时,也不会觉得痴心错付。 “你知道的,我不会一直陪着你。” 哪怕长安做了如此多的努力,可她还是不确定,这里的天道会不会改变想法。 更何况,在长安看来,就算她要冒险突破,冲击元婴期,那也只会是因为她想长生,而不是为了一段情,一个男人,拼命地留在这里。 谢临川喉咙滚动,随后又洒脱一笑:“师妹,你说过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长安不会为别人驻足,但不代表她铁石心肠,不顾别人的死活。 别到最后,她拍拍屁股走了,谢临川再道心不稳了,索性就提前把话说清楚。 谢临川也清楚了长安的意思,所以才说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所以等二人喝完酒,长安就推倒了他。 双修后,俩人的修为也有了长进,长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合欢宗真的是个正经门派,人家的功法也不是歪门邪道啊。 长安继续学阵法,学剑术,学刀功,余下的时间,才会炼丹制药。 谢临川就在一旁陪着,从不过问长安为什么要学这些,反而到处给她找合适的功法,然后就在一旁夸长安厉害。 每次在长安摆成了阵法,或者剑气削断了树枝后,发财在脑子里夸,谢临川在身边夸,情绪价值给的足足的,长安觉得自己都要膨胀了。 然后,长安发现自己是真的胀气了。 她总是压制着修为,可修炼百年,灵气就像是呼吸那样,一举一动间,都会往她体内钻,不断地冲刷和拓宽她的经脉。 长安纳闷:“我怎么没觉得有蚀骨之痛啊,难不成是我炼成钢筋铁骨了?” 事实证明,是长安想多了,她没觉得痛,还是沾了双修的光,一时弄得她还挺不好意思。 她去问谢临川,对方却很淡定:“没什么要紧的,好歹我的修为也比你高了一些,我能受得住。” 发财呜呜的,说它不该整日说谢临川的坏话,这个强还是好的。 清风整日看他俩腻歪,终于忍不住把二人打发出去,让他们去凡人城池行医,去炼心,去悟道,去大道至简吧。 长安就和谢临川收拾包袱,一起去行医治病了。 长安负责看病,谢临川负责熬药,二人就像是妇唱夫随的小夫妻,只有在遇到长安也把不准的脉象时,才会用些小法术,去确认病人的病灶。 数百年间,二人几乎走遍了整个修真界,遇到同好时,还会在当地停留久些,一起探讨医术和丹方。 他们在许多城池,都看到了话本改编的戏剧,那些人在为仙人的爱情流泪时,某些事情上的理念,也产生了动摇。 有世家女婉拒了修士的感谢,只求金银珠宝和前途富贵的。 也有被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修士,想着礼尚往来,你左拥右抱之时,还要用我成全你的名声,那我也可以找一百个,和你一点也不相似的男宠,来佐证我的痴情。 还有自认被所有人辜负的修士,喊着莫欺少年穷,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称赞,而是看到一旁正在播放的修仙版剧场,正好演的就是这一段,顿觉羞愧然后溜走的。 除了这些,这一路上,二人见过的生离死别也不在少数。 在这期间,长安还回了一趟皓月宗,兽峰的长老来找她了。 很早很早很早之前,沈灿和阿毛就相继离世了。 长安见到了沈灿最后一面,按照她的遗愿,将她葬在了一处僻静的山谷,那里常年花开不败,繁花锦簇的样子,像极了她的性格。 而兽峰长老来找,是兽峰上的一个灵兽,从沈灿离世后,就整日守在峰顶远望,等它察觉到自己寿数将尽时,才从兽峰跑到丹峰,蹲在长安的屋外,不肯离去。 长安收到消息赶回来后,看到了兽爪里,她送给沈灿的留音石。 时间太久太久了,初代留音石里,沈灿的声音断断续续,但长安还是听懂了。 沈灿说如果有朝一日,有兽衔着这块留音石来找,就让长安将它带到自己的埋骨之地。 据兽峰的长老说,这个兽出生之时,就带着先天不足,反应很是迟钝,无数的灵药灵草吃下去,也没有开智。 沈灿一直在照看它,甚至这只兽,中途还被别的灵兽欺负,快被打死时,也是沈灿抱着它,一步一步爬到丹峰,来找长安求药的。 长安看着这只兽,依稀还能看出那时的样子,心下一叹,就将它带到了那处山谷。 这个兽在山谷外哀嚎了几声后,并没有进去,而是守在山谷的入口处,一直到死去,才化作了守山石。 好像在这天地间,在无人处,在角落里,永远都有不同的故事在发生。 人声鼎沸处的爱意让人感动,寂静无人时的守候,也让人动容。 长安再踏上路途时,就开始关注曾经忽视的景色。 她在极东之海看过日出,辉煌盛大,让人见之难忘,也曾到达极西之地,看炎火下顽强生长的金刚掌,赤红中染着绿,生机勃勃,相映生辉。 倏忽百年里,长安能感觉到,她的血肉正在疯长,她的灵魂也正在愈合,有细小的血丝从心口处长出,等待着新生。 再回到丹峰时,已是长安的修为无法压制之时,尽管她没有刻意修炼,可灵气就如同呼吸般,一直在她体内积蓄。 在某天醒来后,长安就预感到,自己必须要做出选择了,要么进阶,要么坐化。 她去拜别清风,清风抚着她的头顶,“是为师不够厉害,不能替你做什么。” 长安:“师父怎么会这样想呢,修仙从来都不是靠别人的,是我的机缘不在这里,师父千万不能这样想。” 清风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为人师者,看到自己的徒弟,无法进阶,不知道会去往何处,又怎能不怨呢? 良久后,清风才道:“日前掌门才说,让为师将你带去,他有一物要送与你,不如现在就去吧。” 在踏出丹峰之时,清风说:“还是让为师带着你吧,就像你刚来皓月宗时,也是为师这样把你带回来的。” 长安站在清风的身侧,手捏着他的衣衫,“师父,我有没有说过,能做师父的弟子,我很开心啊。” 清风没有回头:“没说过,但现在说也不晚。” 又轻轻地说了一句:“为师也很高兴。” 长安跟着清风来到掌门的峰上,后者听到来意后,也是一声叹息,然后就带着二人去了藏书阁的顶楼。 掌门拿出一个顶级储物袋:“当初你给宗门的疯人果,如今已有了灵气,炼制的破妄丹更具成效。” “这是我去找祁连真人,炼制的随身洞府,他数年前又突破了,如今的修为最高,炼制出的洞府,能够刻在你的神魂之中,走得再远,也不会丢失。” “藏书阁的顶楼,有着宗门的顶级防御大阵,你在这里将洞府认主,我和你师父在一旁为你护法。” 长安按照掌门的话,用神魂将洞府炼化后,就看到了一个不大的空间,里面填满了药草和丹药,以及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和珠宝灵石。 长安叩谢了掌门后,才回到院子。 石桌前放了一个酒杯,谢临川正在温酒。 长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把玩着酒杯:“我还小的时候,曾听过一个故事。” “有个将军奉王令,前去护送别国的公主来和亲,后来这个将军和公主相爱了。” “再然后,将军死了,公主试药后,却得到了长生,一直被困在君王的墓里,直至千年后,再见到转世后的将军。” “故人样貌未改,但再也不是千年前的将军了,所以公主还是死了,放弃了长生。”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孤独守在墓里千年,也只为再看一眼故人,可看到后,也就知道了,将军的的确确是不在了,所以公主也没有再活下去的欲望了。 当时还年幼的长安,既可怜有情人不能重聚,也不懂为何公主甘愿放弃长生,可如今却心有戚戚然。 长安转过头,看着谢临川,这个在她初来丹峰时,充当着亦师亦友的角色,又在她无数次突发奇思妙想时,毫不犹豫配合的搭档,到如今,更是有着情人的身份。 谢临川:“按照话本里那样,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这样说。” 他清了清嗓子,悲戚道:“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你就放心的去吧,别惦记我,我会很好的。” 长安被他逗笑了。 谢临川扭头与长安对视,神情似喜似悲:“可我不想说这些违心的话,长安,我希望你能记得我。” 他执起长安的手,语带哀求:“如果不会妨碍到你,求求你,不要忘记我。” 长安用另一只手,轻抚着谢临川的眉眼,颔首道:“嗯,不会忘记你。” “毕竟,你是西岭镇名士,皓月宗杰出弟子,清风长老门下的肱骨,文丹双绝冠宇内,也是天衍宗求而不得的天才。” “也是长安的师兄。” 没有再去见更多的人,也没有来一场正式的告别,长安将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好,收进小小的空间里。 早在筑基后,能够御剑飞行时,长安就回了趟破庙,将原身的东西,埋到了将她养大的尼姑坟旁,又烧了往生经,才离开的,如今已是了无牵挂了。 就这样,在某个很平常的一天,长安选择冲击元婴期了。 她端坐在丹峰之上,任由漫天的灵气充斥着丹田,金丹发出了咔的一声,逐渐出现了裂痕,并开始蔓延。 金丹化为无数光点,光点又渐渐凝聚,形成了一个婴儿的虚影,虚影又逐渐凝实。 天雷滚滚而下,声势浩大,却有些虚张,带着些不情不愿,被迫工作的怨念。 雷劫过后,并无祥云灵雨,也不见长安的身影,徒留一个大坑。 第25章 番外(仙途绝恋) 雷劫过后,长安再无踪影。 谢临川和清风站在那里,久久无语。 良久之后,清风才出声:“这样也好。” 了无踪迹,总好过身死道消,没有身影,那就是去往别处了,只要还活着就好。 谢临川没说话,只是把坑边的焦土都装了起来,带回了丹峰的小院,堆了起来,然后种上了太平花。 太平花也不是灵花,而是从凡人城池买来的种子。 当时他们在行医时,看到这种花后,长安表现了少见的惊喜。 后来,在一次醉酒的时候,长安曾说过,她的家乡,在开满太平花的地方。 太平,长安,这样的词,听着都让人心生向往。 长安离开前,他们甚至没有一个很正式的告别。 不说再见,就还有再见之日。 不说离别,就还有重聚之日。 谢临川每日都悉心照顾这些花种,他在想,等到太平花开满丹峰时,也许就是长安归来之日。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长安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刀刻斧凿般的痕迹。 谢临川开始在修炼之余,看长安看过的阵法书,学长安学过的剑法。 亓十三来教他的时候,一板一眼的,完全不曾置喙他这种行为。 谢临川拿出了长安最爱的灵酒,和亓十三在月下对酌。 亓十三:“前段时间,我外出历练时,遇到了天衍宗的霜月真人,她向我打听长安真人闭关结束了没。” 长安的离去,是悄无声息的,丹峰也好,皓月宗也好,都没有向外声张。 因此不断有丹修前来学习切磋,也不乏有修士来探问,怎么长安真人还不曾进阶元婴期。 面对这些人,谢临川一律回话,长安真人闭关了。 五十年过去了,来找长安真人的修士仍是络绎不绝。 一百年过去了,前来寻找长安真人的,都是跟着她学习过的,如今还用着长安炉的丹修。 五百年过去了,还在孜孜不倦的来询问,长安真人何时出关的修士,已经是寥寥无几了。 时至如今,千年已过,还记得长安真人风姿的修士,已经不超过双手之数了。 不久后,霜月来到丹峰拜访,她站在长安的屋前,看着忙碌的谢临川,“我总觉得,要来这里走一趟,但真的来了,却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她环视四周,坐在了石桌前,向谢临川讨了一壶酒,举着酒壶道:“敬长安真人。” 一饮而尽后,就离开了。 等到谢临川再听到霜月真人的名字,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她进阶大乘期之时。 而在这数千年的岁月里,修真界也发生了几件大事,最轰动的无异于是,几千年过去了,终于有修士成功飞升了。 飞升的修士,是天衍宗的剑修,却不是人们寄予厚望的祁连真人。 是天赋和修为,心智和品行都更胜一筹的紫霄真人,她在渡劫前,曾来过丹峰,也曾坐在这个石桌前,喝了一壶长安最爱的灵酒。 在紫霄真人飞升上界时,天门大开,仙乐缭绕,祥云汇聚,天降甘霖,丹峰上种了千年的种子,终于开出了太平花。 谢临川看着那一簇簇的花,灵台清明,心神通达。 “吾之心,在于长安。” “吾之道,在于长生。” 他回过头看着清风:“师父,我找到了我的道。” 清风刚从主峰回来,掌门真人的大限已至,选定了清风做下一任掌门。 如今的皓月宗,再也不是千年前的样子了。 规模扩大了许多,弟子也多了很多,其中还有不少年轻一代的翘楚,都是奔着长安真人和皓月宗的名声来的。 清风看着长安的命牌,那滴心头血愈发的鲜艳。 他知道,长安能过得很好,就足够了。 第1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1 “哐当”一声,像是有桌子被掀翻了,碗盘叮呤咣啷的摔了满地。 长安捂着头,昏昏沉沉的从床上爬起来,踉跄着地打开屋门,模模糊糊的看到两道人影,还来不及说什么,就顺着门边滑倒在地。 客厅里正在争吵的,是这个家里的两口子,看到闺女从屋里出来,都惊呆了,乔燕辉赶紧扑过来,曲顺明也从门口快步走了回来。 乔燕辉一搂住闺女,就觉得对方身子烫的像是着火了,“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啊,怎么烧成这样了呢?” 曲顺明蹲在她俩的跟前,语气焦急:“这个时间,全是下班和放学的,救护车根本就开不进来,反正医院就在对面,我背着她,快点!” 长安迷迷瞪瞪的,就觉得被人驮在背上,一直在向前跑,颠得她想吐,然后就真的吐出来了。 急诊医生说:“吐出来就好,还知道吐就行,这是急性肠胃炎,但她体温太高了,还是挂水吧,把体温先降下来。” 这个医院是厂子的附属医院,就在家属区的对面,急诊科的实习护士,还认出来了乔燕辉这两口子。 医生一听是厂里的员工,就多说了几句:“天儿热,也不能让孩子一下吃太多凉的。还有,孩子这几天是不是一直没吃饭,你们看吐出来的都是胆汁。” 乔燕辉一直看着护士,等到对方一针下去,就找到了闺女的血管后,才有心思说:“是是是,这两天家里忙,就没顾上孩子,等她醒了我一定说她,不能再吃冰糕了。” 等医生和护士都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一家三口后,乔燕辉才说曲顺明:“你回去把家里收拾收拾吧,再熬点儿小米粥,一个小时后再过来吧。” 曲顺明没有离开:“先等会儿吧,等她的体温降下来了,我再回去。” 乔燕辉就不再搭理他了,只是盯着床上的闺女,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曲顺明有些理亏,低声下气地说:“小燕,你知道我妈那人,就是心直口快......” 乔燕辉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能不能别在这里说,你要是闲得慌就回去吧。” 曲顺明这才不吭声了,搬了个凳子,坐在病床的另一边,看着滴滴答答的液体,默不作声。 长安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手上的针也拔了,她觉得浑身黏腻,应该是刚发了汗,用手背贴了贴腿,果然是没那么烫了。 乔燕辉看到闺女的手动了下,就轻声问:“长安,是醒了吗?” 长安睁开眼,点了点头,又扭头朝旁边看去,发现有水杯后,就一直盯着。 乔燕辉赶紧拿出个一次性吸管,放到水杯里,然后递到长安的嘴边。 长安小口小口吞咽着,喝完小半杯水后,才觉得能说话了。 “妈,我没事。” 乔燕辉瞪着她:“还说没事,医生都说了,再来晚点儿,你就烧傻了。” 又疑惑道:“你什么时候难受的,怎么就不知道说呢?还有,这几天在你奶奶家都没吃过饭吗?” 长安不烧了,脑子清明了,原身的记忆也都接收了。 “前两天就有些难受了,总觉得身上发冷,就回来冲了感冒药喝。” 乔燕辉:“那你也不给爸妈说一声,要不是你从屋里出来,我们还以为你没回来呢。” 乔燕辉和曲顺明是玻纤厂的工人,这两天厂子有事,他们一时顾不上放暑假在家的闺女,正好曲顺明的妈打电话,说想孙女了,让孙女回去住两天吧。 曲顺明就把闺女送了回去,这还没几天呢,谁也没想到这孩子自己就回来了,生病了也没给大人说。 俩人中午从厂子回来时,路上遇到了老邻居,说了几句闲话。 乔燕辉听到老邻居学的婆婆的话,又是说只有一个孩子,孩子大了就觉得孤单的,又是说,只有孩子自己,等他们两个老了以后,孩子的负担太重什么的。 乔燕辉当时面上打哈哈,表现的浑不在意,回到家后,还是没忍住和曲顺明吵了起来。 乔燕辉:“你妈是怎么想的啊,天天在外面说家里的事儿,厂子里的人,拐着弯都是认识的,天天都有来我跟前学话的。” 曲顺明:“我妈就是那个脾气,她没坏心,那些去你跟前传话的人,都是想挑拨你们的。” 乔燕辉就更生气了,“我能不知道他们没安好心吗!可要不是你妈,经常把家里的事儿拿出去说,别人想挑拨也没处挑拨啊。” “我就纳闷了,别人家里都打成狗脑子了,也没见人家满大街嚷嚷,你妈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家丑不能外扬,什么都去外面说,我月子里,你就给我洗过一次裤衩,你妈都说了多少年了。” 曲顺明其实也很无奈,但人老了就固执了,何况他妈年轻时也是这副性子,不是说她几次,她就能改了的。 尤其是这种婆媳之间的矛盾,他更是头大了。 所以俩人还没吵几句呢,曲顺明又要故技重施,溜之大吉了,乔燕辉气得把饭桌给掀了,这才有长安听到动静后,打开房门出来的一幕。 孩子刚醒,乔燕辉也不是生气,而是想知道,闺女怎么就从奶奶家跑回来了,是不是受什么欺负了。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曲顺明提着保温桶进来,看到长安醒了后,也挺高兴:“正好,这小米粥刚熬好,我还放了点儿冰糖,甜滋滋的,是你爱喝的味儿。” 乔燕辉把病床摇起来,喂了长安半碗粥,又让她赶紧睡会儿,能吃能睡,病才能好得快。 长安也确实累了,刚被雷劈过来,又发烧成了那个样子,她此刻觉得胸膛空落落的,身上都没有力气。 她刚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被天雷劈冒火了。 等迷迷瞪瞪地爬起来,看到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本课本,写着2010年版,才反应过来,这是又到新的地方了。 在长安睡了之后,乔燕辉也懒得说话了,直接躺在了旁边的床上。 这个医院是厂子的附属医院,人本来就不多,整层楼都没几个病人,这个病房也就住了长安自己。 所以曲顺明也没回家,他用椅子把房门顶上后,才在门口的空床上歇下。 一家三口,各怀心事。 在窗外的鸟鸣声中,长安很早就睡醒了,她听着乔燕辉和曲顺明的呼吸声,知道这俩人还在熟睡,也就没有起身。 长安:“发财,在吗?” 发财;“我在!” 长安又闭上眼,感觉到洞府还在后,心情瞬间好了起来,“还行,虽然把我劈出来了,但东西都让我带走了。” 发财:“不要提那个天道了,小气吧啦的。” 长安:“咦,我的小屋居然和洞府连在一起了。” 发财听后,赶紧去看了看,“真的耶,哈哈,长安你可真厉害!” 虽然不知道咋回事,但合到一起后的空间,更大了,也更方便了,长安也是嘿嘿个不停。 没一会儿,乔燕辉也醒了,长安随即睁开了眼。 本来长安是想着,借着去厕所的时机,背着人试试,看她能不能进去空间了。 可是病房没厕所,走廊的厕所又不是单间的,她只好先按捺住好奇心,只盼着能早点出院回家。 曲顺明上街买了早餐回来,就去单位了,顺便也给乔燕辉请个假。 而乔燕辉也拗不过长安,只好回家去给她拿了一身衣服。 等只剩她自己了,长安就把门顶住,心念一闪,就进到了空间里,小蹦了几下后,又赶紧出来。 等乔燕辉拿了衣服,再回到医院后,曲顺明已经去上班了,长安正在剥鸡蛋。 乔燕辉就盛了半碗馄饨,递给长安,“把这些都吃了,等上午输完了,咱们就能先回去了。” “后面几天,每天上午过来输液就行,晚上不用在这儿睡。” 长安吃了鸡蛋,又喝光了馄饨后,才问:“妈,那我这还要输几天啊?” 乔燕辉:“医生说得输七天,哦,对了,咱们下午还得去拍个片。” 长安让乔燕辉在病房外面守着,她好换身衣服,身上的衣服都是汗味。 乔燕辉:“我生的你,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啊。” 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出去了,长安赶紧换了干净的衣服。 等上午输完液,下午又拍完了片子后,乔燕辉就拉着长安的手,俩人并排着往家里走。 长安攥着乔燕辉有些粗糙的手,低声问道:“妈,我是要当姐姐了吗?” 第1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 七里镇,下河村。 陆长安沿着村尾小河边的土路往后山走去,左手提着捆柴火的绳子,右手还拿着一块硬饼子,是刚才出门时隔壁婶子给的,她一边走一边啃,脖子都能抻出二里地去。 系统觉得她这样子实在是可怜,终于忍不住说:“长安,要不我们也去卖猪下水吧,或者卖麻辣烫,火锅也行啊。你要是嫌累,咱们还可以去卖菜谱,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酒楼。” “你在想什么?一个只有十岁,从出生到现在最远只到过镇子上的村姑,怎么可能会懂这些?别人问起来难道要我说,是祖宗托梦么?你以为这个时代的人都是傻子?不把我拉出去烧了才怪。” 陆长安一边激情开麦,一边手下不停地捡树枝,“再说了,你信不信,我前脚拿出来菜谱去卖,后脚就有可能成为高门大户的奴才,人家都不需要给我银子买断,略施小计就能把我变成他们的奴才,真到那时候,咱们才是连哭都来不及了。” 一听这话系统比她都着急,要不是没有实体,陆长安觉得它都能上蹿下跳的急冒烟了。 蹦达了一会后系统突然又说:“长安,你去写诗啊,你肯定背过唐诗三百首吧?到时候随便拿出来一首都能一鸣惊人的,古人都崇拜文人,到时候我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不用在这里受罪了!” 系统越想越觉得美好的日子在向他们招手,恨不得陆长安马上写本诗集,犹如文曲星下凡火爆全国,然后带着它走向统生巅峰。 “不好意思,容我打断一下你的美梦。”陆长安抖了抖用来捆柴火的绳子,声音就像是在大润发杀了十年鱼一样冷酷无情。 “抄诗?然后呢,被人奉为座上宾。那我总是要参加文会的吧,去了的话又怎么和别人交流?人家邀我切磋平平仄仄,我说抱歉我还不认字,人家问我词牌名,我说我不懂格律?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么?” “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作假被人拆穿,不只是我,和我有亲近关系的人也会声名扫地,他们当中如果有读书人呢?到时候我又有什么好下场?” 系统闷闷的不开心,小声嘀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别人穿越都没前怕狼后怕虎的啊?” 陆长安也有些生气,她就纳闷这个新瓜蛋子系统平时都在看什么,怎么说话总是一股子智障味儿。 她不想以后总和系统掰扯这些有的没的,在这里想法子活下去已经很难了,实在没有精力去照顾一个系统的情绪。 于是她就问:“你懂这么多套路,那前两趟一定有很多收获吧,你的前两任是成就宏图霸业了,还是青史留名了啊?你也一定飞黄腾达了吧!” 系统: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什么?穿了两趟都是开局就死了?”陆长安故作惊讶。 “不应该啊,你那么厉害,说起来也一套一套的,你的苦主们也是只求能安安稳稳活着,怎么两次都能落地成盒了呢?” 系统:唯唯诺诺淌下眼泪。 陆长安这才正色道:“希望你能搞清楚一件事,我不是夺舍,也不是为了做任务要奖励的。你给了他们重来的机会,是原身自己跑路了,是我可怜你才答应帮你的。” “我要做的就是在地狱开局中活下去,而不是去补偿她受过的苦难,弥补你犯下的错,完成不切实际的奢望。” “把苦主们变成炮灰的不是我,让她艰难求生的也不是我,要许愿可以去找菩萨,以报仇为活着的唯一目标,也可以让他们自己来。” 系统只是单纯,但不是智障,一听陆长安语气森然有翻脸的迹象,就赶紧把眼泪擦干净说:“长安长安你不要生气,以后怎么做都听你的。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什么忙也帮不上,我真是个没有用的系统啊!” “好了好了,不要嚎了。” “虽然你没有金手指,现在也没有空间,灵泉啥的,连监控功能也停机了。但你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的,至少还能陪我说话解闷。放心吧,我会努力活的好好的,也争取让你早点好起来哈。” 陆长安深知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套路,熟练的哄完了哭唧唧的系统,手里的活儿也没停。 来到这里才两天,她已经能熟练的把柴火捆成扎实的一大捆,不是一捏就散架,然后稳稳当当的背下山了。 路上还在四下里到处看,希望也能发现野果子,或者有野鸡野兔子撞死在她面前。 但炮灰命就是炮灰命,一路走到家连个野鸡毛儿都没看见。 把柴火放到厨房墙根儿,陆长安进去把小炉子上炖的米汤端下来,精米熬开了花,上面浮着一层米油,盛了一小碗,这才往正房走去。 说是正房,其实就是一间坐北朝南的砖瓦房,堂屋的屋顶瓦片都破了好几处,也就是现在还不冷,还没修补也不会有什么妨碍。 这个屋子也不大,中间放了张破旧的八仙桌,凳子也有修补的痕迹。 左右各隔出了一间小屋子,东边的是陆父的屋子,就放了一张床。西边隔出的一小间是原身住,除了一个木架床外,还有两个大木箱摞在墙角。 陆长安端着米粥进到东屋,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陆父,心下一沉。 她用枕头把陆父上半身垫高,让他成半躺的样子,这才一勺一勺地喂着粥水。 喂着喂着,陆长安就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就问系统:“你觉不觉得,他今天开始吞咽了啊,没有像昨天那样喂什么吐什么了。” 一听陆长安给它说话,系统又颠颠的跑过来,仔细盯着陆父看了半晌,才开心地说:“真的真的,他就是咽下去了。长安,他是不是能醒过来啦啊!” 实在不怪系统这么兴奋,陆长安自己都要掬一把泪了。 她昨天刚穿过来时,陆父正好被一群人抬回来,血呼啦的,人也是出气多进气少。 陆长安趁着没人注意时给他嘴里塞了一粒外伤止血药的保险子,她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赌一把听天由命了。 等邻居大娘帮忙把县城里的大夫请来了,给陆父诊脉又看了磕破的后脑勺后,也是说情况不乐观,就算用贵些的药也不保证一定能救活。 而且就算保住了命,以后也不能干力气活,要精养着了。 陆长安求着大夫给开了药方,又拿了钱托邻居大娘去药铺抓了药回来。 她不敢再喂陆父吃别的什么药,而且她也拿不出什么了,只好先每日精心照顾着,盼着陆父真的能醒过来。 陆长安不在乎陆父能不能再干体力活,需不需要珍贵的药材精养着,她只知道陆父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就这么死了,否则她此时的日子绝对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难过了。 ————————正文分界线————————--————————-————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分数还低是因为小世界还不够多,但作者更新有保障,长安和发财邀请大家一起走四方。 *脑子寄存处,所有小世界都是架空平行世界,一切私设都为剧情服务,望理解。 *初次写文,有不当之处还望各位海涵。 作者的文笔稚嫩,只能力求不浮夸,不会出现基本常识上的错误。但写的依旧是小说,笔下是架构的虚空世界,肯定做不到如论文那般严谨,也远远达不到纪录片那样还原。 有些小世界情节的设置,也只能说是最大的合理性,而不是完全带入古代时候,一比一还原,毕竟作者是真的不知道,真实的古代人民到底该是何种的样貌,所以希望不要苛责于此。 同样的,我爱我的女主,我爱我笔下所有善良温暖,有血有肉的人物,我不会人为的故意去设置一些磨难和极品,但总会有无可避免的旁白,用来解读虚构的小世界,所以不要指责作者在水文,以后也会注意将一些设定在作话里解读,望理解。 感谢诸位拨冗看到这里。 千人千好,众口难调,合则来,不合则去。 有缘的话,我们下一本书再见。 再次由衷的感谢,相遇在此的朋友们,希望大家都能拥有舒心的阅读体验。 新的一年,祝愿所有人一切顺利,万事大吉。 第2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 “二丫!二丫!”隔壁的石头在院外扯着嗓子喊:“铁头哥说族长让你去他家呢!”还没等陆长安走出去问点什么,石头就风风火火的跑远了,她伸出的尔康手就那么空在了那里。 顿了顿,陆长安回身关好了大门往族长家走,一路走一路思索着。 他们现在住的村子是下河村,但村子里的人还是习惯说李家村,这也就意味着整个村子大都是李氏一族的族人,所以族长的话语权是相当大的。 穿过来这两天,陆长安除了上山捡柴火,就是回家熬米汤,煎药,照顾陆父,几乎没有和村里人说话的功夫。 一是她还没适应这事事都要自己动手的日子,二是印象中原身平时也是这样的性子,她不爱出门和村子里的小孩子们一起疯玩,也没有很好的手帕交,不过这倒也省了陆长安费心遮掩了。 陆父这次受伤,是因为朝廷要延长运河挖河道,陆父和村里的壮劳力一起去服徭役,这眼看都要完工回来了,他从坡上给摔了下去,磕破了脑袋昏迷着被抬了回来。 在河道上倒是有甬官给找了大夫,但也只是给粗略包扎后开了便宜的药。 可让陆长安说,那药还不如不吃呢,她就算不懂中药,但也知道连三七和金钱草都没有的药,又怎么能有效果呢,所以才央求着邻居大娘去请大夫。 但看病抓药是真贵啊,也就抓了三天的药,陆父留在家里的银子就所剩无几了。 一边想一边沿着记忆中的路走到了族长家,族长的孙子铁头早就在路口等着了,领着她往里走,还不忘问她:“二丫二丫,你是要有新爹了么?” 还没等陆长安反应过来啥意思呢,铁头就朝屋里喊了声,“爷爷,我把二丫叫来啦!” 紧接着就从堂屋跌跌撞撞扑出来一个妇人,人还没到跟前就哭喊了一句“我可怜的二丫啊!” 陆长安整个人被扑的向后倒去,要不是被铁头及时扶住了,就得被这个妇人压到地上了。 她一摆手就挣脱了妇人的怀抱,发自真心的问了句:“你是谁啊?” 一听这话,那妇人哭的更凄惨了,间接还夹杂着对陆父的埋怨。 “好了,不要在院子里哭了!”老族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那妇人才在一个婆子的搀扶下站好了,用手帕擦着泪,跟着陆长安他们进了堂屋。 “族长爷爷”陆长安按辈分喊了一声族长后,就垂头立在那里不说话了,耳边还响着那妇人的抽噎声。 等了好一会儿族长才问:“二丫啊,你爹怎么样了啊?” “好多了,”陆长安抬头冲着族长说:“族长爷爷,我爹今天已经能咽下去米汤了,他是不是很快就能醒了?” 李老头这才抬起了眼皮,看着陆长安说:“好好,一会儿再让你柱子叔去镇子里把大夫请来看看。” “大伯”那妇人看他们都没人说正事,忍不住喊了一声。 “不敢当这句大伯,”老族长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估计这位夫人是贵人多忘事,当初你们一家子是分出去了的,咱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今儿要不是看着里正的面子,你都踏不进这个村子。” 陆长安听着他们的话,感觉这是有旧瓜的意思啊,也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媳妇。 正想着呢就听族长的声音像是带着一道雷劈在了她头上“二丫,这是你娘。” 哦豁,原来是我爹的媳妇。 陆长安这才恍若受惊般的抬起头看着那妇人,这一瞧倒是真吃了一惊。因为这妇人当真是长的极美,脸若银盘眼含春水的那种。 她这一抬头,那婆子也瞧见了陆长安的脸,激动地说:“哎呀,姑娘长的真是像极了夫人啊,果然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到底是亲母女啊!” 一听这话,陆长安就在心里呵呵了,这婆子纯属睁眼说瞎话,她淘米做饭时早就照过了,她是容长脸丹凤眼,可不是贵妇人这样的圆脸。 那婆子也不管有没有人接话,就对着陆长安洋洋洒洒地好一顿解释。 在陆长安听起来,撇去艺术加工和夸大的成分,就是陆父跟着爹妈来到李家村投亲,但是亲人早没了,但后来还是落户在了李家村,然后娶了族长这一房老三家的女儿李翠娘。 和村里的大户结亲,是外来户融入当地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尤其是陆家还是逃难到此地,更是要抱紧当地大户的腿才能过得好。 要说陆父这个外来户,怎么就能顺利娶到了族长这一房的女儿,还得是陆父长的好看,再有他们当年只是避兵祸逃难来的,而不是闹饥荒穷的啃树根,还是能盖得起房子的,就这么着娶了媳妇。 据这个婆子所述,陆家祖母不是个好婆婆,李翠娘怀着孕还要下地操劳农事,生下了原身后又因为是女儿不得公婆的喜欢,所以经常回娘家小住。 她为人善良,无意间帮助了路过村子里避雨的人,那人是镇子上粮铺家的小儿子,对李翠娘一见钟情,要死要活的非卿不娶。 然后也不知道陆父和李翠娘怎么谈的,俩人和离了。再然后李家三房和离归家的女儿意外去世,没多久,三房一家子就都搬走了。 因为这事儿,陆家祖父母没几年也郁郁而终了,陆父更是一蹶不振,也不去书院读书了,整日里无所事事。 听到这里,陆长安才觉得有些事情能说通了。 刚来时没注意,但这两天她在空闲里也会发现有很多违和的地方,比如这个村子是李家村,他们却不姓李,这在族群而聚的古代是很少见的。 比如她家虽然住着砖瓦房,但是屋里破破烂烂的。可就这么简陋的屋子,厨房却有精米细面和几块腊肉,家里却没几个银子。 还有就是她家并没有养家禽,别说养猪了,连只鸡也没养。 再比如原身为什么不爱出门,因为村子有小孩儿笑过她娘没了。陆长安原来以为是娘死得早,原来是跑了啊。 “你不是死了么?”陆长安看着泪水涟涟的妇人问道。 “二丫啊,你这话是要剜我这个当娘的心啊!” “我还得回去给我爹煎药,你要是没什么要说的我就走了” 一看陆长安没有顺着她搭的台子来一出母女相认抱头痛哭的戏码,李翠娘也哭不下去了。“我听到你爹出事了,就去打听了一下,都说是活不成了,到时候你这个苦命的可怎么办啊?” “所以你是来给我爹送钱治病的么?”陆长安不等李翠娘说完就走过去抓住她的手,“我就知道,我爹平日里那么热心肠,不能一出事了就没人管他了,可没想到,你还这么惦记我爹啊!” 一听这话,李翠娘的手就跟触电了一样甩开了陆长安,还不安的看了眼一旁的婆子,才挤出个笑说:“瞧你这孩子,这么大了都不会说话,我怎么还会惦记你爹呢,我是放不下你啊!” “放不下我啊?是过了这么多年才突然发现的么?前些年怎么就把我放下了呢?”陆长安也收了笑,直直地看着李翠娘。 “还有别笑了,你这笑可比刚才哭的要难看多了。” 第3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3 陆长安话音刚落,不光是李翠娘攥着手帕的手捏红了,连李家族长都是一副惊呆了的样子,他只知道陆家这个孩子不爱说话,总不出门,但没想到是这么个画风啊,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噎人。 这个时候一直坐在旁边当背景的里正开口了:“原来是为了送救命钱才来的啊,难怪咱们十里八乡都说你们李家人厚道呢!” 要不是现在还在和李翠娘飙戏,陆长安都能笑出声来,李家族长的脸色也是黑了一黑。 李翠娘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说一旁的婆子:“还不把钱给了二丫头,我是高兴的忘了,你怎么也不记得了!” 那婆子抬手就轻拍了一下右脸,赔着笑说:“还请姑娘别生气,老婆子也是太高兴了,这才一时忘了,夫人一早就准备好了。”说着就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来,陆长安伸手接过也没打开看,直接就塞袖子里了。 然后又扭头看李家的族长,“族长爷爷,这钱恐怕只够给我爹抓药的,可我们家现在连买糙米的钱也没有了。”她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说道:“族长爷爷先借给我家一些买米钱吧,等我爹醒了就想法子还给您。” 李老头一时没想到陆长安胆子这么大,会直接开口问他借钱,于是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一直蹲在门口的孙子,铁头立马往偏房跑了去,没一会儿就又进来了,直接把一个灰突突的荷包塞给了陆长安。 看得李老头眼睛直跳,但还是说:“你爹是服徭役伤的,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法。这钱啊,不着急,先照顾好你爹再说别的吧。” 陆长安拿了钱,也不想跟李翠娘掰扯了,就抬头看了眼屋顶说:“到时辰了,我得去给我爹喂药了。族长爷爷我就先回去了,有事了再让铁头去喊我吧!” 说完也不等回话就跑出去了,李翠娘追了两步就停下了,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铁头还在仰头看着屋顶,想不明白她是怎么看出来时辰的。 陆长安一路小跑着回到家,插好院门直接进到厨房,把小炉子搬到堂屋门口煎药,再进到东屋坐到陆父的炕前。 “爹啊,你要是再不醒,咱们爷俩就得被人捆把捆吧一起卖了。” “长安,那个不是二丫的亲娘么?她现在找过来不是好事么?还有快看看给了多少钱!”系统在路上就一直催着看有多少钱。 陆长安把袖子里的两个荷包拿出来,先看李家族长给的那个,是好几块碎银子,也不知道多重,“呵!这么多,就知道这老头不怀好意!” 又拿出来李翠娘给的,是一锭银子,倒是不小,“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果然也不是个好的。” 系统想问些什么,又不敢吭声。 “不管那么多了,明天就去县城里请大夫再来一趟,顺道再买些吃食。”一听要出去逛逛,系统也很高兴。 那边陆长安跑了后,那个里正说了几句客套话也走了。 李老头这才对李翠娘说:“当初你是签了切结书的,和这丫头是生不养死不葬,现在你又回来认女儿,你是认准了陆承文一定活不过来了?” 看着侄女不说话,他又说:“你也太心急了,就算是认闺女,也可以再等等,就陆承文那样子,也撑不了多久的。” 李翠娘这才抬起头说:“大伯说的是,是我心急了,主要是那边催的紧,我这也是没办法。” 前前后后又说了自己许多的不容易,然后才离开。 等李翠娘走了,族长媳妇才出来,啐了一口说“没见过这么心狠的人。”还想骂什么,回头看见族长的黑脸就不吭声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长安就在小炉子上熬上了米粥,又绕着院子前前后后走了一圈才关好门往县城走去。 下河村属于七里镇,但挨着县城,这个七里就是镇子和县城相距七里的意思,走路过去也不到一个时辰,相比镇子里别的村子其实已经不算远了。 村子里也有结伴去县城的人,背着篓子,里面装着鸡蛋,去镇子上换些米面粗布。 陆长安光溜溜一个人,揣着个布袋子,小小的个子走起路来可不慢。 她一连超过好几个大娘,有人问就是去请大夫,也不等那些人再说些什么,就一阵风似的刮过去了。 昨天李翠娘虽说没有大张旗鼓的来找她,可村里还是有人看到一辆马车来了又走了,刚好她也去了族长家,总有好奇心旺盛的大娘嫂子们想找她打听。 系统看她心情还不错,就问:“长安,你娘,哦,那个女人来找你,你不跟她相认么?” “认什么?虽然不知道他们上一代人的恩怨情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原身长到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她一次,陆父也没有给她说过李翠娘,你觉得她对原身会有多少慈母之心?” “好吧,姑且算是陆父记恨她,不许她再来看女儿。可是按照那个婆子说的,她和离走的时候,原身可不是两三个月大,而是两岁多了。他们已经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你还记得昨天她叫我什么吗?” 陆长安发现路两旁居然长着婆婆丁,想着回去时薅上两把泡水喝,她这两天啃粗饼子啃得嘴都长泡了,不等系统回答她就给出了答案,“二丫,她叫我二丫头。” 系统一头雾水的问:“这有什么不对吗?村里人都这么喊啊!” “可原身不叫二丫,她家人一直喊的是安丫头,村里人听岔了才觉得是二丫头。”陆长安叹了一口气,“李翠娘要真是心里有这个女儿,怎么会不记得孩子的乳名呢?” 系统听完都惊呆了,一时语塞。 像是感觉对系统的打击还不够,陆长安又问:“你猜李家的族长爷爷为什么会那么痛快的借给我银子?要知道,陆父可还没醒呢。” 系统很想说因为他是个好人,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张不开嘴。 “因为他不在乎陆父能不能醒过来,反正到最后结果都一样,就是家里的那些地是一定会卖给他的。” 这也是陆长安琢磨了一晚上才想通的,陆家当初是避兵祸来的这里,落了户盖了砖瓦房,自然也要买上几亩薄田。 可再薄的田地经过这么多年的耕种休养也肥了,何况当初陆家祖父母也是有成算的,借着和李家结亲的便利在附近又买了几亩上好的田地。 也因为有这十几亩的田地,陆父虽然不事生产,但也能靠把地租出去的租子,养得起家里的两张嘴。 可不要小看这十几亩田地,在这个农耕时代,田地产量低,赋税重,很多农户的人口又多。 在风调雨顺的年景里,大部分人家留的粮食省俭着才堪堪能一年吃到头。要是遇到了荒年,那冬天大概就只能用野菜充饥了。 所以陆家一说把地租出去,只收固定的租子,村子里好多人家都上门求租。 因为他家租子要的比地主老爷家的少,地也不是贫田,又在村子周围,一家子努努力好好伺候,到时候给了租子,交了赋税,还能多出来两个月的粮食,也能多活几个孩子。 土地,永远都是下层劳动人民活命的基础。 第4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4 一路上和系统说说话,就到了县城。 说是县城,其实也不大,横竖两条街把整个县分成了四个大块。 陆长安也没逛县城的记忆,也不知道药铺在哪里,找了个路人打听下就顺着城门楼子一直往前走。 街道两边都是二三层的小楼,酒铺子,粮店,还有杂货铺的旌旗都是很旧了,街上的人也不是很多,总之看起来不是什么繁华富裕的地方。 到了十字路口,陆长安又顺着往东的路走去,顺道去人最多的粮店买了些米面和盐,还买了一小包粗糖。 出了粮店一抬头她就看到前面有家医馆,赶紧跑到门口,往里瞧了眼,正好看到坐堂的大夫就是那天去家里的那个,于是就进了门。 那大夫一看是她,还是有印象的,也就招呼着问:“你家大人醒了么” 陆长安扛着大包小包说:“还没有,不过我爹已经能喝下去米粥了。大夫,要不您再去给看看吧!” 大夫一听人没死,还有了好转的迹象,也是挺高兴,当即就要收拾药箱跟着回去。 陆长安忙说:“大夫,要不您先捡着几味用得着的好药材拿上,我去雇个骡车来。”说着话就转身要出去,那大夫连忙叫住她,陆长安这才知道医馆自己有骡子车,人家套车走个来回,但是出诊费就要高一些。 于是二人就坐着医馆的骡车往李家村走,因为赶着车,所以进村走的就是中间的大路,路过族长家门口时陆长安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了家后大夫先是给陆承文把了好一阵儿的脉,又仔仔细细的翻看了头上的伤口。 那伤口是陆长安用盐水认真冲洗过,才敷上止血药的,就是怕有泥沙小石头等感染得更严重,因此并没有发脓溃烂。 并且早上出门前,她没有再给敷止血药,大夫也就没发现还用了别的药。这时老大夫才面带喜色的说:“的确是比前天好很多了,照这情况下去性命应该是无碍了,但是......” 陆长安明白大夫那未尽话里的意思,连忙说:“大夫,药贵一些没事的,只要药效好就成,不用担心银钱的问题。” 那大夫听她这样说,就斟酌着开了药方,又叮嘱道:“这副药还是先吃三天,到最后一天如果你爹还没醒过来,你就再去找我。” 陆长安点头应是。 把老大夫送到门外看着离开后,她赶紧去把买来的米面放好,又冲了一碗糖水,卧了个鸡蛋,囫囵着吃下去才感觉整个人活透了一样。 再给陆承文喂了药,这次她就直接搬个小木凳坐在床边,小小声地说:“爹啊,大夫说你好很多了,那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要是能的话就转转眼珠子。” 系统仔细盯着陆承文,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就听陆长安又说:“爹啊,昨天族长爷爷家来了个女人,说是我娘,她说你快死了所以来认我了。可我怎么觉得她是想把我卖了啊。” “这么多年她都没来看过我,一听到你出事了她就来了。说是我受苦了,可我受的苦又是因为什么呢?村里别的小孩子看到你对我那么好,就总骂我是没娘要的孩子,以后有了后娘你就不会再对我好了。” 这可不是陆长安瞎说的,都是原身记忆里发生过的。 有时候小孩子的刻薄是毫无道理的,就因为原身不用像他们一样整日里做家务,照看弟弟妹妹们,被爹娘打骂,逢年过节时候还能有头花戴和新衣服穿。 所以总有小孩子结伙儿来抢她的东西,要么是骗她回来拿糖出去分,久而久之小长安才不愿意出去玩,一直窝在家里,而这些却是陆父不知道的。 “我只是没有娘,柱子叔家的三个娃就总抢我东西。还有村头的李阿妹,每次见到我都会怪声怪气的问我啥时候有后娘。要是爹你再出什么事,那我该怎么办呢?” 陆长安双手撑着脸,郁闷地说:“到时候,咱们家的地肯定会保不住的,命好些还能直接卖给邻家婶子。还有这个房子,也会被人夺了去吧?那我到时候可怎么办呢?要么是被那个女人接走,去过不知道好坏,但很大可能是坏的日子,要不就是流落街头过更坏的日子了吧?” 越说越觉得凄惨的陆长安,忍不住开始心酸。 系统一看她这样子,就赶紧安慰道:“长安长安,你别哭啊,到时候咱们就跑,实在不行我就拼了命也把你带回去!” 陆长安起身出了屋子,走到院子里那棵枣树下,靠着树干蹲了下去。 “生死未卜的爹,不怀好意的族人,居心叵测的娘,怪不得哪怕有重来的机会,原身也放弃了。” “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重来一遍的,尤其是没有能力去改变时。要不是你费力让我藏着药过来了,这个爹肯定是救不活的,咱们刚才想的也许就是上一辈子小长安遭受过的。” 一听这话,系统也开始心酸了,它也觉得这日子好惨啊。 都怪那些不守规矩的坏系统们,为了先抑后扬,丰富“主角”的逆袭登顶路,吸食小世界更多的气运,就不管不顾的给“反派”们添砖加瓦。 层出不穷的工具人,无论多悲惨,多聪明,都会成为衬托“主角们”正义光辉形象的小丑。 可更多的,还是在两方相斗时,被波及到的无辜人士。 这些人甚至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资格参与到故事的发展中,就像是被城门失火时,所殃及的池鱼下的水藻,还没来得及窥见天日,就悄无声息的没了。 所以后来当阎君发现生死簿越来越对不上账,从而打上门去的时候,整个统界震惊得都乱成一锅粥了。 最后还是在阎君的帮助下才把那些犯过错的系统都程序化消灭了,同时也分派了不同的系统去弥补错失,而他们这些萌新就只能勤勤恳恳的做些缝缝补补的工作。 “我难过,不是因为现在前途未卜,以后的日子难挨,而是觉得不值。” 陆长安用手捂着眼睛,在脑海里和系统说:“原身明明有疼她的爹,日子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有家住,有人爱,完全能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 “但是,在这个没有她姓名的故事里,就要成为那不值一提的,一笔带过的悲惨情节。” “她没资格当反派,甚至都不是炮灰,也不是路人甲,而是微不足道的等,不会有人记得她。” “我不甘心,也不会认命,我也想试试,一只蝴蝶的翅膀会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第5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5 深夜的小村子,安静的都能听得到风从后山吹过的声音。 一片寂静中,悉悉索索的爬墙声格外突出。陆长安睁开眼,轻轻走到堂屋窗边,把窗户打开一半,隐在后面等着。 没一会儿,就有个人影翻上了墙头,先朝着院子里看了看,才翻墙跳进来。 那人刚站稳直起身子,就觉得心口一痛,低下头借着明亮的月色,只见一根细长的竹子插在心口当中,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被从屋里冲出来的陆长安一棍子打在脸上,直直地晕了过去。 战战兢兢,从头看到尾的系统,发自内心的说:“长安!以后你就是老大,我当老二,我什么都听你的!” 陆长安顾不上跟它贫嘴,只靠在院门边问它:“你现在能往外跑了么?看看院子外面还有没有别的人?” 系统麻溜地应了一声,片刻后就说道:“没有别人了,长安,我现在能看到村口那么远了,我仔细看了好几圈,村里现在没人在外面。” 陆长安这才低头细看倒下的那人,是个和陆父差不多岁数的男人,身量不算高大,穿的也很寒酸,哪怕被打的满脸血,也能看得出獐头鼠目的。 她转身去厨房拿了个大麻袋出来,又把竹箭从男人身上拔出来擦干净,然后再把人塞到麻袋里,轻轻打开院门,背起麻袋就往后山跑去。 原身虽然年纪小,但是力气却不小,小时候懵懵懂懂的不会收力,经常会弄坏家里的东西,也会弄伤自己。 于是陆奶奶就吓唬她,要是再这样就会被抓走上供给山神,就见不到爷奶和爹了。 原身小小个儿,但却记住了这话,几乎什么都不敢碰了。哪怕后来被村子里的小孩子欺负,她也是忍着不打回去。 再后来大了一些,察觉出自己的力气和普通人不一样,但还是不敢在人前露出来,这倒是给陆长安留了个保命的依仗。 陆长安背着麻袋飞快地跑到后山,一直跑到深山的一处猎坑旁,那坑里有数根尖刺,不知道是猎户挖的坑,还是村里人设的陷阱。 她把人从麻袋里抖搂出来,又检查了下男人的手脚没有爬她家墙留下的痕迹,就直接把人推到了陷阱里。 又一路飞奔回到家,陆长安先是绕着外墙走了一遍,把墙角那些杂乱的痕迹清理了,再去厨房拿了草木灰把院子里的血迹掩盖了,这才回屋去重新躺下。 系统还以为这一晚上惊心动魄的,她肯定害怕得睡不着呢,正想着说些什么壮壮胆儿,没想到人家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系统:不愧是我的老大,就是厉害! 天微亮,陆长安就起床了,出来一看就乐了。 也不知道后半夜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淅淅沥沥的倒是不小,她打开院子门朝外看了眼,发现雨水已经在门前的土路当中汇聚成了一条小细流,蜿蜒着往地势低的方向流去。 这场雨下的深得陆长安之心,她安稳地坐在厨房门口,一边盯着炉子上的药,一边擦拭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把用竹子制成的简陋版十字弩,陆长安来的那天就趁捡柴的空闲在后山跑了一趟,看到了竹林,也发现了陷阱。 她弄了几根竹子下山时,系统还夸她有格调,在山野间过日子也要有情趣。 哪知道她砍砍削削的,又是比划粗细,又是反复搓的。 之后去县城时又从杀猪匠那里买了猪鼻筋回来,一通捣鼓后,就做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做好后就站在堂屋的窗户后面,朝着院门射了一箭,然后摇着头说还是不够锋利,接着就一直削竹子。 陆长安边擦边说:“效果还是差了些,要是能弄到牛筋蚕丝和鱼胶就好了,一击毙命,就不用再去补刀了。” 系统像是突然有了底气一样,不知道在想啥,一会儿嘿嘿嘿,一会儿哼哼哼的,戏精的让人没眼看。 突然陆长安问它:“你不觉得我下手狠么?” “怎么会!”系统赶紧说:“要不是长安你厉害,真要是让那个坏人爬进来,咱们估计都好不了。” “我不要死,我也不能再死了!”系统又想起了伤心的过往。 陆长安收好了竹弩,闭了闭眼说:“我也不想死,所以就只好让想害我们的人去死了。” 小炉子上的药也熬好了,陆长安拿碗盛了药去喂陆父,一边喂一边说:“爹啊,你今天能听到我说话了么?” 陆承文看起来还是毫无知觉的样子,让她心下一片焦急。 她才从族长家借了银子,就有人半夜翻墙进来。不管是为了那些银子,还是为了别的,都是坏透了。 这个家里,除了生死不知的陆父,就她一个小女孩,一个男人半夜爬墙进来,那就跟要了俩人的命一样没有差别。 村子里差不多年纪的男人都去服徭役了,这几天地里干活的都是老弱妇孺,这也是陆长安敢直接把人打死的原因,村外的人偷偷摸摸进来,那悄无声息的死掉也不会立刻被人察觉。 陆长安正在思索着,要是陆承文还醒不过来的话,她该做哪些准备才能离开这里。 就听系统突然叫了起来:“他动了!他动了!” 系统激动的像是它亲爹活了一样:“长安,他眼皮子动啦!” 陆长安赶忙握住陆承文的右手,语气哀切的说:“爹,你能听到女儿说的话是不是?是的话,就赶紧醒过来吧!” “爹,你赶紧睁开眼睛!不能再睡了!” “爹,你睁开眼睛看看女儿啊!你也要丢下我了吗!” 陆承文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好像是在被风吹着往前走,他努力朝天边挂着的那个圆盘看去,顿时觉得气血上涌。 他看到自己死了,女儿被李翠娘带走后,谨小慎微的活在朱家那个窄小的偏院里,还没等及笄就被嫁到一户人家当冲喜新娘,过的更是凄苦,尤其是没多久就守寡后,更是成日里被打骂。 他看得目眦欲裂,就见女儿趁除夕团圆时烧了房子,也烧死了那一家子人。又从后门跑出去一路乞讨一路躲藏,窝在街角,趁着李翠娘出门时用一把菜刀捅了她的心窝后,扭头就碰死在了朱家的大门口。 心头滴血的陆承文,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隐约看到前方站着一个人,影影绰绰的很是眼熟,那人影朝他磕了三个头就转身走上了一条桥,然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正要追过去,就听到一声声的呼喊,越来越清晰的声音,让他极力挣扎着。 猛然间,陆承文睁开了双眼,迷蒙着向右看去,床边那个正在哭着喊他的,是他的女儿,还活着,他们父女俩都还活着。 第6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6 大梦一场,醒来后恍若隔世,陆承文半躺在床上,侧着脸听女儿说这几日里发生的事情,当听到有个女人来找她,说是她亲娘时,脸色倏然一黑。 他摸着陆长安的头顶,心疼地说:“都瘦了,这几天该是吓坏了吧?” 陆长安点点头,又把那个婆子的话复述了一遍,才问:“所以,爹打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了么?” “我原想着等你再大一些,才慢慢告诉你。没想到我一出事,她就有脸找上门了,也是真把我当死人了。”陆承文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看了眼女儿才又平复了下来。 “那个婆子前面说的没错,我们一家的确是从北边逃来的,你奶奶家有一家远亲早年时落户在这里的。” “可惜我们找来时,那一家人早就不在了。但也借着这层便利,又花了银钱才以亲戚的关系落户在村里。” “安定好后,你爷爷就送我去县城读书。那时候上下学堂,我总能在后山那里遇到李翠娘,她也时不时的和我搭话,还送过我刚摘下的果子。我心里喜欢的紧,就吞吞吐吐问她订了亲事没。” “你奶奶当时说,李翠娘的模样在村里是一等一,家里也不是穷的要高彩礼,怎么会一直没定下亲事呢。可我当时是铁了心想娶她的,你奶奶拗不过我,也就同意找媒婆去说亲。” 说到这里,陆承文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继续说道:“媒婆去问了,她家也愿意,我们就成了亲。没多久,她就怀了你。” “那时我一直在县城读书,几天才回来一趟。每次回来她都会哭诉说你奶奶对她不好,想让我带她一起去县城住。可我是独子啊,不管搬去哪儿都不能把老父母丢在家里吧。” 陆长安了然,这就是涉世未深的小书生,看上了村里一枝花的故事,或者是村花魅力无限成功拿下白面书生的故事,本也算得上是才子佳人的。 可惜了,小书生不懂村花想过的是什么日子,村花也不愿等小书生鱼跃龙门了。 “再后来你出生了,我的书读得也越来越好了,我以为日子马上就会好起来了。” “可有一天,有个男人突然找到我,说他和李翠娘早年不得已才分开,现在希望我能让他们重续前缘。” “我气坏了,回到家告诉了你爷奶,就一起找到族长家。我告诉他们要是不给个说法,我就去嚷出来,看我敢不敢鱼死网破。” “他们看我当真是豁出去了,就明里暗里的压着咱家,不许我闹出去。” “我也知道要真是不管不顾的把事情宣扬出去,咱们一家子在村里就住不安生了。就算是想迁居别处,他们也有法子扣住咱们的户籍。” 村子里那么多李家人,这件事情传出去,不要说未嫁的闺女们怎么说亲,哪怕是嫁出去的也有被休回来的可能。 所以不管村里人私下再怎么不齿李翠娘的为人,唾弃她的行事,到了那种关头,也都是一条心要保住她的名声。 “所以我就同意了李家族长的话,没有休妻,而是和离。” “但我也提出了几个条件,一是让她签下切结书,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插手你的事情。二是她不能以李翠娘的身份再嫁。三是李家三房必须得分出去。” “他们也同意了爹的条件,对吧?” “事情成了那样,他们不同意也没办法。而且除了第一条,剩下的两条,估计他们族里也是乐意的。” 也是,他们不会在意李翠娘是死是活,也不会体谅李家三房被分出去后如何面对乡邻亲友,更不会关心陆家又要如何过日子。 只要能盖住这件丑事就可以,至于牺牲了什么,反正又不是牺牲的他们,当然是无所谓了。 可饶是这样也够让陆长安意外的,她没想到陆承文是这样能忍辱负重的心性,也能审时度势的借力打力。 既断了以后有人拿李翠娘说嘴影响女儿的事儿,更没有让李家三房继续留在村里,在陆家眼前晃悠,否则就真是癞蛤蟆趴脚面,净恶心人了。 可又想到那天在族长家的情状,陆长安就说:“可其实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是吧?” “那天我被喊到族长家时,起初没注意,后来才仔细回想,屋子里是有三杯茶的,并不是像李爷爷说的那样不让她进门。” 陆长安捻了捻衣角,“而且,第二天我和大夫坐着骡车进村时,看到李爷爷家门口有两道车辙,靠着门口的较深,挨着路口的比较浅。应该是李翠娘带着东西去的,留下了重礼后,走的时候车辙才会变浅。” 陆承文叹了口气,说:“礼下与人,必有所求,就是不知道她想求什么了。” “更何况这些年他们私下也没真断了来往,李翠娘再嫁的朱家,在镇子上有好几家粮铺子,族长家的二孙子就在店里学着做账房。” 陆承文的眼神晦涩难辨:“可就算咱们知道了这些,也没法再去找他们要说法了。” “我那时候,正是年轻气盛,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自视其高,认为考取功名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再来与他们一起好好说道。” “可是,在那之后,每次我去考童生试时,总是会遇到各种意外。不是突然吃坏了东西腹泻,就是具保出了差错。” “最后一次我都走到县衙门口了,学堂的同窗突然跑来告诉我,你爷爷摔倒晕过去了,情况很不好,让我赶紧回去看看吧。” 陆长安听到这儿也有些愣怔,因为在记忆里并没有这件事,但她没有作声。 “我匆忙跑回家才知道,你爷爷的确是摔了一跤,但并不严重,而且他也没有让人去叫我。” 想想也知道,那种关头,陆爷爷怎么可能会让人去喊考童生试的儿子回来,不要说摔得不狠,哪怕就是要摔死了,老爷子也会挺着一口气等他考完出来。 他们一家子就指望着科举出头,而科举最看重的也是孝道。 所以在县衙门口,就算陆承文心知事有蹊跷,也不能当做没事一样进去考试,否则就是大不孝,这就相当于是断了以后的读书和仕途之路。 只能说,为了把陆承文按在这里,不让他科举出头,有些人也是费尽了心机。 长安说:“所以,是族长他们做的么?不让爹去考试,就怕考中了是么?” 陆承文冷笑了一声:“一而再,再而三的,我就是再蠢也知道是有人在使绊子了。” “你爷爷奶奶身子本来就不好,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更是让他们难受,没过两年就接连去世了。我也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不再去学堂,整日里也无所事事的,这才安稳了下来。” 陆长安在心里算了算,原身五岁时爷爷去世,不久后奶奶也抑郁而终。 给父母守孝按一个人二十七个月来算,陆承文总共要守四年零五个月的孝,而她今年十岁了,也就是说才出孝不久。 想到这里,陆长安忙问:“那爹你这次受伤,到底是意外,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第7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7 听出了话里深意的陆承文,目露赞赏地看着女儿。 他温和地说:“这次还真的是意外,那两天刚下过雨,河堤上都是泥坑,踩上去总是打滑。” “衙门里那个年纪轻轻的里书,不知道在想什么,跟神游一样,直直的就要摔进河沟里了。我当时在旁边运土,就伸手拉了一把,结果也被带着摔了下去。” “这个里书是本地的大户么?”陆长安一听就抓住了关键。 “嗯,听说他们家在这里做了好几代胥吏,县令老爷都要给面子的。” 长安了然,这就是个意外,李家族长是没有那脸面,让一个里书替他办事的。 “也不知道那个里书伤得怎么样,”想到这儿陆长安就有些生气,“爹你好歹也救了他一把,这么多天他居然都不说来看看,真不是什么好人!” 陆承文又摸了摸女儿的头顶,笑着说:“不生气不生气,他不来没关系,等爹好些了就去找他,好歹也是共患难了一场。” 这话说的让陆长安侧目,“爹,你当真是突发善心去拉他的吗?” 陆承文大笑出声:“当然不是啊!” 笑着笑着还呛了一口,又开始咳嗽了,弄的陆长安又是给他抚背,又是去倒水的,二人也就揭过了这一茬子。 第二天吃过了早饭,又熬好了药,陆长安就跑去县城的药铺,让铺里的学徒赶了骡车来,陆承文就坐在骡车上,遇到村里人还笑着打招呼。 村子里的人看到他也很惊讶,之前不知道谁传的说他快死了,结果这才没两天人家就出来了,虽说看着脸色苍白,但那也是活着的啊。 村子里大部分的人虽说有小心思,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也都关心陆承文咋样了,还夸陆长安跑前跑后很是孝顺的。 折腾这一趟也是陆承文的意思,就是要让等着看他死的人都知道,他还活的好好的。 他一路笑呵呵的到了药铺,那坐馆的大夫一看他的样子也挺高兴。 摔成那样血呼啦的人,没几天就醒过来了,还能下床出门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医术高超啊!看以后隔壁街的那个孙老头子还怎么和他争! 老大夫眯着眼给陆承文把了脉,又仔细问了他是否头晕,想不想呕吐几个问题后,才提笔写了个方子。 老大夫嘱咐道:“这道方子,是以温补为主的。虽说你现在没有出现刚才说的那些症状,但还是不能大意,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先不要去做劳力活,也注意不要磕到头了。” 陆承文一边听医嘱,一边夸大夫妙手回春,救他于生死边缘,简直就是当世孙思邈,华佗再世,神医圣手,把那个老头夸得嘴角就没下来过。 看着老大夫心花怒放的样子,他又状似无意地问:“对了,这几天您就救了我一个摔伤的病人么?” 老头想了想,哼的一声:“这倒不是,隔壁街的老孙也治了一个。” 说着就压低了声音,一副我要给你说个大事的八卦样子,陆承文也十分配合的做洗耳恭听状,陆长安站在一旁当柱子。 “那个人是县衙户班的里书,他爹也是本县的胥吏。不过他摔得不严重,就是崴了下脚,又扭到了胳膊,老孙那个把式也能治得好。” 说完后那大夫就狐疑地看着他,像是在问他好奇这个干嘛。 这几日断断续续的下雨,药铺里也总有来抓风寒感冒药的人。 陆承文看着药铺子来来往往的人,就提高了些声音说:“听您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当时那个情况可惊险,河堤上都是泥,一脚踩空摔下去可不得了。我还只是拉着他都摔破了头,昏睡了好几天。所以醒来后就担心,怕里书摔得更严重。万幸只是扭到了胳膊,治好了就行,耽误不了前程就好。” 然后又满脸欣慰的重复了一遍:“不耽误前程就好啊!” 从药铺离开后,陆长安又去城门口雇了个骡车,陆承文一副虚弱的样子,躺在车板上,头上缠着棉纱,俩人在街里转了一大圈才出的城门。 陆长安心想,这一下子总该能传到他们耳朵里了吧。 回到家,陆承文就摘了头上的纱布,陆长安笑着问:“怎么不缠着了?要不爹你还是去床上躺着吧,省的一会儿人来了再穿帮了。” “不急,就算是来人也没那么快。河道马上就挖好了,衙门里估计也忙得很。” “再忙也得抽空来啊,爹你可是救了县吏家儿子的前途啊!” 父女俩说说笑笑了一会儿,陆承文就躺下休息了。 陆长安趁空闲又去了后山一趟,捡了一大捆柴火,顺道摘了好些婆婆丁。到家后又仔细摘捡了一番,除去杂质,洗净泥土,然后切段,再抖散铺到竹篾上。 系统突然冒出来:“长安,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这是蒲公英,中医里能入药,可以清热解毒。”陆长安把竹篾搬到太阳下放好,“我在药铺时,看到药柜里有这味药,也问了那个小伙计,他们是收这个的,但是要炮制的好的,而且价格也不高。” “但是没关系,我先学会做这种不值钱的,跟药铺能搭上话后,才能有机会去找挣钱的药材。” “对了,你前两天干啥去了,怎么喊你都不吭声了。” 一说这个系统就开心了:“长安,我睡了好舒服的一觉,刚刚才发现,我能看的地方又远了些,我现在可以看到县城啦!” “真的啊!”陆长安也很开心,至少现在系统可以当个监控用了,她也算是有金手指了呢。 “你说,会不会是我爹醒了,然后你的功能才慢慢恢复的啊?” “有可能哎。” “那你以后也会有商城空间灵泉这些么?” “恐怕还不行,”系统急忙说:“不过再等久一些应该就有了,长安你不要嫌弃我啊!” “嫌弃你也没办法了,又不能扔了你。没有那些东西也不要紧,咱们就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也不错。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走,咱们慢慢来,学到的就都是自己的。” “长安,你人可真好,我怎么就没有早遇见你呢?” 一听系统又开始要感动了,陆长安赶紧说:“要不你试试能不能去族长家,或者去李翠娘那里跑一趟,看看能不能听到些什么。” 系统一听有活儿干,高高兴兴地就去了。 看了看天色,陆长安正要去烧火做晚饭,就听到有人敲门。敲了三声,由轻到重,这让她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了,居然也不等到明天。 她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前,穿着深色长袍,细看那领口和袖口还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腰间也束着宽边的青色祥云锦带。 一看这身富贵打扮,陆长安还以为是县吏亲自来了,正要开口问好。就听来人问:“可是陆家姑娘?我是京城武平侯府的管家,特地登门来道谢的。” 第8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8 武平侯府的管家?陆长安不晓得来人是否有诈,只好先说:“劳您先等下,我去喊我爹来!” 管家好像也不意外,还是面带微笑地站在门外。 陆长安这才跑回屋里,一看她爹又给头上缠好了纱布,就小声说了门外的情况,然后搀扶着陆承文的胳膊慢慢往外走。 那管家一看他的样子,就抬手行礼道谢,陆承文也连忙说着应该的不敢当,把人请进了门。 陆长安这才看到门侧还站着几个随从打扮的人,他们一起进了院子,但是只有一个小厮跟着进了屋子,其余人都在院子里等着,也没有四处打量。 分别入座后,管家就拿出了个腰牌,“这是侯府夫人的牌子,您过目。” 陆承文忙推辞说:“不用不用,我们也看不懂那些,再说了我们家就这么点东西,也不值当被贵人骗的。” 听到这话,那管家就收起了牌子,然后说起了正事:“我这次来,是替县衙的里书道谢的。” “你救了他,又伤成这样,其实早两天就应该来登门道谢的,只是那时侯府的事情还未办妥,倒是让你们受连累了。” “这话说的可不敢当,咱们怎么敢耽搁贵人的大事呢?”陆承文一副拘谨的样子,“那什么,里书的伤不严重吧?” 管家脸上又是一派感激地说:“大夫也说了,幸亏是被你拉了一把,又摔在了你身上,否则不会只扭到手脚,恐怕会伤得更厉害。” 说着就朝身后的小厮看了一眼,那个小厮连忙把捧着的几个木盒放到了桌子上。 “听牛大夫说,你这伤需要好好养一段时间,这是几只人参,还有一些补身子的,小小心意请千万要收下。我们的事情马上就要办完了,大约后日就会离开。要是还有别的要求,现在就可以提出来。” 陆承文看着桌上的几个盒子,眼睛亮亮的,嘴都要笑咧开了,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他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面带踟蹰,小心翼翼地说:“倒还真有件事,想求贵人开口。” 那管家一看,又遇到了贪心不足的人,眼里到底是露出了一些鄙夷的神色。 陆承文就像没看到一样,哽咽地说:“不瞒您说,我们一家是从开州衢县来的,虽说这里过得是安稳,可爹娘一直念着故土,临死前也留下了遗愿,希望有朝一日能魂归故里。身为人子,不能完成父母的遗愿,我昏迷时都不敢死,就怕下去后无颜面对先人。” 管家来之前,估计也让人去打听了一圈,虽说暂时还不知道那些很隐晦的事情,但陆家是外来户,且陆承文考试时总是遇到意外,这都是能打听到的。 武平侯府虽说是新贵,跟脚上还带着泥,但武平侯的续弦却是高门出身。 这管家是侯夫人从娘家带去的心腹,一听就明白这里面有些弯弯绕绕,是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的。 因此现在也不会刨根到底地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说:“最迟明日晚间,一干户籍文书和路引都会给你送来。” 陆承文又是百般感激,然后对陆长安说:“闺女,快去烧壶热水来,再去村里买只鸡,一会儿了给贵客烧些好饭菜。” 陆长安应了声就去了厨房,坐在灶台前开始生火,还没等烧开水呢,屋里的人就都出来了。 陆承文扶着根木头当拐杖,慢腾腾的跟在管家身后往外送,但也没有再说多余的客气话,只是站在门边看着那一行人离去。 见人都走了,陆长安才又回到堂屋,她爹老神在在地坐在一旁,冲她说:“快打开盒子看看,都是些什么。” 盒子被一一打开,有两只人参,芦头挺直,主根胖而圆乎乎的,虽说已有形状,但那稚嫩的样子一看就是十年份以下的。 可就这样,也够让俩人惊讶的了,更别提另外还有一些补品,以及一小匣子银钱。 陆长安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银子,来回地摸:“爹,这里是多少两啊?” 陆承文伸手拿了一锭银子掂了掂:“一个大概是十两,这里就是五十两的银子。” 虽然陆长安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经济情况,也搞不清楚具体的朝代。 但她记得当初上学时讲过清朝一个普通人家,二十两银子可以花一年。这些银子,再加上那些药材,大概就有一百两了,那这份谢礼属实是很贵重了。 只是救了一个胥吏家的儿子,就值得这么多的酬金? 她怎么想的,就怎么问的。 陆承文也是有些意外:“我原本的打算,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和县衙的胥吏们搭上关系。我总是要去考科举的,有了这层关系,再慢慢筹谋,未必找不到出头的时机。” 在古代,讲究的是皇权不下乡,县下皆宗族,宗族靠乡绅。 在这种背景下,胥吏就是皇权的代表,和宗族、乡绅平分了封建社会的基层治理权利。 那些胥吏虽然看起来,没有当官的气派,可他们在本地的势力,却要比一些县令和县丞还大。 陆承文想靠着胥吏的关系,对抗一下李家这个宗族,是有几分胜算的。 陆长安再一次觉得他窝在这里出不了头,或者是真死在了这里,简直就是老天不开眼了。 “所以,爹你看到那几个盒子后高兴的咧嘴,又说穷家富路的,都是故意说给那个管家听的吧?” “不愧是我的闺女,就是聪明!”陆承文一句话夸了他们俩人。 “我表现的越是贪财,他们才会越放心。银子对他们来讲不重要,户籍路引那些把咱们拴在这里的东西,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是随口吩咐就能办到的事情。他们不怕咱要这些东西,怕的是咱们现在不提要求。” 陆长安明白他的意思,恩大成仇,尤其是在这里,上位者能够轻易决定他们的生死。 与其让侯府担心他们以后会拿这个说事,挟恩图重报,就不如卡着他们的底线做个一锤子买卖,双方都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侯府用银子偿还了救命之恩,陆家也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至于为什么救了胥吏的儿子,却是侯府出面来还的人情,陆承文压根儿就不问,一点儿也不好奇这些私事。 陆承文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地说:“长安,你要记住一个道理,当胳膊掰不过大腿的时候,就要想法子再去找另一条胳膊。” “他们把咱们当成是路边的蝼蚁,困在他们画好的圈里,那咱们就顺势去找头象借力。” 因为大象是不会在乎蚂蚁的,除非是蚂蚁挡了路。可聪明的蚂蚁,不会去做那些找死的事情。 第9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9 “那父女俩,真是聪明人。”回到县城住处的管家,也正在和心腹说着陆家父女的事情。 那心腹正是下午出去打听情况的人,闻言就说:“在这里还有能让徐管家您夸聪明的人?” 一听这话,再想到这趟事情办的,净是遇到蠢人了,徐管家也是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胥吏马山也是个糊涂蛋,这么多天了居然都没有去陆家看看,连个表面样子都懒得做。 可他不能装不知道,而且还得把事情做周全了,现在还能说陆承文是对马家有恩。 可等到回京后,事情传开了,万一他们听到了,再找过去的时候,提出的条件就不会是现在这些了。 救一个不入流的胥吏之子,和救一个侯府之子,这恩情可有着天差地别。 心腹给徐管家续上茶水,“所以您直接说咱们是侯府的人,就是想看他们的反应对吗?” 徐管家咂摸了一口茶,还是觉得很难喝,“那陆承文要是聪明人,就能明白我的意思,收了钱物,以后不要再来攀扯侯府。要也是个蠢的,想狮子大开口,那等咱们走了后,全县的人都会知道马家给他送了二百两的谢礼。” “可你看,他只说看不懂牌子,一句也不打听咱们侯府的事儿。最妙的是,他贪财,还想让咱们帮着他离开这里,这就是两清了的意思。” “还有他那个女儿,也是个小人精,只是一个劲儿的烧水,也不说出去买鸡,哈哈。” 说着又拿出了几张纸,递给心腹,“这是我离开前他给的地契,有十几亩地。” “你明天一早就去找户房的头儿,说陆家走前想把田地低价卖给他。让他把一应文书都备好,去找县令盖好章,该怎么说他比咱们清楚。” “让户头儿抓紧时间悄悄地办,这样午后还能来得及过地契。” 心腹点着头表示都记住了,正要离开。 就听徐管家又说:“陆承文说他明天午时左右会在城门口茶铺子那里等着,你去把办好的东西交给他。顺便再给他封十两银子,就说侯夫人素来心善,常年济贫施粥的,咱们这些人也跟着行些小善,这是咱们私下送给他的盘缠,感念他的一片孝心。” 李家村,陆家父女俩安静地吃过了饭,收拾了一番就各自回屋去了。 陆长安躺在床上,心绪也不平静,还没等她感慨呢,系统就吱哇乱叫的回来了。 “长安长安!真是气死我了,那个李翠娘可真坏!” 一听系统这话,陆长安就知道它听到了些东西,立刻坐了起来。 系统气得数据都要冒烟了:“我先去族长家,没听到什么,又一路拐着去找李翠娘家。她家离得真的不远,我过去的时候正听到她和一个男人在屋里说话。” “我听完了才明白过来,她回来找你,是想让你去嫁人!” “那户人家和她闺女定了娃娃亲,可是那家的儿子从小就病歪歪的,年前更是大病了一场。” “她怕女儿嫁过去会守寡,但人家又不肯退亲,前段时间那小子又不好了,人家上门求着先成亲。她们就商量着把你认回去,让你嫁过去冲喜!” 陆长安也是气得厉害,虎毒尚且不食子,就算是没有母女缘分,也不能亲手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吧,尤其还是为了给她另一个女儿填坑。 “那她现在知道我爹好了么?” “知道了,所以她那个闺女,一直在家里哭闹,非让把你弄过去替嫁,李翠娘就安慰说过两天会想法子把你骗过去。” 陆长安冷笑连连:“我这个人,虽说不是睚眦必报,但是也秉承着报仇不隔夜的原则。都被人算计到头顶上了,要是不还回去,还怎么说母慈女孝啊。” 一夜辗转反侧的,等听到堂屋有动静了,陆长安才哈欠连连地起床。 陆承文见她醒了,就说:“我去族长家一趟,你先吃饭吧。” 陆长安知道他是去还钱,那俩荷包的银子她昨天去县城前就都给了陆承文,但她爹又把李翠娘给的那份给了她,让她自己收着。 等陆长安吃了饭,陆承文也刚好回来,还叫了邻家的婶子几人,也就是租种他们家田地的人。 这次被喊来是帮忙抬屋里那俩大箱子的,门口还有村里的一个老伯推着板车在等着。 陆长安就在灶台前,听她爹和众人说,要把这俩大箱子拉到县城去卖了,他之前吃药的钱是从族长家借的,这还了钱后,还得过日子,只好把爹娘留下的箱子卖了。 那俩箱子是樟木的,有些年头了,但做工很精细,还带着铜锁扣。 凑热闹的人听他这么说,也不觉得奇怪,毕竟有些人家穷的没米下锅了,还会先把厚衣服和被子卖了,等有钱了再赶在天冷前买回来。 陆承文又当着众人的面叮嘱闺女:“爹一会儿买了米面就回来,要是中午前回不来,那就是在县城门口遇到熟人了,在老茶铺子里喝会儿茶,你要是闷得慌就出去玩会儿。” 陆长安会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陆承文一走,她就去屋里把衣服都收拾叠好,又从床下翻出个小木盒,里面都是原身攒的头花和头绳。 陆长安把他们用一块粗布包了起来,想了想又去院子里把竹篓提进来,把包袱塞在了篓底,还把上次买的粗糖和最后一块腊肉包好放了进去,最后再把院子里晒的蒲公英都装进竹篓里。 又从院子里那棵树上把竹弩拿下来,拆开后用一根布条绑在小腿处,确定从外面看不出,也不影响走路后,陆长安才稍休息了会儿。 这时她估摸着村里的大人都下地去了,就直接从后山走小路出了村。 照着系统给的方向,一路跑到李翠娘夫家附近。 等到了朱家庄,陆长安才知道系统说的离得不远是什么意思,这比下河村离县城还近呢,就是方向不同而已。 听名字就知道朱家庄的规模不小,比下河村热闹多了,旁边就是七里镇,两个地方几乎连起来了。 陆长安记得她爹说过,李翠娘嫁的这家人开了好几个粮店,她让系统去看了看,果然在镇子里看到了好几家粮铺子,其中有三个挂着朱家的牌子。 她掉头就直奔七里镇,让系统找了个冷清的粮店,她进去后就让伙计找了掌柜的过来。 等掌柜的从后院进来,就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正在问糙米和白米的价钱差了多少。 看到他后,长安就直接说:“掌柜的,我要买十斗糙米,可以按白米的价钱结账,但是要掌柜的帮个忙。” 那掌柜的在心里一算,十斗糙米,就是三百斤,还是按照白米的钱结算,这就多赚了三百斤的差价。 陆长安又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通,再给了店里两个小伙计每人十来个铜板后才离开。 那掌柜的也是乐呵,送上门的钱,不赚白不赚,更何况同行是冤家,就让他们发点儿同行财怎么了。 第10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0 赶在中午前,陆长安回到了下河村,胡乱垫补了些东西。 她站在小院里好好看了一眼后,就背起竹篓,锁上门就往外走。 路上也不避着人,要是有人问她都快晌午了要干什么去,她就把筐子转过去给人家看,“我前几天去抓药时,看到药铺收这种婆婆丁,我爹以后还得吃药养身子,我去试试看能不能抵些药钱。” 村里人看到竹篓里满满的婆婆丁,有惊讶这东西居然还能卖钱的,也有觉得她爹以后离不了药可怜的。 陆长安就这样背着竹篓走到了县城,陆承文果然在城门口的茶铺子等着,一直往这边张望着,一看到她就起身走过来。 陆长安顺势扶住他,俩人就直接顺着墙根儿走到另一处城门。 那里等着一辆驴车,车上罩着茅草,陆承文带着她坐在了车尾,赶车的人一鞭子打下去驴车就出了城门。 父女二人就在驴车后面相互靠着,看着县城的轮廓越来越模糊,陆长安察觉到他一直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些,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等她爹扭头看她时,才露出个灿烂的笑脸。 陆承文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极力忍了忍,还是闭上眼睛任眼泪流了下来,看得陆长安心里也是酸涩不已。 陆承文的情难自抑也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等到心情平复后,才问闺女:“我走后,村子里没有别的事儿吧?你来的路上可还顺利?” 陆长安把背篓挪到身前,掀开上面的婆婆丁,让他看底下的包袱,“放心吧爹,我都是按着咱们商量好的做的,没遇到什么意外。” 昨晚上徐管家一行人走后,父女俩商量了一下,怕夜长梦多,决定今日就离开村子,毕竟办理户籍的人不会各个都口风严实的。 家里的东西不重要,房子可以留在那里,地契也能以最低价卖给户吏,就算是侯府让人办事,可他们还是要给些好处才能更方便的。 按照陆承文的意思,是让闺女在家等着他办好了事情后再回去接一趟。 可陆长安不愿意,她也知道这年头没有领着孩子去衙门来回跑着办事的,但要真让陆父再回去接她,路上浪费时间不说,一天跑好几趟县城也太惹眼了,到了这种关头,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 所以她让陆承文中午时在城门口等着,如果那时户籍办好了,他们就能直接往隔壁温县去,如果时间不够的话就在县城找个地方凑合住一晚,等明天城门一开就走。 陆承文还想说什么,她就直接掰下了桌子的一角,惊得她爹说不出话来。 可没想到,那个户吏事情办得很快,户籍文书一应俱全,甚至都赶在中午前变更好了地契。 “长安,我们这是要走了吗?”系统开心极了。 “对啊,要离开了,高兴吧?” “高兴,高兴,终于可以远离那个坏蛋娘了。” “还有更高兴的,你要不要看?” “什么?什么?” “趁咱们还没走远,你还能够得着,去早上那个粮店门口看热闹吧。” 系统一溜儿烟就跑了,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嘎嘎嘎地笑着回来。 再说午后的七里镇,后街那个粮铺子的门口,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有小乞丐在不远处盯着。 小伙计去轰人,结果小乞丐们说,有人告诉他们,午后这里可以免费领米。 伙计听后赶紧喊了掌柜的,那掌柜的看了看日头,感觉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让伙计们抬了糙米出来。 小乞丐们一看就围了上去,嘴里说着吉祥话,用破碗装了糙米就跑。 路人看的稀奇,掌柜的就照陆长安交代的话说:“这是朱家三太太结的善缘,有贵人听说她家要嫁女儿了,就买了这些米,让我们送给孤寡老人和乞儿,也算是提前给朱家姑娘和卢家公子贺喜了。” 陆长安估计李翠娘他们两家定娃娃亲的事,时间久了乡邻们都不太记得了,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帮他们记起来,希望李翠娘不要太感动。 一听说有地方送米,哪怕是糙米那也是粮食啊,不夸张地说,整个镇子会走路的人都去排队了,这话就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甚至还有隔壁朱家庄的人跑着去排队,生怕去晚了就领不到免费的米了。 系统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李翠娘正在粮店里怒骂掌柜,可人家掌柜的也有话说,有人来买米,给了钱托他们铺子做善事,难道他们还有错了不成。 正吵着呢,外面卢家也来人了,提了一筐子铜板,说是感谢各位乡亲的祝福,他们卢家老太太虽然病得厉害,但也要出钱在这里熬上三天的粥水,当是回馈乡亲们了。 李翠娘听完这话就晕了过去,被婆子和丫头们带回家去了。 系统边说边笑,末了还有些遗憾看不到后续。 陆长安倚着背篓说:“能有什么后续,无非就是卢家趁热打铁,说家里老太太病了,看不到孙子成亲闭不上眼,让李翠娘把女儿嫁过去,先拜了堂,等过几年再圆房。” “要么就是,李翠娘硬给女儿退了亲,就是不知道,朱家这个本地有名有姓的人家,肯不肯为了李翠娘的女儿,赔上名声了。” 说着她就摇了摇头:“我感觉朱家不会,否则刚才就不是,李翠娘一个人去闹了,朱家可是还有三个铺子在隔壁街呢,都没有人去给她这个三太太撑腰。” 发财:“那要是她知道了买米的是你,又来找咱们怎么办?” 长安:“傻统子,就算李翠娘反应过来了去找我,可家里没人啊。” “咱们马上就要到温县了,这个车夫明天才会回去,等他们一路打听到这里,那时候咱们早就北上了,哪儿还有功夫搭理她。” “啊哈哈哈哈!”系统笑得像是失了智。 陆承文看女儿一路上不说话,就问:“是累得慌么?还有不到半个个时辰就能到了,城门落锁前咱们肯定能进城的。” “爹,我不累,就是一说话,就有土糊嗓子。” 陆承文这才放心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轻声说道:“等到了温县就好了,再坚持一下。” 他看着漂在半空中的浮土,同时在心里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下就真的好了。 第11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1 温县在县城的东北方向,可两个地方之间的距离却不远,相隔不到三十公里,驴车走得再慢也就是两个时辰左右,正好能赶在宵禁前进城。 按昨天说的计划,只要他们能在中午前出发,当天就可以赶到温县,等在温县住一夜后,就立刻去渡口坐船南下江州府,再乘船从大运河北上北直隶,最后再走陆路到开州衢县。 陆长安那时就想,这条路线应该是最快,也是最安稳的。 也不知道陆承文在心里筹划了多久,又等了多久。 一行人果真在城门落锁前到了温县,按着陆承文说的路走,他们找到了一家小客栈。 客栈是几间平房围成的,有些简陋,但房间还算干净。 陆承文给车夫结了车钱后,又多付了间大床房的钱,是那种大通铺,住的大都是车夫和力巴,那车夫就拉着驴车从后门进去了。 他这才指了一间房,示意闺女先进去,不大的屋子,四四方方的。 陆长安放下背着的竹篓,又把刚从车上拿下来的那个包袱放在桌子上。 就听到门外有说话声,老板娘抱来了两床被子,顺带着送来了热菜热饭。一顿忙活后,父女俩终于能坐下来吃饭了。 陆长安在七里镇时,除了去粮店,还去成衣店买了套粗布的男装,从家里出来时就直接穿在了布裙里面。 在出县城前,她找了个背人的地方直接脱了罩衫和裙子,又把双丫髻拆了挽成男童的发髻,所以现在就是一个男孩子打扮,在外人看来就是父亲领着儿子赶路。 “爹,咱们这一路回去,路上安全么?仗都打完了吧?” “放心吧,不打仗了,都打了这么多年,也该打完了。” 紧张地忙了一天,到现在才放松心神的陆承文,看着都憔悴了,“我去拿户籍的时候,还问了侯府的下人,他说北边的蛮子早就打跑了,他们侯爷就是因为战功得的封赏,都好几年了。只是村子里偏僻,听不到这些朝堂大事,我也找不到人去打听。” “那咱们回到衢县后,爹你考科举是不是会更容易些啊?” 陆长安这么想也没错,古代科举考试,相较于如过江之鲫的南方士子,北方因为战乱多等原因,文风总是略低一筹的。 甚至在明太祖时,还出现过一次上榜的全是南方读书人的事情。 开州经历过战乱,人口凋敝是必然的,活着都成问题了,能坚持读书考科举的人就更少了。 陆承文这时回到原籍考试,不得不说还是有些优势的。 果然,陆承文说:“咱们路上大概要走两个多月,赶在天冷前就能到衢县,正好来得及参加明年二月的童试,我有信心能考过。后年正好又是乡试,为父也会拼尽全力试一试的。” 陆长安听着这些,暗自琢磨了一下,心想这科举制度有些像是明清啊。 等到陆承文说他的八股文还需要锤炼时,就确定了这里就是类似明朝的时代。 她旁敲侧击地问了现在的年号,又问了之前皇帝们的名讳,悲哀的发现都是没听说过的。 陆长安想这里要么是架空的朝代,要么就是平行时期的明代,更或者,是已经有穿越大神来过一趟了。 但她的内心却没有太大的波动,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明白穿越不能长智商,苟一些,慢慢成长才是硬道理。 她现在就盼着她爹能顺利考上秀才,至少先有个功名,她才能试着去伸伸腿脚,做些小小的买卖。 第二天一早,陆承文就托客栈掌柜去找辆驴车,送他们去渡口,又让老板娘做了些饼子。 在打听了渡口的船,一般是辰时出发后,就又抓紧时间,去街上买了几身换洗的衣服,和一些防治晕船的成药。 陆长安在旁边,一直是有话想说的样子,他还以为闺女是嫌置办的东西不全,就问怎么了。 “爹,咱们就这么走了,不给爷爷奶奶迁坟了么?” 陆承文没想到,女儿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欣慰地说:“你爷爷奶奶没有埋在下河村,那里是李家的坟地。你还记得在咱们来的路上,我给你指的那座山么?” 那座山挺高,就夹在两个县的北边,陆长安也没看出有什么特殊的。 而且当时还有车夫在,陆承文也不欲多说,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看到了。 “那山叫娘娘峰,半山腰有个娘娘庙,很多人都会去庙里求子,求前程。庙里也有供奉,还专门给暂时不能埋回祖地的人辟了个坟地。你爷奶是前后脚走的,当时我就偷偷找人把他们埋到了那里。” 他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最多再等两年,我就会回来把他们带回家去。” 陆家祖父到死前都还在懊恼,是他耽搁了儿子的考试,陆承文等这个功名,已经等的太久了。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后,二人就坐着驴车往渡口去,渡口在温县的南门外不远,岸边停着大大小小的船只。 他们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去江州府的船,上船后陆承文要了个船舱,付了钱后他们就跟着一个小子往里走。 船舱不大,推开门一眼就能看全了,靠着窗放了张小小的床,床上还有个小案几,有几只茶碗。 那小子看他们就俩人,还把多余的茶碗给收走了,看得陆长安一阵无语。 坐船走水路到底是比驴车的速度快,尽管这船还拉着许多货物,也能在未时行到江州府。 午时左右有人来问要不要买饭,陆长安冲着她爹摇了摇头,二人干脆就只要了热水,配着从客栈买的干粮凑合了一顿。 顺风顺水下,还没到未时,就听到船舱外有人喊着要靠岸了。 陆长安把东西全都塞进了竹篓里,自己背起来,陆承文拗不过她,只好背上轻的包袱,二人相互搀扶着从船上下去。 等双脚踏上了江州府的土地,陆长安才真正觉得,除了活着之外,她可以多想一些其他的了,比如想法子再活得好一些。 第12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2 江州府的渡口,是肉眼可见的繁华,不要说陆长安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了,就连陆承文,也是兴致极高的模样。 他们没有着急离开,先在渡口打听了一番,问了几时有去北直隶的船,和船费要多少后,二人才往城里走。 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后,陆长安有些担忧,“爹,我们的钱还够用吗?” “钱的事儿不用你操心,小孩子想太多会不长个子的!” “哦,那爹你是小时候想太多事情了吗?” “你懂什么,爹这是被知识压低了肩膀。” 陆承文说着就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口袋,把里面的东西都倒出来放在桌子上,示意她过来看。 陆长安狐疑着走到桌子前,瞟了一眼是什么东西后,就再也转不开眼了。那是十几颗大大小小的金豆子,虽然成色不够鲜亮,但那也是金子啊! “爹?” “早就说过了,咱们家不是逃难来的,是避兵祸,想当初你爷爷奶奶在衢县也是小有家资。只不过到了下河村后,你爷爷说咱们是外来户,不能漏财,所以平日里也过得很俭朴。” 陆承文一边把那些金豆子装回去,一边对闺女说:“长安,要记住,人生地不熟的时候,不要想着去出风头,跟着大部分人的步伐走,安稳的融入进去才是首要的。” 陆长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后者就跟没察觉到一样,笑着问她是要一起去采买坐船北上的东西,还是自己在客栈附近逛逛,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己逛。 陆承文又给了她一锭银子,叮嘱她不要逛远了,就自行去置办物品了。 江州府地处运河旁,交通便利,南来北往的商贩极多,东西也是琳琅满目。 陆长安在街上看的不亦乐乎,这里逛逛那里问问的,买了不少东西。 又到一家杂货铺,买了好些种子,除了一些适合北方种的菜种外,还要了通脱木的种子,看到铺子里有蔗糖,也买了很大一包。 不远处就有一间书肆,陆长安抬脚走了进去,门口的伙计也没有因为她穿的朴素而撵人。 她径直走过放着三百千之类的启蒙书的架子,一路走到书铺里面,才看到几个大部头书,在店家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 果不其然,一眼看去都是不认识的繁体字。 她连蒙带猜的发现历史果然是拐了个弯,从宋末就开始不一样了,新朝虽然已经百余年了,边境也偶有冲突,但并没有什么大灾大难,前面几位皇帝的谥号也没有出现灵帝哀帝之类的,大体上还是安稳的。 难怪她在街上看到有土豆红薯这些食物,看来真是老天眷顾了。 陆长安在心里庆幸,幸好不是穿到了一个腐烂王朝的末年。 不光是她买了一堆东西,陆承文也是大包小包的,其中很多都是纸张,用防潮的纸包裹的严严实实,又放在了隔绝潮湿的箱子里。 他说:“虽然麻烦些,但是到了衢县后,纸卖的应该会贵一些,质量也比不上这里的。” 父女俩在客栈好好了休息了一晚后,第二日就登上了离开江州府的大船。 不愧是走运河去北直隶的大船,甲板极其开阔,船内也不憋仄。 中间层的每个房间都是两张小床,一个木桌,墙角还有一个屏风,隔出来一个盥洗的地方。 进屋后,陆承文把行李都归置好,就对闺女说:“要是闷得慌,就去甲板上玩会儿,但是要注意安全,不能靠近船边,听到了么?” 陆长安老实地说:“爹,我不嫌闷,我就在这里看你读书。” 也是昨晚在客栈收拾东西时,她才明白为什么,陆承文说他有把握考过童试,考上秀才了。 虽然之前那几年,陆承文被逼着做一副不求上进的样子,但他私下却一直没有耽搁读书。 他是上过正经学堂的,还一直读到了考秀才的阶段,也就是说他的知识储备没问题,再加上这些年心绪的沉淀,性格的磨练,如今都成为了科举路上的助力。 陆长安看着那些都卷了边的书,密密麻麻的都是蝇头小字,就要了《三字经》来看。 陆承文纳闷地说:“以前在家时,怎么说你都不愿意看书,这是转性了?” “爹,有句话是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这是看看能不能有钱赚呢!” 陆承文笑她胡说,但还是把他以前的启蒙书都拿出来了。 已经过了汛期,运河的水平缓了很多,大船行在水里也不是很颠簸。 陆承文是铆足了劲地看书,陆长安也是边看边在桌子上用手比划。 倒不是没有纸笔,而是她觉得自己现在哪怕用最便宜的纸都是浪费。 陆长安没有学过毛笔字,原身的记忆中也没有,所以现在她只是把简体字和书上的繁体字一一对应,并且牢牢记住繁体字的笔画,过程枯燥且进度缓慢。 系统在一旁看着,也不嚷嚷着要做大文豪的事情了。 偶尔看书看得累了,她就跑到甲板上看风景。 这一路北上,要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一开始每隔三五天的时候,船就会靠岸采买新鲜的蔬菜,河道上也总会有卖货的小船靠近来。 陆长安还买了筐小山楂,一看就是自己家种的,熟的早并且还小。 可慢慢地,等到岸边的树越来越少了,甲板上吹的风也有些凉意的时候,船停靠的间隔就越长了,陆承文也就不让闺女再去甲板上了。 这日,陆长安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看书时,就听到门外来送饭的几个人说这几日一直没靠岸停船,好些客人都觉得食欲不振,嫌弃船上的饭菜单一没味道。 等吃过了午饭后,她就提着她的背篓找到了船上厨房的管事,向人家借厨房用用。 之前她总在甲板上呆着时,捎带着帮过厨房负责采买的人算账。 这时的人懂得九章算术的很少,陆长安虽然也不具备专业的账房能力,但总归是比他们算的快。 也因此,那管事的一看是她,也不要她的铜板了,直接就带她去了大厨房。 陆长安笑嘻嘻地说:“谢谢大叔,等一会儿我做好了就先给大叔尝尝。” 管事的也捧场:“那我等下可要多吃些,小哥儿可别心疼啊。” 陆长安借厨房,是为了熬山楂糕。 那玩意儿做起来简单又快手,需要的山楂和糖她都有,没有柠檬不重要,不讲究固色,最关键的是,它健胃消食啊。 她把山楂和糖都准备好,也没有避讳厨房的人,就那么开始熬制,前后也就忙了大半刻钟的样子。 虽然成品软软的不太像山楂糕,但这松软有些带汁儿的山楂泥,又在冰水中冻过了,一口下去,酸甜顺滑,让人吃完后胃口大开。 分给了厨房众人一些后,陆长安就端着剩下山楂糕的回到了船舱,陆承文吃了后也觉得甚好,正打算夸闺女心思巧花样多呢,就看到她在那儿支棱着耳朵,一副等着人上门送钱的样子。 他看的好笑,“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会来找你买这些山楂呢?那些富贵人家出门是会自带厨娘的。” “我不知道啊,”陆长安虽然心里盼着,但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但我猜,这艘船的大管事是会来找我的。” 第13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3 船上的大管事的确是有些意动,他吃了一小块山楂糕,问旁边的厨房管事:“就是那个要回衢县考试的父子俩么?” “是的,那个儿子当真是聪慧,之前咱们从岸上采买蔬菜瓜果时,也是这个小公子帮着算账呢,所以当爹的学问也肯定差不了。” 大管事顾虑的也是这些,读书人都金贵,那都是能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人,能交好就交好,至少不能得罪了人。 他沉吟了一会儿,就对厨房的管事说:“那你就去把剩下的山楂都买来吧,加到日常的菜单子里。” 这边陆长安也在和系统聊天,俩人打赌管事的会出什么价来买剩下的这些山楂。 系统哼唧唧的说:“你这些山楂总共才花了几十个铜板,人家也不傻。” 陆长安靠在床上,从窗户往外看去,岸边的景色已有枯黄的迹象,“是啊,就是因为那管事的不傻,所以这些山楂才能卖的上价钱啊!你以为我卖的是山楂?但其实我要卖的是这个做法。” 山楂是不贵,白糖虽然价高难得,但对于家大业大的行船商号而言,也不是什么难寻的东西。 而且这山楂糕的做法一看就会,就算人家直接拿去了,她也没有办法。 可是,陆长安瞟了一眼,在一旁专注读书的陆承文。 这个爹虽然还没有成长为一条实力雄厚的大腿,但也足够让她借势了。 他们一路行来,无论是出县城去温县,还是前往江州府,再坐船北上,一进一出都需要去衙门给路引盖章。 从姓名人数籍贯,到去往何处要做何事,是探亲还是游学,都要一一写清楚。 而他们的路引,写了回原籍考试,再加上这一路上陆承文都是书不离手的样子,所以他们遇到的人都算的上和善。 也是那时陆长安和系统才反应过来,他俩当初说的要是陆承文活不成了俩人就跑的想法,是有多好笑了。 且不说户籍和路引怎么弄,就算不能进城,可走官路也是会有人询问的。 至于偷偷走小路,那就是活够了。 这个时代的官路都很难走,好久都看不到人烟,稳妥的人都选择跟着镖局一起走,防流民山贼打劫,也能防一些野兽。 虽说陆长安现在力气挺大的,也可以自保,但她也不想去体验荒野求生。 陆长安嗑着受了潮的瓜子,施施然地说:“人们常说千金买马骨,我这是反其道而行之,来看看这个船家怎么样。” 在船上这么久,尤其是前半程还算暖和的时候,甲板上的客人和伙计都不少。 从那些人的谈话中,陆长安知晓了这船是恒顺商号的,实力不小,势力也不小,口碑也不错。 就像是后世,一个公司的前台和保安,就可以看出这个公司的文化如何,看基层员工的待遇,就可以知道老板的胸襟格局一样。 在这个时代,上位者掌握下层人民的性命,仗主行凶的恶仆才更应该警惕,因为仆人的言行更能看出掌权者的德行。 虽然她现在还没能力和恒顺商号有什么关系,但以后可就未必了。 用一盘小小的山楂糕去试探这一趟,陆长安自觉不亏。 瓜子还是他们从江州府出来时买的,也没好好存放,已经有了潮味儿,陆长安慢慢嗑着用来打发时间。 “再说了,对于现在的咱们而言,就算是要做些吃食去卖,山楂糕也不合适。” “白糖和盐铁一样,属于是官府专营。要是咱们去买,只能买粗糖,口感不好,价格还高。做成的山楂糕卖的贵了,普通人家不会来买,卖的便宜了咱们肯定赔本。” “但对于他们来讲,却不一样了。常年在水上来回的跑,总有靠岸少,饭菜吃腻了的时候。而有能力坐这样船的人,是不会在乎一盘子山楂糕钱的。” “所以我把这个做法卖给他们,属实是惠而不费,就算是高价又有何不可?” 正嗑着瓜子呢,船舱门就被敲响了,陆承文打开门后看到的就是一张笑眯眯的胖脸。 厨房管事和他就在亲切的会面下,进行了友好的会谈,并最终达成了双方都很满意的结果。 陆长安拿着管事给的十两银子,笑得见眉不见眼。 她原本还想着能得五两银子就不错了,这已经大大超出她的预期了。 所以又赠送了一个甜点,就是把土豆蒸熟了捣成土豆泥,摆做小山的样子,再淋上山楂泥汁,卖相美,味道佳。那管事的光是听着就觉得好极了,也是咧着大嘴笑着走的。 “爹,你可太厉害了,句句都说到了那管事的心里,人家才给了这么多银子呢!” 管事的一离开,陆长安就毫不掩饰的赞美。 纵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看陆承文和别人的言语交锋,但这次又和之前同侯府管家来往试探时不同。 既不能让人觉得铜臭味过重,枉读圣贤书了,又不能让对方觉得是读书读傻了,视金钱为粪土,陆长安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点点。 “那也是你的山楂糕做的好吃,人家觉得值这么多钱,是我们长安厉害!”当爹的也是毫不吝啬的夸闺女。 “都厉害都厉害,虎父无犬女嘛。” 俩人都高兴完了,陆长安才觉得系统有些过于安静了,还以为它是打赌输了不高兴呢,就安慰道:“嗨,就打个小小的赌而已,怎么这么小心眼儿,输了还生气呢?” 系统还是不说话,她又挠了挠头:“你看我都来这么久了,也没有像别的穿越者那样,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也没有挣出万贯家财。折腾一趟,才赚到十两,你一直不说话,不是在笑我吧?” 系统哇的一声爆哭出来,吵得陆长安头疼。 她一开始还安慰安慰,后来看它还是哭,索性就先不管了,直接捧着书坐到窗下继续看了。 陆长安已经看完了《三字经》,常用的字都认得差不多了,但还记不熟。 船上也没条件让她开始学写字,所以她现在又在看《百家姓》,也算是加深印象了。 系统这一哭时间还挺长,一直闹腾到了陆长安都要睡了,它才抽抽搭搭地问:“长安,你说的盐铁是官营的,就是说不能自己去做盐铁的生意对吗?” 陆长安闭着眼,“私自制盐制铁贩卖,恭喜你,喜提九族消消乐的待遇。” 听完这话,系统怒喝一声:“那个小杂毛,害的我好惨啊!” 第14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4 陆长安慢慢睁开了眼睛,脑子里听着系统的哭诉。 “我遇到的第一个人,是个学生。” “他告诉我说,他以后绝对会是个理科状元。只要我能带他穿越,不要说实现好好活着的目标了,就是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 “他给我计划了一堆,说先用肥皂发家攒些银子,再去晒盐搭上贵人,然后争取见到皇上,献上炼铁的方法,肯定能得到赏赐,然后一路啪啪打脸那些坏人们。” 陆长安听得有些想笑,但又怕加深对系统的伤害,就忍着问:“计划很丰满,也很美好,所以实际上呢?”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我们穿到了秦朝,他说要去找嬴政。” “结果他又怪我到的是邯郸,然后他就去街上打听,就被人告发了,人家把他捉到了咸阳,有个叫李斯的大官来审他。” 系统咬着牙继续说:“他一听人家叫李斯,就说自己有赚钱的妙计。” “可李斯不好奇,也不问他。他就说可以去晒盐,到时候垄断全国的买卖。” “李斯笑了笑,还是没说话,他又赶紧说他会什么炼钢的法子,能打造精铁,使武器更锋利,结果李斯依旧不说话。” “他还以为李斯不敢做这些,是害怕和贵族争利,受到报复,于是就激动地喊着,英雄不问出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陆长安终于憋不住了,在心里大笑着问:“然后呢?” “然后?”系统心如死灰:“李斯终于开口了,他说,’还以为是个有新本事的,砍了吧。’” 陆长安极力忍耐着,没有立马坐起身来,惊讶地问:“就那么被砍了?” “没有,”系统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们两个当时都要吓死了,他哭爹喊娘的骂我是个骗子,” “可我也委屈啊。我当初是和他说清楚的,他同意了,我才带着他穿越的啊。” “结果,他自己搞不清状况,非要去卖盐卖铁,我还说他是骗统精呢。” 长安好奇:“后来呢?” 系统:“我是第一次出来带人,他又哭又喊的,我也做不到自己跑了不管他,就费了好大功夫又把他带回原来的世界了。他以为那段经历是个梦,睡醒了就忘了,就继续正常生活了。” 陆长安是真有些意外了,当初系统找到她时,对穿越的事情也是和盘托出。 可她只知道在自己之前,系统还带过两次人,但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样事无巨细的情节她还是第一次知道,于是就和颜悦色地问:“那你也付出代价了吧?” 系统痛心疾首道:“我付出的代价可太大了!我的一半系统都报废了!呜呜呜呜呜” 陆长安顿时觉得呼吸不畅了,她甚至比系统更愤怒:“所以你就是用那副快要报废的死样子,带着我过来的?” 说完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哎,不对啊,你刚才说你报废了一半,才把前任哥带回去的。可你当初找我的时候,就只剩一口气了啊。” 系统羞愧万分,甚至都不太敢喘气了:“那不是,还有个前任姐呢。” 陆长安一秒化身祖安老祖,激情问候了统界的众统,然后冷眼觑着,等系统给她一个解释。 系统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哗啦啦地开始讲它和前任姐的故事。 它在吸取了前任哥的经验教训后,又找上了一个人狠话不多的富二代。 此人从一众子女中杀出重围,挟制住了渣爹,干废了不明事理的亲哥,又按灭了几个野心勃勃的私生子,每天两眼一睁就是干。 所以当系统找上她时,她觉得这事儿刺激又有挑战性,就很利落的把家业交给了孩子,然后雄心壮志的开始了穿越之旅。 “听起来是个能干又厉害的人啊,那你们这次又是怎么了?”陆长安非常纳闷,也很好奇。 系统:“前任姐是很厉害,我们到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朝代,她成了一个望族里不受宠的庶女。然后就直接出手,设计了她嫡姐,想顶替人家的婚事。” 陆长安听得直皱眉,但还是没说什么。 系统说着说着又要出离愤怒了,“事情发生后,查到是她了,她也不推脱,反而是和她爹说,她可以顶替嫡姐去联姻,她能做的更好,可以为家族带来更大的利益。” “她爹听完后就直接吩咐人,用白绫勒死她。” “所以你也把她带回去了,然后就剩了一口气。”陆长安此时的语气很平淡,但系统听出了阵阵杀气。 “不是,凭什么啊!他俩都能得到你的定制服务,甚至能让你以命换命。我呢,当初藏个药瓶子过来都那么费劲,而且我的房子到现在都还摸不到,甚至一开始你连个监控功能都没有!” 陆长安越想越悲愤,她以为大家都一样,遇到的都是半死不活的系统,结果现在告诉她,前任哥和前任姐吃的都是豪华大餐,她捡的是残羹冷炙,甚至还只有一口。 系统感觉到陆长安已经红温了,怕自己被她的怒火再烧坏了,就赶紧说:“长安,你不要生气,虽然我折腾的快没命了,但是我也给你留着好东西呢。” 陆长安不为所动:“是什么破铜烂铁?” “当初前任哥带了一屋子的书,还有好多的模型,他都给了我,让我救他的命。还有前任姐,一屋子的珠宝首饰和金子,也都给了我。” 狗腿子样的系统谄媚地说:“现在都是长安你的了。”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补了句,“但是还需要再等等,我们要活的久些。” “嗨,咱们俩还分什么你我呀,有钱一起花,一起花啊。”陆长安立刻笑得像个狼外婆。 随后又问到:“那他们回到原世界后,发现自己的东西没了,不会有问题吗?” 系统:“前任哥的书,我是复制了一份。至于前任姐,我给她留的是复制品,毕竟我还得把那个小世界的时间回溯,不能白白害了嫡姐吧,人家也是无辜的。” 船上的日子说单调也是真单调,每日都是看书认字,吃饭逗系统。 但这日子却让陆长安觉得十分踏实,因为她每天都能有收获,哪怕是多记住一个字,多读懂一句话,多明白一个道理,都会开心很久。 系统也问过她是不是想去考科举,陆长安摇头,她现在还没有能力去挑战当下的规则,但这并不妨碍她慢慢地积蓄力量。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她现在所学的每一点知识,掌握的每一个技能,总有一天会成为这个漫长旅途中,她挥出的拳头,举起的臂膀,摇起的旗帜。 船行进北直隶地界后,陆长安注意到她爹好几次都在读书时走神发呆。 终于在下船的前一天,陆长安问他:“爹,老家还有族人亲戚么?” 陆承文回过神来:“不知道,当初逃难时,族里有人直接进了山躲着,有人往东边去沿海,也有一起南下但在半路上分开了的,现在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着,更不知道活着的人是不是回去了。” 在这个时代,人与人一旦分别,几乎就很少能再见面了。 交通不便,书信不通,出行的花销也大,很多人甚至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生活的地方。 但此时的人乡土观念又极重,除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否则都不会离开祖辈生长的地方,安土重迁不外如是。 哪怕生前不能归乡,死后也要魂归故里,要不然子孙后代就会觉得是自己不孝。 所以陆长安觉得,衢县老家那里应该还有陆家族人的,只是不知道时隔这么多年,族人之间的感情又会如何了。 第15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5 在船上快两个月了,陆长安已经迫不及待的想下船走走路了,而且她也很想吃些新鲜的蔬菜瓜果,所以早早就开始归置行李,争取船一靠岸,拎包就走。 陆承文坐在一旁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水,好一会儿之后,突然说到:“长安,辰时左右船就会在通州靠岸,通州就挨着京城,但咱们先不去京城,直接回衢县。” 通州属于北直隶,是运河线上挨着京城最近的口岸,所以坐船进京的人都会选择在通州中转,而从通州坐马车进京也不过大半天的时间。 开州则隶属紧挨着北直隶的大同府,位于京城的西南方向,而衢县又在北直隶和开州的交界处,乘马车到京城差不多只要十来天。 现在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大船行进到北直隶时,早上开船前偶尔还要先破冰。 陆承文离开家乡已经快二十年了,但他对于故乡的记忆却越来越深刻,他想在落雪前赶回衢县。 “都听爹的,等以后爹进京考会试时再带我去,眼下也不着急这一两年的时间。”陆长安的话里充满了对他的信任,听得陆承文心下熨帖一片。 陆长安把行李都归拢好了,又细心把那几本启蒙书放到一个小樟木盒子里,用包袱包好放到竹筐里,再把陆家祖父母的牌位放到上面。 最后她打开一个包袱放到床上,里面是几身在江州府置办的厚衣服,最上面是一身裙装。 陆承文状似不经意地瞧了一眼说:“穿那套褐色的衣衫吧,这里风沙大,穿着还暖和。” 陆长安的手一顿,把那套褐色的男装拿了出来,转身去屏风后面换好了。 “真真是个俊俏的小公子!”陆承文的眼底全是赞赏。 陆长安端端正正地作了个揖,双目灼灼道:“多谢爹!” 父女俩都看向对方,一切尽在不言中。 此时船舱外响起了靠岸的号子声,陆陆续续有舱门打开,人来回走动的声音。 等到船停稳了,就有人开始吆喝客人们准备下船。俩人背好行李,随着众人依次下船。 作为进京必经之地的通州,繁华更胜江州府,到处都是揽客的吆喝声,时新东西的叫卖声,夹杂着久别重逢的欢呼和离别的呢喃。 陆承文紧紧拽着闺女的手,挤过喧嚷的人群,找了辆骡车前往通州城里。 之前在船上,有了土豆泥的交情后,他向厨房管事打听了不少事情。 管事的跟着船南来北往跑了好些年,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通州城门口有几棵大树。他得知这两人想要直接回开州,就给他们介绍了一家常走那条西北线路的镖局。 等到了镖局门口,一眼望过去就是整条街的车队,井然有序的排列好,前面是青篷马车,后面跟着拉货的骡车,每辆车边都站着一个车夫,还有十几个骑马的壮汉,间接游走在其中。 这种一看就让人安全感爆棚的镖局,要是只凭他们两个人去撞大运,估计是寻不到的。 陆承文忙上前询问该如何托镖,得知这队人马今天就会出发,下一次再发镖要等半旬之久时,俩人当即决定直接就走。 镖局负责安排客人和货物的管事,见他们只有两个人,行李也不多,行事又果断,就临时加了一辆青篷马车,还好心告诉他们车队正午时分出发,他们还有小半个时辰可以在街上买些吃食。 陆承文付了一半的费用后,又谢过了此人的好意,然后和闺女商量了下决定还是分头行动。 他就近去烧饼摊买了些饼子,陆长安则跑到稍远处的杂货铺买了一个小陶罐,又买了些米面和辣子,看到有花生也买了一点,甚至还让她买到了芝麻。 等到她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后,陆承文也提着一兜子的饼,正在安排给他们的马车旁等着。 等到他们把东西都搬上马车各自都坐好了后,不多时外面就响起了爆竹声,镖手们亮起嗓门喊着虎威镖行。 陆长安掀起车帘,看到最前方竖着一面虎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马车动起来后,陆承文就把从镖局客栈里买来的被褥都铺好,让她躺下歇一会儿,他自己也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车内一派安静。 这个镖局一路上行事极有章程,赶路的速度不快不慢,但总能在太阳落山前赶到投宿之地,住的也都是相熟的客店,没有遇到宰客的黑店。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车夫,还是随行的镖师,都不会同客户有过多的交谈,他们不打听客人的消息,也不会随意翻动后面货车上的货物,更是没有中途向客人讨赏的行为。 陆长安觉得他们以后如果要进京赶考,还可以找这家镖局。 如此行进了几日后,镖头通知各个马车上的客人,说快要出北直隶了,让他们都准备好便利的吃食,后面几日的路程,中午都不会再有停车休息时间了,否则天黑前会赶不上下一个城镇。 陆长安炒了满满一口袋的油茶面,又拿出了一个小泥炉子,那还是她用镖局埋锅做饭时挖出的土糊成的,这几日总算是干透了。 她把小泥炉子固定在车厢口处,中午时就用陶罐煮了沸水,把油茶面冲开,再把干粮泡进去,配上风干的辣椒,一碗下肚浑身都暖乎乎的。 油茶面里面有碾碎的花生,还有芝麻,咸香味美的。 给他们赶车的车夫一开始还推辞,后面也没抵挡住美食的诱惑,呼噜噜跟着喝的喷儿香。 然后陆长安就发现,这马车是越走越平稳,不要说没有大坑了,就连她用陶罐煮水时都没有水再被颠出来了。 陆长安:也行吧,至少不用每天被颠的屁股疼了。 这天午后她躺在车厢里消食,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陆承文在外面车辕上坐着。 从那晚和陆长安的谈话后,系统觉得他们俩交了心,每天腻歪的不行。 平日里陆长安坐车闷得慌了就陪它玩会儿,要是正忙着就不搭理它,系统就每天瞅着她吃完饭后的这点时间来找她唠嗑。 “长安,你以后就要一直扮作男孩子了吗?”看了一路,系统也琢磨出一些东西了。 “嗯,”陆长安嘴里含着蔗糖,慢悠悠地说:“我猜这一路上,我爹可没少琢磨这件事,也不枉我试探了那么久。” 第16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6 早在陆承文醒过来后,她就在想这件事了。 陆长安可以无视辛苦,在这里想方设法生活,但并不意味着她要接受当下女子被安排的一生,她不会在这里嫁人生子,或者说她从未有过孕育后代的想法。 没有得到过爱的人,是不具备天生爱人能力的。 她不是在爱里长大的,因此也没有多余的爱去给其他人,她能好好的爱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亲人淡漠,六亲缘浅,所以她注定要遇到系统开始漂泊之旅。 但是她不能大剌剌的告诉陆承文,她不想成亲。 所以这一路上,无论是扮作男孩子,和他以父子相称,还是刻苦读书,巧做小食,都是在向他表明,她不甘于被束缚在后院,到了年纪后再转到另一个后院里。 陆长安相信,以陆承文的城府和精明,不可能不懂她的暗示。 她设想过对方的多种反应,或许是勃然大怒,或许是迟疑不定。 可让她惊诧的是,陆承文对她的打算坦然接受了,甚至是乐见其成,前两天还给她编了两根发绳。 陆长安此时正值总角之年,头发呈中分,然后在两边束成结,形状像个牛角。 之前她用的从旧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条,这一路上在车队还有午休时,她爹就会去看镖师们编草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还融会贯通的编了发绳。 系统忧心忡忡地问:“那你们不怕被别人发现吗?到时候会不会因为骗人被官府抓走啊?” “为什么要抓我?”陆长安晃了晃脑袋,那两根发绳也飘来荡去的,“我又不是女扮男装去考科举,也不会去骗婚,算命的说我要做男儿养,才能无灾无难的长大,不行吗?” “这么说有人信吗?” “所以我爹要抓紧时间考试,争取三五年内考上进士。而我也要争分夺秒的赚银子,到时候疏通一下外放为官,那时候就算我身量长开了,我们也有了腾挪自保的能力。” “而且,我们也没有骗人啊。你没听有人问的时候,我爹一直说的是小儿么?儿子是儿,女儿也是儿啊。” 系统觉得她说的十分有道理,立刻就把担忧抛到脑后,兴致勃勃地问她打算怎么赚钱。 陆长安满不在乎道:“世间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咱们初来乍到的,就去卖豆腐吧!” 系统觉得挺好,又乐呵呵地跑去闲逛了。 不同于系统的单细胞脑子,陆长安和陆承文都不约而同的回避了一件事,那就是陆家的族人。 下河村的短短几天,就让她体会到了宗族的势力,更不要说忍气吞声多年的陆承文了。 他筹划多时,又一路风尘仆仆的回来,如果还有族人的话,是一定会重新抱团的。 最为重要的是,在这里,如果没有宗族,就会变成无依无靠之人,生前会受欺辱,死后无祖坟可葬,也就是时人所说的孤魂野鬼。 陆长安自己无所谓,但她并不是刻薄冷情之人,陆承文对她不可谓不好,她总要顾及他和陆家祖父母。 所以她之前也做了最坏的打算,攒上几年银子,再好好筹划一番,到时候就称病假死。 可从她爹的反应来看,是认同了她的行为。 官府或许不会插手,但宗族可就未必了。 哪怕是在后世,没有儿子的人都会被恶亲觊觎家产,更不要说是在这个时代了。 陆承文曾说过,他大病一场后,颇有些看透世事,满心想的只有科举和出人头地,无心再娶妻纳妾。 也就是说他不会再有别的子女了,那陆家宗族会不会在他故去后,以没有儿子为由,将他们家的家产收归族里。 就算到时候陆长安不在乎那些仨瓜俩枣的,也不能让人这么恶心她。 至于过继个儿子,陆长安自己都摇头。 她知道的不多,也没有学习过古代过继的知识,但好歹上了那么多年的学,哪怕没有逐字逐句的读过名着,也总会知道几个人物。 林如海是地地道道的古人,如果说过继儿子就能解决林妹妹被吃绝户的问题,那他就不会拖到女儿在外婆家住了那么久,也没从族里过继一个了。也就是说在他看来,过继的坏处是远大于好处的。 而且除了林如海,嫁给薛蟠的夏金桂也是夏家独女,说明夏家也没有过继儿子。李纨的娘家婶婶,也是只有母女两个人。 这足以说明过继这件事情的水很深,并不单纯的只是养个儿子。 尤其是在古代,男嗣继承权绝对高于女儿的时代,过继就是要把亲生女儿的身家性命都交付给一个外人,哪怕是亲戚又能有多少血缘关系。 风险高于收益,就像是一场豪赌,可赌赢的人太少了。 王守仁过继了个儿子,没几年他又得了个老来子,结果在他死后,孤儿寡母被过继来的儿子欺负的很惨,几乎快活不下去了,这还是在他有亲子的情况下,家人都没有得到善果。 而且由于古人寿命不长的原因,很多人在四十岁没有儿子的时候,就会受到族里的逼迫,被强逼着过继儿子,目的就是为了家财。 但换个角度来看,谁愿意在四十岁时就被外人觊觎家产啊,那不成了一辈子都给别人攒钱的了。 陆承文十七岁成亲,过了一年就有了孩子,而她今年十一岁,也就是说马上就三十岁了。 所以他要在这几年的时间里,顺利考取功名,并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只有这样,陆家宗族才会成为他们的依靠,而不是来收割他们的一切。 陆长安听着马车滚滚前行的声音,看着放在一旁那写满了注释的书籍,深知陆承文的急迫感从何而来。 因此也是踌躇满志,仔细筹谋着日后的生计。她没有什么经验,唯有前任们留下的错题本,让她时刻铭记谨慎二字。 小心计划,大胆尝试,她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总能找到扎根发芽的机会。 前路荆棘漫漫,但也光明似锦。 第17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7 寒风凌冽,夹杂着细碎的小雪粒,打在人脸上疼的很。 陆长安只掀开帘子看了一小会儿,就被她爹用被子裹紧了,让塞到车厢的角落里。炉子上的热水还滚着,陆承文哈着手给她冲了一碗糖水。 北直隶和大同府的交界处,人烟罕至,镖局为了安全,赶路的速度都快了不少,这几日都是天还未亮就出发,一路疾驰,才能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住宿的地方。 看着闺女被冻得通红的双颊,陆承文心疼地说:“再忍忍,最多两天我们就能到了。” 陆长安觉得这冷风吹得骨头缝都凉了,只能捧着热碗点头。 说是两天,但因为天寒地冻的路上难走,直到第三个两天他们才看到大同府的界碑。行过界碑,就是开州的辖地,衢县也就近在眼前了。 天越来越亮,镖头过来通知他们马上就到了,镖局在衢县有分号以供车队休整,所以陆长安他们也跟着暂时在那里落脚。 陆承文带着户籍文书去了衢县的县衙,照着章程登记好后,就又拿出了当初在县城的房契和地契。 只是历经了战乱,房屋被毁坏推倒,再加上战乱后开州为了吸引人口,各地的田地已经重新分过了。 房子可以重建,但田地暂时还不回来了,要么就先登记然后排队等着,要么就接受用银钱补偿,陆承文想了想还是同意了要钱。 凭着幼时的记忆和打听的事情,陆承文在挨着县衙的街巷租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水井,因此价格稍高些,但生活方便了很多。 等到带着陆长安搬进了小院,又置办齐全了家用,俩人才去了陆承文爷爷所在的村子。 陆家祖父在家里排老二,有七个兄弟,但是逃难时都跑得七零八落,所以他心里也是很忐忑。 没想到一路打听着回去了,居然还真的有族人在。 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看到陆承文后,一把年纪哭的不能自已,陆承文也是磕头哭着喊了声“七叔”。 亲人重聚,双方都是意外又惊喜,细细问了各自的情况后,陆老七又是悲从中来,等知道陆承文是要科举考试后,又高兴的一直说好好好,这大悲大喜的,他的几个儿子都怕老爷子身体受不住。 等从村子里回来后,他们的生活就逐渐步入正轨了,陆承文读书也更刻苦了,每日笔耕不辍,三更睡五更起,间隔还要去县衙询问落户的事情,连带着陆长安也有些紧迫感了。 之前她抽空在县城转悠了好几天,发现这里居然没有豆腐摊。她又让系统在附近的村子里找了找,也没看到有卖豆腐的。 等到陆承文忙完了落户籍的事情后,父女俩总算有时间坐下来慢悠悠的吃一顿饭了,陆长安就和他说了这个事情。 之前他们在江州府转道时,陆长安就对豆腐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现在一听她想做豆腐的买卖,陆承文也不意外,但他还是想了一下措辞,然后指着桌子上的两菜一汤问:“今日做这桌饭菜,可耗费了你不少时间吧?” 陆长安刚想说没多累,反正她也没别的事情做,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磨豆腐是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的,尤其是现在还是手工制作的多。 水磨被贵族垄断,普通人家用的都是石磨,石磨的价格并不便宜,还要耗用人力。 人工磨豆腐的成本就不低,更别提用牲口拉磨了,在这里,人们伺候牲口的精心程度甚至都超过了照顾自己。 而庄户人家最看重的还是伺候土地,种粮食。偶尔空闲时做做豆腐自己吃,但要是大批量生产做买卖,那需要的人手和花费,还不如去种两亩红薯更饱腹。 “可是,为什么县城也没有卖豆腐的呢?” “衢县不是什么繁华之地,人口更比不上府城。一个铜板一大块豆腐,赚得的利润还不够摊铺钱。饭馆也是一样,豆腐菜卖不上价格,还要有人磨豆腐,所耗费的人工,是不划算的。” 陆长安味同嚼蜡的吃完了饭,但心里还一直在想这件事。 琢磨了两天,她还是决定把豆腐的买卖做起来。 磨豆腐虽然累人,但她不一样啊,浑身的力气使不完。 豆腐常见,菜色单一,那就更不重要了,因为她吃过的菜多啊。 说干就干,陆长安开始准备东西。 她想节约成本,去买个二手的石磨回来,还没等她出去打听,七爷爷家的大山叔赶着骡车来给他们家送冬菜和柴火了。 那天他们从村里离开后,陆老七看着一屋子的老实头儿子,想了想还是叮嘱道:“咱们这一大家子,现在也就剩两房了,一心才能兴家,和睦才能传家。” “承文他们才回来,家里缺东少西的,山子你这两天收拾收拾冬菜,挑新鲜的送过去,再让你媳妇她们纳几双厚底子鞋,一起送过去。” 几个儿子和媳妇都没意见,各自忙了几天把东西都准备好,才让老大自己送来。 陆大山端着一碗姜糖水,喝的身上都暖和起来了,等他放下了碗,陆长安也正好把陆承文喊回来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后二月份就要县试,因此陆承文在抓紧打听具保的事情。 等几人一起把车上的东西都搬进来放好,不管他怎么说,陆大山都不停留,直接就赶着车回去了。 陆大山回去后也没歇着,直接去找了他爹,告诉东西都送过去了,还说了陆承文正在打听县试具保的事情。 陆老七磕了磕烟袋,心里想着明天就去找老熟人打听,务必要找到妥帖的保人。 他抬头瞧了眼大儿子,只见陆大山又吭吭哧哧地说:“爹,我到的时候,长安正要去买黄豆,她说打算做豆腐的生意。” 陆老七抽着烟袋的动作也是一顿,不过很快就说:“那就让你媳妇再给她做两身厚衣服吧,样式都是她做惯了的。这天寒地冻的,不穿厚些怎么能成。” 陆大山哦了声就回自己屋子了,他媳妇正在炕上盘线,一听这话手就停下了,迟疑着说:“可我做惯了的衣服,都是小子穿的啊。” “这话说的真多余,不做小子的衣服做什么?” “可长安毕竟是……” “毕竟什么?”陆大山虽然也不太明白,但他觉得他爹和陆承文这俩人,一个是族里最聪明的老头,一个是族里最聪明的读书人,对陆长安的行为都没意见,那就说明没啥奇怪的。 “让你做就快些做,把你攒的那些棉花絮进去吧,尤其是裤子,可不能冻着膝盖了。” 他媳妇啐了一口:“还用得着你教我怎么做!” 这边夫妻俩拌着嘴,那边陆老七自己去了祠堂。 他把祠堂门口的尘土扫了扫,又开始擦那些牌位,一边擦一遍念叨:“爹,爷爷,老祖宗们,这仗打得啊,咱们家还活着的就这么多人了。” “二哥他们早早就走了,承文虽然没说,但在那边肯定是受了不少苦,要不然不能这么多年才回来。但只要人活着回来就好,别的事情都是小事。他要读书,又要拉扯孩子,长安看着也是个懂事孝顺的。” “我岁数大了,也老糊涂了,只盼着一大家子别再少了谁,都太太平平的。祖宗要是怪罪,就都来找我吧。” 第18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8 转了几天,到底是让陆长安买到了一个旧石磨。 等把石磨拉回来,又里里外外刷洗干净后,她就先放了一斤黄豆试试。 这个石磨不算小,比一般家里磨面用的要大些,但也没有碾子那样大,所以陆长安推起来并不费事,推着走了几圈后,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加速的。 一般而言,一斤黄豆能出十斤豆浆,但用石磨肯定达不到这个标量。 陆长安看着桶里的豆浆,大概能有五六斤,也比较浓稠。 而旁边泡着的黄豆,也不如后世那样饱满,色泽不够金黄,但用来食用却是没问题的。 黄豆从出现后,由于加工技术的限制,最广泛的食用方法,还是蒸制和水煮,口感并不好。 到了魏晋时期,才渐渐出现了用大豆制醋和豆豉的工艺。而明朝时期,已经出现了豆腐豆皮和豆卷等食物。 虽然现在历史拐了个弯,但社会大致的脉络发展和文化进程并没有出现什么巨变。 在江州府的客栈,陆长安就看到过豆腐做的菜肴,但口味偏淡,且有豆腥味。 如果是灾荒年,人们对食物的要求,是只要能活命就行了,但现在还算是风调雨顺的年景,大家就开始有了饱腹之外的高追求了。 陆承文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豆腐不好卖,但陆长安要卖的不是豆腐。 整个县城都没有卖豆腐的,就相当于面对着一个完整的豆腐菜潜在市场,再加上周围的村镇,民以食为天,什么时候都不缺爱好新鲜食物的人。 也是这一路上的见闻让陆长安反应过来一件事,现在很多人的饮食习惯都是固定的。 大部分人见过的,或者是吃过的,都是当地的菜肴。 那些能做出美食的人,对菜谱都会保密,当作传家秘方牢牢守着,而不是像后世那样,快手菜的视频到处都是。 而且,做菜也是要巧方法的,就像是煎鱼时,先凉油撒盐,鱼皮就不会破。 再比如说用热水和面,包出来的就是死面包子。 炒菜或炖肉时勾些水淀粉,挂汁效果更好。 烧烤铺子常卖的盐水毛豆,那毛豆就是没长大的黄豆。 这些在信息大爆炸的后世,不做饭的人几乎也不会知道,更遑论是当下的人了。 陆长安利用的就是这种信息的不流通,南北饮食的差异。 她熬了两小桶的卤汁,一个桶里是豆腐脑的咸卤汁,另一桶是胡辣汤,胡椒太过贵重,她用的是茱萸和麻椒。 再装好一桶刚点出来的嫩豆腐,把三个木桶都放到小独轮车上,绑好绳子,再围上干草编的席子用来保温。 这次不管怎么劝,陆承文都要陪着出摊,见她收拾好了就推起了车子,陆长安在一旁扶着,二人往城西走去。 县城的城西,每月的逢五逢十都会有大集,那天不光是城门口不收费,就连摊位费也不用,只要去街口胥吏那里交十个铜板,就可以划一块地方摆摊。 等到他们交了钱,被领到了地方后,天光已经大亮,集市上也开始闹哄哄的了。 临近过年,来赶集的人很多,而且一年到头也攒了些钱,就趁着大集时采买年货呢。 现在的一碗肉馅馄饨大约六七文钱,所以父女俩商量后决定胡辣汤豆腐脑卖五文钱,咸豆腐脑卖三文钱,要是只想要嫩豆腐也行,一文钱一碗。 所以当陆长安停稳小车,吆喝着卖豆腐脑时,不少人都好奇的围着,再一听价格,也没有贵的过分,就有人给了钱要一碗胡辣味的。 陆长安挖了一大块嫩豆腐,放到土陶碗里,再浇上满满的胡辣汤,顿时一股辣香味儿萦绕在小车周围。 买的人本来是想尝个鲜,却没料到真让他遇到好吃的了。端过碗后也不嫌烫嘴,呼噜噜一碗下了肚,又要了一碗咸豆腐脑,等他吃完了,还不忘给周围的人安利说胡辣味的好吃。 顺利开了张,生意就好做了,还没到中午,胡辣汤就最先卖完了,然后是咸豆腐脑,到最后剩了些嫩豆腐也都被人买走了。 忙忙乱乱了一上午,一开始陆承文还在帮着收钱收碗,后来陆大山带着大儿子来了,他就只负责收钱记人,那父子俩揽过了收碗打杂的活儿。 等几人收了摊一起回到家,陆大山才说:“幸亏来前儿爹说先去集市上看看,要是找不到你们再来家里。” 说着又把一直背着的东西放下,从里面拿出了给陆长安的几身厚衣服,又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陆承文。 “这是爹去找人打听的能给你具保的人,放心吧,人品学问都是没问题的,爹说等哪日你得空了,就一起去上门拜访。” 陆长安看着眼前这个憨厚的汉子,和一旁冻得脸通红的少年,心里不是没触动的。 他们一大早就从村里出来,又帮了一上午的忙,此时才进到屋里暖和,头发上都有了细密的冰水。 不只是她,陆承文也是一脸动容。 过了良久,他才道:“那要再麻烦七叔了,等这两日我备好谢礼就去。” 陆大山一听笑的更是憨厚了。 已经到了午饭的时候,几人吃的就是出门前提前盛出来的豆腐脑,再配上刚买的胡饼,一顿饭吃完后,各个都出了一身薄汗。 陆大山他们也不在这里歇息,说是怕迟了回去的路不好走,也不要塞给的吃食,带着儿子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陆长安把赚的铜板都倒在桌子上,数了数总共有三百六十七个。 卖的是时候她就在心里记着,胡辣汤卖了四十碗,咸卤的卖了三十碗,还有十几个人只买了豆腐脑的。 刨去材料成本,这一早上她净赚了二百文。 至于人力消耗,那都不能算进去,毕竟无论什么时候,劳动力都是最不值钱的。 集市后的几天,陆长安带着她的豆腐脑,去到几个比较大的饭馆和客栈推销,凭借着稀奇的食物,和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最终谈妥了两家客栈,和三家饭馆的供应,有客人的话就提前一天来找她预定,然后送货上门。 陆长安和他们约定好每月的月底时结账,如果达到了多少份,她能给出不同的优惠。 那几个老板们一听就懂了,他们按照原价卖,但给客人推销出去的越多,就能拿到更多的返利。 这个法子既能让他们用稀罕菜吸引客人,又避免了陆长安日日都辛苦出去摆摊找客户。 不只是谈妥了固定的客户,陆长安还会把磨出来的豆渣煮熟了,或是烙成干饼,隔几日就放到城门口附近的乱棚外,那里常有小乞儿们出没。 就这样,从人流移动频繁的集市,到城中最热闹,信息交流最快的饭铺客店,再到隐秘的无处不在的乞儿们,陆长安终于在年前摸透了衢县的情况。 虽然达到不到事事都知晓的地步,但至少不会再出现连稳妥的保人都寻不到的问题了。 第19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19 陆长安的日子,就这样按部就班的过起来了。 她每日忙忙碌碌的,时间安排的很紧凑。 天还未亮时就起床,磨豆浆,点嫩豆腐,然后熬两种料汁,赶在卯时末都送到客栈饭铺。 有大集的日子,回来后还会继续准备食材,忙活一个多时辰,就推着独轮车去集市摆摊。 等到中午左右收摊回家,陆承文早早的备好了饭菜,父女俩才有时间说说话。 午后二人也不休息,因为天黑的太早了。 陆长安现在终于开始学写字了,她正在临摹字帖,一笔一划,每一个字都写得很认真。 她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一天多记住一个字,然后就开始写大字,每次都从头开始写,依次叠加,现在每日差不多都要写三四十个大字。 她没有学过毛笔字,写的很是困难,有时候写完字身上出的汗比磨豆浆还要多,那些字还经常丑的让她都没眼看。 但她有着成年人的自制力,也不奢求速成,关键是更明白知识的作用,只是辛苦一些而已。 她不怕辛苦,因为她知道自己正在拥有什么。 过年时父女俩也是在小院独自过的,陆老七也知道考试在即,陆承文顾不上别的。 因此在陪着他找好具保人的时候,就主动说过年也不能耽搁他的时间,让他安心备考,等到他考上秀才后再开祠堂祭祖,其余的事情不要操心。 陆大山还是雷打不动的,每隔十天就会送柴火和一些吃的过来,而他的大儿子,每到大集时就会赶大早过来,帮着陆长安一起出摊。 他说自己算数不好,于是就只管盛豆腐脑,让陆长安管收钱。 开始两次时一收摊他就跑了,后面俩人越来越熟了,才跟着一起回小院吃过午饭后再走。 但无论怎么劝,他都不肯带豆腐脑回去,劝得急了,才说:“长安,爷爷说叔要考试,后面需要花钱的地方多了,你这小本买卖赚钱也不容易,不让我带东西回去,否则会打我的。” 陆长安听完才作罢。 翻过年后,马上就是县试了,不要说有读书人的家里紧张,就连街头巷尾说的最多的也是考秀才的事。 这天陆承文正在家里温书,就见闺女兴冲冲的跑回来,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等一起到了堂屋,他才知道那是一沓纸,是陆长安最近忙了半个月才找到的文章汇总。 “现在这位县令大人,是和光十年的三甲进士,候补了好几年才被外放到这里,先是做县丞,这两年才升至县令的。他为人朴实,偏好的文章也是质朴类的,上一次县试时他选中的几人,素日也是此类文风。” 陆长安说着,就拿出了托人找来的卷子,有县令大人当年考中进士的文章,还有几份上届的童生卷子,都是誊抄来的。 陆承文看着眼前的文章,心绪翻涌,百感交集,再看对面的闺女,从外面回来后冻的红彤彤的脸颊,又是心疼又是骄傲地说:“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没有再多说什么疼惜的话,陆承文径直研究这些文章去了,他知道唯有一举考中,才能给家人带来更大的庇护,远胜过几句口头怜惜的话语,因此更是刻苦备考。 陆长安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就知道没白折腾这一趟。 说她功利心强也好,说她找捷径也罢,现在的文章就是要投其所好,才能增加上榜的机会。 虽说县试主要考察的是考生的基础知识和能力,但策论绝对是占重要部分的。 科举考试的公平的是相对的,主考官的意见和偏好却是绝对的。 主考官喜好朴实无华的文风,纵使你写出一篇锦绣文章,也会让人觉得过于华丽空洞。 主考官要是偏爱妙笔生花辞藻优美的,那你就要让文章更具美感,引经据典,富丽堂皇。 翻翻历史书,由于不得主考官喜爱而名落孙山的才子不在少数。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读书科举也逃不过这个道理。 相较于后世,这里才是真正的寒门难出贵子,更别提是农家读书人了。 不仅仅是笔墨纸砚、书籍和束修的巨大支出,更是教育资源和信息的垄断下形成的巨大鸿沟。 在大家都寒窗苦读十几年,智商和知识都差不多的时候,就要想方设法增加考中的筹码,各凭本事罢了。 而一旦走出了这一步,成功迈进科举入仕的门槛,后面的事情就会顺利许多,也就不用陆长安自己去攀关系打听了。 县试是科举考试的第一步,只有成为了童生,才算是达到继续考试的要求,取得了入场券。 而县试都是在本县考试,由县令主考,连续考五场,每天一场,黎明前点名入场,当日交卷。 陆承文连着考了五场,精神气越来越好,每日都不见疲倦,还会和陆长安说说考试的内容,以及考场内外的趣事。 陆长安不只是当做闲事来听,她也会思考,然后写一份卷子,就算是暂时不会的,也要翻书去找答案。 每日里读书写字,付出的心血不比学堂的学子少。她已经学完了三百千,正在学《论语》,除了那几篇熟悉的文章,其余都是陌生且晦涩难懂的,因此学习的进度十分缓慢。 系统看着她点灯熬油,每日忙的那么辛苦,很是不解:“长安,你不用这么累的,而且你想知道什么,我也能去打听的。” 陆长安把今日份的大字写好,放到一旁晾干,又把陆承文默写的县试文章收好,闻言就说:“那如果你再出现故障呢?而且你怎么保证咱们没有分开的时候呢?” 系统知道自己有前科,现在也没有啥金手指,但不耽搁它表忠心,要一直跟着她,就差拍着胸脯写保证书了。 陆长安听着好笑,也嗯嗯啊啊的应和,她也不是敷衍系统,不过是她知道,没有谁能一直陪着谁。 友情可以消失,爱情可以背叛,亲情也可以淡漠。把期望放到别人身上,那就要承担失望的风险。 她默默地告诉自己,你的辛苦,是因为你正在成长,不要畏惧,也不要退缩,请一定要努力。 第20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0 二月的县试结束后,整个县城考中的只有十人,陆承文名列其中。 县令设宴席款待众人,除了他们这十人外,还有本县的两个秀才,以及往届的几个童生。 大家言笑晏晏,气氛融洽,期间那两个秀才还向他们分享了不少经验。 也正如陆长安当初所料,面对这些秀才储备人员,县令等人的态度都是极为和煦的。 不只是说了一些府试的注意事项,还隐晦的提到了知府大人的行事作风,临结束时还不忘告诉众人有遇到不会的可以去寻他。 教谕也说了,每隔五日会在县学举行文会,为众人一起探讨和学习提供帮助。 陆长安听到后,起初觉得有些意外,但后来一想也就不奇怪了。 哪怕是在她生活过的时代,每一年的高考状元都会引起广泛讨论,名校的抢人大战,各重点中学的喜报都会引人关注。 更遑论这时,治下每科能够考出几个秀才、举人或者进士,都将会是主政官员年终工作报告中的重要内容,也是吏部考核时看的直观数据。 让治下多少老百姓吃饱穿暖,提升幸福感,或许没有量化的考核标准。但任职期内考出了多少秀才的人数,却是显而易见的。 而且考上了童生,就已经能在县令面前自称“学生”了,是有资格向县令寻求解疑答惑的。 乃至考上了秀才,就有了见官不跪的待遇。 现在还只是县令给他们辅导,等考上了秀才,知府也会拨冗教导,力求治下多考出几个举人。 陆承文每隔几日都会去县学,其余时间就在家埋头苦学。 期间陆长安还给他鼓捣了个号房,让他进行模拟考。 因为府试也分三场,前两场都是持续一天的时间,第三场的策论则要两天,是要在考场过夜的。 陆承文第一次在憋仄的号房连考两天后,出来时小腿都肿了。 陆长安也很忙,自从家里出了童生后,她的豆腐脑生意明显更上一层楼了。 县城的几家饭铺都和她有了合作关系,连当初他们跟着镖局来这里后暂住的那个分号,也主动找上门来,约定好以后有镖队整修时,就让她就送饭食过去。 而且每逢陆承文去县学时,她也会赶在在中午送两种口味的豆腐脑过去,不说那些童生,就连教谕和县丞也是赞不绝口。 陆承文一下子就觉得,自己的人缘好起来了,也不是说以前没人搭理他,只是他毕竟不像其他人,是土生土长的衢县人。 其余人要么是多年同窗,要么是乡邻熟人,待他到底有些微妙,只是这些隔阂在美食和陆承文的初露峥嵘下,都渐渐的消失了。 转眼就到了四月府试的时间,这次陆承文他们要去府城应试。 开州的府城,也就是开州府,在衢县的西边六十公里。 它不仅是开州的州府,还是管辖衢县的府城,因此如果陆承文能顺利通过府试的话,八月份的院试也会在这个地方。 所以二人一开始商量的是,提前去开州府租一个小院子。 如果陆承文考过府试的话,就一直待到八月份才回来,要是没考过就再回来,他们还能承担的起浪费这几个月的租金。 只是陆长安还有些放不下县城的买卖,这一去就是五个多月,但是两个地方坐马车也就一天的路程。 她原本打算是自己受累来回跑几趟,集市就先不去了,可是客栈和饭馆的供应来往还不能停。 但陆承文知道她这个打算后,却是很坚决的反对。 陆长安一个劲儿的劝道:“爹,现在天儿越来越暖和了,日头也长了,我到时候搭着镖局的车队来往,也就一天的路程。” 陆承文还是不为所动,被闺女缠的没办法了才说:“长安,爹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比起那些,爹更担心你的安危,纵使你有力气护身,行路时也会小心,但是到底年幼,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你难道要让爹悔恨终生吗?” 不太习惯于感情外露的他,顿了顿又说:“爹有把握考中秀才,咱们没有置办田地,到时候免税的份额我会给了你七爷爷家。长安,你不用担心他们会吞了咱们的东西,因为是他们要依靠咱们了。” 至于说让陆长安自己留在衢县,或者是陆承文考完府试就回来,前者陆承文不能同意,后者是陆长安不同意。 府试过后,无论是考试信息流通,还是文人聚会,学习交流,留在府城肯定要比回来的好处多。 陆长安琢磨了一晚,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他们也没再等,直接去找了陆老七,开门见山的说了打算后,陆老七一听哪里还有不同意的。 就算他没亲眼看见,可这豆腐脑的生意有多好,还是能从大孙子的口中听出来。 有时候陆大山去送柴火时,也会帮着去给饭铺客栈送货,每次回来都要夸长安那孩子聪慧。 因此就算其余几个儿媳妇明里暗里有些不满,也不敢明着说出来让自己的孩子也跟着去。一是怕陆老七骂几个儿子,二是到底对读书人心存敬畏。 陆长安不关心他们的家事,提出了合伙的方案。 也不是她不去雇佣工人,而是在没办法留在县城的情况下,她只能把方子教给对方。 如果是雇佣关系,她现在可没有能力保证对方一直跟着他,毕竟能自己做老板,谁愿意当打工人。至于说去买人,她现在也没那个御下的能力。 可合伙做生意就不一样了,她负责原材料的采买,客源的维护,以及新客户的开发,而陆老七一家子就只负责制作,送货和零售。 她卡住上下源头,对方又主抓生产,双方能够实现很好的互补。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但是陆长安提出的合伙,也是有要求的,那就是她只和陆老七以及陆大山签约。她要占五成,陆老七占两成,陆大山占一成,剩余的两成则是食材的采买支出。 听完她这个提议,除了憨憨的陆大山,陆承文和陆老七都是惊喜交加。惊得是陆长安的聪慧,喜的也是她这份机敏。 在他们看来,只是需要出人力熬料汁,磨豆腐,点豆腐,就能得到可以传家的买卖,不要说给两成了,就是让白干几年都是应当的。 多少人去学账房或木工,都是白做工多少年后,才能学到真本事赚钱的。 而且这两成,也是让陆老七自己再分配的意思,毕竟他还有好几个儿子。 至于单独分给陆大山的一成,其实就是交好下任和下下任族长。 谋定而后动,才能走稳每一条路。 第21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1 把家里收拾好,再手把手地教了陆大山他们几天,等到他们与合作的店家也熟悉了之后,也就到了陆承文一行出发去府城的时候了。 这次县试考中的几人都会去府城考试,大家结伴而行,路上既能相互照顾,又能偶尔探讨文章。 陆长安坐在驴车上,听着这些书生们的侃侃而谈,对如今的时局又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这次来考试的人大都选择住在同一家客栈,有两个去投宿亲戚家,也有像陆长安他们一样租了个半年的小院。 临近府试,考场周围很多小院都在外租,里面一应家具俱全,考生直接拎包入住就可以,倒也省了不少功夫。 来到府城后,陆承文就不只是关在家里埋头苦读了,他上午会去参加文会,偶尔中午还有应酬。 陆长安也在忙自己的事情,她让系统跑遍了整个府城,发现有卖豆腐的后,就去找了口碑较好的一家。 和人家约定每日早起给她送两大桶生豆浆来,然后又去小院外的大街上租赁了一个摊位,每天早晨和中午去卖豆腐脑。 府城的人口到底更多,他们暂时租住的这个小院,离着书院两条街,因此学子也不少。 卖了一段时间后,早上送来的豆浆已经不够用了,陆长安又让那家豆腐铺辰时左右再送两桶到小院。 这中间,也不是没有别的小摊贩嫉妒她的生意,但看到摊子上来来往往的有很多读书人,倒是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当然陆长安绝对不承认,是因为她当街一扁担把一个来找事的混混打晕了,才真正的消停了。 有几个酒楼的管事来,想买豆腐脑的方子,对此她的回答总是:“这是家里祖传的方子,我自己做不了主,得去问我爹。” 然后人家就问那你爹呢,她就抿着嘴笑:“我爹去文会了,他在忙着考府试呢!” 就这样,暂时没有遇到强买强卖的事情,但也不排除是她的买卖太小,还不值得别人来强买。 府试的地点在贡院,前两场和县试一样,清晨卯时一刻点名入场,且中午还会提供饭菜和热水,需要自己出钱买。但是第三场要连考两天,考生是需要在贡院过夜的。 四月份的开州,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的。 陆长安给准备了一个斗篷样式的大衣,外面是厚粗布,内芯是带薄绒的细棉布,单独都可以穿,但两个扣在一起,就能变成一件,像一个睡袋一样,把陆承文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 除此之外,陆长安还备了好几张雨布,叮嘱陆承文一定要先铺好再答题,而且写好晾干文章后,切记一定要用雨布包严实了放好,总之就是在收走卷子之前,一定要做好保护。 甚至她还拉着陆承文做了好几次演练,一旦遇到突发状况,必须立刻能打开篮子里的雨布盖住自己的桌子。 起初陆承文还手忙脚乱的,后面动作越来越熟悉,一听到有异动,立刻能刷的一下铺展雨布,然后整个人扑上去,保证无论是遇到想泼水还是抢夺卷子,都能让对方无功而返。 陆长安心想,能想到的她都做到了,最终还是得看考生自己的能力了。 可陆承文到底是十年磨一剑,付出的心血有了回报,顺利的通过了府试,正式成为了一名童生,并且信心满满的做好了院试的准备。一鸣惊人,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他的了。 府试结束后,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豆腐脑的买卖就有些冷淡了,陆长安又卖起了凉皮和酸梅汤。 不得不说,干热的北方,在井水里冰过的酸梅汤,是真的很受欢迎。 凉皮的生意也很好,而且不像豆腐脑那样还需要保温,所以不乏有离得远的客人来买凉皮。 陆承文看着每日做凉皮时,被烟熏火燎,热气蒸的汗流浃背的闺女,说不心疼是假的。 但他也知道陆长安肯定有自己的计划,所以父女俩依旧是拼命读书的更加拼命,努力卖凉皮的也更努力。 日复一日的单调生活中,好像一眨眼就到了院试的日子。 这几个月里陆长安并没有回过衢县,也早就交代过陆大山他们不用来找她。食材里需要的比较难买的香料,她已经备足了,剩余的就让他们看着采买。 寒窗苦读要很多年,考试却好像就在一瞬间,两场院试很快就结束了。 陆长安看着依旧手不释卷的陆承文,悄悄问到:“爹,咱们是要准备直接回去啊?还是提前备下打赏钱啊?” 陆承文捋着刚蓄的胡子,面色如常地说了句:“还是备铜钱吧。” 父女俩看着对方,都竭力忍着笑出声。 张榜那天,俩人还是挤到了最近的酒楼,和众多同县的考生一起等着。 等到报喜的人喊出“衢县大陆庄考生陆承文”的时候,几个一起来考试的同伴都发出了欢呼,酒楼里也是认识的不认识都来恭贺。 等到送走衙门报喜的人后,酒楼掌柜的还给他们免费送了一桌子饭菜,说是想要秀才公给题首诗,纵使陆承文仍然一副不矜不伐的样子,但眉眼间的喜色还是表露出了他内心的激动。 等到他们回到小院后,陆长安犹自高兴,挂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好生热闹,巷子里来贺喜的人也是挤满了小院。 陆长安早早备下了麦芽糖,分给街里的小孩子,一个个都开心的喊着“谢谢秀才公!” 喧腾了一日,等两日后陆承文参加完府城的宴席,他们就要准备回衢县了。 也许是开州文风不胜,也许是陆承文多年磨一剑,他不只是考上了秀才,还名列前茅成为了廪生,获得了前往府学读书的资格,且还有每月凛米六斗,每年廪饩银四两的官府补贴。 明年的八月份,就是三年一次的乡试时间,也就是秋闱。 距今还有一年的时间,陆承文决定要去府学读书,陆长安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她边收拾行李,边说:“爹,这次你去府学读书,我就在学院旁的客栈办个长租,反正豆腐脑的买卖也打算不做了,再租个院子就太浪费了。” 陆承文闻言面色一变,赶紧问到:“怎么了?是又有混混来找麻烦了吗?” “没有!”陆长安坐在他旁边,和他细细解释:“这里和衢县的买卖不一样,我收不到那么多的黄豆。就算一直买现成的豆浆,货源也不稳定。” “之前豆腐铺明里暗里的还说想把豆浆的价格提一些呢,而且我和几个大酒楼的管事也接触了两次,他们都想要直接买断方子,合伙做生意人家还看不上。” “还是爹没本事。”陆承文的语气有些颓废。 “怎么会!要不是有爹,人家还不直接把我强买去做厨娘啊!” 陆长安安慰完了心碎的爹,也不忘再激励一把,“当然了,要是爹成了举人老爷,那我还是会再来这里闯一闯的!” 第22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2 不同于去开州府时的成群结队,回衢县的路上只有他们两人。 陆长安的几个方子全卖了,酒楼给的价格也不低,所以手头阔绰的她买了一头驴,又找木匠打了个板车,打算回衢县再找人搭车棚。 该花花该省省,是她的一贯做法。 陆承文听到这个理由后,忍不住问:“那为什么不买骡子呢?骡子还要便宜些。” 陆长安总不能说,驴子爆发时拼命跑起来可比骡子快多了,那可是有高粱河车神验证过的啊。 于是只好含糊着说:“没看到合适的骡子,不是太老,就是太瘦了,不划算。” 陆承文也是赶鸭子上架,第一次赶车,幸好这时候的官道上没什么人,那头驴也不傻,虽说磕磕绊绊的,但总归是平安回到渠县了。 眼看要进城了,陆承文打算下来牵着毛驴走,省的不小心撞到了人。 结果刚到城门口,就听到有人喊了声“秀才公回来了!” 然后就涌过来一群人,定睛一看都是熟人,有陆大山他们这些族人,也有那几家有买卖来往的掌柜,一群人热热闹闹的都去了他们在县城的那个院子。 到家后,才看到陆老七也在,一问才知道,不光是县衙收到了秀才的喜报,就连大陆庄也有人前去报喜,毕竟秀才公家的祠堂还在村子里呢。 陆老七兴奋的就像是吃了灵丹妙药,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风风火火的安排好招待来报喜的人,又让儿子去县衙门口守着,打听他们什么时候从府城回来。 因为还要和酒楼拉扯卖方子的价格,陆长安他们比其他的考生晚了几天才往回走,而陆老七每天都会安排个儿子来城门口蹲着。 陆承文先是谢过了诸位乡邻,又赶紧去县衙拜见知县。 作为这届考中的两个秀才之一,他受到了知县大人的热情招待,一番亲切的关怀后,知县让他先回家休息,两天后来参加宴席。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中途陆老七几度哽咽,和陆承文商量着哪天开祠堂祭祖,东西都已经备好了。 陆承文心有所感的看了眼陆长安,才慢慢说:“就明日吧,一切还得劳烦您操持了。” 陆老七笑着应承了。 陆长安他们回来时,已经入秋了,傍晚时分都有了凉意。 送走了前来道贺的街坊邻居,父女俩才坐在屋里,煮上一小壶的茶水,再烫上几个红薯,好不惬意。 陆承文喝了一口茶,觉得清净又自在,看着在一旁拨拉账本的闺女说:“眼下已经九月了,从这里去京城要半个月,顺风顺水南下江州府用不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也就是说我最晚十一月中旬时,移棺往回走。” 陆长安闻言抬起头问:“十一月的时候,天正冷着呢,那时候还有船北上吗?” 陆承文说:“有的,只不过耗费的时间会长些。我到时候会先坐船到河间府,再从河间府雇车回来,路上虽然颠簸累一些,但能赶在二月底前回来。” 迟疑了一下,他又说道:“这一来一回要五个月,天寒地冻,且风餐露宿的,长安你就留在这里,到时候让大山媳妇儿来陪着你。” 陆长安乖巧地点了点头,说:“爹你就放心吧,我肯定能照顾好自己,你在路上也要注意安全啊!” 父女俩商量好了,第二日回大陆庄时,就和陆老七说了这件事。 陆老七一听是要南下去移棺,想到客死异乡的兄嫂,悲从中来,在祠堂哭了老半天。 开了祠堂祭完祖,告知祖宗们后代出了个秀才公,众人都离开祠堂后,只剩下陆承文和陆大山还在,陆老七取出了族谱翻到某一页,自己口述让陆承文着笔。 “陆氏第六代陆承文,陆二树子,和光二十七年中秀才,有女陆长安。” 看到他写好后,陆老七又说:“再单起一行,陆长安,陆承文女,和光十五年生。” 陆承文写字的手有了稍许颤抖,等都写完后,陆老七收好族谱,背对着他们二人说:“承文啊,咱们祖上这么多年才出了你这样一个秀才,祖宗们地下有知,高兴还来不及呢!” 已经跟着陆家其余人回去的陆长安,听着系统的现场直播,会心的笑了笑。 从大陆庄回来后,陆承文又马不停蹄的参加了知县大人的宴席。 时下人们对孝道的看重非比寻常,举孝廉仍旧存在。因此在知道陆承文接下来的打算后,知县也是连声夸赞。 休息了两日后,陆承文带着陆大山和陆四河一起跟着虎威镖局的车队去往通州。 这也是陆老七强烈要求自己的两个儿子陪着一起南下,否则他就要自己跟着陆承文去。 等他们一行人轻车简从出发后,陆长安也让自己忙了起来。 天冷了豆腐脑的生意又好做了起来,但是因为有陆老七一家子的加入,陆长安空闲下来的时间反而更多了,也就有时间去学习更多的东西了。 她备了厚礼去到镖行的分号,想请一位武师傅,教她简单的拳脚功夫。 她也说了只为了强身健体,不要求练得多厉害。因此现在每日上午都会去镖行练武。 等到陆长安真正开始跟着武师傅学习时,她才明白为什么说“穷学文富学武”了。 不同于学认字时,学武是真的从头开始,扎马步已经是很基础的基本功了,陆长安依旧每日练得筋疲力尽。 衣服更是三天两头的就要缝补,幸亏陆大山媳妇也在,否则这些针线活比蹲马步更让她头疼。 虽然每日只学一个时辰,但陆长安的饭量明显见长,且十分馋肉。 陆大山媳妇一开始还从街里买肉,后来就开始去村里买鸡,炖好后每日给她单独加餐。 陆长安哪儿能接受,好说歹说才一起吃。 而每次见到陆老七,陆大山媳妇还抹着泪说:“还不知道在那边受了多少苦呢,长安那孩子,每日习武回来,哪怕腿肿了,胳膊青紫了,也不喊一声苦,她才多大啊……” 陆老七听完后也是心有戚戚,说不出话来。 读书习武卖豆腐脑,陆长安的日子过的既累且忙。 但收获是喜人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个头窜了老大一截,身子骨也更结实了,现在一棍子呼出去,破空声呼啸而过。 不夸张地说,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是真的可以一个打十个。 第23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3 过完年后,很快就到了二月份,天气也渐渐暖和了。 陆长安换下厚重的冬装,发现去年的薄袄已经短了一大截,裤子也是只到小腿处了。 陆大山媳妇这才拿出给她缝好的新衣服,推着她去屋里穿上,看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好抓紧时间改出来。 等陆长安换好衣服出来,就感觉还得是家里做的衣服,可比她之前从成衣店买来的合身多了。 陆长安真心夸到:“婶子,这衣服穿着可真舒服 婶子的手可真巧!” “我也就这点针线活儿做得好了,”陆大山媳妇嘿嘿一笑,又说到:“这布料是你四婶的,还是她成亲时的压箱底料子呢,里面的棉花是你二婶攒的,也都拿来了。” 陆长安一时有些怔愣,倒显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翠花婶子,也就是陆大山媳妇,帮着把陆长安的裤脚挽好,才坐回到炕上,拿起纳了一半的鞋说:“长安啊,婶子们虽然没见识,但知道好赖人,是咱们沾了你的光,日子才能过成这么好的。” 自从做起了豆腐脑的买卖后,家里男人们除了下地和打零工,也开始在村子里收黄豆,慢慢的周围村子也有来找他们卖黄豆的,而几个女人就带着孩子干剩下的工序。 陆老七四个儿子,每个儿子都成了家,又各自有了好几个孩子。一大家子的人,平日里再是能干,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顿顿都吃干粮,隔几天还能吃顿肉。 陆承文考中秀才后,不光是免除了各种差役,还有了六十亩土地的免税。 他们没有置办田地,因此就让陆老七一家子靠了来,另外还有村子里几家厚道的乡邻,也挂在了他名下免税。 这种合理规则下的避税,众人都习以为常,官府都不会查,陆长安也更不会跳出来说什么。 所以陆大山两口子就咬着牙把大儿子送进了蒙学,不是奢望考中秀才,而是会认字算数后,就能去酒楼做学徒,至少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挣命,这对于庄户人家的孩子,已经是很好的出路了。 “婶子这一辈子,不是围着灶台,就是围着孩子,也没别的大本事,但是长安你不一样。”翠花婶子说着说着,眼眶都湿了。 “现在不光是咱家的日子过得好了,村子里的人也比以前好过了,光是咱们收黄豆,他们都能多养活几个孩子。而且泡黄豆磨豆子这些活儿,女娃子也能干,村里现在打骂闺女的少了,更没有过不下去就卖闺女的了。” “村子里面,公公和村长也经常在大家耳朵旁念叨,大家都知道要念着你的情。大郎如今也去了学堂,读了圣贤书就更不会做烂心肠的事情了。长安啊,慢慢来,你人还小,不要累着自己。” 听到这些话,陆长安不是不感动的。 她的生意是县城独一份的,也不是没人惦记,只不过有人在等,想先看陆承文下场后能取得什么名次。 也有人等不及,明里暗里想来占便宜,明着来的都让陆承文暂时以读书为由挡了回去。 至于暗地里想使阴招的,得益于那些被放到乱棚的豆渣,小乞儿们会偷偷告诉她谁要算计她。 陆长安知道后,回应的也很直白,敢来偷方子的,直接一棍子打蒙,趁宵禁时把人剥光了扔到城门口。 两三次之后,她的买卖才安稳了下来。 只不过在他们去府城考试的那几个月,还是有人想着赌一把,过来找事的。 毕竟陆承文能不能考上秀才还未可知,可豆腐脑买卖赚来的钱是货真价实的。 但陆老七到底是人老成精,把收黄豆的范围覆盖到整个村子,又隔三差五的去里正那儿拉关系。 他已年过五旬,是有声望的村老,因此县丞也出过面,他们才把生意稳了下来,没让别人把买卖夺去。 而且在陆长安他们回来的当晚,陆老七就把那几个月的账本都给了她,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完全没有糊弄人。 “婶子,以后的日子还会更好的。”陆长安的声音小小的,却很坚定。 等到陆承文他们回来后,见到的就是精神状态异常良好的陆长安,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像是一头健壮的小牛犊子。 对比之下陆承文就显得有些形销骨瘦了,一路奔波到底是累人,但他的精神头也是挺好的,多年夙愿,一朝得偿,整个人的心气儿都不一样了。 等到把陆家祖父母埋入祖坟后,陆承文结结实实的在家里躺了好几天,等觉得自己缓过劲儿后,才和闺女讲了这一路上的见闻。 “我们直接住在了县里,我去街上买纸钱的时候,还遇到了村里的人。” 像是想到了什么,陆承文哼了一声;“他们问我去哪儿了,怎么这两年都不回村,家里的院子还是村里人帮着照看呢。然后四河就说我考上了秀才,这趟是回来给父母迁坟的。” “一听这话,当时就有个小子往外跑,我估计是回村了。果然下半晌时,李家族长就找来了,好话说了一箩筐,又说想出高价买下咱们在村子的旧房。” “那爹怎么说的?” “我也没和他说太多,他要出高价,那我就收着,银钱两讫的事情。至于他们回去后怎么想,我管不着。” 此外他还听到了有关李翠娘的事儿,无非就是闺女在拜堂时,一脑袋把新郎顶了个大马趴不说,第二日敬茶时,直接把热茶泼到了婆婆脸上,整日里闹得鸡飞狗跳,李翠娘也跟着吃挂落儿,没有一日舒心日子。 但这些就没有必要和闺女说了,既然当初说了生不养死不葬的,那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把手里的瓜子嗑完了,陆承文又坐直了腰说:“我还在县里听到个稀奇事,你还记得那个里书吧?” 陆长安点点头,怎么能忘了呢。她后来闲得无聊时还和系统八卦过,那人会是主角,还是反派,或者是路人甲,毕竟一个没名没姓的人,还不值得和侯府扯上关系。 “县里都传遍了,说他是京城侯府的世子,是和县衙的一个胥吏家抱错孩子了。侯府发现后,找了过来,然后把他们一家子都接到京城去了。” “那当初上咱们家的那个管家,为的就是这个事情吧?” “嗯,我拿户籍时还捎带着问了句,他们侯夫人是续弦,才嫁过去没几年。” “那个侯爷的原配呢?” “听说是生完孩子没多久就病死了,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多年才发现孩子抱错了。”说完陆承文还感慨的哎了一声。 等到晚上都要睡了,系统还在想这件事情,它问陆长安:“这个故事听起来,里书真的很像是主角啊。” “那又如何,他是真世子也好,假世子也好,跟咱们又没关系。”陆长安翻了个身,又说:“但是那个侯夫人,真是个精明人。你看亲爹都没发现孩子抱错了,她一个才嫁进去没几年的后娘却看出来了,还能一路追着找到真孩子,这得费了多少功夫啊!” 这些事情,八卦一下也就抛在脑后了。等天亮了,陆长安就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 第24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4 回乡的第三年,也是陆长安十三岁这年,陆承文考中了举人。 他在去岁南下前,就先去了府学向院长和教授请了假,也告知了缘由,走的时候还带了一大摞的文章和考题,都是布置给他的作业。 等家里的事情都办好了后,直接就去了学院,一直到考试前都没有再回来。 每旬放假时,陆长安就会提前一天去府城,父女俩小聚后再各忙各的。 因为担心陆承文的身体,陆长安还拉着他在府城找了个有名的医馆,老大夫说他身体无碍,只是不要操劳过度后,她才放下心。 但随后在每次见面时,还是会在客栈熬些养身的汤汤水水,甚至拿了一株小人参让药铺给炮制好,叮嘱陆承文随身装好。 陆承文夙兴夜寐的读书,陆长安也在马不停蹄的扩大自己的买卖。 她先是又和陆老七补签了一份凉皮的买卖,她只拿四成利,其余的一概不管。 即使这样,已经熟悉了销售渠道的陆老七一家,凉皮也卖的好极了。 至于酸梅汤,还是陆长安自己卖,因为酸梅汤要好喝,就要用到白糖。 她是买了蔗糖回来,自己偷摸用黄泥水淋糖法才弄出的白糖,因此酸梅汤价格稍贵些,客人也没意见,毕竟成本在那里摆着。但是这种制白糖的法子,陆长安谁也没告诉,也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衢县小院的后巷里,最里面的一户人家,陆长安正在挨个查看大缸里的豆酱,旁边一个小豆丁模样的女娃轻声说:“掌柜的,你放心吧,没有人来过这个院子,更没人看到过这些缸子。” 陆长安摸着她的脑袋,温声问到:“那还是你守的好,粮食还够吗?最近有没有再闹病了?” 小丫头摇摇头,然后又蹲到门口去守着了。 这个小院是陆长安让陆承文悄悄买下的,为的就是用大缸做黄豆酱,黄豆从发酵到成酱需要两年左右,整个小院摆满了不同时间入缸的黄豆,满满登登的。 而那个小女娃,是她素日去乱棚放豆渣时注意到的,胆子大,心又细,有两次都是她告诉的陆长安谁想趁她不在时去偷方子。 后来陆长安需要一个人来这里守院子,就想到了她,这孩子听了后给她磕了好几个头。 陆长安用干净的陶罐装了一罐子黄豆酱,又叮嘱了满丫几句才离开。 当时陆承文考中举人后,整个衢县都惊动了,那阵势真能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来形容,而陆长安也终于从嘲笑范进,理解范进,到成为范进。 其实还是陆长安对古代的科举认知存在差别,她只知道功名难得,有了功名后就多了一层保障,还时不时的将古代科举和后世高考进行比较,但这种比较也仅限于难易程度和录取人数,更深的层次却没有。 如果说秀才相当于是后世的大学生,那得是八九十年代还未扩招时的本科学生,金贵却也不是遥不可及的。 举人就相当于是研究生,只不过研究生还属于学历,举人却属于吏,官吏的吏,是有资格去做官的,因此举人和秀才的社会地位才有着明显的差距。 在古代,举人的枉死都是能够上达天听的。 最直观的就是,陆承文是秀才的时候,府城来找她买那几样吃食方子的人,虽说是客气有加,但还是直接拒绝了合伙的建议,选择买断方子。 虽说给出的价格没有欺负她,但终究是让陆长安心里憋屈。 可等到乡试之后,陆承文有了举人的功名,那家酒楼的掌柜,不仅立刻给他们送了府城的一个四合院,还主动提出可以再给陆长安分红。 中间还有一件事,弄得陆长安哭笑不得。 就是陆承文考完试回来后,心有余悸地对她说:“长安,幸亏有你啊。谁能想到乡试上也能有人发疯呢,多亏你给爹训练过啊!”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最后一场时,有个考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从桌子上跳出来,四处乱跑着泼洒水囊里的水,附近的考生可倒了大霉,卷子被泼湿了,时间也到了。 而且这种意外,主考官只是派人把发疯的考生压下去。 但受到影响的考生,是不会补给他们时间的,钟声一响,所有人必须停笔,否则就是作弊,要被革除功名。 当时陆承文一听到有异响,立刻就抖搂开雨布把卷子罩得严严实实,自己再压上去保管谁也抢不走,才躲过了一劫。 考试结束后,收卷子的人还特意多看了他两眼。 今日陆长安来这里拿黄豆酱,是因为请了知县和县丞来家里做客,陆承文诚恳的上门邀请,两位大人也颇有兴致的应了约。 陆长安一早就去买了条大鱼回来,又拿出备好的豆腐,做了豆腐炖鱼。等到陆承文他们都入座后,都被这道菜吸引了目光。 香味扑鼻的鱼头,豆腐也都浸满了汤汁,最后县丞甚至还用馒头沾光了剩下的汤汁。 几人吃饱后,还觉得意犹未尽,知县摸了摸肚子说:“这比豆腐脑还要美味啊,尤其是这些豆酱,咸香味美,那豆腐比鱼肉的味道还好。” 陆长安听到夸奖后,笑眯眯地问:“请问大人,这道菜若是在咱们县城的酒楼卖,可有人愿意花钱?” “当然,虽然不会有太多人舍得,但偶尔吃上一两次还是可以的。” 陆长安又问:“那若是在府城的大酒楼里卖这道菜呢?” 知县看着面前这个俊秀的后辈,说到:“如果是在府城,那每日都能卖出去几道,甚至十几道。” 陆长安坐直了身子,郑重道:“晚辈不才,想和县衙合作,一起把这道菜卖去府城。” 听到她的话,知县和县丞都是面色一惊,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在陆长安的解释下,他们才清楚合作的方式。 简而言之,就是陆长安出技术,县衙出钱。 技术指的就是黄豆酱,钱是用来盖工坊,收黄豆,晾晒黄豆,做豆腐和黄豆酱的。 县衙出钱出人力,整合县里的黄豆资源,陆长安出菜谱,和府城的酒楼签订协议,菜谱免费赠给他们。 但府城卖的豆腐炖鱼,除了她的黄豆酱外,还必须要优先用衢县的黄豆来做豆腐。 陆长安给他们画了一张又大又香的饼,但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着急,不是一蹴而就的,因此在说完计划后,就默不作声地看着几人。 说实话,知县和县丞也是有些懵,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拉着县衙做生意的。 说人家胆子大吧,人家也不是坑骗他们,甚至还是吃了亏的。可要说就直接同意吧,又总觉得哪里别扭。 要是陆长安知道他们的腹诽,肯定会解疑答惑,那就是扯虎皮做大旗啊。 等到送走了两人,陆承文才说:“你做的很好,如果他们不同意的话,爹再去想法子说服他们。” 系统也问到:“长安,他们会同意吗?” “为什么不会,这个合作,完全是利他的。城外空地那么多,随便划出一个没人要的地方就能建工坊。至于人力,更不值钱了。有官府作保,黄豆也完全可以再卖出去后再给钱。无本万利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同意?” “那还是看上了赚钱呗。”系统哼哼。 陆长安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君子尚且是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更何况是普通人。” “只要我拿出的利益,能打动他们就行。” 第25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5 陆长安给出的利益能打动他们吗?那可太能够了啊! 衢县的地理位置很好,处在开州府和京城的必经之路上,只是如今陆路到底不如运河繁华。 所以衢县就相当于是守着矿山找石头,不是眼瞎,而是认知里不知道那就是矿山,不具备资源整合的理念。 陆长安的话,就像是戳破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一层布,原来想要老百姓都吃饱,多攒些钱,除了种地还能有别的的办法啊。 至于说县衙会不会先答应,到时候再甩开陆长安,毕竟民不与官斗。 对此陆长安不担心,黄豆酱的秘方被她牢牢握着,陆承文也已经是举人了,有了当官的资格,且现在还被府学推荐,去开州衙门当了临时工,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要维系好关系。 能做到一县父母官的人,那都是脑子成了精的。 要是真遇到不长脑子的人,陆长安也不介意,用棍子帮对方打出一副狗脑子。 而且,对于饱读圣贤书,出仕为父母官的读书人来讲,也不会各个,都是蝇贪蚁腐之辈。 为治下百姓谋福利,让老百姓吃饱穿暖,才是他们的初衷。 衢县的知县姓温,外放的第一个地点就是衢县,从县丞升到县令,这么多年对衢县的感情不可谓不深。 因此在衙门商议时,他就毫不避讳地说:“开州乱了那么多年,尽管有了这几年的休养生息,朝廷还减免了一些赋税,但能一天吃三顿饭的老百姓还是很少。多挣几十个铜板,就能多吃饱几顿饭,每年也能多养活几个孩子,到时候上官要是问罪,本县一人承担便是。” 县衙众人都连忙出言,县丞就说:“不至于问罪,到时候治下百姓过得好了,没准州府还得表彰咱们呢。陆举人的女......” 温知县出声直接截断了他的后半句话:“陆举人家的女公子,的确是聪明过人,且还有仁心。” 众人都明白了知县话里的意思,倒也没有不长眼的出来嚷嚷。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温知县指派了自己的心腹典吏,外加出身本地的县尉,和陆长安一起开始操持。 典吏是管钱的,县尉是维护治安的,陆长安是管事的,三人分工合作,没几天就确定好了工坊的搭建地。 陆长安指着城外靠近官道的空地,对几位县官说:“把工坊建在这里,一是用水方便,这里靠着渭水,我都找人看过了,能打出好几口井。二来,靠近官道,来往运输方便,又能节约了成本。” 县尉不解道:“那为什么不建在挨着开州府的城门外呢?那里离着府城还更近。” 陆长安嘿嘿笑了一声:“那当然是为了方便以后进京做买卖啊!” 众人愕然,但又觉得未必没有那一天的时候,于是干起活来更是跟打了鸡血一样。 在确定好合作之后,陆长安又提到了一件事。 就是黄豆要收,但是不能影响到粮食的耕种,必须严格保证县里耕种的土地亩数,以及充足的劳动力。 不能因为县里收黄豆,所有人都去大量的种黄豆,到时候不仅粮食会减产,黄豆也会降价,那就属于是本末倒置了。 温知县考虑的也是这个,收黄豆是为了给老百姓增加种地之外的收入,但却不能为此造成粮食减产。 于是在陆长安的建议下,还是决定工坊以女工为主,并且为了给辖内的十个村子谋福利,实行的是轮换制,人数怎么定,选人又怎么选,到时再根据实际情况来定。 于是在向各个里正、乡老和村长下通知的时候,温知县的语气异常严肃:“粮食不能少种,黄豆的钱也能挣到手,谁家男人要是不满意,那就先排到后面去吧。” “还有,在村子里选人,要选手脚利落,不贪小便宜的,要是让本县知道谁敢假公济私,打着县衙的旗号为非作歹,那就不要怪本县不客气了。” 又看了噤若寒蝉的一圈人后,又说:“诸位也能听得出来,这次的机会难得,但是风险也不小。到时候是一起吃厚粥,穿新衣,还是府城前来问罪本县,可都要依仗大家了。” “不过,真到了那时候,在上官问罪之前,本县会先把在坐的都换下去,大家一起喝西北风,也不枉共事一场了。” 温知县为官多年,还是首次如此严厉敲打众人,所有人也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里知县的心思,都不敢使什么小心思,工坊的女工很快就招齐了。 事后他的心腹文书也曾出言:“县尊这又是何必呢?” 他面色平淡道:“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我纵然做不成英雄,但也有一颗向往的心。” 就这样赶在入冬前,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就绪了。 陆长安和县丞先行去到府城,找的还是老熟人。酒楼管事的一看,还有衢县的官吏呢,就赶紧去喊来东家。 能在府城开酒楼的,本身家世就不错,在吃了豆腐炖鱼之后,也同意了陆长安的合作方案,约定好每七日送一趟黄豆。 随后也许是看在县丞的面子上,也许是有意修好,当初买豆腐脑方子时的不愉快,这个东家还给他们,介绍了另外两家客栈,也都顺利签订了契约。 虽然有县衙出面做担保,但许多送黄豆去工坊的人家,和工坊的工人其实心里还是很忐忑的。 不少老人都会坐在城门楼子那里,等他们看到一车车的黄豆被拉往开州后,各个都喜笑颜开,又都忙不迭的回去收拾黄豆了。 工坊说了好几次要饱满的豆子,如果质量太次,那以后收货时就排到后面。 和黄豆一起运过去的,还有几大缸黄豆酱。 温知县专门给陆长安在工坊旁建造了一个小院,用来晾晒制作黄豆酱。 守门的都是班房的衙役,帮忙的工人是从采石矿挑来的囚犯。 那些人有的是因为打伤了家暴的丈夫,有的是不堪受辱奋起反抗的儿媳,还有因为被强买强卖逃出来的婢女。 这些人白日里做工,天黑前还要被关回去。但饶是这样,也让她们非常感激涕零。 黄豆酱的制作步骤和材料都是陆长安自己守着,也不是没人打听,她也不避着人,每次都是锁住屋门按秘方配制,满丫领着一条狗守在屋门口,谁也别想靠近。 但只有系统能看到,陆长安压根儿就没啥秘制方法,就像是有些老铺子的秘方是最后加碗凉水,铁匠死前告诉徒弟的秘诀是热铁别摸一样,说穿了就不值钱了。 整个冬天,衢县都是热闹的。 每家每户都在忙,男人女人小孩子都有活干。 等到每个月的结账日时,县衙也是分派数十人,带着铜板和典吏一起去各村发钱。 看着治下百姓们一个个淳朴的脸上露出的笑脸,温知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等到了年前,各县令都去府城述职时,大同府的知府还着重夸奖了温知县。 不仅是年终的一应摊派,和赋税足数交齐,还有举人陆承文,也在府衙帮了大忙,衢县政通人和,人才辈出,知府好生夸奖了一番。 等到众人离开后,开州府的知州大人还拉着他不撒手,好说歹说把他拽进了开州衙门里嘀嘀咕咕的。 马上要过年了,陆长安忙得是脚不沾地。 她感觉自己的那头驴都跑瘦了,等到二十八那天,陆承文还没回来。 第26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6 陆长安心知她爹今年不会回来了,于是就叫上满丫,带着大黄一起在城里的小院过年。 工坊已经放假了,工人们还舍不得,定好了年后初六就开工,大家才欢天喜地的拿着工钱回家了。 早在乡试前,渭水河上游的兴庆府遇到夏汛,但当地官员先是瞒而不报,后来控制不住灾情后才向朝廷求助。 朝廷如何处罚的还暂未可知,但是却向周边各府下了调令,命各地官府迅速筹集救济粮运过去。 大同府不是水患区,但开州却处于渭河拐弯处,是兴庆府水患最严重地区周围的唯一大城,因此从各地运来的救济粮会先到这里,再分别发放到受灾的地区。 作为赈灾粮转运之地,一时间开州衙门忙得是天昏地暗,就从府学征召了学生去帮忙,陆承文被举荐了去。 在府学时,陆承文曾经在文章中提到了改良记账法的内容,将单一记账凭证改为复式记账凭证,便于各个衙门分类汇总,提高记账的准确性。 这篇文章被送到了山长面前,随后陆承文就被叫了过去,他在详细解释过后,又提到了这是陆长安首用的记账方式,他只是对此进行了借鉴。 也正是这个缘故,等到陆长安再去开州和陆承文小聚时,还被请到了书院,细细讲解复式记账法,乃至简单的九章算术之法。 陆长安一开始没有意识到如今记账方式的不同,还是在做豆腐脑的买卖后,月底和衢县的几家掌柜碰账,发现他们的记账方式很麻烦,而且容易出错。 等到她照着记忆中的复式记账法做出账本后,拿给陆承文看,才知道记账方式的改变所代表的意义。 所以当府衙去书院征调学生,帮忙统计赈灾粮的接收、转运和发放时,教授直接举荐了陆承文。 陆承文也一直在府衙忙到赈灾结束,那时候陆长安正在忙工坊的事情,父女俩经常一个月才见一面。 上次见面时,陆承文还说会回来过年,但现在看来大概率是要失约了。 正想着呢,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大黄嗷呜一声就弓起了身子,满丫也是立刻拿上了木棒。 陆长安拍了拍她俩的脑袋,才走出去开门,发现来人居然是温知县家的管家。 这时衙门都已经放假了,所以才显得更奇怪。 从门口看着院子,凶猛的大狗,和拿着木棒的小丫头,管家忙不迭的说明了来意,然后迅速告辞了。 陆长安拿着管家转交的书信,转身回到屋里,打开一看是陆承文的笔迹。 信里说他随着京城来赈灾的官员进京一趟,去户部核账后就会回来。 事出突然,一行人是从兴庆府直接去了京城,让她不必担忧,好好照顾自己。 “统子,”陆长安在脑海里喊了一声,听到应答后又说:“你能去京城看看吗?只要看到我爹还好着就行。” 系统不明所以:“去户部也会有危险吗?” “不知道,但历来赈灾后,清算官员的不在少数,万一他被连累了怎么办?” 一听这话,系统着急忙慌地就跑了。 隔天陆大山来了,喊她回村子过年,陆长安借口说酱缸子都在家,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去了。 三十儿晚上,她也不打算守夜,只是满丫一直坚持不睡觉,她劝了两次后就先去睡了。 穿来后的第四年,陆长安觉得自己过的平静且自由。 结果睡得正熟,就被系统给叫醒了,她甚至一时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拥着被子,听完系统叽叽喳喳后,陆长安才醒过神儿来,说:“也就是说,户部的大人,要留我爹在京里,等到理清历年积攒的账目后,才让他回来?” “我听到的就是这些啊,他在户部衙门的一个小院里,和同僚一起喝着小酒守夜,说完这些后,还感慨你不在他身边,惦记你怎么过年的。” “哦!对了,他还说给你写了信,让你也进京去呢。” 陆长安侧身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她问系统:“新的一年了,你要不要给自己起个名字啊?” 系统无所谓地说:“为什么要起名字啊?” “因为有了名字后,你就不只是万千系统中的一个了,你才是你。” “可是我有编号的啊。” “我上学的时候,有老师讲过,名字,是构建人与人关系的关键,也是人们产生羁绊的开始。如果对方一直喊你编号,那你就会处于被支配的地位,所以你是愿意一直当打工人了?” “不行不行,”系统浑身摇得像个拨浪鼓,“打工人不挣钱,还是自己当东家好。那我要起什么名字呢?” “那就要看你自己了,你最想干什么,或者你最爱的,什么都可以。” 系统一秒回答:“那我要发财,长安,我的名字叫发财好不好?” “发财?挺好,”陆长安意味不明的呵呵了两声,随后说;“咱们两个,一个爱财,一个爱命,果真是绝配。” 尽管知道陆承文给她写了信,可真等到收到信时,已经过了元宵。 信里说的,和发财听到的没什么出入,只是提到了既然现在已经在京城了,还是打算参加三月的会试,看到这里陆长安决定去趟京城。 忙了几日后,陆长安把家里的事情给陆大山交代好,给他说清楚了分批运往开州的酱缸都是哪些后,就留下满丫守家,自己跟着虎威镖行的车队进京去了。 时隔多年,陆长安再次走上这条熟悉的官路,镖头甚至都是熟人,所以一路上很受照顾。 赶在二月二前,她终于进了京。 陆承文下值后,走到小院门口就闻到了熟悉的饭菜味道。 他快步进屋一瞧,果真是豆腐炖鱼,陆长安也刚好从外面进来。 “我多做了几条,刚给隔壁的大人们送过去当做加餐。爹你赶紧洗洗手,咱们吃饭了!” 许是饿了,许是太想念家里饭菜的滋味了,陆承文破天荒的吃到撑。 饭后他喝着山楂茶消食,惬意说道:“其实爹知道,这次春闱,是不会考中的。但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一试,就当做是积累经验了。” 陆长安只是问:“那爹什么时候回衢县呢?还是说,等这里的事情忙完了,爹就直接在京里读书,等下次春闱吧?” 陆承文嗯了一声说:“温知县将我举荐给了他当年的老师,等此间事了后我会继续跟着读书。” 温知县是三甲进士出身,他的老师来教导陆承文,那是绰绰有余的,陆长安知晓他的安排后就不再过问。 陆长安不着急回衢县,每日在京城里闲逛,戏楼听过戏,酒楼凑过堆儿,总之就是哪里热闹她去哪里,也听了许多零零碎碎的八卦。 一晃眼就到了春闱,不出意外陆承文落榜了。 相比大喊着不可能的发财,陆长安就很平静:“怎么就不可能了?都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我爹还不到四十,静心读书才几年?” “现在考不上进士才是正常的,否则他就是龙傲天了。” 发财不服气道:“龙傲天咋了?那个里书都能当龙傲天,我们差那儿了!” “也许就差在,在受尽偏爱的故事里,他们是主角,而我们连配角都不是。” “可话又说回来,他们又何尝不是我们故事里的边角料呢。” 第27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7 春闱结束后,陆长安就回到了衢县。 她不是自己回去的,还带了一个沧桑的老头,是在下河村时打过交道的侯府管家。 陆长安在京中闲逛时,就听到了武平侯府真假世子的后续。 真世子虽是在乡野长大,却聪慧无比,得了恩荫去国子监读书,次次考试都能拔得头筹。 而假世子虽然不是侯府血脉,但总归抚养了那么多年,且人品出众,满腹才学,因此也未离开侯府。 明面上看着是侯府左拥右抱,把儿子都留在身边了,但私下双方却是极为不睦,甚至闹出了丑事。 侯夫人的内侄女,是同原来的世子定了亲的,结果在老夫人的寿宴上,被人撞到同认回来的世子搂抱在一起。 事后武平侯大发雷霆,发落了一干内宅奴仆,其中大部分都是侯夫人的亲信。 陆长安听了一肚子八卦后,就绕道去了发卖仆人的集市,果真让她看到了被捆着绳子等待买主的徐管家。 陆长安出钱买下了他,徐管家也没想到,当初他私下给陆承文的那十两银子,最终成了他的救命钱。要不是陆长安,他这把岁数估计就要被贱卖到矿山去了。 原本是想给徐管家自由身的,可是这老头执意要报答陆长安。 他说:“公子不用担心老奴会带来麻烦,我们这一群人都是白担了罪名的。侯府的主子们也知道,发卖了就算是完事了,否则当时,就会直接打死我们了。” 陆长安一想也是,反正到时候把人留在衢县,也没什么妨碍,就这样带着徐管家回去了。 不愧是在高门府邸做过事的人,徐管家上岗没多久,陆长安就从一干琐事中解脱了出来,除了习武练字外,又开始看简单的医书。 年后温知县高升为开州的知州,原来的县丞大人接任衢县县令。 陆长安想着做生不如做熟,同样的话术,拉着开州做起了红薯粉条的买卖。 开州土地比衢县多,田地的肥力也较好,每年红薯的产量都很喜人。 当初陆长安在府城卖豆腐脑时,就注意到了,只不过才等来恰当的时机。 红薯加工坊建成后,依旧是主招女工,等红薯粉条晾干成型后,陆长安和开州府衙的官员就进京去找合作者了。 过程虽然有些曲折,但到底背靠一个州,所以豆腐炖鱼和酸辣粉很快就挤进了京城的各大酒楼。 时光匆匆,又是一年会试时,陆承文考中了进士,且在殿试后被点为二甲。 陆长安也终于明白,为何会试又被称为春闱,因为时间定在二月,当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陆长安和陆承文还在猜,会被授官何处,要不要提前做些准备时,户部的调令就到了。 在外人看来,陆承文的经历,简直是无比顺风顺水。 二甲进士出身,直接被点进户部,哪怕是最基层的文书小吏,可在很多进士眼中也是不敢想的事情。 陆承文起初也有些受宠若惊,随后却又心下微苦。他知道这是朝廷对改良记账法的酬功,可这功劳他拿着有些烫手。 可如果陆长安知道的话,也会觉得这功劳,是她沾了后世的光。 陆承文不晓得这些,他只是替陆长安委屈。 她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利见民生,换作是旁人,就算不能直接简拔为官,至少也会有明令嘉赏。 可偏偏,只因陆长安是女儿身,就被所有人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陆承文的一腔愤懑无处可言,只好化身卷王疯狂工作。 等到温知州升任温知府时,陆承文也坐上了户部员外郎的位置。 陆长安的买卖做得更是如鱼得水,甚至还同恒顺商号进行了合作,将黄豆酱和粉条卖到了江州府。 也就几年的时间,衢县豆酱和开州粉条就已经颇具名气了,整个开州的民生经济也有了巨大的改善。 陆长安在做买卖的同时,也做了许多铺路架桥,救济孤寡的善事。 只说因为几个工坊招的都是女工,就已经极大的拔高了新生儿中女童的存活比例。 许多人私下都在家里给她摆了供奉,温知府每年入京述职时,也从来不吝啬对陆长安的夸赞。 陆长安也曾劝过:“大人不必如此,我行善事,是因为我有了这个能力,并非是想邀买名声。” 温知府充耳不闻,甚至还有些不服气。 等到他终于从朝廷,给陆长安要来一个“积善之家”的褒奖后,才暂时停下了每月一夸。 对陆长安而言,朝廷的褒奖属于是没有也无所谓,但是有了就挺好,至少在架桥修路时,不会再遇到不长眼的乡霸了。 她的好心情持续了很长时间,但等到她再次进京和陆承文小聚时,就听到了一个有些惊讶的消息。 “爹的意思是,想回乡做个教书先生?” 陆承文应该是深思熟虑了好久,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一旦开了口,好像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为父不是一时脑热才做的决定,比起宦海沉浮几十年,我更愿意用这些时间去教书育人。长安,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陆长安其实很能理解,陆承文不是官迷,拼了命的科举也是为了生存。 就像是打工人实现了财富自由后,立刻辞职躺平一样。 比起和一群成了精的老油条们打交道,还不如去做个闲云野鹤的教书先生呢,更何况在这个时代里,老师的地位可是极高的。 “那爹你是打算去府学教书么?” 陆承文终于放下了心,笑着说:“不,我打算自己开家书院,就叫长安书院。” 陆长安面色复杂了一瞬,但随后就大笑着说:“那必须得让我来建这个书院啊!” 陆承文辞官很突然,上司也诚心挽留,奈何他去意已决,只好逐级上报,等待批复。 等他们处理好宅院等物品后,陆承文的辞官呈请才被允许,他在和老友们告别之后,就带着几车书籍,踏上了归乡的路途。 马车驶出京城后,陆长安拿出一个长盒子,递给陆承文让他打开瞧瞧。 那是她用了几天时间寻到的,一块质地良好的胡桃木,亲自打磨成了戒尺,拿在手里还有种温润感。 “爹不是想当教书先生吗?这是送给爹的戒尺,是我自己做的。” 陆承文攥着戒尺,望着前路,只觉得一片光明。 马车辘辘前行,半路上还与赴京赶考的学生们交错而过。 日月轮转间,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考科举。 第28章 真假世子关我什么事28 陆承文辞官归乡后,在大陆庄旁边的一座小山上建了个书院,规模不大,但看起来却很庄严。 一开始这里动工时,大家都以为,是富贵人家来建别院或庄子,结果听闻是陆承文回乡教书后,周围的村民都自发前来帮忙。 陆长安就使人,在山脚下支起了几口大锅,每日热汤和粗粮管饱。 温知府也抽空过来看了一趟,仔细叮嘱了一番后才走。 陆承文二甲进士出身,又曾官至户部员外郎。因此他办的书院,一朝开始招生,整个大同府里的读书人,能赶来的都来了。 他也秉承着,有教无类的理念,不看出身,只看品性。且只收蒙童,和尚未取得功名的读书人。 但也会在每月抽两日,专门给前来的秀才和举人指导文章解疑答惑。 书院的开办,除了陆长安的资助外,本地士绅也多有捐赠,甚至衢县和开州的府衙,都拨了款。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教书育人的时间过得很快。 几年间,衢县的物质生活和精神面貌,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个大同府,考出的秀才和举人数目,也有了增加。甚至在某年的春闱中,一下子出了两个进士。 温知府又开始,在每年的年终奏折中,称赞长安书院的功绩,和陆长安的善举。 终于,在温知府被擢升为户部侍郎的那年,一幅御笔亲题,写有“长安书院”四个大字的匾额,被挂到了书院门口。 陆承文每日都会擦拭匾额,连一粒灰尘都不能落下。 某天清晨,徐管家没在匾额下看到熟悉的身影,才知道陆承文已经不舒服好几天了。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偶感微恙,怎知过了几天后却每况愈下,已经渐渐昏睡叫不醒了。 徐管事连忙遣人,去喊刚回来的陆长安,等到陆长安匆忙赶到时,陆承文还没有清醒。 年轻时受过重伤,后面又殚精竭虑的读书,耗费心血给身体带来的伤害,在此时一并显露。 时光好像又回到了,当初在下河村的时候,陆长安每日守在床前,看从各地请来的大夫给陆承文治病,结果无一例外的都是摇头。 如是过了几日后,陆承文终于醒来,并且精神状态看着很好,脸色也红润了。 徐管事到底是年老,经历的事情多,一瞧便知不好。 在隐晦的和陆长安提过后,就下山去大陆庄,将陆大山他们也叫来,还有书院的老师,也一并都通知到了。 满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语,听着陆承文一一交代后事。 等都安排妥当后,他就就让众人都离开,只留了陆长安在身边。 陆承文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却还是眯着仔细打量,像是要把陆长安的样子刻在心底。 片刻后,他怜惜地说:“这么多年,辛苦我们长安了。” 陆长安心下一片清明,所以才更觉悲伤,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看着她的样子,陆承文的眼角也滑下数滴泪水:“等我走后,把那把戒尺一同放到棺中,还有那个小匣子,也一起放进去。” “长安,不要哭。我这一生啊,从离开下河村之后,就像是赚来的,心满意足,再无遗憾了。” 人生走到尽头时,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陆承文用尽全部力气也只是将右手抬起了一点,陆长安见状连忙低下头凑过去,感觉到头顶熟悉的抚摸后,忍不住嚎啕大哭。 遵循陆承文的遗言,陪着他躺在棺木中的,是陆长安送的那把戒尺,以及当初下河村小院里,原身放在床下的那个小匣子,里面满满的都是幼年时陆承文买来的头花和头绳。 送走陆承文后,陆长安的日子还是照旧,南来北往的卖豆酱,卖粉条。 只是她每到一地后停留的时间却更多了,到后来,她干脆把生意都交给满丫和陆大郎管着,自己跟着镖行或商号天南海北的跑。 她跟着村里的老媪学过编草鞋编竹筐,也跟匠人学过烧制陶器,甚至在某地遇到个赤脚大夫后就一直跟着,无论那个老头如何嫌弃她愚钝也没离开。 除却每年陆承文忌日时,陆长安几乎都在外漂泊。 等到大黄都不在了后,陆长安才回到衢县。 她在书院的旁边盖了一间小院,院子中央种了一株不知名的小树,过上了每日看书写字,浇树和种药材的养老生活,只是那株树总也不见长,冬去春来好几次也没有冒出过嫩芽。 山中不知窗外事,但书院的消息却很灵通,听说又有贼人扣边,朝廷派了大军前去征讨。 陆长安站在山上,还能看到大军路过时整齐的队伍,和迎风飘展的大旗。 等到满丫和陆大郎再来小院时,她先是对陆大郎说:“守好豆腐脑的生意,有着书院的余荫庇护,族里总能无忧的。其余的给了你们,反倒是会害了你们。” 陆大郎一个劲地点头:“这些道理我们都懂,都懂。长安啊,你要好好保重啊,咱们族里有出息的孩子可还等着你给他们取字呢!四叔家的大孙子,留了一封信去参军了,说要保家卫国。还有二叔的小孙子,也已经是个童生了。长安,这都是托你的福啊!” 陆长安拍了拍他肩膀,扭头又对满丫说:“县城院子的地契早就过到你名下了,其余的事情你都知道,再养一条大黄吧!” 满丫低着头,哭着说:“不养了,大黄就是大黄。” “那你就养一个大黑。”陆长安开玩笑说。 二人离开后,陆长安将这些年攒下的财物和铺子整理了一番,两成留给了书院,用作后续开销。 剩余的八成,连带着黄豆酱等方子,一起交给了朝廷,以资军费,但说明了要用以军需物资和将士抚恤。 这些事情她做的人尽皆知,很快就经由长安书院传到了各地。 一时间,无数赞誉扑面而来。 朝廷随之封赏陆长安为诚襄伯,并遥领武英殿大学士,又念其父陆承文为官时兢兢业业,后又办学多年,教化乡民的功劳,追赠了“文忠”的谥号。 清风徐来,时光正好,陆长安躺在小院的摇椅上,昏昏欲睡之际就听到发财哇的一声...... 第1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 意识刚刚清醒,长安就察觉到处境不妙,胸口像是被重物压着,喘起气来异常痛苦,一呼一吸之间肺部就好似被无数根钢针扎着。 等呼吸稍微平稳下来,她才有余力睁开眼睛观察四周。 应该是平躺的姿势,入眼就是一个稍显简陋的茅草屋顶,再艰难地扭头看向四周,是个破败无比的小屋。 她刚要撑着身体坐起来,就看到一个黄毛小丫头跑了进来,一见她醒了就又扭头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这个小丫头就拽着一个妇人又进来了。 妇人一看躺在地上的女儿醒了,就赶紧扑过去,也不敢用手碰,只满脸焦急地问到:“小春,你怎么样了?还疼吗?” 反应了好一会儿,长安才知道小春是自己,但是嗓子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点点头。 等被扶起来喂了几口水后,就又昏睡了过去。 身体暂时不能动,但意识却是清醒的,这具身体过往的事情就像是走马观花一样从眼前掠过,看得她纳闷不已。 原身从小就没出过村子,四五岁之前的记忆不太清楚,但总归还有印象,可那之后的几年就像是蒙了一层纱,浑浑噩噩的像个旁观者。 尽管如此,生活过得却不苦,有爹有娘,而且爹娘的感情还挺好,只有她这么一个反应慢的孩子,也是呵护有加。 突然有一天,许多人冲到了家里,将爹捉了走,她娘一路哭喊着追了过去,剩下原身自己在家里恐慌又畏惧。 结果等她娘半夜回来后,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家中细软,从墙角下挖出了藏的银子,又把粮食全蒸熟做成干粮装好,天蒙蒙亮时就拉着她离开了村子。 等她们一路追着官兵到了官衙,花了一半银子才打听到,他爹是被族人连累的,连大堂都没过就直接被判了流放西北充军,早就已经押解上路了。 她娘原本是打算跟着去西北的,奈何刚出城没走多远就遇到了追上来的娘家人,一番撕扯下原身被打倒在地,气息全无,那些人怕闹出人命就先跑了。 默默喊了几声发财,不出意外的没有得到回应。 长安艰难地翻了半个身子,侧躺后才觉得舒服些了。 这时屋门被推开,之前的妇人,也就是她现在的娘端着一碗药进来了,见她醒着,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哄着说:“来,把这个喝了,小春就不会痛了,有点儿苦,但不能吐的啊,等小春乖乖地喝完了,娘给你编花绳玩,听话啊!” 长安虚弱地躺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原身的感情还在,淌着泪喊了一声:“娘。” 于秋果一时惊住了,反应过来后立刻放下药碗,摸着长安的脸,嘴唇嚅嗫着,半晌才颤抖着问:“小春,你好了是吗?你能认出娘来了对吗?” 看到长安点了点头,再看她那澄澈清明的眼神,于秋果终于绷不住了,但又不敢大哭出声,只是一个劲儿地捂着脸呜呜。 “娘,别哭。” “好好好,娘不哭,这是高兴的事情,娘不哭了。” 于秋果擦干眼泪,把药喂完了后,就摩挲着长安的手背说:“小春,现在来不及说太多,总之娘不会害你的,娘还得带着你去找你爹,让你爹也看到你好了的。” 看着闺女乖巧的点头,于秋果的眼泪又止不住了,随之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出去了。 三五日之后,长安才觉得心口舒坦了,没有大石压胸的窒息感了,且每日吃的都是蛋羹和肉粥,现在已经能慢慢扶着墙出门了。 出了屋后,她才看出来这个小屋,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后罩房,还能听到隔壁院子的马叫声。 于秋果这几日都没再出现,还是她刚睁眼时看到的那个小丫头天天来送药和饭菜。 等到长安再深呼吸,只觉得偶尔不适时,已经吃了三副药了。 她每日都会在屋外慢走,顺道也听听隔壁的闲聊,渐渐的体力恢复了七八成。 这日中午,她就听到有人吩咐马夫,抓紧把马都洗干净了,备好草料,过两天就要启程回去了。 所以这天她早早就睡了,待到月上柳梢头时,就起身出了门。 长安轻巧地翻过院墙,手里拿着的,是在屋外找到的一根粗木棍,再从马厩的棚上翻出去。 她人瘦小,耳朵又灵,避过了巡夜的更夫,一路疾驰到城门旁的一个大杂院里。 她悄无声息地翻进了院子,再进到一个靠近大门处的屋子,借着月光仔细辨认正在酣睡的三个汉子,是印象中那天追上来的人,也是于秋果后娘带来的三个弟弟。 长安挨个儿照着他们的太阳穴砸了一下,三人立刻昏了过去,再捆住他们的手脚,用破布堵住他们的嘴,举起棍子照着小腿处就抡了下去,三人就跟案板上的沾鱼一样,无声的抽搐了几下,就又不动了。 中间躺着的那个汉子,也是在撕扯中,把原身捶倒在地的,长安在走前,也在他当胸锤了一棒子。 做完这一切后,看着昏死过去的几人,长安才把绳子都解开,嘴里的破布也扔掉,又悄悄地摸出了门。 至于屋里的人,那就生死由命吧,就像他们到现在,都不肯放过于秋果母女俩,说着要她们认命一样。 本来她是不打算跑这一遭的,还是昨日午后时,听到马厩那边有人吵嚷,几个男人说是要找他们妹子,被马夫们给赶走了,结果几人也不走,就蹲在后门处等着。 还是天快黑了他们才走,离开前其中一个还厚着脸皮给一个马夫说,他们在城门口大槐树下的大杂院,让他妹妹赶紧去找他们,家里老娘很是想她。 马夫不认得他们,也不知道内院哪个仆妇是他们妹妹,可想使唤人捎口信,连个铜板也不舍得给,所以几个马夫连搭理都不搭理。 但长安却听出来了这几个人的声音,那是来找她们的。 以前的记忆是不怎么清晰了,但只看他们几个拦着于秋果母女俩,还下狠手打了原身,那就不是正常的亲人间的相处,没准还有仇呢。 腿断了就不会出来拦人了,好好养着以后还能正常走路干活,要是还不消停地来回颠颠着找事,那以后瘸了也只能怪他们自己。 等回到小屋躺下后,长安才觉得有些累,气喘吁吁的很不习惯。她捏了捏细细的胳膊,心想还是要多吃多练,否则棍子打出去,都没有气势了。 一夜好睡后,长安终于又见到了于秋果。大清早的,只见她娘一进屋,就让她赶紧收拾东西,一个时辰后就要出发去金陵。 第2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 长安坐在一辆马车上,旁边除了于秋果外,还有一个年岁稍大的妇人,带着的小丫头正是一直给她送药的那个。 她们是礼部侍郎家的下人,府里大老爷刚升了官,所以老夫人和大夫人带着家小回乡祭祖,他们都是跟着伺候的。 那天从城外的庙里拜佛回来,正好看到于秋果母女俩的惨状,老夫人善心大发让人救了她们。 于秋果喊对方孙妈妈,她是专门给老夫人做家乡菜的,如今负责调教于秋果,做出更符合老夫人口味偏好的菜肴,于秋果正满脸殷切地听着对方的吩咐。 长安心想,这个老夫人应该是南方人,或者是金陵周围的人,所以才有一个单独做专业江浙菜的厨娘,以慰思乡之情。 那孙妈妈看起来也有四十左右了,按照大户人家的行事,是该要早早备下新厨娘的。 只是.......她扭头看着于秋果,这样的高官之家,怎么没有直接用家生子,而是会用个外来的呢? 马车走得很快,但也花了五天才到的金陵。 听着外面渐渐热闹了起来,车里几人尽管都很好奇,但也没有掀开帘子往外看。 没一会儿就有管事从前面来,吩咐说不进城直接去渡口。又过了两炷香后,马车才停下来,她们几个也都下了车,各自提着包袱,等着前面主子们上船后再走。 长安悄悄抬眼看去,当真是一座好豪华的大船,船上有三层,层层都是雕梁画柱,一眼望过去,登船的梯子宽得都能过马车。 等都上了船后,长安和于秋果被分到了一个小船舱,只有母女俩住一起,到底是方便了许多。 只是船上屋子之间的隔音不太好,所以母女俩偶尔说悄悄话时都会蒙着被子。 饶是这样,也说不了太多。于秋果经常要去老夫人那里伺候,长安也没歇着。 上船后的第三天,就有个面庞莹润,两颊有梨涡的大丫鬟,将她带去了二层的一个船舱内, 交代了另一个丫鬟,教她学好规矩,这样等到京城后就能直接老夫人院子里当值了,省的回去了再被大夫人责罚。 从金陵到京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长安的学习速度始终保持得不快也不慢。 她到底不是真的小孩子,但怕学得快了怕让人起疑,学得慢了又怕被嫌弃粗笨。 所以在刚开始学规矩时,她就旁敲侧击了一番,先是夸教她的这个大丫鬟人美心善,不嫌弃她愚笨,再就是用羡慕的语气说:“姐姐这样聪慧,当初肯定是一学就会!” 水玉笑着戳了戳她的脑门,才说:“我呀,再聪明也比不上你琼玉姐姐,她当初可是半个多月就学完了规矩,现在都是咱们萱荣堂的大丫鬟了!” 长安在心里算了一下,打算等下船时才学完,结果又听水玉说要是学得太慢了,就没资格进内院,孙妈妈的孙女到现在还在外院呢。 于是她就控制着速度,一个半月的时间学完后,还被水玉夸了好几句。 船进京后,就通知众人先下船,母女俩紧紧挨在一起,站在岸上的仆妇堆里。 就见先前停在码头上的几辆马车迅速上了船,两盏茶过后才依次在丫鬟妈妈们的簇拥中驶下来。 长安和于秋果一起,被安排在队伍中间的马车上,车里装的都是竹筐瓦罐之类的灶具。 车队晃晃悠悠的进了城,左拐右拐的好一阵儿才停下。 她们是没资格跟着从正门进去的,是从挨着厨房的侧门进的府。 这是一座三进院子的府邸,老夫人住在正中的第三进,后面还有个花园子,看起来这个侍郎家里,真是非富即贵的。 等到了萱荣堂后,把东西都搬下来,又安置好后,就有人前来传话,说老夫人体恤大家辛苦,各自吃了饭就回屋休息,两天后再上值。 看着站在廊下的长安俩人,琼玉又喊来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指着她们说:“后罩房的西北角,还空着一间屋子呢,打扫出来给她们住。你们也帮着一起,收拾好了赶紧歇着。” 随后又看了一圈,因为主子出了趟门,就有些懒散的丫头们,皱着眉头说:“老夫人心慈,但也别想着偷懒耍滑的,做好各自的事儿,要不然就另攀高枝去!” 院子里的人,听完这一番话里有话的敲打后,连忙各自散开做活,母女俩也被带到了后罩房。 后罩房有一排屋子,其余屋子里面什么样不知道,但这个屋子在西北角,现下正是午后,门口也能晒到日头。 屋子不大,靠墙盘着一个火炕,并排睡两人没问题,靠着门还有一扇小窗,于秋果看到后满足的很,一个劲儿说老夫人心慈,得好好伺候才能报答老夫人的恩情。 后罩房挨着府里的后花园,门开在最靠近东边的位置,也是后门了。 琼玉和水玉这种有牌面的丫鬟,都住在前面的抱厦,两个大丫鬟每人一间屋子。还有四个二等的丫鬟是两人一间,后罩房这里住的都是干粗活的三等丫鬟和厨娘等仆妇。 来帮忙清理打扫的小丫头们叽叽喳喳的,也有人好奇地问她们的来历。 于秋果抹着泪说:“家里男人不在了,我后娘带来的几个兄弟要把我俩带回去分开卖了,小春还差点儿被打死了。幸亏遇到了咱们老夫人,看我在路上哭得凄惨,就把我们娘俩带回去,还给小春抓了药,要不然我们娘俩。还不知道要沦落到哪里呢。” 也许是因为,母女俩的遭遇让人可怜,也许是和老夫人出自同乡,又能彰显老夫人的慈悲善心,所以母女俩在萱荣堂的日子过得还可以,至少没有被恶意排挤。 夜深人静时,于秋果也曾拉着长安的手,垂泪说:“小春,别怪娘,咱们得先活着,才能等到去找你爹的那天,要是被那几个王八羔子强掳回去,咱们娘俩谁也活不了。” “娘,我都知道。”长安也握紧了于秋果的手说:“在生死面前,为奴为婢又算的了什么呢。娘,我不怪你,真的。” 母女俩抱着哭了一场后,就再也不提这件事了,好像是认了命,可只有二人知道,去西北找人的念头,一直都不曾忘记。 第3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3 也不知是被人忘了,还是被刻意忽视了,萱荣堂里也没有人管长安。 她现在连三等丫鬟也不是,干的都是机动的活儿,就像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就去哪里忙。 于秋果每日天不亮时,就会收拾利落然后去小厨房。 她现在暂时跟着孙妈妈打下手,就算会做家乡菜,但也不能让老夫人吃乡野咸菜和粗粮。所以她现在要学的就是如何做出精细样式的江浙菜,每日也是忙个不停。 长安会跟着于秋果一同起床,然后去小厨房热灶烧水。 等水烧开后会先提一小桶水去抱厦,正好能赶上琼玉水玉几人洗漱,然后再把锅里剩余的热水提到后罩房,也让小丫鬟们都有热水可用。 事情不麻烦,但以前都是丫鬟们自己去小厨房要水,偶尔遇到厨房忙的时候还要听几句闲话,现在却方便了很多。 大宅门里面的下人们,拉帮结伙和互相竞争是常见的,可长安她俩不是家生子,在内院里没有一点儿根基,对她们又没威胁,人还勤快,所以和谁都能说上话,很快就让她把事情拼出了个大概。 长安悄悄和她娘说着八卦:“老夫人是扬州人,娘家很有钱,属于是下嫁的老太爷。一直都有自己的厨娘,现在的孙妈妈都是第三个了,是几年前大夫人孝敬给老夫人的。咱们遇到她们的那天,晌午在庙里吃素食时,大夫人就提到,孙妈妈年纪大了,想给老夫人再重新安排个厨娘。” 于秋果也放低了声音,对着长安的耳朵说:“我当时慌了神,只记得看到有马车来,就冲过跪下,求她们拉咱们进城找大夫。后来我仔细回想,应该就是老夫人的声音,说什么有善心就该多做善事,老天爷看着作不了假。” “所以那天琼玉领着我,去给老夫人磕头时,大夫人就说,既然得老夫人施恩,不如就跟着伺候算了。我就直接求老夫人,收下咱们娘俩,当时屋子里还有外客,都夸老夫人仁慈,见不得别人受苦。” “老夫人也是当即应允了的,大夫人还夸了我知恩图报,说老夫人果真没救错人。” 长安微窘,大夫人那恐怕不是夸奖,是阴阳怪气呢。 话赶话说到了这里,于秋果索性就打开了话匣子:“小春,你原先不记事,娘也就没说过。我娘家村子和咱们村子,就隔了一条小河,平时都能踩着河水来回串着玩。 “你爷爷是家里的庶子,等家里老爷子没了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就被赶出了门。他一气之下出来闯荡,后来入赘娶了你奶奶,当初是给他家里写了信的,那边也传出话。说要把他逐出族。” 在这里,赘婿的地位是很低的,社会中没地位,律法里不受保障,平日里不能用钱赎劳役,打仗时还会被第一批强制征走上战场。 最关键的是,除非是家里穷的实在活不下去了,否则没人愿意去当赘婿,要不然连带着家里也被笑话,也不知道这个爷爷,当初跟家里发生了啥。 爹是赘婿,儿子小时候,又怎么可能不被笑话呢,果然就听于秋果继续说:“你爹是你爷奶的独子,小时候总被人欺负,我帮他打过好几次架,后来他就总爱跟在我后面。” “当然,我也爱跟他玩,因为他会给我塞吃的,我爹那时候已经娶了后娘,只顾着讨好她们母子四个,我成日里吃不饱,还有干不完的活儿。” “等我大了后,有天偷听到后娘和我爹说,要把我嫁给她村子的一个瘸子,虽然那人死了好几个老婆,但给的彩礼高。” “我爹应该是怕被人戳脊梁骨,一开始还不想答应,结果等听到那个女人说,有钱了就能好好补补身子,才能给他生个儿子时,就答应了。” “第二天,我就跑去问你爹,要不要娶我,他要是不娶的话,我就想法子离开,去给人当丫头,也好过嫁过去被打死。你爹一听我说完,就拉着我跪在你奶奶面前,求她同意我们的婚事。” “当天我就嫁给了你爹,后来我后娘还嚷着,要去报官,说你爹拐骗我。我就告诉她,要是再来找我麻烦,我就告诉大家,她偷人的事情,她带来的那个小儿子,也不是她那个死了的前夫的。” 于秋果说着说着,又落下了泪:“我嫁给你爹后,也不是没人笑话,说我们无媒无聘,可那又怎样,至少你爹对我很好。” “我小时候,哪怕冬天里,也要蹲在河边,用凉水洗衣服,手都冻烂了,身子也早就受了寒,好不容易才有了你。” “你两三岁的时候,就看出来很聪明了,小小的人儿,长得跟年画里的娃娃一样招人疼。可惜后来被吓惊了魂儿,就.......你爹带着你,找遍了附近的大仙儿,都没给你叫回来。后来还是半路上,遇到个跛足的老道,问你爹讨了一碗水,说等到你九岁时就能回魂了。” 说完就摸着她的脸,说:“你果真是在这年好了,就是可惜,你爹没看到。” 长安好像突然明白了,于秋果为什么,那么坚定的要去西北找丈夫。 于对方而言,他们不仅是夫妻,还是一起吃过苦的青梅竹马,又是苦涩的日子里彼此的依靠,更是相依为命,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长安问她:“那爹被抓走,又是为了什么?” 于秋果说:“我去衙门打听时,有衙役告诉我,是你爷爷的族人犯了事,族里的近亲都被抓了,有的直接被砍了头,也有被流放去崖州的。至于关系远些的族人,男人都被充军去了西北。” 长安又问:“可我爷爷当初,不是被逐了族的吗?怎么还能被牵连呢?” 于秋果摇头:“这些娘就不知道了,我一听说抓了那么多人,都吓坏了。只想带着你去西北找你爹,结果刚出城,就遇到了那几个混蛋,还打伤了你。” 长安也没想明白,关键是知道的信息太少了,等以后能出府了,再想法子打听吧。 随即又想到一件事,又问:“娘,你刚才说,我是被吓到了才惊了魂儿,那我是被啥吓着了?” 于秋果面露难色,想想了想后,还是低声告诉她:“虽说你爷爷是主动入赘的,可是和你奶奶,感情很不好。你奶奶的爹娘,还活着的时候,日子还好些。等老人都没了后,他就开始刻薄你奶奶,我嫁过去后才知道,他已经好几年,都不和你奶奶说话了。” “有了你以后,他嫌弃你是个丫头,你奶奶呛声说,传宗接代也是老许家的事儿,不用他操心。” “结果他就嚷着,等以后有了孙子,要让孙子跟他姓,俩人吵着吵着,就推搡了起来。等我和你爹回去时,你爷爷倒在地上都没气了,你奶奶也是不大好,都没等到大夫就也走了,嘴里还一直骂着,白眼狼负心汉。你当时就在院子里,被吓到发高烧,醒来后就不灵光了。” “所以,小春啊,人不能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就像那时候,咱们娘俩想要活着,就得先舍了自由身,才能慢慢打算以后的事儿。” 第4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4 突然从良民变成生死不由人的奴仆,要说心里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可同样的,长安又很能体谅于秋果,也很佩服她。 她就像是被随意洒在地上的种子,都不用细心呵护,只要看到一丝阳光,汲取到一点点水,就能拼命的生长。 当时那种情况,就算是老夫人有意和大夫人别苗头,也是于秋果瞅准了,她们婆媳之间的微妙时机,抓住了机会。 否则大街上因为过不下去卖身为奴的人多了,有几个能恰好遇上这样的人家。 对于一个足不出户,又突然面临家中巨变的乡野村妇而言,能在跪谢贵人的救命之恩时,当机立断决定自卖自身,从而抓住活命的机会,真的是让长安说不出苛责的话。 而且,侍郎是有实权的从二品大员,更不用说是礼部的官员了,礼部侍郎家再怎么样,也不能随意打死奴仆,不作妖的话保命是没问题的。 长安也只好先安慰于秋果说,先老老实实等几年,再筹谋赎身出府的事情。 也是在听了于秋果的那番话后,长安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虽然还不知道族人犯了什么罪,但都连累他爹被判充军了,她们娘俩没被一起抓走,应该就是托了“无媒无聘”成亲的福了,官府应该就没有婚书,所以于秋果的户籍还在娘家,她应该就是个黑户了。 这也就是误打误撞的进了孟府,否则真被于秋果的娘家再卖一次,也没处喊冤。 过了几个月后,于秋果已经能单独上小灶了,长安就一直跟着打下手,只是出于谨慎的心理,她一直不曾表现出自己会做饭。 哪怕是看出来有些饭菜做的火候不对,或者少放了调味,被老夫人退回来,她都不会直接指出来,而是拉着院里的小丫鬟们一起吃,再叽叽喳喳的讨论哪里出了错。 负责萱荣堂庭院洒扫的小荷就说:“还是小春记着我们,之前孙妈妈在厨上时,就算是有剩余的饭菜,琼玉姐姐让她分给我们,她也不同意。” 旁边的小丫鬟也接话说:“就是,孙妈妈说着是怕把我们养的嘴刁了,可谁不知道她每次都拿出去给了她孙女。” 每次这些小丫鬟们再一起抱怨时,长安都在旁边默不作声,大宅院里,少说人是非才为妙。 虽说萱荣堂有小厨房,但下人们的饭菜还是从大厨房统一提来的。 只有几个近身伺候的丫鬟,才有资格吃老夫人饭后撤下来的菜。 所以那时,有些菜做的不合口味后,长安拉着小丫鬟们一起吃,被她们感谢的缘故。 不光是这些做粗活的丫鬟,连大丫鬟们都承了她们母女的情。 老夫人跟前时刻不能离开人,琼玉水玉和二等丫鬟们白日里当值,且不说错过了饭点,就要吃凉的。 只说夜间轮流上夜,第二日早起时,就没有现成的饭菜,要么是吃些点心垫补,要么就得等到,老夫人吃完了早饭,她们才能吃东西。 可现在,于秋果守着小灶,白日里会给她们温着饭菜。每日早起时,也会用长安烧好的水,冲碗蛋花汤或者芝麻糊,下夜过来的大丫鬟,都能喝一碗热的。 几个大丫鬟,嘴上都没说什么,但这都回府都好几个月了,也没有内院的管事,来给长安分配活计,就知道是有人帮忙周旋过了。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长安后面渐渐显露出机灵,也就不怕于秋果起疑了,毕竟成日里跟这么多人,来回打交道,总要有些成长的。 她现在除了在小厨房打杂外,还会帮着去各房跑腿传话,一开始还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不愿意去,跑了几次后才晓得原因。 这所宅子真不小,外院如何她没见过,但内院的几个房头,距离是真远。 她第一次去大房时,足足走了一千多步,这还是大房住的也是中路,紧挨着萱荣堂,其余两房在跨院,走过去估计会更累。 可让她说,走的远没事,就当锻炼身体了,结果传完话了,也没得到跑腿钱,一个铜板的打赏都没有。 长安在心里好一阵腹诽,趁无人之时,还小小声和于秋果吐槽过。 于秋果拉着她,坐到后罩房的小院当中,假装晒太阳,实际是防止有人偷听,才捂着嘴告诉她:“这个府里有钱的是老夫人,家里三个老爷,都在清水衙门,几个夫人也都是清流家里的女儿。” 懂了,清水衙门意味着只有俸禄和炭敬、冰敬等,灰色收入很少。 清流家的女儿,也就是说嫁妆不会太丰厚,至少不是堆金砌银的,怪不得大夫人会对小厨房有微词了。 长安又问:“那怎么还能住得起这样的大宅子?” “你个死丫头,小点儿声!”于秋果四下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才说:“这是老夫人当年,用陪嫁银子买的院子。” 长安在心里暗自嚯了一声,那这老夫人可真够有钱的啊,身边大丫鬟的名字都是那样的富贵。琼玉就是玛瑙,水玉就是水晶,真是低调有内涵的炫富啊。 “那娘你知道,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做的什么官吗?” 于秋果摇了摇头:“不知道,就刚才那些,还是伺候老夫人吃饭时,偶尔听来的。” 这边母女俩人叨叨叨,萱荣堂里,孟老夫人歪在靠枕上,听着站在下首的夏妈妈念账本。 等夏妈妈念完了后,老夫人才问:“带回来的那母女俩,这几个月的月例银子,走的是公账,还是萱荣堂的账?” 夏妈妈把头垂得更低了,恭恭敬敬地答到:“回老夫人的话,走的是公账。” 听了这话,孟老夫人意味不明的哼了声:“倒是偏了你们大夫人的银子了。琼玉,去账上支银子吧,当初既说了,是我大发慈悲呢,那就得把善事做全乎了。” 琼玉转身,去碧纱橱拿了荷包出来,塞给满脸通红的夏妈妈,然后笑着把人送出了门。 金妈妈端了杯花茶过来,放在一旁的炕桌上,才说:“您和她们置什么气呢?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别的不顾及,总要想着咱们姑娘吧。” 她是孟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嫁人后,又回来做了管事娘子,有些话别人都不敢说,她反而能得劝上几句。 孟老夫人看着茶杯里,摇摇晃晃的茉莉花,良久后才说:“要不是为着珺宁,我早把他们都赶了出去,没得在眼前晃的心烦。” “这也是看着,朝廷里的事儿清了,他们有了依仗,所以来试探我这个老婆子了。老大媳妇最近的行事,你以为老大会不知道?不过是隐在后面看着罢了,真是和他爹一个样子,沽名钓誉又伪善。” 第5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5 送走了孙妈妈,琼玉看了下时间,直接去小厨房端了燕窝才回去。 她把燕窝放到炕桌上,笑眯眯地说:“还是咱们老夫人慧眼识金,您瞧这燕窝,比以前孙妈妈管着的时候,可像样多了。” 孟老夫人瞧了眼,说:“是个老实的,你瞧着她们如何?” 琼玉作为萱荣堂的管事丫鬟,可以说这个院子的事情,她知道的要比别人都清楚。 她认真想了想,才回道:“母女俩都很勤快,也守本分。于嫂子呢,没有动过份例外的食材。小春呢,也从来不和小丫鬟们,在一起说三道四的,哪怕有人去她们面前搬弄是非,这俩人也是一句话都不多说。” “嗯,倒是谨慎。不过也难为她们娘俩了,初来乍到的,可不得处处小心。”孟老夫人说着就端起燕窝,用玉石小勺吃了一口说:“味道正正好,那孙婆子做的,甜的让人腻味。” 琼玉站在旁边没有接话,因为老夫人嗜甜,所以孙妈妈把菜做的偏甜了,她也有话说,但私下里大家都知道,不过是为了拿出去给她孙女吃。 只是这话,她不能在老夫人跟前说,否则就是给大夫人上眼药了。 再说了,孙妈妈的那些行径,老夫人未必就不知道,否则又怎么会顺水推舟,买下于嫂子母女俩呢,不过是给大夫人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 放下了小盏,孟老夫人又问:“她们的身契都拿回来了吧?” 金妈妈这才接话说:“拿回来了,是让我家大小子跟着去办的。要说也是个可怜人,闺女都那么大了,娘家都不认,官方里都没有婚书。” “这世间,向来都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可是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当爹的漠视纵容,哪个后娘又敢磋磨人家孩子呢?”孟老夫人说着就笑了:“你瞧我,又想起了那些让人作呕的东西,真是晦气。” 金妈妈只好劝道:“现在这不是都好了吗?咱们姑娘嫁的是宗室,现在也都儿女双全了,往后总是能顺遂一生的。” 孟老夫人嗯了一声说:“我这一辈子,就生了她这一个,她过得好了,才能不枉费我当年的筹谋。” 随后就不再多说了,径直起身往内室躺着去了。 金妈妈和琼玉二人伺候她躺下后,才悄悄退出内室,又叫水玉守着后,金妈妈这才给琼玉使眼色出去说话。 等二人到了廊下,金妈妈才问:“翡翠她们几个,你看好人选了吗?” 琼玉摇了摇头:“还没有,实在是都很不像样子,也是我和水玉的错,一直没教会她们。” 金妈妈恨恨地说:“这怎么能怪你们呢,还不是当初领过来的,都是些眼皮子浅的,谁能想到那边,早就和咱们藏奸呢,真是打量着不敢同他们撕破脸了。” 也不怪金妈妈这么想,现在的几个二等丫鬟,都是当初大夫人领来的。 那时候老夫人身边的得力丫鬟,都陪嫁给了闺女,萱荣堂的人手就不够了。 翡翠几个人虽说卖身契都给了萱荣堂,可她们和其他院子都有牵连,不是老子娘在外院,就是大夫人的陪嫁后面生的,偏偏都还不能无缘无故就打发了走。 可要再这样下去,这萱荣堂慢慢的就要漏成筛子了。 二人又零零碎碎地说了许多,就看到长安从侧门进来,看到廊下的她们后,就小跑着过来福了福身:“金妈妈,孙妈妈差我来问您,小厨房的紫香米,只够这一个月的了,腊月是里不是要多备一些,省的过完年正月里不好买。” 金妈妈听完后,也只是笑了笑:“这个孙婆子啊,做事一向都那么着急,这才月初呢。一会儿等老夫人睡醒后,我回禀了,再差人去告诉她吧。” 长安清脆的应了一声好,转身回小厨房了,就像是没听到,刚才俩人在廊下的抱怨一样。 回到小厨房时,灶上已经在煨汤了。 她蹲在灶前看着火,想着刚才听到的话,再回想之前几个月听到的信息,很快就猜出来,婆媳矛盾的源头是大老爷升了官,坐稳了礼部侍郎的位置,大夫人自觉有了依仗,对孟老夫人这个嫡母,也就失了往日的敬重。 年初时太子被废,朝堂上好一阵腥风血雨,受到牵连的人家数不胜数。 有人一夜间家破人亡,也有人顺势乘风当了新贵,当然在这山雨欲来之际,也不乏有人心生畏惧,先行将家小都送回老家。 长安心想难怪,当初遇到老夫人她们时,孙妈妈说的是回乡祭祖,可那时候只有府里的女眷和孩子在。 这么想来,应该是打着祭祖的幌子,避出京去了。 家里男人在朝为官,且还是礼部的官员。太子没被明旨废除前,事情还没闹到满城风雨,但处于旋涡中心的人,总能察觉到不对劲,毕竟在礼法上,废太子可比立太子还要麻烦。 在朝为官的人走不了,那就把家眷都送走,万一真被牵连了,好歹家里人,还有腾挪的时间。 历来废太子,哪次不是血流成河,皇帝连亲儿子都能舍弃了,其余的附庸者,更不会被他看在眼里了。 可大老爷这侍郎,又是才升任的,就是不知道是前任踩雷倒了,还是他逢迎圣意后,被赏识了。 长安琢磨着,应该是后者,要不然大夫人的不满,不会从暗戳戳变成明晃晃。她要是有那个能力,置喙老夫人的行事,也不会等到现在,自己都要当婆婆了,才硬气起来。 想了一脑子事情后,长安还是决定,先抱紧老夫人的大腿。 先前听小丫鬟们唠嗑,琼玉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去年就定下了婚事,是老夫人庄子上管事的儿子。水玉还没定下婚事,但也十六了,也就是说这两个大丫鬟的任期很快就到了。 长安想了想,她还是能展望一下当大丫鬟的。 不是她盲目自信,而是她这对耳朵实在好使,夜深人静时,该听的不该听她可没少听。 几个二等丫鬟,都和大夫人有牵连,就算是去表忠心,老夫人也不会信任她们。 而这群三等丫鬟,和她岁数都差不多,也没发现有多出色的。 与其再从外面买人,还不如直接用她,怎么说也是受过恩情的人,但前提是,要让老夫人看到她的价值。 长安紧了紧身上的被子,心想还是要抓紧些,眼看就要过年了,她爹还在西北生死未卜呢。 第6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6 眼看就进腊月了,这天早饭后琼玉急匆匆的来到小厨房,径直找到于秋果说:“姑娘一会儿要回来,你赶紧做点小孩子爱吃的点心。” 于秋果忙问了孩子多大了,有没有忌口之类的话,就赶紧动手操持了,孙妈妈在一旁的灶上忙自己的,看不出喜怒。 有时候长安觉得孙妈妈也是个妙人,她肯定能看出来老夫人是有意晾着她的,但也没有因此来找她们的不是,平日里于秋果遇到不会的,只要去问她,孙妈妈照样会事无巨细的教导。 等于秋果做好了酥酪和云片糕之后,孙妈妈也做了份豌豆黄和南瓜羹一道送去了正堂。 长安在小厨房里烧火烧的燥热,就出来看小丫鬟们翻花绳。 不得不说,在这娱乐活动匮乏的年头,翻花绳可真好玩。 她正看着起劲呢,就听到正堂传来了尖叫。 孟老夫人的闺女,也就是早就出嫁了的孟珺宁,这次回娘家时还把自己的两个儿女都带来了。 女儿云姐儿大些,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儿子轩哥儿才过了两周岁,正是淘气的时候。 此时屋内乱成一团,小少爷不知道吃了什么,被卡住了嗓子,憋得脸通红。 云姐儿在一旁,吓得哇哇直哭,跟来的丫鬟婆子们,也都惊慌失措的。 一听到尖叫声,长安就跑进了屋子,其实她也不想的,可端进去的几道点心,就有于秋果做的,谁也不能保证,出错的不是酥酪和云片糕。 她冲进屋子后,就听到老夫人疾言厉色的训斥:“都闭嘴!琼玉赶紧去找大夫来!” 琼玉拔腿就往外跑,却和一同往外跑的翡翠,撞倒在了一起。 长安看得眉毛一跳,立即喊到:“孙妈妈。除了琼玉姐姐外,别再让屋里的人出去了!” 孙妈妈闻言,立时想到了什么,一马当先的堵住了屋门,只琼玉赶紧起身,撒丫子跑出去找大夫。 长安在喊话的时候,就跑到了轩哥儿跟前,一把推开围着的人,半跪下身子,支起一条腿,把孩子脸朝下放到她的膝盖上,一只手托住他的胸部,一只手在背后使劲拍打。 即使是收着力气,长安的手劲儿也是不小,三两下拍下去,轩哥儿就一声咳嗽,吐出了一粒花生仁。 异物吐出后,轩哥儿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早就瘫倒在一旁的孟珺宁,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搂住他,面色苍白的安慰着儿子。 孟老夫人也是后怕不已,这要是在自己家里,让轩哥儿出了事,那就是毁了闺女的后半生啊。 她双目凌厉地扫过屋内众人,让闺女带着受到惊吓的儿女,先去碧纱橱休息后,才坐回去打算细细查问。 孟老夫人看着地上,轩哥儿吐出的那粒花生仁,花生不大,但对于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而言,仍然是属于暂时不能吃的食物。 更何况她一早,就让人收拾了屋子,不许见坚果仁这些吃的,因为云姐儿吃了会喉咙痛,大夫说这是风疹。 小厨房那边,也是早早就交代过,送过来的食物,琼玉也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花生之类的东西。 她面色阴沉,又让水玉把几道点心端到面前,每个都尝了一口,确定没有花生的味道,就知道是屋里伺候的人出了差错。 但她并没有贸然下结论,只是让众人都站好,孙妈妈在一旁盯着,谁也别想有小动作。 这时琼玉也把大夫请了回来,给轩哥儿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孩子只是受到了惊吓,其余并没有大碍,给开了安神的方子。 大夫又说到,异物卡住喉咙异常危险,一定要谨慎,这次是及时把花生仁吐出来了,否则就算等到去请人回来,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孟珺宁听完后又是害怕,又是庆幸的,竭力稳住心神,才让自己没有骂出声。 那大夫也是经常出入显贵人家的后院,阴私之事看得多了,进屋时打眼一瞧,就知道这里面有事,所以给两个孩子都诊了脉,确定无事后,立刻起身就要告辞。 出于谨慎,孟老夫人又让大夫检查了屋内的茶水和点心,确定没有掺进去花生之后,才付了诊费,又让琼玉好生送大夫出去。 那大夫掂着沉沉的荷包,娴熟的表示,自己今日只是来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其余的一概不知。 等大夫走后,琼玉就先从围着小少爷的几个丫鬟开始搜身,其中翡翠浑身颤抖得跟摸了电门一样,果不其然,从她鞋袜里找出了,还没来得及扔掉的花生壳儿。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搜完了余下众人,才扭头对着老夫人摇了摇头。 孟老夫人看了眼金妈妈,后者意会,把除了翡翠之外的丫鬟们,都带出去训话,让大家都闭上嘴,把今日的事情烂到肚子里,否则就毒哑了卖到石矿里,丫鬟们各个都像鹌鹑似的直点头。 萱荣堂的正房里,孟老夫人看着跪在下首,磕头磕出了血的翡翠。 也许是轩哥儿平安无事,也许是气到了极致,她的声音里,居然还带着笑:“翡翠,你是自己全都说出来,还是先拉去二院门口,打一顿板子才说呢?” 翡翠一听这话,求饶得更是厉害,看老夫人不说话,心下一横,跳起来就要撞向屋角的柱子,结果被一旁的长安抱住了腿,俩人一起摔倒在老夫人跟前。 一看她这副样子,孟老夫人怒气更甚,语气森然道:“想死?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前脚死,后脚我就把你那一家子人也送下去,我记得你弟弟还没满月呢吧?” 寻死没寻成,那股劲儿过去了,翡翠也就没勇气再反抗了,哭着把事情都交代了。 按照她的说辞,早晨时发现了枕头下有张纸条,让她想办法,把花生磨碎了放进点心里。但是小厨房做点心时,她实在寻不到机会,只能趁着孩子们玩闹时,悄悄把花生仁塞到了轩哥儿嘴里。 琼玉问:“纸条呢?” 翡翠畏缩着回话:“我怕人看到,就吃了。” 孟老夫人疲惫地揉了揉额头,示意金妈妈去找婆子来,把翡翠绑起来,先关到后罩房的屋里,严加看管。 这时孟珺宁也哄好了两个孩子,自己从碧纱橱里出来,也坐到孟老夫人的身边。 孟老夫人拍了拍惊魂未定的闺女,才问长安:“好孩子,到跟前来。” 长安走过去福了个身,又听老妇人问:“你学过医术吗?” “回老夫人的话,没有。”长安摇摇头,问:“刚才那个法子,就是医术吗?” 孟老夫人眉目阴沉,目光冰冷地盯着她:“那你是怎么知道,这救人的法子呢?” 第7章 红楼一梦 关我什么事7 长安心跳如擂鼓,但面色如常。 她低头道:“几年前在村子里,村长家的小孙子掉到河里面,被救上来后,有个路过的好心人就是这样做的。她还教大家,如果小孩子吃东西被卡住嗓子了,也能用这个法子救命。” 听长安这么说,于秋果也连忙往前走了两步,回话:“对对对,老夫人,救人的是个姑娘,年岁不大,给村长孙子摁吐了水后,还嘴对嘴吹了气,那孩子就活了,后来村里人私下里还说过她是仙姑。” 孟珺宁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脱口道:“莫不是她?”说完后才觉得有些失言,立刻噤了声。 闻言长安心头一动,想到了些什么。 她刚才说的话是真的,那个救人的姑娘也不是杜撰的。 在她从原身那模糊记忆里,翻出来这段后,就提醒自己先不要折腾,尤其是到现在,还联系不到发财的时候,更要谨慎。 孟老夫人也不觉得她们会说谎,这些事情,只要派个人去村里,就能打听到真假。 只是眼下,她心里突然冒出个想法,于是就问被留在屋里的孙妈妈:“你呢?有什么想说的没?” 孙妈妈闻言跪在了地上:“早起时,我去大厨房拿南瓜,回来的时候,有人在后门拐弯那里对我说,眼睛最好一直盯着那两道点心。可等我转过去后,却没看到人,我怕是有人开玩笑瞎胡闹,就没有告诉琼玉姑娘,但也不敢离了灶台一步。” 于秋果做饭时,长安从来都是寸步不离,给孙妈妈传话的人,显然也知道这点,所以才特意寻机会去叮嘱她,这样才能确保,翡翠动不了点心,只好另寻他法。 这些弯弯绕绕,听得长安头都大了,孟老夫人也是疲态尽现,看着孙妈妈,无不感慨地说:“虽说你是老大媳妇送过来的,但这么多年,我可有苛待你的时候?” 孙妈妈跪在下首直摇头,看不到表情。 “罢了,你先下去吧,待在屋子里别乱走,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主仆情。”孟老夫人有些心灰意冷,孙妈妈又磕了三个头后,才起身出去。 丫鬟们都被带了出去,包括跟着孟珺宁来的那群仆妇,现下屋里只有孟老夫人母女,金妈妈和琼玉,以及长安和于秋果。 于秋果现在是又怕又悔,额头上的汗一直往外冒。 孟老夫人也不是有意要为难她俩,只是问长安:“你觉得翡翠说实话了吗?” 长安知道这是老夫人有意考校她,也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翡翠说谎了吗?说了,却也没说。 纸条的事情,只有她自己能说的清,同住一屋的另一个二等丫鬟,这两天家里有事请了假。 吐出来的花生做不了假,所以翡翠只能招认,可她却又不说,为什么只给小少爷嘴里塞了花生,要知道对花生过敏的,可是孟珺宁的女儿。 说完这些后,长安就见孟珺宁一脸不安地望向老夫人,后者摸着闺女的脸,疼惜地说到:“原以为你会是个命好的,谁知道也遇到那些黑心肠的。” 孟珺宁嫁给的是宗室子,哪怕只是闲散在家,也是个奉恩辅国公,是有爵位的,破船尚且还有三千钉,更何况这个爵位,还是能降等让儿子继承的。 奉恩辅国公降等一级后,是辅国将军,相当于是二品武官,补服为狮子。 那可是二品的武官,就算同等级下,武官比文官低半级,可大老爷的侍郎也不过从二品。 这其中,尽管有着实权和闲散的差别,可在外人看起来,就是读书科举几十年,或者战场上拼杀,死里逃命无数次,还不一定能爬到这样的品阶。 这也就不奇怪,会有人心思浮动了,而这个人,很大可能就在辅国公府的后宅。 孟珺宁的女儿对花生过敏,必然不会嚷得人尽皆知,知道的都是近身伺候的人,可饶是这样,也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刚在琼玉回来的那么快,还是带着大夫的,那么短的时间,压根来不及去府外请人。 而这个大夫,是大夫人一早请来的,说是这几日操持过年和大少爷的婚事,时常觉得疲累,这才让人上门诊脉的。 可早不请晚不请的,偏偏是今日。那就是知道,萱荣堂这里会出意外,但大夫人又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所以才早早请了大夫,以备不时之需。 唯一没有在她预料之中的,就是翡翠没动点心,而是把花生仁塞给了小少爷。 这些事情,屋里几个人转眼就想明白了,孟珺宁恨得手帕都要绞烂了:“我好歹也叫了她这么多年大嫂,云姐儿每次也是,舅妈长舅妈短地,她怎么就这么狠毒!” 旋即又咬着牙道:“还有后院的那些人,别让我翻出来是谁,我定然饶不了她!” 孟老夫人恍若未闻,屋里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好半晌后,老夫人才开口说话。 “小春,你愿意跟着珺宁去伺候几年吗?” 长安没想到老夫人会有这样的打算,愣了一下。 孟老夫人开门见山地说:“你跟着珺宁去,等到轩哥儿八岁时,我就放了你们娘俩的身契。年后也会派人,去西北寻你爹的踪迹,只要他还活着,就能等到你们一家人,再相见的那天。” 长安没想到,事情还能峰回路转,当即拉着于秋果,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说:“一定不会让老夫人您失望的。” 孟老夫人满意她的知情识趣,也放心能拿捏的住她,有自由身和一家重聚,这两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相信聪明人都知道要怎么选。 “小春这个名字,不好听。”孟老夫人本来是想,让孟珺宁重新给起个名字,这也是收下小春近身伺候的意思。 长安突然说:“长安,我叫许长安,我爹说是盼着家人都能活得长久,平平安安。” 孟老夫人念了两遍,才笑着说:“果真是个好名字,也有个好意头。” 孟珺宁当即褪下一个金镯子,亲切地拉过许长安,给她戴到手腕上说:“我这次来前儿就和国公说了,要小住两天才回去,所以你不用着急收拾呢。” 许长安福身谢过后,就和于秋果一起退下了。 等她搀着于秋果,回到后罩房的屋里时,才发现对方的衣服都湿透了,赶忙去小厨房打了热水回来,用热毛巾给于秋果擦了后背,又换上干净的衣衫。 于秋果看着忙碌的闺女,突然悲从心来,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淌下来,她双手捧起许长安的脸,颤抖着小声说:“娘后悔了,娘真的后悔了。” 说着就又捂住脸,绝望道:“都怪我啊.......” 第8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8 于秋果算不上精明,但她幼时的坎坷经历,让她在生存上,有着类似小动物的敏锐和警觉。 她有时候也会偷偷的想,自己可真厉害,每次遇到没有活路的事情,都能让她找到一条出路。 差点被家里嫁给那个,打死了好几个老婆的鳏夫,她能当机立断把自己嫁出去。 丈夫被抓走后,自己立刻能说走就走,否则孤儿寡母的留在村里,也不会有好日子。 哪怕后来,又要被娘家人抓回去,她也能顺杆子,抓住老夫人的大腿。 但这次却不一样,她心里总是会不安,不知道选的路,是不是正确的。 那些劝闺女,为奴为婢是为了活命,暂时没办法的话,又何尝不是在说服自己。 可来到府里这几个月,吃的穿的和用的,都比她们在村子里还要好,每月还有月例银子拿。 这样的日子,让她有些恍惚,觉得卖身为奴的日子,也没有那么悲惨。甚至在闲暇时还会想着,等攒上几年的银子了,就赎身出府,去西北找丈夫,到时候还能有余钱,置办些家当。 可今日发生的这一遭,突然就打碎了她的幻想,让她直面残酷的现实。 在村子里,也不是没见过婆媳打架的,但动辄朝小孩子下手,还是超过了她的认知。 等再看到,翡翠被捆着拽出去,孙妈妈也被轻描淡写的处置后,她才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奴仆的生死都在主家的一念之间,这句话的残忍程度。 她不怕日子苦,但她舍不得,让女儿也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尤其还是她自己,把女儿拽进这个坑里的,所以才会悔恨交加,绝望不已。 许长安蹲下身子,抱住于秋果,安慰道:“娘,这怎么能怪你呢?” 她给于秋果擦干眼泪,看着对方认真地说:“娘,不管当初,是出于什么目的,孟老夫人救了我一命是真的,今日我救了她的外孙,也算是报答了她。” “可除了救命之恩外,她还收留了咱们母女。娘,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爹都被抓走了,咱们两个却没事吗?” “你说过,当初你们成亲时,是无媒无聘的吧。也就是说官府里,没有你和爹的婚书,律法上咱们两个,和爹的族人是有没关系的。” “那你的户籍,就还在原来的家里,而我应该还没有户籍。这样的话,我们就算一时摆脱了那几个人,也出不了城,去不了西北的,最后是被被抓回去。” 许长安怕于秋果乱想,一时钻到牛角尖里,再对孟老夫人生了怨怼之心。 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那就朝最好的方向去努力。 于秋果见识不多,也不擅长做戏,在这深宅大院里,心思浅薄的能让人一眼看透,她之前那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忠诚,都是让她迅速获得老夫人赏识的原因。 但这件事后,如果让人看出来,她对老夫人有了怨恨,不要说厨娘不能干了,能不能活着还两说。 所以许长安必须要把事情,都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清楚。 看到于秋果听懂了刚才的那些话,她才继续说到:“现在咱们在府里当差,卖身契在老夫人手里,那就是说,她已经把户籍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轩哥儿今年都三岁了,等到他八岁的时候,也不过五年时间。” “咱们知道这个府里有龃龉,可家丑不外扬,在外人看来,她就是礼部侍郎家的老夫人。那她派人去西北找我爹,只要能找到,就算不能给爹脱罪,至少也能让爹在军营里好过一些,不会去做填坑的马前卒。” “娘,只用五年的时间,换咱们一家子的以后,是值得的。” 于秋果愣愣地看着闺女,心里五味杂陈,她承认,这番话的确有道理,刚刚的怨恨之情也稍减,只是...... “小春,照你说的,事情这么好,又怎么会只要伺候五年呢?想来那个府里,也不是个好去处。” 于秋果没见过妻妾之争,更不懂爵位这种东西,但她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要不是那里危险重重,何至于让老夫人开出这样的条件。 许长安拍着胸脯说:“没关系的,娘你看我,现在这么聪明,总能保护好自己的。” 她重新抱住于秋果,又仔细告诫了诸多事项,母女俩对彼此都是牵肠挂肚,一时空气里都弥漫着悲伤。 萱荣堂里的气氛也不太好,孟老夫人看着女儿,有些怒其不争:“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把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孩子才是你以后的依仗,尤其是轩哥儿。身边伺候的人,要时时盯着,咱们这样的人家,孩子本来就多灾多难,更别说是男丁了。” 孟珺宁双目低垂,语气失落:“我知道了,娘,这次一定记住了。” 到底是亲生女儿,孟老夫人自己也尝过夫妻失和的苦,又怎么会不心疼她呢。 “宁儿啊,等你到了娘这个岁数,就知道情啊爱啊,都是虚的。夫妻之间,他敬你一尺,你敬他一丈,这就是顶顶好的了。” 嫁人后好不容易回娘家小住,孟珺宁不想让母亲再为自己操心,何况今日的事情也耗费了大家不少心神,于是就哄着孟老夫人去内室休息了。 正常情况下,出嫁的姑奶奶回来,晚上应该要办场家宴,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顿饭的。 只是今日慌乱了一个白天,午后老夫人就吩咐,各院晚上不用过来了。 可到了掌灯时分,大老爷和大夫人还是一起过来了。 屋内伺候的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了几个主子,长安在前院小厨房里蹲着,支棱着耳朵,也只听到断断续续的动静。 老夫人摔了茶盏,大夫人哭泣着喊冤,大老爷佯怒要休妻,几人心照不宣的互相敷衍着。 最后的决定是,翡翠直接打二十个板子,拉到庄子里自生自灭,孙妈妈这把年纪,也被放了出去,让她带着孙女回老家。 至于大夫人,则是等到过完年,大少爷成亲后,再去抄经念佛一年。 孟珺宁住了两天就回去了,走的时候带上了长安,随行之中少了一个婆子,是云姐儿的奶娘。 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长安吸引过去了,反倒是没人注意,当初跟着来伺候的少了。 离府的前一晚,于秋果紧紧搂着许长安,一个劲儿叮嘱:“危险的事情不要去做,千万保重自己知道吗?” 再怎么样不舍,如今也不是她们能改变的了。 于秋果牢牢记着闺女交代的话,丧事喜办,等长安跟着离开后,无论是谁听到风声,来找她打听,都是一副高兴闺女有了大前程的样子,惹得几个小丫鬟酸话不断,在她们看来,做皇亲国戚家的下人,好像是更有前途。 长安跟着孟珺宁回府后,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想着与其抱怨命运,不如上岗卷人,立刻拿出了打工人的积极性,盼着孟老夫人也能说到做到,尽快遣人去寻许大年。 第9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9 对许长安而言,在侍郎府当烧火丫头,和在辅国公府当下人没什么区别。 孟珺宁是辅国公夫人,日常要打理的事情就不少,许长安也不想往人家原有的管理队伍里钻营,只是把心思和精力都放在两个孩子身上。 云姐儿和轩哥儿的事儿也不麻烦,俩孩子的吃喝拉撒都有人近身伺候,根本不要许长安自己动手。 那日的是非过后,孟珺宁趁着在娘家时,就把身边的人也梳理了一遍,然而还是没能找到孙妈妈说的那个人。 不过还是有发现的,云姐儿身边的一个婆子,手脚不干净。那个婆子是云姐儿的奶娘,也是当初孟老夫人给找的,所以老夫人才更气愤,直接给扔到了庄子里去了。 当然对外的说法就是,奶娘思念家里的孩子,请辞回老家了,而许长安则是孟老夫人的同乡后辈,暂时跟着帮衬孟珺宁的。 这个说法,并不只是明面上的掩人耳目,孟珺宁私下也是这么做的,让云姐儿和轩哥儿叫许长安姑姑,所以辅国公府里的下人们,都以为这个新来的是国公夫人的远亲。 许长安也察觉到孟珺宁的亲近,想了想后还是坦然接受了,也没傻到去挨个儿告诉其他人,自己只是个下人。 云姐儿过年后就要七岁了,孟珺宁也早就找好了刺绣名师和琵琶大家,所以许长安格外注意,入学前儿童的心理健康辅导。 然后她就发现,云姐儿已经有两日,不曾好好吃饭了,伺候的人也问不出原因,急得就要去请大夫了。 所以这日许长安拿了个花绳教她玩,一边翻花绳,一边听她哇哇哇的赞叹,又让她上手自己玩了一会儿,正好到了吃饭的时候,就带着她去了正院。 孟珺宁住的院子方正且贵气,院内的假山流水和花草树木,应有尽有。 她们一行人经过抄手游廊的时候,云姐儿突然站住了脚,拉着她问:“她们说胡妈妈回家了,是因为她儿子想她了,所以,大人是都喜欢儿子对吗?” 许长安看了一眼跟着的丫鬟们,才蹲下身平视云姐儿:“所以你这两日不好好吃饭,是在想这个问题吗?” 云姐儿那天看到她救了弟弟,这段时日又一直喊着姑姑,虽说二人只差了三四岁,但她就是觉得,许长安好厉害,不自觉的就有了依赖感,小孩子不懂这些,她只是想把苦恼说给眼前这个人听。 许长安干脆就拉着云姐儿,去了旁边的暖阁,打开了门窗,看着外面的雪景,让人把饭菜都送到这里来。 她不能告诉云姐儿男女平等,也没法给她灌输这种思想,只是问到:“你伤心,是因为胡妈妈的离开,还是因为胡妈妈的离开,是为了她自己的孩子?” 云姐儿有些分不清,这两个的区别,许长安又问:“你舍不得胡妈妈,是因为她奶大了你,陪了你这么多年吗?” 云姐儿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胡妈妈是我的奶娘,素日里说起来,都是把我当她亲生的,那她为什么还要离开我呢?” 许长安听到这话后呼吸一顿,看了眼窗外,因为担心女儿而找过来的孟珺宁,她此时的脸色也极为难看。 许长安说:“云姐儿,胡妈妈是你的奶娘,悉心照顾好你,本来就是她份内之事。因为你娘给了她很多的钱,不光是让她吃饱穿暖,还能让她攒下钱送儿子去读书。你知道外面老百姓家的孩子想读书,要花多少钱吗?都不用说读书,只说能吃得好,冬天不挨冻,就是普通人家的好日子了。” “她是照顾了你,可是你娘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回报,怎么能说是因为把你当亲生的,才对你这么好呢?” “如果是亲生的,那胡妈妈为什么连照顾自己的孩子,还要拿月例和赏银呢?你瞧夫人,她会因为你和轩哥儿长得这么好,就得到别人的感谢吗?” 云姐儿摇摇头,想了想她爹说过的话,才说:“没有,爹总说,娘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许长安继续夸到:“那我们云姐儿这么聪明,明白为什么胡妈妈说的不对了吧?如果真要说感恩,那就得感恩你娘,只是她太忙了,才会找来这么多人照顾你。” 云姐儿这次是听懂了,困在心头的疑惑被解开后,又想起了另一个难题:“所以胡妈妈说,有了弟弟后,娘就忽视我了,也不爱我了的话,也是不对的吧?” 许长安在心里暗骂那个胡妈妈,你做奶娘,就老老实实的守着本分嘛,天天搁一个小孩子耳边,叨叨这些话是想干什么? 不是说她现在有了奴性,去和主子共情,才看不惯奶娘的行为。而是拿人钱财,就要替人做事啊,你不能一边端着饭碗,一边挖人家墙角吧。 许长安很严肃地说:“当然是不对的!轩哥儿只是还小,也没有我们云姐儿乖巧听话,所以夫人才会多关注一些。” “可是云姐儿,你想啊,你像弟弟这么大的时候,你娘可只有你一个孩子,全部精力都在你自己的身上,这样一对比,你比弟弟还赚了呢。” 云姐儿再是早熟,也不过七岁的年纪,还意识不到在这深宅大院里,有个嫡亲兄弟的意义,但并不妨碍她听懂了,她娘还是爱自己的,甚至因为自己比弟弟大,还多占了些便宜,于是立刻开心了起来,嚷着怎么还没有上菜,都快饿死了。 孟珺宁这才装作是刚走到暖阁的样子,笑着让人把饭菜都摆上,母女二人亲亲热热的,赏着雪景吃完了饭。 那天暖阁里的对话,孟珺宁让在场的丫鬟们都管好嘴,私下里也亲自敲打了轩哥儿的奶妈一番,并暗自决定,等轩哥儿再大些就让奶娘出府。 许长安敏锐的察觉到自己隐约被针对了,但她不在乎,她又不是要在这里当一辈子丫鬟的,她跟打了鸡血,一样为孟珺宁做事,那是因为孟珺宁也回报了她。 就在那天过后,孟珺宁身边的管事妈妈来找她拉家常,随后告诉她,孟老夫人已经派人去西北了,年后就能带回来她爹的消息。 许长安心想,这样就挺好,千万不要拉着她的手,说一堆感激的话,玩那套主仆情深,成年人之间,利益交换比感情维系更可靠。 轩哥儿这个年纪,成日里憨吃憨玩的,没有一点心事,许长安跟着照看了一段时间后,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但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能知晓大夫人的计划,又等着螳螂捕蝉的,必然是和两府的下人都熟悉,要不然不会只去提醒孙妈妈眼不离灶,这都是近身伺候的人才能知道的事情。 许长安和孟珺宁私下里,把所有的假设都想到了,再一条一条的累积,对那天跟去的丫鬟们进行筛选,到了最后才发现,能做到这些的,居然是孟珺宁的两个大丫鬟。 那两个大丫鬟,是她当年的陪嫁丫鬟,这么些年尽心服侍她,从未出过什么差错,如果真要说主仆情深,她们才能算得上。 所以这事让孟珺宁一时无法接受,许长安却不意外,但也劝她说:“这些还只是咱们的猜想,总要找机会试探一下才,下好下结论的,不能平白冤枉了两位姐姐。” 孟珺宁抓着她的手说:“对对,万一不是她们呢,万一是别人呢?” “长安你说,咱们要怎么试探?” 第10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0 要怎么试探呢?许长安是一脑子浆糊。 她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还有心思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宅斗啊。 但她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绞尽脑汁思来想去两天后,才悄悄地找到了孟珺宁。 许长安告诉她:“在夫人身边做大丫鬟,一般人是给不出条件,让她们背叛的。能让她们冒险这样做,肯定是给出了打动人的利益。” “夫人,咱们设想一下,如果当时,轩哥儿真有个什么意外,你还会有心思查探身边的人吗?” 孟珺宁一想到那日的场景,脸色一白:“不会,轩哥儿要真出事了,我会立时没了半条命的。” 然后豁然开朗:“是啊,那人应该就是算准了,轩哥儿会出事,到时候我尚且自顾不暇,母亲又管不到府里来,那她就能顺理成章的出来管事,到时候,谁还会去认真查这件事呢?” 孟珺宁猛地站起身,看向西南角的方向,咬牙切齿地说:“夏清婉!” “她是国公的表妹,家道中落后来京城,虽说一表三千里,但府里也不差她一口饭吃。没多久,他们表哥表妹就滚到了一起。” “要说夏氏自甘下贱,但国公又能好到哪里去?嘴里说着是醉酒后走错了屋子,那怎么不见他去大街上躺着呢。可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出面替他纳妾,但条件是不许夏氏出现在我面前。” “这几年,他们感情一直不错,夏氏也曾有孕,只是几次都保不住,难不成她以为是我害的?” 知道结果后,再反推过程,就容易多了,哪怕不能确定就是夏清婉,也可以继续小心验证。 许长安又问:“那国公平日里,有没有什么讨厌的事情,或者是多次对夫人的哪种行为,表示过不满的?” 孟珺宁脱口而出:“给云姐儿请老师的时候,他说过几次,说普普通通的就好,不要总想着木秀于林。” 许长安听完后计上心头,又和孟珺宁嘀咕了一番。 午后孟珺宁在看账本,只有大丫鬟扶疏在屋里,她一边对账,一边抱怨:“怎么这个月后院的开销超出了那么多,她们都干什么了?” 扶疏回:“月初的时候,各院又置办了新的衣裳和首饰,说是年节到了,不能出去走动时给府里丢人。” 孟珺宁啧了一声:“丢不丢人的,也轮不到她们。” 然后又苦恼地说到:“本来还想着,再给云姐儿请个老师呢,据说当年秦大家的画技,可是受过太后夸赞的,托人去请她来的话,也不用花费太多。我备了八千两,如果秦大家愿意来的话,就先买个院子送过去。” 同样的话术,第二日上午,孟珺宁又对着月影说了一遍,只不过这次说的是,备了一万两银子。 没有让她们等太久的时间,晚膳后许长安就看到,原本说歇在外院的国公,来到了孟珺宁这里,屋里的丫鬟们都退了下去,只她和月影扶疏还在一旁候着。 奉恩辅国公的年岁不大,还没到而立之年,也不讲究什么抱孙不抱子,大马金刀坐下后,就一手抱着轩哥儿,一手揽着云姐儿,笑着问孩子们的情况。 夫妻二人温情脉脉的说了些话后,他摸着闺女的花苞头,对孟珺宁说:“云姐儿过完年也才七岁,学的太多的,反倒会累到孩子,而且花费一万两去请秦大家,传到宫里了怕是不好。听说前几天大朝时,才有老大人上疏说国库不丰,惹得圣上大怒。” 说完后,他就看着孟珺宁,像是怕她会生气,却看到孟珺宁突然泪水涟涟的泣不成声,而侍立在侧的月影,则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孟珺宁这时才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轩哥儿差点救不过来,以及这次的试探,毫无隐瞒。 她自恃身份,一向都注重形象,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样子,哪怕是当年夏氏来敬茶时,也是端庄大方的坐在那里。 现下却哭得如此凄惨,国公听完后一声怒斥,让亲信去把夏氏叫来。 又让人把月影的下巴卸了,捆好了按在屋角。 等夏氏被匆忙叫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情景,当即柔弱地跪了下去,只说不该收买夫人的丫鬟,给她通风报信,以后再也不敢了。 永青阳踱步到她跟前,伸出手掐住对方的下巴,让她抬头,目光如炬地看着夏氏:“你再仔细想想,除了通风报信外,你还做了什么?” 夏氏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动怒,口齿含糊到:“表哥,表哥!我没干别的,我真的没做别的啊!” 永青阳松开手,又指着一旁的月影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全都交代出来,否则就把你全家老小都活剐了,说一句假话,就死一个,你大可以试试。” 随即就有亲信去给月影装好下巴,后者也噼里啪啦的交代了一堆,当她指认是夏氏,让她趁机告诫孙妈妈,又给翡翠寻到空档的时候,夏氏惊叫是对方污蔑她,要真是她害轩哥儿,就叫她死无葬身之地。 审到这一步,事情就必须要水落石出,否则现在闹得这样兴师动众,事后查不出罪魁祸首,就一定要有人出来担责。 许长安不想做背锅的人,也不想日日防贼,于是就站了出来:“国公爷,夫人,不知道咱们府里,可还有哪位姨娘有孕在身?” 屋里的几个人瞬间都转头看向她,孟珺宁说:“没有人报上来.......” 永青阳当即吩咐,让人去外院把府医找来,依次去给后院的妾侍诊脉,一旦发现谁有孕在身,立刻带过来。 在等待府医诊脉结果的同时,夏氏的贴身丫鬟,也被拉出去打了顿板子,蛊惑妾侍争宠,暗自探听正院消息,先来一波杀鸡儆猴。 几个贴身伺候夏氏的,和月影一样,都被打得只剩一口气,浑身是血地瘫在院子里。 府医过来的时候,还带了陈氏,这下子不只是孟珺宁,连永青阳都意外极了。 他细细打量着眼前陈氏,惊讶道:“居然是你。” 随后又说:“是了,也就你有这样的能耐。” 这个陈氏,是永青阳奶娘的小女儿,后来一直在书房伺候,没多久就被收了房,平日里也算得宠。 纵使陈氏坚持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给夫人上报有孕的事情,也只是想等坐稳了胎后。 但夏氏的贴身丫鬟受不住罚,一看陈氏也被揪出来了,就全都招了。是陈氏私下买通她,让她经常撺掇着夏氏争宠,这次也是假借了夏氏的名义,让月影去办的事儿。 至于和孟大夫人合谋,那就是陈氏的娘,也就是永青阳的奶娘出的面,她现在打理着永青阳的院子,这些事情做起来简直不要太便利。 一夜惊魂后,永青阳把人都抓起来,带到了前院书房,严加审问和看管,连怀着孕的陈氏也不例外。 孟珺宁看着庭院里的那摊血,想的却是许长安刚才说过的话,她说既然谁都不承认,那就先找到得利最大的人,要害轩哥儿,那必然是自己有孩子,妄想能争上一争这爵位的。 她再一次庆幸,自己听了母亲的话,没有把许长安当做下人,而是心腹来依仗。 她没什么能给许长安的,只好再多给些金银和首饰,就算是要人心换人心,可人心也是能有标价的。 第11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1 事情很快就查清楚了,得陇望蜀的妾侍,自恃有功的奶娘,以及被当做出头鸟的蠢人,和有心给孟老夫人一个教训,再从老夫人那里扣些钱财出来,从而给儿子办个排场婚事的孟大夫人,全都串在了一起。 永青阳对此事的处置又快又狠,犯了错的丫鬟和奶娘一律打死,对外说法是偷盗御赐之物。 夏氏被禁足两年,每日须捡佛豆。而陈氏被灌了一碗药后,就关在了自己的院子里,等到年后就会因为思念母亲成疾,久治不愈而过世。 同时对孟大夫人的回击也没落下,他亲自去找了孟大老爷,没有让他在仕途名声和糟糠之妻之间做选择,而是给他纳了贴心的妾侍。 这两个贴心的妾侍,一进府就和孟大夫人打起了擂台,后者出于忌惮,不能像对待普通妾侍那样,随意拿捏磋磨她们,着实是让孟大夫人生了不少白发。 许长安在知道这些后续时,也暗自琢磨了下,只能说跳出思维的限制后,大宅门里的这些手段,都不是她能掺和了的。 她敢说,只要国公府捏着证据上门,哪怕是让孟大老爷休妻也可以。 可是这样,就让身居高位的大老爷,有了再娶新妇的借口。那就不如让孟大夫人这个糟糠之妻,继续战战兢兢的当主母。 平日里当妹夫的,不好送美妾,这时趁机塞一两个进去,也给大房也找点事情忙,就是不知道,孟大老爷能不能享受这齐人之福了。 即使消失了好些下人,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大家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年关将至,府里更是忙碌个不停,每日都要盘点来往的礼单,准备年货和年礼。 许长安现在和扶疏一起,帮着孟珺宁迎来送往打点一切。 但是去府外送年礼这些事项,还是扶疏这个熟面孔去做,许长安除了跟着去了趟孟府送礼外,大都是在内院操持各种琐事。 被孟珺宁倚重,带来的方便体现在各种方面,至少不用在永青阳来的时候,次次都退下了,这也让她听到了更多的信息。 午后阳光正好,下了几天的大雪也终于停了,许长安在内室的炕上盘账,窗下的光线明亮却不刺眼,所以这几日,她和孟珺宁都在这里对账。 此时窗下只有她一人,孟珺宁和永青阳在外间堂屋闲聊,许长安就听到永青阳说:“秦大家还是不要请了,不是在乎那些银子,是没有什么必要。” 孟珺宁急忙说:“怎么会没有必要呢?太后都夸过她的画呢。” “可咱们是宗室,做个闲散贵人不好吗?你去争这些名头有什么用?荣国公府出了个衔玉而生的儿子,他家送进宫的女儿是别想出头了。再怎么样也是国公府的姑娘,却要在宫里伏低做小的伺候主子。珺宁,岳父生前是国子监的祭酒,你哪怕没有熟读史书,也应该耳濡目染的,不要去做容易犯忌讳的事情。” 孟珺宁听完后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同意了。 永青阳的话音未落时,许长安就在心里发出了一连串的尖叫,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给她弄红楼里来了。 外间还说了什么她此时已经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红楼梦。 可惜她从没有认真看过一遍,除了上学时,学过的几个片段外,就是看过几个视频。 她甚至连十二金钗都说不全,只知道最常被提到的几人,一些经典的情节她也知道,但更细致就说不上来了。 但知道归知道,许长安也没有因为能见到林妹妹而欣喜若狂,或者懊悔沮丧,怎么自己没有在林家。 她甚至还在想,原来之前被废掉的太子,就是秦可卿的爹啊,所以他现在只是被废,又好好活了那么多年才死了的啊。 衔玉而生的宝玉现在应该也不大,那林妹妹是不是还未出生呢? 这些事情许,长安也只是想了想就抛之脑后了,她现在只是个生死都不能自己掌握的奴仆,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操心富贵人家的事情。 况且人家各个穿金戴玉披红挂绿的,一脚出八脚迈,也不需要她,这个月例银子三两的丫鬟去心疼。 有那个功夫,还不如惦记一下,远在西北充军的许大年呢,都是素未谋面的人,这个至少还是个爹。 而且许长安也暗戳戳地想,林妹妹过得凄惨,不管还泪这件事情,有多少槽点吧,人家至少哭完这一辈子,就又去上界当神仙了。 可你要是自作多情,去帮人家改命,万一就把林妹妹困在这方世界,一直轮回了呢?岂不是多此一举了。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能确认,这里到底是哪个世界,万一是虚构的同人故事,或者是别的平行时空怎么办,毕竟连红楼梦原着和续集,都有那么多争议。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忘记这是书里的世界,认认真真的生活,顺道又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那就是早日带着于秋果去西北。 等到三十那天,该忙的都忙完了,孟珺宁也给许长安放了假,让她回去和于秋果一起守岁,等到初二再和她们一起回来。 许长安高高兴兴地回到孟府时,于秋果正在后罩房的屋里给她做衣服,母女相见,自是开心不已。 许长安去给孟老夫人见了礼,又等于秋果忙完了年夜饭后,母女俩才坐下来守岁说话。 于秋果说:“大老爷新收的那两个姨娘,听小荷说,那叫什么贵妾,大夫人就是再生气,也不能随意打骂。现在啊,她可是知道老夫人的好了,一日三趟的跑来请安,剩下的两房也是老实多了。” 许长安也和于秋果说些国公府里的事情,比如孟珺宁身边的月影出卖主子,就是因为夏氏许诺,以后会让她做国公爷的妾侍。 于秋果听了后,一时无言。 她本想说月影不知足,但一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时刻想着出府,所以嘴巴张开又合上,几次后只能长叹一声。 “闺女,这高门大户的日子,瞧着是吃喝不愁的,但每个人都有两副面孔。给人做小,那是要白天伺候女主子,晚上伺候老爷们儿,日子并不好过,就算是有了孩子,为了孩子有个好前程,也不能养在自己身边。” “长安,娘现在就盼着,咱们一家人团聚的那天。你在那边府里,一定要好好的。” 第12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2 好像就是那个道理,人是禁不起念叨的。 除夕夜时,许长安还和于秋果在说许大年,结果没出正月,就有他的消息了。 等许长安收到信儿,跑到孟府的时候,于秋果正抱着一件旧衣痛哭。 那是她亲手给丈夫缝制的里衣,许大年是突然被抓走的,穿得正是这身,此时这件衣服上仍留有斑斑血迹,要不是没有别信物,相信许大年是绝对不会,让人捎回来这样的衣衫。 知道许大年还活着,哪怕受了罪,也能让人接受。人活着就有未来,母女俩也更有了盼头。 去西北找人和传递消息,都是孟老夫人一手操办的。 孟珺宁知道母亲的用意,用许大年来捏住许长安母女俩的忠心,尤其是长安的,所以一干事项,都是母亲派人去,而她只需要用真心待人就好,是母亲替她枉做了小人。 她一开始是万分拒绝的,但母亲对她说:“宁儿,你只要坐稳了辅国公夫人的位子,那他们就不敢薄待我。你大嫂那个人,她以为自己男人是个侍郎了,就敢和我对着干了,那是她傻,没有回过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重新做回,那个恭敬孝顺的儿媳了。” 果不其然,这才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孟大夫人就又重新抱紧了婆婆的大腿,和得宠的美貌妾侍打对台戏了。 她扭头看向庭院里,许长安正带着孩子们一起玩,一副活泼伶俐的样子。 孟珺宁低下头,想到了那时,长安劝她把事情掀开给国公看,而不是私下审问人时,冷静又聪慧的样子 当时的长安说:“夫人,如果咱们自己找证据,那就要去审问丫鬟,夏氏的丫鬟也必须审一审,可你能保证,她们什么都招认吗?到时候,要不要先打一顿?可如果以后,有人跳出来,指责你私自用刑,虐待下人呢?” “把事情全都告诉国公爷,有私自勾连月影的这件事,就可以审一审夏氏。她好歹是国公爷的表妹,万一事情过后,国公爷后悔处置得狠了,那也怪不到你的身上,毕竟你只是把事实都讲了出来,并没有亲自指认,是夏氏谋害轩哥儿。” “夫人,如果现在府里,有好几位少爷,那需要防范,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可现在国公爷只有轩哥儿这一个儿子,他就一定会比你还要急着查清楚,因为他是真的有爵位,要传给儿子啊。” 孟珺宁听后,惊觉长安说的话句句在理。 而那晚事情的发展,也印证了这些话,永青阳的表现,简直可以用暴怒来形容,雷厉风行的处置下,结果比她设想过的还要好。 孟珺宁心想,难道真的是我耽于情爱,渐渐失去了警惕心吗? 人都会亲疏有别,可长安却能毫不避讳的,全然为我着想,果然还是母亲说的对,聪明的人不在年龄大小。长安可真厉害,我要再送她两个大金镯子,要不就二月二吧,是个吉利的日子。 等到二月二那天,许长安果然收到了一对大金镯子,沉甸甸金灿灿的,她戴着比划了好一阵儿,发现写字时会有些妨碍,才依依不舍的摘掉放了起来。 轩哥儿到了可以启蒙的年纪,每日也开始去外院,跟着先生读书认字。 但他到底还小,又才出了年前的事,孟珺宁执意,让许长安陪着儿子一起去学堂,永青阳也同意了。 就这样,许长安开始了陪少爷读书的生活。 不得不说,能在富贵人家当西席的,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启蒙课讲得简单有趣,真的非常适合初学者。 尽管她不是初学,依旧觉得收获颇多。 每日启蒙的课程,只有小半日。 余下的半日里,许长安就会带着轩哥儿满院子转悠,带他看过蚂蚁搬家,也捉过蚂蚱,编过狗尾巴草,甚至还钓了鱼,让小厨房做成鱼丸汤。 云姐儿的生活也很忙碌,上午学习刺绣,午后学弹琴,每五日歇息一天,小小的手上每天都是伤。 她有时候也会闹脾气,不去上课,但孟珺宁总是按着她过去。 许长安不能跳出来指责孟珺宁,云姐儿的生存环境在这里,在所有人看来,同意她不去上课,才是纵容溺爱,会害了她。 她只好每日吩咐小厨房,准备各种加餐,课后也会带着轩哥儿,一起听云姐儿弹琴,然后化身夸夸机。 轩哥儿虽然不懂,但也跟着赞叹,一段时间后,总算是让云姐儿没了厌学情绪。 甚至云姐儿在发现,许长安和轩哥儿一起学字后,还会客串一把小老师,几个人每日里学习得好不热闹。 在这种时代背景下,偷偷借鉴了鼓励式教育,和游戏课堂的方法,对小孩子的学习和成长是真的有效果。 不只是孟珺宁发现了俩孩子的进步,永青阳这种隔几日才见一次孩子的,更是觉得惊喜。 要说这俩人能做夫妻,也是有相似之处的,那就是如出一辙的大方,许长安的小金库里,塞满了这两口子给的赏赐。 也许是知道,许长安总要离府的,所以给她的都是便于携带,且没有印记的金银首饰,很少会有衣服料子,这种不好存放的物品。 轩哥儿六岁的时候,已经开始跟着先生学四书五经了,云姐儿也长得亭亭玉立,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通身都是金枝玉叶的气质。 年底时,孟珺宁带着她,出席了几次宴会,就有人家前来打听了。 当许长安听孟珺宁说,有人十分中意云姐儿的品格样貌,私下来探她的口风时,震惊道:“就算是过了年,云姐儿也才十一啊!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孟珺宁边翻帖子边说:“不早了,相看两年,再看看人品,这就到了及笄时候,等定下人选后,还要几年才过完六礼,那时候也就到十八了。” 许长安精准捕捉到关键字眼,试探着问:“为什么要等到十八呢?” 孟珺宁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才压低声音说:“之前在宫宴上,听几位王妃的话里透漏了这个意思,说是娘娘提的,十八岁后,女儿们的身子骨才长结实了,太早成亲的话,等到生孩子时会很艰难,容易出事。” “圣人问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又下令让各地探查梳理,看看情况是否属实。但大家私下都说,是不会有错的,谁家后院里,能少得了这样的事情,特别是娘娘那么得宠,也是等到了年纪,才生下的十九皇子呢。” 许长安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还是问:“娘娘是?” “是敏妃娘娘啊,那位可是了不得,入宫就是妃位,享的也是椒房之宠,可是圣人心尖上的人。” 敏,有明乍有功,明达不滞之意,指人聪慧机变,思维开阔,且不拘泥于常规。 许长安心想,这位敏妃娘娘当真是简在帝心,圣眷优渥。 第13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3 一成不变的生活,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轨迹。 但这只是对许长安而言,孟珺宁甚至觉得有些厌烦。 因为后院陆续添了几个孩子,她作为当家主母,不管心里是何想法,面上都不能让人挑出毛病。她也终于懂了为何年少时,自己的母亲对父亲总是那样冷淡。 许长安看到孟珺宁的失落后,也曾隐晦提过,夫妻之间,或者是妻妾之间的事情,不要去攀扯云姐儿和轩哥儿。 孩子们还小,但是都不傻,总能分辨出一母同胞,和其余兄弟的区别,但如果大人去教他们嫡庶有别,那才是落了下乘。 轩哥儿年岁渐长,读的书多了,想的事情也更多了。 许长安每次上街办事,或者回孟府看望于秋果时,都会让她捎一些稀奇的东西回来,并且会挑出来好的,送给后院的弟弟妹妹们。 许长安就发现,除了孟珺宁和云姐儿外,他从不给别人送入口的食物。 问他的时候,这孩子就抿着嘴说:“弟弟妹妹们还小,万一吃坏了肚子,那多难受啊,到时候母亲会心疼的,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会伤心。” 云姐儿也不会像小时候,傻傻地问许长安,是不是有了弟弟后,就没人爱她这种问题了。 好似生在这样的人家,天生就有一套生存的法则,她们娘仨倒真有了相依为命的感觉。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轩哥儿七岁这年,宫里突然下了旨意,要选伴读进宫,给到了年纪的皇子皇孙们作伴。 一时间,京城又热闹了起来,轩哥儿的岁数正好,又是宗室子,所以也在备选之列。 孟珺宁表现得,比轩哥儿还紧张,她偷偷和许长安说:“不是我指望轩哥儿有大前程,而是那么多人都去,要是没选上,岂不是代表自己的孩子不如其他人吗?这可怎么行!” 旋即又说:“咱们轩哥儿那么聪明,一定没问题的!” 可给皇子当伴读,只是聪明就行的吗?许长安不懂,只好陪着一起等结果。 等到荷花都开了的时候,宫里还没有定下人选,轩哥儿每日里,都要早起去宫里读书,傍晚宫里下钥时才回来。孟珺宁就是心疼,也不敢说些什么。 许长安也趁着这几个月的空闲,和扶疏一起,把院里的大小丫鬟好好梳理了一遍。 孟珺宁就看着她,每日带着丫鬟婆子哼哼哈嘿的,一群人刚开始还笑嘻嘻的,后来被罚了两次后,就都老实了。 许长安也没罚别的,就是谁不认真了,就去前面青蛙跳十下,这种方式不伤身子,但很没面子。 等到最热的时候过去,但凉意还未到的时候,京里好几户人家,都开始办赏花宴了。 孟珺宁也带着云姐儿去赴宴,回来后就和许长安嘀咕:“其实就是惦记着选伴读的事儿,但又不敢私下议论。赏花宴好啊,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闲聊些家常,说到哪儿算哪儿。” 然后又眨了眨眼:“也带着儿女们,一起去认识认识。” 许长安了然,就是相亲会啊。 随后,孟珺宁也风风火火地,操持着要办场宴会,她让云姐儿跟着,事无巨细的安排下去,也算是借机教导女儿如何管家。 府里办宴会那天,来的亲朋好友很多,孟老夫人也来了,还带着未出阁的孙女们。 也有和孟珺宁交好的人家,说是来赏花,其实更多的,还是想看看云姐儿的管家能力,都存着考量的心思。 辅国公府有个人工湖,旁边的亭台楼阁尽显贵气,湖里的睡莲和紫薇等花,也开得正好。 湖心亭里的贵女们,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欣赏这些花,有人就提议,不如大家一起作画写诗,留个纪念。 扶疏让人抬了一张四方桌,又备好了纸笔和颜料,这样一来,亭子里就有些拥挤了。 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和“扑通”,大家一下子都慌乱了起来。 许长安立即喊了声安静,然后爬上了亭子的栏杆,指挥府里的丫鬟们,有序开展救援。 早在定下了宴会内容后,她就安排了会水的婆子,划着小船守在湖心亭周围,稍远处的几条小船上也有丫鬟,且那些船都分散开来成半包围形状。 在发现有人落水的时候,距离最近的船上,就跳下了两个婆子,随后其余小船上的婆子,也都跟着下了水。 游得最快的婆子,几个呼吸间就到了眼前,从后面一把搂住了落水之人,然后将她往岸边带,剩下的人也紧随其后,一起向岸上游去。 就在那个婆子跳进水里的同时,外围成半包围的小船上,两个丫鬟背靠背站着,每人都平举着一根木杆,木杆上挂着长长的湖蓝色篷布,布帘子首尾相接,一下就把湖心亭这一圈挡住了,从远处看就像是湖水在流动一样。 此时湖边站着的丫鬟们,也迅速打开了各自的小包,手拉着手面朝外,展开了花花绿绿的围布,把刚游上岸的人挡了个结结实实。 这还没完,早就候在一旁的医女,立刻钻了进去。 落水的姑娘还没呛几口水,就被婆子捞起来了,只是受到了惊吓,却没有性命之忧。 这时,陪着医女一起钻进来的婆子,又抖开了一个黑色的斗篷,带了个巨大的帽子,把那姑娘裹得严严实实的,背起来就往湖边的连廊走去,那里都是客房,洗漱用品都是现成的。 这一整套流程丝滑得让亭里的人目不暇接,目不转睛,目瞪口呆。 不要说湖对面的男客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就连收到丫鬟报信,匆匆赶来的各家夫人们,也只看到了一个远去的漆黑背影。 等众人回过神后,就看到刚才忙碌的丫鬟婆子们,已经收回了各自的装备,又回到原处继续候着了,甚至还各个面带喜色。 许长安心想,能不开心么,她们这套救人的流程,已经排练过三遍了。 不仅是下水救人,还有男客走错地方后,冲撞了佳人,或是女客的衣衫,被酒水打湿后,婢女又不在身边,各种突发意外的应对措施。 孟珺宁一开始还不以为意,看了几次演习后就瞧出来好了,当即多发了一个月的赏钱不说,还允诺要是真在宴会上派上用场了,每人再多发一年的赏钱。 所以那湖里的,不是落水的姑娘,是在招手的赏钱啊。 虽说赏花宴出了点意外,但比起关心是谁落了水,又是为何落的水,众人讨论更多的,还是救人的法子。 宴会结束后,孟珺宁携礼物,去探望了落水的姑娘,还被好好感激了一番,等她回府后,就又给许长安塞了两个金镯子。 第14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4 许长安十五岁这年,终于要和于秋果一起出发去西北了。 早在重阳节宫宴那天,孟珺宁她们回来后,许长安看到一家四口的表情各异,就猜伴读的事情应该是定下了。 果不其然,轩哥儿被选上了去宫里读书,其余中选的也都是年龄相仿的孩子。 去宫里当伴读,和皇子皇孙们一起长大,听起来是件光宗耀祖的事情,但其中的苦楚一点也不少。 有资格被挑选的,无一不是重臣、近臣或者宗室的孩子,这些孩子在家里,不说是被前呼后拥的伺候着,至少也不用事事亲为。 可无论在家里多金贵,去做伴读就免不了,要给皇子们点灯打扇,端茶倒水,还要陪着吟诗作对,负责消愁解闷。 孟珺宁看着还不到八岁的儿子,又是骄傲,又是心疼地直哭。 这几年的时间,许长安和轩哥儿,可以说是日日相处,在知道他被选中后,也是心绪复杂。 圣人说的是,皇子皇孙们年纪小,所以找几个玩伴,并没有特意指出,哪家的孩子去侍奉哪个皇子。 但她听孟珺宁说,除了敏妃的母家无人外,其余几个皇子,都有各自的表兄弟被选进去。 许长安没有政治天赋,看不透朝廷的局势,也不敢对着轩哥儿妄议朝政,只是在无人之时,严肃异常地告诫:“轩哥儿,你永远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忠君。不管宫里怎么样,只忠君,明白吗?” 轩哥儿缓缓地点着头,知道这是不让他站队皇子的意思,随后眼里就有了泪意,对许长安说:“姑姑,你到了西北后也要万事小心。给家里脱罪的事情,也不要着急,等我再大些就想法子,姑姑千万保重自己。” 去伴读不能每日走读,是每十天歇息一天,孟珺宁拉着许长安,一起给轩哥儿收拾东西,只能挑不打眼的衣服和物件,经常是收拾到一半,就忍不住哭一场。 等轩哥儿去宫里陪读后,想娶云姐儿的人家更多了。 孟珺宁在短暂的伤感之后,又投入到了给女儿选婿的繁忙工作中,而许长安也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许长安从入府到现在,也有五年时间了,轩哥儿被选进宫前,刚过了七岁生辰,孟珺宁早也知道她要离开了。 就在重阳节后,孟老夫人就派人去衙门,消掉了许长安和于秋果的卖身契,然后又给她们办了新的户籍文书,连去西北的路引也准备好了。 分别前孟珺宁极为不舍,拉着许长安的手说:“长安,母亲说你们去了西北后,是要做为军属住到营地的,咱们就不好来往得太频繁了。” 许长安懂她的意思,永青阳再如何闲散在家,也有宗室的身份,尤其是儿子还去宫里给皇子当了伴读,那你府里的人,老往驻军跑是想干什么。 这也是当初,孟老夫人全权负责去找许大年的原因,就算打着的旗号,是找老家故人的后人,但也只确认了许大年还活着,又疏通关系,让他少受些罪,再想多的却不能了,就怕被有心人知道后,横生枝节。 来府里这几年,衣食住行方面是事事舒心,许长安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她反手握住孟珺宁,压低了声音说:“凡事不懂的,就去问老夫人,不要怕麻烦,也不要听别人说什么,怕累到老人家了,老夫人有挂念的人和事,才会一直精神矍铄。” “我跟着轩哥儿读书时,学到了疏不间亲的道理,当时想到的就是,我曾劝过你的话。可若还能重来,我也不会改变,当日说过的话。” “好好照看老夫人和俩孩子,更要好好保养自身,这样无论国公爷再有多少孩子,你们才能无所谓,轩哥儿在府里的地位才会稳固。” “有的时候,只要你活得时间长,就是赢了。” 不需要着急,你既不饮酒作乐,也不眠花宿柳,好好保养争取长寿,总能等到男人死了,自己当上老封君的那天。 孟珺宁心领神会,这是劝她要稳住,只要她不出错,就没人能把她挤下国公夫人的位子,尤其是轩哥儿进宫后,她和永青阳就再一次成了盟友。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离别前的万般愁绪,都好似化为了乌有。 秋风渐起时,许长安赶着骡车,带着于秋果出了京城,前往西北凉州。 许长安不确定此凉州,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个凉州。但一路行来,看到的景色,当真是有长河落日圆,大漠孤烟直的氛围,荒凉却又震撼人心。 这一路上,她在赶车的时候,总会在心里默默回忆,那些边塞的诗词,怕自己忘了来时路,却又找不到归处。 当初她们要出发的时候,孟老夫人是想派人带路的,被许长安婉言谢绝了,只是根据描述,做了幅简易地图。 现在的路都是官路,虽然难走,但是不容易走错,因为没有别的路走。 越往西北走,人烟越少,她们经常会好几天,都看不到村落,只能宿在野外的骡车上。 每到这时,许长安就会整夜不眠,点着篝火,手里拿着长棍,身边放着弓箭,那是临行前轩哥儿送的,虽然不违制,但不好大剌剌的在外背着,因此只在夜间拿出来防身用。 于秋果每次都心疼地说不出话,只能强势地接过白日里赶车的工作,让许长安在车里补觉。 刚开始那骡车让她赶得,经常走着走着,就歪到旁边沟里了。 后来于秋果想到个主意,在棍子一头绑上吃的,吊在骡子的前头。 还别说,这个法子挺有用,至少骡车不会再栽到沟里了。 许长安坐在车上,看着于秋果用来绑吃食的那根棍子,又觉得好笑,又是心疼棍子的。 当时孟府派人去找许大年时,来回才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许长安她们赶路的速度肯定比不上,中途遇到小镇时,还会停下来采买物资,就这样走了二十来天后,他们才看到凉州城的轮廓。 望山跑死马,看到城池的影子后,她们也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到城门口。 牵着骡车站在城门口,许长安和于秋果正在商量,是先掏钱进城,还是直接打听充军来的人都在哪里。 她俩正踮着脚,看进城的骡车和人要交几文钱呢,只见从城内驶出一个车队,许长安赶忙牵着骡车往后退,就听到身后的于秋果哭着喊道:“大年!” 许长安扭过头,顺着于秋果的视线,就看到车队里有个汉子,此时也是看着她们,又哭又笑的,不禁松了口气。 第15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5 凉州城外三十里处,是驻军的营地,远远望去是帐篷连着帐篷,操练声喊得震天响。 许长安和于秋果跟着车队一路到了军营,没等人说她们就自觉停下了,拉着骡车等在老远的地方。 也没等多久的时间,就看到一个人影朝她们跑来,许大年咧着大嘴跑得贼快,感觉刷的一下就到了眼前,直接搂住她们娘俩,大老爷们也是说哭就哭,丝毫不顾及形象。 驻军的将士也不都是单身汉,有些是从当地征召的,已经有妻有子的士兵,有些是参军后在这里成了家的,但也要小有军功后才能有资格娶媳妇,普通的大头兵就别想了。 士兵的家属大都住在军营和凉州城之间的村子里,说是村子,其实规模很大,每户人家还有土地。但像许大年这种充军来的,家属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许大年带着她们来到一个村子,指着村口的一间土院说:“这就是咱们家!” 夯土的房子,矮小的围墙,破旧的院落,哪怕是间这样的房子,也不难猜到许大年的辛苦和不易。特别是重聚的激动稍微平息后,于秋果发现他的左手少了三根指头,更是悲痛欲绝。 许大年却一直乐呵呵的,劝她俩说:“没事,都过去了啊。这不是右手还好好的,我人也好好的,别难过了啊。” 说着又把许长安拉到跟前,满眼都是疼惜:“那年有人来找我时,说是他家老夫人十分看重你,才派他来这里打探我的消息。爹那时候就知道,你一定是好全乎了,但又怕人家让你干啥了,有没有危险,这几年一直想着有机会了就托人去京里打听你们,没想到啊,咱们一家子还能有再见面的时候,这可真是老天爷可怜咱们......” 于秋果就和许大年说起了他被抓走后的事情,事无巨细全讲了出来,许大年也诉说着他这一路流放到西北的心酸,以及刚到军营时的艰难。夫妻二人都没有那种报喜不报忧的想法,在他们看来,受过的那些苦都不算什么,只要人还活着就够了。 许长安在一旁看着俩人双手紧握,细说这几年各自的情况,就蹲在屋里的火堆旁翻着里面的土豆。不知道村里其他房子是什么样的,这个小院是没有造火墙和暖炕的,只是在屋里的正中间挖了个坑,把柴火扔进去,上面架着土陶罐子,下面还能烤些土豆红薯。 许大年当初被拉到军营时,待遇是真比不上普通的大头兵,住最烂的帐篷,吃最差的饭菜,偶尔遇到险情还要冲在最前面。他左手的伤,就是在一次剿匪时,给百夫长挡了一刀被削掉的。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许大年养好伤后,被调去了伙房干活,没想到他做的大锅饭还挺好吃,至少比之前那个开水煮白菜的美味,就这样成了营里的大厨。 许长安感慨,看来无论在哪里,要想过的好,还是得有一技之长啊。 今天在城门口遇见,是许大年跟着军营的军需官去城里运粮食,天寒地冻的,运送补给的队伍总是迟到,所以佐领就会派人去城里的将军府要粮食。 许长安听他们叙完旧后,才问:“爹,那你弄清楚为啥会被抓来这儿了吗?” 许大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当初在来的路上就知道了,押解的不止我一人,到了凉州附近后,更是遇到了从京里流放过来的人。虽然近亲族人都没了,但还是有人知道内情。你爷爷的同族里,有个后生在东宫门下做事,据说在东宫经常被训斥的那段日子,经常为废太子抱不平,甚至还曾口出狂言,后来被人告发,圣人大怒,咱们纯属是遭了连累。” “他说了什么狂言,能连累整个家族至此?”许长安深感疑惑,当初也没听到废太子起兵造反啊。 许大年不敢说出声,只能让闺女从嘴型里猜。 许长安也确实猜出来了,要不是怕吓到于秋果和许大年,她能原地暴起然后站在大街上骂个三天三夜,她就说这得是犯了什么罪,才能牵连到一个入赘出族之人的后代。再怎么也想不到,那个脑子全是大粪的罪魁祸首,居然在酒宴上劝废太子“天下岂有三十年的太子”。 许长安抿着嘴,站起身走到门外,打了一套王八拳,才觉得心中郁气稍减,停下后看向两脸呆滞的爹娘,精神状态美丽极了。 许大年是不能在外过夜的,这次还是营里通融,才让他回来待了一下午的时间。西北之地的初冬,太阳早早就下山了,他也得赶紧回军营了。从衣服里掏出一小袋银子,又交代了母女俩许多话,约定了下次再回来的时间,就依依不舍的出村了。 按照许大年的说法,他们每十天就要进城去采购些蔬菜,虽然价格不低,但营里总要吃菜的,不能天天都吃土豆红薯。他跟着补给车进城,回来时就能顺道拐到村里待上片刻。 等到许大年离开后,她们俩人简单吃了些食物就准备休息,许长安怕屋里烧火会中毒,还开了半扇门,睡前还在想这几日得想法子先盘个火炕出来。 其实在北方地区,早就出现了火炕和土炕,算得上是最实惠的取暖方式。许长安说干就干,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后,发现这里居然没有村长,就花钱雇了几个大婶来帮忙。能在这里当军属的,那都是胆子大又有力气的女人,干活也是一把好手。 烤泥砖,搬石板,垒墙,捶草浆,这些工序很快就做完了,没几天许长安就盘好了一个带灶台的火炕。先用泥砖垒好炕间墙,再把里面的烟道用草浆糊满,这种泥浆是在泥土里掺了干稻草,密封性和牢固性更好,所以就不用怕烟道往屋里漏烟。把大石板盖到上面,然后再糊一层厚厚的草浆,抹平晾干后铺上席子就完工了。 这种连着灶台的火炕,用起来极为方便,烧火煮饭的时候,热气和烟就顺着烟道烘热了炕,最后烟还会从火炕的烟囱里排到室外,既安全又不用特意烧炕。 来帮忙的婶子们都看得啧啧称奇,后来几乎全村人都来看了,许长安才知道村子里现在取暖,大部分用的是单独烧炕的方式,有些人家用的还是之前她见过的屋里挖个坑烧木头的法子。 许长安盘的火炕,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在如何设计烟道上,稍微复杂了些,因为要多绕几圈,才让增加受热面积,确保通过的热气把炕烘热了,但又不能拐弯太多导致烟排不出去,所以看起来就很难做的样子。 等到十日后,许大年再回来时,就发现村子里忙得热火朝天,一问才知道家家户户都在盘火炕,都想赶在下雪前弄好,这样就能舒舒服服的猫冬了。 第16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6 许大年在家里等了又等,也不见于秋果和许长安回来,他心想莫不是这娘俩记错时间了,忘记他今日回来,正打算出门去找找,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热闹。 他走出屋子一瞧,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的,可不就是于秋果和许长安。母女俩每人怀里都抱着满满的东西,好一阵儿推辞后,热情的婶子大娘们才离开。 许大年赶紧出去帮忙拿东西,都是自家晒的冬菜,还有一些现成的粗粮饼子,扭头一看闺女手里还提着一袋子土豆。于秋果指挥二人把这些东西都放到西边的小屋里,那个屋子没有火炕,温度低,食物就能存放得更久。 许大年刚回来时就发现屋里的火炕了,等都忙了回屋后才来得及细问。许长安给他讲了一遍这个火炕的取暖方式,他没听太懂是啥循环,反正就知道这样子更安全和方便,这就足够了。 因为知道今日许大年会回来,于秋果早就在灶上煨了鸡汤,那只鸡还是村尾的牛婶子给扔进院子的。许大年一边喝着热鸡汤,一边听于秋果讲闺女这两日帮着乡邻盘炕修烟道。牛婶子也是那天许长安雇来帮忙的人,她男人和几个儿子都在军营,只有她一人伺候四个老人,所以大家决定先去她家盘炕。 在帮村里人盘炕和画烟道这件事上,许长安一点儿也不藏私,每日忙得跟个陀螺一样,有时候一天能跑好几家,所以这才几天的时间,村里已经有一半的人家都盘好炕,只等着烘干就能住进去了。许长安每次都会重复强调,一定要等炕烘干后才住进去,否则被烟熏到了就会死。乡亲们也都见过因为烧火取暖而死掉的人,所以都老老实实的等到炕干透了才住进去。 许大年听得与有荣焉,末了还骄傲道:“还是我闺女聪明,读过书的人那么多,有几个能想到这个的,嘿嘿,嘿嘿。” 许长安也不多作解释,又给许大年塞了两个烤好的土豆。 热汤热饭下肚后,许大年就要回军营了,走之前神神秘秘的和许长安嘀咕了老久,于秋果就看闺女的眼睛一亮一亮的,比屋里点的蜡烛都晃人。 随后于秋果就知道这俩人要做什么了,还没等到下一次回来的日子,许大年就溜回来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三四个当兵的,几个人一进院子就直奔火炕,屋里屋外绕着看了好几圈,又凑在一起这个那个的,然后拍了拍许大年的肩膀就先走了。 许长安才凑过去问:“爹,怎么样,营里同意吗?” 许大年嘿嘿两声:“傻子才不同意呢,送上门的便宜,他们还能不要?你赶紧睡吧,明一早儿咱们就走。” 他那天只在家里待了一个时辰,就感觉到火炕的舒服了,没有呛人的烟味,灶上还能烧水做饭,柴火稻草啥的也没多用,一个树根塞进去能暖和一天。 西北这个地方,石头多,沙土多,能当柴烧的东西更是不缺。许大年那脑子转得多快,要不然也不能单凭救个百夫长就能进伙房当厨子了。他问许长安,既然这个法子能教给村里人,那是不是也能教给其他人,比如军营里的人。 许长安当时一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西北驻军有几千人,跟着的家属就有万人之数,因为不能让同地方的人都住在一个村子里,所以很多村子之间都是连着亲或认识的。 凉州冬日酷寒无比,每年冬天都会出现冻死人的情况,这个村子知道了火炕的好处,肯定会想着让亲人也不挨冻。与其让村民去帮别的村子盘炕,就不如他们带着士兵去。这么多户人家,就算每家只给点儿冬菜和粗粮,那数量也是相当可观的。 凉州的驻军被划分为三大营,每个营有一千多人,各自负责一片区域的驻守,这一千多个士兵,衣食住行和操练装备都需要银子,别的不说,盔甲坏了总要修补吧,冬日里冷得受不住总要喝姜汤吧,这些都是要用钱的。 可十个手指头还有长短呢,更别说这几个军营了,除去粮饷外,再去要东西时也总会有多有少。所以平时士兵外出巡逻时都会趁机打些猎物,挣些外快,这些都是上面默许的。 许长安还是有些犹豫:“爹,这事儿会不会被人告到将军那里啊?” 许大年无所谓道:“那不是咱们要考虑的事儿,路子摆在这儿,就看谁想吃肉了。再说了,骁骑将军要是连这个都搞不定,那就趁早换个人吧,总不能天天让大家伙喝稀饭吃土豆吧。” 在许长安的惴惴不安中,事情却顺利的出乎意料。骁骑将军没让人失望,最开始他派了几个百夫长带着人,来村里学盘炕,尤其是烟道怎么画。随后又在附近村子的里先干活,许长安跟着跑了几天后,那些人就掌握了找烟道的方法。 等到凉州的第一场大雪落下时,整个军营的家属村子都盘好了炕,业务甚至都发展到了其他村子。 许大年每次回来时,背上都是沉甸甸的,有肉有菜,甚至还有牛肉干这些。这次更是带了两张羊皮,他对于秋果说:“这两张皮子都是鞣制好了的,这两日你劳累些,做两双鞋子出来,往后的天儿还会更冷,别把你和闺女的脚冻坏了。” 许长安问:“爹,营里的人私下出去干活,戍守的士兵不会少人吧?” 许大年剥着烤好的土豆:“出不了什么事,这去的也不全是咱们营里的人,每个营里都出几十个人,干起活来一个顶三个那种,才能把这么些个村子的活儿全干完了。” “千把人的队伍,少几十个人看不出什么。再说了,这都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个好冬天,少冻死几个人,没准将军还更高兴了。” 凉州现在的最高长官是凉州将军,不仅是此地品级最高的军事长官,还负责民生管理等地方行政职务,是二品的封疆大吏,管辖着驻守的三千军队,以及凉州城内外的数万百姓。 从许大年的视角看上去,太高的人他没见过,就是知道百夫长之上还有防御和佐领,以及骁骑将军。许长安听他说完后,才反应过来骁骑将军就相当于是千夫长,是六品武官,有单独统帅士兵的权利,战场上也有独立指挥权。 吃着烤得喷香的土豆,许长安心里想的却是这些村子的位置。这几日她也发现了,军属村子都是围着凉州城建造的,正处在营地和城池的中间。 也就是说,若有险情,驻军是第一道防线,这些村落就是第二道防线。尽管知道这是司空见惯的,但她心里仍然不是滋味,她不想做炮灰,谁的炮灰也不行。 第17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7 凉州的地理位置很优越,这个优越并不是说交通便利经济繁华,而是它地处西疆和北疆通往京城的要塞,甚至能为震慑南疆的边军提供支援,之前还是甘陕总督府的所在地,现在是凉州将军的治所。 每年岁末时,西北各地的粮食转运和粮饷转发都会经由凉州,而这个时间也是土匪横行,敌人来抢粮草的高危时期,因此全城从上到下都是高度戒备中。甚至村子里出现了陌生人,都会被村民立刻拿下盘问一番。 许大年一连多日不曾回来,站在营里看向远处,巡逻和操练带起的烟尘久久不散,许长安也切身体会到了枕戈待旦秣马厉兵的含义。 自从盘炕过后,许长安就开始跟着许大年来营里做饭,一开始有人觉得不合规矩,但吃了两顿饭后就觉得真香,于是大家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许长安和于秋果的户籍已经落到了凉州城,虽然并没有写着是来寻被充军的亲人,也没注明和许大年的关系,但想来是瞒不过那些当官的,特别是军营里,一定早把她们查了个底朝天。 当初从京里离开时,拒绝孟府派人跟着,既是为了避嫌,但更多的还是为了遮掩。许长安一路做男儿打扮,她身形颀长,消瘦挺拔,在村里和人打交道时也没人看出来。尤其是盘炕时,她在和泥和砸石板时哐哐的,比后来一起干活的士兵都有劲,就更没人怀疑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 在外村干活那些天,有个百户经常跟她拉家常,有意无意的套她话,想问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许长安状似无意地提到了,她曾跟着奉恩辅国公家的少爷读过书练过武,学得多了自己琢磨出来的。 这个张百户就是当初许大年救了的那人,又想起几年前礼部侍郎家的老夫人曾派人来打听许大年的事情了。 许长安心想,在京里要时刻想着避嫌,但在这里就要这两府来给她背书了,于是就顺利地悄悄地成了许大年的帮厨。 其实也不是她非要去露这个脸,实在是因为入冬后,许大年的左手就使不上劲儿,断指处的伤口也异常疼痛,往年每到这时候都是私下在营里找人,给人家些好处来帮忙,因为他救过同僚,平日里也会做人,这才没被撸了下去。 凉州的冬日也没有什么活计,大家都窝在家里不出门,许长安想着在家里也是烧炕做饭,那还不如去营里烧火做饭呢,许大年想了又想,还隐晦地问了张百户后才同意的。 这日午后她正蹲在帐篷里翻菜,把那些快被冻坏了的挑出来先吃,就听到外面喧哗声四起。 她立刻丢下手里的菜,跑出帐篷才知道是从城里运补给的马车被抢了,抢东西的是土匪,不止是把几辆马车的粮食都抢走了,还把跟着的人也掳走了,这个小兵拼了命抢到匹马才逃回来,整个肩膀都血流不止。 立刻就有士兵奔向主帐,也有人赶紧将伤兵抬进去。许长安想到早起许大年他们走的时候,提到过将军府今日有宴会,她不知道营里的将领们有几人去赴宴了,但怕万一耽搁的时间太久,被掳走的人会被杀掉。 来不及思考太多,许长安一把抢过旁边那匹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后,抄起她立在帐篷外的那根长棍,一句话也没说就驱马前行,身后的惊呼声还是什么声音她都恍若未闻。 哪怕是有驻军,但盘踞在这里的土匪还是会经常出来打家劫舍,她刚到村里时,帮忙盘炕的牛婶子,之所以会一个人照看四个老人,就是几年前土匪趁着秋收时抢粮食,把她的两个女儿也都抢走了,尽管后来官府去剿了匪,但她死掉的女儿再也回不来了。 比起粮食等物资,土匪掳人就只是顺手,他们也没那么多粮食养闲人,掳走男的,如果不加入他们就杀了,如果加入那就要先交投名状,带着他们再去抢自己的村子,被掳走的女人更是遭罪,村民们提起来各个都是恨得咬牙切齿。 许长安沿着运粮回来的必经路找去,果然在城外十几里的地方看到了打斗的痕迹,她翻身下马,侧过头趴在地上,仔细辨认地下传来的动静,然后起身脱下棉袄,扯开后包住四只马蹄,旋即就向东奔去,不过一刻钟就让她追上了前面的土匪。 看到前面的队伍后,她在心里庆幸了一下,还好只是一小股土匪,不是马匪,否则她这样冲动就是来送人头的。 许大年和同行负责押送的那些人,都被绳子捆成了一串,走在最后被土匪驱赶着跟上车队,其中有个老头应该是伤到腿了,走得很慢且一瘸一拐的,旁边看着他们的土匪立马就是一鞭子,老头身后的许大年见状往前一趴,用自己的后背替老头挡住了鞭打。 许长安瞧见这一幕,怒向胆边生,等不及距离再近些,抬手就把手里的长棍掷了出去,这根棍子的一头被她削成了箭头的样子,虽然没有铁箭头那样锋利,但大力出奇迹下把人穿透是不成问题的。 甩鞭子打人的土匪听到后面有动静,正要回头就听到一声破空,腹部一痛,低头一看怎么肚子上有根棍子,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又是一阵剧痛,棍子居然又被抽走了,立时疼晕了过去。 许长安的动作极快,用长棍把人捅穿后,几个呼吸间就风驰电掣到了跟前,俯下身一把拽出棍子,就朝着前方的土匪打去。 她骑着马,用的又是长棍,一个人就打出了一往无前的气势,棍子都是朝着土匪的脑袋打去。 一手握着缰绳,一手用长棍爆头,马蹄在地上蹬出了残影,冬日的残阳下,她骑在马上,位于背光之处,浑身的杀气让人颤栗,看到她砍瓜切菜般杀了几个土匪后,剩下的人都扔了手里的武器跪地求饶,许长安坐在马背上,一言不发。 等到追击的小将带着人赶到时,战场已经结束了,许长安扶着许大年,用布给他包住后背的伤口,刚才被打的那个老头在马背上驮着,哼哼唧唧骂骂咧咧的。 小将看着衣衫单薄,沾满血迹的许长安,赞叹不已道:“单骑救父,当真是勇猛有加,风采非凡。” 第18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8 一行人回到军营后,受伤的先去包扎,没事儿的就要去主帐回话,许长安也跟着往主帐走去。 路上她才有空在心里盘算,一会儿回话时要怎么说,如果被戳穿了身份又怎么办。后来一想,她也没干啥吧,而且也是为了救人,大不了就被赶出,那就回村里烧炕。 她站在帐外等着传唤,进去后被细细询问,她第一个赶到时看到的情况,以及有没有土匪逃走,等她全都回答后,佐领就挥手让她退下了。 佐领是负责营里人丁编审,军户挑选,以及俸饷的发放和赏赐的,甚至还要管养马。而防御则是辅助将领排兵布阵,平日里主管训练和布防以及巡逻等事务,骁骑将军则统领整个大营。 也就是说这个佐领是一定知道许长安身份的,只是不知为什么没有问罪于她。 大帐里,佐领也在和其他人说许长安私自抢马的事:“先不说别的,就只是帮村子盘火炕,村民送给的东西,你们知道有多少吗?都够整个大营半个月的消耗了。否则上个月下雪时补给车运不来,咱们早就得去啃树皮了。她只是个帮厨,这次又是为了救人,还抢回了粮食,我为什么要军法处置?” “总不能用人时朝前,用完了就不念旧情吧。我这个人是抠搜了点儿,也不怕你们说我把钱都串在肋骨上,但我还是要脸的。你们要是谁看不过眼,那谁就去罚吧,反正我不去干这招人骂的事儿。” 其余几个参将也不是吃饱了撑的,管事的都不追究了,再说了行伍之人,谁能不欣赏这样的士兵呢,都想着要不要找个时机把人招到麾下,一时间帐篷里的几人是各有心思。 许长安从大帐出来,就直接跑到了医帐,许大年背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正在床上趴着。他给挡了鞭子的老头是营里的医官,大家都喊他白老头,今日跟着去城里采购药材,遇到土匪后从马车上摔了下去,扭到了腿脚。 出乎许长安意料的是,军营里已经在使用酒精消毒的法子了,且还是经过了高温蒸馏的,虽然受伤的士兵经常会鬼哭狼嚎的,但伤后感染死亡率有了极大的降低。 她装作被震惊到的样子,夸白老头:“没想到啊,你这么厉害呢。” 白老头不以为意道:“我要是这么厉害,还能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那帮子蠢货早就来求我回去了,哼!”旁边的药童苦着脸劝他少骂几句,否则再往北去冬天就更冷了。 还没等到有人来招揽,许长安就先接到了骁骑将军的军令,任命她为什长,带一小队人马负责补给车的护送。来传令的正是那日见过的小将,他是骁骑将军的裨将军,心腹中的心腹。 许长安听到任命后,着实是大吃一惊,没被军法处置赶出去,还有了这样的意外之喜,在小将再三保证不是假传军令后,一蹦三尺高地去找许大年分享喜悦了。 许大年听后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要说他一开始同意让许长安跟着来营里做饭,是存了一些想法的。将军府的后厨在招人,他都和那边的大厨打好招呼了,孝敬也给足了,就等着开春后托张百户带闺女过去,却没想到横插了这么一杠子。 听完他的话,许长安好生奇怪:“爹,你怎么知道将军府要厨子啊?” “这不是经常去将军府里打饥荒,和厨房的人能说上几句话嘛,听说是内院的人嫌弃厨房的菜油荤大,可打仗的不吃荤腥怎么成,将军就给她单独找了厨子,已经换了好几个了,说是都不满意。” “内院的人?是将军的夫人吗?”许长安纳闷,按理说驻守在外的将领,家眷都是要待在天子脚下的,或者是留在老家里。 “咳咳,不是夫人,是二夫人。” 许长安咦了一声,随后又问:“爹,那这个二夫人是从什么时候嫌弃饭菜的?” 许大年一时被问住了,细细回忆了一番才说:“应该有一段时日了吧,我记着他们大厨很早前就在发愁,找不到让主子满意的人了,每次见他都是苦大仇深的,怎么了?” 许长安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事情太巧了,怕是有什么不知道的,万一冲着咱们来就坏了。” “可咱们也不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估计是我想多了。” 许大年却说:“想多些好,聪明人才能想到这些呢。那等我下次再去时,就偷偷打听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把这件事撂过手后,许长安就走马上任了。 她现在是什长,管着一个十人的小队,其中又分出两个伍长,但是伍长中这个“伍”是包括伍长在内的,一共五个人,也就是说伍长的手下是四个人。 可什长是不包含在一什之中的,整个小队算上许长安总共十一个人,除了每日的操练和巡逻,以及护送补给车来往凉州城的任务外,还要从事生产劳动。 跟着许长安的这十个人,有六个都是那天她从土匪手里救回来的,剩余四个人也都是熟面孔,看着年龄都不大,一问才知道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几岁。 据两个伍长说,是陈副将问他们有没有人主动来这个小队的,他们这几个被救的自然乐意,其他四人也是自愿的,因为都有家人死在土匪手里,听说了那天的事情后很是佩服许长安。 在营里,都是同小队的人住在一个帐篷里,什长住在帐篷口的位置。来给他们分帐篷的还是那个小将,许长安这才知道他叫陈瑜。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把他们的帐篷安排在了医帐旁边,且许长安睡的位置,和其他人之间有块大石头,正好冲着对面的白老头。 领完装备后,许长安又去伙房掏了几个烤土豆,分给小队的战友吃。训练了几天后,她就悄悄问旁边挨着的什长,为什么没有给他们配备火兵,正常情况下,每什都应该有一个火兵的。对方用一脸你想得真美的表情劝她别着急,先慢慢熬资历吧。 许长安表示自己不想熬资历,只想拼军功。 拼军功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就是在战斗中活下来,也让自己的小队活着回来。 第19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19 排队吃完早饭后,每天的操练就开始了,纵横排列的几千人,喊起杀来也是气势冲天。 除了跟着大部队出操外,许长安还会私下带着小队操练,她有习武的底子,且跟着镖局练过保命的狠招,对还未正式上过战场,没有面临过生死之战的士兵是极为适用的。 但首要的还是要让这十个人做到令行禁止,才能保证在战场上配合默契,无需耗费心神就能互相支援。要想做到也不难,同吃同睡的情况下,军训一个月就足够了。 许长安带着他们从最简单的立正转身开始练习,一日两日到了第三日,再有出错的就会整队人一起青蛙跳。她对众人说:“我们是袍泽,是能抵足而眠的战友,也是要在战场上后背相托的盟友。你以为现在这只是个简单的小错误,但面对敌人的时候就会成为要了命的破绽。” 她把手里的长棍立在一旁,紧了紧小腿上的绑带,率先绕着帐篷开始了青蛙跳。其余十人见状,也赶紧跟在后面。 从远处看去,这十来个人排队青蛙跳,还是挺显眼的。有人好奇他们在干什么,许长安也告诉他们这是为了提高战斗力,看热闹的不少,认真看出门道的却不多。之前劝她熬资历的什长叫丘丰收,也在旁边看了几天,然后空闲时就拉着自己的小队跟在后面学。 许长安就在大营空地里进行整队训练,不藏私不避人,谁来问都是知无不言,但也不是非要拉着别的什长一起,那样就有越俎代庖之嫌了。 在小队能做到动作统一,且听令即行之后,许长安又带着他们开始练习跑,主要是折返跑和越野跑。这次不用她说,所有人都练得很起劲儿,因为没有人比大头兵更清楚跑得快在战场上的作用。 跑得快了,冲锋的时候虽然危险大,但能收割的战利品会更多。哪怕是撤退时,也是跑快了才好保命,跑不过将军的马,至少也要跑得过敌人。 但这种跑步训练的方式,是极其累人的,哪怕队伍里都是正当年的士兵,训练下来也是浑身疲累,第二日浑身酸得起不了身。 许长安把白老头拉过来,跟他一起给众人按摩,她的技巧也许不如对方,但她的力气能弥补这些许差距。从外面就听到帐篷里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不知怎得就传出了她心狠手辣,谁不服管就暴揍一顿的话。 还是丘丰收来找她,吞吞吐吐地说他对自己人下不去手的时候,许长安才知道这个传言,差点被气个仰倒。生气归生气,她也不在意,甚至在察觉到平日里跟她嘻嘻哈哈的什长们,有几个对她还有了点儿畏惧后,才觉得这个传言也还不错。 在他们训练的时候,例行巡逻的任务也不能耽搁,许长安就带着一边巡防一边打猎,她耳朵好使,力气也大,长棍一甩嗖得就能把猎物穿成串,皮毛都让许大年给于秋果带回去,肉就都炖了或者烤着一起吃,也就是这样隔三差五的补一补,整队人的跑步训练才勉强通过。 折返跑也好,越野跑也好,肯定都不能出军营,许长安就带着他们在医帐后面的空地上绕圈穿梭,站在主帐的位置看过去,就像是一群排着队在搬家的蚂蚁。 骁骑将军看完了整个训练的过程,问一旁的参将:“他们这样训练有多久了?” “回将军,已有一个月之久,前十天只是站立和转身,开始练跑步到今日是第二十一天。” “站立和转身是什么?” 那个参将也不知道名字是什么,于是就带着卫兵从头到尾演示了一遍。 “这个什长,就是上次把供给车抢回来的许长安?” “是他,陈副将带着人过去时,那些土匪都在地上躺着呢,都被挑断了右手的手筋,是个练家子。” 骁骑将军又问:“当真是她单枪匹马去的?” 参将回:“当真是,那日领队去的是陈瑜,他那个脾气,不会替人说假话冒功的。” 骁骑将军这才问到最关心的事儿:“绑腿是真的有效果吗?” 提到这个,参将明显激动了:“有用!有用!训练时候没看出来,但是一到长时间行军,或者爬山涉水,特别是长途奔袭时候,是真的有奇效。” 许长安在刚领完衣服时就意识到了,现下的士兵是没有用粗布条绑腿的,她怕是自己的见识太少,还特意在早训时,观察来来往往的士兵,发现居然真的没有人在小腿上用绑带。回去后也问了队里的两个伍长,他们都表示没听过这个东西,也没有用过。 许长安赶紧去找许大年,让他再回家时记得拿些粗布回来,她和于秋果当初来凉州的路上买了好几匹粗布,就放在炕柜里。 等拿到了粗布后,许长安就把布裁剪开来,给每人发了几条,又示范给他们看如何使用。 这些人对许长安本来就带着滤镜,二话不说就照做了,一开始训练时还会觉得别扭,但时间一长就觉出来好了。平日里训练得再累,也不会出现小腿抽筋等现象了,尤其是巡逻时还能防止虫子叮咬,腿部肿胀的情况也大为减少。 白老头看见后,就会隔几日来检查一下他们的腿,发现这个法子是真妙,于是破天荒的夸了许长安好几句。 许长安听他骂天骂地无差别的攻击,已经习惯了,猛地听到自己被夸,还以为老头转性了。这个老头医术很硬,但脾气更硬,曾在一个贵人装病争宠时,大剌剌的指了出来,还劈竹子带到笋的扯出来打配合的同僚,然后贵人去冷宫了,他也被一路排挤到了这个更冷的地方。 许长安那日单枪匹马冲杀过去,把他们都救了回来,这个老头就开始拿她当自己人了,被拽过去给人按摩也没不乐意,但对别的什长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许长安还从白老头那儿换了好些细棉布,给出的东西让队里的人看着都心疼,但都记着她说过的话,只有武装到了牙齿,才能有机会活着花钱。 不能等到人都死了,钱还舍不得花,那可就太悲哀了。 第20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0 没有让许长安等太久的时间,这套训练的实战效果如何,很快就迎来了验证的机会。 上次从土匪手里救下补给车队时,许长安特意留了活口,等副将陈瑜把那些人带回大营后,私下也一直没有停止审讯。土匪是怎么知道补给车会几时经过的,又怎么恰好就在将军府有酒宴时下山打劫的,是不是有内应漏了消息给他们。 结果那几个土匪不知道是真不清楚内情,还是嘴比骨头硬,愣是什么也没审出来,把陈瑜气得恨不得一刀一个。 他心下烦闷,嘴里叼了根枯草瞎转悠,就看到许长安他们今日在练习投掷。受条件限制,他们扔的是石头,没几个能扔准目标的,只有一个伍长扔的又准又快。陈瑜在一旁看了会儿后,忍不住提醒道:“营里有专门的弓箭手和投掷车。” 许长安早就注意到他了,闻言道:“我知道啊,可要是山林作战时,没有弓箭手跟随,也来不及运投掷车怎么办?多练一种法子,没准就能出奇制胜呢。” 陈瑜听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直没说话,就在许长安以为他都走了时候,突然问:“如果你明知事有蹊跷,却一直审不出口供怎么办?” 许长安立刻就想到了土匪劫粮的事情,吩咐其余人继续练习,才蹲到陈瑜身边,从地上捡起一块土坷垃,用力一捏,松开手就成了一捧泥土。 “一力降十会,再大的阴谋诡计,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纸糊的老虎。” 陈瑜看着从许长安手里慢慢滑落的沙土,站起身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等着,就往主帐的方向跑去了。 等到第二日晨练结束后,骁骑将军下令要在一年的时间里肃清辖内所有土匪。出去剿匪,不可能全营的士兵都去,都是老兵带着新兵,顺道也来一场大练兵。 许长安的直属上司是张百户,这次她们小队也被分派了任务,整队人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凉州多山,哪怕是严冬也是林茂草盛,上山的路极其不好走。斥候已经提前摸清了土匪的巢穴,各队人马也携带好武器依次进山。 许长安跟在张百户身后,循着斥候留下的记号前进,很快就看到了前方有炊烟升起。现下正是中午,贸然过去会有被发现的风险,于是张百户下令暂时按兵不动。 等炊烟飘散后,也是饭后困顿之时,许长安请命带队从后门进攻,张百户负责断后和包抄。 许长安右手轻抬,做了个前进的手势,十个人就在她身后呈人字形分两组跟随。他们穿的衣服都是土黄色的粗布,还包住了脑袋,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山林里穿梭,一眼看去几乎和土黄色的环境融为了一体。 悄悄绕到土匪窝的后方,果然有两个守门的。许长安左手轻压,十一人同时趴下。掏出早就备好的石头,指了指目标示意她负责一个,伍长石碾子负责另一个,用手指比到三二一,两块石头携着风就冲守门二人的门面打去,一击必中。 看到两个守门的倒下后,许长安却没有立即下令行动,只是令众人腾挪退后了十步的距离。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门处又鬼鬼祟祟钻出了一个人影,许长安的弓箭早就备好了,见状直接引弓射箭,两箭连发,确保对方死得透透的,这才带着众人从后门溜进去。 时间掐的非常好,一群土匪都是刚吃完饭,扎堆晒着太阳,大声嚷嚷着下次什么时候去“进货”。分出三人去点燃武器库,许长安带着其余七人冲了进去,同时也发出了响箭。 在有备而来的突袭下,这群土匪明显就不成气候,许长安感觉还没怎么样呢,院子里的土匪就都趴下了。 同行的另一个什长丘丰收带人冲进来后,就只能捡着打扫战场的碎活儿。张百户埋伏在外,果然逮住了四五个漏网之鱼,是听到响箭后从茅房爬出去逃走的土匪。 战斗结束极为迅速,抓住了这个窝里所有的土匪,烧了他们的武器库,缴获了寨里的银钱粮食,且没有一战士负伤死亡。张百户那高兴的,离营地还有三里就能听到他的笑声了。 虽然只是全歼了一个小土匪寨子,但大获全胜的结果足以证明了许长安的价值。 所以临近年关时,剿匪大业还是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凉州城外的土匪就跟丧家之犬一样,要么被消灭,要么听到风声后逃亡别处。 许长安的小队次次都有斩获,作战经验大大提升,虽然也会出现有人受伤的情况,但没有死掉一个人。 训练,巡逻,抄土匪老窝,这一年的时间转瞬即逝。 难啃的骨头放到最后,在围剿最大的土匪寨子时,对方早有准备,在寨子前方挖了壕沟,沟里还有木刺,且山寨位于山头,从下向上的仰攻作战对士兵的损耗极大。 许长安主动请缨,带着数百人一早就摸上了山,每人身上都携带干粮和饮水。他们潜伏到距离壕沟几百米的位置,就开始按照事先安排的四人组队方式散开,一人清理地上的干草,两人开始掘沟,一人负责警戒。 这个天气在山里挖沟属实不易,但许长安不需要这个沟有多长多深,只要能和土匪挖的沟连起来,把寨子围在里面就行。工事速度很快,在日夜倒班轮流不休的情况下,只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就挖好了沟。 这么大的动静,寨子里的土匪也不是聋子瞎子,有人猜出来是要把他们围在里面的,也试过向外逃窜,只是出来一个就被埋伏在后的弓箭手射死一个。 出来立刻就会被射死,躲在寨子里也许还能活下去,几次之后就没人再试探着向外冲了。 土匪们自觉寨子里有水有粮,外面天寒地冻的,那些士兵坚持不了多久。许长安要是知道了他们的想法,会告诉对方想得太美了。 她才不会在这里和土匪耗着,等他们吃完喝完了再出来投降,那还不得美死这帮无恶不作的家伙。 许长安的策略很简单,直接用火攻,壕沟能够有效的阻断火势蔓延。沟外数米开外也站着手持工具的士兵,各自紧盯着眼前的区域,火一溅出来就扑灭。 凉州地处西北,冬日里刮的是偏北风,将浸了油的木头点燃扔进包围圈后,就安排上风口位置的士兵,开始烧带来的牛粪和马粪。 土匪在山寨里,见到这浓烟滚滚的架势,猜到火势巨大,一个个惊骇大叫,丢下武器就往外冲,除了个别头铁的,几乎全都逃出来投降了。 许长安和陈瑜带着人冲进去,遇到不肯缴械的直接杀掉,投降的就先捆住,负责捆绳子的小兵以前家里是杀猪的,保准他们解不开。 骁骑将军从大帐出来,看着远处冒起的白烟,驻足不前,一脸沉思。 第21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1 当上什长的第二年,因为剿匪有功,许长安被骁骑将军提拔为百户,同时暂领佐领之责,辅助训练。 大营里有一千多个士兵,正好是十个百户,许长安就把手里的十个人分到每个百户的身边,按部就班的开展训练。 许长安在当上百户后,也有了进帐听事的资格,几次之后就显露出了异于他人的才能。 在当下,普通百姓的识字率都很差,更不要说是当兵的了。整个大营识字的不到一成,更多人就是只能认出来自己的姓名,因为发俸饷的时候要用到。而读过兵书,懂兵法策略的更是凤毛麟角,兵书那都是有底蕴的武将世家才能学到的。 许长安用的训练方法,已经让骁骑将军对她印象深刻,等看到火攻土匪窝之后,更是确定了她的能力,才会力排众议让她当上百夫长。 等到例行会议时,才发现许长安带来的惊喜远不止如此,她甚至可以看懂沙盘,知晓孙子兵法,懂得机动作战和常规作战的不同之处。 之前还不同意让她当百夫长的几个副将,早就忘了当初说过的话,一个个总是来找她商讨兵法。至于其他不服气的,对她这个百户有意见的人,许长安的应对策略,是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直接打服他们。 去年过年的时候,许长安一家人也没有团聚,就在她热火朝天的打土匪时,许大年也和将军府的大厨打听清楚了,那个挑嘴的二夫人,好几年前就进了府,之所以现在这么明目张胆的挑三拣四,是因为才生了孩子,觉得腰杆子硬了。 许长安是不能去当厨子了,可于秋果能去啊,好歹也在侍郎府做过五年的厨娘,做出的饭菜很是上得了台面,试用了半个月就留下了。平时许大年去城里运菜时,俩人还能见见面,许长安却忙得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于秋果了。 在主帐里有了发言权,且说的话能得到重视后,许长安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她带人挖了大大小小的深坑,又结合西北的地理环境设置了各种沉浸式训练项目,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士兵的能力都明显见长。 陈瑜只要有空时,就会跟着许长安,每一种训练项目他都要第一个去试,再提出不同的建议。 许长安毕竟只是见的多,有可以借鉴的地方,但不意味着这些项目全都因地制宜适合当下的士兵。陈瑜却是真的在西北军营里长大的,实地见过的,听过的战斗更多,两相结合之下,总算是让他们总结出了一套最高效的日常训练项目。 骁骑将军在听完汇报后,还让许长安写了份完整的受训策略,附上剿匪的过程,以及士兵训练后的各种数据,一并上交给了凉州将军。 在剿匪的事情结束后,除了从土匪窝缴获大量的赃物外,当初陈瑜的猜测也被证实了不是空穴来风,的确是有人在和土匪勾勾搭搭。 训练场的攀爬架上,许长安和陈瑜坐在那儿侃大山。 “那人你也知道,就是王贵。” “居然是他啊?”许长安再怎么也想不出,一个防御怎么就和土匪搞到一块儿去了,“那他图什么呢?” 陈瑜耸了耸肩膀:“不知道,大概就是想看我栽个跟头吧。” 于是许长安就听陈瑜讲他和王贵的二三事,总结起来就是王贵自认资历老,立下的功劳也多,不忿自己只能做个防御,总认为是陈瑜抢了本该属于他的参将之职。 但她还是没搞明白,防御和参将的品级没区别啊,而且王贵这个年龄做到防御,也说明骁骑将军没有刻意抹杀他的功劳。 陈瑜小小声地说:“还是不太一样的,参将必是心腹,而且升任骁骑将军的可能性也最大。” 许长安秒懂,这就跟大家都想做领导的心腹,而不是心腹大患一样,于是调侃道:“那你可是真厉害哈!” 陈瑜错愕不已,脱口而出道:“你不知道?” 许长安也被问的一愣:“我知道什么?” 陈瑜面色一红,有些赧然,好半晌才低着头说:“骁骑将军的名字是陈瑾,我叫陈瑜。” 明白了,我的将军哥哥。 许长安想到之前隐隐约约听过的传言,试探着问:“那甘陕道总督是你的?” 陈瑜恨不得把头塞到肚子里:“是我父亲......” 明白了,我的军区司令爸爸。 许长安仰头望天,突然体会到了为什么会有人看他不顺眼,想着坑他一把了。 可让她来说,其实陈瑜的能力也担得起副将,他训练时一丝不苟,出战时身先士卒,也是和营里的士兵们一起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只不过因为他的出身,不会被人强占他的功劳,做出十分的事情,就能得到二十分的夸奖,这才显得与众不同了而已。 陈瑜怕许长安误会真的是他抢了王贵的功劳,赶忙道:“王贵是立过功,可他这个人爱赌,休沐时总是去城里的赌坊,平时的俸银都让他输进去了,人家赌坊还找到过营里来要钱呢。” 许长安是真开眼了,问:“赌坊的胆子这么大?” “赌坊是正经生意啊,欠债就要还钱的,人家怎么就不敢来了?” 许长安微囧,她忘记了这里的赌坊生意是合法的。 陈瑜这才继续说:“骁骑将军说,滥赌之人,不能委以重任,这才只让他做个防御,专管平日不重要的琐事事务,谁能想到他居然会勾连土匪。” 许长安好奇:“那会怎么处置他呢?” 陈瑜摇摇头:“不知道,大概是要等凉州府里的裁决吧。” 凉州将军府的裁决来的没那么快,除夕却很快就要到了。 军营里很多士兵都有家人住在附近,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回家过年,许长安去年除夕就是在营里过的,今年就更不会和队里的士兵抢占唯一的回家名额了。 年后还未出正月,王贵的判决就下来了,他私通土匪,罪在不赦,连同抓获的那些土匪,等到刑部复核后,一起明正典刑。 和这道命令同时下发的,还有许长安的任命书,因其在军务训练上的建言献策,被提拔任命为防御,跟随骁骑将军陈瑾,负责凉州驻军的整训事务。 这一年,许长安十七岁,白衣出身,位列五品武官,任谁也要赞一句英雄出少年。 第22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2 许长安十九岁这年,因骁勇善战,忠诚勇武,且才通世务,计勋行赏后,被圣上简拔为骁骑将军,参领凉州军务。 来宣旨的内侍在念完旨意后,又是说圣人体恤,时常挂怀在外的将领,又是将许长安夸出了花的。 许长安也免不了说咫尺之功,不敢贪赏之类遥谢圣恩的话语。 等走完流程后,许长安从一堆赏赐中摸出两锭金子,塞到了内侍手里,向他打听这突如其来的旨意。 面容和善的内侍,把那两块金子又推了回去,笑着说:“将军从军后,立下这大大小小的诸多功劳,圣上总会看到的。年前凉州将军的奏折送到时,圣上正和贵妃娘娘在下棋,娘娘念完折子后,就恭喜圣人又得一干将。” 许长安又坚持把金子塞进了内侍怀里,悄悄地问:“圣人知道我......” 内侍这次才将金子揣进了袖子里,老神在在地说:“贵妃娘娘说,良玉难得,是逢明君。” 良玉,这不仅夸她是块璞玉,更是用前朝名将秦良玉来赞她,巾帼不让须眉。 晚上营里又点了篝火,既是宴请远道而来传旨的内侍,又是庆贺许长安升职,帐子里一片喝酒猜拳的喧哗声。 内侍坐在一旁,和骁骑将军陈瑾寒暄了两句,就扭头看向许长安,懊恼道:“瞧瞧我这个脑子呦,居然忘记临行前圣上交代的话了。” 众人听到后,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起看向内侍。 “圣上说,问问许小将军钟意什么,下次再赏赐时就多赏些,盼着将军再立新功呢。” 许长安抓起酒壶,仰头大口大口喝着,随后把空酒壶往地上一丢,醉眼朦胧道:“当然是金子和美人了,要不然天天把头别在裤腰带上图什么呢?” 保家卫国那肯定没得说,可忠君也是要给甜头的吧,毕竟能效命的目标,也不仅仅是龙椅上的人,否则历代帝王就不会严令禁止皇子、宗亲和边将们私下往来了。 她许长安既没有重振门楣的重任,又不需要光宗耀祖家传万代,再不贪些财,爱些美色,是打算要干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上位者再想去用女儿身来拿捏她,未免就太蠢了。军功就是军功,是她自己身先士卒一刀一枪拼杀来的,战功赫赫的背后,是她身上大大小小的十几处伤疤。 内侍听她说完,笑容更加真挚了,举起酒杯说:“那就先预祝将军心想事成了!” 陈瑜在对面坐着,眉头皱得能夹死帐子里的人。 他以为许长安说的是醉话,或者是敷衍内侍的话。 结果没等几天,内侍在走之前就送了个美人去许家,他听到消息后,跑过去一瞧,一眼就看出来那个是男的,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陈瑜骑马飞奔回大营的时候,正好遇到骁骑将军一行人,一问才知道许长安还没回来,当即就要气冲冲的进城。陈瑾像是想到了他为何这么生气,直接呵斥住他,然后让副将们先回营。他们兄弟二人下马后,在营外的空地上并肩而立。 陈瑾直接开口问:“你是要去找许长安吗?为了送到她家的那个人?” 陈瑜两眼一瞪:“你居然也知道这件事?” 陈瑾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有脑子吗?你以为是内侍自作主张的吗?他才来凉州几天,又能从哪儿找到那样一个会弹琴懂读书的男人?” 正在气头上的陈瑜,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看着兄长。 陈瑾又是气他愚钝,又是心疼他,只好安慰道:“小鱼,圣人明旨嘉奖了许长安之后,她就要继续做许长安,你懂吗?” 她只能是许长安,是跟着母亲来投亲,然后投身军营的士兵,不是扬州城外的村姑,也不是流放充军之人许大年的女儿。 陈瑜直往后退,嘴里说着:“我不懂,我也不想懂,我去找长安!” 此时的许长安也刚回到村里,一进家门就看到许大年和于秋果两脸复杂地坐在院子里。 在两年前许长安成为防御后,于秋果就不去将军府做厨娘了,没有住到城里,而是继续在村子里生活,也是方便许长安父女俩偶尔回来。 作为新任的骁骑将军,许长安这几日一直在忙着和前任交接军务,这个前骁骑将军也是老熟人,她在当防御时,经常会去其他两营里辅助作训,他们也曾一起执行巡逻和协防任务。 前骁骑将军一见到她就乐了:“老子一猜接任的就是你,哈哈!” 许长安问他:“就直接回老家去了?不去京城或者来这里吗?” 满脸胡子的大汉说:“回老家去,家里来信一直说大孙子读书读得好,是个秀才的料子,读书考秀才好啊,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 随后又感慨:“少年英才,长安你可得争气啊!” 许长安知道他在遗憾什么:“将军,善战者无赫赫之功,您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 今日午后她在城外送走了前骁骑将军后,就有亲信赶来冲她挤眉弄眼的,说传旨的内侍送了礼物去家里,赶紧让她回去看看。 结果一进家门,就看到两人跟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蹲在院墙下。 于秋果看到来人,猛地就从凳子上弹了起来,跑过去赶紧将院门关上,才拉着许长安一起站在墙角处。 许长安正看得稀奇,想问她唱的是哪出戏,就见屋里走出一个佳人,第一眼的感觉就是美,再看一眼,还是好美。 夕阳西下,淳朴的小院,站着这样一位格格不入的美人,许长安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她把于秋果和许大年推进屋里,安抚了几句后,才示意美人跟她回自己的屋里。 许大年和于秋果趴在堂屋的门缝处,看着许长安把人带进了屋子,又关上了屋门,双双倒吸了一口气。 陈瑜赶来后,径直闯进院子里,推开她的屋门,看到的就是一脸惬意躺在摇椅上,闭目小憩的许长安,和坐在一旁,正在为她打扇的清俊男子。 许长安睁开双眼,面前的陈瑜涨红了脸,双眼通红,呼哧声大得像头牛。 第23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3 月上柳梢头,两个朦胧的人影在树下打得难舍难分。 许长安和陈瑜同袍数年,哪怕是她之前一直来往各个营里辅助训练时,陈瑜也会在空闲时候去找她,甚至还笑着说过要给她当副手。 许长安不是一根筋,日积月累的相处下,她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思,她其实盼着谁都不要去戳破那层窗户纸,现在看来怕是不行了。 她和陈瑜太熟悉对方了,熟悉到能够精准预判对方的下一个招数,所以就这么一直缠斗着。 她闪身躲过陈瑜的佩刀,长枪一点腾空而起,作势要从上向下劈,陈瑜仰头抬起佩刀格挡,刀举到胸前却停住了动作,许长安手腕一转,将长枪砸到了他的脚边。 她的声音格外冷酷:“战时分心,你有几条命这样儿戏?” 陈瑜还是仰着头,好像看一眼许长安,就没了说话的勇气:“我今日才明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意思。” “长安,我心悦你。” 许长安也抬头望天,今日的月亮不够圆,也不够亮,却让她想到了很久前他们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 凉州再往北,是朔方城,地处漠北边缘,许长安接到密令,要从朔方城潜伏至漠北。 当时有探子传回消息说漠北各族起了纷争,可再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想必是被发现了,需要再派人去探探真假。 许长安和陈瑜带着一队人马,星夜赶到朔方城,然后再昼伏夜出徒步潜入漠北。 那时的夜晚也是这样,月不明,星不多,荒凉的旷野中,全是风吹过带来的狼嚎声。 等到顺利潜伏进漠北时,十几个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五个人。在漠北城里找到据点后,又花巨资买通了线人拿到情报,再辗转出城,半路上被人追击。 陈瑜被袭负伤,许长安背着他逃命,等到他们九死一生回到朔方城时,石碾子的胳膊已经被冻坏了,再也做不到百发百中,剩下的几人都受伤颇重,许长安也不例外,养了好久的伤才回到凉州。 那个时候,陈瑜就趴在她的背上,气若悬丝地说:“长安,下次咱们一定打回去,可不能这么窝囊了......” 往事还历历在目,却无端让人有了物是人非的感觉。 许长安收回了长枪,转身走到一旁的树下,解开疾风的缰绳就要离开。 这支长枪的箭头,是陈瑜私下找工匠给她打造的,锋利无比,此时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光芒,如同潺潺流水,从许长安的隐秘心事中淌过。 见她不语,陈瑜转身拦在她面前,眼中都是固执和恳切,非常坚定的要她一个回答。 许长安问他:“你来找我,你的家人知道吗?” 陈瑜以为她这是接受了自己感情的意思,只是顾虑他的家人会有什么意见,连忙道:“知道的,我兄长看到我来找你了。” 许长安又问:“那你父母呢?” 陈瑜有些不好意思:“我一听到有人给你送了个人,就直接跑去你家找你了,还没来得及去禀报我父母。但你放心,他们不会不同意的,你都救过我好几次了,可是他们儿子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许长安慢慢咀嚼着这几个字,又重复了一遍:“救命恩人啊。” 她直视眼前的人,看得他忐忑不已时,才问:“救命之恩,你就要以身相许。那如果我是个男子呢?你又要如何报答这救命之恩?” 陈瑜不理解许长安为什么会生气,更不明白这样的假设有什么意义:“可你本来就是女子啊,我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对吗?” 许长安嗤笑出声:“是啊,可惜你不是张仪,我也做不了芈八子。” 芈八子救了张仪,张仪发达后,就千方百计让她成了王妃,送她一场荣华富贵。可这世上,又能有几个张仪呢? 在历史的长河中,好像能留下与报恩有关的各种典故中,无论是帝王之才,还是英雄豪杰,在获得男人的帮助后,报恩的方式就是让对方尽享荣华富贵,或者是做东风送对方直上青云。可等报恩的对象换成女人的时候,就成了以身相许,娶你回家,更有甚者还会觉得纳你为妾就是还了恩情的。 许长安知道陈瑜不是这种想法,但不能改变他是个男人,还是个古代男人的事实。 他们之间隔着几百年的时间,思想上的鸿沟犹如天堑。她不想等到未来的某天,陈瑜会忍不住质问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许长安牵着马后退了两步,利落地翻身上马,往前走了一小段后,又拉住缰绳停在原地。 “陈瑜,你出身名门,祖辈父兄皆为名将,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赞誉之声,你也担得起这些称赞,因为你的优秀毋庸置疑。” “我没有资格去评判或猜想,你应该要成为多么厉害的人,又适合娶怎样的妻子,过什么样的生活才算得上好,因为那都是太过于虚无的假设。”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们要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听到马蹄停住的声音,陈瑜满心欢喜地转过身,却听到对方的话像凿子一样,一字一字将他的心凿烂,委屈又伤心:“怎么就不是一条路了!我们同袍多年,一起杀过敌,数次救对方于危难之中,我喜欢你,你对我也有好感,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走同一条路呢!” 说罢想到许大年是被充军来这里的,又赶紧说到:“你如果是担心你爹的事情,我可以去......” 许长安竭力忍住回身的冲动,说道:“不需要,我爹的事情,凭我的军功早晚都会解决的,我有这个信心和能力。” “陈瑜,我花了那么多年的时间,走了那么长的路,才能站在这里,站到你们的旁边。我不是羡慕,也不是嫉妒,而是不想委屈了我们彼此。” “我们本来就该是两条路上的人,如今有幸做了袍泽,哪怕以后当不了挚友,也好过成为怨侣。” “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是不会为任何人停下的。” 前方是漆黑的夜,身后站着心悦于她的少年将军,许长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默默告诉自己,向前走,别回头。 第24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4 许长安一路飞驰而去,到家时神色早已正常,西边的屋子里还亮着蜡烛,在窗户上映出一个身影,在她回到东边的卧房后,才熄了蜡烛。 她满心疲惫,直接和衣躺下,扯过被子蒙住了头,久久不能入睡。 没一会儿,于秋果就摸黑坐到了她床边。 深夜的屋里,俩人都看不到彼此脸上的表情,许长安听到她问:“为什么不同意陈将军呢?你们不就是大家说的那种同生共死的袍泽吗?” 许长安掀开被子露出了头,望着漆黑的屋顶说:“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能接受他的感情。” 于秋果不懂,但想到刚被送来的那个人,就赶紧说:“那个人不行的,娘不会同意的,一看就不是心里有你。” 许长安有些想笑,她会怕自己被送来的这个人欺骗吗?不怕。因为她压根儿就不在乎,所以明知道这人就是安排到她身边的探子,也欣然接受。可以说她贪图美色,但不要说她妄想真情。 可陈瑜不一样,他是捧着真心来的,她给不了同等的反馈,又不能假装看不到,因为这世上总是负心人多,真心却难得,不能被辜负。 “娘,他出身名门,母亲和祖母都出身不凡。我这不是在夸她们的身份多么高贵,而是想说那样的人,理解不了咱们当初为了活命所做的事情。” 这个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人对他者的痛苦都是无法想象的。陈瑜的家人不会理解当初于秋果为了保命,带着女儿卖身为奴的无奈,也不会明白许长安一路女扮男装想要变强的心。 当然,她们也会有自己的心酸和苦楚,目送亲人上战场,夫妻分别,母子分离,甚至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这并不代表她们就能体谅到小人物的悲哀。 许长安敬重每一个士兵,和士兵背后的家人,所以更不想让任何人有为难之处。 在营里,她就是许长安,是被圣上亲自简拔的将军,别人可以质疑她的能力,但谁也不敢冒犯她,随意猜度她的性别。但要是嫁人之后呢?是要改名换姓,还是从此不再效力军中?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她想要的。 “娘,我见过这样广阔的天地,骑着战马驰骋疆场,也手持长枪杀过敌。我没办法待在后宅,用这双手去缝衣煮饭,操持家务,生儿育女,我做不到。” “到那时,一日两日的还有情分可念,天长日久下他们还会包容体谅我吗?与其到时候互相指责为了对方付出多少,不如从一开始就拒绝。” 拒绝了就不会对他人抱有希望,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失望。 于秋果还是不理解,只好劝:“可你总要成亲生子的啊,嫁给别人还不如嫁给他。” 许长安能理解于秋果在这个时代的想法,但不代表她接受,声音冰冷如寒霜:“我是不会嫁人的。” 于秋果倏然转头看向她,好半晌后才说:“都怪我们,是我们连累了你......” 这一夜,明月高悬,无心睡眠的人不知几何。 天还未亮时,许长安就骑马回营了。于秋果在堂屋,靠着炕头一夜未睡,此时听到外面的动静,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许大年同样睡不着,可他到底是在军营多年,想事情比于秋果更深了些,于是就劝她:“长安这些年,有多不容易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年还差点死在朔方。再说了,有几个人能像她这样,这个年纪就当上骁骑将军的呢?更不要提还有我这个扯后腿的爹。” “你忍心让她放弃这些?你能狠下心看着她身上的伤疤说让她从军营离开?” 于秋果有些不明白:“我没有让她离开军营啊......” “可你想让她嫁给陈将军,那就是要让她放弃现在的一切。”许大年干脆也坐了起来,问她:“你也在高门大户里见识过,你想想,孟老夫人会让俩夫妻管着她的库房吗?将军府的内外管事会是一家子吗?” 于秋果慢慢地摇了摇头。 许大年压低了声音,又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那你说,怎么会让夫妻俩人都当将军呢?到时候长安和陈将军总会要有一个从营里离开的,你觉得会是陈将军吗?” 怎么可能是陈将军,他又不用生儿育女的,肯定是自己闺女离开啊。可如果许长安也不生孩子,那没有子嗣的夫人,在后宅又能过什么好日子呢。于秋果也见过将军府的二夫人作威作福,比许大年还清楚后院的女人,要依靠的是什么。 于秋果听懂了,但她还是有些纠结,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她说她不嫁人......” 许大年有些生气她钻了牛角尖:“当年她被吓得惊了魂,你是不是只盼着她能好就行了?后来你们出城去寻我时,她被打得快死了,你是不是也只求她能活着就好?怎么事到如今,你又开始逼她做这个做那个了呢?” “实在不行,你就当闺女已经死在了扬州城外吧,再想想现在你就该知足了!” 于秋果听罢讷讷无言,夫妻二人面对面沉默着。 凉州城外的军营里,许长安正在主帐听石碾子的汇报。 新官上任三把火,许长安也不例外。 这个军营也有一千多人,比她有资历的大有人在,大部分人都曾跟随许长安训练过,也见过她上阵杀敌的勇猛,对她这个骁骑将军是满怀信心的。 但也免不了有人心生疑惑,认为她过于年轻气盛,剩下的纯粹就是不服气她这个外来户了,毕竟军营也少不了拉帮结派的现象。 许长安来的时候,就把她当什长时的十人小队也带来了,除了石碾子之外,剩余九人全都化名入营,很快就和大头兵们亲如一家了。 在熟悉了营里的军务后,许长安举行了全营大练兵,下至普通士兵,上到副将全都要参与其中。 体力不过关,训练时偷奸耍滑,吃饭时多吃多占,考核成绩差的人自动降级,副将暂时去当百户,百户就先去做什长,什长就去当大头兵,以观后效。 各项训练成绩拔尖的,直接被破格提拔,大头兵能当什长,什长也能直接成为许长安的副将。 这次练兵全程透明,就算有人想走后门作弊也不能,一番操作下来,原来的十个百户只剩下了六个,新提拔上来的四个人对许长安是忠心耿耿。 练兵刚结束,许长安又下令挑选有特长的士兵,组成尖兵小队。每个小队都由擅长投掷,弓箭精准,以及精于探听消息的士兵组成,且每个百户的队伍里,都会配置这样一个尖兵小队。 选出这些士兵后,打乱成数个小队,再分到各百户手下,不知不觉间就打破了营里原有的抱团现象,几个保住了百户位置的人也就没了和许长安叫板的底气。 看到许长安不费吹灰之力,就顺利掌握了基层的士兵和什长、百户后,几个眼明心亮的防御和佐领也迅速站到了她的身后。 还有不识趣的那就直接架空,再让石碾子去查他们任上有没有违反过军纪,没想到还真抓出来个贪污军饷的,许长安直接提着人去了将军府。 大刀阔斧的操作下,三个月的时间,许长安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骁骑将军,在营里真正做到了如臂使指。 非是她争权夺利之心旺盛,来不及慢慢筹谋,而是必须要尽快消除营里的不稳定因素,抓紧一切时间练兵。 她放下手里的情报,看向朔方城的方向,心里明了,大军出征之日不会太远了。 第25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5 圣上挂帅亲征这一年,许长安二十二岁,以凉州军骁骑将军,领征北大军前锋营之责。 就在出征前,敏贵妃娘娘成了皇后,她的儿子十九皇子,也被封为秦王,这两件大事好像向所有人传递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圣上已经选好了继承人,只待这次的大获全胜了。 这几年来,许长安和贵妃娘娘,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维持着一种沉默。 许长安知道她,她也一定猜到了许长安。这么多年,两人的状态就是,我知道你,我也知道你知道我,但我更知道你假装不知道我。 数年前,敏妃在被晋为敏贵妃后,就对女子成亲的年龄界限提出了意见,大力主张男子满二十,女子满十八后才成亲。 等到敏贵妃成为皇后时,立刻下懿旨废除缠足令,严禁全国各地的缠足行为,又令各地官员严查贞节牌坊,鼓励寡妇再嫁。 这些政令,无一例外都引起了轩然大波,士林非议,百官哗然。 许长安远在凉州,同样能察觉到风雨欲来,有时也奇怪皇后为何会如此心急。和朝堂之上那些脑子裹着布的官员们角力,这是个长期的拉锯战,心急不得。 圣上在即位之后,曾三征漠北,前两次都是无功而返,甚至伤亡惨重,第三次已经打到了漠北深处,却身染疟疾,不得不班师回朝。也就是在那时,他开始对东宫动辄训斥,明确表达了不满之意,乃至最后废黜了太子。 许长安默默算着,上次出征时,圣人已经四十有九,如今已是六十一岁的老人了,在这个时代算是很长寿了。 十七岁的秦王年轻力壮,如初升的朝阳般光彩夺目,站在那里将帝王的老态龙钟,衬托得淋漓尽致。 除了秦王外,还有几个排序靠前的亲王,以及重臣勋贵都随扈出征。 许长安不止一次听到大家私下议论,这次带着秦王出征,就是为了让他挣军功,大军回朝之时,应该就是秦王被封太子之日了。 许长安心想,要真的是这样,那秦王现在就应该留在京城监国,而不是伴君左右,片刻不离了。 向来帝王亲征,都会留下太子监国,镇守后方以防万一。 可这次圣上不光是带了秦王这个幼子来,几个年长且素有威名的皇子也都跟着,想来是他心生忌惮,怕自己出征在外时,京里会有变故,索性就把这些不稳定的因素都带出来,拢在身边看着。 把秦王带在身边,京里有皇后坐镇,母子二人不在一处,才更能让他放心。 在秦王身边,许长安还看到了轩哥儿,多年过去也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只有眉眼间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 二人都认出了彼此,也趁着空闲时找机会叙了旧。 时隔这么些年,再看到故人,许长安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在马背上待得久了,她几乎都忘记京里的众人了。 永明轩看着威严渐盛,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把出鞘利剑的许长安,和他脑海中曾谆谆教导过自己的故人身影,渐渐重合到了一起,心绪翻涌,良久才说到:“许久不见,故人可一切都好?” 再遇故人,许长安也很高兴,好歹也曾陪着读书习武了五年的时间,颇感欣慰道:“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不好的。” 永明轩看着她那一身泛着寒光的盔甲,语带崇拜地说:“在京里时,总能听到将军的事迹,那时我和母亲还想象过将军的风姿,今日才知道还是我们想得差了些,远不及将军的威风凛凛。” 许长安哈哈大笑后,才问:“你母亲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每日晨起都会按将军走前教过的法子锻炼,也很注重吃饭饮食,每月都会请太医去诊脉。” 永明轩看许长安听得很认真,也没有不耐烦的表情,就接着说:“我姐姐去年嫁了人,嫁的是扬州名士湖方先生的幼子,我娘说湖方先生家学渊源,且家中男人都只有正妻,希望我姐姐能过得舒心,我也私下去扬州打听过,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许长安想到了云姐儿,又问他:“那你呢?” 永明轩用脚踢着草里的石头,来回碾着,“我也有了未婚妻,是娘娘还是贵妃时给保的媒。” “皇后娘娘亲自保媒啊,想来你一定很得秦王殿下的倚重了。”随后又笑着说:“瞧我这脑子,你都陪着他随军了。定下的是谁家的女儿?” 永明轩说:“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的独女。” 许长安的脸僵了一瞬,难以置信道:“是林如海大人?是他的独女?外祖家是荣国公府的那个独女吗?” 尽管不明白许长安为何这样问,永明轩还是知无不言:“是林如海大人,外祖家也是荣国公府,将军也知道?” 许长安摇摇头:“只是偶尔在公务上听到过。” 她看着面前的清俊少年,温文尔雅,谦谦君子莫过如是。他孝顺,却不愚孝,小小年纪就能懂得母亲的苦楚,也会为了姐姐的亲事而担忧,想来是能做个好夫君的。 当年的贵妃娘娘也是一腔怜意,怕红颜薄命,佳人早逝,这才想法子保住了林家的父女俩。 许长安和他说话的地点,就在大营的前面,事无不可对人言,尤其是现在俩人的身份更不好避着人,但装作不认识又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索性就大大方方的说些家长里短。 所以等许长安转身时,就看到倚着帐篷的陈瑜,在那里笑着等她一起回营。 这几年里,陈瑜还是一如既往的跟在许长安左右,在兄长陈瑾升任凉州将军,他继任了西营的骁骑将军一职后,他们俩人共同巡防,协同训练的时间就更长了。 许长安也曾直言不讳,让他无需这样,她当日的回答是不会改变的。 陈瑜却笑着说:“我知道,眼下战事一触即发,等从漠北回来后再考虑其他事情吧。” 陈瑜的母亲,也从最初的不理解,甚至有些埋怨后,渐渐变成了沉默,到如今的不反对。 她出身高门,丈夫儿子皆从军,对于朝堂之事、帝王的忌惮,她的敏感甚至超过了陈瑜。她在得知儿子的心事后,就知道这不是坚持就能等到结果的。 她曾和陈瑜推心置腹道:“小鱼,母亲很自豪,你能坚持自己的内心,不顺从,不违心。可是,许将军不接受怎么办,她那样的优秀,又有韧性,你忍心让她停下前行的脚步吗?” 陈瑜却是一派洒脱:“她不需要停下,因为我会拼命赶路,在她的前程里等她。”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第26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6 帝王亲征,随行大军共十万余人,其中圣上亲率中路大军三万人,其余东西两路大军的主帅,也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凉州军被编入中路大军,三个营的骑兵也被整编到一起做前锋营,由许长安率领。 从当年他们潜入漠北回来后,许长安就知道这一战是迟早的事,因此这几年一直都在整训和演练作战。 她在顺利掌握了营里的话语权后,就开始进行大战的战术培训和改进。 凉州军以骑兵为主,辅以少量的步兵,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许长安首先要做的就是对马具的改良换代。 古代的战场上,为了让士兵更好的骑马冲锋,不会在马背上左右滑动掉下来,就发明了马鞍和马镫。 但随后又出现了士兵一旦落马,就会被马镫挂住脚,从而拖行致死的现象,这之后才就有了马靴。 马靴的使用,可以保证人在坠马时脚部顺利脱离,所以马靴对士兵来讲,重要性堪比一把锋利的陌刀。 许长安给营里的骑兵换了全新的马靴,靴筒更高,就在膝盖之下的位置,且用的都是上好的牛皮,更能保护骑兵的脚腕,还给战马更换了马蹄铁。 这样一水儿的新装备,带队出去巡防的时候,整个凉州军都能看的到。 石碾子最开始还劝她,这样做的话其他将军面上不好看,许长安无所谓,她在大帐里当着众人说:“我不怕有人说我沽名钓誉,邀买人心。我只要能把士兵从战场上带回来就行,他们的命,比我的名声更重。” 饶是日子再难过,从始至终许长安都没有想过在军营里做生意,最初时的盘火抗,那只能算挣些外快,性质上和打土匪没什么区别。 可等她成了什长,甚至是如今的骁骑将军后,却没有带着军队做过一分钱买卖。 她没读过史书,也没系统的学过王朝的兴衰更替,但总会知道军阀的危害。军队做生意,自主掌握财政后,就不再依赖朝廷的管控,久而久之就会演变为军阀。 许长安不怕军阀出现后会推翻王朝的统治,她在乎的是天下黎庶,历史有它自己的进程,升斗小民的命也是命。 她这个营里的装备换新之后,陈瑜和另一个骁骑将军也紧跟其后换了马靴,那几年不夸张的说,整个凉州军都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的。 那时陈瑜的兄长陈瑾已经是凉州将军了,从朝廷要来的军饷一分不少的都拨给军营了,许长安身先士卒和士兵们同吃同住,全然不搞特殊待遇,这才上下一心整治军备,几年的时间完成了大换血。 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征北大军中的凉州士兵军容整肃,战力强悍,在战斗中的大放异彩,尤其是前锋营的功劳任谁都无法抹去。 在正式决战的这日,大军的火炮营率先开炮,几轮炮击之后,对方的阵型已经大乱。 擂鼓声响起,许长安带着前锋营率先冲过去,又有左右两营,从侧方包抄策应,三路互成犄角,大军殿后,所向披靡势必要拿下这一役。 此战的战术是许长安参与制定的,哪怕是隔了百年的时间,三三制战术的震撼力依旧无与伦比。 前锋营突击,撕开对方的阵地,左右两翼穿插配合,协同推进,交替掩护。 在这个战术下,士兵的伤亡大大减少,且更灵活机动,尤其是在骑兵冲锋过后,进入到白刃肉搏战之时,更显优势。这种战术用在当下,在没有火枪对冲的冷兵器战场上,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这种战术需要极高的战术素养,适用于大规模兵团作战,凉州军一战成名,许长安更是名噪一时。 毕其功于一役,在强大的军队和优秀的战术下,中军一路呈摧枯拉朽之势,顺利捣毁了敌人的老巢,查丹台吉当场被诛杀,漠北各大贵族都成了阶下囚,哪怕是有漏网之鱼逃窜到更北之地,也不会再形成什么气候了。 许长安带回了无数的俘虏和金银财宝,还有早年间不断被掳走当成奴隶的老百姓。 但她的很多同袍却留在了那里,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莫过如是。 回到中军帐之后,许长安先安顿好受伤的士兵,又让人统计了伤亡人数,尤其是战死之人的情况,再见过另外两路的主帅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陈瑜躺在她的帐内,浑身缠满了纱布,有些高热,可精神看起来却很好。 大战之时,前锋营冲杀得速度很猛,等到层层推进至漠北王庭所在时,已经呈各自为战的态势,每个士兵心中都装满了建功立业的迫切,许长安当时也无暇顾及其他。 等到胜负已定,战事稍平之后,才有人来报陈瑜所带的人马,至今还未到预定的地点汇合。许长安当即点好兵马,出发前去接应。 循着战前规划好的进攻路线,许长安在漠北王庭的东南方六十公里处见到了正在鏖战的凉州军。 许长安他们到的时候,正看到扛纛者被打落马下,凉州军的大旗斜插在地上。 她一马当前,飞掠过去,弯腰抽出地上的旗帜,振臂一呼,带着前锋营冲杀进去。 被围困的凉州军已经苦战许久,死伤惨重,被从王庭里逃亡的漠北部落渐渐包围,这些人知道王庭被毁,首领已伏诛,也不想着赶紧逃窜,反而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来围攻他们。 千余人的队伍只剩下数百人,眼看着敌人就要围上来了,凉州军的士兵也是各个都存了死志,战意更盛。 就在众人以为将要埋骨于此时,却看到远处烟尘四起,数千骑兵奔腾而来,最前方的一骑,马上之人擎着大纛,如一道迅猛的闪电,直直劈开了包围圈。 包围圈里还在苦战的凉州军,正在奋力和敌人砍杀,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声惊呼:“是许将军!许将军来啦!许将军来救我们了!” 许长安一马当先,从外围打杀进去,她战力强悍,下手稳准狠,所行之处长枪一甩就能打死一个,跟在她后面的前锋营士兵也都是喊声震天地一路冲锋。 许是缠斗的时间长了,许是被这种不要命的冲锋方式镇住了,外围的敌人很快就被砍得七零八落,几个呼吸间,许长安就冲了进去,看到了被困其中的陈瑜,也看到了被他护在身后的秦王。 许长安长枪一刺,串倒了他身前的敌兵,又弯腰抄起地上的陌刀,砍翻了围过来的人,拔出插在敌人身上的长枪,横刀立马护在他们的前方。 许长安带的骑兵是有备而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群残兵败将消灭殆尽,这时才有副将激动大喊到:“将军!是图珲部的首领!”图珲部的首领,就是引起叛乱的查丹台吉第三子,也是他们部落钦定的下一个首领。 看着战场清扫完毕,被围困的伤员都得到了救助,许长安才驱马回身,看向陈瑜和秦王,心中对他们为何遇上了这些溃兵也有猜测。 陈瑜受伤不轻,早已无力支撑,直到这时心里的那股劲儿才松了,慢慢滑落在地,他仰头看着许长安,眼睛灿若星辰,“你又救了我的命,看来老天是非要我报答你不可了。” “许将军,让我来做你的面首,可好?” 第27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7 许长安带着他们一行人回到中军大营后,就先行陪着秦王去御前答话,而陈瑜被送到了医帐,给他医治的是老熟人,白老头在包扎好后,就让人把他直接抬到了许长安的帐内。 他的药童早就能够单独给伤兵治疗了,却还是一副苦瓜脸的模样,看到后就对他说:“师傅,这样好吗?许将军不会打上门来吧?咱们可先说好了,我能替你挨骂,可替不了挨打啊。” 白老头没好气的翻了他几个大白眼,手里碾着药材,嘴里的话也不停:“你懂什么!我这是见不得人受苦,再说了,那也是为了让陈将军伤好得更快些,一边去!” 白老头想的没错,陈瑜的伤势恢复的很快,可他还是悠哉的躺在许长安帐内,每日都有说不完的话。 陈瑾来看望陈瑜,笑着打趣他守得云开见月明,陈瑜笑着不说话,其实他心里都清楚,明月从一开始,就没有落在沟渠之内。 许长安的耳朵那么灵敏,一定早就听到了他跑进院子的动静,却还是让美人为她打扇,要不是说故意的他才不信。 她的无奈和坚持,理想和信念,在这漫长的苦寒日子,和艰辛的军营生活中,陈瑜都已渐渐明了。 圣上亲征大获全胜,班师回朝的日子就在眼前了,可有些事情还是要在回去前处理好。 凉州军前锋营的进攻路线是定好的,秦王为何没有跟着中军殿后,而是出现在了战场了,是因为他好大喜功,还是有什么别的内情。 当日许长安前去驰援后,同秦王一起到御前,秦王也只说是他接到了谕令,让他跟随前锋营一起出发。 秦王的确拿出了谕令,可等到圣上派人去寻传令的内侍时,那人早就自尽了,圣上压住了怒火,着内卫私下严加调查,务必要在回朝前找出始作俑者。 出了大帐后,许长安拱手行礼就要离开,却被秦王出声喊住了。 秦王端详着眼前的人,想到的是出征之前母后同他说的话,让在他见到许长安后,替她问候一句,就说故人盼望许将军一切都平安顺遂。 许长安听后,神情讶异,良久后才道:“有劳皇后娘娘挂念,长安一切都好,也时常盼着娘娘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在外人看来这不过是很普通的对话,许长安也不怕被人传到圣上耳中。 故人许久不见,那是因为原身很小的时候,在村子里见到的那个救了溺水之人的“仙姑”就是如今的皇后娘娘,她们二人之间的缘分,其实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许长安心里明悟,才更生出了无限的感慨。 大军回程前,圣上在营地里举行了犒赏三军的晚宴,宴席上龙心大悦,厚赏了多位将领,却在看到许长安时不悦了一瞬,不轻不重的点了几句话,略过了对她的封赏。 知道许长安情况的,以为这是圣上在怪罪她女扮男装,只是功过相抵了。 不知道内情的,就猜测是同陈瑜那番语出惊人的话有关。 外界纷纷扰扰,流言蜚语满天飞,话题中心的两个人却是难得的悠闲,尤其是许长安,已经在规划回去后的行程了。 她知道圣上没有厚赏于她,和陈瑜并无干系,帝王是不会在乎臣下小节的,要是你也能战无不胜,那你也可以和同袍相好。 之所以先训斥她,再说以观后效,其实还是为了留给秦王在登基后有对她施恩的机会,这样才能让许长安对新帝效忠。 自古以来,除了深受信重的托孤大臣外,许多君王都会将看中的臣子一路打压贬谪,去磨炼他们的心性,然后等待后继之君的提拔和赏识,就此开启一段君臣佳话。 许长安并不着急,也没有很多人预想中的失望,倒是让想看笑话的人白白期待了一场。 大军回朝之际,许长安被宣随军回京,一路上护卫在象辂左右,总能听到圣上召见大臣和内卫的谈话,也渐渐明白了陈瑜和秦王当时被围困的来龙去脉。 随军出征的魏王不忿自己作为兄长,以后要仰人鼻息,就串通了御前的内侍,将秦王坑骗到前线,大战之际,就算死在了前线,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魏王被单独关在一辆青篷马车上,四周有御前侍卫看守,每日只给一碗稀粥,任何人不得靠近探视。 别人怎么看,有没有同情魏王不知道,许长安内心毫无波澜,魏王起了夺嫡之心,就应该做好了失败后的心理准备,沦落至此怨不得旁人。 可秦王又是单纯的善与之辈吗?未必。 他作为圣上最小的儿子,得到的宠爱和受到的暗箭应该是不相上下的,单凭皇后娘娘自己,怕也保不了他的万全,秦王的心机和能力,远不止表现出来的那样单纯。 最重要的是,圣上当真是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吗?要知道魏王串通的是御前的内侍,他又凭什么能让一个挤到御前侍奉的人,背叛圣上,跟着他这个非嫡非长的皇子,去害备受宠爱的皇后之子,人家内侍是傻子吗?很难不让人猜想,这是圣上为秦王设下的最后一道考校,活下来他就是太子了。 向来天家无亲情,胜利者的道路也布满了斑斑血迹。 第28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8 时隔七年,许长安又一次来到了京城。 不同于上一次的前路茫茫,现在的她总算是能好好欣赏京城的风光了。 她勒着疾风的缰绳,缓步跟在队伍中,最前方是坚持要骑马进城的圣上,而后是众皇子和大将统帅们,许长安和陈瑜都紧随其后。 圣上亲征,大获全胜,俘虏们都一车一车的拉回来了,京城的百姓都在道路两旁看这难得一见的盛景。许长安还在人群中,看到了许大年和于秋果,许大年笑得见眉不见眼,于秋果也是一个劲儿的抹着眼泪。 皇后亲迎至城门口处,同圣上携手登上御辇,慰问了跟随的士兵将军后,又一起参加了庆功的大宴,席间也是和众人交谈甚欢,关心各位将军的身体。 许长安第一次见到她,才觉得倾国倾城的盛世容颜有了具象化的模样,看来秦王还是沾了母亲优秀基因的光,长得比圣上要好看。 就在许长安胡想的时候,上首的皇后柔声道:“许将军,本宫一定要敬将军三杯酒。这第一杯,是敬许将军谋略过人,领兵有方,且为国为民大公无私。” 许长安连忙起身行礼:“职责所在,不敢当娘娘谬赞。” 皇后饮完一杯酒后,又端起了第二杯:“这第二杯,要敬许将军战场杀敌,勇猛非凡,于危急中救下了秦王的性命。” 不等许长安再次行礼,她就端起宫人给倒好的第三杯酒,眼中含泪道:“这最后一杯,是一个母亲的心意,敬许将军救了我的孩子。” 许长安终是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皇后的一席话说完后,殿内就有不少人都在偷偷看圣上的表情,哪知道圣上却很欣慰地看着皇后,语气温柔道:“梓潼所念,和朕一样。” 随后就宣告要立秦王为太子,命礼部加紧筹办册封礼。又任命了许长安暂领禁军卫统领一职,协同亲卫军一起负责宫防事务。一时间许长安的身边,又围满了前来恭贺的人。 夜半时分,酒宴方散,圣上和皇后先回了后宫,众人才三两结伴出宫。许长安走到宫门口时,似是心有所感,回头看向内宫的方向。 圣上看着站在宫殿门口,遥望宫门的皇后,说:“站在宫门口做什么?夜里凉,别冻坏了身子。” 皇后充耳不闻,良久后才进到殿内,看也不看坐在红漆描金六角宝座上的人,径直走到罗汉榻坐下,又摆手让内侍宫人全都退下后,才淡淡地说:“你觉得冷,是因为你老了,我倒觉得现下正好。” 抬头看了一眼愠怒的圣上,又笑着说:“生老病死本来就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啊,你不会是真的认为自己能万万岁吧。” 圣上老眼昏花,却依旧不服老,他觉得自己是天子,天子就是得到上天厚爱,被万民称颂“万岁万万岁”的人,他怎么会生老病死呢? 可眼前的这个女人,却笑他痴心妄想,说着大逆不道的狂悖之言,他疾言厉色道:“你疯了吗?你以为朕封了你的儿子当太子,你就稳操胜券了?只要朕一句话,就能废了你们两个,信不信!” 皇后娘娘还是那副嘲讽的表情:“啊,没关系,你当然可以废掉他,可如今你敢保证再次废掉一个太子后,从朝堂到天下,依旧不会发生动荡吗?” 圣上神情阴暗,明白她说的意思,就是因为明白,才更觉愤怒。事已至此,他不是不能再废掉一个太子,而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培养出下一个继承人了。他虽然忌惮过这母子俩,但对秦王的培养和希冀是不作假的,甚至为了巩固他的太子之位,下狠手打压了序齿靠前的几个亲王,为他的继位扫除隐患。 最重要的是,他努力抑制住喉咙里的腥甜,手指掐住掌心不让自己咳出来,时不待人,他的确是老了。 瞧着他的面色,皇后又冲他嫣然一笑,一如二十年前他初次见到她时的那样灵动活泼,让人移不开目光。 “你为什么要生气呢?你本也没打算废掉太子的,要不然为何会等不及要我的命呢。” 圣上的脸色终于变了一瞬,寒声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皇后不语,紧紧盯着高高在上的男人,看着这个让自己悲欢喜怒了二十年的人,只觉得弹指间,过往的恩爱与恨意全都消散如云烟了。 圣上不爱她吗?是爱的,初入宫就是椒房之宠,在她生下十九皇子后,宫里再无其他皇子诞生,由此可见她和圣上是真的过了那么多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 她的儿子十九皇子,还未及冠就被封为王爷,封号还是很容易让人产生遐想的秦王。而她自己,也从敏妃一步步登上了后位,是能在史书里与帝王一起被提及的。 他们二人,生同衾死同穴,并且之后每一任君王都会流着他们的血脉,祖宗家庙中,她也会香火不断,被后继之君们跪拜。 可在爱她之余,圣上更爱权力,也更爱这万里江山。 外患已平,他要处理的就是内忧了。当知道晚上的大宴后,圣上还要来她宫里一起用膳时,她就知道,自己不会再看到明日的朝阳了。 所以她才会突然去城门口迎驾,然后顺理成章的参加庆功宴,见一见想见的人,说一说迟到了许久的话。 此刻她在想的是,这一次我终于看到我的孩子长大成人了,他不仅流淌着我的血脉,还会延续着我的意志。我也终于让明珠蒙尘,含冤而死的少年将军绽放了本属于她的光芒,保家卫国,驰骋疆场。我来过这里,留下了痕迹,看到了改变,就足够了。 她的声音清冷,很认真地说:“我的名字是华明,不是敏儿。” 她曾见过人间的风和景明,成长在光芒万丈的新时代,这个人给她的所有荣光,都逃不出这四四方方的牢笼,更何况这道光与她自己成长的地方相比,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可是这些,她现在已经不想说给他听了。 她端起手边的酒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的饮食中长年累月地被掺入了秘药,平日里与正常人无异,诊脉时也看不出端倪,只有饮下太平松针酒才会发作,见血封喉,没有任何救治的机会。 圣上看着她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就那样决绝的喝下了酒,眼泪簌簌而下,嘴唇颤抖着,最终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月落日出,大殿里的烛火都已经熄灭了,内侍都在殿外等着,谁也不敢去敲门。 一片寂静之中,远处传来急速的奔跑声,太子踉踉跄跄地闯了进去,手脚并用爬到了皇后的身边。 他抬头看着瘫坐在上首的父亲,再看着倒在榻上的母亲,双眼紧闭,如果不是嘴边的血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依旧容色如光,艳绝天下。 他背起皇后,喃喃道:“母后,这里凉,儿子这就带你回去。” 宝椅上的帝王,注视着太子蹒跚的脚步,和皇后垂落的双臂,一言不发。 皇后崩逝,圣上痛心不已,辍朝七日,亲自为皇后写下悼词,又令太子和礼部有司主持葬礼,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才葬入皇陵。 许长安带着一队禁军,在宫门口负责查验宗亲命妇们的腰牌,又加强了对宫内的巡防和守卫,力求做到一只苍蝇也不能跟着混进来。 皇后的葬礼极其煊赫,圣上几次泪洒灵堂,极尽哀思,太子也是悲痛欲绝,然而死后的哀荣再如何盛大,也掩盖不了皇后猝然崩逝下带来的改变。 大军凯旋时,皇后还亲自去往城门口迎接圣驾,抚恤将士,当时的风采还留在百姓的谈论中,结果转天人就没了,不仅是民间议论纷纷,朝堂上也是心思浮动。 只可惜,还没等有心之人跳出来生事,圣上就栽倒在了出殡的梓宫前,昏迷不醒。 第29章 红楼一梦关我什么事29 圣上倒下后,坚持了几日,还是龙驭宾天了。 死前到底是挣扎着醒了过来,当着宗室勋贵和重臣的面,亲口将皇位传给了太子。 在他昏迷不醒的这几日,许长安一直戍守内宫,又在传位圣旨下达后,领新帝命令带领京畿大营负责京城防卫,力保新帝登基前后的京城太平。 先帝的丧事完毕后,新帝的登基大典也顺利完成。等到大朝会时,许长安就知道闹事之人的打算了,因为有人开始攻击许长安不能担任武将之职,以及对先皇后颁布的几道指令也有了微词。 对此许长安的想法很简单,你们自诩读了圣贤书,满口的祖宗之法和道统,那我就用你们的茅,去攻你们的盾。 “你说我不能胜任护卫京畿的重任,大胆!本将军可是先帝当日亲自定下的禁卫军首领,你是想让圣上做个不孝子吗?” “下令严禁缠足,严查贞节牌坊都是慧慈太后在世时颁布的懿旨,你是想让圣上做个不孝子吗?” 那官员被许长安骂到脸上,愤愤不平,但又不敢说让新帝当不孝子,只好小声嘀咕“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然后就被许长安当场痛打,竖着走进的大殿,横着被抬了出去。 许长安被勒令回家反省,暂时卸下职务,以观后效。 在许长安当上骁骑将军后,她就把许大年和于秋果送到了京城,西北冬日里苦寒,许大年的身体也渐渐不太好了,正好趁机会让他们回京养着,以免许长安上战场后还要挂念俩人。 在京城给俩人置办了宅院,许大年无聊时经常去戏楼里,一坐就是一天。漠北大捷后,先帝曾令刑部复核许大年的案子,确认是受到牵连之后,就给赦免了,因为事涉早年的废太子一案,所以知情人都没有宣扬什么。 今日是新帝即位后的大朝会,许大年专门在家等着她回来,一见到人就问:“怎么样,上朝还顺利吗?” 许长安淡定道:“哦,第一次上朝嘛,很好啊,文武百官们也都很和蔼,我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一片了。” 许大年听完后,放心地出门去听戏了。等他到了常去的戏楼,坐到老位置后,就看到周围人迅速闪空了,他皱着眉头正要问小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见他的看戏搭子躲在柱子后面招手。 许大年过去后,就听这人说了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情,都已经传遍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长安说的打成一片,是个动作啊。许大年恨恨地说:“这群老不死的,就是看着我们长安年轻,脸皮薄,就欺负她,打得好!”随后又往楼下跑,说要去买两只肥鸡,回家炖汤给长安补一补。 圣上即位第三年,许长安被封镇北将军,驻守朔方,又被加封为太子太保,赐一等忠勇公的爵位。 圣上告诉她:“母后说,只要是将军戍守朔方,哪怕孤悬在外,也不会有拥兵自重之忧,封疆裂土之患。” 许长安眉目凌厉,心怀激荡,掷地有声道:“祖宗疆土,当以死守,不可以尺寸与人。” 任用许长安,朝廷里不是没有反对之声,但有了上次和大家“打成一片”的教训后,很少有人在明面上用性别来攻击她了。取而代之的是说她骄奢淫逸,恃功自傲,贪图享受,且经常以将在外有所不受的理由,对兵部的榷查和调令置若罔闻,这口水官司又一次打到了御前。 许长安被召回京,站在朝堂之上,看着御史慷慨激昂地指责她。 说她骄奢淫逸,许长安点头承认,反问对方:“我花的钱都是圣上赏赐的,之所以日子过得富裕,吃得好了些,那是因为我家里人口简单,不像大人你,后院四个小妾,外面还有两个外室,御史的俸禄也简薄了些,所以见不得别人穿金戴银的。” 御史面色惨白,径直跪下,颤抖着求圣上做主。 圣上表示不想管,让御史大夫去管吧。 又有兵部侍郎站出来,列举她在军中一人独大,不配合兵部派去的官员监管,许长安也承认了。 只不过,她仔细盯着这个侍郎看了几眼后,才道:“令郎要是像大人这般,也就不会在军中寻衅滋事了,整日里指责谩骂士兵,还私自扣押饷银,挪作他用。这次我把他也带来了,大人若是有疑问,那就等到刑部审案结束后再来找我吧。” 接连打趴下两个后,许长安又环视殿上众人,笑着问:“可还有大人对本将军有质疑的地方,咱们也在圣上和诸位同僚的面前辩一辩,省的日后总要找些借口把我召回来,毕竟朔方军务繁忙,镇边兹事体大,比不得各位大人们在这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的。” 许长安一通嘎嘎乱杀,散朝后除了几个素来亲近的官员和勋贵前来和她寒暄外,其余人都避而不及,离她远远的,恨不得贴着墙根走。 那个兵部侍郎被同僚扯着走的时候,还暗戳戳地威胁她,要参她拥兵自重,心思不纯。同僚一听这话,也不跟他并排而行了,心想这个人简直就是脑子有坑,要不是妻族厉害,就这脑子怎么能轮的着他做侍郎。 许长安听完后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想笑。 她敢说,哪怕这些人跑到圣上面前说她有谋逆之心,圣上都得先打他们一顿。 把柄给到对方,你才能成为对方的心腹。 当初圣上依仗许长安护卫京畿,替他揪出真正心怀不轨的人,现在又怎么会自掘墙角,没了许长安,难道要靠这些人的嘴皮子去护卫他的安全吗? 至于宠信,他付出的只是一些金银财宝,和一个等许长安离世后就会收回的爵位而已,可换回来的是一个能让他放心的武将重臣啊。 在京城时,可护他万无一失,外放至封疆大吏,又不用担心她会拥兵自重。换位思考,你有这样的下属,你会因为她有个相好的,曾扬言自己爱美色,就严加惩治吗?笑话,要不是顾及着陈瑜,他都恨不得给许长安三年换一个。 但同样的,圣上也在默许这些人对许长安的攻讦,因为只有这样,许长安才能永远站在他的身后,寻求庇护和支持。 可以说这些蹦达的人,都是君臣二人产生羁绊的诱因,也是他们关系日益牢固的维系。 当你端着满满一杯水时,就会各种小心翼翼保持平稳,不让水洒出来,瞻前顾后一步一蹭的走着,可如果你举着的是空杯子,那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跑起来了。 许长安现在就是拿着空杯子前行的人,和累世公卿,几朝勋贵们比起来,那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无所畏惧。 许长安站在那里,一身常服,想要表达的意思一目了然。 权力靠的是实力,而不是性别。 哪怕她种下的只是一丝丝微小的火苗,也有在未来成为燎原之火的潜力。 第1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 “嘿!” 长安一睁眼,发觉自己是蹲在田边的,面前都是黄瓜豆角和空心菜,还没等她站起来呢,就察觉到背后有人,于是直接往旁边一闪,用手撑地利索地站了起来。 回身一看果然是有人想从背后推她,俩手都伸出来了,瞧她躲过去了就是一愣。 长安见状直接抬脚就把他踹进了前面的垄沟里,现在正是浇地的季节,垄沟里的井水也到了大人的小腿肚子处,那孩子不防备一直乖乖受欺负的人怎么敢还手的,就那么栽倒在沟里没有起身。 长安又从旁边的豆角架子上抽出一根藤蔓,使劲儿朝人抽去,这种藤蔓平日里光着胳膊挨过去都会刺挠,直接抽到身上更是生疼。等把他抽的吱哇乱叫后,就见从自留地那头跑过来一个人影,一边跑一边喊:“小妮!小妮!” 长安心里猜测莫不是来找她的,就放下了手里的藤蔓,沟里的人这才赶紧起身往外跑,正好和过来的女孩跑了个对脸,就见那女孩也是一副要打他的样子,吓得他抱着脑袋窝着腰就溜边跑了。 人跑到跟前,长安脑子里的记忆也对上号了,跑来的这个女孩叫于长宁,也是长安这一世的姐姐。 于长宁看着妹妹呆立在田垄边,就拿起了放在一边的铁锹,把垄沟里堵着的泥土挖开,直接填住了流向家里自留地的口子,又取下了挂在旁边电线杆子上的小本,记下了改道的时间,然后插好油笔再把本子挂回去。 长安低下头看着垄沟,这一条垄沟南北走向,应该是水从井道里过来后,沿着各家的自留地浇灌,每家每户的菜地里都留着口子,前一家浇完水后,直接把垄沟朝向自己地里的口子堵住,井水就直接流向下一家的菜地了,大家都估摸着排到的时间然后来地里改水。 看来原身是来地里看水了,结果就遇到了跟着来找事的堂兄。 于长宁做完这些事情后,才把铁锹扛到肩膀上,回头示意妹妹跟上。长安就跟在她后面,踩着垄沟往外走。等她们走出自留地后,迎面遇上一个婶子,于长宁就说:“姑姑快去吧,水我都改好了。” 那婶子也瞅着她俩笑着说:“要不说还是你妈命好,这俩闺女都能帮着干活了。” 于长宁比她更会说:“婶子也命好,你看小峰叔多听你的话啊,村里谁不说婶子日子过得最好了。” 甭管大家说的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吧,反正能让人听了心里高兴。 自留地就挨着村子,在村子的南边,一溜的巷子口,直接从最大的巷子进去,路西的第三家就到了。 长安走在路上也四处打量着,这个村子看起来挺小的,但特别整齐,两户一组墙挨着墙,都是坐北朝南的格局,大门有朝南开的,也有面朝东的。然后每组之间都有小巷子,她从自留地进村后,顺着巷子都能看到村子那一头的果园。 于家的房子是这组靠东的那户,所以大门也就开在了东边,北屋是正房,后面就是村里的主干道。说是主干道,其实整个村子就两条大路,东西和南北方向各一条,把村子分成了四块。 于长宁推开大门,把铁锹靠到了照壁旁,回头就说长安:“把门从里面插好,省的家里再丢东西了。” 长安听话把门插上后,走到院子里抬头环视四周,其实就是个现代的普通农村小院,靠着大门的东边是厨房,还有一个小卧室,从窗户往里瞧能看到一个大的铁架子床。北屋是正房,中间一个客厅,两边都是卧室。南面也有屋子,可那屋子是朝外单独开了门的,站在院子里看到的就是一面墙,西边的屋子就是家里放粮食和菜的地方了。 小院子不大,铺着石砖,她看到院子里还放着剁了一半的的莙荙菜,可是却没看到鸡,那鸡圈应该就是在门外了。 长安站在那里,心里疑惑不知道是为什么,在原身的记忆里,除了父母和姐姐外,其余人都是模糊的不重要的。 也是从于长宁的话里,她知道了刚才从背后推她的那个孩子,也不是别人,是她们大伯家的孩子,长的又高又壮的,整日里过来找事。 于长宁蹲在院子的水龙头旁,直接从盆子里捞出个西瓜切开,把其中的一半连带勺子塞到长安手里,自己也拿勺子挖着另一半吃。 “下次志勇再来找事,你就直接打回去,要是不敢打也不敢骂,你总会跑吧,别傻愣愣的站在那儿等着被欺负。你也别怕大娘来家里骂人,到时候让咱妈骂回去就行了。” 长安一边吃西瓜,一边点头说知道了。 于长宁看得稀奇,瞅了她好几眼才说:“开窍了啊,行吧,长记性了就好。” 俩人正挖着西瓜,就听到大门被拍得震天响,一个尖利的声音在外面喊:“小妮!你给我出来,是不是你打的志勇,快开门!” 接着应该就是和出来看热闹的邻里诉苦:“你们看看啊,这给志勇打得,胳膊上都是一道一道的!这得多狠的心才能把自己亲戚打成这样啊。” 于长宁把西瓜往地上一放,大踏步走过去打开门就问:“大娘,我跟小妮才从地里浇水回来,你啥时候看到小妮打他了啊?谁看见了啊?” 对面的女人还要嚷些什么,突然就闭上了嘴,紧紧拽着刚才那个想推长安的孩子,旁边围着的邻里也都是吓住了的样子。 于长宁顺着众人的目光,回头一看,长安提着院里那把剁菜的刀走了出来,盯着来找事的母子俩说:“不是我打的他,但你要是再来找事,再让你儿子欺负我,我就能砍死你俩。” 说着就抬手把刀扔了出去,就从那俩人眼前飞过,直直插进了对面的墙里。 于家东边的邻居,还没有翻盖院子,家里还是土坯墙,饶是没有水泥墙那么硬挺,可这一把刀飞插进去,也是把大家都吓得不轻。 于长宁三步跨做两步过去一把搂住长安,把她往下压,又冲外面喊道:“快去把我妈叫回来啊,小妮被我大娘吓得惊着了!谁去把我妈喊回来啊!” 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气有所消减,长安也就顺势躺在了姐姐的怀里,两眼一闭,不管外面热闹成啥样了。 (写在文后的一点话,因为超字数了,作者有话说写不下了,望各位海涵。) 第一次写文,写得很慢,真的是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和喜爱,每一个留言和评论,我都是怀着感恩的心情去读的。 当初开始写文时候其实就是直接冲的,存稿只有两万多字我就开始发了,单机码字虽然有一点点辛苦,但每天看着增长的阅读人数,哪怕最开始只有个位数,我也开心极了,再次感恩每一个相遇的读者。 我不敢说什么“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因为我觉得自己只是在写一个故事,远没资格说自己是表达者,把这个故事写好,写认真,是我最大的诚意。 题目和故事的联系,大家也能够猜到了,其实就是在主角的故事中,不被提及的形形色色的普通人的生活,也许曾和原本故事中的主角擦肩而过,也许曾被他们提及过一两句,但都无足轻重。 可我不会去写真世子如何夺回本属于他的一切,假世子又怎么让众人后悔,或者是穿到红楼后,如何去拯救主角们。我的着笔之处,都是在这些不起眼的,没有被提及过的人物身上,那些都是故事展开的大背景,只是设定的背景而已。 写文比较生涩,情节也会有瑕疵,希望大家都能有开心的阅读体验。合则来,不合则去,相遇一场,有缘我们下一本书还会再见。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2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2 迷迷糊糊中,长安感觉自己被抬到了屋里,没过一会儿就有双粗糙的手,一直在摸着她的额头,再然后就听到有人在念叨什么,还有筷子敲碗的声音在头顶环绕。 从听到门外女人的喊叫之后,就一直萦绕着压在胸口的那股郁结之气,在此时终于消散了,长安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她身边的女人,轻声道:“妈,你回来了?” 赵金英听到长安的声音后,就赶紧把手里端着的一碗小米放到了旁边,又用手背摸着她的额头说:“没有发烧吧?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长安摇了摇头:“没感觉身上冷,不烧,现在也不难受了。” 说完后又抬起头往外看,赵金英把她摁躺回去,“别找了,我让你姐去大队给你爸打电话了。” “那我爸能回来吗?这还没到轮休的时候吧?” 赵金英无所谓道:“嗯,按说还要等几天,不过你爸和别人换个班也就行了。” 长安这才问:“是我给家里惹事儿了吗?” “没有,”赵金英拿着大蒲扇给她赶蚊子,“我还得夸我闺女厉害呢,等下次再有来找事的,你就算把刀扔她身上也不用怕啊。” 正说着话呢,就听到门外一阵跑步声,推门进来的果然是于长宁,一进屋子就看到长安在床上扭着头瞧她,顿时笑着窜到了床边:“你醒啦!还有哪儿难受吗?” 不等长安回答,她又挤着赵金英坐到了床边,两眼放光地说:“你下午那招可太牛了,你是没看见,志勇吓得都尿裤子了,大娘也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直接扯着他就溜了。” “好了,不要吵吵了,让你妹先睡会儿,我去做饭。”赵金英拍了于长宁一下,就去厨房做饭了。 于长宁干脆脱了鞋,爬上床和长安并排躺着,一会儿嘻嘻嘻的,一会儿又支着脑袋看她,闹腾得长安也没办法睡,干脆就问:“就这么高兴呢?” 于长宁把双臂枕在脑后,看着屋顶感慨道:“可不,下午真是解气啊。看来还真就是那句话,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长安想了想,又问她:“你去打电话找到爸了吗?” “没有,他不在宿舍,不过我给门岗留话了,就说家里有事,让他赶紧回来一趟。” 于大海是个矿工,是当兵复员回来分配到矿区的,干的是井下的活儿,但也不是挖煤的,是在井下看设备管调度的,因为离家太远,所以经常一个月才回来一次。 姐儿俩正在屋里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就听到院外进来了个老太太:“金英,你养的孩子可真好啊,四六不懂的,都敢和大人动手了。” 长安侧头看于长宁,后者翻了个白眼,撇着嘴小声说:“肯定是志勇去给奶奶告状了。” 赵金英掀开厨房的纱帘走了出去,语气也是冲得很:“小妮动什么手了?那不是被她马翠兰吓得脱手了嘛,你不说看看孩子有没有事,还来替她出上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婆婆是全村第一好呢。” 被赵金英这么怼,老太太也沉得住气没发火,只说:“志勇吓得睡觉时直哭,你这个做婶婶的总该去看看吧?” 赵金英才不吃她那套:“那我们小妮还在床上躺着呢,怎么他们没人来看看啊?” 老太太很不以为意道:“那能一样啊,志勇可是......” “可是什么?”赵金英冷哼了一声:“别怪我没提醒啊,你要是再这么胡说八道的,小心有人去找领导,说咱们村妇女主任的娘是个老封建,重男轻女,指使孙子打孙女,到时候你就看,她大姑还能不能干这个妇女主任吧。” 老太太被这话给拿捏住了,一时气急了就说:“你就护着她,看你能护出来个什么吧。” 赵金英笑眯眯地说:“再怎么样也比你孙子强,上学到现在连个数都算不清。” 老太太被戳了肺管子:“她学习好有什么用?学习得再好还不是像她......” “哐当”赵金英直接把手里的盆子摔在老太太跟前,“再胡说信不信我砸你脸上。” 老太太一时讷讷,又看出来赵金英是真生气了,捡起脚边的盆子快步走了出去。 赵金英看着她的背影,切了一声。 这个插曲赵金英也没在意,隔三差五的来一回,和这种婆婆计较那她早就被气死了。 吃完饭后,于长宁领着长安去院子的南墙根儿那洗澡,现在家里有太阳能,在墙上系根绳子,搭上布帘就是洗澡的地方。 等姐俩排队洗好后,赵金英也已经收拾好了。 北屋的客厅里点上了蚊香,地上铺了一层厚被子,再铺上大凉席,就叫她们姐俩来躺着。现在白天还热着,但晚上有了凉风,打开堂屋的大门躺在那里,就觉得小风嗖嗖得很凉快,长安也是困意上头,很快就睡着了。 天亮得很早,没有窗帘遮挡的屋里也是早早就亮堂起来了,长安睡醒的时候,于长宁和赵金英都还没醒,她也就没起身。 她躺在那里,还在想昨天的事,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就算是重男轻女,好歹也是自己的孙女吧,怎么那老太太话里话外就这么不把原身当孙女看呢。 正想着呢,她就听到刺啦刺啦的动静,发财的声音紧跟着冒出来了。 长安大吃一惊:“呦,你居然还在啊,我以为你早就跑了呢。” 发财跟打了胜仗一样,雄赳赳地说:“那怎么可能呢,我们可是最好的搭档啊!” 长安回了两声呵呵。 发财像是没听出来嘲讽似的,笑嘻嘻地哄着她:“长安,长安,你别生气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上个世界一直联系不上你。不过,嘿嘿,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你快看啊,这是我给你打下的江山啊!” 长安闭上眼,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小屋出现了,心情瞬间好了不少,顺着发财的话就说到:“没错,我们就是最好的搭档,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等长安给发财讲完,她刚来还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后,发财就问她:“我能做什么嘛?还是说长安你要开金手指啊?” “你都有金手指了?” 发财喏喏:“没有,就是想装一下......” 长安:“不用装了,你已经很能装了,我的屋子跟着来就够了,我也不贪心别的。” “最重要的是,这也不是什么沉浸式的大型游戏啊,这里所有的人都是真实的。这样踏实着慢慢来的生活就很好,把日子过好,爱恨都留在当下,然后又能去过不同的生活,这样的机会很难得的,要认真,不能白过每一生。” 第3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3 小村子的生活很简单,但也惬意无比。 每日早晨长安都会跟着于长宁干些家务活,打扫院子,去自留地里摘菜,然后剁碎了掺上麸子,就去喂鸡,顺道把窝里的鸡蛋都收回来。 去喂鸡的时候,长安才知道为何从院子里看到的会是一堵南墙,因为南屋是单独朝外开的门,住的就是那天来家里找事的奶奶。旁边垒了俩鸡窝,一个是赵金英的,一个是老太太的。 老太太喂鸡的时候瞅见她俩,要是没有人,直接哼的一声扭头就走了。要是有村里人经过,老太太就得说些贴心话,比如问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奶奶给做。你们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也不知道瘦了没。这人前人后两副脸的做派,不仅是于长宁,连长安都觉得这老太太的毛病真不少。 于长宁在饭桌上学老太太的时候,赵金英就不屑道:“拿手戏了,我年轻的时候就是不知事,被骗了多少次,后来才看清楚。” 于长宁就追问年轻时候的婆媳大战,被赵金英打哈哈敷衍过去了,正不依不饶呢,就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长宁,小妮!” “爸爸你回来啦!”于长宁把筷子一撂就往屋外跑,吃饭时长安坐的靠里,所以等她绕过饭桌走出去时,来人都已经掀开纱帘进来了。 于大海不到四十的样子,身形高大,四方脸阔嘴大耳的,一看就是个硬朗的工人。他人长得粗犷,可对家人都很好,手里提着的东西都是给媳妇闺女买的。 给赵金英买了一件的确良的红格子短袖,又拿出了给俩闺女买的衣服,于长宁的是一身蓝白条纹套装,像是海军衫那样的短袖和短裤,给长安的是一件粉红拼接的短袖长裙子。 于大海说:“这是学的什么梅花牌的衣服样子,矿上那个卖衣裳说这是现在最时兴的衣服了,快去试试看。” 母女三人各自换上了新衣服,互相夸赞了一番,然后又夸于大海,一家人的情绪价值给得足足的。 于大海看着长安脚上的拖鞋,一拍脑门说:“我就说我忘了什么事,原来是忘了给你俩买凉鞋了,我看矿上的小孩都穿那个水晶凉鞋,可好看了。” 于长宁就说下次回来一定记得买,要不然等天气凉了就穿不着了。 等于大海又掏出来两个书包后,长安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个小学生的事实。 于长宁今年十二岁,开学就是初中生了,长安比她小两岁,应该上五年级了,姐妹俩都是在村子里读的小学。可这么一算,长安就觉得不太对,她今年才十岁,九月份就该读五年级了,那原身是早上学了吗。 下午于大海和赵金英一起去地里干活,除了自留地外用来种菜外,村子里每人都有两亩地,是用来种粮食的。于家四口人,但于大海的户口在矿上,所以只有六亩地,但这六亩地的粮食种起来也很耗费人,撒肥料,喷除草剂和间苗就不用说了,掰玉米时才最累人。 晚上吃完饭后,赵金英就让姐妹睡在东屋的铁架子床上,说是夜里风凉了,不让睡客厅的凉席了,长安秒懂后觉得囧囧的。 躺在床上,于长宁还在算暑假剩了多少天,现在是七月中旬,满打满算也就四十多天了,数完日子后就在那儿长吁短叹的。 长安就问:“姐,我要等读完五年级了,才能和你一样去上初中吗?可我没有十二岁怎么办,学校收吗?” 于长宁笑话她:“你笨啊,上初中又不是看年龄的,中学是都让上的。再说了,你岁数小,是你那时候不在家待着,天天搬个小板凳坐我教室后面,咱妈去找了校长,才让你早上学了一年,又不是落下没读。” 长安在心里记下这件事后,又想到现在居然没有暑假作业,心里乐了一会儿。 村里的孩子上学,都是先上一年的育红班,再读五年小学,然后就升初中了。从赵金英和于长宁平日里的聊天,长安了解到,虽然有学生上完初中后就会去打工,但大部分孩子还是会去读中专和高中的。 可要是看升学率,那就不太乐观了。就拿于长宁要去读的区中学来讲,一个年级才二百来个学生,最后能考出去二十个高中生就很了不得了,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再留一级,上个初四,然后才能考到市里的高中。 前两天赵金英还在说谁家的孩子复习了一年也没考上市二中,非得再复习一年,家里大人不同意,整天吵吵闹闹的。 长安就在心里想,虽然是在村子里,但大家还是一如既往的重视教育,只是教育资源不太好。 于大海这次休班,能在家里待四天的时间,除了下地干农活之外,就是带着俩闺女去赶大集,大包小包的回来,在村口还遇到了于志勇,那孩子瞧见于大海提着这么多东西,远远地就喊:“二叔,这都是给我买的吗?有小汽车没?” 于长宁呸了他一口:“想要啥找你爸啊去!” 于志勇就冲她做鬼脸说:“奶奶说了,你们家的东西以后都是我的,那我现在要个小汽车怎么了?” 这话一出口,于大海的脸就黑得不能看了,把手里的东西都倒腾到左手,然后用右手提着于志勇的脖领,一路拽着他踹开了于大河的家门。 于长宁没跟着去,直接往家里跑去,应该是去喊赵金英了。 长安跟了进去,就站在角落里,一直盯着于志勇,等他扭头看过来时,就用手做了个刀劈的动作,吓得他一哆嗦,然后就嚎啕大哭起来。 于大河两口子听到有人踹门时,就从屋里出来了,再看到自家孩子在那撕心裂肺的哭,就跑过来想把于志勇拉过去。 于大海提溜着人,看着对面名义上的哥哥说:“你要是不记得疼,那我就打掉你儿子的牙,看你长不长记性,记不记得住我说过的话。” 于大河看着人高马大的弟弟,感觉又回到了自己被打成狗的那晚,一时瑟缩着没敢说话。 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老太太扶着门大喘气说:“你这么大额的本事,那你干脆也把我的牙打掉好了,到时候我可要去矿上找领导问问,你这样的还能当工人?” 第4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4 于大海把手里的于志勇丢在一旁,回身看向门口的老太太,问:“那你能找到路吗?用我带着你去吗?” 老太太心疼地扶起了于志勇,拍着自己的大腿嚎:“你这个丧良心的呦,这是看着你爹走了,就这么对我啊,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于大海懒得听她老调重弹,拉着长安抬脚就走,长安回头看着老太太在那儿唱念做打的,心里有了个猜测。 等走到家门口,就遇到了赵金英和于长宁,这俩人正急匆匆地往外走,看到父女俩回来后,于长宁就问:“小妮,没事儿吧。” 长安摇头说没事,也没提老太太过去后骂的那些话。 赵金英刚才正准备做晚饭呢,就听大闺女来喊她了,现在听到没什么事了,才又回院子里择菜了,于长宁拉着长安回屋里去分从大集上买的东西。 长安坐在客厅地上的凉席上,看着于长宁兴致勃勃地分东西,就问:“姐,奶奶为什么不喜欢咱们啊?就是因为咱们是孙女吗?” 于长宁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嫌弃:“不知道,反正她满心满眼的都是于志勇,以前还偷拿你的奶粉给他喝,那奶粉还是咱爸托人给买的,一罐要三块钱呢。” 长安算了算时间,那可是十年前的三块钱啊,那时候一分钱能买一盒火柴,三块钱可是笔很大的开销了。 于长宁又小小声吐槽说:“咱妈去找她要,结果他们还不承认,后来还是大娘自己说漏嘴了。你不知道,你小时候,也就三四岁大吧,村里来人卖面包,大家都是买一块尝尝,就这老太太买一大包,结果都给了于志勇,还分给大姑家两个表姐一小包,当时可把咱妈气坏了。” 长安直皱眉,看着蹲在院子里和赵金英一起择菜的于大海,又问:“那咱爸就没说什么?” “能怎么说?爷爷那时候还在,都不向着咱爸,后来爷爷不在了,他们才收敛了些。”于长宁说着就叹了口气。 晚上吃完饭后,于长宁的同学来找她出去玩跳大绳,长安不愿意出去,就躺在赵金英他们的床上看电视,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 赵金英收拾完碗筷,进屋一看长安睡了,顺手扯了沙发扶手上的毛巾,搭在了她肚子上。于大海洗完澡也进来了,看到后就说:“这么早就睡了?看来还是走着去赶集累着了,我把她抱东屋去吧。” 赵金英挥了挥手:“等会儿吧,一会儿长宁回来了,再把她抱过去。” 于大海这才擦干头发,坐到沙发上,看着赵金英用扇子给长安赶蚊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但更多的却是想哭。他憋了憋眼泪,说:“我月初给你打电话说的那件事,真的不再想想吗?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几年后了。” 赵金英现在脑子有些乱乱的,没了之前做决定时的痛快,她低头看着长安,轻声说:“我也知道搬到矿上好,咱们一家子能守在一起,可是买那个房子就要不少钱,我也没有工作,到时候去了,就连吃个菜都要花钱买。俩孩子都大了,以后上高中、考大学都得要钱呢。” 于大海工作的矿区,要买设备扩大生产,可现在冶金和炼钢才是政府的金娃娃,领导从上面要来的钱不富裕,于是就出了个政策。 只要是矿区的正式工人,无论是双职工,还是单职工,都可以报名买单位自己盖的楼房,然后把家人的户口也迁到矿上,就有了城市户口。 这个时候还没有大规模的城市化拆迁,大家还是愿意把农业户口换成城市户口的,尤其是各个单位还能光明正大的招子弟工的时候。 这政策一出,于大海就动心了,都等不到休假回家就给赵金英打电话细说过,可那时候赵金英直接拒绝了,他本想着等月底回来后再好好劝劝,结果前两天刚上井,就听值班室的门岗说家里打电话了。 他回来后,看着家里的事情,更坚定了搬走的心思:“就是因为她俩都大了,我才觉得更应该搬过去。” “你看现在村里的小学都没了,小妮再上五年级就要去南陈村,长宁也是,从咱家骑车去中学,得二十多分钟呢,路上还有好几个大路口。搬过去的话,那学校就在家属楼后面,你站在阳台上都能看到他们在操场上跑。” “还有就是,那学校的老师都是师范生,而且学校的学生都是工人的孩子,一说谁家的大人都认识,肯定不会出现欺负孩子的事情。” 这话才是真的戳中了赵金英的心,她也知道矿上的学校肯定比村里好,甚至初中也会好些。 这个村子本来就是因为建水库才从山上搬下来的,整个村子才一百多户,现在不让生那么多孩子了,所以小学每个年级就二十几个人,到长安这一批,总共才十几个学生。 一个小学五个年级,只有三个老师,还都是代课的,两个年级用一个教室,老师先给低年级的讲课,讲二十分钟后留作业让他们写,然后再用另一头的黑板,给高年级的讲课,这样的两个年级待在一个教室里,总是会出现孩子打架的事情。 而且说是学校,其实就是大队的空置房子,冬天教室里就用煤炉子取暖,孩子们都是一边跺脚一边听课,每年冬天俩闺女都会冻手。 再加上又刚出了政策,学校不让用代课老师了,像他们村里学生很少的这种情况,就直接合并到了旁边的村子,孩子们以后都得走二十分钟的路程去隔壁村上小学了。 长安躺在床上,把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悄悄摸了摸手背的印记,那都是冻疮好了后留下的。 她其实很认同于大海的想法,人挪活,树挪死,窝在村里也不会挣到什么钱。 可如果到了矿区,那里都是工人,再怎么说消费能力也会高些,好歹做个小买卖都能赚出来一家四口的饭钱,至于后面上高中和大学要花的钱,长安表示只要能考上,就能有办法上。 最重要的是,她来了这几天,在这里总是感觉心里烦闷,夜里也睡不好,于是就翻了个身,抬头问沙发上的俩人:“爸爸,你是说咱们全家都住到矿上去吗?” 于大海和赵金英没想到长安听了个全乎,一时俩人都不说话了,长安又问:“那咱们搬走了以后,是不是就不用每天碰到奶奶了,她也不会老偷偷说我是野孩子了?” 第5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5 长安的话音刚落,于大海和赵金英都坐不住了,俩人气得蹭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长安又说:“奶奶总是不喜欢我和姐姐,”说着就停顿了一下,又换了个准确的说法,“她不是不喜欢我,是很讨厌我,她总说我是野孩子,还让志勇来抢我吃的。” 于志勇也才十来岁,他总是无缘无故的来找原身麻烦,肯定是有诱因的,大人总在在耳朵旁唠叨和教唆,长年累月下来,他就认为原身的东西都是他的,每次在村里遇到时都会吓唬原身。 于大海抽了根烟出来,在手里用力捻着,也没点火,手背上的青筋可见。 长安干脆坐起来,接着说:“我不敢去鸡圈拿鸡蛋,是因为奶奶放公鸡叨过我,吓得我不敢再自己去鸡圈了。” 赵金英两步走到床前,拉着长安上下一阵摩挲,嘴里不住地问:“叨哪儿了?什么时候的事啊?你这孩子咋没说呢?” 长安拉住她的手:“没有咬着我,我跑得快。” 赵金英像是想到了什么,含着眼泪说:“是不是你总要跟着你姐去上学那时候的事?” 长安点点头,赵金英扭头看向于大海,“我就说,怎么好好的非不在家待着,那么小个人儿也要去上学。” 然后又看向长安:“都怪我,我那时候总是顾不上看你。” 长安摇摇头,抱住了赵金英的胳膊,没再说话。 赵金英的娘家就在隔壁村子,骑自行车都用不了十分钟,那段时间刚好遇上家里老娘生病,她每天过去伺候老人,然后等中午了再回来给俩孩子做饭。 其实一开始赵金英是带着原身一起去的,结果赵金英的嫂子经常摔盆子打碗的给甩脸子,虽说原身那时候只有五六岁,但也能看懂脸色了,就不想跟着一起去姥姥家了。再说了村子里都是熟人,也没偷孩子的,可谁知道当奶奶的能这么对一个孩子。 赵金英看着于大海,眼睛红红的,带着哭腔说:“大海......” 于大海也是气得不行,把烟点着了,狠狠吸了两口说:“我去找立军,一会儿就回来。” 于大海出去了后,长安问:“妈,爸去找谁了啊?” 赵金英摸着她的头说:“是大队的支书,你爷爷还在的时候,他受过你爷爷的恩,和你爸的关系也很好。” 直到于长宁都玩完跳大绳回来了,于大海还没回家,赵金英让姐俩先去睡觉,她出去看看。 许是提到了小时候的事情,长安这一觉睡得很累,似睡似醒的,脑子里跟放电影似的。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有些闷热,长安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睛,一下一下抚着心口。 于长宁在一旁睡得很熟,堂屋里于大海的鼾声如雷,他在别人家里喝了酒的,赵金英一路架着他回来,也是累得不轻,现在也睡沉了。 长安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掀开东屋的门帘走到院子里,顺着立在西墙根儿的梯子爬上了屋顶,再跳到鸡圈的棚顶上,然后悄无声息的落地。 她拿出了一件87式雨衣披在身上,贴着墙根儿一路走到于大河家外面。踩着他家厕所旁的大树,没费什么功夫就上了屋顶,然后找到梯子爬下去,摸到了于志勇睡觉的屋子外,然后闪身进到她的小屋里,换了一件干净的斗篷,又穿上一双大码的老布鞋。 现在这种天气,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不关屋门,长安一掀纱帘就进去了。她看着睡得四仰八叉的于志勇,拿起旁边的衣服就勒住了他的嘴。 于志勇觉得不得劲,迷迷糊糊睁眼一瞧,一个大白脸直接怼到他面前,吓得就要喊出声,可他嘴被堵住了,双手双脚就开始扑腾。长安那力气多大啊,直直压在他胸口上,看着他像一个离了水的鱼那样挣扎,就像于志勇曾经吓唬原身,看着原身在墙角苦苦挣扎时一样,目无表情。 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憋的,于志勇很快就昏了过去,长安又掐着人中把他弄醒,再用大白脸配上红唇的经典小丑脸盯着他,然后再看着他翻白眼晕过去。 几次之后,长安才放开瘫死的人,又把床重新铺平,再擦干净屋里的脚印,穿回雨衣沿着原路回到了家。她在院墙外把面膜摘了,又用卸妆湿巾把脸擦干净,确认不会有破绽后才翻回去。 长安重新躺回到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看着屋顶发呆。 发财犹豫了好久,才问:“长安,你小屋里还有这种雨衣呢?” “对啊,这种雨衣结实又好用。” 发财又问:“可是,你为什么还存了那么多压缩饼干,自热火锅,面粉大米......” 长安闭着眼睛,听它照着外包装逐一念名字,发财念完后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长安,这些东西也是你平日里用的吗?” “当然了,这都是日常消耗品,不用大惊小怪的。” 发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可你的房子里,除了一张小床,全都是这些东西啊......” 何止是它刚才看到的那些,这个小两居的房子里,两个大冰柜里还放满了速冻食品,地上还有米面油、午餐肉、常温奶,三个冰箱里也有巧克力和各种肉,酒精和消毒水、葡萄糖以及防护服等用品也是一应俱全,其余的书籍和各种药品也是成箱成摞的,小阳台甚至还放着带土的活体葱。 发财看着这些东西,从自己那不大的脑容量里寻找知识点。冷冻的牛排切片和鱼虾,肉罐头和蛋白粉,以及真空鸡胸肉和奶粉,这都是能快速给人补充蛋白质的食物,而脱水蔬菜和糖果,则可以补充维生素和纤维,都是保命的好东西。 此时它这个系统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当初长安为何不要定点穿越,只坚持要带着她的房子,哪怕那时它的能量不够,也要先放着等待解锁,这简直就是个移动的库房啊,堪比空间,但远比空间的物资丰富啊。 长安漫不经心道:“原因重要么,按理说你现在应该很高兴啊,毕竟这些东西我自己都已经备好了。” “所以,不要质疑,乖乖听话,我带着你吃香的喝辣的。” 发财又扭成了个麻花:“我就是觉得不好意思,给不了你什么报酬。” 长安随口道:“哦,这个不用心急,总会让你有机会回报我的。” 第6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6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长安也没了睡意,干脆就坐到了门口,看着从窗檐流下的细细密密的水流。 发财好奇地问她:“你怎么了?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吗?” 长安默默看着院子,好像一瞬间就变成了当年那个在院子里等姐姐放学,等妈妈回家的小女孩。 老太太带着于志勇直接来了家里,看到小女孩手里的饼干,就直接夺了去,老太太说:“你也配吃这好东西,不知道哪儿来的野孩子。” 于志勇在一旁吃着饼干,蹦达着喊:“野孩子!野孩子!” 小女孩双眼含泪,跑回屋子里关住门,趴在床上蒙住头也不敢哭出声。 画面一转,小女孩打扫完教室的卫生,回家的路上又遇到了于志勇,他牵着狗吓唬她,看着她躲在墙角大哭,最后还是被出来找她的于长宁看到后,追着打骂于志勇才算完事。 发财直无语:“怎么这个孩子,是这么个性子呢.......” 长安也有些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的,但是或许共情到了一些相似的境遇,所以难得宽容了一次,说:“她能怎么做呢?她也不是没告过状,只是每次赵金英去大吵大骂过后,也是伤心又伤身的。”赵金英应该是生完孩子后没做好月子,平日里总是腰酸背痛的,受不得气,尤其是冬天时,总是咳嗽不断。 “而且她也不是没想法的,你看院子里的那棵树,她在下面藏着一包老鼠药。” 现在村里还有人在走街串巷的卖老鼠药和蟑螂药,不知道原身是从哪里弄来的一小包,用厚厚的塑料袋裹着,埋在了树下面。 长安轻声说:“我去找于志勇,不仅仅是为了解开原身的心结,而是因为他白天时候把沙蝇扔到了我身上,那玩意儿会让这具身体过敏,轻则呼吸急促,重则能要了命的。” 发财赶紧上下打量长安:“那你现在没事吧?这要吃什么药啊?你有这些药吗?” 长安淡定道:“没什么事了,我刚才拿雨衣时就吃过抗过敏的药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自己没有过敏。” “但这并不能掩盖于志勇的坏心思,我现在还能好好的坐在这里,那是我自己的原因,而不是他发好心,所以希望他也能有坚定的心性,挺过刚才那顿打,自求多福吧。” “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就于志勇这种德性,小小年纪就这么恶毒,还是早打服他早好。” 发财觉得这话没毛病,甚至自告奋勇去盯着于志勇,看他再出什么幺蛾子。 结果还没等发财看热闹回来,于大海和赵金英就起来了。赵金英一看外面下着雨,就没从院子走,直接从东屋穿过去到厨房,看到长安已经醒了,就笑着问:“醒这么早?是肚子饿了吧,蒸个鸡蛋羹吃行吗?” 于长宁迷迷糊糊地说:“妈,我不吃鸡蛋羹,我要吃炒鸡蛋。” 赵金英说:“那也得你起来了再吃,总不能端到床上喂你吧。” 于长宁哼哼唧唧的,翻过来滚过去,到底还是起来了。 等一家子吃早饭的时候,于大海才说:“一会儿吃完饭了,我和你妈有事去趟大队,你俩在家把门关好了,别去街上跑了。” 于长宁问:“去大队干啥,没听喇叭广播说要开大会啊?” 赵金英就说:“小孩子家家的,打听大人的事干啥。” 于长宁说:“妈,我都是初中生了,怎么还是小孩子呢?” 长安也接口道:“对啊,我也是五年级的大孩子了。” 赵金英还想说什么,于大海摆了摆手,看着姐妹俩说:“也没什么事,就是让大队给做个见证,咱们家以后跟你奶奶和于大河家就没关系了。” 于长宁一时震惊的鸡蛋都忘了吞,长安也是,惊讶于他这么直白的回答。 看着俩孩子的表情,于大海笑了笑说:“以前我和你妈,总觉得你们还是小孩子,总想着等你们大了懂事了,再说家里的这些事情。可是却让你们在背地里,受了那么多委屈,其实还是我没做好,当断不断,才养大了他们的心。” 于大海摸了摸长安的脑袋,感慨道:“我和你妈就你们俩,以后你们都是要当家里顶梁柱的。我们不想你们到听村里人说的闲话,也不想谁会有不如人的感觉。咱们一家子搬出去,你们也能见到更多优秀的女孩子,更能知道读书的好处。” “走出去,然后去到更大的地方,那里不会有人说女孩子读书没用,也不会有人整日盯着你们怎么过日子。总会有地方,只看你们的能力,而不是性别。我和你妈没有大本事,但还是想着用全力给你们垫一垫路的。” 这话一说完,在座的几个人心里都很难受。 赵金英差点儿哭出来,她知道很多人都是恨人有笑人无,于大海挣的钱是多一些,所以家里日子也宽裕,至少孩子们没穿过带补丁的衣裳,学校的书本杂费也没拖欠过。可这更让有些人酸话不断了,有时候半打趣说她有福气,家里不用盖房子娶媳妇,所以不用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也是因为这样,赵金英很少去巷子口,和一堆人坐着闲聊,更不会去打麻将。 于长宁撇着嘴掉眼泪,她性子厉害,平时也不是没有碎嘴子说她,这么厉害就是当个儿子养的,以后得招个女婿。尽管每次于长宁都拿话呛回去了,可心里总会不舒服。 长安在一旁也很唏嘘,但一想到于长宁呛人的话,就觉得这个姐姐很有趣。那些说她的人要是家里有儿子的,她就回“那就招你儿子上门,然后一天打三顿。”要是家里没儿子的,她就会说“招你爹,正好还能带个你这样的闺女。” 于长宁察觉到长安看着她,转过脸用眼神问她怎么了,长安憋着笑用手给她擦了擦泪,夸道:“没事,就是觉得有姐姐真好。” 于长宁瞬间破涕为笑,贼兮兮地说:“那以后我再让你写作业,你可不许给妈说了啊。” 长安:哦豁,我的傻姐姐,自爆了。 扭头一看,赵金英果然瞪着俩人呢,于大海在一旁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第7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7 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学就会。 这是长安和于长宁一起跟着去大队,在屋里听完事情是怎么解决后的感触。 长安和于长宁手牵着手,跟在于大海和赵金英的后面,看到一个比于大海年龄大些的人,早就在大队门口等着了,看到他们一家四口时很意外,还问于大海怎么把孩子也带来了,于大海只说带在眼前还放心。 等一行人都进到大队的正房后,于大海就让姐妹俩待在里面的隔间。于长宁紧紧拉着长安的手,坐在板凳上,听到刚才那人用大喇叭通知老太太和于大河,还有于大美赶紧来大队,不要耽搁。 长安在想这个人应该是大队的支书,也是于大河昨晚提到的立军,而于大美应该就是老太太的女儿了。 其实她已经猜到这个老太太不是于大海的亲娘了,九成九就是后娘,毕竟于大海上面还有哥哥姐姐,按理说不会是抱养来的。 等人都到齐了,于大海一开口,就印证了长安的猜想。 于大海看着对面的三个人,很淡定地说:“今天来大队,也是想让支书和会计都做个见证,咱们本来就不是一家人,我爹都死了好几年了,早就该分清楚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张嘴就要嚎,于大海直接问她:“当初从山上搬下来时,我爹是带着银元的,更不要说他下来后还在村里当了那么些年村长,总不至于一分钱都攒不下来吧。可我爹死的时候,所有的花用都是用我的转业费,现在咱们来一笔一笔说清楚钱都花哪儿了吧?” 老太太被问到了脸上,装死不吭声。 于大海又问剩下的俩人:“你们俩来到我家时,都快十岁了吧,就算我那时候岁数小不记事,分不清楚亲娘后娘,你俩总不会不知道亲爹是谁吧?就那么心安理得的用我爹的钱盖房娶媳妇,还有你,要不是我爹的面子,你一个小学都没读完的人能来大队当妇女主任?” 于大美不服气,还要说什么,就被于大海抬手制止了。 于大海直接看向支书和会计,这都属于在村里有威信,说话很管用的话事人了,“我今天说这些,是因为于志勇嚷着我家的东西以后都是他的,当着我的面都敢打小妮,我是不能再和这种人做亲戚了。” 在场的人都看向于大河,眼里都是鄙视。 于大海把那三人的脸皮子都揭了下来,也说了自己的要求:“你们不光要把昧下的钱都拿出来,还要当着大家的面,把断亲书签了。不要把我当傻子,村里当初还有老亲没搬下来,我去山上找总能找到当时我爹他们分家的见证人,知道我爹分到的家当有多少。” 于大海的爹也有兄弟姐妹,当初并不是一大家子都愿意搬下来的,只好分了家然后各自做决定,省的以后互相埋怨。 老太太一个劲儿的嘴硬,说自己当年嫁过去当后娘不容易,结果养出了个白眼狼。 于大海蹭的站了起来,冲着老太太就走了过去,两只手跟大蒲扇似的就把老太太拽了起来,双目通红说:“你不容易什么?你不容易什么!当时家里的活儿都是我姐做的,你干什么了?说啊!说啊!” 老太太被晃得心肝肺都颠了,旁边的人都赶紧去拉开于大海。 于大海想到了过去的种种,好像瞬间打通了一根如何对付不要脸皮人的筋儿,他站在那里大喘气说:“我把话撂在这里了,把钱交出来,再去派出所开证明,否则我以后一天打于大河三回,你信不信。” 然后又露着大牙笑得阴森森,看着于大河说:“把你打残了,到时候我去坐牢,你就在床上瘫着吧,你想想会有谁能伺候你。” 赵金英在一旁帮衬着说:“真到那时候,我天天去给你送饭,实在不行就一包老鼠药下去,我再去大牢里找你。” 会计是个老头,还和于大海的爹共过事,看到这两口子都说成这样了,就劝老太太:“大嫂子,你当初带着俩孩子,是一路讨饭到的村里,这么些年,于大哥也没对不起你和你俩孩子的地方。现在都是新时代了,早就不讲究那些个规矩了,你们都已经离了心,就分家分个干净吧,大海这孩子做的够好了。” 于大美和于大河两个都不说话,只把老太太顶到前头。 老太太当然不同意了,要知道她现在住的屋子,还是于大海家的南屋,是当初老头子死了后,她硬是不搬去和于大河住而赖下的。她都想好了,现在于志勇都十来岁了,都不用十年就能娶媳妇了,到时候就让大孙子把媳妇娶到她住的屋子里,现在说让她搬出去,她才舍不得。 支书这时候才开口:“大娘,我家的老大在省城的大学读医生,他说现在大城市的医院里,能做什么亲子鉴定,就是查出来两个人有没有关系,是不是亲生的。” “大海本来是想去报警的,到时候就会让你们去做检查,你也知道,你们仨和大海是不会有什么血缘关系的,再嚷着让大海养你们,就很不占理了。” 老太太还是坚持:“可我养大了他,从三岁就开始养他了。” 于大海冷冷道:“养大我的是我爹挣的钱,是我姐姐的照顾,我十几岁就去当兵了,我爹死了后更是没花过家里一分钱了,你养我什么了?” “还有我姐姐,我姐姐当年可是考上了医专的啊,结果连上学的钱你都扣住了,我爹被你哄住了,那是他眼瞎,连自己的闺女也不顾。可后来我爹死的时候,说了要给我姐姐留下东西的,你怎么就给贪下了?” 老太太心虚的不行,小声说:“你姐姐要那也没什么用啊,人都死了......” 于大海抄起旁边的凳子就砸到了地上,捡起一根凳子腿指着于大河说:“你再提一句,信不信我打断他的腿。” 支书拉住他,看着对面的三个人说:“都各自退一步,不要真闹到出人命了。” 于大海把凳子腿扔到于大河跟前,说:“钱我可以不追着要回来了,但关系必须断了。老太太,你想好了,你是要保住你闺女的工作,和你儿子的腿,还是真把钱看得比儿女都重要,要带进棺材里。” 于大海这话说的真是杀人诛心,老太太不同意,那就是不顾自己儿女的死活,于大美和于大河肯定会对她有意见,她也许不会顾忌于大海的威胁,但绝对要考虑亲生儿女的感受。 长安在里屋听着,知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太太肯定是会答应的,因为她自私自利了一辈子,不会奢望亲生的于大美和于大河能基因突变,对她孝顺有加,她要是想以后过得好,既要手里有钱,又不能让那俩人有怨怼。 毕竟,她这样算计了一辈子钱财的人,儿女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敢去赌自己一无所有后,还能得到几分的孝心。 第8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8 于大海看着三个人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翻滚,说不清是怨还是恨,一时不知是应该怨自己的爹多些,还是更该恨这几个人。 支书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还没到中午,我赶紧去趟派出所,下午就能回来,你先回家去吧,我拿了新户口本就直接去找你。” 于大海说:“立军哥,这事儿还得用你的人情......” 支书摆了摆手,就骑着摩托出门了。 会计这时也走到了跟前,摸了摸长安的头说:“好好上学,好好吃饭啊。” 长安乖巧地点头。 等一行人回到家后,赵金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都做好要打几架的准备了,此时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就这么成了?” 她抬头看着于大海:“这就成了?要知道这么容易,还不如早就......” 长安心想这可一点都不容易,时间早了,于大海上班的地方不会有条件让工人拖家带口的过去安置,就算有一起的,也不会给职工子女提供上学等条件。最关键的是,dna亲子鉴定技术才被开放使用,你以前就算空口白牙说后娘继子没关系,但如果老太太非不承认,就想恶心你扒着你吸血怎么办。 于大海好像终于得到了解脱,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开始和赵金英商量着搬走的事情。 赵金英的性子也是利落果断的,下定决心就不会改了,说到:“我一会儿就去电厂那儿的银行取钱,一次取不出太多,明天再去取,差不多就能凑够了。” 于大海就说干脆他现在骑自行车带赵金英去,回来后下午还有别的事忙。 下午时候一家子都在家里收拾东西,于大海和赵金英在商量搬什么家具过去,于长宁就带着长安在各个屋里来回跑,商量她们要带上什么。长安就说那不如把现在睡觉的东屋先收拾一下,看看有没有用不上的,就不要带着过去了。 等俩人收拾完卧室的东西后,真的找出了一堆不用的,小了穿不上的衣服,用不到的课本,用完了的本子等等。长安也把原身的东西都整理好,单独收在一个大纸箱里。 快晚上时候,门外响起了摩托车的声音,长安知道这是支书回来了,于大海也听到了动静,从堂屋出来赶紧往外走,然后俩人就站在照壁那里说了几句话,支书走后了,于大海拿着新户口本回了屋。 分家的事情处理完后,于大海就该回去上班了,这次赵金英会跟着一起去,争取当天晚上再赶回来。 现在已经是七月下旬了,报名买房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天了,所以交钱要先交够房款的一半,剩下另一半的钱等到年底再补齐。 赵金英和于大海一大早就出发去矿上了,照于大海的说法,他这种单职工有资格买的房子就那几个楼,户型大差不差的没啥可选的,主要就是去交定金。 于长宁带着长安去自留地摘菜,打算中午拍个黄瓜吃,俩人从地里往回走时,在巷子口遇到了一个男孩。还隔着老远的距离,长安就察觉到对方一直在看她,她也看了回去,可等走到了跟前,那男孩也不说话,长安也就没搭理他,径直走了过去。 错身而过后,长安又扭头看了眼对方,心里很奇怪,但面上不显,还是继续和于长宁商量搬到新家后怎么布置卧室。 于长宁在一旁看得稀奇,等回到家后才问:“你刚才怎么没跟白简说话啊?” 长安猜她说的就是刚才那个男孩,打了个哈哈说:“没啥,放假前就不说话了。” 于长宁也没多想,反而还有些高兴:“是吵架了吧?吵就吵了,早就说过别跟他一起玩,他妈那人势利眼,天天用鼻孔看人,也不怕风大把鼻子吹飞了。” 势不势利眼的长安现在不清楚,但听听这个名字,有谁能给自己孩子起名叫白捡的。 除了这些,长安觉得原身的情绪很奇怪,她对于长宁很依赖,对于大海和赵金英则是爱中掺杂着愧疚,对于志勇则是极度的厌恶,老太太甚至都只能说是觉得烦,而对村里的其余人和事都很淡漠。 就像刚才那个男孩,按照于长宁的说法,总应该是关系很好的同学了,可长安却没感觉到亲近,属于是无悲无喜的陌生人。 当然长安也不想主动去探究这些原因,她们马上就要搬走了,以后轻易不会再回来的,过往的那些不好的记忆,就都留在这个地方吧。 尤其是发财刚刚告诉她,于志勇那天半夜就开始发烧,在村里打了几天的退烧药都不管用,然后被带去了电厂的医院,那边医生说这是惊厥,耽误的时间长了,有了羊癫疯的迹象,以后要注意饮食,还要长期服用药物才能控制,但痊愈的可能性不大。 之后的日子没有再起什么波澜,直到中秋过后几天,于大海才回来了,他提前找好了搬家的斗车,定好了来村里运家具和行李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于大海和赵金英就带着俩孩子回到了老家的山上,一路是自行车倒换小客车,再坐拖拉机,终于到了山脚下。长安和于长宁互相搀扶着,往山上走,没爬多久,就看到一片坟地。 碑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了,不过还是能看出来是于家爷爷的墓,于大海一边烧纸钱,一边说着家里的事情,自己没跪,也没让孩子们来磕头。 纸钱很快就烧完了,确认没有余火了,又用土把灰烬都埋起来后,他们才又往上走了一百多米,这儿还立着两个碑,于大海走过去跪在那里,捂着脸呜呜地哭,这里埋着的,一个是生了他的亲娘,一个是养大他的姐姐。 赵金英摆好了祭品,又烧了大叠的纸钱,再让俩孩子跪下磕头,还让长安单独给于大海的姐姐上了香。 长安点燃了三炷香,看着碑上刻着的“于丽清”这三个字,恭恭敬敬地磕了头。 她看着随风飘远的烟雾,从手腕上褪下了一根旧的编绳,趁着整理灰烬的时机,悄悄地埋到了于丽清的墓旁。 她堆着小土堆,在心里默念,都好了,一切都要好起来了,让你惧怕的,抑郁成疾的人,以后也会终生不离药,战战兢兢地过一生,那些从你这里夺走的,终将会还回来。 未来随风而至,一片坦途。 第9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9 小卡车开出了村子,长安坐在车斗里,看着渐行渐远的村落,说不出的心旷神怡。 她看着路两旁的景色,饶有兴致地问着于长宁都是什么,于长宁也不嫌车尾扬起的尘土糊嘴了,俩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因为是直接找搬家的小卡车,不用像于大海坐公交车回家时那样绕路,可就算这样,也是一个小时后才到的新家。 她们原来住的村子,可以说是挨着市中心的,从村里走十分钟就能到国道,然后再坐二十分钟的公交车就到市中心的商场了。 可以说,这次他们是从挨着市里的村子,搬到了离市区三十公里外的县级市。并且这里也不是县中心,只是个镇子的边边,因为有了矿区才渐渐成了镇子的,四周都是延绵不断的山,虽然大家都知道矿区的位置会很偏僻,可这环境还是让人无端生出些苍凉的感觉。 长安是瞧惯了荒凉之地,感觉这个矿区人来人往的还挺热闹。赵金英当初选房子时就跟着来过了,现在也不意外,倒是于长宁,新鲜劲儿过了后就开始喊累了。 生活区就挨着矿区,生活区在路口处,矿区还得往里走,但是有班车负责来回,还挺方便的。 于大海在副驾指路,小卡车一直开到了新家的楼下。长安她们从车斗里跳下来,看着眼前的楼房。 这一排都是四层的红砖外墙小楼,一个楼两个单元,每个单元有三户,她们家是临街的一楼西户。 推开门就是一个三平方左右的小厅,右手边是小厨房,穿过小厅就是南北向的两个卧室,中间夹了个小厕所。北向的卧室比较小,大概就十平的样子,南向的卧室就大了许多,有十五平那样,既可以做卧室,还可以放的下沙发和电视当客厅。 这个不到四十平的房子,也是有工人住过的,只是人家现在去买盖的新楼了,这种老户型的旧房子,就清退了出来,卖给于大海这种单职工的一家人住。 这个楼里这两天都是新搬来的,就算不是一个岗位的,也都互相看着眼熟,所以都来帮忙抬家具,等到家具和行李都安置好了后,于大海就笑着对众人说过两天来家里吃饭,大家也都欢欢喜喜的应下了。 进门的小厅靠着厨房的半墙处摆了一张方桌,能让姐俩在那儿写作业,小卧室放了两张单人床,墙角还有一个衣柜,两个床中间的过道也没多宽了,只好顶着俩床头放了个板凳,用作床头柜。 另一个大卧室,靠里横着放了一张双人床,然后再摆上电视,沙发和一个小圆桌,就是平时吃饭和会客的地方。 尽管就是这样一个格局的小房子,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排上的,于大海说这还是报名的果断,抢到了这个临街的一楼,再晚些报名的就要去住公寓楼,是厨房在楼道,厕所是公用的那种。 这时候还没到中午,赵金英又开始做新家开火的第一顿饭,长安和于长宁在一旁打下手,请了神之后,又摆上贡品,然后一家人才坐到屋里吃饭。 吃完饭后一家人又跟着于大海出去逛了逛,这个生活区是真大,而且还只是一个旧区,隔了一条宽马路的对面就是小学,向西走几百米就是中学,这俩学校中间还有一个小巷子,竖着铁门,穿过这个巷子的后面,就是新生活区了,那里都是七层的浇筑顶小灰楼,户型也大。于大海指着那片说,等再过几年,争取也能搬到新楼去。 因为时间不早了,就只在附近逛了逛,于大海说等给俩孩子报完名后,再带她们去文化宫看看,那里还有个游泳馆。 这次职工搬家,学校为了接新生,定了考试的时间,就在八月底,别的年级不知道,升初一的学生只考语文和数学,上午考半天,下午就出分了,然后就直接分好班,九月一号那天学生们都先去教室。 虽说是单位自己的学校,但也是出了政策的。家里是独生子女的,或者有两个孩子,但第一个是女孩的,也就是姐弟或者姐妹这种组合的,两个孩子都能享受职工家属的待遇,就是上小学和初中一分钱不用花,以后还能优先上矿区的职业技校。 要知道,在矿区工作的,尤其是于大海这种井下的工人,很多都是农村出来的格外能吃苦耐劳的人,说是拿命挣钱一点也不夸张,所以这政策一公布,很多双职工都报了名买房搬家,也有单职工家庭的,为了孩子的前途也报了名,毕竟村里现在上学还要书本费呢,而且条件也没有这里的好。 长安就问于大海:“那不能去子弟中学的人,就不能上学了吗?” 于大海指着稍远处的地方说:“也有学校上,那儿就有寄宿的学校,就是花钱多。” 可花钱多的寄宿学校,也不缺去报名的职工子弟,赵金英骑车子去那边的菜场买菜时,就看到那学校在招做饭的,她想去试试,结果被其他三个人给劝住了。 等于大海上夜班走了后,长安和于长宁就挨挨蹭蹭地说想和赵金英一起睡。等娘仨并排躺在床上后,长安从自己的枕头里掏出一包东西递了过去。 赵金英打开一看,是两个金戒指,还有五个金片,好几个银元,那金片和银元大小差不多,她一下子坐起来问:“这是从哪儿来的?” 长安说:“老太太搬走了后,我和姐姐去南屋看了一圈,墙角的水缸没拿走,我们就想着搬出去卖给收废品的,结果收废品的说那个水缸漏底了,钱给的特少。” 于长宁接着说:“妈,要不说还是长安聪明呢,我们把水缸卖了后,她又拉着我回去看那个地方,墙角都发霉了,可是地上却没有渗水的痕迹,然后我俩就把那个墙角给掘开了,结果就从里面挖出来这些东西。” 长安问:“妈,这会是老太太藏的吗?” 赵金英仔细看着手里的东西,摇头说:“应该不是,她又没有老糊涂,藏了钱肯定会带走的,这个应该是你爷爷藏的。” 墙角的水缸一直在那个位置,旁边就是炉子,老太太为了平时用水方便,冬天不冻水,那个水缸的水就没空过,而且也没人闲得慌去搬水缸。 那天大队的事情完了后,第二天老太太就收拾好东西搬到于大河家里了,正好赶上于志勇一直发烧,她是日夜不离身的照顾,只让于大河两口子去搬剩下的大件老木家具,那两口子也就没动水缸。 长安从听到于大海说他爹走前留了东西,被老太太昧下后,就让发财去南屋找了一遍,连墙皮都一寸一寸的扫描了,最后在水缸下面发现这些东西,这才鼓捣着于长宁去卖水缸,其实为的就是这盘醋。 长安又问赵金英:“妈,我和姐姐怕挨说,找出来后就藏起来了,也怕真的是老太太藏的,到时候再去咱家找事。你没生气吧?” 赵金英说:“我为啥要生气?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这本来就该是咱家的东西,看来你爷爷还没瞎彻底,知道留个心眼儿。” 赵金英想到公公是突发脑溢血,走之前嘴里一直含含糊糊喊着小丽大海,心想那时候应该就是要交代这些事的,奈何最后也没清醒过来,留下一堆烂摊子就走了。 长安躺在那里,听着赵金英给她们说于家爷爷的祖上阔过,后来出了个败家的,就成了贫民,没想到还藏着这么些家私,看来于大海小时候的记忆没出错,他就是见过家里有银元。 其实不止是这些东西,长安还让发财找出了老太太藏着的东西,是一个红封,封面上的字迹都褪色了,但还是能看出“丽清”这两个字,里面是个极其细的金镯子,还有俩银元宝。就连于大河和于大美家也没放过,却没有发现金子和银元宝这些东西,看来老太太是真的自己紧紧守着钱呢。 她趁着于大河一家都在医院照顾于志勇时,半夜摸过去拿了回来,现在就放在她的小屋里。她准备等大些后,就和于大海商量下,去买块墓地,把于丽清的坟从山上迁下来,再把这些东西和之前那根旧的手绳一块埋进去。 希望这母女俩,来世都能有个安稳幸福的人生。 第10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0 之后的几天,长安和于长宁都没有再出去玩了,俩人坐在门厅的桌子那儿,互相听写小学语文课本上的字词。 当初交了钱选好房子,赵金英当天就赶回村子里了,在给她俩简单说了说房子的样子后,就告诉她们入学前还要再统一考试的。于长宁哀嚎了一阵儿后,就去把床底下的书又翻了出来。 长安在跟着复习了两天后,去找赵金英说自己想跳级,能不能跟着于长宁一起读初一。 当时赵金英以为她是怕去新学校,还安慰道:“咱们选的房子就在临街,过了大马路对面就是小学,妈在家门口站着都能看到教室,你不用怕啊。” 长安说:“妈,我不怕,就是觉得我现在上初一也能跟得上,而且我跟姐姐一个年级,还能互相帮助和监督呢。” 一听这话赵金英就笑出声了:“还互相帮助,又帮她写作业是吧?” 于长宁从床上跳下来:“妈,你就打电话让爸爸去问问吧,我们这两天复习时,小妮真的都会五年级的知识,也就是我忘了当初去区一中考试时的题目了,要是把那些题目写出来,小妮没准比我考得分还高呢。” 赵金英这才认真看着长安,问:“你真学会五年级的知识了?” 长安点头道:“妈,你忘啦,我们是跟五年级一起上的课,我作业写得快,写完了就扭头听他们的课,老师也没说过我。” 赵金英又犹豫道:“可你还小呢,着什么急啊。你本来就比同班的小一岁,现在去上初一,那就是比人家都小两岁,到时候有人欺负你咋办?” “所以我才想跟姐姐一个年级的,要是有人欺负我,我就能马上去找我姐。” 赵金英禁不住长安的歪缠,于长宁也在一旁附和,第二天一早还是去给于大海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于大海也只说他去中学问问。 结果当天下午,大队的广播就喊赵金英去接电话,于大海告诉她,他去找中学招生办的人了,招生办的人又去问了校长,说是能通过入学考试就可以,但分数也不能是刚及格的那种,要不然还是老老实实去读五年级吧。 所以从七月下旬到搬家前的二十多天时间里,长安复习起来比于长宁还要认真,毕竟她是真的不想从五年级开始读书了。 入学考试前一天,于长宁就坐卧不安的。哪怕于大海说了好几遍,这就是走个形式,考多少分学校都会收的,可她晚上还是失眠了。 于长宁顶着黑眼圈去考的试,但发挥很正常,分数也不低。长安考的分数就更好看了,尽管教材和她印象中自己学过的有些许差异,但她不是真的小孩子,理解能力和学习能力也和往日有了天差地别,二十几天的时间把五年级该背的课文,该记下的公式都学会了,甚至在写作文时,还要注意措辞,不能写得太超过了。 分数出来后,分班的名单就贴在了学校大门口,然后学生各自去班里领批改完的卷子,因为这一批都是转学生,学校一开始定的书不太够,老师就说要再等个三五天,有条件的可以先去借书。 长安和于长宁没有分到一个班里,但教室是前后门挨着的,于长宁班里出来的早,她就坐到了教学楼前面的小花坛那里。长安早就从后门瞟到她了,所以老师一说回家吧,她就从后门跑出去找于长宁,姐妹俩挽着胳膊往回走,路上说着班里的情况。 于大海的工作是连上二十四个小时,然后再休息四十八个小时,因为今天上午俩孩子都考试,他就让别人替了半个班,但一会儿就要去上班了,听到俩孩子在商量是借课本,还是先凑合着听课后,就告诉赵金英明天去晏家镇的书店买书。 赵金英看着时间还早,就出门去大街上了,还真让她打听到了有去书店买课本的。 她赶紧又回来问:“你们都要哪些课本啊?前面楼开小卖部的那家,人家明天去镇里进货,说能去书店给买回来,好多人都在那儿围着呢。” 于长宁就说:“就先要语文数学和英语这三门吧,其余的课后面再补上也来得及,反正就凑合这几天。” 赵金英又急匆匆的出门了,长安和于长宁站在厨房,就能看到对面站着一堆家长,有个胖乎乎的大婶正拿着本子在记东西。 等赵金英也记上名字和几本书后,又站在楼道口和邻居们说了会儿话才进门的。 长安问:“妈,不用先给人家钱?” 赵金英捋起袖子进了厨房,先给于大海做碗面条,他赶着去上夜班。“张玉兰说不用,都是邻居,又是工友,等明天去拿书时再给钱也不迟。” 于长宁在一旁掰了一节黄瓜,说:“那人家就给白捎回来啊?” 赵金英说:“张玉兰没说多要钱,但到时候谁还不顺手买些东西呀,要不咋都说这两条街就她家的小卖部生意好呢。” 这一片的四层小楼,除了长安家这个靠着大马路的楼,其余几个楼的一楼都有加盖,就是在阳台那个位置又往外加盖了一个屋子,虽说大卧室的采光会很差很差,但总归是多了一间屋子的。所以当时赵金英和于大海来选房时,那种清退出来的一楼早早都被选完了。 加盖出来的这间屋子,有些人家就是人口多,所以直接当了卧室,还有的就是朝外开个大门做小卖部的生意,只是旧区这好几条街,只张玉兰家的生意最旺,现在看来那是有原因的。 果然开学前一天的下午,去小卖部领书的人,离开的时候都买了几袋盐和酱油醋等东西,还没人觉得不高兴。 于长宁在用报纸给俩人的书包书皮,长安在一旁翻看着英语书。 她以为的那些早已化成了灰的记忆,没想到在历经了两个世界后,依然历历在目。 好像人真的是连过去的自己都无法共情,她翻着初一的英语书,看着那薄薄的几页单词,有些疑惑自己当初为什么就觉得很难,总是因为背不过单词而崩溃。 后来等她从镇子里考到市里读高中时,英语发音都是带着口音的,她还记得第一节英语课做自我介绍时,她第一句英语还没说完,老师就打断了她,说她的读音有误,还问她怎么这么简单的单词都会发错音。 她能怎么说呢,总不能说自己的中学很小,英语课是化学老师兼任的,那个老师讲课说的就是浓浓的方言。 今时今日,长安好像又看到了当时那个慌乱无措,尴尬难堪的自己。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长安此时是真的很感谢发财,给了她重走来时路的机会,哪怕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那时的她了,路也不是同一条旧时路。 可她终是有了机会,能再拿起课本,告诉自己不要胆怯。 第11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1 初中生的生活很规律,每天早晨八点十分上课,十一点五十下学,下午两点十分上课,五点四十放学,每周都能歇两天。 因为离得近,于长宁每天都是七点半才起床,七点五十五时出门上学,长安会和她一起走,但每天六点半就会起床背书。 于长宁也不是偷懒不学习,只是在长安的勤奋对比下,就显得不够努力了。 但于大海和赵金英从来不会说什么,你怎么不学学妹妹,或者是别学了歇歇吧。在他们看来,这一样米养百样人,人和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更何况这俩孩子原本就是一个爱吃面条,一个爱吃米饭,总不能性子也一样吧。 相比轻松的小学,初中的课程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作业也很丰富,可于长宁再累也没说让长安给她写作业,有不会的也不抄答案,宁可空着。所以长安在写完作业后,就会顺带着给于长宁讲一讲那些知识点。 于长宁就说她:“不用天天教我,你的作业也不少,要不我把不会的都攒到周末,到时候你再给我讲讲,这样也不耽搁你学习。” 长安拒绝:“要想学好数学,你就要把每一天的知识点都弄明白,不是语文和英语这些,偶尔有听不懂的,也不耽误后面的课。数学的知识都是连着的,你今天少学一点儿,明天就听不懂了。” “而且,我给你讲的时候,也能巩固知识,检查自己是不是真会了,一点儿也不会浪费我的时间。” 于长宁嘴上不说,可之后每天听课更认真了,出错的也不再是基础题了。很快就到了期中考试,长安的排名在年级前十,于长宁的成绩也不错,在她们班里也能排到中上。 成绩出来后,发财还安慰长安:“你可真棒啊,长安,你可是班里的第三名呢,还有奖状啊!” 长安忍俊不禁:“行了,你以为我会难过啊,我只是多活了几个世界,不代表我的智商突然就大涨,成为天才了。考出这个成绩,我都很高兴了,但高兴不是满意,我还得再努力!” 比起长安的不满意,于大海和赵金英可是满意极了,带着长安和于长宁去下馆子,又给姐妹俩都包了红包。 于长宁拉着长安去租动画书,结果长安买了本数学的练习集锦,她也顺道买了两本练习册。 晚上俩人写完作业,在卧室躺着聊天,于长宁就说:“长安,你居然真的猜准了数学题考的范围,最后那道大题可是二十分呐。” 然后又嘿嘿笑了起来:“总分一算出来,我比李晓慧多了十分,哈哈,给她气得脸都黑了。” 长安问她:“你们怎么就不对付了,当初不还是同桌吗?” 于长宁撇嘴说:“你不知道,我和她做同桌时,都是我让着她,她总是无缘无故的发脾气不理人,被家里人骂了,或者是肚子不舒服了,都冲我发脾气,我又不是她保姆,又不是没朋友非得巴着她。后来再调座位时,我就和别人一起坐了,结果她就开始看我不顺眼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长安也是随口一问,知道不影响于长宁的学习就行了。那些现在觉得困扰的人和事,等毕业了再回想,其实都算不上什么。 长安又问她:“你想好要不要学画画了吗?” 于长宁叹了口气说:“学画画可不便宜。” 长安很早就发现,于长宁的手很灵,随手画出的东西也是栩栩如生的。当初她看于长宁五年级的课本时,书里都是小人画,所以长安又问她:“那你喜欢画画吗?你觉得画画和学习比起来,你更喜欢什么?” 于长宁说:“我就是随手画的,也没认真学,万一到时候我又觉得画画累人怎么办。还是算了吧,要不然妈又想去大食堂做饭了,一站就是一天,她那腿受不了的。” 长安就劝她:“现在想这些太早了,要不等放寒假了,你先去学一个月试试,咱俩现在攒的钱,应该够学一个月的吧?” 于长宁扭头看她:“你不是说还想去学毛笔字呢?” 长安翻着小人书说:“没事,我自己买字帖回来也能写,先练钢笔字就行。” 其实长安也不是非得去练毛笔字,是她们去矿区文化宫玩的时候,看到有这些兴趣班,于长宁在画室外面看了好长时间,不是没兴趣的样子,长安就说到时候俩人一起去,于长宁学画画,她在旁边学毛笔字。 而且长安是真觉得她去学画画挺好的,于长宁的学习不是不好,可长安见过竞争激烈的独木桥,她既然有画画的天赋,完全可以走艺术生的高考路子,现在开始学基础的画功,等上高中后就不会浪费时间再去打底了。高考的起跑线从来都不是一样的,起步的早了,冲刺时就会轻松一点。 长安在心里算着时间,现在是初一,六年后高考,那时候高中学艺术的应该还没有极度饱和,于长宁再努努力,总能考上个大学的。 她不是只在心里想想,私下也是这么同于大海和赵金英说的,赵金英如今还在一个信息茧房里,毕竟村子里都是只靠学习考出去的,学习好的上本科,学习差些的就去上大专,才知道原来画画好的,也能上大学。 于大海仔细回想着,好像是听工友们说过谁家的孩子打球打得好,就算考的分不高,也被一个师范学校特招走了,他给赵金英说了这些后,两口子都有些意动。赵金英就决定这几天去张玉兰的小卖部那儿打听打听,那里堪比情报站,矿上大大小小的热闹事都有人知道。 长安没去注意赵金英什么时候打听的,她这几天一直在忙着,给于大海攒一份工作安全指南细则出来。她从自己的小屋里,翻出有安全生产条例这些内容的书,琢磨了好几天,又结合于大海的工作岗位,和现在的年份,删删改改的整理出一张纸。 于大海拿到手后,震惊之余又特别高兴,晚上吃饭时还破天荒的喝了一盅酒。又在家对照着矿上发的安全书,仔细研究了好几天,才拿着改完后的手写版,贴到了岗位上明显的位置。 第12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2 东西给了于大海,长安也没打听后续了。这其实就是有备无患,想着碰运气抓机会的,并不是说你写了这个章程,就一定能被领导看到,然后提拔你。 可有了这个,就能在你被领导看到的时候成为加分项。于大海这个人,不是脑子不活泛,不知道去维持领导,而是他做不来那些给领导鞍前马后的溜须样子,他认为自己工作尽心,从不偷奸耍滑擅离岗位,领导又不是看不到。 道理是没错,可工作认真的又不只是他一个,就算领导是网鱼的,一眼能看一兜子,肯定也是挑个头最大的那条啊,长安只是想法子给于大海加了个小砝码而已。 期末考试之前,于长宁也开始跟着长安早起背书了,长安还用思维导图的模式,给各科做了树状总结,于长宁抱着笔记本直呼长安是个天才。 天不天才的另说,俩人期末考试的成绩都挺好,于长宁考进了她们班的前十名,长安这次是班里第一名,年级的第三。 她看着手里的物理卷子,还是觉得头疼。发财悄悄摸过来,问:“长安,你需要我给你找名师辅导吗?” 长安回过神:“你现在都有这本事了?” 系统不好意思的很,扭扭捏捏地说:“不是实时连线的那种老师,是存的视频。前任哥你还记得吧,他留下的东西我现在也能拿出来给你了,我去里面翻了翻,找到了他当时存在电脑里的视频,里面就有名师课堂。” 长安这才来了精神,催道:“快快快,拿出来我看看都有什么?” 等看到那一堆的书和工具后,她瞬间忘了自己曾吐槽前任哥和发财的话。她把自己的小屋挤了又挤,把前任哥留下的东西都塞进去,超级不经意地感慨:“哎,要是小屋能变大些就好了,以后也能给发财屯些吃的和玩的。你喜欢什么啊,发财。” 发财感动的跟什么似的:“我喜欢看电影,还喜欢吃巧克力,呜呜呜呜,还是长安最爱我了......” “放心吧,我一定争取给你找个大房子的,等我再努努力啊!” 长安疑惑道:“你能吃东西吗?” 发财也反应了过来:“对啊,我不会吃东西啊,那我怎么知道巧克力的?” 长安随口劝它:“没准是听别人提过,你觉得稀奇就记住了。要不你去我冰箱里找找,那里有好些巧克力,你闻闻味儿也行。” 发财又是一秒高兴道:“好啊,好啊,长安人最好了!” 放寒假的日子是惬意的,于长宁也开始正式学画画了。赵金英去打听的要比于大海知道的还多,不只是学画画,练跑步和打球,学唱歌和播音的也能考大学,她回来召集全家开了个家庭会议后,大家一致同意于长宁去学画画,当然长安也要去旁边学书法。 长安写毛笔字是有基础的,尽管还写不出风骨,但比初学者写出来的字可好太多了。这个兴趣班的老师,其实就是师范的大学生,趁着放假来办个短期班,既不用在家里听唠叨,还能挣钱,教初学者是没问题的,上过课的学生们写作业时字迹工整了,也是能看出效果的,可却不适合长安这种有底子的学生,所以那个老师就建议长安去市里报书法班,自己可以退钱给她。 长安回家后和于长宁商量了一下,建议她也去学书法。于长宁想到学画画时,老师说过的书画不分家,咬着牙同意了。自此开始了上午学画画,下午学书法的日子。 长安也没闲着,她和赵金英去了晏家镇的书店,买回一摞练习册,都是数学和物理,于长宁翻开看了两眼后,就提着画具跑了。 离过年没几天的时间了,矿上的生产岗也都停工了,准备年前最后一次的安全大检查,然后就放假了,等到年后初六才开工。 于大海在家里就和赵金英说:“听说这次负责人是新来的管安全的区长,才三十岁左右。” 赵金英惊呼:“这么年轻就是科长了啊?” 于大海神神秘秘地说:“人家是正经的矿业大学本科生,有学历,据说还有人脉。” 赵金英也很感兴趣:“啥人脉啊?他爹是谁?” 于大海摇了摇头,说:“都是大家私下猜的,具体的没人知道。” 夫妻俩说完八卦,又说起了回村的事儿,最后决定等于大海放假了,就他们俩人赶在年前回去一趟,打扫打扫家里,贴贴对子,再去支书家里坐坐就回来。 等俩人从家里回来后,吃完饭聊天时,赵金英就说起了回村听到的热闹,她看着长安说:“你们班那个同学,叫白简的,年前跑去派出所报案了,说他不是白大贵家的孩子,是被拐卖来的,警察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给他们验dna。” 于长宁听得手里的瓜子都忘记嗑了,长安的关注点却有些不同:“他是怎么知道能做亲子鉴定的?” 赵金英还真知道,她说:“咱们那时候在大队分家的事情,也不是没人知道,隔壁屋还有几个管计划生育的呢,总是能听到一星半点的,就传出去闲话了。然后这个孩子就偷偷找到支书,问是不是能验出来亲生的。” 支书管着村里,可以说谁家的事情都能知道一些,白大贵家的这个大儿子,差不多就是从小被打到大的,还让孩子冬天里穿单衣上学,被他和老师找到家里说了几次后才改的,可看着这孩子总是脏兮兮的衣服,也知道那家里还是没人管他。所以支书就告诉了他,医院是可以验,但如果去报警的话,警察也可以带着他去查。 于长宁急着听热闹,就问:“那然后呢?警察去抓人了吗?” 赵金英说:“去了,警车都开到村里了,把白大贵和他媳妇都带走了,说是配合调查。没两天白大贵两口子就被放回来了,白简留在了派出所过年,人家说是等结果出来后再说。” 医院做鉴定也是需要时间的,但村里大部分人都是信了白简不是亲生的这件事,长安又想到了搬家前在巷子口见过的那个人,就和发财嘀咕莫非这个就是“主角”。 发财嘎嘎乐:“主角配角的那都不关咱们的事儿,咱们现在就是要学好物理!长安,你今天学习了吗?” 第13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3 搬来的第一个新年,于大海除夕夜还在值班,赵金英不太高兴:“往年就不说了,今年又不是该你值班了,怎么还能把你调到除夕那天上班呢?” 于大海也有些烦,可他烦气的不是哪天值班,而是有些人不干活光贪功,成天恶心人。 长安在一旁看电视,听到赵金英的话就说:“妈,大年夜值班也挺好的,万一有领导去查岗呢,也能露露脸。” 赵金英不屑道:“可拉倒吧,领导还得在家吃年夜饭呢。” 长安想到自己刚当上什长时,把过年回村的名额让出去,还凭关系从厨房要了酒和肉,和队伍里的士兵一起吃,只能说从古到今,新上任的没有根基的领导,要邀买人心,不外乎是体恤下属,关怀备至。 她看了眼于大海说:“那可没准,万一新官上任三把火呢。” 等到年后开工时,新上任的安全区长果然拿出了三板斧子,在开会时就提到了年前安全检查中发现的问题,以及除夕夜值班时,有人聚在一起打牌,有人漏岗,还有人呼呼睡大觉。 这些问题都是明眼能看到的,几个矿长也不能装瞎,都同意了严厉处置。其中有真心认同的,也有想看笑话的,毕竟这个空降来的区长,可是占了不少人苦心钻营的位置。 开年的一番大动作,发现问题的科室都进行了人事调动,于大海凭借着敬岗爱业的工作态度,以及对单位安全条例的认真执行,最重要的是结合工作实践对安全手册进行了完善,因此就从井下调到了井上的设备科当组长,负责仓库设备的保管。 于大海调到设备科后,就开始上全白班,平时六点就能下班回来了,除了每个月要值两次夜班外,还有了双休。 赵金英就觉得自从搬家后,这日子一下子就顺了起来,不用每日再提心吊胆的等于大海上井,有时候哪怕他晚回来半个小时,自己都忍不住去井口找人。现在虽然还是工人,但能调到井上看仓库,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岗位了。 日子就这么平淡而又温馨的过着,好像一眨眼的时间,俩孩子就该中考了。 这几年里,虽然于长宁学习时总会抓耳挠腮的,但也能保持住班里前十的位置。长安就更不用说了,初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还是班里的前三,可从下学期开始直到初三,无论是大考还是小考,就开始稳坐年级第一了。 于长宁学画画和写字也坚持了下来,每年的寒暑假都会去文化宫上课,长安除了每日写钢笔字帖外,也终于练起了毛笔字。 还是那年初一暑假时,他们一家去市里的游乐场玩,旁边就挨着最大的书店,长安把要用到的东西都买全了,然后每个周末都会写半天的大字,等到初三开学的时候,她的小楷已经写得有模有样了。 搬来后熟悉了一段时间,长安就开始每天晚上跑步,也不去远的地方,只是绕着生活区跑两圈,寒暑不辍。家属区都是熟人,保卫科的人也会巡逻,所以安全没问题,坚持跑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 长安沿着固定的线路慢跑着,从小公园拐出来时,就看到前面的路上站着两个人,背对着她的那人,一看就是于长宁。 于长宁说对面的人:“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大晚上的把我喊到这儿,就为了吹风?” 李晓慧说:“你总是在得意什么呢?你学习好有什么用,在班里考的好又能怎么样,你还是考不过你妹妹,考年级第一的又不是你,再怎么样你也比不上你妹妹。” 于长宁气个半死,才开春的天气,晚上的风吹着人还冷呢,结果把她喊出来,就为了说这些屁话。 “啊对对对,我就是得意怎么了,我妹妹就是年级第一啊,她就是能坐在第一的位置上不挪地儿。怎么,你不喜欢考第一吗?看着也不像啊,那你怎么不考啊?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你不喜欢,绝对不是你脑子笨。” “你有功夫盯着我,不如去好好看书,没准还能考个第十名,领奖的时候就能看到我妹背影了,真是神经!” 长安回到家时,赵金英还问她怎么今天回来的早了,别跑太快了,省得天黑看不清路再摔了。 她洗漱完出来,于长宁也已经回来了,正啃着苹果看电视呢,面上看不出来一点事。 长安在卧室背完了书后,才坐到门厅那里写卷子,大卧室的电视声音立刻调小了,没一会儿就关了。 于长宁从里面出来关好门,倚在小卧室的门框上,看着奋笔疾书的长安,桌子上铺满了练习册和卷子,展开的书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长安写完卷子后,抬起头看于长宁,对方这才坐到她身边,用手拨拉着她的头发说:“你看你都长白头发了,一天天点灯熬油的,你们老师咋留那么多作业,得让咱妈买黑芝麻糊回来了,还有核桃,给你好好补补。” 长安笑着问她:“黑芝麻糊管用嘛?那老头老太太都去喝,是不是就都没白头发了啊。” 于长宁轻拍了她一下,说她尽说歪道理,然后又帮她收拾桌子上的书本和卷子,一边整理一边说:“长安,我知道刚才你都听到了,李晓慧把我叫出去,专门堵在你跑步的路上,我就知道她没安什么好心。她会那样说,是因为她有个很优秀的姐姐,她家人平日里也总是拿她和她姐比较,她才总是这也不服,那也不服的。” “但是,我不是她,我完全不会因为我妹妹学习比我好,比我优秀而生气。我只会骄傲,因为领奖台上的人总是变来变去的,只有你能一直站在中间,你都不知道我每次在下面给你鼓掌时有多开心。” “你能考年级第一,那是应该的,你每天起早贪黑辛苦学习,练习册写了一摞又一摞,要背的书都快翻烂了。你付出了多少,我比别人看的都清楚。” “不需要把李晓慧的酸话放在心上,以后见面了也不用搭理她,你就专心学习,努力学习,中考时考个亮瞎眼的分数,到时候我还要去她家门口放鞭炮呢!” 长安看着于长宁,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你也很优秀哇,你看你们画室里,有几个能像你这样一直坚持的,更不要说你的成绩也很好。李晓慧不是在说我的酸话,她是嫉妒你的优秀,你站在那里画画时,浑身都在发光。” 随后又握着拳头说:“请姐姐放心,我一定努力,让你去放个一万响的大鞭炮!” 第14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4 长安和于长宁进入到了备战中考的阶段,每个班后面的黑板上都写着大大的倒计时,旁边还记着天数。 老师也总在课堂上耳提面命,希望大家努力冲刺最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考出个好的成绩。 这天的大课间,长安正在班里写卷子,就听到教室门口有个人在喊她,抬头一看是于长宁的同学石磊,住的地方就和她们隔了两栋楼,平时上下学总能遇上。 长安放下卷子就出去了,石磊告诉她于长宁气冲冲地去了办公室,说是她交上去的画被换了,有一张得奖的画是她的,可介绍里却写着别人的名字。 长安想到半个多月前,于长宁回家时提到过,市一中自己办了个征文和绘画的比赛,前十名发本学校的奖状,前三名发给证书,中考后如果有想报名去市一中上高中的,还会有相应的减分政策。 这个时期各个重点高中在招生时,自主权还是很大的,除了规定的录取分数线,本校初中直升的学生,可以直接有十分的加分。 打个比方说,市一中的高中录取分数线是五百五十分,那人家的初三学生在中考时考到五百四十分就能被录取。现在办了这个比赛,前十名的人也都会有类似降分,所以当时于长宁送去参加比赛的画,是认真下了狠功夫画的。 长安跑到于长宁班主任的办公室外面等着,没一会儿于长宁就出来了,眼圈都是红的,长安问她老师怎么说,于长宁手里拿着一张彩色的大报纸,哭着说:“老师只说是他记错名字了,都是他的失误,会去家里给我道歉的。” 长安一听就气笑了,这种借口是打量着她们读书读傻了吗。当即就拽着于长宁跑出了校门,门岗在后面喊她也不理人。 长安的照片还在学校的光荣榜上贴着呢,于长宁之前也给门岗旁边的通知栏画过黑板报,门岗一看就认出了她俩,赶紧给两个班的班主任打电话。 长安的班主任直接找到了她家里,听说了这件事后,在心里把隔壁班主任骂成了狗头,小小批评了长安的翘课后,然后说他先回学校打听一下。 中午放学后,这个班主任就又来了,事情很好打听,他们学校去参加征文比赛的人有好几个,有被评上的去市一中领奖时,还领到了印着获奖作品的彩色报纸,正面是征文比赛的获奖作品,另一面是绘画比赛的中选作品。 于长宁班里有个作文中选的,大课间时拿出报纸给同学们分享,结果就被于长宁发现自己的画被替换了。 霸占了于长宁画的这个学生,跟她还不是一个班的,长安的班主任也打听出了他家的情况。这个学生的爸爸,是矿上医院里医务科的一个小领导,专管职工医保报销的,妈妈是通风科的一个会计,饶是这样,看起来也比于大海这个设备科的仓库组长有前途。 下午时候,于大海专门请了假,带着于长宁去找到校长,把于长宁的底稿,还有最后一版画稿,都让校长和年级主任看了。这件事情根本就禁不住查,每个人画画的风格不同,同一幅画在细微处也有差别,获奖作品的风格一看就是于长宁的画风。 于大海说:“本来我们是想直接去报警的,笔迹鉴定一查就能知道了。这孩子今天敢偷同学的画稿,明天指不定还敢偷什么呢,要是轻易放过才是真的害了他,现在好好教育还来得及,可别等到以后酿成大祸了。” 校长和主任赶忙表态会严查这件事情的,于大海也顺势表示会相信学校,还给孩子一个公平的。 等于大海走了后,校长就让初三的年级主任把于长宁的班主任叫来。这个老师还挺年轻的,但眼神里都是世故,精明外露得让人看着生厌。 面对校长的质问,他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只是一幅画而已,苗超同学的家长也说了,会给于长宁同学一些补偿的,我本来打算晚上就去她家的。” 校长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还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人,都快气死了,真想掰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什么。他也不想想,去讨好个小领导做什么,要是孩子真的优秀,那顺带着照顾照顾也无可厚非,可你为什么要替他去抢别人的功劳呢? 师德师风一样都没有,眼光也差劲。再一想到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校长又觉得眼前一黑了,对这种人他已经懒得说话了,摆摆手就让这个班主任出去了。 于长宁的班主任是爱溜须拍马,但他不是傻子,从校长的反映来看,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拍错马了,忐忑不已的回到办公室,思索着要怎么办。 校长在办公室想了想后,还是给老同学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后就问:“老同学啊,咱们上次喝酒时,你提到的那件事,到底有没有准啊?” 对面说了些什么,校长这才笑着又说了些恭维的话才挂断电话,心里也有了决断。 他的老同学是市里教育部门的,平时就总隔三差五的出来吃吃饭,联络联络感情,上次聚会时就听他说,市里要对这些国企的厂办子弟学校进行改革,尤其是电厂、冶金、钢铁还有煤矿这几个大企业。 也就是说他们这个学校,会从企业单位,变为吃市里财政饭的,将跳过所在的县级市,直接被纳入到市里的中学体系,进行排名了。最重要的是,老师们也不再是企业员工,而是有了正式的教师编制。 可全市各个大厂子的子弟学校就有十多个,重新挨个排名下来,总要有个前后顺序,市第十七中学听起来,就比市第二十七中学要好听,但谁在前谁在后,那就要看学校的升学率了。 校长翻了翻面前的成绩单,把长安上初中以来大大小小的考试成绩都找了出来,觉得自己还是能有所期待的。 任何时候,都不要低估学霸在校长和老师心中的地位,毕竟那关乎着他们的前途。 事情处理的很迅速,校长亲自去找了矿长,当然也不会提学校改革的事情,只是把事实摆了出来。 在矿长看来,这件事就是一个职工子弟偷了另一个职工子弟的作品,至于是医务科管报销的,还是设备科看仓库的,那都没区别。所以他当即给市一中打了电话,解释了这件事情的原委,希望他们学校把荣誉还给原本的同学。 市一中负责的老师没想到还能出这种岔子,但又不想兴师动众的折腾一回,到时候学校就会知道自己做事不靠谱了,所以只说是能把获奖人的名字改成于长宁,然后私下再补发证书,其余的补偿不会有。 于长宁知道后,也没再说什么,确认了市一中把画作的署名改回来后,也没再去领奖状,只是憋着一口气跟着长安复习。 长安私下找了班主任道谢,然后又回到了紧张的复习冲刺学习中。 路远山高,学海无涯,中考成绩出来后,长安不仅是所在县级市的第一名,更是全市的第一名。 她的努力对得起她的成绩,而她的成绩也没有辜负她的努力。 第15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5 子弟学校考出一个全市的中考状元,何止是校长高兴的合不拢嘴,就连矿上的领导们也打电话来问,大红横幅挂在学校的大门口,校长和长安的班主任跟俩报喜鸟似的,站在那里笑哈哈的。 报喜的横幅一挂,鞭炮一放,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全都知道了矿上出了个中考的状元。 于长宁的班主任也知道了,他在学校时就知道长安的成绩很好,可那跟他又没关系,成绩再好又算不到他头上,但苗超同学的爸爸给他的好处可是近在咫尺。 当初市一中的负责人联系他,把他好一顿数落后,他就去找了苗立伟,话里话外都是说因为这件事,他在学校很难做。 苗立伟能在医院负责医保报销这种油水极大的工作,本身就是马蜂窝成精,浑身都是心眼子,也知道得先笼络住这个老师,于是就用自己的人情关系,把他调到了医院的后勤部,干采买的工作。 于长宁的班主任觉得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啊,每天讲课说话嗓子都哑了,挣的钱还没有普通工人多,医院后勤采买这工作,工资加奖金,再加上不可说的收入,真的是个肥差了。 校长在看到调动手续后,二话不说就签了字,但还是告诫他要守好最后一班岗,中考前几周的教学工作不得懈怠。 等中考一结束,分数都没出来呢,就让他走人了。他一开始还挺高兴,觉得调岗很顺利,结果等中考成绩出来后,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再等到听说学校的老师马上就要有正式编制后,就不住的安慰自己,劝自己说医院后勤采购的工作也很好。 对他来说,中考的热闹都是别人的,与他无关。 长安家里是真热闹了好几天,楼里的邻居,同一个生活区的熟人,都跑家里来取经,她的笔记被复印了无数份,课本都被借光了,连平日里写作业和考试的笔也都没了踪迹。 热闹过去后,于大海就带着一家子去市里的饭店庆祝,他提前问了俩孩子想吃什么,于长宁和长安商量了后,决定去吃烤鸭。 等到了那天,他们上午去公园玩了碰碰车,又划了船后,一行人就直接打车去饭店了。 周末中午的饭点儿,饭店门口的停车位都满了,出租车停到了路边的白线那里,于大海他们下车后,就看到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停了个私家车,车门打开下来人后,正好和于大海走了个对面。 来人三十几岁的样子,看到于大海后主动打招呼说:“于师傅,带孩子来吃烤鸭啊。” 当初不管是领导们争权,还是说新官上任要立威吧,反正于大海能从井下调到井上,是沾了这个安全区长的光,事后于大海虽然没有去给人家送谢礼,但这两年过年时,还是会打电话给他拜个年的。 矿上的每家每户都安了电话,互相之间打电话是不收费的,还给配个电话本,里面从矿长家到门卫,所有人的电话号码都有。 于大海就说,趁着放暑假带俩孩子来公园玩,孩子们想吃烤鸭了,这才从桥西打车来的。 俩人边说话边往里走,于大海一家在大堂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那个区长就去了里面的包间。 等烤鸭的时候,赵金英还和于大海小声打听:“张玉兰说这个石区长马上就要升副总了是吗?” 于大海直摇头;“没准呢,另一个和他争的人,不比他差什么。” 这些事情两口子浅浅八卦了一下,就不提了,正好烤鸭也端上来了,于长宁主动说她给大家卷。 吃饱了后,赵金英就问是直接回家,还是再去逛逛商场,给俩孩子买几身衣服。 长安坐的位置,挨着饭店的大窗户,面朝大堂,正好看到那个石区长从里面出来,脸色酡红,拿着小灵通在说些什么,然后向饭店门外走去。 她下意识的就盯着这人,看到他在饭店门口来回扭头,像是在找什么,然后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朝他之前停在马路牙子上的轿车走去。 长安心里瞬间就有了一个猜测,只来得及拉着于大海往外走,于大海不知道闺女要做什么,一开始还疑惑,但听到长安的话后就小跑着出了饭店。 石区长的车是横着停在了马路旁,堵住了人家饭店停车位上的两辆车,于大海出了饭店门,直接从一排轿车的后面侧身挤过去,然后直接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 长安走的慢了些,出了饭店大门就往几十米外的小卖店走去,买了瓶饮料后就站在那里。她看到石区长的车启动了,然后向前缓慢挪了十几米的距离,正准备打方向倒进停车位时,对面十字路口的隐蔽处就闪出来一个交警,直奔这辆车过来了。 交警站在车前敬了个礼,出示了证件,就示意司机摇下车窗,配合检查,于大海从驾驶位下了车,就看到交警脸上那藏不住的震惊。 于大海也不是违章驾驶,他是有驾驶证的,还是他当年被调到仓库后,因为工作的需要,时不时就要用叉车运东西,所以才去考的叉车驾驶证,顺便也考了小轿车的驾驶证。 只能说,机会永远都是给那些有准备的人的。打铁先得本身硬,古人诚不欺我。 第16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6 吃完烤鸭回来没几天,赵金英出去买酱油回来,神秘兮兮地说:“石区长现在真的是副总了。” 然后就看长安,说她:“你那天咋那么机灵呢。” 长安说:“书看多了,杂书也没少看,当时也就是那么一猜。” 于大海接口道:“你们不知道,后来石区长又私下去找了那个饭店的门卫,问人家怎么没在停车的地方看着,那人说是有人喝多了,非让他扶着去找厕所,他也就离开了那么一小会儿。” 事情怎么可能这么寸,这边正喝着酒呢,有人给打电话说你挡人家车了,人家有急事要走,让你赶紧出来挪车。那边就有人把门卫叫走了,你就只好自己开车挪地方,结果你刚一动车,交警就冒出来了。 赵金英啧啧了好几声,才问于大海:“是那谁呗?就和石区长争位子的那个?” 于大海点点头,然后赵金英又说:“那他不会记恨上你吧?要是在工作里给你找麻烦怎么办?” 于大海只说:“不要紧,找不了我麻烦的。” 等到长安和于长宁都从高中报完名回来了,一家人才知道于大海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于大海从设备科的仓库组长,被调到了保卫科,直接就是副科长。之前和石区长,也就是如今的石副总争副总位子的那人,也不过是个正科。更何况,于大海现在所从事的保卫科事务,就在石副总负责的安全工作范围内,属于直属的上下级,完全能护着他的。 这次于大海的升职,于家人很低调,没有像中考成绩出来后,放了鞭炮又在楼前支起了大锅饭那样庆祝,甚至连矿上的饭馆也没去,就在家里吃了顿丰盛的晚餐。 饭后一家子围坐在一起看电视,于大海就说:“我上完初中,就当兵去了,你妈也才读完小学,所以学习上的事情,我和你妈不懂什么,也不能仗着岁数大,就非得让你们听话。” 长安知道于大海说的是,她决定去市二中上高中的事情。中考成绩一下来,市里的重点高中就有老师找到了学校,长安也被班主任叫了过去。 市一中和市二中都是重点高中,只是一中属桥西区,二中属桥东区,之所以桥西区的是一中,是因为这个区的经济条件更好些,可从师资力量上看,长安认为是没什么差别的,两个高中的分数线也只差了十分。 可于大海和赵金英就是不明白,明明能去一中,为什么要去二中呢,于长宁那时也问,是不是因为当初她那幅画的原因。 长安这才又细细解释一遍:“爸妈,一中和二中的师资力量没什么区别,而且你们也看到了,一中是不同意走读的,必须要住校。可二中不一样,只要我答应去,就同意走读,或者是给一个单人间。那天咱们去报名时,你们也看到了,学校给安排了一个双人间,我和姐姐住一起多方便啊。” 不是长安挑三拣四的,不愿意去住大宿舍,而是她现在学习时,偶尔还要看发财屯着的名师视频,总不能大家都睡觉了,她还在那发呆,然后突然恍然大悟地刷刷刷写个没完,实在是不方便。 当然了,于长宁的画被人顶替后,一中的处理结果她也不满意,怎么说吧,就是我们只是学生,惹不起总能躲得起吧,这才直接报名了二中。 赵金英问她:“那你去二中,你们校长和老师没意见吗?” 搬来的这几年,赵金英听到的和看到的也多了,知道有学生考上一中,老师还有奖金的。 长安说:“妈,你在小卖部那儿没听说嘛,学校马上要成市里的了,正好给划到了桥东区,我们校长和二中的校长,没准就是同事了呢。” 赵金英这才说:“长宁啊,你也不要有压力,你平日里怎么用功的,大家也都知道,上了高中后,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啊。” 于长宁的中考成绩不错,但还没有够上二中的分数线,想上的话就得自费。十分是一个档,差一档就多交一千块钱,过了录取分数线的是公费生,每学期的学费是四百块钱,于长宁要交四千,一年两个学期就是八千块钱。 二中虽然高兴长安这个全市第一名能来,还免了她高中三年的学费和住宿费,每学期还给发饭费,但也不能捎带着给于长宁优待。 于长宁是不愿意去二中的,可剩下的高中,住宿条件也好,师资力量也罢,别说是长安了,就是于大海和赵金英也能看出来差了一大截。后来于长宁就说,不行就去读中专吧,她们班就有去上中专的,一年的学费也用不了八千。 长安首先就不同意,现在看着是少花钱了,可省下的这些钱,还比不上学历贬值的速度呢。她们才要上高中,到时候大学毕业那会儿,估计本科生的学历都快不够看了。 其实于大海的工资,除了日常花销外,于长宁的高中费用,是完全没有负担的,更别提他现在成了副科,工资奖金更是涨了一大截。 一家人又开了个家庭会议,以压倒性的三对一,通过了于长宁也去二中的决定。 晚上于长宁躺在床上,和长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到时候咱们肯定分不到一个班,甚至都不在一个教学楼,也就只能回宿舍再碰面了。” 二中除了文化班,还有特长班,分美术生和体育生,于长宁直接就报了美术班。报名那天她们去的是市中心的老校区,可上学时就要去市郊的新校区了。 长安就说:“新区也不大,而且离矿上也不远,公交车也才半个小时,可比到市里近多了。” 想到要住校,于长宁还有些忐忑,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是和妹妹住一个屋,跟家里也没什么区别,心情又好了起来。 心情好起来的不只是于长宁,发财嘎嘎嘎跟个鸭子一样,大笑着告诉长安:“那个老太太偏瘫了,躺在床上说不出来话,整日里摔盆砸碗的,于大美和于大河为了谁伺候她,一天能吵八百次,整个村都在看热闹哩!” 长安心想,这可真的是喜事不断,好事连连了。 第17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7 开学前,长安一家人又回了老家山上,给于家奶奶和于丽清,顺道也给于家爷爷,报了喜讯,说了长安和于长宁都取得了好成绩,上了好高中。 长安给于丽清的墓碑重新描了字,落款写着“女儿长安”这几个字,于大海和赵金英在一旁哭得不能自已。 早在长安她们学了生物的血型知识后,于长宁犹豫了好久,选了个只有她和赵金英在家的时机,开口提了这件事。 她看向正忙着包饺子的赵金英,说:“妈,我们生物课讲了新知识,父母是什么样的血型,生出的孩子会是什么血型。你和我爸的血型,没办法生出长安的血型,要不就是医院测血型时弄错了。” 赵金英揉着面的手开始哆嗦,但是什么都没说。 于长宁也只好说:“我说这些,不是想问你什么,而是想说长安肯定也都猜到了,只是不说罢了。可是妈,你们就真让长安在心里胡乱猜测?” 赵金英只是一味的揉面,好久后才说:“等你们中考完了再说吧。” 中考之后,赵金英果然选了一天,和长安说起了于丽清的事情。 “我知道我们长安这么聪明,其实什么都懂,你现在也大了,事情也不能老瞒着你。” “你亲生妈妈,的确不是我,是你每年都去磕头的那个坟里埋着的人,你也不该喊她姑姑。你妈妈比我大,我嫁过来时她还没结婚,但对我特别好,一点都不像村里有些大姑子那样,巴不得整日里做弟弟家的主。” “你妈那时候已经工作了,还是在地区医院。我怀着长宁的时候,你爸都分到了井下,月份大了后,都是你妈妈和我作伴睡的。后来我夜里起床时摔了一跤,大半夜的,你妈就用排车推着我去的电厂医院,顶风冒雪地走了半个多小时,医生说再晚些,不要说孩子保不住了,我也得没命。” “给你爸打了电话后,他又不能立刻回来,后面就是回来了也只待了几天,月子里都是你妈妈在照看我和长宁。” “你妈上医专时学的是护士,就是管打针输液的,她去了医院后觉得不够用,就又自考了大专,等长宁半岁多的时候,就去了省城的学校。” “走之前说了只学一年,可一年多过去了还是没回来,你爸打电话去问,她也只说是再等等。可等着等着,就等到了省城医院来的电话,是你妈妈打来的。” “你爸和支书一起去的省城,几天后,也只领回了你妈妈的骨灰,和刚出生的你。” “长安,你妈妈没有做半点儿不能见人的事情,她和你生父是自由恋爱的,没有不道德的地方,但人家妈妈不同意,以死要挟,俩人只好分了手。” “分了手,她才发现有了你,她舍不得不要你,因为她受够了没娘疼的苦,她是真的满心盼着你的出生。” “只是,谁也没想到,她生产时出了意外,医生们抢救了好长时间也没救回来。” 长安轻声问:“那个男人呢?” 于大海抹掉了眼角的泪,说:“当初两人分手后,那人就出国了。后来我去省城医院时,她也没有告诉我是谁,而且对方不知道有了你。长安,你不是什么野孩子,你是在我们的期待中来到这个世上的,没有人不要你。” 长安点点头说自己明白,然后又看向赵金英:“妈,生恩不能忘,养恩也是大于天,我永远都是你的女儿。” 赵金英搂着长安,好像又回到了她自己刚生完孩子那时候,于丽清说:“这孩子就叫长宁吧,于长宁。平安又安定,日子顺遂且宁静。” 然后又笑着说:“等我以后有了孩子,就叫长安。” 往事历历在目,可惜昔人已逝。 日子总要往前看,时间也不会等着谁。 高中的生活如期而至,长安和于长宁这才发现和她们设想中的不太一样。 她们在的是二中的新校区,教学楼崭新,宿舍楼环境也不错,但食堂吃饭要靠跑,早起洗漱要排队,操场不知道为什么被挖了个大坑,所以连军训也没有。 长安在大教学楼上课,于长宁的美术班在旁边的一个三层楼里,学校两周放一次假,每周都会有小测,每个月还会有月考,学习的强度和压力骤然剧增。 长安一开始的成绩还会有浮动,但高一下学期文理科分班后,就再也没有让出过文科班年级第一的位置。 高中三年的时间,寒来暑往,长安不曾有过一日的懈怠。于长宁在高三上学期就去校外上培训班了,在美术生艺考后,才会返校上文化课。所以宿舍只有长安自己,她有时候写完卷子后,都已经是深夜了。 发财总会忍不住地催长安赶紧休息,不必如头悬梁锥刺股一般的刻苦。 长安对发财说:“我不是天才,也没有什么天赋,只有比别人更努力,才不辜负来这一趟。而且,我也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高三才开学的时候,长安班里换了个新的英语老师。这个老师很年轻,看着也才二十几岁的样子,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时,先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面对台下同学们各异的神色,坦然道:“在我求学的过程中,有很多次机会能改掉这个名字,然而我都没去做。在新时代里,我顶着杨招弟这个名字,从沾满泥土的小山沟,一路走到市重点中学的讲台上,就是要告诉大家,要读书,要好好读书,才能看到更大的世界,更多的风景,摆脱别人强加给你的命运。” “现在,让我们一起来拼最后这一年的时间吧!” 长安班里的同学们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地学,长安更是深受激励,三更睡五更起,高考当天都是五点起的床,像她一直坚持的那样,背书背单词,再过一遍错题。 金榜高悬姓字真,分明折得一枝春。 长安手捧鲜花,站在省高考状元的横幅下,笑若灿阳,志盈心满。 第18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8 出乎众人的意料,长安报考的学校是首都中医药大学。 于大海和赵金英完全尊重长安自己的决定,不去置喙她的选择。二中的校长倒是想劝一劝,可长安的班主任告诉他,当初高一分班后,他们班就在教室的后面布置了一个愿望树,挂着所有人的志愿小卡。 从高一到高三,很多同学的志愿和理想都发生了变化,只有长安,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所大学。校长感慨了几句,说了些这孩子未来可期的话后,就开始期待和一中校长一起开会的那天了,嘿嘿嘿的笑个没完。 高考结束后,长安和于长宁就住到了市里的新家。长安上高二的那年,矿上很多工人都开始在市里买商品房,市中心的小区一平方一千多,市边的房价是六百一平方。 于大海和赵金英商量后,就在市中心的一个小区里,买了套一百平的房子。这个小区就挨着火车站,走路过去才十多分钟,而且大马路对面就是新建的大型商超。 房子是现房,装修完又通风后,长安和于长宁也高考完了。等俩人住过来后,于长宁就去旁边的夜市里给人画画,可一晚上也卖不出几张。长安就建议她去做美甲,又赞助了置办用具的钱,于长宁也不客气,只说是长安的入股,等赚钱后给她分红。 长安表示很看好于长宁的美甲生意,也期待着领分红那天。 一开始的几天,她还跟着于长宁一起摆摊,可石磊也来市里找了暑假工的活儿,白天在超市卖酸奶,晚上陪着于长宁出摊,长安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她上午会坐公交车去图书馆看中医书籍,下午就在家回忆整理前两个世界学过的中药和中医知识,看看和这里的相差多少。长安始终坚信,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从头到尾写一遍后,就会放到她自己的小屋里。 周末的时候,于大海和赵金英也会来市里住。孩子们都要上大学了,大人们在说到矿上的一些事情时,也不避着她俩了。 赵金英就提到了在小卖部那儿听到的事情,说矿上医院的苗立伟,就是当初偷了于长宁比赛画作的苗超爸爸,是负责职工的医保报销的,除了吃回扣外,现在还干起了骗保的事情。他会在职工去医院办理住院或者开药时,以各种理由代为保管对方的医保卡,然后再通过虚假住院或伪造病历,虚开治疗项目等骗取医保资金。 有好多住了院的职工都发现自己的医保卡钱数不对,有人去找了,他就会适当的返给这些职工一些钱。 于长宁就说:“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老子偷医保的钱,儿子偷人家的画。” 然后又好奇地问:“就没人去告他吗?” 赵金英说:“怎么可能是他一个人鼓捣的,肯定还有上面的人参与了,怎么告,上哪儿去告啊。” 可长安会去告。 她趁家里无人时,从小屋里把自己的电脑拿了出来,写了好几封举报信。 又结合这段时间,发财去监视监听苗立伟后得出的结论,把举报信附带着发财拍到的账本,都如数列举好。发财虽然不能上天遁地,但顺着网线去摸个账本还是能做到的,它盯了苗立伟好几天,才拍到他的暗帐。 长安没有用家里的台式电脑,而是选了一个非常热闹的工作日,带着自己的电脑去了矿上办公楼旁,让发财接上网络,就把邮件都发了出去。除了苗立伟经常暗骂的那几个领导邮箱,矿上的纪委和市里的纪委,以及市卫健委的纪委邮箱也没有落下。 就算苗立伟他们那些人知道有人举报了,顺着举报的邮箱账号去查,也只能查到办公楼的网络地址,再想往深处查,估计也没机会了。 不出长安的所料,没几天的时间就听说医院带走了一串人,包括一个副矿长。 整个八月里,矿上各单位开展自纠自查,集团也派驻了工作组来协助开展工作。 等到长安都快开学了,才听于大海说事情翻篇了,有人直接进去了,有人没到年龄就内退了,矿上的人事又有了新的变化。 长安的小金库很丰厚,这些年得到的奖学金都在她手里,赵金英和于大海坚持要让她自己保管。所以她赞助于长宁做美甲的生意完全没压力,然后还给发财买了很多巧克力,各种口味的都有。 发财高兴的天天在那儿点兵点将,选今天要闻哪个味道的巧克力。 八月下旬,长安就要去大学报到了,大家决定一起去送她,然后再在首都玩两天。 高考的成绩出来后,于长宁的文化课成绩不太好,但她的艺考分很高,所以也报上了省内最好大学的艺术学院。她上学的城市离首都,只隔了三百公里,坐特快火车只用三个多小时。 在坐火车去首都的路上,一个小时就能到达于长宁大学的省会城市,都是在一条铁路线上的,南来北往的极其方便。 于长宁就说:“这才一个小时,那我周末没课的时候,想回家就能回家了,反正咱们家就挨着火车站呢。” 长安说:“咱们家是挨着火车站,可要是你的学校不挨着这里的火车站咋办,没准你坐公交车过来的时间,都比坐火车回家的时间长。” 在陪着长安报到,又帮着安顿好后,一家人在首都跟特种兵似的玩了一圈就回去了。长安在车站送他们离开后,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去了首都图书馆,那样气派的图书馆,如此丰富的图书,长安看到后就像捧着蜜罐子的小熊一样,满足得不得了。 长安的学校环境很好,校风良好,底蕴醇厚,每门课程的老师都是医学大拿,甚至不乏学术泰斗。 系统化的专业学习,数一数二的师资力量,浓厚的学术氛围,安稳的学习环境,这样的条件让她像是一块海绵,不停地吸收知识,充实自己,茁壮的成长。 第19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19 当初高考分数还没出来时,就有大学来二中抢人了,高考大省的全省状元,含金量不言而喻。 两个学校招生办的人是口若悬河舌灿莲花,许诺的入学条件一个比一个优越,奈何长安郎心如铁,一心只有首都中医药大学。 两个顶级学府的招生人员都是铩羽而归,但怎么说吧,虽然自己学校没抢到状元,可状元也没去“相爱相杀”的老对头那里,那我就不生气。然后又私下给中医药大学的熟人打了电话,开口就是恭喜恭喜。 等到首都中医药大学的招生办老师弄清楚缘由后,连夜买好票,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二中,然后在校长和长安班主任的陪同下,找到了长安家里,在她选专业时也投桃报李,让她同时选了中医学和中药学这两个专业。 所以长安的大学生活,和高三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日不是在上课,就是在上课的路上。 长安还是陆长安的那一世,就跟着赤脚医生学习了好几年,上山摘草药,自己炮制药材。而上一世的许长安,更是在戍守朔方后,就把凉州军营的老熟人白老头给带了去,成日里除了练兵和巡防外,就是跟着白老头打发时间。 所以在她这个年纪,对中医知识或者是中药材的掌握,也许比不上中医世家出身的人,但也着实是让人眼前一亮。 中医专业有位学术泰斗,老爷子都快八十了,依然坚持来授课,在大一时就注意到长安了。叶岐年出自中医世家,家学渊源,祖上出过太医,他本人也有着“国手”的称誉。 他医术精湛,且精通各种中药材,针灸之术也是享誉业内,只是年岁渐长,且还要坐诊,所以他才只开了一门课,教授各种中医学说,以及基础方药学和伤寒论等着作。 长安是带着省高考状元的光环来的,平日里上课永远都坐前排,没课的时候就回去泡图书馆,尽管选修了两个专业,但无论是中医学,还是中药学,期末考试永远都是专业第一。 两个专业的老师们偶尔提到这个学生,也都是交口称赞,甚至针灸和推拿专业的老师还说,长安也是他们系的熟人,大家这才知道系里的同学称长安是“学仙”,不是没有原因的。 叶岐年默默地关注着长安,在看到她坚韧的心性,绝佳的悟性以及出众的天资后,在她大三这年决定将其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长安自是激动不已,在给家里打了电话后,于大海和赵金英也赶到了首都,用心准备了许多拜师礼。递过拜师帖后,又选了上好的日子。在长安行拜师礼,奉茶献花后,叶岐年回帖,又赠给长安中医书籍和葫芦,才正式宣布收了徒。 拜师礼结束后,叶岐年又当场写了一幅大字,望长安时刻谨记。长安看着“君子之心,常存敬畏”这八个字,内心很受触动。 这场拜师仪式,办得很低调,可再低调慢慢的大家也都知道了。 长安在之后的学习中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唯恐坠了师门名声,让人看了笑话。 中医学专业是五年制,而中药学专业是四年制,长安在顺利拿到执业药师资格证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去医院实习,并且开始备考医师执业证。 首都中医药大学有自己的附属医院,长安的实习地点也在该医院,只是在选择科室的时候,好几个科主任都找人来说项,尤其是针灸科和住院部,还有骨科差点打起来, 在医院实习的日子,忙碌且充实。长安在各科室轮岗,每次到时间去下一个科室时,主任都会再三邀请她毕业后一定要来这里,他们全科室都在等着她呢。 有人背后说闲话,意思是长安这么受欢迎,是大家都看在她师傅的面子上,毕竟是业内泰斗的关门弟子,几个嫡亲的师兄师姐也都是有名有姓的。 骨科的主任在听到这些后,就在科室会议上问:“我可以不拉下脸去抢人,那你们来说,有没有年轻体力好,专业水准高,还能轻松抬起病人,一个顶五个的实习生啊?你们再找一个出来,我就是跪着也去把人请来。”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私下传话嚼舌头的人更是面红耳赤,骨科主任这才说:“现在舍不下面子去抢人,以后估计就得去排队了。” 也不是骨科主任给长安脸上贴金,实在是长安的业务能力够硬,而且骨科的病人,大都行动不便,平日里治疗时候需要好几个人在旁辅助,可长安的力气大,自己就能干那些活,带教的老师都喜欢让她来打下手。 医院也是职场,也不缺人情世故,想也知道会有人说是她运气好,才拜了名师。长安不否认,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较起真儿来才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多看几个病人呢。 长安从针灸科出来,正要去楼上归纳整理病例,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长安驻足转身,还以为是哪位病人的家属,就问对方有什么治疗上的疑惑。 对面的人西装革履,英俊挺拔,深深看着长安,说:“不过才几年的时间,居然都认不出儿时好友了,还是说我的样貌变化太大了。” 他看着长安皱起眉头,下一秒就要走的样子,赶紧说:“我是白简,现在是白行简。” 长安哦了一声,然后上下打量了他两眼,才从容一笑:“医学上来讲,人体细胞每七年左右就会完成一次全部换新,相当于整个人重生了一次。我们到现在,差不多十多年没见了吧,认不出来,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说完就扬了扬手上病历本,不再和他寒暄,往楼梯口走去。 白行简看着长安飒沓如流星的脚步,想到梦里的自己穷困潦倒,而这一家子也是凄惨无比,抑郁而残的小妮,意外早逝的于大海两口子,和奔波挣钱憔悴无比的于长宁,总觉得荒诞又真实。 尽管在那个噩梦之后,白行简就立刻找人去打听了长安一家的情况。可直到这时,他才确信,那真的只是大梦一场,虚妄不得真。 第20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20 长安在读中医学专业的大五时,于长宁已经毕业了。 于长宁没有选择考研,而是赶着矿区的校招回到了矿上。她是省内重点大学的本科生,学历过关,又是本单位子弟,所以很顺利就被录取了,同一批被招工进来的人,都是有本科学历的。 于长宁也曾问过赵金英,会不会觉得她没有上进心,不去大城市打拼,而是回到老家这个小地方工作图个安稳。 赵金英说:“我们长宁,从小就是个优秀的孩子,这也是想守着我和你爸,妈都知道,妈就盼着你平平安安的。” 她能写会画,就被分到了工会,负责在单位和生活区的宣传工作,经常提着颜料桶和毛刷,在街道的各处写宣传语,画宣传图。 当初于长宁和石磊谈恋爱的事情,不光是两家人知道,生活区的老邻居们也都能看出来,可毕业前俩人却毫无征兆的分手了。 于长宁被校招进来后,发现同一批入职的还有石磊,工作时碰面了就事论事,私下遇到时一句话也不会搭理他。 赵金英没问出来于长宁为什么分的手,遇到好事的邻居问起她时,也只是说孩子都还小,散了也是正常的,没什么别的事情,反正是不说对方的不好。 她在和于大海提起这件事时,说:“长宁这孩子,心里能藏事,我问她,她也只说是和平分手,具体的也不说。反正已经散了,就都往前看吧。” “我在外不说石磊那孩子,完全是因为我闺女,我要是把他骂成个狗头,那不就等于说是长宁的眼光不好吗。” 于大海那时候刚提了正科,应酬也越来越多,有时候实在推辞不过,也都会在九点之前离席回家,有人就笑话他“气管炎”,他每次也只笑笑,不搭理那些酸话。于他而言,不说别的,只赵金英把长安视如己出这件事,他就不能丧良心,生出一点儿对不住人的心思。 这时听着赵金英的话,才放下心,生怕长宁是受了什么委屈才分的手。 长安忙着实习,于长宁也在适应职场的生活,日子就在忙忙碌碌中前行。 说起来大家都是一个单位的职工,也在同一个家属区生活了那么多年,平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哪怕是俩孩子分手了,赵金英在遇到石磊的妈妈胡小翠时依然是该如何就如何。 可胡小翠不这么想啊,她总以为是于大海当了科长后,于长宁的眼界高了,看不上她家了,才甩了石磊,所以每次遇到于家人都会阴阳怪气两句。 长安在读研时,大部分时间还是跟着叶岐年在医院,一年到头也没有休过什么长假,所以进了腊月,叶歧年就让她早点回家过年,不能总是待在医院里,显得他这个师傅好生苛刻。 长安打趣说是自己太想进步了,舍不得浪费跟着名师学习的时间,被老头哈哈笑着放了假。 长安回到家时,也才过了腊八,于长宁和于大海都还没有放假呢,她就和赵金英一起准备过年的东西,俩人经常在生活区转悠,偶尔遇到胡小翠时,对方总是冲她俩翻白眼。 二十五这天,赵金英在家炸丸子呢,发现没有胡椒粉了,就让长安赶紧去买。 张玉兰的小卖部前面还是那么热闹,围着一群闲聊的人,长安就听到胡小翠说:“我们家石磊,要啥有啥,那以后是要娶矿长闺女的,有些人的闺女眼皮子浅的,我可瞧不上。” 长安买好东西后,就转身看着她说:“婶子,你说的真对,你儿子学习好,长得又好,也难怪你总是说要娶个矿长闺女当儿媳妇呢,。” “可是都说了这么几年了,到底是哪个矿长的闺女啊,怎么没听人说过啊,是石磊一直藏着,还是人家不同意啊。” 然后就上下打量着气得说不出话来的胡小翠,又说:“也是,和婶子做亲家,是得好好考虑考虑。毕竟嫁到了婶子家,往后连药都不用吃了,因为日子已经够苦的了。” 长安一顿输出后,又和围坐闲聊的人都打了招呼,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胡小翠脸涨得通红,也坐不住了,低下头就往家里走。 小卖部门前的人却没散,张玉兰就说:“也不怪长安说她,你瞅瞅她,儿子才是个坐办公室的,就狂得没边了,天天把娶个矿长的闺女挂在嘴边。小年轻们谈个恋爱再分手,那不是很正常啊,也没谁跟她似的天天盯着人家闺女。” 旁边一个婶子就接话道:“嗨,那还不是她咽不下那口气啊,其实就是后悔了呗,谁能想得到于大海现在都是正科了呢。” 长安回到家后,也没提这些事。还是那句话,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 可第二天于长宁还是听到了这件事,她中午一般都是回家吃饭的,这天却去了大食堂,在看到石磊后就径直走了过去。 石磊正和旁人说话呢,就见对方突然闭了嘴,顺着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了过来的于长宁,他有些拘谨地站起来,心里还有些窃喜。 于长宁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整个食堂瞬间就安静下来了,“以后你妈再去我家人面前胡说八道,我就撕了你的脸,你看我是不是说到做到。” 说完转身就走,突然又回身看着呆愣的石磊说:“哦,对了,听你妈说你要娶矿长家的闺女了,到时候就不要给我送喜帖了,贺礼我刚才已经给过了,就是那一巴掌。” 于长宁踩着小皮鞋,昂首挺胸,在一片寂静中哒哒哒地走出了食堂,吃饭的人这才开始窃窃私语。 有时候,事件中心的人,往往是最后一个听到闲话的。石磊这时候才知道,他妈平日里都是如何大放厥词的。等他急匆匆赶回去质问时,胡小翠还不觉得自己错了,振振有理道:“你可是一本毕业的大学生啊,直接就去办公楼坐办公室了。咱们矿上有几个子弟是大学生啊,你看和你岁数差不多的那些人,不是下井了,就是在机修厂干杂活的,有谁能比得上你体面,你的前程可大着呢。” 石磊颓然道:“想什么美事呢,你说的话都传遍了,我还有什么大前程。有哪个领导敢提拔我,怎么,是想让我娶人家闺女吗?” 矿上每年毕业的子弟那么多,现在就连单位自己技校的毕业生,也都在家等着招工通知呢,整个单位已经两年不招子弟了。坑少萝卜多,比你有学历有技术的人多了去了,领导为什么非提拔你,又不是非你不可,还得招惹闲话。 胡小翠只是性格轻狂,看到儿子的样子后,就后悔自己管不住嘴了,说:“那怎么办?要不我去给长宁道歉行吧?我去工会找她给她道歉去。” 石磊赶紧拉住她:“妈,你要是还想让我留在这儿上班,你就消停些,不要再去找人家了,算我求求你了,不要你去找谁道歉,只是别往人家跟前凑就行了。矿上已经有风声说要派工人去蒙省的矿口了,你再折腾,我就自己报名过去,省得以后出门就让人笑话。” 胡小翠到现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问他:“当初你们为什么就散了啊,你们初中就是一个班,高中又是一个学校的,那时候那么要好,怎么突然就散了啊?” 石磊捂着眼睛,心里悔恨交加:“妈,是我对不起长宁,你以后不要再出去乱说了。” 于长宁在家吃的午饭,饭桌上也没提食堂的事情,只是问长安年后什么时候走,到时候去送她。 长安想了想说:“年后初三吧,我早点回去,科室的人还能多歇两天年假。” 赵金英心疼地说:“那不是刚过完年,就得回去了?就不能在家里过完十五吗?” 于长宁说:“她是在医院呢,忙起来还分什么过年不过年的,再说了你看哪个单位能让你在家待到元宵节啊。” 赵金英就说:“怎么没有,当老师的就有寒暑假。” 于长宁不想跟她掰扯老师还得值班,就顺着她的话说:“是是是,可惜我们俩都没当上老师。” 长安托着腮看俩人斗嘴,等下午于长宁上班走了后,才拉着赵金英坐到沙发上给她捏背。 “妈,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最近的脾气有些冲?” 赵金英闭着眼:“有吗?没有吧,我觉得自己脾气可好了。” 长安又问:“那是,你的脾气是天下第一好。那妈最近有没有觉得睡不好,身上总是潮热,老爱走神发呆呀?” 赵金英这才睁开眼扭头看她:“你咋知道的,有时候还感觉烧心。” 长安继续给她揉肩膀,说:“没事,这都是更年期的正常现象,吃一段时间的药就没事了。” 赵金英说:“不管用,那些药喝了还光口渴,夜里还是睡不着。” 长安就说:“那我给你配些中药,到时候把每顿都分好寄回来,你在家自己熬好了,吃几副药试试。” 年前长安去市里买了车票,初二等到于长宁值班回来后,才一起去了市里。晚上俩人骑着电动车去看了电影,吃了烧烤,顺道小酌了几杯。 回到家,于长宁歪在沙发上,说起了年前她们班高中聚会的事情,“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我现在总算是理解这首诗的意思了,真的是物是人非啊。” 然后就和长安抱怨,哪个同学当初上学时多单纯,现在开口闭口就是领导怎么样,还有人上学时走沉默不说话的路子,现在做生意发财了,一顿饭至少说了不下二十次,下次他请大家去豪庭吃海鲜大餐,谁不去就是瞧不起他。 长安坐到她旁边,给她倒了杯温水,问:“石磊去了吗?” 于长宁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才说:“没去。” 当初长安大学的课程非常忙,经常是一个学期才回来一次,于长宁偶尔会去看她,陪着她一起上课,看到那厚厚一摞子的大部头书,就知道为什么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了。所以她很少去和长安倾诉感情上的事情,总觉得会耽误未来名医的成才之路。 后来于长宁和石磊突然就分手了,等长安知道后,于长宁早就看不出失恋的影响了,要不是食堂的那一巴掌,长安真的以为她早就不在乎了。 于长宁现在才是真的不在乎了,所以不会刻意再逃避什么了,她轻声说:“大三的时候,我去他学校找他,正好在他们宿舍楼前看到他。他正和几个同学边走边说话,我就悄悄跟在后面,想给他一个惊喜。” “然后就听到他同学说,人家女孩子指名道姓要让他也去联谊,否则对方宿舍就都不去了,求他帮帮兄弟们。” “我听到他说,那好吧。” 于长宁已经忘了自己那时候的愤怒和伤心了,只记得她喊住石磊后,对方转身看到她时的错愕与心虚,于长宁当场就通知他俩人分手了,让他尽情去和其他女生联谊吧。 她看着长安:“你还记得咱们上高中时,你发现我早恋了,在我耳朵边念叨了好几天什么吗?” 长安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于长宁笑着甩了甩了头发,又问长安:“你呢?有喜欢的人了吗?” 长安高中的时候,比班里的同学都小两岁,又是备受老师关注的学霸,所以没人去给她写情书啥的。 等她上了大学后,一开始也有给她表白的,她直接回人家:“我还没成年呢。” 等到她成年了后,同年级的都有了对象,没对象的都是低年级的,也没人敢去追她这个在系里很出名的学霸师姐。 长安摇摇头:“医术尚未大成,恋爱浪费时间。” 然后又和于长宁提到了她在医院遇到白简的事情,于长宁问:“那你没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长安说:“没有,那天正赶上忙的时候了。” 于长宁沉思道:“这要是按照言情小说的套路,那他就是那种在年少时备受欺负的真少爷,被假少爷鸠占了鹊巢,虽然历经坎坷回到了亲生父母的身边,但内心一直有阴影,直到长大后再次遇到儿时的好友,然后,故事就开始了。” 长安一本正经地说:“故事开始不开始,跟我也没关系。那样破碎的一个他,需要另一个破碎的人去拯救,俩个人才能互相捏吧捏吧的重获新生。” “我的家庭和睦,父母恩爱,又有世间第一好的姐姐,爱和阳光全都有,我破碎不了一点儿。” 第21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21 长安回到医院后,结合之前给赵金英把脉的情况,写了方子又抓了中药配好,然后详细写上熬制和服用的注意事项等,才寄了回去。 赵金英喝了几天就感觉出来效果了,整个人不能说是容光焕发,但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有人向她打听,她就高兴地说:“没吃什么灵丹妙药,就是我们长安,过年不是回来了嘛,看我睡不好就给我抓了药,我这也才吃了几天。” 然后又问人家:“是能看出来气色好了对吧,我还以为是大海和长宁哄我开心呢。” 但是有人问她要方子时,赵金英就会很认真的告诉对方,中医讲究望闻问切,一个人和一个人的情况不一样,可不敢瞎用药方,会出事的。 于长宁给长安打视频时,就说:“咱妈就跟个陀螺似的,一会儿在不在家待。现在说起话来是中气十足的,我在床上躺着都能听到她在外面哈哈哈呢。” 挂断视频后,长安又看着那个方子,兀自出神。 过了几天后,她才拿着斟酌后的方子找到了叶岐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叶岐年仔细看了药方后,才问到:“你是想用这个方子做出成药?” 长安答道:“师傅,这个药方用到的都是中药,且还是市面上常见的药材,没有什么珍贵的药材,无非就是配比上,需要仔细斟酌。这样前期的研发投入就不会太贵,制出成药后,价格也不会太高,就不会成为目标客户群体的负担。” 叶岐年赞赏地说:“我当日就说你有医者的仁心,如今还是要夸你心性淳厚。你先去忙吧,稍后让你师兄去找你。” 叶岐年说的这个师兄,早几年从医院离职,现在开了一家中医养生馆,长安还去给他的员工培训过艾灸和按摩,所以就放心的回医院等着了。 长安是中医泰斗的关门弟子,又曾潜心学习医术多年,在中医和中药方面都有着超乎同龄人的表现。而且她练了那么多年的毛笔字,手腕的控制力很好,又跟着叶歧年静心学习针灸之术,可以说和她同龄的,针灸比不上她。针灸技能比她好的,又没有她年轻能熬。 所以更是成了中医院的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就搬到哪里,甚至别的医院偶尔也会请她过去做主刀一助,可以说长安在首都的医生圈子里都是有名的。 如今传出了她想找企业合作,研发针对中年女性更年期的成药,消息灵通的药企负责人几乎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她。 尽管在医院的时间比在学校的时间还长,可长安现在还是研究生在读,并不是正式的医院在编人员,所以她把自己的药方出售给药企是没问题的。 长安看着递到她面前的几家药企资料,这都是师兄筛选过的信誉高且实力雄厚的,都是熟悉的企业。 发财自告奋勇去转了一趟,回来后也告诉长安,这几家药企都是守法且有良心的,没有黑心肠,随便选哪家都可以。 长安拿起其中一份资料,拍了下来告诉师兄,联系这家的负责人来接洽具体事宜吧。 虽说长安喊人家徐师兄,实际上都年近四十了,长安在约好的时间赶到中医馆,药企的负责人已经到了,徐师兄正在和对方寒暄。 养生保健之类的药品,市场一向巨大,但市面上特意针对中年女性更年期的药品,要不是价格过高,要不就是疗效不好。药企太知道这份药方被开发成药品后,将会面临多大的空白市场,又会有怎样的商业利益,所以在接到消息后,就成立的专业的团队来和长安洽谈,并且已经开始准备后续要投入的资金和人力。 双方的谈判很顺利,长安以一个绝对公平的价格,将药方卖给了这个企业,在签订了协议后,药企的负责人说:“真的很感激于医生选择了我们,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于医生的心血,会尽快投入生产的。” 徐师兄也说:“可不是,好几家企业都来找我小师妹,也有条件比你们还丰厚的,可她还是选择了你们。” 长安认真看着对方,说到:“我很钦佩贵公司的孟总,她数十年如一日的给山区学校捐款,还成立了专项资金救扶失学女童。她名下的女性卫生用品,实惠且质量好,每年也都会大量捐赠给贫困地区的女孩子们。” “我的高中英语老师说过,她是靠着孟总设立的奖学金才读完高中,又上了大学的。我很早之前就听过孟总的事迹,如今有机会和贵公司合作,也是我的荣幸。” 药企的负责人回去后,把这些话也都说给了孟总,后者的内心也是一阵激荡,不是图什么名和利,而是她知道自己真的有帮到一些女童改变了命运,开心不已。 随后又督促公司的科研人员加快进程,对药方的药材成分和配比以及制作等进行全方位的研究和优化。 长安给出的药方很成熟,药企很快就开始投入了生产,并且在临床试验阶段也取得了相当好的成效,在长安读博士的时候,正式开始大规模的生产,并推向了市场。 成药的价格并不高,可以说是考虑了很多中年家庭主妇的经济条件,可市场反馈来的口碑却很好,孟总的企业得到的利润也很可观,长安好像一下子就成了药企眼中的香饽饽,很多人都托徐师兄给她带话,希望能有合作的机会。 就在大家以为长安还会有新药方的时候,她却申请了去数万公里之外的大洲做援助医生。在得到批准后,就回家陪着于大海和赵金英好好待了一段时间,又去给于丽清扫了墓,才和同事们一起出发,奔向有更多挑战和危险的地方。 第22章 鸠占鹊巢关我什么事22 经过几年的艰苦努力和无私奉献,长安终于圆满结束了援助医生的工作。她带着满满的实践经验,和无数感慨回国后,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立刻投入到新的工作之中。 已经博士毕业的长安,还是选择留在中医院,在独立看诊之余,剩下的时间就会去陪伴年近九十的恩师,叶岐年将一生都投入到了医学研究和教学中,哪怕如今精力大不如前,每个月依然会来医院坐诊,在他的身上,映照着无数医护工作者的身影,平凡而又伟大。 这一日阳光正好,长安用轮椅推着叶岐年在小花园散步,间或说着自己遇到的问题。 一个男人坐在二楼的窗户后面,看着院子里的长安,对身旁的老太太说:“妈,当年不管怎么说,是我们对不住她的妈妈。那个年月,丽清能独自生下孩子,需要面对多少流言蜚语,这孩子长到这么大,我才知道她,我恨不得把心都剜出来。” 这个男人是做医疗器械的,早年是省城医学院的教授,在遇到于丽清后,两人渐生情愫,奈何他的母亲不同意,一定要让他去联姻。面对闹自杀的母亲,他的反抗就是在和于丽清分手后,远赴国外进修。 当初长安在和药企合作后,偶尔会应孟总的邀请去参观制药的进度,对方也在办公室摆了张和长安的合影,与孟总有合作的人几乎都看到过那张合照。 而这个人,也正是前几个月无意间在孟总的办公室看到了那张合影,一眼就注意到了长安。 在他找人去查事情的时候,被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当初是不同意于丽清,可也没想着儿子到现在都不结婚,一听到长安的存在,就说要去认亲,被儿子拦下来后,能允许的也只是等到长安回国后,才让她这样远远的看一眼罢了。 “妈,当初是你以死相逼我们分的手,我也承认自己懦弱没担当,做了逃兵。可算算时间,她怀孕时候,我还没有出国,但她也没再联系我,甚至在离世前,也没有和她弟弟提到我一句,你还不明白吗?” “我们分手时,她就说过,两不相欠,以后再见面也要做陌生人。我没有脸面去认这个女儿,我怎么能有脸跑到她面前说我是她爸爸呢?” 老太太有些着急,用拐棍杵着他说:“可她到底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男人也激动道:“那又如何,我没有照顾过她一天,也没有给她开过家长会,我甚至都是从别人的合照里才认出的她。” “妈,我们还能这样远远的看一眼,就已经足够了。” “毕竟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不管怎么说,长安妈妈的去世,我们是脱不了干系的。” 老太太看着窗外的长安,那张脸和儿子年轻时是那样的相似,但她也知道,终究是不会有听到一声奶奶的那天了。 这些事情长安都不知道,当然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去搭理。至于对方忏悔的眼泪,还是道歉的话语,若是以后还有机会,就留着去和被辜负的人说吧。 长安忙完手头的工作后就回了趟家,下火车后到了家才给赵金英打的电话。 于大海和赵金英赶紧从村子里回到市里,他们那个村子旁边要修高速收费站,一开始是要拆迁北半边的村子,可于大河不同意人家给出的补偿方案,除了对拆迁款狮子大开口外,还提出了要让于志勇去高速收费站当正式工。于大河家就在村口处,几经谈判都不让步,是笃定了要趁此机会翻身。 于大河家里有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太太,还有至今仍然在家啃老,身患癫痫的儿子,施工方一看这情况,也不做无用功了,宁可再花钱改图纸,也不想去招惹这样的人。这一改图纸,就往南挪了几百米,换成拆迁于大海家所在的南半拉村子。这次的拆迁就很顺利了,也没人再跳出来瞎要钱,因为人家是真的不惯着。 于大河现在天天在家门口捶胸顿足,逮着谁都要说自己家马上要拆迁了,慢慢的村里人都知道他的精神不正常了,老太太躺在床上,看着脑子不清楚的儿子,心里是何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于大海和赵金英就是回去签字的,接到长安的电话时,还在大队门口聊天呢,这才赶紧开车回来。 见到长安后,赵金英又把她从上到下好好看了几遍,心疼得想说些什么,却只有一句:“你这孩子,现在都有白头发了.......” 长安也是搂着赵金英好长时间,才舍得松开双手,然后又给赵金英和于大海细细把了脉,尽管电话里总说一切都好,但还是当面看过后,她才能放心。 中午时候,于长宁也赶来了,一家人也没出去,就在家里吃了饭。 饭后聊天时,长安又问起了于长宁结婚的事情,她和男友已经恋爱多年,也有了结婚的计划,就是等着长安回来后才办婚礼。 于大海和于长宁还要回去上班,长安也就跟着一起回了矿上,然后每天都会有邻居上门问医,赵金英看了两天后觉得这比在医院还累人呢,就催着长安回去吧,医院好歹还能叫号,还有轮休,这在家一天到晚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了。 长安在回到医院后,就迅速投身到医学事业中,焚膏继晷,孜孜不倦。 把那几年治疗过的每一个病例都整理好,无论是常见的感冒,还是疟疾或是疑难杂症,她都一一记录在案,详细写下了每个症状的潜伏和表现,以及诊断和治疗的方案,并如实记下治疗效果,总结失败的教训和成功的经验,这都成为了中医院的宝贵资料。 她还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研究和开发中药材的价值,查阅无数医书典籍,还会在学术探访和出差期间,走访当地有名望的老中医,虚心求教他们对中药材的使用心得和见解。她甚至还亲自探访过深山老林,寻找稀有的野生药材,再借助工具进行分析和药效试验。 长安就像是不断汲取能量,默默生长的竹笋,虽然暂时还未有破土而出的力量,但她知道那不过是在蛰伏,她在等待,等待厚积薄发之时,冲天而起....... 第1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 长安睁开眼时,入目就是一面土黄的矮墙,满墙都是斑驳的裂纹,她下意识伸手抠了下,墙上的土就那么掉落了下来。 从墙上的破洞往外看,还能看到村子里匆忙走路的人,眼下天色渐沉,很快就听不到外面的人声了。 这时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长安保持着姿势,坐在墙角没有回头。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娘,你怎么从屋里出来了?” 长安很不想承认这声“娘”喊的是自己,可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现在这双枯瘦干瘪,布满了皱纹的双手,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看着刚回来的这俩人,灰扑扑的衣服,满身的补丁,身子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是原身的大儿子和大儿媳。 这俩人一看长安满面的愁容,赶紧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墙根儿下,然后一左一右搀扶着,把长安架到了屋里。 长安本来还想说她自己能走,可等站起来后就发现不对了,这具身体软得跟面条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屋里出来的。 一进屋,长安才知道什么叫家徒四壁了,不夸张的讲,这个家里,老鼠来了都得留下口粮再走。 长安半靠在炕上,大儿媳王月娘坐到炕边,从怀里掏出个帕子,塞到了长安手里,打开一看是一张粗面饼,此时拿在手里还热着呢。 王月娘小声说:“娘,你赶紧趁热吃,我再去冲碗蛋花汤。” 还没等长安说什么,她就起身出去了,大儿子站在炕边,也是连声催着她赶紧吃。 长安喉头滚动,掰下了一小块粗面饼,用力嚼着,把剩下的饼又包好了,大儿子在旁边看得欲言又止,但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没一会儿王月娘就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她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碗走到炕边,说:“娘,先喝点糊糊吧,明儿早起我就去村里换几个鸡蛋。” 长安端过碗喝干净后,就说这两口子:“赶紧去歇着吧,累了一天了,我这里没啥事。” 老大又说:“娘,要不然今晚就让月娘陪你一起睡吧,有什么动静她也能听到。” 王月娘在一旁也是直点头,长安这才问她:“怀里揣了粗饼回来,烫到了没有?” 王月娘没想到婆婆会关心这些,愣了愣后才说:“没,没事的。” 长安心下一片叹息,好说歹说才让这两口子回屋休息,才闭上了眼小憩。 发财也冒出来了:“怎么感觉有些别扭呢?” 长安有气无力地说:“不是你觉得别扭,而是情况的确不太对。你听,乡野之地,夜里居然听不到虫鸣蛙叫声,再看看这裂开的墙皮,外面也是尘土满天飞,应该是很长时间都没有下过雨了。” 发财:“我出去转转,长安你赶紧歇一会儿啊。” 长安这才沉下心来翻看原身的记忆,然后满眼复杂的等着发财回来,顺便从自己的小屋里,摸出来两个熟鸡蛋吃了,真真是化悲痛为食欲了。 发财很快就回来了,一副大事不好了的语气说:“坏了,长安,真的是很久没下雨了,附近的小河都见底了。” 长安摸着自己的脉象,和发财说:“脉搏细弱,脉象虚浮,这身体是亏空得厉害,营养不良,再加上刚受了惊吓,才会浑身酸软无力。” 发财好奇道:“被什么吓到了啊?” 长安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语:“没人吓唬她,原身是被自己吓跑的。” 原身魏长安的年岁也不大,还不到四十,可在这个时代里,也到了儿孙绕膝的年纪了。她家祖上开过药铺,曾是镇里的大户,早些年外面闹灾时,她爹也是捐药材捐粮食的,可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被扣上了囤积药材的罪名,官府看在他救济了乡民的份上,没把人抓走,只是抄没了所有的家产。 原身爹的祖上一直是人丁不旺,数代单传,到了他更是只得了原身这一个女儿。丢了祖业后,原身爹就带着妻女回到了乡下艰难度日。 原身及笄之后,亲事很不容易,条件好一些的人家,不确定她家的事情会不会再连累到后代,所以不愿意结亲。找上门有意愿的人家,本身就有许多的糟心事,原身的爹娘也舍不得把女儿嫁到那样的人家里。 原身的娘从家道中落后就整日里愁闷忧虑,常年缠绵病榻,在原身及笄的第二年就去世了,等原身出了母孝,已经是二十岁的年龄了,亲是更是艰难。 原身爹在问过她的意见后,就定下了和村里猎户的亲事,这个猎户无亲无故的。本来原身爹打算的是等俩人婚后有了孩子了,就选一个姓魏,这样也算是魏家后继有人,香火不断绝了。可猎户却说他愿意入赘,以后孩子都姓魏,也省得孩子们长大了后,因为姓氏不同而生了嫌隙。 发财说:“这个猎户不会又是个负心汉吧?” 长安摇摇头:“没有,原身七岁时,家道中落,后来母亲早逝,生活多有不如意之处。但还好,老天爷还是眷顾了她一次的,她爹给她选的丈夫是个憨厚老实的。” 猎户自小就是孤儿,饥一顿饱一顿的长大后,就靠着打猎维生,如今有人不嫌弃他没有土地没有房子,愿意把女儿嫁给他,那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自己,至于他自己的祖宗,猎户表示不重要。 原身和猎户成亲后,还住在这个家里,生下大儿子后,原身爹给起了名字叫魏伯康,寓意伯仲叔季,康泰顺遂。两年后二儿子也出生了,起名为魏仲泰,但乡邻们还是习惯喊他俩魏老大和魏老二。 猎户和原身一起给老爷子养老送终后,身体就慢慢不好了,但还是挺到给魏老大娶了媳妇后,才咽了气的。 长安又说道:“在原身的记忆中,她六七岁时才家道中落的,现在是快四十岁,可这三十几年的时间里,居然就没有过一天风调雨顺的日子。” 真的不怪原身跑路,这日子过得,不是旱灾颗粒无收,就是发大水闹瘟疫的,要么就是气候反常突然下雪的,成日里吃不饱穿不暖的。 长安暗自祈祷,这可别是遇到了小冰河时期吧,那可真的是民生多艰,生存不易了。 第2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 长期虚弱,外加受惊过度,长安觉得这脑子转的都慢了。 所以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原身这是回来了一次,就是昨天晚上的时候,所以才会半夜惊醒,摔下了床。白天也是浑浑噩噩,又悲又惊的,最后还是跑了。 只是现在的记忆混乱,她一时没理清头绪罢了。 长安也不着急,又从小屋里热了一杯奶,喝完后就睡了。天大地大吃饭睡觉最重要,反正已经如此了,也不差这一晚上的时间。 翌日天还没大亮呢,长安就听到大儿媳王月娘出门去了,她翻了个身接着睡,但也能察觉到那两口子在出门前,悄悄在她枕头边放了鸡蛋,应该是怕她白天饿着。 睡够了之后,长安觉得脑袋没有那么懵了,吃了枕头边的鸡蛋,又冲了杯奶粉拿出来喝,才坐到院子里晒太阳。 晒着晒着长安猛地就坐直了,和发财说:“完蛋了,得赶紧养好身子,要不然后面还有罪受呢。” 怪不得原身自己吓自己呢,她上一世是死在逃难路上的,所以哪怕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也不想再经历那种生活了,索性就放弃了。 照长安翻出来的记忆看,如今的干旱还不用怕,再过不久就会下雨了,明年的气候一开始还会正常些,但一入冬就会有接连数天的暴雪,死伤无数,整个州的晚稻都会颗粒无收,大家为了活命只好逃往京城。 逃难的路上,什么情况都能出现,年老的和年幼的,是最先被丢下的。魏老大两口子很孝顺,一路上背着老母亲逃难,找到吃的了也是先喂给老娘,可原身还是倒在了半路上。 很难说,原身跑了,是因为这日子困苦,看不到希望,还是不愿意再成为孩子的拖累。 发财吐槽说:“这个人,就算是走,也能给大儿子提个醒吧。” 长安说:“她说了,她昨天白天回过神来,发现不是噩梦后,就说了赶紧屯粮食,等下雪了就要死人了。” “只是,魏老大两口子那时都去镇里做工了,她告诉的是二儿子。” “只可惜,这个魏仲泰,是个脑子不好使的,一心只记着村里的一枝花。” 也许是小儿子招人疼,也许是魏老二这孩子嘴甜会哄人,反正相比老大,原身很是溺爱他。猎户还活着的时候,就告诉过原身,不要太过偏心老二,否则会使兄弟失和的。 原身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私下里有什么吃的穿的还是给老二藏着,尤其是猎户过世后,更是把偏心都摆到了明面上。 长安这时才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昨天晚上,我把剩下的粗饼包起来后,老大怎么是那个样子,他不会是以为我舍不得吃,给老二留着呢吧?” 发财说:“肯定是啊,还有蛋花汤也没了,是不是鸡蛋都让魏老二吃完了?” 长安回忆了一下,更是生气:“这个恋爱脑舔狗,他把家里的鸡蛋都拿走了!” 长安正兀自生气呢,从门外跑进来一个瘦高个,一进院子就直奔厨房,舀了一个碗底的水喝了后,还是觉得不解渴,但看着缸里浅浅的水,也舍不得再喝一碗了。 等魏仲泰从厨房出来后,才看到坐在墙根儿下晒太阳的长安,快步走过去,从袖子里掏出个旧荷包,里面装了两块糕点,他笑眯眯地说:“娘,赶紧吃,这可是镇里百味居的点心。” 长安看着他,没有去拿那点心,而是问他:“你昨晚上去哪儿了?” 魏老二不以为意道:“能去哪儿啊,就在码头的窝棚里呢。” 长安又问:“那家里的鸡蛋呢?” 魏老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给三娘了,她说她嫂子正坐月子呢,家里的鸡蛋不够吃。” 长安怒从心中起,一巴掌扇倒了他,骂道:“她嫂子坐月子,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给人家送鸡蛋。咋的,等那孩子长大了还能来孝顺你不成?” 魏老二没料到长安会发这么大的火,更别提还打了他,一时就跟定住了一样。 长安接着骂道:“你挣的工钱都给三娘买了东西,现在更是拿家里的粮食去讨好她,这次是鸡蛋,下一次是什么?” 魏老二捂着脸,小声说:“可是,送鸡蛋这事,昨天娘也同意了啊......” 长安:“那是昨天的我,今天的我又不同意了!” “你看看你大哥大嫂,做工有多辛苦,一个月都舍不得吃几个鸡蛋。我那鸡蛋可是攒着给你嫂子补身体的,你去给我要回来,快去!” 魏老大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镇子里,跟着个老木匠学手艺,受过的苦就不说了,直到现在还没出师,平日里都是跟着老木匠打下手,也没什么工钱。还是成亲了以后,跟着师兄们私下接些小活儿,贴补家用,老木匠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作不知道。 大儿媳王月娘就更命苦了,是被镇里的绣房买回来的孤儿,年幼时不记事,等稍大了些开始学手艺时,绣房的师傅们就发现她分不清绣线的颜色,就让她去做杂活,干得多吃得少,反正是饿不死就行。 当初猎户身子不好了后,就和原身商量赶紧给大儿子成亲吧,俩人把大儿子叫到跟前,说了这件事。结果一向话少的老大,吞吞吐吐地说想娶绣房的王月娘。 绣房的机子有时候出了问题,都是找老木匠去修理的,魏老大跟着去了几趟,不知怎的就相中了王月娘。 原身就去找到绣房的管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尽了好话,才赎回了王月娘的身契,也多亏她不是绣娘,也没学过一天的手艺,又干了多年的粗活,那管事的才放了人。 魏老大和王月娘成亲后,没多久猎户就过世了,又守孝了三年,年初才出孝,所以原身一直盼着能当奶奶呢。 长安暂时不想当奶奶,可她也不能忍受把家里鸡蛋送了人。 在她看来,你魏老二去当舔狗无所谓,但你不能拉着一家子都去当舔狗啊。 第3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3 魏老二好话说尽了,长安依然不为所动,执意要让他把鸡蛋要回来,他拗不过,只好出门去要鸡蛋了。 发财不明白:“其实就是几个鸡蛋,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长安冷冷道:“鸡蛋和鸡蛋也不一样,以前的鸡蛋是给他攒着的,可昨天的鸡蛋,我已经说了是要给他大哥大嫂补身子的,他但凡有点良心,就知道会怎么做。” “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我是绝不允许家里有人胳膊肘往外拐的,魏老二要是能自己挣大钱,他给那个三娘送金送银,我都没意见。可这家里的东西,有哪一件是他赚回来的。” 发财想了想,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就问:“那要是魏老二拿不回来鸡蛋,你是打算......” 长安靠在墙上,闭目养神道:“没打算什么,就是把他分出去罢了。” 随后又冷哼了一声:“他娘都不要他们了,我就更没义务去供着他了,他要是有能耐,就巴上三娘吧。” 魏老二没那个能耐,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破筐子,气呼呼地放在了长安脚旁。 长安低头看了看,嗯,鸡蛋没少,才说:“你去后面逮只鸡宰了,先抓母鸡,弄干净了就放到厨房里,我去炖上。” 魏老二惊讶道:“娘,真的要杀鸡啊?这也不是过年过节的呀。” 长安嫌他话多,瞪了他一眼,魏老二就去鸡窝逮鸡了。 人都是瘦巴巴的,更别提鸡窝的那几只鸡了,也没啥吃的,几天才下一次蛋,公鸡早起也不打鸣了,不如趁现在还有些肉宰了吃,再等几天,估计鸡都瘦成皮包骨头了。 魏老二动作很迅速,很快就把处理干净的鸡放到了厨房,连鸡血也没浪费。 厨房的调味料就只有盐,还有一小颗干巴的生姜,也是现在的鸡肉新鲜,就只用水炖煮,慢慢的也飘出了香味,长安的肚子都咕噜噜叫了两声。 中午的时候,家里只有他们俩人在家,长安做了鸡血汤,又捞出来五块鸡肉,在魏老二幽怨的眼神中,自己吃了四块,给他剩了一块。 这身体常年不沾油水,还是长安来了这一天,喝了三顿奶粉,所以现在吃些荤腥的,也不觉得反胃恶心。 吃完饭后,长安就把灶火熄了,但炉子还有余温,鸡肉在陶罐里闷着,等晚上老大两口子回来了,正好喝热鸡汤。 镇子里有大户人家在盖别院,魏老大去做木工,王月娘也跟着去做饭打杂了。魏老大干活是有工钱的,除了孝敬给老木匠的外,自己还能得些银钱,所以一日也不敢偷懒。 做饭是没工钱的,但主家管两顿饭。如今收成不好,家家户户都没啥余粮,王月娘就想着好歹还管饭,那就能省下家里的粮食了,并且每天还会偷偷藏一个饼子,带回来给婆婆吃。 长安猜想人家主家也不是傻大户,给多少口粮,做多少饭都是有数的,王月娘揣回来的饼子,没准就是她自己舍不得吃的那份。 发财感慨道:“怪不得你给老大两口子留着鸡汤呢。” 还没等长安说什么呢,魏老二又靠了过来,说:“娘,你看锅里还有那么多鸡汤呢。” 长安瞟了他一眼:“咋了?又想给你那三娘送一碗呢?” 魏老二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娘,不是你告诉我说,三娘哥哥是个有本事的,以后绝对会有大出息,才一直让我给三娘送吃的玩的,咋现在又骂我了。” 长安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是原身念叨过,她还小的时候,家里药铺还在,过的日子别提有多好了,就算不是大鱼大肉的,也比吃糠咽菜好多了。 魏老二那嘴多会说啊,小小的年纪就拍着胸脯子,说以后要让原身还过上好日子。原身就笑他,也就长的好看些,从小干活就偷懒,长大了能干什么。 小小的魏老二思考了好几天,又跑去找原身说:“娘,我长的好看,那我以后就找个有钱的媳妇,到时候给你买好吃的。” 然后在村子里寻摸了一圈,发现三娘有个读书很好的哥哥,还有个一看就和村里人不一样的嫂子,觉得这一家以后肯定能有大出息,就开始隔三差五的送东西讨好三娘了。 长安把这些记忆挖出来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替魏老二觉得羞耻,就问:“那你不喜欢三娘吗?” 魏老二苦恼地说:“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三娘脾气太娇纵,总是爱生气。” 然后又苦笑着说:“哎,我把鸡蛋都要回来了,以后再去找三娘,她肯定不理我了。” 长安就说:“不理就不理吧,你也好好找个正事干,别整日里想着吃软饭。” 魏老二疑惑道:“我吃啥软饭了,我连口鸡汤都没喝着啊?” 长安不理他,又回炕上躺着了,魏老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匆匆出去了。 天黑前,魏老大两口子一身疲惫的回来了,看到长安和魏老二还没吃饭,在等他们一起吃,两口子都有些不敢相信。 长安招呼他俩赶紧坐过来,又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鸡汤,把王月娘带回来的粗饼掰碎了,每个碗里都泡点儿,再放上一块肉,才示意所有人赶紧吃。 魏老二呼噜噜两口就吃完了,眼巴巴瞅着长安,魏老大习惯性的要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弟弟,就听长安说:“老大,吃你自己的。” 因为这一家子都是常年不食荤腥,所以长安也不让他们一下子吃多了,说:“剩下的鸡汤,就留着明早起吃。月娘,你辛苦些,再煮四个鸡蛋,你和老大去上工前,一人吃一个鸡蛋,喝一碗鸡汤再走。” 魏老大结结巴巴道:“娘,不用,我们做工的地方,中午了管饭。” 长安摆了摆手,说:“那不是还得饿到中午么,我说啥就听啥,让你们吃就吃,要不然饿坏了身子,还怎么去做工。” 然后又看着魏老二说:“你整天在码头窜窜,干没干正事啊?” 魏老二委屈地说:“有啊,上个月还天天扛大包呢,就是这两天才闲下来来了。” 长安嫌弃地看他一眼,然后就说各回各屋休息去吧。 等到夜深了,长安都要睡了,发财才想起来问她:“长安,这里会是你知道的朝代吗?” 长安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原身就没出过镇子,也不知道什么朝廷大事,唯一记得的,就是当年她家药铺被查抄时,她爹说幸亏是遇上了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才保下了一家子的命。” “她六岁左右,是新皇登基,这三十多年来也没听到过有国丧,应该还是那个皇帝,只怕,也已经是个年迈的帝王了。” 第4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4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长安把家里的几只老母鸡都炖完了,魏老大忧心不已,旁敲侧击问了长安好几次,是不是觉得身体有哪里不适的。 长安听后觉得好笑不已,但又不能让人觉得她的行为太奇怪了,只好说:“你和月娘成亲都快四年了,中间又守了孝,这都出孝好几个月了,早就该给你们补补身子了。” 魏老大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但又怕长安都怪到王月娘身上,赶紧说:“娘,月娘的身子没问题,是我有时候太累了,就......” 长安没兴趣知道小夫妻的事情,赶紧打断道:“知道知道,我本来就没打算说她。这事也不着急,先把大人的身子都养壮了,你看咱家四口人,那大腿加一起,还没有村长的腰粗呢。” 魏老大这才放下心来,每日也不用长安再盯着了,和王月娘顿顿都吃的很踏实。 长安每天吃完饭后,就会在院里晒太阳,然后再慢走几圈,一个月的好吃好睡的,肉蛋奶全都不缺,感觉身子不会一吹就倒后,才开始每天早起打拳。 很简单的养生拳法,打完一套后,身上会出薄汗,但胃口更好了,也不像刚来时那样萎靡不振了。 这日午后,长安吃饱喝足,正打算午睡呢,魏老二就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长安啐他:“跑这么快,再把门给我撞坏了,有狗在后面撵你呢。” 魏老二跟捡了钱一样激动,兴奋地说:“娘,没有狗撵我,是我遇到我媳妇了!” 长安听得一头雾水,让他先坐好了再慢慢说。 魏老二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的水,才说到:“晌午时候,我去百味居旁边的小馆子,想给娘买份珍珠丸子,结果正好碰到一个姑娘,钱被偷了,老板娘不让她走,说要去找衙役。我看不过去,就替她把钱给了,也不知道吃了啥,要十几文钱。” 长安不语,听他继续说。 “我帮那姑娘付了钱后,她跟着我到店外,告诉我她是去外家投亲的,路过此地,不知怎么就遭了贼,被偷了钱。她还说她家里颇有家资,一定会好好感谢我的。” 长安纳闷道:“然后呢,媳妇在哪儿呢?” 魏老二嘿嘿一笑:“那戏本子上都唱了,像这种情况,叫俏郎君替落难千金解围,那就是姻缘的开始,嘿嘿。” 长安呵呵一声,然后戳破了他的幻想:“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前去外家投亲,就算没有家丁小厮护卫,也总该有丫鬟婆子随行吧,怎么就能孤身一人,吃了饭食后才发现没钱了,又恰好被你解了围呢?” “就算她半路上遭了贼,和身边的人走散了。那我问你,你看到她的时候,她做何打扮,身上可还有什么首饰?” 虽然长安总骂魏老二脑子不好使,可他也不是真傻子,被长安这么一说,也后知后觉到事有蹊跷了,仔细回想后说:“那姑娘头上没有带金银,被老板娘拽住手腕时,也没有手镯子。不过,娘,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可都是好料子啊。” 那这就更不对了,哪怕是真的身无分文了,也能把衣服典了换些银钱,找不到当铺,成衣铺子也是收好衣服的。偌大的镇子,这个姑娘能找到饭馆,就找不到一家卖衣服的? 长安又问他:“你给她付了饭钱后,她怎么说?” 魏老二咽了咽口水,说:“她问了我住在哪儿,说等她到了外家找到亲人后,就会派人来寻我,再送上谢礼。” “你告诉她咱们家在哪儿了?” “没有没有,”魏老二怕长安再打他,赶紧说道:“我记得娘说过,不能对外人说家住哪里,我只说是在码头上帮闲的,就住在码头上。” 长安这才说:“那你这几天就去码头上待着,要是有人找上你,说要报答你,你就说只还了当日的饭钱就行,如果对方还是过意不去的话,给双倍的钱就行。” 魏老二把这话记在脑子里,转身就要走,长安又叫住了他:“老二,你记住了,要在码头上人多的地方,要你那十几文钱,再多的可别拿。”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才出了家门。长安还是不放心,喊来发财,说:“你跟着去看看吧,要是有什么事就赶紧回来喊我。” 说完后又问它:“你现在应该能跑远了吧?” 发财高兴地说:“虽然比不上在现代有网的时候,但我只要知道对方是谁,就能跟住他的,你放心吧。”说完就一溜烟儿跑了。 魏老大做工的那家别院已经盖好了,他又继续回老木匠那里打下手,王月娘陪长安待在家里,每日里忙忙碌碌的,就没见她闲着。 长安忍不住说她:“歇会儿,歇会儿吧,这家里有什么好收拾的。老天爷也不下场雨,地里旱得连根儿野草都没有,也没什么活儿,还不好好歇歇。” 王月娘干活的手不停,好半晌才说:“娘,咱们村里就没有婆婆是嫌儿媳妇勤快的,这要是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小媳妇眼红呢。” 长安就笑着说:“那你就出去转转,找人闲聊去,这桌子都要让你给擦薄了。” 魏老大现在还是学徒,是要伺候老木匠的,所以就不能像之前给别院做工时,每日都回来了。 王月娘把门窗都锁好后,才回到长安的屋里,俩人做伴儿睡,长安睡炕头,她睡炕梢。 饭吃得早,现在也睡不着,长安就问起了三娘那个嫂子,“你知道三娘的嫂子是哪里人吗?” 王月娘想了想在村里听到的话,说:“不清楚具体的地方,但三娘家里说,她是老家的表妹,早些年和大郎有娃娃亲的。” 长安又问:“那你见过她吗?” 王月娘点点头:“见过,就是没怎么说过话。” 王月娘知道魏老二经常给三娘送东西,以为长安打听这些事,是在考虑魏老二的亲事,就说:“娘,二弟和三娘的事儿,你要是同意就找媒婆去说说吧。” 长安问:“啊?为啥?” 王月娘斟酌了一下措辞:“我们在镇里盖别院时,听到有人说很看好大郎的前程,说他这次肯定能考上秀才,到时候他妹妹说亲的门槛就更高了。” 长安哦了一声,才说:“没事,门槛再高也跟咱家没关系,三娘现在都不搭理老二了。” 长安没说的是,三娘何止是不搭理魏老二了,因为那些鸡蛋,估计早在背后骂了他一万遍了。 第5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5 又是天干物燥的一天,长安在心里数着还要多久才会有雨。 下午的时候,长安就在家里教王月娘编筐子,都是乡下常见的样式,可就是这种筐子的编法,也都是各家各户不外传的手艺。 王月娘虽然没有入了绣房的眼,被派去做杂活,也是因为分不清色彩,而不是人家手笨。 在长安示范了两遍后,她就能磕磕绊绊地编成型了。 长安说她:“不心急,你才看了两遍就能编成这样子了,可比我当初学的时候快多了。” 王月娘就问:“娘,你小时候还学这个呢?” 原身是学过一阵儿,药铺子还在的时候,她爹每次出去办事回来,都会给她带些小玩意儿,有次买了个蝈蝈回来,她爱得不得了,然后就跟着铺子里的老伙计学编小笼子,要给蝈蝈换新家。 只是,药铺子没了后,蝈蝈也被她送人了。 原身学多学少无所谓,现在也没人还记得她小时候的事情了,可长安是认真学过编筐和编草鞋的,如今也是真的派上了用场。 长安就简单说了下,小时候给蝈蝈编笼子的事儿。 王月娘怕长安想到以前的事情再伤心,就转移话题说:“娘,一会儿我再出去劈几根竹条回来,趁这两天多编几个筐子,大过几天就拿到镇里,试试看能不能卖出去。” 现在她们用的竹条,是以前家里存下的,长安也想看看这里的竹子长什么样子,试着猜猜这个村子的地理位置。 说干就干,长安和王月娘关好家门往外走,走到村口的时候,看见大树下坐着几个闲聊的人,那些人看到长安后,就招呼她过去说会儿话。 长安想听听村里的事儿,但又想去看竹子。王月娘就说:“娘,你过去歇着吧,我自己去还快些,反正就砍两根竹子,也不累人,你在村口等着我就行。” 王月娘快步离去后,长安就坐到了人堆儿里,听这几个人东家长西家短的说闲话。 几个人聊着聊着,就把话题扯到了魏老二曾讨好的三娘家,说三娘的哥哥又要去考试了,可她家里的叔叔们都有了意见,连堂弟们也不满意考试的花费,三娘的祖父就说分家吧,可除了三娘一家,别人又都不同意。 正纳鞋底子的花大婶就说:“这是又不愿意花钱供养读书人,又怕大郎真考上了,他们又沾不上光了,说到底,还是没钱闹的。” 她旁边的婶子就说:“那甭管咋说,大郎读书到现在,也是靠着全家供养的,现在说分家,人家肯定不愿意啊,也不说把读书考试花费的钱都补给各家。” 然后就有人看了一眼长安,挤眉弄眼地说:“其实啊,说到底还是因为三娘的婚事,她不嫁人,也不定亲,那几个堂妹就没法说亲,搁谁家里能不着急啊。” 长安想到昨晚和王月娘闲聊的话,估计大家都知道了三娘家里的打算,万一她哥哥这次能考上秀才了,那三娘的婚事就能上一个台阶了。可三娘愿意等,和她一般大的堂妹家里却不想等。 三娘今年都十六了,等明年考完试,要是她哥哥还没中秀才,再去说亲事,那都成大姑娘了,好人家的儿子早就成亲了,她们还能寻摸到什么好婆家。 这些事儿,长安听得津津有味,要不是时机不对,她都想掏一把瓜子出来,就见花大婶冲她说:“你咋还不找媒人去说亲事啊,真等到了明年,人家的门槛可就高了哟。” 长安说:“我找啥媒人啊?” 旁边就有人插嘴道:“你们家老二,天天跟在三娘后头送吃的,你装什么糊涂呢。” 长安可不能承认,就算之前魏老二有那个意思,她现在也不能认,但却不能连累了三娘的名声。说到底人家姑娘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没拒绝魏老二偶尔给的吃食,但也不至于搭上后半辈子的名声吧。 所以长安就说对方:“你看你那张嘴,没有的事儿也得让你传出是非来。我家老二那时候才多大啊,是心心念念想要个妹妹,才会给三娘吃的,那时候俩孩子还挂着鼻涕呢,小小的年纪能知道什么啊。你看三娘大了后,可还要过谁的东西,让你这么一说,可了不得了,你小心三娘家里跟你没完!” 闲聊的几个人仔细一想,还真是没看到过。 长安暗自撇了下嘴,那是因为三娘知道羞了,从不在明面上收别人的东西,但总会在话里似有若无的带出来那些意思。比如上次就和魏老二抱怨说,嫂子刚生完孩子,婶婶们就因为几个鸡蛋闹了起来。魏老二那个舔狗,才巴巴地把家里的十来个鸡蛋都送了去。 花大婶看长安把话说的那么严重,就连忙打岔说起了魏老二:“你们老二,现在还在码头上帮工呢?” 长安和和气气地说:“他啊,就没个定性,反正不在家闲着就行了。” 刚才被长安怼过的婶子,就阴阳怪气地说:“这个年纪了,还没个定性可不成啊,那谁家的姑娘敢嫁给他?” 长安呵呵两声:“不用你操心,算命的早就说过了,我家老二是晚婚的命,成亲早了会克女方,还克对方一家子,得等到二十多以后才能寻摸亲事了。” 说完后,就扭头看着正走过来的魏老二,“老二回来啦,哟,还带着客人呢,走走,咱们回家去。” 跟着魏老二来的,是个体面的中年人,到了家后先是夸长安教子有方,魏老二侠肝义胆,穷小子勇救落难小姐的事情后,才说了来意:“我们家老爷说,贵公子若是还没定下亲事,那不如就借这缘分,成段姻缘,岂不是两全其美?” 长安一副后悔的表情捂住了嘴,然后又充满遗憾地说:“你看这事儿闹得,我才在村口说了老二不能早成亲,你这,哎呀,但凡你们能早来那么一小会儿......” 然后不等这管家接话,就又说:“咱们家这个条件,你也能看到,是不敢说让小姐等着的,那可是还要好几年呢,万万不敢耽搁了小姐的好事,哎,只怪我们老二没那个命啊。” 长安都这么说了,这个人还不死心,又劝了几句,被长安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反正就是咬定了魏老二不能早成亲,他们也不能脸大到让千金小姐空耗年华。 一番拉扯后,这人才放弃了,掏出了一包银子放下后就离开了。 魏老二这才擦了擦头上的汗说:“娘,得亏是你在村口说的那些话,要不然听那意思,是非得让我娶那姑娘了。” 长安挑了挑眉毛,问他:“你不愿意?” 魏老二耷拉个眼睛,说:“娘,我不是傻子,我也知道自己的斤两,虽说我是长的好看吧,但也不至于让有钱人家的小姐,非我不嫁啊。” 长安看着魏老二,和发财说:“这个孩子吧,心性是没老大正,但也不坏,只能说是个利己主义者,最重要的是不蠢。” 发财说:“蠢人很可怕吗?” 长安想了想告诉它:“蠢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又坏又蠢的人,以后要是遇到了,可千万离他远些。” 然后又夸发财:“今天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跑回来告诉我,对方非得跟着老二来见我,我还来不及在村口说那些话呢。” 发财也很高兴,又是被夸奖的一天呢。 第6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6 长安把银子收好后,就告诉了魏老二在村口的事儿。 “我说算命的要你晚成亲,不光是刚才敷衍那人的借口,也是借这个说法,表明咱家的态度,那就是你和三娘,只是小时候玩得好,没有儿女私情,你懂了吗?” 魏老二乖巧地点着头说懂了。 长安这才愿意和他多说两句:“三娘家里的事儿太多,还有个读书的哥哥,你怎么就知道,是你能先沾上他的光,还是得先去供养他读书考科举呢?你要是愿意去赌一把,去当牛做马几年,然后等着她哥哥考上秀才,那你就入赘去三娘家吧。” 魏老二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说:“我不去,想都不用想,三娘肯定得拉着我一起供她哥读书。你看有个鸡蛋了,还得先给她大哥两口子吃,到时候就更没我的份儿了。” 长安觉得魏老二还是孺子可教的,就让他去看看王月娘怎么还没回来,顺道把竹子背回来。 没一会儿俩人就都回来了,魏老二背着两根竹子,王月娘在后面提着筐子。 长安看着砍回来的竹子,竹竿节长壁薄,且柔韧,还有筐里的地下茎也颇有特点。她猜这应该是淡竹,耐寒抗旱,竹竿和竹叶都可以作为编制的材料,但应该是久不落雨的缘故,这竹子的成色也比不得往日了。 尽管淡竹的生长地很广泛,但好歹有了大致方向,再加上饮食习惯等,长安就猜到了这里是中原腹地,也就是常说的兵家必争之地了。 长安让魏老二把竹子劈开,再一道一道的劈成小薄条,这时从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王月娘认出来人是魏老大的师兄,赶紧问:“师兄,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那个师兄一脸复杂地看着王月娘,然后只说魏老大遇上了点儿麻烦,让他们赶快去老木匠那里吧。 一听这话,王月娘的腿就软了一下,还是在确认魏老大的人没事后,才有力气跟着一起走的。 魏老二腿脚快,长安就让他和那个师兄先回去,她和王月娘在后面马上就到。 村里和镇子离得不远,俩人一路小跑着到了老木匠家,就看到魏老二在门口等着,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等长安和王月娘相互扶着进了门后,才明白过来,为何那个来传话的师兄支支吾吾,门口的魏老二又为何是那种表情。 在老木匠的院子里,围着一圈的师兄弟,老木匠坐在屋里没出来,魏老大缩在一堆木头旁,他身前跪着一个妙曼的女子,此时正在哀求魏老大把她带回家。 王月娘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惨白了,这时魏老大也看到了她俩,赶紧跑到了长安的身后,连声解释着:“娘,月娘,这真不关我的事儿啊,我不知道她为啥要这么说的,我真没做对不起媳妇儿的事啊!” 长安轻轻地拍了拍王月娘,示意她没事的,又从魏老大手里扯出自己的衣裳,又让他去搬把凳子过来,她坐下了才好起范儿。 老木匠这时才从屋里出来,看着长安说:“这事儿啊,还得你来做主,我虽说是老大的师傅,但也不能越过你拿决定,所以才让人去喊了你过来,你也听听这件事。” 魏老大站到了长安面前,跟小学生汇报似的,说了事情的经过。 简而言之,就是前两天镇里大车店的车轱辘坏了,送到老木匠这里修好了,魏老大今早去送车轱辘,在回来的路上碰到小混混拉扯这个少女,就出声呵斥了对方,然后用报官把小混混吓跑了。 魏老大认为这就是个很普通的事情,奈何这个女子一路跟着他,到了老木匠这里,更是扑通跪在他师傅跟前,说她愿意做牛做马来报恩,一下子就把大家给吓着了。 在魏老大百般解释,他自己没那个意思后,这个少女还是不肯离去,打定主意就要赖着了,老木匠这才让人去喊来长安和王月娘。 长安打量着跪在了她面前的人,身量圆润,面庞丰盈,怎么看也不像是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人。 她慢条斯理道:“这位姑娘,我们老大性子憨厚,为人淳朴,路遇不平事,帮助一下也是正常的,没有携恩求报的意思。” “还有,你也别跪着了,弄得像是咱们在欺负你一样,快站起来,这里也没人能扶你,我看你身体挺好,应该能自己站起来吧?” 等对方咬着嘴站起来后,长安才笑着说:“姑娘,你口口声声说我们老大救了你,你要报恩,可你怎么想害我们老大啊。” 对方一听这话,就急着辩解,长安可不愿意看她演戏,直接说:“老大的媳妇,成亲后一直孝敬公婆,友爱家人,又是和老大一起守了父孝的,你要让老大做丧良心的事,就是在败坏他的名声。” “到时候,四里八乡的都会说是他行事不端,你以后让他如何在这里做活,你又让他如何面对师兄弟。更重要的是,还会连累他师傅的名望,那他岂不就成了不忠不孝之人,你这不是害他是什么?” “我们老大好歹也是做了件好事,你不能恩将仇报吧。” “怎么,他路见不平一声吼,还有了错了?” 第7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7 长安说出的话字字珠玑,前路后路都给堵上了。 那姑娘没想到事情的走向会是这样,有些诧异长安的反应,但她很聪明,马上就改口说自己可以为奴为婢,替魏老大尽孝,伺候长安。 长安怒喝一声:“姑娘还不赶紧住嘴!我们家一穷二白,本本分分的,怎么敢私下蓄奴呢?你是要害我们全家被官府问罪吗?” “还有,能和他一起,照顾家里长辈尽孝的,是他的媳妇,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儿,你又是谁?” 这下子对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索性就捂着脸哭了起来。 长安不为所动,对老木匠说:“你看这事闹得,看来这个姑娘是真的没地方去了,实在不行的话,就让老大去县衙问问,县老爷读书多,人也厉害,肯定比咱们想得周到,会妥善安排治下子民的。” 老木匠还没说话呢,魏老大就脑门一亮,嚷着他去报官。 到了这会儿,那姑娘也明白了,再纠缠下去也不会有结果,冲着长安行了个礼,二话不说就跑出去了。 长安皱着眉看她的背影,魏老大一看麻烦自己跑了,高兴得不得了,赶紧凑到王月娘身边,但又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做什么,只是憨憨地说:“月娘,咱们跟娘一起回去吧,这天儿也不早了。” 王月娘垂眸不吭声,长安说:“好了好了,咱们也别在这儿说话了,别耽误师傅做活儿了。” 然后又和老木匠说了几句话,才带着一家子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王月娘紧紧搀着长安,魏老大不安地跟在一旁,魏老二一开始还在看好戏,有些幸灾乐祸,但走到一半时,脑子就转过来了,也开始不安地看着长安,想说什么,却又找不到机会。 众人一进家门,魏老二就关好了院门,紧张道:“娘,今天这事情,是不是太巧了啊?” 就是因为太巧了,所以才显得有问题。 长安这时候还摸不出头绪,关键是她真不知道,这个家这一穷二白的,还有谁在打主意。要说是当年药铺子的事情,那就更不应该了,早都是官府定了性翻篇的。 她也只好先说:“没什么要紧的,这几日就都不要去上工了,就先在家待几天吧。” 吃完饭后,长安也不要几人守着她,让他们各自回屋去了,她得静下来心来,好好翻翻原身的记忆,看看是不是真的遗漏掉的地方。 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大半夜,发财问:“想到什么了吗?” 长安苦着脸:“没有啊,原身爹的祖上就没亲戚,猎户就更不用说了,孤儿一个。” 说着就恍然大悟道:“对啊,还有她娘那边的亲人呢。” 药铺子被查抄时,原身都六七岁了,那她娘嫁给她爹的时候,她爹还是颇有家资的,正常来讲她娘的家世也差不了很多吧。可自从他们一家人搬到这个村子后,印象中是没有和亲戚们来往过的。 长安绞尽脑汁的回想,也只能想到原身娘曾提到过,有个远嫁的妹妹,也就是原身还有个姨母,那个蝈蝈也是被当作周岁礼物,送给了姨母家的表妹。 长安就和发财嘀咕:“会和表妹有关系吗?” 发财:“要不我去打听打听?” 长安摇摇头:“搬到这里后,原身娘的精神就不太好了,后来也和姨母家断了来往,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 发财说:“那咱们就在家躲着吗?” 躲是躲不过去的,那就不如主动出击,长安让发财这两天好好警醒着,别让人把这一家子给连锅端了。 然后就带着王月娘和魏老大一起编竹筐,魏老二偶尔也过来打下手,但他比不上魏老大手艺好,劈坏了好几条竹篾,就让长安给撵走了。 等到了镇里大集那天,长安就带着三个人一起去了集市,魏老大背着一摞竹筐,魏老二提着小的竹篓。 到了集市上,长安就让兄弟俩卖筐子,魏老二常年在码头上做工,脑子转得快,对赚钱更是积极,肯定卖不亏,她就带着王月娘去四处转转。 逛着逛着,长安就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她问发财:“是不是有人盯着咱们呢?” 发财看了一圈:“在哪儿呢?” 仔细看了四周后,发财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长安想了想,仔细交代它怎么做了后,发财就去巷子口守着了。 长安逛街的动作没停,还是和刚才一样,这个小摊逛逛,那个小摊看看。看到喜欢的东西了,就极力讨价还价,最终用打骨折的价位买了一个发钗。 她站在小摊前,把发钗仔细包好,然后塞到袖子里,突然就仰起了头,朝天上看去,但也只是一瞬间就又低下了头。 发财火急火燎地跑回来说:“长安,真让你猜对了!你抬头的时候,整条街就一个人也跟着抬了头,就是你侧后方卖针线的那个人。” 人在盯着另一个人的时候,会下意识跟随对方的动作,但发财说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立刻又低下了头,速度比长安还要快些。 长安嗯了声后,也没回头去看那个人,照常和王月娘逛着集市,然后慢悠悠地走回了家,对刚才的事儿一句也没提。 直到第二天,发财才回来了。 它忧心忡忡地说:“长安,我跟着那个人,可他和别的小贩一样啊,收摊了就回家了,也没和别人碰头。” 琢磨了一晚上后,长安觉得能摸到些眉目了,“你看啊,这几天的事情虽然不少,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对方是在试探这一家人,并没有打算下狠手。你看这家里俩男人的脾性,人家都摸得一清二楚,是定点投放诱饵了,但也不纠缠。” 顿了一顿,长安又说:“说是试探,其实更像是考验。” “你看啊,魏老二从小就想着找个有钱的媳妇,然后就让他遇到了一个丢了钱的千金小姐,人家还了钱不算,还说中意他想嫁给他,连入赘都不提,这简直就是撞到了魏老二的心坎儿上啊。” “还有老大,他这个人憨厚老实,也不贪财好色,但是他孝顺啊。你看他救了的那个姑娘,人家不说给金银,就说要给他做小,做不了小,做丫鬟也行,反正就是要替他尽孝,完全就是按着他的脾性,量身打造的。” 说完这些后,长安就很疑惑:“可话又说回来了,怎么就没给我安排个美人计啥的啊,难道是我没有表现出来自己爱财爱美色吗?” 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和发财商量:“你说我明天,要不要去街上调戏个美男子啊。” 发财居然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劝道:“我认为不太好,主要是这附近我都看过了,没有单身美男子,都长的歪瓜裂枣的,要不魏老二咋那么自信。” 长安一声爆笑,觉得发财越来越贴心了,也不枉之前给它屯了那么多的巧克力。 第8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8 试探也好,考验也罢,对方不露面,长安也没办法,只好先按部就班的过日子。 该做工的去做工,该编筐子的继续在家里编筐子。 之前长安教他们编出来的筐子,细密结实,甚至都能装水,样式也稀奇,所以那天在集市上很快就卖完了。 王月娘现在都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长安劝她:“不着急,你编的筐子多了,到时候就该卖不上价钱了,东西紧俏了,人家才会抢着买。” 王月娘表示受教了,说:“娘,你懂的可真多。” 然后还是继续自己的编筐大业,在编好一个小竹篮后,她就问长安:“娘,你说,咱们在编的时候,掺进些红线怎么样?就编成喜字和福字这些,是不是就更好卖了?” 长安觉得王月娘的市场敏感性真好,还知道要改良产品,就和她讨论了起来:“用红线的话,耐磨性不够好,但做个应景的装饰也足够了,咱们先弄几个试试。” 王月娘就回屋拿针线去了,长安心里还在想,要不要让魏老二出去一趟,看能不能找到苏木、茜草和艾草、豆蔻这些东西,到时候试着给竹篾染上色,那样编出来的筐子才更好看。 但要是想做那样的竹筐买卖,就需要先买下一块地种竹子,然后还得保证买卖不会被乡绅夺了去。长安看着这一家人,觉得没有哪个能一鸣惊人有大出息,所以这事还得再细细打算一番。 等王月娘拿了红线出来,比划着怎么编进去时,长安就盯着她看了好几眼,王月娘问:“娘,怎么了?” 长安说:“你能分清楚颜色啊?” 王月娘抿着嘴,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到桌上,然后起身跪在长安面前,长安无语道:“起来,起来,不管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 看对方还是跪着不动,长安就有些生气:“你不起来是吧,那我走了,你爱跪就跪吧。” 王月娘这才起身,搬了个小凳子,挨着长安腿边坐下,眼泪簌簌而下,“娘,是我觉得自己没脸,你对我这么好,不说咱们村了,就是去镇上打听打听,也没有我这样好命的儿媳妇。” “我能分得清颜色,也能劈开绣线。可我害怕,我怕我得绣一辈子的花,我不想和绣房的绣娘一样,年纪轻轻的就看不见东西了。” 长安就问她:“所以你宁愿挨打,干粗活,吃不饱饭,也要装作分不清颜色?” 这一段日子里,王月娘感觉就跟掉在了蜜罐里一样,和魏老大去做工的时候,每天早晨都能吃到鸡蛋,隔三差五的还能喝鸡汤,比村里有些刚生了孩子的媳妇儿吃的还好。 她一开始还以为是催她生娃呢,结果婆婆也不提,只说先养好身子。再加上那天在老木匠那里,长安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她。那个姑娘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身子,可比她壮实多了,可婆婆还是护着她的。 王月娘摸了摸头上的那只发钗,那是长安在集市上买给她的,事情已经说出来了,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她索性一股脑地都说了:“我被绣房买回去时还不到五岁,可我不是孤儿,我记得我有爹娘,家里遇了大水,半夜里就把村子都淹了,后来有牙婆去村里买人,我娘说我手巧,小小年纪就能穿针引线,求牙婆多给些钱,好给我弟弟抓药。” “牙婆买了我以后,说要把我卖给绣房,比去给人当丫鬟好。可和我一起住的人就偷偷说,当绣娘也不好,要在绣房没日没夜的绣花,等眼瞎了,还会被丢出门。” “就算以后嫁了人,婆家也会一直让绣花,卖钱供养一家子的人,她说她们村就有个嫁过来的绣娘,整日在家里绣花,过得也不好。” 想到这些,王月娘的语气就坚定了起来:“我不想等到自己没用的时候,再被人丢开,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只好装笨。我求着绣房的管事说我什么都能做,他们就能省下请杂工的钱了。” 长安满眼复杂地看着她,心里知道她之所以现在才说这些,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这样可怜的出身,又是因为给弟弟治病,才被家人卖掉的,就像是个小动物一样敏感,更能察觉到谁是真心对她好的。 长安不会苛责于她,至少她懂得自保,但是也免不了多问一句:“那你和老大?” 王月娘抬起脸,一脸诚恳的看着长安说:“娘,我俩的亲事上,我从来没有做过假,我可以发誓,要是我有一句假话,就......”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要动不动就发誓,神仙也很忙的。” 估计是怕长安多想,王月娘又小声地说:“他总来绣房送机子这些物件,嘴是笨了些,但脾气很好,也从不跟绣娘们打趣儿。他那时候衣裳总是有破洞,我给他补过两次......” 那时候的原身,心思不是在魏老二身上,就是在怀念往昔,压根儿没关心过魏老大,长安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才说:“好了,别哭了,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知道你心里有成算,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你在老大身旁,至少他不会被人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 听了长安的话,王月娘才破涕为笑,又和长安商量起了竹筐该怎么编,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王月娘去打开门,迎进来两个人,一个是穿着体面的婆子,一个是面容白净的老者。 一见到长安,那婆子就擦着眼泪说:“这些年,贵人一切都可好?咱们贵嫔娘娘,一直记挂着您呢。”说着就奉上了一个荷包。 长安打开荷包,从里面掏出个小蝈蝈笼子,急切地问道:“表妹可还好?姨母呢?身体可还康泰?她们如今都还好吗?” 第9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9 听到长安的话后,那婆子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哽咽道:“咱们贵嫔娘娘一向都好,只是夫人,已经仙逝多年。” 长安用帕子捂着眼睛,呜呜了一阵子,在王月娘的安慰下平复了心情后,又问了这婆子诸多事宜,但都是关于早逝的姨母和表妹的,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贵嫔娘娘是什么一样。 但讲真的,对一辈子生活在村里的普通老百姓而言,知道皇帝老爷和皇后娘娘就够了,谁还关心皇帝的小老婆们都有谁呢,就像是以为皇帝会用金锄头锄地一样,超出了他们的认知。所以长安到现在也没问谁是贵嫔娘娘,这嬷嬷和内侍似乎都不奇怪。 等到长安事无巨细地问完了,那婆子把能说的都说了后,旁边的内侍才上前说到:“贵嫔娘娘思念家人,圣上恩宠娘娘,派咱们来接贵人一家入京,还望贵人们能尽快启程。” 长安和王月娘双双惊呼出声,王月娘是真的吓着了,长安则是终于等到你了的感觉。 尽管知道事情作不了假,但长安还是在看过内侍的牙牌,和贵嫔娘娘的手书后,才露出欢喜的样子,连声催促王月娘去把魏老大喊回来,顺便也去码头上叫回来魏老二,并且还当着那俩人的面,嘱咐王月娘,喊人回来时只说是家里有事,别的先不要说。 等王月娘离开后,长安才小心说道:“咱们一家人,如今是沾了贵嫔娘娘的光,才能进京去的,就更不能到处张狂地嚷嚷,万一再给娘娘添了麻烦,可就不好了。” 嬷嬷和内侍又把长安夸了一顿,才坐在一旁看长安收拾东西,长安一边收拾衣服,一边小声念叨:“这衣服得全带上,要不然屋里没人住,该被虫子咬坏了。”然后又去厨房翻腾了一阵,把糙米和粗面都做成了熟食,正好把家里的盐也都用完了。 王月娘也正好和魏老大兄弟俩一起回来了,长安就在厨房门口说:“月娘和老大,你们赶紧去收拾收拾衣裳,收拾好了老大来找我。” 然后又看着魏老二:“你光棍一个,就一身衣裳也不用收拾,就在家里待着吧,别出去了。” 主要是长安怕魏老二出去了,再和三娘遇上了,整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这个家穷的一眼就能看到底,长安来了之后,也没有折腾什么,只是把家里的鸡都吃完了。 所以苏嬷嬷和内侍吴全,看到的就是几个人回来了,几个人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收拾好了,可以出发了。 长安还当着他们的面,把之前魏老二救人那次,人家给他们留下的银子拿了出来,掏出几两给了魏老大,说:“拿上这些银子,去孝敬给你师傅,咱们这一走,年后才能回来,也省得你师傅惦记。” 然后又说魏老二:“厨房的锅碗就不要拿了,都先锁好了,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 在魏老大和王月娘先去老木匠那里后,长安又拿了两个竹篓去了趟村长家里,只说是多年未见的表妹家里来人了,她们去看看就回来,这几个月就麻烦村长看着点儿她家的房子,别被人占了去。 魏老二背着剩下的竹筐,塞着几包衣裳,长安把门一锁,一行人就出发去镇上了。 那个嬷嬷和内侍来的时候,是坐着马车的,所以长安他们到镇上时,也没比魏老大迟多少。长安就带着魏老二去成衣铺子,给每人都置办了两身衣裳,还有几身里衣。 眼下还不到中午,长安又找了个小饭馆,众人吃了饭后,才真的要出发往京里去了。 从镇子里出发,坐马车到京城,大概要一个半月的时间。因为是和宫里的嬷嬷内侍一起,所以中途住的都是驿站的后院,长安是一切都听安排,不矫情,也不仗势欺人,吃穿住行都听嬷嬷的。 她们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把那些劈好的竹篾都带上了。一开始四口人在路上还新奇的到处看,可马车坐久了,人也会无聊的,一家人就又开始编筐子了。 一家四口人挤在一辆马车上,谁也没觉得不对。嬷嬷起初也提醒了一句,说魏老二都那么大了,很不该和长嫂同乘一辆车了。 可长安笑着说:“在咱们农家,哪里有这么麻烦啊,不都说什么长嫂如母,那老二在这个马车上也没啥不对的。” 反正是话糙理不糙吧,魏老二就和大家待在一起了。 而就在她们还没从镇子里出发的时候,一只信鸽就先飞往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发财问长安:“需要我跟着去吗?” 长安说:“不用,来接人这件事,肯定不是贵嫔能决定的,要不然不能等到现在,所以咱们要面对的是皇帝。在这种政治生物的面前,一无所知才应该是最正常的表现,而我们就是要做到真的一无所知。” 第一次见个陌生人,和见一个知道对方情况的“陌生人”,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发财想了想,又问:“就不能是皇后派来的人吗?” 长安笑它:“咱们是皇帝小老婆的亲戚哎,皇后吃饱了撑的啊,还派人来接咱们进京去享福。” 发财:“你怎么知道是去享福的?” 长安自信道:“我们不是都通过考验了嘛,总不能折腾这一趟,就是为了把我们拉过去砍头的吧?” 发财觉得这话有道理,随后又反应过来:“考验的是魏老大和魏老二啊,考验你什么了?” 长安才不会告诉它,自己这个乡野村妇,估计就没被帝王看在眼里,但还是平静地说:“怎么没有,魏老大和魏老二的事情,也是对我的考验啊,有我这样聪明的娘,才没让他俩掉坑里啊。” 发财又是一阵彩虹屁,夸得长安也直说它是小可爱。 马车走得不慢,就在她们一行人还未出怀庆府的时候,终于等来了久违的雨水,沿路到处都能看见在庄稼地里跪着哭泣的农人。 就在这迟到的秋雨中,长安一家人踏上了未知的前路,有惶恐,但也心怀希冀。 第10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0 信鸽扑簌着翅膀,落到了皇城深处的一座偏院里,立刻就有人取下鸽子脚上的小竹管,快步送到了内室。 内卫拿到消息后,直接前往圣上的寝宫求见,没有等待太久,就被传召进去了。 年迈的帝王半躺在那里,听着内卫的汇报,从长安见到来人时问出的那几句话,到她们出发前的准备,以及在路上的种种表现,全都被人记了下来。 念完后,内卫继续跪在那里,听候接下来的差遣,圣上却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这时,太医也在内侍的陪同下,从后殿端着药出来了。 内侍在服侍完圣上进药后,就悄悄退到了一旁。 元平帝看着跪在下首的太医,说:“你又是何必呢?朕不是准你告老回乡了吗?” 太医淡定地说:“圣上执意要用此等猛药,无论如何,太医院最终都要有人出来承担罪责,微臣孑然一身,无亲族拖累,比其余同僚都合适。” 元平帝又问道:“你侍奉朕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太医回:“微臣是元平十五年,被圣上钦点入太医院的,至今已有十七年了。圣上对微臣有提拔重用之恩,臣万死不能报。” 元平帝二十四岁时继位,如今是元平三十二年,他也是位五十六岁的老人了。 让太医退下后,元平帝才艰难起身,在内侍们的搀扶下,走到奉先殿,看着满殿列祖列宗的牌位,虔诚地跪在蒲团上。 他在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过强横,所以膝下诸子都缺了一份悍勇,也没有压制百官,平衡朝廷的魄力,那等到他百年之后,现在这些被他死死压在君权之下的大臣们,还会如此恭顺的辅佐新君吗? 皇后所出的皇长子早逝,没有留下一丝血脉,他看好的年长的皇子,私下里和大臣们眉来眼去,他还活着呢,就能在有心之人的鼓动下,站出来反对他的政令。 万幸的是,祖宗还是疼惜他的,托梦示警,让他有机会重新定夺继承人,不会选出一个大臣们的傀儡。可是,先祖们应该还是怨他不争气的吧,否则怎么会只托了一次梦,无论他再如何拜求,也不肯给再来了呢。 但还好,他还有时间,还能支撑这破败的身体,好好筹划一番。 时间回到长安在土黄的矮墙前睁眼那刻,皇宫内小憩的帝王也从梦中惊醒。 他刚刚梦到了自己的父皇,将手上的玉扳指给了他的十二皇子,又看到天相星亮于南方。所以在惊醒后,迅速遣人去查十二皇子的一切,包括他的母家还有何人。 关于十二皇子的一切,很快就被放到了他的案头,他的生母顺仪,他的母家亲属,而位于南方的只有魏氏一家。 元平帝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对内侍胡满吩咐了一番,让他安排人快马前往魏氏的家乡,进行查探,又着人去传十二皇子的生母,顺仪林静妍前来面圣。 在内侍前去传召的时间内,元平帝眯着眼睛,回想着一些不曾被写在面前纸上的,顺仪的过往种种。 林静妍早年在皇后宫里伺候,后来皇长子过世后,皇后就开始频频举荐嫔妃和宫人,他当时还能体谅皇后是中年失子后,暂时的失态罢了,可皇后的行为愈发张狂,屡屡有挑衅之意。 到底是一国的皇后,充选后宫嫔妃也没有逾矩,他不好当面训斥,但又不能坐视不理,所以就又抬上来一批新宠和皇后打擂台,其中就包括在皇后宫中当宫女的林静妍。 林静妍最初只是最末等的更衣,恩宠并不多,她似乎明白自己只是帝后相争的工具人,比做宫女时还安分守己,被欺负了不告状,得了恩宠后也不张狂,倒成了后宫了难得的清净之地,圣恩也渐渐多了起来,几年间就成为了美人。等她有了身孕,又生下一个皇子后,位分就升为了良媛。 再然后,皇后把皇子们都拢在身边教养了,有的妃嫔哭天抢地,有的妃嫔欢天喜地,好像只有她,还是跟个木头人一样沉默。 也许是皇后看到了她数年如一日的恭谨,也许是十二皇子渐渐长大了,林静妍的位分也成了顺仪。 皇后也曾状似无意地问过她,要不要给家人求个恩典,派人将他们接到京城来的,林静妍恭顺地回答说:“娘娘,嫔妾得蒙天恩,已经是无上的荣宠了,又怎敢厚颜为家人讨要赏赐呢?” 无论皇后怎样安抚,又多次提及此事,林静妍都是如此坚决地推辞不受。此后,皇后也更加满意她的温顺了。 林静妍在后宫多年的日子,于帝王而言,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几张纸的厚度,就能听完了。 他不在乎皇后如何弹压妃嫔,也不关心嫔妃们的生活是否顺心,确认了南方真的有十二皇子的亲人后,他所设下的考验也随之开始了。 但在派人去接触魏氏的两个儿子之前,他还需要问一问顺仪。 所以在林静妍面圣时,元平帝单刀直入地问她:“顺仪,朕只问你一次,你百般拒绝皇后恩赏你的兄长们,理由真的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吗?” 林静妍垂首跪在下方,虽然不知道圣上为何这样问她,但也知道自己必须实话实说:“回禀圣上,不是。” 她听到圣上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强忍镇定继续说道:“嫔妾幼年时备受兄长们的欺凌,尤其是在我母亲过世后,继父和继兄们更是过分,不仅贪下了我母亲的嫁妆,还要把嫔妾许给个傻子做童养媳,嫔妾从家里偷跑后,才辗转被卖到了宫里。” 本朝的宫女们,并不是到了二十五就被放出宫的,一辈子老死宫中才是常态,所以老百姓们一听说宫里要选宫女了,有女儿的都赶紧嫁女儿。 林静妍那时候还小,只记得母亲在世时说过,自己还有个很好的姨母和表姐,于是就揣上了那个小蝈蝈笼子,从家里跑了出去,怎料却被拐子卖到了宫里做宫女。 元平帝很满意她的回答,还问她要了那个蝈蝈笼子。翌日又下旨晋封她为从三品的贵嫔,一时间无数的恩宠扑面而来。 自从那日被晋封为贵嫔后,林静妍就搬到了一个更大的宫室,此刻她正端坐在寝殿里,细细修剪花房送来的晚菊,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从蝈蝈笼子被要走后,她就猜到了圣上要派人去找她的亲人,尽管还不明白这是何用意,但都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想来也该有消息了。 第11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1 入冬后,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但马车上的几个人,心里都是火热火热的。 一路上,魏老大他们几个也终于意识到,贵嫔娘娘是他们的表姨,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 他们一直都在驿馆投宿,每次都要核查赵嬷嬷和内侍胡全的牙牌,随行之人也要查验身份,所以总会有些消息灵敏之人,知晓这一行人是贵嫔娘娘的亲戚,就会想方设法的来见一见。 长安其实是不想见的,胡全就隐晦地提到,可以去见见这些人,也能收一些仪呈。 长安笑着说:“说出来不怕笑话,咱们一家子现在吃的住的都有人管,也花不了什么钱。再说了,咱们是进京见贵嫔娘娘的,那些人来送礼,也是看在贵人的面子上,这要是收下了,岂不是给贵嫔娘娘脸上抹黑了。” 赵嬷嬷就在一旁劝道:“要不然夫人就挑着人见见吧,让胡公公在一旁给掌掌眼,就不会出什么差错了。” 长安有些意外地看了赵嬷嬷一眼,这一路上,除了在魏老二坐马车的事上开过口,这个嬷嬷后面就没再说过什么了,但是衣食住行安排的却很是贴心。 这个时候,赵嬷嬷说了这样的话,长安稍微思索一下,也就明白了过来,就像是她听过的那个笑话“你不拿,我不拿,专员怎么拿?”一样,这一行人不光是她们一家四口,也有随行的护卫们。 还有内侍胡全,他是圣上身边大太监胡满的徒弟,那些来求见的人,大概有一多半都是奔着人家来的。 长安给赵嬷嬷投了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就开始在胡公公的陪伴下,开始了摸鱼见人。 好歹是在御前侍奉了多年的内侍,谁的银子能拿,谁的不能拿,胡公公把尺度拿捏得极其精准。 而对于这些人,是来讨好的也罢,是来试探也好,长安一概不接招,开口就是皇恩浩荡,咱们要感恩,闭口就是急着去见贵嫔娘娘,不会在此地多待。 饶是这样,长安也收了一万多两的银子,看得魏老大和魏老二胆战心惊,生怕惹出什么是非来。 在进京前,长安给胡公公塞了五百两,又给了赵嬷嬷五百两,然后让魏老大去给随行的护卫队长送了五百两,说这一路上辛苦大家了,这是给兄弟们的一点心意。 到了京城后,胡公公把他们安置到一个两进的宅院中,里面已经备好了一应生活物品,还有伺候的人,也都各司其职。 胡公公直接回宫里复命了,护卫人员也都离开了,只有赵嬷嬷还留在宅子里,教导长安和王月娘进宫的基本礼仪,至于魏老大和魏老二,是没有说让他们一起跟着觐见的。 魏老大和魏老二心里有些害怕,但他们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 还是等到几天后,胡公公前来告知明日就进宫时,长安才问对方:“胡公公,这次只有我和月娘去吗?” 胡全十分和气地说:“夫人不必多虑,明日宫门口会有人候着,带您和少夫人直接去拜见贵嫔娘娘的。皇后娘娘宫务繁忙,已经传令说不用去请安了。” 长安了然,皇后懒得见她们,也不用去人家宫殿门口磕头,而她们也没资格去给皇帝请安,怪不得只让她和王月娘一起去,魏老大和魏老二这俩成年男性,现在的确不适合跟着去后宫。 第二日天还未亮时,一家人就都洗漱完毕了,长安和王月娘又检查了一遍衣着,然后简单吃了些饭食,都是清淡口味的,也没有汤汤水水,只是抿了两口清茶。 辰时初,来接他们的马车就在外等着了,长安她俩在赵嬷嬷的陪同下,坐上马车前往皇宫。 长安默默数着时间,大概半个时辰后,马车才停了下来。赵嬷嬷带着俩人下了马车,在皇宫侧门处经过了仔细查验,才进了宫门。 早就守在那里的内侍这才上前,和赵嬷嬷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就在前面领路,长安和王月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赵嬷嬷又落后了她俩一个身位。 沿着宫道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带路的内侍才停在一个宫殿门外,门口的宫人看到她们后,让几人稍等片刻,她去殿内禀报,很快这个宫人就回来了,带着长安和王月娘进到了内殿。 从下马车起,长安和王月娘就一直是低着头走路,绝不四处张望,进了内殿后,也没有立刻抬起头,俩人按规矩行了礼之后,长安就听到一阵衣服的摩挲声,听动静是朝着她走来了,果然有一双保养得宜的手抓住了她的双手,只听贵嫔问到:“表姐,姨母呢?没有一起来吗?” 长安这才抬起了头,看向这个小了五岁的表妹,不是绝色之姿,但面如冠玉,眼眸明亮,让人观之可亲。贵嫔也看着长安,双眼一下子就红了,似哭似笑地说:“表姐的样貌,真是像极了我母亲......” 长安还真没仔细看过现在的样貌,但贵嫔既然这样说,想来这张脸,是真的有几分像亲姨母的样子了。 贵嫔拉着长安入座后,许多话竟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说起来,她们二人是至亲,是亲的表姐妹,甚至是这世上仅存的,还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了。但她们又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就是那种既亲切,但又陌生的感觉,让二人都有些语塞。 长安就主动说起了,当年全家搬到乡下后,母亲经常犯迷糊,长期心情不畅,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又说起了自己当年的婚事,说到了猎户,还有如今的两个孩子。 贵嫔在听到姨母和她的母亲一样,都是天不假年后,眼泪就没断过,然后又拉着王月娘的手,感慨了一番。 妃嫔亲人进宫探望,是有时间限制的,尤其还是贵嫔这种,被破格允许接见亲人的,就更不敢逾越规矩了,所以长安只是稍坐片刻后,就带着王月娘告退出宫了,贵嫔虽有万般不舍,但也不能挽留。 这次离宫,赵嬷嬷依然跟着她们一起,等回到了暂住的宅子后,王月娘才敢大声喘气了,长安也只说是见了贵嫔后,又想到了离世的亲人们,想回卧房歇一歇。 等屋里只有长安自己了,发财才冒出来说个不停:“长安,长安,你知不知道,你们在见贵嫔的时候,圣上居然就在内殿呢。吓了我一跳,幸亏我忍住了没有喊你!” 第12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2 此时贵嫔的寝殿里,元平帝正在看长安带来的东西,两个竹篓,一个装着五谷,一个装着常见的家畜。 竹篓编的很别致,边边角角都磨得很光滑,不会扎到手。 五谷的杆子,也是用竹篾编成的,外面再缠上一圈细线,绿色的叶子也惟妙惟肖,至于麦穗和稻粒这些谷粒,都是不同颜色的线团,满满一竹篓,从远处看去,真的是五谷丰登。 而另一个竹篓则更有趣了,公鸡有大鸡冠,母鸡身下还有鸡蛋,老黄牛鼻子上带着圈,嘴里叼着草的应该是肥羊吧。 元平帝一边拨弄着那几只小动物,一边听贵嫔的大宫女回禀。 在进宫前,长安就托赵嬷嬷找机会,把剩下的一万两银子交给贵嫔的大宫女,然后再如实告知路上的事情。 大宫女跪在那里,把赵嬷嬷的话一五一十都说完了。 这些事情,内侍胡全回宫后,就全都交代清楚了,元平帝也没说怪罪的话,反而还有些惊讶,长安会不想收仪呈这件事,所以今日才会提前来此,看一看这个人。 是个聪明人,虽生在乡野,但能在乍然富贵后,保持低调谨慎,那她教养出来的两个儿子也不会很差,所以才会有天相星亮于南方吧。 回过神后,元平帝就吩咐贵嫔:“既然是来看亲戚的,怎么能身无分文呢,京城大,居不易,把那些银子都送回去吧,再添些赏赐,让你表姐踏踏实实的花吧。” 贵嫔立刻跪拜谢恩,言辞间多有不敢受之意,元平帝笑了一声,说:“去吧,就当做是,朕给他们那聪明脑子的奖赏吧。” “有脑子好啊,有脑子就不会去做蠢事,也不会轻易掉进别人给挖的坑里,从而成为别人的累赘。” 元平帝离开时,贵嫔身上的冷汗已经打湿了里衣,但她还是言笑晏晏的吩咐宫人,去库房收拾些衣料首饰,等下就送去表姐那里。 从宫里出来后,长安就开始让发财出去逛逛了,热闹的茶馆和戏园子是重点区域,因为这里的消息最密集。 不出长安所料,现在市井里最热门的话题,果然是贵嫔和十二皇子,单单是后宫封了个贵嫔,还不算什么,但紧随其后的,是圣上把十二皇子带在了身边,亲自教导,这个待遇可是其余皇子们都没有过的。 圣上的意思很好猜,就是在告诉大臣们,你们可以上折子请立储君了,朕很看好十二皇子,你们赶紧奏请,立他为太子吧。 但大臣们很默契的保持了沉默,不接这茬,并且在圣上露出口风时,以祖宗传下的“立嫡立长”为由,劝圣上三思。 发财听到这些后,在和长安说的时候,就觉得很不可思议:“那可是圣上啊,想要立谁为太子,居然还有大臣们不同意哎。” 长安说:“不奇怪,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还有帝王因为立太子的事儿,和大臣们有了分歧,几十年不上朝的呢。” 当然她也知道,万历皇帝是想立宠妃的儿子为太子,大臣们坚持立皇长子,所以才开始君臣掰扯的,可最后还是皇帝没拗过大臣,立了皇长子为太子。 这里虽然不是长安所熟知的朝代,但君臣之间的夺权之争,大抵都是相同的。 元平帝是有嫡长子的,但十几年前就病逝了,目前序齿最大的就是成王了,成王下面还有福王和齐王,他们的生母都是高位的妃嫔,外家也有人在朝为官,这么一对比,十二皇子是没占什么优势。 长安对发财说:“其实也不能怪大臣们装傻,你想啊,皇后的儿子没了后,排前面的那几位王爷,就开始暗戳戳的了,这么多年下来,能保持不站队的大臣有几个,要做纯臣,那都是要有大勇气和大毅力的。” “大臣们讨好那几个王爷,讨好了这么些年,送钱送人的也不在少数吧,现在你忽然对人家说,换个皇子舔吧,前面的都不作数了,哪个大臣能不懵啊。” 而后,又不无感慨道:“怪不得说,立嫡立长,是坚决不能破的祖宗之法,因为这个标准真的很具象化啊,哪个皇子是嫡是长,大臣们一目了然,也就不用费尽心思的站队了。” 发财问:“那咱们现在有危险吗?” 长安摇摇头:“咱们才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没人会把咱们当威胁的,当诱饵还差不多。所以我一直把他们几个都拘在这宅子里,省的出去后,再被人给下套了。” 发财有些闷闷不乐:“这京城,比村里还危险呢......” 长安不同意:“再如何,这里的危险也是能预知的,无非就是十二皇子赢了,咱们跟着飞黄腾达,要么就是他输了,咱们一起掉脑袋。” “可你想想,上一世原身他们是在村子里的,可后来逃难时照样也丢了命啊。” 更重要的是,之前在村里时,长安就专门坐到村口,寻机观察了一番三娘的嫂子。 因为缺水,所以大家煮饭时都会凑合一些,可三娘的嫂子,会用破碗把番薯的皮刮掉,这可就太讲究了。 而且大家一起去山上捡柴火时,她也跟村里的人不一样,她是把所有的柴火都捆到了一起,再背回家的。 可村里的人在捡柴时,都是大柴一捆,小柴一捆,单独分开捆的,因为大柴是烧灶用,小柴用来烧炉子,这样到家后就能直接放好,省了再次整理的功夫。 就算不是自家用,是要挑去镇里卖的,那就更要分开捆了,因为大柴小柴的价钱就不一样。 当时长安就猜,三娘的嫂子应该是出身很好,她身上没有后世之人的挣扎或认命,但却不熟悉家务和农事,只是不知道为何嫁给了三娘的大哥。 当时发财就说:“按照套路,三娘的嫂子是千金小姐,三娘的大哥是读书有天分的农家子,魏老二又是三娘的舔狗,天啊......” 长安无情的纠正它:“是得罪了人家的舔狗,一般都不会有好下场的那种。” 所以在宫里来人接她们入京时,长安当机立断决定跟着来,反正再如何,情况也坏不到哪里了。 她愿意赌一把,赌自己带着全家离开“主角”后,不会非死即伤。 再说了,只有来到了王朝的中心,接触到政治中心的人,有些事情才能引起重视。 否则,凭她现在的一己之力,去应对原身记忆中,明年年末的雪灾,效果远远比不上官府出面的赈灾。 长安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感受着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第13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3 宫里的赏赐被送来时,长安正带着人,在后院子里忙得热火朝天,把花圃的土都翻了一遍,准备种些白菜。 领了赏赐后,长安还是不让几人出去。只是让赵嬷嬷带着人,去成衣铺子里,按着每个人的尺寸,买了几套现成的厚棉衣,又扯了些便宜结实的厚料子回来。 之前从宫里回来后的第二日,长安就问赵嬷嬷,能不能后院的花圃里种些菜,赵嬷嬷笑着说:“这个宅子,现在就在夫人的名下,您想种什么都可以。” 宅子的地契在长安名下,丫鬟仆妇们的身契也一并给了她,这个两进的宅子,也没有配备多少下人。 外院的一个管事,看门的两个护卫,以及内院的两个丫鬟,和干粗活的两仆妇,还有厨房的厨娘,加起来才八个人。 但就这八个人,也把长安他们四个,样样都照顾得很周到。 但从住进来到现在,长安既没有给众人发见面礼,也没有杀鸡儆猴,震慑这些人不要有异心。 在她看来,现在搞这些,还为时尚早,在十二皇子还没有坐上太子之位前,她们就是微不足道的穷亲戚,还没有被人表忠心的价值。 虽然长安没有弄规矩的那套,但也不能让人都闲着,所以就把丫鬟仆妇们都拉过来,一起种菜。 现在有了宫里的赏赐,送给贵嫔的钱,也被添了些再赏了回来,很多事情就好办了。 比如赵嬷嬷买回来的厚料子,长安就全都拿了出来,让王月娘带着两个手巧的丫鬟,赶在下雪前,给所有伺候的人都做一身厚衣服出来。 之前在进京的路上,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了,还没等到长安去买厚衣服,她就开始在胡公公的陪伴下,见人收礼了。 收到的不仅有银钱,还有衣服首饰,其中就有好几身冬装,是按照他们四个的尺寸送的。 也是在看了那几身冬装后,长安才知道现在是有棉花的,虽然不如丝棉那样贵重,但也不是穷苦人家能穿得起的。 如今大部分的厚衣服,填充的还是麻絮、芦花和木棉,但保暖效果就很不行了。 现在长安把花圃翻了一遍,种下的除了白菜番薯外,还要移植一些毛竹。 魏老二在一旁说:“娘,现在都这么冷了,这些竹子能成活吗?” 长安把锄头放在一边,说:“试试呗,反正也是闲着。” 然后又说他:“别愣着了,赶紧把那些土都运过来,要铺满了,铺厚些,别偷懒啊。” 魏老二乖乖地去墙角,把腐叶土装到竹筐里,然后一筐一筐的倒进花圃里。 这些菜种,是长安让外院的管事,去京城最大的商号买来的。 而小毛竹,也是从口碑比较好的花木商人那人买来的,对方也说了,冬天里移植栽种,竹子的成活率不会太高,等到明年春天了,他们可以派人来帮忙移栽。 管事的回来说了后,长安就婉言谢绝了,坚持让人把竹子买了回来,然后又赶紧挑了这个没风的天气,先把竹子栽好。 魏老大一边埋竹子,一边说:“娘,这些竹子的根茎都是好的。” 等把竹子都移栽好了后,长安就负责浇水,因为温度比较低,所以浇水就很重要了,既要让竹子有维持生命的水分,但又不能浇太多,出现积水导致根系腐烂。 长安一边浇水,一边问发财:“水够了吗?” 发财:“还差一点儿,好了好了,这个可以了,浇下一个吧。” 在发财的帮助下,长安很顺利的浇完了水,然后又铺上了一层稻草,做好防干冻的措施后,才心满意足的让众人都散了。 这段时间里,发财整日在戏园子逛荡,听到了不少热闹事。这日帮着种完了竹子,它就又去听戏了。 那日贵嫔给送来的赏赐,不说有多贵重,但都是实用的东西,有些衣服料子,正好可以裁成冬衣。 长安和赵嬷嬷一起,把那些赏赐都分门别类的整理好,又都记录在册。 当时赵嬷嬷还夸长安会写字,长安也不怕有人问,因为原身小时候就是学过字,还总临摹些中药名称。 为着种菜的事儿,连着忙了好些日子,长安这时才细细梳理账册。 还没看多久呢,发财就兴冲冲地跑回来告诉她,说它知道为啥要考验魏老大和魏老二了。 长安把账本放下,听它叨叨,估计是从戏园里听来的,所以故事显得有些戏剧。 皇家曾经出了个恋爱脑,爱屋及乌地超级溺爱小舅子,然而那个小舅子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惹得朝野非议,民间怨愤。 长安好奇:“那然后呢?” 发财说:“然后?当然是恋爱脑皇帝,到死都要为皇后守身如玉,哪怕没有子嗣,也绝对不能让别的女人,玷污了他和皇后之间的纯洁爱情。” 长安:“我肯定是午饭时,吃了太多的肉,所以现在有些恶心。” 发财:“除了恶心,就没别的想法了?” 长安想了想:“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个言情小世界吧。” 发财也同意这个猜测,然后继续说:“恋爱脑没有子嗣,所以就被元平帝的爹捡了漏,但他爹太过于开心了,龙椅还没坐几年呢,人就嘎嘣了。” “元平帝的爹当上皇帝时,元平帝还没有娶妻,他爹就把力荐自己继位的大臣之女,指婚给了他,也就是如今的皇后。” 长安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皇后的腰杆子那么硬,也怪不得大臣们都说元平帝强势。 主要是,在元平帝之前的俩人,一个是恋爱脑,整日里给小舅子善后,又没有子嗣,所以面对朝堂众臣时,难免会有些气短。 而元平帝他爹,本来就是捡漏,坐在那里的,就更不会和扶持他的大臣们唱反调了。 这一对比,就显得元平帝有些霸道强势了。 但没关系,你这个皇帝当得凶悍,那朝臣就把目光转向你的儿子,把他教的心向大家就好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反过来也一样,这个皇帝不合心意,那就教一个合心意的出来。 元平帝继位后,忙于收拢权力,忙于和大臣博弈,忙于应付层出不穷的灾情。等到他有时间,去关注几个年长的皇子时,才发现这几个孩子,都有些过于仁厚和软弱了。 发财忧愁极了:“那大臣们,能同意十二皇子当太子吗?” 长安捂着精致的手炉,平静地说:“会同意的。” “毕竟,没人能拒绝做王莽。” “在所有的可能性里,选个家世最低,最好拿捏的,到时候,朝堂上就是他们说了算。” 第14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4 大臣们想做王莽,可元平帝也不是吃素的。 他没有学过现代知识,不知道三角形具有稳定性,但帝王之术让他无师自通,明白制衡的重要,尤其是三角鼎立的制衡,才更能保证权利,是握在帝王手中的。 只是,如何找到最为合适的人,来构成这个三角关系,还要再斟酌一番。 京城的冬日很寒冷,但朝堂的局势更寒冷,在元平帝和朝臣们无声的较量中,这个年很快就过完了。 除夕时宫内设了大宴,皇后身体有恙未曾出席,备受宠爱的贵嫔娘娘也不曾出现。 元平帝和大臣们,也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立储的事情,君臣和乐,天下同喜。 可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和。 开年后,元平帝就允许十二皇子上朝听政了,而如今在朝堂上的几位皇子,都已是而立之年了。 再如何耳提面命,元平帝能教给十二皇子的,也只有治国之道,而不是帝王心术。 他把十二皇子拉至身前,惋惜道:“可惜,父皇是看不到你的加冠礼了。往后你的肩膀上,就要担负起这亿万黎庶的生计,你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帝王吗?“ 不知为何,秦嘉突然想到,在母妃宫里看到的竹编五谷和家禽,就说:“知道,要让天下的老百姓,都有饭吃,有衣穿,再想办法让他们吃好饭,穿好衣。” 元平帝听完后,一脸的欣慰,接着又谆谆教导他:“你要记住,天下大事,不能全听大臣们的,但也不能擅断。你要多听,多想,下了朝后也要多问,不要怕没面子,你还小,父皇会给你留下辅政之臣,他们就是你的老师。”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话,元平帝有些气喘,但还是坚持说道:“慢慢听,慢慢看,然后再在朝堂之上发声,要让大臣们记得你,也要让他们听到你的话,明白吗?” 秦嘉其实不太懂,但如今也只能点头。 可再如何点头,没有真的坐到那个位子上,就没办法理解这些话的意思,帝王之术本来就不是教会的,那是要在无数次的退让和隐忍,妥协和无奈中,才能自己摸索出来的。 元平帝心里有些苦涩,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了。 十二皇子不像年长的几个皇子那样,被灌输了满脑子的垂拱而治思想,与他的治国意志完全相悖,也不像年幼的皇子们那样,还未长成,容易引起主少国疑的问题。 他已经十一岁了,最多几年的时间就能成亲,然后亲政,再然后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让百姓们吃饱穿暖。 元平帝看着儿子的双眼,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一定要做个好的帝王,别让父皇后悔今日的决定,否则我死后也难安。” 秦嘉再如何早慧,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尤其是这段时间里,一直和元平帝坐卧一处,不仅享受到了奢望已久的父爱,还接触到了很多,书房里没学到的事情。如今再听着元平帝这些,类似交代后事的话语,惶惶之余,更多的还是伤心。 皇宫里的父子俩,正在温情脉脉。皇宫外的长安,也正和赵嬷嬷说着话。 长安说:“我早起时就发现,燕子来咱们家里筑巢了。” 赵嬷嬷笑着说:“燕子搭窝,福气满满。” 长安却看着那个燕子窝,说:“京城的燕子,这么早就来筑巢了吗?可看这节气,应该还没到时间吧?” 然后又盯着赵嬷嬷,继续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年的春天比往年都来得早了,那春耕的时间,还是要照着老历法吗?” 在古代,老百姓们种田,都是跟着朝廷颁布的历法进行的,惊蛰时开始春耕,清明进行田间管理,立秋了就要准备收割稻谷。 由此可见,朝廷的历法,对农事活动的意义是巨大的。 而农耕时代里,燕子的活动轨迹,也是有着重要作用的,比如“燕子低飞大雨到”的谚语,就是要提醒农户做好农田保护,预防大雨带来损失。 此时,燕子回来筑巢的时间,和往年相比,前后相差了半个月之多,气温回升不仅会影响播种的时间,还会影响收获时的产量。 并且在后续的农作物保湿,和病虫害防止上,都要加强注意。 所以当这些话传到元平帝的案前时,他当即派人寻来农事官,又叫了户部的相关官员,在短暂的商议后,立刻让官员去京郊寻找老农,再次询问关于燕子筑巢和气候的关系。 在长安说完这些话的第二天午后,朝廷就派了人,去督促各地开始春耕,甚至为了抢时间,元平帝还动用了各省各州的外卫,确保所有的地方,都能最快速度的收到消息,组织农民开始春耕。 长安坐在窗户旁,看着窗外的月色,心思百转千回。 夺嫡不是打麻将,赢了就坐庄,输了掏钱就行。 这是你死我活的争斗,皇子们上了桌,那就是赌上了全部,自己的身家性命,母族和妻族的身家性命,乃至子孙后代的命。 站错队的大臣们,也许还能有活路,大概率会被新君贬回家种地。 但是参与其中的皇子,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当爹的也许还舍不得杀儿子,圈禁一辈子也就行了,但等到兄弟上位了,新君能饶得了他吗? 到时候,不光是十二皇子要死,长安这一家也活不了。 长安此时还不知道,元平帝曾梦到天相星的事情。 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是扯后腿的那个,所以才会借赵嬷嬷的口,把想说的话都传出去。 只是不知道,元平帝会如何想了。 元平帝的桌案上,放着各地呈上的,关于春耕的奏折。 他心里忽然有个想法,立刻着人去把钦天监的监正传来,即使已经是深夜了,监正来的速度也很快。 元平帝问对方:“天相星,分男女吗?” 监正恭敬道:“回禀圣上,在紫微斗数中,天相星不分男女。” 第15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5 元平帝听完后,惊诧了一瞬间,大笑出声。 其实他早就该猜到的,但或许是真的老眼昏花了,还得等着对方来提醒。 笑声中夹杂着咳嗽,他喝了口热茶,压下了那股劲儿,对内侍胡满说:“去告诉贵嫔,天亮后,召魏氏进宫吧。” 胡满躬身在侧,闻言后,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下去安排此事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长安穿着一身练功服,正准备打套八段锦,就听发财说,贵嫔派人来接她了,于是又换回了常服。 宫里来的人,只说是贵嫔娘娘想念夫人了,还请快些进宫去吧。 于是长安连早饭也没吃,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走了。 等到了宫里时,贵嫔刚让人摆好了早膳,正等着长安呢。 俩人吃完后,贵嫔才拉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了内殿,元平帝歪靠在榻上,手边放着本书。 元平帝抬眸,看着面前的长安,她虽然垂着头,不直视天颜,却脊背挺直,有一股说不出的精神气。 “魏氏,你能做什么呢?” 长安:“能赚钱,然后填满圣上的私库。” 元平帝又问她:“那你想要什么呢?” 长安抬起了头,说:“想要吃饱穿暖,想要金子银子,也想要不被人欺负。” 聪明且知进退,是元平帝给长安的评价。 问她能给十二皇子做什么,她说要给帝王的私库攒银子。 不是每个帝王都富裕的,朝廷的钱是朝廷的,后宫的钱是后宫的,只有私库才是圣上自己的。 元平帝继位后,到他手里的私库,比内侍的脸都干净。朝臣们私下吐槽他的,除了霸道之外,小气也是一方面。 毕竟前两任君王,逢年过节赐给朝臣的,都是金银珠宝,或美食珍馐,而元平帝给的,只有他自己手写的吉语。 他抠抠搜搜三十几年,朝臣们还总是惦记他的钱。 这里发了水,那里遭了灾,除了户部的拨款外,每次还要他掏私房出来,好像这个王朝,从上到下到处都穷得很。 可问她想要什么时,她也不会没分寸的瞎说,想不被人欺负,那就是会一直站在十二皇子的身后,出力出钱,做最坚定的支持者。 所以元平帝很好奇:“你要怎么赚钱呢?老百姓有多余的钱吗?” 长安说:“圣上一向节俭,后宫娘娘们也从不奢靡浪费,可百姓们又不富裕,这一上一下都没钱,只能是中间的一拨人,把钱都藏起来了。” “我要做的,就是赚他们的钱,要把他们嘴里的大鱼大肉,换成更多人都能吃得起的粮食。” 元平帝不再过问具体的想法,只是喟然长叹:“果真是个聪明人,可惜啊可惜,朕怎么没有早点......” 随后又说:“你不给儿子们求个恩典吗?不为他们筹谋个好的未来?” 长安:“儿孙自有儿孙福,等他们到了以后,我估计都死了,就不操心了。” 元平帝听罢,大笑出声。 长安洒脱的很,不给儿孙谋泼天的富贵。 可元平帝却不能如此,到底都是自己的孩子,虽然断了他们继承大位的可能,但也不能不顾儿孙们的死活。 序齿靠前的几位皇子,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吧,都曾表露过夺嫡之心。 元平帝就下旨,改掉了他们的封号,成王改封诚王,福王改为恭王,齐王改为恪王,剩余诸皇子也各有加封。 这几个王爷的心情,是落寞中夹杂着不甘,悲苦中又带着些许欣慰,封号已改,是真的与大位无缘了。 但亲爹还是在乎他们的,这样的封号,是做给太子看的,也是给天下人看的,算是保了他们的命。 而大臣们也觉得不错,要是以后这几个王爷里,真的有人出来闹幺蛾子,就能骂他痴心妄想了,看看你爹给你的封号吧。 元平帝的旨意还不止这些,他又下令征召了太子伴读,皆是近臣和重臣的子孙,又选了几位武将的后辈,编入御前侍卫。 这些旨意一颁布,众人就心知肚明了,十二皇子的太子之位,是板上钉了钉的。 到了如今的情形,再头铁的嚷着“立嫡立长”,就显得很没有眼力见了。既得罪了现在的帝王,又恶心了下一任的新君,因此请立十二皇子为太子的奏折,如雪花一般飞到了元平帝的案前。 十二皇子按照元平帝的吩咐,将这些奏折分门别类放好,文臣和武将,内阁、六部和封疆大吏都分开,整理完后就发现,没有华英殿大学士范继臣的奏疏。 范继臣不只是内阁重臣,还是当今皇后的兄长,他的父亲,曾力荐先帝继位,后又成为先帝一朝的肱骨大臣。 当时的范家,已经很有根基了,范父又赌上了所有,始终站在先帝的身边。 他也赌对了,先帝和他做了亲家。 等元平帝继位后,范家女就成了皇后,且膝下还有嫡长子。 尽管后来皇长子早逝,给范家带来了极大的打击,但这三十几年的时间,也让范家在朝堂上的势力愈加庞大。 范继臣也不再是那个,曾在妹妹大婚时,使劲给妹夫灌酒,告诫他不要欺负自己妹妹的大舅子了。 元平帝有些惆怅,说:“人心易变,做帝王也不能随心所欲,大事小事,都是要和朝臣们拉扯的。” 翌日朝会时,元平帝就说了,应众臣所请,立十二皇子为太子,并着礼部尽快筹备册封大典。 礼部的官员们,在马不停蹄地备好了所有东西后,又呈上了几个吉日,元平帝选了最近的一个日子,把大典定在了半个月后。 在十二皇子成为太子之后,宫里就举办了宴会,大臣们都带上了家眷和子女,以家庭为单位列席,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元平帝坐在上首,一直抱病的皇后也出席了,坐在他的左侧。 贵嫔晋封贵妃的旨意已下,虽然还未举行册封礼,但林静妍也坐在了元平帝的右侧。 这次的宫宴,长安也被邀请来了,还被安排在靠前的座位,紧挨着皇后母家的女眷们。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元平帝就说起了往事,主要是他和范继臣的君臣之情,说到动情处,君臣二人都是泪眼婆娑。 范继臣的嫡孙女,贴心地掏出帕子给祖父擦泪,又摸了摸茶杯,确认杯里的水还是热的,才端给祖父喝。 元平帝看了后,就夸这孩子孝顺心细,然后又问多大了,定了亲没有啊。 在知道她只比太子小了两岁岁,且还未定亲后,就将其指婚给了太子,又吩咐礼部加紧筹备太子妃的册封礼。 范继臣老泪纵横,跪倒在地叩谢天恩,久久不愿起身。 皇后看着自己的兄长,良久后才闭了闭眼。 给太子定下的太子妃,也是范氏女,范家会连着有两位皇后。 众人都隐晦地看向贵妃,却见娘娘也是一副欣喜不已的表情。 元平帝拍了拍贵妃的手,然后又下旨,赐长安一品诰命夫人,又恩赏其长子魏伯康,为工部员外郎。 一连串的封赏后,宴会的气氛更加欢快了,哪怕帝后和贵妃早早离开,也没有影响众人的心情。 长安看着围过来,找她攀谈的夫人们,在心里和发财说:“人人都讨厌外戚,可人人又都想做外戚。” 第16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6 长安被赐一品诰命夫人,有了入宫觐见,参加宫廷活动的资格,同时也有了俸禄和司法特权,除非是帝王下令褫夺了诰命后,有司才能进行问询。 而工部员外郎,则是从五品的官职,听起来是个小官,但却和翰林院侍读、鸿胪寺少卿以及御史,是一个级别的。 这对木匠出身的魏老大而言,无异于是天上掉下来个金元宝。 长安这一家人,背靠太子和贵妃,一时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元平帝给魏家的封赏,没有大臣出来置喙,都认为那是对贵妃娘娘的酬功。 尤其是贵妃再三推辞,说她的兄长们于社稷无功,又无一技之长,无法为朝廷效力,不敢厚颜受赏,否则会寒了有识之士的人心。 就这样,贵妃娘娘献祭了继父一家的前程,换来了对长安和魏老大的厚赏,以及朝堂上下对太子的称赞。 所以,尽管长安吩咐下去,依旧不见外客,但仍然有不少人家送来了帖子。 如今大街小巷,谈论的都是太子妃的事情,很少有人注意到,元平帝又派人去了边关,将定北将军的嫡出孙女,赐给太子做了侧妃。 魏老大被金元宝砸的,晕晕乎乎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他自己要当官了。 他有些害怕,说:“娘,我怎么能去当官呢?我连字都没认全,只会木工活.......” 魏老大他们小时候,原身是教过他们认字的,可这俩孩子都不爱学,后来也就不再教了,毕竟写字也是要花钱买纸笔的,而那时候的他们家,比起送孩子读书,不如早点让他们去赚钱。 长安:“没关系,工部会识字的人多了,他们的事情,换别人也能干,但会木工活儿的,就你一个,这就是你的长处。” “你想啊,工部负责的都是修路搭桥,建宫殿这些,你的手艺,你学过的木工活儿,都能让你看到,那些大人们忽略的地方。” 魏老大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那就没啥怕的了,他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自信的。 但随后,他又忐忑地问了句:“娘,二弟.......” 魏老二这时正好来找长安,听了半截话,就说:“我咋了?我可没出去找事啊。” 魏老大说:“没说你找事,是怕你有啥不满的。” 虽然魏老二总想着吃软饭,但他脑子转得快,一听就知道魏老大的意思,赶紧说:“哥!哥!你可闭嘴吧!” “那是皇恩,咱家都高兴,高兴!” 魏老大赶紧捂住嘴,又伸着脖子往外看,怕被人听到。 长安说他:“行了,院子里没人。” 又说魏老二:“你吓唬他做什么,明知道你大哥不是那个意思。” 魏老二嘿嘿一笑:“就是让大哥提前适应适应,以后到了衙门,说话时一定要记住了,先在脑子里转三圈。” 魏老大重重的点着头,长安才问魏老二,过来找她是有什么事。 长安没有见外客的打算,但却不拘着他们了,魏老二这几日经常上街看热闹。 魏老二挠了挠头,说:“娘,你之前说的茜草那些东西,我找到了几样,也问了价格,掌柜的说咱们要是全要了,他就给最低价。” 长安夸他:“还行,上街去玩,也没忘了正事。你去找管家吧,让他从账上支了银子,陪你去看看吧,要是成色不错,那就都买回来。” 等魏老二离开后,魏老大才说:“娘,二弟这婚事,是不是要做打算了?” 长安只说不着急,就不再提了。 的确是不能着急,既然已经说过,算命的让他晚成亲,那就要坚持这个说法。 最重要的是,发财告诉长安,负责元平帝的太医,已经连续多日,不曾出过殿门了。 而皇后的身体,听说也是愈发不好了,这还是魏老二在街上听来的。 不管皇后的情况到底如何,可这样的话都传到宫外了,长安猜测,皇后应该是时日无多了。 皇后躺在床上,看着侍女端来了药碗。 她摇了摇头,侍女哭着跪在床前求她喝药,她还是让人把药倒掉了。 皇后心想,如今再喝这些药,还有什么用呢? 以前的她,拖着病体,喝着苦药,也要奋力争上一争,自己的儿子不在了,可这宫里还有许多孩子,选一个记在她名下,那她就又有儿子了。 可当她表露出这个意思后,圣上就抬出了旧爱和新宠,她的兄长也让母亲来告诉她,不要操之过急。 圣上许久不来她的宫里了,身边也是护得密不透风,所以他的身体情况,外人很难清楚知道。 皇后从未想到,圣上会选中十二皇子,这个孩子,和他的生母一样,在后宫的存在感很小。 在看出圣意的坚决后,她就传话给兄长,让他在前朝使力,促成把十二皇子记到她名下这件事,每次兄长都说莫着急。 那时她以为,是兄长正在和圣上角力,以求谋得最大的利益。 现在看来,的确是在谋利,只是得利的人不是她。 那晚的宴会,她听着圣上的赐婚,看着兄长带着全家谢恩,众人都去恭贺范家的太子妃时,就知道,自己被放弃了。 圣上是不会允许,她活着做太后的,而他的兄长,也默许了这件事情,太子妃的位置就是交换。 一直撑着的那口气,霎时间就散了,心灰意冷之下,皇后也没了求生的意志。 她这一生,总是落后圣上半步,这次就死在前面吧,省得过奈何桥之时,还要再看他的背影,让人痛恨。 元平三十三年,三月十七寅时,皇后薨逝。 范府接到报丧后,范继臣哀痛欲绝,几次哭晕过去。 迷迷糊糊中,范继臣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鲜艳娇媚的妹妹,苦着脸说:“哥哥,我不想嫁人,万一被欺负了,都没法回来告状。” 他看到年轻的自己说:“不怕,哥哥会一直护着你的。” 第17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7 在皇后薨逝的那日,元平帝就召集了众人,年高德劭的宗室,内阁重臣和心腹近臣,也有贵妃和太子,以及诸位皇子。 在等待人来的时候,他对太子说:“定北将军,是朕心腹中的心腹,朕从不怀疑他拥兵自重,所以他也会为朕效死忠。” “朝臣们出于各种心思,总是想用军饷扼住边军的脖子,可朕不能。朕和你皇爷爷,是从边城来到这宫里的,所以,私库里的银子,大都被我们用到边军了。” “其实朝臣们都知道,但他们都装作不知道,只要边城稳固就行。” “手里有兵,库房里有钱,朝臣们有什么不满,也只能是在一些政令上,拖延一阵子,但不会有掀翻咱们的能力。” “太子,朕曾梦到天相星亮于南方。” “魏氏说她能为你填满私库,那你就要给她信任,不要怕会有外戚之祸,她家里人丁单薄,在京城又没根基,一切都要依靠你。” “你有钱袋子,又有了定北将军的支持,范家女还有五年及笄,只要五年后,你成了亲,就能亲政了,懂吗?” 太子泪水涟涟,一个劲儿的点头。 等到众人都赶来后,元平帝就指定了三位阁臣,在新君继位后辅政,又交代了几年内不得更改的政令,以及种种边防政策。 在看到诚王和恭王几人时,又命他们不得擅离京城,违者就去给祖宗们守陵。 交代完这些要事,元平帝就陷入了昏迷。 如今看到他悠悠转醒,太医立刻上前诊脉,太子和贵妃,以及宗室和大臣们,都跪到了床前。 元平帝看清了床边的人,用力抬起手,指着太子对辅政大臣们说:“朕把新君托付给诸位了,望诸位悉心辅佐。” 又看着太子说:“吾儿,要倚重大臣们。” 话毕,元平帝就闭上了双眼。 皇后薨逝,丧仪流程还未结束,圣上又驾崩了,京城的白布都被买光了。 新帝即位,依旧沿用元平年号,次年才改为延和。 元平帝生前多次强调,他的丧礼要简薄,等到四十九天的停灵结束,他的棺椁被安放到陵寝之时,也已经是五月中旬了。 陵墓的断龙石被放下,大行皇帝的棺椁旁,是先皇后的梓宫,帝后同穴合葬。 从先帝驾崩之日起,一百天内禁止嫁娶,不准作乐,但并不限制百姓的活动。 所以在丧仪结束后,长安就带着魏老二,外加一支护卫队,低调地离了京,前往归化城。 归化城地处漠北,是北方最大的边城,有着广袤的草场,干燥且阳光充足,是大规模饲养绵羊的好地方。 这种羊的羊毛,极其柔软蓬松,纺成线后,是做秋冬季织物的好原料。 长安带着人,在归化城的南面转了转后,找到一个向阳又背风的地方,然后就派人去找官府,打算买下这块草场。 归化城的政务和军事,都归定北将军管辖。 长安派去的人,曾在先帝身边侍奉过,多次来这里给将军府送赏,是新帝特意加到出行队伍中的。 只是想买下一片草场,用来养羊,而且买主是一品夫人,新帝的姨母,所以定北将军利落地批了条子,地契很快就被送到了长安手上。 绵羊从出生到成熟,大约要两三年的时间,但剪羊毛和吃羊肉不一样,不用等到它成熟。 但为了保证绵羊的成活率,一年最好只剪两次毛,春秋各一次。 且剪完羊毛后,还要给羊洗药浴,或者涂抹药,才能防止寄生虫感染,不会造成剪一次羊毛,就死一只羊的后果。 这里虽然没有黄道婆,但织机依然出现了,织造局和家庭工坊都在使用,其中松江府的棉纺最为有名。 长安要做的,不是去和织造局抢丝织品的市场,也不是挤压普通家庭工坊的份额,而是要做羊毛纺织品。 她在思考过后,决定先做毛衣和帽子袜子,以及玩偶钩织这几样。 早在长安见过元平帝之时,她就有了可以支配的人手。 其实也是可以让发财去做的,但有些事情,还是要让别人看到她去做了,不能凭空就得出结论。 她派人去北方的几个大城,尤其是边城,一是看草场,二是摸查下养羊的人有多少。 然后就发现,牧民已经在使用的毛毡,就是把掉落的羊毛收集起来,然后搓成条后制成的。但这种毛毡,无论是美观性,还是保温性上,效果都不太好。 手里有钱,还有名头,长安不用亲力亲为,只要把所有事情吩咐下去,很快就会看到成果。 合适的草场有了,成年绵羊和小羊也很快买足了,草料也马上运到,剩下的就是牧羊人和纺织工了。 长安在去年入京后,就开始在宅子的花圃里种东西,当时是让魏老二出去买的种子。 买来了一大堆种子,都混在一起,她也没让人挑拣,只是把整个后院都翻了土,今年开春后就全洒到了后院。 在撒之前,发财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从自己的小屋里,翻出一个编织袋,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种子。 长安拿出了紫花苜蓿等草种,提前晒了一天后,就掺了进去,一起种在了花圃。 紫花苜蓿的生长周期大约是两个月,但出芽的速度很快。 长安就状似无意的和赵嬷嬷说,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草,长得这么快,要是能喂鸡喂羊,那以后就不用发愁家禽吃的了。 所以,当长安借燕子筑巢的事情,提了春耕的时间后,被元平帝召见时,她说可以给圣上赚钱,不是空口白牙就能让对方相信的。 她的后院里,经历了寒冬后,依然成活下来的竹子,为了增加稳定性,在竹子根部架起的小三角木棍,和铺在干草下长出来的青菜,以及那些出了芽的,已有茂盛之势的草料,都是长安画大饼的底气。 种子还剩很多,在没有惊动人的情况下,元平帝派人,将其种在了最肥沃的皇庄里,此时都已被收割完,跟着运了过来。 从看到她掏出种子时,发财有很多问题,在憋了好久后,终于问了一个最关心的。 “长安,在我之前,你还有别的统子吗?那你也会夸奖它,说它是小宝贝,然后给它买巧克力吗?” 长安哭笑不得,说:“没有,你就是我的唯一的统。” 发财乐得,转着圈就飘出去了,如今也没闲着,正在兢兢业业的看羊呢。 她确实没骗发财,但没有过系统,不代表她没有过经历,只是她遗忘了太多太多。 不过没关系,如今她正在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找回来。 第18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8 在去往归化城的路上,长安就让发财沿路注意,看看有没有手艺人,还真让它找到一家篾匠。 这家篾匠跟着来了后,被安置到草场旁的工坊里,已经开始编竹篓了。 牧羊人也开始放羊了,纺织工和织机都被安置在了工坊,都由跟来的护卫们守着。 当初在找纺织工的时候,管事就说可以去江南寻人,长安没同意。 将羊毛梳理干净,捻成线后,再用纺机织成股,其实并不难。 难的点在于,羊毛如何去油脱脂。猎户曾经在家里鞣制过兽皮,用的是明矾,但现在长安让工人用草木灰净毛。 草场和工坊的管事,是打过交道的内侍胡全,就是当初去接长安她们入京的那个公公。 胡全听说要用草木灰洗羊毛,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照做了。 安排了工人,又找了老牧民,多次试验后,才找到了最佳的配比,处理过的羊毛,在纺成毛线后洁白无异味。 和工坊一起建起来的,还有染坊,两个紧挨着。 染坊里除了朱砂这些矿物染料,长安还让人将茜草等植物煮熟后,也都调配好,用来给毛线染色。 给毛线染色的工艺很复杂,这次是真的从江南找了人来。 这人的家里,有祖传的染坊,后来被挤兑的关了门,魏老二找去时,一说身份,对方就拖家带口,连夜跟着回来了。 各色毛线都处理好后,胡全就连连夸赞,说没有白跑那么远请人。 现在这里的一切,都是长安在幕后指挥,胡全负责管理琐事,而出面做买卖,打理一切生意往来的,是魏老二。 魏老二是个人精,又常年在码头做活,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关键是能伸能屈,人品又不坏,不会一朝得势就为非作歹。 在和新帝商量了一番后,长安决定让魏老二来时,就告诫他:“老二,有些话我只会说这一次,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记在脑子里,每晚睡前想一想。” “让你出面负责买卖,不是让你去做商人,咱们不能做与民争利的事情。你要记住,不该是你的,不要伸手要。新帝才即位,身边的亲信还没有培养出来,所以才让你来。” “你得明白,之所以等到现在,才去建这些工坊,是因为十二皇子是新帝了。这个买卖,不是咱们家的,准确的说,是我和圣上的,懂了吗?” 借新帝的势,所以要给新帝分钱,甚至还要让新帝占大头,长安觉得那是应该的。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赚来的钱,就是给魏老大和魏老二的。 魏老二只是个打工的经理,她和新帝才是不好露面的老板。 长安选择把工坊设在这里,也是为了不惹人注意,不会一开始就被高门显贵们发觉,定北将军会为新帝守好这里的。 她知道,这些生意一旦能赚钱后,那些人就会闻着味儿过来,到时候免不了会有一番拉锯。 所以她在等,等合适的时机,给新帝刷刷名望。 然后再等着盟友来找她,拉上一波,才能对抗另一波,才不会成为任人索取的钱袋子。 在修建工坊的时候,长安就让魏老二去归化城招工了。 到底是边城,招来的女工占大多数,各个都很有力气。 此外,还招了有伤残的人,都是离开了军营,从士兵变回老百姓的人。 一开始这些人还不敢来,觉得没有工坊会要缺胳膊少腿的工人,怕被拐了去挖矿,后来将军府听闻此事,来拜访过长安后,那些人才放心的来了。 事情看似繁琐,但在长安的安排下,进展得很顺利。 牧羊的工人将羊毛剪下后,送到羊毛工坊加工处理,然后再由纺织工将其纺成毛线,毛线会被送到染厂,上色处理后,再送到钩针厂,勾成毛衣手套和袜子这些成品。 这样的流水线模式,不仅大大缩短了成品的时间,还能做到各工序之间的保密,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也能够被及时发现。 秋风渐起时,新帝就收到了长安的暖心套装。 羊毛的帽子,围脖和手套,还有合身又舒服的毛衣。 新帝现在除了上朝听政外,最主要的还是在上书房上课,然后再批由内阁呈上的奏折,遇到不懂的,或是觉得不合适的,就宣官员们来给他说说。 于是,这日被宣来的内阁大臣们,就看到新帝的手上戴着一对露指头的东西。 新帝见众人都看他,就举着手说:“这个是手套,是把羊毛纺成线,然后勾成的,戴在手上又暖和,又不妨碍写字。” 然后就吩咐内侍,给各位大人都送一副手套,老大人们戴上后,也都觉得很暖和,于是又跪谢圣上。 宫里的大殿都有地龙,炭盆也是不间断,但坐在那里写字,批奏折,还是会手凉和腿冷,腿上能穿厚些,但手就只好用暖炉了。 几人还在看这手套时,新帝就叹了口气,说:“咱们在这大殿里,有炭盆,有手套。可朕一想到冬日里,还有那么多老百姓挨着冻呢,就觉得心里不安。” 不等大臣们称罪,就继续说:“也许是日有所思,所以朕前些日子梦到先帝了,先帝看朕很伤心,知道朕的苦恼后,就说祖宗会保佑的。” “果然,昨晚朕又梦到先帝了,先帝告诉朕,今年冬天江南道会遇极寒的天气,汝宁府,河南府和怀庆府三地,会有前所未见的雪灾,告诫朕一定要早作防范。” 元平帝还在的时候,就曾和近臣们提起,他梦到了他爹,看到他爹把玉板指给了十二皇子。 当时这话传到众臣耳中时,很多人都觉得,是元平帝给十二皇子镀金呢,毕竟他非嫡非长,岁数也小,看不出来贤不贤,就只好找个借口,让大家同意立他为太子。 如今又听新帝这样说,在场之人就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心想这俩不愧是父子,话术都是一样的。 但新帝都这样说了,几个辅政大臣也不能反驳,好歹是关系到社稷民生的大事。 于是内阁商议后,就在邸报上通告江南各府,注意寒冬防灾,稳定粮价,确保粮仓的充盈。 同时新帝又给怀庆三府下了旨意,一定要做好应对雪灾的准备,一旦有大雪来临,必须要组织百姓们避难。 邸报被传到各府,旨意也送到了具体的三个州府,朝臣们在关注之余,其实并没有几个人真的重视。 然而等到入冬后,各地的灾情不断,尤其是怀庆三府的雪况之巨,让看奏报的内阁大臣们都觉得后怕。 此时所有朝臣都在庆幸,幸亏是预防的早,措施也得当,房屋有大片的倒塌,粮田也被毁损,但没有造成巨大伤亡,百姓们也没有流离失所的逃难。 众人才惊觉,原来先帝和新帝,说的都不是托词啊,是人家的爹真给托梦了。 第19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19 怀庆三府的情况被上报后,朝廷就要尽快赈灾。 朝堂上,内阁和六部也都拿出了具体的方案,修建临时住所以避寒,尽快调拨粮食过去,平息物价,稳定粮价,还要注意雪后的防疫,及时泼洒生石灰。 但这还只是开始,大雪毁掉了三府的庄稼,老百姓不止今冬颗粒无收,明年春耕的种子,也都无处可寻了。 所以赈灾粮的筹集,就成了当务之急。 有朝臣建议从江南征粮,可江南道也是寒冬,只能从旧年存粮里面挤一挤。 北方几个州府就更不用说了,每年的粮食还要靠江南救济,现在也都是勒着裤腰带,挤出了赈灾粮。 几经商议后,还是决定派人去南边买粮,户部既要拨银去安置灾民,又要拿出买粮的钱,开年后还有各地的河道要梳理,军饷也要发。 户部尚书一大把的年纪了,愁的胡子都快掉光了,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只好去求新帝。 新帝看着面前哭穷的大臣,知道这是哭给自己看的,每个衙门都说自己穷,每次出钱就跟割肉一样,否则这次痛快的拿了钱出来,下次就会让他们掏更多的钱。 新帝安慰了户部尚书一番,说能体谅他的难处,也明白老大人忠君爱国之心,然后就让他先回衙门,稍后会派人去找他。 元平帝驾崩后,新帝即位,贵妃娘娘被封为太后,迁居寿宁宫。 新帝来到寿宁宫的时候,太后正在修剪花枝,见他的情绪不太好,就让众人都退下,只她们母子两个在内殿说会儿话。 新帝:“母后,他们真的来哭穷了。” 太后亲手给他泡了茶:“这花茶,是你姨母送来的,说能解郁行气,我喝了一阵子,晚上睡觉时都舒服多了。” 新帝看着杯里的花瓣,叹了口气说:“要是没有姨母,朕现在的处境,简直无法想象......” 长安带着人去归化城前,就曾和他提到,在去年进京前,附近靠着山的村子里,出现过大虫,这种猛兽从深山里出来,那只能说明大山里也没吃的了。 尽管去年秋末下了雨水,暂时缓解了旱情,但年初时,气温回暖的早了,很有可能出现寒冬,尤其要预防大雪的出现。 新帝想起他看过的前朝记载,有过北方水患和南方雪灾的记录,于是就派人去取来,和长安一起研究了一番后,还是决定相信这个猜测。 他会相信长安的话,因为姨母是亲人,是先帝嘱托他可以信重的人,是亮于南方的天相星。 可朝臣们不会相信这种猜测,毕竟不是口头说说,而是要真金白银的去防范,只会觉得是他年少无知,或许还会迁怒于姨母。 长安告诉他:“圣上,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考虑大臣们信不信,而是要防患于未然,准备好应对灾情的物资,是要先有银钱。” 所以,长安在剪羊毛的时候,新帝也在等待,每日都会看书房存放的前朝天灾记录,并让侍卫以休假为由,前去怀庆府打探,近期可还有猛兽出现的事情。 等到羊毛做的各种成品,被摆在了他的面前时,去怀庆府打探的人也回来了,情况确实不好,甚至还出现了猛兽伤人的现象,只是当地官员未曾上报。 新帝明白这些人为何不敢上报,因为他践祚不久,不能出现此等凶险的迹象。 而这,也是他决定相信长安,并假借先帝托梦告诫他的原因。 如果到时候,没有出现雪灾,那就是上天庇佑,祖宗显灵,新帝是众望所归。 可一旦真的有雪灾,那他就是被祖宗选中的后继之君,是名副其实的天命之子,而不是政治妥协下的选择,他的威望会得到极大的提升,至少朝臣不会将他当作是无知小儿。 总之,对新帝而言,去做这件事情,只会得到两种结果,一种是好的,另一种是更好的。 翌日就有内侍去了户部,传新帝的口谕,让户部开展赈灾工作,迅速调拨银钱和粮食,快速安抚灾民,后续还会有粮食被运到怀庆三府,要提前做好接应安排。 而此时的长安,也刚从归化城赶到江南道,还带了大批的羊毛织品。 这些毛衣手套,以及针织玩偶,是用来从江南富户手中换粮的。 在新帝和阁臣们用了手套后,穿戴羊毛织品就成了时髦。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新帝就是最好的带货人,当时长安就把八成的货物都卖到了江南。 虽然不是大张旗鼓,但明眼人一看,打理这个生意的是魏老二,就能猜到背后的东家了。 但长安的这些买卖,既没有与民争利,又没有盘剥重利,雇佣的工人,也都是当地的穷苦人,所以尽管都看出来,毛线制品很赚钱,却没有自作聪明的人跳出来弹劾。 没有人找事,不代表没有人模仿。 那段时间,发财几乎都要住在草场了,盯着那些在周围晃荡的陌生人,然后一路跟着,看对方想使什么坏,然后就发现有人也在剪羊毛。 它气呼呼地去告状,长安说:“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天下那么多羊毛,总不能全是咱们的吧。” 发财气不过,但也知道没办法,总不能不让别人也剪羊毛吧。 然后它又去盯着对方,发现他们给羊剪了毛后,没有抹药,也没有防虫,真的就是剪一只死一只。 发财替那些死去的羊感到可惜,这要是做成烤羊腿,撒上孜然和辣椒,该有多美味啊。 下一刻,它又怀疑自己出故障了,否则怎么会知道烤羊腿的味道呢,真奇怪。 长安听发财说了后,就让魏老二去找对方,以超级低的价格,买下了草场和绵羊。不得不说,虽然剪羊毛的手艺不行,但挑的地方是真不错,草料丰富,绵羊也都肥嘟嘟的。 长安接手之后,就从归化城调人,去新工坊给羊洗药浴,小羊们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现在看来,那些人也反应过来了,长安不防着他们,是因为知道他们无法保证羊的成活率,白费劲折腾一通后,最后还要赔钱,那些心思叵测之人,才真的消停了。 从五月出京后,长安就一直在归化城,这次也是直接南下,赶在腊八前来到江南道,见一见几个月以来,一直托关系见她的几家。 发财:“还以为他们会来偷药方,我天天守着呢。” 长安:“都是聪明人,跟着做羊毛生意,咱们就算是不高兴,也不能让人家关门,但要是敢来偷方子,那就是不要命了。” 的确都是聪明人,模仿不成,就上门求合作。 魏老二早就说过,有好几家私下去找他,想在这买卖里掺上一股。 长安拒绝了,羊毛工坊的买卖,关键是在药浴的方子。 这个方子,是长安琢磨出来的,针对的就是被频繁剪毛的绵羊,而一般的牧民,是不会年年都把羊剪成个秃子的,所以也用不上这种药。 只要她手里握着这个药方,这门买卖就能做成独家的。 她几世以来,从未曾停下学医的脚步,在这时得到了回馈。长安在心里感慨,她艰难走过的每一步,终于有了具象化的意义。 在这样的感悟中,元平三十三年落下了帷幕,延和元年悄然而至。 第20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0 长安不接受合作入股,但可以找几个合心意的分销商。 人很快就选好了,根据长安的要求,发财去做的前期摸排,魏老二去做的后期调查,选出了四家商号。 得到通知的几家开心不已,准备了银钱和重礼,却听长安说:“诸位,我是带着成品来的,今日咱们签了协议,明日你们的商铺就能售货。但是这次,我不要各位用钱结账。” 在座的几人心里都有猜想,面上却不显。 长安继续道:“各家的商号,都是响当当的,实力更是雄厚,所以我想要拜托各位,去南边买粗粮,哪怕是最次的粗粮,或者豆渣麦麸也可以。” 这些商号的铺子遍天下,销路也很广,让他们去南边筹粮,再运到怀庆三府,要比官府的速度还快。 事实也的确如此,户部安排赈灾的银钱和粮食,还有一小部分没运到时,通过这几家商号筹集的粗粮,已经全都运了过去。 朝堂上的大人们听说此事后,纷纷上折子称赞长安,新帝和太后也都与有荣焉。 等到怀庆三府的民生恢复稳定时,已经是清明时分了。 长安带的货物,并不够商号运去的粗粮总价,但那几家商号也都纷纷表示,不需要尾款,也是他们为家国尽力了。 新帝知晓后,虽然没有提字表彰,但在私下里对着大臣们夸了几句,这些话传出后,几家商号的掌柜,觉得腰杆子又硬了几分。 有羡慕的人前去打听,为何当初会选了他们。 其中一个东家就说:“这事儿我后来还真打听过,据说啊,据说,是因为我们几家的女工最多,待遇也好,而且发薪酬时,都是直接给女工的,不允许她们的丈夫或婆家来代领。” 长安也和发财说过:“我没有办法去制定规则,但我可以把标准立在那里,想要合作的人,自然就会去改变。” 等到有人再上门求合作时,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不小心,就提到了自己的东家,说他经常做善事,修桥铺路,救济孤寡,还免费给族里的寡妇们买了织机,建了小工坊,让她们有生计,能不被人欺负。 长安派人去查看,确定了是多年行善,而不是面子工程后,就把化妆刷的买卖交给这家专营。 这时的妆娘,技术都相当的好,而且化妆的产品也很多,长安没有做化妆品,另辟蹊径做出了眉刷等东西,销量也很可观。 到了这时,大家也能确定了,要找长安合作,那就要做善事,认真的做善事。 买卖做得很红火,长安给新帝的分红也不少,太后也有份。 虽然打着送土特产的名号,但在宫门口排队等检查时,那长长的车队,装的全是要送到圣上私库的东西,还是让人很震撼的。 知道延和帝私库有了钱后,朝臣们就更心安理得的哭穷了。 可让圣上最生气的,不是来哭穷,而是把他当冤大头。 延和帝处理日常事务,批奏折的宫殿,年初时屋顶掉了几片瓦,那时候都忙着赈灾,所以一直没修理,下雨时也是先让宫人铺了草挡着。 可日前,延和帝让内侍去工部,让他们尽快派人,带着瓦料来修屋顶。 内侍回来后,面露难色道:“圣上,工部的大人说,修葺屋顶,要宫里先垫付两万两银子......” 延和帝当时就砸了茶盏,但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发作。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秘密,工部很快就传开了,但也没人能说不对,修宫殿本来就要花钱,工部也不富裕啊。 魏老大听说后,就递了腰牌进宫,然后就带着瓦片去了,吭哧吭哧忙了半日,花了十几两银子,给延和帝修好的屋顶。 工部的官员,还等着宫里送钱,然后去买料呢,怎么等也没动静,派人去问才知道,魏老大早给修好了。 有同僚就觉得魏老大奸猾,阴阳怪气地嘲讽他。 魏老大也不怵,生气地说:“咋了,我就是去给表弟修个屋子,你们没有亲戚吗?你们亲戚家房顶漏雨,你会修也不去,就看着人家淋雨?” “那你这人可不咋样,以后不要找我了,我可不和你这种没心肝的人做朋友。” 魏老大进了工部后,沉默低调又干活,分给他的工作从不推脱,不贪功也不抢功,人憨厚也不端架子,和干活的匠人能搭肩膀,和同僚也能和平相处,可以说存在感很低。 这时突然爆发,大家才意识到,对啊,延和帝是人家表弟啊,人家一家人互相帮点忙,怎么了。 魏老大在工部衙门里一鸣惊人,做的事和说的话,很快就传遍了各部,也传到了长安的耳边, 长安和发财说:“老大这个人,就是老天说的老天疼憨儿,他今日的这番话,能让延和帝永远记得他是表哥了。” 魏老大单方面的孤立了同僚,但每日还是乐呵呵地去衙门,时辰到了就回府,两点一线的生活很有规律。 有当初挤兑他的同僚,想请他吃饭喝酒,顺便道个歉都没机会,有消息灵通的就说:“魏大人成亲多年,如今初为人父,满心满眼的都是他的千金。” 长安和魏老二在外奔波,魏老大在家也没闲着,终于当了爹。 王月娘有身孕时,已经出了国丧,长安和魏老二早就到了归化城。 在知道她有孕后,长安就让赵嬷嬷回了京,操持府里的日常琐事,还嘱咐对方一定要找好稳妥的产婆,提前就接到府里,不用担心花费问题。 过年的时候,长安还在江南道,看着粮商们给怀庆府运粮。 等到忙完这件事后,和几家商号签订了分销协议,然后又去归化城安排了事情,一直到王月娘出了月子,她才忙完回的京。 魏老大再是低调,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是新帝正经的亲戚,就算没被赐爵,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有的,难免就被有心人盯上了。 这天魏老大下值后,就被同僚拉住了,又是哄又是说,他要是不去就是看不起人,生拉硬拽着魏老大去了酒楼。 一开始还拉家常,说些趣事,酒过三巡后,才说出了心思,想把庶女给魏老大做妾。 魏老大一瞬间就清醒了,猛地站了起来,学着长安那时的话说:“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我媳妇儿是给我爹守过孝的,又给我生了孩子,我现在去讨小老婆,我还是人吗?” 那人以为魏老大是在拿乔,还劝道:“这也是为了子嗣,大人成亲多年,如今也只有一个女儿......” 魏老大一下掀翻了桌子,哗啦啦摔了一地的碗碟,他气急了:“我闺女咋了,我闺女那是聪明。以前我家穷的啥都没有,那时候来不是找罪受吗?还有你,什么东西,以后再来找我,我就打烂你的脸!” 说完魏老大就冲了出去,出酒楼大门时,还去柜台说自己砸了人家的桌碗,要赔多少钱。 大堂里的食客都震惊地看着他,咋说吧,就还挺有礼貌的。 魏老大垂头丧气的回到家时,长安就问他:“刚才还有力气掀桌子呢,现在是怎么了?” 魏老大沮丧极了:“攒着给明珠买玩偶的钱,都赔给人家酒楼了。” 长安忍俊不禁道:“没事,到时候娘送给你两套。” 魏老大起身,跪到长安的面前,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长安摸了摸他的头顶,说:“起来吧,你想说的,娘都知道。” “把老二分出去这件事,我是不会改主意的,我还活着的时候,就先这样吧。” 第21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1 长安托江南道的分销商,往怀庆三府运粮的时候,让魏老二也跟着去了,为的就是舆论宣传。 长安所奉行的,从来都不是做了好事不吭声。 她费尽心思,殚精竭虑的守着羊群,每日一睁眼都是草场和工坊的琐事,为的就是刷名望,既要给新帝刷,也要给她自己刷。 怀庆三府的老百姓,知道了那些东西,是新帝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省下银钱买给他们的。 也知道是新帝的姨母,太后的表姐,一品诰命魏夫人,费心费力,又自掏腰包,从江南筹集运来的。 一时间,有痛哭流涕的,有跪谢天恩的,也有暗自下决心要报效圣上的,长安的名字也随之传了开来。 在怀庆府的事情忙完后,魏老二回到江南道,和长安汇合,跟着他一起去的,还有三娘一家。 魏老二跪着说:“娘,我不给自己开脱,我的确是有了心思,才会同意三娘跟着来的。” “里正和村长通知村里人转移的时候,三娘的大哥舍不得家里的书,硬要全带着,就没赶上村里的大部队,等三娘的堂兄们回去找人的时候,他的腿都被冻坏了。” “三娘的大哥醒了后,发现腿坏了,再也考不了科举l,一下子就疯了,整日说什么奸臣乱国,他是忠臣,他家里人怕他出去乱说惹祸,就一直锁着他。” “三娘见到我后,就求我救她大哥。我去见了她大哥,不知为何,他一直骂我,说我对不起他妹妹。” “娘,三娘跪着求我,说她爹娘已经没了,她只求有个小院子,只要能让她大哥大嫂有地方住就行。” 说到此处,魏老二就有些动情,长安冷冷地看着他,良久才问:“你是要娶三娘吗?” 魏老二的身子动了一下,微微地摇了摇头。 长安又问:“你身无功名,又无爵位,要纳妾,也要等到年过四十,且无子嗣时。三娘跟着你,就要无名无分,她都知道吗?” 魏老二把头垂得更低了,艰难地说:“知道。” 郎有情妾有意,且他们都不在乎名分,那长安也不会多管闲事,只说知道了,就让魏老二出去了。 发财小心道:“长安,你生气了吗?” 长安:“没有,魏老二还不值得我生气。” “我不是她亲娘,能把他拽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别忘了,当初我刚来的时候,一个人在墙角,是魏老二把原身放在那里,然后去给三娘送鸡蛋的。” “我对魏老大和月娘好,是因为他们两口子,那时候天天都藏着热饼回来给我,人心换人心,我问心无愧。” “况且,你以为魏老二是善心爆棚,或者良心发现吗?难道不是昔日的舔狗,今朝终于能以救世主的姿态,站在三娘一家的面前了吗?” “你也听到他说的,三娘哥哥的那些疯话,没准就是上辈子的事,而且在原身的记忆里,逃难时候也只有老大两口子。” “魏老二和三娘,是前世债今生还也好,还是真的郎情妾意也罢,关我什么事呢?” “我更不会担着恶名,去拆散他们,只要别在我眼前晃荡就行了。” 所以在离开江南道的时候,长安就让魏老二先回京,她还要转道归化城。 魏老二不傻,没带着他们住进府里,回京后就置办了个小宅子,安顿了三娘和她大哥一家。 魏老大一直以为,是因为魏老二还没成亲,就有了外室,所以长安才会如此生气,说要分家。 如今跪在长安面前,想着事情也许还有转圜。 长安说:“只是先分家,又不是不认他了,以后还是一家人啊。” 魏老大见事情已定,枯坐了半天才离开。 其实长安也知道,不能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待当下的事情,那是有失偏颇的。 三娘的爹娘不在了,大哥又疯了,她的叔叔们本来就对她家有意见,如今更不会照看她兄嫂一家,遇到魏老二,给家人求一个安稳,看起来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长安又想到了,元平帝还在的时候,除了太子妃外,又将定北将军的孙女赐给太子做侧妃。 在先帝看来,正因为对方是他的亲信,所以才会选他家的女孩做太子侧妃。从来就不曾想过,人家出身定北将军府,从小接受的也是大家教育,难道就是为了给他儿子做妾吗? 这种时代的鸿沟,阶级的差异,思想的分歧,不是视而不见就能忽略的。 她管不了别人,也不想管,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工坊多招女工,能帮一个女人,就帮到一个。 而且还有些事情,是无法放在明面上讲的。 你不让儿子纳妾,你儿子洁身自好,那别人就都贪花好色了吗?那先帝的后宫算什么?延和帝在做太子时,还被赐了太子妃和侧妃呢。 你不喜欢儿子的妾侍,不愿意见她们,可如今的太后,你的表妹,也是先帝的妾侍啊,甚至连圣上都不是嫡子。 所以长安不说,也不能说。 长安说到做到,中秋过后,就利落的把魏老二分了出去,但生意上的事情还是让他打理。 发财不懂:“还以为你讨厌他呢。” 长安:“我不需要喜欢他,也不会讨厌他。” “把买卖交给他,他做对了我夸他,做错了我骂他,我不需要去界定他是好还是坏,只要他能把事情办好了,而我又能给出正确的反应就够了。” 魏老二虽然不理解,何至于就分家了,但看到还让他打理生意,也就没多想,只是在推出新品时,做的更尽心尽力了。 继毛衣手套等保暖套装之后,长安又推出了玩偶套餐,钩针样式的五谷和家禽,小猫小狗,以及瓜果蔬菜等等,搭上配套的小竹篓,还有用来模拟种地、种瓜果的小木桌,卖的甚至比手套帽子都还快。 长安翻着账本,和发财说:“果然,小孩子的钱是最好赚的。” 这里是比较忌讳玩偶娃娃的,所以长安只让工坊做了可爱的发饰,小背包,以及钩针花等。 在重阳节的前两天,这些钩针花,和早就嫁接好的菊花,都被送到了太后的宫里。 重阳节当天,延和帝在宫里办了个小家宴,参加的有宗室,还有长安这一家,以及范继臣一家,他的嫡孙女范璐璇,就是被先帝封为了太子妃的那位,今日也盛装出席了。 已经出了国丧,但新帝还在三年孝期内,中秋时也没有举行宫宴,这个准儿媳妇却穿金戴银的,光彩照人,要知道,先皇后还是她的姑祖母。 长安心里微动,借喝茶的动作,悄悄瞥了一眼延和帝和太后,二人都是面带微笑,和颜悦色地说着关心的话。 长安看着庭院里的花束,在秋风中摇摇摆摆,她拢了拢衣袖,看来这朝堂之上,又要风波再起了。 第22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2 延和元年的风,一直吹到了延和四年初。 圣上年龄渐长,在许多事上都不想再受朝臣的掣肘。 辅政之后,愈发尝到大权在握滋味的阁臣,也都悄然忘记了先帝临终前的托付。 三位辅政之臣中,范继臣经常以圣上还未亲政为由,多次反驳他的批复。 而剩下两人,一个在年前和范家做了儿女亲家,另一个总想置身事外,等着双方的拉拢,从而得到更多的好处。 延和帝在和朝臣的博弈中,默默积蓄力量,暗中筹谋如何顺利亲政,再一举夺权。 长安也在忙碌,当初把嫁接的菊花送到宫里后,剩下的大批花卉,都被卖到了南方的繁华之地,赚得的利润甚是可观。 菊花可以嫁接,那其余的粮食果蔬,是不是也可以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户部找来了,想求问嫁接之法,还去延和帝面前求了恩旨,长安拒绝了赏赐,只说关系着民生大事,这嫁接之法可以免费教导。 甚至她还可以出人出钱,跟着户部官员去各地教老百姓,但也有要求,希望试验成功后,惠农署能多招女工来做嫁接,户部当即做了允诺。 长安还将土壤的多种施肥之法,从她的草场传了出去,其中用蚕矢做肥料,效果尤为明显。 同时,冬天的庄稼、菜蔬和药材等,如何用干草防寒保暖,如何用小三角支增加抗风能力,长安也全都免费教授。 历经两年多的时间,各地的惠农署,都报上了喜人的成果。 在羊毛织品广受喜爱之时,长安又以极低的成本价,出售鸭绒衣服,比棉衣还要便宜。 桩桩件件,都是有大功德之事,户部的老尚书,几次上疏要求朝廷厚赏长安,甚至提议封赏爵位。 延和帝每次问长安,她都说微末之功,不敢讨赏。 一些朝臣,也只当她是想等到圣上亲政后,讨要个能传家的大赏赐。 朝堂上的争执从未停止过,朝堂外的生活,日复一日,久违的安宁,老百姓们也能存下些余粮了。 延和四年末,一件事情打破了平静的湖水。 武安侯的世子,在外出打猎时,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去,脑袋磕到了石头上,当时就没气了。 而世子外出打猎,是想亲手捕一对大雁,在下聘礼时一道送去东海陈家,却出了这样的意外。 噩耗传回侯府时,老夫人当时就吐了血,醒来后坚持要让陈家女嫁进来守寡。 而东海陈家,也是几朝望族,和世子定了亲的是嫡枝的嫡女。 这姑娘是老来女,在家里很受宠爱,如今要让她在妙龄之年嫁去守寡,人家的爹娘肯定不同意,于是俩家就开始吵吵,然后发展成打官司。 这两家人,女方是世家大族,男方是勋贵近臣,所以一般的官府,还真不好断这个官司,于是就被送到了延和帝面前,且在民间也引起了热议。 贵人们打架,为的还是儿女婚嫁的事情。 说实话,不只是高门大院里,民间也有许多望门寡的事情,甚至寡妇再嫁的时候,还会受到族里的阻力。 延和帝也很头疼,两边都是重臣,但各自都有理由,且听起来好像谁说的都有理,这要是判了谁错,那他就要被另一方怨怼了。 他一时犯了难,太后知道后,就叫了他过去,说:“到底是关系着两家重臣,不如就把大家都叫来,一起跟着听听,也好有个决断。” 延和帝觉得这法子不错,到时候,就算被埋怨,也是大家一起。 于是就下令,召集在京二品以上的大臣和命妇,以及宗室,三日后前来参会。 到了那日,长安按品大妆,通身的气质渊渟岳峙,这是她自元平三十三年,被封为一品夫人后,首次以这样的妆扮出现在宫宴上。 延和帝在小小的吃惊后,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后,心里有了猜测,心情也复杂了起来。 长安和众人一起,听着侯府老夫人凄惨的哭诉,也听了陈家人的申诉。 老夫人说世子会出事,就是为了要去打大雁,是为了亲事,也就是说是为了女方死的。 而陈家也有话说,他们甚至还找了证词,是当时和世子一起打猎的人。 说是他们那日一起饮了酒,提到了刚从江南来的花魁,世子就说要去猎一只狐狸,做成围脖送过去,只是出城时遇到了熟人,对方问他们去干嘛,他才借口说是要去打大雁。 双方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步,哭诉声和哀求声充斥着大殿。 等到两家人都说完诉求后,延和帝就看着众人。 大殿上一片安静,谁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贸然出声。 长安开口道:“幼时读书时,曾听过一句话,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以我浅薄的认知,也知道安民之道,在于察疾苦。” “民生之苦,多在苛政,圣上英明睿智,朝臣们殚精竭虑,圣明烛照之下,恩泽广被,如今已有海内晏然之态。” “但女子之苦,又何止是这些?” “王朝要发展,土地要有人耕种,粮食要有人收,边关也要有人守卫,桩桩件件都离不开人口的繁衍。” “可这些里面,又有生育的艰辛,和产后的风险,每年因为生产而死去的女人不知几何。” “而这还只是能看到的枷锁,近年来,民间守节之风乍起,贞洁观念愈发严苛,妇人守寡后,经常会被夫家要求守节。” “贞节牌坊下,埋得是女子的斑斑血泪,损失的却是王朝的人口力量。” “望门寡的现象也屡禁不止,女子空耗年华,生活也大都是凄楚无比,这又何尝不是酷刑,可她们做错什么了呢?” “民生繁荣,王朝安稳,离不开人口,那为何又要把正当年的女子,锁在牌坊之下呢?” “把女子成婚的时间推迟一些,等她们的身子骨长成了,足够强壮的身体,才能承受生儿育女的重任。” “鼓励寡妇再嫁,严查贞节牌坊,才能促进人口增长,才能富民安邦。” 字字不离王朝的发展,句句都是人口的重要性。 长安知道,只有从统治者的利益出发,才能让他们正视这些,也只有让他们意识到,这些事情也是同他们息息相关的,才不会坐视不理,才能做出改变。 说完这些,长安站起身,拖着宽大的衣衫,走到了大殿中央,跪拜在御前。 这短短的几步路,从元平三十二年来到这里,到如今的延和四年,长安用了六年的时间,步步艰辛,处处谋划。 她说:“恳请圣上,给这天下的女子,再多一条生路吧。” 长安想,哪怕这里是一潭死水,也一定要有涟漪因我而起。 第23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3 长安的诉求很明确,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是关关难过。 简单是因为,只需要延和帝同意,下旨就可以了。 说难是因为,统治阶级的阻碍,不只是贵族,还有士大夫们,长期顽固的思想观念和态度,注定了过程的困难重重。 直到这时,长安才理解,在她做将军的那世,皇后为何会那样的迫不及待,刚坐上皇后就颁发懿旨,想来她也一定走了太多的路,用了太久的时间。 时不我待,在机会稍纵即逝的情况下,她们只能奋力一搏。 太后坐在那里,仿佛又回到了幼年时,母亲抱着她,哭诉家人的薄情,哭诉世道的艰难,那时候她还小,问母亲:“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吗?哥哥们总是欺负我。” 母亲悲哀的摇着头,说:“我们能去哪儿呢?这世道,我一个女人能带着你去哪儿呢.......” 是啊,这个世道,她们想活的好些,怎么就那么艰难呢? 坐在大殿里的夫人们,也都心有戚戚,纵使都是高门出身,但个中辛酸,也有不足为外人道也。 有个侍郎夫人站起身来,从坐席处走到殿前,跪在了长安身后,陆陆续续又有夫人们跪过来,太后闭了闭眼,也准备起身。 延和帝松开了紧握的双手,从座位上起身,快步走下来,先搀起了长安,说:“姨母,何至如此呢?快快起来。” 转头看魏老大:“表哥,快扶着姨母坐好。” 然后又说其余人:“夫人们都请起身吧,都快快请起。” 等到众人都回到座位后,延和帝才说:“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诸位有何意见呢?” 在座的官员都沉默着,还是太医院的院首先出声附和。 他们太医院和长安合作,推出了果酒和药酒,果酒是针对贵妇的,治疗失眠和郁气,极其适用当下的贵妇们。而药酒,则是补肾的,卖的那是相当好。 虽然这都是私下的合作,但太医院收到的钱是真的,无论是在各地建官署,还是用于研究新药,这些钱是起了大用处的。 不光是他们,这殿上的大人们,几乎人人都承着长安的人情。 户部的郎官,前几日还在说,魏老夫人的工坊,每年都交了足额的税,今年又比去年多了很多,简直就是个财神。 最重要的是,户部还欠着长安的钱呢,就是当初赈灾时给运去的粮食,户部后来说要给长安补钱,长安一直说不着急,等国库富裕宽裕后再说吧。 工部就更不用说了,长安的工坊建到哪里,就会在哪里搭桥修路,所受恩惠者,不知凡几。 还有兵部,这几年但凡有粮草不济时,都是长安去南边买粮食,然后借给他们转圜应急。 况且,长安在边关的几个工坊,招募了许多的伤残士兵,兵部的大人们每每提及时,也觉得是夫人大义。 阁臣们也都一样,即使是范继臣,也无法反驳长安的功绩。 只说她把嫁接的技巧,和施肥轮耕的方法,都拿出来免费教给各地的百姓,就已是泼天之功了。 他们也曾讨论过,要奏请圣上给予封爵之赏,只是延和帝说,魏老夫人强硬的拒绝了任何封赏。 那时他们还不理解,如今看来,长安所图的另有其他。 延和帝问话后,太医院明确表示了支持,并且还有力论证了,男女大婚年龄推迟的好处,强调女子十八岁成婚的各种好处。 其余各部的官员,虽然没有直接说反对,但也说兹事体大,望圣上再考虑考虑。 延和帝就有些不高兴,合着你们不想同意,但又怕挨骂,所以就把事情又都推到他身上,反正挨骂的也会是他。 所以他就说:“既然诸位都不反对,那朕就应各位所愿,同意夫人的奏请,内阁抓紧拟旨吧。” 延和帝的话音刚落,武安侯府的老夫人和夫人就喊起了冤,延和帝皱了皱眉头,立刻就有刑部的官员站出来,问要不要再去查查世子的死因,看世子究竟是要去猎狐狸,还是去打大雁,去的地方都不一样啊。 武安侯府的人,就跟被掐住了嗓子似的,左顾右盼了起来。 这时武安侯赶紧表明态度,说是世子顽劣,饮酒后又骑马出城,才会出此事端,是他咎由自取,不关陈家女的事情,反倒是他们家还要补偿对方。 东海陈家的人,连忙说了不会要补偿,只是替世子惋惜,又夸侯爷宅心仁厚,明辨是非等等。 不管这两家的心里,到底是作何感想吧,反正从明面看,事情是解决了,延和帝也让众人都散了出宫吧。 魏老大扶着长安,正要出大殿,就见有内侍朝他们走来,说是太后娘娘吩咐,让他们仔细送夫人回府。 发财问:“延和帝是恼了吗?” 长安:“也许是吧。” 发财:“那这小子,不会又反悔不同意了吧?” 长安告诉发财不会,延和帝就算再生气,也会催着内阁拟旨后颁发的。 因为太医院的话,主张女子十八岁成亲,而要做延和帝皇后的范家女,马上就要及笄了。 按照先帝的设想,明年延和帝就会成亲,范继臣作为国丈,会主动促成延和帝亲政,可惜,权欲熏人心。 所以长安笃定,延和帝再生气,也不会反悔,而内阁也不会跳出来反对。 将大婚的时间推迟三年,于范继臣而言,就是圣上晚三年亲政,还要继续依靠他们这些阁臣,而这三年的时间,他们又能安排许多的门生故旧。 于延和帝而言,则是又多了三年的筹谋时间。 他知道,哪怕他今天就成亲,明日也不会掌权,还要担心范家女在他身边放耳目,或是生下嫡子后,将他架空。那就不如再等等,等到更稳妥的时候,才一举夺回大权。 送长安回府后,内侍回到太后宫中复命,却见圣上身边的人在殿外候着,于是也先站到了一旁。 太后放下手中的小铲子,延和帝赶忙把花盆端走,又亲自服侍太后净了手。 太后看着他,问:“不生气了?” 延和帝叹了口气:“还有些生气,因为母后和姨母不相信朕。” 长安和太医院一起卖药酒,顺便借各地医署的便利,收集每年因生产死亡的数据,这些延和帝都知道。 他以为至少要等到他亲政后,长安才会私下找他说,然后由他拿到前朝和大臣们商议。 今日看到长安盛装而来,就知道她要借武安侯府的事情,当着众人的面提及此事。 再想到是太后提议,他才把人召集起来的,尤其是太医院立场鲜明的支持,很难说不是得到了太后的授意。 太后幽幽道:“瞒着你,你才能和所有人一样的意外,才能骗过那么多双眼睛,大臣们才会觉得,你也是骑虎难下,矛头才不会对着你。” 延和帝:“母后,朕不是这个意思。” 太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姨母也知道。” “无论如何,我们都盼着,你能顺利亲政的。” 第24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4 在延和帝的催促下,内阁很快就拟好了旨意,经邸报发至各地,延迟女子和男子的成亲年龄,禁止缠足,严禁阻碍寡妇再嫁,废除立女户的严苛条件等等。 旨意明文下发后,朝堂上就出现了反对之声。 当日在大殿上,许多官员保持了沉默,有人是欣然接受的,而有些人则是怕,在那种情况下站出来说反对,自己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些不赞成的人,开始在前朝发难,借口种种原因,推迟和阻碍政令的实施,甚至还有官员弹劾长安。 那日长安回府后不久,延和帝就派了太医来,转了一圈就走了,然后就传出她积劳成疾,染恙需要静养的消息。 发财不放心,长安说:“没什么可担心的,要知道,咱们这么多年的买卖,我和那些官员之间的利益关系,比他们同延和帝的还要紧密。” “延和帝尚且要等到亲政后,才能把画的大饼端出来,而我让他们赚到的银子,可都是实打实的。” 从一开始,长安就没有把希望,全部放在延和帝的身上。 她的几个工坊,都建在了民风禁锢之地,几年的时间下来,不说民风完全开放,但也有越来越多的女人不被困在后院,而是能出来做工了。 至于长安选定的那些分销商,背后也都是世家和勋贵,利益就是他们之间最结实的纽带。 再加上这次的事情,东海陈家到底是受了她的人情,世家之间都是连枝同气的,所以他们是不会出来拆台的。 如今跳脚的那些人,除了读书读傻了,脑子被裹住的,就是想踩着长安立名声的,都不足为虑。 长安在家休息,也乐得清净,不在乎外面的风风雨雨。 可魏老大不能当作听不见,他现在是工部清吏司的主官,是正五品官员,每日也是要上朝的。 有人弹劾长安,魏老大在朝堂上不作声。 下了朝之后,他一出宫门就把官服脱掉,扯住对方就是一顿打。好歹也做了那么多年的木工,打一个文弱官员,还是不在话下的。 延和帝知道后,就勒令魏老大给人家赔钱道歉,然后回家反省。 魏老大在家中反省,但依然没忘打听消息,知道有谁还在弹劾长安后,就跑去对方家里,白天黑夜的跟着人家,时不时说上几句,没有良心的人就不该做官。 王月娘也会跟着一起去,他俩到底是圣上的亲戚,上门去做客,也不会被赶出来。 她也不做别的,就是和对方的妻子母亲唠嗑,说些女人的辛苦,说为人妻的艰辛,说男人不懂得体谅妻子,也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娘,简直就是大不孝,还不心疼女儿,更不配当爹。 这方法虽然简单粗暴了些,可效果还挺明显,至少没人再在朝堂上,找长安的不是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政令的推行就畅通无阻了,总是有官员不认可的。 对这些故意拖延,阳奉阴违的地方官员,长安就不会冷眼旁观了。 她让发财去看了一圈,到底有多少府县还没干实事,还真发现了几个顽固之地。 都是宗族势力过大的地方,且族中的话事人都是老顽固,冥顽不灵的那种,当地的官员也很头疼。 对这样的人,那就不用讲究脸面了。 长安让魏老二去了一趟,说要在这里建豆酱工坊,但是一看到那些人连皇令都不听,就不太敢在这里做买卖了。 又雇人去酒楼和戏园子里,说本来圣上的姨母,是要在这里建豆腐工坊,让穷苦老百姓来做工的。但因为那些人不同意善待女子,公然反抗朝廷的禁令,所以人家不敢来了。 这些话一传开,底层百姓们就不满意了,你们家大业大的,不缺豆腐工坊,但他们需要啊。而且都知道长安开工坊,多是招女工,那样的话,家里男人和女人就都有钱挣了。 很多乡里的耄耋,和小乡绅们,就去找到当地大族,贴脸问他们为什么要抗令呢,难道就是不让族里的女孩们过得好,也见不得乡亲们赚些钱吗? 乡里的舆论压力,族中的分歧,再加上官府的威压,宗族势力再大,也扛不过过的,只好先妥协,表示族里不敢反对,只是之前的族长老糊涂了,新族长一定配合官府的政令。 对这种舆论宣传,魏老二做的得心应手,不只是买卖覆盖到的地区,连怀庆三府都没落下。 那里的人,本来就感念长安,因此在推行政令时,舆论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没受到什么阻碍。 就这样,在拉拢了世家和勋贵,又获得了底层老百姓的响应后,这些政令终于得以顺利实施了。 中原腹地和江南道的繁华之所,是最难啃的地方,但也是最早看到成效的。 一直和长安合作,在江南道做分销的商号,来京里见长安的时候,就提到了几件事。 如今当地的一些家族,都不给女孩子缠足了。还有允许族中的女子不嫁人,那些女子会结伴做纺织品,或是棉布,或是买了毛线做钩针,只要每年从赚的钱中拿出两成,交给族里就可以了。 长安听完后,心里很高兴,不能用未来的眼光,来评判这种给家族交钱的行为,但事情只要比之前有所改善,那就是进步。 赚了钱后给族里交一些,反过来也能得到族里的庇护,总比以前被逼着嫁人,生死皆由他人,一点自主权也没有的好。 等来人离开后,长安躺在摇椅上,看着院中飒飒作响的竹林,想到了她去找太后时的场景。 就在武安侯府和东海陈家的官司,闹得沸沸扬扬之时,长安就知道,她一直等的机会到了,甚至比延和帝亲政后的时机还要好。 所以她找到太后,想让她劝延和帝召集大臣和家眷,一起来断是非。 太后有些担心她:“这样的政令,你想过自己以后吗?” 长安飒然一笑:“当然知道,历朝历代的变革者,没有几人能得善终。” “但我还是要试试,因为我想做这件事,而且现在也有能力,去做这件事了。” 第25章 农门贵子关我什么事25 延和五年初,王朝上下都开始遵皇令,女子年满十八,男子年满二十后,方能成亲,推行中言及多种益处,皆是圣上为百姓身体着想。 民间称赞一片,偶有期盼圣上亲政之言。 这一年,延和帝十七岁,是先帝设想中,他娶范家女为皇后的年纪。 延和六年夏,渭水暴涨,水患危及六个州府,延和帝在下令赈灾之时,还从自己的私库调拨银钱,专用于水灾区百姓的安置和防疫。 汛情过后,延和帝又命工部,排查各地河流及工事,新建或加固河堤,疏通河道,并缩减宫中开支,暂停陵寝的修建,降低赋税,与民休息。 朝臣和大儒们一一上疏,称颂圣上仁慈宽厚,他们有幸得遇明君。 百姓们也是感念不已,却又疑惑为何圣上还未亲政,一时间流言四起。 延和七年,有上京告御状者,自戕于顺天府大门前,身旁还放着血书。 有人上前,将血书上的内容念出,得知该人是怀庆府的一名童生,要状告的是知府和当地大族。 童生告他们沆瀣一气,望族强占田地,致使他家破人亡,知府私吞赋税,致使他家破人亡,他们既辜负了天恩,又让怀庆府的百姓苦不堪言。 他在收集证据时被人发现,然后遭到迫害,一路躲藏到了京里,却发现状告无门,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望能早日惩奸除恶,他虽死无悔。 死的是个读书人,还是因为状告当地的官员,一时间物议沸腾,延和帝听闻后当即下令,让有司尽快查清事实,再依律处置。 顺天府和刑部联合查探,很快就查清了事情。 怀庆府的知府确有欺上瞒下,贪赃枉法之行,而在当地横行的大族,之所以能和知府勾结,欺压百姓,则是因为族里有了贵亲,这贵亲就是内阁重臣范继臣。 范继臣的一个孙子,娶的妻子出身该大族,而怀庆府的知府,则是他的学生,所以那童生才会状告无门,一路被迫害,最终选择才会自戕。 这件事情的始末,以疾如雷电的速度传遍了京城,并以京城为中心,向外扩散开来。 延和帝也派人去怀庆府拿人,进京后直接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审问,一经查实,必须严惩。 范继臣绑着孙子,去宫里请罪,他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请求圣上开恩,准许他归家养老,教导子孙。 当初的三位辅政之臣,和范继臣做了儿女亲家的那位,极力替他开脱,求延和帝看在先帝的份上,饶恕其治家不严之过。 而另一个阁臣陈大人,则力主圣上严惩,不能放过任何人,才能以儆效尤。 延和帝到底是看在范继臣年高,且两朝为臣的份上,没有斥责与他,但范继臣回府后,连上几封奏折乞骸骨,延和帝都没批准。 等到怀庆府的案子审完,知府和作乱的人都被判刑后,阁臣陈大人率先上疏,恳请延和帝亲政,接连几日,所有的官员都上了奏折。 延和七年秋,圣上终于应百官所请,提前亲政,这一年,是延和帝即位的第八年,时年十九岁。 延和帝亲政后,提拔重用年轻臣子,又封赏了几位有功之臣,最后还追封魏夫人的父亲一等侯爵之位,只是这爵位只传三代,也就是只传到魏老大的身上。 内侍来府里传旨的时候,长安正在廊下看雪,接旨谢恩后,就只留下魏老大在身边。 魏老大的眼睛很红,很长时间都未曾安睡了。 看着他憔悴的样子,长安说:“有人缺了一把刀,有人又愿意去做那把刀,求仁得仁,一切都是他自己选的,你为他担心什么呢?” 怀庆府的知府的确贪污受贿了,当地的大族也多有不法之事,但一个童生,真的能靠他自己,就把证据搜集完整,再一路躲藏进京吗?沿途查路引,就没人发现他的踪迹吗? 受到欺压报仇无门,却又觉得自己深受皇恩,读书人的骨气让他宁愿一死。 就如同元平三十三年,怀庆府雪灾,他手里捧着粗饼,听衙门的人说是圣上节衣缩食送来的时,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读书,日后才能报效圣上。 而替延和帝做事,一路护送童生进京的人,是魏老二。 所以今日长安才会这样劝他,“老大,个人有个人的命数,管不了他的。你要记住了,别跟皇家结亲,觉得不知足时,想要更多的时候,就想想还在村里时,哪怕粗饼子把胸口都烫红了,你也得藏着一块。” “能给你留的,我都放在库房了,你要好好守着家业,好好教导子孙,无论男孩女孩,都要让他们读书,懂得上进,总能保几代人都富贵无虞的。” 从延和六年起,长安就不再出京了,买卖都交给了延和帝的人的打理,她只管收分红。 外人以为是她失了圣心,其实她是真的病了。 她来的时候,原身就是自己吓自己,才跑了的,那时长安把脉时,就察觉到是有心疾。 她没学过西医,况且也不能在这种条件下,给自己做手术,而中医的法子,只能暂缓调理。 长安一日不停闲,忙着谋划之前的事情,等到政令推行后,猛地放松了心神,就开始有明显的不适了。 魏老大每日都要来看长安,知道她是真的生病了,曾问要不要给太后说一声,被长安制止了,如今听着她明显交代后事的话,就像是心里缺了一个角,痛苦异常。 魏老大走了之后,发财才说:“长安,那些东西我都收好了,放心吧,一毛钱都不会留下。” 长安笑着说:“我那个小屋,还有地方吗?” 发财:“有的,有的,不知道为啥,你的小屋又多了一间房,还不小呢。” 听罢长安又躺回了摇椅,手指搭着脉,和发财说:“时间差不多了。” 她突然想到了上一世,她的恩师叶岐年,曾在教她诊脉的时候,说过一种很少见的雀啄脉。 脉象如其名,是中医上讲的十怪脉之一,也是七死脉之一。 叶岐年在临终前,将她叫到床边,平静而又欣慰地说:“长安,过来给我把脉,这个就是雀啄脉。” 长安至今还记得,那时的她是如何哭着把脉的,如今这副脉象,也出现在了她身上。 她闭上了眼,轻轻晃了下摇椅,感觉自己变得很轻很轻。 思绪飘飞时,发财大喊道:“长安,你怎么变黄啦!” 第1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 还没睁眼,长安就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左小腿火辣辣的疼,稍微一动,她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养尊处优的老夫人,变成这副断了腿的样子,这落差可是有些大了。 发财:“长安,你没事吧?需要什么药啊?我这就给你找!” 长安艰难睁开双眼,还没说话呢,就听到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破旧的木门。 来人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看到长安在侧头看她,惊喜地喊到:“阿七,你醒啦?” 她小跑了几步过来,俯身看着长安,有些苦恼地说:“怎么办,阿七,婆婆刚发现我偷拿吃的了,又把我骂了一顿,我只给你带了半张干饼。” 说着就把一小块干巴巴的,看不出是什么做的饼子,放在了长安手边。 她等了一会儿,发现长安既没有拿起饼子,也没有如往常那样,听到她被骂后,就露出着急的神情。 于是就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阿七,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你知道的,我就是见不得别人欺负你,那些人的马车压坏了你的草药,就应该给你道歉啊,只是扔下一袋钱,连马车都没下,那不是侮辱人吗?” “可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摔断腿......” 说到此处,她就抬起了头,用力的擦干眼泪,露出了倔强的神情,说:“阿七,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那辆马车,把钱给你要回来的,你等着我!” 长安竭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她终于走了以后,长安才赶紧拿出止痛药,配着葡萄糖水喝了下去,然后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月明星稀时,长安才醒来,抬头就看到了月亮,才发现连个屋顶也没有。 止痛药起效了,但也没起多少效,毕竟是腿断了。 长安硬撑着坐了起来,猛吃了几个鸡蛋,又喝了一大袋葡萄糖水后,才靠着土墙接收记忆。 这里是大燕朝,原身从有记忆起,就住在这个破庙里,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人在哪儿,是一个老尼姑捡到了她,然后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老尼姑不会说话,所以原身也一直没学过说话,有时候会碰到山脚下村子里的人,大家知道她是被捡回来的弃儿,就都喊她阿七。 刚才那个小姑娘叫沈玉,就是村子里的人,经常来山上打草或捡柴火,每次都会来庙里叫上原身一起。 老尼姑就觉得,有个年龄差不多的玩伴儿也挺好,而且她也老了,不知道还能陪原身多久,所以也总让原身多下山,去村子里玩,好歹和村里人混个脸熟。 可原身不会说话,就总有孩子捉弄她,每次都是沈玉站出来,指责那些孩子,然后拉着原身去找到对方家里,坚持让人家赔礼道歉。 几次之后,就连原本还和原身玩的小孩,也渐渐不搭理她了。 从那之后,原身就很少再去村里了,可沈玉还是会来找她。 前不久,老尼姑也过世了,是村里人帮着葬了的。 也是那时,原身才听到村里传的话,说沈玉每次来看她,都给她带吃的,然后就会被沈家人骂,但还是那么心善,见不得她一个人在庙里受苦。 沈家人每每提起,都会夸沈玉心地善良,有一副菩萨心肠。 长安皱着眉,仔细回想,沈玉的确是带过东西,但也就两次啊,不是一小把野菜,就是风干的粗饼。 这段时日,原身吃的,还是老尼姑在时,富贵人家给庙里布施留下的东西。 发财气呼呼地说:“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她是在立什么人设吗?善良的小村姑?” 长安:“你最近又看什么了?” 发财:“就是上上个世界的时候,你不是让我用了你的电脑嘛,我就给自己存了些电影和综艺,嘿嘿,可真好看。” 其实长安想的,和发财说的话一样,那就是沈玉把原身当成了刷名声的。 这次原身断了腿,是她打算进城,把老尼姑生前晒好的草药,卖给相熟的药铺,然后换些粗粮和盐巴。 刚走到山脚下的大路上,就遇到了两匹快马,她躲闪不及,跌倒在路边,扭到了脚,草药也撒了一地,被后面的马车压了过去。 骑马的两个随从,有一个人下来给她道了不是,然后马车里的人,又给了随从一包银钱,让买下那些被压烂了的草药。 结果不知怎的,沈玉从一旁跳了出来,指责他们瞧不起人,主人连面也不露,只让下人道歉有什么用。 然后又夺过随从手里的钱袋,用力扔回马车里,说不要用钱来羞辱人,坚持让人家下来给原身道歉。 原身感觉不对,就挣扎着站起来,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她愿意要钱,奈何就是说不出话来。 马车里的人,不知道是有急事,还是觉得遇到傻子了,也不和她们纠缠,鞭子一甩,马车就跑远了。 原身往前快追了一段路,脚一歪就摔进了沟里,疼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长安了。 说实话,也就是现在脚还肿着,腿又断了,要不然长安非得用脚趾,抠出个大城堡不可。 发财说:“真的不是在拍戏吗?会不会是在拍电影啊?” 说着就出去转了一圈,然后又回来了,伤心地告诉长安,这里都是真的。 长安听罢,尝试着自己进到小屋里,可惜还是不能,依旧是只能拿出东西,人却进不去。 她拿出了止血药和绷带纱布,小心把药敷到伤口处,等了十分钟左右,确定没有异常反应后,才轻轻覆盖上纱布,防止沾上脏东西。 就着半靠着的姿势,长安又睡了一觉,等天光大亮时,才被虫鸣鸟叫声吵醒。 她检查了一下腿上的伤口,已经不出血了,但还没有结痂。 发财问:“长安,我们就要在这里吗?” 长安仔细敷着药粉,说:“当然不,我们下山去村子里。” “沈玉这么善良,怎么会忍心让我这个断了腿的人,孤零零的住在庙里呢。” 第2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2 长安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作此打算。 她对发财说:“原身摔晕了后,肯定不是沈玉自己把她抬回来的,村里还有别的人来帮忙,咱们先别管,为什么没人给请大夫,但她的腿在流血,是所有人都看到了。” “我是可以自己在这里,一直等到把腿伤治好,但如果有人问,要怎么说?原身只是跟着尼姑晒过草药,可没学过治病啊。” “小心驶得万年船,再说了,住到村里去,也能打听到更多的事情。” 长安说的头头是道,发财听完后:“真的吗?我不信。” 长安:“好吧,我就是想去恶心恶心沈玉。她那样的心地善良,身边怎么能少得了,我这种恶毒的人呢。” 说着就抽了一块床板出来,掰成几个竖板,然后又撕了一件破烂衣裳,把左小腿固定好。 做完这些后,长安才慢慢挪到门口,推开那扇破门走到院子里,又捡起一根粗柴做拐棍,揉了揉头发,然后朝山下走去。 说是住在山上的庙里,其实就是个不高的山坡,站在庙门口,她都能看到村子里的人。 长安拄着拐,蓬头垢面,一瘸一拐的下了山,然后又虚弱的靠在村口大树下,看起来可怜极了。 有凑过来的孩子,认出了这是庙里的小哑巴,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快去找沈玉过来哇,她的好朋友又被人欺负啦。” 长安和发财感慨道:“这个村子可真好,到处都是热心人。” 没一会儿,沈玉就跟着几个小孩来了,一看到长安的样子,就惊呼:“阿七,你怎么下来了?你的腿不疼了吗?” 长安泪眼婆娑的看着沈玉,一只手拄着拐,另一只手伸出去,打算拉住她。 沈玉看着长安的小黑手,下意识就后退了两步,抬头一看,长安的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河水,喷涌而出。 旁边有个小男孩就说:“沈玉,你以前还说我们呢,你不也嫌弃阿七嘛。” 沈玉摇着头,说:“不是的,不是的,我就是怕碰到阿七的腿。” 听到这话,长安就擦了擦眼泪,然后又捂着肚子,真诚的看着沈玉。 发财给长安的演技点了个赞,围着的孩子们,也开始七嘴八舌了。 “沈玉,她肯定是饿了,你赶紧去给她拿吃的吧。” “就是啊,这次又不用带到山上去了,你还省得来回跑了呢。” “阿七,你是饿了吗?那就跟着沈玉回去吧,她一定会好好对你的。” 沈玉要立善良人设,利用的可不只是原身,村里的同龄人也都成了她的拉踩对象。 怎么着,就你沈玉心善,我们都成了欺负孤儿的坏小孩,平时一淘气了,就会被人说,怎么不跟沈玉学学,就会捣蛋,人家还知道给阿七吃的呢。 所以现在,不管是真的心疼长安,还是想看沈玉的笑话,大家就开始起哄了。 长安对围观的热心小孩露出感谢的微笑,随后又殷切的看着沈玉,看得后者头皮发麻,只好说:“阿七,你是想跟我回去?可我怕婆婆会......” 长安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最开始的那个小男孩就说:“沈玉,她说想跟你回去,也不怕你阿婆骂她。” 然后又招呼其余人,“阿七的腿受伤了,沈玉背不动她,咱们帮帮沈玉,一起把阿七抬过去吧!” 就这样,在一群小孩的帮助下,长安和沈玉,被安全送回了沈家。 沈玉的奶奶听到动静,从北屋出来后,看到这一院子的小孩,一时有些发懵。 沈玉赶紧说:“婆婆,你不要生气,也不要骂阿七,她的腿受伤了,自己在山上,又没有吃的,婆婆,你别怪阿七。” 长安确定,她听到了沈阿婆的冷笑,“怎么会呢,你和阿七那么要好,她受了伤,以你的性子,是肯定不放心她在山上的,你把她接来家里,是应该的,婆婆高兴还来不及呢。” 长安看到沈玉的脸僵了一下,又挤出笑说:“婆婆你真好。” 等到小孩子都散了,沈玉才扶着长安,慢慢挪去她的屋里。 沈家的房子不小,土墙茅草顶的几间屋子,围合成了一个四合院。 沈玉一家住在西边的屋子,进屋就看到了靠左的大炕,挨着屋门的地方,有一张小矮桌。 而屋里靠右的地方,简单用干草做了个隔断,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就是沈玉睡觉的地方。 长安坐在门口的矮桌旁,感动的看着沈玉,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沈玉:“我去找婆婆,问问还有没有吃的,阿七你等等。” 长安就在屋里等着,结果沈玉还没回来呢,沈家人就都从地里回来了。 沈玉的爹是家里的老大,她还有两个叔叔,长安就听到院里热闹了起来,沈家的几个小孩子也都跑了回来。 沈玉二叔家的堂妹,就在门口喊道:“沈玉,你把阿七带回来了?” 长安听到沈玉说:“阿七的腿摔伤了,就下山来找我了,你不要去欺负她了。” 沈玉堂妹怼她:“你脑子有问题啊,我什么时候欺负阿七了?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真是显着你了。” 堂妹估计经常被当做对照组,心里不舒服很久了,如今逮着机会就火力全开,“你那么心疼阿七,那你就把自己的饭让出来给阿七吃啊,对了,你不是每天还多吃一个鸡蛋呢,正好都给了阿七补补。” “沈玉,你不会舍不得吧?” 长安在屋里面,给堂妹送上了无声的赞美。 过了一会儿,沈玉果然端着一个小碗回来了,长安接过果来一看,有几片菜叶,一个鸡蛋,和一张菜饼。 她问发财:“你都看着呢吧?沈玉没吐口水吧?” 发财:“放心吧,我刚才一直盯着她呢,这都是刚从饭桌上端来的。” 长安这才放心,麻利的剥开鸡蛋壳,三两下就把碗里的东西都吃完了。 沈玉瞠目结舌的看着她,碗里的是她的饭,她本来是打算分一点出来给对方,谁知道长安的手那么快。 她说:“阿七你怎么全吃了呢?我还没有......” 长安抬起脸,一副惊讶的表情,像是没想到沈玉会这样说,眼圈瞬间红了,和做错了事一样手足无措。 堂妹正扒着门往里看呢,就瞧见了这一幕,立刻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像沈玉以前说她那样,说:“沈玉,你怎么能欺负阿七呢?她那么可怜,你只是少吃一顿饭,阿七的腿都摔伤了啊!” 长安泪珠滚滚,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堂妹,堂妹的背脊挺得更直了。 沈玉既没想到,长安现在动不动就流泪,也没料到被堂妹都看到了,一时间面红耳赤的,倒也尝到了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长安和发财说:“啧啧,沈玉这功力还不行啊。” “想要做好人,那就要比坏人更厉害,心理素质怎么能这么差呢,我得再帮她锤炼一下。” 第3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3 在长安的眼泪,和沈玉堂妹的助攻中,长安开始了踏踏实实的养伤的生活。 沈玉的阿婆也很有意思,她把长安当透明人,不管你们怎么闹腾,反正每天给出做饭的粮食,还是和以前一样多。 所以长安吃的,就是沈玉的饭菜,并且会在对方的注视下,把碗里的东西全吃完。 当然每次在吃之前,长安也会问发财,是不是一路盯着她,确保碗里没别的东西。 长安睡着沈玉的小床,吃着她的饭菜。沈玉的爹娘,每次都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只是默默地从俩人的饭菜中,给沈玉分出来一些。 沈玉的堂妹,每次都会在一旁感慨,堂姐多么的善良,大伯大伯娘多么的善良,她为自己有这样善良的家人,而感到荣幸。 吃的饭菜不好,但长安能偷偷加餐,睡的地方憋仄,没关系长安也能忍受,心情舒畅了,再加上偷偷的敷药,腿上的伤很快就结痂了。 长安摸着小腿骨,仅凭手感能确定没有骨折,但是不敢保证有没有骨裂的地方,只好先绑着夹板。 她和发财唠嗑时,就说:“屯的药还是少了,你说我怎么没有弄些治骨伤的膏药呢,失策了。” 发财:“没事,我先记到小本本上,咱们现在也能屯。” 沈玉忍了几天后,终于忍不下去了,她告诉长安,要去城里找那辆马车上的人,把之前的钱袋要回来。 长安真的是槽多无口,但也微笑着目送她离开。 沈玉出门后,堂妹沈灿就凑到了长安身边。 沈灿和沈玉同龄,只是生月小一些,所以从小就成了善良堂姐对照组,不只是在村里,在家里也一样。 但沈灿的爹娘不是极品,而且大概是整日生活在一起,所以对沈玉的有些行为很瞧不上。 沈灿塞给了长安一把生瓜子,小嘴就开始叭叭叭了。 “阿七,你的腿好了吗?你怎么会掉沟里去呢?是不是大师傅不在,你太伤心了?” 长安明白她口中的大师傅,说的就是尼姑,于是点了点头,但还是用手比划着,沈灿连蒙带猜。 长安双手做背东西状,然后左右摇摆。 沈灿:“你背着东西下山了?” 长安点头,然后继续左右摇摆,再惊恐回头,用手比划出骑马的动作。 沈灿:“你正走着呢,后面有人骑着马过来了。” 长安做了个侧躺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脚踝,呲牙咧嘴。 沈灿:“你摔倒了,扭到了脚。” 长安双手画了个大大的圆,然后做了个扔的动作,又指着沈灿的铜钱手串,两眼放光。 沈灿:“人家给你赔钱了啊?” 长安点头,然后双手叉腰,嘴巴无声的开合,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沈灿皱着眉:“好了好了,你也不用学的这么像,一看就是沈玉的德性。” 长安失笑,然后又做了个扔东西的动作,再拍马离开,她去追赶,然后摔在了沟里。 沈灿精准猜出了意思:“这么说,是沈玉把钱给人家扔回去了,你去追的时候,才掉沟里的?” “那沈玉照顾你,就是应该的啊。她总是这样烂好心,以前阿毛被人欺负了,打回去的时候,沈玉就说阿毛打人不好,我得去和阿毛说说这件事。” 话音未落,沈灿就站起来了,把剩下的生瓜子都塞给了长安,自己就跑出去了。 长安吃着生瓜子,和发财说:“沈灿真的是生错了时代,这要是在现代,妥妥的手语翻译大师啊。” 翻译大师很快就回来了,还带来个长安见过的熟人。 沈灿气喘吁吁地说:“阿七,你再给阿毛比划比划,你是为啥摔伤了的?” 长安这才知道,阿毛就是那日村口大树下的小男孩,于是又全情投入的演绎了一番。 沈灿:“怎么样,我没有骗人吧。” 阿毛:“那就是沈玉又骗了咱们大家,当初她来村里喊人时,可没有说过这些。” 长安戳了戳阿毛,眼里全是疑惑。 阿毛看懂了,就说:“沈玉来村里喊人,说看到你掉沟里了,然后大人们就去把你抬上来了,你的腿在流血,沈玉就说她会去找草药,让大人们都去地里吧,别耽搁了干活。” 然后又看着长安的腿,说:“她给你找的什么草药啊,还挺管用呢。” 长安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等沈灿和阿毛跑出去,和村里的小伙伴分享八卦之后,长安才沉下了脸。 等到沈玉从城里回来后,一进村子,就不断有人问她,长安摔在沟里的事情,虽说没人直接指责她,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她照看阿七是应该的。 长安和沈灿坐在屋檐下,沈玉本来就烦闷的情绪,在看到长安对她露出的微笑后,一下子就爆发了。 她冲着长安喊:“你怎么能把事情告诉别人呢?而且,你摔了腿,是你自己要去追马车的,又不是我把你推下去的啊?” 的确,是原身自己掉进沟里的,可始作俑者,却是沈玉和马车上的人。 长安刚来的时候,就和发财说:“咱们要活下去,还要活得好,报仇只是顺带的,而不说咱们这辈子就只为了报仇,况且有些人,害了你一次,还会再害你第二次,索性早早解决了。” 当时长安想的是,先来这里折腾沈玉几天,她一睁眼就被恶心到了,怎么也得还回去。 可没想到,沈玉做的事,可不只是恶心人这么简单。 她发好心把村里人劝走了,可她也没给原身找草药啊,只给了一小块粗饼子,她难道没看见原身的腿在流血吗? 她知道,可她不在乎。 此时听到她的质问,长安歪了下头,无辜的看着沈玉。 沈玉立时火冒三丈,冲到长安跟前,拽住长安的胳膊就往外拉,沈灿赶紧挡在长安身前,然后开始喊大人。 等到沈家阿婆出来,以及听到声音的邻居们来了之后,才把发疯的沈玉拉住。 沈玉环视着院里的人,感觉所有人都在晃,都在嘲笑她,说她虚伪,笑她装模作样,就把心里话都喊了出来。 “要不是村子里这么穷,所有人都没本事,怎么会一直没有仙人来呢?” “你们都是窝囊废,愿意老死在这里,可我不想,我就是想要个好名声,就是想让所有人都听到我的名字,被仙人招收,我有什么错吗?” 第4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4 围观的村民,和长安都震惊了。 村民们震惊,是因为沈玉,把众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叫嚷了出来。 长安震惊的是,这里居然是个修仙世界啊,但随后又无比庆幸,还好早早就撕破了沈玉的假面。 沈玉还陷在癫狂的状态里,指着长安说:“还有你,你只不过是被吓到了,为什么要补偿你,把你带走啊,你又哑又瘸的,能伺候人吗?” “对,你那天就该死在沟里的,现在却还能在这里,如果不是我帮你的话,你能活到现在?” “那你的机缘给了我,就是应该的......” 众人看她越发的胡言乱语,就有人去喊来了村长,等村长来的时候,沈玉已经被她爹娘捆起来了。 村长黑个脸,还没说话呢,沈玉的爹就开始哭诉了,“村长,村长,这孩子不知道怎么就疯了,她说的都是胡话,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啊!” 村长审视的看着他们一家,沈玉娘突然把沈玉推倒了,喊着:“她不是我闺女,不是我闺女,她是精怪,她占了我闺女的身体,村长,求你救救我闺女吧!” 沈玉神情恍惚的瘫在地上,嘴里一直嘟囔着:“凭什么你不要钱袋,就能被带走,我也做了一样的事,为什么不选我啊......” “我一直都对你好,你死了,不就应该轮到我了吗,怎么还没有人来接我呢......” 村长看了眼沈家阿婆,问:“这丫头......” 沈家阿婆:“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从哪天起就变了,但她爹娘以前都不说,我这个老婆子就更管不着了。” 村长:“先把他们一家人都关起来吧,我去国都禀告国王,再请巫过来处置。” 有村民上前来,把沈玉一家三口都带走了,她爹娘一直喊着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村长又让围着的人都散了,管好嘴别乱说,一切都等他见完国王回来再说。 长安再次感到震惊,她和发财吐槽:“这里居然还有巫?这啥年代啊?” “还有,原来村子挨着的那个城,就是国都啊,那这是国王,还是县长啊?” 然后又想了想,从村里到国都的距离,“县长也不算,顶多就是个镇长吧......” 发财:“别拿豆包不当干粮,别拿国王不当干部!” 长安:“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沈灿把长安扶起来,搀着她回屋,惊魂未定地说:“她怎么突然就疯了啊。” 长安却用手比划着问:“真的有仙人吗?” 沈灿:“不知道,但村里有老人,说几十年前见到过,有人在天上飞。” 然后又小小声的说:“但是阿毛说,他偷听过他爹娘的话,说什么村里的小崽子们,估计能等到时间,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末了又补充道:“哦,阿毛的爹就是村长。” 长安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懂了,沈灿又问她怕不怕,敢不敢自己睡。 在长安表示自己不怕后,她才离开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沈家阿婆居然还做了晚饭,长安一边感慨,一边猛吃。 吃完了饭,天也黑了,长安坐在门口的矮桌旁,慢条斯理的擦着她下山时用的那根拐杖。 这根拐杖,她从住进沈玉的屋子起,每日都会用“疯人果”擦拭,然后夜夜放到沈玉的床边,时至今日,刚好是第十天。 这种“疯人果”,是长安在庙里发现的,果实味甜可口,且能入药,但核却有毒。 长安下山前,就戴着手套和口罩,把那些核都用药杵子磨碎,然后调成糊状,再密封好。 这种果核,如果直接食用,超过三十颗就会中毒,使人出现幻视和幻听。 如果吃的再多些,就会神志模糊,极度烦躁或狂躁,会出现如癫痫一样的抽搐症状,所以才被称为“疯人果”。 长安能认出来这种果子,是她曾经在做援助医生时见到过,当地人说是上天对那些偷猎偷盗之人的惩罚。 而原身那天下山,除了卖草药外,也是为了要把这些无意间发现的果子,拿到城里,看有没有人认识,能不能换些粮食。 发财:“沈玉说的,不会是上一世的事情吧?” 长安:“应该是,所以她这辈子,是抱着这种心思接近原身的啊,怪不得那天突然冒出来,估计是一直藏在路边等着了。” 发财:“那她为什么不抢在前面被马车撞呢?还想当中间商赚差价,美死她了。” 长安:“她又不傻,没准是时间不赶趟吧。” 发财:“不行,我得去看着她。” 长安抬头看了眼天:“不用去了,她活不成了。” “疯人果”的药效会持续两个时辰,在这段时间内,会出现癫狂的症状,期间如果大量饮水就会得到缓解,几日后会不治自愈。 但如果在发病时,一直没有喝水,且处于紧张状态,那情况就会变得更严重,抽搐呛咳下,窒息而死也是常见的。 在长安的计划中,只是把沈玉的假面揭开,两个时辰也足够了,等她发完疯,自会觉得口渴去找水喝。 可没想到,她会无差别攻击村里的人,还会被她的爹娘给放弃了。 发财还是想去看看,长安就问它:“这里能修仙,你会被发现吗?” 发财也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啊,我也没来过。” 长安把拐棍擦干净后放好,提议道:“你不能找小伙伴去问问吗?你不是说你们还有统界呢?” 发财一秒红温:“是有,但是吧,我这种最基层的新统子,没有其余统的联系方式......” 长安惊讶:“那就是没人管你们了?那怎么知道你们工作没有啊?” 发财回想着刚出来时,被交代过的话:“也不能这么说,就是犯下大错,或是快报废时,还是会被找到的。” 长安感叹:“那平日里摸鱼,也不会被查了呗,真好啊。” 发财挺起胸膛:“长安,我给统界打工能摸鱼,但我给你干活时绝对不偷懒,你等着我,我去看一眼沈玉。” 等发财回来后,告诉长安,沈玉的确死了,她爹娘就在一旁看着她被呛,没人去把她翻过来,甚至在沈玉死了后,还露出了庆幸的表情。 长安沉思了一会儿,就嘱咐发财:“你去城里,看能不能找到那天的马车。” “这里地方这么小,有马车的人家不会太多,最好是直接去皇宫附近找,那马车前面挂着一盏气死风灯,上面画着一条金色的鱼,很显眼。” “我猜,阿毛爹娘说的时间,应该就是仙人来的时间,咱们得在那些人来之前,弄清楚马车上的人是谁,会不会跟沈玉一样,是个不定时的炸弹。” “要是那样,就让他和沈玉作伴去吧,下午时沈玉都疯了,还惦记着他。” “我作为沈玉的好朋友,当然要满足她的遗愿了。” 第5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5 长安拿出了针灸,消毒处理后,就开始给自己扎穴位。 她这几天一直在试着开口说话,奈何嗓子始终发不出声音,连着几日的针灸,她觉得很快就能出声了。 毕竟原身的舌头和嘴巴都没问题,只是常年不说话,身体自动关闭了功能,只要扎上几天的针,把气理顺了,应该就没大碍了。 等她结束了今日份的针灸后,发财还没有回来,长安也睡不着了,索性就靠着墙眯会儿。 曙光初现时,发财才回来,连口气都没顾上喘呢,就喊长安:“长安,长安,庙里还有那种果子吗?有的话咱们现在马上去都摘了。” 长安迅速起身,把左腿的夹板绑结实,又拿出了一对新的木棍,轻轻打开屋门,从沈家出来后,就直奔山上。 虽然腿脚不便,但长安臂力惊人,架着双拐,前行的速度很快,等到天光大亮时,她已经赶回了庙里。 来不及多说什么,长安径直绕到庙后,直接把那几株小树连根拔起,扔进了她的小屋里。 又让发财绕着山头转了几圈,仔细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在确定没有这种果树后,还是去庙里翻了一遍,才放了心。 长安坐在少了一块床板的床边,听发财说它看到的事。 “我照着你说的,去皇宫附近找挂着金鱼灯的马车,果真看到了一辆,我还怕有别的马车,所以绕着国都转了两圈,确定只有那辆车,是挂着气死风灯的。” “我在马车边守了一会儿,快天亮时,才有人来给马喂草,说什么赶紧多吃两顿饱饭吧,万一吉山王子救不过来了,这匹马也会被宰了祭神。” “知道是谁后,我就挨个屋去找,终于在国王住的地方,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吉山,巫说他是中了毒。” “哦,对了,村长也在外面等着,还和国王说了,沈玉发疯喊出来的事情。” “那个巫,画了一个图出来,说上天告诉她,要想让王子醒来,就要赶紧找到这种灵药。” 长安心里有了猜测:“就是“疯人果”对吗?” 发财:“我一看那图就认出来了,所以赶紧回来告诉你,咱们把这些都收走,让那个什么吉山王子去死吧。” 长安又问:“你确定山上没有了对吧,那别的地方会不会也有?” 发财哈哈大笑:“长安,还真让你说对了,这个王朝就跟个镇子似的,总共没几个村子,你上山的时候,我都去看过了,保证没有。” “那国王还派了人去别的国家找,可巫说耀王最多能坚持三天,哦,不对,从现在算,应该只有两天半的时间了。” 两天半的时间,也来不及去别的国家,漫山遍野的找药,除非是大罗神仙在世,否则他就醒不过来。 可是,这里是真有仙人的。 发财也想到了这些:“这个该死的,不会真的能等到仙人来吧?” 长安:“那就让他活不到那时候。” 长安从自己的小屋里,拿出了柠檬汁,又找出了一根无字的竹简,先用针在竹简上扎出来小孔,然后再磨一磨,确认肉眼看不出来后,再用柠檬汁涂满,放到一旁晾干。 又拿出一个小碗,倒入蜂蜜加水稀释,然后把毛刷泡进去。 做完这一切,长安才装作是回来收拾的样子,把庙里的所有东西都装在竹篓里,然后背着往山下走。 刚走到山脚下,就看到沈灿和阿毛往这边来,看到她后,沈灿就小跑了两步,把长安背上的东西接过去了,“还是阿婆猜对了,你果然是去庙里了。” 长安指了指竹篓里的东西,又做了个吃的动作,沈灿就懂了。 等到她们又回到沈家后,沈家阿婆就说:“也不用见外,大师傅在的时候,村子里谁不好了,就会去庙里求碗药,如今你孤身一人,住进来也好。” 没等长安表达谢意呢,沈家阿婆就转身回屋了。 没一会儿,沈灿就要出去玩,长安跟着走到了门口,想一起去,沈灿看了看她的腿,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 村子里也没什么可玩的地方,大人都在田地干活,小孩子们就在村尾的小河里捞东西。 阿毛就说他爹还没回来呢,他娘找了人,说一会儿就去城里看看,顺便把别人定好的木头送过去。 长安就比划着,想去城里看腿,能不能搭着人家的板车,她可以给一些报酬的。 等长安跟着村里人,到了城门口的时候,还没到巳时。 对方和长安约定了回去的时间,然后就去送木头了。 长安拄着拐去城里转了一圈,找了个医婆摊子,花钱买了一块黑乎乎的药膏,然后就回到城门口等人。 她的腿上绑着木板,还拄着拐杖,走到城门下就摔了一跤,扶着门板大喘气,士兵看到后也没去驱赶。 趁守卫换班时,长安立刻拿出毛刷涂在门板上,她身量不高,但遮掩着写几个字还是能做到的,而且还有发财放风。 等门板看不出痕迹了,长安才慢慢挪开,走到城外的墙边,那里贴着一张大布,画着一个果子,门口的士兵见有人看,就问她见没见过这东西,见过的话国王有赏。 长安摇了摇头,那士兵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知道的,就不关心了。 长安这才将一小块涂满白磷的纸,塞到了画布的后面,又将竹简扔到脚下,踢进草丛里藏好。 做完这些后,确定没有被人发现,长安才坐到城门口的大树下,等着村里的人。 村里人很快就到了,只说是村长下午就回村,他们先走吧。 行至半路时,迎头遇上了几匹快马,见到他们后,还将人拦下,也是问有没有人见过画里的东西,村里的人也都说没见过。 正午时,他们才回到村子,还没进村呢,就听到有人在喊,众人回头看向国都的方向,只见那里冒起了白烟。 村里的人都手拿工具,往城门的方向跑去,长安索性就坐在村口等着,沈灿和阿毛也跑来了,问她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长安一问三不知。 发财在给长安直播城门口的情形,“那个画布烧起来了,干草丛也着火了,守卫们来救火了。” “还挺聪明,知道用土围一圈,隔离火带。” “干草这么不禁烧的吗,这么快就扑灭了?” “嚯,终于有人看到那个竹简啦!” “有士兵捧着竹简朝皇宫跑去了。” “有官员来城门口查看了,还看到了城门的字,吓得摔了个跟头。” “嚯,国王震怒啊,把竹简扔到了火堆里。” “国王下令,即刻绞死吉山王子,不得延误,以防上天降下惩处。” “吉山王子被宫人绞死了。” 发财高兴地转着圈圈,又问长安:“长安,你写的是什么啊?” 长安用拐棍拨拉着地上的杂草,淡定道:“也没什么,就是三个字。” “吉山亡。” 第6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6 这里有巫,给人治病用的都是巫求来的天水,那就是极其迷信,相信天神的惩罚。 白磷易燃,用纸夹带着,塞到城墙上张贴的画布下,虽然这个季节的温度达不到几十度,但长安加了些助燃的材料,正午左右的阳光,直射城墙,还是能让纸烧起来的。 到时候画布也会被迅速烧毁,火星掉落到草丛里,周围的干草就会起火,藏在其中的竹简被火烧黑后,就会露出上面的“吉山亡”三个字。 而在众人忙着救火时,涂在城门板子上的蜂蜜水,则会引来虫蚁的舔舐,虫子会沿着蜜水的轨迹攀爬,最终也会呈现“吉山亡”这三个字。 双重保险下,长安相信,吉山王子,是不会有机会再醒来了。 果然,国王甚至都等不到查证,直接就下令处死了他。 随后又想到了,这边村里还有沈玉这种异类,就赶紧下令让人把人带过去。 等村长带着侍卫们,到了关押沈玉一家人的地方时,才发现沈玉早就没气了。 跟着一起来的巫说:“神降下了惩罚。” 随后就把沈玉的尸身带了回去,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沈玉的爹娘,说是要让他们去试药赎罪。 在巫离开村子后,村长就把村民都召集到一起。 村长:“没有告诉大家有仙人,国王也是好意,是怕大家总乱想,毕竟谁也不知道,仙人究竟什么时候会再来,为了让大家安心生活,耕地种粮,才会一直瞒着的。” 长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是冠冕堂皇的假话啊,无非就是怕所有人都想修仙,不事生产后,无法供给国王那庞大的开销了。 村长还在激情四射的说着什么,长安已经无心去听了,因为发财告诉她:“长安,国王下令要烧掉吉山的尸身了。” 长安听闻后,心里也有了一瞬的紧张,紧紧地盯着天边。 自从沈玉癫狂,喊出了这里有仙人后,长安就和发财在讨论,既然都是修仙世界了,怎么还会有巫呢,而且这个王国也太小了吧。 再联想到发财说的,它都跑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结果就发现那里雾蒙蒙的一片,那时长安还问,是跑到了海边吗。 发财想了很久后,才说:“不是海水,感觉像什么呢?哦,像你吃的鸡蛋里的那层薄膜。” 长安:“以我见过的无数套路来看,这里必有蹊跷。” 发财:“以我看过的无数剧情来看,此处必有蹊跷。” 所以等到发财从皇宫回来,告诉长安要救吉山王子的命,就要拿“疯人果”的时候,长安在心里已经猜出个大概了。 按照沈玉说的,上一世原身被带走,不是因为没要钱袋,而是她背着的草药里有“疯人果”。 可这一世,因为沈玉的横插一脚,吉山王子已经毒发了,上辈子没毒发的时候,原身有药,都能被带走去当下人伺候他。 那如今吉山已经毒发了,长安再去献药,救不活了,长安也会死。救活了,那长安就得留下伺候人。 要是什么都不做干等着,万一吉山醒了,或者等到了仙人来救他,到时候知道了沈玉的那些话,还是会来找长安的,反正怎么想都很不划算。 索性就赌一把大的,吉山死了,沈玉也死了,那就不会再有人,去关心除了仙人之外的事情,尤其吉山还是以不吉之象死的,国王就更不会细查了。 果然,就在刚刚,在巫从村里回到皇宫后。 国王看到了沈玉,就想到了村长说的,这个人把仙人的事情喊了出来。 再看吉山王子,就觉得是秘密泄露后,上天对王国的惩罚,于是立刻下令,把吉山王子和沈玉的尸身都烧了,巫在一旁做法,祈求上天的谅解。 发财:“长安,马上就要烧完了。” 瞬息之间,就从天边传来一道巨大的破裂之声,携带雷霆之势,炸裂在众人耳边。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长安也随大流,蹲在角落里,但还是仰着头看天,只见天光愈盛,且天幕慢慢的变薄了,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在变透明。 长安心想,怪不得发财说扣了个鸡蛋壳呢,这简直太像破壳了。 终于咔嚓一声,壳破了。 所有人都为之一振,就像是一直蒙在眼前的白纱被揭开了,头脑也清明了。 而就在这时,天边飞来几道流光,其中一人察觉到有术法流动的迹象,向下一看,立刻惊呼道:“怎么在这里,还有一个凡俗城呢?” 其余几人听到后,也发现了这里的凡人小国,于是就派一人回师门上报,其余几人先过去探查一下情况。 不只是他们发现了地上的城池,村民们也都看到了,果真是有人在天上飞的,原来沈家阿婆没说假话啊。 皇宫之内,站着几个身长玉立,穿青衫配长剑之人。 为首一人道:“我们是皓月宗的子弟,你们是几时住在这里的?” 国王瑟瑟发抖:“回仙人的话,我们一直都在这里的。” 那弟子道:“绝无可能,方圆百万里之内,都是皓月宗的管辖之地,这里几时有人的,难道我们会不知道吗?” 那国王被这么一吓,立刻跪在地上求饶:“仙人饶命啊,是几十年前,有个仙人来过,不知做了什么,只说让我管好老百姓。他不久就会回来,到时候会看在我们老实本分的份上,选几个有贤名之人,跟着他回仙山伺候。” 说罢就痛哭流涕的求饶:“我真的没有做坏事啊,我只是按照仙人的吩咐,管着村民们不乱跑,也没透露仙人来过的事情......” 这时,那弟子身前挂着的通讯符亮了一下,他拿起看了眼,就吩咐其余的师弟:“时间紧迫,先把他们带回去再说。” 几人商议后,决定各自负责带回一个城池的人,约定好时间后,其余几人就飞往另几个王国了。 留在这里的弟子,运气说到:“各位都赶快收拾好东西,两刻钟后,我会带着大家去往山门,那里有屋子住,只带衣服粮食就行了。” 这些话声若洪钟,立时传遍了王国的角角落落。 所有人都跑回家收拾东西了,长安也只好先回沈家,等到沈家人大包小包的收拾好后,才一起回到村口的大树下等着。 很快就有人御剑而来,身后跟着一艘小船,等到所有人都上去后,才发现里面的地方极大,目测比他们的国都还大。 国王带着家眷缩在一个角落,其余人也都是各个村子,相熟之人挨在一起。 长安和沈灿靠在一起,就在飞船的窗户旁,透过窗户,长安还能看到触手可及的浮云,以及不断飞过的御剑青衫人。 此时此刻,她才有一种置身修仙界的真实感。 第7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7 飞船的前行速度很快,飞得也很平稳。 长安还在心里想,恐高的人能御剑飞行吗,还是说修仙世界,人人都不会晕船和恐高啊。 她正想问问沈灿的感受呢,就听有人小声喊到了到了。 飞船停稳后,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往外挤,长安落在最后。 一出来,入眼就是高耸万丈的大山,以及绵延万里的竹林,竹叶无风自动,间或有兽叫声响彻林间。 带他们来的那个弟子,把飞船收好后,才带着众人走往山下走。 这时长安才发现,飞船降落的地方,是在山腰的低处,朝山下看去,分散着无数个村落。 村民们被安置到靠着山脚的屋子,被叮嘱先不要出去乱跑后,那弟子才带着国王离开。 这次长安就是自己住了,她选了一间最小的屋子,没再和沈家人挤在一起了。 她从背篓里掏出粗饼,就着水袋里的凉水,囫囵吃了顿午饭,村里的其余人也都是这样凑合的,没人敢生火做饭。 等到夜幕降临时,才来了个眼生的弟子,将众人召集到山下的空地处。 “我是外务堂的弟子,师门已经知晓了这件事,也已经去处理了,你们就先在这里安家吧。” “这里是西岭镇,你们以后就是西岭镇的居民了。” 说着就指了指身后的地方,“明日会有师兄们,来这里建一座浮桥,你们走浮桥后就能到镇子里了。” “对了,每人来这里登记个木牌,要写上自己的名字,才能走上浮桥,在镇里自由穿行,也能去学堂听课。” “都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村民们都摇头,这人就想着,还要教这些人学写字,那得要耗费多少功夫啊。 况且他明日还想去听课,是每月一次的,内门长老来外门讲学,教大家如何修炼。 他入门许久了,只学会了几个小术法,还想多听听课呢。 于是这人就想了个法子,让村民们排好队,他挨个问对方的名字,然后把字写到村民的手心,让村民摁到木板上,他再稍微整理下,就做好了名牌。 他叮嘱众人,一定要尽快记住自己的名字写法,要不然连上山打杂的机会都没有,村民听了后都保证一定学会。 长安就排在沈灿的后面,轮到她时,沈灿帮着说了名字,那人就在长安的手心写下“阿七”,然后又做成了名牌。 而且还不忘安慰长安:“别担心,丹峰的师兄师姐每个月都会来山下义诊,你多打听着,到时候早点去排队,吃了丹药后就能说话了。” 长安感激的笑了笑,然后才拿着自己的木牌离开。 等到翌日,果然一早就有人来了。 来的是几个阵法师,穿得就比较花里胡哨了,金木水火土,五彩斑斓的。 在几人的合力下,很快就在平地上搭起了一座浮桥,这桥看起来不高,却能缩地成寸,桥那头就是镇子了。 虽然村民们一直说仙人什么的,但这些还只是修仙之人,真正的仙人早就离开此方世界了。 但就是这样的修仙弟子,也让村民们膜拜不已。 如今看着他们挥手间,就能造好一座桥,更是欢呼雀跃,赞叹崇拜。 这几个阵法弟子,估计第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夸赞,难免就多显摆了几句:“不用羡慕我们的,等你们通过考试了,也能上山去修炼,到时候记得来我们这里啊。” 等那些人离开后,大家才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到了这里,村长的话也没那么有权威了,虽然他一直说什么都不知道,但村民们又不傻,只是没证据才算了的。 那日在分到房子后,大家还领到了一些种子,有瓜果蔬菜,也有灵米,等种出来后,宗门会出钱来收灵米。 至于瓜果蔬菜这些,可以自己吃,也可以拿到镇子里卖,毕竟这里还住着许多不能修仙的凡人。 所以现在有回去开垦土地的,也有结伴去镇子里看看的。 好像有了修仙的盼头后,日子虽然还是平淡,但每个人都精神奕奕的。 在镇子里转了几天后,长安也搞清楚了这里的大概情况。 皓月宗是个不大的门派,最早是三个散修凑在一起,为了不被欺压才开门立派的。 因为门派老祖是几个散修,所以宗门业务比较广泛,不像其他门派那样单一,可以说大大小小的什么都有,毕竟散修生存不易,学会点儿什么都舍不得扔。 发展到如今,也才算是小有名气了,至少弟子出去自报家门时,不会被人说没听到过。 但和那些动辄万年的大门派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之所以还能有数万里的下辖之地,纯粹是因为靠着边,又没啥资源,所以才能苟着的。 时至今日,皓月宗总共有十二峰,每个峰都有不同的法术,练剑的,学阵法的,炼丹药的,还有养兽的。 虽然偶尔也会被别的宗门嘲笑,说他们模仿,不专一,所以宗内才从未出过飞升之人。 但皓月宗的掌门不这么想啊,我们老祖就是啥都会啊,虽然都不精通吧,但也不是模仿你们剑宗丹宗和法宗的啊。 还有,我们穷点怎么了,那么大的地都没人能看上,可我们不嫌弃啊,没准地里就能长出来点儿啥呢,这不就逮住了条肥鱼。 掌门捋着胡须,对剑锋的长老说:“这个败类,怕天衍宗责罚,就把他那上不得台面的儿子,塞到咱们这里来历劫,还用术法隔开了他们。” “这要不是那日,有外出历练的弟子发现,咱们还不知道呢。” “你看看那些可怜的村民,求医治病还要靠巫,连外面的世界都没见过。” “哦,他的儿子是人,这些村民们就活该老死在那里吗?” “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只给这点赔偿可不行,得加钱!” 剑锋长老笑着说:“天衍宗说了,他们敬法堂的长老,已经把犯事之人抓住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废了那人的灵根和法术,发到思过崖挖石头了。” 掌门嗤笑了一声,“你看他们,自诩名门正派,整日里把什么修身静心,剑术才能有所成,这些话挂在嘴边,结果呢,宗内的一个小管事,就敢私娶凡人女子,还有了儿子。” “儿子短命,他还想用历劫的法子,让他儿子再转一世,他是练剑练傻了吗?要是这法子有用,祁连真人还能疯这么多年?” 剑锋长老咳了一声,掌门才把话题扯回来。 “那些带回来的村民,都安置好了吧?” 外务堂的长老回:“都安置在山下了,也给每个村子都建了浮桥。” 掌门又问:“村民们的名牌,都是他们自己写的吧,没有什么异样吧?” 外务堂长老:“没有,如果人和名字对不上,是写不到木牌上的,浮桥也会有显示,但这几日里,所有人都走过浮桥了,一切正常。” 掌门点头示意知道后,剑锋的长老才想起来:“对了,我回来之前,那人还求我把他儿子带回去。” 掌门哈了一声:“还想要儿子回去?” “告诉他,靠他儿子自己,是没法回去了,但咱们能给他端回去,就问他还能给多少报酬吧。” 第8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8 皓月宗的掌门说到做到,真的让剑锋长老又去了趟天衍宗,除了再要些赔偿外,还把吉山王子的骨灰给端了过去。 剑锋长老很快就回来了,除了原定的资源外,天衍宗还承诺,几年后空灵仙域的试炼,会多给皓月宗三个名额。 至于吉山王子的骨灰,那就纯粹是属于做好事了,因为他爹看到了端回去的儿子,一时激动把骨灰给撒了,还被思过崖的管事处罚了一番,说他弄脏了石头。 说完这些后,剑锋长老又提到了带来的村民们,“这次带回来的人,掌门打算如何安排?” 掌门沉思了一会儿:“按说是要等到三年后,宗门才会再招徒的,但这些人都被连累至此了,索性就破次例吧。” “等下让外务堂派弟子去通知那些人,七日后来山门处测灵根吧,哦,对了,那个大燕朝的国王不许来,让他在山脚下种地吧。” 剑锋长老已经习惯了掌门的行事作风,对此也没有异议,直接就去安排了。 长安他们很快就接到了通知,七日后都去山门前集合,会有长老来给大家测灵根,有灵根的人才有资格进入下一轮考核。 村长虽然说话没权威性了,但阿毛的社交活动完全没受到影响,他正和大家分享着新消息:“咱们要是有灵根的话,可以去修炼,要是没有灵根的话,还有机会去外门。” “要知道,以前哪怕是去外门,也是要求灵根的,这次是掌门看到咱们受苦了才准许的。但是要想去外门,也得经过严厉考核,要有一门手艺才行的。” 有人就好奇:“要什么手艺啊?” 阿毛:“种地种的很好,比如别人只能种出来一筐粮食,可你能种出来两筐,或者是你会喂兽,那些兽被养的肥嘟嘟,那也算本事。” 村民们就开始热烈讨论了,都在说万一自己没灵根,那要靠什么手艺。 有些人甚至在听完后,立刻就去翻地种粮食了,主打一个考前磨刀,不快也光。 沈灿也和长安感慨:“原来不是人人都能修仙啊......” 长安回到屋子后,还在想阿毛的话,就感觉这个宗门,特别的接地气,不是那种视凡人如蝼蚁,一言不合就让天下人陪葬的风格,还是比较适合她这种图个安稳的。 但是吧,就是看着像缺钱。 她甚至已经开始设想,如果被选中了,是要去练剑当剑修,还是去炼丹当丹修,但又想到,都说剑修很穷,所以还是想去炼丹。 毕竟无论在哪里,医生和厨子,都是能有口饭吃的。 这么一想,长安还找到了另一条路,那就是万一没灵根,她就在这里种地,然后去镇子里开个小食铺,优哉游哉的过一世也不错。 时间很快就到了测灵根这天,沈灿早早的就来叫长安,然后跟着村民们一起爬到山腰处,就是当日飞船降落的地方,那里就是山门的大广场。 她们到了后,才发现广场上的人已经很多了,大家都是又紧张又兴奋的,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辰时初,山门大开,外务堂的长老和弟子鱼贯而出,广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等到长老们将东西摆好,就有弟子将所有人按照年龄分开,像长安这样不知道自己年龄的,还会多一道测骨龄的程序,长安也才知道,这具身体如今十二岁。 沈灿也超过了十岁,所以俩人还是排在一个队伍里,等着测灵根。 队伍慢慢的往前走,人群中一会儿传来惊呼,一会儿又是唉声叹气的,长安个头小,踮着脚也看不到热闹。 等到她走到前方时,才看到广场中央立了一块大石头,旁边站着几个弟子,衣衫样式明显和外门子弟不同,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峰头的弟子。 长安走上前去,深吸了一口气后,伸出手放在石头上,凝神静气,几息后,石头上终于出现了一道微弱的绿光,一旁的长老点头道:“是木灵根,不错。” 长安心里高兴极了,学着前面人的样子,也给长老行了个礼后,才走到一旁,那里测出灵根的站一队,没有灵根的站一队。 很可惜,沈灿没有测出灵根,她哭着往这边走,看到长安后,下意识的还想站在一起,却被外务堂的弟子叫了过去,只好抹着眼泪走到对面。 没有灵根的人,不只是沈灿,但也许是才知道有仙人,或者是还没意识到仙人的厉害,所以有些小孩也没哭,至于大人们,还是能看出明显的伤心。 等到全部人都测完后,只有四个人有灵根,长安是木灵根,其余三人都是金色的灵根,可以去练剑。 可想要修仙,测出灵根才是第一步,还有山门的考核,考核通过才能成为内门弟子,没通过的话,还是要先做外门的弟子。 而成为内门弟子后,才会有各峰头的长老来选人,资质好的会收为亲传弟子,资质一般的就是普通弟子,也会跟着去各峰修炼,只是不能日日都见到长老。 听外务堂的长老说完这些后,长安就明白了皓月宗的人事架构体系。 掌门是大老板,各峰头的长老都是股东,他们有宗门的股份,且任劳任怨尽心尽力,权力大,但责任也大,虽然没有五百强的实力,但也得想法站稳了,不被大公司吞掉。 长老们的亲传弟子,就好比是被导师选中的研究生一样,离得近,学得多,受长老的重视,但干的活也多。 至于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那就都是打工人了,负责种田和种草药,炼丹养兽这些日常工作,偶尔还会在长老的带领下,出去交流学习,打架抢地盘,顺便弄些资源回来。 唯一不同的是,内门弟子是有合同的正式员工,而外门的弟子,则相当于是劳务派遣的临时工。 长安可不想当临时工,就算做不成大导的研究生,至少也得混上个正式工吧。 来修仙界走一趟,成神的事情太遥远了,但也得有点追求,那就先弄个空间吧,要不然她的小屋,只能拿取和存放东西,人却进不去,还是太不方便了。 第9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9 皓月宗的入门考核,分为灵根检测,仙门知识小测,以及身体素质检测。 但长安这四个人,都是才从鸡蛋壳里出来的,不要说仙门历史和功法口诀了,就连字还都不认得呢。 因此掌门和长老们在商议后,就取消了知识考试环节,只是在体力测试上增加一些些难度。 体力考核很简单,就是从山腰徒步爬到山门处,但是要在规定的时间内,这就是对几人力量和速度,以及耐力的考验了。 从山腰往上看,隐约还能看到山门的 轮廓,可真等踏上台阶后,长安就知道,山道上绝对用了术法,因为实在是太长了。 长安默默爬着台阶,在心里数着数,但只是重复数到一百,以她的体力和毅力,爬到最后都是手脚并用的,就更别提其余三个人了。 那几人都是二十左右,但一直落在长安身后,到最后甚至都是爬着向上蠕动的。 但即使这么艰难,也没有人说放弃。 长安在爬到山门口后,本来还想着要不要拉后面的人一把,但又想到修仙之人,是要讲因果的,所以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等着山门开启。 山门之中的长老们,对这几人的表现也比较满意,虽说有灵根之人很少,但各个都是心志坚定之人。 剑峰的长老最高兴了,丹峰的长老们也不遑多让,毕竟丹峰已经很多年没有新弟子了。 所以当长安几人进到山门,走入大殿后,就受到了如沐春风般的接见。 每个峰都不只有一个长老,彼此在收徒时,也会小小拉踩一下对方,不同于剑峰的三位长老,可以平分三位新人。丹峰的两个长老,面对的就只有长安了。 也许是丹峰许久不入新弟子了,也许是长安被命运眷顾了一小下,丹峰的清风长老,居然要将她收为亲传弟子,长安当即叩拜,俩人确认了师徒名分,另一位长老直说清风狡诈。 清风爽朗大笑,然后带着长安闪现回了他自己的峰上。 清风:“我的洞府在峰顶,你在这里选一个地方住吧。” 长安努力发声,清风:“哦,忘了你还不会说话呢。” 然后就从袖子里掏啊掏的,拿出一个小瓶,塞给了长安,“每日吃一粒。” 长安打开瓶子,吃下了一粒,觉得胸口有股暖流。 长安比划着,清风:“不是你自己,你还有个师兄,外出历练了,他的屋子就在那边,最亮的那间就是了。” 长安顺着清风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是真的一亮,那间屋子的门口,挂着一颗硕大的宝石,散发着五彩耀眼的光芒。 这一刻,长安就知道,这个师傅没认错,师门里还有同道中人。 清风又问长安,山下村子里,可还有什么行李要拿上来,长安想了想,也没什么可用的,就摇了摇头。 清风扔给了长安一个储物袋,就说让她先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等她能说话了再说,不着急呢。 于是长安就踏踏实实的住了下来,每日早起都会绕着住的地方跑几圈,然后打理峰上的药材,除草间苗,她也不会术法,纯靠人力,每日干的活多,也有了事情消耗精力,晚上倒头就能睡,压根没有失眠问题。 就是每日的膳食会有些麻烦,长安不知道别的峰头怎样,她要吃饭就要去膳堂,翻山越岭爬上爬下的不说,饭菜的口味也有些一言难尽。 她试着要一点儿食材,回来自己做,膳堂的管事见她是新来的,每日还要走过来,太耗费功夫了,也就同意了,但也说了只限这几个月。 就这样,长安开始了每日锻炼,除草,做饭的生活,等到她终于能说话的时候,清风已经开始在她这里点菜了。 美食能快速拉近人的关系,在一起吃了几顿饭后,长安就开始打听事情了。 她做了清风最爱的砂锅饭,又烤了鸭子,后者吃饱喝足后,就瘫在躺椅上,打着蒲扇。 长安凑过去:“师父,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清风半眯着眼,一点儿避讳都没有,呼啦啦全说了出来,“天衍宗有个管事长老,私自娶了凡人女子,安置在了他们宗外,生了个儿子,但娘俩身体都不好,凡人之躯又吃不了咱们的药,那女子死了之后,他就把儿子带上了山,说是捡到的孤儿,看着可怜,就在外门做个杂役吧。” 长安:“他儿子没有灵根吗?” 清风:“没有,所以那管事才利用职务之便,偷窥了天衍宗的秘法,说是逆天而生之人,要历劫后,才能转生成有灵根之人。他这才想方设法找到了你们那个地方,人烟稀少,远离咱们宗门,所以给他儿子托生到皇宫里,又施法将你们遮掩了起来。” 长安更好奇了:“那我们国王,知道这件事吗?” 清风哈哈一笑:“要么说这个贼人,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呢,他怕国王知道后,会影响他儿子历情劫,所以只说让他看好子民,老实等在那里,不要泄露有仙人来过的事情,否则会招来大难。” 长安:“所以,国王那么痛快就处死了吉山王子,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来历劫的啊?” 清风:“对喽。” 长安:“师父,那他儿子还能再转世吗?” 清风:“转个屁,他那儿子,命数早就到了,又用了这逆天的禁术,一把火烧的,啥都没了。” 长安放下了心,但又冒出了个问题:“师父,那个天衍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秘法啊?” 清风啧了一声:“你这个孩子,怎么那么多问题呢?为师说了那么多话,刚吃的烤鸭都消化了,又饿了。” 长安:“那我再给师父烤个鸡腿吧。” 说着就去她的小厨房,拿出了正在腌制的鸡腿,穿好签子后,架在了火炉上。 烤着烤着,长安就开始吐槽了:“为什么一说历劫,就要去凡俗界历情劫啊?” “他们为什么不历生死劫呢?比如做只鸡,做头猪,做个鸭子,在被宰杀的时候,面临生死,不是更容易悟道吗?” “再说了,就算是历情劫,就一定要去招惹凡人女子吗?” “他们为什么不去爱一条狗,一头牛,一只鸟,或者一棵树呢?跨种族的爱恋,难道不是更刻骨铭心吗?” “去历劫,还要托生到富贵人家中,他们怎么不去做丫鬟,做小厮,做拉车的牛马呢?” “那这到底是他们历劫,还是凡人遭难啊?” 第10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0 清风长老听了长安的话,一时觉得说的很有道理,但又觉得十分稀奇。 他看着正在烤鸡腿的长安道:“所以说啊,修仙念道的时间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都是神仙了,怪不得飞升之人渐少呢......” 说到此处,清风突然有些顿悟了,只留下一句他去闭关,就翩然远去了。 长安举着手里的鸡腿,呆愣了一会儿后,才把东西又收回小厨房里。 这个小厨房,是清风长老吃了几顿饭后,去找外务堂的长老,让人家给弄好的,长安只需要每日去峰下拿食材就可以了。 长安曾问清风,这样做会不会违反师门规矩,别的长老也有小食堂的吗。 那时清风说大家都能辟谷了,况且也没人把时间浪费在做饭上面。 长安就表达了对早日修炼的渴望,清风只说让她先学会认字,否则连丹方都看不懂,还怎么炼丹修道。 于是长安就开始了苦逼的学习之旅,内门的弟子都不需要学这些,所以她每日还要跑到外门的学堂,学习基础的仙界知识,她去的时候,还看到了被选去剑峰的那三个人。 和认识的人一起上课,感觉日子过得就很快了,更别提在外务堂,长安还遇到了沈灿和阿毛。 沈灿告诉长安,当日他们这些没有灵根的人,都被带到了另一处,看看有没有什么拿手的技艺,村子里种地种的最好的阿伯,做饭最香的阿嫂都被选上了。 至于她,则是因为她能和兽沟通,她居然能看懂小兽们手舞足蹈的在比划什么,所以就被外务堂的长老安排去养兽了。 长安:不愧是她看好的手语翻译大师,还能兼任兽语翻译大师了。 不只是长安看到他们后高兴,沈灿知道长安能说话了后,也是兴奋极了。 阿毛也凑了过来,说长老看中了他口若悬河,就让他负责每月的灵米采买等杂事。 沈灿捂着嘴笑:“你听阿毛胡说吧,其实长老说的是,这孩子能舍得下脸面,以后弟子们再遇到扯皮的事情时,带着他就吃不了亏了。” 阿毛一秒严肃道:“多说了多少遍了,我现在不叫阿毛,我是江辉。” 沈灿:“知道了,阿毛。” 长安:“好的,阿毛。” 长安要学习,沈灿他们也没闲着,每日的工作也很繁琐,所以几人并不是天天都能见到的。 但好歹是有了小伙伴,长安的日子过得更开心了。 沈家除了沈灿外,其余人都还留在山下,每日种菜种米,沈灿偶尔下山回家,再回来时就会带上一些蔬菜瓜果,每次都会给长安分一些。 长安把这些都记在心里,心想等以后能开炉炼丹了,一定要先给沈灿几颗。 可炼丹也是要灵力的,长安如今是上午打坐,学感知灵气,下午认字学知识。 等到常用的字都认得了,又开始学习引气入体。 到了这时候,长安才明白,修仙也要有天赋,这句话的残忍。 和她一起上课的那三位剑峰师兄,有一人已经成功了,剩下那两个,虽然也没学会呢,但都说已经摸到门槛了,能察觉到那种玄而又玄的气了。 只有长安,还停留在原地,一直无法引气入体。 这下子,可把长安苦恼坏了。 她习过武,气沉丹田不是难事,也能看到空气中缥缈如丝的灵气,可就是无法将它们引入丹田内。 长安试着在晨曦中打坐,在月华中打坐,闭上眼会看到七彩的流光,也能感受到有些微的灵气进入体内,可想要再进一步却是不能了。 她也不着急,依然每日坚持打坐,剑峰的师兄也开解她,说千万不能乱了心神,不怕速度慢,要稳扎稳打,才能在机缘来到时,顺利引气入体。 其实长安有些怀疑,是她和这具身体的契合度不够,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到底不是原装的,所以运行起来难免会有卡顿。 以前的小世界,从未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但这里是能修仙的,所以才会把她困在了原地。 可再如何愁闷,清风长老还在闭关,长安暂时也找不到好的解决方法,更重要的是,她没办法跟清风解释这件事,总不能说她是外来的吧。所以只好按捺着性子,该吃吃该喝喝,照常上学。 长安盯着眼前正冒着热气的砂锅,看着锅里沸腾的食物。 这口锅,还是清风长老为了喝粥,特意从外务堂的膳房要来的,因为她说金鸡灵汤,要用砂锅炖才更美味。 在拿到砂锅的时候,长安还专门去找沈灿,要了一些灵米回来,先用砂锅煮了顿灵米粥,但煮好的粥没让任何人吃,而是等放凉了后,就当作肥料浇到了树下。 当时清风长老看到后,还问她在做什么。 长安:“师父,这叫开锅,熬煮灵米粥,可以填补新砂锅的微小气孔,以后再做饭时,才不会边煮边漏气,饭菜才能更香。” 想到这些,长安猛地站了起来。 她知道了,现在的她,就好比是一个新的砂锅,浑身上下都在漏风,所以感知到的灵气,在被自己引入体内后,就四下逸散开了,丹田才会一直等不到灵气。 长安豁然开朗,瞬间也想到了修补的方法。 她跑到藏书阁中,凭借清风长老亲传弟子的身份,借到了宗门的药草大全,以及丹方论述,从山上的药田中,找到了固本培元的药草。 虽然还不能炼丹,但长安会熬中药,她用学过的药材处理和熬制方法,把找到的草药都熬成水,然后每日泡药浴。 这些药材蕴含着一定的灵气,长安现下还不敢服用,但大量稀释后,药浴的方法就安全多了,尽管如此,她每次泡药浴时,还是会觉得又疼又痒。 除了药浴外,她还会给自己针灸,当然工具不是从小屋里拿出来的,而是从清风长老给她的储物袋里,翻出了几根长针,又用几顿饭做酬劳,拜托器峰的师姐给炼制的。 每日药浴结束后,长安就会刺激任督二脉,一开始体内还有滞塞之意,她坚持了数日,终于等到百会通了后,明显感到了体内阳气渐盛,精神气也明显强了不少。 穴位不淤堵了,再根据灵龟八法和子午流注图,按照经络的运行路线,将吸收的灵气,都灌注到穴位中,实现经络畅通,从而让灵气在体内实现完整的运转。 长安就在这日复一日的药浴,针灸和打坐中,不断地吸入灵气,冲刷着身体,慢慢淬炼经脉的韧性和强度,再排除污浊之气,修补着身体的漏洞。 修真无岁月,修炼起来也会无暇其他,山上的树叶从绿变黄,黄色的落叶又被白雪覆盖时,长安才觉得时候到了。 她在天刚破晓,红日初升之时,心无杂念的坐在峰顶,双目紧闭,渐渐的就感知到了萦绕在周身的灵气。 长安调节呼吸,让灵气缓缓进入体内,又运用意念,将这些灵气沿着经络在体内流动,并且不断地积精累气,用凝神调息法,让灵气下沉,过鹊桥下重楼,直到丹田处。 这些灵气,在经过漫漫路途后,终于到达了长安的丹田。 长安顿时觉得身体有了颤动,且膻中穴也有了压迫感,她保持专注的意念,继续吸纳灵气,使其不断压缩累积,渐渐出现了气海。 丹田的气海形成后,她不断运转体内灵气,在行满两个小周天后,她才慢慢睁开双眼。 长安容光焕发,顾盼神飞道:“师父,您出关啦。” 第11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1 清风长老是金丹期的修为,一直被困在后期不得寸进,如今经历了闭关后,已然是摸到了突破的壁垒,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压下了进阶的欲望。 他结束闭关,打算去和掌门取取经,问问突破元婴期的雷劫威力如何,顺便再讨要一两个法宝,才好保证顺利渡过雷劫,成功进阶到元婴期。 怎知他一出关,就看到长安在引气入体,身边围绕着无数气旋,虽然速度很慢,但能看到是稳扎稳打的引入灵气,而不是只求速度,不看质量。 他看到长安步步稳妥,就知道这地基打得极为夯实,修炼嘛,笨点儿没关系,但只要心志坚定,就不会走了歪路。 如今看到长安顺利进入炼气期,也十分高兴,又掏出了一个小储物袋,扔给了长安:“先去收拾一下吧,这里都是你师兄以前出门时,带回来的东西,里面有几身衣衫,去换上吧。” 长安接过东西后,也没啰嗦,径直回到了她的住处。 她在去山顶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浴桶,此刻就可以直接泡进去了。 桶内的水已经凉了,长安心念微动,体内灵气运转,水温就慢慢变高了,冷暖自调,这澡泡得简直是舒服到家了。 等她都收拾好后,还在想,怪不得看过的小说里,主角们最早学的就是清洁术,那种打一个响指,自己和衣衫就瞬间变干净,是要比手搓方便很多啊。 成功踏入炼气期后,长安的丹田处凝聚了一丝真气,体内的气息也变得平稳有序,气血也不再像最初那样的散乱,而是汇聚成了一股气流,在经脉中涌动,虽然微弱,但很平稳, 她的力量和速度,以及耐力都有了明显的不同,如果说以前是近战肉搏的方式,那现在就是六脉神剑的级别了,甚至连她的棍法,也在凌厉之中夹带着灵气。 长安原本就很能耐得住寂寞,如今的性子更显平和,五感也更加敏锐,且专注力更强,这都让她在修炼中受益匪浅。 在来到这里的第三年,她终于正式踏上了修仙之途,开始学习低阶术法。 因为是丹修,但长安只有木灵根,所以清风长老教她的是火球术和御风术。 火球术是为了更好的控制灵火来炼丹,而御风术也不是长安想的御剑飞行那种,是类似隔空取物,驱使药材自动分离和依次入炉。 长安吐槽:“这样高大上的名字,结果就是切药材的啊。” 清风眼一眯:“还学不学?” 长安:“学学学!” 在跟着清风学习术法的间隙,长安也会和他闲聊,说一些趣事。 长安:“师父,咱们宗门真的很好,当初我们被带回来时,还有师兄安慰我,给我说了可以去哪里求药呢。” “当初在村子里时,还有富贵人家的人,在大路上骑马胡跑呢。” 清风:“咱们宗门的弟子,几乎都是附近的孩子,外面的人不会专门来这里修炼,里面又没有什么世家望族,都是辖内的老百姓们。这些凡人,有的是宗内弟子的亲人,有的是长老们的后人,所以从来没有恃强凌弱。” 说罢又想到了什么,哼笑了一声:“咱们可不是天衍宗那群人,自己宗内都能打成狗脑子,咱们的老祖和历代掌门,那都是他们的楷模。” 长安已经习惯,清风长老对天衍宗的拉踩,也问过他为什么看对方不顺眼,清风也只说是天衍宗的人品差,他为人正直看不过眼。 她又想到那个为救儿子,把他们六个王国,几十个村庄的人,都扣在结界里的天衍宗长老,心里也是认同清风说法的。 长安在学习术法上,就没有引气入体那样艰难了,很快就学会了火球术和御风术,也开始炼制最简单的辟谷丹。 说实话,这辟谷丹的味道是真不好,跟后世节食时吃的水煮菜有一拼,虽说是一粒顶三日,但长安还是觉得,其实做饭也不麻烦。 清风:“多吃饭没关系,那都是灵米,但还是要勤加修炼,不能浪费时间,也不能想着靠丹药,那都是虚的,就算境界上去了,以后也会反噬的。” 长安点头:“我记住了,师父,咱们今日吃金乌灵米糕,炙烤湖羊肉,再来一碗灵菇山珍煲,如何?” 灵菇山珍煲,是以灵菇为主料,配以灵草、灵笋,慢火炖煮而成,其汤汁清澈,又蕴含着浓郁的灵气,有清心明目,提升灵力感知,助长修为的功效。 金乌灵米糕则是长安自己琢磨的,用灵米和乌树叶子为原材料,混合后捏成小方块,再用雉鸡熬汤时的蒸汽,将其蒸熟,色黄却香气扑鼻,能够充实体内阳气,提升御火术中的火属性灵力,更方便炼丹。 清风:“哎,修行之人,岂可贪图口腹之欲呢?” “再加一只烤鸭吧,记得要烤出来脆皮。” 长安忍着笑,很快就把饭菜做好了,清风嫌弃隔壁灵兽峰的小兽们换毛,那漫天的毛发都飘到他这里了,所以俩人就在小厨房里吃饭。 清风正专注吃烤鸭呢,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长安:“哪位?” 一道充满了俏皮的声音说:“西岭镇名士,皓月宗杰出弟子,清风长老门下的肱骨,文丹双绝冠宇内,也是天衍宗求而不得的天才,闻香而来,不知可否有幸,与二位共享珍馐盛宴?” 长安:“不好意思,你人太多了,饭不够吃。” 第12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2 谢临川眉开眼笑的挤进了屋里,坐在长安的旁边,掏出一双碗筷,自顾自就吃了起来,还不忘点评几句。 “师妹啊,这个糕点可真好吃,你看这金黄的色泽,这诱人的香气,一口细品,甜而不腻,香而不燥,果真是味蕾的狂欢啊!” “还有这个烤鸭,油润肥美,香气四溢,表皮酥脆,真是让人无法抗拒的美味啊!” 长安:“师父,师兄一向是如此说话吗?” 清风:“说人话。” 谢临川:“师妹,以后再做了好吃的,记得叫上师兄,师兄给你带礼物。” 说着就翻出了一个储物袋,抛给了长安。 长安双手接住,笑眯眯地说:“师兄爱吃什么菜哇?” 谢临川:“我什么都爱吃,不挑嘴。” 清风:“兽粪吃不吃啊?” 谢临川:...... 长安:...... 饭毕后,清风才说长安:“一个月后,会在主峰办拜师礼,为师会在掌门和各峰长老的见证下,正式将你收为亲传弟子,也是唯二的徒弟。” 然后又看了眼谢临川,继续道:“你如今才引气入体,一切都不着急,先让你师兄教你几个基础的丹方,用最基础的丹方,炼制极品的丹药,才是集大成的丹修。” 长安郑重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正式收徒那日,长安随着谢临川来到皓月宗的主峰大殿,在她叩拜了三位立派老祖的画像后,掌门又说了几句寄予希望之言,然后清风才来到她面前。 清风:“你踏上修仙之途,入得我门下,便是皓月宗丹峰清风之徒。” “修仙之路,道阻且长,望你秉持自心,勤修不辍,不畏艰苦,早日领悟真谛之道,修成正果。” 长安再次叩拜:“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清风衣袖一挥,一道金光没入长安的眉心,后者顿时觉得脑海中多了一部玄奥的丹诀。 这时,站在一旁的谢临川,端着一个木盘走上前来,清风拿起了其中一块玉牌,看着长安:“这是你的本命玉牌,滴上一滴心头血,就会显出你的名字,日后若是到了生死危难之际,会给宗门示警,为师就能及时赶过去。” 话毕,又问道:“你的名字是阿七?” 长安心头一凛,回道:“徒儿名长安。长安一梦始觉非,道心未改志难移。” 随后就用灵气逼出了一滴心头血,滴在命牌上,血滴很快就消失在命牌上,渐渐描出了长安二字。 在掌门将命牌收走后,长安又从木盘上取下了剩余的东西,是一块令牌和一枚玉简。 令牌是皓月宗亲传弟子的身份象征,玉简则记载着皓月宗的基础功法,足以让门内弟子修炼到金丹期。 清风欣慰地看着长安:“去吧,明日辰时,和你师兄一起到峰顶听讲。” 翌日长安早早就到了峰顶,却见云雾缭绕中,谢临川已经等在那里了。 长安和谢临川问好后,清风长老也到了。 清风挥手招来几个蒲团,几人盘腿而坐,长安瞬间进入到了上课的状态。 清风:“丹火之道,在于心静......” 这是《丹火九转》的要诀,是丹修的入门必学课程,也是丹峰的秘籍。 丹修不同于剑修这些,是要从炼丹中悟道,从而实现突破进阶的。 而炼丹,则是药材,丹方和炉火,这三者缺一不可。 准确识别和选择药材,是成功炼制丹药的关键。熟练掌握各种基础丹方,理解其原理和变化,才能在不断地重复和创新修炼中,实现境界的突破。最后就是火候的控制,关系着丹药品相的高低。 清风长老就发现,长安在药草的学习和辨认上颇具天赋,仅凭着从藏书阁借来的药草典籍,就能自己选出药浴的药材,且效果良好。 而炼气期的丹修,由于修为和神识都还处于初级阶段,能够炼制的丹药种类本来就不多,还都是一些基础的丹药。 长安现在才是炼气初期的修为,能供她使用的丹方就更少了,只有辟谷丹和益气丹这两种,有炼制的价值。 但就是这两种丹方,对于初学者而言,也是有难度的。 可长安在记住丹方后,很快就成功炼出了一炉辟谷丹,虽然品相不太好,但也足够让清风惊喜了。 原以为会是个笨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炼出丹药了。 事后清风在看过那炉辟谷丹后,就知道品质不好的原因,是长安没能掌握好炼制的火候,所以现在才会把《丹火九转》作为正式授课的第一讲。 随后的一个月内,清风一直在传授丹火的控制之法,长安把口诀都记得很牢,但真等到炼丹时,还是会出现失误。 谢临川也在一旁看着,指出过好几次,炼丹火候的不精准。 有时候长安也会着急,谢临川就安慰道:“师妹,你已经很棒了,你炼成的辟谷丹,可比外务堂发的好吃多了。” 长安:“谢谢啊。” 这日清风在授课完毕后,就对两个徒弟说:“为师决定去闭关,试着突破一下,你们二人要继续在峰上修炼。” 然后又叮嘱了长安,要在不断练习和领悟中,掌握控火的技巧,才能提高炼丹成功率,和丹药的品相。 切记不要着急,以免乱了道心。 又告诫了谢临川几句,不让他出去乱跑,乖乖待在峰上,教师妹丹方。 交代完事后,清风就让谢临川先离开了。 他看着长安:“对了,把你藏着的那个小东西放出来吧,整日里叽叽喳喳哭哭啼啼的,吵得为师头疼。” 长安立时就像被定住了一样,脊背僵硬,一股凉气直冲头顶,发财也像是被扼住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其实当初从剑峰的弟子来到村子里,说要将他们都带来时,长安就让发财躲起来,不让出去溜达,也不让和她说话了。 所以后来不管长安是测灵根,还是参加考核,又或者是拜入清风长老门下,哪怕是成功引气入体这样的大喜事,发财都忍住了,没有出来转圈圈的夸赞。 还是长安看它实在可怜,每日都像个蘑菇一样蹲在那里,才在峰上无人之时,和发财聊上几句。 清风:“莫怕,莫怕。” “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和造化,你能顺利爬上山门前的问心路,命牌上也有了你的名字,那就是前尘已了,因果已断,安心修炼即可。” 长安嚅嗫道:“谢谢师父。” 清风:“你的命牌上,有为师的一抹神识,再加上离得也近,所以我才能知道那东西的存在,其余人,哪怕是掌门的修为,也不会察觉到的,你不必担忧。” 长安湿了眼眶:“弟子知道了。” 第13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3 惊魂未定的长安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稍作平息后,才叫出来发财:“好了,不用害怕了。” 她看着手心的一枚珠串,摩挲了一阵后,才戴在了手腕上,“师父要是真的想做什么,就不用费心帮咱们遮掩了。” 这定风珠串是清风长老刚给的,有避风隐藏的功能,长安戴上后,就连清风也不会再听到俩人的交流了。 发财:“师父真的是太好了......我要把巧克力都给师父吃......” 长安心里也很感动,这要是清风心思歪一些,她和发财估计就要交代在这个小世界了。 她在想,我的不谨慎,是源于我历经了几个小世界后的自信,还是我来到这里,能够修炼了之后,才变得膨胀了呢? 她再一次审视着自己的来时路,告诫自己不能自大,不能飘飘然。 长安闭上双眼,内心的感悟渐明,身上的浮躁也渐渐褪去,陷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里。 正要来这边找她的谢临川,看着萦绕于长安周身的灵气,在不断地变幻着。 就在心里感慨,怎么才炼气期的人,就能入定了吗?那他这个清风门下天才的称号,是不是就要让贤给小师妹了啊。 清风一直在峰顶,关注着长安的情况,在看到她入定后,就来到了门外,一直守到长安再次睁眼,确认她的心境没出问题后,才离开去闭关。 长安在屋内静思了几日后,又开始炼丹,一直等到储物袋的药材都用完后,才出了屋子。 谢临川就在丹峰,看到她出屋后,就凑了过去。 谢临川:“师妹,你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长安:“那都不重要,师兄,辟谷丹怎么样了?” 这事还得从谢临川回来那日说起,他给长安的见面礼,是一个储物袋,里面装的都是低阶丹药需要的药材,还有一个丹炉,适合新手炼丹。 而长安在学会了辟谷丹和益气丹的炼制后,就想到了改良一下辟谷丹的口味。 因为无论是她当初和剑峰的师兄一起在外门上课,还是和器峰的师姐聊天时,大家都吐槽过外务堂的辟谷丹难吃。 那时长安就在想,我炼不出极品丹药没关系,我可以改良产品啊,质量不够就口味来凑,总有一款能够得到修真人士的喜爱。 发财:“辟谷丹有这么重要吗?” 长安:“辟谷丹在这里,就相当于矿泉水和人的关系。需要辟谷丹的修士,都是金丹期之下的修为,整日都会忙着修炼,尤其是外出历练时,更不会费心吃喝,我这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事实证明,长安是真的抓住了特定群体的消费喜好,口味丰富的辟谷丹一出,立刻就有人来找谢临川打听。 谢临川为人风趣,喜好交友,整个皓月宗就没他说不上话的,所以很快就给长安做了市场调研回来。 长安根据反馈,对辟谷丹的口味做了调整,只炼制蜜灵果和香草浆这两个味道。 其实一开始,长安就是想着练手,所以才炼制多种口味的丹药。 单看外形和成色,还比不上外务堂给发的,她也只是给了器峰师姐几颗,就是帮她磨制针灸的那人,又去外门给了沈灿几粒。 沈灿没有灵根,但她能送给别的师姐,再不济还能喂小兽们。 但很快就有人来找谢临川打听了,问他还有没有味道奇特的辟谷丹,谢临川这才知道自己的师妹做了什么。 他找长安商量,让长安炼丹,药材他来提供,还负责卖出去,收益俩人五五分。 长安有些犹豫,关键是她觉得自己那时的手艺,不好意思售卖。 谢临川就说,修仙人士,最忌平白受外人馈赠,大不了在宗门内卖低价,等以后卖给外宗之人了,再要高价就行了。 于是那几个月,长安和谢临川就一直忙着辟谷丹事业。 等那日长安入定结束后,心境又有了极大的不同,虽然修为还是炼气初期,但她在炼丹时,变得更加得心应手了,甚至还炼出了一炉上品的丹药。 她在房内炼丹,好了后就装起来,用御风术送到屋外的石桌上,然后谢临川就会取走。 如今药材耗尽,她也终于踏出了房门,所以才会问师兄那些丹药如何了。 谢临川:“师妹,你的辟谷丹拿出去,大家都抢着要,尤其是最后那几炉上品,更是被剑峰外出历练的师兄们买走了,喏,东西都在这里了。” 说着就拿出了一个储物袋放在石桌上,长安打开一看,里面有灵石,有药草,还有一把低阶灵剑。 她把灵剑抽了出来,比划了几招,开心不已。 谢临川笑着说:“亓十三听他的小师弟说,你们在外门学习时,你就请教过人家剑法,所以才会用这个做报酬的。” 长安搂着灵剑不撒手,“这怎么好意思呢?” 谢临川看的好笑:“收下吧,这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名剑,等以后你成了一药难求的丹师后,咱们就不让他排队了。” 长安:“我努力!” 清风长老在闭关,长安就跟着师兄一起,每日早起打坐修炼,上午学习丹方,下午时候炼丹,日子过得充实且忙碌。 这日长安就在琢磨,为什么丹炉不能像高压锅那样,根据不同的丹药,提前设置好时间和火候,这样就不会总出现糊锅的情况了。 她看向一旁的谢临川,只见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正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长安悄悄挪了挪身子,就看到在丹方的遮掩下,藏着一本话本,书角都翻卷边了。 趁其不备,长安伸手就抽出了话本,“《霸道丹师:爱我你怕了吗》,师兄,你这看的也太花了吧。” 谢临川面不改色:“你懂什么,我这是在悟道,是在创作中实现心境的锤炼。” 长安又翻回书名页,看到旁边还注释着一行小字,“玉嶂客倾世巨作”。 临川望山,玉嶂莲白。 长安转身回屋,拿出了闲暇时去镇子上买来的话本,《绝情师尊爱上我》,《清冷师兄红着眼,哭问我为何不爱他》,《小师弟断情绝爱后,逆袭成神》,一本比一本辣眼睛。 长安:“师兄,这些都是你写的吗?原来你说自己文丹双修,不是在吹牛啊。” 第14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4 面对长安这个书迷,谢临川有些矜持,但还是忍不住分享起了他的创作历程。 据他所言,在拜入师门前,他就住在西岭镇,家里是开书铺的,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把书铺开到每一个宗门的山下,为此早早就开始了创作,奈何销量一直不好。 等他十岁测出有灵根后,就拜入宗门,然后一路从外门弟子成为清风长老的亲传弟子。 谢临川云淡风轻的说着这些过往,长安还是能听出其中的艰辛,内心的敬佩油然而生。 谢临川继续道:“我写的话本,卖的都不太好,直到后来,咱们这儿出了一个大热闹,我尝试着写成了话本后,简直卖疯了,嘿嘿。” 长安好奇:“什么大热闹啊?” 谢临川八卦兮兮地笑了笑,等长安答应给他烤两只灵鸭后,才说:“天衍宗的祁连真人,和他的徒弟有那么一段不可说的爱恋,然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在祁连真人的结婴大典上,当着众人的面,指责祁连真人把她当做替身,然后就自绝心脉入轮回去了。” “那之后,祁连真人就疯了,这么多年也不专心修炼了,满世界找他徒弟的转世。” 长安:“他脑子有毛病吗?他爱的人是活不成了,可他能去死啊。他为什么不去死呢,肯定不是因为不爱对方,而是他不知道怎么死。” 谢临川:“对啊,等我有机会见到祁连真人,就这么建议他。” 长安:“他徒弟也好倒霉啊,摊上他这样的师父。” 在长安的观念里,这种双方存在着身份差异的爱恋,上位者是要负很大责任的。 年少不知事时,很容易分不清是崇拜还是喜欢,可年长者也分不清吗?长安不信。 当然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不代表她观念禁锢,脑子裹着布,看不上师徒恋。 谢临川:“祁连真人疯了后,一直喊着要用命换他徒弟回来。” 长安:“只会口花花,怎么净给一些没人要的东西,他的命很值钱吗,为什么不把灵石,资源,天材地宝这些给人家呢?他不会以为,他比天材地宝还精贵吧?” “咦,这个真人可太自恋了。” 谢临川:师妹说的好对,赶紧记下来。 长安:“那他找到徒弟的转世了吗?” 谢临川:“这就不清楚了,有人说找到了,有人说他还在找。” 长安:“哎,那他徒弟也够倒霉的哎,是不是几世轮回,都摆脱不了这个真人了,可真晦气。” 谢临川:这么一说,确实是哈。 吐槽完后,长安又有了新的问题,“师兄,修士可以用法术去找轮回转世之人的吗?” 谢临川:“当然不可以了,只是祁连真人和他徒弟,是私下结了道侣的,他宁愿损耗修为,也要求得一丝线索,况且也没去祸害别人。” 长安皱着眉:不是,你们修仙之人这么会玩呢?天天都是情情爱爱的,就一点儿都不追求长生吗? 然后又想到了天衍宗的那个管事,为了让他儿子历劫,就转世托生为吉山王子,顺带着也把他们都扣在壳里了。 那时候,长安还问清风,那个管事怎么知道这个秘法的,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从祁连真人那里偷窥到的了。 长安此时就能确信,祁连真人和他的徒弟,就是这个小世界原本的“主角”了。 现在看来,怪不得清风那么瞧不惯天衍宗呢,这净整些幺蛾子,简直就是修仙界的不法之徒嘛。 长安库库的吐槽,谢临川刷刷刷地写,还不忘添上他的感悟。 长安:“师兄,你真的是出去历练的吗?不是去看热闹的?” 谢临川嘿嘿一笑:“看破不说破,咱们还是好兄妹。” 说了一下午的话,长安口干舌燥的,就想去泡一壶灵茶,起身后又想到了什么,就问:“师兄,你现在是什么修为啊?” 谢临川:“筑基中期,怎么了?” 长安讶异地看着他:“师兄,你修炼的速度这么快呢。” 谢临川:“不快,我六十岁才筑基成功的,如今已经一百一十岁了,已经算晚了。” 长安这时才知道,修为进阶也是要有年龄限制的。 炼气期能活一百多岁,筑基期延长至二百岁,个别很能活的,且机缘好的能接近三百岁。 金丹期的寿命有五百岁,元婴期则是一千年的寿命打底,像是剑修这种往往能活一千五百岁。 化神期的修士,寿命在两千多岁,只有突破了化神期,寿数才能以万年计算。 而每个境界的突破,则是越早越好,比如要从炼气期突破到筑基期,最晚不能超过八十岁,否则就要靠筑基丹的辅助,可一旦吃了提升修为的丹药,后面再想进阶,就不太容易了。 所以修士都是拼命苦修,想早日突破,也好让容貌维持在最年轻的时候。 长安有些后知后觉:“师兄,如果我那时没办法引气入体,就算有灵根,也没办法修炼的对吧?” 长安那艰苦的引气入体过程,谢临川也已经知晓了。 此时听长她这么问,就点头道:“师妹,修仙就是与天争命,你要是连第一步都争不赢,那就连仙途的大门都推不开,而这扇门,除了有机缘有灵根者,也是非大毅力者不可。” 长安若有所思的回到屋里,喃喃道:“原来,炼气期只是站在了门里,并不是真正的踏上仙途了......” 发财:“没关系,炼气期也能活一百二十岁呢,还是赚了的。” 长安:“我谢谢你。” 发财说完后,又赶紧捂着嘴:“师兄不会听到我说话吧。” 长安摇摇头:“我师父能听到,那是因为我们两个是天道认证过的师徒,且命牌上既有我的心头血,又有他的神识,而且他的修为也高,所以才能知道你。” “如今,这个定风珠串我一直不离身,你也不用那么草木皆兵的。” 发财:“这个法宝真好哎,师父真是贴心。” 长安:“也别高兴的太早了,要是遇到修为比我高太多的人,就算带着这个珠串,你和我说话,还是会被对方听到的。” 清风长老在给长安珠串的时候,就提到过,只能防住比长安修为高两个等级的修士。 也就是说,长安是炼气期时,金丹期以上的修为,就能听到发财的话。 等长安筑基后,金丹期的修士也就无法察觉到发财了,除非是她俩当着元婴期修士的面唠嗑。 当时长安还担忧,要是出门就遇到元婴期修士可怎么办,清风还笑她说傻话。 来了这么久,长安也知道了,修真界并非是大能到处走,遍地是元婴。 就拿皓月宗来说,金丹期就可以称为长老,元婴期那就是宗门砥柱,平日无事时不会出来,除了炼丹就是闭关。 想要出门就路遇元婴修士,那就属于是异想天开了。 长安拨弄着腕上的珠串,决定要尽快把修为提上去,至少也要到筑基期了,才能出宗门转转,否则就要发财一直保持沉默了。 发财:“加油啊,我还想出去看看这大好世界呢。” 长安真的就开始了苦修,脑子也不瞎想了,把六十岁筑基作为奋斗目标,日以继夜的炼丹。 她看着各种药材在丹炉中融合,化作一颗颗圆润的丹药,心绪不断的沉淀,修为也在慢慢提升。 等到谢临川终于完成了创作后,惊喜的发现,长安已经是炼气中期的修为了,当即决定带着长安下山,去镇子里庆贺一番。 对这种提议,长安也是欣然接受。 第15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5 长安跟着谢临川来到西岭镇,才发现这几年过去,镇子上的变化可不小。 范围扩大了不说,人也多了很多。 谢临川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掌门真人怕再出现你们那样的情况,就让剑峰和外务堂的师兄们一起,去最远处的辖地看看,如果还有遗漏的村子,就把人都带回来,安置在这里。” “这几年里,陆陆续续带回来几千人了,西岭镇的规模当然会大一些了。” 长安走在石板桥的街道上,看着两边热闹的小摊,兴致勃勃地挑选着,谢临川则跟在身后付账。 当走到一家书铺的门口时,谢临川就带着她拐了进去。 谢临川以书铺掌柜的身份,给长安介绍了如今的畅销话本,其中最抢手的就是那本吐槽的,据说黑市上已经有卖盗版的了。 长安对此献上了诚挚的赞美,“师兄,你不怕被人知道是你写的吗?” 谢临川:“没事,用的都是笔名,而且我是每个书铺同时卖。” 长安:“师兄,你还有别的铺子呢?” 谢临川得意道:“几个大宗门的山下,我都开了书铺,天衍宗附近的最大,嘿嘿。” 长安决定吃大户,和谢临川去到最大的饭馆,点了一大桌子的饭菜,吃得不亦乐乎。 回到宗门后,长安就拿着一袋灵石,抱着一堆吃的,还有几本畅销话本,找到了器峰的明师姐,托对方给她炼制一个丹炉。 在长安正式拜师时,清风作为师父赠给了她一个丹炉,但以她炼气期的修为,现在还无法使用。掌门真人赠的是一块玄铁,质地十分精纯。 除了这块玄铁,长安还把她这几年卖辟谷丹的收入,都给了谢临川,让他想法子换来一小块金矿石。 如今就是要用这两种材料,根据她画好的图纸来炼制丹炉。 明师姐看着面前的图纸,立体状的,很好看懂,但她还是有些拿不准,“长安师妹,这个丹炉的样式,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确定是要这个?” 长安:“是的,明师姐,这个不用着急,慢慢来。” 又不好意思道:“就是我现在没法给太多的报酬,但是师姐放心,等丹炉炼制好了,我立刻给师姐炼制益气丹和回灵丹。” 明师姐:“那我可就等着师妹的丹药啦。” 长安又谢过了明师姐,才回到丹峰。 谢临川留了在西岭镇,说是等着会友,让长安这几日先歇歇。 长安歇不了一点儿,每日清晨,都会在打坐后,去山后的药田采药和辨药。 她深入后山的腹地,用神识感知每一种灵药的灵气波动,辨别其年份,属性以及药性,然后记到本子上。 而且长安炼丹,也并非是闭门造车。 皓月宗有两个丹修长老,她偶尔也会去和另一个长老的徒弟交流心得,同时也分享炼丹的经验,甚至还和对方比试过辟谷丹的炼制。 隔几日,长安还要用自身的灵力温养丹炉,修复炉身上的裂纹,以提升其炼丹的质量和效率。 长安炼丹时,并不是每次都能得到上品的丹药。 而在这成功与失败的瞬间,就是丹修的修行顿悟时刻,通过炼丹感悟天地法则,以丹入道,再以丹悟道。 器峰的明师姐很快就给长安送来了丹炉,“长安师妹,我怕炼制不成功,浪费了那些材料,所以就去问了我师父,结果我师父看到后,就说他去炼制。” 说完就把丹炉和图纸,一并放到了石桌上,“我师父说,你这个丹炉,暂时不要在宗门外使用,图纸也要收好。” 长安不明觉厉,但还是照做了。 等她说不知道要如何感谢器峰的长老时,明师姐笑着说:“我师父说了,等清风长老闭关结束后,自会来找他的。” 送走了明师姐,长安就抱着心爱的丹炉进了屋子。 这高压锅式的丹炉,炉体由玄铁金矿石打造,能够承受极高的压力和温度,炉盖上还有个“灵力阀”,当丹炉的压力过高时,就会自动释放部分灵气,以防糊锅和炸炉。 长安摩挲着丹炉,发现器峰的长老还给炉盖加了一块灵玉,能够更好的锁住灵气。 丹炉共有九层,每一层都刻着简单的阵法。这些阵法是长安从阵修那里买来的,这是简单的聚灵阵和散灵阵。 但就是这些简单的阵法,叠加上九层炉身的设计,就能自动吸收炼丹过程中释放的灵气,再转换成丹火需要的灵力。 就像个永动机一样,不会再出现,丹修灵力耗尽,可丹药还未成形的现象了。 而且每一层的丹火都有不同的强度,在炼丹的过程中,就能根据灵药的状态,自动分离杂质,且适时调整火候,初时用文火慢炖,中期改成武火猛炼,末时就用灵火温养。 长安把此炉称为“高压炉”,设计理念就是通过极高的压力与温度,将灵药的精华彻底激发,同时防止灵气外泄,炼制出火候精准且品质上乘的丹药。 长安屏气凝神后,将炉盖打开,将灵药按照比例放入炉内,每一层都根据药性,放置了不同的灵药。 灵药放好后,她将盖子盖好,用灵力催动炉盖上的封灵阵,锁住炉内灵气,点燃炉火。 炉内压力开始上升,出现文火加热灵药,使药材逐渐融化。 时间推移,文火转为武火,炉内温度和压力急速增加,灵药的精华被凝聚起来。 长安继续输出灵力,丹火自动转为灵火,温养炉内的丹药雏形。 终于等到压力达到最高时,灵力阀开始向外释放浓郁的丹药香气。 香气释放完,炉盖自动打开,丹药飞出,光润且耀眼,有九道灵纹,是极品益气丹。 长安将益气丹装进瓶子,又等炉温散去后,将高压炉收进清风给她的高级储物袋里。 此刻,她无比期盼着清风快些突破,成为元婴真人,这样她才敢光明正大的使用高压炉。 第16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6 长安有了高压炉之后,炼丹愈发得心应手,只是要学的东西就更多了。 这个丹炉既要有灵力,还需要阵法,长安至少要保证自己能看懂阵法,以后才能想法子给丹炉升级,所以就又开始了忙碌的学习生活, 当初拜师时,长安得到了清风亲传的丹诀,和宗门给的一枚玉简。 玉简内是皓月宗的功法,是发给每个内门弟子的,会根据弟子的灵根和修行,自动生成从练气期到金丹期的心法,另外还有涉及宗门各峰的基础功法。 当时长安就在想,不愧是散修老祖,早早的就意识到,修仙也要样样通的重要性了。 有些东西,你可以不会,但你不能不知道,要不然被人骗了就白瞎。 长安现在又给自己增加了研修玉简的功课,钻研其中涉及到的基础阵法知识。 学了一段时日后,她就意识到,怪不得当初发玉简时,长老们都不叮嘱弟子不要贪多,专心修炼本门功法即可。 因为大多数弟子,也贪心不了,修炼是真的处处都要钱啊。 就拿丹修来讲,宗门每月都会发灵石和药材,但数目都是固定的,而且也不是无偿的。 炼气期的弟子,每月都要做够多少任务,常见的就是种药材,采药材,炼制辟谷丹。 筑基期的弟子,就多了宗门外的任务,外出巡视,或是去什么地方,寻找什么资源带回来。 当初剑峰的师兄,就是在做巡视任务时,才发现的她们。 完成了宗门安排的任务,才能得到每个月的资源,再想多要,那就要去做额外的任务,或者是自己用灵石买。 但是弟子们最常用的,还是在宗内交换物资,长安就用新味辟谷丹,换过阵修的东西,也有符修过来,用火符换丹药。 这些都是宗门乐见其成的,修仙之路处处艰辛,如果这些小困难都克服不了,那就不要妄想成仙成神了,还是趁早放弃吧。 所以一开始在做辟谷丹生意时,谢临川就说了他负责弄药材,实在是长安也没地方找。 长安把这个月的任务完成后,就开始盼着谢临川赶紧回来,她想要多多的药材,才能和高压炉越来越默契。 发财吐槽高压炉的名字太土,长安也没想到什么好名字,就先那么用着了。 发财:“长安,你不是说过,名字能够建立人与人的关系吗?那你快给丹炉起个好听的名字啊,到时候它炼起丹来,就会更用心了。” 长安一想也是,就坐在屋前的石桌旁,抱着丹炉开始想名字。 谢临川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师妹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他立刻飞上前来,问:“师妹,出什么事了?” 长安:“师兄,你看我这个丹炉,叫高压炉好听吗?” 谢临川第一反应是高压炉是什么,第二个反应才是,这个丹炉有点别致啊。 然后等长安给他示范了一次,如何炼制极品丹药后,谢临川的眼睛都在往外冒灵石。 谢临川:“师妹,我有一个好主意。” 长安:“师兄,你确定那是好主意?” 谢临川想的无非是,多做几个这个丹炉卖出去,可以卖给丹修,也可以卖给想炼丹的其他修士。 长安的意思是,现在就把丹炉拿出去,确定不会被人抢了去吗? 这个丹炉,在炼气期的修士手里,都能将最基础的丹药,炼制成极品。 那要是到了筑基修士手里呢?要是元婴期的丹修有一个,是不是就能炼制破妄丹了呢? 修仙世界,杀人夺宝的不在少数,弱肉强食的生存环境下,想要保住自己的宝贝,那就要不断的变强再变强。 所以长安现在的处境就很尴尬,不整出来这个丹炉吧,她炼丹的效率就不高,修炼也很慢。 现在修炼的速度是提上来了,丹药也是刷刷刷地炼,可她就得躲着些了。 谢临川:“师父快些出来吧!” 长安:“也别太快了,还是等到结婴后吧。” 师兄妹二人,一时相对无言,默默期盼着清风的突破。 沉默了一阵后,长安才提到正事,“师兄,药材用光了,你再弄些来吧,最好多些益气丹和回灵丹的药材。” 谢临川:“这两种丹药好,是低阶丹药,却又都是极品丹,筑基期以下的修士都很需要,不愁卖不出去。” 然后又夸赞:“都羡慕剑修威风凛凛,战斗力强悍,能够越阶挑战。可师妹你,却是能越阶炼丹的丹修,真好啊。” “对了,这丹炉叫什么来着?” 长安在发财的尖叫声中,硬着头皮说:“九转高压炉。” 谢临川琢磨了一下,就觉得这名字吧,既不好听,也不霸气,但又无比契合。 就像是师父常教导他的,要珍藏密敛,不见圭角。 心绪触动间,谢临川隐约感觉到,自从他进入筑基中期后,一直卡着的心境瓶颈,似乎有所松动了。 谢临川站起身,敛衽躬身道:“多谢师妹。”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谢临川就在丹峰上修炼。 长安继续用丹药换药材,但是一般给出去的,都是用丹炉炼制的上品丹药,就这样也很受筑基期弟子们的喜爱。 发财还在生气,没有听它的话,给丹炉起个好听的名字。 可长安却觉得,九转高压炉越来越听话了,在炼制益气丹和回灵丹时,已经到了她闭着眼,都能出极品丹的地步。 甚至她还成功炼制了止血丹和养元丹,这两个丹药,一般都是筑基期丹修才能学的,是治疗修士内伤外伤的低阶灵药。 等长安把这两种丹药,拿去给谢临川看的时候,对方就惊呼:“师妹,你的修为,什么时候成炼气后期了?” 长安恍然,原来不是高压炉听话了,是她涨修为了。 而就在此时,丹峰突然乌云密布,且云层越来越厚,还有龙蛇般的雷电在其中穿梭。 谢临川一把抓起了长安的手臂,往峰顶飞去。 长安看到有几道流光也在朝这边飞来,就赶紧叮嘱发财切勿出声。 等他们到达峰顶后,谢临川就和长安站在了最边缘,掌门真人站在最前方,为将要突破的清风长老护法,其余几个长老,也都呈倚角之势分散开来。 清风盘坐于山巅,周身灵气如旋涡般疯狂汇聚,一道天雷迎头劈下,他岿然不动,再一道天雷劈下,他咬牙坚持。 数道天雷接连劈下,清风的肉身在雷电中不断崩裂又重组。 最后一道天雷降下后,清风睁开双眼,眼中精光四射,气息如渊似海,乌云散去,霞光万丈。 第17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7 清风长老成功进阶,成为元婴真人后,长安和谢临川就觉得,俩人走路时都带风了。 皓月宗给清风真人办了结婴大典,宗门的长老都送了贺礼,宗外的门派也都有人来参加,热闹了好一阵子。 清风在看过长安的九转高压炉后,就用了术法,将其外貌改为正常的丹炉,其余的就没费心了,只说等长安到了金丹期后再升级也不迟。 所以长安再炼丹时,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心境稳了下来,修为又涨了起来。 长安觉得她这是厚积薄发,她早就觉得灵气攒够了,只是一直压着,没有贸然筑基,想再打磨积累些时日。 而早在长安刚到皓月宗山下时,皓月宗的长老前去天衍宗讨公道,说的是多给几个历练名额,指的就是空灵仙域的秘境,也终于到了再开时。 除了原本就定好的弟子,多出来的三个名额,宗门给了丹峰的长安,剑峰的亓十三,还有一个兽峰的弟子。 谢临川本就在此次的名额内,这样一来,长安就能和他一起去历练了。 空灵仙域在天衍宗的境内,百年前不知为何突然显现,即使天衍宗的实力强悍,也防不住全修真界的修士。 所以当时天衍宗掌门,就想到了联合各个宗门,呼吁大家为后辈着想,每隔二十年,就让各宗的弟子都进去历练,但机缘和宝物就都各凭本事。 可真等到他们选出了弟子后,才发现仙域也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几经试验后,就发现了只有金丹期以下的修士才被允许,即只有炼气期和筑基期可以入内。 虽说是历练,可秘境到底还是有危险的,所以众人都默认,炼气初期的修士也不得进入,至少也得是中期后,有了自保能力,才谈得上秘境寻宝,要不就是纯送菜了。 可等到前两次历练结束后,小一点儿的宗门就感觉不对了。 虽说是大家都能去,但真到了秘境里,各宗的弟子就会自动抱团,人少的宗门就太吃亏了,甚至还出现了恶意杀人夺宝的现象。 所以天衍宗又召集各宗掌门,定下了规矩,各宗门按照规模分派名额,并且进入的弟子,都会得到天衍宗的一枚符篆,上面覆着元婴期真人的术法,紧要关头一旦震碎,就会被传送出来,用以保命。 听完这些后,长安就问谢临川:“师兄,你以前去过吗?” 谢临川:“没有,秘境再大也是有限的,修士只能进去一次。” 长安:“那这样说来,进去的修士里,我的修为排在倒数第二的梯队里。” 谢临川:“没事,有我这个修为排在前面的师兄,能保护你。” 长安:“可拉倒吧,你还没我能打呢。” 这可不是长安自吹自擂,这么多年以来,她在专注炼丹之余,剑法和阵法也没落下。 虽说阵法只是入门的程度,但剑法却不比剑峰的炼气初期弟子们差,剑峰的长老还可惜过,当初怎么没把她也一起收了呢。 清风真人知道后,还专门找来了剑峰的弟子,和长安比试一下,看着俩人打得有来有回,也是将长安好好夸了一番。 事后还允诺长安,等到她筑基后,就亲去剑峰,要一把高阶的灵剑,当作她的筑基奖励。 此后长安更是刻苦,一心想要成为丹剑双修的大佬,属实是和谢临川一样跨赛道了。 既然要准备去空灵仙域了,长安就和谢临川开始了买买买,符篆要,阵盘也要,还有一些法衣法器。 为了防止大家都氪金,天衍宗每次都会对进入的修士进行查验,保命的东西你随便带,但是攻击性的法器,不允许超过筑基期修士的承受范围。 总不能大家一露面,你哐当一声,摆出来家里元婴真人的法宝,把大家都打出去了吧。 但饶是这样,这些低阶的法器符篆,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所以俩人又开始拼命地炼丹和写话本,打算拿到天衍宗的山下卖。 一个月后,长安揣着九转高压炉,谢临川揣着话本,师兄妹二人跟着剑峰的长老,来到了天衍宗山下的灵栖城。 灵栖城靠近天衍宗,灵气浓郁,吸引了大量的修士和凡人在此定居,城内的建筑古朴典雅,街道上也不乏修士与凡人把臂同游的景象。 谢临川把话本和丹药,都放到灵栖城的书铺里,很快就赚到了一大笔灵石,他又带着长安开始了买买买。 灵栖城繁华无比,东西样式也多,有些药材比西岭镇的还便宜,长安买了不少,抓紧时间炼成丹药,打算进到秘境后,再高价卖给有需要的修士。 终于等到空灵仙域打开的那日,黑压压的修士都挤在一处,等着天衍宗长老们的查验。 天衍宗作为正道魁首,行事极有章法,几个元婴真人分散开来,对有资格进入秘境的修士进行查验。 长安皱眉:这靠谱吗?不会还要扫描识海吧?那不就是把人都看透了吗? 她又仔细盯着后才发现,只是检查所有的储物袋,不会肆意查探修士们的身体。 长安:这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呗,硬要藏一个进去,估计也是可以的。 随后又小小的唾弃了一下自己,真是不应该这样猜度正直的修仙界人士。 “慢着!”一道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朝着说话的人看去,是一个白衣修士,此人一直站在最前方,面朝众人,说的是一个刚通过了查验的修士。 那个修士浑身金灿灿的,听到让他站住后,一下子就站直了,白衣修士手一挥,这人的衣裳就裂开了,露出了藏在里面的符篆,一看就是高阶的攻击法宝。 天衍宗执法堂的长老,直接就将这人带走了,剩下的修士,也都安静了下来。 谢临川:“祁连真人的修为,居然已经是化神期了,怎么没听到消息呢?” 长安:“祁连真人?他不是疯了吗?不是说耗用修为,去找他徒弟了吗?” 谢临川:“不是真的疯,就是说他不像原来那样清冷端庄了,而且他消耗修为找人,但也能继续修炼啊。” 然后又无比羡慕道:“祁连真人不愧是当初的天之骄子,这样的天赋,这样的修炼速度,真是让人自叹不如啊!” 长安浑身冒着酸气,她可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修真小说中,天才的对照组,往往都是同门了。 试想一下,你一日都不敢停歇,起早贪黑的修炼,有点灵石就赶紧升级装备,累死累活的,都不一定能突破。 可对方呢,整日情情爱爱的,脑子不清楚了,还能蹭蹭的涨修为,就跟老天爷掰开他的嘴,哐哐往里喂饭一样,这谁看了能不黑化。 谢临川:“师妹,你怎么冒烟了!” 长安:“没事,就是丹炉着火了。” 第18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8 一进入空灵仙域,长安浑身的酸气,立刻就消失无影踪了,因为她掉落的地方,刚好是清涧木海。 只见放眼望去,一片生机勃勃的草木植被,古木参天,灵药遍地。 长安顿时化身为勤快的小蜜蜂,掏出小铲子就开始采药。 他们在灵栖城时,除了卖丹药和话本,还去最大的珍宝阁,买了空灵仙域的图册,其中记录着修士们到访过的区域,当时长安和谢临川就对着清涧木海流口水了。 长安掏出了灵铲,又搬出一摞灵力盆,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快速地,挖着已成熟的草药,挖完就立刻收到储物袋中。 发财也冒出来了:“长安,我给你看着,你就专心挖草药,咱们可算是撞大运啦,哈哈!” 这个秘境里,全是炼气期和筑基期的修士,所以长安也不怕有人发现发财,所以手下的动作不停,一路推进,宛如一个无情的收割机。 这个能炼制筑基丹,这个能炼制回灵丹,这个居然是凝元丹的药材,那边的是净心丹需要的清心花啊,长安恨不得高歌一曲,实在是习惯了非酋,小小的欧皇了一把,就高兴地想飞起来了。 然后长安就发现自己真的起飞了,她看着越来越远的草药们,欲哭无泪,顺着气旋的方向,努力控制着身体。 刹那间,天旋地转,长安重重的摔在地上,发财惊呼:“长安,快看!” 在她的面前,是一片高大的藤蔓,浓郁的灵气扑面而来,长安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 长安是木灵根,又修炼了丹诀,所以对药材的草木香味格外敏感,“这么浓郁的香气,按说一定会有稀奇灵药的,发财你快替我看着点儿有没有旁人。” 长安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的藤蔓,弓着身子慢慢地前行,不知前行了多久,突然看到了一株通体紫色的灵芝。 那灵芝不过巴掌大小,却散发着莹莹紫光,表面有着天然的云纹,正是传说中的紫云芝。 长安屏气凝神,生怕惊动了灵药旁的妖兽。 紫云芝是炼制破镜丹的主药,是高阶灵药,居然能在这里遇到,长安是一定要带走的。 但她也没有冒然上前,这样的灵药,大都会有伴生兽在守护着。 长安将一只木鸡拿出来,塞上灵石驱动着向前,木鸡咯咯哒的直奔紫云芝而去,突然地面就震动起来了,一只金晶紫焰猩猩钻了出来。 长安早有准备,一手持灵剑,一手抓着大把的符篆,等那只猩猩踩扁了木鸡后,发现又来了一只木鸡。 这妖兽有点聪明,但不多,知道要守着灵药,但不知道防着被调虎离山。 一只又一只的木鸡和木鸭,排着队朝他走去,那猩猩跟打地鼠似的,玩得新奇极了。 长安将灵剑别在腰上,拿出一只渔网,兜头就扔了过去,渔网罩住了紫云芝,连带着厚厚的一层泥土都被兜住了。 她赶紧运气,将渔网快速收回来,存到储物袋内,然后反手抽出灵剑,掉头就向外冲去。 紫云芝被渔网拔出来时,周围的藤蔓就开始疯狂甩动了,都朝着长安打去。 长安一边撒着烈火符,一边用灵剑砍向四周,还不忘给自己贴上疾风符,顿时速度大增,在藤蔓的围攻中向外突围。 发财大喊:“长安,快!前面就有出口!那只猩猩也追上来啦!” 长安咬破了嘴里的回灵丹,体内真气猛地回涨,又都灌到灵剑上,全力向前劈杀,就在看到出口的亮光时,长安也听到了身后妖兽的咆哮声。 这个时候,也来不及想,会不会惹人注意了。 长安直接向后甩出了一堆符篆,烈火符夹带着雷暴符,其中还有长安提前掺进去的暴烈辣椒和胡椒粉,瞬间炸裂开来。 长安及时屏住呼吸,向前一跃,跳了出来,身后还能听到妖兽的喷嚏声。 发财在前面带路,长安迅速逃离了这片区域,直到确认安全后,才躲到峡谷的一处巨石夹缝里,长出了一口气。 长安检查了下储物袋的符篆,就刚刚那一会儿,都扔出一半了,但她也不心疼。 她小心翼翼地将紫云芝拿出来,把上面的渔网轻轻拨开,掏出一个灵力盆,将紫云芝种进去,再放上几颗中品灵石,才将其收到高级储物袋中。 长安把玩着手里的渔网,这是她在来之前,花大钱去找器峰的明师姐做的,不求网人,只是针对灵药灵草设计的,果然就派上了大用处。 这次虽然有些冒险,但收获颇丰,破镜丹那可是相当受欢迎的丹药啊。 长安又吞了几颗回灵丹和益气丹,稍作休息后,才从巨石缝里出来,沿着峡谷的夹道直行,一边跑一边用渔网捞灵药,疾驰了好长的距离后,才隐约看到峡谷的尽头。 她正打算停下歇一歇,就听到了排山倒海般的啸声,从峡谷的那边传来。 长安回头望去,只见遮天蔽日的青冥玄鹰,浩浩荡荡的向峡谷里飞来,速度极快。 这时候就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跑了,发财紧张地直冒汗,一直给长安鼓劲儿,“长安,快跑,你后面还有一群修士呢,你跑得过他们就行啊!” 长安一边大口吃回灵丹,一边运足了真气向前跑,她甚至都能听到青冥玄鹰的振翅声。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清明,有湍急的水流声响起,长安直接纵身一跃,飞跳入瀑布中。 飞扑之时,长安就从储物袋里掏出了法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下坠之时,还将止血丹和养元丹都含在口里,以防万一。 长安的谨慎不是多余的,从千丈高的瀑布砸入河中,她觉得自己的内脏都要移位了,嘴角也溢出了血,连忙把丹药咬开,又将破碎的法衣挣脱开,给自己套了个灵力游泳圈,保持头不淹水的姿势,趴在那里缓着。 也不知顺水飘了多久,长安的伤势稍轻,才悠悠醒来,然后她就发现游泳圈上的灵力几乎没了,她心念微动,储物袋也没有反应。 长安心知有异,就奋力向岸边游去,等爬上了岸后,失去灵力护持的游泳圈也已经烂了。 她下意识地运转灵力,果不其然,丹田也是空空如也,连一丝灵力都调动不了。 长安试着喊:“发财,你还在吗?” “在的,在的,长安你还好吗?” 长安筋疲力尽道:“不太好,但你还在,也差不到哪里。” 对于修炼之人而言,灵力丧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大家都习惯了飞来飞去,呼风唤雨的,再回到凡人时期,连只普通的狗熊都打不过,那样的无助弱小,真的会动摇心境。 可长安还好,她有发财,自己的小屋也能用,最重要的是,她还有自保的武力。 长安吃饱喝足,等衣服也干了后,才捡起根树枝,拄着向林子里走去。 路上还心情颇好地和发财闲聊:“像不像咱们没来皓月宗之前,我也是这样,拄着拐在山上来回的跑,哈哈。” 心大的不止长安一人,等她沿着发财指的路,走到有人的地方时,就看到了一群颓然的修士,和一个满面红光的熟人。 谢临川走到一群蹲着的修士面前,抖了抖身上的外衣,掀开一个角,问:“诸位要看话本吗?” 第19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19 长安满头黑线,出声喊道:“师兄!” 谢临川一听就知道是长安,把外衣一裹,扭头就朝着长安跑来,幻视一只大金毛。 原本他们俩人,是准备一起在空灵仙域历练的,但传送阵都是随机的,俩人进去后就被分开了,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上。 谢临川看长安还拄着拐,二话不说就把她背起来,背到了不远处避风的地方,才让长安坐下,然后仔细问她伤到哪儿了。 长安把遇到的情况简单说了下,又听谢临川说他的经历。 原来谢临川被传送到了星辰雾海,虽说环境有些艰苦,但也能挖到灵药。 他从星辰雾海出来后,就想去清涧木海碰碰运气,怎知刚到边缘,就看到有人为争灵药打起来了,不知怎么就引起了旋风,给他刮河里了。 等他游上岸后,就发现用不了灵力,然后又遇到了林中的这群人,想着既然大家啥都做不了,那就不如把话本卖给他们,好歹还能打发时间呢。 长安:“不是没有灵气了吗?怎么还能拿出话本呢?” 谢临川:“嘿嘿,我挖的草药多了些,储物袋不太够,就把装话本的那个腾出来了,话本就先用法衣先兜着,没想到落水后,法衣的灵气也不够了,我就顶在头顶上,要不就全湿了。” 长安:“你是挖了多少草药啊?储物袋居然都不够用了?” 谢临川:“也就亿点点多吧。” 随后又挺起胸膛说:“你挖的少没关系,等回去后,我分给你一半。” 长安:“好嘞师兄。” 俩人正说着话,就听到林中传来狼嚎声,一时间,在场的修士都站了起来。 现在这些人,没有了灵力,打不开储物袋,里面的法宝和符箓全都无法使用,和凡人无异,面对未知的狼群时,难免会捉襟见肘。 长安用手里的木棍刨了一个坑出来,让谢临川去捡了一堆树枝放进去后,又让他再去弄些粗树干或树根,挡在他们的后方,铺上干草或树叶,这样一有声响就能听到。 等谢临川去设置障碍后,长安才假装从袖子里,其实是从小屋里拿出打火石,点燃了篝火。 林中的其余修士看到后,也都学着长安的样子,捡树枝设障碍,只是他们身上都没有火。 之前谢临川去推销话本时,目标客户是一群剑修,这时就从那群人里,站出一个青衣女子,朝着长安走来,站在十步开外的地方,询问能否借个火。 长安当然不会吝啬了,要不然只凭这一个火堆,也防不住野兽啊。 青衣女子给长安道了声谢,又自报家门后,才抽走了一小根树杈。 其余的修士看到后,也都派了面善的人前来借火。 等谢临川弄好障碍物,回来时就发现,又多了三个火堆,连带上他和长安的这个,正好呈四角分布,再扭头看向后方,粗树根做的障碍也都连了起来。 大家谁也不说领导谁,反正就是默契的各占一角,既相互防着又抱团取暖。 长安看着天色还早,就让谢临川看着火堆,她去河边看看能不能网几条鱼。 谢临川:“这里能有鱼吗?” 长安:“试试就知道了,总不能一直饿着吧。” 来秘境的修士,都是靠辟谷丹的,可灵力都没了,辟谷丹就不要奢望了,长安不想等到饿了才去找吃的,那样会很被动。 而且,这里既然限制了众人的修为,让大家重新做回凡人,总不能是为了饿死大家吧。 长安起身往河边走去,谢临川也跟着起身,长安说让他留下守着火堆,可对方不放心她。 这时那青衣女子开口:“道友,火堆这里不用担心,我会小心守着的。” 长安点头表示感谢后,就和谢临川一起往河边去,后面也陆续跟上来几个修士。 长安站在河边的浅水区,手拿一根树杈,仔细盯着河水,果真看到有肥鱼出没,于是手腕发力,将树杈猛插进去,然后就串起了一条鱼。 她将鱼从树杈上拿下,回身扔给岸上的谢临川,后者就用那个没了灵力的法衣兜住。 在发财的夸夸夸,和谢临川的夸夸夸下,长安又叉了五六条鱼才结束。 这次再从河边回到林子里时,长安就让发财看着,有没有香茅草或紫苏这种,等发财真的发现后,她就带着谢临川左拐右拐的过去,摘些烤鱼的调味料。 趁着天色还早,长安赶紧把鱼烤上,再配上香茅草,闻着味道就很香。 那些跟着她去河边捞鱼的,也跟着薅了香茅草,现在也有样学样的跟着烤鱼。 长安不藏私,还借火给他们,那些修士就跑到稍远的地方捡树枝,每一拨人都会给长安他们送来一大堆,谢临川就负责对外交流。 长安想的很清楚,她不是圣母心发作,而是防患于未然。 失去灵力只是刚开始,大家还处于不安中,可等到这些不安被饥饿和缺水取代,谁也不确定会发生什么。 若是持续上几天的时间,恐怕不用等狼群过来,他们这些人就会自相残杀。 而她和谢临川,是这四拨人里最势单力薄的,所以她不在乎别人学她,甚至还庆幸这里没有蠢人,知道跟着学。 吃饱了,再烤着火,众人的心情也放松了,就有修士开始看谢临川推销的话本了。 这些话本,都是谢临川结合长安的吐槽写的,还有根据长安给他讲的七仙女被偷了衣服,然后嫁给个凡人的故事,在长安看来真的是槽点满满。 谢临川文笔了得,将这些故事写得绘声绘色,而且还加入了很多反套路的点评。 这群修士平日里专注修炼,哪里看过这样的话本,就跟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看得津津有味,甚至到后面还讨论了起来。 就这样,大家白日里轮流休息,轮流捞鱼,一起烤鱼。 夜里就看话本,激情批判偷走仙子衣服的流氓,吐槽为了情爱放弃大道的修士,再狠狠唾弃动辄要让天下人陪葬的中二行为。 虽然没了修为,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但这种日子也别有一番趣味,尤其是夜间的话本八卦研讨会,都让大家乐此不疲。 因此,等到某天,大家聊得正嗨,突然发现灵力再现,修为恢复,可以离开后,一时还有些舍不得了。 第20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20 长安是最先感知到灵气复苏,修为回升的。 这些时日,她就算是被困在林中,也依旧每日重复回忆丹诀和心法,还捡了根特别直的树枝,空闲时就练几招。 之前来借火的青衣女子霜月,是天衍宗的剑修,修为已是筑基后期了。 每每都会在一旁观看,在确定长安不会介意后,还指出过她招数的错漏,并且也示范了她的剑法,两人经常切磋。 这两个人探讨剑术的时候,其余人也没闲着,三三两两结队,向林子周围摸索,但总也超不过数十里,就会遇到水波一样的屏障,雾气隔绝了外出的道路。 也有人尝试着涉水而过,却总也走不到对岸,顺着水漂吧,也是在原地打转。 大家无奈,但也猜到了这是秘境对道心的历练,倒也没有恐慌,最主要的是,饿了烤鱼,渴了找野果子,无聊了就看话本,聊八卦。 谢临川对祁连真人的八卦极其感兴趣,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天衍宗的修士们,整日抓耳挠腮的,像极了吃不着瓜的热心群众。 就这么相处了几日,大家一起烤鱼,一起聊八卦,互相之间也都熟悉了,再看到一个丹修和剑修打得不相上下时,已经不会震惊了,而是相当佩服长安,并感慨传言误人,丹修也没那么脆皮啊。 但转头看到旁边的谢临川,又觉得丹修还是很弱,大概是长安格外厉害吧。 谢临川侃侃而谈:“我师妹就是特别厉害,别看她只有炼气期的修为,但已经能炼制益气丹和回灵丹了,哦,对了,你们吃过蜜灵果和香草浆口味的辟谷丹吗?” 见众人都摇头,他啧了一声,语气中充满了遗憾:“居然都没吃过啊,那味道真的是美极了,等咱们能出去了,我低价卖给大家尝尝。”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我还想打听打听,嘿嘿,祁连真人的修为什么时候又突破的啊?可真是太厉害了!” 谢临川如果直接问祁连真人和他徒弟,人家估计还不好说,但聊得是修为,那就没什么回避的了。 天衍宗的一个弟子就说:“其实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上一次宗门招徒时,真人在现场,突然就顿悟突破了。” 旁边的弟子接口道:“霜月师姐就是那时候被带到宗门的,师姐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霜月面色不变:“不清楚,对真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长安抬头看了一眼霜月,对方背着剑靠在树旁,表情无悲无喜。 突然发财喊了一声:“长安,雾气消散了!” 长安下意识运转真气,发现丹田的微弱反应后,立即告诉了众人。 大家顿时开始打坐,很快就感受到了修为的恢复,也看到了林中突然出现的一条路。 等到大家把火堆处理好,才沿着那条路向外走去,在路的尽头,看到了“问心崖”三个字。 从问心崖出来后,历练的时间还没结束,可众人也不会继续聚在一起,决定各自散开。 谢临川和所有人都交换了传讯符,说到时候再有新话本了,第一时间就通知他们。 霜月主动和长安交换了传讯符,她看了长安良久,才说:“我以往总是勘不破,修行大道,情爱只是点缀这件事,哪怕是重新来过,我还是有怨有恨有不甘。” “可在林中时,以旁观者看那些话本,突然就觉得可笑至极。” “那时你说,要把感情当成是一种享受,要将其作为漫漫人生路上的点缀,当下尽了兴,就足够了。” 她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尽兴过了,如今正是该继续前行之时了。” “那就祝我们,都能早日突破,勘到心中的道,与君共勉。” 长安看着眼前的女子,她历经转世,却又忆起从前,却依然能如此坚定,不禁也笑了起来,道:“与君共勉。” 发财:“长安,她就是祁连真人的徒弟吗?” 长安:“嗯。她很厉害对吧。” 发财:“你们都厉害!” 长安脸上浮起了笑容,心里更是熨帖。 问心崖,问的是道心,却也能让人直面最不堪的一面,闯过去了,道心更稳,修为大涨。 霜月和长安,在某种意义上,同样都是转世重修之人。 霜月看到了她和祁连真人纠缠的一世,而长安也看到了原身的上一世。 原身从被吉山的马车撞倒后,二人就开始了纠缠,吉山后来还将她带回了天衍宗,奈何原身没有灵根,无法修炼。 她想离开,可没有亲人,想留下,却融不进修士的生活,渐渐地就不清醒了。 她只记得是吉山非要将她带来,她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却走不脱。 因为吉山要留着她的命,才算是报了当初疯人果的恩情,才能了结二人的因果,才不会妨碍到他后面的成仙路。 最后的最后,原身将所有的疯人果都吃了,并在吉山红着眼来抢的时候,抱着他一起跳进了药炉。 再睁眼时,已是摔伤了腿,躺在破庙里,然后就了无生志的去了,所以长安醒来时,才完全不知道上一世的事情。 长安看着自己小屋里的疯人果,百感交集。 谁能想的到,让修士们趋之若鹜的破妄丹,主药居然就是疯人果。 修士平日受伤也好,修炼也好,总也少不了丹药的辅助,哪怕是极品丹药,也免不了有丹毒的遗留。 况且修士与天争命,百年的修炼中,谁的双手没有沾过血。 所以境界越高,修士在突破时,面临的最大难题,已经不是修为,而是心境了。 而破妄丹,顾名思义,堪破一切虚妄,明悟大道真谛,突破境界。 回忆至此,发财有些疑惑:“长安,原身上一世怎么会没有灵根呢?” 长安抬起手,按着心口:“因为木灵根是我的。” 发财:“你你你你......” 长安失笑:“不要这样,显得你很没有见识。” “残碑埋旧人,故园忽入梦。纵使千般劫,断刃照归途。” “发财,终有一天,我会带你去看一看原本的我。” 第21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21 长安和谢临川一起,采药的速度大大提升,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方会说储物袋不够用了。 谢临川简直比发财还好用,找草药时,一找一个准,看得长安又要冒酸气了。 中途也会遇到别的修士,听他们闲谈时,才知道被困在问心崖的还有其余人,只是那些人发生了打斗。 运气好些的还能坚持到灵气恢复,自行疗伤。 运气不好的,没了灵气护体,又打不开储物袋,只好试着撕碎天衍宗给的灵符,结果真的就被传送出去了。 虽说是保住了命,但这样的经历,会成为日后修炼突破时,难以跨越的心障。 等到长安的储物袋,也都要装满了后,空灵仙域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将所有修士都吸了上去。 长安和谢临川手拉着手,一起被秘境给甩了出来,俩人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落地时差点没栽倒。 带他们来的剑修长老,立刻上前将二人带远了些,占据了一个良好的位置,围观那些在问心崖打斗的修士,出来后各找各师父告状,吵得是不可开交。 看热闹的不只是他们,等到天衍宗外务堂的长老们来了后,围着的修士们才散了。 不同于来时的忐忑,回皓月宗的路上,几人都是开心不已,只等着回去后静心修炼,然后突破了。 一回到丹峰,长安就把装灵药的储物袋扔给了谢临川,让他去整理。 而她自己则直接去了峰顶,她在去秘境前,修为已是炼气后期,如今突破至筑基期,已是水到渠成之事。 长安盘膝坐在丹房内,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筑基成功已经三日,她也适应了这种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丹房内飘散着淡淡的药香,这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自从十二岁那年被测出木灵根,她就与丹道结下了不解之缘。 如今筑基成功,终于可以尝试炼制更高阶的丹药了。 长安在突破时,修为一下涨到了筑基中期,谢临川担心她基础不稳,寸步不离的守了好一阵子后才放心。 谢临川的修为也有所涨,已是筑基后期了,现在正和长安一起,将秘境带回来的灵药都炼成丹。 忙碌的炼丹后,长安的修为更稳固了,她已经开始尝试炼制筑基丹了。 在九转高压炉的加持下,长安炼出的筑基丹只是上品,但也不愁销路,因为炼气期只有百年寿数,总会有修士无法顺利筑基的。 从秘境回来后,长安修炼的速度一日千里,谢临川隔一段时间,就发现师妹修为大涨,无数次的感叹人外有人。 长安苦行僧一般的修炼,直至筑基后期时,才让自己空闲了下来。 她还去了外门,沈灿和阿毛一直没有测出灵根,如今还是待在外门。 即使是待在灵气浓郁的地方,也常吃强身健体的丹药,可沈灿的容颜还是有了变化,她笑着说:“长安,现在咱们俩站一起,我好像是姐姐啊。” 长安叹了口气,沈灿说:“长安,你不用为我可惜,虽然没有灵根,但能过这样的生活,也已经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了。” 沈灿一直负责喂养小兽,那些兽们也很亲近她,平时总会驮着她在天上飞,或者去后山飞奔。 “长安,阿婆去世前,说人要知足,不要去强求仙缘,我们能从小村子来到这里,吃得好穿得好,看从未看过的风景,就已经很好了。” 长安从外门离开后,一直坐在丹峰的峰顶,看着日升月落,听着风起云涌。 问心崖之后,她总是会梦到一些细小的破碎的片段,她在挣扎,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看到自己的心口空荡荡的。 长安端坐于峰巅,心潮翻涌,身边的灵气四溢,她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无需回头看,向前走,终有一天会找到,回去的路自会铺在她面前。 一往无前,才是最好的归途。 长安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筑基后期的境界已经稳固,丹田中的灵力如同沸腾的海水,不断冲击着那道无形的屏障。 她知道,突破金丹的时机到了。 周围的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结成水珠,这是她特意布置的聚灵阵的效果。 深吸一口气,她开始运转功法,体内的灵力随着功法运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长安能感觉到,丹田中的灵力正在发生质的变化,从气态逐渐向液态转化。 突然间,原本平稳的灵力变得狂暴起来,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长安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筑基突破金丹虽然艰难,但也不该出现如此剧烈的灵力反噬。 她强忍着剧痛,试图控制暴走的灵力。 然而越是压制,灵力反弹得就越厉害,她觉得自己的经脉正在寸寸断裂。 就在她奋力支撑的时候,一丝微弱的金光从丹田深处亮起。 那金光弱小如丝线,却能让狂暴的灵力,渐渐的平静下来。 长安心念一动,尝试调动那丝金色灵力,令她惊喜的是,那道灵力竟然真的回应了她的召唤。 随着时间的推移,灵力液化的速度越来越快。 长安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丹田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充盈的灵力海洋,此刻正在不断压缩,向着中心那点金光汇聚。 突然,那点金光猛地一亮,如同旭日初升,瞬间照亮了整个丹田。 长安只觉得丹田一热,一股暖流瞬间流遍全身。 此时,她丹田中的灵力已经完全液化,一颗金色的丹丸正在缓缓成型。 丹峰的上空,不知何时聚集了大片七彩祥云,霞光万丈,将整个皓月宗都笼罩其中。 长安无暇顾及,挥手将九转高压炉取出,依次放入灵药。 结丹后,她的神识比以前强大了数倍,能够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层丹炉中药液的变化。 那点神秘的金光依然存在于她的金丹之中,每当她炼丹时,金光就会微微发亮,仿佛在指引着她。 随着最后一道手诀打出,丹炉中传出清脆的鸣响。 三颗晶莹剔透的破镜丹从炉中飞出,落入长安早已准备好的玉瓶中。 长安内视体内多出来的金灵根,细若游丝,却也有势若破竹之象。 长安很想喊上一句,我终将夺回我失去的一切,奈何一张嘴,就喷出了一口血。 一直守在旁边的掌门真人,立时上前将长安稳住,又给她服用了极品归元丹,待她气息平稳后,才让谢临川将她安置在峰顶的洞府。 第22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22 长安这次养伤的时间比较久,清风真人出关后,发现自己的笨徒弟,居然已经是金丹期了,自是喜出望外。 但一看她伤得那么重,又是气不打一处来,生气之余更是心疼,只好拿出无数的灵丹妙药喂给长安。 长安这一躺,就是三年的时间,前期昏迷,后期养伤。 这期间,掌门真人甚至还去了药王谷求药,清风是想拦住的。 掌门出面讨药,那欠的人情可就大了,“师兄,长安的伤已无大碍了,不必外出求药的。” 掌门真人不理他,“没事,药王谷的山胡子欠着我人情呢,巴不得我去找他讨药呢。可话又说回来了,长安只是结丹,怎么会遭到如此大的反噬呢?” 清风默默无语,半晌后也只是说:“也许是个人的缘法吧。” 缘法不缘法的,这师徒俩不说,掌门也不去探究,但他不能干看着,如此出色的弟子受这种罪,于是连夜飞去了药王谷,把山胡子给带来了。 山胡子是药王谷的大长老,满脸白胡子,看不出年纪和修为,从掌门真人的剑上下来时,一个劲儿说太快了,飞得太快了。 等看到躺在那里的长安后,咦了一声,然后就开始探脉了,折腾了许久后,才告诉掌门和清风:“她的病在心,不在身,我也没办法。” 话虽是这样说,但还是留下了一瓶极品护心丹,谢临川每日给长安喂药时,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 如此贵重的丹药喂下去,长安的情况才有所好转,不再每日昏睡,慢慢的也能坐起身来,又将养了好长时间,才能下地出来走动。 长安盘坐在丹峰的峰顶,面前摆着全新升级后的九转高压炉。 清风:“还是器峰的徐真人亲自炼制的,完全够用了。” 长安嘿嘿一笑:“够用了,够用了。” 清风看着脸色还苍白的长安,心知她听懂了自己的话,虽然残忍,但也无可奈何。 修士,修的是仙途,找的是大道,可争不过天道,才是最常见的。 长安不是此间之人,仅仅只是进阶到金丹期,就遭到如此剧烈的反噬,那如果再突破元婴呢?就算能躲得过反噬,还能逃得过天雷吗? 苟一些,天道还能装作看不到,一心要成仙,那就只好把你扔出去了。 长安当然也明白,因此就在心里吐槽这里的天道,偶尔也骂上几句。 发财有些郁闷,原以为努努力就能长生呢,结果遇到这么个小心眼子。 长安好奇道:“你能硬刚这里的天道吗?” 发财:“不能吧......” 长安又问:“那你能给我找外援吗?” 发财:“不能......” 长安:“那你郁闷什么?我都不郁闷......” 发财:“你把手里的刀放下,我就信了......” 长安放下了刀,却拿起了笔。 让她现在去和这里的天道争,无异于痴人说梦,可这并不代表长安就真的躺平了。 做不了心腹,就做心腹大患,实在不行就做只小强,主打一个我打不过你,但我能恶心你。 就在长安沉思时,发财喊她:“长安,你的强来了。” 她抬头一看,是谢临川来了,长安也顾不上调侃发财,只是先让谢临川等着。 早在长安和谢临川吐槽祁连真人时,就从对方那里听到了,百年内发生的几件大事,让她不禁怀疑,这里绝对是古早抽象的那种修仙世界。 修士要历劫了,受伤的是凡人女子,好像让人家生个孩子就是莫大的恩赐了。 修士要报恩了,就把凡人女子带走,让人家为奴为婢,在一群修仙人士中自卑的活着。 要显示修士的反抗精神了,就非要娶凡人女子为妻,但又打着保护的旗号,故意疏远,冷落甚至伤害她,美其名曰“为她好”。 修士要黑化了,就得囚禁凡人女子,虐身又虐心,否则显不出黑化的意义。 哪怕是踏上修仙之路的女子,也免不了要成为早逝的白月光,被误解的替身,被利用的工具人,最后还要为了救人牺牲自己的修为。 总之就是所有的故事从头到尾,都是女子在不断的被虐,最后来句男主后悔了,眼红了,流泪了。 他都跪下了,你还不原谅他就不对了,然后就获得了全世界的怜爱,皆大欢喜了。 长安:欢喜个()。 发财:手动闭麦,不能说脏话。 除了这些,还有那些常见的家世凄惨,全家被灭,被背叛,被诬陷,被捉弄,被抛弃,一切不长嘴的的悲惨男主。 长安也是激情开麦,恨不得给对方装上十八张嘴,外带个读心大喇叭,看谁还能从头误会到尾,让人闹心。 相比起之前,长安吐槽的仙女洗澡时衣服被偷,如今这些才是字字珠玑,刀刀见血。 长安奋笔疾书,写逆境中奋起的人,写绝境中逆袭的人,写被禁锢者的觉醒和反抗,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希望和力量,力求给这里带来一场新文化的思想解放。 姐妹兄弟们,都修仙了,不要拘泥于情情爱爱的,能成仙的,就专心修炼去,不要带累旁人。 成神无望的,也找些副业做做,不要闲的没事招惹旁人,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个不爱就换下一个嘛。 至于能做什么副业,长安也有了计划,她打算在这里开家文化公司,弄些小剧场,拍个小短剧。 凡人看剧场,修士看短剧,不同的受众,有不同的观影模式,但长安有良心,她不收会员费,也不搞提前点映。 各大宗门的山下都有城池,就在茶馆搞剧场,买票就能看。 至于修士,之前长安和别人交换通讯符时,就发现有影音石这种高级法宝了,完全可以再改造一下,器峰的徐真人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长安写完了那些反套路的话本后,又把上述的想法,写成了详尽的计划书,还不忘强调能带来的收益。 谢临川一直安静的坐在不远处,看着长安专注又认真的样子,熠熠生辉,灼灼其华。 长安写完后,才抬首看向对方。 谢临川毫不掩饰心中的悸动,眸若星辰,面如冠玉:“师妹,需要我做什么吗?” 第23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23 谢临川看了长安的计划书后,二话不说就去安排了。 早在从空灵仙域回来后,谢临川就扩大了书铺的规模,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他先是让西岭镇书铺的掌柜,去联系城内的戏园子,然后又招募了一个戏班子,开始排戏。 长安也跟着去看,只能说戏班子不愧是戏班子,很快就把话本排出来了,而且真的是声情并茂,演技精湛,她在一旁看的都要飙泪了。 这种反套路的,还带有一点抗争意识的剧目,一经推出,就大为火爆,戏园子是一票难求,话本也卖脱销了。 有了西岭镇的成功示范,其余城池就能照搬了,在谢临川的指挥下,各个书铺的掌柜,都恨不得长出八只手,门庭若市,供不应求。 虽然是在各宗门山下的戏园里,而且也是招募的凡人,可受众却不止是凡人,很多城池都是仙凡共住的,那些修士也看的津津有味。 也不知是有人消息灵通,还是谢临川故意不小心的,总之就开始修士来找他,问有没有新的话本。 长安和谢临川一鼓作气,又推出了修士版的小剧场。 之所以比戏园子的时间晚,是因为修士版的还要用到留影石。 长安就和谢临川商量,等修士们也挤到戏园子里看戏时,才好推出这一版,毕竟留影石还是要花钱定制的。 而炼制留影石的,依旧是器峰的徐真人,谢临川抱着长安的计划书,找上门去求合作时,徐真人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当然,这绝对是出于对宗门弟子的支持,而不是看到计划书上那丰厚的回报心动了。 因此,这些戏目在各大城池的戏园子一炮而红后,器峰的徐真人也正带着弟子们,热火朝天的炼制留影石。 戏码有了,观看的工具也正在炼制,唯一缺少的就是演员们了。 不同于戏台,想在留影石上演出,是需要有修为的。 长安一开始还担心,修士们会对此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 可等到传出消息,说需要修士来排戏时,很多外门的炼气期弟子都积极响应,甚至不乏筑基期的弟子也来凑热闹。 不得不说,仙气飘飘的俊男靓女,演绎起生死爱恨时,格外让人潸然泪下。 无论是戏台演出,还是留影石播放,每个戏目开始前,都会有大声的报幕,告知众人,这是皓月宗长安的作品。 长安对此也是乐见其成的,只能说谢临川是真的,看出来她想要什么了。 长安的名字,就这样在修仙界有了声响。 原本还有些宗门,对这样的话本和小剧场有意见,觉得不成体统,有些胡闹。 只是在听到皓月宗的丹修长安,要公开九转高压炉后,立时觉得不愧是年少有为的天才,他们这些老古董,脑子就是不如年轻人转得快。 至于拿出九转高压炉,长安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她在结丹后,就已经能炼制破妄丹和天元丹了,那都是元婴期丹修才可以尝试的丹方。 而且除了破妄丹这种高阶丹药,其余炼出的益气丹或回灵丹这些,都是极品丹药。 甚至连她改过丹方的养元丹和止血丹,也是效果明显,每次拿出去卖,都是极其抢手。 渐渐地,众人也都知道了,皓月宗有一个金丹期丹修,炼制的都是极品丹药,所以尽管长安的修为不够,但还是被很多人尊称为长安真人。 当然,有人来皓月宗求药,掌门绝对不会让长安吃亏,送来的东西全都给了她。 有人想见识一下天才丹修,互相切磋一下,正常的就放进来,故意来找事的,就根本不会让对方出现在长安的面前。 天衍宗的祁连真人,也来找过长安,只是被清风和掌门合力拦在了门外,等到谢临川把长安新写的那一摞话本送给他后,才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清风也好,掌门也罢,甚至是谢临川,都能看出长安的异样,却都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甚至是默默的护着她。 长安又想到,在她结丹后昏迷的那段时日,清风耗损修为给她医治,掌门亲去找人求药,谢临川更是三年不离身的照顾。 她想做些什么,想为皓月宗扬名,想为清风扬名,也想为自己留下,来过这里的足迹。 因此,长安将九转高压炉的构造,和真气使用方法,以及她改良过的丹方,全都记录在册,将其命名为《长安的炉与丹方》,朴实无华,却让人一看就能记住。 来学习交流的修士,的确也记住了,只是传着传着就成了“长安炉”,更是让人一目了然了。 这些来皓月宗学习的丹修,有散修,有小门派的长老,也有大宗门的弟子。 长安一再强调,他们之间并无师徒名分,大家只是交流学习,为丹道的传承和发扬,出一份力罢了,并没有什么因果。 这样的话,无异于更让修士们敬佩,一时间,长安的名字就留在了各宗门的记载中。 就这样,从凡人城池,到修士们的生活,再到各宗门的记事,长安终究是刻下了自己的名字,任谁也不能视而不见。 发财酸言酸语:“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天天跟个探照灯似的,在你身边转悠,图谋不轨!” 长安:“啧,还学会成语了,我们发财真是了不起。” 发财一秒骄傲:“话本子看多了,总要长长脑子的。” 长安:“那你可真是棒棒的。” 发财:“别转移话题,我说谢临川对你心思不轨啊。” 长安:“没办法,谁让我这么招人爱呢。” “爱美,慕强,怜弱,本来就是人的本能。” “恰好,在谢临川的面前,我这三样都占了。” 朝夕相处,同门情深,容色昳丽,道心坚定,修炼勇猛,还曾重伤卧床,谢临川对这样的长安动心,那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了。 长安摸了摸下巴,道:“不过,他总是这样,像个开屏的孔雀似的,也确实让我有些苦恼。” 发财:“苦恼啥?什么时候打他一顿吗?” 长安哈哈大笑:“当然是苦恼,我自己也有些把持不住啊!” 发财气倒,哼哧哼哧的就跑了。 也不是长安故意逗发财,这样一个貌若潘安的男人,整日在眼前晃悠,就差把看我看我,来吧来吧,写到脑门上了。 长安又不是柳下惠,无聊时找个男人怎么啦嘛。 于是,在某个清风明月夜,长安就把谢临川推倒了。 事后,长安回味道:“不愧是修真界,花样就是多。” 发财化身尖叫鸡:“不要搞黄了,赶紧搞点金子吧。” 长安:“搞什么金子,搞男人不好吗?” 第24章 仙途绝恋关我什么事24 修真无岁月,弹指数年间。 长安不再有紧迫感的苦修,而是在修炼之余,给自己找了更多的乐趣。 她把留音石升级到了第六代,如无意外,能一直保留到天荒地老。 这个留音石,还是她在炼气后期时琢磨的。 当时她发现,这里有传讯符,可那都是修士才能用的,像是沈灿就要用飞乙鸟来给她带话。 但是这种鸟,学话时总会偷懒,三句话能给说半句,那都属于是勤快鸟了。 所以长安就用灵石刻上阵法,然后把想说的话,存到灵石上,再让飞乙带来。 用灵石,不是说需要灵力,而是因为灵石在播放时,话音更清楚。 这种东西弄出来后,受众几乎是没有。 修士用不上,凡人不舍得用灵石,可以说是高成本低用途了。 可沈灿却喜欢的不得了,每次都会录上小兽的哼唧声,或是灵鸟的鸣叫,后来长安在养伤时,可没少当解闷的消遣听。 长安摆弄着面前的灵石,和发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发财:“你的强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吗?” 长安:“他闭关去了啊,他结婴后,还没有巩固修为呢。” 发财哼哼唧唧:“你还挺关心他。” 长安:“好歹也很熟了嘛。” 发财回想着话本的情节,思索了一阵后问:“动情了?” 长安:“神仙都有七情六欲,更何况我这个成不了神仙的人。” “再说了,哪怕我一直是金丹期,也有几百年的岁月,漫漫长路上,来段走肾不走心的感情当调味品,不是很正常吗?” 发财:“那在话本里,这种就不是动情,应该是叫花心?” 长安失笑:“我这种没心的人,怎么可能花心呢,顶多算渣吧。” 发财:“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长安哈哈大笑,话是这么说,事儿也是这么办的。 等到谢临川闭关出来,二人在月下饮酒时,长安也是如此说的:“师兄,你的话本也好,还是其余的话本子,最后的结尾,都只写到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之时。” “酒喝到七分时最美,故事讲到最尽兴处就要停下,爱人也是,三分才恰到好处。” 三分的爱,既能让自己享受,又不会让对方觉得负担。 情正浓时,自是花好月圆,情分淡了,再分开时,也不会觉得痴心错付。 “你知道的,我不会一直陪着你。” 哪怕长安做了如此多的努力,可她还是不确定,这里的天道会不会改变想法。 更何况,在长安看来,就算她要冒险突破,冲击元婴期,那也只会是因为她想长生,而不是为了一段情,一个男人,拼命地留在这里。 谢临川喉咙滚动,随后又洒脱一笑:“师妹,你说过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长安不会为别人驻足,但不代表她铁石心肠,不顾别人的死活。 别到最后,她拍拍屁股走了,谢临川再道心不稳了,索性就提前把话说清楚。 谢临川也清楚了长安的意思,所以才说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所以等二人喝完酒,长安就推倒了他。 双修后,俩人的修为也有了长进,长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合欢宗真的是个正经门派,人家的功法也不是歪门邪道啊。 长安继续学阵法,学剑术,学刀功,余下的时间,才会炼丹制药。 谢临川就在一旁陪着,从不过问长安为什么要学这些,反而到处给她找合适的功法,然后就在一旁夸长安厉害。 每次在长安摆成了阵法,或者剑气削断了树枝后,发财在脑子里夸,谢临川在身边夸,情绪价值给的足足的,长安觉得自己都要膨胀了。 然后,长安发现自己是真的胀气了。 她总是压制着修为,可修炼百年,灵气就像是呼吸那样,一举一动间,都会往她体内钻,不断地冲刷和拓宽她的经脉。 长安纳闷:“我怎么没觉得有蚀骨之痛啊,难不成是我炼成钢筋铁骨了?” 事实证明,是长安想多了,她没觉得痛,还是沾了双修的光,一时弄得她还挺不好意思。 她去问谢临川,对方却很淡定:“没什么要紧的,好歹我的修为也比你高了一些,我能受得住。” 发财呜呜的,说它不该整日说谢临川的坏话,这个强还是好的。 清风整日看他俩腻歪,终于忍不住把二人打发出去,让他们去凡人城池行医,去炼心,去悟道,去大道至简吧。 长安就和谢临川收拾包袱,一起去行医治病了。 长安负责看病,谢临川负责熬药,二人就像是妇唱夫随的小夫妻,只有在遇到长安也把不准的脉象时,才会用些小法术,去确认病人的病灶。 数百年间,二人几乎走遍了整个修真界,遇到同好时,还会在当地停留久些,一起探讨医术和丹方。 他们在许多城池,都看到了话本改编的戏剧,那些人在为仙人的爱情流泪时,某些事情上的理念,也产生了动摇。 有世家女婉拒了修士的感谢,只求金银珠宝和前途富贵的。 也有被念念不忘的白月光修士,想着礼尚往来,你左拥右抱之时,还要用我成全你的名声,那我也可以找一百个,和你一点也不相似的男宠,来佐证我的痴情。 还有自认被所有人辜负的修士,喊着莫欺少年穷,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称赞,而是看到一旁正在播放的修仙版剧场,正好演的就是这一段,顿觉羞愧然后溜走的。 除了这些,这一路上,二人见过的生离死别也不在少数。 在这期间,长安还回了一趟皓月宗,兽峰的长老来找她了。 很早很早很早之前,沈灿和阿毛就相继离世了。 长安见到了沈灿最后一面,按照她的遗愿,将她葬在了一处僻静的山谷,那里常年花开不败,繁花锦簇的样子,像极了她的性格。 而兽峰长老来找,是兽峰上的一个灵兽,从沈灿离世后,就整日守在峰顶远望,等它察觉到自己寿数将尽时,才从兽峰跑到丹峰,蹲在长安的屋外,不肯离去。 长安收到消息赶回来后,看到了兽爪里,她送给沈灿的留音石。 时间太久太久了,初代留音石里,沈灿的声音断断续续,但长安还是听懂了。 沈灿说如果有朝一日,有兽衔着这块留音石来找,就让长安将它带到自己的埋骨之地。 据兽峰的长老说,这个兽出生之时,就带着先天不足,反应很是迟钝,无数的灵药灵草吃下去,也没有开智。 沈灿一直在照看它,甚至这只兽,中途还被别的灵兽欺负,快被打死时,也是沈灿抱着它,一步一步爬到丹峰,来找长安求药的。 长安看着这只兽,依稀还能看出那时的样子,心下一叹,就将它带到了那处山谷。 这个兽在山谷外哀嚎了几声后,并没有进去,而是守在山谷的入口处,一直到死去,才化作了守山石。 好像在这天地间,在无人处,在角落里,永远都有不同的故事在发生。 人声鼎沸处的爱意让人感动,寂静无人时的守候,也让人动容。 长安再踏上路途时,就开始关注曾经忽视的景色。 她在极东之海看过日出,辉煌盛大,让人见之难忘,也曾到达极西之地,看炎火下顽强生长的金刚掌,赤红中染着绿,生机勃勃,相映生辉。 倏忽百年里,长安能感觉到,她的血肉正在疯长,她的灵魂也正在愈合,有细小的血丝从心口处长出,等待着新生。 再回到丹峰时,已是长安的修为无法压制之时,尽管她没有刻意修炼,可灵气就如同呼吸般,一直在她体内积蓄。 在某天醒来后,长安就预感到,自己必须要做出选择了,要么进阶,要么坐化。 她去拜别清风,清风抚着她的头顶,“是为师不够厉害,不能替你做什么。” 长安:“师父怎么会这样想呢,修仙从来都不是靠别人的,是我的机缘不在这里,师父千万不能这样想。” 清风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为人师者,看到自己的徒弟,无法进阶,不知道会去往何处,又怎能不怨呢? 良久后,清风才道:“日前掌门才说,让为师将你带去,他有一物要送与你,不如现在就去吧。” 在踏出丹峰之时,清风说:“还是让为师带着你吧,就像你刚来皓月宗时,也是为师这样把你带回来的。” 长安站在清风的身侧,手捏着他的衣衫,“师父,我有没有说过,能做师父的弟子,我很开心啊。” 清风没有回头:“没说过,但现在说也不晚。” 又轻轻地说了一句:“为师也很高兴。” 长安跟着清风来到掌门的峰上,后者听到来意后,也是一声叹息,然后就带着二人去了藏书阁的顶楼。 掌门拿出一个顶级储物袋:“当初你给宗门的疯人果,如今已有了灵气,炼制的破妄丹更具成效。” “这是我去找祁连真人,炼制的随身洞府,他数年前又突破了,如今的修为最高,炼制出的洞府,能够刻在你的神魂之中,走得再远,也不会丢失。” “藏书阁的顶楼,有着宗门的顶级防御大阵,你在这里将洞府认主,我和你师父在一旁为你护法。” 长安按照掌门的话,用神魂将洞府炼化后,就看到了一个不大的空间,里面填满了药草和丹药,以及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和珠宝灵石。 长安叩谢了掌门后,才回到院子。 石桌前放了一个酒杯,谢临川正在温酒。 长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把玩着酒杯:“我还小的时候,曾听过一个故事。” “有个将军奉王令,前去护送别国的公主来和亲,后来这个将军和公主相爱了。” “再然后,将军死了,公主试药后,却得到了长生,一直被困在君王的墓里,直至千年后,再见到转世后的将军。” “故人样貌未改,但再也不是千年前的将军了,所以公主还是死了,放弃了长生。”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孤独守在墓里千年,也只为再看一眼故人,可看到后,也就知道了,将军的的确确是不在了,所以公主也没有再活下去的欲望了。 当时还年幼的长安,既可怜有情人不能重聚,也不懂为何公主甘愿放弃长生,可如今却心有戚戚然。 长安转过头,看着谢临川,这个在她初来丹峰时,充当着亦师亦友的角色,又在她无数次突发奇思妙想时,毫不犹豫配合的搭档,到如今,更是有着情人的身份。 谢临川:“按照话本里那样,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这样说。” 他清了清嗓子,悲戚道:“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你就放心的去吧,别惦记我,我会很好的。” 长安被他逗笑了。 谢临川扭头与长安对视,神情似喜似悲:“可我不想说这些违心的话,长安,我希望你能记得我。” 他执起长安的手,语带哀求:“如果不会妨碍到你,求求你,不要忘记我。” 长安用另一只手,轻抚着谢临川的眉眼,颔首道:“嗯,不会忘记你。” “毕竟,你是西岭镇名士,皓月宗杰出弟子,清风长老门下的肱骨,文丹双绝冠宇内,也是天衍宗求而不得的天才。” “也是长安的师兄。” 没有再去见更多的人,也没有来一场正式的告别,长安将自己的东西都整理好,收进小小的空间里。 早在筑基后,能够御剑飞行时,长安就回了趟破庙,将原身的东西,埋到了将她养大的尼姑坟旁,又烧了往生经,才离开的,如今已是了无牵挂了。 就这样,在某个很平常的一天,长安选择冲击元婴期了。 她端坐在丹峰之上,任由漫天的灵气充斥着丹田,金丹发出了咔的一声,逐渐出现了裂痕,并开始蔓延。 金丹化为无数光点,光点又渐渐凝聚,形成了一个婴儿的虚影,虚影又逐渐凝实。 天雷滚滚而下,声势浩大,却有些虚张,带着些不情不愿,被迫工作的怨念。 雷劫过后,并无祥云灵雨,也不见长安的身影,徒留一个大坑。 第25章 番外(仙途绝恋) 雷劫过后,长安再无踪影。 谢临川和清风站在那里,久久无语。 良久之后,清风才出声:“这样也好。” 了无踪迹,总好过身死道消,没有身影,那就是去往别处了,只要还活着就好。 谢临川没说话,只是把坑边的焦土都装了起来,带回了丹峰的小院,堆了起来,然后种上了太平花。 太平花也不是灵花,而是从凡人城池买来的种子。 当时他们在行医时,看到这种花后,长安表现了少见的惊喜。 后来,在一次醉酒的时候,长安曾说过,她的家乡,在开满太平花的地方。 太平,长安,这样的词,听着都让人心生向往。 长安离开前,他们甚至没有一个很正式的告别。 不说再见,就还有再见之日。 不说离别,就还有重聚之日。 谢临川每日都悉心照顾这些花种,他在想,等到太平花开满丹峰时,也许就是长安归来之日。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长安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他的心里,留下了刀刻斧凿般的痕迹。 谢临川开始在修炼之余,看长安看过的阵法书,学长安学过的剑法。 亓十三来教他的时候,一板一眼的,完全不曾置喙他这种行为。 谢临川拿出了长安最爱的灵酒,和亓十三在月下对酌。 亓十三:“前段时间,我外出历练时,遇到了天衍宗的霜月真人,她向我打听长安真人闭关结束了没。” 长安的离去,是悄无声息的,丹峰也好,皓月宗也好,都没有向外声张。 因此不断有丹修前来学习切磋,也不乏有修士来探问,怎么长安真人还不曾进阶元婴期。 面对这些人,谢临川一律回话,长安真人闭关了。 五十年过去了,来找长安真人的修士仍是络绎不绝。 一百年过去了,前来寻找长安真人的,都是跟着她学习过的,如今还用着长安炉的丹修。 五百年过去了,还在孜孜不倦的来询问,长安真人何时出关的修士,已经是寥寥无几了。 时至如今,千年已过,还记得长安真人风姿的修士,已经不超过双手之数了。 不久后,霜月来到丹峰拜访,她站在长安的屋前,看着忙碌的谢临川,“我总觉得,要来这里走一趟,但真的来了,却不知道想说些什么。” 她环视四周,坐在了石桌前,向谢临川讨了一壶酒,举着酒壶道:“敬长安真人。” 一饮而尽后,就离开了。 等到谢临川再听到霜月真人的名字,是在很久很久以后,她进阶大乘期之时。 而在这数千年的岁月里,修真界也发生了几件大事,最轰动的无异于是,几千年过去了,终于有修士成功飞升了。 飞升的修士,是天衍宗的剑修,却不是人们寄予厚望的祁连真人。 是天赋和修为,心智和品行都更胜一筹的紫霄真人,她在渡劫前,曾来过丹峰,也曾坐在这个石桌前,喝了一壶长安最爱的灵酒。 在紫霄真人飞升上界时,天门大开,仙乐缭绕,祥云汇聚,天降甘霖,丹峰上种了千年的种子,终于开出了太平花。 谢临川看着那一簇簇的花,灵台清明,心神通达。 “吾之心,在于长安。” “吾之道,在于长生。” 他回过头看着清风:“师父,我找到了我的道。” 清风刚从主峰回来,掌门真人的大限已至,选定了清风做下一任掌门。 如今的皓月宗,再也不是千年前的样子了。 规模扩大了许多,弟子也多了很多,其中还有不少年轻一代的翘楚,都是奔着长安真人和皓月宗的名声来的。 清风看着长安的命牌,那滴心头血愈发的鲜艳。 他知道,长安能过得很好,就足够了。 第1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1 “哐当”一声,像是有桌子被掀翻了,碗盘叮呤咣啷的摔了满地。 长安捂着头,昏昏沉沉的从床上爬起来,踉跄着地打开屋门,模模糊糊的看到两道人影,还来不及说什么,就顺着门边滑倒在地。 客厅里正在争吵的,是这个家里的两口子,看到闺女从屋里出来,都惊呆了,乔燕辉赶紧扑过来,曲顺明也从门口快步走了回来。 乔燕辉一搂住闺女,就觉得对方身子烫的像是着火了,“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啊,怎么烧成这样了呢?” 曲顺明蹲在她俩的跟前,语气焦急:“这个时间,全是下班和放学的,救护车根本就开不进来,反正医院就在对面,我背着她,快点!” 长安迷迷瞪瞪的,就觉得被人驮在背上,一直在向前跑,颠得她想吐,然后就真的吐出来了。 急诊医生说:“吐出来就好,还知道吐就行,这是急性肠胃炎,但她体温太高了,还是挂水吧,把体温先降下来。” 这个医院是厂子的附属医院,就在家属区的对面,急诊科的实习护士,还认出来了乔燕辉这两口子。 医生一听是厂里的员工,就多说了几句:“天儿热,也不能让孩子一下吃太多凉的。还有,孩子这几天是不是一直没吃饭,你们看吐出来的都是胆汁。” 乔燕辉一直看着护士,等到对方一针下去,就找到了闺女的血管后,才有心思说:“是是是,这两天家里忙,就没顾上孩子,等她醒了我一定说她,不能再吃冰糕了。” 等医生和护士都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一家三口后,乔燕辉才说曲顺明:“你回去把家里收拾收拾吧,再熬点儿小米粥,一个小时后再过来吧。” 曲顺明没有离开:“先等会儿吧,等她的体温降下来了,我再回去。” 乔燕辉就不再搭理他了,只是盯着床上的闺女,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曲顺明有些理亏,低声下气地说:“小燕,你知道我妈那人,就是心直口快......” 乔燕辉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能不能别在这里说,你要是闲得慌就回去吧。” 曲顺明这才不吭声了,搬了个凳子,坐在病床的另一边,看着滴滴答答的液体,默不作声。 长安再醒来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手上的针也拔了,她觉得浑身黏腻,应该是刚发了汗,用手背贴了贴腿,果然是没那么烫了。 乔燕辉看到闺女的手动了下,就轻声问:“长安,是醒了吗?” 长安睁开眼,点了点头,又扭头朝旁边看去,发现有水杯后,就一直盯着。 乔燕辉赶紧拿出个一次性吸管,放到水杯里,然后递到长安的嘴边。 长安小口小口吞咽着,喝完小半杯水后,才觉得能说话了。 “妈,我没事。” 乔燕辉瞪着她:“还说没事,医生都说了,再来晚点儿,你就烧傻了。” 又疑惑道:“你什么时候难受的,怎么就不知道说呢?还有,这几天在你奶奶家都没吃过饭吗?” 长安不烧了,脑子清明了,原身的记忆也都接收了。 “前两天就有些难受了,总觉得身上发冷,就回来冲了感冒药喝。” 乔燕辉:“那你也不给爸妈说一声,要不是你从屋里出来,我们还以为你没回来呢。” 乔燕辉和曲顺明是玻纤厂的工人,这两天厂子有事,他们一时顾不上放暑假在家的闺女,正好曲顺明的妈打电话,说想孙女了,让孙女回去住两天吧。 曲顺明就把闺女送了回去,这还没几天呢,谁也没想到这孩子自己就回来了,生病了也没给大人说。 俩人中午从厂子回来时,路上遇到了老邻居,说了几句闲话。 乔燕辉听到老邻居学的婆婆的话,又是说只有一个孩子,孩子大了就觉得孤单的,又是说,只有孩子自己,等他们两个老了以后,孩子的负担太重什么的。 乔燕辉当时面上打哈哈,表现的浑不在意,回到家后,还是没忍住和曲顺明吵了起来。 乔燕辉:“你妈是怎么想的啊,天天在外面说家里的事儿,厂子里的人,拐着弯都是认识的,天天都有来我跟前学话的。” 曲顺明:“我妈就是那个脾气,她没坏心,那些去你跟前传话的人,都是想挑拨你们的。” 乔燕辉就更生气了,“我能不知道他们没安好心吗!可要不是你妈,经常把家里的事儿拿出去说,别人想挑拨也没处挑拨啊。” “我就纳闷了,别人家里都打成狗脑子了,也没见人家满大街嚷嚷,你妈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家丑不能外扬,什么都去外面说,我月子里,你就给我洗过一次裤衩,你妈都说了多少年了。” 曲顺明其实也很无奈,但人老了就固执了,何况他妈年轻时也是这副性子,不是说她几次,她就能改了的。 尤其是这种婆媳之间的矛盾,他更是头大了。 所以俩人还没吵几句呢,曲顺明又要故技重施,溜之大吉了,乔燕辉气得把饭桌给掀了,这才有长安听到动静后,打开房门出来的一幕。 孩子刚醒,乔燕辉也不是生气,而是想知道,闺女怎么就从奶奶家跑回来了,是不是受什么欺负了。 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曲顺明提着保温桶进来,看到长安醒了后,也挺高兴:“正好,这小米粥刚熬好,我还放了点儿冰糖,甜滋滋的,是你爱喝的味儿。” 乔燕辉把病床摇起来,喂了长安半碗粥,又让她赶紧睡会儿,能吃能睡,病才能好得快。 长安也确实累了,刚被雷劈过来,又发烧成了那个样子,她此刻觉得胸膛空落落的,身上都没有力气。 她刚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被天雷劈冒火了。 等迷迷瞪瞪地爬起来,看到一旁的桌子上,放着一本课本,写着2010年版,才反应过来,这是又到新的地方了。 在长安睡了之后,乔燕辉也懒得说话了,直接躺在了旁边的床上。 这个医院是厂子的附属医院,人本来就不多,整层楼都没几个病人,这个病房也就住了长安自己。 所以曲顺明也没回家,他用椅子把房门顶上后,才在门口的空床上歇下。 一家三口,各怀心事。 在窗外的鸟鸣声中,长安很早就睡醒了,她听着乔燕辉和曲顺明的呼吸声,知道这俩人还在熟睡,也就没有起身。 长安:“发财,在吗?” 发财;“我在!” 长安又闭上眼,感觉到洞府还在后,心情瞬间好了起来,“还行,虽然把我劈出来了,但东西都让我带走了。” 发财:“不要提那个天道了,小气吧啦的。” 长安:“咦,我的小屋居然和洞府连在一起了。” 发财听后,赶紧去看了看,“真的耶,哈哈,长安你可真厉害!” 虽然不知道咋回事,但合到一起后的空间,更大了,也更方便了,长安也是嘿嘿个不停。 没一会儿,乔燕辉也醒了,长安随即睁开了眼。 本来长安是想着,借着去厕所的时机,背着人试试,看她能不能进去空间了。 可是病房没厕所,走廊的厕所又不是单间的,她只好先按捺住好奇心,只盼着能早点出院回家。 曲顺明上街买了早餐回来,就去单位了,顺便也给乔燕辉请个假。 而乔燕辉也拗不过长安,只好回家去给她拿了一身衣服。 等只剩她自己了,长安就把门顶住,心念一闪,就进到了空间里,小蹦了几下后,又赶紧出来。 等乔燕辉拿了衣服,再回到医院后,曲顺明已经去上班了,长安正在剥鸡蛋。 乔燕辉就盛了半碗馄饨,递给长安,“把这些都吃了,等上午输完了,咱们就能先回去了。” “后面几天,每天上午过来输液就行,晚上不用在这儿睡。” 长安吃了鸡蛋,又喝光了馄饨后,才问:“妈,那我这还要输几天啊?” 乔燕辉:“医生说得输七天,哦,对了,咱们下午还得去拍个片。” 长安让乔燕辉在病房外面守着,她好换身衣服,身上的衣服都是汗味。 乔燕辉:“我生的你,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啊。” 话是这样说,但她还是出去了,长安赶紧换了干净的衣服。 等上午输完液,下午又拍完了片子后,乔燕辉就拉着长安的手,俩人并排着往家里走。 长安攥着乔燕辉有些粗糙的手,低声问道:“妈,我是要当姐姐了吗?” 第2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2 长安的话音刚落,乔燕辉就猛然转头,“有人在你跟前说闲话了?” 长安点了点头,乔燕辉的脸色瞬间黑了,只是顾及着还在大街上,就没发作,只是拽着长安紧往回走。 到了家之后,客厅已经收拾好了,桌子被推到了墙边,厨房里也很干净,没有碎碗碟。 乔燕辉拿出了一个罐头,起开后倒了一小半在碗里,准备给长安端过来。 长安看着在厨房忙碌的乔燕辉,珠圆玉润,脸色潮红,怎么也看不出原身记忆中,那个形销骨立,抑郁而亡的样子。 所以等乔燕辉也坐下来后,长安就顺势拉住了她的手腕。 摸了摸脉象,果然有肝阳上亢之兆,具体来讲就是肝气郁结后化火,造成的阴阳平衡失调。 这种症状的诱因很多,最常见的就是情志失调,长期的情绪紧张和压抑,其实就是不舒心,一直处于焦虑和愤怒的环境中。 长安再想到之前,模模糊糊听到的吵架内容,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乔燕辉会出现这样的症状了。 不对脾气的婆婆,和稀泥的丈夫,这种看似琐碎的事情,其实才最折磨人。 乔燕辉摸了摸长安的额头,问:“谁在你耳边嚼舌根了?是你大姑?” 长安:“是奶奶。奶奶说,让我装成傻子,这样就能办残疾证,然后你们就能再生个弟弟了。” 乔燕辉蹭的站起来,叉着腰破口大骂,直到口干舌燥了才停下。 长安也没阻止,任由对方发泄情绪,这种方法,也算是最快捷有效的解心焦方式了。 等她骂完后,长安倒了一杯温水,乔燕辉咕咚咕咚喝完后,才认真看着闺女说:“别听你奶奶瞎说,她那是放屁呢,让她闺女儿子装傻子去!” 长安:“妈,你别生气,为了他们,气坏了身子可太不值了。” 乔燕辉搂着长安,“你这孩子,以前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不说。还总听你奶奶的话,觉得我对你不亲,老向着你爸。” “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我怎么能不亲你呢。” 长安默默无声,只是反手搂住了对方。 等曲顺明下班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心下一慌,但面色不变,稳住心神道:“怎么了这是?” 乔燕辉抬眸直视他:“你妈说,让长安装成智力有残疾的,这样就能再要一个生育指标了。” 曲顺明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他挤出个僵硬的笑,对长安说:“你奶奶是老糊涂了,不要听她胡说。” 随后又问:“还难受吗?检查结果怎么样了?” 乔燕辉不说话。 长安:“已经不烧了,医生说明天才知道检查结果。” 曲顺明:“那明天我陪你去输液,让你妈去上班,我们俩轮着替换,领导也不会说什么了。” 长安摇着头:“我自己能去,就过一条马路,输液时我也会看着的,等到换药时,我就喊护士。” 乔燕辉叹了一口气:“还是我陪着你一起吧,让你自己去输液,算什么事儿。” 说完就去做饭了,曲顺明换下了工装,洗过手后,也跟着去厨房打下手。 俩人的说话声,陆陆续续从厨房传出来。 乔燕辉:“今天下通知了吗?” 曲顺明:“没有,厂子里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是搬迁就行,有人说,得和钾碱厂一样关门了。” 乔燕辉洗菜的手一顿,“那没说会怎么安置工人吗?” 曲顺明:“都见不到领导们的影子,工会也没人,下午时老何还说,不行的话就一起去找市工会。” 长安听着这话的意思,再想到他们工作的单位是玻纤厂,就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玻纤厂和钾碱厂,都属于是对环境不友好的工厂,按理说是要远离市区的。 可随着城市化规模的扩大,房子越盖越多,市区越变越大,这厂子的位置,就变成了市边边。 这个边有多近呢,就是骑电动车,半个小时到市中心的那种。 所以现在议论的搬迁也好,关厂也好,都让乔燕辉和曲顺明这样的老工人心慌。 长安也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然后晚上看新闻的时候,瞥了一眼电视左下角的日期,才意识到她之前想错了。 桌子上放着10年的书,不代表现在就是10年,课本估计是老版本了。 如今是13年的暑假,原身马上要上初三了,所以就去借了初三的课本来预习。 第二天上午,还是乔燕辉陪着长安去输液的。 等输完了,医生也拿着检查结果来了,告诉乔燕辉,孩子的心肺功能都没事,再输四天液就行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曲顺明也没回来,打手机也没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去找工会了。 乔燕辉在家里也坐不住,吃完午饭还是去厂子了,能上半天班,就有半天的工,最不济还能听到些消息,比在家里乱想要好。 等家里没人了,长安才推开大卧室的门,从床尾的斗柜抽屉里,找出了户口本。 按照户口本上的年龄,曲顺明是比乔燕辉大了两岁的。 乔燕辉今年是33岁,曲顺明是35岁,原身是13岁,就是月份比较小,生日在12月底。 长安算了算时间,那就是乔燕辉和曲顺明,刚过了法定年龄,就结婚了,然后同年生了个女儿。 果然,户口本下放着结婚证,俩人是一月份结的婚。 发财:“怎么了,原身不是亲生的吗?” 长安摇摇头:“是亲生的。” 玻纤厂的老家属院里,红砖楼的二楼东户。 黄兰花扯着嗓子喊:“亲生的怎么了,不是亲生的,又怎么了?我不照样把你拉扯这么大,我对你,可比对你姐姐还好啊,你就这么伤我的心......” 曲顺明坐在沙发的一角,揉了揉头发:“妈,那你也不能去长安面前瞎说啊。” 黄兰花:“怎么是我瞎说呢,她本来就笨,嘴又拙,你看考的那点分数,和人家解光明的儿子一比,那都是啥。” 曲顺明站起来:“再笨那也不是傻子,再说了,她就是还没开窍呢,你当奶奶的,怎么能这么说呢。” 黄兰花:“我说她几句怎么了,我这个人,就是嘴硬心软,你没看我给她买过多少吃的啊。” 第3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3 长安:“这咋这么多临期的垃圾食品?” 她一边翻看,一边吐槽。 终于不用再去输液了,长安就想着收拾下卧室,结果翻出了一堆吃的。 仔细一看,都是保质期还有几天的膨化食品,有几袋甚至还过期了,怪不得原身也是圆圆的。 想到这里,长安又庆幸了一下,还好随了乔燕辉的长相,就是那种大气的面相。 乔燕辉的脾气挺直,但是人缘特好,就得益于她的亲和力,让人觉得很可靠,很正气的那种。 长安找了个大袋子,把所有的膨化食品都装起来,这些东西高油高糖,实在是少吃些为好。 等到把柜子里的衣服,书桌下面的课本资料,全都整理整齐之后,长安又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纸箱子。 这个卧室的床,是铁架子的,床下是空心的,靠墙的位置,正好塞进了一个纸箱。 长安觉得这个脑子,应该是需要触发到条件,才能开启回忆的,也是囧囧的。 她使劲把箱子拉出来,打开一看,是一个大玻璃瓶子,怪不得那么有分量。 等她把瓶子拿出来,才发现是一个大号的许愿瓶,里面装满了纸星星,淡淡的蓝色,浅浅的粉色,目测有近千颗,全都是少年人的心事。 长安取出一个纸星星,对着光仔细看着,发现星星的里面的确有字。 她小心翼翼的将其拆开,叠纸的背面,写着一句话,“祝解其轩考试顺利”。 长安沿着折痕,把星星重新叠好,再放回瓶子里,盖好盖子,然后装进纸箱再推回床下。 发财:“这是谁啊?” 长安:“是原身奶奶家的邻居,上的是一个学校,对方比她高一个年级,正好刚中考完。” 说到这里,长安侧头去看书桌上的初三课本,翻开一看,果然写着解其轩这三个字。 发财:“是喜欢这个人?” 长安想了想:“也不算是吧,只能说是情窦初开。” 原身性格内向,学习也不太好,正值青春期,身材还有些圆润,所以心里多多少少是敏感自卑的。 初二刚开学时,有一天学校停电,早早地就放学了。 原身平时上下学,都是骑自行车的,偏偏那天车坏了,她是坐公交来的。 等上了回去的公交车,原身才发现兜里的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 司机一直催她赶紧投币,这要是公车还没开,她就扭头下车了,可她是最后一个上的车,人还在台阶上呢,司机就关了车门启动了。 所以原身站在投币箱那里,窘迫的想找个洞。 解其轩从座位上起来,掏出钱投了进去,原身小小声的说了谢谢,他也只是说,都是一个学校的,没什么。 他们中学的校服,每个年级的颜色是不一样的。 初一是蓝白色,初二是黑绿色,初三是白橘色,俩人一看对方的校服,就知道是初几的了。 长安想到衣柜里,那身黑绿色的校服,亮绿亮绿的,真的是辣眼睛,她怀疑那校服还能反光。 等到原身去她奶奶家时,就在楼下看到了解其轩,这才知道他不仅是同学,还是邻居。 有时候,当你注意到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现生活中,到处都是对方的痕迹。 解其轩的学习很好,解其轩又考了第一,解其轩去参加比赛拿了奖。 少年慕艾,人之常情。 长安把这满怀心事都整理好,又把初三的课本翻了个遍。 发财:“啊哈,咱们又能当学霸了。” 长安:“毛线,课本内容也是有出入的好吧。” 发财:“没关系,我看好你呦。” 长安:“呵呵。” 发财:“长安,我们还学医吗?” 长安摇了摇头:“暂时没这个打算,总不能一直重复着,一成不变的生活吧,那这一次次的,就太没有意义了。” 按照长安的想法,她的中医知识和医术,还有制药这些,已经让她有了自保的能力,完全不用再这样迫切的一直死磕医学。 她想过不一样的生活,而不是把所有的生活,都过成一个样子。 就像是那句话,人要努力活一万天,而不是活一天,重复一万次。 长安:“我这几天,一直在看新闻,发现这里应该是架空的小说世界。” “因为新闻里,动辄都是世界首富,全球首富,狂拽酷炫天的那种。” “但其余的地方,好像还没怎么超出这个时代,反正我没看到有外星人。” “发财,咱们学计算机怎么样,万一我能给你更新换代呢,争取让你吃上巧克力。” 发财一听到吃,立刻开启了期盼模式,一个劲儿的催促长安去学习。 长安:“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学计算机,是离不开数学的吧。” 她翻开初三的数学书,没一会儿又合上了。 她刚才说错了,这不仅是个遍地首富的世界,还是个处处都是天才的地方,估计人均智商都是160。 这个初中的数学,咋能这么难呢? 好歹她还考过高考状元呢,如今看着这中学数学课本,居然还眼晕了一下。 长安:“我觉得,学医挺好的,一回生二回熟嘛。” 发财:“不是,你好歹也努力一下啊。” 努力是必须要努力的,长安把初一的数学书又翻了出来。 发财看她忙忙叨叨的,又是找课本,又是翻笔记,还去书店买了字帖回来。 长安把原身的笔记本找出来,临摹了几天字体,确保肉眼看不出变化后,才开始写字帖。 乔燕辉看到后,还问她怎么突然想起来练字了。 长安:“我们老师说,以后都是电脑阅卷了,写这种字,会显得卷子更整齐,老师给的分就高些。” 乔燕辉:“现在真是什么都用电脑了,那以后还能招工人?” “对了,咱家电脑搬去修了,楼下小王说是什么主机太老了,问我是换个主机,还是先凑合着用,我也不懂这些,你说呢?” 长安想了想,“还是先凑合着用吧,能上网查资料就行了。” 可让乔燕辉这么一说,她还真冒出个想法。 这几年里,新的社交媒体层出不穷,智能手机也越来越普及,很多人都吃到了互联网的福利。 长安也准备赶个时髦。 发财调侃她:“你是要编竹篓,还是要表演劈柴?” 长安一本正经道:“我要学习,我要进步。” 第4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4 长安从抽屉里拿出手机,是一个全屏的智能机,过年时候乔燕辉给买的。 长安打开手机,点开聊天软件,看了朋友圈的动态,又去看了一圈八卦新闻,才开始忙正事。 她拿出才买来的手机支架,把手机固定在书桌上,调整好角度,确保能把卷子全录进去,又录不到她的脸。 人不能一下子就变聪明,如今的成绩都是有记录的,到处都是摄像头,你总不能今天考二十七分,明天就满分了吧,总是要让人看到是如何进步的。 最重要的是,长安之前翻出了一套卷子,写完后发现,她的分数确实不好看。 她先拍了几张初二的数学卷子,分数都不高的那种,然后又把新买的练习册摞起来,拍了个大合照。 她打开社交软件,注册了一个账号“今天考满分了吗”,然后把刚才拍的照片,都打上时间水印,编辑成九宫格,再配文“没有”,点击发送。 做完这些后,她才开始写卷子,用手机录了全程,包括批改后的得分。 视频拍好后,长安就指挥发财进行剪辑,剪了一个加速版的,一个正常版的,分别发到了不同的账号上。 加速版的短视频,发到了满分的那个社交软件账号上。 正常版的长视频,发到了另一个以二次元视频为主的网站上,当然了,账号也没变,都是同一个名字。 做完这些后,就听到曲顺明在外面叫她。 曲顺明上午要去老家属区,问俩人谁要跟着去,乔燕辉说没心情,长安说要看书,都去不了。 长安又回屋,把借来的初三课本,装到了袋子里,递给曲顺明:“这是之前借的书,我看完了,趁没开学呢,赶紧还回去吧。” 曲顺明看了一眼:“哦,是你奶奶家对门的那孩子吧,听说他中考成绩特别好,好几个高中都去他家里抢人呢。” 长安对此不感兴趣,打了个哈哈,就回屋去了。 曲顺明到了老家属区后,就先去敲邻居的家门,把课本还了回去,又闲聊了几句,才开门进到黄兰花家里。 黄兰花刚才都听到门口的聊天,看到曲顺明进来也没意外,还往后瞧了两眼,问:“就你自己来了?” 曲顺明:“孩子忙着学习呢。” 黄兰花撇撇嘴:“她发烧能怨我吗?我买冰糕回来,还买错了?” 曲顺明不想听她翻旧账,就赶紧问:“你打电话说有急事,怎么了?” 黄兰花:“是小峰的事,哎,他那学校不好,老师教的也不好,才把孩子给耽搁了,考的分数那么少。” “现在他想去学什么表演,你姐也打听了,说是学艺术,高考时同样的分数,就能上好学校。” 曲顺明:“学表演?那是不是还找专门的老师学啊。是钱不凑手吗?还缺多少,从我这儿先拿吧。” 黄兰花露出个满意的笑脸:“不是,找老师的钱够了。” “就是,人家还要求什么形体长相,小峰就想去拉个双眼皮,就是想问你,有没有认识的靠谱的医生。” 曲顺明想了下小峰的长相,再对比电视里的人,觉得他只是拉个双眼皮,还远远不够,估计得换个头。 “我上哪儿认识医生去?我就当了两年的卫生员,战友要么是外地的,要么就是跟我一样进了厂子的,没有转业去医院的。” 黄兰花就有些生气:“一说让你找关系,你就是这套话,你出不了力,出钱总行吧。” 曲顺明心里不耐烦:“这次又要多少钱?” 黄兰花:“也没多少,就几万吧。” 曲顺明一下子站了起来:“妈,现在厂子是什么情况,你也听到了,没准我和小燕就都下岗了,长安马上要上高中了,一下子拿这些钱出来......” 听到曲顺明的话,黄兰花又想到之前曲顺芳回来时,说她偏心眼,说她不疼自己的孩子,数落她重男轻女。 黄兰花的情绪就有些激动:“你也不想想,你姐对你多好。” “当初把你抱回来时候,死老头子一直说要把你送走,非不要你,还是你姐搂着你不撒手,你才留在这个家里的。” “要不是你姐,你就得回到那个山旮旯的穷家,一间土屋子,弟兄六个,你能过上现在的好日子?” “还有你当兵的时候,岁数不够,那也是你姐夫托人给你改了两岁,你才能去的。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丧了良心啊......” 黄兰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曲顺明只好求她别哭了,也说了回去和乔燕辉商量一下,过几天就拿钱过来。 长安说要学习,还真不是借口,在曲顺明出门后,她也去了图书馆,所以家里就乔燕辉自己。 长安去图书馆之前,就说了不回来吃午饭,所以乔燕辉中午就凑合吃了点,结果碗还没放下呢,曲顺明就回来了。 乔燕辉纳闷:“怎么现在回来了?你吃过饭了没?” 曲顺明:“没吃,但也不咋饿。” 乔燕辉:“又怎么了?是你二姨家想借房子上学,还是你四姨夫又叫你去喝酒了?” 见乔燕辉不吭声,就知道了,“那就是你姐了,说吧,这次又想借多少钱了?” 曲顺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把黄兰花的话学了一遍。 乔燕辉:“做她的春秋大梦!” 又站起来对曲顺明指指点点:“以前零零碎碎借走的千八百块,加起来也有小一万了,咱们就不说了,这次是想干什么?合着咱们俩挣的钱,都成给他们的了?” 曲顺明抱着脑袋:“我妈也不容易......” 乔燕辉大怒:“你妈不容易,那是你姥姥姥爷造成的,是你爸造成的,是你姐,是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错?”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你妈明里暗里说过多少难听话,我计较过吗?” “你每次都说她不是有心的,她的性格就是那样,可你也不想想,她怎么一到你姐面前,就知道光说好听话了呢?” “还不是因为知道能拿捏得住你,说到底,是你废物!” 曲顺明被戳中了心事,有些气急败坏道:“你现在的脾气,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乔燕辉冷笑连连:“曲顺明,你不能只在需要我为你冲锋陷阵的时候,才夸我性格坚定,能挑大梁,不会被人欺负。” “怎么,现在开始嫌弃我暴躁了,那你早干什么去了?被你姐按着打的时候,被你妈骂滚走的时候,你怎么不嫌弃我和她们吵呢?” “你妈说的没错,你就是丧良心的玩意儿,和你爸一个德行。” 第1章 番外(真假世子) 轰隆隆的雷雨声,雨水顺着破旧的屋顶灌到屋里。 李翠娘裹紧了身上的旧衣裳,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 她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不应该在这里,过这样穷困潦倒的日子。 可她又说不清楚,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日子。 外面是瓢泼大雨,屋里全是泥泞,李翠娘缩在床角,毫无睡意。 不知怎的,她想到了刚嫁给陆承文的日子。 陆承文会读书,陆家的老人也很好说话。 只是她总不满意,她不想待在乡下,每日睁眼就是喂鸡种地,她也想过戏文里的那种生活,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描眉点唇的。 所以她才会和陆承文诉苦,故意说自己被苛待了,想让对方也带着她去县城,去书院旁租个小院。 她记得那条街里,还有个胭脂铺,朱家少爷曾给她买过胭脂,好看得很。 可不管她怎么说,陆承文都不同意。 等到她生了女儿后,陆承文还是没有去考试,只是说想等到有把握时再下场。 可她不想等了,她受不了孩子整日的啼哭,也不想每天都绕着孩子和锅台打转。 于是,在朱家少爷又来找她的时候,她决定再冒一次险。 朱家以前不同意她嫁过去,可是朱家少爷命硬,克死妻子的话传开后,就没人愿意和朱家结亲了。 陆承文发现了她的事,还好有族长大伯,总算是把事情压了下来。 陆承文让她写切结书,她可以写,以后不再见女儿。 让她不能以这个身份再嫁,她也同意了,反正是要嫁到别的镇子上,陆家这个外来户,也不能拿她怎样。 她如愿以偿的嫁进了朱家,过上了有人伺候的日子,又生了女儿和儿子,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舒心。 可这日子怎么就变得不一样了呢? 对了,是从她的闺女被强逼着嫁人了开始。 她后来打听到了缘由,也去下河村找陆承文父女俩,结果才知道他们早就回老家了。 县城衙门的人说,是有贵人来给他们迁走的户籍。 再后来,胥吏家的儿子,和京城侯爷家的世子,是抱错了的事情传遍了整个县城,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当初陆承文救了侯府的真儿子。 李翠娘听到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是被人剜走了一块,丢了半条命似的。 她顾不上再打听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求朱家,去接她守了望门寡的女儿回来吧。 可闺女的夫家不同意,朱家也不想去出这个头。 李翠娘只好每日煎熬着,突然有一天,闺女被送了回来,她还来不及高兴呢,朱家就让她带着闺女离开,只留下了儿子不让走。 李翠娘被赶到了朱家的别庄里,破的连老鼠都瞧不上的茅草屋。 她回去找朱家少爷,想求他接她们回去,却听到了陆承文的消息。 朱家少爷:“翠娘,有人在县城看到陆承文了,他说是回来给父母移棺的。” “同行的是他的族弟,说他考上了秀才,是渠县县令的学生了。” 陆承文一朝考取功名,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他们揉圆捏扁的穷书生了,所以卢家才会把闺女送了回来,和他们撇清关系。 而朱家 ,只会更想迫切的撇清和李翠娘的关系。 毕竟当初的那套说辞,众人都心知肚明,那样一顶帽子,扣在陆承文的脑袋上,如今他已有起势之兆,当初笑话他的人,如今就开始担忧了。 害怕被陆承文报复,最快的方法就是撇开李翠娘了。 李翠娘浑浑噩噩的找上了族长大伯,李家族长黑个脸,一句话也没有,大伯母在一旁数落她。 “当初嫁给秀才老爷,多好的命啊,非得折腾,折腾,这下好了吧,真是没有那享福的命!” “你也别来找你大伯了,你大伯能做什么?本来还能做里长呢,现在想想,能继续做族长就不错了,你快走吧!” 李翠娘只好回到朱家的别庄里,和她爹娘,以及精神不好了的闺女相依为命。 不只是他们这几家,下河村的村民也都是战战兢兢的,他们总是担心陆承文回来报复。 陆承文没有大张旗鼓的报复,只是在离开之前,又见了当初给他们办户籍的那个户书,对方当初低价买了他家的地,如今也是赔着笑要补银子。 陆承文拒绝了,只是额外多说了几句话,才离开的。 然后,下河村的人就发现,摊派到他们村里的徭役,不再是挖沟这些轻松的活计,而是采山石这些又累又危险的。 但他们却都有苦说不出,本来徭役的摊派就是轮流的,只是以前衙门也好,里正也好,都会给他们村子方便。 现在人家公事公办起来,里正也换了人,也不能说是故意针对他们下河村的。 村子里抱怨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李家的族人还好,剩下的外姓人家,可都不满意了,人家当初可是没有欺负陆承文一家啊。 等到陆承文考上进士的消息传来,整个村子都震惊了,再一听说马上要来此上任的新县令,是陆承文的同年后,村子里的人就真的慌了。 这几家外姓人联合起来,去找了里正,要求把他们从下河村划出来,不搬家不动田地,但是徭役不能再受下河村连累了。 李家的族人,也开始闹腾要换新的族长,要和李翠娘大伯这一房分家。 闹腾了许久,李家族人也分了两支,李翠娘的大伯母,整日来朱家别庄的门口咒骂,骂因为她,他们这一房都没有族人了,李翠娘的爹娘惊惶的得病走了。 李翠娘的爹娘相继去世,她此时终于能体会到,当初她和陆承文和离后,陆家老两口去世时,陆承文的心境了。 只是,她比当初的陆承文还要惨,现在每日都有李家的族人来门口骂她。 骂她是搅家精,骂她是扫把星,骂这一切都是她的过错。 她的闺女被卢家送回来后,精神本来就不好,有天跑出去后就找不到了,李翠娘求族人去帮忙,可没人搭理她。 她又去求朱家人,可连大门都进不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翠娘只好每日去找人,绕着村子镇子和县城,也会有认出她的人,对她指指点点的。 缩在床角,听着雨声,李翠娘慢慢睡着了。 在梦里,她看到有京里的贵人来接她,他们一家人靠上了侯府,过着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只是好景不长,侯夫人抓住了她闺女,说她不检点勾引世子,把他们一家子都卖了。 那时她们一家人才知道,原来早就成了侯府的下人了。 等到给朱家捎了信,来人拿钱赎他们时,一家子已经死的七零八落了。 原以为是一场富贵,没想到却成了催命的符咒。 雨声渐小,李翠娘悠悠醒来,看着自己还是在破败的别院,眼泪如雨下。 天亮后,她跑到朱家,让管家去传话,说她闺女二丫来接她了,就这样被放进了朱家。 李翠娘吃饱休息好后,就借口要和朱家少爷说话,朱家少爷也怕,李翠娘说的是真的,因此也顺着她的话,还备了一桌子酒菜。 酒过三巡后,李翠娘看着喝了老鼠药酒的朱家少爷,把屋门反锁住,点燃了烛火,整个朱家很快就烧了起来。 李翠娘看着渐渐吞噬了她的火苗,只觉得她这辈子,不知道该怨谁了。 朱家的大火被扑灭了,可家也被烧光了,除了镇子上,还坚持着没被挤兑着关门的一个小铺子外,所有的东西都化为了乌有。 衙门来查案,仵作验过尸,李翠娘毒杀在前,放火在后,可她人也死了,朱家连找人赔偿也找不到。 出了这样的事情,下河村的李家本来是分家的,如今忙不迭的分了族,相当于把李翠娘大伯的那一房人,都除族了。 这就算是这样,也没人敢和他们两家人结亲了,久而久之,这个原来的大族,就慢慢的衰落了下去,族里的人也尝尽了被欺压的苦涩...... 第5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5 曲顺明气得胸膛快炸了,可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因为乔燕辉的指责,句句都是事实。 他们二人中学就是同学,又结婚多年,太了解彼此了,以至于年少时互相依偎,舔舐的伤口,此时都化作了刺向对方的利刃。 曲顺明口不择言:“我是不争气,我也没本事,可你又有多好,你要是好的话,能被送人了?” 乔燕辉抄起手边的茶杯,就朝他砸了过去,茶杯摔在墙上,崩裂的玻璃飞溅到曲顺明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愤怒到了极致,反而会变得平静了。 乔燕辉冷漠道:“离婚吧。” 曲顺明有些意外:“你正在气头上,我不和你一般见识,过几天再说吧。” 说完这些话,他就落荒而逃,连大门也没顾得上关。 朋友吵架也好,情侣吵架也好,还是夫妻的吵架,一旦说出了分手和离婚这样的话,无论后续会不会再和好,俩人的关系终究是有了裂缝,即使再亲密,也回不到当初了。 更何况,乔燕辉是真的有不过了的心思,只是闺女还没长大,她又舍不得让孩子难受。 所以等长安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大开的家门,和陷在沙发里,满脸泪痕的乔燕辉。 长安赶紧把门关上,书包直接丢在地上,半蹲在乔燕辉面前:“妈,出什么事了?” 乔燕辉看着闺女还稚嫩的脸庞,就把中午的事情说了。 然后又怕吓到闺女,安慰长安:“我说离婚,就是吓唬你爸的,你放心,我俩不会离的,咱们家也散不了。” 可长安听完后,想的却是,这个家还不如散了好呢,离开这些人,她们俩过得还能更好。 母女俩沉默的吃过晚饭,长安一直在脑子里翻原身的记忆。 到了晚上九点多,曲顺明还是回来了,只是夫妻两个开始冷战,谁也不理谁。 长安躺在床上,乔燕辉睡在她旁边,母女俩都有心事,倒是谁也没睡。 乔燕辉想的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曲顺明这个人,一向爱做好人,骂名都让她担了。 以前就算了,不过是婆媳矛盾,或是和大姑姐之间的口角,可现在不一样,动不动就是要几万块钱,不给就会拿养育之恩要挟。 可说句难听的,养育之恩也是你曲顺明自己的事,又没有养她乔燕辉,凭什么要让她拿钱出来。 亲戚之间,也讲究救急不救穷,有那个钱,自己闺女都能去上个好高中了。 再说了,曲明芳两口子也是正式工,挣的钱比他们还多呢,就不信她家没有钱,这纯粹就是来白要钱了。 乔燕辉翻了个身,她知道曲顺明也不想出钱,但更想把她顶在前头,等以后大家提起来,就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不同意。 钱是肯定不会给的,但还是得好好琢磨一下,趁这次机会,把家里的房子和钱,都弄到闺女名下。 这孩子病了一场后,脑子也机灵了,不会再傻傻的听她奶奶的挑拨,和自己不亲了。 闺女马上就上高中了,再过几年就能上大学了,到时候就更知道要守住房子和钱了。 乔燕辉的脑子在高速运转中,想着这事儿该怎么弄。 长安的脑子也没闲着,怪不得原身小时候,大姑家的表哥总会说她,“这是我姥姥家,你来这里干什么?” 原身会反驳说,“这是我奶奶家,我就不走。” 然后对方就会笑她,“那这还是我亲姥姥家呢,你就不能在这儿!” 只是那些话被大人听到后,狠狠说了他一顿后,才不再这么说原身了。 长安就和发财嘀咕:“这么一说,原来曲顺明才不是亲生的啊,怪不得这孝子贤孙的当成这样呢,自己都要下岗了,还要出钱去照亮别人的梦想,啧啧。” 发财:“为什么呢,他家里不是有个姐姐呢,咋还要抱个他回来呢?” 长安:“没准是计划生育呢,他家就想要俩孩子的。” 作为一个系统,发财压根儿就理解不了这种行为,但还是有疑问:“这不是拐卖儿童吗?” 长安:“可如果是自愿送养的呢?家里穷,生的孩子养不活,送出去还能活命,更别提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按照曲顺明的年龄,那时候正是独生子女政策的时期,钻政策的漏洞,抱一个孩子来养的事情,估计也不少见。 长安:“你就没注意到一件事吗?” 发财:“啥事?” 长安:“我来了以后,从未喊过曲顺明一声爸。” 发财回忆了一下,还真是这么回事,连忙问怎么了。 长安:“原身的记忆,像是打了一层马赛克,我每次都是看到了人,才能记起和对方有关的事情,但不知怎的,我就是很不喜欢曲顺明这个人。” “直到今天下午,我听了乔燕辉说的,她和曲顺明吵架的那些话后,才知道原身那残存的记忆是什么了。” “她很小的时候,看到过曲顺明搂着一个女人,那个人不是乔燕辉。” 原身四五岁的时候,过年去奶奶家,被大姑家的表哥欺负,然后就想自己跑回家,结果刚跑到老家属区的小门,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看到自己的爸爸,和一个女人站的很近,那个女人不知道在哭什么,爸爸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那个女人就扑到了爸爸的怀里。 小小的原身,面对这种,只有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场景,哪怕不知道是男女私情,但也感觉到不对了,心里很害怕,就喊了曲顺明一声。 曲顺明看到原身后,慌乱地推开了那个女人,然后就快步抱起她,离开了老家属区。 曲顺明带着闺女,去吃她之前一直吵着要吃的汉堡和可乐。 在快餐店,曲顺明告诉小小的原身,“刚才那个人,是爸爸妈妈的同学,她家里才出了事儿,爸爸只是恰好碰到了她,只是安慰了几句。” “就像是你哭闹的时候,爸爸也会搂着你,拍拍你的后背,这都是一样的。” “我们不要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妈妈好不好,否则你妈妈会很生气的。” “她如果生气了,就不要咱们了,那你就要和妈妈分开了,你也要做个没有妈妈的孩子吗?” 第6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6 原身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害怕自己没有妈妈了,就答应保守这个秘密。 可随着原身的年龄渐长,很多事情,就在一瞬间回过味来了。 她已经不记得那个女人的样子了,甚至都记不清那天的汉堡有多难以下咽。 但她一直记得,很爱她和妈妈的爸爸,曾经搂过另一个女人。 这件事情,就像是鱼刺扎在原身的嗓子里。 吐出来的话,就会打破这么多年以来家里的温馨和平静。 咽下去的话,又会让自己呕出血。 她开始变得敏感,每次曲顺明回老家属区,她一定会寸步不离的跟着,还翻过曲顺明的手机,却没找到什么暧昧证据。 她以为那只是小时候的臆想,或者真的如曲顺明所说的那样,只是同学而已。 可那天在黄兰花家,她站在阳台往外看时,居然又看到了那个女人,和她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渐渐重合了,她才会又气又急的跑回来,想质问曲顺明,想告诉乔燕辉。 原身回来后,他们还没下班,她又难受,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中途再醒来的,就是上一世的她了。 只是上一世的原身,重来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只记得乔燕辉的抑郁而亡,一时悔恨交加,气急攻心下,才会只留这么一个记忆碎片就走了。 人后悔到了极致时,哪怕给了她弥补的机会,也只会觉得愧对家人,觉得自己该死。 愧疚悔恨的情绪下,一个高烧才会带走了原身。 两世的记忆交叠,关于曲顺明和那个女人的事情又太过久远,所以一开始长安也没察觉到。 想起来这些烂事,长安叹了一口气,旁边的乔燕辉也翻了个身。 察觉到乔燕辉还没睡呢,长安就把头凑了过去,轻声说:“妈,你们离了吧,我跟着你。” 乔燕辉拍了拍长安:“快睡吧,不用操心大人的事儿。” 长安压住心里翻涌的愧疚和忏悔,搂住了乔燕辉的胳膊,“妈,我在奶奶家附近,看到爸和一个女人抱在了一起。” 出乎长安的意料,乔燕辉并没有勃然大怒。 屋里关着灯,窗帘没有拉严实,有昏黄的路灯照了进来,乔燕辉的眼神明明灭灭,许久后才狠狠地闭上了眼。 长安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头靠在乔燕辉的胳膊上。 发财还在气头上,一直咒骂曲顺明:“这个死渣男!还编瞎话吓唬自己的孩子,真是下贱!” 随后又怨到:“这个孩子,怎么当时就不给她妈妈说呢。” 长安:“也许是因为,曲顺明一直装作很爱她,也很爱她的妈妈吧。” 不要说原身在的时候,曲顺明对她的好都是真实存在的。 就是长安在医院输液时,还总有认识的人,在和乔燕辉聊天时,夸曲顺明是个好男人的。 说曲顺明又能挣钱,又会做家务,下班了也会去买菜,羡慕乔燕辉是享福的命。 而曲顺明的表现,也的确是可圈可点的。 之前输液的那几天,中午时她们才能回来,每次曲顺明都是做好了饭菜,吃完饭也会主动去刷碗。 看到她在翻初一的数学书后,就忙着去找家教老师,可暑假都快过一半了,好的家教早就满课了,才退而求其次的报了个辅导班。 更不要说,他在黄兰花跟前一直逆来顺受的,可就能顶住了,只要一个闺女的事儿。 黄兰花提的那些什么假离婚,什么抱养个男孩来,全都让曲顺明自己顶回去了,也没说到乔燕辉面前。 所以才有黄兰花哄着原身,说装傻办残疾证的事情。 一个人,能伪装这么多年,哪怕只有一份真心,也能让家里人相信十分了。 原身的伤心痛苦,源于和曲顺明之间的父女之情,那是一个女儿对父亲的期盼和依赖。 这些假面的温情被撕开后,才会让原身痛不欲生。 可长安不在乎这些,她巴不得早点和乔燕辉离开这一家人呢。 她刚来的那几天,记忆不清楚,但情绪还是在的,只是觉得心里很反感曲顺明,如今翻出来这段回忆,就立刻告诉了乔燕辉。 可从对方的反应来看,她未必不知道这件事情。 第二天早起,乔燕辉的眼睛肿的像个核桃。 曲顺明一早就去上班了,乔燕辉却已经接到了停工的通知。 乔燕辉:“我是工人岗,现在车间已经停产了。他去年才调去当了劳资员,是办公室的。” 乔燕辉像是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地看着长安。 长安从冰箱里拿出个冰块,给乔燕辉的双眼消肿,看到她的样子就说:“妈,到了如今,咱们母女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乔燕辉一想,是啊,她为了闺女忍着,闺女为了她也忍着,可这个家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她们这样忍的呢? 乔燕辉:“原本,我是打算等你考上大学了,把这房子过户给你,再把钱存到你名下,才和他提离婚的。” “可那天的事你也都知道了,这个房子,没准你大姑早就惦记上了。我想趁着这次厂子的事,和你爸离了。” “我们俩刚结婚就工作了,这么多年的收入都是能查到的,他又做贼心虚,我总能分走一半家产的。” “这个房子,当初也是单位的集资房,房产证还是我的名字。” “到时候,把这个房子留给他,让他按市价折一半的钱出来,我带着你和钱走,咱们去你姥姥的旧房子里。” “你姥姥姥爷生前都是拖拉机厂的工人,拖拉机厂虽然倒闭了,但那边还有一个小房子呢,咱们不会没地方住的。” “咱们离开这里,是因为这里离老家属区太近,断就断干净。就是,那边的学校没有现在的好。” 长安听着乔燕辉的安排,很难想象她是如何忍耐曲顺明这一家人的,就安慰道:“妈,学校不要紧,咱们过得舒心才最重要。” “我每次看到他回老家属区,都会胡思乱想,就忍不住暴饮暴食,我上网查了,说这是抑郁的前兆。” “还有,妈不是总说,感觉头晕和耳鸣,心烦气躁吗,电视里那个养生频道都说了,这是肝阳上亢的症状,就是心情一直不好,情绪紧张造成的。” 长安紧挨着乔燕辉坐下:“妈,你得好好的,以后还得享清福呢。” 第7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7 长安的话,像是一把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扯着乔燕辉的心。 乔燕辉的嘴唇颤抖,很坚定的点了点头,“只要你跟着妈,只要你肯跟着妈......” 等她的情绪平静了,长安才问:“妈,他不会给那个女人花钱吧?” 乔燕辉冷笑一声:“他的工资都是有数的,除了每月几百块的生活费,其余的都让我存起来了。” “就是给,那也是从去年,他当上劳资员后才开始的。” 乔燕辉:“放心吧,咱们吃不了亏的。” 让曲顺明净身出户,实在是太难了,不要说还没抓到他的现行,哪怕是捉奸在床,也很难让他一分钱不要就滚蛋。 乔燕辉现在就是想赶紧离了,她得抓住曲顺明想调岗的这个时机。 他也许会舍不得钱,但钱跟前途一比起来,那就更舍不得前途了。 等乔燕辉出门后,发财冒出来:“长安,我可以去跟着曲顺明,看他有没有藏钱的。” 长安想说,跟着他还不如翻他手机呢,但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发财的话。 曲顺明这种性格的人,要是真的藏了钱,估计都是现金和账本那种,手机太危险了,他是不会留着这个破绽,让乔燕辉翻出来的。 可发财连着跟了好几天,都没有发现曲顺明去别的地方,每日就是上班和回家,还有就是去菜市场买菜。 发财也不是过去的发财了,恨恨地说:“这个男人,老奸巨猾,演技真好。” 甭管是不是演的吧,曲顺明还是照样对长安嘘寒问暖的,长安每次都爱搭不理。 曲顺明无奈:“怎么还生气呢?我都说了你奶奶了,你也知道,你奶奶不是不疼你......” 长安打断他的话:“但她更疼小峰,从小到大,什么吃的喝的,都是先给小峰,他不要了才给我,你看我的房间里,全是快过期的东西,她给小峰的也是这样?” 曲顺明一时无言,脸色也有些难看。 长安继续输出:“每年过年时,她给我的红包,要比给小峰的薄很多,有一年她拿错了,我收了红包后,发现厚了好多,还傻乎乎的去问她,结果才知道那是初二时候,等着给小峰的。” “你总是要带我回去,可每次姑姑挤兑我时,你都在一旁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回去呢?你就那么气短吗?你作为一个父亲,看着女儿受言语攻击,你就只会沉默吗?” “每次都是妈妈吵回去,然后你再出来和稀泥,真的很让人恶心。” 曲顺明惊诧地看着长安,不知道是对她的控诉感到意外,还是对她敢于控诉的这种行为,感到出乎意料。 长安平视着他:“我做错了什么?难道只因为是你的女儿,就应该要承受姑姑和小峰的恶言恶语吗?凭什么呢?凭她们对你的恩情?可你自己还人情就行了,为什么要让我和妈妈也低人一等呢?” 面对乔燕辉的指责,曲顺明还能吵回去,可看着女儿稚气的脸,质问的语气,他难堪的只能先逃离。 长安喊出来发财:“去跟着他吧,没准这次就能知道他去哪儿了。” 如果说曲顺明只有十分的真心在这个家里,那其中的七分就是给孩子的。 他会嫌弃乔燕辉脾气暴躁,但却不能接受,他自认为给了很多父爱的女儿,如此指责他,他会觉得委屈,自认很伤心,觉得所有人都不理解他。 这种时候,他就会去找能开解他,安慰他的“解语花”了。 果不其然,半个多小时后,发财急匆匆的回来:“长安,这个渣男,真的去找那个女人了。” 长安拿起手机,给乔燕辉打了电话:“妈,刚才有同学给我打电话,说在滨河小区看到他了,还挽着一个女人,以为是咱们搬家了。” 乔燕辉那边乱糟糟的,她也只说等她回来了再说。 长安还以为乔燕辉会直接杀过去,没想到她很快就回来了。 面对长安的疑惑,乔燕辉:“我和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太了解他了,哪怕是离婚,他也舍不得背骂名的。” “如果把这件事闹大了,那他是绝对不会离婚的,他还得捆着咱们娘俩,给他演一场浪子回归的戏。” “我已经给他打电话了,他一会儿就会回来,你下午先去图书馆吧,你也在旁边,他会觉得脸皮被扔在地上踩的。” 长安有些担心:“那你们不会打起来吧?” 乔燕辉哼的一声:“不会,他那种死要面子的人,拿住他七寸就行了。” “长安,妈不能说是为了你,才和他过这些年的,把生活的不如意全都怪到你身上,对你不公平。” “原来还能凑合,是想着熬到你高考后,可没想到你早都知道了,还一直在心里难受。” “长安,你放心,妈会带着你离开这家人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多少人在无奈之下的自欺欺人,长安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是听她的安排,收拾了几本书就出门了。 曲顺明回来时,乔燕辉就坐在餐桌旁,见他进来就说离婚吧。 曲顺明:“小燕,夫妻之间吵架很正常,怎么动不动就闹离婚呢?” 乔燕辉:“只因为吵了一架就离婚的夫妻,是没有多少,可要是男人外面有人了呢?” 曲顺明猛然抬起头,瞠目结舌地看着乔燕辉。 乔燕辉:“说起来,你们俩个也算是苦命鸳鸯了,我现在提离婚,你应该高兴啊。” “还是她柴真真命好,抛弃初恋男友,嫁给了有钱人,熬死了老公以后,手指一勾搭,你就又贱的不要命,跟没吃过屎的狗一样贴上去了。” 曲顺明:“你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乔燕辉:“你没做,那是人家还没看得上你,还想着再去找个有钱人,可你这不是马上就要发达了么?” 曲顺明:“你知道?” 乔燕辉:“知道什么?是你找人托关系,把你调到水泥厂,给厂长当司机的事儿?还是你当劳资员这一年里,私下里昧了多少钱?” “你说,我要是现在把这些事都捅出来,不要说遣散费了,你还得往外吐钱。” “到时候,你就是人财两空,没准她柴真真还得去探监。” “以你们俩这生死不能分离的劲儿,你舍得留柴真真在外受苦?到时候,她家里的水管再坏了,又该去找谁修呢?” 第8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8 曲顺明指着乔燕辉的手有些颤抖:“真没想到,你的心思......” 乔燕辉:“我的心思怎么了,你能发誓,你从来没和我耍过心眼儿?曲顺明,有那心思单纯的在等着你,所以咱们赶紧离了吧。” 曲顺明摇头:“我不同意,孩子还小......” 乔燕辉:“我不会告诉孩子你的破事,只说是因为你妈,以后你想见孩子了,我也不会拦着。” 曲顺明这才听出来话音,“你什么意思?你要带走孩子?” 乔燕辉:“孩子跟着你,你能顾上管她?到时候还不是要你妈来,你觉得孩子跟着你妈能过得好吗?” 曲顺明想到长安的那些话,一时无法反驳。 乔燕辉看他动摇了,心里鄙视的不行,可话音却软了:“顺明,当初咱们上学时,每次你带了饭,都会分我吃。” “开家长会时,有人笑话我妈岁数大了,说那是我奶奶,你也会冲上去替我出气。” “更别提现在这个工作,也是和你结婚后,才以家属的身份进的车间。” “咱们之间,就算不是爱情,也有同学情吧。” “如今,你的真爱回来了,你就放过我和长安吧。” “说真的,我现在一想到你妈,就会头疼,心里止不住的冒火,别真把我逼成神经病了。” 曲顺明是渣男,但属于那种稍微有些心的渣,乔燕辉的话,也让他想到了结婚多年里,对方在他妈和姐姐跟前,为维护他出过的头。 乔燕辉:“趁厂子还没关门,我也没下岗,你呢,还没有另谋高就,咱们离了的话,外人就算知道了也不会骂你。” “更何况,理由都是现成的,你妈一直闹腾着,让你再去生一个儿子,实在不行就去领养一个,这件事在厂子里都成笑话了。” “就说是我受不了你妈,才非要跟你离婚的。” “这样一来,人人都知道,是她害得你妻离子散,没有家了,以后再想拿捏你,你也就有话说了。” 乔燕辉说的没错,她太了解曲顺明这个人了,句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曲顺明的心早就动摇了,他想到了和他哭诉的初恋,想到了黄兰花辖制他的话术,想到他马上就要到手的新岗位。 只是,他抬起头看着乔燕辉:“那你想要什么?” 乔燕辉:“我要房子和孩子,存款咱们俩一人一半。” 曲顺明:“不行。” 乔燕辉:“那这房子给你,你按市价给我一半的钱,存款全给我,但是孩子的抚养费你要提前给全了。” 曲顺明还要说什么,乔燕辉冷笑了一下:“曲顺明,你不能什么都想要,好名声你要,女人你要,钱也舍不得,所有的好事都让你占了?” “家里那么多镜子,实在不行就撒泡尿照照,你也配?” 乔燕辉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只会提这一次,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敢闹到工会,到时候你还想去给厂长当司机,吃屎去吧!” 长安回来的时候,曲顺明已经离开了,说是出去借钱给乔燕辉这一半的房钱。 长安有些不理解:“妈,这房子其实没必要给他的。” 乔燕辉:“这房子不值钱,去年咱们对门卖了,也才十万。” 长安:“可这十万,也买不了新房子啊,再说了,要是以后拆迁了呢?” 乔燕辉一想还真是,这房子破的没眼看,但万一能拆迁呢。 所以等曲顺明再回来时,乔燕辉就改了说法,她要房子和孩子,只分给曲顺明一半的存款,至于房子的钱,就顶了孩子成年前的生活费和学费。 乔燕辉:“你也没吃亏,要知道现在上学,是越来越贵了。再说了,这个房子给了你,还要掏过户费,有那万把块钱,你不如去讨人欢心,走走关系早点上岗呢。” 曲顺明不愿意,和乔燕辉扯皮要房子。 乔燕辉:“那干脆这样,把这套房子过户给长安,也算是给孩子一个保障,省得以后你再婚了,就把她忘了。” “顺明,你在这个世上,现在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就只有闺女了,总不能这么多年,你对她的疼爱也是假的吧?” 长安适时拉开大门,问:“什么是假的?你们怎么了?” 曲顺明赶紧掩饰好神情,说:“没事,今天这么早就下课了?” 长安:“改时间了,我回来拿本书。。” 长安回屋拿上书兜,然后又出门了。 乔燕辉:“把房子过给闺女,存款你拿三成,以后想回来看孩子,还能有脸来。等以后闺女大了,也不会怨你,你再想想吧,我只给你两天时间。” 曲顺明走出家门后,打了个出租,习惯性的说了滨河小区的地址。 等他站在了柴真真家门口时,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哪里。 柴真真有些惊喜,连忙把曲顺明拉进了屋里,笑语晏晏地给他端了鲜榨的果汁,“尝尝这个好喝吗?是我按照电视里教的,说是对身体好。” 曲顺明味同嚼蜡的喝完了,也没觉得和外面卖的有什么区别,但还是捧场说好喝。 他刚想说什么,柴真真就坐下了,头靠着他的肩膀,娇媚地说:“顺明,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婚呢,总不能一直这样躲着吧?” “上学的时候,躲着老师,躲着家长,到现在了,更得躲着人了。我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的,已经错过这么多年了,你不是说人生不能留遗憾了吗。” 她搂着曲顺明的胳膊,羞涩道:“趁咱们俩还年轻,还能再要一个孩子,你难道不想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吗?你忘了那时候,咱们还想过以后生男孩还是女孩呢。” “顺明,咱们已经错过一次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曲顺明那颗摇摆的心,终于还是选定了方向。 第二天一早,曲顺明就给乔燕辉打了电话,说同意了她的要求。 二人去找了律师,重新写了离婚协议,房子是双方自愿赠与长安的,并签订了赠与合同。 又注明了曲顺明少分得的存款,是自愿补偿给乔燕辉的。 长安的抚养权归乔燕辉,在未成年前的教育和抚养费用,俩人需要一人一半。 没有所谓的冷静期,夫妻俩没有异议后,就拿着离婚协议和证件去了民政局,很快就办好了手续。 走出民政局的大门,乔燕辉看都不看一眼曲顺明,拎着挎包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夏日炎炎的午后,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她的身上,照在她的前方,宛若新生。 第9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9 乔燕辉强忍着情绪,步伐坚定的大步向前走着,转过了民政局的小楼后,就看到了手捧鲜花,站在那里笑着等她的长安。 长安知道今天是办手续的日子,早晨听到乔燕辉出门后,她也跟着出了门,又去花店买了一束红玫瑰,就等在乔燕辉回去的必经之路上。 看到乔燕辉愣在那里,长安走过去,把花举到她的面前,“让我们来庆祝一个女性,挣脱了婚姻的枷锁,开启了新生活的大门。” “乔燕辉女士,现在的你,和这束玫瑰花一样,灿烂夺目,闪闪发光。” 乔燕辉接过捧花,深深地嗅了一口花香,抬起下巴说:“老娘要活的比这花还漂亮!” 长安搂着她笑个不停,两人直接打了个出租,直奔市里最出名的火锅店。 乔燕辉也不避讳,就在饭桌上和长安说起了财产分割的情况,顺带着也说了她以后的计划。 乔燕辉:“我准备去买辆电三轮,然后买几个大的保温桶,先卖早餐试试,也不卖别的,就只卖粥。” 长安想到这几天偶尔下楼时,医院门口的早餐车,那几大桶的粥,很快就卖完了,旁边等着买煎饼的人,也总是排着队。 早餐的利润是丰厚的,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吃得了这份苦的。 长安:“妈,那你半夜就得起来熬粥,身体能受得住吗?” 乔燕辉:“放心吧,再说了,赚钱怎么能怕辛苦呢。” 长安端起了手边的杯子,“以果汁代酒,敬勇敢的乔女士。” 在长安看来,乔燕辉就是非常的勇敢。 很多人哪怕是辞职,都会犹犹豫豫瞻前顾后的。 而乔燕辉,能在面临下岗的时候,当断则断地离了婚,不再忍耐离了心的丈夫,不再委曲求全只为有个“完整”的家,就很让人佩服了。 她勇敢,也聪明,唯一的软肋就是孩子,可如今,她也终于带着孩子,离开了那个让人窒息的家。 未来等着她们母女二人的,将会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光明,前途虽远,但洒满了爱和阳光。 快吃完火锅时,长安又问:“妈,如果你不想住在这里的话,咱们可以出去租房住,我坐公交车上学。” 乔燕辉拒绝了:“不用,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日子的好坏,不需要一段婚姻来证明,你不是说了吗,咱们过的开心就行。” 这些话不是她拿来敷衍长安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认同。 回到家后,找好的换锁师傅也来了。 曲顺明已经把他的东西都拿走了,如今这个家,是真的属于她们母女了。 换好门锁后,乔燕辉也给了长安一把钥匙。 “我一会儿就去买个二手的三轮,再买几个保温桶和杯子,你去上课吧,等我回来后再做饭。” 长安:“妈,我陪着你一起去吧,到时候还能在车上给你看东西。” 乔燕辉不同意,说不能耽搁她的学习,后来俩人各退一步,商量着明天上午再一起去买。 长安下午照常去上补习班,下课后就直奔家里。 乔燕辉:“跑那么急干嘛,我在家里都听到你咚咚咚的上楼了。” 长安嘿嘿一笑:“我怕你自己去买三轮了。” 乔燕辉:“说了等你一起去的,就不骗你。” 晚上两人吃的凉面,配着油酥火烧,再喝一杯西瓜汁,真是舒坦极了。 长安:“妈,就这么算了吗?” 乔燕辉知道她说的是曲顺明,“闺女,不是我就这么放过了他,而是闹不出什么的。” “他外面有相好的,那是作风问题,可我们不是公务人员,只是普通的工人。现在的厂子,是管不了工人私生活的,顶多是工会出面,口头教育一下。” “至于他当劳资员的时候,不是说他贪钱,而是给上面的人避税。” 尽管乔燕辉没说明白,可长安也懂了。 有些人的工资和工人一样,只是奖金特别多,正常交税的话,要扣掉很大一部分。 这时候,劳资员就会把那一大笔奖金,分成几个小份,正好卡在起征点之下,发给不同的工人。 工人领到后,再给了劳资员,然后劳资员再转交给上面的人。 通俗来讲,就是把分给领导的半扇猪肉,分割成小块,先免费存到别人的冰箱里,然后曲顺明再避着人,把这些猪肉送到领导家。 表面上看,曲顺明是没有分到一块猪肉的,可这么一倒腾,他的手上就沾了猪油啊,那些零零碎碎的猪油,就比他的工资还富裕了。 乔燕辉叹了口气:“我要是把这件事闹出来,他最多就是开除,可咱们也别想过得好了,他一定会缠着不离婚的。” “而且,厂子里的领导,哪个不是沾亲带故的,到时候动动嘴皮子,咱们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长安:“那就这么放过他和那个女人了吗?” 乔燕辉意味深长的笑着说:“放心,会有人去收拾他们的。” 第二天一早,母女俩就去买三轮了,长安还怕乔燕辉骑惯了电动车,开不好三轮呢,结果她一上车,开得稳稳当当的,也不走偏路。 乔燕辉自豪道:“我小时候,可是骑着二八大杠上的学,厉害着呢!” 乔燕辉骑着三轮车,长安盘腿坐在车斗里,母女俩就开始大采购了。 她们跑到市里东边新建的水产市场,那里除了卖海鲜和肉食外,还有粮油批发,和饭店餐具供应等,比在市里买东西便宜。 乔燕辉买了五个大的保温桶,又买了五百个一次性纸杯,还有许多黄豆红枣和皮蛋这些原材料。 回去的路上,又去小家电商场买了豆浆机。 昨晚上她就和长安商量,问学生们一般都爱喝什么粥,长安建议先卖豆浆,粥的样式可以少些。 所以乔燕辉只准备卖两样粥,皮蛋瘦肉粥和小米粥。 豆浆准备了三样,黑芝麻豆浆,红枣豆浆,和经典国宴豆浆。 这几样东西,需要的食材都不贵,只是需要早点起来熬煮,火候到了才能好喝。 现在做豆浆,再也不用手磨了,豆浆机方便又高效。 发财还问长安,要不要屯几个豆浆机,万一以后能用的着呢。 长安:“那你先记着,等我挣钱了记得提醒我。” 发财:“咱们有钱!” 长安:“废话,我能不知道我有钱。可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每一笔开支都能查到,我平白无故的拿出来钱,到时候怎么能说的清楚。你别忘了,可是还有曲顺明这个定时炸弹呢。” 发财:“这个渣男!” 长安:“放心吧,他好过不了几天了,等他和那个女人锁死了,再去给他们送份大礼。” 第10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10 长安听到厨房有动静时,看了眼手机,才三点多。 她来到厨房,看到乔燕辉正把前一晚泡好的黄豆捞起来,都装到了干净的大盆里。 旁边的锅里,正煮着的是小米粥。 皮蛋瘦粥肉还没开始煮,是因为一会儿要去市场买新鲜的肉,现在也只是把大米泡上了。 长安帮着她一起捞黄豆,又把这些发泡好的黄豆,放入锅中,倒入水适量热水,等把豆子煮软后捞出,再用水过滤干净。 然后把煮软的豆子放入豆浆机中,进行搅拌,同时还要不停的加水,直到把豆浆打成汁即可。 最后把滤好的豆浆汁倒入锅中,等煮沸后就用小火保温,然后再装到保温桶里。 等到卖的时候,就能根据顾客的口味,加上适量白糖。 等做好第一桶豆浆后,乔燕辉盛了一小碗,尝过之后就夸长安:“幸亏按你说的法子做了,这样熬出来的豆浆,就是比以前直接打出来的好喝。” 长安跟豆腐打过一辈子交道了,就建议在黄豆泡软后,不要直接打成浆,而是先煮熟,这样做出的豆浆,口感会更细腻,豆香味也会更浓。 乔燕辉以为她是在书上看到的,还感慨现在的课本什么都能学到了。 做出了第一锅原味的豆浆,剩下的红枣味和黑芝麻味就很顺手了,就是在搅拌的环节中,按比例放入红枣和黑芝麻等材料。 这时外面的天也亮了,乔燕辉出去买鲜肉,长安就把皮蛋都剥好,再切成小块。 熬粥的大米是泡过的,很快就熬出了米花,再依次加入调过味的瘦肉和皮蛋,煮好后就直接装到保温桶里。 卖早餐是创业里比较快捷的了,而卖豆浆又算是早餐里比较简单的,前期的资金投入不会过大,就算卖的不好,赔本了,也能说不干就不干。 买原材的时候,长安就鼓励乔燕辉,说现在很多快餐店用的都是豆浆粉,她们用新鲜豆子熬豆浆,肯定不愁客户来买的。 可光是东西好还不够,还得找个好地方,人流量大,旁边的小摊位多,还没有竞争对手。 乔燕辉前些天一直在转悠,早就找好了一处地方,就在三中新校区的那个路口。 那个学校原来是二十二中,去年才划给了三中做高中部,光是高中生就几千人,还带动了周围小区的房价和人流。 虽然现在只有高三的学生在补课,但早起时在那个路口买饭的人也不少。 乔燕辉赶在六点时候,就骑着三轮出发了,从家里到三中门口要二十多分钟,刚好能赶上七点二十上早读的学生。 长安跟在后面,拍了张乔燕辉的背影照,又拍上朝阳,配文“新生”,发到了她的小号上。 这个小号,唯一关注的就是“今天考满分了吗”这个号,反正就是要让人在超绝不经意间,发现这个小号。 这个大家一看就知道的小号,长安用来记录生活,写奶奶的逼迫,写爸爸的负心,写妈妈的心酸,偶尔会有一两条留言,鼓励她们母女努力生活。 乔燕辉的三轮车速度不慢,长安在后面蹬着自行车,等她赶到三中那个路口时,乔燕辉已经开张了。 长安立刻过去,帮着收钱找钱和打包,现在已经有了手机支付软件,但是还没有得到大规模的使用,所以来买豆浆的都是用的现金。 乔燕辉买的保温桶和纸杯都是正常大小,一个桶能装一百杯左右。 一杯粥的成本中,包含购买原材料的费用,水电费和交通费,工具费以及包装费,那么本钱就是在三毛和一元之间。 小米粥的本钱就低,红枣豆浆和皮蛋瘦肉粥的本钱就高些。 所以乔燕辉的定价也不一样,小米粥和原味经典豆浆卖一元,红枣和黑芝麻的豆浆,以及瘦肉粥卖一块五。 这个城市不是经济特别发达的地方,现在也有连锁店卖早餐,豆浆和油条的套餐也才五元,所以定价高了,是卖不出去的。 这个价位,也是现在早餐店的正常价格。 但是乔燕辉不用租门店,所以卖的便宜,挣得也不少。 第一天早晨没卖完,乔燕辉还跑到了医院门口卖,只是没过一会儿就被城管撵走了。 长安让发财寻摸了一圈,就带着她找了个公园。正好有出来写生的学生,才把备的粥和豆浆都卖完了。 等回到家后,乔燕辉和长安一起数钱,两人越数越高兴,最后算下来,能净赚不到三百块钱。 乔燕辉:“一天就能赚这么多啊,怪不得拉面店那老板,都买了三套房子了。” 然后又感慨:“看来这做什么,都比挣死工资强。” 话是这样说,可死工资也有死工资的好处,上一天班就有一天的收入,至少能做到旱涝保收。 可出去摆摊,还要看天气,躲城管,和别的卖粥的竞争,但乔燕辉却乐在其中。 甩开曲顺明后,乔燕辉觉得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 她每天风风火火的出去卖早餐,长安一开始还会在凌晨时,也一道起来帮忙,但乔燕辉严令她要睡够,长安只好六点起,陪着去卖粥。 等收摊回来了,就让乔燕辉赶紧去歇着,她负责刷洗保温桶。 长安的补习班已经结束了,开学的日子就近在眼前,有同学给她打电话,找她出去玩,她也没去,一心只和乔燕辉搞钱。 乔燕辉生日那天,长安买了一个大蛋糕,中午吃饭时,乔燕辉还喝了几瓶啤酒。 她是第一次喝酒,去厨房时就觉得路不平,哐当一下磕在水盆边,手扶着不锈钢水盆时,就被拉了一道。 长安赶紧给她扶起来,又找了消毒药水和创口贴。 她给乔燕辉抹药的时候,才发现对方左手的小手指,似乎是断的。 长安有些不确定的摸了摸,发现的确是断过后,没有接骨长歪了。 她轻轻摸着乔燕辉的左手,“妈,疼吗?” 乔燕辉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左手,那还是小时候,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养父拿起板凳砸她的时候,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才伤到的小手指。 她已经忘了当初有多痛,也忘了养父是如何发怒的,只记得那个碎掉的碗,是几毛钱买的。 只是几毛钱,就打断了她的小手指。 乔燕辉从小就被欺负时没哭,被丢在家里没人要时没哭,被送给养父母后也没哭,哪怕从小就要踩着板凳做饭,动不动就挨养父的打时,她也没哭。 可如今,长安的一句关心,就让她忍不住嚎啕大哭,哭声里全是三十几年以来的心酸。 她曾经说曲顺明的那句,在这世上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只有长安。可这句话,又何尝不是她的写照呢? 乔燕辉哭得声嘶力竭,仿佛要把过去人生里的不解和愤恨,全都发泄出来,哭过之后,她就还是那个响当当的乔燕辉。 第2章 番外1(红楼一梦) 长安觉得身子有些痛,低头一瞧,身上都是鞭痕,血迹已经凝固了,脸上应该也受了刑,她甚至都闻到了烤肉的味道。 她一动,身上的铁链就发出了声响,惊动了前方坐在桌子后面的人。 那人面白无须,浑身上下都是阴骘的气息,尖利的声音响起:“哟,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许将军,受了这么重的刑,还能醒得这么快。” 然后缓步走到长安面前,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抬起了她的下巴:“许将军,咱家劝你还是识时务一些吧,魏王殿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 “哦,忘了告诉将军,十九皇子重伤不治,已经薨了。” “贵妃娘娘伤心过度,缠绵病榻,恐怕也是不久于人世了。” 随后又掩嘴一笑,“至于将军您的同袍,陈瑜将军的尸首已经找到了,只是都不成样子了,差点没辨认出来呢。” 长安抬头看着这个内侍,良久后才像是认命般,问:“那魏王殿下是想让我招认什么呢?” 内侍用识时务的眼神看着她,转身拿来一张供纸,“将军的手受了伤,殿下体恤您,早就备好了,您只要按上手印就行了。” 长安扫了一眼供纸,大概意思是,攻打漠北王庭的最后一战中,十九皇子好战喜功,不听劝阻,执意要跟着陈瑜将军的小队,才会遇到不测。 致使陈瑜将军身死,引发漠北叛乱的查丹台吉第三子逃脱,给圣人的亲征抹了黑,造成了无辜将士的死亡,是王朝的罪人。 长安作为驰援将军,未能及时赶到,也当按罪论处。 长安嗤笑了一声:“只是按个手印而已,大可把我这双手剁了,何必如此麻烦呢?” 内侍:“瞧将军说的,您还要去面圣呢,圣人说了要亲自过问其中细节的。” 长安心思电转,“事已至此,我按,只是我总不能这副样子去面圣吧。” 内侍:“将军您放心,一会就会有人来伺候您梳洗的。” 长安按了手印后,果真被从刑架上放了下来,又从外面来了几个内侍,把她抬到了一个牢房里。 牢房里有个大木桶,里面的水已经没有热气了,有个宫女从后面闪出,把帕子沾水后再拧干,给长安从头到脚都擦了一遍。 等长安的外形没那么狼狈了,又给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做完这些后,长安已经痛的说不出话了,牢头正好送了饭菜进来,长安示意那宫女先喂她喝酒。 一壶酒下肚后,长安才觉得缓了过来,又强迫自己把饭菜都吃完,才闭上眼休息,补充体力。 发财:“长安!长安!我带着你走,好不好?哪怕是原始社会,只要离开这里就行,我带你走,好不好?” 长安:“不,我还有事情没做。” “这口气不吐出来,我死了也闭不上眼。” 无辜惨死的士兵,被牵连迫害的将领,这许许多多的人,都是同她生死与共多年的袍泽,九死一生的从战场上下来,还没等到和家人重聚之日,却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皇家的争权夺利之中。 这个仇,如果今生不报,她估计会窝囊到魂飞魄散了。 更何况她这个样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与其赌系统会把她活着带走,还不如赌系统能帮她来把大的。 她听着那宫女收拾碗筷的声音,已经无心去分辨她到底是谁的人了。 现在的长安,颇有一种干就完了,哪管死后洪水滔天的感觉。 发财翻箱倒柜的,却发现它能拿出来的,只有长安的长枪,和上一世存着的药材等,其余的东西还是拿不出来。 发财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却又不敢哭出声,怕吵到长安休息。 长安在牢房里好吃好喝了三天,身上终于有了力气,也终于等到被带至御前的这天。 长安脚带镣铐,双手被缚,被带到大殿上之后,并没有下跪。 圣上面露不悦,魏王立刻站出来,指责长安目无君王,狂悖不羁。 圣上:“怎么,你的家乡,也讲究只跪天地,不跪帝王吗?” 长安:“不是,只是觉得没有下跪的必要了。” 圣上嘲讽道:“你和十九勾结,意图谋反,你认不认? 长安:“不认。” 圣人:“你故意延误军机,导致查丹的儿子逃脱,数千将士无辜死亡,你认不认?” 长安:“不认。” 魏王涨红了脸,忍不住道:“大胆许长安,你这是在愚弄圣上吗?” 长安看向圣上,不解道:“这就是你不惜牺牲十九皇子,挑出来的蠢货?” 圣上哈哈大笑,然后又长叹了一口气,“蠢货也有蠢货的用处,可以当刀,找出来真金。” 长安环视大殿,“原来十一皇子宁王,才是那只黄雀啊。” 宁王猛然抬起头,魏王也猝然看向他,然后又扑到圣上面前,“父皇,您不是说要立我为太子的吗?我才是太子啊!我才应该是太子啊!” 圣上使人制住他,又堵住他的嘴,将宁王招至身前,“可惜了,如此精悍的将领,是没办法留给你了。” 宁王:“如此桀骜不驯,留着也会成为大患,不如及早处理掉。” 圣上又问长安:“想活着吗?告诉朕,你还能拿出来什么?” 长安摇摇头,“如果能拿出来东西,我就不会被打成这样了。” 圣上想到内卫的消息,说她受刑后,几度昏厥,甚至受重刑濒死时,也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暂时相信了长安的话。 他站起身,慢慢走下御台,身后跟着宁王,身前站着一排护卫,挡在了他和长安之间。 “朕像是蠢人吗?朕是承天命的天子,凭什么不配得到神迹呢?” “你们究竟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会得到上天的眷顾?朕真的是百思不得其解,将军能为朕解惑吗?” 长安数着他的步数,发财在给她报方位,等他的身影和宁王重合时。 长安一直放在身侧的双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长枪,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大力向前掷去。 长安的身体还未恢复,是透支了发财的能量,让她有了一瞬间的超绝大力,直接把护卫和圣上,以及后面的宁王,串成了一串。 经过上个小世界后,发财好不容易积攒了一些能量,本想带着长安从牢里跑的,结果长安一直不同意,哪怕快死了也不让它发出异象,就是为了这个绝杀。 发财的能量耗尽,长安也被殿中内卫拿下,只是再如何,串成串的那三个人,也是救不活了。 内卫不敢直接杀了长安,还要等着圣上发令,将她五马分尸呢。 只是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了兵戈之声,栩王带着刀兵冲了进来,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直接就是两轮射箭,喊着要护驾。 跟着栩王冲进来的,还有陈瑾。 陈瑾一眼就看到,倒在血泊中的长安,等到箭雨过后,就快步冲过去将她扶起。 长安眼里都是血泪,但还是竭力抬起双手,攥着陈瑾的护甲。 陈瑾:“是贵妃娘娘使人开的宫门,你放心,你的父母我已经安置好了,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我发誓!” 长安急促的呼吸,渐渐没了声息,抓着甲胄的双手,也终于垂落下来。 第2章 番外2(红楼一梦) 敏妃看着蹒跚学步的儿子,手里摇着拨浪鼓,脸上全是为人母的慈爱之情。 圣上从外面进来时,心里也软了一下,觉得上天真是眷顾他,让这样绝色又聪慧的女子,来到他的身边。 他坐到敏妃身边,伸手将她揽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拨浪鼓,逗弄着小小的儿子。 十九皇子对他也很亲近,看到拨浪鼓换了人,还胆大的爬到了圣上的身上,伸手去抢拨浪鼓,圣上顺势就抱起了他,还说改日再让内务府做个宝石的拨浪鼓送来。 敏妃嗔了一声:“圣上,不能如此宠着他的,这么奢靡,前朝又要有意见了。” 圣上:“无妨,朕自己的私库出钱,给儿子打造个玩具,碍不到前朝的事儿。” 等到十九皇子被奶娘和丫鬟们抱下去后,圣上才歉疚的看着敏妃,“皇后之位暂时没办法,前朝的大人们反对的厉害,朕再不宠着你们母子,实在是于心难安。” 敏妃内心毫无波动,但面上一派动容,眼里含泪道:“有圣上的这句话就够了,嫔妾只要能和圣上,还有璋儿,一直这样过日子就满足了。” 圣上那双上了岁月的手,抚过佳人娇嫩的脸庞,宠溺道:“还是敏儿善解人意,真不愧是朕的解语花。” 自从敏妃入宫后,圣上就没有再宠幸过别的嫔妃,后宫也没有再进新人了。 哪怕是敏妃有孕时,圣上也没有招幸妃嫔,后宫的酸话不断,妒意简直能烧了这昭阳殿。 敏妃嗤笑,圣上是没有招幸妃嫔,可他也没少了伺候的宫女,当真是既要又要。 前朝也有大人提出意见,只是被圣人以后宫之事无关前朝,给驳回了。 纳不纳新人,圣上又宠爱谁,的确不关前朝的事,可要想立皇后,就不是圣上自己的事情了。 敏妃是孤女出身,只因圣上在栩王的别庄见了一面,惊为天人后,就执意要以妃位纳入后宫。 当妃子,大臣们还可以当看不到。 可要做皇后,那就不能同意了,外戚是多么诱人的存在,怎么能给了这种来历不明,毫无根基之人呢。 大臣们不管圣上是真爱敏妃,还是想平衡后宫势力,打压序齿靠前的成年皇子及其母家,总之就是不约而同的反对立敏妃为皇后。 至于圣上专宠,随便吧,反正圣上的年龄大了,十九皇子又那么小,万一哪天圣上就殡天了,何苦现在讨嫌呢。 温情脉脉的一夜过后,圣上不舍得去上朝,敏妃让众人都退下后,才坐在榻上,眼睛看着空气中的某处。 “她来了,是吗?” 编号555:“是的,她已经来了。” 敏妃:“只要按部就班,不去做改变,就能等到那天对吗?” 编号555:“是的,这是系统经过精密计算的,也是成功机率最大的。” 敏妃沉默了很长时间,“那就再等等吧,总有相见的那日。” 编号555:“最后确认一次,宿主确定要这么做吗?哪怕舍去未来的穿越机会?” 敏妃:“是的。也感谢你回溯时间,给了我再来的机会,谢谢你。” 编号555:“我是影后养成系统,一切都为宿主服务,只要您不后悔就行。” 敏妃:“我不后悔,这里不属于我,我迟早是要回去的,但我也不能看着璋儿枉死,坐视忠臣良将被害。” 编号555:“哪怕您只能在这里,活到改变之时?哪怕这次过后,您就会被清除记忆,送回原来的世界,也不后悔?” 敏妃再次坚定道:“我不后悔。” 编号555:“好的,虽然我不理解您的决定,但我尊重您的选择。看起来,人类的感情真的是太复杂了。” 敏妃每日扮演着合格的宠妃,长安也在猥琐发育,默默的苟着。 等到长安出发西北之日,敏妃来在宫内最高的楼阁处,温了一壶长安最爱的桃花酿,遥敬这位素未谋面的友人。 编号555:“你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敏妃:“不确定,但这不妨碍我敬重她。” “我敬重每一个保家卫国的将士。” 长安在凉州大展拳脚,敏妃也成了敏贵妃,一切都和上一世一样。 某天她正在殿中和圣上手谈,就有凉州的军报被送了来。 圣上把手中的白子放下,“敏儿来念吧,朕懒得看,估计又是来要粮食的。” 敏贵妃念完后,笑着恭喜圣上,又得到一员猛将。 圣上想到了凉州的密报,“可这许长安,到底是女子.......” 敏贵妃嫣然一笑:“良玉难得,是逢明君。” “更何况,许长安为将,圣上才应该更放心。” 圣上执子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对面的人,夸道:“敏儿当真是聪慧。” 然后就将他手中的白子放在了棋盘上,将黑子围困住了。 等圣上离开后,敏贵妃还是盯着棋盘。 白子利用弃子作为攻击手段,将她所执黑子的活动通道全部堵塞,再通过“照将”使黑子被自己的将堵住,无法逃往别处,从而一举杀死黑子,这就是“闷杀”。 敏贵妃闭上了眼,原来上一世,对方就是在这时,下定了决心要杀掉她的。 敏贵妃一如既往的体贴君上,无微不至的照拂未出宫的皇子皇女。 圣上也日日关怀贵妃身体,每次来探望时,都会亲手为贵妃调羹。 这些传到了民间,一时之间,都以调羹为夫妻和睦的象征。 圣上亲征前,力排众议将敏贵妃立为了皇后,又将十九皇子封为秦王,极尽偏爱和荣宠,毫不掩饰他的打算。 大军出征后,皇后看着亲信:“白崇山能靠得住吗?” 亲信:“那白老头,已经在凉州军多年了,从未安排他做过任何事,这次必定会万无一失。” 皇后看着自己的指甲,丹蔻有些褪色了,露出了浅浅的黑色。 圣上想要她的命,她又何尝不是呢。 他入口和接触的东西,都要经过细细查验,但没有宫人会来检查皇后娘娘的手。 给圣上擦嘴,为圣上剥葡萄,嗔笑嬉戏之时,抚过圣上的双唇,都在无声无息中,将圣上喂给她的药,又还了回去。 前方战事正酣,皇后也在焦急等待,尽管编号555让她放心,一切都会改变的,但直到白崇山的消息传回来,她才真正的放下了心。 陈瑜和十九皇子一起,遇到了叛逃的溃兵。 只是这次,除了那些被半道截杀的报信之人外,白崇山还是避开了圣上和魏王的眼线,将消息传到了长安的耳中。 长安在前线,看到来报信的,是一直跟在白老头身边的人时,就立刻相信了陈瑜被围困之事。 于是她并没有先回大营,再听调遣,而是直接循着原定的进攻路线,前去驰援陈瑜的队伍。 这一次,长安终于赶上了。 第3章 番外3(红楼一梦) 标题:理性讨论慧慈皇后是不是穿越女? 楼主:瓜田里的猹 瓜友们,偶然看到慧慈皇后的纪录片,我天,她真的不是穿越回去的吗?她一当上皇后,就立刻发了懿旨,真的做到了她能做的,就是死得太早了,太可惜了。 1l:磕糖专业户 啊啊啊啊,终于找到同好了,楼主磕糖吗?来看看我们相爱相杀的帝后吧,永光帝和慧慈皇后的爱情,真的是全网无代餐啊。 2l:历史小能手 楼上的别太天真了,永光帝要是真爱慧慈皇后的话,皇后就不会早死了,她那么年轻,马上就要当太后了,怎么可能暴病而亡呢? 3l:显微镜课代表 同意楼上的发言,尤其是慧慈皇后死后,永光帝也跟着死了,很难说这俩是相爱,但绝对是相杀的。 4l:冷静分析党 我觉得他们二人是相爱相杀的,爱是真的,杀也是真的。 要是不爱,永光帝完全不用和大臣们对着干,让慧慈皇后这个孤女做皇后,还让她的儿子当太子。 可皇帝忌惮皇后的聪明,也是真的,可又离不开她的智慧和手段。 慧慈皇后呢,应该也对皇帝有感情,毕竟是帝王的宠爱啊,但也清楚不能完全信任他。 老天鹅,这种复杂的夫妻关系才更有张力,才是真的爱死了对方啊! 5l:编剧铁锤 难道你们不知道,盛昌影视公司要拍慧慈皇后传了吗?已经立项了,据说剧本都打磨好几遍了。 6l:追剧达人 楼上不要走,再多说两句啊,选角定了吗?会是大花,还是小花啊? 7l:磕cp上头中 不管是不是真爱,我先磕为敬!这种势均力敌的帝后情,可比霸道总裁爱上我,天凉王破那些剧情让人上头啊! 8l:磕cp祖师爷 我不仅磕帝后,还磕慧慈皇后和定北将军,那可是将军许长安啊,皇后生前敬佩将军,皇后死后,将军又竭力维护皇后的旨意,谁看了能不哭啊! 9l:坏蛋骑士 楼上要是那么说,那我还磕皇后和栩王呢,野史不是说,是栩王先遇到的皇后吗,然后才被永光帝横刀夺爱啊。 10l:真相党在此 不好说,尤其是慧慈皇后死后,她儿子景初帝继位后,就圈禁了栩王,很难说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11l:预言帝 景初帝继位后,何止是圈禁了叔叔啊,还把他的两个哥哥,魏王和宁王两家人,都贬为了庶人,宁王和魏王直接鸩杀了,真是够狠。 12l:弹幕护体 哇塞,那这部剧应该挺有看头的吧,就是希望不要拍成绝世玛丽苏甜剧了...... 13l:亮瞎我的眼 同祈求,来点儿正常的权谋剧吧。 .................. 121l:编剧铁锤 这楼的瓜友们还在吗?最新消息,慧慈皇后传真的要开拍了,人选绝对是谁都想不到的。 122l:磕糖专业户 不是说盛昌影视倒闭了吗?居然还能拍呢? 123l:编剧铁锤 只是把公司卖了抵账,换了老板,据说还是新boss拍板的女主角人选。 124l:瓜田里的猹 求更多内幕! .................. 226l:佛系追剧人 哎呦我天,女主角居然是她啊! 第11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11 乔燕辉每天出去卖豆浆,邻里邻居的都能看到。 有人问她时候,她也不觉得丢人,就很大大方方的告诉对方,她在卖早餐,要是哪天不想做早饭了,可以来找她买豆浆,但小本生意,不能赊账。 乔燕辉能自己凌晨起床熬粥,但是都做好了后,往三轮车上搬保温桶时,就有些困难了。 长安就赶在六点前起床,然后和乔燕辉一起抬着保温桶,等都运到三轮车上后,才会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 长安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骑上电动车,奈何乔燕辉觉得她太小了,一直不同意。 她蹬着自行车,感觉跟蹬着风火轮一样。 发财:“我要像风一样的自由......” 乔燕辉和曲顺明离婚的事情,没有嚷得人尽皆知,曲顺明也很低调的调去了水泥厂,所以等玻纤厂的通知下来后,乔燕辉去厂里时,还有人给她打听曲顺明的事儿。 乔燕辉:“不知道,好长时间没见他了,你想问啥就给他打电话呗。” 长安听着发财的转播,也知道曲顺明现在是风光得意,挚爱在怀,工作有“钱”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长安:“啧,到处都是摄像头了,可真不方便啊......” 发财大惊:“长安,咱们要遵纪守法啊!为了这几个人渣不值得啊!” 长安:“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再写举报信时,就得更小心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开学时,长安又一次背上了大书包。 开学当天,长安踩着上课铃到的教室,一眼就看到班里只剩一个座位了,她走过去,放下书包坐好。 同桌是个男生,正在扭头和后桌激情比划着,察觉到旁边来人后,就回了一下头,看到长安后就说:“这儿有人了,你坐错地儿了。” 长安:...... 发财嘎嘎笑。 长安也无语,这一世的原身消失之前,上一世的原身曾短暂的闪现过。 结果就是上一世的记忆没有,这一世的记忆也模糊了,长安只能想起教室,具体的座位是真的回想不起来了。 当时发财还建议她去买彩票,结果可拉倒吧,连高考作文题目都没印象了。 长安也放平心态了,只当做是重新来过了,学无止境嘛。 结果一来就坐错位置了...... 她正准备起身呢,那男生又扭头盯着她看了几眼,啊了一声:“你是曲长安啊!” 然后也不和后桌聊天了,一直问长安:“你瘦了哎,脸都小了两圈,你去减肥了?哪个减肥店这么管用,我让我妈也去。” 长安看着他:“你暑假作业写完了?” 同桌:“真没趣。” 长安给了他一个白眼。 其实长安也没专门的节食减肥,只是戒了膨化食品,也不喝碳酸饮料了,再加上每天早起跟着去出摊,猛蹬自行车,比去健身房锻炼还出汗。 但要说一下子瘦了一半,那就是太夸张了,乔燕辉每天和她相处,也觉得她是瘦了一点。 也只有同学们,隔了一个暑假没见,突然看到她后,才会觉得瘦得很明显。 长安坐下来后,能明显感觉到周围打量的眼神,但只有她同桌一直在喋喋不休,问她是怎么减肥的,为什么要减肥。 长安:“再叨叨,我就告老师了啊,说你打扰我学习。” 同桌:“算你狠。” 第一节课就是收收作业,再说一下新学期的注意事项,大家已经初三了,要抓紧时间,不能辜负家长和学校的期待,然后就排队去草场参加开学典礼了。 发财看着初三年级的队伍,“一群小绿人出发了。” 再看看初二的队伍:“一群小蓝人出发了。” 等到新初一的出来后,发财笑得牙都要掉了,“老天爷啊,居然是一群小黄人。” 长安也踮着脚看向新初一的队伍,亮黄中加了一点红,真的是能闪瞎大家的眼。 发财自认有了审美,狂笑过后,就说:“负责定校服的人,不会是色盲吧?” 长安:“中学生的校服,安全舒适排第一,能多丑就多丑吧。” 衣服的颜色很突兀,但走在大马路上显眼啊,尤其是上衣的后背还加了反光条,就更安全了。 至于样式宽大,每个人穿上后,就跟套了麻袋一样,可对青春期的学生却很友好,让处于发育期的敏感学生,避免了太多的尴尬。 漫长又老套的开学典礼之后,又上了一节自习课才放的学,长安慢悠悠的收拾书包,不和大队伍抢路。 等她回到家时,乔燕辉已经做好了饭,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连米饭都给她盛好了。 乔燕辉:“快去洗手,我听见你上楼了,才盛的米饭,刚好不烫了。” 长安洗完手擦干,“妈,不用做这么多菜,炒一个菜也行。” 乔燕辉:“这不是第一天开学么。” 长安吃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件事,“妈,我能去改个姓吗?” 乔燕辉:“应该可以,我下午去派出所问问。” 吃过饭后,乔燕辉硬是不让她去刷碗,长安就回屋看了会儿书,又睡了四十分钟的午觉,赶在一点五十前到了学校。 下午的课平平无奇,长安也终于知道了同桌的名字,张海峡,人如其名,位于前后左右的交通要道,谁传小纸条也要经过他。 快放学时,老师突然通知,明天要小考,然后来次年级排名,不分班,但是会调座位。 晚上到家后,长安就翻出了原身初二期末考的通知单,上面有各科成绩和排名,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都有。 长安看了一会儿,决定明天的考试可以大胆一些,冲一下前排也不成问题。 说是小考,其实连考场都没分,一天就考完了全科。 下午放学时,长安发现自己的手指都写扁了。 张海峡凑过来:“太后,你居然把卷子都写满了,暑假时偷偷努力了吧,这么用功啊。” 长安心里很烦他,扭头盯着他:“张公公有什么意见吗?还是觉得自己烂泥扶不上墙了,就见不得别人学习啊。” 张海峡面色爆红:“你说谁公公呢?” 长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怎么?不是你天天喊我太后的吗?” 随后又用挑剔的眼神,把他从上到下刮了一遍,嗤笑一声:“不过恕我直言,你这副样子怕是当不上太后心腹的,太丑了,有碍观瞻。” 怼完他以后,长安就背着书包走了。 周围的同学都在憋着笑,张海峡气得要死,却因为目标走了,只能无能狂怒。 出了学校,长安还觉得不解气,感觉她骂的太轻了。 这个张海峡,属于是中学时期里,最招人烦的男生了,自己不爱学,上课总是耍宝接话,把实习老师气哭都是常见的。 最主要的是嘴太贱了,经常取笑班里的女生,尤其是原身和他做了同桌的这半个学期,他总是喊原身“太后”,不是尊敬,而是嘲笑原身有些胖,是“太厚”。 原身的敏感和内耗,让她每次来上学都跟上刑一样,她也找老师反映过,想调座位,但是被老师婉拒了,说要等着班里统一调座位。 原身性子内向,长安可不惯着他,一天都没给过他好脸,就这临放学了还要来招惹长安。 路上发财没说话,不知道在沉默什么。 长安:“怎么,你以为我会让着这些小屁孩?” “呵,不好意思,我现在是一名初中生。” 发财:“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刚才的样子可真帅,我录下来了,正在逐帧学习。” 第12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12 长安从教学楼后面的车棚,把车子推出来,顺着人流向校外走去。 发财:“真是够够的了,这个女人居然在路口等着你。” 长安也皱起了眉头,知道发财说的是柴真真。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学校附近了,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知道了曲顺明和乔燕辉离婚后,就开始演起来了。 三天两头的给长安打电话,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说曲顺明惦记她。 曲顺明也曾在某天放学时候,在学校门口等着长安,想带她去吃饭,可还没说两句话呢,柴真真就闪出来了,长安当时扭头就走了。 长安把这两人都拉黑后,她倒是变本加厉,敢来学校堵人了。 如今学校都分片区了,轻易不好转校,要不然乔燕辉也不会忍着,先让曲顺明过几天舒心日子,实在是这一片都是熟人,她怕长安上学时,会让同学们笑话。 长安也理解乔燕辉的想法,所以只要柴真真和曲顺明,别来她眼前晃悠,她就能装没看见。 发财纳闷:“她到底想干什么?” 长安:“应该是想恶心我妈吧。” 长安记得乔燕辉说过,他们三个是中学同学,她还见证了曲顺明和柴真真的早恋,只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柴真真没上完就转学走了。 曲顺明像只被丢弃的鹌鹑,凄凄惨惨的读完了剩下的半学期。 中学毕业后,乔燕辉就没和他们再有联系了。 等二人再见面时,就是经别人介绍的相亲。 那时候曲顺明才退伍回来,俩人很快就结了婚。 之前提到这件事时,乔燕辉坦坦荡荡:“我知道他很喜欢柴真真,可我也不爱他啊,当初就是太想有个自己的家了。而且那时候玻纤厂招工,要的都是子弟,我和他结婚,我还能有一份正式工作。” 乔燕辉中学毕业后,就没有再去上学了,她那时住在拖拉机厂的家属楼,同龄的小孩都去上中专或高中了,只有她早早就去打工了。 乔燕辉也不怨她的养父母,但她也想过得好一些,至少不用没日没夜在超市里搬东西,工资也只有一点点。 那时候的玻纤厂,虽然比不上冶金钢铁厂,但挣得也不少了,尤其还给交养老保险,所以一听说招工,有门路的就早早开始找关系了。 乔燕辉当时想结婚,是想要工作,想离开窒息的养父母家。 而曲顺明想结婚,纯粹是他爹当时得了病,没多长时间好活了,所以黄兰花漫天找人,给曲顺明介绍相亲对象。 乔燕辉和曲顺明做过同桌,可以说时年少相识,且还共患难过的,所以看到相亲对象是对方后,很快就领了证。 和长安说起这些陈年往事时,正是乔燕辉生日的第二天,也是她醉酒大哭的翌日。 乔燕辉:“上学的时候,我们班里有个同学,脑子一根筋,就在讲台上说,他们玻纤厂每家每户都有个抱养来的孩子,家里生了闺女的,就抱养个儿子,家里有儿子的,就抱养个女儿。” “那时候,就老有同学嘲笑曲顺明,问他想不想亲爹妈。” “而我呢,是被送到养父母家的,我上中学时,他们已经快七十岁了,他们有个独子,出意外没了,所以才去领养了我。” “所以刚结婚时候,我偶尔也是抱有幻想的,觉得我们俩都是可怜人,怎么也能好好过的。” 长安听完后,就问:“妈,你不是被拐的吧?” 乔燕辉摇头:“不是,我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妹妹和弟弟,把我送走,纯粹是因为我年龄正好。” 年龄大些,人家担心养不熟,到时候大了再跑回去怎么办。 年龄小的,带回去后,还得找人专门看着,太费心力了。 乔燕辉当时四岁多,既不会离不开人,也不会太记事。 长安:“那原来那家人,还来找过你吗?” 乔燕辉:“找过,他们儿子结婚时,还来找我要钱了,我一分钱没给。我告诉他们再敢来找我,就带着我养父母住到他亲家的家里。” 乔燕辉把保温桶洗得干干净净,边擦边说:“长安,永远不要给别人,第二次放弃你的机会。” 你被放弃了一次,那是对方眼瞎,可如果你再给同一个人,有第二次伤害你的机会,那就是自己的愚蠢了。 及时止损,越拖拉,沉没成本越大,这就是乔燕辉的生存智慧。 回想完这些事情,长安也推着车子,走到了柴真真面前。 柴真真:“长安,你爸爸今天过生日,我想给他个惊喜,让他高兴高兴,你就看在你爸爸那么疼你的份上,就来家里吃顿饭吧!” 长安:“好啊。” 柴真真愣了一下,然后又殷勤的帮长安提书包。 长安拒绝了:“我先回趟家吧,把校服换了,再给我妈说一声,一会儿我自己打车过去。” 柴真真一想到,长安告诉乔燕辉,要和她一起给曲顺明过生日,对方会气成什么样子的场景,心里就涌上一股快意。 她连声说好的好的,然后又给长安写了地址,才看着长安骑车走远。 长安回到家,换了一身运动服,轻便,不会束手束脚,又从书桌抽屉里拿上手机,和乔燕辉说要去书店买本书,很快就回来后,才关门下楼。 发财:“长安,真去啊?面对那两个狗男女,怎么还能吃得下饭。” 长安:“就是不想让他们,跟个癞蛤蟆似的,在我眼前晃悠,才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柴真真现在敢来堵长安,以后未必不会去找乔燕辉,与其担心她出幺蛾子,那就趁早让她消停了。 她觉得抢走了曲顺明,就赢了乔燕辉一头。 她享受着曲顺明的爱恋,无非就是弥补她自以为纯真的初恋。 她不在乎曲顺明是不是要下岗了,因为她有老头的遗产傍身,所以还能出钱出力,为曲顺明调动工作。 她就是要做曲顺明的唯一,享受被捧在手心的感觉。 可如果,她没了钱,曲顺明没了前程,他们二人还能做神仙眷侣吗。 长安表示不信,而且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这一天,可她也真心希望这对渣男贱女,千万要贫贱不分离。 第13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13 长安来到滨河小区,照着地址敲响了柴真真的家门。 柴真真应该是一直在等着,听到敲门声后,很快就打开了房门,让长安快快进屋。 长安进门后,环视屋内,复式小二层的格局,布置得像个城堡,粉嫩的公主风。 柴真真拿了一双拖鞋出来,“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拖鞋,试试看合不合脚,不要见外,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 长安:“好啊,那我就当是回家了,就不换鞋了,我这鞋也不脏。” “我就这样进屋,你不会介意吧?” 柴真真挤出笑脸:“当然不会了。” 长安跟着柴真真走到客厅,她看着楼梯的位置,悄悄将手机的录像模式打开,放到了一楼沙发旁的大花盆里,正好能录上沙发和二楼楼梯口这一道。 等她坐在沙发上后,柴真真给她端了杯水出来。 长安接过水,放到了边几上,柴真真就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刻意表示着亲近。 长安从兜里掏出几颗亮晶晶的石头,就在边几上随意咕噜着,柴真真也没在意,以为是现在学生们喜欢的小玩意儿。 长安一边摆弄着石头,一边听柴真真套近乎,等到柴真真提议,去二楼看看为她准备的房间后,才终于将这些石头摆成了一个别致的形状。 长安抬起头看着对方:“好啊。” 说完后就起身先向二楼走去,柴真真藏好脸上的表情,深呼吸了一下,才紧紧跟着长安。 长安登上二楼的最后一个台阶,才向前走了两步,果然就听到了柴真真的声音。 她转过身看着对方,柴真真站在第二个台阶处,明明多走一步就能踏上二楼的地板,偏偏要站在那里,扶着楼梯的栏杆说话。 “长安,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可是,我和你爸爸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当初是被你奶奶拆散的,现在也不过是各归各位。” 长安偏着脑袋看她:“我奶奶当初为什么要拆散你们呢?” “怎么不说话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就是你妈勾引我爷爷,被我奶奶捉奸在床,打得你们母女不得不搬家的吗?” 柴真真这下是真的吓了一跳,脸上的惊讶不再是伪装的,“你怎么会知道......” 长安不回答,又问:“你站在那个位置,和我说那样的话,是想激怒我,然后等着我把你推下楼梯吗?” 她抬手指了指屋里的两个角落,“这两个摄像头的位置不好,录像时会出现死角,比如我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就录不到我的脸。” 长安向着柴真真迈了一步,俯下身看着她:“是想陷害我推你下楼梯,然后拿着录像去告诉曲顺明,对吗?” “就像很多年前,你用同样的招数,把老头原配的儿子赶到了国外那样,对吗?” “时代在进步,多看看电视剧吧,招数太老套了。” 长安盯着柴真真的眼睛,柴真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她扶着楼梯慢慢倒退到一楼,失魂落魄的坐在刚才的位置上。 “对啊,我就是故意的,老头子明明喜欢我,就因为他儿子的阻挠,一直让我没名没份的跟着,我也给他生了个儿子的啊,怎么就比不上他大儿子呢?” “他比我大了三十岁,还整日问我爱不爱他,我是疯了吗,要去爱个死老头子!” “我不爱他的人,但我爱他的钱啊,他呢,也是真的相信我那么单纯,那么崇拜他,所以在我和他儿子之间,还是选了我。” “你知道老头子死之前,给我留了多少钱吗?又给我儿子留了多少股份吗?” 长安:“那你为什么非要曲顺明呢?” 柴真真的脸扭曲了一下:“我就是要他,让他在我面前伏低做小,像伺候黄兰花一样伺候我。” “还有黄兰花,她不是最在乎儿子吗,那我就拿捏住她儿子,狠狠地治一治她!” 长安点了点头:“那就祝你早日梦想成真。” 说着话,就把边几上的石头都收了起来,然后又走到花盆前,把手机的录像模式关了,将手机装进兜里。 柴真真坐在沙发上,恍惚过后,就反应过来她刚才都说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望着长安,大口喘着粗气。 长安拍了拍袖子,就要往外走,柴真真猛地从沙发上扑过去,扯住长安的胳膊,“你不能走,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长安从花盆里捡出两个土坷垃,随手一甩,就把屋里的两个摄像头打掉了。 打掉了摄像头,就该打柴真真了。 长安一个反手,就把柴真真甩到了地上。 她踱步到柴真真面前,啪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打你不知廉耻,破坏别人的家庭。” 不等柴真真叫嚷,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打你心思恶毒,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柴真真的脸上,立刻出现了两个巴掌印,长安又伸手掐住对方的下巴,强迫她呈半跪着的姿势。 “我最后再说一次,不要再来招惹我和我妈,好好和曲顺明过一辈子吧。” 说完后,长安松手将她掼倒在地,从兜里掏出一张消毒湿巾,边擦手边向外走。 柴真真瘫倒在屋里,连大声哭都不敢,因为脸颊太疼了。 长安一打开门,曲顺明刚好出了电梯,手里还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呢。 他看到长安后,面色一喜。 长安心想来得正好,抬手就是一拳,照着他的鼻梁夯去。 曲顺明哎呦一声,头朝后仰,靠在了楼道的墙上。 长安又抬腿给了他一脚,曲顺明被踹到了胸口,差点没撅过去。 曲顺明:“你......” 长安大叫一声:“我中邪了,柴真真给我倒的水有毒!” 收拾完这俩人,长安神清气爽的出了滨河小区,打了个出租车就回家了。 在出租车上,长安闭目养神,等身上的薄汗都下去后,才吐出一口气。 看来在现代社会搞玄学,是真的耗命,怪不得总听说哪个深山有道长,还是藏着些好。 发财:“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啊......” 等到了玻纤厂家属区,长安上楼的时候,发财才问:“他们不会找上门来告状吧?” 长安:“随便,来一回打一次,来两回打三次。” 然后又捏了捏拳头,感叹果然还是用拳头说话比较爽。 第14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14 长安回到家时,乔燕辉正给她打电话呢。 长安拿出手机一瞧,怪不得没听到,手机还是静音模式呢。 等两人吃了晚饭,乔燕辉:“去哪儿了?真的是去买书了?” 长安:忘记带本资料书回来了,真是失策。 乔燕辉有些吞吞吐吐:“那啥,虽然妈妈不是老古板,但是长安啊,太早谈恋爱是真的不好......” 长安哭笑不得,想了想后,还是把刚才的事情都告诉了乔燕辉。 乔燕辉听完后,就抓起长安的手,确认她没受伤后,也没说什么重话,只是让长安早点睡。 考了一天的试,晚上还去揍了人,这一天是既费脑子,又出了力。 长安心情很好的去睡了,第二天元气满满的去上学。 路上还和发财讨论,老师们有没有加班加点的批改卷子,说不定上午就能调座位了。 老师们的确是把卷子都改了出来,第二节课后,年级排名和班级排名也都出来了。 班主任拿着成绩表进来后,先是表扬了进步巨大的几位同学,希望大家都向他们学习,放假了也要自律,又点名了退步的学生,让这几个人的家长,下午时给他打电话。 班主任是教政治的,第四节课讲完了知识点后,就说把座位调一下,这样下午上课时,大家就能按照新座位入座了。 长安的进步也是属于巨大的那一拨,但有些细节还是没扣到位,所以只考了班里的第二名,比第一名少了四分。 他们这个班,在三楼的最后一个教室,所以大家出来排队时,也不会打扰到别的班级。 所有人都按照成绩站好后,依次进去挑选座位。 长安是第二个进去的,选了中间第三排靠窗的那列,图个空气好,窗外的绿化好。 等到班里前五十名都选好后,班主任才让最后的四个同学进来。 出乎长安意料的是,这四个学生,是直接由班主任指定位置的。 长安旁边的座位一直空着,她还以为是原身性格内向,在班里没有交好的同学,所以才没人坐在她旁边。 可现在看来,不太像是她以为的那样。 果然,在轮到张海峡时,班主任就让他直接坐到了长安旁边。 等所有人都坐好后,班主任才说:“咱们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先进帮助后进,才能一起进步。” 然后又看着被指定了同桌的四个人,“你们进步很明显,性子又沉稳,相信一定会带领同桌,让他们也好好学习的,都没有意见吧?” 长安直接站了起来:“我有意见。” “老师,我是来学校学习的,我起早贪黑的用功,也不是为了别人。” 全班的同学都张着嘴看着她,班主任觉得被顶撞了,就有些生气:“同学之间,要讲究互帮互助......” 长安:“我为什么要帮他呢?他自己就没有认真学习的心思,我凭什么要为他的人生努力呢?” “义务教育阶段的学习,都不认真对待,那就是辜负了国家和学校,他自己都不觉得羞耻,难道只是靠别人帮助就能行的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好像就开始流行,让学习好的女生去帮扶不爱学习的人,对此长安是极其反感的。 要是脑子笨,学不会的同学,那就另当别论,长安是非常愿意答疑解惑的。 可一个心思全不在学习上,整天除了嘲笑人,就是造谣谁和谁早恋的,自己不学,还见不得别人学习,对这种人,长安恨不得一拳打到墙上,扣都扣不下来的。 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的,此时听到长安的话,指着她的手都有些颤抖,“除了她,还有谁对座位有意见?” 在一片沉默中,前面第二排的中间,有一个女生慢慢地举起了手。 她被安排的同桌,没比张海峡强到哪儿,整日跟抽风似的,净说些油腻霸总语录。 长安倒霉的听过几句,给发财恶心的直干呕。 班主任阴沉着脸:“那张海峡和彭白鸽换下座位。” 合着还把不学无术的张海峡,换到了教室的中间位置,让那个女生和长安一起,坐到了靠窗户的那列。 不管别的同学怎么想吧,长安觉得这就是件小事,可奈何班主任还较上劲儿了。 这几天上课时,总会捎带几句嘲讽的话,意有所指地说长安和彭白鸽。 长安还好,心如磐石,当他是放屁,完全不搭理他。 可彭白鸽是个货真价实的中学生,心思敏感,下课时偶尔会偷偷抹泪。 长安看到后,就说:“要不咱们去找校长吧,试试看能不能换个班吧。” 彭白鸽为人很腼腆,但特别善解人意。 她偏科比较严重,化学和物理不是很好,有时候会问长安问题,长安每次都是不厌其烦地解答。 她总觉得不好意思,在发现长安喜欢吃瓜子后,就总会带些坚果来,坚果有营养,还不像瓜子那样容易长肉。 长安和她做了几天同桌后,才觉得这才是正常的中学生活啊。 彭白鸽:“能行吗?咱们能见到校长吗?” 长安:“不确定,试试看吧。” 事实证明,校长压根就没空见她们。 彭白鸽:“我听说,校长去找人捐钱了,要盖新操场。” 长安好奇:“你从哪儿听说的?” 然后又感慨:“真的是,一毕业,学校就盖新楼。” 中学生对老师的敬畏心还是很大的,看到班主任不待见她俩后,班里的其余人,就有意无意的孤立了长安和彭白鸽。 长安真的感觉,无语他爹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这天下课后,长安从外面进来,就看到彭白鸽涨红了脸,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对面站着的是张海峡。 长安拨开人群,挤了进去,问:“怎么了?” 彭白鸽一看到长安,眼泪就大颗大颗掉下来,“长安,他说要把咱们的桌子搬到最后排,说是班主任让的。” 长安:非逼着我骂脏话。 这时候,班主任也从外面进来了,“怎么都围在一起了?赶紧都坐好,下周会有小测,希望同学们都能认真答题,不要作弊糊弄人。” 然后又看了长安和彭白鸽一眼,“靠作弊一时进步,总有露出尾巴的那天。” 长安:哈? 第15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15 长安压下心中的怒气,把桌子上的书都收起来,也不说话,直接背着书包就往外走。 班主任吴凡:“你上哪儿去?你今天要是敢走,就别想再回我的班!” 长安理都不理他,直接往行政楼走去。 她才不会浪费口舌,和一个没有师德的老师争辩,也不会熬到下周,等着小测后,向别人证明她没有作弊。 新学期开学后,教室已经有多媒体了,班里就有摄像头,她要是真的作弊了,班主任能不知道? 诬陷你的人,比谁都知道你是清白的。 自证,只会让自己陷入困境。 长安不想浪费精力,索性就去找校长,实在不行还有教育局呢。 还没下课的校园,寂静的好像只有风声。 长安问发财:“都传过来了吧?” 发财:“放心吧,都弄好了。” 长安在走出教室时,就让发财去教务处的录像里,把吴凡那些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话,都截出来,导到录音笔里。 这个录音笔,还是彭白鸽带来的,是想把长安讲题的过程录下来,她回家时好重复听。 学校会查手机,但不会管录音笔,长安是去告状的,可不想因为带了手机再听叨叨。 长安走到三楼的校长室,敲了敲门,听到里面的人说话后才进去。 校长看到她后,也有些意外。 长安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讲了一遍,包括她不同意和张海峡坐同桌,也把录音笔里的内容都放给了校长听。 这个校长马上就退休了,想着再燃烧一下,发挥余热给学校弄条塑胶跑道,这样以后学校的校史上,也能记下他的贡献。 快退休的人,就想着平平安安的落地,不要出什么有负面影响的事件。 李校长:“事情呢,我已经了解了,我会严肃批评吴老师的,你呢,也不要耽误了学习,早点回去上课吧。” 长安:“只是这样?” 李校长:“同学你看,这录音笔的内容,也没办法证实,老师说的就是你们,这就没办法去处罚吴老师。” “况且你们都已经初三了,要抓紧时间好好学习啊,不要分心。” 长安:“那如果我就要分心呢?” 李校长有些不悦:“这种情况,就算吴老师要停课反省,你也得回家反思。” 长安:“哦,那你干脆开除我吧。” 离开校长办公室后,发财气得要死:“这什么玩意儿,还老师呢,还校长呢,败类!” 发财跟着长安经过了几个世界,见过的人中哪怕有极品,但还是好人居多。 可来到这里后,好像就是全员恶人,只有长安和乔燕辉在艰难求生。 无论是黄兰花还是曲顺明,柴真真,一个比一个让人作呕。 所以不要说发财,长安现在也有些烦躁了,在心里暗骂这个破世界。 刚走出行政楼,长安就看到正匆匆往这里走的吴凡。 长安索性就停下了,等吴凡走到她跟前时,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吴老师,跑这么快干什么?你着什么急啊?” 不等对方跳脚,长安就用肩膀将他撞到一边,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吴凡揉着被撞的地方,疼的呲牙咧嘴,想大声呵斥长安吧,又担心吵到行政楼的人,只好咬着牙往楼上走。 长安走到行政楼前的小花坛旁,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发财:“我们不去教育局了吗?” 长安摇摇头:“不去了,你赶紧再回去校长那儿,把他和吴凡的话,都直播到每个教室的多媒体上。” 长安原本是想带着两份录音,去找教育局的,可刚才碰到吴凡后,她就改变了主意。 吴凡那么急匆匆的跟着过来,无非就是怕她去告校长,再加上长安刚才故意激怒对方,相信他见了校长后,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长安坐在那里等着发财的转播,就看到彭白鸽也背着书包,一路走一路张望,看到她之后,才赶紧跑过来。 彭白鸽:“长安你没事吧?班主任没怎么你吧?” 长安笑了笑:“我没事,就是你要错过乐子了。” 彭白鸽:“什么乐子?” 长安干脆掏出了手机,让发财也给接上校园网,刚好看到吴凡推开了校长室的门。 校长室的摄像头,本来是例行安装,以防万一的,没想到画质收音都挺好,把吴凡和校长的对话录得清清楚楚。 吴凡:“舅舅,刚才是不是有个初三的学生来找你了?” 李校长有些不悦:“这是在学校。” 吴凡:“校长,刚才那个学生,就是我班里的刺头,之前因为调座位的事儿,就当众顶撞我,让我在全班学生面前下不来台。” 李校长:“她既然不愿意,那你就换别人呗,你是当老师的,怎么还跟学生较这个劲呢?” 吴凡:“还不是那几个同学的家长,一直私下找我,让我多关照他们的孩子,希望能和学习好的,性子好的女生坐同桌。” “对了,舅舅你不是一直在找赞助嘛,张海峡的爸妈说了,可以给学校捐钱的,而且有他们带头,剩下那三个学生的家里,也不好意思不出钱的。” 李校长:“真的?那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用去教育局赔笑了。你都不知道,从京城来的那个什么老板,说是要挑几个中学捐款,建多媒体楼,咱们市里的校长都跑过去了,我都挤不到边上。” 吴凡:“所以说,舅舅,只要能建好新操场,再铺上塑胶跑道,你就算退休了,学校也会一直记得你的。” 李校长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那你这个找来赞助的,升个主任也是应该的了。” “只是,刚才那个学生看着挺犟,她要是还不消停呢,她家长不会找来吧?” 吴凡:“没事,我都打听过了,那个曲长安,哦,现在是乔长安了,她父母刚离婚,妈妈每天出去卖早餐,这样的孩子,只要劝她心疼心疼家长,她就不会闹腾了。” “至于彭白鸽,她一直跟着外婆,应该是留守儿童吧,反正这两年开家长会,都没见过她父母,估计对她也不上心。” 手机前的长安面色平静,仿佛说的那个小可怜不是她一样,可彭白鸽的眼里却含了泪,又被她使劲憋了回去。 李校长正和吴凡畅想呢,办公室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砰的一声巨响,把屋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来人是二楼的会计,急的脸都红了,“校长,赶紧看看你的手机啊,出大事了!” 李校长慌忙把手机掏出来,就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聊天软件上,还有好几个人给他发了链接。 他哆嗦着手,打开一看,只觉得眼前一黑,立时瘫坐在椅子上。 吴凡此时也看到了消息,他不明白刚才的话怎么传出去的,不是说校长室的摄像头是假的么? 他甚至还有空在想,到底是谁在搞鬼,这么坑害他和舅舅。 还有学校的这些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只顾着看热闹,都没有人打电话提醒他们。 等着瞧吧,等他舅舅醒了,就好好收拾这些人。 只是还没等到李校长醒来,救护车就先来了。 是会计怕校长出事,到时候学校的钱对不上了,背锅的就是他了,所以比吴凡还关心校长的死活,连忙叫了救护车。 吴凡跟在医护人员的身后,从行政楼出来上救护车的时候,就看到了对面的长安。 长安冲着他,露出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得意笑脸,说出的话也没变,“吴老师,跑这么快干什么?你着什么急啊?” 第16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16 校长被救护车拉走了,副校长及时站了出来主持工作。 让各班都关掉多媒体,至于刚才听到的话,都不要出去传播,要保护同学的隐私,维护学校的名声。 教育局的电话也打过来了,说是有领导看到了视频,问一下学校是怎么回事。 副校长在心里把李校长骂了八百遍,然后就等着教育局来人了,又赶紧让老师去找长安和彭白鸽过来。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大了说,那就是老师带头霸凌学生。 可往小了说,也能说是班主任吴凡,私收家长贿赂,将个人感情带入到教学工作中了。 但不管怎样,安抚好长安和彭白鸽,才是当下的重中之重。 就在救护车拉走了校长后,长安也打算先回家了,彭白鸽跟着往外走。 走到校门口时,门岗拦住了她们,没到放学时间呢,要想出去就得有班主任的假条。 长安和彭白鸽没假条,门岗就不能让她们出校门。 彭白鸽:“长安,要不咱们先等下吧,我家人说马上就过来了。” 长安:“你家人来做什么?” 彭白鸽抿着嘴唇:“班主任追着你出教室后,我就给家人打了电话,我怕你出事。” 长安突然就觉得,这个世界,还不是那么的可恶。 但随后又好奇:“你也带手机来了?胆子挺大啊。” 彭白鸽伸出左手:“没带手机,是手表。” 长安:哦豁,刚上市的智能手表。 两人也没回教室,干脆就坐在门岗外的石墩子上聊天。 而就在长安和发财搞事的时候,乔燕辉也没闲着,她去找了黄兰花。 曲顺明的爸爸,曾经和柴真真的妈搅和在一起,这样的破事,当初不是没人知道,老家属区里上了年纪的人,估计都没忘。 可以说,如果乔燕辉不想离婚,只要把柴真真的事情告诉黄兰花,不用她自己出手,黄兰花就能再一次打散曲顺明他俩。 可乔燕辉不愿意凑合着过了,才会干脆的离了婚。 之所以一直瞒着黄兰花,不是说她烂好心,而是她知道以黄兰花的性格,一定会去闹个天翻地覆的。 到时候,前有曲顺明的爹和柴真真的妈胡搞,后有曲顺明和柴真真胡搞,这样的狗血八卦叠加起来,会在这个小城市里,引起多大的热闹,乔燕辉想想都能猜的到。 乔燕辉害怕,这样恶心的事情吵出来后,会影响到长安,再如何,外人看来,曲顺明就是长安的爸爸。 这样丢人的父亲,有哪个青春期的孩子,能受得住流言蜚语。 可曲顺明却纵容柴真真去找长安,那就是忘了他们离婚时说的话。 当时乔艳辉就提过,让曲顺明不要太高调,哪怕升官发财换老婆了,也克制一下别嘚瑟,至少等到长安上高中,她们从这里搬走后,他才和柴真真出双入对。 曲顺明当时答应的挺好,因为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 可承诺这种东西,往往是听的人还记得,说的人已经忘了。 他曲顺明还是等不及,已经有原来的同事给乔燕辉打电话,说看到了曲顺明陪着一个女人逛街。 乔燕辉这才告诉对方,她和曲顺明早就离婚了,但还是拜托对方保密。 长安昨晚上回来,说完柴真真去学校找她的事后,乔燕辉表现的很淡定,但心里却是怒火冲天,烧得她一晚上都没睡。 怕长安看出来不妥,她还是坚持出摊卖了豆浆,只是早早就回来了,放下东西后也没洗涮,直接就去了老家属区。 乔燕辉到的时候,黄兰花正在家里看电视,听到敲门声后,一看是她,还有些稀奇道:“呦,今儿的太阳是打哪儿出来了?” 乔燕辉:“别看了,太阳在东边呢。” 黄兰花:“怎么?是过来送钱的吗?早就该这样了,整日管着顺明,谁家的媳妇像你这样。” “不过现在也不晚,等小峰当了大明星后,也让你们沾沾光。” 乔燕辉故作忧愁:“哎,这可怎么办,我就是想沾光,也没这个福气了。” “小峰有新舅妈了,以后就争取让新舅妈沾光吧。” 黄兰花是岁数大了,但反应不迟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和顺明怎么了?” 乔燕辉:“没怎么,就是离了,这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嘛。” “我今天来,就是想着婆媳一场,总要来恭喜你,得了一个新儿媳的。” “对了,你还不知道是谁吧?其实你也认识,老熟人了,就是范金娥的女儿柴真真,惊喜吧?” 黄兰花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拿着水杯的手,都有些不稳了,“我不信,你瞎说的,顺明不可能......” 乔燕辉给她抚背,等她气顺了后,才说:“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呢?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滨河小区门口等着,看看你的好儿子,是怎么孝顺你的。” 曲顺明和柴真真又搞到一起,受到背叛的除了乔燕辉和长安,还有黄兰花。 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对黄兰花的伤害还要更大。 不管怎么样,黄兰花养大了曲顺明,还帮他成了家立了业。 黄兰花苛刻儿媳妇,重男轻女不待见长安,但她对曲顺明还有些真心,好歹是一把屎一把尿,亲手喂大的,就算是养个宠物,这三十多年也有感情了。 可曲顺明是怎么回报她的,明知道她恨范金娥,恨柴真真,可还要偷偷和柴真真搞到一起,和她的死鬼老头子一样,管不住裤腰带。 在黄兰花看来,你们十几岁谈恋爱时,能顾及她的心情而分手。现在无非就是觉得长本事了,翅膀硬了,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果然不是自己生的,就不会和自己是一条心,羊肉永远贴不到狗身上。 黄兰花兀自想着事情,都不知道乔燕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她回过神来,就立刻跑到了滨河小区的大门口。 她就像是守株待兔的人,又像是等待着猎物的猎人,一直从上午等到了黄昏,不渴也不饿,完全是靠心气支撑着。 终于,在夕阳的余晖下,黄兰花看到了曲顺明,他亲密的搀着一个娇俏的女人,两个人有说有笑的从小区往外走,那个女人,长的和范金娥一个样子。 这一瞬间,黄兰花好似又回到了当年,她看到曲老伍和范金娥搂抱在一起的画面。 霎时间气血翻涌,像个出膛的炮弹似的,闷头就朝柴真真撞了过去。 柴真真被撞昏过去前,好像听到曲顺明大喊了一声“妈”! 第17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17 “妈,你怎么来了?” 长安正和彭白鸽说话呢,就看到校门外出现了个熟悉的人影。 隔着学校的栅栏门,乔燕辉也意外极了,“你怎么在这儿呢?现在不是上课的时间吗?” 长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好门卫也接到了副校长的电话,就赶紧出来问:“你们是初三十班的吗?班主任是吴凡?” 长安和彭白鸽点了点头,然后门卫又进屋拿起了电话,说了几句话后,就把校门打开了一条缝,示意乔燕辉进来。 门卫:“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初三的年级主任马上就过来了。” 他看了看乔燕辉,又问彭白鸽:“同学,门岗的电话能用,可以给你家长打电话的。” 彭白鸽摇了摇头,“我家人已经来了。” 几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辆豪车停到了禁停标志线外,后座的车门打开,一位很优雅的女士下了车。 来人脚踩银色高跟鞋,身穿蓝色绸缎衬衣,白色西装阔腿裤,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乔燕辉刚进来时的门缝还没关上,她就直接进来了,走到彭白鸽面前,揉了揉对方的头:“没被欺负吧?” 彭白鸽小声说:“没有,就是旷课了。” 罗宁笑了一声:“没事,到时候就说是我带你旷课的,你爸爸不会生气的。” 这时候,初三的年级主任也赶来了,见长安和彭白鸽都没走,两人的家长也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一行人就跟着年级主任,穿过安静的校园,一直走到行政楼的楼下。 罗宁:“不是就旷了节课吗?这是要上哪儿去?” 年级主任尴尬的笑了笑,长安就简单的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乔燕辉的心,瞬间就像被人扯了出来,罗宁也同样气愤极了,拿出手机就要报警。 副校长是个和蔼的老太太,在办公室看到他们后,就下楼出来了,正好看到这一幕,连声道歉和安抚,好说歹说才将四个人劝进了她的办公室。 没过多久,教育局的人也到了学校,罗宁到底是坚持报了警,警察也到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长安说的就更详尽了,从最初调座位时,到后面吴凡上课时的刻意针对。 她把录音都放了出来,包括校长的敷衍。 教育局的人和警察都在记录,副校长只是沉默不语。 说完了这些后,长安又重点说了,她为什么拒绝被安排同桌。 因为她之前受到过该同学的嘲笑和捉弄,她找过老师希望调座位,但被拒绝了,所以假期里拼命学习,就是希望新学期后,能够换个座位。 乔燕辉攥着长安的手,一直在颤颤,长安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妈,别担心。” 罗宁看向彭白鸽:“你也被同学欺负了,对吗?” 彭白鸽的双手攥得很紧:“郭小飞总是问我借钱,但从来不还......” 这话一说出来,办公室的人都惊呆了,警察直接问:“什么时候开始借的?借走多少钱了?” 彭白鸽:“从初二开始的,大概借了两千。” 副校长觉得她可以退休了,有些事儿,不上称就二两,一上称就有千斤重。 年级主任觉得还能挣扎一下,就试探着说:“他问你借钱,你可以拒绝的,实在不行告诉老师啊。” 罗宁对他怒目而视,还没等发火呢,彭白鸽就说话了:“郭小飞说,我不借给他钱,他就告诉同学们,我爸爸是陈世美。” 罗宁蹭得站了起来,一脚踢翻了坐着的椅子,“白鸽,咱们走!你放心,我一定会起诉对方的,包括学校,就算他是未成年人,我也一定要给你讨回公道的!” 事情发展到这里,属实是出乎了长安的意料,但能提前戳破这件事情,避免彭白鸽继续被威胁,长安又觉得有些欣慰。 而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单单是学生和老师之间的矛盾了。 教育局来的工作人员,立刻就打了电话回去,把事情都说了一遍,对面的人发了好大的火,说他立刻就赶过来。 警察也通知了郭小飞的家长,副校长想了想,还是让年级主任通知了张海峡的家长。 罗宁坚持不会私下和解,所以一行人又都去了派出所。 这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副校长还安排人订了饭,大家就在派出所凑合着吃了一顿。 乔燕辉是一点儿也吃不下,心里悔恨交加,还是长安硬劝着她,才垫补了几口米饭。 长安和彭白鸽胃口还挺好,把米饭都吃干净了,俩人甚至还都对一道烧牛柳赞不绝口。 吃过了饭,该到的人都已经到了。 吴凡也被从医院叫了回来,他一看这阵势,就知道要坏,所以就对长安打起了感情牌。 吴凡:“长安,老师已经知道错了,老师这就给你道歉好吗?你要是不满意,老师还可以当着全校师生的面,给你道歉的,你就原谅我好吗?” 长安听着对方的茶言茶语,不知怎的就笑了出来。 长安:“吴老师,你不是知道错了,你是知道怕了,否则怎么可能纡尊降贵的,向我这个父母离异的可怜人道歉呢?” “我父母离异,就是你瞧不起我的原因吗?我父母离异,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羞辱我的借口吗?” “我父母离异,和你有半分钱的关系啊!” “你但凡有一点师德,尚存一些良知,就不会在伤害了我的心灵后,又厚颜无耻的要求我原谅你,怎么,你是想道德绑架我吗?” “希望你能明白,我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有机会诉说我的委屈,讨一个公道。” “不是因为你嘴下留情,而是我内心坚定,是我自己撑着走到现在的!” “你以何种身份,舔着脸要我原谅你?你对得起那三尺讲台吗!你对得起老师的称谓吗!” 长安激情输出,把吴凡骂的抬不起头,年级主任和副校长也觉得很难堪。 张海峡的父母带着张海峡,缩在屋里的角落,等长安骂完后,张爸爸就扯着儿子来到长安面前,当着长安的面,啪啪啪打了张海峡三个大耳光。 长安无动于衷,甚至想说一句打得轻了。 张海峡的妈妈也在一旁说好话,保证一定会好好教育儿子的,不让他再犯错。 看着长安没有反应后,又去求乔燕辉,说可以给赔偿的,只求别把事情闹大了。 乔燕辉:“这件事情,我全听长安的。” 乔燕辉此时心里恨得要死,更不会因为一些补偿,就站出来替长安原谅这些人的。 其实长安心里明白,张海峡顶多是被打这么一顿,给她赔礼道歉后,或许再转个学,就又能过上舒舒服服的人生。 如果真的要追究,也只能是对方赔偿了事,因为长安和张海峡之间,没有打架和辱骂,想把他弄进少管所,是真的没可能。 今天这件事,无非就是在对方的生活里,成为一个谈资,甚至都不会让他引以为戒。 张海峡的父母,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就把枪口对准了吴凡,主动交代了对方向他们索要钱财的事情。 张爸爸甚至还留着短信和照片,完全证实了吴凡私收贿赂的违法行为。 这样一折腾,好像师生之间的矛盾,学生之间的矛盾,就成了吴凡一人的过错。 长安拉着乔燕辉,静静地看着张海峡父母和吴凡的狗咬狗,心里可谓是舒坦极了。 长安告诉发财:“你看,一个猴一个拴法,对待吴凡这种人,就不能只靠拳头了。” 打他一顿,顶多是皮肉疼,可让他从学校里滚出去,才能让他身败名裂,痛不欲生。 然后长安又把发财好一顿夸,夸它在校长室的那番操作,否则事情不会这么快被掀开的。 与此同时,长安再次坚定了要学计算机的心。 因为实践出真知,武力和技术,还是要做到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第18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18 吴凡的处置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暂停一切教务工作,并在警方查证受贿属实后,立即开除,还要向长安赔礼道歉。 张海峡被要求道歉,并赔偿长安的精神损失后,就被父母转了学带走。 而彭白鸽被勒索的事情,鉴于另一方也是未成年,所以只给了行政处罚,拘留了半个月,并处了罚款。 罗宁气不过,但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索性放下了工作,暂时留在市里,在打听了郭小飞家里是做什么生意的后,就开始了狙击。 这些人敢在学校欺负同学,无非就是觉得家里有钱有关系,哪怕是惹了事儿,大不了就被打一顿,再赔钱就行了。 就像是张海峡,被他爸爸打过一顿后,还是被安排要出国去读书了。 长安拿了赔偿,但不代表她接受了道歉。 她最擅长的就是釜底抽薪,精准打击,对方越是依赖什么,她就越是要痛击。 罗宁不缺钱,走的是市场竞争,是围剿。 长安有发财,则是从税的方面,找到突破口了。 能养出这样孩子的家长,长安可不信他们能守法经营。 发财去他们的电脑里转了一圈,就发现了偷税漏税的情况,那账本粗糙的,一眼假。 长安要做热心市民,就把张家和郭家的电子账本,匿名发给了税务机关和政府部门。 没过两天,就听发财说,那两家被勒令整顿,让尽快补缴税款。 罗宁一看这情况,虽然不知道怎么这么凑巧,但机会来了,就不能放过他们,撬走供应商,薅走经销商,一对一精准拉拢客户,不到一个月,这两家人就要卖房子抵账了。 彭白鸽和长安见面时,就感慨:“真没想到,居然能这么快就看到了他们的下场。” 长安咕噜噜的吸着奶茶,“他们都是做建材的,平常就是这边压着款, 那边贷着款,一旦供应链断了,资金链也就断了,还不上银行的钱,那就得先卖房子。” 卖了房子,抵了债,再加上交罚款,被围追堵截,生意是别想东山再起了,还想送孩子出国去读书,做梦去吧。 那天在派出所,其实最棘手的还是彭白鸽这件事。 她的同桌郭小飞的父母,到最后都给彭白鸽跪下了,求她接受私了,千万不要走法律程序。 可彭白鸽最终还是拒绝了,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和对方说,全权委托给罗宁处理。 长安和彭白鸽,也暂时没去学校了,俩人在家里休息了一周后,就被安排到了三中的初中,就是乔燕辉卖豆浆的那个学校。 等二人适应了新学校的环境后,之前的事情也有了结果后,才在这天约着出来逛街。 彭白鸽:“如果是以前,我大概是会原谅这些人的,因为我总害怕别人的指责,哪怕并不是我的错。” “我怕别人说,人家父母都给你跪下了,你怎么就这么硬心肠呢,我更怕人家说,我像爸爸那样没心肝。” 好像是想通了什么,彭白鸽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她惬意的靠在奶茶店毛茸茸的椅子上,和长安说起了她以前觉得难以启齿的话题。 “我爸爸不是陈世美,他对我妈妈很好的。” “我妈妈生病住院,那几年的时间,都是我爸爸贴身照顾的,我妈妈在临走前,也说过她没有嫁错人。” “我妈妈走了几年后,爸爸才和罗阿姨在一起的,可我外婆偏认为是我爸爸做了负心汉。” “罗阿姨和我爸爸认识时,她才从国外搬回来,不知道是听谁说起了我爸爸,知道他是个厚道的人,她离异过,也不想再婚,所以就和我爸爸这么处着。” 彭白鸽端起奶茶,搅着里面的珍珠:“我知道外婆说的不对,但我却不能怪她,因为我很小时候,爸爸带着妈妈去看病,我就是外婆陪着长大的。” 长安理解这种感受,夹在至亲的家人之间左右为难,难怪彭白鸽的性格那么敏感了。 彭白鸽扭头看向长安,眼睛亮晶晶的:“长安,那天排座位时,你说不同意的样子,真的很勇敢,像是在发光。” 性格内敛的彭白鸽,还不习惯这种表达,她想说长安在发光,那道光也照在了她的身上。 原来,学会拒绝别人,学会无视别人,学会勇敢,也没有那么难。 长安:“你也很了不起。” 彭白鸽有一瞬间的开心,随后又有些难过:“我们从初一就是同学,可居然过了两年,才开始做朋友。” 长安:“白首如新,倾盖如故。之前,大概是咱们缘分没到吧。” 她放下手里的奶茶,很正式的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长安,很高兴和你做朋友。” 彭白鸽握住了长安的右手,莫名感觉到,在她的生命里,好像有什么发生了改变,“很高兴和你做朋友,我是彭白鸽。” 第19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19 长安和彭白鸽转到三中后,就不再关心之前初中的事情了。 但是紧接着,全市的高中小学校,都开展了教师的师德师风建设,每个学校门栏处,都贴着巨大的教育局专人电话。 并且按照学校的分区,安排工作人员进驻校园,务必杜绝校园霸凌和勒索等恶性事件的发生。 在这其中,长安和彭白鸽的名字被很好的保护了,哪怕是转到了新学校,也没有人知道她们曾经受过不公平的对待。 等到事情尘埃落定,校长提前病退了,副校长和年级主任记过,吴凡因为索贿数额较大,被立案调查,大概会被判三年刑期。 而那四个被吴凡重点照顾的学生,也都悄悄退了学。 张海峡和郭小飞家,不能说一贫如洗,但也和过去有了天上地下的差别,再也别想仗势欺人了。 该受处罚的几个人都自食恶果后,长安和乔燕辉也搬到了新家。 当初在长安开学后不久,乔燕辉就下岗了,她是第一批和厂子签了协议的工人。 乔燕辉工作十三年了,社保这些也交了十三年,所以被遣散时,按照最低的十五年社保标准,拿到了几万块钱的补偿。 有些老工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直接多发了三个月工资,就等着到退休年龄再领退休金吧。 而玻纤厂近几年,一直没有招过新工人了,最低年限的工人也都工作七八年了,这些人不满意遣散补偿,所以一直拒绝签协议。 玻纤厂如何安置工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而乔燕辉则利落的拿了钱走人。 乔燕辉:“现在早就不是按闹分配的年代了,听政府的安排,拿的补偿还多些,越拖拉就越不值。” 长安也赞同这个说法,厂子已经关了,里面的设备都搬到西边的山里了。 想继续工作的,就要再考核,还要接受每天往返四个多小时的通勤,最重要的是工资还下调了,这些无非就是表明,不想再用这些老工人了。 毕竟厂子搬到了西边的县里,总不能空着手过去,也是要为当地提供就业岗位的。 如今还能拿几万块的遣散费,可闹一闹,拖一拖,同样的钱,能买到的东西就不一样了。 乔燕辉拿了补偿金后,就想买一套小公寓。 她在卖豆浆的时候,也会和旁边的小摊贩聊天,听到人家说三中搬过来后,这边的房价是蹭蹭的涨。 如今隔着一条大马路,正在施工的地方,就是市博物馆,以后这一片估计就都是好地界了。 当时乔燕辉就和长安商量,想在那里买个小公寓。 长安是绝对支持的,那附近的学校,从小学到高中全是三中的,以后就是妥妥的学区房了。 三中现在的名声看似不显,但人家去年刚换了个校长,信心满满的要赶超一二中,将三中教育集团做大做强。 所以乔燕辉就去选了套公寓,挨着马路,房子不大,只有不到五十平,首付先交了十万,然后每月的月供一千。 当时乔燕辉计划的是,让长安考到三中去上高中,正好也就从这里搬走了。 结果母女俩拿到钥匙后,还没高兴几天呢,就出了柴真真去学校门口堵人,以及长安在学校被针对的那件事。 当时在派出所时,乔燕辉和罗宁在调解下,同意不追究学校的责任,但要求给孩子转学,再征求了长安和彭白鸽的意见下,很快就把二人的学籍转到了三中。 更妙的是,这个时间段,也恰好躲开了黄兰花大战柴真真的时候。 新家所在的公寓楼,是这个小区的一号楼,一共十六层,一到五层是店铺,有早餐店,有奶茶冷饮店,还有好几个补习班。 乔燕辉买的晚了,好楼层都卖光了,她就选了顶楼的边套,一室一厅的格局,是很适合独居的那种户型。 其实这个公寓楼,面向的就是从县里来三中读书的家庭,平时陪读,放假后就回去。 所以等长安她们住进来后,每天都会在上下学的时间,遇到不同年级的学生。 搬到新家后,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乔燕辉早起熬粥和打豆浆时,不会再吵到长安休息了。 因为这里的厨房,是和阳台并排,在临街的位置,不像旧楼里那样不隔音。 长安拿到了精神损失费后,就买了一个全自动的小型商用静音豆浆机,更省时省力,噪音还特小。 然后又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因为新卧室不大,台式机太占地方了。 乔燕辉看到后,也没指责长安乱花钱,反而是更觉得对不起孩子,让她跟着自己受委屈了。 乔燕辉:“那天之后我也会在想,如果我没有离婚,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我虽然下岗了,但曲顺明还有个体面的工作,也就不会有人瞧不起你。” 长安:“那还是别了,我宁可人家笑话我是没爸爸的孩子,也不愿意让你和他凑合着过。” “妈,这个世界上,单亲家庭的孩子多了,有些人会以这个为借口去欺负人,那是他们本身就坏,是他们不配为人,怎么能是咱们的错呢?” “妈,你都不知道,我现在过的有多开心,离开了烦心的人,解决了烦恼的事,我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的学习,我想快点长大,想让你早点享福。” 乔燕辉的眼睛湿湿的:“我已经在享福了,真的。” 人一旦有了挂念的人,就有了软肋,同时也有了盔甲。 长安的好心情,在看到曲顺明后有一瞬间的消失。 曲顺明去原来的学校找长安,才发现她转了学校,也搬了家,只好给乔燕辉打电话。 乔燕辉没说新家的地址,只说转到三中新校区了,想见孩子她不拦着,自己去校门口等着吧。 曲顺明来见长安,不是他父爱爆棚关心女儿,而是在心烦意乱之下,想起了这个有血缘关系的孩子。 那天在滨河小区门口,柴真真被黄兰花撞飞了,黄兰花也磕伤了腿,救护车来的时候,俩人还在撕扯。 等拉到医院后,黄兰花又在急诊室里,隔着帘子破口大骂旁边的柴真真。 不夸张地说,医护人员从来没见过那么安静的急诊室,大家都在忙碌中吃瓜,连发烧的病人,也坚持在急诊打点滴,生怕错过一点儿热闹。 那时长安和发财也很忙,这几天才算是步入正轨了,就没关注曲顺明那边的事。 所以更不知道,乔燕辉去学校找她的那天,是刚从黄兰花家里出来。 曲顺明在学校门口等到长安后,就带着她去了快餐店。 点好餐后,长安先发制人:“你肯定是知道,我妈给我买了房子后,我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所以是来送钱的,对吧?” “我就知道,你虽然和妈妈离婚了,但也不会像别人说的那样,对我不管不顾的。” “你可真好,等我长大了,也要好好孝敬你。” 发财:画饼大师重出江湖了。 但这个饼,曲顺明是很愿意相信的,他当即就把身上的小一千块钱都给了长安,又说等这个月发了工资后,会再给两万块钱。 长安笑眯眯的,又把他夸了一顿,然后从刚才的一千块钱里,花了四块钱,给曲顺明买了杯不加冰的绿茶饮料。 曲顺明心里很感动,觉得还是自己的孩子贴心,又说了许多贴心话后才离开。 发财:“他的脑子,也被黄兰花撞到了?怎么开始讨好你了?” 长安:“因为他心虚啊,他也知道自己对不起我们,所以才会害怕,担心怕他老了后,我不会管他,你看我妈从来不会有这种想法。” “所以说,理亏的人,从来都是心知肚明的。” 第20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20 长安买了个甜筒,边吃边和发财聊天。 长安:“所以说,柴真真被撞倒后,孩子没保住?” 发财:“你和曲顺明在快餐店时,我就跑去看热闹了,柴真真在滨河小区的家里,咒骂黄兰花,而黄兰花和曲顺芳在一起骂柴真真。” 长安:属于是魔法对冲了。 然后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曲顺明又想起来我了,原来是没当成爹啊。那他不在家陪着真爱,跑来找我干什么,真是薄情负心汉啊。” “那我顺带着坑他一笔钱,简直是太对了,你看他这个东西,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我怎么转学了,不知道是演技退化了,还是无心表演了。” 发财:“估计是觉得在你面前演戏没价值吧,他在柴真真面前演的可好,深情的呦,痛苦的呦,简直快要碎掉了呢。” 长安皱眉:“你少看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吧,本来就单纯,再看傻了怎么办?” 发财:“怎么可能看傻了?谁还分不清电视剧和现实啊。” 这话还冒着热气呢,从一旁的写字楼里就冲出来两个人。 女生在前跑着,男生在后面追着,男的追上女的后,就在长安的面前,焦急地说“你听我解释,暖暖,你听我解释!” 女的疯狂摇头:“我不听,我不听,你快去找你的未婚妻吧,快放开我!” 男的反而把她抱的更紧了:“不行,我不能放你走,我绝不会再放你走了!” 女的也反手抱住了男的:“怎么办啊,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啊,可你有未婚妻呀......” 大街上的人,包括长安在内,就跟被定住了一样,围观这场除了当事人外,让所有人都恶心的场景。 长安甚至还四处张望,看附近是不是有摄像头,否则她绝不相信,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槽点满满的话。 结果这俩人还没完了,在大街上就热吻起来了。 长安的白眼都能翻上天了,把书包往头上一顶,两眼一闭,双臂一伸:“来来来,让一让让一让!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啦啊!” 等长安从那两人中间穿过后,发财都要笑疯了,笑着笑着又想哭了:“怎么办啊,长安,我不会也变成这样吧?” 长安:“少看些降智剧就行了。” 发财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我找到的剧,都是刚才那个样子的......” 长安: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回到家后,乔燕辉已经吃过饭了,长安简单说了下曲顺明来找她的事情。 乔燕辉:“下午时候,曲顺芳给我打电话了,说是想借钱。” 长安:“她没事吧?” 乔燕辉:“她没事,有事的是晓峰,这孩子到底是去整容了,说是遇到了什么星探,说能带着他拍电视剧去。” 长安:“都要有个大明星儿子了,曲顺芳怎么还来借钱啊?” 乔燕辉哼了一声:“说是还要培训,得交钱,曲顺芳是想借我的遣散费。” 长安:“她真是病的不轻,再打电话来,妈你就说让她记得吃药。” 等长安回屋写作业时,发财忍不住去看预备役明星的样子,然后惊慌失措的跑回来了。 “长安,你知道什么是刀削斧凿般的下颌吗?你见过高耸入天的鼻梁吗?你懂双眼皮一眨,就能夹死蚊子的感觉吗?” 长安:“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发财:“我敢说,那个星探绝对是个骗子。” 长安:“没准是整形医院的托儿呢,一看晓峰,就是大客户,就把他忽悠去了。” 长安是学习之余吃吃瓜,发财是到处看热闹,乔燕辉的早餐生意也是忙忙碌碌的。 三中的教学质量,明显高于原来的学校,长安每天上课都觉得脑袋满满,时间快快。 一眨眼就是期中考试了,再一眨眼,就到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了。 而这段时间里,虽然事情纷繁复杂,但长安在网上的账号,从来没有断更过。 数学卷子也从一开始的及格,到后来的一百分,再到一百一十分,然后固定在满分。 第一次考满分时,就是转学后的期末考,长安拍下试卷后,配文“满分”,然后点击发送。 评论区里很快就有留言了,那些网友很多都是一路看着分数变化的,在看到达成满分成就后,都在留言里放烟花,化身夸夸机,看得长安心里暖暖的。 除了心里暖和,长安的手机也很暖和,甚至有些烫手。 因为发财半夜把她叫醒,又给她接上了柴真真家的摄像头,长安此时正在精神奕奕地看热闹,还掏出了瓜子和坚果,看到精彩处,都恨不得点赞送小花花了。 第21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21 当时长安在柴真真家,爆锤了她和曲顺明后,就暂时没顾得上他们了。 一直等到学校的事情结束,她也转到三中后,才有时间和发财复盘那天柴真真说过的话。 在曲顺明搬到了滨河小区后,长安就让发财去查了柴真真的过往,但事情太久远了,很多事情都没有在互联网上留下信息。 但根据时间,还是不难猜出来,柴真真技高一筹,给老头生了个儿子后,就在老头家登堂入室了,然后又摔伤流产,之后原配的儿子就出了国,没几年老头就去世了,死前给她留下不少遗产。 柴真真傍上的那个老头,虽然不在了,但老头的母亲还健在,如今也是快九十岁的人了。 这个老太太年轻时就很厉害,但再强势,也不能打死色心上头的儿子,等儿子病重后,就把被送出国的大孙子接了回来,又在儿子死了后,做主将柴真真的儿子送了出去,但不允许柴真真跟着去陪读。 所以柴真真才带着遗产,又回到这个小城市,“偶遇”了曲顺明,来了一场死灰复燃的奸情。 长安在网上还搜到了老头的公司,看到如今的掌权人名字,又去八卦论坛上搜了搜,果然是原配的儿子,而且吃瓜群众还讨论过他家的事情。 长安把柴真真家的录像,直截取了她自爆的那段,然后标注“震惊!原来王二虎竟然......” 王二虎是老头子的名字,长安就不信老头的母亲和儿子,看到这个名字,能忍住不看视频的内容。 果不其然,长安半夜被发财叫醒后,从手机里看到的,就是原配的儿子王昭,带着律师等人,深夜来柴真真家拜访了。 柴真真出院后,就一直在家里养着,随意呵斥曲顺明,动辄就骂他和黄兰花,曲顺明自知理亏,也一直在忍气吞声。 这天曲顺明回来的很晚,一进门就看到一个水杯朝他飞来,好悬砸到他的脸上。 柴真真:“怎么又是这么晚才回来?” 曲顺明无奈:“领导有应酬,我总不能自己先走吧?” 柴真真:“到底是领导有应酬,还是你有了外心啊?” 曲顺明揽住柴真真,有些愧疚道:“怪我,都是我不好,才让你整日这么胡思乱想的,是我没做好。” 柴真真可太吃这一套了,语气也软和了:“顺明,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你不要离开我。” 曲顺明:“脾气都是要发给亲近人的,你冲我生气,我还高兴呢。” 柴真真感动的都要落泪了:“顺明,前两天你不是说过,想再调动下工作么,我这儿还有一块名表,你拿去送人吧。” 曲顺明紧紧握着她的手:“工会主席这个岗位,并不是我官迷,而是以后就能早些回来陪你了,你不是说想去看海吗,我下个月就休年假,咱们就一起去。” 两人温情脉脉的度过了个美好的夜晚,睡得正酣时,就被敲门声吵醒了。 曲顺明看着来人,一时有些迷糊,但看这些人的穿着和言谈举止,就知道不是他能惹得起的,所以在问清楚是来找柴真真的后,很礼貌的请了对方进来。 柴真真裹着睡衣,睡眼惺忪的从卧室出来,看到王昭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王昭就像个笑面虎:“柴女士贵人多忘事,想必是不记得我这个手下败将了。” “托你的福,老头子这么早就死了,夜夜笙歌的,也不看多大岁数了是吧。” 柴真真有些畏惧的缩了缩肩膀,紧紧靠着曲顺明。 王昭不是来找她算这笔账的,但其他的账,还是要仔细算清楚的。 王昭:“你十九岁时,就做了我父亲的情人,从来不曾工作过,也没有任何的收入来源。” “我父亲一年前去世,你和王羡云,也分到了不动产和股份,所以才能继续潇洒的过日子。” “可有一件事情,柴女士怕是还不知道,我父亲生前曾留有遗嘱,也做过公证,财产是要赠与和他有血缘关系孩子的,但是从始至终,你都没有证明过,王羡云就是我父亲的孩子。” 柴真真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出生证明上就没敢填孩子的父亲,户口也是和她在一起的。 柴真真有些惊慌:“怎么可能不是呢,羡云和你爸爸长得那么像......” 王昭轻笑一声:“现在的整容技术很发达,长得像不代表什么。” 柴真真:“那还能去做亲子鉴定,对,能去医院做鉴定!” 王昭:“可老头子已经死了啊。” 柴真真:“你是故意的,你们是故意的是不是!” 王昭冷眼看着这个女人,他还记得这个女人自导自演,从楼梯上滚下去时那恶毒的笑脸,也记得他被老头子送出国时,这个女人站在露台上的得意样子。 他早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奈何他的奶奶,还顾念着柴真真生的那个孩子,可如果,那个孩子不是他们王家的呢? 王昭从国外回来时,老头子只是病重,等他慢慢上手了公司的事务后,老头才撒手人寰。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王昭真正成了公司的话事人,才开始安排这些事。 柴真真跟着老头子时,还有过同龄的男友,照片和亲密视频都很好找,且在柴真真生孩子时,也有一张缴费单是那个男人签的。 再加上那天收到的匿名邮件,柴真真自爆陷害年幼的他,那样恶毒的嘴脸,尤其是对老头子的谩骂,都让王昭的祖母气愤。 老太太也知道自己儿子不是个好东西,但并不代表你这个小妖精能这么骂他啊。 于是,在老太太的默许下,王昭就来到了这里。 律师适时上前,拿出了长长的清单,要求柴真真在一定期限内,归还不动产和财物。 至于股份,不好意思,老头子给的那家公司,因为经营不善,已经在濒临破产的边缘了,分红是分不了了,但可以一起承担债务。 柴真真垂死挣扎,不愿意把钱财都还回去,叫嚷着要去告王昭。 王昭无所畏惧:“你尽管去告吧,看你能拿出什么证据,还是能再找个老头做靠山。” “对了,你儿子马上就要回来了,他在国外的花费,我已经让人都停了。” 柴真真:“你不能这样,他是你弟弟啊!” 王昭站了起来:“我没有弟弟,请你不要污了我父亲的清名,否则我会告你诽谤的。” 柴真真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棵稻草:“你奶奶不会同意的......” 王昭看着她,有些嘲笑自己,当年居然就是被这种愚蠢浅显的女人给挤出国了。 一个是原配长子,出国读书多年,受过精英教育,如今掌权后,带领公司蒸蒸日上,而另一个,是只有十三四岁的私生子,他的祖母会选谁,还用得着说吗。 王昭:“收起你的眼泪和娇弱吧,我不是老头子,只会觉得恶心。” “你大可以试试,死守着这笔钱财,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这样,想想你的儿子。” 等到王昭带着人离开后,柴真真跌坐在地,欲哭无泪。 第22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22 长安和发财围观了这场精彩绝伦的大戏,俩人的观后感截然不同。 发财感慨这人还挺理智,居然没打柴真真一顿。 长安则是觉得,这人的手段相当精彩,虽说有不光彩的地方,但对付柴真真这种恶人,那简直太合适不过了。 发财:“柴真真会乖乖的还钱吗?” 长安:“会的,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拿什么和人家争,拿曲顺明吗?” 发财:“可真痛快啊!” 长安:“恶有恶报,天道好轮回。” 发财:“你觉不觉得,她儿子的名字,有种小说男主的感觉。” 长安:“羡云?但是配上王这个姓,就觉得差点意思了。” 发财:“嗨呀,他很快就不能姓王了,要改姓姓柴了,没准还会姓曲呢。” 长安:............ 发财继续:“按照套路,羡云背负着见不得人的身世,忍辱负重,即使被迫从国外名校,转回了小家乡的学校,也是高贵迷人且神秘的。” “羡云默默努力,羡云长大了,羡云得到富家千金的喜爱,羡云开始复仇了。哦!天凉王破了。” 长安搓着胳膊:“你能不能少看些无脑剧,他一个私生子,凭什么去打败人家受过精英教育的接班人呢?那人家上的天价精英课程,岂不是都成笑话了。” “还什么富家千金爱上他,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以后都没机会再接触到人家了呢。” “天凉王破,不如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看完了热闹,长安也没再睡,听到乔燕辉的动静后,就帮她一起将保温桶抬到小板车上,再坐电梯下楼,搬到三轮车上。 等乔燕辉去出摊了,长安就会回家背书背单词,然后七点出门,步行五分钟到班里,正好赶上早读。 初三的下学期开始后,早读就提前到了七点五分,每个学生都有了紧迫感。 彭白鸽现在也住在学校附近,过年时彭世海也回来了,然后在三中旁边租了个房子,让她外婆一起陪读。 彭白鸽:“我外婆虽然没说,但我知道她心里很不好受,她觉得自己拖累了我,换作是以前,外婆是绝对不会搬出来住的。” “长安,我外婆同意等我中考后,就带着我去首都找我爸爸,我大概不能和你一起上高中了。” 彭白鸽的爸爸彭世海,是一个大学的教授,一派温文尔雅的学者风范,是在和企业合作的时候,才遇到的罗宁。 他一直都想把彭白鸽接过去,奈何彭白鸽的外婆坚决不同意。 长安曾经问过彭白鸽,她外婆究竟知不知道,在这里读书,和在首都读书会有多大的差别。 彭白鸽也很无奈,她妈妈是外婆的独女,她不能再丢下外婆不管的。 而且按照她外婆的意思,是要等她大些后,陪着她去国外读书的。 反正就是,只要不见到彭世海和罗宁,彭白鸽的外婆宁肯去国外陪读。 长安不理解,也很无语,总算是知道彭白鸽的敏感脆弱,是怎么形成的了。 被亲人以爱的名义束缚,偏偏还无法反抗,才是最让人痛苦的。 长安默默地拍了拍彭白鸽的手,“没关系,现在视频聊天这么方便,高铁也才两个小时,到时候想见面了,上午出发,还能一起吃午饭呢。” 听长安这么说,彭白鸽的沮丧马上一扫而空。 长安站起来,振臂高呼:“奋斗吧,少年!” 路过的教导主任:“喊什么呢?早读不背书,干什么呢!” 长安:............ 日子不紧不慢的向前过着,长安一如既往的努力学习。 除了这些课程之外,长安也开始自学编程了,因为她发现,在现代社会,想干些什么,网络比拳头还要方便些。 发财在前任哥的书库里翻了翻,也发现了编程的资料,就找出了入门书籍给长安看。 乔燕辉看到长安每天早起晚睡的学习,放假在家时,还要自己学电脑课,就商量着给长安报一个编程课,说楼下的补习班里就有。 长安抽空去补习班转了一圈,发现上课的都是小学生后,欣然同意了乔燕辉的提议,开始了每周五晚上两个小时的编程课。 长安在中考后,还是选择了直升三中,只是从初中部搬到了高中部。 学校还是一个学校,只是进出的校门换了方向。 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在被压扁的指尖中,在成摞的资料里,在日复一日的刻苦学习中,三年时间一闪而过,高考如期而至。 长安顶着中考状元的名头,被三中寄予厚望,终于又不负众望的拿下了高考状元。 而且还是全省的文科状元,数学满分的那种文科状元。 长安将高考数学成绩拍下,又给个人信息打上码后,配文“满分”发到了社交软件上,一时间评论里是人声鼎沸,一片欢腾。 长安搂着乔燕辉,在三中的喜报下合影。 两人怀里抱着金黄的向日葵,灿阳为冠,红毯为路,身披荣光,美好的未来如同画卷般徐徐展开,就在不远处等着她们。 第23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23 在过去的三年里,其实也发生了很多事情。 当初王昭来讨债的时候,走之前还不忘给柴真真挖坑。 他很礼貌的向曲顺明表达了敬意,佩服他肯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抛弃妻女,然后又好奇,柴真真是如何平衡时间的,能在曲顺明和另一个男人之间游走,还让这两个男人都死心塌地的。 曲顺明的内心像被人用刀子戳烂了,可当时却忍着没有发作,假意相信了柴真真的辩解,并陪着她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日子。 柴真真硬挺了一年多,在长安快上高二时,还是抵不住王昭的压力,把钱财都还了回去,但这些年的收益却留了下来,也不至于一下子变成穷光蛋。 发财觉得不痛快,长安却明白王昭的用意。 狗入穷巷莫追,除非能保证一下打死,否则还是要给狗留一线生机的。 把柴真真的钱全都掏光,让她一无所有,把她逼急了,不要命也要报复你怎么办,她的命不值钱,但王昭的公司还要名声的。 更何况,那些钱生钱的利益才有多少,普通人或许会知足,但柴真真这种过惯了十几年富贵生活的人,就是从天上掉到地下了,钝刀子割肉,才会疼。 长安在面对曲顺明时,其实也是这种做法,没有让他一无所有,否则他绝对会再缠上她们母女的。 长安当时想的是,如果曲顺明不出幺蛾子,那就这样各过各的,可他要还是不老实,等高考完了,才腾出手好好收拾他。 长安是暂时放过了曲顺明,可黄兰花还记得呢,她等腿伤养好了后,就跑去曲顺明的单位,拦在领导的车前,哭诉儿子的不孝顺,为了小妖精不要老婆孩子。 黄兰花去哭诉,既是因为她恨,也是因为她还在意曲顺明这个儿子,否则完全可以像乔燕辉那样,对他不管不问,趁机断了关系才好。 被黄兰花这一通闹,曲顺明是别想再当工会主席了,礼也送了,屁股还没坐热呢,就被撸到车间去了。 笑话,工会主席那么好的岗位,怎么能让这种失德之人担任呢,又不是没有别的有“财”之人。 曲顺明仕途失意,和柴真真的爱情也不复从前,就开始怀念从前了。 他在学校门口等过长安,长安听发财说了后,就绕道回了家。 他给长安发信息,长安十次才回一次,第一句话永远是问他来给生活费了啊。 曲顺明甚至还去找过乔燕辉,乔燕辉当着他的面,给柴真真打了电话,让她管好家里的狗,别出来恶心人。 长安懒得理他,更不稀得和他父慈女孝,她上高中后还是选的文科,编程课也没落下,而且还多了视频解题的拍摄,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的。 其实刚来的时候,长安就发现,她之所以觉得数学又难了,不是她智力退化了,而是这里的教材有了变化,很多知识都精简了。 等到她上了高中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 虽然说课本的内容通俗易懂,也更贴近生活了,但相比大纲版的老课本,还是有了大的改动。 这种变化不是说不好,而是一些知识点会穿插在习题当中,这就需要教学经验丰富的教师进行补充讲解了,不能按教材的顺序,而是要根据知识点层层递进,否则就会出现知识断层问题。 在长安看来,新教材的变化,是在考察数学思路的变化,但说实话,高中阶段的学生里,能深入思考数学问题,形成数学思路的,真的是太凤毛麟角了。 课本知识点的改动,删掉了一些基础的内容,这就相当于在没学会走的时候,就要学会跑。 不是说跑不起来,而是对大部分学生而言,尤其是文科生,还是过于困难了。 而且虽说教材精简了,学起来轻松了,但考试可没有变简单啊。 教材的变化肯定是有原因,是教育理念的进步,也是教育发展的需求,长安无从置喙。 但是,长安却可以做自己擅长的事。 她学过不同版本的教材,有前任哥留下的资料,她自己的小屋里,甚至还有八九十年代的教材。 长安就把这些知识点都综合起来,开始录制讲解视频,不再是单一的写卷子了。 长安讲题的思路很受欢迎,因为她最早时也做过学渣,所以讲题时会很细致,每一步都会讲到。 举个例子,学霸在教你煮粥时,大概会这样说,“锅里放米,端到火上,煮开了就好。” 可长安却是一步一步教,从淘米,到锅里大概放多少水,再到锅开后转小火,等慢火熬煮多久后,再关火盛出米粥。 发财有些不理解,它觉得长安做这些太累了,不只是讲题,剪辑视频的工作也是自己弄。 长安一边剪视频,一边和发财聊天,“你可以当作是我的执念,我总觉得,如果因为数学的原因,不敢去选自己想学的专业,未免有些太难过了。” “数学,不应该是学习路上的绊脚石,而是要做追梦的基石,做登高的台阶。” “我在力所能及时,哪怕只能砌好小小的一块砖,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发财:“长安,你不是没有心,你的心很好,很重。” 第24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24 长安不只是在网上发视频,在班里也是这么给同学讲题的。 甚至到后来,每周都有一节晚自习,专门用来给长安讲题,而讲题的视频也会拿到其它文科班播放。 三中的校长无比庆幸,当初在初三开学后,还同意了接收转学生。 尤其是在长安中考成绩出来后,为了留下她,甚至给乔燕辉提供了一个免费的食堂窗口。 乔燕辉不用在凌晨起床,哪怕是顶风冒雪,严寒酷暑也要出摊了。 当时乔燕辉就感慨,怪不得人人都说学习也能挣钱。 长安心想,学习,可以说是没有出路时,最快速的翻身方式了。 乔燕辉属于是下岗再就业人员,在创业时还能享受到优惠政策,所以很快就在食堂开张了。 食堂给的窗口不大,但却更方便了,所以乔燕辉在熬粥和打豆浆之余,中午和晚上还卖起了包子。 她本身就是很有良心的商贩,这么多年下来,熬粥的都是好米,豆浆也从不以次充好,更别提长安还在这里上学,所以卖的包子更是真材实料。 虽说成本贵了,但吃的学生多了,又省去了租金,乔燕辉甚至还招了个帮手,才不会在饭点时手忙脚乱的。 乔燕辉早晨会提前去食堂,长安也就顺带着,一日三餐都在食堂解决了,倒也省了不少时间。 事业有了新进展,闺女贴心,学习又好,乔燕辉的生活舒心了,整个人都更年轻了。 她本来就是大气圆润的长相,褪去了被家庭琐事的缠磨后,那种从内到外的精气神,是很让人欣赏的。 所以在长安高二时,就有人给乔燕辉介绍对象了,在乔燕辉婉拒了几次后,甚至还说到了长安面前,劝她体谅妈妈,不要因为妈妈再婚而不高兴。 长安:“有没有可能,是你介绍的人太差了呢?你难道就不反思一下吗,好好提升自己吧,少管别人的事。” 长安回到家后,还是和乔燕辉提起了这件事。 其实在长安看来,乔燕辉再婚与否,她都是可以接受的。 高二暑假这年,长安才十六岁,乔燕辉也才三十六岁,人生还长着呢,想再找个伴儿是很正常的事情,这纯粹是要看她的个人意愿。 来长安面前说这些的,不是别人,正是乔燕辉雇来的帮厨。 乔燕辉知道后,就有些恼怒:“真是一点儿不拿自己当外人,我都拒绝了,还跑你跟前叨叨,她就不怕影响你学习?” “长安,妈是真没有这个心思,我也不给自己脸上贴金,说全都是为了你。” “你懂事又贴心,学习这么好,我不能给你找个后爹,万一对方又拖你的后腿怎么办?” “曲顺明已经不是东西了,我不能再让不相干人,去打扰你美好的未来。” “再说了,我这个年纪,能找的估计也都是带着孩子的,那我再婚了,就要去对方家里做牛做马,照顾他一家老小,我疯了?” “我现在有生意做,有闺女疼,有房有钱,为什么要想不开,去别人家做保姆?” “最重要的是,我做不到像疼你一样,去疼爱对方的孩子,所以就不能奢望,对方也将你当作亲生的。” “而且,你现在还没成年,如果我再婚了,哪怕以后过不下去再离了,对方也能以抚养过你,要求你给他养老的,这对你不公平。” 乔燕辉把心里的想法,原原本本的都说给长安听。 她们母女好不容易走进了新生活,且日子越来越舒心,不能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而产生嫌隙。 长安看到乔燕辉事事都考虑到了,不禁和发财感慨,能见证一位女性开展新生活的过程,真的是一件无比幸运的事情。 曲顺明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像是重拾了慈父之心,给长安发信息,关怀备至的。 长安每次都给他回表情包,“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 然后曲顺明就能消停好几天,给发财鄙视得不行。 长安在高中三年里,每周都会更新两条视频,中间还上过几次热搜,网友都知道她是高中生,反正都是夸赞声居多。 甚至还有媒体联系她,想做个采访,一律被长安拒绝了,借口很现成,就是高考前不想受到打扰。 但有夸的,就有骂的,还有质疑长安不是真高中生的,就是想等着流量多了后变现的,对于这些杂音,长安一概无视。 等到高考后,就有好事的网友开始问成绩,都能猜出长安是今年高考,所以无论是一直跟着学习的人,还是上蹿下跳质疑的,都在等着分数。 长安放出“满分”的照片后,评论里一片欢腾,又给长安刷上了热搜,质疑的也都闭了嘴。 实在是这届的高考数学比较难,是高考大神重出江湖出的题,长安能考到满分,真的是做到了用实力让别人闭嘴。 成绩出来后,想采访长安的媒体就更多了,三中那边,也有好多人来找关系,想给高考状元做个专访。 吃瓜群众的热情不减,抽丝剥茧的能力也是巨强,很快就把满分博主和长安对上了号,这下子就更热闹了。 长安在三中老师的陪同下,接受了一家媒体的短暂采访,并没有高谈阔论自己的成绩,只是像她和发财说过的那样,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因为她热爱,所以才会坚持讲题。 在短短的视频中,长安没有谈论自己的家事,只是在最后感谢了乔燕辉和学校的老师们,当然也感谢了她自己一如既往的坚持。 但是网络时代,很多事情都是透明的。 很多认识长安的人,就说起了她父母离异的事,长安让发财盯着,骂曲顺明的话不用管,但涉及到乔燕辉和长安信息的,就立刻屏蔽了。 在填完志愿,报了清大的计算机系后,长安就把手机关了,用学校奖励的钱,带着乔燕辉去旅游了。 网上的新鲜事很多,网友们对长安的热情很快就过去了,但也让很多人都知道了她的名字,记住了她意气风发的样子。 就在长安和乔燕辉开心旅游的时候,首都的一户人家正在翘首以盼,等待着乔镇山能带来好消息。 乔镇山看着手里的东西,是一大摞乔燕辉的照片。 有村里大合照中的幼年乔燕辉,有小学毕业照里的乔燕辉,还有初中毕业照,和曲顺明的结婚照,入职玻纤厂的公式照,离婚的证明,以及最后那张,乔燕辉和长安抱着向日葵的合照。 不用再查看什么信息,做什么鉴定,乔镇山笃定这就是他的妹妹,是他们一家人找了三十三年的妹妹。 但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不让家人再空欢喜一场,乔镇山还是强忍着,等找到了当年乔燕辉的入职体检报告,以及从各处打听到的消息后,才告诉了家人这件事情。 所以当长安和乔燕辉旅游结束,回到家里的当天,乔镇山也刚好收到那些信息,就迫不及待的连夜找来了。 长安和乔燕辉正在收拾行李,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乔燕辉打开门后,就见到两男一女,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嚎啕大哭:“我的珍珠,是我的珍珠啊.......” 第25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25 把这一行人迎进门后,乔燕辉还有些懵,但她看着那个痛哭的老太太,不知为何心里也很难受,也忍不住想哭。 乔镇山说明了来意后,就恳求乔燕辉能和老太太做亲子鉴定,来采血的医护人员,就在楼下等着,会连夜送回首都医院做鉴定,不会耽搁乔燕辉很多时间的。 尽管老太太一直坚持,说乔燕辉就是她的闺女,但乔燕辉还是想等到有了鉴定结果后再说,否则不只是老太太,她自己也会承受不住这样的失望。 乔燕辉像是梦游般,被采了指尖血,甚至还取了毛发和指甲的样本。 她坐在沙发上,魂游天外一样,听着长安将那些人送出门,听着门外老太太哭着说不能走,她的女儿还没来呢,听着渐渐安静下来的楼道,心里翻江倒海的。 长安坐回乔燕辉身旁,慢慢揉搓着她的双手。 乔燕辉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砸在长安的手背上。 她喃喃自语:“原来我被讨厌,不是我不好,是我不是亲生的.......” 长安怕她在舟车劳顿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情绪一时受不住了。 所以就按摩乔燕辉手腕的神门穴,助她宁神静心,没一会儿就听到了她的轻微鼾声。 长安也没再叫醒她,让她挪去床上睡,就让乔燕辉躺在沙发上,给她盖上了夏凉被,又把空调温度调好,才回到屋里。 发财:“长安,我记得你问过她,她说自己不是被拐的啊。” 长安:“可看我妈刚才那样子,那几个人,不是当初把她送走的那家啊。” 发财:“哎呦我天,不会那家就不是她原本的家人,这次找来的才是真的亲人吧!” 长安:“或许是吧,哎,还是等鉴定结果出来再说吧。” 发财好奇心爆棚,也是心疼乔燕辉,就一直盯着做鉴定的医生。 尽管乔镇山找了关系走的加急,但结果出来也是到第三天了。 乔镇山还没接到医生的的电话呢,发财就回来报喜了。 发财:“长安,你妈妈真的是那家人的女儿哎!” 长安看着短短三天里,每日夜不能寐,白天也心不在焉的乔燕辉,心里说不出的惋惜和心疼。 长安:“所以上辈子,她没有等到家人来找,对吗?” 乔燕辉很少说以前的苦难,在她看来,家里孩子多,她夹在当中,不被喜欢也算不了什么。 被送到养父母家后,至少吃饱穿好了,哪怕初中后就没有上学了,但至少没有随便把她嫁出去。 可如果,她原本就有个幸福的家庭呢? 她的人生不该是这样充满了委屈,她本应该过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她原本是有机会,过得顺遂且安康。 乔镇山他们这三天,也没有回去,而是住在旁边的酒店,老太太每天都要在阳台往这边看,夜里也会惊醒,喊儿子快去门口,她听到女儿在门口哭。 所以乔镇山一接到电话,就立刻带着家人又来到公寓,这一次,望穿秋水盼团圆的人,终于能抱在一起失声痛哭了。 老太太搂着乔燕辉,哭得悲痛欲绝,乔燕辉也是肝肠寸断的,她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她的家人一直在找她。 等到老太太和乔燕辉的情绪都平静后,乔镇山才出声:“鉴定结果传到了我手机上,纸质的报告还没来得及回去拿,你可以先看看,我们真的是一家人。” 乔燕辉被老太太攥着不撒手,还是长安看了手机上的鉴定报告,对着乔燕辉点了点头。 乔镇山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咱们一起回家好吗?家里已经收拾好了,你和长安回去就能挨着妈住,一应东西都是全的。” “跟妈妈和哥哥一起回家,好吗?” 乔燕辉泪如雨下的点了点头。 乔燕辉和长安,只是收拾了证件和简单的行李,就跟着乔镇山一行人去了京城。 在回去的车上,乔镇山简单介绍了下家里的情况,老太太苗秀文已经七十四岁了,家里的老爷子已经八十了,去年身体就不好了,如今一直在医院住着。 乔家只有他和乔燕辉兄妹俩,他比乔燕辉大了十五岁,如今也是五十二岁的人了,娶了妻子也有了孩子,独子比长安大一些,大学还没毕业。 乔老爷子在医院离不开人,所以乔镇山的爱人就留在了那里,乔镇山拗不过老太太,这才带着司机和助理,一起来找她们了。 他们中午出发的,晚上七点左右才到了京城,车子从高速下去后,就汇入了川流不息的车队中。 进到京城后,车子又开了一个小时左右,才驶进一个安静的小区内。 乔家是一座独栋的别墅,外形是新古典风格,内里的装修也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发财:“长安,我们是要飞黄腾达了吗?” 长安:“好像是吧。” 发财:“哈哈哈哈哈哈!” 几人下车后,乔镇山的爱人余嘉宁,以及独子乔岁安早就在大门旁等着了。 长安细细咀嚼着乔岁安的名字,“皓月当空,惟愿卿之岁月安。”也是一片良苦用心了。 余佳宁拉着乔燕辉和长安的手,也是感慨万千,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等一家人都落座后,乔镇山就跪到了乔燕辉的面前。 长安立刻起身避开了,乔燕辉也想起身,奈何被老太太死死摁住了。 老太太:“你就让他跪吧,他总觉得欠着你,你要不让他跪,他这一辈子,到死也闭不上眼的。” 乔镇山跪在那里,久久不肯起身,长安也不会越俎代庖,去把他搀起来。 乔燕辉就坐在那里,静静听着自己的过去。 乔老爷子是做五金生意的,乔镇山从小就属于是别人家的孩子,品学兼优,长得也好,有很多人喜欢他,就有多少人讨厌他。 学习上争不过你,长相上也拼不过你,老师疼爱,众星拱月,那就给你使绊子,让你在最重要的高考时丢人。 挨着乔家门市的有个同行,家里的孩子和乔镇山差不多大,从小就不对付,这孩子早早就不上学了,帮着家里看门市。 就在乔镇山参加高考那天,这人就把才三岁的乔燕辉哄走了。 两家的门市挨着,就算生意上有竞争,但平时还是笑脸相对的,也不会为了抢客人大打出手。 乔燕辉那么小的年纪,也不会分辨好坏人,只觉得这是邻居家的大哥哥,平日也总给她糖吃。 对方说要带着她去找哥哥,她就乐颠颠的跟着走了。 等到乔家夫妻忙完那阵后,才发现一直在屋里吃糖的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 当时乔家还不在京城,在那个年代,小城市的摄像头还不普遍,报警后只能查到她跟着邻居家的孩子过了马路,再去了哪里就看不到了。 长安算着时间,那时应该是八十年代初,寻找一个被刻意藏起来的孩子,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了。 第26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26 再是大海捞针,乔家人也不放弃,可等乔镇山第一天考完试回来了,还是没有得到消息。 乔家人原本还想瞒着,但乔镇山一向机敏,知道了这件事后,就决定不去考试了。 但在被老师和校长,以及家人的轮番劝导下,乔镇山虽然继续参加考试了,但所受到的影响是巨大的。 而哄骗走乔燕辉的那孩子,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那么大,他不懂只是一个小孩子,怎么全市的警察都出动了,乔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门路了。 其实不是乔家有门路,是乔镇山作为那个年代里,很有可能成为县城第一个考上清大的学生,所承载的可不只是乔家的希望,从上到下,多少人都指着他出政绩呢。 所以校长劝乔镇山,他就算放弃考试,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去好好考试,考出个名堂,才能说得上话。 这边乔镇山心不在焉的考试,那边带着乔燕辉躲躲藏藏的人,也终于后知后觉的害怕了。 他躲着人,将乔燕辉带到经常进货的批发市场,把她哄睡了后,就随意塞到了一个货车上。 然后等他又躲藏了几天,被警察从山旮旯里找到后,就一直坚称是出来玩的迷路了,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乔镇山那时年轻气盛的,又愤怒上头,不管不顾的就和他厮打起来。 对方在山里,经过了长时间的饥饿,和精神的高度紧张后,就有些癫狂了,被拉开后就冲着乔镇山喊,你妹妹已经死了,被山上的狼叼走吃了。 警察花了大力气搜山,附近的村民也都来帮忙,细细找了一周后,只找到了狼的踪迹,但不能确定乔燕辉是否被吃了。 乔镇山和父母一起,给帮忙搜山的村民们都磕了头,又开始了在县城的寻亲之旅。 那几年的时间,他们几乎找遍了县城周边的每一户人家,都没有任何的收获,失望不断累积,所抱的希望就越来越少了。 时间是会冲淡悲伤的,活着的人,无论如何,都还是要继续生活的。 乔家父母哭过,后悔过,也崩溃过,在乔镇山毕业且创业成功后,还是搬离了这个伤心的地方。 乔镇山跪在那里,说着这几十年来的愧疚和悔恨,老太太在一旁,也说是因为他们粗心,只顾着卖东西,没有看好闺女。 乔燕辉在良久的沉默后,才问道:“把我哄骗走的那个人呢?” 乔镇山:“当时找不到证据,他的家人很快给他开了精神疾病的证明。” “他就整日疯疯癫癫,清醒时也坚持说没见过你,不知道你为什么跟在他后面走了。” “他被放出来后,没多久就跌到沟里冻死了。” 长安这才细细打量着乔镇山,他脑子聪明,也有雷霆之心,讨不来公道,那就自己找个公道。 对方想借着精神病,逃避法律的制裁,也抱着幻想,想在找不到人证的情况下,只要矢口否认,就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疯了的人,也许会老实待着,但装疯的人,是一定会行为张狂的。 故意卖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疯了,下大雪的半夜出来晃荡,一不小心摔进沟里冻死了,也就不奇怪了。 乔燕辉轻声说:“我小时候,只记得家里人不喜欢我,邻居奶奶说是因为我小时候生病,爹妈带着我去大城市治病花了太多钱,所以才不待见我的。” “后来,有人介绍我养父母来,爹说大难不死,也许就是等着后福呢,养父母给了他们一千块钱,就把我带走了。” 乔燕辉三岁时丢失,四岁多就被养父母领养走了,往前推推时间,那个年代的一千块钱,可是不少钱了。 乔镇山他们这些年,一直不曾放弃过寻找,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乔燕辉会被家里有一堆孩子的人家捡走了,他们重点找的都是没有孩子的那种家庭。 乔燕辉也有些恍然:“怪不得我的印象里,总是有个女人冲我大喊,说我不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病死了......” 可在那个年代,自己的孩子病死了,就算是捡到了孩子,也该报警的吧,又不是家里没孩子了,把这个捡到的带回去,这是什么反人类的想法啊。 长安不懂这脑回路,事实上,在座的当事人,都没机会弄明白这件事了。 哄骗乔燕辉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不知道是怎么捡到乔燕辉,带回去养了一年多的那对夫妻,几年前就去世了,包括乔燕辉的养父母,更是早早离世了。 发财气得啊啊啊喊个不停,长安心里也是不舒服,憋着一口气,就像是一拳打到了空气上,虚空索敌无人受伤。 乔燕辉看着倒还好,大概是觉得否极泰来,把苦难都留在了过去,此时才能坦然面对吧。 乔镇山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本来,三年前我就能找到你的,我们原本可以早几年就团圆的......” 原来就在长安初三那年,要去她们那里学校捐款的,就是乔镇山的公司。 这些年来,乔镇山在很多中学都捐赠了多媒体楼,大楼门口会挂着“珍珠楼”这三个字。 乔镇山后悔不已:“我在热搜上看到了长安的采访,总觉得很眼熟,后来妈在家里翻老照片时,我才发现长安和妈年轻时长得很像。” “这些年来,知道家里在找你,冒充上门的人也不少,失望了太多次,我不敢提前告诉他们了。” “直到我看到了你们的合照,我就知道那就是你......” 长安再次感慨因缘际会,命运多舛。 乔燕辉将他扶起来,“这都怨不得你,怎么能全怪你呢?” “幸好咱们一家人还能团圆,这就是万幸了。” 老太太听到乔燕辉这样说后,哭得更厉害了,既骂老天不长眼,让她丢了女儿,又感谢老天爷可怜她,让她在死前还能再找回女儿。 他们一行人,晚上九点才进的门,如此种种后,已经是凌晨了。 乔燕辉在老太太的请求下,陪着她一起睡了,长安回到了给她准备的卧室。 发财:“就这样了吗?” 长安叹了口气:“不这样,又能如何呢?” 乔家不是不要乔燕辉,在她走丢后,也倾家荡产的找了。 乔镇山当年虽然没考上清大,但也上了很顶尖的学校,否则怎么可能短短几年内就创业成功了。 这么多年,他逢庙必拜,遇灾必捐款,也坚持在一些贫困地区,捐赠教学楼,可以说他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而在这件事中的其他人,都已经死了,就算是想追责,也无处可追了。 乔燕辉说不出怨怼的话,只能劝自己,不幸中的万幸,就是她们还能活着再相见。 夜深人静处,长安无心睡眠,索性上网看看新闻和八卦,右手划着划着就不动了。 长安的手指,停留在一张明媚的照片旁,喟叹一声:“好久不见,华明。” 第27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27 长夜无眠之时,也是多愁善感频发之际。 长安又想到了她做将军的那世,她穿过去时就受了重伤,后来又是戎马战场,还不到五十岁就疾病缠身,不能再上马了。 景初帝将她接回京中,给了诸多厚赏,其中就有一个带温泉的别庄,太医院的院正亲自负责给长安调理,奈何还是争不过命。 长安在送走了许大年和于秋果后,就感觉到了体力不支,她记得在弥留之际,景初帝来看她, “朕小的时候,曾听母后说过,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后来母后告诫朕,务必要好好待将军,要让将军安享晚年,哪怕满头银丝,也要听着曲儿,喝着桃花酿。” 长安有气无力道:“再倒杯桃花酿来。” 景初帝亲手斟酒,然后一饮而尽,屏退众人后,才低声问:“将军,你们的家乡,是个很好的地方对吗?” “母后回到了那里,会过得更开心,是吗?” 长安虚弱的点了点头,景初帝的眼圈红了又红,到底是没忍住,“如果,如果将军还能再见到她......” “算了,不要再提起这里了,于她而言,这座牢笼困住她太久了。” “将军,我盼着你们都要好好的。” 长安看着娱乐消息,评论里都在猜华明这次复出,究竟是不是因为婚变,也有人说是她投资失败了,所以才又出来拍电视剧。 她一边看网友的猜测,一边吐槽发财不靠谱,说断线就断线了,那一世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发财也觉得奇怪,只说等它再厉害些,就去总部找资料查查。 长安:“说起来这些,你现在还是半残吗?” 发财挺起胸膛:“我早就好啦!” 长安:“可你也没有金手指啊。” 发财一秒蔫了:“我才出生不久......” 长安:“好了,我知道了,你很小就出来打工了,你什么都没有,我也不会怪你的。” 还没等发财高兴呢,长安又问:“那你总能让我像前任哥那样,来次定向穿越吧。” 发财:“可以是可以,但时间上不会太精准......” “长安,你想去哪个时代啊?” 长安沉思了一会儿,“那还是算了吧,你先攒攒能量,等没有误差的时候再说吧。” 尽管睡得很晚,但一大早所有人都起来了,要去医院看望乔老爷子。 乔老爷子是年纪大了,有了心衰之兆,前段时候又感冒了,所以才在医院长住。 乔镇山他们在去找人前,怕再次失望,所以还没有告诉老爷子这件事情。 可等乔燕辉一走进病房,老爷子就呜呜呜地哭着说,是他的女儿回来找他了。 乔燕辉又和老爷子抱头哭了一番,但很快就控制了情绪,不敢让老人家太过激动。 老爷子看到找回来的闺女,头不晕了,身上也不难受了,心脏跳得都更有劲了,说什么也要回家去。 众人都拗不过老头,医生也同意了病人可以回去,但又嘱咐了一堆注意事项,忙叨了几天后,大家才又都回了乔家。 按照乔镇山的意思,是要举办一场热闹的宴会,向大家介绍乔燕辉和长安的。 乔燕辉拒绝了:“我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曲顺明那个人,要是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一定会来纠缠的,就算不会烦我,也会去打扰长安。” “还有那家人,原来老人还在时,就能在儿子娶媳妇时,来找我这个从小被送走的人要钱,更不要提如今了。” “现在网上消息传的那么快,还有好多拍视频的,说人家八卦的,我一分钱也不想给他们,但也不能让他们胡说。” 她看着乔镇山:“你现在是做大生意的人,总要顾及舆论的,还有长安,不能让那些人打扰到她的生活。” 在乔燕辉的坚持下,乔家只低调的办了个家宴,请的都是亲近的人。 关系远些的,或是生意上有来往的,也只是模糊听到乔家多年前走丢的女儿,又找回来了。 除了这些,乔镇山还在同小区买了一套大平层,写在了乔燕辉的名下,还将公司的股份转了一些给她。 给长安的东西也不少,挨着学校的房子,虽然还没有驾照,但车子已经停在院里了,包包首饰衣服都塞满了,舅妈余嘉宁还嫌不够,一直说是房子买小了。 乔燕辉收下了房子,但是股份说什么也不要,“哥,公司是你和嫂子打拼出来的,给我股份算什么呢?”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咱们是一家人不错,可两三代以后呢?你给长安的东西,说是见面礼,那就让她收下了。” 乔燕辉不担心长安会迷了心智,也知道长安以后会有出息的,最重要的是,她要让他们都知道长安的好。 乔燕辉:“不瞒你们说,如果不是长安,如果没有过这几年舒心的日子,也许我现在就不会这么平静,我会怨你们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她抬头看着乔家人:“因为长安,我才觉得过去的苦没有白受,至少我还有她。” 乔镇山心里五味杂陈,不善于表达的人,给起东西来毫不手软,在长安成年以后,就抱了一堆资料来,让长安选喜欢的公司,要送给她做成年礼。 哪怕长安是高考状元,可清大遍地都是状元,长安在学习编程上,是纯粹的新手,就算是有发财的帮助,还是要用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学习。 当初认亲后,她们就没再回老家了,而是等到长安入学后,乔燕辉才自己回去。 她退了学校的窗口,把旧房子和小公寓都卖了,按照长安的嘱托,将她床下的那个大箱子带回来,对外也只说是攒钱,想给长安在京城买房子。 这话传到曲顺明耳旁后,他又是好长时间没给长安打电话。 乔燕辉拿着卖掉房子的钱,是想租个店铺,继续做粥屋的生意,长安很是支持她,陪着她选地址,考察市场,最后选定了开在一个大型小区的旁边。 铺子原来是个面馆,老板要跟着孩子去工作的城市定居,所以就把店铺转卖了,正好拿钱去那边买房子。 看上这个店铺的有好几家,只是乔燕辉能一次性付全款,所以很快就把粥铺开起来了。 等长安大二这年,粥铺的生意已经是红红火火的,乔燕辉甚至已经开了第二家分店,也把当初买铺子时,从乔镇山那里的借的钱都还上了。 乔镇山明白妹妹的良苦用心,只能加倍对她们好,所以在长安成年后,无论如何也要送她大礼。 长安翻看着那一摞资料,在看到盛昌影视公司后,就抽了出来。 乔镇山:“哦,这家公司呀,前两年那对夫妻闹离婚,急着套现走人,我看好多同行都去投资影视了,就也凑了个热闹。” “长安,这个公司的报表不好看,差不多是年年亏损的状况。” 长安:“那正好,反正已经亏损了,也就不差我这个外行了。” 第28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28 长安翻着盛昌影视公司的资料,有各业务的经营状况,有买到手的版权,还有旗下的艺人。 当初她在高中学历史的时候,就和发财说看到了熟人景初帝,然后上网查的时候,也看到了慧慈皇后的小说被影视化的消息。 那时她还去看了原着,没有只写情情爱爱,也不是披着大女主外衣的玛丽苏,里面的帝后权谋之争,皇子夺嫡等情节,应该是参考了后世很多资料写出来的。 反正在长安看来,还原的比例还是不错的,至少她是能看下去。 发财当时还好奇,原着里面有没有提到她的故事。 长安:“当然有了,还写了好几章呢,尤其是大军凯旋的宴会上,慧慈皇后敬将军的三杯酒,哎呦,写的就跟当时作者也在场一样。” 后来长安才知道,原着的作者虽然没在场,但人家的先祖是在场的,家学渊源,留下了很多的记录。 现在看来,当时买走原着,说要影视化的公司就是盛昌了。 长安慢慢看着立项的电视剧资料,乔岁安也在一旁,他不光是知道八卦新闻,内里的详情也知道一些。 乔岁安:“其实那部剧早两年就该拍了,但是在定演员时,老板两口子有了分歧,扯出一些有的没的,就闹离婚了,然后公司的项目就搁置了,资金链断了,就濒临倒闭了。” 长安:“这么草率?可我看资料,这个公司买下的版权可不少啊,按说不能那么脆皮啊?” 乔岁安:“走运呗,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在小说版权还没那么火的时候,就低价买了好几个,要不是冲着这些版权,咱们也不会买下他这公司。” 长安:“那这两年,谁在负责公司?” 乔岁安:“应该还是原来的人吧,只是派驻了一个经理。” 长安点点头,说过阵子就去公司看看。 晚上睡觉前,长安和彭白鸽视频聊天,就听到对方和她吐槽外出采风时遇到的奇葩。 彭白鸽高考后学了摄影,空闲时就天南海北的四处跑,每次拍到什么好看的风景,都会第一时间和长安分享。 俩人虽然从高中后,就不在一起上学了,但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很好。 当初认亲后,长安和乔燕辉住进了大平层,就约了彭白鸽来家里,对方听了那些事后,也是感慨万千。 彭白鸽:“你都不知道,我好不容易蹲到了云海日出,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个男的,闯到我镜头里,就给我笔芯......” 长安听着都生气:“你没打他?” 彭白鸽:“我直接报警了,他冲过来的时候,还踩到了我放在一旁的镜头,好几万呢。” 长安:“然后呢?” 隔着屏幕,彭白鸽翻的白眼都清晰可见:“对方说他不是故意的,而且身世可怜,希望能够以工代偿,给我背包背镜头来还账。” 长安在床上笑到打滚,问后来呢? 彭白鸽:“我让他滚蛋,赶紧还钱!” 对方听到彭白鸽说要报警后,就开始打感情牌,说他和彭白鸽是一个学校的,而且同病相怜,都是再婚家庭的拖油瓶。 彭白鸽立刻就报了警,并找了律师,说起诉他尾随自己,是有预谋的。 长安:“他真是你们学校的?” 彭白鸽:“嗯,比我大两届,应该是见过罗阿姨送我上学,就去打听了我的情况。” “对了,你知道最巧的是什么吗?那男的居然也是咱们市的,我都不敢想,他处心积虑的谋划了多久。” 长安心里有些微妙,试探着问:“那人叫什么?” 彭白鸽想了想:“名字还挺好听的,叫柴羡云。” 长安和发财,一时都无语了,只觉得天雷滚滚。 发财:“往好处想想,至少他没叫曲羡云。” 长安:呵呵。 挂断视频后,长安走到阳台,看着静谧的夜空,和发财继续聊之前的话题。 彭白鸽打来视频前,发财正说不理解,长安为什么没有要科技公司,而是选了这个快破产的影视公司。 长安:“职业是职业,爱好是爱好,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最想去当个图书管理员。” 她躺在摇椅上,和发财慢慢说着话。 “在汉朝时,有个司天鉴的官员,为了确定一颗星星的运行规律,就跑到了一个小岛上,自己坚持观察了三十年,终于确认了那颗星星就是按照的规律运行,然后就清清楚楚地标注在了星图上。” “可以说,我们有着源远流长的星图,即使朝代更迭,也是有迹可循,有据可查的。” “而星图,又是制定农历历法的基础和关键。” “可整个西方,在十世纪之前,关于天文的观察是一片空白的,他们没有星图,却有了历法,多奇怪的事情啊。” “最重要的是,当伽俐略发现了木卫2的时候,整个西方都震惊了,但他们不会告诉世人,伽利略用的是我们的星图。” 发财:“长安......” 长安:“以前听到那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时,我偶尔也会觉得虚伪和假大空。” “可是,一旦有了这样的机会和能力,是真的很难忍住,不去做些什么。” “我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最早仰望星空的人,是我们的祖先。” 第29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29 长安在大二的暑假接手了盛昌影视,但直到大三的寒假,才趁着过年的时间,亲自去了趟公司。 盛昌影视上下的员工,一早就知道被乔氏地产接手了,乔镇山的家庭情况都摸透了,但是冷不丁的又发现公司老总换人了。 乔岁安,乔长安,从名字上来看就是亲兄妹吧,所以员工们私下都猜测,长安是乔镇山的私生女,但不管如何,明面上还是很尊重她这个空降boss的。 长安初到公司,也没有搞什么大动作,只是在股东见面时,以及和各部门经理的会议上,劝大家自查自纠,有什么问题赶紧解决,吃了的都吐出来,拿走的也赶紧还回来。 她只给诸位一周的时间,然后就会请外部审计团队前来,到时候,谁再来讲人情找关系,她就一概不认了。 股东里有心怀鬼胎的,就想着把股份卖了走人,长安早就盯着这些人呢,谁要抛售股份了,她就会打电话过去,亲切询问对方和公司的账结清了吗。 至于各部门的负责人,有消息灵通的,知道连股东都老实了,也就赶紧想法子平账。 这中间,也有不看好长安,把股份卖了的,长安是能买的就买下,买不下的就找熟人,甚至乔燕辉和罗宁也入了股。 还有上上下下的一些员工,感觉公司要玩完的,索性辞职走人,长安一概批准。 所以一周后,长安再来公司时,面对的就是冷清了许多的氛围。 将所有的员工召集起来后,长安才通知众人,公司要进行业务重组,裁撤一些冗余的部门,精简业务,以后会专注电视剧和电影的出品,不再经营艺人。 消息传开后,本来就没有水花的艺人们倒是松了口气,之前有名气有门路的早都走了,剩下的都是掏不出解约费的人,现在虽说是失业了,但也能自己去单干了。 公司在改革,而没有把长安的话当真,卷了钱跑路的那些人,长安也没放过。 在找到了证据后,直接用公司官方的账号发了通告,且报了警,一时间又让盛昌影视回到了大众的视线里。 在连续上了几天的热搜后,长安才通知宣发部门,将早就准备好的项目内容放了出去,就在这热闹的讨论里,《慧慈皇后传》的选角也开始了。 如今已经改为“长安影视”的公司里,员工们的热情高涨,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 宣发部门和影视部的人,感觉这两天鞋底都磨薄了,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 饶是这么累,可也没人抱怨,实在是,工资涨涨,前景可期。 当初被乔镇山从集团派来的经理,原本以为自己是要来这里养老了,可现在看起来,大有迎来事业第二春的迹象啊。 如今在会议室里坐着的,都是诚心实意喊长安总的人了。 要说这第一个喊出长安总的也是个人才,喊乔董吧,有乔镇山呢,喊乔总吧,有乔岁安呢。 就是喊小乔总或安总,也容易和乔岁安傻傻分不清楚,关键是,谁愿意自己的老板是小总啊,干脆就直接喊长安总了。 大家都在私下感慨,长安总看着年轻,手段却不稚嫩,献祭了几个公司的蛀虫,就能霸占那么久的热搜,这得省了多少宣传费啊。 所以等《慧慈皇后传》选角传出后,很多艺人都表达了参演的意愿,不管是真想来,还是蹭热度吧,反正是又省下了一笔宣发费。 这部小说,当初已经由公司的编剧们改编了,长安看了好几遍剧本,没发现有什么乱改的现象,也就没再去找编剧了。 但在立项后,长安还是邀请了原着作者,一起参与到选角和拍摄中。 对方是真的喜出望外了,要知道当初卖版权时,是没有这些内容的。 长安:“没有人比你,更爱你笔下的人物了,你应该参与进来。” 原着作者发文感慨,极其看好这个剧的成片,书粉看到后也是一片欢天喜地。 而且,为了更好的还原场景,长安拒绝了棚内拍摄,是真的联系了实景拍摄需要的场地和城市。 在服化道上面,长安也不吝啬,请了业内的大拿设计服装,并且将衣服的制作,都外包给罗宁的服装公司,而不是去租用一些眼熟的古装剧衣服。 罗宁的服装公司,在业内也是小有名气的,这些消息传出后,明眼人就能看出来,长安影视公司,是奔着好好拍剧来的。 剧情尊重原着不魔改,服化道上心,实景拍摄,这些加起来,已经很让网友期待了,因此来面试的艺人也越来越有名了。 但无论名气如何,长安同作者始终坚持,选最贴合角色的艺人。 经理就劝长安:“有些角色,其实可以放宽限制的,不用这么苛刻,那些人里,有不少都是其他平台推荐来的,咱们给他们一些无足轻重的角色,到时候也好和平台谈播放。” 在他看来,这其实就是与人方便,自己也方便的事情,奈何长安还是没同意。 长安:“我想拍一部,哪怕过了多年,也会被观众反复观看的剧,没有小角色,所有人物都是这部剧的基石。” “至于说播放的问题,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长安这里油盐不进,有些人就把主意打到乔岁安身上了。 乔岁安大学已经毕业了,也在一家公司历练,偶尔会有推不掉的应酬。 酒过三巡后,就有人说:“要说乔总一表人才,又年少有为的,乔董真是好福气啊。” “但是有些事,乔总还是要长点心的,就算是个破影视公司,那也不能随便送人对吧。” 乔岁安:“那是我妹妹。” 旁边也有人起哄架秧子道:“妹妹又如何,还不是拿走了乔总您的东西,是吧?” 乔岁安把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冷眼看着那两个人,“你们知道我妹妹是高考状元吗?” “你们知道状元这两个字怎么写的吗?不要说状元了,你们从小到大,考过班里的第一名吗?” “一个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还说起状元的闲话了,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今天来我跟前嚼舌根,无非就是自己的小情儿被拒绝了,也有脸拿出来说,真是不嫌寒碜。” 乔岁安站起身就要离席,“对了,我好心奉劝各位一句,管好自己的嘴。” “我妹妹不只是状元,还是散打高手,一个打十个的那种。” 第30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30 长安在面试演员的时候,还见到了曲顺芳家的晓峰,真的是好崎岖的一张脸,看得发财直呼害怕。 他也认出长安了,但也许是经历了社会的摔打,不像小时候那样浅薄了,即使被通知试镜失败,也没有当场叫嚷说和长安是亲戚。 可等到下午长安从公司出来时,晓峰居然一直在大门等着,看到她出来后,就拦在了长安身前。 长安看着判若两人的晓峰,听对方谄媚且油腻拉关系,等他察觉出长安的异常冷淡后,才慢慢闭上嘴。 长安:“麻烦让一下,不要挡路。” 晓峰:“长安,你就看在咱们是亲戚的份上,就让我去演个小角色吧。” 长安:“什么亲戚?是那种从小就骂我,让我从他姥姥家滚出去的那种?还是,一直嘲笑我,虎背熊腰大象腿的亲戚?” 晓峰的脸色变了又变:“那不是还小呢,说话没轻没重的,可是长安,咱们好歹是亲戚......” 长安摇着头:“你不能在求我的时候,才想起来咱们是亲戚吧。我要是帮了你,那谁去帮小时候的我呢?这对我不公平。” “我就当没见过你,你也不要想着去网上胡说八道,否则就卷铺盖滚回老家吧,不信的话你就试试。” 晓峰不敢不信,他被人忽悠着整了容,又交了一大笔钱,满怀信心地去拍戏了,结果发现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从站桩的背景戏份,到后面露个脸的镜头,都要挤破头的抢,一开始他的脸还能看,也能混上几个镜头,可现在脸的后遗症已经出现了,他很快就吃不了演员这碗饭了。 他恨恨的咒骂了几句,才不甘心的回到租住的地下室,心想不能在网上说,但可以告诉舅舅曲顺明啊,到时候长安照样没好果子吃。 所有的演员都定下后,只有慧慈皇后的人选没公布,网上的消息纷纷扰扰,制片人也忍不住催促长安了。 长安看着华明工作室的行程表,知道她刚杀青,就告诉制片人,可以去联系演员了。 制片人对选华明做女主,其实是不太赞成的,毕竟华明复出后,演的都是镶边的角色,既不带资,也不带粉。 但他和长安共事多日,已经知道老板的性格了,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就去联系华明了。 华明才杀青的那部戏,戏份也不多,但至少有了几场高光,她正和经纪人畅想呢,也许等戏播完后,她能再争取到更好的角色吧。 结果经纪人就接到了电话,先是怀疑,再是不可置信,最后又是感激涕零地挂断了电话,她看着华明,激情澎湃道:“华明,咱们撞大运啦!” 等到慧慈皇后的定妆照被公布后,又在网上引起了一轮热议,可以说华明是顶着巨大压力进的组,从开拍到杀青一直在剧组,一次假也没请过。 和长安影视公司签订了合同后,华明才真的相信,自己要出演这个大热的角色了,她的经纪人也四处打听了,据说是影视公司的老板,力荐她来出演的。 华明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老板,但也是真心感谢对方的信任和推荐,因此从剧本围读时就全情投入,拍到后面,她甚至都会恍惚,她就是慧慈皇后,慧慈皇后就是她。 导演和制片人在私下聊天时,也为华明的演技惊叹,更不要说剧组的其余演员了,大家都铆足了劲,谁也不想被比下去,可以说都贡献出了最精湛的演技。 这部剧,长安没有找太多赞助商,确保了公司在拍摄中的话语权,而她本人, 也坚决做到了外行不指导内行,一切都交给专业的人做。 上行下效的情况下,《慧慈皇后传》很快就杀青了,后期制作也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导演拍完这部剧后,还特意找长安说希望以后多多合作,他甚至可以不要酬劳,给长安说的哭笑不得。 而就在《慧慈皇后传》顺利开拍后,长安才抽时间和影视部的人一起开会,选剧本定项目。 长安坐在会议室的一头,另一头都是影视部负责选剧本或小说的人。 影视部的负责人在播放ppt,长安越看越觉得心塞。 长安:“怎么全都是你爱我,我爱他,他又爱着他的剧情啊,就不能认认真真搞事业吗?” “还有,眼尾薄红,那是过敏了,赶紧去看医生吧。” “低吼一声,怎么?是野猪出栏了,还是要变异了?” “冬天的东北,洗冷水澡这合理吗?” “雪松味儿的男主,怎么,是来到亚寒带针叶林了吗?” “三分凉薄,两分讥讽,五分宠溺,要不要画个面部饼状图,来看看这是啥?” 负责人朱欢拨拉ppt的手越来越慢,感觉自己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所有人都硬着头皮,听长安的吐槽。 长安:“也不是我为难大家,咱们脚踏实地行吗?” “刚毕业的北漂,租的是市中心的平层,每天从两米的大床上醒来,去便利店打工,你们真的见过吗?” “就算观众做不了上帝,可也是正常人啊。” 朱欢有些为难:“长安总,我们也知道有些剧本吧,是少了一些合理性,但是这样才有人看啊。” “毕竟谁也不愿意,白天当牛马,累死累活一天了,晚上看个剧放松一下吧,结果演的还是自己牛马的真实生活......” 这话也不是没道理,就像长安自己,学习压力大的时候,还会和发财一起看狗血爽文。 长安:“那你们评估一下吧,找几个看着别太浮夸的剧本,另外,再找一些职场剧本之类的。” 朱欢:“具体是什么样的呢?” 长安思索了一瞬:“职场剧的话,可以加上毕业生租房签协议时,需要注意什么才能避免被坑。” “或者是三方协议是什么,五险一金又是什么,不要整日都是情爱,加一些实际有用的内容进去。” “还可以找刑侦剧本,在片尾加上几分钟的科普,比如独居人士在日常生活中的自保,比如青春期的孩子,如何学会保护自己,比如在遭遇侵害后,如何保留证据和报警等。” “各位,咱们既然坐在了这里,从事的是影视工作,还是要有责任心的,不求教化世人,但也不能生产糟粕。” 第31章 天凉王破关我什么事31 长安说要做有责任心的电视人,那就是一定要做好影视作品把控的。 她管不了别的公司,但她们公司拍出来的剧,不会扯些有的没的,投资的大头绝对是剧本和服化道。 可就是这样的剧,一经推出就广受好评,经常是一轮版权就能收回成本,更必要说二轮三轮也有电视台抢着买了。 而当初长安劝负责人,不用担心卖剧的问题,也不是她夸海口。 在《慧慈皇后传》拍完后,长安就找到了电视台,商量播出的问题,果不其然就遇到了一些小阻挠。 长安没有去找人情,也没有去伏低做小的,而是找到了有意向合作的视频平台,摆出了几个综艺策划,立刻就以极其优越的条件确定了播出的时间。 亲子综艺,旅行综艺,竞技综艺等等,都是长安敲开合作平台的利器,她的公司只负责策划和共同出品,艺人交由合作平台选,但长安也是要做背调的,有最终人选的否定权。 《慧慈皇后传》一经播出,立刻引起了收视狂潮,历史党考据党和原着党都很喜庆,磕糖党的狂欢也不容小觑。 帝后党经常和将后党打起来,双将党也见缝插针的安利两个将军之间的感情。 华明一举拿下了视后,在领奖时泣不成声,还特意感激了长安。 打响了开门红后,长安影视公司的路一下子就宽了。 长安不会去故意拍一些陈旧迂腐的“现象”,美其名曰救赎或自由,她要拍的是新时代的巨变,要拍摩天大楼,拍一切被有心人故意忽视的风景。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风景这边独美。 除了这些,长安在公益电视剧或纪录片上的投资也很可观,文化类的综艺,美食方面的小短片,都饱受欢迎。 做好的影视剧,收效是很可观的,长安就用赚来的钱,投资了很多新兴产业,许多人也会拿着企划书来找她融资,她每个月都会收到很多企划书,还在其中发现了解其轩的名字。 这个名字,承载着原身少女时期的隐秘心事,是她在孤苦纠结敏感的生活中,给自己找到的心灵寄托。 长安仔细翻看了解其轩公司的资料,他在大学毕业后,和志同道合的友人创建了一个游戏公司,也做出了几款小游戏,长安甚至还玩过其中的一个解压的。 没有让对方等太久的时间,长安很爽快的给了超出期望的投资,解其轩和合伙人都深感意外,因为投资人给钱给的太爽快了。 一直负责项目投资的小莫,也曾问过长安,考察时间会不会太短了些。 长安:“这个游戏公司的前景不错,他们就是缺少资金,钱到位了,游戏做的更精良,资金回笼的速度会很快的。” 等到小莫要去签合同时,长安还是嘱咐了一句:“如果,如果解其轩问起来,你就说,许多年前,他曾经帮曲长安投过一元钱的公交费。” 小莫知道长安之前姓曲,父母离异后,才改随了乔姓,此时听到了长安的话,也只是压住了满心的好奇,点头应是。 晚上回到家时,长安拿出了那个装满九百九十九颗纸星星的许愿瓶,将上面的些许浮尘仔细擦拭干净。 长安:“应该要有人记得她的,对吧?” 长安影视公司的作品越来越多,乔燕辉的生意也很红火,可在这一两年里,她反倒是抽出了更多的时间,去陪伴乔家老两口。 乔老爷子在享受了几年的天伦之乐后,终究是抵不过岁月的无情,在睡梦中溘然长逝。 那几日他好像有了预感,整日整日不错眼的跟着乔燕辉,像交代后事一样:“我先过去探探路,省得以后你们来了,再受人欺负了,我的小囡囡,可不能再让人欺负了......” 乔燕辉伏在老爷子的膝上,哭得不能自已。 老爷子:“来,我再给小囡囡编个辫子,就像你小时候那样,对了,我给你买的花绳放哪儿了......” 乔父去世后,乔母的精神状态明显不好了,有时半夜里会突然惊醒,然后跑到乔燕辉床边,摸着床上的女儿还在后,才能放心。 老太太渐渐糊涂后,也总是念叨着:“珍珠啊,不能全怪你哥哥,最该怨的还是我和你爸啊,是我们俩的错啊,毁了你和你哥的一辈子啊......” 乔燕辉每次都会安慰对方:“没事的,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啊。” 老太太:“什么过去了?你看到我的珍珠跑过去了?她跑哪儿去了?” 然后就会嚎啕大哭:“你看到我家珍珠了吗?我找不到她了......” 乔燕辉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人都会去求神拜佛,实在是心中意难平,憾事难圆,只能把希望都寄托于来世。 乔燕辉也曾说过:“我把粥铺开在医院周围,卖的也是是成本价,这么多年也不曾涨过价,还有你舅舅,也是力所能及的做善事,老天爷应该都能看到吧,是会保佑我们一家人来世幸福圆满的,对吧?” 长安:“一定会的。” 影视公司的发展稳定,长安没有经济压力,也没有失业危机,因此在学习计算机技术之余,会抽出时间去旅行,去吃美食,看美景。 她和彭白鸽一起去过原始森林,一起在海里潜水,一起去跳伞,参天的古树,瑰丽的海底世界,和修仙世界完全不同的风景,所带来的震撼,是文字所难以形容的。 享受工作,享受学习,享受生活,就成了长安的常态。 她每日都在苦恼要去何处写代码,是要去海边,还是去大峡谷,或是在动物大迁徙时,听着象群的奔腾,野马的嘶叫,沉浸式写下一行又一行的代码。 彭白鸽就笑她:“我突然想到了你以前说的那句话,要好好搞钱,到时候哪怕想哭,也能打飞滴去国外,边喂鸽子边哭。” 长安:“人生嘛,就是要尽兴而为啊。” 彭白鸽:“所以,今晚去小酌一杯?听说那几个男模,一直在惦记着你呢。” 长安摸着下巴:“良辰美景奈何天,千万不要辜负了美色,走!” 这个酒吧其实很健康,但绝对是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长安和彭白鸽有固定的包厢,每次都是喝喝小酒,唱唱小歌儿,打打小牌,一堆帅气小哥哥在一旁助兴,发财直呼没眼看。 长安:“今朝有酒今朝醉,人生就要及时享乐,我累死累活的,不能一点儿福都不享吧,谁知道下次又会到哪儿去了。” 发财:“说得很有道理,所以,你能去找暗夜之花调杯酒么?虽然喝不到,但我很喜欢暗夜之花这个名字,可真酷。” 第32章 番外(天凉王破) 长安考上清大的消息传来后,有认识的人,就打趣让曲顺明请客贺一贺,曲顺明满脸堆笑的说好嘞好嘞,其实心里一片酸涩。 那时曲顺明的心情,就是悔不当初,悔得肠子都青了,但他一贯的性格,让他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他不能让人家看出来,他后悔为了柴真真离婚,他只能一直给自己洗脑,他是爱柴真真的,他要有情饮水饱,爱情至上并没有错。 更何况,哪怕是离婚了,孩子还是他的孩子的啊,长安还是要喊他爸爸,他还是高考状元的父亲。 这些话,既是应对那些来看他笑话的人,也是他骗自己的,否则他会夜夜难安,控制不住的想痛扇自己几大耳光。 这种后悔,在他知道乔燕辉的事情后,彻底到达了顶峰。 之前他知道乔燕辉把房子都卖了,说要去给长安在学校旁买房子,所以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 他怕联系长安后,长安问他要买房子的钱,他拿不出来,但又不能说不想给,索性就装作不知道。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曲顺明以为自己不会再有什么过不去的了,他的生活已经充满了笑话。 可是他却突然接到了晓峰的电话,电话那边说了一大堆,曲顺明只听到了长安是影视公司的老板这句话。 挂断电话后,曲顺明就上网查,果不其然看到了长安的照片,他按捺住激动的手,和颤抖的心,给长安打过去电话,却发现对方一直忙音,再去聊天,发现自己也被拉黑了。 比起生气,他甚至感到了更多的恐慌,他在想,难道长安真的不管他了吗,这可不行。 于是曲顺明瞒着柴真真,请了两天假跑到京城找长安,终于在影视公司门外蹲了一天一夜后,才看到长安的人影。 长安看到曲顺明后,也没怎么意外,自从晓峰面试角色失败,她就知道曲顺明会来找她的。 长安和曲顺明来到公司楼下的快餐店里,长安给曲顺明点了一个套餐。 曲顺明:“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只是工作一直忙,抽不出来空,你现在怎么样,学习累吗?” 长安:“不累。” 曲顺明尴尬地笑了笑:“那你是打算考研究生,还是想直接工作?我听同事们说,现在都考研究生,工作不好找。” 长安:“考。” 曲顺明绞尽脑汁找话题聊:“长安,你是在怪爸爸吗?” “我知道,我和你妈妈离婚后,你跟着你妈妈不好过,我没有一刻不记挂着你的。” 长安静静地看着他演。 曲顺明:“现在爸爸虽然只是个工人,但只要你想考研,想买房,我一定会砸锅卖铁供你的,你不要担心这个,专心学习就行了。” 长安静静地看着他演。 曲顺明:“出什么事了?怎么不说话呢?” 长安静静地看着他演。 曲顺明有些挂不住面子,气急败坏道:“你是翅膀硬了吗?你还把我当作你爸爸吗?” 长安:“这就沉不住气了?你看看这个场景,不会觉得很熟悉吗?” 曲顺明转头看了下周围,不明白长安的意思。 长安:“小时候,你就是在这样的快餐店里,给我点了眼前的套餐,哄骗我说你和柴真真只是同学。” “你忘了吗,是你先不做人的,是你先扔掉了一个父亲身份的。” 曲顺明的脸色苍白,嘴唇颤抖:“我那时候......” 长安:“不用和我解释,因为我不关心你的想法,等将来你死后,再去和想听的人解释吧,但愿到那时,还会有人愿意听你的辩解。” 面对长安的油盐不进,曲顺明只好说:“可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你的爸爸,哪怕我和你妈妈离婚了,我也对你尽到了抚养的责任,你不能不管我。” 长安这才笑出声,“你早这样说,不就好了吗,假惺惺的演戏给谁看呢,你的演技,相比多年前,可是差得太远了。” 她端起可乐喝了一口,才云淡风轻道:“我是要对你尽赡养的义务,可那也是要等到你老了之后吧,你现在有手有脚,人也没退休呢,你想让我怎么赡养你?” “而且,你大概还不知道,我是很热爱计算机专业的,打算一直读下去,没准等你老了后,我还没毕业呢,到时候,我该怎么赡养你呢?” 曲顺明瞠目结舌:“你......可你不是有个公司......” 长安:“别这样说,我只是个打工人,我挣的是兼职工资,每个月都只有最低的工资标准,应该还没有你退休金高呢。” 曲顺明:“不可能!我在网上看到你开的车了,都是豪车,住的也是豪宅......” 长安:“嗨,那都是公司硬给的福利,奖励我为人善良的,可没听说过,哪家公司除了奖励员工外,还要管员工爹的吧?” 曲顺明:“你不要当我是傻子,那么大的公司,怎么会雇佣你这个大学生。” 长安:“也是,可谁让这公司是我舅舅的呢。” “哦,你还不知道吧,我妈妈真正的家人找来了,这个公司就是我舅舅送的见面礼。” “你看,原本你也能有这样的大舅子,可惜了,你非要去找柴真真。” “对了,你和柴真真还好吗?你们爱情,还一如既往的坚强吗?” 曲顺明满脑子都是长安的那句话,他本来也是能有贵亲的,有这样出手阔绰的亲人,他怎么还会窝在水泥厂的车间,整日累死累活的,他也能坐办公室当大老板的啊。 曲顺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来的,他的脑子里一直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说他活该,一个说没事的,长安只是骗他的。 他头痛欲裂的推开家门,却听到柴真真在那里打电话,说要把房子卖了,拿钱给她儿子做生意。 曲顺明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就砸了她的手机,怒吼道:“这个房子是咱们一起买的,不是你原来的别墅了,你想卖房子,也要问问我同不同意!” 贫穷夫妻百事哀,更不要提他们这样的半路夫妻了,柴真真早就受够了曲顺明的窝囊,站起来就撕打他,边打边骂:“你这个没本事的,只会冲我喊,你去把当初送的礼要回来啊,那都是我的首饰!” 曲顺明被她推搡在地,又挣扎着起来,踉跄着朝柴真真扑过去,俩人一下子撞在了旁边的大鱼缸上,柴真真后脑勺着的地,当时就没了动静。 曲顺明看着一地的玻璃碎片,感觉自己的大腿剧痛,有大股大股的血正往外流,可他却没有力气呼救了。 他在闭眼之前,想到的却是,那年在黄兰花拆散他和柴真真时,他们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甚至许下了誓言了要生死与共...... 第1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1 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短短五分钟里,长安叹了十九次气,一边叹气,一边吃白水泡窝窝头,不泡不行,这窝窝头是用红薯掺着黑面做的,太粗糙了,她一时还没适应。 现在的红薯,不像是后来改良过的那样饱满甘甜,纤维多,就是“筋”多,能拉丝的那种,吃了就能有饱腹感,但饿的也很快。 长安:“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大家打招呼时,都会问吃了吗,吃好了吗,实在是太苦了......” “六十年代吃糠咽菜,七十年代粗粮填饱肚子,真的是太苦了......” 随后又劝自己:“咱们往好处想吧,至少是新时代了,而且也已经过了最困难的那几年......” 白水泡窝窝头还没吃完呢,屋里就传出来声音了,“老三,你还没吃完呢?是不是又偷懒呢?” 长安继续慢慢吃着破碗里的东西,要是先放在院子里,等会儿她再出来,一准儿就被别人吃完了。 长安咽下最后一口窝头,才推开破木门,就看到炕上的一个孩子正在擦嘴,不用猜就知道是刚偷吃完饼干。 炕梢上盘腿坐着一个女人,看不出年纪,实在是因为穿的老旧,脸也是乌漆嘛黑的,长安压根就不知道这人多大了。 长安学着原身的模样,用眼角夹着对方,没好气地说:“又怎么了?”。 张巧妮就看不上这丫头的这副样子,就好像她这个后娘多不做人了一样,“你吃完了,就去打麦场看看你爹忙完没,他要是没忙完,你就先替会儿你爹,让他回来吃个饭,也歇会儿。” “这家里这么多张嘴,全都指望着你爹那点儿工分,还不知道心疼你爹,快去吧。” 长安走出家门,沿着记忆往村口的打谷场走去。 发财:“啊呸,说的比唱的都好听,家里那么多张嘴,关咱们什么事啊!” 长安没说话,实在是有些糟心。 要是原身的记忆没出错,过年时才听村里人说今年是70年,她才十二岁,长的跟个豆芽菜似的,面黄肌瘦矮矮的。 刚才在屋里的那个女人,是原身的后娘,带着一个儿子两个闺女三年前嫁给了图老蔫。 图老蔫这个人,人如其名,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老大的岁数了才娶到个媳妇,然后只有原身只一个闺女,闹灾的那几年,原身的亲娘没挺过去,就留下了他这个鳏夫带着闺女。 而张巧妮呢,死了的丈夫是图老蔫的本家兄弟,守寡的她就带着三个孩子改嫁给了图老蔫,反正还是一个村的同族,也不怕被欺负了去。 张巧妮的一儿两女里,儿子图建国今年十七了,所以才到处想法子找门路,想进工厂当工人。女儿图建设十五岁了,在屋里吃饼干的那个小女儿,是九岁的图建立。 这些事情,说起来不复杂,也并不稀奇,但总归不是什么舒心的。 长安在啃窝窝头的时候,就翻遍了原身的记忆,还和发财震惊,原身是直接跑路走了,没有二周目,也没有上一世啊。 发财:“怪不得跑了呢,这日子,是真没盼头。” “长安,我们要拳打渣爹,脚踢后娘,然后走上人生巅峰吗?” 长安:“这里正在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咱们现在还是老实点好。” “再说了,后娘是有小心思,但爹还不知道是不是真渣,先看看再说吧。” 不能说娶了张巧妮,图老蔫就是个渣男,在原身的记忆里,至少是没有打骂在明面上的,而吃不饱穿不暖,在现在都是正常的。 至于说后娘藏吃的给亲生的孩子,人之常情而已,就像长安现在趁无人之时,偷偷吃了两个鸡蛋清一样,为了活命。 没敢吃鸡蛋黄,是怕嘴里有味道,而且长安吃完后,还一路张着嘴,让风吹散嘴里的鸡蛋味。 等到了打麦场,长安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也是这时,她才意识到,如今还没有到麦收的时间,才过完小满不久,所以生产队员们正在摁场。 因为打麦场在经过冬春的风化后,地表出现了松软的迹象,是要在今年晒麦子前重新压实的。 而摁场时,也不能用牲口,要用人去拉石磙和碾子,才能避免踩出脚印的大坑。 由此可见,摁场这个活计不好干,要出劳力,还要有技术,才能确保打麦场被压得平整光滑。 这样的活儿,让她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替工,才让图老蔫回去吃饭,怎么看也是苛刻了吧。 发财:“为什么不让咱们把饭带过来呢?” 长安:“估计是怕我在路上偷吃。” 不放心长安,还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来送饭,真是一张嘴就是算盘珠子的声音。 长安走到图老蔫跟前:“家里说了,让我来替你,叫你回去吃饭。” 图老蔫的心皱了一下,闷声闷气地说:“不用,这活儿你干不了,我不饿。” 长安就退到打麦场的边边,蹲在那里薅着狗尾巴草。 生产队长图桂山是图老蔫的亲堂兄,闻言也有些不满:“妮子才多大,怎么就让她来替你呢?老大呢?” 图老蔫:“说是去学校问问,看有招工的没,说是不想下地。” 图桂山:“净想美事,有招工的还能轮得上他。” 然后又苦口婆心地劝道:“老蔫,妮子的娘是怎么死的,你总不会忘了吧,有口粮食都舍不得吃,都要攒给你们俩。她那病也不是没治,只是舍不得让你拉窟窿,总归也给你留了这么个丫头,你可别让人作践了去。” 图老蔫抿着嘴,闷头向前走,拉石碾子的绳子,几乎都把肩膀磨破皮了,也舍不得磨坏衣服,好半晌他才说了一句“知道了”。 长安也没回去,主要是回去了也没地方待,家里就一间破屋子,进屋就是炕,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蹲在这里,好歹空气还好闻些。 图老蔫看着蔫了吧唧的,干起活儿倒是一把好手,摁过的麦场果真是平平整整的。 长安蹲累了,索性就坐在地上,直到太阳都不晒了,图老蔫才干完活。 图桂山:“这几天的工分都给你记满了,回家歇两天。” 图老蔫想说自己不累,明天照样能出工,可看到等在一边,都快睡着了的闺女后,还是咽下去了那些话。 长安其实不困,就是闲得无聊,正和发财一起看狗血短剧呢,就瞥到图老蔫朝她走过来了。 长安跟在图老蔫的身后,俩人一路无话的到了家。 张巧妮下午也去上工了,现在不是农忙时,她就和村里的妇女们一起积粪沤肥,活是不累,但是挣得工分也少。 张巧妮一看父女俩作伴回来了,就说:“看吧,就说我是劳累命,这忙叨了一下午,回来又得做饭,又得收拾家的,这饭刚做好,你们俩就肩膀头子扛张嘴的回来了。” 第2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2 面对张巧妮的阴阳怪气,图老蔫呵呵一笑,装作没听懂。 长安此时却有些庆幸,因为原身在村里有个牙尖嘴利的标签,嘴巴不饶人,没理也能搅三分。 但长安猜想,原身其实就是性子厉害了些,这个标签应该没少了张巧妮的“宣传”。 比阴阳怪气,长安能让张巧妮三个,“肩膀头上不扛嘴,扛什么?扛个吐不出象牙的狗嘴?” “再说了,我爹好歹挣挣工分,都能养活我了,家里那么多张嘴,我跟我爹才占了两张。” 张巧妮就觉得怎么才半天没见,这死丫头更让人讨厌了,看着图老蔫说:“你看看这孩子,这张嘴,以后可怎么好说婆家啊?” 长安无所谓:“那正好招个女婿回来,再怎么说,应该也比养别人的儿子值吧。” 长安用一句话就杀死了比赛,张巧妮把灶台敲得梆梆响,但也没舍得磕坏那些破碗和烂盆。 晚上又是稀汤寡水的野菜汤,配上黑面窝窝,长安面无异色的吃完饭,把碗往前一推,就上炕躺着了。 张巧妮眼看又要说什么,图老蔫说:“估计是下午在田边吹着了,睡一觉就好了。” 叽哩咣啷的又是一顿收拾,屋里才没了动静。 村子里现在晚上照明,一般都是烧柴火,也有用煤油灯的。 可现在天儿越来越热了,烧柴太热,煤油灯舍不得,所以家家户户都赶在天黑前吃完饭,然后去大队院子里上扫盲课,一起说说话,消磨消磨时间。 要不然晚上没事干,净想着生孩子了,可生了孩子,这年月又不好养活,还不如在街上唠嗑呢。 长安本来是想着吃饱了就睡的,可灌了个汤饱,躺下没一会儿就想去厕所了。 她走到厕所门口,就停住了脚,现在都是旱厕,真的是让人一言难尽。 长安屏住呼吸,速战速决后,才呼出一大口气。 发财:“长安,你可以来空间的,你小屋的厕所可以用。” 长安:“到什么山头就唱什么歌,总是要适应的。” “而且在这里,几乎没有隐私可谈,我怕习惯了后,再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反正也就这几年的事情了。” 长安是这么劝发财,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可等到家里人都回来后,她才觉得糟心的事情来了。 图老蔫家只有一间北屋,原来只有靠东墙的一张炕,后来张巧妮嫁过来后,才又在西墙处盘了一张炕,长安和图建设图建立姐妹俩睡。 那时候图建国已经十三四岁了,都是大小伙子了,在一个屋里的炕上睡不好。 而且张巧妮虽然再嫁了,但嫁的人又是本家的,所以才保住了图建国亲爹的屋子,没被她婆婆给要走,分给图建国的叔叔们。 这样一来,图建国白天在这边吃饭,晚上就去那边屋子睡觉。 所以现在的屋里,就是东西两张炕,中间一个包浆的小矮桌。 之前两个炕中间,好歹还挂着个草帘子,等到图建设也不在家里住了后,张巧妮就把草帘子收起来了,说是太热了,挂着也碍事。 长安感觉这就是在睡大通铺,要说她也不是没遇到过更差的环境,实在是图老蔫和张巧妮也不嫌累,她怕长针眼,只好堵上耳朵,自我催眠赶紧睡。 等睡醒了,长安早早就去院子里坐着了,图老蔫昨天干活很累,所以睡到了晌午才起来,张巧妮上工去了,走的时候还带着图建立。 这几天公社小学放假,长安不用去上学,也不用去上工,就在院子里晒太阳。 图老蔫:“早起吃饭了没?” 长安:“没有。” 图老蔫:“估计是你妈太着急上工了,才没顾上做饭的。” 长安不想争论那不是她妈,是后妈,只说:“不是,她煮了两个鸡蛋,偷偷塞给图建立了,我都看到了。” 图老蔫一时不知道该说啥,长安也没想听什么安慰的话,空口白牙说的话,能起什么作用,既不顶饿还不抵渴。 长安:“我把剩下的那四个鸡蛋全煮了,我吃了三个,还留了一个,你吃呗?你要是不吃的话,我觉得我还能再吃一个。” 图老蔫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去厨房把剩下的那个鸡蛋吃了。 长安也懒得和图老蔫在家待着,索性去村子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山头,也看看有没有河沟,好歹寻摸着东西了,也能有由头。 四处逛了一圈,听听闲聊,长安这才弄明白,原来公社不是村子,村子是叫大队,公社相当于是后来的乡镇。 现在还没到农忙时,村里的壮劳力们都抽调去了公社,要在灌溉期之前挖好沟渠,所以就从各大队里抽调的社员。 而这个村子里大都是姓图的,所以现在叫图家庄,生产队长就是村长。 发财:“那咱们昨天看见的那人,图老蔫的亲堂兄,就是村长呗。” 长安点点头,要这么说,图老蔫就是穷了点儿,老实了点儿,但有亲堂兄照应着,按说也受不了什么欺负。 长安:“怪不得张巧妮愿意改嫁给他呢,干活能挣满工分,人老实,好拿捏,还有生产队长这个亲戚,她才能保住以前的屋子,才能传给图建国。” 要不然,张巧妮改嫁时,图建国都十四岁了,在农村里都能算个劳力了,她干什么非要再找个男人,无非就是孤儿寡母的不好过,工分不好挣,也守不住那间破屋子。 长安:“可别小瞧一间破屋子,多少人家里,为了一间屋子都打成狗了。” 随后又纳闷:“可图老蔫看上张巧妮什么了啊?缺骂?” 发财老神在在:“不就男女那点事儿呗,这有啥想不通的。” 长安:“话糙理不糙,估计真相了。” 第3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3 说是多歇两天,可图老蔫只打算歇一个上午,估计是觉得出去干活比在家里还清净。 张巧妮中午回来时,发现厨房里剩的鸡蛋都没了,顿时就叫嚷了起来,她倒是精明,不冲长安叫骂,只冲图老蔫发火。 长安:“爹,都怪我,光想着你昨天干活太累了,忘了这鸡蛋是要留给建立吃的了。” 又转头看向张巧妮:“你要骂就骂我吧,别怪我爹,我爹要挣全家人的工分呢,那么累,他做错啥了,怎么就不能吃个鸡蛋了?”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别说图老蔫了,都给张巧妮整不会了,一时忘了要骂什么了。 等几人心思各异的吃了顿寡淡的午饭后,图老蔫也没午休就出门了。 图建立已经九岁了,正处于什么都懂一点,但又什么都不懂的年纪,这两天看她妈一直在长安面前吃瘪,就故意在长安跟前晃荡。 一边转来转去,一边从兜里掏出几块饼干,“这饼干可真好吃,你没见过吧?是我姐从城里带来的,说是只有大城市才有卖的,你想吃吗?” 长安:“不想吃,嫌脏。” 图建立正是知道臭美的时候,看着自己黑黢黢的手,就气鼓鼓地朝着长安撞来,长安一个错身,再伸脚一绊,她就摔了个大马趴,饼干也都压碎了,顿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张巧妮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这两日憋在心里的火气终于忍不住了,抄起厨房边的柴火棍,“你这个死丫头,怎么欺负建立呢!” 长安叹了口气,把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又往脸上抹了一把土,在张巧妮和图建立的疑惑中,哭着跑了出去。 长安一路哭嚎着,跑到了大队长家,“大爷,你快来救救我吧,我快被人打死了......” 原身以往也和张巧妮不对付,但都是嘴上不饶人,还总被张巧妮四两拨千斤的打回去,等到了外人跟前,就成了原身还小,不懂事,她这个后娘难做。 可长安却是多管齐下,既要调拨张巧妮和图老蔫,又要让村里人都知道,张巧妮这个后娘是个面甜心苦的。 发财:“搞这出的意思是?” 长安:“试试图老蔫的成色,看有没有必要和他父慈女孝。” 这个特殊的时期,长安不是不能过的好,但也少不了谋划一番。 她大可以靠着空间里的囤货,在村子里躺平几年,但一家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总不能每分每秒都在防范对方吧。 而且未来几年,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别的变数,长安要先看一看,在图老蔫的心里,自己的闺女到底有多少分量,是不是真的比不上后娶的媳妇。 张巧妮一听长安哭着跑了,就知道要坏事,紧赶慢赶的,听着哭声也跑到了图桂山家外面。 长安在里面,哭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委屈得不行,“我爹那么累,肩膀上都是一条一条的血道子,怎么就不能吃个鸡蛋呢?” “建立这两天也不上学,咋还能天天吃鸡蛋呢,就因为这,我爹下午都没敢歇着,就去上工了。” “他一走,建立就要撞死我,我躲开了,是建立自己摔倒了,结果她就要拿柴火棍子打死我,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招人恨啊......” 周围看热闹的就有人问了:“建立每天都吃鸡蛋?” 长安:“嗯,她说建立学习好,以后是当官的料,得多补补。” 张巧妮拨开人群挤了进去,还没等说话呢,图桂山的老娘就哼了一声:“当时我就不同意老蔫娶你,奈何他眼瞎了,你当时也说了,不会苛待妮子的,你现在是想干啥?想打死老蔫的闺女,然后把屋子腾给你闺女?” 张巧妮讪笑着说:“大娘说的这些,我可不敢认,我嫁给老蔫后,端茶倒水铺床做饭的,我可没亏心过。” “刚才就是俩孩子打架,这也不是啥稀奇事,就长安这丫头气性大,闹得大家都不消停。” 图桂山:“长安才多大,你拿个棍子,她能不害怕?能不知道跑出来?” 图老蔫也被人叫了来,看着院子里的场景,站在旁边不说话,看得图老娘直生气。 图老娘小声嘀咕:“真是娶了仙女不知足,骨头就是软的,就缺个洗脚丫头奉承,一辈子怂货。” 然后又扬声道:“赶紧回去吧,谁要是再打长安,我可没完!” 张巧妮又被图桂山训了几句,回了家也没得到图老蔫的好脸色,一整天都在闹心。 图建立也不敢找事了,晚上睡觉时,再也不敢故意踹长安了。 吃过晚饭,长安就横躺在炕上,闭着眼和发财说话,“你听到图桂山娘说的话了吗?” 发财:“听到了,她说娶了仙女还不知足,说的是图老蔫吗?” 长安:“肯定是啊,可这个仙女又说的是谁,原身的亲妈?” “看来还得想法子,找人打听打听这亲妈是啥情况,你看我今天闹这一出,居然都没有舅舅或姨妈出来,还是说亲戚们都住的很远?” 发财:“那亲妈估计长得很好看,要不然怎么说是仙女呢。” 长安脑子里闪过几个零碎的片段,模模糊糊的,但也让她有了个猜想:“或许,亲妈是来村里插队的知青。” 发财:“那对于图老蔫而言,的确是仙女了......” 长安:“这还只是咱们猜的,是真是假,咱们去知青院转转,打听打听去。” 说去就去,长安也没梳头,也没洗脸,顶着一副小可怜的样子,跑到了村尾的知青院子后面。 这时候的人,晚饭吃的都早,所以长安蹲在院子后面的矮墙旁时,天光还亮着,知青院子的人往外看,也能看到她。 长安一副悲苦可怜的模样,蹲在那边默默地抹眼泪,其实正在和发财说话。 “按照年龄来看,这亲妈嫁给图老蔫时,应该是58年左右,那她要是知青的话,就是最早的那一批啊。” 没一会儿,从知青院旁边的一个小屋里,走出来一个三十几岁的女知青。 她悄悄绕到了矮墙旁,仔细看着长安的样子,试探着问:“是图老蔫家的长安?” 长安听到声音后,才抬起黑乎乎的小脏脸:“是我。” 卫淑霞这才把长安拉起来,俩人走到稍远些的角落里,先解释了一句:“不能让人看到我和你走的近了,对你不好。” 然后又问:“你没事吧?听他们说你挨打了?严重吗?” 长安的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河水,“没事,不疼,就是听到有人关心我的话,觉得心里难受。” 卫淑霞掏出一个素手绢,也不嫌弃长安哭的脏,给她擦干净后,才说:“后娘手底下的日子难过,你以后机灵点儿,别再和以前一样,当着大家的面和她吵吵,她要是再骂你,你就像今天这样闹出来。” “长安,再熬个两三年,等你再大些了,不管是下地,还是去当工人,都是一条活路。” 长安:“我想我妈了......” 这话让卫淑霞觉得凄凉,“好长安,你妈在天上也保佑你呢,你可得好好的......” 长安:“你能和我讲讲我妈的事情吗?我都快忘记她的模样了......” 第4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4 等到天擦黑时,长安才从村尾往回走。 发财:“长安......” 长安:“哎......” 这一声叹息,包含了太多的感情,复杂的难以言表。 长安没有猜错,原身的亲妈关文慧的确是知青,而且还是和卫淑霞一年插队来的。 卫淑霞没有说太多过去的事儿,只提到了关文慧是个极其温柔,且颇具文采的人,生了女儿后,也是特别的疼爱,还起了长安这个名字,一看就是盼着女儿平安长大的。 只可惜,关文慧身子单薄,一直适应不了乡下的生活,再加上双亲突然病故,她奔丧回来后,就一病不起了。 那时候,正是粮食困难的年景,关文慧没多久就病逝了。 原身那时候还小,不过四五岁,所以印象里的亲妈,一直是个面容模糊的,总躺在炕上的瘦削女人。 长安:“关文慧,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没读过书的人家。” “再加上她来插队的时间那么早,至少是58年以前了,那她估计就是主动下乡避祸的。” 早一点,听到风声不对劲时,总会有人家提前把子女送到乡下,那时候有插队和农场,插队是不需要政审体检等手续的。 然后再断了联系,这样无论家里有什么情况,也不会波及到孩子,送出来,哪怕受苦,也好过跟着受辱。 长安:“十七八岁的年纪,被送到这样一个举目无亲的地方,读书写字的手,要握锄头刨地,挣的口粮还不够自己吃的,她不嫁人,能怎么办呢?” 不能说关文慧吃不了苦,选择嫁人就是懦弱,谁在那样的年纪,遭到那样的变故,也不能保证比她还坚强。 卫淑霞一直没结婚,是她当时还想着,也许很快就能回城了,而且她觉得下地干活,比在家里伺候后爹一家子还轻松。 可等到时间久了,越来越多的学生来插队后,卫淑霞才意识到,回城的日子遥遥无期,而那时候她的成分问题也显出来了,也就没人敢娶她了。 长安恍然:“怪不得关文慧会嫁给图老蔫呢,八辈贫农,成分杠杠的,还有图桂山这个大队长,这样也算是在村里有个庇护了。” 卫淑霞住的都不是知青院,平日里干的也是脏活,几乎不和村里人来往,但她已经很知足了,至少这个大队里的生活很平静,她只是干的活脏了些,但还能好好活着。 发财一想到图老蔫,又生气了:“这个渣爹,白天那时候,居然连句话都不吭,真窝囊。” 长安:“情义千斤,还比不上胸脯四两呢,更何况他和关文慧的感情,是不能细想的。” 图老蔫一直打光棍,二十大几的岁数,才娶到一个文化人,他能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他怎么敢奢望和关文慧有什么情谊。 而关文慧呢,在那种万般无奈的境遇下,不能说是强娶强嫁的,但总归也是违逆心意的,要不然不可能生了孩子后,一直缠绵病榻,说到底还是心绪不畅,抑郁成疾。 长安:“所以,也别对图老蔫抱有幻想了,现在看着他,好像是偏向自己的女儿,可那是因为他和张巧妮还没孩子。” 更何况,图老蔫和关文慧,一定不会有柔情似水,或者嬉笑怒骂这种夫妻情趣的。 而张巧妮对图老蔫,在这方面则是妥妥的拿捏。 没点灯的屋里,借着厨房的火光,张巧妮把烧好的水倒进木盆里,然后端进屋里放在东炕边,再把图老蔫的双脚按进去。 张巧妮:“这水是有些烫,但最解乏,你泡泡脚,晚上睡得就更舒坦了。” 她也不嫌弃图老蔫的脚脏,一直给对方揉着脚面。 图老蔫舒服的叹了一声,眯着眼不说话。 张巧妮:“建立去大队了,她白天在家看书时,说是有不会的,就去问扫盲班的老师了。” 然后又笑了一声:“这孩子也是的,明明才上三年级,可偏要看四年级的书,可不是就遇到看不懂的了。” “我就说她,别着急往前学呢,慢慢来,把知识都学会了就行,可你猜这孩子咋说?” 图老蔫捧场道:“咋说的?” 张巧妮的脸都笑开了花:“她说学得快了,就能跳级,到时候就能早点毕业,就给家里省钱了。建立这孩子,人不大,可心思一点都是不少,知道心疼你。” 图老蔫也呵呵笑着,实在是图建立经常跟在他身后,爹长爹短的喊着,他也确实没把这孩子当别人的。 图老蔫:“等年底了,扯块红布,给建立做条棉裤,也喜庆喜庆。” 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这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感觉,一时让图老蔫都忘了,要不要再给长安做一条棉裤。 长安听着发财的转播,就和发财吐槽:“说实话,也许是我心胸狭隘,或者是没心没肺吧。” “甭管我活了几辈子,我都没办法理解,这种对别人孩子,比对自己孩子还亲的人,你说他是咋想的?就那么博爱?” 发财:“享受当爹的感觉呗,总不能是吃饱了撑的吧。” 然后又发愁:“长安,摊上这么个爹,可怎么办?” 长安:“凉拌!” “张巧妮不是说我搅家精么,那我就搅给他们看。” “到时候,看谁先求饶。” 第5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5 “妈,我求求你了,你就同意了吧。” 图建国在苦苦哀求张巧妮,为的是心上人。 他本来是去城里找同学,打听看哪个工厂招工的,或是看谁家有卖工作的,可还没等到他打听出来工作消息,就听到了心上人要定亲的事情。 所以一大早,图建国就火急火燎的跑了回来,百般哀求张巧妮,去找人提亲。 张巧妮:“建国,你爹没了后,咱们娘四个过的啥日子你不会忘了吧?全靠在生产队里拉饥荒,才能有饭吃,你妹妹们连件衣服都没有,只能轮流穿一条裤子。” “还有你奶奶,整日咒骂是我害死了你爹,要把咱们都撵出去,好把屋子腾给你叔叔结婚用,要不是我找上了你老蔫叔,大队长能出来说话?” “虽然咱们都姓图,可你爹和大队长家的关系都远了,建国啊,妈再如何,也是想让你们过得好一些,妈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不能看着你掉进火坑里。” 张巧妮喝了一大口水,继续苦口婆心道:“秀兰是好,可她家的拖累太重了,爹妈都不能干活,下面还有四个弟妹,你娶了她,就相当于是娶了她一家子啊。” 图建国不是不懂这道理,只是爱情当道,他实在舍不得放弃恋人,“妈,我是真的喜欢秀兰,而且她大弟和大妹马上就大了,用不了两年,就能下地挣工分了,等我娶了秀兰后,也就困难这几年,后面就好过了。” 张巧妮压下满心的怒火,知道不能和儿子顶着来,只好先劝道:“那让妈再想想好吧,总不能明天就去说亲吧,你先别着急。” “对了,你去找你同学们了吗?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有工厂招工没?” 图建国:“没有,现在都是接班,很少有对外招工的,而且人家招工也不要农村户口的。” 张巧妮:“这可咋办啊,你眼看就十八了,再找不到工作,就真得下地了,你这身板怎么能受得住啊......” 母子两个,一个忧心儿子的前程,一个挂念受苦的恋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长安靠在墙那头,把这母子俩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发财:“长安,这个秀兰,你觉不觉得耳熟?” 长安:“不是名字耳熟,是这样的人设你耳熟,这不就是古早年代文外加种田文的标配嘛。” 发财恍然大悟,然后又开始嫌弃张巧妮,也不看看自己那瘌痢头儿子啥德行,还挑拣上人家了。 长安:“刚才图建国说,那家提出要彩礼一百,还要个自行车是吧?” 发财:“是这么说的。” 长安:“张巧妮能拿出来这么多钱?” 发财:“不可能,她都说了,一直在队里欠账,才能养活几个孩子的,她哪里来的钱?” 长安:“天杀的,不会是图老蔫还藏着关文慧的钱吧?” 关文慧既然来插队,不可能什么都不带,可如今这家里一点儿她的痕迹都没有了。 长安:“发财,绕着这个院子仔细看一圈,不要只看北屋,院子的前后都翻检一遍,看有没有埋什么东西。” 找东西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发财熟门熟路地开始了刮地皮。 出乎长安的意料,发财前前后后找了好几遍,确实没发现有藏钱的地方。 长安:“不应该啊,就算关文慧没留下钱,可图老蔫这么些年,也一分钱没攒下来?那他整日累死累活的,工分全换成粮食吃了?” 等中午图老蔫下工回来后,长安就开始仔细观察他了。 图老蔫把锄头靠在厨房外面,直接去舀了瓢凉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才觉得没那么燥热了。 他出来后,看到长安在盯着他,“咋了?饿了?” 长安:“嗯,想吃鸡蛋了。” 图老蔫四下看了一圈,才问:“你妈呢?还没回来?” 长安用手支着下巴:“她刚出去了,图建国来叫的。” 家里的鸡蛋那天全让长安煮完了,所以图老蔫只好出去借几个鸡蛋,等后面再还上。 没一会他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两个土鸡蛋,直接去厨房烧上水,把鸡蛋放进去,然后就坐在灶台前,柴火的火光映照在他那黝黑的脸上,一闪一闪的。 鸡蛋煮好后,图老蔫全给了长安,长安毫无心理负担,三两下就把鸡蛋全吃了。 图老蔫又把长安脚下的鸡蛋壳收拾了一下,全扔到了灶膛里,这是怕张巧妮回来了看到,再为着两个鸡蛋生气了。 长安:............ 长安看着图老蔫舀了碗煮鸡蛋的热水,配着凉窝头,准备就这么凑合一顿。 长安:“爹,你就吃这个?” “不是我说,她也太不把爹你放在心里了,心里念着的,还是她自己的孩子,你看图建国一叫,她就走了,就把你忘了。” “哎,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咱们俩,你看她把粮食都锁起来了,我就是想给爹做个热饭,都拿不出粮食。” “这是咱们家啊,还把咱们俩当贼防着,我都替爹难受。” 听着这些话,图老蔫觉得窝窝头更噎嗓子了。 图老蔫能在图建立跟前,享受到当爹的乐趣,可不代表图建国也这么孝顺他。 张巧妮嫁过来后,图建国也就是在这边吃饭时才偶尔喊他爹,平时在路上看到他,老远就扭头跑了,图老蔫其实是不喜欢图建国的。 图老蔫就蹲在厨房门口吃的窝头,长安说这些话时,也没刻意避着人,院门都是敞开的。 所以张巧妮和图建国还没进门呢,就听到了长安的话音,张巧妮倒是还能端着住,可图建国不能忍。 图建国:“你又背着人说我妈坏话!” 长安站起来:“什么叫背着人,我这是光明正大的说话,不像有些人,自己做贼听墙角,还要给别人泼脏水。” 图建国脸都气红了:“谁做贼了?” 长安:“谁脸红,谁就是贼,专门偷人家爹的贼!” 张巧妮真要气死了,但看图老蔫的样子,就知道不能再骂长安,“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什么贼不贼的,说得多难听的。” 然后又去接过图老蔫手里的碗,“我刚才就是和建国去了趟他四婶家,一会儿了我再给你说这里面的事。” 图老蔫就像是看到主人回来后的狗,三两句话就被张巧妮摸顺了毛,脸色也没刚才那么难看了。 长安佯装生气:“爹,你又是这样,给你两句好听话,你就忘记受的苦了!” 长安闷头就往院子外跑,路过图建国时,还专门跺了他一脚。 长安一口气跑到大队院子的拐角处,图建国也没在家待,追着长安的背影也来了。 他原本是想踩回去那一脚的,被这么个小屁孩子欺负,他不还回去,估计能好几天睡不着,最主要的是,张巧妮刚也给他使了眼色,让他先回去。 在大队院墙的拐弯处,图建国瞥见长安的半拉身子,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打算从背后偷袭,只差三四米远的时候,就听到长安在和谁说话,对方是一个他没听过的声音。 陌生人:“你这是又被赶出来了?” 长安:“不是,是我看见他们就烦,这才跑出来玩会儿。” 陌生人:“你再这么折腾,看你后娘怎么想法子治你吧。” 长安满不在乎道:“没事,我再怎么闹腾,她也不能把我嫁人,我还小呢。” 陌生人:“那万一人家把你赶出来呢?” 长安:“怎么赶?真把我赶出来,我就去找政府做主,说他们虐待我,到时候图建国那几个人,都别想找到什么好工作了。” 陌生人:“那要是把你送出去了呢?” 长安:“这就更不可能了,谁家肯要个闺女啊,人家都过继儿子的。” 怕图建国听不懂这些暗示,长安假装的陌生人,又把话说的更明白了一些。 陌生人(长安):“那也不一定,万一过继来的儿子,还和原来的爹妈亲怎么办,像你这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养的才放心,没准就有人愿意要。” 长安:“那不行,我可得好好在家待着,我以后可还是要招赘的,要不然我家的东西,就都成了张巧妮她们的,那可不行。” 等发财告诉长安,图建国悄悄溜走后,长安才从墙角转过来,把变声器收了起来,结束了一人分饰两角的聊天。 长安:“希望图建国给力些,能说动张巧妮,再让张巧妮吹吹枕头风,说动图老蔫。” 发财:“图老蔫能同意吗?虽说他不是很疼闺女,但好歹也是他亲生的啊。” 长安:“那如果,张巧妮说能给他生个儿子呢?” 长安打定了主意,就开始坚持不懈的闹腾了。 吃饭的时候,往往都是先给图老蔫舀稠的,剩下的人都是稀汤寡水。 长安:“怎么建立碗里的粥,要比我的稠啊?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没人疼。” 分红薯或者窝窝头的时候,长安:“怎么我这个窝头这么小啊,看着像是剩了好几天的,我就不能吃建立手里那种新的?” 哪怕是第一个给她盛饭,给她鸡蛋或红薯也是最大的,长安也有话说:“看吧,我吃的都是我爹挣来的,就这还要受人白眼,爹,你看图建国又瞪我。” 张巧妮也不是任由长安发挥的,一开始也会拿话给长安听。 有天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把青菜,用白水煮了,再放点盐,就是一顿好饭了。 张巧妮:“这菜吃了好,不光是对身体好,人还能变勤快,可别都是大闺女了,还啥也不会干,到时候去了婆家,人家得怨咱们不会教孩子了。” 说着就给长安盛了一大勺,长安端起碗呼噜呼噜喝完了。 然后就站起来,把所有人面前的碗都收了,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正吃着,将碗摞起来后,直接放到野菜汤盆里。 长安:“这野菜可真管用啊,我现在勤快的,一点儿也停不下来。” 在所有人的震惊中,长安把汤盆端到厨房,直接把里面的菜汤都倒在了墙角,然后又舀热水,要刷盆洗碗。 张巧妮和图老蔫还没反应过来呢,被长安故意放在灶台边边的汤盆,连带着里面的几个破碗,就一起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粉碎。 长安皱着眉头,责怪张巧妮:“这什么破野菜啊,只有这么一会儿作用?你不是被人骗了吧?这菜是买的?” “真是花钱不心疼,你看我爹都气成啥样了。” 图老蔫看着那些浪费的粮食,心疼得嘴都哆嗦,终于忍不住喊了长安:“你这妮子,咋能把汤都倒了呢?还有那些碗......” 长安立刻跑到大门口,哭嚎道:“怪不得人家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了,娘啊,你快回来看看吧,看看你闺女被人欺负成啥样了,你把那些人都带走吧......” 图老蔫面色一变,快步从屋里冲出来,就把长安扯了进去,“这话可不能乱说!以后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记住没!” 长安想了想如今的环境,知道不能搞封建迷信,就哦了一声。 也是从那天起,长安再作威作福的,张巧妮就忍着不发作了。 这期间,张巧妮的大女儿图建设还回来了一趟。 长安这才知道,原来图建设没在家住,不是在外面上学,而是在她表姐家看孩子。 张巧妮有个外甥女,嫁给了城里的工人,一连串生了四个孩子,就找了图建设去帮忙看孩子。 现在都不敢说雇佣人,也不敢找生人来家里帮忙,所以等图建设不上学后,就叫她去看孩子。 也不用给什么工资,就是管吃管住,偶尔会给买一两件新衣服,但就是这样,图建设每次回村里,都能引来同龄人的羡慕。 图建设是早上回来的,比起图建国和图建立这俩心眼浅的,她倒是很会做人。 给图老蔫带了一小小包的烟叶子,又给长安买了个小背心,“建立还小呢,你是当姐姐的,就多让着她一些,等下次了,我想法子买块布头,只给你缝个新书包,不给建立。” 长安:“要不村里人的婶子们都说,建设姐最懂事了,是什么歹竹出的好笋,那我可等着你的书包了啊。” 张巧妮就坐在门口,像是没听到长安的话,淡定的很。 发财都忍不住夸张巧妮了,“她这心性,可真了不得啊。” “你猜,她会忍你到什么时候?” 长安:“不用猜,她很快就不会再忍着我了。” “因为,她马上就要发现自己怀孕了。” 第6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6 张巧妮蹲在田垄边,正和一起沤肥的人闲聊,就看到远远的走来一人,一直冲这边招手。 等那人走近了,张巧妮才认出来是图四婶子,知道这是来找她说秀兰的事情呢,就往外走了几步,避着人问道:“他四婶,打听的怎么样?” 图四婶:“秀兰娘说了,要一百块钱和一辆自行车,实在买不到自行车的话,那就要给一百八的彩礼。” 张巧妮:“这也太多了吧,你看这四外村儿的,哪儿有要这么多的?” 图四婶:“哎,也是秀兰这妮子长的好,圆盘圆脸的,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还利索能干,这也就是家里拉垮......” 张巧妮:“可秀兰现在也没到岁数呢,咋就着急定亲呢?” 图四婶左右看看,小声道:“你不知道啊?秀兰他大弟考上中专了,那孩子不想去读,秀兰就说必须得去读。” 张巧妮在心里思量了一番,图建国也念了初中,所以她是知道考上中专意味着什么的,毕业后就能直接分配工作,也就是说,只要熬过中专这几年,那秀兰的大弟铁定是要有大出息的。 张巧妮其实也喜欢秀兰的人品,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从小就能看出品性来,给图建国找这样的媳妇,才能更好的在村里站住脚。 她扛着锄头往家走,左手轻轻地摸着肚子,心想这个孩子来的时候可真好啊。 她回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没人,长安和图建立去学校拔草了,图老蔫还没下工。 张巧妮约莫着时间,估计图老蔫快到家时,就去炕上歪着了。 果不其然,图老蔫进门后,看到她的样子,以为是生病了,二话不说就要拉着她去看病。 张巧妮扶着他的手,坐起来靠在墙上,白了他一眼,“不用看医生,又不是头一次了。” 图老蔫没明白什么意思,但看着张巧妮的样子,也感觉出来她不是生病了。 张巧妮拉过图老蔫,让他也坐在炕边,又把他的右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老蔫,咱们马上就要有个儿子了。” 图老蔫双眼睁得大大的,右手都有些颤抖了,“怀上了?真的是个儿子?” 张巧妮:“我还能骗你不成,我身上都两个月没见红了,而且我这次的反应,和我怀建国的时候是一样的,绝对是个儿子。” 图老蔫:“好......好......你赶紧歇着,你想吃啥?” 张巧妮:“没那么金贵,我也不馋嘴,咱俩说说话。” 图老蔫小心的挨着张巧妮,让对方倚靠在他身上。 张巧妮:“老蔫,我知道你不待见建国,可那孩子就是嘴上不会说,其实心里是念着你好的,你看咱俩如今这岁数,才有个儿子,等这个孩子长大了,还不是要和建国互相扶持着。” “甭管咋说,咱们儿子和建国,那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等咱们老了,就该是建国护着他,让他不受欺负了。” 图老蔫也明白这个道理,要不说都愿意生儿子,生得多了,才能在村里不受欺负。 张巧妮偷瞄了眼图老蔫的神色,这才说:“所以我想着啊,给建国在村里找个媳妇,找那种能互相帮衬的,到时候,也好看顾咱们这个老儿子。” 图老蔫:“你相中谁家闺女了?” 张巧妮:“秀兰那闺女,长得好,干活也利索,最主要的是,她大弟考上中专了,用不了几年那就是干部了。” 图老蔫不知道上了中专,怎么就成干部了,但不妨碍他知道读书的用处,关文慧就是学生,哪怕留在村里了,也能去扫盲班教认字,可比下地有面子多了。 图老蔫:“是个好人家,那就找人去说说吧。” 张巧妮这才坐直了,拉着图老蔫的手:“老蔫,我托建国四婶去问了,秀兰娘说要二百块的彩礼。” 图老蔫一听这话,立刻也坐直了,张巧妮赶紧说:“我也说钱太多了,可他四婶说了,秀兰属于是一家女百家求,她大弟眼看就有好前程了,这时候还能攀上亲,要是再过两年,人家秀兰没准都是要嫁给干部的。” 图老蔫的心乱得很,他既觉得张巧妮的打算挺对,但又不想给图建国出这些钱,所以就一直不说话。 张巧妮也知道,这么一大笔钱,他不能说出就出,所以话到即止,转头又说起了怀上这个孩子后,总是觉得累。 “这也是家里没个帮衬的,建立还小,建设得去看孩子,长安倒是能顶个大人用了,可这孩子......哎......” 所以等长安从公社小学回来后,听到的就是图老蔫问她,能不能不去上初中了。 长安:“咋了?我为啥不能上初中?图建国还上了初中呢,你都出钱了,怎么到自己的孩子,你就没钱了?” 图老蔫:“这不是你妈又有了,就顾不上家里了,也没说不让你读,就是等你弟弟出生了,你再去上学。” 长安:“你们当我是傻子?这儿子还没影儿呢,我就得在家里当牛做马了,等你儿子出生后,我不被她张巧妮卖了就是好的,我还能去上初中?” 张巧妮从炕上起来,扶着门框说:“老蔫,别和长安置气了,她还小呢,你和她好好说说。” 长安怒目相对:“不用你出来装好人,要不是你撺掇,我爹能不让我去读书?” “爹,你要是不让我上学,我就去找政府,说你们重男轻女,不把自己的闺女当人看!” 图老蔫面色一变,看着站在那里,一副倔强模样的长安,恍惚间就像是看到了关文慧的样子。 他的心里不知怎的就升起一阵不耐烦,“告政府,告政府,你除了会说这个,还知道什么?家里穷,养不起那么多读书娃,政府知道了也没用。”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就乖乖的听话!” 长安扭头就跑:“那我就不认你这个爹了!” 张巧妮靠在门边,心里想的却是图建国之前告诉她的话,她在想,趁这个机会,把这个讨人厌的丫头送走,应该是没问题的。 第7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7 长安就坐在大队门口哭,谁问她就说,张巧妮怀孕了,说要给图老蔫生个儿子,所以图老蔫就不让她上学,让她回来伺候人呢。 来看热闹的人,有真心实意替她伤心的,也有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就有人去喊来了图桂山。 图桂山听了长安的话以后,就让围着的人都散了,各回各家歇着去,他带着长安回了图老蔫家。 一进门,图桂山就看到这家里已经开饭了,“少了个孩子,也不说出去找找,还按时按点的吃上了?” 张巧妮:“怪我怪我,我刚才饿的心慌,老蔫就先做好了饭,刚才还说要出去找长安呢。” 图桂山只看着图老蔫说:“咋就不让妮子上学了呢?她这个脑子,也不随你,没准就能读出来名堂的。” 图老蔫端着碗,就像是和谁在置气:“家里穷,读不起了。” 长安:“胡说,家里怎么就没钱了,是不是都给图建国说媳妇了?” 面对长安几次三番,当着外人的面顶撞他,图老蔫终于是憋不住了,把碗重重的放到桌子上,“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有能耐,你就找别人当爹去吧。” 图桂山看着这样的图老蔫,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骂,说到底这也是人家的家事,但还是有些生气的。 图桂山回到家后,就和图老娘骂到:“可不是当初求着我,去给张巧妮要屋子的时候了,这是觉得图建国大了,他也马上有儿子了,腰板子直了,说话也硬气了。” 图老娘也不纳鞋底子了,跟着一起骂:“当初就说不让老蔫娶张巧妮,他非不听,被张巧妮几句好话就哄得找不到北了,真是贱皮子。” “你说关老师那么好的人,就给他留下这么一个妮子,他也能这么做?真是咬人的狗不叫唤,看着他老实巴交的,其实比谁都心狠。” 图桂山其实是有些明白图老蔫的想法的,一辈子被人瞧不起,哪怕走狗屎运娶了个媳妇,也总被村里人打趣,说让他好好对待关老师,人家关老师是鲜花插在了他这坨牛粪上。 图老蔫再怂,他也是个男人,也会有不为人知的自尊心作祟,平时面对关文慧时,就总束手束脚的,都不敢睁眼看人家,长安也是,总是和他对着来,在她们这对母女面前,图老蔫是完全没有一个丈夫和父亲权威的。 所以他明知道张巧妮的负担重,但还是娶了回去,为的不就是有人围着他转,能让他有顶梁柱的感觉。 图桂山叹了口气:“娘,老蔫这次,是真铁了心要把妮子留在家里,伺候张巧妮的了。” 长安躺在炕上,也是这么想的:“图老蔫这个人,得反着来看待他和原身的关系,爱屋及乌,恨屋及乌。” “他不是疼孩子,也不是向着张巧妮,他最在乎自己的面子,谁能捧着他顺着他,那他就向着谁,你看图建立不就这样?” “他在关文慧面前太自卑了,所以才忍受不了关文慧的女儿,也不听他的话,他想让关文慧的女儿时时刻刻都求着他,才能满足他那自卑扭曲的心理。” 发财:“啊呸!” 长安:“走吧,今天再加把劲儿,没准咱们很快就能离开这个破家了。” 等到夜深时,长安又悄悄点了香,保证屋里的人睡得很香,打雷也不会被吵醒。 长安慢慢走到图老蔫的旁边,掏出一片叶子,在他鼻子下面晃了晃,图老蔫吸了吸鼻子,眼皮子也动了动。 长安伏在他耳边,轻声说到:“老蔫,你怎么没管我老娘呢?老蔫,你对得起我吗?老蔫,你不怕遭报应吗?” 图老蔫满身大汗的惊醒后,发现天还没亮,他摸到厨房,喝了两大碗凉水后,才觉得心跳正常了些,他摸着那把锄头,心里有了取舍。 天还没大亮,图老蔫就敲开了图桂山的家门,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图桂山听完后,恨不得用眼神刮透他:“你想好了?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图老蔫:“我也不是不要她,只是家里现在整日没个消停,再在一起过着,也是闹心。” 图桂山:“那也不是你说送孩子,人家就要的,谁家里能有富裕的粮食?” 图老蔫心里都计划好了:“也不给别人,就送给贵明家。” 图桂山这才拿正眼瞧着图老蔫,嘲讽道:“不愧是和读书人过过日子的,也长脑子了。” 图老蔫说的这个贵明,也是图桂山的亲堂弟,是他的亲堂兄,早早就不在了,如今家里只剩下图二婶这一个老太太。 这个老太太多年前,也想过给图贵明找个后代,好歹能有个烧纸钱的,可她养的那个小子,稍大些后就跑回原来的家了。 为了这事,族里还闹腾了一回,最后也只是让那家人把这几年的口粮都还回来了。 比起那个外八路的族人,长安可是亲亲的侄女了,而且这段时间以来,村里人都看了长安和张巧妮的热闹,如今说把长安过继给图贵明,图二婶子应该是不怕她再跑回去的。 图桂山是这么想的,但不能这么说,“二婶应该还是想找个小子的,你家妮子,人家怕是不愿意。” 图老蔫抿着嘴,半天后才说:“你去问问吧,到时候,我可以给这几年的口粮和花用。” 等图老蔫走了后,图桂山也没吃早饭,就往图二婶家走,刚转过路口,就看到长安红着眼睛在那里等他。 长安:“大爷,我愿意去当二奶奶家的孩子,反正都是吃不饱,至少二奶奶不会想半夜闷死我。” 图桂山带着长安到了图二婶家,开门见山说了这件事后,老太太眼睛都看不见了,只是摸索着去够长安,嘴里一直说着可怜的妮子。 长安主动拿起老太太的手,放在自己的脸旁,“二奶奶,我愿意给贵明大爷当闺女,以后四时八节的,我一定去烧纸钱烧香,不让大爷在下面被人欺负了。” 图二婶子想到自己那早死的儿子,想到养了几年又跑了的白眼狼,几乎没有考虑就同意了。 她想的很简单,她都这把年纪了,还不知道能活几年,再去养个小子,还得给他盖房子娶媳妇,她没那个精力了。 长安马上就十三了,已经能当半个大人用了,以后哪怕是嫁人了,至少也会记得这个半路的爹,能给她和图贵明上坟,这就已经够了。 图桂山陪着长安往外走,路过大队的扫盲班时,就停住了脚。 长安:“大爷,我得谢谢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图桂山摸了摸长安的头发:“你妈还活着的时候,每晚都在这里教我们认字,我那时候也不想学,她就劝我说,无论什么时候,知识都是有用的。” “那一批扫盲班里,就我坚持学到了最后,后来公社选生产队长时,也是因为我能看懂公告,才当上咱们村的大队长。” “长安,以后遇到难事了,就来找我和你大奶奶,别认生。” 等到长安跟着图桂山回到图老蔫家时,还没有到上工的时间,图老蔫正在吃饭。 长安站在门口:“老蔫叔,我来拿我的口粮和钱。” 第8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8 “奶奶,我把碗放到锅里了,中午时候你就把那厚粥喝了,等我下午回来了,咱们再蒸干粮,你不要摸着灶台生火了。” 长安嘱咐完苗香芹,就挎上了小竹篓,准备去上工了。 图二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一个劲儿的说知道了,又让长安好好干,别算错数收错钱了。 长安小跑到村口时,赶车的图老伯已经在等着了,长安坐在地排车的后面,图老伯一甩鞭子,毛驴就出发了。 这是长安来到图二婶家的第七天,可祖孙俩的感情已经很好了。 苗香芹生了六个孩子,只养活了图贵明一个,结果还没结婚呢人就没了,她这一辈子,就跟泡在了苦水里一样,眼泪就没断过,早早就把眼睛哭坏了。 早些年还能模糊看到东西,所以就抱养了个小子,当初也是那家人求到她跟前,说家里的粮食实在养不活了,愿意把孩子过继给贵明,可等她省吃俭用的,一口粥一口汤的喂大了那孩子后,人家还是回去找爹妈了。 苗香芹又气又伤心,哭得眼睛就看不见了,虽说那家人把那几年的粮食都还给了她,可她付出的感情和心血,又怎么能还得清呢。 那天她同意收养长安,其实也没抱多大希望,反正她都这把岁数了,就算再养出个白眼狼,她也不怕什么了。 可是长安来的这几天,苗香芹是真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长安每天都会主动做饭,然后把饭端到老太太的炕桌上,看着她吃饭后,再收拾好。 早起凉快时,还会搀着老太太绕着院子走一走,傍晚时候,也会带着她一起去大队的人群里聊天。 苗香芹就觉得,这才是过日子呢,她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日一日的在家里干熬着等死了。 长安坐在地排车后面,手里也没闲着,没一会儿就编好了一个小竹篓。 赶车的图老伯就笑:“怪不得大队长让你跟着来呢,这手巧的人啊,到哪儿都吃香。” 车上拉的是桃子,属于是村子集体的,所以出来卖桃也是上工,不给钱,给工分,卖了多少钱都是要交给大队的。 现在是农忙时候,所以除了赶车的老头,就是安排村里十四五左右的女娃跟着算账,长安也被算在了里面。 要是按照虚岁来讲,长安也能说是十四了,再加上村里人都知道她被图老蔫送人了,所以都可怜她,也没人站出来吵吵她为啥也能去卖桃。 长安第一天跟着出去卖桃时,就发现好几个大队都在卖水果,竞争其实也不小,他们还是跑到了肉联厂附近,才悄悄把那天的桃子卖完的。 那天回来后,长安就去找了图桂山,“大伯,原来去城里卖桃子的,不只是咱们村里啊?” 图桂山:“咱们公社这几个村子,每个村子都有果园,好歹种些果子,都能换来粮食的,哪个大队舍得把地空着?” 长安:“大伯,那咱们要想把桃子都卖出去,不能再便宜了吗?” 图桂山:“不能再贱卖了,这桃子本来就不贵,再便宜了,别的大队就该有意见了。” 长安想到她之前在大队院子里看到的竹筐,就问图桂山:“大伯,咱们大队里,是不是还存着竹条呢?” 图桂山:“那些东西后山就有,也没人要,咋了?” 长安这才问他要了那些老竹子,然后这两天在家都劈成篾条,为的就是赶在七月初七这天用。 图老伯把地排车停到大集口处,长安就开始吆喝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看看这鲜甜多汁的嫩桃,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啊。” 来赶集的人听到这话后,都跟瞧稀罕似的看着长安,实在是如今还不流行这种销售呢。 现在卖东西的,要不就是供销社那种高冷不搭理人的,要不就是黑市里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那种,像长安这种主动吆喝的,小词儿一套一套的,人们还是头一次见到。 长安用小刀拉下一小块桃,递给一旁的大婶,“婶子尝尝,这是我们大队的招牌,好吃得很,也不贵。” 有免费尝的,就有主动买的,这来赶大集的,也不是各个都像图老蔫家,穷得叮当响,有那家里劳力多的,每年挣的工分都吃不完,所以都换了现钱使。 长安卖桃的时候,还会主动唠嗑,询问人家是自己吃,还是去走亲戚,针对不同的客户,提供不同的销售策略。 “婶子,你给大娘买的话,就买这种软些的吧,软绵不费牙,大娘可真是好福气,有婶子这样的孝顺孩子。” “哎呦,您这是要去走亲戚啊,那就选这个果篮吧,提着方便,还好看,到时候吃完了桃,这竹篓还能装别的东西用。不贵不贵,这小竹篓也贵不了几分钱。” “您去祝寿啊,那更得买咱们的寿桃了,我再给您编个好看的篓子,保准让您最有面子。” 图老伯就看着长安那小嘴叭叭的,说的那些人,本来打算买一个尝尝的,就买了两个走,本来打算买两个走亲戚的,就买了小竹篓和桃,还没到中午,一排车的桃就都卖光了。 长安:“下午我们还来,大家先逛逛去,回去时候再来买啊。” 回去的路上,长安就坐在地排车里面数钱,图老伯在前面赶着车,快到村里时,长安也把毛票都数清了。 等到了大队门口,图老伯把排车停好后,提竹篓的时候,就从里面拿出了两毛钱,塞进长安的手里:“没人看见,收好了。” 长安把钱塞到裤腰带里,跟着图老伯进了大队,大队的会计就迎了出来:“爹,长安,你们这么快就卖完了?” 图老伯哈哈笑着把长安好一顿夸,然后又让会计赶紧找人去摘桃,他们下午还得去大集上卖呢。 长安:“那我先回家给我奶做饭,等吃过了饭,我再去一起摘桃。” 图老伯:“不用你去摘桃,说了一上午够累的了,吃了饭就歇会儿,等装好了桃子,走的时候我去叫你。” 长安又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这才从大队往家里跑。 图老伯跟会计说:“你香芹婶子,也算是熬到享福了。” 长安在回去的路上,捏着那两毛钱,心里美滋滋的。 发财:“可真是一笔巨款啊。” 长安:“谁说不是呢。” 发财:“这是爱上卖桃了啊?” 长安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是不行,没准还能当个桃子西施呢。” 第9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9 长安回到家的时候,苗香芹已经吃过午饭了,听见动静后,就问:“是长安回来了?” 长安:“是我,奶奶,我回来吃个饭,下午了还得再去卖桃。” 苗香芹:“下午还得去啊,那赶紧吃饭,我还给你留了半碗粥呢,你赶紧吃了,再煮两个鸡蛋,省得后半晌饿了。” 长安煮了鸡蛋又喝了粥后,就扶着老太太进了屋。 “奶奶,现在外面热了,你在屋里歇会儿,我去把晚上的饭做好,下午我要是回来的晚了,就不要等我了,你就先吃饭啊。” 长安来到厨房,从面袋子里掏出棒子面,加水揉好后,就上锅做成了玉米饼子。 她看老太太在炕上歪着睡着了后,就闪身进了空间的小屋,用豆浆机打了碗南瓜羹米糊,然后又端出来,加了水稀释后,才放进锅里,搁在灶台旁。 发财:“也亏得咱奶看不见。” 长安:“你以为我是胡乱选的人啊?总不能日日躲着人吧,这样多好,老太太只知道吃得好,但不会刨根问底儿,大家都方便了。” 苗香芹当然能觉出来吃的好了,她怕长安岁数小,不知道轻重,再犯了错,“长安啊,给大队干活,那是给工分的,可不能为了一口吃的犯错误,嘴馋了就给奶奶说,奶奶给你买好吃的啊。” “你爹是为了族里没的,他们不敢不管咱们的,想要啥了给奶奶说,奶奶能给你找来。” 长安悄悄说:“奶,你放心吧,吃的都是图老蔫给我的粮食,我怕咱们不赶紧吃完,张巧妮再给要回去了。” 苗香芹想到张巧妮的为人,没准真能做出来这种事情,这才不担心是长安昧下队里的粮食了。 就这样卖了俩月的桃,长安悄悄攒了四块钱,最后一天卖完后,她还给图老伯编了个密密的蝈蝈笼子,让他放烟叶子用。 钱是攒了,可长安也被晒得不轻,整个人黑了好几个度。 发财:“假如啊,你半夜摸到羊圈里,抱着一只羊就跑,人家会不会以为是羊在飞啊?” 看长安不理它,发财又打趣道:“你现在出去做贼,已经不用穿夜行衣了,遇到人的时候,一龇牙就能把对方吓跑了。” 长安这才点了点头:“择日不如撞日,那就这几天晚上吧。” 晚上吃过了饭,大队里要开全体社员大会,长安扶着苗香芹坐在大树根下,昏暗的院子里,人挤人的,说话的声音也闹哄哄的,谁也没注意到长安是什么时候溜走的。 长安一路飞奔到图老蔫家,换了双轻便的运动鞋,又裹上了厚棉布,这才直接从矮墙上翻过去。 她熟门熟路的推开北屋的门,从空间里掏出了爬梯支好,顺着梯子爬上去,小心翼翼地不碰到房梁上的灰,终于摸到被图老蔫放在那里的锄头。 长安闪进空间里,倒握着锄头,使劲朝地上磕了磕,锄头就松动了,她立刻把锄头的棍子薅下来,换上一根一模一样的,仔细检查没有破绽后,才原样放回去。 长安把梯子收回去,又把屋里地上的印记都擦掉,这才从另一处矮墙翻出去。 等她又跑回大队院子里时,图桂山还在说着公社的政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大队长身上,没人知道她出去了一趟。 等到解散的时候,长安从大树后头绕出来,扶着苗香芹往外走,还有人吓了一跳,说长安现在黑的,简直就看不见人。 于是长安就咧着嘴龇着牙,一路回到了家。 开完大会已经不早了,苗香芹和长安也没再聊天,就直接睡了。 长安没和苗香芹睡一个屋,老太太找人在堂屋西侧,给长安隔出来一个小地儿,也没盘炕,只是用老木板搭了个床架子,又给门口挂了个帘子。 苗香芹睡堂屋的炕上,长安睡里面的小床。 听到苗香芹的鼾声后,长安才进到空间,仔细查看图老蔫不离身的那把锄头棍。 当初还在图老蔫家的时候,长安就让发财把家里的边边角角都翻遍了,连老鼠洞都没放过,居然也没找到藏钱的地方。 发财又跟了图老蔫好几天,也没看到他在外面哪里藏着东西了。 然后长安就仔细观察图老蔫,发现他无论去干什么,那把锄头一定会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就连那天他去找图桂山,说要把长安送走的时候,也是扛着锄头去的。 长安就让发财去摸一摸那把锄头,果然就发觉了不对劲。 发财:“长安,那把锄头的棍子里面,居然包着东西呢,一层一层的。” 长安:“是钱吗?” 发财:“不知道,我不认识那些字啊......” 甭管是不是钱吧,能让图老蔫这么藏着的,肯定是有用的东西。 可图老蔫这个人,平日里是真的不错眼地盯着这个锄头,这也就是今晚临时通知开大会,村民都是从家里吃了饭才去的,他总不好像往常那样,装作是从地里回来的,再扛着锄头去大队。 所以发财告诉长安,图老蔫不嫌麻烦,把锄头放到房梁上时,她才去用提前准备好的棍子,把原来的锄头棍换了出来。 长安观察了图老蔫那么久,早就记住了那把锄头棍子的模样,造一个假的出来,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等图老蔫以后发现不对了,那也是他家里出了贼,半分挨不到长安身上。 此时长安的手里,就是换回来的棍子,她也懒得摸索,直接从当中掰断了事。 这根棍子只有顶上的一小段是空心的,所以不影响平常的使用,长安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层层打开后才发现是一个房契。 从地址上来看,这房子是在城里,应该是是一个大杂院里的某间屋子。 长安让发财照着这个地址,去大杂院里看看,没准就能找到些什么。 天亮后发财才回来,就像是探险而归,发现了宝藏的人一样,“长安,你知道那屋子里都藏了什么吗?” 长安:“金银珠宝?还是古董?” 发财:“你怎么知道的?那屋里埋了一箱子银元,还有几个花瓶呢,老值钱了。” 第10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10 发财:“长安,咱们什么时候去把那些东西拿走啊?” 长安:“可村里人,谁没事会进城去啊,还得要介绍信呢,更别提我这么个孩子了。” 发财:“说的也是,那就再等等?” 长安:“那要是图老蔫把那些钱都花了呢?图建国还等着娶媳妇呢。” 之前是农忙,村里的大大小小都在忙个不停,大人下地割麦子,孩子们跟在后面拣麦穗,又在打谷场打麦子,晒麦秆,等把该交的公粮都拉走后,大家才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可收完麦子了,就要马不停蹄的种玉米了,等玉米种子也下了地,大家才才开始忙碌儿女的婚嫁之事了,长安猜图老蔫肯定会挨不住张巧妮的哀求,把那二百块钱出了的。 麦收结束,暑假过完后,长安其实就应该去上初中了。 她又去找了图桂山,请对方陪着她去趟学校,因为学籍还需要改动,她可不想顶着图老蔫的家庭关系,她担心以后高考恢复后,审查时再出什么幺蛾子。 长安既然摆脱了图老蔫这一家,那就是要从户口薄到族谱上,都断的干干净净。 图桂山亲自去找人给改的户口薄,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反正从公安系统上来查,长安就是图贵明的女儿。 至于族谱,也是图桂山私下改了的,他对长安是这么说的:“这件事情,你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在外面提,不要让人家知道咱们还有族谱。” “当初的祠堂被砸了后,祖宗们的牌位差点都被烧了,还是贵明和你爹,哦,不对,是你爹和老蔫冲进去,才把那些牌位都抢出来的。” “可惜,你爹被房梁砸着了,等到我们赶到祠堂时,他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所以,长安啊,好好孝顺你奶奶,村里和族里,都会照看你们的,你该去读书就去读,不要担心钱的事情。” 图桂山陪长安去改学籍的时候,他就把初中的学费都交了。 这个时候的初中只读两年,可以住宿,也能申请走读,长安不想在学校住宿,让图桂山和校长说了家里的情况,还要照看行动不便的奶奶后,就办理了走读。 从图家庄到公社中学,走路都要一个小时,苗香芹心疼长安每日要走那么久的路,就想着给她买辆自行车。 长安:“奶,用不着,我跑着上下学,还能锻炼身体呢。” 苗香芹:“那也累人,你学习都够费脑子了,不用担心钱,奶奶有钱,族里每年都给我不老少的钱,我都攒着呢,谁也没告诉。” 长安:“奶,有钱也先攒着,等以后我读书时候再用啊。” 苗香芹想了想,还是语重心长道:“长安啊,不要听那些人说读书不重要的话,无论什么年代,读书人都金贵,对咱们来讲,要是不想一辈子的面朝黄土背朝天,那就得好好读书。” “也别听那些人瞎说,女娃子不用读书,嫁得好就行了。” “上嫁是要吞针的,自己没有本事的话,哪怕嫁给天王老子,那也是泡在苦水里。” “长安啊,你自己心里一定要有成算,要明白读书才能改命。” 长安紧紧握着老太太的手,“奶,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读书,以后带奶去首都。” 苗香芹:“首都哟,那我这个老婆子可得好好活着了,我是真的很想去看看啊。” 长安开始了每天跑步上下学的生活,要说其实也不怎么累,因为如今没有早晚自习,放学的时间也很早。 长安每天早起走之前,就会给苗香芹做好午饭,等她下午放学回来了,还能赶得上做晚饭。 苗香芹觉得日子有了盼头,人也精神起来了,也开始走出去和人闲聊了,逮住谁都夸长安,说这孩子懂事孝顺,对她是没有一点儿不好,合该就是她的孙女。 图桂山的老娘就在家里说:“香芹这一辈子,老天爷可算是开了次眼,也知道心疼可怜人了,这往后的日子啊,差不了,哼,现在难受的估计就是老蔫了。” 图大娘说的没错,图老蔫一家子是不好受。 当初长安被送到苗香芹家后,村子里不是没人震惊的,尽管张巧妮一直辩解,是长安总在家里挑事,闹得家里不安生,才暂时让她出去住的。 但大家都是一个村儿的,谁还不知道谁了,私下也都说,张巧妮和图老蔫心狠,不能深交,尤其是图老蔫,亲闺女说不要就不要了,以后打交道时还得防着些。 图老蔫一开始,满脑子都是张巧妮说他要有儿子了,担心长安这丫头使坏。 而且那段时间,不知道为啥,他夜里睡觉时总会梦到图贵明,当初在祠堂里,要不是图贵明推了他一把,被烧断的房梁砸死的,就该是他图老蔫了。 图老蔫心想,莫不是图贵明知道他要有儿子了,所以来找他要后代了,可他也这么大的岁数了,等儿子等的眼都红了,怎么能舍得呢,索性就把长安给出去吧,关文慧不总说生男生女都一样么,那她女儿就能去给别人当后代。 他想的是很好,可最近干活儿时,就发现没人愿意和他搭伙了,他扛着锄头路过时,原本还在哈哈笑的人立刻就安静了,然后等他走过后,又会在背后指指点点,他都不敢回头看,也能知道那些人是在说他。 图老蔫这一辈子,追求的就是被人看得起,现在这处境真的是让他很憋火,张巧妮太了解他了,所以每天都会和他交流怀孕的心得。 张巧妮:“这孩子今儿又闹腾了,我就不能弯腰干活,要不然准踢我。” 图老蔫看着张巧妮鼓起来的肚子,狠狠抽了口烟,“那肯定是个男娃了。” 张巧妮:“老蔫,我知道你最近不好受,我也是,那些人就是闲的,就见不得咱们一家子过得好了,因为他们就觉得你该一辈子窝窝囊囊的。” “老蔫,等咱们有儿子了,那些人也就不敢看不起你了。” 发财把这槽点满满的话转述给长安后,后者也不奇怪,“那两个人,纯属是脑子里面长了二两肉,尤其是图老蔫,已经魔怔了。” 随后又嘿嘿笑了起来,“魔怔了好啊,现在越魔怔,到头发现居然一场空时,才会更崩溃啊。” 说着就拿起了本子,咳嗽了一声,“发财,你听听我这篇写的咋样,能入选不?” 第11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11 在这期间,长安一直和发财琢磨着,要怎么才能去城里的大杂院,把那些银元和花瓶拿走。 长安不想从村里开介绍信,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有去城里的打算。 长安:“只看图老蔫藏东西的方式,就知道他这个人心思深的很,别到时候,再跟个疯狗似的咬住咱们了。” 发财:“张巧妮又和他说给图建国娶媳妇的事儿了,抱着肚子在那儿哼唧,图老蔫答应给她出钱了。” 长安:“那你说,图老蔫会不会去趟城里?” 发财也不跟着长安去上学了,白天黑夜不错眼的看着图老蔫,几天后,就啧啧啧的回来了。 发财:“长安,你都不知道图老蔫多能耐,你猜他从哪儿弄的那二百块钱?” 没等长安猜呢,发财就迫不及待的说了起来:“他居然跑到大队去赊账,把他攒的工分都换成了钱,然后图桂山又出面给他借了一百多,说到时候让他和图建国一起还。” 长安感叹了声图老蔫的鸡贼,又疑惑道:“图桂山为什么要给他借这么多钱?” 发财:“他多能耐啊,到了那儿,就把裤子撸起来,腿上那一道大疤瘌,图桂山想骂他,也不知道咋骂了。” 说到底,图桂山不只是这个村子的大队长,还是图家自己的族长,图老蔫的腿又是在祠堂砸的,他这二百块钱,也算是买断了恩情,以后别在拿这个和族里说事了。 知道图老蔫宁肯借钱,也不去城里动那些银元后,长安就想,实在不行,就哪天偷跑进城试试。 结果刚开学不久,就让她等到机会了。 学校的老师说市里要举办演讲比赛,大家可以写作文去参选,但时间很紧张,因为是要赶在节日之前举行比赛的。 长安回来后就开始奋笔疾书,激情四射地写了一篇赞美劳动者的演讲稿。 写完后,长安自己读了好几遍,还是觉得拿不准,又让发财去公社找报纸念给她听,她也好修改一下用语习惯,把演讲稿写得再朴实有感情一些。 发财回来告诉她,图老蔫又和张巧妮畅想有根儿的时候,她将将好改完稿子。 长安声情并茂的念完后,发财一个劲儿的说很好,苗香芹也在一旁热泪盈眶的,给长安整的极其不好意思。 以长安的经历和文笔,她交上去的演讲稿,不出意外的中选了,学校还特意给这十个人,找了学校广播站的老师做指导。 长安听着对方一口方言版的普通话,不知道为啥就想到了我爸是厂长的广播员,一直在掐着大腿憋笑。 旁边的女生:“你也被感动了是吧?老师念的实在太感人了......” 选出来的这十个人,也不是全都能去市里参加比赛的,还要先经过校内的选拔赛,最终在老师们的评定下,长安和其他两个学生,一起被选进了推荐名单。 听说长安要代表学校,去市里参加比赛,村里人都激动坏了,而且还是去歌颂劳动者的,图老娘就翻出了压箱底的布料,要给长安做身新衣服。 长安:“大奶奶,学校给我们发了一身衣服,说先让我们穿着去比赛,要是能拿奖,就把那衣服也奖励给我们的,不用做新衣服。” 图老娘听完后,又赶紧招呼图桂山媳妇,去给长安煮几个鸡蛋,去比赛时在路上吃。 等到了比赛的那天,学校找了辆拖拉机,拉着校长和一个老师,带着长安他们三个学生,就在全校师生的助威声中出发了。 到了市里后,长安才知道参加比赛的地方是一个小礼堂,不止有初中生,还有小学生和高中生,加起来也得有四十来个人,倒是没有分年龄段,而是抓签排顺序。 长安让发财帮忙,选了个第5号,就坐在后排位子上,装作是在看演讲稿,其实是在比划从礼堂到大杂院的最近路线。 很快就轮到长安了,她穿着崭新的军绿色衣服,脸也被涂得红彤彤的,站在讲台上,精神饱满得像个斗鸡,抑扬顿挫的读完了自己的演讲稿。 来参加比赛的学生还不少,台下的评委有高中的校长,也有报社的主编,反正看起来很是像模像样的,在长安演讲完以后,都热情的鼓着掌。 和长安一起来比赛的那两个同学,抽的号码比较靠后,现在正和校长他们坐在一起,紧张的听前面的人演讲。 长安趁众人不备,从礼堂出来,走进楼旁的厕所,没一会儿再出来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小青年了。 早在确定来城里后,长安就照着发财的描述,缝了一身城里青年的普通穿着,白色衬衫和格子长裙,又把脸涂白嫩了,再弄两条假的麻花辫子,再挎上一个斜包,哪怕是和村里人走个照面,对方也看不出这就是黑黑的她。 听着发财指挥,一路走最近,也是人最少的巷子,十几分钟的时间,长安就看到了那个大杂院。 现在正是上午最忙的时候,上学的和拉活儿的都走了,不用上工的也都去供销社抢菜了,长安大摇大摆的进了大杂院,低着头直奔图老蔫的那间屋子。 这间屋子在大杂院的最里面,曲里拐弯的一顿绕后,长安就站在了一间破旧的屋子前,她掏出一根铁丝,轻轻一撬,锁头就开了,等她进去后,又从门缝里伸出手把锁虚扣上,再把门合上。 这个屋子靠里有张大炕,对面还有一张八仙桌,布满了厚厚的灰尘,长安也来不及细看,只是掏出了锄头,按照发财说的位置就刨了下去。 屋子常年阴冷潮湿,不见阳光的,地上的土很容易就松动了,没费多少力气,长安就挖到了那箱子银元,二话不说就收到空间里,又从炕洞里掏出那几个花瓶,这才把土都填了回去。 等做完这些后,长安又让发财去外面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就拉开了门锁,闪身出来后立刻锁好门板。 向外走的时候,长安差点在转弯处撞上人,幸好及时躲进了空间里,等跑到了街上后,她才又大大方方的拐进了巷子里。 回到礼堂外的厕所里,长安又是在空间换好衣服后,才从厕所走出来的,等她进了礼堂时,演讲比赛已经进入尾声了。 长安找到了一起来参赛的同学,悄悄地坐过去,对方正在情绪中,用力鼓着掌,扭头看到长安后,还问:“精彩吧?” 长安也大力地鼓掌:“精彩的还在后头呢!” 第12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12 长安站在打谷场的中间,声情并茂地朗诵着报纸上的文章。 “我们头顶共产主义的光辉,脚踏社会主义的大路,走的是阳光道,奔的是日子甜,千百年的艰辛创业,才换来了这春满家园!” 村民们把手都拍红了,一个劲儿的说好好好。 那天长安凭借一篇《劳动人民最光荣》的演讲稿,摘得了市里中小学生演讲比赛的第一名,获得了一张奖状,一笔五块钱的奖金,还有一个大瓷缸。 她捧着奖状和瓷缸,坐在突突突的拖拉机上,有种载誉而归的感觉,相比毫无负担的去参赛时,莫名有了些形象上的包袱,觉得肩膀沉甸甸的。 发财:“你那不是有了包袱才沉甸甸的,你是被那箱子银元坠的吧。” 长安:“小看人了吧,好歹也见过那么多金银珠宝了,怎么可能被这些银元晃了眼呢。” 话是这样说,可谁也没有嫌钱多的,长安还是控制不住的乐了一会儿。 校长:“是该高兴啊,谁能想到咱们居然拿了第一名啊,哈哈哈哈......” 笑完后又看着长安说:“等回去了,学校也要给你开个表彰会!” 等下午回到学校后,赶在放学前,果真召开了全校师生大会,隆重表彰了初一的图长安同学,在全市的演讲比赛中勇夺第一名的好成绩,特此奖励两块钱,并且退还了长安一年的学费。 等表彰会结束后,校长又叫住了要飞奔离校的长安,说刚接到省报社的电话,要刊登长安的文章,会给长安三块钱的稿费,学校就先垫付了。 于是长安揣着十块钱的巨资,和一张奖状,一个搪瓷缸,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回村了。 长安跑回村的那个时间,一般都是饭点了,可还是有好多人在大队前面闲聊,村里也有和长安一起读初中的,但一般都住校了,所以还没人回来告诉大家长安获奖的事情。 那些人远远的看见长安跑回来,就扯着嗓子喊:“长安回来了啊?” 长安顿时有种衣锦还乡的幸福感,掏出奖状举在身前,昂首挺胸地从大队门口走过。 等到了家,长安又当着跟来热闹人的面,把搪瓷缸掏出来递给苗香芹,“奶,这是人家给的,以后就用这个给你炖鸡蛋吃。” 苗香芹用手摩挲着缸子,“好好好......” 长安又掏出了那零碎的十元钱,递给了一旁的图桂山:“大爷,这是市里和学校给的奖金,我想带我奶去医院看看眼睛,能搭公社的拖拉机去市里吗?” 图桂山看着这钱:“给这么多奖金呢?” 长安就说了有比赛给的,有学校奖励的,还有省报社给的稿费,这话一出,旁边的人都不淡定了。 “哎呦,那长安的文章就是上报纸了啊,那可是大作家了!” “我就说,长安学习不能差了吧,以前肯定是怕学得好了,有人不高兴,所以才一直藏着呢。” “长安不是说她写的是咱们大队的事儿么,那要是这样,是不是咱们也能上报纸了啊?” .................. 图桂山咳咳了两声,示意大家都安静,“这钱就先在我这儿放着,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们都放心,正好明天公社有粮车去市里,我和老七就带着你奶去医院。” 长安是真的很感激图桂山:“大爷,下次要是再有比赛,我肯定写你......” 图桂山哈哈大笑着,众人又说,等长安的文章登报后,一定要在村里给大家念念。 等大家都离开后,长安才赶紧去厨房做饭,就是打了个鸡蛋汤,又摊了几张鸡蛋饼,很快就做好了。 苗香芹美滋滋的吃了饭后,就说长安:“就放在那里,不要收拾了,你赶紧歇着,今儿个累坏了吧?” 长安还是麻利地收拾干净了,黑灯瞎火的,她也不想在厨房点灯了,就没刷洗,只是先放到了盆里。 等她再回屋时,苗香芹就说:“那十块钱,就先放在桂山那里,比放在咱们家里安全,虽说村里没坏人,但也不能不防着。” 长安把她扶上炕,给她铺好了床,“奶,我不是怕钱被偷了,才当着大家的面那么说的,我是真的想带你去医院治眼睛。” 长安一早就观察过了,苗香芹的眼睛看不见,属于是缺血性的视神经病变,并不是眼角膜出了问题,而且也不是彻底的看不见,每天早起时还是能模糊看到亮光的。 所以长安给苗香芹熬的粥,都是加了苹果或胡萝卜等维生素打烂的,苗香芹前两天还说,感觉眼睛没那么涩了。 其实长安也可以配些中药给她治眼睛的,但事情总要有个出处,总不能苗香芹看不见了那么多年,突然就好了吧。 长安原来计划的是,先慢慢吃些维生素多的食物,然后再等几年,就带她去治眼睛。 结果这次比赛居然就得了这么多钱,要知道,有些人家,一年到头的工分,换了粮食后,也不一定能剩下十块钱的。 苗香芹还想说什么,长安就握住她的手:“奶,你不想看看我的模样吗?还有,我说了要带你去首都的,你不想看看首都的样子吗?” 苗香芹老泪纵横,搂着长安哭道:“这是老天爷心疼我这个瞎婆子啊,给了我这么一个贴心的孙女......” 所以长安边上学,边等报社的报纸时,苗香芹也从医院做了检查回来。 图桂山是结结实实的陪着跑了两天天,“医生说了,你奶这眼睛,不用做手术,就是要吃药,还要滴眼药,先给开了半个月的药,吃完后再去复查。” 长安:“药钱够吗?” 图桂山:“够了够了,半个月的药也才几块钱,你那十块钱还没花完呢。” “长安,不要操心钱的事情,我和会计他们都商量了,你奶后面的药钱,大队就出了。” “你都不知道,会计去公社交账时,书记还提到了咱们村,说咱们社员都有干劲,都上报纸了。” “他还从公社把报纸带回来了,正好明天不用上学,你就去打谷场念念,也让咱们大家伙都高兴高兴!” 所以长安就又顶着比赛那天的装扮,在村民面前,饱含深情的朗读着,她以图家庄社员们的辛勤劳为模板的创作,字里行间涌动着的,都是对这片土地的赞美,以及对伟大劳动者的歌颂,是对土地和生命的敬重。 长安:“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第13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13 图建立的小学和长安的中学是墙挨着墙的,在学校时,就知道了长安拿奖的事情,当时她还不相信,觉得肯定是有重名的,结果放学回到家后,才听小伙伴们说起这件事儿。 有和她不对付的同学就说她,“建立,你不总是说长安脑子笨,学什么都不会啊,那人家咋还能拿奖呢,听说奖金都好几块钱呢。” 旁边就有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给大家解释:“你懂什么,我妈都说了,长安那叫藏拙,怕自己学习好了,惹得后妈不高兴了,肯定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图建立气得要死,大喊道:“你们胡说什么!我妈没有对她不好,是她自己要走的!” 小伙伴们都不信:“骗人,对她好的话,她干嘛要去给别人当闺女。” 图建立哭着跑回去,还没等诉苦呢,就被张巧妮骂了一顿,她连晚饭都没吃,就生气跑出来了,堵在苗香芹的门外。 长安可不关心外面还等着人呢,在说通了苗香芹好好治眼睛后,就进入了香甜的梦乡,梦里全是银元,亮闪闪的。 天亮后长安早早起来去上学时,就在村口看到了两眼肿成个鱼泡的图建立。 图建立:“你那作文肯定是抄别人的对吧,我这就去告诉老师,说你的第一名是偷的!” 长安:“滚蛋!小心我抽你。” 图建立还想上手拽长安,被对方拨拉开后,就跳着脚喊:“你到底是抄谁的,你就是抄的对吧!” 长安心里烦死她,但面上却不显,回身看着她说:“你生什么气啊,抄谁的,也不是抄你的,你有那闲工夫,不如去关心关心你妈的肚子。” “你这几个月在家里不好过吧?洗衣做饭,打水煮饭,平时还要充当出气筒对吧,所以才来我面前发疯。” “不过我劝你,你还是好好享受现在的悠闲日子吧,等你妈生了你弟弟后,你连如今的生活都过不上了。” “到时候不要说让你洗尿布看孩子了,你连学都上不了,我还有人要,但凭你爹妈的做派,村里估计没人敢要你的。” 说到最后,长安就盯着对方的眼睛,好心劝道:“好好看着你妈的肚子吧,会有惊喜的。” 图建立被长安骂了一顿,老实了好些日子,就连那天长安在打谷场表演,她都没去看,只是在家里,一边洗衣服,一边骂长安是小偷。 长安去参加比赛时,马上就是掰玉米的时候了,等她在打谷场朗诵完的第三天,热火朝天的农忙就开始了。 掰玉米,收玉米杆,在打麦场给玉米脱粒,又忙着播种冬小麦,整个十月初,大家都是忙得灰头土脸的,但精神却很高涨,原因无它,因为他们图家庄被公社点名表扬了,还被选为了先进大队。 虽然被立了典型表彰,但图桂山还是敲打了社员们一圈,叮嘱大家谨言慎行,不要张狂失言惹来祸端。 然后在去交公粮时,图桂山也没有夸大粮食产量,还是实事求是的上报了公社,他深知好名声是有用,但关键时刻,留够活命的粮食才最要紧。 等玉米杆和玉米芯都晒干了,也要从打谷场收走了,省得下雨了淋湿。 正好图桂山也从公社开会回来,要给社员们传达英雄精神,就组织大家都在打谷场集合。 村民们一边收拾玉米杆,一边拾捡掉落的玉米粒,图桂山刚好念完公社的报纸,正要再说几句话,就先清了清嗓子。 一听这动静,大家就知道是大队长有话要说了,都很配合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打谷场一时就安静了下来。 张巧妮已经很久没在人堆里出现了,自从长安大放异彩后,她就觉得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都是看她笑话的人。 她不是不知道,那些人在背后笑她,说她刻薄,说是她撺掇着图老蔫把长安送了人,结果那孩子居然要有出息了,肯定是她平时在家里虐待长安了。 张巧妮以前劝图老蔫,不要搭理村里人的闲话,那是因为被嘲笑冷漠无情的人不是她,等到事儿落到她自己身上了,她就觉出来日子难过了。 再加上秀兰家里,也不知道为啥,一直不给个准确的回话,图建国每日催她,可她能怎么办,她不能天天去找媒人上门说亲吧。 图建立那死孩子,最近也是让她烦心,家里的活儿什么都不帮着干了,还一味的挑拣,嫌弃饭不好吃了,衣服太旧了,书包不如长安的好看了,动不动就尥蹶子,经常气得她肚子疼。 这个肚子疼,有一分是真疼,剩下的九分就是演的了,她还总爱顶着肚子走路,像是故意的,让大家都看着她的肚子。 最主要的是,图老蔫一看她的肚子,也就不会给她使脸色了,要不然就他那德性,一准会埋怨是她的原因,才送走了有出息的长安,会将如今的不如意,全都怪在她身上的。 所以张巧妮最近上工时,一般不和人说闲话,自己顶着肚子库库一顿干,忙完就走,咬着牙不让别人看她的笑话。 可今天不光是要来捡玉米芯,也是要开大会的,她再是觉得难熬,也不能不在人群里坐着。 可听着听着,张巧妮就觉得肚子开始疼了,不是以往她在家里的那种疼,是翻江倒海的咕噜着。 她捂着肚子蹲坐在那里,想着是不是早起吃错东西了,想上茅厕了,她看着周围的人都在小声说话,正要叫一旁的图建立,让她扶着点儿自己,悄悄从后面退出去。 张巧妮刚站起来,就听到图桂山清了清嗓子,打谷场也安静了下来,她只好先坐下。 结果刚一弯腰,就觉得有什么东西憋不住了,只听到一阵巨大的噗,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连环屁声,把她震得傻愣在原地。 被这巨响吓到的何止是张巧妮自己,整个打谷场的人都傻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张巧妮,就见她的裤子一直在无风突突,这种场景下,没有人能说的出话来。 苗香芹的眼睛还没好,坐在打谷场的那头,听到动静后被吓了一跳,就嚷道:“老天爷,是打雷呢,赶紧收杆子啊!” 被她这一嗓子喊得,大家才回过神来。 图建立被长安说的,在家时就总会下意识的看张巧妮的肚子,此时也是第一个发现变化的,就大叫了一声:“妈,你的肚子怎么瘪了!” 第14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14 张巧妮的肚子,就在众目睽睽下,从凸起变成了平平的,甚至又凹下去了一些。 图老蔫顾不上气味熏人,扑到张巧妮跟前,哆嗦着手指着她的肚子问:“我儿子呢?你把我儿子弄哪儿了?” 张巧妮整个人都是茫然的,连话都说不出,只是摇着头。 图老蔫伸出手,碰了碰张巧妮的肚子,发现真的不鼓了,那么大的一个圆肚子,就这么没了,他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双手掐住对方的脖子,喊道:“你把我儿子还回来!” 张巧妮被他掐的说不出话来,整张脸都憋红了,眼睛也开始往上翻。 周围的人刚才都捂着鼻子退了老远,现在又碰上图老蔫发癫,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要去救人,还是图桂山上前拉架:“快点松手!” 在几个壮劳力的拼命撕扯下,才把张巧妮从图老蔫手下救出来,图老蔫一直在扑腾,图桂山只好让人先用捆玉米杆的绳子,把他拴在一旁。 图桂山看着状若疯癫的图老蔫,再看向魂儿都没了的张巧妮,以及周围窃窃私语的社员们,心知这件事情必须得当着大家的面弄清楚了,否则就会越传越邪乎,到时候整个大队都得吃挂落。 图桂山:“老七,你去后面把李老头喊来,让他给看看这是咋回事。” 图老七撒腿就往村尾跑去,那边住着个来改造的老头,原来是中医,被下放到村里后,就一直守着牲口圈,不行医也不看诊,一直安安分分的。 图老七在拉李老头来的路上,就给他说了刚才的稀奇事儿,从震天响的臭屁,到突然就没了的肚子,和发疯要儿子的图老蔫。 厉行年到了打谷场后,先给图老蔫扎了一针,才让他镇定下来,“就是一时痰迷了心窍,这就没事了。” 又给瘫坐在地上的张巧妮把了脉,在周围一圈伸着脖子看八卦的群众围观下,淡定道:“没有怀孕,是胃胀气的缘故。” 张巧妮:“不可能!我都好几个月没见红了,我还能摸到他在我肚子里动呢!怎么就没怀孕了?” 厉行年:“那是假孕的症状,一般是心理压力大,产生的错觉,哦,就是想要儿子想疯了。” 张巧妮还是不相信,但厉行年懒得再多说了,只是看向图桂山。 图桂山:“大家都听到了,那是想要孩子想疯了,本来就没孩子,不要瞎传谣言,不要搞封建迷信,都听见了没!” 在村民们都保证不乱说后,图桂山就让大家都赶紧散了,又和几个社员一起,把图老蔫和张巧妮弄回家,告诫了两人一番,才都离开。 围观了一场大戏,每个人都揣着一肚子八卦,各个都面含激动的结伴离开,长安也搀着苗香芹往家里走。 回到家后,苗香芹唉声叹气了好一阵子,长安都做好饭了,她还在那里坐着。 长安:“奶,你咋了?” 苗香芹有些物伤其类:“我不是可怜张巧妮,是觉得女人这一辈子,谁都难过。” “我小时候,家里穷的啊,全家人连一条裤子都没有,我十几岁时,地主家的太太来收租子,就看上我了,要把我带回去给她男人当小。” “我不想去,但又不敢不去,太太免了我家一年的租子,我就被爹娘给送过去了。离家的那天,是我第一次穿一整身的衣服,还是新衣服。” “可那大宅院里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更别想顿顿吃白面和肉了,过了两三年,我还是没有喜,吃的饭菜,就都是剩的馊的。” “我熬啊熬,终于熬到了部队来这里,我才从那小小的见不得人的院子里出来。” 苗香芹如今还不到六十岁,她被从地主家里解救出来时,已经快三十了,她是苦主,是受难的老百姓,后来才嫁到了图家庄,生下了图贵明。 苗香芹没读过书,但她的经历让她知道读书很有用,要不然当初地主家的少爷小姐们就不会抢着去学堂了,虽说现在很多有学问的人过得不好,但她还是坚信,总会有用上读书人的那天。 苗香芹:“长安啊,我这一辈子没什么见识,能活到现在,那是遇到好时代了,可你不一样,你还小,你就出生在新时代里,你得知道能读书有多不容易,懂吗?” 长安:“奶,我都懂。” 长安知道苗香芹这番话的用意,在她写的文章上了报纸后,村里人就开始注意到她这个突然出息了的孩子,秋收刚过去时,甚至还有隔壁村子的人来家里打听她,给苗香芹气得不行。 苗香芹当时就骂来人:“我们家妮子才多大啊!我们还上学呢,还得考中专!” 长安知道后也无语死了,她还是个中学生,就被人惦记上了,想先划拉到他们家里,真是脸大如盆。 可这种事儿,就属于是纯恶心人,人家只是来打听,也不是来说亲,或是想定亲,就是去找妇女主任,人家也有话辩解,顶多是被训几句拉倒。 长安那时就想着,你恶心我,那我就得恶心回去,她当即就去找了图桂山,说家里丢了一筐鸡蛋。 图桂山带着长安找到隔壁村子,那户人家肯定不承认啊,长安:“白天就你们上我家去了,我奶眼睛看不见,肯定防不住你们,不是你们拿的鸡蛋,难不成是鸡蛋飞走了?” 那家人就一直说没见过鸡蛋,长安又问:“那你们去我家干什么了?” 对方这才反应过来,长安其实就是故意的,他们看着图桂山,又看了看自己村的大队长和妇女主任,这才咬着牙认下了,赔了长安二十个鸡蛋。 等长安抱着鸡蛋走了后,隔壁的大队长就敲打他们:“整日不好好挣工分,净瞎想做美梦,人家那是动笔杆子的,还跟人家玩心眼儿,这也就是你们认的快了,要不然就等着她去公社告你们拐带妇女儿童吧。” 连吓唬带骗的,反正是镇住了那一家子懒蛋,隔壁大队长也省了不少心。 长安把鸡蛋羹端到桌子上,给苗香芹舀到碗里,“奶,这是最后几个鸡蛋了,等我明儿放学了,再去大奶奶家换十个鸡蛋。” 苗香芹:“这天天都能吃上鸡蛋的日子,以前可是连想都不敢想啊。” 长安:“奶,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第15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15 长安顶着大风,踩着积水回到家时,苗香芹已经烧好了热水,只等她进门就能烫脚了。 长安进屋后,苗香芹就提着木桶跟在后面,让长安赶紧脱了鞋袜,用烫水泡泡腿脚,省得以后腿疼。 长安脱了鞋袜,先揉搓了一阵双脚,等脚部的血液循环后,也等水温稍降下后,才开始泡脚,她舒服的葛优躺在椅子上,一点儿都不想动弹了。 苗香芹:“长安,要不你也住到学校去吧,我现在也能看见了,你不用每天这么跑来跑去的了,要是再遇到这种天气,就能在学校住。” 长安:“马上就考试了,我也跑不了几天了,而且今天回来时,老师还说让我等雨停后再去学校,我能在家歇两天。” 如今的初中是两年制,长安也已经是要中考的学生了。 苗香芹挺高兴,但又发愁:“那你不去学校的话,学习能跟得上不?这马上就要考试了,会不会影响你上中专?” 苗香芹眼睛能看见后,也开始和村里老人一起糊糊纸盒子,编编蔑子,既能挣一两个工分,也是消耗时间。 老人们在一起干活,闲聊的也都是谁谁家的孩子怎么样了,她就知道如今的中专生很金贵。 长安很赞成她出去接触人,要不然一直在家里窝着,这个年纪了很容易痴呆。 长安:“没事,耽误不了课的,我有不会的,就去问卫知青,她能教我。” 苗香芹知道她说的是卫淑霞,连忙道:“正好我蒸了窝头,你去的时候就都带上,她也不容易。” 长安也没推让,她去找卫淑霞的时候,除了那些窝头,还从空间里拿了一小块腊肉。 从长安上了中学开始,隔段时间就会来找卫淑霞,给她带些窝头饼子,顺带着也一起探讨探讨学习。 卫淑霞还是单独住在知青院子的旁边,她把那些窝头都放好,又接过那一小块腊肉说:“咱们中午做腊肉白菜吃,我先去炖上,等会儿你就先给你奶奶端一碗回去。” 这么长时间下来,长安和卫淑霞倒是成了忘年交,说话相处都很随意了。 长安每次来都会带些吃的,走的时候也不会空着手,卫淑霞当初来插队时,是和家里闹翻了的,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带来了的,里面的课本满满当当的,每次都会给长安誊抄好需要的资料。 长安:“我刚才从村尾那边过来,看到那个李老头的孙子又来了。” 卫淑霞把柴火塞好,聊起八卦时,眼睛都放光,“说了多少次了,不是李老头,是厉医生。” “他孙子已经来好几天了,秀兰娘说是刚执行完什么任务,部队给放了探亲假。” 当初张巧妮一屁震惊一个村子后,她假孕的事情以图家庄为中心,迅速向四外村里扩散去。 到后来,公社的妇女主任还专门组织干部,挨个村子宣传卫生健康知识,重点是强调男女平等,新时代里不要再秉着老封建思想。 在那之前,张巧妮还会忧虑秀兰家没给回话,可那天后,秀兰家连门都不让她进了。 图老蔫和张巧妮心如死灰的在家里躺了十来天,还是图桂山说再不上工,就扣他们工分时,俩人才踏出了家门。 闹了那么大的乌龙,图老蔫和张巧妮,就像是被抽走了虾线的虾,见到人后总是不自觉的低着头走开,这都快两年了,家里也总是吵吵嚷嚷的,甚至还打过几次架。 每次都是同一套流程,图老蔫先打了张巧妮,图建国再把图老蔫打一顿,然后族里再有人教训图建国。 村里人以前还扒着墙头看热闹,如今都能面不改色的,从那混乱的场景中经过了。 就在图老蔫他们打成一团的时候,秀兰很低调的嫁人了。 秀兰结婚那天,就是从自己家走到了大队,大队长做主婚人,说了些祝福话后,小两口才一起回到了她家。 秀兰嫁的也不是别人,就是那天去给张巧妮把脉的那个老头,厉行年的孙子厉啸城。 厉行年一直住的窝棚,就在秀兰家的后面,这么多年以来,他再是不和村里人打交道,也免不了受秀兰的照顾。 秀兰家里是穷,但她勤快又善良,偶尔就会帮着厉行年打猪草,照看牲口。 厉行年被下放后,他的孙子被故交照看,然后送到了南边的部队里,稍大些后也会两年来一次看他。 就在图建国还想着娶秀兰,张巧妮想法子让图老蔫出彩礼钱的时候,厉啸城也申请了假,来村里陪他爷爷小住,只是他每次都很低调,几乎不在人前出现。 他和秀兰不算熟,但知道这个女孩心善,又从他爷爷那里听到秀兰大弟考上了中专,家里发愁学费的事情,思量了一天后就找上了秀兰。 厉啸城开门见山的问秀兰,愿不愿意和他结婚,他可以负担她弟弟的学费,他的工资也可以都给秀兰拿着。 秀兰问起原因后,厉啸城也不说假话骗她,“我很快就要出任务了,这次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我放心不下我爷爷。” “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会留下遗书,如果我出意外的话,你可以再展开新生活的,我的抚恤金也全都给你。” 秀兰当时没回话,只说是想一想。 她回到家后告诉了家人,秀兰爹娘就不同意,家里是穷,但也不能卖闺女,要一百的彩礼钱和自行车,也是秀兰自作主张和媒人说的,她知道后,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的。 秀兰就劝她娘:“娘,我不喜欢图建国,也不喜欢厉啸城,既然谁都不喜欢,那我就要选个最合适的。” 厉啸城家里没人了,只有一个爷爷在这里,即使结婚后,她也能住在娘家,既能照顾家里人,也能看顾厉行年,对方还不会指责她,结婚后还是心向娘家。 而图建国则不行,那一大家子人太复杂,任凭他家再怎么辩解,把长安送人是不争的事实,真嫁进去了,那就是跳进了火坑。 秀兰娘还是不同意,结果等张巧妮一屁惊人后,也就不提这事儿了,实在是和这样的人做亲家,秀兰娘也有些害怕。 所以在得到秀兰的回话后,厉啸城火速打了报告,部队里也知道他的任务危险,很快就批准了,二人就在村里举办了简单的婚礼。 婚后没两天,厉啸城就走了,秀兰的生活,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但又和以前不同了。 这些内里的详情,还是后面从知青院传出来的,也不知道当时是哪个人撞见了厉啸城和秀兰的对话,在人家结婚后,嘴巴不严实,就把那些话都传了出来。 在听到这些热闹后,长安就和发财讨论了起来。 发财:“这个年代,身世坎坷又帅气的兵哥哥,朴素善良又坚强的村花,历经磨难的爷爷,啧,年代文军婚宠妻的标配啊!” 长安:“应该没错了,你就看这名字,厉啸城,一听就是男主的配置啊,可太霸气侧漏了。” 然后又感慨:“哇,那咱们这次离他们好近啊,都是一个村儿的呢。” 发财一心向学:“那都不关咱们的事儿,你想好要读中专,还是高中了吗?” 第16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16 卫淑霞也在问长安的想法,“马上就考试了,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长安:“应该是去上中专。” 其实按照长安的想法,读高中还是中专,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因为她要等的是恢复高考的时候。 可如今的学生,大部分都会去上中专,因为比高中费用低,而且毕业后包分配,还有干部的身份,长安还是有些心动的。 卫淑霞也很赞成:“咱们省城的中专就很好,离得也近,而且最重要的是,那里的老师和学生几乎都是咱们省里的,等你毕业分配了,就知道到处都是校友的意义了。” 长安翻看着卫淑霞给她整理的数学题,问到:“那你呢?是怎么打算的?” 卫淑霞刚探亲回来,前段时间她的母亲病重,给她写了信,她悄悄去求图桂山开了介绍信,对外也不敢说是回家,只说是去医院看病。 卫淑霞:“我回去的时候,她都认不出来我了,也不知道是真的神志不清了,还是我的变化太大了。” “她闭眼前,还在怨我父亲连累了她,怨我不听她的话,当年非要来插队。” 卫淑霞的父亲成分有些问题,因此她母亲选择离婚后,带着她很快就改嫁了,只是继父那一家子人,对这母女俩也不厚道。 卫淑霞以为她母亲是临终前放不下她,可回去后才知道,她母亲是惦记着她生父死时给她留的保命钱,想用那些钱,给后面再婚生的女儿买个工作,这样就不用下乡了。 卫淑霞:“其实,我应该是恨她的,恨她对我不闻不问,恨她在我受欺负时,不出来护着我,也恨她偏心后面的闺女,心里从没有我的位置。” “可真等到我跪在她的灵前时,我才发现,我居然连恨都提不起来,我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后来生的那个女儿,在那里指责我是冷血动物,我都懒得辩解。我从她家里出来后,才发现这个世上,如今也只有这个小小的茅草屋,才是我的容身之地了。” 长安心下默然,突然就共情到了人如浮萍的悲哀。 她在心里算着时间,她刚来的时候,还是70年,如今已经是72年的年中了,等到了明年,很多事情就会有转机了,可现在却没办法直接告诉卫淑霞。 长安从卫淑霞的屋里出来,直接沿着村后的小路往回走,正想着事情呢,就听发财“哎哎哎的”喊她。 长安:“怎么了?” 发财:“前面的麦秸垛,图建国正堵着秀兰说话呢。” 长安脚下一扭,换了个方向:“那咱们绕道走吧。” 发财:“哎呦我去,图建国居然上手扯住人家了!” 长安闪到一个麦垛的后面,粗着嗓子喊到:“大队长这边走,看这麦垛啥时候能收啊?” 不大一会儿,长安就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声,发财也说图建国从那边走了。 长安还是没动,又等了一会儿,她才往家里走去。 走到打谷场的时候,正好就撞上了图老蔫。 长安目不斜视,理都不理他,就要横穿打谷场了,图老蔫在后面喊住了她。 长安装作没听见,脚下不停,图老蔫干脆把锄头扔下了,小跑了几步撵上来。 图老蔫:“长安,长安,你等等。” 长安:“有事儿?” 图老蔫:“也没啥,就是好久没见你了,惦记你过得好不好。” 长安:“我过的很好啊,我奶很疼我的,每天都给我煮鸡蛋吃,老蔫叔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要不鸡蛋该凉了。” 图老蔫:“那你回吧......” 图老蔫看着长安离开的背影,心里跟猫抓似的,他很想问长安,是不是动他的锄头了。 但理智又告诉他,不可能是长安干的,他藏得那么好,没有人知道那整日刨地的锄头里,居然放着那么金贵的东西。 可到底是谁偷换了他的锄头呢,他从不离身,唯一没看住的就是大队晚上开会那次,以及那天在打谷场,他被拴住后的那段时间。 图老蔫蹲在田垄边,心里七上八下的,既害怕躲在暗处的那人,怕对方偷了他的锄头后,还会去举报他,又害怕他不能去城里的时候,屋里的东西全被偷了,他什么都落不下。 那日打谷场上张巧妮闹的笑话,以及他在和图建国打架时,意外打断了锄头把,才发现锄头被换了,这两件事情一直压在他的心里,他觉得自己快要炸了。 长安:“没必要对图老蔫说难听话,他现在的日子烂的,也不差这几句难听话。” 发财想到了它无聊时去看热闹的发现,就连忙告诉长安:“之前你苦学的时候,我没事儿干,就去图老蔫家看热闹,你都不知道张巧妮有多精。” “图老蔫只要一和她翻旧账,她就嚷着要去找妇女主任,告图老蔫重男轻女,告他打老婆,图老蔫好像特别害怕见政府的人,所以又回到了被张巧妮揉圆搓扁的时候了。” 长安:“揉搓图老蔫?可别把他搓炸了。” “就图老蔫这样的性子,说难听的,是很容易报社的那种,没准什么时候就炸了,还是离他们远些好,省得溅到咱们身上了。” 等雨停了,路也好走了后,长安就开始披星戴月的准备考试了。 如今的中考,只考语文数学,政治和化学物理这五科,科目不多,但考的都是实在的东西,长安一点儿也不觉得轻松。 虽然大家一直都在说上中专,但如今不只是有中专,还有中师和中技。 中师录取的名额下县,中专却是在全地区录取,所以中师比中专录取分数要低一些,通俗来讲,就是报考中师要保险些。 整个县城参加中考的学生一共有不到两千人,考上中专和中师,以及中技的只有不到一百人,足见如今学历的金贵。 长安当了几辈子的文科生,在学物理和化学时,还是有些老大难,政治啃得也很艰苦,写卷子时尤为小心。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的中考成绩在县里还是名列前茅,拿着大队和公社,以及学校的奖励,迈进了中专的校门。 第17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17 村里又出了个中专生,还是写的文章上过报纸的长安,着实又让村里热闹了一阵,也让图老蔫和张巧妮又回到了众人的视线里。 长安送走了来借笔记的邻居后,就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在门外的树下徘徊。 长安:“秀兰姐,是来找我的吗?” 秀兰这才上前,把手里的篮子往前递了递:“这是才烙好的饼子,你和大娘尝尝吧。” 长安把她迎进了家门,俩人就在院子里站着说话。 秀兰:“那天谢谢你,我知道是你帮了我。” 长安没吭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秀兰似乎并不在意长安的回答,“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和图建国从没有好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总认为是我抛弃了他。” “那天他拦住我,还在问我为什么突然结婚了。” “我已经结婚一年多了,婚后也一直在村子里,他哪天不能找我,偏偏要在厉啸城回来探亲那几天,在麦垛那里拦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打什么主意。” “不过,幸好撞见的人是你,真的很谢谢你。” 那天长安装作喊大队长之后,图建国吓得赶紧撒开了秀兰,可在她往回走的路上,就看到了正往这边来找她的厉啸城。 一问才知道,有个小孩子跑家里喊厉啸城,说是秀兰扭到了脚,在麦垛那边,让他赶紧过去。 两口子回家后,对了对话,才知道肯定是有人故意的,为的就是想挑拨两人的关系。 秀兰:“我和厉啸城的婚姻,一开始的确是有交换的意思,那时候我们之间就没有感情。可是那天回去后,我们俩人决定说开心里话,才发现......” 在秀兰离开后,长安吃着她送来的菜饼,和发财聊天。 发财:“居然还给他俩整圆满了呢。” 长安无语:“也许这就是主角命吧,那图建国就是反派了啊。” 然后又吃了一张饼,“还别说,她摊的这个菜饼真好吃哎。” 发财一副什么都懂的语气:“年代军婚宠文的标配啦,女主都有一手的好厨艺,以后还要靠开饭店发家致富,当首富呢。” 然后又好奇:“你说会是谁找的图建国,去干这事儿啊,太没品了。” 长安:“是谁不要紧,无非是喜欢厉啸城的人。可从这件事里,就能猜出来,厉啸城一定是立了功的,要不然之前不会大剌剌的回来探亲,也不避讳和李老头接触了。” 发财:“为什么村里人都喊他爷爷是李老头啊,人家姓厉啊。” 长安:“也许是想更好的到人民群众中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吧。” 长安在家里收拾东西,发财就忍不住跑去秀兰家里蹲瓜看热闹。 如今的中专,虽然每个月会给十几块钱的补助,但生活条件还是很艰苦的。 苗香芹一早就在家里腌菜和弄辣椒酱了,这都是能长时间放置的东西,拿到学校也方便吃。 她收拾了好几天后,还是不放心:“你还这么小,就要去省城上学,离家那么远,我怎么能放得下心。” 长安:“也没多远,一天的时间就能回来了。” 距离是没多远,不到一百公里,但如今的交通条件还是太差了,要坐骡车到县里,再从县里坐拖拉机到市里,然后又倒那种老旧的小巴车去省城,长安光是听这一趟行程,就觉得屁股疼了。 而且现在出门,也不光是屁股受罪,路费也不便宜,还要介绍信等证明,很是繁琐,所以去外地读书的学生,一般都是一年才回来一次,还有的直到毕业才会回家。 苗香芹:“也不能跟着你去省城,你自己在外,凡事要多上心,别饿着,别冷着,也别舍不得花钱,奶有钱。” 长安听她说了好多次了,还是会认真答道:“我都记住了,钱和票都放在小裤子的兜里,多吃饭,不受冷,也不和别人吵架。” “奶,你自己在家里也要注意身体,有事儿就去找桂山大爷,也别让我惦记。” 再是千叮万嘱,真到了长安去学校的那天,苗香芹还是哭得厉害,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哭,孙女有了好前程,按理说她是要高兴的,可眼泪就是止不住。 和所有学生一样,长安背着大包小包的出发了,颠簸了一天后,才进了学校大门。 在她从村里走时,图老蔫还追到了村外,硬要塞给长安一兜子干粮,装模作样的抹着泪,叮嘱长安要好好照顾自己。 长安看着那袋子干粮,很坚决的推回去了,说什么也不要,还说图老蔫要是不拿走,那她就扔地上了。 离开村子后,长安告诉发财:“迟来的情谊比草贱,他给的不是干粮,是他自我感动的寄托,是阻碍我前程的障碍,是拖累。” 长安站在中专的门口,荒凉简陋,甚至有些破败,但在学生们那一张张激动脸庞的映照下,却又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七十年代的中专教育,极其注重基础技能的培养,培养的学生, 也是要服务于社会的基层建设,很多专业都是从实际需求出发的。 长安不想出省上学,就要在有限的专业里,选个她觉得以后会用上,且感兴趣的技能。 所以当时在认真考虑了一顿饭后,长安决定读水利专业。 发财:“你以后打算去治水?” 长安:“不啊,我还是想学计算机,但这不是学校没有么。” 如今国内已经有高校开展了计算机专业,但中专还没有,长安想着与其再去上高中等高考的到来,不如用这几年的时间学学新的东西,活到老,就要学到老。 “咱们先学几年水利,万一以后又到古代了,那就又多了一门保命的技术,能治水的人,那在古代可是了不得啊。” 计划很美好,可现实很骨感,长安真觉得自己现在的日子,每一天都在高考。 水动水文和河川枢纽都还好说,硬啃就能拿下,可水电和水利机械就是长安从未接触过的知识了,她又开始了慢慢钻研物理的学习。 水利工程离不开大量的计算,数学和物理知识都是必须的,长安一边扒拉算盘,一边研究力学,休息日也都泡在教室和图书馆,不敢懈怠半分。 长安:“我可算知道,古代为啥连皇帝都那么看重治水的能臣了,简直是太了不起了。” 长安是拿出了拼高考的劲头学习,可比她还努力的同学大有人在,大家每日都是夙兴夜寐,窝头配咸菜,穿的也很俭朴,可对知识的渴望都是炽热的。 学习,是摆在大家面前,吹糠见米的一条大道,走下去,走过去,就能看到不一样的人生了。 第18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18 三年的中专生涯,长安把基础水利知识学得扎扎实实,整个水利系的女生很少,但都是能吃苦耐劳的性子,跟着老师们走遍了全省的水利工程,爬过深山也到过老林里,没有谁喊过累喊过苦。 在这几年里,长安差不多半年回村里一次,看看苗香芹的身体,也去见见卫淑霞,听一听村里的热闹。 毕业分配的时候,长安被分到了原籍的县水利局,和所有的同窗一样,她也怀揣着建设祖国的热情,来到了偏远的县水利局。 在去工作之前,长安还是回村里住了几天。 苗香芹:“前两天,老蔫来了家里一趟,跪着求我,让我把你还给他。” 长安听到这话后,顿时恶心的饭碗都放下了,“他哪里来的脸?” 苗香芹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他的日子难过的很,天天和巧妮打架,都是为了给建国找媳妇的事儿,建国那孩子,也不知道犯了啥事儿,被公安找过一次,这四外村的,谁还敢嫁他啊。” “巧妮的意思,就是去远点儿的地方找个媳妇,可老蔫不愿意管,也不想出钱,两口子天天为了这事打架。” “那次是俩人打得狠了,老蔫被推搡到了石头上,磕晕了,结果也没人管他,就那么在院子里躺了一晚上,幸亏是天暖和了,要不然指定给冻死了。” 发财:“啧,没冻死,可惜了。” 长安:“所以他这是害怕死了没人管,才又想起我了?” 苗香芹:“他跪在我跟前,哭得跟什么似的,说实在不行,他也愿意给我做儿子,替贵明孝顺我。” 长安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那奶你咋说的?” 苗香芹:“我没给他说难听话,把他劝走了后,我就去找桂山说了这件事儿,我问他能不能管好老蔫,他不光是大队长,还是咱们族长啊,就看着老蔫这么胡闹,族里已经对不住我两次了,这次难道还是要我不吭声吗?” 苗香芹说的族里亏欠了她两次,一次是她儿子图贵明的死,没办法向那些打砸抢烧的人讨回公道,还有一次,就是族里出面劝她,和之前抚养了几年的那孩子家里两清,不要再纠缠过继这件事了。 苗香芹那时候能怎么办,她一个从小被卖到地主家里的人,当初部队打到这里时,她才有了自由,又经过部队大姐的介绍,才嫁给图贵明的爹,没有娘家人可依靠,在丈夫和儿子相继死了以后,她一个孤寡老太太,不听安排又能如何呢。 可现在不一样了,长安这孩子懂事孝顺,又有出息,出去上学了,还总是能得到老师的夸赞,听桂山说,公社的书记还问过长安的事儿呢。 如今毕了业,长安被分到了县城的公家单位,听说也是干部了。 苗香芹:“前三十年看老,后三十年看小,有你在,我也不是那个处处受气的老太婆了。”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是不同意你再和老蔫扯上关系的,长安,我不是怕你不和我亲了,实在是老蔫这家子,太拖累你了,不要图建国不安生,就是建设和建立,现在也不老实。” “你这一有了出息,他们就想巴上来了,我得找桂山管一管,不能耽误了你。” 长安:“奶,你放心,我就是你的孙女。” 等苗香芹去睡了后,长安才沉着脸不说话。 发财:“这个图老蔫,真是个水蛭!” 长安琢磨了一会儿,才想到个合适的法子。 “图贵明的死,和图老蔫脱不了关系的,等村里人都知道这件事后,他还能厚着脸皮,来给我奶的当儿子吗?不被老太太打死就是好的了。” 长安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的,极品别想在她跟前蹦跶超过三天,她忍不了。 天刚擦黑时,长安就溜到图老蔫家的后墙根儿。 图建立上初中了,家里只有张巧妮和图老蔫,俩人吃完饭后也没话说,谁也不想出去转悠,所以早早就躺在床上了。 不能等的太晚,长安悄悄翻墙进去,故技重施,点上半支香,等着俩人睡熟后,给图老蔫的扎了一针后,才披上白衣,在他们床前晃悠。 “老蔫,老蔫,你为啥要把我扒拉倒呢?” “老蔫,那房梁砸的我腿好痛啊,我的腿不能动了!” “老蔫,这火可真大啊,烧的我痛死了!” “老蔫............” 张巧妮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觉得一直有人在耳边说话,她使劲儿睁开眼睛,眯着一条眼缝,然后就大叫“有鬼啊!” 长安选的这个时间,正是村里人吃完饭,在大队部门口闲聊时,就听到张巧妮这一声惊叫。 长安麻溜的翻墙出来,往家跑的路上,还吐槽这个两块钱的喇叭简直太管用了,那声效,估计都能传到隔壁村了。 她进家门的时候,还能听到一群慌乱的脚步声,正在朝图老蔫家的方向跑去。 长安想了想,还是叫醒了苗香芹,只说是听到外面很热闹,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苗香芹赶紧穿好衣服,搭着长安的手就往外走。 发财:“这么大岁数了,能受得住这打击吗?” 长安:“可那是她的孩子啊,她是苦主,应该知道真相的。” 等长安和苗香芹听着热闹,来到图老蔫屋外时,就听到张巧妮的喊叫声,“我得去找政府,找妇女主任,我不能和这个杀人犯一起过了,图贵明来找他偿命了,不关我的事啊!” 苗香芹拨开人群,冲到屋里:“贵明咋了?” 张巧妮的双眼涣散无神,看到苗香芹的脸后,突然大叫着往墙角缩,一个劲儿的捂着头:“不关我的事,是老蔫扯住了你,你才摔倒了被砸死的,不关我的事啊,你要找就找老蔫去,他就在那边啊......” 大家这才发现床上的图老蔫,一直在蠕动着,嘴里咔咔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图桂山和图老七,上前去把他拽起来,才发现他的双腿都不能动了。 图老蔫含糊不清地说:“报应,是报应啊......” 长安突然开口:“老蔫叔,你没事吧?” 图老蔫看着长安那张脸,一直压抑的恐惧,此时都蔓延出来了,“文慧,文慧,你别怨我狠心不给你吃的,你死了,家里就太平了,才不会担心被人找来,你就当是为了孩子吧,你别怨我啊,要怨就怨这世道不好......” 第19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19 张巧妮的指认,和图老蔫的自爆,让屋里看热闹的人都呆住了,谁也没想到,图贵明和关文慧的死都是另有隐情的。 图桂山当机立断道:“老七和老五,你们赶紧去公社找民兵连长,回来时再去找公安来。” 然后又和村民一起,把图老蔫和张巧妮都拴起来,围在空旷的院子里。 苗香芹失魂落魄的坐在一旁,长安也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两个苦命人依偎在一起,默默地流着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民兵连长和公安才赶来,先是向围观的村民了解大致情况后,又来到长安和苗香芹跟前。 民兵连长:“大娘,图贵明被砸死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苗香芹老泪纵横:“我不知道啊,那天早晨,贵明就说出去一趟,我问他干啥去,他就说去县城一趟,然后,然后,就是桂山来喊我,说祠堂那边出事了,我都没赶上见贵明的最后一面啊,我可怜的贵明啊......” 苗香芹哭得让人心酸,在问到长安时,长安也知无不言:“我不知道,我妈不在的时候,我才几岁,我只记得她总是在炕上躺着,老蔫叔说她病了,不能离得近了,要不然会传染的......” 等把这些内容都记下后,公安和民兵连长同图桂山商量,决定把图老蔫和张巧妮带回去仔细审讯,再根据情况看要不要找法医来村里验尸。 等人都离开后,村民们都围着苗香芹和长安,把她们送回了家,好言安慰了这祖孙很久后,才都各回各家。 苗香芹有些受不住,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长安陪在旁边。 半夜时分,苗香芹才像是回了魂一般,长出了一口气,她摸索着,抓住了一旁长安的手,“我可怜的长安......” 死了的人留在过去,活着人的要向前看,可对长安来讲,相当于一夜之间,生父不仅是害死了生母,还害死了过继的爹,这就是横亘在长安和苗香芹之间的隔阂。 苗香芹的眼泪,是哭自己早死的孩子,也是哭可怜的孙女。 难熬的一夜过后,长安躺在床上迷糊着,就听到苗香芹在院里说话。 苗香芹:“你来做什么?” 图有粮:“奶,你还好吗?我才听说昨晚的事儿,过来看看你,你身子没事吧?” 苗香芹:“还死不了,你要是不来,就更好了。” 图有粮:“奶,好歹咱们也做了几年的祖孙,我是真的担心你啊。” “奶,要不然我还搬回来吧,我和大柱娘一起来伺候你,长安再怎么说,也是老蔫叔的孩子,你要是看着心烦,我出面说,让她赶紧离开......” 苗香芹:“滚你的吧!你个癞痢头蛤蟆,还搁哪儿做梦呢,你想回来是为了啥?是为了我这房子吧,打量我不知道你家里的事儿呢。” “我告诉你,你赶紧给我滚,别再来说这些屁话,要不然我就敢去找书记,让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去掏粪,还想开拖拉机,开你爹去吧!” “还有你记住了,长安是我孙女,是贵明的闺女,你再来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把图有粮骂走后,苗香芹才甩着手上的水进屋,一进门就看到长安支棱着脑袋,“睡醒了,奶刚蒸上了鸡蛋,一会儿就能吃了。” 长安歪着头:“奶,能多放点儿芝麻油呗,我想吃香的。” 苗香芹想笑又想哭:“给你放半瓶,行了吧。” 事情还没有了结,可长安就要去县水利局了,苗香芹有些担忧,瞒着长安,她又去找了图桂山一趟。 因此在图桂山又去公社时,就专门去找了公社书记,“书记,我们大队的事情,你也知道的,长安那孩子,从小就命苦,好不容易熬出来了,也能为家乡做贡献了,不能因为图老蔫这个人,耽误了孩子一辈子啊。” 长安的户口是改了,族谱也和图老蔫没关系,但二人是亲父女的事实改变不了,有这样一个爹,长安的前途就相当于是毁了。 事情才出,就有图有粮这种人去打歪主意了,以后未必不会有别人跳出来生事。 图桂山又道:“书记,我二婶子,就是苦主苗香芹,当年作为地主家的受害者,是分到了赔偿的,可她把那些钱都捐给了组织,也是为革命做过贡献的。” “她来找我,说不敢因为那点钱求什么,她相信政府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只是求政府给长安这可怜的孩子做主,别让她受到图老蔫的连累。” 公社书记还记得长安,沉吟了一会儿才说:“我会去打招呼的,让他们公布案情时,尽量不要提长安的名字,做些模糊化处理。” “如果县水利局那边有人来问,就让他们来找我,我愿意给这孩子背书。” 发财边哭边给长安转述这些,长安知道后,也是感慨万千,不知道该如何说报答。 怀着满腔的感动,长安来到县水利局报到。 简陋的平房宿舍,肆虐的蚊虫,艰苦的生活条件,都是当下基层工作的现实。 这个县水利局离公社并不远,就在县城和公社的中间,长安骑着刚买的旧自行车,颠颠簸簸了快两个小时才到。 长安来的这个时间,刚好是夏收之前,也就是说,很快就又到种植灌溉的农忙期了,因此很快就办理了入职,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 在当下,水渠是农村农田水系的关键。 而作为水渠的生产沟,是根据农田灌溉的需要,穿过了各个生产队,有主渠道,也有分渠道,还有支渠道,这些沟渠相通,横横竖竖的蔓延着,延伸到所需要水的田块离。 长安跟着同事们,一一排查了县城的沟渠,脚上的水泡就没有好过,将毁损处都标记好,并迅速联系附近的大队,和这些壮劳力一起,将沟渠都修理好。 夏收结束后,就是马不停蹄的种玉米,播种后的灌溉尤为重要,关系着后面的收成,因此历年总是会出现,生产队之间为了抢水械斗的事情。 这次的灌溉期来到时,县里就决定在沟渠的闸口处,除了管水员外,还要派驻民兵和水利人员,务必要保证耕种期的平稳度过。 长安被安排到了大队所在的公社里,开始了没白天没黑夜的蹲守。 幕天席地里,长安叼着一根草,仰望星空:“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发财诗兴大发:“还给了你黑黢黢的皮肤,这夜有多深沉,你就有多黑......” 第20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20 长安戴着一顶草帽,在肩上扛着一把铁锨,独自走在生产沟上,又在大田间转悠了一圈,看看水情,理理墒沟,再填填缺口。 生产员是专门负责开闸防水的,民兵也去另一头巡查了,看看有没有出现,上游的生产队把水拦截了,下游的生产队没水灌溉的现象。 水渠的两边,是各个生产队的社员们见缝插针开垦出来田地,一般都会用来种黄豆黄瓜和扁豆,还有芝蔴等等,还有一畦一畦小青菜,其中还夹杂各色野花,给圩堤上弄得五颜六色的,忽略了蚊虫叮咬的话,还是很美丽的。 除了这些瓜果蔬菜,沟渠里还藏着鱼虾,特别是闸口处,那里的水深,而且水草茂密,长年累月下来,总会有些鱼虾。 看闸口的管水员就做示范,教长安和民兵如何在沟渠里抓鱼。 他带着自制的渔网,一种叫做甑子的工具,挽起裤脚,将甑子从沟渠的这头踢到那头,再踢回来,来回折腾几次,就把那些鱼虾闹出来了,乖乖的钻到甑子里。 不大一会儿,那甑子里就装了许多小鱼小虾,虽然个头不大,但好歹也是荤腥啊。 长安就捡了些大的土坷垃,垒了个简单的土窑,又找了块干净的平整的石头,把那些鱼虾放到石头上,再埋进土窑里,然后点上火开始烤。 这种方式不如火堆烤的干净,会沾上泥土,但是安全,不用害怕明火被风吹的到处都是,再把田地给燎了。 没有刷油,只是简单的撒了些盐巴,三个人也吃的津津有味的,尤其是那些小鱼,长安甚至吃出了小鱼干的美味。 长安:“等忙完了,你记得提醒我哈,我要去烘些小鱼干存着,还要多放孜然。” 引水灌溉之后,就是要防洪排涝了,公社所在地,并不是雨水多发之地,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早在灌溉期之前,长安和同事们就一起排查标记了沟渠的损毁处,也做了及时的修复和填埋,虽说安全保障了农田的灌溉工作,但长安还是想开展系统化的加固整修。 长安去找了水利局的领导,将数据和计划一一摆出来,花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说服领导同意她继续去勘测,但后续的修整重建工作还是要待定。 管局长面对一副学生气的长安,也不好打击她的工作积极性,只道:“你要知道,这个沟渠覆盖的,是整个县城五个公社十四个大队的庄稼,不是咱们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长安也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工作,不是管局长一个人就能拍板决定的,所以更用心去勘测,尽力去用数据说话。 路上和发财提起时,长安说:“不是我闲得无聊,而是我知道后面的事,早些把灌溉渠修好,等以后家庭联产承包的时候,就会省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在结束了灌溉期的蹲守后,长安又开始投入到沟渠的勘测工作中,她首选的就是流经图家庄大队所在公社的那段沟渠。 她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布料粗糙但相当的结实,还背着一个帆布工具包,里面装着钢卷尺、水平仪、笔记本和铅笔。 在烈日下,长安扛着仪器翻山越岭的,不同于跟着老师在外勘测,此时才真正体会到书本上的理论,和实际的工作融合到一起,水利工作者的责任心油然而生。 长安白日出去勘测沟渠,夜里就在油灯下绘制着图纸,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水利设施的重修数据是极其庞大的,即使长安会偷偷借助空间里的电脑来做数据,但工作量还是巨大。 她几乎用双脚丈量了每一条沟壑,对排水沟的材质和尺寸也做了细致的摸查,并将周围的环境和损坏程度都标记好,将这些信息都作为沟渠翻新重修程度的佐证。 长安尽可能详细的写着计划书,将沟渠重修的预期目标,时间表以及预算都清晰列出,还将可能出现的问题都提前假设好,并制定出应对的措施。 长安:“你我都知道后面的事,我不会在这里待很久的,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高考就要恢复了,现在把这些章程都弄好,以后再去修其他段的沟渠时,就能有例可循了。” 而这也是长安力荐赶紧整修沟渠的原因,以现在的技术和基金条件,在县城修沟渠,大多还是要靠人抬马拉,很多大型机械都是没有的。 但是在大集体的时代,还可以靠着团结就是力量来拿下这些工程,虽然会苦会累,但对以后分田到户后的灌溉,意义是无须赘述的。 长安披星戴月的工作,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去了,苗香芹放心不下她,搭着村里的骡车进城来看她。 那天正好有些阴天,长安没有出去,而是在屋里画图,累的脖子酸疼时,一抬头就看到了院子外的苗香芹。 长安立刻放下手里的纸笔,扶着苗香芹进屋歇着。 长安:“奶,累不?” 苗香芹:“不累,不累,坐着骡车呢,又不用地下走着。” 长安:“奶,家里都好吧?我最近有些忙,等忙完这阵子,我就能隔两天回趟家住了啊,您别再这么跑来了,身子受得住吗?” 苗香芹:“你忙工作,不用惦记我,我就是来看看你,知道你忙着就行了。” “我在家想了几天,还是觉得要给你说一声,老蔫和巧妮的事儿有消息了。” 长安忙得,暂时都忘记让发财去打听这俩人了,不由好奇道:“咋处理的?” 苗香芹:“到了公安局后,老蔫和巧妮就都醒了,一开始还不承认那些话,只说时被吓到了,说的胡话。” “后来还是公安说,有什么医生能坟里看,能查出来人是怎么死的,巧妮才受不住都招了。” 长安心想,这就是纯属吓唬那俩人了,法医再怎么查,也查不出人是被饿死的,还是被故意绊倒砸死的,但总归是敲开了张巧妮的嘴,那就是好事。 苗香芹:“巧妮说,她是听老蔫说过几次梦话,才知道祠堂出事那天的情况,可文慧的事情,她是不知道的。” “老蔫硬抗了几天,还是都说清楚了,祠堂着火时,他的确是为了跑出来,把前面的贵明扒拉到后面,才让他被房梁砸死的。” “至于文慧,她奔丧回来后,就给老蔫说要去西北找她哥,让老蔫去打听打听,老蔫说他根据文慧给的地址去看了,正好遇到小兵们去找关文鹏和关文慧,吓得他就跑回去了。” “文慧身子本来就病了,老蔫又故意苛待她,不给她吃的,没两天就躺在床上说不出话来了,熬了一段时日后就没了。” 至于老蔫原本是想着,一天半碗汤给文慧,先这么拖几年,可等听见关文慧让小长安去找大队长时,才狠了心不再给她吃的这件事,就没必要和长安说了。 不做人的是图老蔫,和孩子无关。 长安:“那关文鹏呢?” 苗香芹叹了口气:“公安也去查了,总要找到苦主的,可找到后来才知道,关文鹏已经牺牲了,十年前就死在了西南的战场上。” 长安闭了闭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苗香芹:“公安把老蔫带走了,说要等审判,但人家也说了,大概只能判两三年,巧妮给放回去了。” 其实长安也知道,图老蔫的罪名根本重判不了,但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为关文慧,为小长安,为死在战场上的关文鹏。 苗香芹只待了半天的时间,就又搭着骡车回村了。 长安继续画着手里的图纸,等画好后,也已经是半夜了。 她躺在床上,横竖都睡不着,她把门窗都关好后,又让发财去外面溜了一圈,才闪身进到空间里。 长安把从大杂院地下挖出来的箱子搬出来,擦干净上面的尘土,才撬开那把铜锁,看着里面的东西。 长安:“这不是银元吧?” 发财:“银色的小圆饼,不就是银元吗?” 长安:............ 长安拿起一个小圆饼,撕开表面的铝箔纸后,发财立刻哇哇哇哥不停。 长安把上面的一百个小圆饼全都拆开,也是震惊不已,这哪是银元啊,这都是小金饼子啊。 箱子的下面几层,是二十条长条状的,长安拆开后,果不其然都是金条。 发财:“我的天啊,这得多少钱啊?” 长安数着金饼和金条:“不老少呢。” 长安回想着金价的汇率,这时的一根小黄鱼就能换800块人民币,要知道,如今京城里,好的四合院也万把块钱。 也就是说这个箱子,能值好几套四合院了。 长安又一寸一寸的摸了遍箱子,终于在箱子的最里侧摸到一行小字,她拿手机拍了下来,再调整一下后,才看清写的是什么。 那几行繁体字,大概意思就是祖上遗德,给后世子孙留的保命钱,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动用。 长安淡定的把这些金子都放回去,对发财说:“人家关家给子孙的保命钱,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图老蔫给昧下了。” “发财,咱们拿人钱财,就要与人消灾,对吧?” 发财:“没错!” 结果还没等长安去找图老蔫,张巧妮就跑来找她了。 张巧妮在水利局门外拦住了长安,“长安,你知道的,你妈的事情和我没关系的。” 长安:“那你来堵我干什么?” 张巧妮:“你爹说,你收着他的箱子,让我来找你,说让你去找政府说情,别让他坐大牢。” 长安心里真是哔了狗,但面上还是疑惑,“留给我什么箱子了?我被从家里送走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就带了一个月的口粮和几块钱。” “再说了,以你的德性,图老蔫要真给我藏东西了,你能不知道?” “怎么,你们两口子这是来诈我了?” “信不信,我去找公安,说你们胁迫我,那你就能和图老蔫进去作伴了。” 张巧妮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但一想到图老蔫的话,说箱子里有很多钱,足够他们一家子花几辈子了,她就又壮起了胆子。 张巧妮:“长安,咱们好歹也做过一家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啊,要是领导们知道了你这么狠心,对你也不好,是吧?” 长安看着张巧妮提着篮子,就问到:“你这是还要去看图老蔫吗?没看出来啊,你们夫妻感情这么深的哦。” 张巧妮不说话,她总不能说她也不想去的,大牢里多晦气啊,可图老蔫不告诉她钱都藏哪儿了,她还要生活,还有建国和建立要养活,所以一听图老蔫说长安这里有钱,她就是不相信,也是要来问一问的。 长安这才从自行车上下来,慢慢走到张巧妮跟前,掀开篮子上的布看了看,嗤笑了一声,才说:“我怕你不成?你看我这灰头土脸的,我巴不得你赶紧去找我们领导呢,这样我就能回家歇着了,你知道要去哪儿找么,用我给你领路吗?” 几年前对上长安时,张巧妮就讨不到好,更别提现在了,她说也说不过,吓又吓不到,只好先去探监图老蔫。 长安看着张巧妮慌乱离开的背影,面色不愉。 张巧妮来到监狱,经过申请和检查后,终于见到了图老蔫。 张巧妮:“老蔫,长安什么都不承认,我说要去找她领导,她也不怕,怎么办啊?” 图老蔫在监狱里,属于是暂时关押,但马上就要被判了,他压根儿不懂法,只以为杀人偿命,他日日都会梦到图贵明和关文慧,备受折磨,短短一两个月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图老蔫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咬牙道:“那你下次就拉着她来看我,我就不信她能看着我去死。” 张巧妮心想,她还真的能看着你去死的。 她把篮子往前送了送:“这是我刚做的菜饼,里面还放了些肉,你赶紧吃。” 图老蔫抓起菜饼,狼吞虎咽地吃着,张巧妮眼巴巴看着他。 图老蔫本来是吃不下东西的,但闻着菜饼的味道,不知道怎么就吃个不停了,吃着吃着他就觉得不对劲了,他感觉自己已经饱了,可怎么停不下嘴了呢。 张巧妮就看着图老蔫吃完了十个菜饼,又开始啃篮子,吓的喊了出来,旁边的狱警也发现了问题,就上来制住图老蔫。 图老蔫挣扎着,看见什么就啃什么,连拉他的狱警都差点被咬伤,最后还是几人合力才把他拴住了,又给他嘴捆住,才让他消停下来。 图老蔫被捆着,躺在地上蠕动着,眼睛渐渐花了,好像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关文慧,被饿的说不出话来,恨极了的看着他。 图老年觉得肚子胀得慌,想吐又吐不出来,全都堵在嗓子眼,瞪着双眼,没一会儿就没了气。 发财看了个全程,看着图老蔫没气后,才说:“怪道人家都说,斩草要除根,否则祸害遗千年,是真理啊。” 第21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21 长安在摸排到最后一段沟渠,也就是流经图家庄的生产沟时,张巧妮还在公安局里待着。 不管怎么说,图老蔫是吃了她送的东西,才突发疯癫死了的,虽然法医没查出来什么原因,但一定是受到了技术限制,才暂时没查到张巧妮放的什么毒。 发财:“会怎么判张巧妮?” 长安:“不清楚,但图老蔫死在监狱里,总要找出个缘由的,张巧妮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啊。” “不扣下张巧妮,难道还要让人家公安和狱警担责么,图老蔫也配?” 发财不放心,又回去蹲守了好几天,发现张巧妮也有些疯癫了,神志不清,满嘴胡话,一直用头撞墙,人家没办法,只好将她先关到了精神病院。 对这些,长安已经无暇关注了,她正和图桂山一起在田里。 长安:“大爷,生产沟对庄稼的重要性,没有人比咱们更有体会,咱们现在不能只靠天吃饭,还要跟天争,水库和沟渠就是咱们最大的依仗。” “现在看着这些沟渠还能用,好像是没有整修的必要,可刚过去的灌溉期已经证明了,水流的速度也好,还是水流失的程度,都不是很好的数据,这个沟渠,至多再坚持两年的时间,可晚修就不如早修啊。” 图桂山虽然看不懂那些数据,也不懂什么是工程重建,但他同土地和庄稼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还是能发现灌溉期内一些问题的。 水库放闸的水量是一定的,管水员也是严格按照要求开关闸的,可今年的灌溉覆盖面,就是没有去年的面积大,有时候水还没有流满庄稼地,上游就关闸了,那只能是半路跑水了。 以前还会怀疑是上游大队截水,或者是沟渠的哪段坏了漏水,可这次灌溉期前,长安和同事已经排查一遭了,灌溉时候,他们也都守着水闸,确保没有截水的事情出现,排除了所有的理由,那就只能是沟渠渗水的现象太严重了。 图桂山狠狠抽了口旱烟:“那你的意思是?” 长安:“大爷,重修沟渠这件事情阻力是很大的,所以我想就从咱们大队开始,趁现在农闲时修,也不会耽搁到冬小麦的灌溉。” 只要图家庄这段沟渠修好,就能在数据上,看到修整前后的明显对比,到时候,就不用长安再费心去说服了,自会有别的生产队跟上。 图桂山带着长安去找了公社书记,又是摆数据,又是讲事实的。 公社书记仔细听了他们的汇报,又开了几次会议后,才决定整个公社的沟渠都进行翻修,砂石水泥这些用材政府会给一部分,但人力是要靠社员们自己了。 这种结果已经是超出长安的预想了,她还以为要靠他们自己去筹备用料呢。 其实长安不知道的是,公社书记也是顶着巨大压力的,他在和县领导汇报时说到:“书记,您看这些数据,这沟渠的重修不是劳民伤财,图家庄那段的重修,花费不了太多石料,可等修好了,就能看出效果咋样,也算是做个示范,看看后续的整修还有没有必要。” 讲实话,铺路和修水利这样的事情,无论资金是否充裕,大家都是会想尽办法去干的。 县领导看的更长远,也更有魄力,“只修图家庄那段,估计效果不明显,要修就修你们全公社的,石料你们自己找一部分,县里给你们出一部分,不要有负担,去吧。” 就这样,赶在收玉米之前,各生产队就开始了热火朝天的修沟渠。 大队里不要说现代化机械了,就连小型机器都没有,修沟渠全靠人力和畜力。 每个村的劳动力都被集合了起来,大家都是干活的老把式了,分工明确又各司其职,挖沟的、运土的、砌砖的、抹水泥的,负责往沟渠上挑水泥担石料的人,脚上都磨出了血泡,但依旧干劲满满,再苦再累也没有人抱怨。 因为所有人知道,这条水渠关系到全村人的生计,关系到子孙后代能否吃饱饭,大家现在辛苦,是为了后人不受苦。 那副热火朝天的场面,看得发财都热血上头了。 就这样,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的,这一群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愣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连通全村的大水渠整修了一遍,修完最后一段时,长安也忍不住,和众人一起欢呼哭泣着,久久不能平静。 发财一边炸烟花,一边高呼人民万岁,疯狂的激动着。 其余大队也都差不多一起完工了,众人都在等着马上到来的灌溉期。 等收完玉米后,冬小麦也播种了,就到了灌溉的时候。 这一次,哪怕不懂系统的数据,但大家还是明显感觉到灌溉的速度快了,水量也大了许多。 等到灌溉期结束后,公社书记就拿着数据资料又找到了县领导,后者也是欣喜不已,逐级向上报告后,县里的水库和沟渠修整,也在后面的几年里陆续开展并完工。 冬种的灌溉期结束后,农忙也告一段落,长安终于有了歇息的时间,水利局也给她放了几天假。 长安回到家后,给苗香芹心疼坏了,之前在沟渠上日日见的,就看到她又瘦又黑的,前几年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全都瘦没了。 所以等长安休息时,苗香芹是顿顿鸡蛋的做着,蒸鸡蛋,煮鸡蛋,炒鸡蛋,每顿都变着花样喂她,长安着实是过了几天躺着吃的悠闲日子。 长安歇了几天后,想着去找卫淑霞说说话,就看到图桂山带着几个人,向村尾的牲口棚那里走去。 有看热闹的村民跟着,长安想着反正没事,也就跟着过去凑热闹。 图桂山带着人找到厉行年时,这个老头正在切猪草,在看到来人后,一向平静的脸庞,也绷不住了。 图桂山:“老李,这是从京城来的人,要带你回去的,说你的问题已经查清了,不用再呆在这里改造了。” 厉行年双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颤抖着一字一句读了出来,念到最后时他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道:“我不是老李啊,我是厉行年,是厉行年啊!” 长安站在人群后面,听着他撕心裂肺又解脱了的哭声,心里百感交集,她告诉自己,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厉行年的回城,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一样,村里有两个知青,也陆续开了证明回城了,一切都向着更好的方向走去。 日子有了盼头,好像就开启了加速键,一年多的时间转瞬即逝。 长安在家里正听着广播,就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卫淑霞推开大门,满脸泪水地看着长安,“长安,你听到了吗,高考又恢复了,高考又恢复了啊.......” 第22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22 高考的消息出来后,所有人都沸腾了,长安也不例外,有种终于等到了的感觉。 长安一早就在县城买了全套的高中课本,这时也没有吝啬,和村里的知青一起在大队部复习。 大家都放下课本多年了,再捡起来,就跟重新再学一遍也没差别了。 这些人里,有像卫淑霞这样插队二十年的老知青,也有才来几年的新知青,有和长安一样已经参加了工作的人,也有那些很幸运的在读生。 大家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抱怨这公平与否,点灯熬油,甚至舍不得睡觉的学习。 图桂山也知道这是大家改变命运的时候,很厚道的支持大家学习,几乎就不再让知青们上工了,而且大队部也通宵亮着灯,方便大家学习。 很快就到了高考的时候,图桂山给来考试的人都开了证明,又趁着天黑时,避着人找到了长安。 图桂山:“建国这孩子,性子佐了,一直想来找你的不是,我让老七一直看着他,这次考试,谁都知道很重要,我怕他来给你使坏,就让他去看沟了,但你还是要小心些。” 长安一边忙工作,一边忙学习,但还是分出心思,关注着那一家子的,但此时听到图桂山的话,心里还是暖暖的。 长安早就防着图建国了,她在看到图建国在她家不远处挖坑,打算把她绊在坑里后,等深坑挖好后,就从背后将他踹了进去,图建国当时就摔晕了。 长安又在坑口做了障眼法,保管这两天里谁也听不到图建国的呼救,才安心去考试。 高考的卷子很不简单,长安是切切实实体会到了,为何后世的人都夸老三届的含金量,是真的没有半分夸大。 恢复高考是在10月份通知的,考试安排在12月份,在考试前,考生们就填报了志愿,出成绩就是在来年的1或2月份了,这中间正好夹带着过年。 长安在卫淑霞的屋里,吃着烤栗子,她知道成绩的大概时间,所以还沉得住气。 卫淑霞:“我好多知识都忘了,也幸亏那两年一直给你抄中学的资料,现在想想,真的是要多谢你。” 卫淑霞离开学校快二十年了,当初学得再好,也早就还给老师了,可长安总会来问她数学和物理,所以她在前两年才过了一遍中学的知识,后来无聊时也看过高中的课本,因此在那短短的两个月复习时间内,卫淑霞才觉得没那么困难。 长安:“也是你自己努力啊,你看你的头发,都白了一大片。” 卫淑霞:“也不知道能考什么样,我这个年纪了,也不想着折腾了,能考上市里的卫校或师专就满足了。” 这也是很多考生的选择,尽管经过了动荡,但大家还是想找个稳定的工作,至少能从村里出去,再落户回城里。 翻过年后,成绩没出来,但文化考核证书都寄来了,考生们都不知道具体的分数,但能根据证书看到自己的文化课表现,也能知道自己是否被志愿学校录取。 卫淑霞被市里的卫校录取了,她捧着通知书哭得天崩地裂,哭完后就收拾了行李,准备出发去市里了。 长安的文化考核证书和录取通知书,都是寄到县城的邮局了,发财知道成绩出来后,就一直盯着长安的通知书。 长安来到邮局的时候,就听到工作人员在问图建立:“你姐姐是谁?她为什么没来?” 图建立:“我姐姐这两天生病了,我想让她早点好起来,所以才过来的。” 工作人员向一旁使了个眼色,才说:“那你跟着邮差和我们的工作人员,一起回家吧,看看你姐姐是不是生病了。” 图建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转身就想往外跑,被门口堵着的长安一把拽住了后衣领。 长安:“图建设也参加考试了啊?那正好,我带着邮局的人去家里给她送通知书吧。” 图建立哭丧着脸,被长安扭着,跟着邮局的车回到了村里,惹来一圈看热闹的人。 图建设压根儿就没参加高考,她让图建立去邮局,也是想拿走长安的通知书,没想到惹来这么大的事儿。 邮局的工作人员向大队长和民兵排长说明了情况,“咱们早就接到了上级的通知,说一定要防范有人冒领通知书的情况,必须要送到本人手里。” “还要在大队的广播通知后,有考生本人的签字,和所属大队的盖章,还要有村里三个人以上的手印,保证每一个考生都能拿到自己的通知书。” “对来冒领通知书的人,没有领走的,就交给大队和治安队处理,情节过于恶劣的,就要交给公安了。” 图桂山送走了邮局的人,只说让长安先回家吧,他来教训图建设和图建立。 回去的路上,发财忿忿不平道:“这一家子关种,真是恶心人。” 长安却没当回事:“咱们马上就要走了,这种人也翻不起什么浪了,图建国残了,图建设想嫁高门也没指望了,就剩图建立了,一家子老弱病残的,不成气候。” 发财文绉绉的来了一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长安:“那总不能去把她们都弄死吧,我可不想因为那几个人,脏了咱们以后的路。” 发财:“那还是不要了,你是要做大事的人,不能沾上臭虫了。” 长安哈哈笑着,知道发财说的是她之前写信的事。 早在考完试后,长安就写信,说了对可能出现冒领通知书,冒名顶替报到的担心,言简意赅,但情真意切。 她不只是给省里的领导写了信,给教育部门写了信,还给最高领导人写了信,很快就得到了回应,这才有邮局在送录取通知书时的那套流程。 那个时候,发财还说到:“长安,你要是担心图建国他们使坏,不如就抓个现行,到时候,咱们拿着证据,再去写信的话,保管他们会受到严惩。” 长安笔下不停,“可这中间,又不知道会耽搁多久。有时候,仅仅是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就有很多人的命运发生了改变,与这些相比,图建国他们,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第23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23 长安去清大报到的那天,正好是她的生日。 苗香芹凌晨就给她煮了一碗长寿面,又煮了十个鸡蛋,让她带在路上吃。 长安就在天微亮时,坐着村里的拖拉机到了县城,再从县城转到市里,然后坐火车到首都。 等她到了学校门口时,天都要黑了,整整坐了一天的车,长安觉得屁股都不是自己的了。 发财:“好累啊.......” 长安:“但是能陪着我奶过生日,也是值得的。” 高考前,长安填报志愿写的是计算机系,尽管知道自己的成绩不错,但在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前,她还是很忐忑。 这不是长安杞人忧天,因为很多考生都会发现自己录取的专业,和当初填报的志愿之间,是天差地别的。 等长安拿到录取通知书后,才真正放下了心。 入学后,长安才知道,她的心放的太早了。 整个系几乎没有一个可用的实验室,没有一台好用的计算机,甚至没有一台计算机终端,老师们在教学时仍需要用穿孔纸带输入程序。 可就是这样艰苦的教学条件,长安学习的劲头依然高涨。 长安在上一世学的就是计算机,如今再回到计算机的萌芽发展阶段,很多感觉都是奇异的。 发财:“哇塞,那你就是大佬来到了新手村啊!” 长安苦笑道:“没那么简单。” 这就相当于是一个人学会了骑摩托,然后突然扔过来一个二八大杠,让你去翻山越岭,总要有个重新适应的时期。 长安现在就是学骑二八大杠的阶段,纵使她有一肚子骑摩托的理论和经验,但也不能凭空使用。 不过,骑过摩托车的人,在骑行二八大杠时,多多少少还是占了便宜的,至少不会像初学者那般进度缓慢。 长安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曾经只是泛读过的知识。 程教授用火柴棒演示二进制计数法,又拿出一卷打孔纸带,解释如何用孔洞的排列表示指令。 当机器计算出了一道简单的数学题,电传打字机咔嗒咔嗒吐出结果的那一刻,长安和所有的同学一样,都感受到了从脊椎窜上来的震颤。 长安和发财感慨:“人类群星闪耀之时,永远都有伟大的先行者,在照亮前路。” 程教授看着班里的学生,笑着问:“有谁想来试试吗?” 好几个同学都举起了手,长安也把手举得高高的。 前面几个同学陆续尝试失败后,长安才走上前去。 她按照程教授刚讲的知识,缓慢地在纸带上打出一串表示\"1+1\"的孔洞。 程教授将纸带送入读带器,机器发出嗡嗡的声响,小灯泡有规律地闪烁着,几秒钟后,电传打字机打印出一个\"2\"。 旁边的同学都在为她鼓掌,程教授也夸赞长安有天赋,长安脸上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长安废寝忘食的学习,比她更努力的大有人在,长安时刻不敢大意,也不敢懈怠,总想拼命多学一些,努力一些,想为二八大杠进化到摩托车尽一份力。 在这忙碌的学业中,长安也没有忘记关注时事。 等到她大三的这年,她终于在报纸上看到了“包干到户”,就立刻写信给图桂山,仔细讲解了如今的政策,以及包干到户是大势所趋,让他提前做好工作准备,不能被改革落下了,否则就会错过农村多元化发展的首发车。 第一个吃螃蟹的已经出现了,图家庄完全可以做第二个,这样才能吃得好,吃得饱,才不会被改革的浪潮甩到后面。 这样简单的道理,图桂山一看就懂了,就赶紧去找了公社的书记,一起去县里打听。 等长安收到回信时,才知道图家庄所在的公社,一齐响应了号召,逐步推广包产到户,让农民获得了生产经营的自主权。 等到夏收时,公社的十几个大队,所有人家的粮食产量加起来的数额,已经超过了公社以往三年的粮食总产量。 以敢为天下先,率先推广包干到户的村子都吃饱了,跟着这么做的公社,也收获了满满当当的粮食,这些数据就摆在报纸上,所有人都能看得见。 因此在总设计师的重要谈话之后,“包产到户”也被正式确认下来,并在全国进行推广。 面对这巨大的改革,很多人都站在十字路口踌躇不前,但接连吃上螃蟹人家的粮食产量,就打破了这些人固有的僵化观念,也开始跟着政策走,不再有抵触的心理。 1981年的春天,好像来得特别晚,三月的首都,冬雪尚未完全消融,胡同里的老槐树也刚刚冒出嫩芽。 长安裹紧了身上的蓝色棉袄,踩着自行车穿过学校后巷坑洼的水泥路,车把上挂着的网兜里,铝制饭盒叮当作响。 在大四的时候,长安凭借着优异的成绩,和可观的天赋,以及吃苦耐劳的精神,考上了程教授的研究生,如今都是研一的学生了。 这才刚结束了一周的实验,长安顶着熊猫眼,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学校不远处的家里。 早在图家庄开展了包产到户后,长安就将苗香芹接到了首都,那时候还是从公社里开的证明,说是带着老人来看病。 可如今时移世易的,苗香芹也能安心的住在首都了。 长安七拐八拐的进了胡同里面,看到有乱跑的小孩时,就打响了车铃铛,结果一到家门口,就看到苗香芹出门来接她了。 苗香芹:“我一听那铃铛声,就知道是你回来了,赶紧进屋,冷不?” 长安把车子支好,进了屋后脱下大袄,也把帽子和围脖都摘掉了,苗香芹仔细瞅了两眼,“又瘦了,肯定是没好好吃饭。” 长安:“吃了,顿顿都有肉呢,肯定是奶看错了,我觉得自己还胖了呢。” 苗香芹把蒸好的红薯和鸡蛋,都端到长安的跟前,示意她赶紧吃。 如今还是有粮票政策,可长安自己有补助,她哄苗香芹说,是用那些补助换了粮食放到家里的,她自己可以跟着教授吃饭,不用粮票的。 苗香芹信以为真,也不敢出去说,有时候和街坊聊天时,有人问她了,就只说是老家给寄的。 这个时候,城里很多回来的青年,都是没有粮食关系的,全靠倒卖粮票,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而且苗香芹也没说假话,她把村里分给的田地,交给图桂山家种了,总能隔三差五的收到对方寄来的菜干和粮食,而且卫淑霞也时不时会给长安寄吃的。 这些大包小包的,都在邻居们的眼皮下投递,所以大家都没怀疑苗香芹的说辞。 长安:“奶,我过完年想去趟深城,也带您过去逛逛吧。” 第24章 团宠军嫂关我什么事24 长安在大四毕业时,就趁着放暑假的时间,去了趟深城。 那时候的深城正是改革之初,经济腾飞之际,长安将那箱子金条都换成了钱,然后开了个贸易公司和小家电公司,发财奇怪她为什么不开科技公司。 长安:“这俩公司来钱快,能够快速回笼资金,到时候才能有大笔的钱去投入到科技创新中。” 在这个年代里,电子产品和服装贸易公司,简直就是个钱生钱,长安很快就赚到了第一桶金。 她又用那些钱去投资各行业,科技公司和新兴产业都有涉及到。 发财:“咱们不囤地吗?” 长安:“囤地也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有钱就能买到地的,里面的事情多了去了。” “咱们现在还是经济浪潮中的小虾米,稳当些更好。” 而这次再去深城,是去看下那边的业务,顺道也去见见程教授给她推荐的人。 程教授知道长安也赶着潮流开公司后,就说过要是遇到难处了就去找他。 所以等长安的公司步上正轨,且贸易量加大后,她就去找程教授打听人才了,她不会一直守在深城,但又需要挣钱的公司,找个经理人就是最好的办法了。 程教授给她推荐的人,业务能力过硬,眼界开阔,且思想也比较新时,长安聘任他为总经理后,才回到学校,继续跟着程教授做实验。 经理也不敢拿大,胡乱骗长安的钱,因为有次他给长安的业务数据,出现了一点不严谨的地方,长安立刻拿出一份一模一样的报表,给他指了出来,这人以为长安在公司里有线人,所以一直很老实。 发财深藏功与名,只是盯着长安的公司流水和盈利。 长安研究生毕业后,被程教授推荐进入到了实验室,经常会几个月不回家,苗香芹一开始还担忧,后来也就习惯了,长安给她请了个照顾的人,经常带着老太太出去逛逛。 渐渐地,苗香芹的岁数大了,身体各项机能都出现了问题,不是病了,只是老了。 她幼年悲惨,少年困苦,又在地主家的后院被磋磨了那么多年,即使后来嫁到了图家庄,可那个年月里,也是吃不饱穿不暖的,又频繁生育,还尝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苦,身子的底子早就坏了。 即使长安一直想法子给她补身体,也不敢用太多超过的药物,因为苗香芹的身子根本就受不住。 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到处漏水的玻璃瓶,长安只能用相近的材质去补漏洞,如果用高硼硅玻璃去补,漏洞也许会好,但水的压强就会将瓶身的其余地方冲破,甚至是造成瓶子的破裂。 就这样修修补补的,苗香芹也相当满足了,“不伤心啊,我们长安不要哭,你看村子里,和我差不多大的,有哪个能活到我这个岁数了。” “我这辈子啊,还能看到新时代,还能去首都住着,那都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了,很知足了。” 苗香芹看着长安道:“下辈子啊,早点来做奶奶的孙女,奶还给你蒸鸡蛋啊。” 长安扑在苗香芹的病床前,压抑着哭声,心里却如刀绞。 在苗香芹的执意要求下,长安将她从首都医院带回了图家庄,回到了那个多年未住人的院子,很是荒凉,却载满了苗香芹的回忆。 短短几年内,图家庄所在的公社,已经变为了大孟乡政府,图桂山也从大队长当上了乡政府的主任,除了他,当初拍板决定包产到户的那几位领导,也都有所高升。 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施行后,沟渠的重要程度更为明显,重修过的村子,无不感念当初为此努力的所有人。 长安回村后才发现,秀兰将后山承包了下来,种果树养家禽,还挖了鱼塘,把事业搞得风风火火的。 在村里人的帮助下,长安很快就将院子都打扫了出来,也都铺好了干净的被褥,苗香芹躺在炕上,就能看到院子里枣树。 那棵枣树,还是她当年生图贵明时,图贵明爹去找人要的树苗栽下的,小树坎坎坷坷的长成了,却又差点被连根拔了去。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苗香芹将小枣树移到墙根下,也不敢多浇水,长出叶子就薅了,枣树就一直半死不活的,勉强藏着没被拔走。 再后来,等到长安来到这个家后,枣树也开始长大了,还结了枣子。 长安就会把那些青枣都摘下来,挑出来脆生的,和苗香芹吃了,把那些涩的酸的,都拿给大队。 每次苗香芹都会夸长安挑的枣好吃,长安就会拍着胸膛说自己是摘枣小能手。 这十来年的时光过去了,那棵枣树依旧顽强地活着。 在某天早上,苗香芹给自己梳洗干净,把头发抿的整整齐齐,靠在炕上说长安:“你看那枣树,这么早就挂上果了,去,给奶摘一颗来。” 长安深深看着苗香芹,老太太笑着说:“去吧,再去给奶摘一颗。” 长安走到院子里,踮着脚摘了一颗小枣,拿到炕边,喂到苗香芹的嘴边,“奶,你尝尝,看脆么?” 苗香芹小小的啃了一口,连皮都没掉一块,“脆生,我们长安,就是摘枣小能手。” 长安流着泪,轻轻咬下一口枣,又递给苗香芹:“奶,你看,就是脆生生的.......” 苗香芹眼睛闭着,一副笑着的模样,和平时睡着了一样。 长安:“奶奶..............” 处理完苗香芹的后事后,长安又在图家庄住了几日,和图桂山聊了政策和未来的大致趋势后,又去看望了卫淑霞。 卫淑霞从卫校毕业后,被分配到了县医院,她用生父留下的钱,在医院家属院买了套房子,也没结婚,养了几只猫猫狗狗,家里整日热闹的不行。 几年的书信来往,卫淑霞再见到长安,也是感慨不已,“村里开始分地后,图建国为了多分地,就去把张巧妮接了回去,结果不知道咋回事,张巧妮半夜放火把屋子给点了,图建设和图建立跑得快,图建国被烟呛得时间长了,拉到我们医院时,已经救不活了。” 长安:“那张巧妮呢?” 卫淑霞摇摇头:“没跑出来,就是因为她拽着图建国不撒手,图建国才没及时跑出来的。” “前段日子,我听来医院看病的人说,图建设带着图建立往南边去了,已经很久没听到她们的消息了。” 长安又和卫淑霞聊了许多,临走的时候,又告诉对方,自己这次回去大概会调动工作了,不要再寄东西了,卫淑霞和长安拥抱了一下,笑着说那就等下次见面吧。 可下次也没等到见面,卫淑霞再看到长安的消息,还是从电视的新闻里,是在表彰重要的科技工作者。 长安在告别了卫淑霞后,去到西南边区,找到部队的人,到烈士陵园祭奠了关文鹏,又在烈士陵园山下的墓地里,买了一块墓,将关文慧移棺至此。 再回到程教授的实验室里,长安就一头扎进了计算机的世界里,她不奢望璀璨如星辰,但也用微弱的光,照亮了小小的科技树,将计算机的科技发展,提了一大截的速度。 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赶上了西方计算机技术后,又实现了超越和飞跃,而科技的发展,又带来了无数行业领域的进步,再有人想封锁卡脖子,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长安看着安全返回的战机,看着从南海灰溜溜逃跑的敌机,内心激荡不已。 长安:“发财,一切都会更好的,对吧?” 第1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1 长安翻了个身,感受着身上暖和的被子,和身下厚实的铺盖,舒服的叹了口气。 长安:“发财,这次开局还不错哦。” 发财:“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咣当”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掉了,有个浑厚的公鸭嗓响起:“娘,这锄头又松了。” 崔万娘:“松了就捶捶,去喊你妹起来吃饭。” 武建安走到长安的屋外,轻声说道:“起来了,再不起饭就该凉了。” 听着长安没动静,又问:“还生气呢?要不把饭给你端到屋里吃,行吗?” 发财:“是挺不错的.......” 长安:“不用,我这就起来了。” 摸了摸肿胀的双眼,长安翻身起来,打量了下屋里,一边穿衣服,一边和发财吐槽:“怎么又穿到古代来了.......” 接连在现代社会活了两世,习惯了有抽水马桶,有空调有暖气的生活,猛一下又回到这时候,长安还有些不习惯了。 发财也有些郁闷:“哎,没有网络的日子,可真无聊啊。” “嘿嘿,幸好我存了那么多电视剧和电影呢,咱们可以一起看哈。” 长安穿好鞋,打开屋门走出来,很普通的农家小院,但是不杂乱,也没有家畜的臭味,厨房墙根下堆着的柴火,也都码得整整齐齐。 崔万娘从厨房探头看向长安:“还不过来吃饭,站那儿傻愣什么呢?” 长安哦了一声,赶紧坐到厨房的小矮桌前,武建安冲她眨了眨眼,示意长安赶紧吃。 简单的农家饭菜,很符合时代的特征,野菜汤,菜饼,一小碟腌菜,但难能可贵的是,能让人吃饱,不会三口人只分一张薄饼。 长安:“这个年头,能吃饱就很好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崔万娘一边吃饭,一遍看着闺女那鱼泡眼,想着实在不行,就去镇里把帕子买回来,大不了等过年的时候,就不给儿子做衣裳了,把旧衣裳再补补。 几人正吃着呢,一个老太太在外面喊到,“万娘呢?” 崔万娘放下碗就迎了出去,脚步急切,硬生生在大门外拦住了老太太。 元老太:“那天晚上多亏了你啊,要不然这大的小的就都没命了。” 崔万娘:“乡里乡亲的,说这些可就太见外了,月红还好吗?身子咋样了?” 元老太:“不咋样,可得好好养个几年呢,别说再生娃了,就连下地都不行了。” 崔万娘:“甭管咋样,大人孩子都没事就好。” 元老太:“要不是虎头那个哭劲.......” 想了想,又觉得话不合适,到底是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将手里的碗往前送了送,“这几个鸡蛋,拿给俩孩子吃,也补补。” 崔万娘也没推辞:“就拿仨吧,剩下的拿回去给月红吃吧,好好养着。”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元老太才端着剩下的鸡蛋回去了。 崔万娘又回到厨房,给武建安和长安两人,一人跟前放了一个鸡蛋,长安面前的是最大的。 长安:“还真有自行车啊.......” 崔万娘剥了鸡蛋,就着野菜汤,呼噜噜几口就吃完了,“我先去地里了,得赶紧除草了。” 长安也赶紧将鸡蛋吃了,把碗往前一推,“我也吃完了!” 武建安端着碗,慢条斯理的吃着:“不跟你抢,我当最后的,一会儿我来收拾。” 长安嘿嘿一笑,跟着崔万娘就来到院子里。 崔万娘扛着锄头,问长安:“你是跟我下地,还是在家待着。” 长安:“我在家。” 等武建安把厨房收拾好了,才看着坐在屋檐下的长安说:“我去地里,很快就回来,你在家不要出去乱跑,更不要去河沟里玩,记住了吗?” 长安点着头,武建安奇怪的瞟了她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等武建安出去后,她把木栅栏门关上,才回了屋里。 发财:“这次的家人不错啊。” 说实话,有了图老蔫做对比,长安也觉得这次的配置还可以。 长安从空间里掏出一把瓜子,边嗑边回忆,吃着吃着就停下了。 发财:“怎么了?” 长安:“要是按虚岁算的话,原身现在已经九岁了,可实际上应该是七岁的年龄。” “可这七年里,她就没见过爹一面,一直跟着娘还有哥哥相依为命,所以你看,这娘仨的感情很好,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发财:“不会又遇到渣爹了吧?” 长安摇头:“不是,按照原身偷听她娘和哥哥的话,这个爹是个好爹,就是下落不明了。” 发财:“好消息,是个好爹。” “坏消息,好爹不见了。” 原身这孩子,也许是见多了村里没爹的孩子,所以也不觉得自己爹不在家,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而且崔万娘和武建安,很心疼她这个生下来就没有爹疼的孩子,不要说打骂了,就是吃的穿的,也都是先紧着原身,生怕她受了委屈。 武建安是当哥哥的,但也只比妹妹大了四岁,小小的年纪,就把原身捆在背上,在家里忙活,等着崔万娘下地回来。 等原身大些会走会跑了,武建安更是上心,生怕她出去乱跑,被拐子拐走了。 被娘和哥哥这么惯着,原身的性子就有些难说,说好听些,是单纯,是天真,是不谙世事,可外人看来,就有些骄纵和蛮横了。 只是崔万娘有门接生的手艺,不光村里人来找她,就是外村的,偶尔也会把她接去家里,所以原身的性格再讨厌,大家都看在崔万娘的面子上,也不好当面说她不懂事。 长安:“原来是会接生啊,怪不得这家里没有壮劳力,可吃的喝用的都还过得去,没有穷的光腚。” 发财:“那她从小到大,就没有问过爹去哪儿了?” 长安:“没有.......原身每日想的,就是吃和玩,哦,还有穿.......” 比如这次眼睛这么肿,就是她在村里玩的时候,看到有小伙伴拿着帕子用,羡慕的不得了,回来就吵着要。 可小伙伴的帕子,是人家新嫁进来的嫂子给的,说是新娘压箱底的东西,被小姑子要了去,又拿到一群孩子跟前显摆。 崔万娘听了原身的话后,就劝:“乖长安,咱们买帕子不实用,等过年了,娘给你做身新衣裳,保管让芽妮也眼气,行吗?” 原身不同意,新衣服她要,帕子也要,就赌气哭了半宿,长安来的时候,还觉得枕头湿湿的。 发财难以置信:“就因为一张帕子,她就跑路了?” 长安:“可如果,因为这张帕子,她的哥哥成了残废呢?” 第2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2 因为这张帕子,原身一直念念不忘,也一直闷闷不乐。 可如今这条件,哪怕崔万娘有门手艺,也挣不了什么大钱,平时去谁家里接生,一般对方都会给几个鸡蛋或一块布头啥的,所以家里在吃的上面,并没有受过罪。 但要花十几文钱去买个帕子,就为了满足小孩子的攀比心,崔万娘还是不愿意的。 武建安身上的衣裳,还是用武大牛以前的衣裳改的,已经是补丁摞补丁了,崔万娘想攒些钱,等过年时扯块布,给儿子做身衣服。 翻过年,武建安就十四了,眼看就到了能说亲的时候,不好再穿着破破烂烂的。 可原身自小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已经成习惯了,她不想等过年的新衣服,就一直使性子闹别扭。 武建安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就想到了有人提过,镇里有人家想出钱,找人替自家的徭役,他就瞒着崔万娘去了。 结果是去采石场做工,被石头砸断了双腿,被人抬回家时,几乎跟没气了一样。 崔万娘卖光了家产,也只救回了武建安的命,腿是接不上了。 武建安一个大好青年,就这样成了残废,躺在床上,终日不得动弹,阴天下雨时,腿上的剧痛又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崔万娘的丈夫下落不明,儿子又横遭变故,成了这副样子,在知道这灾祸的源头是那张帕子时,才冲原身发了火,怒斥她没心肝,怪她惹了祸。 原身也知道自己错了,但又不晓得怎么弥补,下着雨跑了出去,就掉进了河里。 再睁眼,又回到因为帕子才生气的时候,既悔且愧,又觉得要是没有了她,哥哥和娘的日子会过的更好,她这样没心肝的害人精,不配再活着。 发财:“我有很多话想说。” 长安:“哎,真的是应了那句话,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这件事就很难说清楚,原身到底是可恨,还是可怜了。 发财:“可不可怜,可不可恨的,这咱们没法说,但她有些蠢,总是没错吧。” 蠢而不自知,但又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好像天生就少了一根筋,不懂得生活的艰苦,完全不晓得一文钱就能难倒英雄好汉,十几文钱就能当救命钱了一样。 可原身那种性格,也跟家里的娇惯脱不了关系,相当于是给她造了个不符合条件的城堡,一旦坍塌,就会酿成苦果,一家子残的残,死的死,各有各的冤屈。 长安又是一声叹息,“所以说,蠢人的杀伤力,才是最无形,也最致命的。” 长安和发财在家里感慨,武建安也在地里和崔万娘说起了妹妹。 武建安:“娘,我看妹妹已经不生气了,我出门的时候,她也没再念叨着要帕子了,我告诉她不要出去乱跑了,她也没还嘴,还乖乖的答应了。” 崔万娘:“那就好,那就好。” 等把地里的杂草都弄完了,崔万娘才坐在田垄上歇着,哪怕是知道在地里,也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才说:“也不知道你爹还活着没。” 武建安蹲到一旁:“能去打听打听吗?” 崔万娘:“可不敢啊,你看村里那几户,都不敢去打听这事儿,咱们也别去出头。” “等过两天了,我再去庙里拜拜,求菩萨保佑你爹赶紧回来吧。” 说着说着又开始掉泪,“当初走的时候,说好了就是三个月的徭役,谁知道就被拉去打仗了呢,还是给拉去.......这让人打听也不敢打听.......” 武建安也很难过,武大牛离家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印象里就是个高大健壮的汉子,经常把他驮在脖子上,来回跑着逗他。 那时候,他在高处嘎嘎笑着,娘就在院子里纳鞋底,看着他们爷俩闹腾。 可妹妹长安,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爹一面,更没有被爹驮在脖子上飞高,就是个小可怜。 武建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到:“娘,我听人家说,镇里有人家,想出钱找替徭役的人呢,我想去试试。” 崔万娘:“不行,不行!” 武建安还没到十六岁,不在强行征召徭役的年龄范围内,所以才想着去替有钱人家的孩子服徭役,挣点卖命钱。 崔万娘:“建安啊,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不能只看到钱,也得有命挣回来。” 崔万娘将声音放到最低,“那些有钱的大户,平日里都是直接花钱买徭役的,只要出了钱,衙门就放过他们了,可这次居然还要花钱雇人,你想想,他们干什么又要多出一份钱呢,肯定是这次的徭役不好干,衙门不能只要钱不见人了。” 平时修沟渠挖坑那些徭役,不是什么强制性的大活儿,所以衙门收了钱后,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少些也没事,活儿干的拖拉些也没事。 但这次,哪怕是衙门都收了钱,也不允许少人,哪怕你们想法子去雇人,也得把人数都凑齐了去干活,只能说明这次的徭役不轻松。 崔万娘四处帮人接生,走动间能听到的琐碎事还是比较多。 她告诉武建安:“你不知道,你爹他们被半道截走后,咱们这里的徭役,很多年都没再摊派了,也是怕村里的人都死光了,衙门不好交代。” 去服徭役的一千多壮劳力,半道被“叛军”劫走了,去和朝廷打仗,县衙里当官的都要吓死了,瞒着不敢上报,只是将那些村民,夹带到每年徭役死亡,或者其他意外死亡的名单里,才敢往上报,然后销了户籍。 对上可以瞒报,但对老百姓就不好说了,就算说这些人都死了,那也要把尸首还给人家,讲究入土为安的。 县衙没办法,才连吓唬带补偿的,这些人的家里拿了银子,不去衙门上告,实在是也告不通,只好在家里求神拜佛,盼着被抢走的人,有再回来的那天。 可饶是这么多年,县衙也不敢把人全都报上去,要不然,你一个县城,怎么年年都死这么多的人,干脆就不要干了。 县衙往上报死亡的人,也是有讲究的,先报那些岁数大的,再报那些孤寡无亲的,像武大牛这样的,当时才二十几岁的人,是要留到最后才上报的。 所以直到现在,七八年的时间过去了,县衙的徭役名单里,还次次有武大牛的名字,村里那几个不敢去打听的人家,和崔万娘家里是一样的情况。 不敢和衙门对着干,也没门路去打听武大牛是死是活,只知道仗还打着,崔万娘现在就盼着,俩孩子都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长安把凳子挪到院里,瘫坐着晒太阳,“咱们又不要帕子,总能平平安安的了吧。” 第3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3 正是热的时候,日头很快就毒了,长安晒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己快熟了。 她眯瞪着翻了个身,打算晒晒背,就听外面跑来一阵脚步声,一群小伙伴在门外喊:“长安,别睡了,快去看热闹啊!” 长安也不迷糊了,走到栅栏旁边,看着这群吃瓜小队,就问:“啥热闹啊?” 小伙伴春花着急得不行,“哎呀,你赶紧出来啊,要不那边就结束了,是芽妮的嫂子家来人了。” 长安一听这话,想了想,就跟着吃瓜小队跑了。 发财:“你哥说让你在家。” 长安:“看个热闹也没啥,再说了,万一问我为啥不要帕子了,也能有个借口。” 还没跑到芽妮家呢,就听到那边吵吵嚷嚷的。 原身吃得好,没挨过饿,个头长得也比同龄小孩高一截子,这倒是方便了长安站在后排吃瓜,不用踮着脚往前挤了。 芽妮的嫂子是上个月才嫁进来的,娘家也不远,结亲的人家也有好几户,芽妮用了帕子,不只是原身看着眼馋,一起疯跑着,在泥里滚来滚去的小伙伴们都想要,那上面还绣着花呢,这群孩子都是第一次见。 小孩子见了稀奇的玩意儿,有像原身这样回去吵着要的,也有单纯就和家人表示羡慕的,但村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芽妮用了她嫂子的压箱底,有人没当回事,有人就记在心里了。 芽妮嫂子有本家的堂姐,是嫁到了这里来的,也听到了这事儿,顿时就气得直骂人,擦着天亮就去娘家村子找人了,说是新嫁娘受了欺负,没见过婆家抢新媳妇嫁妆的。 人家那边听了这话,气势汹汹的来了好几个婶子大娘,连人家的几个兄弟都来了,这时就站在一旁,看着婶子们骂芽妮的爹娘,不出声,也没动手。 芽妮躲在屋里不敢露头,芽妮的嫂子在旁捂着脸呜呜,芽妮的爹娘一个劲儿的赔不是,说好话,又是跟着数落芽妮不懂事,又是保证再也没有下次了什么的。 芽妮的爹娘这么痛快就滑跪了,俩家也没打起来,让围观的人都有些不过瘾。 芽妮爹娘也不想啊,但看着儿媳妇那几个兄弟的架势,大有他们不认错,就能把家给砸了,这搁谁身上能不打怵。 等芽妮嫂子的娘家人扬长而去后,芽妮娘才松了口气,又恨恨地骂到:“死妮子净惹事,眼皮子浅的,还有老二,你就躲在门后面看着老娘挨骂,个没良心的!” 芽妮的二哥灰溜溜的出来,瓮声瓮气地说:“我不躲着,万一打我了咋整。” 芽妮娘又冲着围观的人发火:“还围着干啥,没见过吵架啊!” 边骂边拿扫帚撵人,长安赶紧跟着吃瓜小队一起跑了,这群小孩子玩性不减,又吵着要去河沟里捞鱼,长安不去,就说还困着呢,要回去睡觉。 长安前脚刚进门,崔万娘和武建安后脚也从地里回来了。 长安没有一下子就变得乖巧又懂事,所以就在一旁看着两人忙前忙后的。 虽然崔万娘有手艺进项,但家里也和村里的人家一样,一天只吃两顿饭,原身不懂,可长安明白,不能太显眼了,所以她也没喊饿。 等到吃饭的时候,崔万娘才说:“这段时间乖乖的,等过年的时候,娘给你买帕子啊。” 长安高兴道:“好。” 然后又说起了芽妮家的热闹,崔万娘他们从地里回来后,就没再出门,所以还没听到村里的八卦,这时候听着长安声情并茂的再现,两人一时都看愣了。 长安说完后,双眼中透着清澈的光芒,问崔万娘:“娘,芽妮的爹娘,就真的没有还嘴哎,一点儿也不像他们平常的样子。” 崔万娘笑着说:“芽妮的二哥,好不容易才娶了个媳妇儿,再说了,这件事又是芽妮不占理,不要说人家来骂他们了,就是打芽妮二哥一顿,他们也得受着。” 长安动了动脑袋,“春花说,芽妮要了她嫂子的帕子,是想给她自己攒嫁妆的,我们都跑出去老远了,还能听到芽妮的哭声呢。” “娘,我不要帕子了,我也不想攒什么嫁妆,我不要离开家。” 崔万娘哭笑不得:“什么就攒嫁妆了,再说了,攒嫁妆也不是立马就嫁人了啊,你们那群小娃娃,整日就知道胡咧咧。” 长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也不要那帕子了,反正芽妮也不会再拿帕子显摆了。” 崔万娘心里松了口气,摸了摸长安的头,“那等过年了,娘给你买糖瓜吃。” 长安又看向武建安:“哥,等你娶媳妇了,我肯定不像芽妮那样,你放心吧。” 这下又轮到武建安哭笑不得了。 长安:“那你能带着我一起去抓知了猴了吧。” 武建安看向崔万娘:“娘,你看,她不是白听话的,还有条件呐。” 崔万娘:“不管,你们兄妹的事儿,自己商量去吧。” 所以天黑了以后,长安就跟在武建安后面,和武建安的小伙伴们汇合,然后一起去村后面的林子里抓知了猴。 一大堆孩子做着伴儿,哪怕天黑了,也没人觉得害怕,各个眼里都放光,想多捉些知了猴,然后烤着吃。 现在的吃食简单,维生素也少,很多人夜里都看不清东西,全都靠耳朵去听,所以大家约定好,听到哨声后就集合回去,才三三两两的散开,都不说话,悉悉索索的在树干上摸知了猴。 武建安带着长安,算是两个人了,但长安又小,所以他就没有再和别人凑对,要不然等下不好分知了猴。 武建安紧紧抓着长安的手,带着她摸索着往林子里去。 长安眼睛尖,能看到树上的蝉蜕,就趁武建安不注意时,将那些都收到空间里。 大概摸了小半个时辰,林子里的蝉鸣声都没了,大家就知道今晚上抓够了,就有人吹口哨,大家才结伴往村里走。 武建安拉着长安走在最后,大家都打趣武建安带着着跟屁虫,还耽搁了抓知了猴。 回到家后,崔万娘也还没睡呢,看他们兄妹兜回来了那么多知了猴,就又生了火。 没有冰箱,也不能奢侈的用盐水泡,知了猴一晚上就能蝉脱飞了,所以现在大家也都学会了,捉了知了猴,当天夜里就烤着吃了。 没有调味料,就那么架在火上烤熟了,然后嘎嘣嘎嘣咬着吃了,崔万娘比较舍得,还给放了一点点盐巴,至于说油炸,那简直就是做梦。 长安也不嫌热,就守着火堆,一口一个,也吃的很香。 发财眼馋:“啥味啊,好吃呗?” 长安嚼嚼嚼,嘴里面嘎吱响,“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 第4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4 就着火光,崔万娘把抓知了猴的袋子抖搂干净,又叠好放到一边。 等长安和武建安也都吃完后,才将火灭了,都回屋去睡了。 家里只有三个人,但屋子却不少,东面是厨房,北屋睡人,西边的屋子还空着,但很破旧了,看着有些年头没修葺了。 长安和崔万娘一起睡在北屋的里间,武建安就睡在她们门口,是用木板子搭在石头上的简陋小床。 武建安大了,不好再和她们睡在一个炕上,但家里人少,崔万娘也不放心让他自己去西屋睡,就在里间卧室的门口搭张床,这样她才能看着俩孩子,才能放心。 睡之前,崔万娘还在心里想,该把西屋收拾出来了,到时候就给武建安和他媳妇住,又盘算着得给长安攒嫁妆了,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长安白天和小伙伴们在村里乱跑,只是隔一会儿,就能听到崔万娘在家里喊她的声音。 晚上就跟着武建安去林子里捉知了猴,发财每次都能找到知了猴的聚集地,武建安就觉得他运气可真好,次次都能捉到那么多只。 长安偷摸攒下的蝉蜕也一大堆了,有些发愁该怎么光明正大的卖出去,还和发财嘀咕,怎么最近没有找崔万娘接生的人了呢。 这话才说过几天,元老太就来找崔万娘了。 元老太:“万娘啊,你再去给月红摸摸肚子吧,这都快一个月了,她还是说肚子疼。” 崔万娘心里有些腻歪,肚子疼,那该去找大夫啊,找她这个产婆摸什么? 崔万娘:“大娘,月红肚子疼了这么长时间,你得赶紧去镇里找大夫来,我就只会接生,可不会看病救人啊,别再耽搁了病,到时候再怨了我。” 元老太:“叫了,叫了,柱子已经请来大夫了,可这不是咱们家里都不懂这些啊,想着你肯定比咱们强,在旁边看着,那大夫也不敢诓咱。” 崔万娘一听就更不能去了,这不纯粹是得罪人啊,镇子里总共就俩大夫,她疯了,要去凑这个热闹,去一旁看着人家开药对不对症。 长安在门后面,听完这话后,就跑到厨房,“娘,你快来啊!” 崔万娘听见后连忙道:“大娘你赶紧去看着月红吧,你看我这也离不开身,再磨叽,一会儿人家大夫就该走了,赶紧回去吧!” 元老太还想说什么,长安又在里面扯着嗓子喊娘,崔万娘就麻溜的进了院子。 母女俩在厨房嗨呀呼黑的,看到元老太走了以后,崔万娘才夸长安机灵。 长安:“我不喜欢她,她家里的鸡死了,就赖我们在外面玩吵着鸡了,哪怕不下蛋,也数落我们,可烦人了。” 崔万娘还是第一次听闺女讲这些,就好奇的问了几句,长安就叭叭着,厨房里热闹的不行。 发财:“长安,快,那大夫要走了。” 长安:“哎呀,我肚子疼,去茅房了。” 崔万娘:“快点啊,饭都好了。” 长安沿着小路往村口走去,这个点儿正是吃饭的时候,外面几乎都没人。 发财给她指着路,出了村口时,长安就看到了前面背着药箱往回走的大夫。 长安小跑着过去,还在琢磨,要怎么样才能让这个大夫,在不经意间看到她手里的蝉蜕,然后告诉自己这能入药,可以卖钱,她才好有说辞,然后带着武建安去搞蝉蜕。 正想着呢,就听到哐当一声,那大夫的药箱子突然就掉了,还差点把大夫给绊个跟头。 这大夫从元老太家里出来,本来就一肚子的火,又遇到这事,看着散落满地的药材,长长的叹了口气。 长安离得那么老远,都能听到这人的叹气声。 她跑过去,帮着拾捡药材,拿起脉枕的时候,还特意吹了上面的土。 等把药箱收拾好了,才发现是药箱的背带断了,可等把背带打上结后,一背上,带子又断了,反复几次后,绳子越系越短,马上就从斜挎包变成腋下包了。 长安:“你等等啊。” 然后就跑到旁边的浅沟里,拽了结实的藤蔓,又编成了草绳,系在药箱子上,把腋下包改成双肩包。 那大夫小心翼翼的背上后,试着走了几步,发现真的可以,就问长安:“你是哪家的小孩啊,等下次去镇里,我给你买糖人吃。” 长安:“我不吃糖人。” “我就是想问问,药铺里收这个吗?” 大夫看着长安手里的蝉蜕,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这可以入药?” 长安先避而不谈:“药铺收吗?” 大夫:“收,但是价格不会太高,不过要是你来卖,我可以给你算贵一些。” 长安高兴道:“那等我再多捡一些,就去镇里找你。” 然后又小小声地说:“之前我娘咳嗽时,总是不好,后来抓了药吃,我见里面就有这个碎末。” 大夫惊讶:“你居然能认出来?” 长安表现的比他还惊讶:“味道一样啊,你闻不出来?” 大夫沉默了,陷入自我怀疑中,长安留下了一句,自己很快就会去镇里找他的,然后就溜之大吉了。 等长安回到家的时候,崔万娘已经去茅房找过她三次了,正在门口喊她,着急得不行。 所以一看到她,崔万娘就快步上前,一把拍在长安的后背上,又揪住她的耳朵:“你跑哪儿去了?怎么喊你都不吭声,你跑哪儿去了!” 长安能清楚地感受到,崔万娘揪着自己的那只手,颤抖的不成样子,抬眼一瞧,她的眼圈也是红的。 她按捺住心里的好奇,顺势向崔万娘的怀里钻去,“娘,娘,你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 崔万娘也有些后悔,刚才没控制住打了闺女一巴掌,就揽住了长安,“乖啊,可不能再像这样了,不能再吓唬娘了.......” 第5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5 武建安从外面跑回来,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就传来了,“娘,长安没在河沟那儿啊.......” 长安从崔万娘的怀里抬起头:“哥,我在这儿!” 武建安双手撑着膝盖,刚才跑得太快,这时呼哧喘气的,看着长安,难得的疾言厉色:“以后再像这样,不说一声就跑没影了,你看我怎么打你。” 长安点头表示自己再也不敢了,又卖乖讨饶,才把崔万娘和武建安哄得不生气了。 长安又把崔万娘拽到屋里,从兜里掏出个蝉蜕,“娘,你看着眼熟不?” 崔万娘看了看,摇了摇头。 长安又将蝉蜕捏成碎末,用手心捧着,“娘,那这样呢?” 崔万娘不知道长安要干什么,但还是捏了一点儿,仔细观察着,“这个,是不是上次那个药里面的.......” 长安激动道:“娘也认出来了对吧?这个居然能开药,能卖钱的!” “我跟着我哥去抓知了猴时,就觉得这东西眼熟,但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后来压碎了一个后,那碎末就沾在我手上了,我就想到上次娘生病时,那个药包上也有这种沫沫。” “我刚才真是去茅房了,只是出来时候听人家说镇里的大夫刚走,我就想追上去问问,看这东西有没有用,万一真的是药材,那就能卖钱了啊。” 崔万娘:“那大夫怎么说?” 长安:“娘,那大夫在平地里走着,就差点摔了个跟头,我帮他把药箱子捡起来后,才拿了这个问他,他说这个能卖钱的!” “哥,咱们去林子里,把这些东西都捡回来吧,悄悄地,谁也不告诉,咱们去卖给药铺,好不好?” 武建安一点儿也没犹豫:“行!” 一家人谁也没说,发现这种东西能卖钱了,就喊上村里人一起去捡,不好意思,吃不饱穿不好的时候,人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长安也丝毫没有别的想法,拜托哎,她现在还只是个连帕子都买不起,穿着补丁粗布衣裳,等了好久才等来机会,将卖蝉蜕走了明路的小村姑,实在考虑不了太多。 说干就干,崔万娘又找了个大兜子,天刚擦黑时,武建安和长安就出发了。 俩人还是跟着一群孩子作伴,一起进到林子后,才刻意放缓了脚步,落在大家的最后面。 武建安的个子还要高些,比前几天长安能够到的蝉蜕更多,而长安就在后面,捡那些掉在地上的蝉蜕,兄妹俩都顾不上说话,恨不得多长几只手。 发财:“怎么会没人知道蝉蜕能当药材卖呢?” 长安:“这有什么稀奇的,蒲公英还能入药呢,可又有多少人知道,再说了,中医很多药材的名字很高大上,老百姓们连字都不认识,更别提记药名了。” 比如夜明砂,就是蝙蝠科动物的屎,而龙涎香,也是珍贵的动物粪便,这些哪怕是在后世,也不是所有人都了解的。 更何况当下,又能有几个大字不识的老百姓,知道知了猴留下的这东西,就叫蝉蜕呢。 说到这儿,长安又想起了个问题,就和发财探讨,“你说,为什么小说里那些村里长大的孩子,一眼就能认出来人参啊?” 人参是长在地下的,叶子上有小红果,可拔出来后,和萝卜是很像的,所以有些药贩子就会用萝卜做假人参,不乏会有不懂行的人上当受骗,那从没有出过村子的孩子,怎么就能一眼分辨出来萝卜和人参了。 人参可不是大白菜,也不是挂在药铺门口,天天供人观看的。 除了萝卜,还有蔓菁,那才是从叶子到根茎,就像是人参的双胞胎似的。 所以,长安一直闹不懂,从一堆野草里,一眼就精准的认出来人参,然后凭此发家致富的,是自带透视眼了么。 发财听她的吐槽,就知道长安又开始冒酸气了,于是雪中送冰道:“嗨,不是透视眼,那是主角光环,你不懂。” 长安呵呵两声,然后化身采蘑菇的小姑娘,跟个人机似的,所过之处,那地面宛如细细犁过一样。 知了猴这种东西,也就是两个来月的应季东西,所以长安和武建安是抓紧一切时间,悄悄地搜集蝉蜕。 兄妹俩攒了几天后,就弄了一大兜子的蝉蜕,长安就想先去镇里卖掉。 去镇里,就肯定要和崔万娘作伴,那就没办法将这一大袋子的东西收到空间,可万一碰上村里人了,又能被打听好久。 长安就说武建安:“哥,要不咱们趁天没亮的时候,就从村里往镇上走,总不会碰到人了吧。” 武建安想了想,也不愿意让别人发现这能卖钱的东西,也就同意的长安的话。 崔万娘不放心他俩,坚持要一起去镇上,所以第二天,这三人就摸黑出发了。 从村子到镇上也没多远,而且镇子也没有大门,也就不用等天亮后开城门,或者是交进城费什么的。 崔万娘还记得她之前抓药的药铺,就带着俩孩子直接守在了药铺门口。 济世药铺的小学徒,打着哈欠擦着眼屎,刚把铺子的门板放下,就看到蹲在铺子旁的三个人,同时转头看向他,给他惊得一激灵。 等小学徒知道这是来卖药材的后,就去后院把大夫给叫来了,那大夫一眼就认出了长安,又看着她们背来的大麻袋,就去让小学徒称重,然后又比平常收药材的价格多给了一些,就这样,不到半斤的蝉蜕,也卖了一百来文钱。 长安装作好奇的样子,一直在问小学徒,那些常见的中草药价格,小学徒吃着长安偷偷塞给的糖,也乐意和长安说话。 等从药店出来后,长安又跟着崔万娘去了粮铺,崔万娘想买一点儿白面,长安也在一旁听着粮价,知道面粉如今是十文一斤。 然后她就在心里算着,当下中草药和粮食的价格差,发现普通草药的平均价格,居然是面粉价格的三十多倍后,当真是惊了一下。 长安:“看来咱们这次来的时代,就是宋朝的后面了。” 随后又想到了那些药价和粮价,无比疑惑:“差得多不要紧,可怎么草药和粮食的价格都这么高啊,这个镇子也不繁华啊.......” 武建安抱着粮食袋子,崔万娘拉着长安的手,看着那一小袋白面,也不禁感慨道:“前俩月还没这么贵呢,那时候才七文钱,这这居然又涨价了。” 长安:“娘,为啥要涨价啊?” 崔万娘:“还不是因为打仗.......” 第6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6 还不是因为打仗....... 长安恨恨地说发财:“我就知道,运气好不了一点儿.......” 崔万娘说完后,看着长安一直在愣神,就说;“你看你这个小人儿,啥都好奇,刚才问这问那的,现在一听说打仗,就害怕成这样了?” 长安:“嗯。” 崔万娘叹了口气,“且打不到咱们这儿呢,人家都说,咱们这是什么龙兴之地,是埋了.......” 小心地指了指天上,“是埋了老祖宗们的,要是在这里打,先祖是要怪罪的。” 所以外面打了七八年,这里还是一片宁静,小孩子们憨吃憨睡的,也不知道那些被瞒着的消失的家人,也看不懂粮价的波动,更别提看出来这世道不安稳了。 长安:“原身真的,过的多么单纯啊。” 可单纯的不只是原身自己,回村后,长安再和小伙伴们玩耍的时候,就问她们知不知道外面在打仗。 春花:“知道啊,可跟咱们也没关系,女娃又不会被征兵。” 长安:.............. 长安:好乐观的心态,是她杞人忧天了。 春花:“你这几天干啥呢,晚上都不跟我们出来玩了。” 长安:“我晚上跟着我哥呢,我哥可不像你们哥哥,他从来不嫌弃我小,愿意带着我玩。” 这话说的一群小伙伴很羡慕,虽然村子里都是大孩看小孩,一个领着一串,但小孩子总被嫌弃,也是会不开心的。 长安就顶着小伙伴们羡慕的眼神,跟在武建安后面,混入了大孩子的梯队。 然后长安又跟着武建安,两人悄悄去镇里卖了几次蝉蜕,崔万娘那几次都去别人家里接生了。 头一次知道兄妹俩去镇里后,崔万娘还发了大火,武建安低着头说:“娘,我大了,该是家里顶梁柱了,你以后能稍歇歇的。” 崔万娘:“就是因为你大了,娘才害怕,怕你也突然就被征走了啊。” 武建安还是那个想法:“我是家里独子,不会被征兵的。” 崔万娘气急了,也就忘了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长安,脱口道:“真到了那时候,人家还会管你是不是独子吗?你爹他们也不是当兵的,不就被强掳走去打仗了吗!” “你爹已经没消息了,你再出了事,我和你妹妹还怎么活啊........” 武建安知道崔万娘的心结,扑通跪在她面前,“娘,那我也不能一直这样,我想去赚银子,这样你就不用去看别人的脸色了........” 崔万娘去给别人接生,也不是次次都顺利的,有些人家生了闺女后,就怪接生婆手臭,外村的甚至还有来找崔万娘赔他们儿子的。 武建安年岁不大,但却懂得崔万娘的辛苦,所思所想的,也不过是想早点接过养家的担子,能让她轻松一些。 话已经说到这里,武建安又想到了妹妹以前的娇惯,咬了咬牙继续说:“娘,妹妹也大了,现在也懂事了,没什么不能让她听的了。” “其实我都知道,早几年,有人给娘说了人家,也接受带着我们兄妹俩改嫁,是你怕我们受委屈,才一直不肯的。” “大孟不止一次说过,羡慕我和妹妹不用受后爹的气,不用吃碗饭,喝口水,都要看人的脸色。” 武建安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娘,你又要干地里的庄稼活,又要出去给人接生,才养大了我和妹妹,你肩膀上的血印子就没下去过,有多少次,夜里疼的睡不着觉,我都是知道的。” 崔万娘听到儿子的话,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掉,自从武大年被掳走后,家里和地里的事儿,就全落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多少次农忙时,她犁地犁的肩膀上都出了血,也不敢说停下。 播种和抢收时要受难,去交税时候也不好过,有时候遇到黑心的,见她一个妇道人家,就故意狠踢粮斗,有几次,她交上去的粮食,能比村长家多半斗。 哪怕明知道被欺负了,她也不敢在脸上露出来不满,还要说尽了好话,才能在粮食不济时,先从衙门里领到来年的粮种。 崔万娘知道日子苦,但一直咬牙等着,她不信武大牛能舍得下她们娘仨,人前努力干活,人后也不在孩子面前说苦。 可她这样心思坚定的人,也会在亲近的人说心疼她时,觉得有天大的委屈。 崔万娘蹲下去抱住武建安,压抑着哭声,不敢让外人听到,“大牛啊,大牛啊,你咋还不回来啊,你是真不要我们娘仨了吗?你看看儿子多贴心啊,你还没见过闺女啊........” 长安也和俩人抱着哭成一团,心里说不出的疼惜和悔恨,还有无尽的悲哀。 娘仨痛哭一番后,崔万娘好像想通了什么,心里不再沉甸甸的,一口气都不敢喘。 崔万娘:“老天要是有眼,就不舍得再让咱们骨肉分离,老天要是瞎了,那就想躲也躲不了,庙里的大和尚说,人不能难为自己,听天由命吧。” 就这样,一直到知了猴没有踪影时,武建安和长安都不知道跑去镇里多少次了,整个夏天,俩人靠卖蝉蜕,攒了快一两银子了。 俩人抓的蝉蜕很多,镇子的药铺用不了,就转卖给了县城的药铺,银钱上也没哄骗兄妹俩。 数着这笔巨资,武建安和长安激动的不知道该咋花,商量到最后,俩人又去那个药铺,给崔万娘抓了几副膏药,专门贴在肩膀上,减缓肩背的酸痛。 等把膏药拿回去后,长安又悄悄地抹了一些药上去,效果就更好了。 剩下的钱,俩人又买了块肥肉,武建安把肥肉炼成猪油,油渣给长安当零嘴。 崔万娘看着治肩膀疼的膏药,心里又酸又甜的,就去村里换了一只鸡,用整只鸡炖了鸡汤,一家子吃的满嘴流油。 只是撒了盐,但炖鸡的香味也飘了出去,有人就嘀咕崔万娘不会过日子,也有猜崔万娘肯定是去给人接生,拿了大红包了。 元老太就在家里甩脸子,“人家有手艺,想吃啥就能买啥,不像有些馋嘴的,一天天的躺在床上,啥也不干,好像谁没生过孩子一样........” 她一边骂一边往外走,想着现在去崔万娘家打听事儿,没准还能吃上一块肉呢。 元老太的儿媳妇月红躺在屋里,搂着才几个月大的虎头,默默掉着眼泪。 她的闺女元福已经十二了,正蹲在院子里洗尿布,听到元老太的话,也知道臊脸了,就小声嘟囔:“谁骂我们,谁就倒霉摔跟头,把嘴摔破了,就不会骂人了........” 长安正啃鸡腿呢,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哎呦!” 崔月娘慌着出去看,长安留了个心眼儿,把鸡肉和鸡汤都麻溜的端到厨房,锁在了橱子里,才跟着出去。 元老太歪倒在巷子口,满嘴的血,估计连牙都磕掉了,想骂又说不出来话,一个劲儿的拍着大腿........ 第7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7 长安跟着崔万娘,还有听到动静出来看热闹的邻家,一起把元老太送回了家。 躺在屋里默默垂泪的月红,听到外面杂乱的人声后,也挣扎着起了身,慢慢挪到门口,就看到自家婆婆这副惨样。 柱子也正好从地里回来,连忙把他娘背到了屋子里,元老太哎呦哎呦个不停,喝了口水又吐出去后,才发现磕掉了两颗牙,捂着嘴欲哭无泪的。 元老太是摔在巷子口的,也没人撞她,所以怪不了别人,只能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但她绝不会骂自己,也不能说是馋嘴才去人家巷子口的。 崔万娘她们看着元老太也没事了,就说要回去,柱子连忙往外送,说着麻烦大家了的感谢话。 元老太在屋里疼得嘴都麻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全怪儿媳妇月红,要不是自己看着她生气,怎么会出去,又怎么会摔倒,所以也不管别人能不能听到,就又开始起承转合地骂儿媳妇了。 元老太:“个丧门的,这是要克死我们全家啊.......” 柱子在门外喊了声:“娘!” 柱子脸色讪讪的,把崔万娘他们送出去,又快步走进了屋,看着元老太:“说了多少次了,少说这些话,少说这些话!” “福妮都那么大了,眼看就该说人家了,你天天胡说,谁敢跟咱们家结亲啊!” 元老太看不惯儿媳妇,也不待见孙女,但对这唯一留在家里的儿子,还是有些惧怕的,被训了几句话后,就改成小声嘟囔了。 元老太:“娶了媳妇忘了娘啊,更别提是你了.......” 刚才那样吵吵闹闹,元福都没有去搭把手扶着奶奶,众人才进门,她就猫着腰溜出去了,跑到了村后的河沟旁。 元福随手捡起块小石头,就朝着河面扔了过去,“好想吃鱼啊.......” 她死死盯着河面,等了好半天,也没有一条鱼像往常那样,在她虔诚的说完这话后,自动跳上来,扑在她的跟前了。 元福把手心都掐红了,“看来,还是不能轻易说坏的事情,也不知道这次要等多久才能再显灵,总不能又让我等好几年了吧.......” 回到家的崔万娘坐在炕上,忍不住感慨:“这都几年了,元老太还是那么刻薄儿媳妇。” 长安好奇地凑过去,“娘,她自己摔倒的,为啥要怪儿媳妇啊,她就不怕像芽妮嫂子那样,人家娘家人再骂上门了。” 崔万娘看着长安,想到闺女这段时间明显听话了不少,虽然还是憨吃憨睡的,但好像突然就开了窍,能听懂大人的话了。 她也没觉得奇怪,年龄到了,人就开窍了,她小时候也是突然间就明白了活着艰难这件事儿。 闺女懂事了,年岁渐长,穷人家的孩子就要早当家,所以崔万娘也乐意和长安说些村里的事情,现在不明白没关系,等再大些,就会懂了。 崔万娘:“月红没有娘家人了,要不然元老太也不能这么磋磨她。” “她的亲兄弟,有病死的,也有没回来的,爹娘也早就没了,剩下的都是远亲了,谁肯来为她出这个头啊。” 长安想到了小伙伴们吐槽元老太时,曾说过一些零碎的内容,她那时只以为是乡村轶事,是村里人无聊时的闲谈,可刚才,她从元老太家出来时,就觉得不是瞎说的。 长安借机问:“娘,那为啥春花说,福妮该管她爹叫叔叔呢?” 崔万娘有些尴尬:“福妮的爹也一直没回来,元老太就吵着要把福妮娘再嫁出去,再用那些聘礼,给福妮的叔叔柱子娶媳妇。” “月红跪着求她,又去找了她们族老,还是拗不过元老太,后来.......” “后来,柱子就说,他和月红好上了,愿意照顾月红和福妮,当时给元老太气得都晕过去了。” 这就相当于是,小叔子娶了寡嫂,其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如今这年月,也没人拿这个笑话,或者看不起月红。 但元老太不干啊,她都想好了,要给柱子娶个身强力壮的,能干活的媳妇,别整日在床上病歪歪的。 长安:“娘,那福妮的亲爹和舅舅,都去哪儿了?是不是和我爹一样?” 崔万娘诧异的看着长安,长安也没回避,“其实我都知道,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元老太就说我们都是没爹的孩子,说那些人都是没良心的,就这么撇下一家子走了.......” 崔万娘:“这个老婆子,话咋那么稠,什么都咧咧。” 长安怕崔万娘再编瞎话哄她,“娘,是因为我不好吗,所以爹才走了不回来的,是爹不喜欢我吗?” 崔万娘:“怎么可能!我怀你的时候,你爹每天晚上都会隔着肚皮和你说话,不知道有多盼着你出生呢,他要是知道有了闺女,还长这么大了,肯定得驮着你在院里跑上几圈的。” 她把长安扶正了,认真看着闺女,“长安,娘给你说了,千万千万不能出去说,记在心里就好,懂吗?” 长安点点头,还举起了小手,煞有介事的发誓说绝对会保密。 崔万娘:“你爹跟着村里人一起去服徭役,结果到了时间后没回来,咱们村里人去找,衙门一开始说,是又去干别的活儿了,大家都信了。” “可没过多久,就听说别的村有人跑了回去,说他们正挖沟呢,就被人强行捆走了,让他们去打仗。” “咱们那时候,才知道外面在打仗,那么多村的村民都围着衙门要人,结果被抓进去了好多人,我们也吓得不敢再去围堵官老爷们了。” “后来,衙门叫了所有的里正和村长去,说是北边的王爷造反了,有人想去投奔王爷,想捞个大的功劳,就把这些服徭役的都掳走了。” 长安脑袋上升起个大大的问号,这人得是啥脑回路啊,跟着造反,就自己跑过去呗,还非得自带队伍过去。 这是想着在造反的队伍里有话语权啊,是想要从龙之功,却坑了那么多的家庭。 “这事儿要传出去了,就是杀头的大罪啊,咱们这四里八乡的就都成反贼了,所以大家都不敢吭,也不敢去找人了。” “长安,你爹肯定喜欢你,只是没看到你出生,但他肯定会惦记着你的,他活着,就一定不会忘了咱们娘仨的。” 长安替崔万娘把泪擦了,才说了个关键的问题,“娘,打仗的是谁和谁啊?那王爷叫什么啊?” 崔万娘想了想,不太确定:“好像是皇帝的叔叔,在北边做王爷的那个,造反了,要和侄子抢皇位。” 第8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8 北边的王爷,造反了,要和侄子抢皇位。 这要素齐全的,且指向性又那么明显,长安想猜错也难。 发财:“哦豁,永乐大帝啊!” 崔万娘去做晚饭了,长安瘫在床上,两眼放空了一会儿,才说:“不一定就是正史里的,我估计这里是什么演义,或是什么架空的剧情,只是借了靖难时期的背景而已。” “靖难只打了四年,可你看我娘说的,我爹都被拉去打仗七八年了,时间上对不上。” 发财:“不会又是谁穿来了,才改变了时间吧?” 长安:“可会穿到哪儿呢?穿到朱允炆的身边,那估计早就劝他把朱棣杀了,以免留下后患,也就不会打仗了。” “要是到了朱棣的身边,按说早就火药玻璃齐上阵,也早该造反成功了啊。” 发财:“那我去皇宫里转转,看能不能听到些啥。” 长安:“能跑那么远吗?你不是到了古代,就没法去太远的地方了啊?” 发财:“士别三日,还刮目相看呢,我早就不是当初的小废统了!” 说完这话,发财一个统,愣是走出了气势磅礴的样子,让长安在家里安心等着它回来。 结果它留下的话还热乎着,就又闪现了。 长安:“这么快就回来了!” 发财:“我还没去呢,就是突然想到,元福的事儿,我可以去打报告的。” 中午去送元老太回家时,长安一踏进她家门,就觉出不对劲了,可那感觉太短了,等她循着迹象仔细观察时,就只看到了元福溜出门的背影。 在回来的路上,长安就和发财提起了这事,她担心元福有系统,怕对方知道发财后,会节外生枝。 结果这个事情还没讨论完呢,就从崔万娘的话里,听到了更为震惊的消息。 所以,去而复返的发财才对长安说:“我去打报告问问,看有没有别的统也来了,要是没有的话,那就是偷渡的,是假的。” 长安:“能去问问最好了,要是你的同事还好,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怕.......” 发财:“不怕!咱们是正规的!” 过了一会儿后,发财道:“好了,信息发出去了,估计等我从皇宫回来,就能收到消息了。” 发财这次是真的出去干活了,外面也传来了崔万娘喊吃饭的声音。 长安把堂屋的桌子摆好,崔万娘端着大盆进来了,那盆里还是中午长安藏到厨房的鸡汤,添了水又热了热,再配上粗饼,也是极其美味的饭菜了。 武建安这两日,和村里的人一起去镇里做工了,给人家运石料盖房子。 他年纪小,怕人家不爱带他干活,就和大孟商量着,一人干半天,领了工钱后平分,这次正好轮到他是下半晌干活。 饭菜刚摆好,武建安也回来了,也顾不上换下满是土的衣裳,端起他的碗就开吃了。 长安把自己碗里的鸡肉夹给了他,“哥,你多吃些,干活累了吧。” 武建安喝了一碗汤后,觉得肚子暖和了,也没推让,把鸡肉吃了,“不是累,就是太渴了,那胡员外家的管事,抠门的不行,就给了一小桶喝的水。” 喝的水是要烧开的,那是要柴火的,镇里的员外家,柴火都是要花钱买的,少烧几桶水,就能省下买柴的钱,就管事就能昧下了。 长安:“那等干完活了,能给够工钱吗?” 武建安:“这不怕,工钱都是三天一结的,明天就该给了。” “到时候,哥给你买好吃的回来。” 长安:“我不吃,才吃了鸡肉,我不馋。” 武建安:“那行,那就等过年时,哥给你买好看的头绳。” 崔万娘看着感情很好的兄妹俩,心里也高兴,但又免不了遗憾。 吃过了饭,几人早早就躺下睡了。 长安突然就想到,最早那次进城卖蝉蜕时,崔万娘说这里不用担心打仗,是因为住着皇帝的老祖宗。 现在看来,她的想法也没错,叔叔和侄子打架,就是打成了狗脑子,也没人敢来掘祖坟吧。 而那个去投奔的人,冒险从这里掳走壮劳力,估计也有这层意思。 祖地的老百姓们都选择了王爷,千里迢迢的跑去北方了,那说明啥,只能说明你这个皇帝当得不合格啊,不得民心啊,就该退位让贤。 至于崔万娘下午时说,是县衙把这些失踪的人都瞒下了,长安猜这话也是不准确的。 应该是从上到下,都装作没有发生过这回事,哪怕对面打出了这个旗号,朝廷也不能认下,得说是造反之人的诳语。 事实和长安想的差不多,王爷说祖地的乡勇们都来投奔他了,他才是众望所归,是遵循祖宗的意愿清君侧。 朝廷就反驳道,造反之人真是厚颜无耻,行此不忠不孝之事,还要扯上祖宗当幌子,真是罪不可赦,实乃上天厌弃之人。 可这些,又都不是崔万娘这些平头老百姓,所能知道的事情了。 武建安每日去做半天工,崔万娘也忙着地里的活,长安就跟着崔万娘去地里拔草。 崔万娘每每感叹闺女懂事了,又小声念叨着,武大牛要是知道了,肯定又心疼又欣慰的。 每次听到崔万娘对武大牛的挂念,相比起她的乐观心态,长安都会心沉。 从崔万娘的话里,和武建安偶尔提到小时候的事情,就知道武大牛身形魁梧,健壮高大。 可这样的人,被拉上了战场,一身蛮力,又毫无根基,那就是去填坑的命,是逃不开去做冲锋炮灰的。 长安把薅完的野草捆在一起,带回家种在墙根下,崔万娘问的时候,她就说看到芽妮屋里放着一盆花,好看极了,她也想试试这里面有没有野花。 崔万娘笑着说她作精,却也给找了个破瓦罐,又弄了草木灰填土。 长安挑了几株野草,悄悄将几只细细的通脱木枝叶掺进去,细心呵护,一副盼着花开的样子。 第9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9 元福拿着从河边摘的小野花,在门外听着院里没动静后,才悄悄推开她娘的屋门。 元福:“娘,你看这花好看吗?” 月红自从生了虎头后,不要说家门了,就连屋门也没怎么出去过,此时看到鲜亮有色的小花,自是觉得新鲜。 月红:“好看,真好看。” 元福:“那我去找个陶壶种进去,就放在窗台上,娘你一抬头就能看到了。” 月红叫住了闺女:“别了,还是算了,省的再招了骂,你自己拿去玩吧,乖啊。” 元福看着身形消瘦的母亲,还有才几个月大的弟弟,心里很不是滋味,“要是没有奶奶.......” 月红脸色大变,立刻打断了元福的后半截话:“福妮!” 元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脸色也变得煞白,有些害怕的看着月红。 月红把她拉到眼前,直直盯着她,“不许再说这样的话了,听到了没!像这种不好的话,以后再也不许说了,记住了没!” 元福一脸苍白,机械的点着头,月红虽然心疼她的样子,但还是狠狠说到:“你奶奶摔倒,也和你有关系吧?福妮,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再有坏心思,千万不要再说让谁死了,没有谁就好了的话,你难道忘了吗!” 元福嚅嗫:“记得的.......” 月娘强忍着心疼说:“被骂几句能怎么样,咱们母女俩至少不会被卖了,可一旦你说惯了那样的话,保不准哪天就会被人听了去。” “福妮,娘求你了,别再有坏心思,为了谁也别再起坏念头,真要被人知道了,你就没命了.......” 元福带着哭腔说:“娘,我知道了,我一定记住了,除了求吃的,我以后再也不说别的了,你快躺下吧,别生气了.......” 月红情绪激动的说了那么多的话,躺下后也是呼哧喘气的,好长时间才缓过劲儿来,元福看着她睡了才出去,又小声将门带上。 听到关门声后,月红才睁开了眼,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内心犹如惊弓之鸟般惶恐不安。 母女俩相依为命,元福身上的异常,月红不是不知道,但那时她真的以为这只是上天赐给的小福星,所以才难得硬气了一次,在闺女要起名字时,十分强硬的拒绝花芽,而是要叫元福。 月红还记得,那时候过年家里杀了鸡,她抱着小小的元福,让她也沾沾嘴,尝尝肉味。 等到饭后,她带着元福去喂鸡时,说起这个就是好吃的肉,谁知道当时连话都说不全的闺女,会指着鸡说“想吃.......” 还不等月红哄她,就看到被指着的那只鸡,好端端的就撞死了....... 月红抱着闺女,无措地站在鸡圈里,哪怕被婆婆骂,也顾不上伤心,心里害怕极了。 再后来,她发现了闺女的福气,经常会想什么有什么,想吃肉了,哪怕不是家里的鸡,也会是别人家的鸡闯到家里,元老太逮住后,那就是任谁也别想再要回去了。 月红觉得这偶尔能吃到肉的日子,已经很幸福了,哪怕经常被桩子打骂,嫌弃她只生了一个闺女,她也没想过要跑。 可是桩子不只偶尔打她,对亲闺女元福也不耐烦,从没有正眼瞧过孩子,稍有不顺心,就会骂孩子,有次村里有人家给儿子办满月酒,他听到后还踹了元福。 月红搂着闺女,瑟缩在屋角里,等听到桩子被喊走,跟着村里人一起去服徭役后,才敢上下摸索闺女有没有受伤。 那时候元福四岁多了,已经能意识到自己不被爹喜欢了,还总是被骂,这次更是被踹了一脚,就生气道:“要是没有这个爹就好了,他能不回来就好了.......” 这话又让元老太听到了,就跳着脚骂元福是白眼狼。 月红其实没把这孩子话当真,但一想到徭役要三个月,心里也有些轻松,这几个月的日子能好过些了。 可等到大家知道出事后,月红才意识到,回不来的何止是桩子,那可是一千多人啊,村里的壮劳力直接少了一半....... 月红在害怕之余,又吓唬元福,以后再也不要乱说话,可她发现,自从闺女说了那话后,就再也没有以前的福气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月红也松了口气,她敬畏鬼神,害怕闺女的话被人知道了,村里人不放过她们,结果那几年真的平平淡淡,好像之前只是一场梦。 可等她怀上虎头后,又看到别人家的鸡飞进来,就知道闺女的福气回来了。 月红半躺着,看着身边的虎头,小小声地说:“要是不能再说话就好了,哪怕受穷,也好过再惹了事.......” 崔万娘手里拿着针线,给长安缝补破了的裤子,“都要穷的活不下去了,谁还有闲心关心皇帝老爷叫啥啊,有那闲工夫,不如多做几个针线活呢。” 长安半躺在炕上,用被子先盖着身子,眼睛亮亮的看着崔万娘,听她讲新鲜事。 崔万娘:“但是太祖爷好歹也是咱们这地界出去的,死的时候,咱们乡里也都挂了白布守孝呢,那时候去的晚了,镇子里的白布都买不着。” “后来听说,太祖爷绕过了那些儿子,直接让孙子当了皇帝,但别的再多的,咱们就不知道了。” 然后又悄悄说:“那时候你爹还在家呢,我就和你爹说,这一个家里,放着长大了的儿子不要,让孙子直接当家,可有些不像话,你瞧,后来可不就乱了。” 长安捧场道:“哇,娘可真聪明啊!” 崔万娘:“那可不,你娘这双眼睛,可利着呢。” 长安:“那我爹肯定也可厉害了,要不然娘才不会嫁给爹呢。” 崔万娘还真点了点头,“你爹是不孬,当初他爹娘死了后,他还小呢,被外八路的族人抢了家里的屋子和地,就敢趁他们不注意,偷拿了地契去贱卖,又把家里的破屋子给烧了,背走了那家人的粮食,一路打听来到咱家的。” 长安呼出一口气,可算是引着她说武大牛的事情了,“原来爹不是村里的啊?” 崔万娘摇头:“不是,你爹的爷爷,和我奶奶是亲兄妹,他那边没亲人了,就打听着找了过来,那个年月里,家家都穷,他也不好说在家里吃干饭,就跪着求我奶奶,说他愿意当童养夫。” “我奶奶问我肯不肯,我说愿意,就因为这事儿,我娘到死也没跟我说过话了,我的两个兄弟也不搭理我,等我奶奶没了后,他们就和我断了亲。” 第10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10 长安没料到,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往事,就小心看着崔万娘的神色,没再问东问西。 崔万娘却是满不在乎,还笑着问长安:“怎么了?觉得娘可怜啊?” “就算没有你爹这事儿,我和他们的关系也好不了。” “我长的随我奶奶,所以我娘私下一直不待见我,我爹还活着时,对我好了,她还会骂我,我两个兄弟也不喜欢我,觉得我奶奶偏心我这个赔钱货,只教给我接生的手艺。” “当初你爹来的时候,也不过十来岁,我娘就不愿意白养个吃闲饭的,一直在家里骂,其实她也没错,那年月里,谁家里也没余粮。” “你奶奶看闹得不像样子,就说她自己带着你爹出去过吧,每个月给她一点儿养老粮就行了,我娘也不同意,就是要把你爹赶走。” 对于崔万娘的奶奶而言,武大牛可是亲哥哥唯一的骨血了,再怎么也不能看着他被赶出去,那就真没活路了。 崔万娘:“我悄悄找到你爹,让他去求我奶奶,说给我做童养夫,你爹当真去求了,然后我奶奶就带着我们俩,搬到了族里的一个破院子里,靠着养老粮食过日子。” 长安都不用问,就知道那时候,崔万娘肯定是遇到事儿了,否则不会主动去给武大年出这样的主意。 果然,就听崔万娘继续:“我俩兄弟都比我大,都到了说亲的时候,可家里穷啊,他们眼界还高,我娘就想把我嫁给老瞎子,为的就是那二两聘礼,就要把我嫁给一个大二十来岁的人。” 崔万娘再提起那些事,好像就如同过眼云烟一样,已经无法在她的人生里,再引起任何波澜了,“我不怕跟着你爹过苦日子,其实你爹也没让我和我奶奶过什么苦日子。” 武大牛人小却精,家里人死光后,又被恶亲抢了那微薄的家产,来到这个只听说过,但没见过的亲戚家里,更是懂得财不外露。 直到看着崔万娘祖孙俩,肯为了他搬出家后,就告诉崔奶奶,说他在来村子之前,把身上的钱都埋在了村口的大石头旁,他愿意把那些钱都给了崔家婶婶,这样就不用被赶出来了。 可是崔万娘却不愿意,崔奶奶想到了冷心冷肺的儿媳和孙子后,也只说再等等看,后面再说吧。 武大牛带来的银钱并不多,但祖孙三个人省俭着,崔奶奶又会接生,再配上他肯吃苦,经常去地主家做短工,也磕磕绊绊的到了二人成亲的时候。 崔万娘摸着长安的头发,“我成亲的时候,我娘才第一次过来,却是撒泼打滚的要聘礼钱,我奶奶当着族人的面,说把棺材本给了她,她才消停了。” “其实那都是你爹那几年攒下的银钱,我奶奶原想着,要是我成亲时,哪怕我娘给一块红布头,她都能对我娘说实话,可谁能想得到.......” “我娘那个人,一辈子想不明白事儿,我奶奶早就劝她,说我爹不在了,就把大牛当自己人,这样的人以后做了女婿,也能和我俩兄弟互相帮衬,可她就认准了那二两聘礼,连我的死活都不顾。” 长安:“娘,那.......” 崔万娘看着她,“你是想问你那俩舅舅?” “不知道,也不关心,死活都和咱们没关系了,我和你爹成亲后,我奶奶就没了,那时候这边衙门说只要来开荒,就给分田地,我和你爹就过来落户了。” 长安恍然大悟,就说这个村里的姓氏很杂,不像是那种聚族而居的,原来是开荒落户来的。 崔万娘也是心志坚定之人,哪怕武大牛失踪的这几年,她也能咬牙顶着,绝不回去找兄弟们,因为她心里清楚,再回去,只能是被他们吃干抹净。 长安搂住崔万娘:“娘,我以后会挣大钱,让娘过上好日子的,就跟你说的地主家的太太那样,出门就有轿子坐。” 崔万娘哈哈笑着:“我哪儿见过地主太太啊,那是你爹给我说的,哎,不要说地主太太的日子,咱们能过上村长老婆的日子,就满足了。” 长安:“娘,人不能太知足了,得敢想。” 崔万娘:“敢想有个屁用,起来,干活去了!” 长安穿上了裤子,嘿嘿嘿的跟着出去了,就喊了一声:“娘,你快看啊,真的开花了。” 崔万娘没当回事,“开了就好,你就不用念叨着别人有花,你没花了。” 长安美滋滋的把那破陶罐搬到了睡觉的屋子,打算天天看着。 等到武建安不再去镇里干活时,地里的庄稼也该收了,一家子又开始忙收粮。 武建安比崔万娘还出工,干起活儿来刷刷的,吃起饭来也是欻欻的。 长安硬抢过了做饭的活儿,其实就是煮个野菜汤,热一热崔万娘早就准备好的干粮,只是从一天两顿,变成了一天三顿饭, 但就是这样,长安也能在煮野菜汤的时候,往里加些强身健体的药材,然后提前捞出来,崔万娘第一次喝的时候,还说下次煮汤再久些,要不然汤有怪味。 武建安却不觉得汤苦,每顿都能喝一大盆,然后睡醒了,第二天干活时,又是满满的一身力气。 在地里抢收的,都是一个村儿的,大家都能看到彼此的进度,崔万娘家的粮食早早就收回去,都晾晒完了,还有些人家的粮食没割完呢。 眼看天儿就不好了,就有人家来找武建安去帮忙收粮,乡里乡亲的,也不好说给多少钱,就把家里养的鸡给杀了,或者是给一块猪肉。 抢收结束后没几天,就开始下小雨了,那些请了武建安帮忙的人家,也都觉得值回了那些肉。 长安看着挂在厨房里熏的肉,和崔万娘打趣道:“娘,春花说,我哥现在也是别人眼里的肉了,可被人稀罕了。” 之前长安还奇怪,怎么春花就跟情报员似的,村里谁家的事儿,她都能说上几句,后来知道春花娘是媒婆后,就不觉得稀奇了。 这两天她往地里送水时,路上遇到了春花,就听她那么说,肯定是有人相中了武建安,想找春花娘来问问呢。 崔万娘也不意外,但也没沾沾自喜,反而更慎重了,“不着急,得找个合你哥心意的媳妇,要不然后半辈子咋过。” 长安夸赞:“娘,你可真好,都知道把我哥的感受放在前面,以后绝对是个好婆婆,怪不得人家都相中我哥呢,肯定也相中娘的性子了。” 崔万娘对这话很是受用,笑哈哈的,“又不是我娶媳妇,你哥相中了就行。” 长安又想到春花说,元老太也去找过她娘打听武建安,而且她还远远的见过,武建安和元福在一起说话。 于是就小声说:“娘,那要是元福呢?” 崔万娘立刻收了笑,转头看着一旁的武建安,“她不行,我宁愿你打光棍。” 武建安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元福,但还是下意识问:“啊?为啥啊?” 崔万娘看了看院子外面,确定没人经过,才用气声说:“那妮子有点儿邪性,你们都离她远些,但也别让人看出来,听到了没!” 第11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11 武建安此时才反应过来,“娘,可我也没说相中她了啊。” 长安:“那前两天我去地里给你送水喝,还看到你和她说话呢,说了老半天呢。” 崔万娘却是才知道这事儿,立刻看向武建安,“你们俩说什么了?不是,你和她什么时候玩到一起了?” 武建安觉得自己好生冤枉:“没一起玩,我跟她也不熟,那天是她拦住我,问我能不能去给她家收粮食,我说后面都定好人家了,估计时间上来不及,就没答应她。” 崔万娘不信,“要真是找你干活,怎么不是柱子,她奶奶也能啊,你说实话没?” 武建安:“我说的就是实话啊,真的没别的。” 崔万娘仔细盯着武建安的脸,后者也没有心虚,当娘的自诩还是了解儿子的,“这次就先信了你的话,但是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可千万要记在心里,听见没!” 武建安:“记住了,记住了!” 长安这才问:“娘,为啥那样说啊?” 崔万娘也怕武建安少年心性,万一贪恋美色上了头,把什么都忘在脑后了,所以就把俩人叫到屋里,又关上了门。 崔万娘:“你们还小肯定不知道,但早几年,也就是建安四五岁的时候,月红曾说过,她闺女就是个有福气的,想吃肉了就能有肉。” “那时候,村里好多人家养的鸡,有时候不知道咋了,就飞到了她家,元老太逮住后就杀了吃,村里人都不知吵过多少次了。” “可后来不知道咋回事,就没再出过那样的稀奇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见谁家的鸡再跑过去,大家也就不提了,但其实人人心里都没忘,要不然,元福都这么大了,长的又俊,可村里也没人上门提亲,为了啥,大家心里都知道,也就是瞒着月红那家人。” 长安能听懂,就是大家惹不起都躲得起,但被躲着的那家人,老的有些极品,以为村里人怕她,小的还是个孩子,又整日在家里干活,也不和大人接触,所以不知道这些隐晦的排挤。 偏偏该操心这事的月红,身子又不好,这一两年就没怎么出门,只以为是元老太对元福不上心,又或者是想多留几年,在家里还能干活,所以一家人也没注意过村里人的态度。 武建安:“娘,你放心吧,我以后肯定悄悄躲着她走,只是,娘,我不想这么早定亲,我才能挣钱,觉得成亲可没有干活强。” 崔万娘:“那娘就给你慢慢相看。” 说着就把屋门打开了,去厨房烧火做饭,再把熏好的肉都放起来。 长安跟到了厨房,往灶里添着柴火,“娘,是什么时候,村里的鸡才正常了的啊?” 崔万娘想了想,“大概就是你爹他们去服徭役之后吧,也有七八年了。” 长安听得心里一颤,“那她爹还在家时,对月红婶子好吗?” 崔万娘:“不好,打骂老婆孩子都是常事了。” 长安:“那月红婶子是因为被打,所以才一直生病的吗?” 崔万娘:“不是,是出了那事后,她才大病了一场,养了好几年才好。” 长安哦了一声,才没再问别的。 等晚上要睡的时候,她还在想这件事。 要说月红是因为男人不见了,才大病一场,从而缠绵病榻七八年的,长安是不信的。 一个经常打骂自己和孩子的人消失了,按理说都是会庆幸的,而且当时衙门也给了封口的银子,据崔万娘说,像是有老婆孩子和老娘的,那银子都是一分为二,就怕再出了什么事。 当初元老太之所以叫嚷着,要把月红嫁人或者卖了,其实为的就是儿媳妇手里那些银钱,结果,月红转头就和小叔子好上了,一下子给元老太整崩溃了。 长安正兀自出神,就听到一阵烟花声,不用猜就是发财回来了。 发财:“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长安:“先别想了,你听听我猜的对不对。” 长安把从崔万娘那里听到的事情,都和发财说了一遍,任何细节都没放过。 长安:“所以我猜,元福身上的不是系统,是类似于锦鲤的金手指。” 发财:“可我还没收到回信呢,但长安你猜的也有道理,按理说要是有别的统在,现在的我也不至于一点儿也察觉不到吧。” 长安说起了她最关心的问题:“她是不是锦鲤,其实我不在乎,可是,她的福气是怎么来的?” “哪怕是架空的世界,也不能跳出三界冲破宇宙吧,至少也是要能量守恒的,那她凭空多来的福气,是从谁身上抽走的?” 发财:“你是怀疑,元福的娘,月红身体不好,是因为元福的锦鲤气运?” 长安:“很难说不是这样子,她爹总是打骂她们母女,结果她爹被掳走后,她的金手指就消停了好几年,而且同一个时间里,月红的身子突然就弱成了不能出门的样子。” “当所有的巧合都发生在一起,那就不是巧合了。” 发财大惊:“啊,那你爹他们被掳走,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那她这是锦鲤,还是扫把星啊。” 长安:“也不能全怪到她身上,那个强行掳走我爹他们的才是罪魁祸首,但肯定跟元福也脱不了关系。” “再说了,锦鲤那是对元福自己而言的,反正反噬也没反到她自己身上,现在是她娘,没准以后就是丈夫和孩子了。” 想到这里,长安突然就坐了起来,吓了旁边的崔月娘一跳,连忙问她怎么了。 长安:“没事,就是有些冷,想找个盖的。” 等她裹着被子又躺下后,才告诉发财:“你还记得当时,我去村口追那个大夫,他的药箱子不是突然断了吗,你说会不会也和元福有关系。” 发财琢磨了一下,也说到:“那天元老太平白无故就摔断了牙,估计也和她脱不了关系吧.......” 长安:“那她要是盯上我哥了咋办,我们这一家子可禁不起折腾啊。” 发财:“要不想法子,给她的金手指收了?” 长安:“平白无故收人金手指,你不会被罚吗?” 发财:“怎么是平白无故呢?咱们这是为父报仇啊。” “为父报仇的事儿,又怎么会受罚呢,老天爷知道了,也得感动呐。” “没准,它还得谢谢咱呢!” 第12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12 老天爷谢不谢她们的,长安没办法知道,但她是真的要好好感谢发财了。 发财出去跑那一趟,听了不少消息回来,长安也顾不上睡觉了,和发财说完元福的事,就安静的听着。 发财:“我跑到了皇宫里,那个皇帝还小呢,还没到加冠的年纪,凡事都听他老师的,天天搁宫里生气,骂他叔叔不是东西。” “对了,你说的年号我也听到了,不是建文,是建章,那个在北方造反的王爷,的确是小皇帝的四叔,但不是叫朱棣,是朱棠。” 建文,建章,那就是文章。 朱棣,朱棠,那就是棣棠。 长安:“那没跑了,咱们是穿到架空的平行世界了,虽然名号不一样,但大体的历史进程是一样的。” “这样也好,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我也没背过明史,就知道几个皇帝的大概,没穿到正经的历史文里就好。” 发财接着道:“这仗应该很快就打完了,因为小皇帝说,叔叔已经打到了门口,现在再求和,还有什么意义,他是必死了。” 长安:“可快点打完吧,要不然总觉得危险,乱世里的人命如草芥啊。” 发财:“我还跑到了燕王那里,可是没找到你爹。” 长安惊讶:“你居然还知道去找我爹啊?” 发财:“离得很近啊,就在京城不远处,我从皇宫出来后,都能看到燕王大军驻地的烟火。” 长安:我是不是该夸发财的眼神好。 发财:“我去燕王大军的驻地转了好几圈,每日守着放饭的帐篷,也没听到武大牛的名字。” “长安,你说.......” 长安:“等仗打完了,估计就能知道是死是活了,既然燕王能赢,那这些人就不是叛军了,官老爷们也能说是支持燕王的,到时候战死的会有抚恤,失踪的也会给家人报信。” 发财:“就怕是失忆了,或者立了功,又另娶贵女了.......” 一夜无眠,长安早上也没起床,崔万娘叫了几声后,看她实在是困顿,就把被子掖好出了门。 徽州府地处南方,农作物以水稻为主,但是也会种小麦,尤其是冬天不像北方那么寒冷,所以十月中旬正是冬小麦的种植期。 就这几亩薄田,崔万娘和武建安也忙了两天,才把粮种都种下去,长安除了在家做饭,往地里送热水喝,空闲时也跟在后面撒种子。 长安一直在琢磨,要怎么才能不声不响的,将“锦鲤”的金手指收了,一直不得其法,但也给崔万娘和武建安都编了个手绳先带着。 元老太远远的瞧着这一家子,人是少了些,但事儿也少,而且崔月娘还有挣钱的营生,武建安瞅着也是过日子的样子,长安那丫头无所谓,早晚都会嫁人的,她是越看越高兴,因此中午回家歇息时,难得的给了月红好脸色。 元老太:“我都想过了,万娘家的建安的确是个好人选,干起活来真是一把好手,虽说没有兄弟帮衬,但也没有妯娌,而且咱们守的也近,以后家里有啥事了,抬腿一喊,万娘就能来帮忙了。” 又转头看了眼元福,“还算是聪明了一次,挑中了建安那孩子,没白养你这么大。” 元福低着头没说话,月红有些拿不准,“娘,福妮比建安大吧?万娘愿意吗?” 元老太:“你懂啥,女大三,才能抱金砖,你不就比柱子大六岁啊,再不济,你就教她学学你,当初怎么哄男人的。” 这话说的,还是当着闺女的面,月红难堪的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元老太也觉得话说的过分了,不自在的留下了句,她去找春花娘通通气,然后就匆匆出去了。 月红看着元福,“你咋想的,是真的相中建安了?” 元福还是低着头,神色不明,“嗯。” 月红半倚在炕上,怀里抱着虎头,“那等你奶去问了再说吧,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人家不愿意,”元老太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气呼呼的,“春花娘说,月前就有人去打听建安了,她就去找了万娘,结果万娘说才去庙里求了签,说建安不宜早婚,而且不能找年岁大的。” 月红想的有些多,“娘,不是故意搪塞咱们的话吧?” 元老太:“不可能,万娘又不知道咱们相中建安了,怎么可能提前说那样的话。” “福丫头,这就是命,你就认了吧,要我说做小怎么了,那也是地主老爷的小,多少人上赶着还入不了人家的眼呢,要不是你这张脸,也轮不到你去享福。” 元福抬头看着月红,后者正好低下了头,轻轻拍着怀里的儿子。 崔万娘从村外接生回来时,正好在村口遇到春花娘,听说元老太打听了武建安后,就无比庆幸自己提前说出去的话,要不然现在再想法子拒绝,就显得不好看了。 和春花娘又聊了会儿,二人才分开,各自回家去了。 崔万娘以为这事儿就过去,结果转天就在村后被元福给拦住了。 崔万娘:“福妮啊,有啥事吗?” 元福:“婶子,我想求婶子一件事。” 崔万娘心里有些不渝,但还是温和的问到:“是你奶又怎么了?还是你娘身子又不好了?想借些银钱?” 元福扑通跪在了崔万娘身前,吓得崔万娘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元福:“婶子,我想跟您学接生,您放心,我肯定把您当作亲娘那样侍奉,绝不会白学的。” 崔万娘真是觉得倒霉,今儿就不该绕近路,非从村后的河沟这儿走。 刚才那一瞬间,崔万娘甚至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也没想到元福张嘴就说学接生,不知道是脑子单纯,还是故意来这么一出的。 接生这样的手艺,那都是辈辈往下传的,就跟一些老手艺人一样,都是不外传的,更别提她有亲生的孩子啊,干嘛还要等着别人孝顺。 崔万娘正色道:“福妮,你刚才的那话,我就当没听过,也不会和别人说的,省的都笑话你,你赶紧回去吧。” 元福不死心:“婶子,我奶要让我去给人做小,我不想去,求求婶子救救我吧,村里人都说婶子最心善了,婶子您就让我跟着您吧。” 崔万娘可不吃这一套,“你不该来求我啊,你该去求你奶奶,去求你娘啊,我是心善,可我也不是傻子!” 崔万娘抬脚就走,任由元福在后面哭着喊她,走着走着,她就觉得有些心慌,眼前的路也模糊了,她在倒下前,好像看见长安跑过来了....... 第13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13 “娘!” 长安远远的就看到,崔万娘走着走着就晃了起来,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刚才她正在家里侍弄那几株通脱木呢,就听发财喊叫了起来,知道元福在河沟处拦住了崔万娘后,二话不说就从家里跑了过来。 等长安跑到崔万娘跟前,把她搀扶起来后,元福早就害怕的溜了。 长安拿出了清心丸,用针尖挑了一丝丝,又稀释了数百倍后,才喂到崔万娘口中。 崔万娘的脸色立时好了起来,胸膛也有了明显的起伏,长安又去看她手腕上的编绳,已经有一小段变黑了。 长安把那编绳解开收了起来,然后就看到崔万娘的眼皮动了动。 长安:“娘?娘,能听到我说话吗?” 崔万娘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才缓缓睁开眼睛,“长安.......” 长安:“娘,你先不要说话,我去喊人来,把你抬回去,你不要闭眼睛。” 结果一抬头,就看到武建安也从远处跑来了,“哥!这儿!” 武建安跑得满头大汗,“娘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长安:“先把娘背回去再说。” 武建安蹲下身子,把崔万娘背到背上,长安在一旁扶着,几人匆匆赶回了家。 崔万娘被放到炕上躺下后,意识已经清醒了,也觉得身上有了力气,“我好多了,估计是早晨走的太急了,没顾上吃饭,饿的头晕了。” 长安心里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和武建安商量,去镇里叫大夫来看。 武建安叫来的大夫,就是他们去卖蝉蜕的那个药铺的,也是当初从元老太家出来后,在村口摔了药箱子的那人。 大夫给崔万娘仔细瞧过,说没什么不好的,脉搏强劲有力,看不出有虚弱无力的地方,只说是按时吃饭就行,连药方都没开。 长安抢先抱起了药箱子,说送大夫出门,武建安就留在屋里看着崔万娘。 走到门口时,长安才问:“大夫,上次您是去元奶奶家看诊了是吗?” 大夫对元老太的印象可太深了,说起来也是一肚子烦闷:“嗯,说儿媳妇一直难受,结果请我去了,也不让开药方,只说是看看,可看看能看好啥?” 长安就叹了口气,“哎,那元奶奶肯定骂人了。” 大夫:“何止,老的骂了我,小的也不说我好,说什么我这种黑心大夫,出门就该栽沟里。” 送走了大夫后,长安站在门口,看向元家的院子,怒火中烧。 长安:“发财,优柔寡断,说的就是我。” 发财:“这怎么能怪你呢,谁知道元福居然敢去拦你娘呢。” 要想收了元福的金手指,用到的可不像是之前,让柴真真说了心里话的小法术,是需要阵法的。 使用那种真心话的小法术,事后长安还眩晕了好一会儿,后续也是将养了一个多月,才完全没了反噬的感觉。 更何况是要用到阵盘的术法,长安和发财也不知道,后续的反噬会如何。 最重要的是,发财不想让长安沾上因果是非,它总觉得修仙那世,长安之所以不能飞升,是因为吉山的死。 所以,这一次发财坚持要去打报告,等高级统子来收金手指。 发财:“长安,我们每一世都走的那么辛苦,我不想你受到伤害,你说过要带我去你家乡的,我们得攒着能量啊。” 长安感动于发财的贴心,但还是想试试,“人总要有取舍,我娘对我这么好,我做这些不委屈。” “更何况,元福已经盯上这个家了,先是我哥,再是我娘,谁也说不准她下一步要做什么,与其日日提心吊胆的防着她,不如大胆试一试。” “你不是说,没准这里的老天爷还得谢谢咱们呢。” 发财:我只是口嗨一下啊。 虽然一开始不赞同,但真看到长安在搓阵盘后,发财也没闲着,跑前跑后的忙着。 长安把稀释过的护心丹水和清心丸水,都装在小竹筒里,就放在伸手能救够到的地方,翻出了草药,熬制了一些补身子的药丸,又晒了一些人参片。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哪怕瘫在床上,长安也能靠这些药活着。 做完这些后,长安就开始等元福落单的时候了。 也许是知道自己做了亏心事,元福很长时间没有出来,长安也没那耐心再等着她,就在一天夜里,等所有人都睡了后,翻墙去把元福给偷了出来。 元福只比长安大了几岁,但也是孩子的身形,长安来了之后,吃得好睡得好,偶尔还加餐,体力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长安把元福背到了村后的林子里,支起了一个帐篷,在元福身旁放了个磁盘,又给自己披上一个严实的斗篷,带上了面具和变音器。 取出一支臭菘放在元福鼻下,元福被呛人的臭味熏醒后,就看到这样吓人的场景,想尖叫却发现脖子边就是一把刀,于是就小声求饶。 长安:“把你身上的宝贝交给我,我就放过你。” 元福战战兢兢:“我没有啊,我没有宝贝。” 长安将刀往前送了送,元福感觉自己的脖子被划破了,像是有血流了出来,“我说,我说,你把刀拿开,求求了。” 长安把刀收了回去,元福低着头,眼睛滴溜溜的转,心里的恶念刚起,立刻就要说出口应验了,却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元福的恶念一起,放在她身旁的磁盘就动了,长安立刻抛出了阵盘,锁住了元福的意识。 长安拿出一大堆的灵石,填在阵盘的周围,又拿出一叠符篆,不停地往里扔,才将阵盘催动,并释放灵力。 元福觉得自己的头好疼,像是被人凿开,生挖硬拽了什么出去一样,她不停地挣扎蠕动,却逃脱了不了一点儿,生不如死,良久后两眼一黑,才晕了过去。 长安看着阵盘中央的那个圆环,勉力支撑着喊出了发财,等发财准备好后,才将阵盘收起。 阵盘灵力消失的那一瞬间,发财如闪电般冲过去,一口将那圆环吞掉了。 长安侧躺在地上,从空间里拿出护心丹水,慢慢吞咽着,等心口的疼痛减轻后,又吃了一粒丸药。 等力气恢复了七成后,就将帐篷和斗篷等都收起来,又扛着元福回了元家,顺便把她在元家点的烟熄掉。 从元家离开后,长安顺着墙角往家里走,推开院门的时候,她扭头看向天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常年萦绕的雾气,好像在慢慢褪去。 第14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14 “雾散了!” “世子,雾气散了!咱们能走出去了!” 浓雾散去后,一处沟壕里,一个高大的汉子晃醒了身旁的人,惊喜道:“世子,你看啊,这雾马上就没了,咱们就算下不去,也能点上烟火,山下的人看到后,自会上来搜救的。” 哪怕在山里急行了几日,又遭此困顿,几乎都要去见阎王了,胖胖的世子还是那么圆润,“天命佑之,天命佑之啊.......” 经过几年的战事焦灼,燕王终于渡江南下,连克数城,日前传回的战报,已经打到了金陵城外,清君侧之时,指日可待。 燕王世子领命固守封地,这里既是大本营,又是最后的退路所在,还是粮草转运的后勤之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世子体胖,于弓马之道并不娴熟,但他脑子转得快,性子也稳重,因此在燕王出征时,都会留在后方做保障工作。 但还是那句话,后勤做的再好,也不如马上杀敌,攻城掠地的功劳明显,因此靖难这几年,军中屡屡有高阳郡王的威名传出,而这个弟弟在世子的面前,也的确毫不掩饰想取而代之的心思。 世子想得很清楚,他并不在乎弟弟的挑衅,但会忧心燕王的态度,也曾因为自己无法上阵杀敌而懊恼,但没关系,高阳郡王有勇名,可他也有贤仁之德,只要他自己能稳得住,不出错,那就是没人能把他从世子的位子上拉下去。 可燕王的世子之位,已然让人垂涎了,更不要提,燕王马上就要靖难成功了,到那时,让人眼红的可就不是世子的位置了。 因此战事越明显,战事之下的暗潮就越涌动,世子和高阳郡王的兄弟之争,也不再是大家视而不见就能当作不存在的了。 尤其是这次,在燕王陈兵金陵的战报外,还有一则消息流传过来,燕王曾勉励次子说,“世子多疾,汝当勉励之。” 意思就是,世子体弱多病,身体不好,你应该多努力啊。 这句话在高阳郡王听来,那就如同是告诉他,你别急,你哥身体不好,你多努力,世子之位早晚都是你的。 不光是高阳郡王这么想,听到这个消息的世子,也不免心下惴惴,夜夜无法安眠。 他也曾去找自己的母亲,一同留守在京城的燕王妃,伤心道:“母亲,儿子真的不如弟弟吗?” 燕王妃出身将门,也曾被养育在宫中,可那时候先太子的位置是铁打的,不要说夺嫡之争了,但凡哪个皇子多看了东宫一眼,都能被太祖骂成狗头。 燕王妃也是头一次面对这种手足之争,偏偏相争的都是她的儿子,相比起燕王的冷静,她的心里却是煎熬无比。 她既不能按住次子说,你不要争功了,也不要妄想世子之位了,你是次子,就老老实实的吧。 这样的话,从燕王举起靖难的大旗之后,就很没有说服力了。 要是认命,都老老实实的,那整个燕王府早就成了刀下之魂,怎么,当老子的能觊觎大统,当儿子的就不能有样学样了? 可燕王妃也不能安慰长子,说你是长子,又是世子,没人会抢走你该得的,你要稳住。 这样空洞的宽慰,在当下,已经骗不了任何人了。 世子愁苦异常,却听到探子传回来的密报,说燕王妃的兄弟,也就是他在金陵的舅舅,密谋做内应开金陵城门失败,已经逃到城外了。 燕王妃的兄弟做内应开城门,这个情报世子是知道的,他纵使不能一起出征,但燕王每次离开前,还是会谆谆教导他一番的,一些内中详情也没有故意瞒着他,毕竟,大军出征在外,粮草辎重也要稳固如初。 燕王勉励次子的话传来后,世子的焦虑更甚,身边的亲信也多有惶恐之言,言说世子必须要想法子了,不能全让郡王立了功。 就在这样的焦灼中,世子半夜接到了密报,而燕王妃那几日恰好染恙,来不及思虑之下,他就带上人马出了城,来到密报中所说的求助地点,果然就看到了负伤逃亡的舅舅。 甥舅俩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突如其来的追兵围了起来,且那些人还拼死拦在他们的回城之路上。 世子夜半出城,所带的也只是亲卫,而他舅舅则是一路逃亡,不断被追兵截杀,所剩的护卫也是寥寥无几了。 众人无奈之下,只得先退守后山,弃马而逃,凭借对地形的熟悉甩掉了追兵,却也遇到了突如其来的大雾,伸手不见五指,看不清山林中状况,因此不敢贸然下山,只好暂时找个避风的沟壕躲着。 如今已然是深秋了,山上的气温更低,再加上浓雾弥漫,冷风 一吹,世子的脑袋就冷静了下来,聪明的智商又占领了高地。 父王夸赞弟弟的话恰好传来,母亲又突然染恙,求救的舅舅也到了城外,而自己那几日也是满脑子想着立功,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半夜出城的,要知道,他平时连上马都费劲,能不骑马就不骑马的。 世子环顾四周,却没发现那几日一直在他耳边叨叨,要他想法子立功的亲信,而这人也是力荐让他亲自出城来救援的。 世子狠狠的闭了闭眼,看了眼昏迷的舅舅,不由猜到他们这一路,应该也是被有心人故意追赶,从而避开了燕王的军队,而是出现在了这里,等着他来救援。 这样巧妙的,步步为营的圈套,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世子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当真是好计谋。 至于幕后主使是高阳郡王,世子轻笑了两声,不是他看不起弟弟的智商,对方还真没这脑子,而且,也不会在此时想要他的命。 靠着树叶上的露水,和掏树洞找到的干果,众人艰难度日,世子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会死在这里,可他心里到底还是不甘。 就在昏昏欲睡之际,世子被一旁的护卫晃醒,看到了大雾逐渐褪去,也不禁湿了眼眶。 世子扭过头,看向这个拼死护持自己,身上浸满了血,嘴唇干裂且面色苍白的护卫,无不动容道:“大牛,等战事结束了,我一定要许你高官厚禄。” 武大牛当即跪倒:“谢世子赏!” 然后又憨憨一笑,“不敢贪功,但卑下也是真的想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离家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婆娘和孩子咋样了,我是真的亏欠了他们,还有我那老二,我走的时候还没出生,也不知是不是个闺女.......” 第15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15 雾散之后,护卫就放了响箭,一行人仍然留在原地,等待城中的救援。 被困在山上的时候觉得难捱,如今等人来救也不好过,从金陵一路被追杀逃到此地的世子舅舅,几乎已经没了呼吸,世子也是精神萎靡,有些神游天外了。 武大牛看着这俩人的样子,心知不妙,但凡其中一个有了闪失,那他们这几个护卫,不要说领赏了,能留个全尸,不连累家人就是烧高香了。 于是,武大牛开口道了得罪后,就硬生生掐着世子的人中,体温流失,缺水缺食,世子的反应有些迟缓,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嘴疼,一摸才发现上嘴唇都肿了,但确实是精神了不少。 世子夜半出城,遇袭后下落不明,燕王妃接到这消息后,强忍镇定安排人马出城去寻,并将当晚侍候的人全都羁押,挨个儿审问。 在得知是自己的二哥在外求援后,燕王妃立即提笔写信,命人以最快的速度送至燕王手中。 突如其来的大雾,久久不散,派出城的搜救队,也一直没有传回消息。 燕王妃跪在佛像前,求上天怜惜,求祖宗庇佑,突然就听王府的侍卫长来报,说是雾气消散,已经有人看到山上的响箭了。 燕王妃派人带上食物和水出城去迎,又将府医们招至堂前,焦急地等待着儿子和兄长的归来。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知道他们的情况肯定不会乐观,但等真的见到了被抬回来的几人,燕王妃还是忍不住低声啜泣,世子勉强支棱着没让自己晕过去,此时艰难抬起手拉住她,“娘,别哭。” 这一声娘,让燕王妃听得心绞痛,眼泪喷涌而出,连声吩咐府医们前来诊治,她守在世子的床前,神色不明,但又带了些许的坚定。 世子有些脱水,但底子比较厚实,所以好好休养一阵子,也就无碍了。 燕王妃兄长的情况则比较严重,长途奔袭,伤势垒叠,此时已经陷入了重度昏迷中,府医只好用上虎狼之药,时刻守着不敢离开。 当夜随世子出行的护卫,在打斗中就已死伤过半,后来被困在山上时,又有伤重不治而亡的,活着坚持等到救援的只有五人,其中武大牛的伤势最重。 他们这一行人在逃往山上时,世子由于体力不支,再加上体型的限制,跑起来是很困难的。 武大牛自来身高体壮,当兵以后,也是顿顿猛吃,后来也是因为体格明显,被编入了王府的亲卫队,负责王府的守卫工作。 虽然不比杀敌容易挣军功,但也比上战场安全,武大牛只想好好活着,活着回去找家人。 可等到跟着世子出城后,又是遇袭,又是逃命的,武大牛就意识到,不上战场,他也一样可以立功啊,不如就用自己的命赌一把。 所以无论是拼死给世子挡刀,还是在浑身是血的情况下,半拉半拽,甚至驮着世子逃命,亦或是找到了吃的喝的,第一时间就塞给世子,他都做的不遗余力。 武大牛年少遇到恶亲时,就知道不纠缠,并带走粮食去投亲,又能及时看清崔家的情况,心甘情愿的同意崔万娘的提议,他从来就不是个死板的人,也不怕人家笑他谄媚没骨气。 在他看来,脸面,尊严,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去想,命都没了,那就是什么都没了。 况且,世子没了命,那他们这群人也就不用活了。 幸好,他还活着,也赌对了,给自己,也给家人挣了一份前程。 府医给武大牛把着脉,看着这个被世子特意吩咐,要全力医治的护卫,心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府医给武大牛开了药,又扎了针灸后,才去向王妃复命:“背后的刀伤没有伤到要害,但是左胳膊的伤口却有了腐烂的迹象,且左臂也有拉伤脱臼,就算是剜掉腐肉,治好拉伤,以后恐怕也使不上力气了.......” 燕王妃叹息一声:“尽力医治吧,要用什么药材,就来这里领,务必要救活。” 然后又过问了其余护卫的伤势,得知都无性命之忧后,才叫来心腹,安排对战死护卫的抚恤等事务,等操劳完这些,已是夜深之时了。 月明夜深,长安翻了个身,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崔万娘立刻坐起来,“长安,哪儿还疼呢?” 长安咬着牙,“没事,娘,就是翻身时碰到腿了,不疼了。” 崔万娘又给她把被子掖严实了,轻抚着她的后背,“睡吧,娘看着呢,快睡吧,睡好了就不疼了。” 那天收了元福的金手指后,长安在天亮前回到了家,将屋里的安神香收起后,硬撑着躺回了炕上。 长安快迷糊着了的时候,意识到发财还是没动静,想着自己的样子,就挪到了炕边,裹着被子滚了下去。 崔万娘睡得正熟,就听到“哎呦”一声,爬起来一看,居然是闺女摔到了地上,连忙和也被惊醒的武建安一起,将长安给抬回了炕上。 炕又不高,长安掉下去时还压着被子,所以崔万娘也没当回事,可第二天就发现闺女起不来床了。 长安缩在被子里,只说是身上疼,不想起。 崔月娘把长安的浑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没看到有青紫的地方,去请了大夫来,也说没有摔到脏腑,只好先这么养着。 长安是一天三顿鸡汤的喝着,饭都给她端到了炕头,连下炕都不用。 饶是这样喝着鸡汤,吃着丹药,长安也足足躺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起身,连过年时也是躺在炕上的。 期间崔万娘不光是去庙里拜神,还请了神婆来家里,后来看到长安的脸色正常了,也能下炕后才作罢。 此时,长安面朝墙躺着,在崔万娘的轻拍中,渐渐进入了梦乡。 梦里,烟尘四起,一片焦土,火光冲天,哀嚎遍野。 她站在城墙上,浑身浴血,一簇箭矢迎面而来,却无力闪躲,从城墙上坠落之际,还能听到潼关城破的声音,像是心脏砰的爆开了一样。 铁蹄踏碎了盛世梦,烽火焚尽了长安城。 子规悲鸣中,尽是离散魂。 第16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16 “砰”的一声,长安被院里的动静吵醒,揉了揉眼睛,有些神思恍惚。 崔万娘推开屋门,泪流不止道:“长安,他们都说打完仗了,打完仗了啊.......” 说完后,就直接坐在地上痛哭,“仗打完了,可人什么时候回来啊,咱们一家子,还有活着见面的那天不.......” 武建安也从外面跑进来,将崔万娘扶起来,“娘,我和大孟去镇里打听打听,你和长安在家等我回来。” 直到天黑了,武建安才回来。 镇里的消息也没多灵通,武建安和一群人又跑到了县里,只知道外面的仗打完了,叔叔赶跑了侄子,王爷要变成皇帝老爷了,再多的,就说不清了。 武建安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碗水,“就这些,还是那些行商的人说的,说换了皇帝,各地的官老爷肯定要表忠心,所以他们都出来搜寻些稀罕物,才能高价卖出去。” “我和大孟转遍了县里热闹的地方,听到的消息也差不多,估计里面有不能说的,所以大家也不敢私下传。” 崔万娘:“那衙门也没动静吗?咱们县里可是去了那么多人呢,总不能全死在战场上了吧?” 武建安摇头:“衙门前围着不少人,有个师爷出来说,大人去府城了,让各自回家等着,有消息了会通知到各村的。” 没有消息的时候,八年多也等了过来,可一旦数着日子盼着消息,每一天就成了煎熬。 直到二月初二那天,才听说县衙召集了里正村长和乡老们,崔万娘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听道村长回来后,就跑去了村长家打听消息。 村长的儿子也在那千人之内,“县令大人说了,要等到朝廷事定后,才能知道死在了哪里,没死的也就能领着银子回来了,还得再等等,等将军们都忙完了,才能去打听。” 将军忙什么,自然是忙加官进爵,那就要等到新皇帝登基后了。 崔万娘苦着脸回来,这样那样说完了后,长安就宽慰她,“娘,爹脑子转的那么快,肯定会回来的。” 崔万娘:“脑子转得快顶啥用,还得跑得快啊。” 燕王福前院的偏房里,一个绿豆眼的大汉夸武大牛,“要不说,还是大牛你脑子转得快,你看那几个人,伤好后最多就是领些赏银,哪儿比得上你,可是在王爷面前都挂上号了。” 说着就打了自己的嘴一下,“瞧我这脑子,什么王爷啊,那是皇上了!” 武大牛一脸的感动,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让人看到他对燕王府的一片忠心,“是王爷高义,也是世子福厚,都是上天保佑,我只不过做了我该做的,身为燕王府的侍卫,能为世子挨刀,就是没有辜负王爷和王妃的厚待啊。” 听到了吗,窗户外蹲着偷听的那小子,听到我的话了没,用不用我再大声复述一遍啊。我以命救世子,那是因为感念于王爷和王妃的厚待,是尽职尽责,不是掺和到他们兄弟之中的意思。 武大牛心想,我可只是个尽忠职守的护卫啊,哪怕是要做给别人看,估计燕王也会给自己明赏的,最好有个一官半职的,那他废了一条胳膊,也算值了。 金陵城外的大帐内,燕王仔细读着燕王妃的来信,下首的高阳郡王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一脸的不服气。 燕王看着这个一直随征的儿子,心里也有些无奈,“起来吧,知道不是你做的,你没那脑子。” 高阳郡王:“父王相信儿子,就怕大哥不信我。” 燕王扔给他一封信,“这是你大哥的信,你好好看看吧。” 世子的信里,先是写了对父王的挂念,又写了家中母亲的情况,然后反思了自己当夜的冒失,又细数了危急情况下,护卫武大牛的抵死保护。 在信的最后,世子言辞恳切道,此番事端,一定是有卑劣小人隐在暗处,想挑拨他们的父子和兄弟之情,万望父王不要怪罪弟弟,他相信父王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不管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在这样的关头。 燕王能靖难,但却不想看到自家祸起萧墙,尤其是如今大局已定,就更不能给众人传递一种内部不稳,兄弟相争的信号。 燕王把王妃的信收起来,对副将道:“派人去查,但不要着急,也别张扬,私下里慢慢查。” 副将应声,燕王又道:“当夜护持世子的护卫,战死者五倍抚恤,并安顿好其家小。伤病者赐银五十两,允其归家,至于世子褒赞的武大牛.......” 高阳郡王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父王,这护卫忠心耿耿,不如就提拔成七品典仪吧,” 这个官职属于武职京官,是从七品武职,负责皇室典礼、祭祀、朝会等活动的仪仗安排与流程执行,确保符合礼制规范。 高阳郡王的意思是,武大牛的左胳膊使不上力,正好去这里当个摆设,既能彰显王府的恩德,也能让人看到他是无辜的,世子遇袭这事儿,跟他真的没关系啊。 燕王看了这个儿子一眼,原想是给个九品的把总,现在却成了从七品,但也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自有亲兵前去传令。 施恩,就是要把恩施在明处,一个从七品的低阶武官,也足以说明世子的地位依然是坚固的。 高阳郡王走出大帐后,喊住了前去传信的人,“千万要记得,把我刚才说的话转告给世子,我可是在父王面前给他美言了啊。” 亲兵表示自己知道了,一定会把话带到的,不只是要说给世子听,还要让王妃和那个护卫也知道。 高阳郡王哈哈笑着,塞给了对方一个金子,才背着手走开了。 亲兵日夜兼程,赶到燕王府时,先去求见了王妃,禀报了燕王不日即归的消息后,又传达了燕王对护卫们的安置,以及对武大牛的恩赏。 武大牛吊着左臂,跪在堂前,听到自己被简拔为从七品典仪后,磕头谢恩的力道,让额头都红肿了。 世子在一旁,也是笑的见眉不见眼,这不光是对武大牛的厚赏,也是对他的看重。 柳絮随风起,思归若江水。 三月初三上巳节,崔万娘带着武建安和长安,从庙里祈福回来,推开小院的木门,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立在院中。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看着日思夜想的家人,粗犷的脸上全是泪水,“万娘,我回来了。” 第17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17 崔万娘愣了一瞬,然后猛扑过去,上下摩挲着武大牛,嚎啕大哭:“是人,是人,是活着的啊.......” 武大牛任由崔万娘捶打,眼泪也跟瀑布似的,还抬手把俩孩子也招过来搂住,武建安哭得也很痛,正值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嘎嘎的。 长安以为自己哭不出来,结果被武大牛搂住后,也情不自禁的哭出了声。 一家人的哭喊声,传到了院外,也引起了村里人的注意。 武大牛回来啦,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村子,整个村子能走路的,几乎全都挤进了这个小院。 武大牛:“我们被带到军营后,没几日就被打散了重编,咱们村的一百来人,也被拆到了各个营里,这些年跟着四处打仗,我也不知道情况都咋样了。” “但是听王府的管事说,已经在统计各地士兵的情况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元老太挤到前面:“那你咋回来了?” 武大牛:“我体格比较大,所以被选去当护卫了,不跟着大军出征了,这次是上官体恤,让我从金陵过来探亲。” 不等众人再说什么,武大牛就撩起了袖子,把左胳膊上的坑给大家看,“我也不是白回来的,废了一条胳膊,是王府心善,还愿意养着我这个废人,以后哪怕只看看院子,扫扫树叶,也有一口饭吃。” 外面打成啥样,村里都一派平静,很多人都没见过血,更别提直面武大牛至今还渗着血的胳膊了,又听着崔万娘悲戚的哭声,所以一时都没说话了。 等送走了村里人,关上了家门,武大牛才说了实话。 武大牛:“当初我们挖完沟渠后,本来就该回来的,结果又说让去运粮食,结果半路上就出事了。” “当时整个队伍一千来人,都被拴着掳走了,咱们村里的人,本来能跑出来的,结果桩子那个糊涂蛋,不好好藏在草丛里,非要去逮鸡,当场就被射死了,咱们剩下的人也都没跑成。” 崔万娘恨恨道:“这个失心疯的,死了活该!” 武大牛:“我不跟着军营走,是隶属于王府护卫编制的,这次也是随着世子南下来迎燕王回去。” “我们先到的金陵,世子知道我是淮安人士,就特意准我先回来带上家小,然后再跟着大军一起北上。” 战事已毕,胜负已分,当初他们是“叛军”,不敢给家里捎信,可如今却都是沾上小小从龙之功的人了,也敢回原籍探亲了。 其实也是武大牛打了个时间差,村里其余人还没回来,他就能带着家小离开了,去的那些人,肯定不可能全都活着回来,到那时,他就算废了一条胳膊,村里人也会觉得凭什么他能活着,自己的家人却死在战场上了。 离家的这几年,武大牛已经习惯,凡事都先往最坏的方向想,这也是他拒绝拿着赏赐银子回来安顿家人,而是要带走的原因,哪怕暂时困顿,也是一家子守在一起。 崔万娘明白这道理,就跟所有人都饿着肚子,你在一旁吧唧嘴那样,是招人恨的行为。 但是也免不了多问上一句:“北上去哪儿?” 武大牛:“当然是回王爷的封地了。” 崔万娘啊了一声,“不是要当皇帝了吗,怎么又回去了?” 武大牛:“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啥,但是金陵城的皇宫都烧了,怎么也要先修修吧。” 崔万娘:“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武大牛:“尽快吧,我虽然现在还是亲卫队的,但只要回去了,就该去上值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总得提前熟悉熟悉,而且,早点过去,事儿还少些。” 崔万娘还沉浸在一家子团聚的激动中,这时也才反应过来,武大牛刚才好像说当上什么官了,然后就问到底是个什么官。 武大牛通俗易懂的解释:“是从七品的典仪,跟咱们县老爷的官一样大。” 至于文官和武官的体系不一样,这就没必要说了,反正也是披上官衣的人了。 崔万娘不知道七品是多大,但一听和县老爷一样,脸上的笑都没停过。 晚上吃过饭后,崔万娘才说:“走之前,你还要不要回去?” 崔万娘的意思,是问武大牛还要不要回他老家,毕竟当年是被恶亲霸占了田地,现在出人头地了,回去耀武扬威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武大牛却拒绝了:“没必要,反正我爹娘的坟也早就迁来了,当初那些族人,能放任我被欺辱,现在也没必要回去,省得再巴上来了。” 武大牛的想就很简单,当初失去双亲时,被族人欺辱,他不得已才一路讨饭找到崔家,在心里早就断了对族人的念想了。 他拼了一条胳膊,才赌来了前程,可不是为了让那些蚂蟥来沾光的,懒得去报复,也只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愿意再见那些人。 他敢说,只要他现在回去,甚至都不用说出口,自会有族老站出来,惩处当初霸占了他家产的那家人,可那又如何呢,他如今也不缺那几亩田地。 与其到时候,让族老们惺惺作态,作恶的人再跪地求饶,把他架到高处,不得不大度的一笑泯恩仇,还不如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呢。 武大牛:“当年迁坟的时候,就已经闹得不愉快了,就这样吧,到时候咱们就是一支的,只是得辛苦孩子了。” 单独成一支,族人少,就没法子抱团取暖,也不能守望相助,以后武建安和长安,就会少了同族的帮衬,但往好处想,也没有拖累。 武建安:“爹,我不怕辛苦!” 崔万娘:“那行,家里的东西也好收拾,咱们明天就能出发。” 家里的银子都埋在灶台下,粮食也能拉走,没有家禽,也没有啥家财,穷得能直接赶路。 崔万娘:“要是这样的话,家里的地就给五爷爷种吧,也不要租子了,让他给看着坟就行,咱们一会儿就过去一趟。” 这个五爷爷,是崔万娘亲爷爷的兄弟,当初她们被分出来时,还是这个五爷爷去主持公道,硬要了十几斤的养老粮食。 五爷爷家里的孩子多,所以当年说这里开荒落户给分地,老爷子也就跟着老大搬了过来,如今就住在隔壁村。 武大牛:“你不去.......” 崔万娘:“不去,当初咱们被赶出来时,就说没有我这个人了。你不在家的这几年,也没人来看过我咋过的,他们当没我这个妹子,那我也能当作没他们这样的兄弟。” 夫妻二人都不是张狂之人,但也有同样的思量,心思又果决,坚决不让极品亲戚沾到一点儿光。 武大牛白天当着村里人的面,只说他自己在王府的护卫队当护卫,这话也没作假,他现在的确还没走马上任呢。 做王爷的护卫,村里人都羡慕,就是有心生嫉妒之人,在看到武大牛的左胳膊后,也暂时没了酸言酸语。 所以翌日早晨,武大牛和崔万娘带着儿女,去祭拜了崔奶奶和武大牛的爹娘后,一家人就低调的离了村。 村里人看他们赶着驴车,车上也没多少东西,还以为是去县城赶集呢,打趣说肯定是带了不少钱财回来的。 武大牛也乐得不解释,只说带着婆娘孩子出去逛逛。 武大牛有燕王府的护卫令牌,临来之前世子还着人给开了通行的证明,所以一行人赶路很顺利,徽州离金陵本就不远,没几日他们就到了城外。 武大牛要回营,就把崔万娘娘仨先安顿在了附近镇子里,找了一家便宜又干净的农家小院,先付了一个月的租金,饶是这样,也比在金陵城投宿要便宜多了。 武大牛:“先暂时住在这里,等回北平了,再买个小院。” 说完后,又有些愧疚:“只是,也买不了太好的房子,还是得委屈你们。” 崔万娘铺着被褥,“不委屈,这有啥委屈的,咱们从地里刨食的,成了吃皇粮的,就已经是祖坟冒烟,也是你有本事,再不知足就是贪心了。” 长安把她的花坛子放好,“爹,为啥要去北平买房子啊?咱们不在金陵住?” 武大牛反应过来:“对啊,世子只说是迎王爷回去,可没说不再来啊,那我再去打听打听。” 武大年连夜就回了大营,崔万娘也催着俩孩子赶紧睡,赶明儿了还能一起去逛逛金陵城。 长安还是和崔万娘睡一个屋子,只是分了床,武建安睡在了对面隔出来的小卧室,连日赶路到底是累人,没一会儿屋里就响起了鼾声。 睡至半夜,长安心里一动,“发财,是你吗?” 发财转着圈:“是我!是我!就是我!” 自从当初吞掉元福的那个金手指,发财就一直没出现,长安的身子都养好了,也没等到它回来。 长安:“你还好吧?” 发财的声音里充满了激动:“好极了!” “长安,你知道吗,我居然升级了哎!我再也不是啥也不知道的小废统了!” 长安好奇:“哪儿升级了?有商城了?” 发财:“商城只开了一层,但是,我可以收到小世界的原剧情了!” 说实话,一路走到现在,有空间,也有囤货,长安对商城的渴望,还没有对剧情的好奇多,于是连忙问,“这里的剧情也有吗?” 发财骄傲极了:“有,我念给你听哈。” “烽烟四起,皇室操戈,一个小小的孤女,却被九五之尊捧在掌心,她感恩迟暮帝王之爱的同时,更知道是对方看重她的福运,所以更无法放下那个冷面俊酷的权臣,是他将她带离小村子,带到权利的中心,又倾注心血辅佐她的儿子,只是,一个太后,一个权臣,注定是无法相守的.......” 长安:“味儿太冲了.......” 旋即又反应过来:“女主不会就是元福吧?” 发财:“怎么不是呢?” 长安:“迟暮的帝王之爱,额滴个神呐,感情还是和朱棣的虐恋情深啊!” 发财纠正:“不是judy,是朱棠。” 长安:“差不多,哦,怪不得我爹他们被困在山上,原来是剧情杀啊,也是,世子死了,高阳郡王接住这屎盆子,就轮到女主的孩子了。” “燕王如今都四十多了吧,元福的年纪多大?不过十四五吧?” 发财:“哦,这么一算,也没太离谱,毕竟帝王嘛,年龄老,但权利不老啊,就该配个貌美的宠妃啊。” 说到这儿,才想起来问,“那个元福咋样了?” 长安:“得了失心疯,满村子喊叫谁偷了她的东西,然后被元老太找了神婆,泼了两大盆子鸡血,才消停了几天。” 发财:“居然还活着啊?” 长安:“活着也难受,没了她依赖的金手指,你猜她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发财:“真是祸害遗千年!” 长安:“用不了千年,她没了金手指,做过的孽就会反噬到她自己身上,超不过一个月就会没命的,也不用脏了咱们的手。” 发财:“那我得数着点日子,到时候去看看她的下场。” 身体恢复得很好,没有留下后遗症,武大牛也回来了,一家人也搬了出来,再加上发财的回归,长安觉得这日子可真舒坦,阳光明媚,鸟语花香的。 神清气爽的起了床,简单吃了饭,崔万娘就带着长安和武建安,搭着驴车去了金陵城。 之前燕王大军围困金陵城,也没有贸然打进去,到底是皇城所在,还有那么多的亲眷故旧,因此只是劝降,坚持围而不攻。 后来燕王妃兄长做内应开城门失败后,燕王于是强令攻城,士兵们的攻城声喊得震天响,金川门的守卫于是开门迎降,燕王才威风凛凛的率军进了城,直奔皇宫。 城虽未攻,但皇宫却被烧毁了,大火被扑灭之后,就传出了建章帝自焚而亡的话。 但还是那句话,就是打成了狗脑子,也是皇家自己的事儿,老百姓还是该干啥干啥,金陵城里的人也只是惶恐了一段时日,如今又开始正常过日子了。 长安看着这座厚朴的都城,和崔万娘一起感慨到底是天子所在,就是格外的气派,当然东西也有些贵。 武大牛把那几年攒的饷银,以及救了世子后领到的赏赐,都给了崔万娘,但后者也舍不得大手大脚,只是买了些布和必用品,又给俩孩子买了点儿零嘴,赶在下午前就回去了。 长安她们从驴车上下来,把东西都搬进小院里,还没来得及关院门,就有个婷婷袅袅的女子站到了门前,言说是来寻武大人的。 崔万娘冷笑:“武大人不在,武大人的婆娘在,你找不找啊!” 第18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18 金陵城外的大营里,燕王妃的营帐内,武大牛一家挨在一起,去武家找人的那女子站在一旁。 那姑娘找上门,是说她曾贴身照顾了武大牛,对方也说过伤好后会娶她,她知道武大牛去接家小了,所以就上门来问问,看崔万娘打算如何做。 崔万娘什么也不想做,武大牛惹出来的风流债,凭什么让她出面,再说了,她也不相信这个姑娘的话,就算真有什么事,那也得找到武大牛,大家当面对质。 所以崔万娘就带着俩孩子,硬拽着这姑娘,要去大营门口跪着求个公道。 几人还未走到大营近处,就被守卫拦了下来,崔万娘只说是来找人给她做主,她的丈夫是王府的护卫武大牛。 那队巡逻的守卫里面,恰好有王府的侍卫,知道武大牛得了世子的青眼,还被燕王亲口命为七品官,再一看被拽着的姑娘,正是世子院里的大丫鬟,心知此事有异,所以就骑马回营,先将此事回禀给了燕王妃身边的管事,又找到了武大牛。 前来金陵迎燕王回北平的不只有世子,燕王妃也一并来了,听闻此事后,就将众人都叫到她的营帐内。 武大牛跪在下首,半点隐瞒也不敢有,“回王妃娘娘,霞姿姑娘的话,属下不敢认。” “当初属下被接回府后,昏迷了好几日,这期间哪怕是有知觉,也只是迷迷糊糊的知道自己没死,可再多的就没感觉了,更不要提,对照顾我的人起什么心思了。” “王妃,属下当时的情况如何,府医那里肯定有记录,高烧几日才退,清醒后我第一个看见的也是马管事,并没有人告诉我,在我昏迷期间,是霞姿姑娘在旁照看啊。” 霞姿也跪在一旁,语带哽咽,看起来可怜极了,“王妃,您要给奴婢做主啊,奴婢真的是衣不解带的伺候了武大人几日,无论是喂药,还是擦身,都不假手他人。” “当时武大人的确是感动不已,拉着奴婢的手许了承诺,要娶奴婢为妻的。” 武大牛对其怒目而视:“你胡说,我高烧几日未退,左臂还有重伤,哪里用得着你擦身,至于喂药,那是府医的事,与你何干?” 霞姿一副被辜负了的样子,伏在燕王妃的脚边,哭得凄凄楚楚。 武大牛咬着牙:“王妃,属下投军八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家中,是万娘自己养大了两个孩子,这其中不知有多少艰辛,属下快死的时候,也全是靠着想见家人才撑着那口气的。” “我已经对不起万娘了,不能还委屈她,我愿意给霞姿姑娘磕头道谢,感谢她的照拂,要是姑娘还不解气,那我愿意离开王府,带着家人回去种地。” 燕王妃环视了一番帐内的诸人,才开口问霞姿:“当初护卫受伤,都由府内的管事安顿,是谁让你去照看伤者的?” 霞姿:“是世子的亲卫徐通吩咐的,说世子感念武大人的赤诚,怕府医照看不周,因此拨了奴婢过去贴身伺候。” 燕王妃都不用细想,就知道这个徐通肯定找不见了,一问果真是,到了金陵后,他就告假外出,至今未归。 燕王妃看着从进了大帐后,就一言不发的崔万娘,怜惜道:“不要担心,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崔万娘既有面见贵人的惶恐,又有说不出口的气愤,正待说什么,就感觉长安扯了一下她的衣角。 长安冷眼看着,其实心里有了几分明悟,这是有人想在世子和世子妃之间下蛆,且捎带着挑起燕王妃的不满,武大牛只不过是被拿来做了筏子,没有他,也会有马大牛和朱大牛。 燕王妃难道不知道吗?她当然知道,无非就是世子后院的那些事儿,以此来指摘世子妃约束不力,到时候难免不会给其余人可乘之机,自从燕王靖难成功后,世子的后院,也不是人人都没野望的。 如今,武大牛一家所面临的,却不是赌燕王妃是否做个公正判官,也不是非要揪出世子后院心怀叵测之人,神仙打架,凡人最好远离。 可武大牛只一心辩驳自己的无辜,唯恐被当作了负心汉,而崔万娘则秉持着,谁惹出来的事端,谁先冲锋,大不了她愿意照顾霞姿一个月做补偿。 可还没等她开口,长安就拉住了她。 长安看着霞姿,说出了自己的疑问:“我爹是病人,是伤患,是护主而伤的,如果只是被照顾几日,就要把自己许出去做酬劳,那以后谁还敢卖命?” “医者和病患之间,难道不是简单的医治和被医治的关系吗?如果每个人去看病,付了诊金后,还要当牛做马的,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当作报恩,还给大夫的话,那以后谁还敢去看病呢?” “我爹离家多年,我娘一个人拉扯大了我和我哥,地里的活儿要做,家里的事儿也不能耽搁,我娘肩膀上的淤青就没好过。” “可像我娘这般,男人去上了战场,自己照顾一家老小的有很多人,她们哪怕没有上战场流血,也是在后方流了汗和泪的。” “如果她们在后方流汗又流泪,只因为丈夫负了伤,被人照顾,就要接受丈夫另娶她人,那以后,还会有人敢让丈夫和儿子去当兵吗?” 长安的语气稚嫩,但铿锵有力,一连三问将帐内的人都说的沉默了。 “我爹伤重昏迷,王妃和世子仁善,让府医精心医治,我爹如今还能好好站在这里,我们一家人还能团聚,那是要感谢王妃和世子的恩德,与你有何干系呢?” “你口口声声说为主子分忧,那你为什么还要替主子揽恩德呢?你又是哪一个,要让我爹把对王府的忠心,转移到你一人身上?” 霞姿听着长安的质问,只觉得心下颤颤,明白这种指责就是杀她的刀,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咬着牙坚持,“不管如何,我同武大人是有了肌肤接触.......” 武大年看着闺女言语间大杀四方,心里说不出的激荡,此时听到霞姿这话,立刻表态:“我可以把手剁了,以还姑娘的清白!” 武建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都说父债子偿,我愿意替我爹剁了手还给你!” 长安心中怒火更盛,直视霞姿:“你知道这天下间有多少医女,会因为你刚才的厥词,而陷入更加艰难的处境中吗?” “霞姿姑娘,你虽为奴婢,但王府的主子们都仁义,所以你从未吃过苦,你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女子在努力活着,又有多少女子在拼命想活的好一点。” “医者仁心,在他们的眼里,患者是平等的,是一样的,难道以后医者在救人时,还要先考虑这个人能不能碰的问题吗?” “你睁开眼睛去看一看,大营外的医帐里,有多少医女在救治伤患,难道那些人,都要成为你不可告人目的下的牺牲品吗?” 既刚才的三连问之后,长安再度杀人诛心,无论霞姿刚才的话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都不妨碍长安将问题说的大而严重。 长安看着两股战战的霞姿,并没有打算放过她,“在来金陵的路上,我爹曾说过,王妃身披甲胄站在城墙上,与士兵一道保卫北平的英姿,而且王妃大义,慈爱士兵,也曾亲手为伤兵包扎,更是将府内药材都搬到城门下熬制,亲手喂于伤患,将士们无不感念王妃的恩德,所有人一起拼命保住了北平城。” 所以,你坚持以肌肤之亲,要挟武大牛娶你,是要将燕王妃的善举置于何地? 话说到这样的境地,嫁不嫁给武大牛已经是最无关紧要的了,能给霞姿留个全尸,就是燕王妃仁义了。 燕王妃自然不会枉做好人,该有的雷霆手段一样也不缺,也懒得听霞姿的辩解,当即让人将其带到帐前杖杀,并将其背主邀恩的行为传出去,算是杀鸡给猴看,让一些蠢蠢欲动的人夹紧尾巴。 霞姿的惨叫声没了后,燕王妃才面露欣赏的看着长安,招手将她叫到身前,“好孩子,你娘的苦没白受,把你们兄妹养得很好。” 第19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19 燕王在大帐内议事,就听到外面有女子凄厉的叫喊声,亲信连忙出去打探,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燕王妃的得力管事。 那管事将刚才的事情说的清清楚楚,包括长安最后一连串的质问,一字不差。 燕王的帐内,坐着的都是靖难的功臣,有儿女亲家,也有亲如手足的近臣,这些人不光打仗有一手,搞政治斗争也是个中翘楚,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就知道问题出在世子的后院。 世子妃的父亲心下一叹,知道女儿差点就要被连累到,不免就要给武大牛一家说些好话。 于是捻了捻胡须,笑道:“既非谢家之宝树,又无孟氏之芳邻,可这武家女子还是如此聪慧,可见武大牛福气深厚啊!” 燕王哈哈大笑:“那就让武家的这棵宝树,来给咱们家的青骢骏骑作伴吧。” 能让燕王对着世子妃父亲说出骏骑的,只能是世子妃的儿子,也是世子的长子,如今只有六岁的朱长春。 帐内的重臣们,也凑趣说了几句捧场话,心里却都有些发笑,这武大牛被没白受栽赃,幕后的人要是知道整这一出,啥也没落下,还送了他家女儿一场大造化,估计得气吐血了。 武大牛一家还在燕王妃的帐内,燕王的话就传了来,长安被武大牛和崔万娘拉着跪谢,燕王妃又赏赐了一些东西后,才着亲信将她们送出去。 等回到了租住的小院里,一家子还跟做梦一样,武大牛还掐了自己两下,“万娘,这真不是在做梦啊?” 崔万娘的激动不比他少:“不是做梦,不是做梦,咱们长安,是真的被选到王府去给贵人做伴了啊。” 武建安在镇里的员外家做过工,“娘,哪怕是给员外家的孩子做伴读,也能读书考科举的,都是员外家精心挑选的。” “妹妹要去的,可是贵人家的贵人啊,以后再也不怕有人欺负妹妹了。” 崔万娘:“你妹妹那么机灵,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我本来就不担心她,哼。” 然后又激动道:“这附近是不是有大寺庙呢?明天我就去上香,添上多多的香油钱。” 这一家子在激动,燕王妃帐内的气氛就有些凝重了。 燕王妃让伺候的人都退下后,才看向一旁的燕王:“世子妃有孕,难免会精力不支,府里出现这种事,是我的疏忽。” 燕王握着徐王妃的手,“你也要好好保养,不要操劳过度,这事儿,还是让世子去处理吧。” 燕王妃垂眸:“说到底,还是人心乱了,这才是刚开始呢。” 前有世子被骗出城遇袭,后有这种仗势求报恩的行为,世子的就像是被立在风中的靶子,躲不完的明枪暗箭。 谋划这件事的人,一定知道武大牛对妻子儿女的感情,笃定他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负心人。 试想一下,武大牛也能称得上是救了世子的命吧,结果就要被逼着抛弃发妻另娶,这件事情闹起来,人人就会说,是世子的人,强逼武大牛抛弃发妻另娶,那世子在别人的口中就成什么了? 所以燕王妃都不用审问霞姿,就知道她只是个棋子,被人看出是妄想攀附武大牛,所以被拉去杀鸡儆猴也不冤她。 燕王也懂这里面的意思,知道世子如今所面临的风霜刀剑,大部分都是他的态度所造成的,他对世子的不喜,就成了刺向世子的刀剑。 金陵已经拿下,城中诸事也都安排妥当,燕王传令大军回北平后,就率领亲卫军和重臣先行赶路,不日就回到了王府。 燕王回府后,立即向天下臣民发诏,将遵从天命,仰承太祖遗志,入主神器,继承宗庙社稷,建煌煌之功业。 并着人安排封后大典,以及太子的册封礼,以安民心。 世子站在政事堂的廊下,看着对面的高阳郡王,一脸憨厚的道谢:“多谢弟弟相助。” 高阳郡王冷眼看着他,冷哼一声后就甩袖离开了。 武大牛也随扈回到了北平,崔万娘带着孩子,暂时被安排住在王府的后巷,这日长安被喊来给燕王妃请安,刚踏进王府的后院,迎面就飞来一个沙包。 长安抬脚接住,表演了个花式踢沙包后,才将沙包又踢回廊下。 廊下站着一个小豆丁,通身的贵气,背着手点点头:“宝树来啦?” 长安福了个身:“呀,不愧是青骢骏骑,真俊啊!” 第20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20 诏书已下,钦天监和礼部也呈上了吉日,燕王选定了三个月后的吉日,到时候会在金陵登基,因此燕王妃要操持的事情也不少。 燕王妃在屋内安排事情,就听到院子里俩孩子的对话,不禁笑出了声,“长春这孩子,难得有这么淘气的时候。” 然后就让人将朱长春和长安都带进来,朱长春六岁多,人小鬼精的,一见到燕王妃就跟个麻花成精似的,撒娇道:“祖母,祖母,宝树说我是大马驹。” 燕王妃对大孙子是极其宠爱的,“那你以后可要乖乖进食,早点长成大马驹哦。” 又看着长安:“都安顿好了吧?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就来找管事的。” 长安很恭敬的行了个礼,“托娘娘的福,一切都很好。” 燕王妃又说了几句关怀的话,才让人带着长安出去了。 长安跟着燕王妃的丫鬟,穿过长长的走廊,跨过好几个月亮门,感觉走了好久,才来到湖心一个雅静的亭子里。 如今天气已热,但还未到酷暑之时,满湖的荷花竞相开放,放眼望去,当真是婀娜多姿美不胜收。 亭子里端坐着一人,面容和蔼,身怀六甲,长安俯身行礼:“给世子妃请安。” 世子妃笑着让长安坐到她身边,又将桌上的点心往前推了推,“那日你在帐内的话,我都听世子说了,我就想,一定要见见你。” “我要谢谢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要不是长安的那些话,燕王妃未必会插手世子后院的事情,也是得益于那番话,掩盖了世子后院的纷争,而是剑指背主忘恩,以及攀扯污蔑医女的声名。 世子的太子名分已定,并亲自将居心不良的侧妃送到了庙里,如今已然是一副修身养性,擅自保养的架势。 但这些内里的详情,世子妃没有同长安多说。 长安点头:“明白。” 世子妃的双眼盈满了笑意,“那长春这个骏骑,可就要劳烦宝树了。” 长安:好吧,我就是宝树了。 直到吃过了午膳,长安才离开世子妃的院子,经由清幽的小道,从偏门出了王府。 长安:“哪怕知道这里只是架空的世界,但还是忍不住对这些人心生亲近和好感。” 那是永乐大帝,单说郑和七下西洋的功绩,就足以烁古耀今。 还有诚孝昭皇后,见证了六位帝王的更迭,历经六朝,可以说是仁宗之后,这个风雨飘摇朝廷的定海针,如今只是短短的一面,长安也能感受到她的人格魅力。 发财欠欠的,“大马驹呢?你也觉得亲近?” 长安:“不,只觉得他欠打。” 长安回到后巷的家里,武大牛也在家里,“礼部要派人去金陵筹备大典,我也会提前跟着过去,你们就先在这里住着,有难事了,就去找马管事。” 长安:“爹,你以后要去金陵当值,我也得跟着长春公子,不如就在金陵买个小院吧,到时候再给哥哥找个书院,咱们一家人还能守在一起。” 武大牛有些犹豫:“金陵的房子可不便宜啊,哪怕是个小宅子,估计也不少钱呢。” 武建安:“我不去书院,花那钱干啥,我都可以去找活挣银钱了。” 长安不理他,“爹,你有俸禄,我呢,又是王爷下令招到王府的,按理说一应开销都会有人管,搞不好也能拿俸银呢。” “那咱家就是两个人挣钱,完全可以让哥哥去读书的。” “哥,你要去读书,哪怕是先去蒙学认字。” 武建安还是不愿意,只说等在金陵安了家再考虑。 武大牛叹了口气,又零零碎碎交代了些事情,才背着崔万娘给收拾好的包袱出了门。 长安追了出来,低声道:“爹,你可以去打听,那些被收回去的院子,看看刑部啥时候往外卖。” 靖难结束后,燕王这边论功行赏,金陵城里也少不了秋后算账,那些被牵连的官员,或抄家或辞官的,肯定有许多宅子被收回了。 除了这些官员的宅子,那些依附的人家,肯定也慌着变卖家产归乡呢,再留在金陵,还得担心被牵连了。 武大牛嘿嘿笑着,“不愧是我闺女,就是聪明,我咋没想到呢,还别说,这样的宅子应该不贵。” 武大牛去金陵后,长安就开始了去王府打卯的生活。 也正如长安说的那样,她的吃穿用度,全都由世子妃包办了,可以说除了每日回家睡觉,其余的开销都是老板负责,所以这班上的,她还挺开心。 朱长春早就入学了,如今都开始学四书五经了,长安每日陪着他上课,然后一起写作业。 朱长春写的是先生布置的作业,长安则是认字和写大字。 朱长春有着天潢贵胄的傲气,听祖母和母亲都夸长安聪慧,心里自是不服气的,但他还是要面子的,并没有仗着身份就欺负长安,也不许身边伺候的人给长安难堪。 他暗自想着,长安一个从村里出来的野丫头,学几天字就知道困难了,到时候一定会找他求助,那他就可以摆出先生的架势,好好杀一杀长安的锐气了, 她就会知道自己的厉害了。 所以长安认字也好,写大字也好,朱长春就一直关注着,然后他就发现,长安学习的速度很快,大字也写得越来越像样子,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记住了蒙学书上的所有字。 朱长春大为震惊,不信邪的还考校了长安一番,然后就垂头丧气的。 长安:“为什么沮丧呢?” 朱长春双手捧着小脸,“好吧,你就是很聪明。” 长安伸出自己的双手,长时间握笔而形成的茧子清晰可见,“每日天刚亮,我就会在院里读书,在地上用树枝写字,下学堂后,每个大字又会抄写不下百遍,手上的水泡破了又破,夜里手腕酸痛的,几乎不敢用力。” “我聪明,是因为我知道抓住每一个机会,我要对得起王府的厚待。” 朱长春自觉他读书已经很用功了,听到长安的话后,不由的沉默了好一阵,“你可真厉害啊。” 长安:“那你会因为我厉害,而觉得我不识时务吗?” 身为伴读,表现得比主子还能耐,试问有几个主子能没想法。 朱长春摇摇头:“当然不会,你厉害,那是你有本事,也是你努力。” 长安:“那你也是个厉害的人!” 朱长春:“我有什么厉害呢?” 长安:“因为你心胸开阔,不妒忌贤良,能看到别人的努力,还会出言夸赞,这种襟怀坦荡的品格,是很多人都没有的,所以你也是厉害的人。” 朱长春扬起了笑脸,“那当然,我可是大马驹!” 第21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21 长安回到家后,就把院子里的沙盘收了起来,又将桌子上的大字都叠好,收到一旁的匣子里。 自从跟着朱长春读书后,崔万娘就收拾了个屋子出来,给长安做书房用。 长安秉承着做戏就要做全套,学习就要从头学的心理,结结实实的苦学了一个月,不光是手上的水泡,眼里的红丝也没下去过。 她就是要让人看到她的聪慧和努力,是担得起这一声宝树的。 崔万娘看着心疼,却也知道不能劝,只有吃得苦中苦,才能摆脱人下人的命运。 长安已经踏上了一条青云梯,再苦再累也不能回头。 崔万娘:“也不知道你爹咋样了?” 武大牛走了也快一个月的时间,按理说早就该到金陵了,只是一直没有捎信回来。 长安:“驿站比较慢,王府跟着去的管事也没有回来呢,我爹就是要捎信,应该也会托熟人。” 这话说完还没几日,马管事就送来了武大牛的信,说是王府随行的侍卫捎回来的。 武大牛不识字,是找人代写的,等到长安从王府回来,才把信上的内容说给崔万娘和武建安听。 长安:“我爹说他已经买好宅子了,不大,但是独门独院的,附近也都是七八品的官员,不远处还有间私塾。” “娘,要不你和我哥也先过去吧,我爹肯定特忙,他那胳膊也不方便,你肯定惦记,我自己住在这里,你不用担心的。” 崔万娘:“不用,你才这么点儿,怎么能把你自己留在这儿。” 长安:“那我可以去找羽蓝姐姐,先去她那里借住。” 羽蓝是世子妃的得力丫鬟,长安如今的吃穿用,都由世子妃交给了她照看。 崔万娘:“不行!你得回来住。” 长安有些惊讶她的态度,转念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娘,是有人在你跟前嚼舌根了?” 她们住的是王府的后巷,周围全是在王府做事的下人,长安被王爷点名给长春公子做伴,所有人都好奇她有什么能耐。 读书写字算不得什么,长安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难免就会有人想岔了,觉得长安就相当于是长春公子的教导姑姑,以后负责房里事的那种。 这种想法说不上恶毒,但也让长安犯恶心,就拽着朱长春找到了羽蓝,把那些小话都告诉了对方,去回禀世子妃也好,去找燕王妃也罢,总之是要有人处理的。 刻意说这些传言的下人很好找,谣言也很快被止住了,但涉事的人,世子妃却不能立刻大张旗鼓的处理,怕传出去会影响了长安的名声。 世子妃将长安叫去,“让你受委屈了。” 长安表示自己不在乎,但也好奇是哪里传出这样的话,要知道,这可是拉着朱长春来败坏她的名声,她何德何能啊。 世子妃:“无非是后院里不安分的人,猜我听到后会生气,然后把你赶出府去,从而见罪于父王和母妃。” 于是长安就不再多问了,世子后院的妻妾之争,她完全不感兴趣,也不会去掺和,她的目标从来都不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里。 而就在前几日,世子妃以孕中多思为借口,打发了后院的一些仆从,让她们去庙里斋戒祈福。 世子在和世子妃长谈过后,发落了最近宠爱的妾侍,以及朱长春的乳母,并在请示了燕王妃之后,对膝下诸子的乳母都进行了调查,一旦发现有刻意拐带的现象,直接逐出府去。 燕王妃这才开始关注府里孙子辈的乳母,是否存在离间孩子和大人之间感情的现象,不查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还真有对乳母言听必从,不分是非的孩子,那孩子也不是别人,正是高阳郡王家的。 燕王妃大怒,将高阳郡王训斥一番后,又下令超过五岁的幼儿,乳母不得再留在身边,厚赏归家去吧,她会拨去管事姑姑照看起居。 至于还离不开乳母的幼儿,也要保证两年一换,省得稚子太过于依赖对方,且要同时有两个,能互相监督对方。 长安看着这些动作,心里是很高兴的。 这些如今是燕王妃的家训,以后就会成为皇后的内令,一代一代传下去,那就是祖制,而如客氏之流,再想以哺育之恩把持帝王,左右朝政,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而当初长安听到传言后,当机立断就去找了羽蓝,世子妃处理谣言的速度也很快,她以为崔万娘是不知道的,现在看来,应该是有人故意来家里说这些了。 崔万娘拉着长安的手:“长安,娘不是那等张狂的人,你爹也多次叮嘱我,一定要少说话,少同府里的人接触,但就是这样,我也能听到不少事情。” “后院里做小,无论多受宠,那都是假的,主子们一旦生气,那就没命了,前段时日生病没了的那个何氏,多得世子的宠爱啊,不也是说没就没了。” 长安:“娘,你放心,我不会给任何人做小的,这件事后,也没人敢再这样想了。” 至于说她连嫁人的心思都没有,现在也没必要告诉崔万娘,她还一无所有,说这样的话显得没分量,等到她手里有了筹码,人生就不会被任何人左右了。 长安知道崔万娘不放心离开,也没硬劝她,就去找了武建安。 俩人私下嘀嘀咕咕了好几日,武建安就背着包袱,通过马管事的牵线,包了一艘小船,跟着南下采买的商队一起出发去金陵了。 发财刚好去看元福的热闹,回来后就问长安:“你让他干啥去了?” 长安:“搞钱去了。” 武建安嘴上说着不想读书,可看到长安带回家的大字,也会悄悄跟着认, 长安知道他是觉得身为长子,要靠爹和妹妹的供养读书,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哪怕她说不用担心笔墨纸砚,武建安也拒绝了,还叮嘱长安不要因为贪小便宜而被王府里的人低看了,他知道妹妹在府里也不容易,否则不会拼命到吃饭时,手抖的都握不住筷子了。 长安:“他觉得读书花钱,心里不落忍,那就让他先帮着去金陵种树,到时候挣了银钱,万事就好说了。” 发财也只是好奇,问过了就算,这时就兴奋道:“嘿嘿,元福死了。” 长安哦了一声,对此毫不意外。 发财:“但死的可不只是她哦,还有未来的俊俏权臣,冷面首辅呢!” “而且俩人还是手拉手一起死的,多么感天动地啊!” 第22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22 长安来了兴趣,“说说,说说,怎么就感天动地了?” 发财:“当时你不是说超不过一个月,元福就会被反噬么,所以我就掐着时间回村了。” “元福虽然疯疯癫癫的,但她爹娘也没有不要她,也没拴住她。” “元福整日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吃饱了就在村里转悠,村里人看她那样子,也觉得可怜,都说是元老太非让孙女去给地主做小,所以才把元福逼疯了的。” 长安:“这锅扣给元老太,她不冤。” 发财:“单纯了吧?人家元福没纯疯,偶尔还清醒会儿,要不然村里人咋知道元老太要让她去做小。” “然后有一天,元福就跑到村后的林子里,非说她在那里丢了东西,到处挖坑,村长就让她爹柱子把她带回家。” “元福不干啊,就绕着林子乱跑,跑到了后山的坡上躲着,等没人了她才出来,结果就遇到她上辈子爱而不得的权臣了。” “那男的正被人追杀,撞见元福后,就威胁要让元福把他带到家里藏起来。” 长安:“这不就害了村里人吗?真是祸害啊!” 发财:“别激动,老天还是开眼了的,元福背着他往山下走时,天降暴雨,山路陡峭,俩人跌跌撞撞的就摔倒了,然后挂在了半山腰。” “那男的死拽着元福的手不撒,元福挣也挣不脱,喊救命也没人听到,另一直手扒着的树也被雷劈断了。” “咔嚓一声,俩人就摔下去了,正好掉进河里,那河水浅的,河底全都是大石头,摔下去就没气了。” “可就算是死了,俩人的手也没分开,你就说感动不?” 长安:“感不感动的不敢说,就是觉得死的太戏剧化了。” 发财:“哎,你不懂,那是老天爷不耐烦了,趁俩人见面,就赶紧锁死。” 长安:“能理解。” 发财:“元福俩人摔死后,雨就停了,被出来找人的柱子发现,他翻看了男的衣服,又摸了摸料子,然后就把他俩都火化了。” “一把火烧完,就什么都没了。” 长安:“是个聪明人。” “所以,你说那些捡个男人就敢带回家的,是真的看不出对方身份不一样吗?粗布麻衣和绸缎的区别很明显啊。” 发财:“估计是想赌一赌吧。” 长安:“那可是拿全家的性命,或者全村人的性命做赌注啊。” 发财:“所以那雷就不该劈到树上,该直接劈他俩身上。” 长安对这种抱着赌一赌的心理,捡个男人,看着富贵,就敢带回去养着,甚至私定终身的行为,真的是见不得一点儿,光是听着就想锤人。 发财:“你知道追杀未来权臣的,是谁吗?” 长安:“是高阳郡王?” 发财鼓掌:“我们宝树就是聪明!” “可惜不是他,是他二舅。” 高阳郡王的二舅,就是当初引得世子夜半出城,然后一行人被围困在山上浓雾中的燕王妃兄长。 徐二爷跟着世子被救回王府后,伤势颇重,府医用了好几次虎狼之药,才把他救回来。 命是保住了,但徐二爷以后就不要再想着骑马杀敌了,寿数也会大减,这对于一个将门出身的人而言,还真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呢。 燕王妃有两个兄长,徐二爷是心向燕王,徐大爷则是铁杆的保皇党,哪怕二人在立场上有分歧,但亲弟弟被害成这样,还是让他勃然大怒的。 徐家可是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徐大爷铁了心的要查这件事,很快就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燕王起兵靖难,高阳郡王屡立战功,尤其是燕王勉励他的话传出后,心思涌动的不只是高阳郡王,他手下的亲信们更是激动。 有人就打着为主子分忧的旗号,暗自筹谋,利用徐二爷失败出逃这件事,刻意让人追着,按照他们设计的路线,避开燕王这边的大军,一路逃到北平城。 然后再由早就安插在世子身边的人,告诉世子那些军中的传言,引起世子的恐慌,然后夜半时将其引出城外。 到时候,世子一起死了更好,世子没死,徐二爷死了,那也好,总之能引起徐家和燕王妃对世子的芥蒂,就是高阳郡王的胜利。 结果谁也没出事,还让徐家查出了这些人。 徐二爷拖着还没好全的身体,亲自去问高阳郡王,后者表示自己不知道啊,不是他做的啊,然后又当着燕王和燕王妃的面,跪地赔罪把头都磕破了。 到底是亲外甥,徐二爷再如何,也不能真让高阳郡王偿命,而且世子也在一旁为弟弟作保,说他相信高阳郡王是清白的。 这件事,最后就以高阳郡王被打了军棍,手下谋划的人都被处死为了了结。 只是牵头谋划的这人,应该是主角光环庇佑,从戒备森严的营里逃脱,然后被徐二爷的人一路追杀到了徽州的一个小村子。 长安:“那他们知道这个人死了么?” 发财:“是猜到死了,但不知道怎么死的,那些人还在沿河寻找,应该是想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反正祸害都没了,咱们就能过安稳日子啦!” 长安:“安稳日子?但愿吧。” 日子安不安稳,暂且还看不出来,但越来越忙碌是真的。 武建安南下金陵后不久,崔万娘就带着长安也出发了,朱长春想让长安跟着他一起走,但被长安婉拒了,借口是想早几日过去收拾收拾宅子。 在南下的船上,发财问长安为什么不跟着朱长春一起。 长安趴在甲板的栏杆上,看着沿途的风景,“因为这样,他才会将我看作是伴读,是同伴,而不是单纯只同他玩乐的小伙伴。” “燕王说让我去给他家的骏骑作伴,但他可没说是陪玩,还是陪读,所有人也不曾过问,觉得这是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可你看,我如今却能陪着朱长春听课,同他一起写作业,先生也会给我的那份作注释。” 长安那么拼命的认字学字,受到震撼的可不只有朱长春,给他上课的先生,也感动于长安的这种坚持,还送给了她一本入门的字帖。 长安刚到王府的时候,朱长春上课,她就在廊下用树枝写字。 等她认了半本书的字后,就能坐在课堂的角落里,用朱长春剩下的纸和笔写字。 等到她认完了蒙学的字,从写大字改为写字帖时,已经能坐到朱长春的身后了。 她的坚韧和努力,进步和聪慧,就让她在这种潜移默化中,把自己定位成了朱长春的伴读。 如今,再也不会有小丫鬟们嘀咕,她以后要做朱长春的教导姑姑了。 世子妃也不会再问她,朱长春的起居和饮食如何了。 而她的刻苦,也带着朱长春愈加用功,先生在世子面前多有夸赞,世子妃的赏赐源源不断,却不再是钗环衣服,而是笔墨纸砚和珍本了。 长安看着因为行船,被分向两边而不断涌动的河水,惬意道:“伴读只是开始,同盟才是最牢固的关系。” 第23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23 长安和崔万娘收拾好宅子的时候,登基大典已经办完了。 武大牛累的都瘦了一圈,但依旧不敢休假,又跟着上官和同僚一起操持封后大典和太子的册封仪式。 等这些事情都忙完后,已经是十月底了。 世子被立为太子后,就带着全家搬进了东宫,朱长春再上课时,也就不是在一个小院里,找个屋子,布置张书桌那么简单了。 朱长春的名分未定,但他作为太子的嫡长子,身份贵重,更别提当今也曾夸过他是“好圣孙”,因此太子格外重视对他的教育。 相比起燕王府里的院落,东宫显而易见的宽敞,且朱长春也已经七岁了,因此就搬到了外院,而上课的地方就在旁边的求知苑。 陪着朱长春一起上课的,暂时只有长安。 长安身着襕衫,头戴四方平定巾,一如当下普通学子的模样,但她身上所佩戴的东宫令牌,却让人不敢小觑。 得益于前期在王府的铺垫,哪怕是来到了东宫上课,长安依然是以伴读的身份,坐在朱长春的后面,听大儒讲解经史子集。 在太子妃生下第二个嫡子后,才举办了正式的册封典礼,长安第一次以朱长春伴读的身份,出现在太子府的诸人面前,为太子妃献上贺礼。 太子妃的册封礼之后,没几日就是过年了,燕王登基的第一个新年,依旧沿用的是太祖时期的年号和旧历,翻过年才是永乐元年。 新年的宴会举办的无比盛大,长安坐在家里的小院,都能看到皇城方向的璀璨烟花,鞭炮声不绝于耳。 武大年是礼部的小官,过年时也要去值班,以防宴席上出现什么纰漏,没有跑腿的人。 一直等到寅时初,武大牛才回来,崔万娘带着长安和武建安在守夜,一家人又煮了饺子吃,听着武大牛讲宴席上的趣事。 一直等到元宵节后,长安才又开始了去东宫上学的生活。 求知苑里,朱长春摆弄着自己的书袋,一脸的不开心,故意将书袋拍得呼呼的,就等着长安来问他怎么了。 长安在一旁看的好笑,却也没逗他,“皇长孙在心烦什么?” 朱长春的爹是太子,但他身上还没有任何爵位,故而不能称其为殿下,东宫诸人都喊皇长孙,长安也随着大流这么喊他。 朱长春一脸的郁郁:“我不喜欢你这么叫我。” 长安:“好的,大马驹。” 朱长春哼了一声,但也没反驳,“宝树,你说长辈喜欢什么样的孩子呢?” 长安没去问,这个长辈指的是太子,亦或是太子妃,还是圣上,因为那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朱长春已经有了这样的意识,明白此时身份变化所带来的影响,也意识到,长安是可以交心的同伴,也是能为他分忧的人。 长安将他攥在手里的书袋拿走,抚平之后才说:“长辈喜欢的,自是孝顺体贴的孩子。” 朱长春:“可大家都是孝顺的孩子啊。” 长安:“是啊,大家都还是小孩子,孝顺只能体现在日常的请安里,在每个月抄写的祈福经书里,在长辈染恙时的端茶倒水里,在生辰礼物的小小心意里,所以,同样的事情,咱们要比别人做得更好。” 朱长春看着长安,“要怎么做呢?” 长安:“你相信我吗?” 朱长春:“信。” 长安咧着嘴笑了半天,过了两日就问朱长春借了他身边的内侍,俩人叨叨叨了半天,那内侍给了长安一叠银票,长安就出宫忙去了。 朱长春好奇极了,问内侍也没得到回答,只好抓心挠肝的等着长安说的时候。 长安所说的时候也没多远,就是重阳节后,徐皇后的生辰时。 徐皇后的生辰,皇上本是想大办的,却被徐皇后以民生多艰为由拒绝了,靖难打了七八年的时间,很多地方还在养生休息,她不欲因为自己的生辰而劳师动众,只举行家宴即可。 皇上感念于徐皇后的仁德,亲自下诏减免赋税,劝课农桑。 徐皇后的生辰宴的前几日,长安就带着人将东西都拉到了朱长春的院子里,出面的内侍是朱长春的近侍,当日在侧门值守的护卫也都是可信之人,所以并没有大张旗鼓的检查。 太子妃知道后,也只以为又是玩心大发,找了几个蛐蛐偷运来,不轻不重的告诫了一番后就不再提了。 等到家宴的那日,阖家都聚在徐皇后的宫殿内,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说着话,调皮的孙子辈在殿内淘气,张静作怪的给祖母说着吉祥话,惹得徐皇后开心不已。 午膳用到一半,太子率先献上了生辰礼,是一尊等人高的青白瓷观音像,面容亲和,嘴边含笑,一眼望过去,徐皇后竟与其有几分相似。 太子被夸赞了几句孝心可嘉,其余皇子的礼物也都不落窠臼。 已经得封赵王的高阳郡王,献上的是一颗用夜明珠镶嵌的寿桃,看上去就华丽无比。 等到诸皇子献礼结束,就轮到皇孙们了。 朱长春说他是长兄,让弟弟们先来,省得弟弟们抱累了礼物,或者嘴馋再给吃了,这俏皮话惹得徐皇后哈哈大笑。 等所有人的礼物都献上了,大家都看向了朱长春,只见他低声吩咐了内侍几句,那人就快走出了大殿,没一会儿就又回来了。 朱长春笑着走到徐皇后身边,撒娇道:“皇祖母,孙儿给您的贺礼太多了,这里摆不下,您跟着孙儿去院里看看吧。” 又看向皇上:“皇爷爷,您就给孙儿说句好话嘛。” 皇上不咋喜欢太子,但对大孙子还是很宠爱的,要不然不会多次说朱长春是“好圣孙”,闻言就拉起徐皇后的手,“走,看看这小子弄了什么。” 大殿外的庭院里,长安带着一溜小内侍们,将罩着黑布的花盆一一搬进来,按顺序摆好,一排十个,摆了十排,正好是一百盆。 徐皇后和皇上拉着手站在殿前,其余人都分立两边,看着那些黑布被轻轻的揭开,露出了花盆里的真容。 徐皇后哇的一声:“这是花了多少心思啊?” 只见那院中摆放的一百盆花,皆是名贵的菊花品种,十大名品,每一种都是十盆,放在一起甚是惊艳。 赵王有些不忿被个小毛孩子抢了风头,开口道:“长春啊,你皇祖母才说了不喜破费,你这些名贵的菊花,也太过奢靡了。” 朱长春不意外赵王的挑刺,“叔叔,您真是看惯了夜明珠,不认识凡物了吧。” “这些花,都是用通草制成的,哪里就称得上是奢靡了。” 说完就朝徐皇后拜下:“筵前倾菊酿,堂上祝椿龄。” “松菊延年,长承天眷,孙儿祝皇祖母增岁添康,身体康泰,如南山之寿永不荒。” 第24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24 徐皇后看着这满园的菊景,亲手将朱长春扶起:“好孩子,有心了,皇祖母很喜欢。” 皇上在一旁也是颇为新奇:“总是看到嫁接的菊花,居然还有这样的,怕是费了不少心思吧?” 朱长春抿嘴一笑:“皇爷爷,给皇祖母祝寿,怎么能怕花心思呢?孙儿没有钱,也没有大能耐,能拿出来的就只有这份孝心了。” 皇上:“孝心,才是最可贵的。” 徐皇后走到那些菊花跟前,细细观察了一番,又轻轻的用手摸了摸,“真的是惟妙惟肖,巧夺天工,让人观之就心生愉悦。” 菊花乃是长寿的象征,又是花中君子,喜爱之人广泛,可不仅仅是文人墨客偏爱,尤其是徐皇后的生辰就在重阳之后,因此她是真心喜爱这满院子的菊花。 朱长春看徐皇后的兴趣不减,就看了长安一眼:“皇祖母,不如让长安给您讲讲,这些花都是如何做的吧?” 徐皇后早就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长安了,闻言后就笑道:“这样精细的东西,也不知道花费了你们多少心血,哪就能让你们都说了出来呢。” 然后又看着长安,“长春不能出宫,肯定是你一手操办的,费了不少功夫吧?我就说怎么这半年都没见你跟着长春来请安呢,看看,都瘦了。” 长安颔首行礼:“为皇后娘娘贺千秋,能得娘娘您的喜欢,花费多少的心思都是值得的。” “这通草花常开不败,永不凋谢,正如皇朝鼎盛,万世千秋。” 皇上哈哈大笑:“赏,重赏!” 朱长春立时叩谢皇恩,长安和一干搬花的内侍也都紧随其后。 徐皇后的生辰宴上,帝后开怀,皇长孙占尽了风头,得到的赏赐如流水般让人眼花缭乱,自会有人打听这内里的详情。 哪怕当日徐皇后已经说了,这通草花是朱长春费尽心思的孝心,也没让长安在大庭广众下细说制作的过程,但想打主意的人依旧不少。 毕竟,皇长孙只是个孩子,还有父亲和叔叔,以及庶弟们呢。 朱长春看着对他旁敲侧击的庶弟,看着一旁事不关己的父亲,心里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他想到了那日,长安将通草花悄悄运到他院子,他也震惊于还有这种奇巧之花,高兴过后,就不免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长安,你知道的,我现在只是皇长孙,留不住这些的。” 长安眼睛亮晶晶的:“为什么要留在手里呢?这本来就是为了庆贺皇后娘娘生辰的啊。” 朱长春扭头看着长安,细细品了这番话后,才道:“对啊,这本来就是给皇祖母准备的,要如何安置,自然是收了礼的人才说了算。” 所以此时,朱长春对刻意卖乖的庶弟道:“不是哥哥不给你说,是因为我已经把方子都呈给皇祖母了,眼下还不知道皇祖母有何打算呢。” 又转头看向一旁明显有些意外的太子,“如若父亲同意的话,那我就带着弟弟去皇祖母那里要上几株花,可好?” 太子连声拒绝:“那如何使得,你弟弟不过是一时顽皮,不要娇惯他。” 朱长春嘴上应是,心里却遏制不住的有了些伤心。 他离开太子的寝宫后,径直来到求知苑,看到长安正在同太子妃的大宫女蓝羽寒暄,就喊长安:“长安,先生布置的作业写完了吗?” 长安赶紧露出害怕的样子,“糟了,忘记了。” 蓝羽见状就说了告辞,又被朱长春询问了几句太子妃可得空,晚间他就去请安这样的话,才匆忙离开。 求知苑只剩下他们俩人,朱长春依在廊下。 朱长春:“长安,我有些伤心。” 长安没接话,知道他不需要开解,只是想倾诉。 朱长春:“长墉只比我小了两岁,父亲还宠溺的说他是玩性尚在,可我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懂得在皇爷爷面前给父亲说好话了。” 长安来给朱长春做伴读时,他只有六岁,到如今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朱长春快八岁了,他的庶弟朱长墉也有六岁了。 “我不是嫉妒父亲对弟弟好,我只是觉得有些难过,连皇祖母都说那些通草花心思难得,制作不易,可他却从未开口制止过一句,任由长墉在那里撒娇卖痴,好像我这个做兄长的,有多不近人情一样。” 朱长春低下头,捻着一旁的腊梅,“怎么还不下雪呢?以往在北平,这个时日早就大雪漫天了。” “那时候,母亲会在风雨亭里烹茶,父亲会和我一起堆雪人......” 朱长春在兀自怀念过去,长安就和发财说起了话。 长安:“你看,一点点的改变,就会带来不知道多少差别。圣上即位后就立了太子,而不是历史上那样时隔一年后,才在群臣的力荐下册立了太子。” 一个是爹当了皇上后,自己立刻成了继承人,世子会觉得我可真厉害,我爹还是宠我的。 一个是爹当了皇上后,不光犹犹豫豫的没立太子,还对自己的弟弟甚是喜爱,世子就又是另一种想法了,这时候皇长孙刷孝心,世子当然会看重他。 所以在两厢差别很大的情况下,朱长春在父亲面前,所受到的偏宠和器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长安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和发财吐槽:“太子如今还有些飘,太子妃也在适应新的身份,还有个幼儿要看顾,那我就只好陪着可怜的朱长春了,这可是加深我们革命感情的好机会啊!” 发财:“就太子那体型,也飘不起来吧。” 长安在心里嘿嘿笑了几声,突然又冒出个惊悚的想法,瞬间看向朱长春,这不会就是他只有两个皇子的源头吧...... 长安想了下措辞,轻声问道:“如果以后,你的子孙里,有不知好歹挂帅出征,却被异族所俘虏,厚颜活着,且还替对方叫门的......” 朱长春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不等长安说完,就大怒道:“剥了他的皮,剁碎了喂狗!” 长安又问:“那如果,你的子孙里,有只爱妻子一人,无论妻子的两个弟弟多么作恶多端,强抢民女,贪污枉法,只要妻子哭上一哭,他都会给对方善后的......” 朱长春豁然起身,一把揪掉了腊梅的枝丫,“让他们一起滚蛋!” 长安:好了,没空伤春悲秋了,只有充满了代入感的愤怒...... 第25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25 长安从东宫回去时,手里还拿着一封书信。 到家时,武大牛已经下值了,就等着她回来后才吃饭呢。 一顿丰盛的晚饭后,长安拿出了那封信,递给武建安,“哥,这是皇长孙亲自写的信,有了这封信,你就能去北平的府学读书了。” 顺天府学是当下官员子弟在金陵读书的首选,等以后迁都后,才会去到国子监,而北平如今只有府学。 武大牛虽说是七品官员,但武建安还不够资格去读书,他原想着在附近找个书院,谁知道还有这样的机会。 武建安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长安笑了笑,“哥,你不要觉得惶恐,皇长孙说了,这是谢礼。” 当初长安让武建安提前来金陵,包的小船上拉着的就是通脱木,是她当初在村里掺着野花一起栽种的,后来随着她们一路北上,渐渐长成了形,又被武建安带回了金陵。 那时长安将手里的赏赐,全都给了武建安,让他来金陵后,租个空院子,好好伺候那些通脱木。 她最初的打算,是在金陵盘个小铺子,让崔万娘守着卖一些小的通草花,这样既能贴补家用,武建安也不会觉得自己白吃饭,而不愿意去读书了。 可谁知道朱长春会和长安倾诉烦恼,那时长安就想到了,给通草花找个大客户。 朱长春身为皇长孙,无论是手里的银钱,还是供他驱使的人手,亦或是名下的庄子田地,那都是相当富裕的。 因此长安从内侍那里拿了银钱,就调拨人手,有去和武建安一起打理栽种通草花的,有去按着长安给的信息,雇佣江南的手艺人,还有天南海北的找矿石颜料的。 长安当时告诉朱长春,不用等太久,但也用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将成品的通草菊花搬到他面前。 又带着通脱木给他演示了一番制作的过程,工艺繁琐,技巧纤细,每一步都很耗费人力,朱长春当时就厚赏了那些手艺人和武建安。 后来又听长安说正在找书院时,朱长春就说要给武建安写推荐信,今日也正是想去求太子,看看能不能给书信上盖个私章,却遇到了庶弟,出现了歪缠的那一幕。 武建安小心的将那封信收好,一副珍而重之的模样。 长安又拿出了一叠银票,递给了崔万娘:“娘,这是一万两的银票,收好了。” 崔万娘拿着银票的手直哆嗦,无措的看看长安,又看看武大牛。 长安:“您就放心拿着吧,这是皇长孙给我的。” 武大牛有些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是那些花?” 长安:“嗯,除了运到宫里的那一百盆,剩余的全都卖出去了,直接下了江南和广州,也有不少运回北平售卖了。” 当初宫里夸赞的话一传出来,长安就让人把剩下的通草花赶紧卖了,出面打理的人是朱长春的亲信,因此这些花很是有价无市。 而且长安提议,不要散卖,只找可靠的商户,由他们出面找到有意向购买的勋贵和富户,不要大张旗鼓的售卖,最后给他们提成,这样就不会有人指摘皇长孙做生意。 而在徐皇后生辰的第二日,那些通草花就都被拉走后,朱长春当即就带着长安撰写的制作步骤去了徐皇后的宫里。 祖孙俩谈了很久,在朱长春离开后,皇上才从后殿出来,徐皇后看着那些花,“总是盼着孩子懂事,可看到他这么懂事,怎么我这心里还难受呢?” 皇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要好好保养身体,天寒了,最近还犯咳疾了吗?” 徐皇后摇摇头:“整日待在暖和的宫殿里,地龙烧的又热,哪里就会冷了。” “长春说,他们也是第一次弄这些花,就多做了些,挑出了最好的送来,剩下的花,就卖给那些想看稀罕的人家了,也能赚些银钱,赏赐那些手艺人。” 皇上嗯了一声,说是应该的。 所以长安如今就能劝道:“娘,这些银子,都是过了明路的,放心收着吧。” 崔万娘这才高兴的数起了银票,虽然不认识,但数着也高兴。 谁也没有问长安手里还留着多少银钱,也不打听那些花总共卖了多少,就都是很知足的样子。 武大牛长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这日子能过的这么好呢,只是辛苦长安了。” 长安:“一家人,谈不上辛苦。” 而且她也愿意这么辛苦,总好过在后院里绣花。 长安:“爹,我专门给礼部尚书家的老太太送了十盆花。” 武大牛琢磨了一会儿,“你是想让我跟着去北平修宫殿?” 皇上虽然在金陵登基了,但到底是住的不安生,因此有迁都的意向,目前消息还未传出,但礼部和工部的大人们还是私下嘀咕了一阵儿,说在北平修宫殿浪费银钱。 长安:“北平的宫殿是一定会修的,不只是工部要派人去,礼部也要有官员去看着,以免出现规制上的错漏,爹,不用你负责做什么,只要跟着侍郎大人守在北平就好。” 崔万娘:“修宫殿啊,那得老多年了吧?” 长安:“嗯,至少这几年,爹要一直在北平了,正好哥也在那边读书,娘你也跟着一起去吧,买个宅子吧,趁如今价钱还没涨起来。” 崔万娘:“把你自己留在金陵?” 长安:“皇后娘娘给了我一个宅子,就在东宫门口不远处,还拨了两个姑姑和两个内侍,所以不用担心我。” 相比较崔万娘和武建安的吃惊,武大牛就很淡定了,那些花多值钱啊,这几样赏赐,长安拿着可不亏。 长安:“这不是亏不亏的问题,而是咱们守不住这东西,哪怕是皇长孙,尚且还要应付诸人呢。” “还不如就把这些都献给皇后,皇长孙的赤诚仁孝之名更甚,我也得到了皇后小小的庇护,还让皇长孙看到了我的能力,以后就会更信任我。” 武大牛和崔万娘对视了一眼,“行,那我们就都先去北平,你也不用惦记我们,我也会低调当值,也会看着建安读书的。” 几日过后,武大牛果然接到了调令,他带着崔万娘和武建安,搭乘礼部包的船出发后,长安就搬到了皇后赏赐的宅子里。 发财:“你不高兴吗?” 长安:“当然不是,我只是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给皇后宫里的那些花都熏了药,至少不会让皇后盛年而亡,她活着一日,这里就能庇佑我一日。” 发财:“那皇上和太子呢?” 长安施施然道:“看你说的,天子得天厚爱,是要万万岁的,太子也是福缘深厚之人,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能够得着关心他们的身体啊?” “况且,私自窥探天子,可是死罪呢。” 第26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26 长安肯给通草花上抹药,让皇后在花香和药香中慢慢消除沉珂旧疾,不会过早离世,那是因为她实实在在的,是朱长春的大腿,也是太子的靠山。 朱长春介怀父亲宠溺庶弟,可放到东宫的层面上,他们又都是同一个阵营的,只有太子地位稳固,皇长孙的身份才贵重。 可太子的地位稳固吗? 不稳。 先不说他身体的原因,单是赵王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就够让他喝一壶了。 有了太子的名分又如何,史书上那些被废黜、被囚禁、被杀掉的太子不在少数,要是以为被立了太子,就万事大吉只等上位了,那才是蠢得掉渣。 更何况,与能征善战的赵王相比,他本就不得当今天子的喜爱。 这种情况下,徐皇后的庇护是尤为重要的。 皇上爱重徐皇后,也尊重徐皇后,他们是夫妻,也是共患难的战友。 所以,徐皇后必须要好好活着,东宫才会多一层筹码。 在东宫还是东宫的时候,太子和皇长孙的利益是一致的。 而长安,又是同皇长孙休戚相关的。 可对当今和太子而言,长安又算得上什么呢? 当今的身边,从来不缺能人志士,无论是拨拉佛珠的,还是舞刀弄剑南征北战的,那都是满满当当,哪怕未来会多次出征,也有用不完的靖难功臣,根本没有长安捡漏的机会。 而太子呢,在做世子时就有自己的班底,如今更是有了东宫的属官们,这些才是和太子拴在一起,能得太子信任的人。 长安要是想钻营,只会被人笑话不自量力,也不会有人正眼看她。 发财不解:“那咱们就先这样不好吗?” 长安:“不好,既然让我站到了朱长春的身边,我就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最重要的是,我们已经身处旋涡的边缘了,要早作打算的。” 武大牛是凭救了世子的忠勇,从王府的护卫被简拔为七品官员的,在外人看来,相较于出身王府,是当今的潜邸之臣,他更像是太子的人。 赵王和太子的争斗不会平息,反而会愈演愈烈,武大牛这个救了世子命的人,难保不会成为赵王的眼中钉。 不要觉得武大牛只是个芝麻官,就不会被人看到。 赵王和太子争斗的时候,会不会偶尔冒出个想法,要是当年他死在北平城外的山上就好了,怎么就没死呢,哦,是个叫武大牛的豁出命救了他。 那对赵王而言,他动不了太子,还拿捏不了一个小官了,甚至都不需要吩咐,只要有那么一丝意思,武大牛绝对会倒霉。 长安不能时刻守着武大牛,太子也不会为了武大牛和赵王翻脸,更重要的是,太子也未必再如当初那样,感念这份救命之恩了吧。 长安让武大牛去北平修宫殿,为的就是不在人前扎眼,不扎赵王的眼,也不碍太子的眼。 武大牛应该是琢磨了好几日,才在离开金陵之前感慨:“也是,对贵人们而言,那些看到他们出丑的人,就应该识相的自己消失。” 当初武大牛带着太子奔逃,生拉硬拽的,毫无形象可言,更别提窝在山上干熬的那几日,窝囊又邋遢。 太子每每想起,都会觉得羞耻,既耻于自己被骗出城,又羞于在人前露了怯。 当初活着回去的护卫,其余几人都拿了银子归乡了,只有武大牛的存在,还在提醒着太子往日的耻辱。 因此,长安从来不寄希望于太子,去北平修上十几年的宫殿,就会慢慢被人淡忘的。 除了要防着赵王之外,还有朱长墉。 朱长墉是太子的庶子,他的生母,正是霞姿攀诬武大牛一事后,被当时的世子送去庙里的侧妃。 哪怕世子已经成了太子,这个侧妃依旧没被接回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可长安担心,朱长墉会是这个意外。 侧妃被撵出府的时候,朱长墉已经记事了,等他再大一些后,肯定会去打听那些旧事。 到那时,他不会认为是生母痴心妄想,想趁世子妃怀孕,对后院管理不善时,夺一部分管家的权利。 也不会去怪拍板将他生母送出去的父亲,因为那是太子,而太子如今对他的偏宠,也有对他生母被送走的补偿。 因此,朱长墉只能将全部的怨恨,都加给如蝼蚁一般的长安一家,他再不济,也是太子的儿子,想找长安一家的晦气,简直是易如反掌。 所以,长安不去毒死那些人,直接让朱长春上位就是她心善,以天下大局为重了,还费力巴拉的去给几人延年益寿,她又不是菩萨。 长安:“这下你总该知道,我为何对朱长春掏心掏肺了吧。” 发财:“懂了,这是你唯一能抱上的小腿。” 长安:“小腿也没关系,总有变成大腿的那日。” 发财:“那你干嘛不直接让小腿变成大腿呢?” 长安:“没那么简单,再说了,主少国疑,到那时的处境还不如现在呢。” “而且,如今周边也不安稳,朱长春应付不来的。” 东宫的求知苑里,朱长春扎着马步,严寒里也是一身的汗,他咬着牙,拒绝半途而废,“区区半个时辰的马步,我能应付得来,不用管我。” 长安啃了口红薯,“哦,那你加油啊,一会儿先生就该来授课了。” 朱长春:我现在服软,会不会有些丢人。 长安三两口就吃完了红薯,把坐着的凳子踢到朱长春身下,“赶紧坐着吧,院子里没别人,就说了让你慢慢来,先站一盏茶的时间。” 朱长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长出了一口气,“咱们一起学的,你能扎半个时辰,我为何只扎一盏茶。” 长安:“我每日都会从家里跑着来,哪怕如今住的近了,可跑到东宫也要小半个时辰,再加上从宫门口走过来,也是很锻炼体力的。” 朱长春:“我从屋里走过来,不过百余步。” “不如这样,我去东宫门口等你,咱俩再一起跑过来。” 长安:“好啊。” 跑跑也好,出力多,吃的就多,长得也就结实了,到时候长安也就敢给他用些稀释后的养身药丸,不说能活到九十九吧,至少不会留下个叉烧儿子就英年早逝了。 朱长春觉得缓过劲儿了,就问长安:“午膳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去做。” 长安:“吃叉烧吧。” 第27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27 翌日,等长安到了东宫侧门的时候,朱长春果然等在了那里,一脸等着表扬的得意神情。 长安不走心的夸了句真棒。 俩人当真是沿着宫墙根儿,一路慢跑到了求知苑,长安还好,朱长春还有些气喘。 长安:“的确是比我平日里走着过来快,你咋这么累,对了,你是怎么过去的?” 朱长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走过去的,走到一半,大伴就背着我了。” 长安努力不让自己变脸,“那也很好了,不如这样吧,明日你慢慢走到宫门口,不要着急,然后咱们再一起跑回来好吗?” “事缓则圆,欲速则不达,我们有大把的时间,不要着急,伤到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朱长春没说话,等下午去演武场射箭的时候,长安就发现他的胳膊有些抖。 长安:“你晚上偷偷练习拉弓了?” 朱长春有些惆怅:“二叔说他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能骑着马去打猎了......” 长安:所以他武力值高,都是用脑子换来的。 朱长春再次郁闷:“听说皇爷爷也是从小就弓马娴熟......” 长安恍然,这是因为当今是马上帝王,且赵王也因为骁勇善战备受宠爱,所以朱长春才会有些想偏了。 可并不是每个帝王,都要如战神转世,或者是文曲星附身的,那都不是成为皇帝的必须项。 身体康健,会骑马拉弓即可,真要亲征,也能当个吉祥物鼓舞士气,又不是非要百步穿杨。 至于咬文嚼字,又不用去考状元,就是以后,也会有人负责拟诏,没必要非要学得那么文采翩然。 偌大的演武场空旷至极,朱长春还是小小声的问:“那你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长安:“我觉得是骨气。” 朱长春喃喃:“骨气......” 长安接过他手里的弓,“今日先不练了,先去找太医给你看看胳膊吧。” 朱长春嘴硬:“我胳膊没事。” 长安:“等以后有事的时候,再去看就迟了。” 朱长春被长安按在求知苑,内侍全幅去请了太医,一看果然是有些拉伤,给做了冷敷,又敷了药,叮嘱这几日不要再用力过猛。 皇长孙练习弓箭拉伤胳膊这件事,被朱长墉人小嘴快的说了出去,不只是太子妃遣人来看,连徐皇后也惊动了。 内侍全福被打了板子,伺候的人也都被罚了跪,长安也没跑得了,手心挨了十戒尺,整个左手都肿起来了。 朱长春拿着从太医令那里讨要来的药膏,一边看长安抹药,一边默默垂泪。 朱长春:“对不起......” 长安:“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身为伴读,这些都是应该的。” 朱长春:“这是不是就像你骂过的,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长安:“是不是的不重要,现在的问题是,长墉公子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呢?” 朱长春低着头,捏的手指都泛青了,“我会去查的。” 长安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身在天家,还是同父异母,就不要想着兄友弟恭了,这种天真的想法早日破灭,以后才不会在意那些人。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长安让发财去跟着朱长墉几日,摸准了他的行动轨迹后,就在他去御花园的必经之路上,挂了个伪装过的马蜂窝。 朱长墉那几日对蹴鞠尤为感兴趣,看到树上挂了个闪亮的圆球,就吵着要身边的人摘下来。 结果一捅下来后才知道不妙,哪怕是内侍背着朱长墉狂奔,还是把他扎成了个猪头。 朱长墉哭得像个智障,脑子却没断线:“这个季节,怎么还会有马蜂呢?” 他在屋里哭,伺候的人在院子里挨罚,一如当初的长安和全福他们。 长安:“没必要和长墉公子较劲,他现在认不清状况不要紧,等到......他自会知道这其中的差别。” 朱长春知道长安的意思,是说他被册立太孙之后,可是,太孙之位,也不是容易得到的。 长安:“那咱们就再加些筹码。” 长安带着朱长春一起,跑遍了东宫的小厨房,还去了御膳房转悠,俩人叨叨咕咕的,长安口述,全福在一旁实验,终于在冬至前弄出了长安说的东西。 当下宫里所用的木炭,材质上颇有差异,有长装炭和白炭之分,其中又尤以长装炭,即所谓“红螺炭”为最上乘,气暖耐久,灰白而不爆,主要是给贵人们使用。 长安在朱长春这里用过一次后,就无法忍耐家里的松木炭了。 可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松木炭也是金贵的东西,是万万用不起的,他们燃料的主要来源是“石炭”,也就是煤。 而煤这种东西,也被用在皇宫内府的烹饪和取暖中,比如御膳房和御茶房用的燃料就是煤炭,普通宫人睡觉的屋子也是用煤炭取暖,就连皇宫各个办事机构的小厨房里,用的都是煤炭。 因此很多地方还有专门的“煤户”和“煤丁”,负责为京城送煤。 而现在所用的煤炭,也已经有了圆柱形的煤饼,煤砖和煤团也很常见。 长安就是在此基础上,弄出了蜂窝煤。 相较于实心的煤炭,均匀分布着十几个孔洞的蜂窝煤,着火迅速,火力旺盛,无烟无味且燃烧充分,极大的缩减了消耗量,也节约了很大的开支。 朱长春前脚带着蜂窝煤去找了皇上,后脚就有内侍狂奔着去请户部和工部以及内务府大人们了。 朱长春回来的时候,面带红光,一见长安就按捺不住的开心。 长安看着他手里攥着的玉佩,垂下的明黄色丝线无比显眼,也是开怀不已。 翻过年就是当今即位的第三年,也就是永乐二年,年仅九岁的皇长孙被册封为太孙。 朱长春的身份已定,长安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因为在太孙搬到文华殿读书时,长安也接到了伴读的旨意,这份盖了大印的明文圣旨,成为了她踏入宫廷的又一个阶梯。 日子顺了心,过起来就格外的快,长安就眼看着朱长春的个头慢慢超过了自己,而这一晃就是五年的时间。 朱长春八岁的时候,就和长安探讨过,长辈喜欢什么样的孩子,那时长安说的是有孝心的后辈。 朱长春十四岁这年,再一次问了长安同样的问题,“皇上喜欢什么样的后辈呢?” 长安:“自然是喜欢像他的。” 朱长春摸了摸自己的脸,惹得长安笑出了声。 长安:“外貌是最无关紧要的,这个像,指的是你要继承他的意志,延续他的策略,完成他未竟的心愿,你要让他知道,你才是整个王朝的继承者,是他野望的延续和扩展。” 朱长春看着长安,问出了他一直好奇的问题:“长安,你想要什么呢?” 长安抬头,很郑重的看着他,“太孙殿下,我也想有朝一日,穿红戴紫的立在朝堂之上。” 第28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28 当今即位的第七年,定下了远征漠北的军事政策,时年太孙朱长春十四岁,随扈出征。 而这年的长安,也已经十七岁了,在大军出征后,她安排好琐碎的事情,就出发来到了北平。 时隔多年,一家人又住到了同一个屋檐下。 当初武大牛他们来北平后,一直住在官署里面,因为原来官署的人,大部分都跟着升官了,空出来很多小院子,就让他们暂住了其中一个。 官署后面的院子真没多好,就是简简单单的三间房围合而成,甚至连灶台也没有,武大牛他们住进去后,就在南墙下搭建了个棚子,又垒了灶台,三个人住着也觉得挺美。 等到朱长春被立为太孙后,长安也作为伴读进出宫廷,武大牛就更歇了买宅子的心思,低调再低调,是他一直在家里说的话。 而且住在官署后面有一点很好,就是去上班很近,拐弯就是衙门,安全肯定没问题。 这几年里,长安和家里一直都是书信联系,只有过年时才会去北平,每次她都会催武大牛赶紧买个宅子。 两年前长安及笄时,武大牛和崔万娘才带着武建安一起回了金陵,住在长安那个离东宫很近的家里,一家子热热闹闹的聚了十来天后,才又各自忙碌去了。 长安的及笄礼办的很低调,没有通知任何人,但还是收到了徐皇后和太子妃遣人送来的礼物。 晚间时候,内侍全福还带来了朱长春的贺礼,对方亲手画了一幅画,画中的长安穿红袍戴紫帽,一脸的睥睨四方。 长安将那幅画细心收好,耐心等着它重见天日之时。 许是见了长安在及笄后,也依旧被允许做伴读,武大年才收起了大不了带着一家子回老家种地的心思,开始寻摸着买房子了。 没多久就找到了这个两进的宅子,说是两进,其实也没那么排场,前院是东西两排屋子,后院才是个规整的小四合院样式,宅子不算新,但带了个东跨院。 武大牛和崔万娘商量了几日后,还是咬着牙买下了,又好好的修葺了一番。 因此这次长安再来北平时,就不用住在憋仄的官署后院了。 崔万娘做了满满一桌子的饭菜,一个劲儿的说长安瘦了,得多吃些,在长安吃个不停时,她也没闲着,一直在炕上说话。 崔万娘:“买这个宅子,其实还是看上了东跨院,等你哥成亲了,就让他带着家小住到跨院。” “前院的东西厢房住着老吴两口子,老吴看门和赶车,吴婶洒扫,也帮着我做些灶上的活儿。” “至于这后院,我和你爹住北屋的东厢,西屋也已经拾掇出来了,放的都是你用惯了的家具,你看看还缺啥不?” 长安当时正在吃饭,嘴里的东西突然就咽不下去了。 崔万娘就像是没看到一样,兀自说着:“你哥在书院,不算最笨的,但也不是聪明人,人家先生也说了,他的资质最多就是个秀才了,他也没难过,还说老老实实读几年书,能去蒙学做个教书先生就知足了。” “长安啊,你爹当初活着回来时,我都觉得跟做梦一样,是老天爷可怜我,可你爹还当了官,带着咱们来到这天子脚下,我恨不得天天去庙里烧香还愿。” “人得知足,要不然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我能过上现在的日子就很知足了,你爹有良心,你和你哥又孝顺。” “你爹也知足的很,他现在跟着徐大人修宫殿,上上下下的人都对他很客气,我们都知道那是沾了你的光,要不然,人家能看上你爹啥啊。” “长安,你不是家雀,想咋过日子就咋过,娘只在乎你过的舒不舒心,别的都不会放在心上。” 长安放下了碗筷,坐到崔万娘一旁,伸出双臂搂住了她,“娘,你和爹可真好。” 崔万娘咬着嘴,笑着说:“我和你爹又不是傻子,为啥要对闺女不好啊。” 当着长安的面,崔万娘表现得云淡风轻,还能挤出笑脸。 可等到晚上和武大年说话时,眼泪就跟决了堤的河水一样,怕长安听到,还用帕子捂着嘴。 崔万娘:“我知道她这几年不容易,我也没想着非要让她成亲,可今天听她说话的意思,她是真的没有那心思啊......” 武大牛:“她那么忙,怎么顾得上想......” 崔万娘摇了摇头,“不是顾不上,是真的没这个想法,不用安慰我的。” 武大牛也有些沉默,“万娘......” 崔万娘哽咽道:“咱们俩早晚有不在的那天,建安也迟早会有自己的小家,到时候,谁来照顾长安?谁给她送终?谁又能给她烧祭品?她总要有个后代吧......” 武大牛很想说,就凭闺女的本事,你想这些就是多余的,最不济还有武建安呢,他不可能不管自己的妹妹。 但是一想,这世上的事情,哪里就能说得准了,一代亲两代表的,谁也不能保证什么,只好宽慰了崔万娘半夜,才勉强揭过这茬。 可揭过了长安的事儿,还有武建安的亲事呢。 武建安早就过了加冠之年,不要说是村子里和他一般大的,早就成亲当爹了,就是现在的同窗,也有很多都是有家室了。 武大牛和崔万娘在武建安的亲事上,要求的很少,没奢望去娶个高门贵女,也不想去攀什么关系,只想找个如自家一般的厚道人家。 就在不久前,同武大牛一起驻守北平的同僚之妻,给崔万娘提了一家人,对方是北平下面一个县的主簿,属于是县级官员,正八品的官职。 崔万娘捎信让长安一定要来北平,也是为了一起商量这事儿。 长安:“我哥拿主意就好,又不是和我过日子。” 崔万娘:“说的傻话,嫁进来总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还有对方家里,如果有张狂的人,到时候害的还不是你啊。” “我其实是不愿意的,自家事自家知道,你爹看着比人家官儿高一点,但人家祖上一直是当官的,家境殷实。” “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人家能看上咱家什么呢?你哥也不是啥大才,这么些年才考上个童生,我怕人家是冲着你来的。” 长安:“娘......” 崔万娘:“就当我是小人心思吧,把人家想坏了,我去偷偷打听了,那家里好几个孩子,都不是一个娘生的,整日里热闹的很,看着跟咱们不像是一路的。” 长安看向一旁的武建安,“哥,你怎么想的?” 武建安:“那家有两个儿子,也在我们书院读书,大的已经是秀才了,小的也早就是童生,正准备明年下场呢。” 长安:“看她兄弟干啥,你娶的又不是他们。” 武建安读了书,在书院待了这么些年,有些事情也明白了几分,“这俩个人都是精明人,书读得也好,家里好几代都有做官的,姻亲和友人的关系也不少,到时候,总能在官场上帮衬到你的。” 长安心下一叹,“哥,他们能帮衬我什么呢?就算是考了进士去做官,也要从头慢慢熬,等他们在官场上为我说话,不如等鱼会飞的那天。” “不要考虑我,对你的心意才最重要,夫妻一心过日子,才不会被外人挑拨了去,惹出不必要的是非。” 听了长安的话,武建安一直纠结的心才落回了原处,“娘,再容我一年的时间吧。” 长安:“娘,就直接回了吧,就说是我哥想等来年下场考试呢。” 崔万娘:“当时我就说了,说可不敢开这玩笑,那边估计等不到我去打听,就知道咱们家没那意思了,就都当做没事一样,不用再特意去回绝。” 这其实就是主簿家里有了结亲的意愿,找了个都认识的人来探探口风,要是武家也乐意,那崔万娘就会去找中间人打听人家姑娘,对方就知道这是同意结亲的意思了。 可要是崔万娘一直不接茬,那人家也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总之就是不在明面上说这件亲事,省的不成了,再妨碍到双方的名声,那就真的是结仇了。 长安没在北平待多久就说要回去了,崔万娘舍不得,“朝廷都出去打仗了,你这么快就回去了?” 长安:“嗯,算算日子,郑大人快回来了,我领了校书之职,不好离开的太久。” 朱长春在随扈出征之前,问过长安的意思,长安没让他想法子把自己塞进军中,而是让对方举荐她去负责校书。 校书郎属于正九品的官职,是基层的文官之一,长安不需要正式的官职委任,只要能参与进去就可以。 《永乐大典》的编纂工作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郑大人率领的船队,也已经要结束第二次的下西洋之行了。 长安的文学造诣还不足以掺和到旷世巨作的编撰中,但她作为边角料,所耗费的心血和精力也不比任何人少。 她将编撰的人员和进程都记录下来,汇集成《永乐大典编撰轶事》一册,其中记录了当世文学大家和才子们的争论,以及天南海北搜集散乱书册的艰辛和不易,以及当今多次询问,对该着作编撰的重视等等趣事。 一开始很多人都不理解,觉得长安是没事找事做,也不耐烦给她讲故事。 长安就去拜访了解春雨,恭敬道:“非是我做沽名钓誉之事,而是想为后世之人留下更多的史料,得以窥见这份荣光之盛,也能为付出心血的诸人,留一个姓名,一个足迹。” 在得到了解春雨的首肯后,长安的“采访”之路就顺畅多了,有时候解春雨还会主动找她,说起和他人之间的争执,就像是个告状的小老头,看着长安记录下来后,还会气鼓鼓地说,让后世之人来评判吧。 三千余人负责编撰这部巨作,饶是内容涉及到了天文地理和医卜僧道等多个方面,但进程依然是喜人的,在当今出征漠北之时,已经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 长安带着文华殿的人,默默抄写着副本,有人问起,大家都是一套说辞,“太孙深感于当今的煌煌之威,想时时瞻仰这份集大成之作,以念圣恩。” 这话传出去后,一些王爷和宗室家的孩子也都开始抄书了。 他们比不得长安这些在宫里人的便利,看不到原本,只好来借长安手里的抄写版。 一时间,大街上策马而过,郊外打猎的人少了许多,都在家里感念圣恩抄书呢。 长安:抄吧,抄吧,最好每一家都抄,到时候做陪葬也好,传家也罢,总会有流传下去的,不至于到最后两万余卷,只剩八百多卷,还都散落在外。 发财察觉到长安心情的低落,:“长安,你放心吧,我已经扫描复印很多份了,虽然不如正版的,但保证该有的都有。” 长安:“辛苦我们发财了,等以后我能外放了,咱们走到哪儿都藏一份,我就不信还都能被烧没了或抢走了。” 郑大人的船队回来后,长安又带着人找上门,见缝插针的问这一路上的见闻,将其所到之处的地理风光都记录下,再绘制图册,然后编纂成书。 长安:“等到后世,这就是自古以来的铁证。” 这些事情,长安忙得不亦乐乎,直到徐皇后传召她时,才意识到前几日会有人旁敲侧击的来向她说亲。 徐皇后正在摆弄花盆,叫了长安站近些,“你看这花开的多盛,正是好时候,要是错过了花期,还没人看到,就太可惜了。” 长安站在一旁,没有接话。 徐皇后屏退了众人,拉着长安的手,“你不愿意,对吗?” 长安:“是。” “娘娘慈爱睿智,民女不敢妄言。” “如果我一直在小村子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日夜所思所想的,也不过是祈祷有个好收成,家里能有余粮,到了年纪后置办份厚实的嫁妆,然后嫁给一个或许从未谋面的人,成为别人口中的谁家媳妇儿。” “我聪明,哪怕是不读书,也一定能打理好小家,然后过上殷实的日子,成为村里人羡慕的目标。” “可我走出来了,我读了书,知道的多了,思考的也多了,见到如此广阔的世界,所以才会生长出这样的心思。” “我不想困于后院,我想站在人前。” “说这是野心也好,是痴人说梦也罢,我都不惧,人活一次,总要有所得,有所舍。” 第29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29 徐皇后看着神情坚定的长安,不知怎地就想到了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时候的长安,哪怕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但依旧是稚气未脱,在大帐内将霞姿驳得哑口无言,小小的年纪,就能窥见如今的神采。 徐皇后看着她,好像看到了年幼的自己,那时她随着父亲在马背上奔驰,大声喊着自己以后也要做大将军,又好像看到了当初披甲执锐,站在城墙上无所畏惧的自己。 她缓步走到窗边,将刚才那朵花摘下,簪到了长安的鬓边,“江宁织造那里,本宫给你匀出一个织造郎中的位子吧。” 如今的江南有多个织造局,统归于三大织造,由提督织造太监管理,其中挨着金陵的江宁织造,隶属内务府,专门为宫中供应织品和绸缎等御用物品。 徐皇后的安排,看起来是眼下最适合长安的,因为朱长春到了要选太孙妃的时候了。 长安既拒绝了私下向她提亲的人家,又回绝了徐皇后隐晦的提议,表露出绝不做皇太孙后院人的意愿。 长安和朱长春一起长大,相伴数年,哪怕二人之间的情谊坦坦荡荡,但也免不了被人窥探和议论。 之前长安带人抄写《永乐大典》的副本,或是编写轶事时,也不是没听到那些挖苦或奉承的话,她心志坚定,不受影响,但也不能拿个大喇叭冲人喊,自己的目标是在朝堂上发光发亮。 她将野心藏得很好,除了朱长春之外,所有人都以为她是为了皇太孙,好到崔万娘也曾偷偷问过她的打算。 可刚刚面对徐皇后的询问,长安就不想再隐藏了。 她赌的就是,这位出身将门,曾见过天地宽广的徐达之女,心里也有着不能诉诸于口的野望。 人的年纪渐长,就会回忆过去,怀念年少时不曾实现的追求。 这时候,有个很相似的人站在面前,勇敢的说出了同你年幼时一样的想法,大有一种虽千万人吾亦往矣的悲壮,试问谁会不动容。 徐皇后确实深受感触,就想给长安找一个去处,不想让她在这个当口再被人议论,出去几年,相当于是外放,而且还是走的内务府,也不牵扯到前朝。 可长安却不想去织造局,因为能在三大制造局任职的,无一不是当今的亲信内侍。 织造太监不仅要负责丝织品的生产,还会作为皇上的眼线,参与地方事务的监督。 对于当今而言,长安还够不上做亲信,等她到了江宁,只会被当作吉祥物摆在一旁,她现在又没有能力去和宦官争权,只能是坐冷板凳,这远不是长安想要的。 长安:“娘娘,织造局的大人们都是忠君体国之人,对织造事务都是烂熟于心的,我去了,怕是会给大人们拖后腿,没有用武之地不重要,再影响了织造就不好了。” “听说青州府博州的官窑已是入不敷出,我愿意前往此处,尽些微薄之力。” 徐皇后将长安鬓边的花扶正,“去吧,别辜负了自己。” 有了徐皇后的准许,长安很快就低调的出了金陵。 她被封为尚宫局司珍司的正七品典珍,负责管理金玉珠宝等贵重物品,只是工作地点不在宫中,而是远在青州府。 就在朝中为了皇长孙选妃而暗潮涌动之时,长安已经在青州府四处奔波了。 当今北征大胜还朝之时,长安正在青州府盖窑口。 庆功宴之后,有着五分醉意的当今叫住了太子和皇太孙,陪他一起前往徐皇后的寝宫。 没被点名跟随的赵王有些愤愤,被一旁的朱长墉亲热的扶了出去。 徐皇后看着酒劲上头的皇上,命人煮了醒酒汤,看着三人喝了之后,才道:“长春才多大,就这么灌他喝酒,也不怕伤身。” 皇上:“不小了,眼看就能娶媳妇了。” 徐皇后:“看中了哪家的闺女?” 皇上:“胡荣的闺女,你也见过的。” 徐皇后:“是个大方的孩子,品格也很好。” 几句话之间,就定下了朱长春的亲事,甚至都没有给太子和他开口的机会,就只是告诉他们一声。 等太子和朱长春离去后,徐皇后扶着皇上进了内室。 皇上:“太孙妃有了人选,别的人就看着安排吧。” 徐皇后:“哪里还有别的人,长春又不是胡来的孩子。” 皇上:“经常跟着他的那个武家女子呢?” 徐皇后云淡风轻道:“她啊,你们回来之前,我让她去青州府的官窑了,那孩子有几分聪明,没准能烧出好窑呢。” 皇上唔了一声,就不再继续这话题了。 朱长春回到东宫的住处后,内侍全福赶紧上前伺候,等沐浴完毕后,他躺在床上却毫无困意。 全福守在一旁,看主子还未安歇,就知道刚才被皇爷叫去,肯定说了什么事的。 朱长春一直盯着头顶的帷幔,直到看得眼晕才闭上了眼,按照长安说过的,睡不着了就闭上眼,使劲朝后转眼珠子的方法,没一会还真睡熟了。 翌日睡醒后,就有内侍来通传,说皇爷早朝后要见他。 朱长春吃了早膳,就前往太极殿的偏殿候着,等了两盏茶后,才被叫去面圣。 皇上喊他过来,主要是让他复盘这次随军出征的经历,看看其中都学到了什么,有没有长进,听完朱长春的总结后,不由高兴道:“不错,比你爹强。” “对了,一直跟着你的长安,等胡家女进宫后,也给她个名分吧。” 朱长春心里一颤,面上却不显:“皇爷爷,孙儿可不愿意。” 皇上:“哦?朕看你挺中意她的啊。” 朱长春:“皇爷爷,我中意她,就跟我中意大伴一样,您不是教我,要懂御人之道,必须以诚相待么。” “再说了,皇爷爷,长安那么聪明,这么些年,不说通草花挣得银钱了,只说蜂窝煤,就省了不少的开销,内务府将这些银钱都换成了军需,这次出征时,军服厚实,饭菜扎实,底下人打起仗来,都是嗷嗷的往前冲。” 皇上:“这么聪明的人,纳了不正好。” 朱长春想到长安给他留的密信,低下头遮住了眼里的神色,有些苦恼道:“皇爷爷,孙儿不敢和您说假话,就是太聪明了,孙儿才不能这么做。” “到时候,让她生下孩子的话,太孙妃生的孩子拼不过怎么办?” “可如果不让她有孩子,未免显得孙儿太凉薄了,不说这些年的陪伴之情,只她献出了通草花和蜂窝煤,孙儿就不忍心让她落到那样的境地。” “皇爷爷,您就当疼一疼孙儿吧。” 皇上听了这番说辞,只是笑着说了句滑头,就让他先退下了。 朱长春走到殿外,冷风一吹,才觉得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面无异色的回到了东宫,坐在了书房后,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翻看着桌上的《论语》,想的却是长安密信里的内容,让他按照那番说辞禀告,万不可欺瞒皇上。 朱长春垂在桌下的左手,几乎将桌腿掰断了,在心里一再告诫自己,总会好起来的。 第30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30 青州府博州的县衙后院,长安坐在席间,和当地的官员以及大户们一起推杯换盏。 长安是领了正七品典珍之职来此的,因此当地的官员还给她办了接风宴,席上大家言笑晏晏,一派和乐的样子。 接风宴的第二日,长安就来到官窑,督造太监早早的候在了门口。 早在太祖时期,金陵就建了御窑厂,是专为皇家烧制瓷器的,大部分都是实用的器具一类,造型简单,釉色也比较单一。 直至当今即位,景德镇的官窑迎来了崛起,成为了帝王御用瓷器的重要产地,那里光是窑工就有数万之众,已经形成了很完整的生产体系,未来还会烧出官窑巅峰之作的青花瓷。 同那些窑厂一比,博州的窑口就很不能看了,不说是苟延残喘,至少也是在濒临破产的边缘了。 因为它比不过官窑,几乎没有成品被送到宫里,就要不来尚服局的拨款。 同时它又比不过民窑,人家民窑的瓷器好歹还占个便宜呢,且烧的都是老百姓用得着的碗碟这些。 比不了上品,也卖不过下品,博州的窑口就处在这种尴尬的处境里,要不是长安请命来此,管事的几乎以为自己要老死在这里了。 所以见面后,管事的对她很是尊敬,长安原以为还得来回过几招呢,谁知道这管事的一副以她马首是瞻的模样,半点争权夺利的意思也没有。 管事全德:“不瞒大人说,咱们这里都快吃不上饭了,还争什么啊,总共就这些破烂......” 长安:好吧,是个聪明人,省事儿了。 长安在看过博州窑口后,就和全德商量,想烧制新样式的器具。 长安:“不出新,那就等着宫里把这窑口关了吧,到时候咱们都得灰溜溜的滚回去。” 全德:“都听大人您的。” 长安想要烧制玻璃,不是当下的琉璃,而是近乎于现代的玻璃器具。 在古代制作玻璃,需要解决原料和配方,高温熔炼和成型这四大关键问题。 官窑虽然破旧了,但以前的窑工还在,大家都过着勉强糊口的日子。 长安在来之前,就从内监造处要了一笔银子,对方到底是承了当初通草花和蜂窝煤的情,因此在拨款子时给的格外丰厚。 长安将这些银钱分作三项,一笔用作窑工的慰问款,一笔用作重新建窑和修高温炉,剩下的一笔就是采买原料了。 全德守在这个窑口很多年了,对当地的情况可谓是烂熟于心,按照长安说的要求,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窑址,还找了附近的村民来搭窑。 在新窑搭建好的时候,长安又让全德去买了粗粮和粗布,还有肥肉,都分发给了窑工,其余的工人也有大肉和粗布,一时间,大家都激动地等着开工,势要烧出上好的器具。 干活的心是滚烫的,烧制的炉子也是高温的,但做出来的成品,却让大家都拔凉拔凉的。 窑工:“咱都是按着大人给的方子来做的,每一步都不敢出错,这......” 长安看着那一坨,安慰众人:“没关系,再多试几次,总有烧成的那日。” 长安就住在官窑的旁边,会跟着窑工寻找和总结每一次失败的原因。 炉子温度不够,那就用耐火粘土来砌筑坩埚窑,并将砂石填进双层炉壁之间,再借助牛皮风箱的风力,强制送风到达高温。 多次实验之后,发现枣木炭的热值更高,因此还专门去购买了枣木回来烧炭。 烧出的成品不透彻,杂质过多,那就在处理原料的时候,先用石英砂吸出铁屑,再用草木灰多次淘洗去除杂质,以避免出现玻璃发绿的现象。 成品出炉后就开裂,那就在退火时用草木灰保温,避免被风直吹。 就这样,从一坨看不出样子的东西,到慢慢烧出了斑驳的琉璃,再到烧出透明但开裂的琉璃,以及最后成功烧出不带一丝瑕疵的玻璃,这期间寒来暑往的,已经耗用了四年的时间。 第一炉玻璃烧制成功后,在场的窑工都掩面大哭,觉得终于没有愧对长安多年来的厚待,长安也是百感交集。 发财不太懂,“你明明可以直接上手做出来的啊。” 长安:“可我为什么要直接做呢?” 就连一开始拿出来的玻璃方子,里面的配比也不是精准的,而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中调整的。 长安看着那只透明的玻璃杯,“比起我口头上说的付出和努力,这里耗用的时间,和花费的银钱,才是大家能直观看到的。” “还有那一本本的实验记录,改良过程,和经验总结,都是我这几年心血的具象化。” “我走的每一步路,都要让人看到其中的艰辛。” 徐皇后看着面前的玻璃杯盏,“你看看这杯子,真是难以想象花了多少心思,这几年一直不曾回来,真是苦了那孩子。” 刚刚结束了第二次北征的军事行动,痛击漠北敌部,大败瓦剌,得胜回朝的皇上,则是在旁翻看那些实验册子,“是下了苦功夫,不容易啊。” 长安给宫里呈上的,是第一炉成型的玻璃用具,然后才是给皇太孙的贺礼。 十八岁的皇太孙朱长春成亲,太孙妃乃是当今亲自选定的光禄卿之女。 徐皇后多次赞其端庄淑贞,恭让诚孝,婚后与皇太孙也是鹣鲽情深,夫妻和睦。 朱长春大婚之际,长安还在青州府博山的任上操劳,并没有回到金陵,但她让人带回去的贺礼,却是让第一次见到的人都大吃一惊。 那是一对晶莹剔透的杯子,杯口微敞,杯壁斜直,且杯身和圆底的衔接处,还有个收缩的设计,使得整个杯子的外形呈上宽下窄,像是一个喇叭,便于抓握。 光洁无瑕的水晶杯,再配上长安送来的葡萄酒,参加宴会的许多人,才真正见识到何为“葡萄美酒夜光杯”。 当着众人的面,朱长春毫不吝啬对长安的赞赏,“怪道长安这四年里都未回来过,要做出这样巧夺天工之物,不知道得用多少功夫。” 其余人也都跟着夸赞,还有人打听能不能买到同款。 同款肯定能买到,金陵和江南已经开了专营的铺子,就等着玻璃在婚宴上亮相了。 随着皇太孙婚礼上的惊艳出场,那几个铺子不说被挤破了门,也是客如潮水般,短短几日,就将过去四年的投入都挣了回来。 徐皇后看着内监造呈上的账本,看向一旁的皇上,示意对方给恩赏。 皇上把玩着手里的玻璃杯,下令厚赏青州府博州官窑的诸人,又擢升长安为正六品的司珍,以奖其制窑之功。 这一年是当今即位的第十一年,长安以二十一岁之龄居六品女官之位,只是隶属于后宫。 长安看着送来的赏赐,抚摸着调令上的印章,“是后宫的女官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里盖的是皇上的章。” 第31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31 青州府博州的玻璃杯,一经推出就俘获了诸多的高门客户,开在金陵和江南的店铺,每日都是熙熙攘攘的。 全德:“大人,金陵的铺子又来信催了。” 长安:“不用理他们,说好了一个月就五套,再多也没有。” 全德有些犹豫:“大人,咱们的窑口现在每日都能烧十余件玻璃,其实可以多给铺子一些的......” 长安:“物以稀为贵,限量的东西,才会被人一直惦记。” “再说了,咱们当初和内监造说好的,开铺子只是为了赚些车马费,也能攒钱再研制新品,可不是为了赚钱的,懂吗?” 严格意义上来讲,官窑的东西是都是御制的,是供给宫里主子使用,或者是由他们赏人用的,随意变卖御制品,还会被问罪。 但凡事都讲究个特殊情况,比如遇到大灾了,或者是有重大的军事行动急需用钱了,国库一时捉襟见肘,宫里通常就会变卖官窑瓷器来筹钱。 好巧不巧的是,靖难时期,当今也用这样的法子筹措过军资,变卖过太祖的御赐之物。 再加上过去几年里的两次北征,朝廷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因此宫里对官窑制品的售卖,其实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只要别太过分,把该供给皇家的全都拉过去卖了,再或者闹出与民争利的事端,内监造都会替下面的人遮掩一番,毕竟大家都跟钱没仇。 而且售卖玻璃赚来的钱,有八成是给了当今的私库,剩下的两成,才是由内监造和博州官窑分润的。 全德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暗自唾弃自己见钱眼开,差点误了大事。 长安:“那些有瑕疵的,一定要砸碎了再掩埋。” 全德:“大人放心吧,每一件都是我亲自盯着的,保准一个碎片都出不去。” 长安:“对了,明晚我在珍馐阁设宴,你也一起来吧。” 全德:“那下官明日就不用午膳了,留着肚子晚上吃。” 长安:“那你干脆连早饭也别吃了......” 翌日晚间,长安作为请客的,早早就到了珍馐阁,掌柜的亲自将长安迎进了包厢。 长安:“上些招牌菜,再来几坛清酒。” 掌柜:“我们东家知道武大人要来,各色招牌菜的材料都准备了,还特意从青州府买了葡萄酒来。” 长安:“倒是让你们破费了。” 掌柜:“瞧您这话多见外,我们东家说了,武大人能来我们珍馐阁,那是蓬荜生辉,别说是从府城买酒了,就是去金陵采买也使得。” 长安:“那我就厚颜承情了,劳烦你们东家了。” 掌柜的从包厢出来后,并没有回屋里,就站在柜台里拨拉算盘。 没一会儿就看到本县几个大户的当家人,陆续都上了二楼。 账房:“掌柜的,那算盘不是那么拨拉的。” 掌柜:“哦哦,给你。” 然后又招呼一旁的店小二,“让厨房上菜吧,酒也送去,进屋后别多话,赶紧出来。” 包厢里,等送菜的人都鱼贯而出后,长安率先举起了杯子:“感谢诸位拨冗前来,我先干为敬。” 能被长安请来吃饭的,就没有蠢人,自然不会在此时起哄叫好,也都举杯饮了酒。 全德虽然不知道长安找这些人的意思,但不妨碍他在饭桌上担任气氛组,招呼这个吃菜,招呼那个喝酒的,一时间觥筹交错,还真有些老友相聚的感觉。 饭吃到一半,感情也联络的差不多了,就该谈正事了。 长安:“我来博州也快五年了,很多事上,都多亏了各位的帮助。” 博州的窑口是官窑不错,但也不是说找什么原材料都免费的,就拿现在用的枣木炭来说,枣木要数十年才成材,长安带人种下的枣木还未长成,可如今每日都要烧窑,用的就是陈家的枣木。 陈家有好几个山头的果林,最初听说官窑在找果木炭的时候,就主动送去了枣木炭和苹果木炭等,在长安定下用枣木炭之后,还以最低的价格提供给了大量的枣木炭,解了当初烧窑的燃眉之急。 其余的几家,也都在长安建新窑的时候,给了不少帮助。 不管这些人当初有何心思,是冲着皇太孙伴读的身份,还是正七品典珍的职位,反正是送来了顺水人情,长安都记着他们的好。 而等到长安被升为正六品的司珍时,这些人就知道,他们当初以小博大赌对了,果然没多久就接到了长安的帖子,满心欢喜的来赴宴了。 长安继续道:“我打算建一个新窑,贵人占大头,剩余的也给诸位留了几股。” 这几家人都是博州本地的大户,彼此之间都是老熟人了,绕几绕还有姻亲关系,在来之前也曾私下讨论,都觉得能得几句感谢的话就知足了,毕竟对方都是正六品的女官了。 此时听到长安的话,都被这种意外之喜惊住了,能让长安拉着开窑口,还是贵人的,那就只能是皇太孙了。 还是提供枣木炭的陈家当家人,陈仲昭反应的最快,“这如何敢当呢,我们何德何能啊......” 长安:“大家都是县里有名望的人,不剥削佃农,不欺行霸市,寒冬还会施粥,连县令大人都夸各位是大德之人,我也很钦佩诸位。” 好话人人都爱听,更别提是在身份不对等时,上位者走心的夸赞了,于是这顿饭后,长安很快就另起了炉灶。 发财看着新窑的炉口,无语道:“啊,原来是这么个另起炉灶啊。” 长安:“别小看这个窑口,这可是咱们自己的摇钱树。” 博州之前既然有官窑,别管效益如何吧,至少证明这个地方是烧制瓷器的便利之地。 当初长安来了之后,为了烧制玻璃就建了新窑,以前的窑口就废弃了。 旧窑口被抛弃,只是因为硬件设施达不到玻璃的烧制要求,但烧制普通的瓷器还是没问题的。 靠山近水,交通便利,且附近的瓷土也不差,因此长安就想着废物利用一波。 因为玻璃的原因,长安和内监造是有着共同利益的,只是想购买一个废旧的窑口,用作民窑烧制,况且长安给的价格也很可观,所以事情很顺利就办好了。 现成的窑口,一天打扫干净就能直接开窑,窑工也是现成的,都是合作的几家人送来的,很快就开始烧制瓷器了。 长安用这个窑口烧制的,都是一些精致可爱,观赏性拉满的小瓷器,比如兔形的香薰,象形的花插,小狗的笔洗,天鹅的水丞,以及整套的鸡狗鸭鹅牛小瓷。 陈仲昭看着这些小玩意儿,“大人,这怕是不太好卖啊。” 这些观赏的瓷器,普通人家用不着,也买不起,能买起的人家,未必会看上这样的工艺。 长安:“没关系,总会有人来买的。” “我要去金陵一趟,给咱们的小瓷器找个出路。” 第32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32 时隔多年,长安再次踏上了金陵的土地,挨着东宫的宅子,日日都有人守着打扫,所以她一回去就能住过去。 长安:“这几年,辛苦了。” 绯红:“给大人看宅子,可谈不上辛苦,倒是大人您这几年在外,才是操劳了。” 长安:“没有人来过家里吧?” 绯红:“太孙殿下的内侍,偶尔会来一趟,其余没别人了。” 长安:“有什么事了,就去酒铺找人,别被人欺负了去。” 长安是天快擦黑时才进的城,沐浴完,又吃过晚饭,早早就睡下了。 翌日一大早,她就给尚宫局递了牌子,又带着几套瓷器去了内监造。 内监造的都太监,看见长安后笑的脸都起褶子了,热络的不行,“咱们内监造这几年,可是比内使监还得脸呢。” 能挣钱的部门,自然得老板的看重,这是古今通用的道理。 长安:“有您这句话,那下官也好开口了。” 长安的来意很简单,就是在售卖玻璃器具的时候,不再沿用之前的法子,而是按照消费额获得购买规则。 简单来讲,就是在店里购买一定数量的小瓷器,消费金额达标后,就可以首选大热的玻璃器具。 发财:配货啊。 都太监:“这样怕是不好吧。” 长安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道,“这样才好呢,省得再有人来说情走关系,您也难做不是吗?” 都太监看着桌子上的一道水痕,知道那是长安给他一成分红的意思,暗自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样也好,到时候皇上要是问起,就说是总有勋贵不按规矩插队。 可皇上会过问这种事情吗?当然不会了。 他要忙着北征,要忙着处理国事,哪怕闲下来了也要去陪陪徐皇后,见见大孙子吧,反正上交的玻璃钱也不会少,是不会有闲心来看内监造如何卖东西的。 都太监:“那每月还是售卖五套?” 长安:“大人,咱们博州官窑的上下,可是时刻都想着为君分忧,为国效力的,经过无数次的艰苦实验后,终于又做出了新品,我回去后就催着他们赶紧送来。” 都太监哈哈大笑:“你可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这是看见了好,就舍得出新东西了?” 长安笑而不语,只是重新倒了一杯茶,以茶代酒敬了对方一杯。 从内监造离开后,长安就慢慢溜达到了金陵最有名的饭庄,在二楼要了个临窗的包间,推开窗户,就能看到对面的葡萄酒铺子。 长安喝完了一盏茶,朱长春也刚好推门而入。 虽然朝廷命令禁止宗室和勋贵与民争利,但谁家私下能没有铺子和买卖,否则怎么供得起几代人的奢靡花销。 朱长春年龄渐长,又曾两次随扈北征,深得当今的看重和喜爱,因此门下效力之人不知凡几,找出一两个忠心且有能力的,就能看顾起一摊子的生意。 葡萄酒的买卖,就是这样做起来的。 长安给的方子,朱长春让人在南北直隶等地买果林,出面打理的也是他的门人,并且铺子只开在较大的州府售卖,并没有找分销商。 当初长安弄这个葡萄酒,其实就是为了搭配着玻璃杯,来一波惊艳亮相,要说指着挣钱,其实是不现实的。 事实证明,相比起玻璃杯,葡萄酒的受众的确很受限,盈利也不多,客户都是高门的贵妇和小姐,或者是老夫人,喜欢这种不上头且甜滋滋的酒水,经常会在家里办宴会时采买几坛子。 这样的销量,同种葡萄的投入,以及酿酒的花用,和储藏运输等成本来比,远远达不到收支平衡,更别提盈利了。 长安:“不挣钱,哪怕是亏钱,这些铺子也不能关门。” “借由葡萄酒的生意,咱们就能和各府的夫人小姐打交道,无论是上门送酒,还是打探宴席的来客,都是一种情报。” “比如青州府的巡抚和布政使不和,整日上奏折互打小报告,可巡抚家的小姐,却知道布政使家的姑娘爱吃酥酪,所以这俩人,到底是真不和,还是假不和,殿下就得好好斟酌了。” 布政使家姑娘的口味如何,又不是擅长书画或刺绣这些,是可以在外夸赞说道的事情,可见这两家明面上是你骂我我骂你,其实私下是很熟络的。 朱长春颔首:“我知道了,会交代下去让他们好好酿酒,别因为买的人少就胡乱应付。” “对了,你这次会待多久?” 长安:“我已经给尚宫局递了牌子,明日应该就能觐见了,最晚大后天我就回去。” 朱长春:“博州县令会在两个月后的吏部考核中得到中上,然后会升迁去往别处,新派去的县令是杨开荣,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会方便一些。” 长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又拿出了一叠纸递给朱长春。 长安:“把这些给了郑大人,就说是你的门人同西域商人打交道时听说的,让他这次出海时仔细找找。” 朱长春翻看那些纸,有文字,有图画,大概写了是什么东西,有些朦胧,但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朱长春:“我这就送去,也会交代随行之人多多关注的。” 那些纸上画的有土豆,番薯,花生玉米和南瓜,还有橡胶树。 长安想,有了这些,至少能在胡椒之外,再带回来些吃的吧。 临分别之前,朱长春问道:“选好博州了?” 长安眉眼弯弯,“是,那里有天时地利,两个月后,还会有人和,最合适不过了。” 博州窑的玻璃,那是长安的投名状,换来的是当今的简拔,是她搭上内监造赚钱的筹码。 葡萄酒是用来收集情报的,是她和皇太孙的利益象征,虽然现在看着不显,但总有派上用场的那日,最关键的是,有了这个源头,发财打听到的事情,长安就可以告诉朱长春了。 而拉着博州大户们,一起盖的这个新窑口,才是长安的起点,也是她给自己垒起来的敲门砖。 第33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33 笃笃笃。 几声轻巧的敲门音,还带着古琴的韵律。 长安拉开屋门,看着候在一旁的灿绿,“下次直接拿琴弦敲门吧。” 灿绿抿着嘴,知道长安是嫌起早了生气,“大人,杨县令刚刚上任,这可是头一次设宴,您还是早些梳洗吧。” 长安:“让苍蓝来吧。” 苍蓝跟着长安到博州,一直负责照顾她的起居,当初是和绯红一起从徐皇后宫里出来的,绯红留在了金陵,她则一直跟着长安。 而灿绿,则是长安从金陵回来的路上,在一个驿馆救下的。 他自述是受亲族连累之人,早年一直在教坊司,稍大些后由于会些乐理,就担任琴师,这次是随着教坊司出来表演,却被醉酒的县令之子欺辱,这才跑出来,不小心冲撞了长安的马车。 长安掀开车帘,看到的就是对方身着绿衣,摔倒在地,泪眼朦胧的样子,还和发财调侃:“哦,原来这才是惨绿少年,翩翩公子啊,真是养眼。” 发财:“老铁,这是美男计。” 长安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所以呢?美男计总好过之前那些歪瓜裂枣吧,同样是宫里安插的,这个好歹还占个好看,总不能辛辛苦苦一天了,回去还要被辣眼睛吧。” 于是长安就亮出了内宫女官的牌子,严声呵斥了醉酒的不法之人,然后万般心疼的扶起这位身在泥潭,却单纯柔弱的琴师,给对方请了大夫,又悉心照顾了一番。 县令知道自己儿子闯了祸后,忙不迭的来给长安赔礼,然后在长安离开驿站的时候,这个琴师就跟随她一起上路了。 长安:“惨绿少年,虽然意思是好的,但听起来总觉得悲戚,以后你就叫灿绿吧。” 青州府的博州窑口,全德高兴道:“哈哈,果真是绿色,咱们真的烧出了绿色啊!” 长安在去金陵之前,就安排了官窑的烧制,除了每日的玻璃杯盏外,还要尝试烧制彩色的器具。 方子和矿石原料,都是长安带人多次实验过的,只是还未正式上窑。 在烧制玻璃的时候,加入石子青,烧出来的成品就是蓝色的,加入绿矾,烧出来绿色玻璃,将金箔溶于王水,烧出金红玻璃。 然后再借助烧制工艺的提升,交替倒入这些不同的颜色,就能烧出条纹玻璃,或者是渐变染色的千花玻璃,将这些烧成灯罩样式的玻璃瓶,罩在蜡烛上,真的是观赏性拉满。 长安回来后,看到这些成品,满意的不得了,给每个窑工都包了大红包。 然后她又将一些成色较好,但是不成块的玻璃,制成了防玉簪子,通体光滑,色泽圆润,且在阳光照射下还可以反光,跟着新品一经推出就大受欢迎。 毕竟有钱有身份的人,都想用千花灯罩,也都想有几支彩色琉璃簪,哪怕是在家中设宴,彩色玻璃碗中盛满了水果,看着也让人赏心悦目啊。 这几板斧子下去,长安用作搭头的那些小瓷器,销量是蹭蹭的,卖的嗖嗖的,陈仲昭看着账本,心跳咚咚的,真的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盆丰钵满。 长安还亲手打磨了几副镜片,口述让工匠制出边框和手柄,就得到了简易版的放大镜,送到了徐皇后的案前。 徐皇后又命人,将其中镶金边的那副,送到了皇上的书房,然后又给了长安诸多赏赐。 送赏的内侍大张旗鼓的来,又满面笑容的离开,整个博州县内,再无与长安争锋之人。 而上任不久的杨县令,也正好设宴款待诸位乡老,长安的名字赫然在列。 长安洗漱完毕,闭着眼让苍蓝束发,就听发财说:“还是这个杨开荣有用,哪像上一个县令,光张着嘴等喂饭,一点儿人情都不念,无论县里干啥,都装作没有咱们。” 长安:“所以他高升了呀,只是不知道能不能适应那里的苦寒。” “再说了,这次也是赶上了,正好宫里来送赏,正好徐开荣来赴任了。” 发财:“我要是不知道你早就磨好了放大镜,就等着这机会呢,就真信了你的话。” 长安:“这叫谋划。” 杨县令的宴席也没什么目的,就是新官上任,和大家见见面,联络联络感情。 宴席上,长安和县令分坐两旁,并无尊卑之分,席上众人的心思各异,有庆幸早日搭上了关系的,也有暗自不忿者。 长安可不在乎这些人的想法,因为她要笼络的大户,都已经是一条绳上的了,而她下一步要邀买的,则是底层百姓的人心,夹在其中的那些人家,长安根本就不会看在眼中。 官窑里的窑工,都是匠籍,虽说长安给的待遇很好,但也逃不脱世代为工匠的命运。 而且玻璃卖的再好,受益的也多是统治者,哪怕有了这些钱款,摊派的赋税就减少了,可老百姓还是苦哈哈的。 但长安联合陈家等弄出来的民窑,挣来的钱实打实是他们自己的,当初长安扯上朱长春的大旗,其实是没有给他分红的,除了给内监造都太监的那一成,再加上陈家几户的三成,剩余的六成都是长安自己的。 有银钱,有当地大户的配合,再有新县令的支持,长安终于可以走出官窑,开始在博州好好经营一番了。 她在博州招了女工,专门负责淘洗瓷器,和烧制枣木炭,但不是签卖身契,而是采用雇工的模式,不给银钱,只发粗布衣服和粗粮,偶尔也会给大鱼大肉。 与此同时,还以瓷器运输不便为由,在附近招村民,铺路修桥,管一顿饭,且给现钱结算。 短短几年的时间,整个博州都是宽敞平整的土路,来往运瓷器和玻璃制品的马车络绎不绝,不仅带动了县里客栈和饭馆的生意,沿途村民的茶水买卖,也能日进几文钱,省一些完全能够几日的花销了。 长安站在新买的山头,看着朱长春的信件,知道对方跟着当今第三次远征漠北去了,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告诉自己,行百里者半九十,一定要沉得住气。 身前曙光渐盛,脚下的路也已踩实,只等东风了。 第34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34 当今即位的第十八年,北平城的皇宫终于竣工,当今下诏正式迁都北平。 这一年,当今第三次率军出征漠北,尽管朝中许多大人反对用兵,但是他看着钱包鼓鼓的私库,还是决定亲征阿鲁台,只是敌人提前闻风而逃,大军扑了空。 当今对这次军事行动感到不满,一直郁郁寡欢,于是就在班师回朝时,顺道去看了眼新盖的宫殿。 红墙黄瓦,春日新绿,站在交泰殿向北望去,只觉得一片璀璨,像是有彩练落于宫中一样。 等他到了坤宁宫,才发现宫墙一角处,果真有一道彩练,那是一间用彩色玻璃镶嵌的花房。 博州的官窑,如今还无法烧制大面积的平整玻璃,因此长安就在木质窗框上嵌入彩色玻璃,拼成不同的玫瑰花窗。 曲曲直直的木质棂条里,是光影斑斓美轮美奂的彩玻,眼波流转间,尽是鲜妍之态。 正面大门的上方,和四周墙壁上的花窗棂,则都采用了合掌式的设计,开合之间,仿佛是花随风动,风情无限。 朱长春跟在皇上的身后,“皇爷爷,这是内监造和博州官窑一起为千秋节进献的,本想着给您和皇祖母一个惊喜呢。” 徐皇后与当今是青梅竹马,年岁也只差了一岁,迁都的黄道吉日之后,就是皇后的六十大寿了。 皇上对眼前的花房啧啧称奇,听了朱长春的话后,不由笑道:“行了,内监造要是有这本事,早就来邀功了,一定是博州官窑那边出的主意吧。” “朕猜,牵头的是武长安对吧,不光是心思巧妙,这份心意也难得。” 朱长春小小的恭维了一把:“什么都瞒不过皇爷爷您。” 许是出征的战果不佳,许是这花房的玻璃太晃眼,一时间,皇上就有些心绪难耐。 他挥手让所有人都退出去,偌大的坤宁宫里只有他们祖孙二人。 皇上掀起衣袍,径直坐在一旁的花坛上,“长春啊,爷爷给你说些心里话,天子不是万能的,也成不了万岁,我一意孤行,数次亲征,不是没听到那些劳民伤财的抱怨。” “但是,我却不怕这非议,因为你爹他做不了马背上的帝王,那我就要把周边荡平,打出未来几十年的和平,到时候你爹才能休养生息。” “可我也知道,哪怕我打下这不世之功,也改变不了史书的记载和后世的评判,将我看做逆臣贼子,说我狼子野心。” “长春,就算我不看重身后之名,但也不能让人骂我不忠不孝,狂悖失行,做尽了有违祖宗之法的事情,太祖立下的牌子,可就在后宫的门口啊。” “武长安的确有过人之才,也对你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以来功劳苦劳都有,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所以任由她在博州邀买人心。” 朱长春:“皇爷爷......” 皇上摸了摸朱长春的头顶:“就这样吧,等我死了后,你们再做一对明君贤臣吧。” 皇上回銮金陵后,赏赐了礼部和工部负责建造宫殿的官员,然后下旨将武大牛擢升为工部营缮司的员外郎,直接将其从七品官提成了从五品的清吏司次官。 一开始还有官员愤愤,觉得对武大牛的恩赏太过,等到有人将北平皇宫内的玻璃花房形容出来后,大家才知道,这是父凭女贵,沾了博州官窑的光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皇上又低调下令,将长安提拔为正五品尚宫,提调青州府博州官窑一切事务。 迁都北平的第三年,也就是当今即位的第二十一年,第四次北征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这一战开始的声势浩大,结束的却有些潦草,并未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胜利,依旧没有消灭阿鲁台部落。 就在这一年,皇长孙二十八岁,终于有了嫡子。 而长安也将瓷器窑,建到了博州旁边的寿安和乐丘两县。 窑口多了,烧制的瓷器就富裕了,长安就将多出的小瓷器,都塞到下南洋的商队中,派人随行,用这些瓷器换回粮种和药材,以备后用。 郑大人再次出海后不久,鞑靼部落犯边,大同卫和开平卫都被劫掠,死伤者众多,当今的第五次北征,也是最后一次北征拉开了帷幕。 徐皇后在送皇上出征时,叮嘱道:“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只顾着冲锋陷阵,早日归来,我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即使有长安早些年的药物,徐皇后如今的身体也多有病痛,常常觉得身心疲惫,她怕自己等不到再见面的时候了。 这次北征,粮草辎重几乎都是用私库银钱置办的,当今也做好了毕其功于一役的准备,奈何一直追到了答兰纳木儿河,也不见阿鲁台部落的踪迹,天气骤变,后续粮草不济,只能下令班师。 多年的夙愿尚未达成,五征漠北也未曾彻底消灭鞑靼和瓦拉,已经六十五岁的皇上,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了回京的途中。 朱长春日夜守在皇上的床边,眼见着随行的太医已经用了虎狼之药,却都无济于事。 他跪在皇上的身旁,垂泪道:“皇爷爷,咱们就快回去了,皇祖母还在等着您呢。” 可无论他如何哀求,床上之人都没有一丝反应。 两日之后,这位史书上毁誉参半的争议帝王,雄才的开拓者,盛世的奠基人,同样也是得位不正的篡逆者,结束了跌宕起伏的一生。 徐皇后夜半惊醒,捂着心口,看向北方,喃喃道:“不会再回来了......” 先帝驾崩于北征中途,消息传来后,朝廷震动,徐皇后吐血病倒,太子临危受命,稳住了朝政,加强了京城的防卫,又严令各地藩王不得擅离封地。 按照太祖旧制,皇帝驾崩后,无子妃嫔都是要殉葬的,除非是功臣之女,家族有深厚地位和底蕴的,才会被免除。 礼部操持大行皇帝的葬礼,就要来奏问殉葬的妃嫔都有哪些。 徐皇后强忍悲痛,拖着病体,召见朝中重臣和宗亲耄耋,“先帝在位时,曾多次同本宫说,活人殉葬,他不忍也,因此不必使后宫妃嫔生殉。” 重臣们虽然有疑问,但有些人家的女儿也在后宫,因此都抹着泪追悼先帝。 可宗室就不开心了,你是皇后不假,但也是皇家的儿媳妇啊,这怎么能随意更改太祖的旧制呢。 面对这些诘问,徐皇后淡定道:“本宫所说,句句属实,如有违逆先帝之言,愿死后以发覆面,永不见先帝。” 先帝张贵妃的父亲,乃是肱骨重臣,站出来斥责这些无权的宗室之人:“你们这是在威逼皇后娘娘吗?先帝尸骨未寒,你们就敢如此作态,究竟是谁在大不敬!” 太子站在一侧,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徐皇后吐出一口血,然后就昏厥了。 等长安日夜兼程,骑马飞奔进京时,徐皇后已经薨逝了。 她看着满京城的缟素,听着百姓对徐皇后的追悼,以及盛赞其仁心怀德,不允后宫女子殉葬的行为,既觉钦佩,又感激荡。 东方既白,前路将明,这条路上的前行者,永远都不会只有长安一人。 第35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35 先帝驾崩于北征的归途,丧仪还未结束,先皇后又薨逝了,底层官员和老百姓不知详情,但当日在场的诸人,都知道先皇后是在宗室的逼迫下,才气急攻心吐血而亡的。 因此都知晓当下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等到丧仪结束,才是真正的动荡之时。 迁都北平之后,武大牛也升了官,就把旁边的宅子也买下了,然后扩到了家里,改成了西跨院。 如今长安住在东跨院,武建安带着妻小住在西跨院里。 武建安的妻子,是他读书那个学院的教谕之女,兄长是武建安的舍友,也是中正平和之人,并不是掐尖要强的钻营之辈。 武建安成亲后,依旧是老老实实的读书,几经努力后,终于在当爹的那年考上了秀才,给崔万娘喜的恨不得拿个大喇叭四处宣传。 当时长安也从博州来到了北平,看的好笑,就问:“娘,你激动是因为当奶奶了,还是因为有了个秀才儿子啊。” 崔万娘:“都有,也有你的缘故,你可是五品的女官了啊,多了不起啊!” 然后又抱着怀里刚满月的小孙女,宠溺道:“咱们小囡囡,以后也要做个了不起的人。” 长安心道,但愿我能走出一条坦途。 而如今,这坦途上的开拓者,早已不是踽踽独行了。 长安在东跨院的书房里写写画画,发财出去转悠了一圈,好久才回来。 发财:“咱们什么时候回博州呢?” 长安:“再等等吧,不着急。” 长安所说的不着急,那是因为她猜自己肯定要被调回宫中,博州的玻璃窑,那可是能生钱的,这样的钱袋子,哪怕是长安一手弄起来的,新帝也不会再让她把着了。 这么多年以来,博州官窑赚来的银钱,都是进了皇上私库的,偶尔剩下的利润,也是内监造和长安分了的。 内监造如何做的,长安不清楚,但她是从来没有给过东宫孝敬的,最多是在东宫和太子妃的生辰时,送上几分厚礼。 因为这些,朱长墉没少在东宫面前搬弄是非,但幸好东宫的脑子还是清楚的,没有想着跟自己爹抢金库。 但此一时彼一时,等东宫登基后,长安就会因为“不识时务”而被调离了,这种操作和帝王的品行无关,是人之常情,谁让长安不是人家的嫡系呢。 可要是让长安也给东宫送金山银山的,她可不愿意。 送给太子妃,当娘的至少还会留给朱长春。 送给东宫,哪怕到时候留给朱长墉一分钱,长安都会被气到。 而朱长墉之所以持之以恒的给长安找事,除了他生母的原因外,还有和朱长春叫板的意思。 朱长春也曾说过,“不必在意这跳梁小丑,他总是看二叔给父亲找事,以为自己也有这能耐,且看着吧,他早晚会有清醒的那日。” 可这样自视甚高,脑子有病的人,是看不清形势的,朱长墉以为东宫给的偏爱,是他同皇太孙争宠的底气,殊不知,东宫在重重压力下,对他就像是解闷的爱宠一样,是来自高压下的消遣。 长安:“殿下能稳得住就好,我这里不用担心,长墉公子的手还伸不到博州。” 朱长春:“你家人的身边也放心,无论是二叔,还是长墉,都不会有伤害到他们的机会。” 当时的谈话犹在耳边,今时的状况也不意外。 先帝同徐皇后被葬于长陵后,东宫登基,定下年号“洪熙”,封太子妃张氏为皇后,立皇太孙朱长春为太子。 东宫曾监国十几年,对朝廷政事的处理烂熟于心,且也对朝政弊端了如指掌,即使为了稳住朝局而匆忙登基,他也在最短的时间里下了诸多命令。 废除了数次北征中摊派的苛捐杂税,恢复生息,且整顿吏治,严惩贪污腐败,并在宫内开设学堂书院,请诸多大家进宫授课。 与此同时,还下令赦免了建章时期的许多旧臣,允其从流放之地归乡,又执行宽刑平狱的政策,废除连坐酷刑。 在此之外,还取消了诸多烧钱的国策,比如叫停了郑大人的下西洋之行,即使朝中有诸多反对之声,郑大人依旧被安排了新的事务。 赦免旧臣,邀买人心,填补朝堂人才,改制内阁,这些都暂时同长安无关。 与她有关系的,是她被调回内宫,履行正五品的尚功局尚功职责,而接管青州府博州官窑的另有他人,是东宫潜邸时的内侍全满。 长安很爽快的交出了博州官窑的印信,又同继任者全满事无巨细的交接完毕,并亲自将其送到博州上任,勉励官窑众人,一切都听全满大人的安排,但是却不能误了先帝在时就定好的烧制任务,否则就是大不敬的死罪了。 交代完这些事情,长安又和陈仲昭几人见了面,嘱咐其照常烧制小瓷器,但暂时不用售卖,先攒攒货。 这一去一回的,等长安再回到北平时,已是新帝登基的第四个月了。 长安回去后,就按部就班的去尚功局上任了,负责宫内金银珠宝和衣服材料的采买。 而博州窑口,因为长安早在先帝最后一次出征前,就上折子询问了后续的赏赐等事项,所以早早就制定了每个月的烧制数量和次序,这份工作计划也是先帝过目批准了的。 因此新上任的全满,只能每日看着窑工们劳作,但凡他去插手,就会被全德以僭越先帝为由给推回去。 而至于玻璃烧制的方子,只要全满开口打探,全德就会要求其先去请示内监造,否则他是不敢同其一起私窥秘方的。 可请示的折子到了内监造后,就会被暂时压下,问就是新帝继位后,诸事繁多,一切先照旧烧制。 全满恨恨道:“先让你们猖狂这几日,等皇爷处理好前朝事,咱家就去告你们的状。” 长安知道这话后,也无不盼着前朝能早日事定,实在是如今想做些什么,都太过掣肘了。 作为儒家思想的典型代表,新帝的政策倾向以和善为主导,表现出了宽容与仁爱的特质。 太祖晚期的朝堂大清洗,建章帝在位那几年的动荡,以及先帝登基后的数次北征,朝臣们不说是提心吊胆的来上朝,也总是战战兢兢的,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可如今见新帝如此仁善,面上不显,其实心里都是庆幸的,可高兴了还没多久,即位刚十个月的新帝,就猝然驾崩了。 这个在监国期间,就能做到朝无废事,并在即位后又以“朝无阙政,民无失所”为治国理念,多行仁政的帝王,终究是留下了诸多未竟之事,溘然长逝。 给先帝守孝的白布还没摘下,这又死了一个皇帝,对朝臣们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这时大家都在庆幸,庆幸太子已定,且还是早早就接受了正统教育的,不会造成权力真空期的乱象。 不作乱是不可能的,朱长春匆匆登基之后,先帝时期被送去就藩的汉王,就多有狂悖大逆之言传来。 而被先帝封为定王的朱长墉,也曾在先帝的灵堂上大放厥词,直指先帝之死有异。 朱长春是匆忙即位不假,但他对脑生反骨的二叔和庶弟,一直心怀戒备,几日之间就做好了亲征平叛的准备,不至于事到跟前再应对。 但是在和长安谈及此事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怅惘。 朱长春:“自从皇爷爷靖难后,就再也不愿看到同室操戈的祸事了,否则后世之人,当如何看待我们这一家呢。” 长安:懂了,类似于“勿使朕有杀叔之名记载”。 毕竟这一次,朱长春面对的不只是叔叔,还有弟弟,哪怕是庶弟,那也是一个爹。 虽说在后世的评判里,帝王的加分项不是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帝王的减分项也不是杀兄囚父,而是文成武德,天下大治。 但站在当下,还是没有哪个帝王愿意背负这样的名声,大家都追求做个道德上没瑕疵的明君。 长安:“那就让汉王出面检举,圣上再行赦免好了。” 朱长春:“二叔都快魔障了,好不容易有朱长墉这个马前卒,怎么可能检举他呢。” 长安:“汉王那个人,无非就是觉得自己有治世之能,那就让他去治一治呗。” 朱长春看着长安,后者微微笑道:“陛下可以效仿周天子分封诸侯,也可遣汉使。” 周天子给各个诸侯分封的时候,可不是说先把地盘打下来,然后铺好路盖好房子,你吃饱喝足了就直接带着家人过去享福吧。 而是在大家打下天下后,他先把最好的中原一带占了,再在地图四面八方的未知地带画个圈,告诉对方这地方不错,分封给你了,你带着人去探索吧,打下来了你就是诸侯,但一定要记得给我朝贡。 那时候都能分封到哪里呢,能圈到离中原十万八千里的燕国一带,后来燕国中间空缺了九代人的历史,足足有两百余年未和中原有过联络,未尝不是一直在探索的缘故。 汉王如今只是口头叫嚣,一直在准备谋反的路上,但从未真的举起造反大旗。 朱长墉去鼓动他起兵,他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所以长安提了这样的建议,比起最后被烹死,还是出去闯闯吧。 朱长春思虑之后,赞成了长安的提议,“但愿他不是个蠢人。” 汉王当然不是蠢蛋,他只是坏,可他做坏事也是为了获利,是想谋夺神器,不是脑子进水了,非得跟大哥一家子作对,净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可朱长墉就不一样了,他属于是口口声声为了你好,却灵机一动,能置你于死地的蠢人。 因此在长安低调的赶往青州府乐安时,朱长春一如既往的厚赏安抚汉王,言说定是有人挑拨天家亲情。 汉王的封地也在青州府,且乐安与博州离得还不远,中间只隔了乐丘一县。 汉王前脚刚接到朱长春的厚赏,后脚就被长安摸到了书房,用长剑指着他的脖子,来了场亲切友好的会谈。 汉王听了长安的来意后,直接拒绝:“老子不去,这不就是流放啊,老子宁可造反死在宫里,也不会夹着尾巴跑出去。” 长安:“殿下,怎么能说是灰溜溜跑走的呢,明明是在定王行谋逆之事时,您大义灭亲,后自觉愧对祖宗,才奏请出海的,为的可是扬国威啊。” 汉王不为所动,还出言嘲讽:“少来这套,他朱长春想做周天子,我可不是傻子,有能耐他就杀了我。” 长安:“哦,你不怕死,那是你觉得活够本了,该享的福都享过了,那你的妻子儿女们呢,你的妻族,你的姻亲,你的部下们,也都活够了?” 汉王梗着脖子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再说了,我也没有起兵......” 长安懒得多费口舌:“汉王殿下,你也是学过史书的,射向周天子的那箭,不在于有没有伤到周天子,而是那只箭之后,诸侯们就不再把周天子当作天下共主了。” “同样的道理,你虽未起兵,但说过的逆言却如同那只利箭,你觉得哪怕收起了箭,就不会被秋后算账了吗?” 汉王:“所以,我就是朱长春用来杀鸡儆猴,震慑各路藩王的对吗?” 长安唔了一声:“这也是种荣幸。” 汉王知道,既然长安能只身前来,那青州府一定在朱长春的掌控之中,这个反他根本造不起来,没准大旗刚竖起来,平叛的大军就到了。 更不要提,他前来此地就藩也不过一年的时间,可相隔一县的地方,却有长安的瓷器厂。 哪怕他嘴硬说不怕死,可妻儿呢,跟着他的三千亲卫呢,总不能明知前方是绝路,还要带着这几千人一起去死吧。 他看着面前的长安,了然道:“怪不得你一直窝在这里烧瓷器,也难怪当初父皇宾天后,朱长春非要让大哥将我的封地改到这里。” “你来这一趟,劝我用朱长墉的人头换条生路,待你回去后,应该也少不了封赏吧。” 长安靠在椅背上,不介意同他谈论这些:“嗯,大概率还是要回这里的,所以,要提前清除一切的不稳因素。” 汉王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又为何帮我?” 长安收起了长剑,挽了个剑花,削掉了梨花木桌子的一角:“朱长墉不止一次建议你杀了我,你又为何不做呢?” 汉王苦笑:“这等事情,你居然也知道了,看来我这书房还真是个筛子啊......” 长安:“出去吧,往东走有琉球岛屿,到时候,咱们还可以做生意,但是,朱长墉的人头必须留下。” 汉王狠狠地闭了闭眼:“放心,朱长墉会是我杀的,和你没关系,你还是日月可鉴的忠贞之士。” 第36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36 长安:“谁不喜欢忠贞之士,哪怕如曹操之流,仰慕的也是关二爷啊。” “我知道朱长墉对我的杀意,朱长春也清楚,可别人呢?” “到时候,朝臣们只会看到先帝的亲子被我整死,宗室们也会觉是朱长春包庇我,难免会有唇亡齿寒的感觉。” “那我成什么了?一个逢迎上意的奸佞小人?一个仗着圣意就敢擅杀亲王的酷吏?这不就是给别人送把柄来攻讦我吗?” “我不能为了要朱长墉的蠢命,就把自己立成靶子,他还不配。” “我当然也可以私下杀了他,可我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死了后,照样会以亲王之尊下葬,照样能得后人祭祀,可凭什么呢?” “现在这样多好,朱长墉去鼓动汉王行谋逆之事,被幡然悔悟的汉王大义灭亲,哪怕是死,他也是逆臣。” “将来皇上知晓后,会忍痛将其贬为庶人,且不允其附塟皇陵。” “而汉王也会自觉上愧于祖宗,下辜负皇恩,愿去扫荡贼寇,扬国之威名。” “最重要的是,汉王在离开之前,还会上一道折子,历数藩王拥兵自重之弊端,以及荣养宗室这一祖制的危害,到那时,朱长春也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去改革了。” 长安将手中的瓜子皮扔掉,拍了拍双手道:“你瞧,用朱长墉一个人的命,就能换来这么些好处,谁看了不得夸他死得其所啊。” 发财:“难怪你容忍他蹦跶到现在,也行吧,没白吃那么多粮食,到死了还有些用处。” 长安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用处大着呢。” 长安暂时未回京,先到了博州,但八百里加急奏折却已送了回去,同她的奏折一起进京的,还有汉王的长史。 先帝在位时,为了改变官小权大的现象,曾改制内阁,调整官员职位,赋予内阁更大的权力,将内阁从原来只有咨询和顾问的秘书机构,变为了实权机构。 具体来讲,就是让内阁成员兼任重要的行政职位,即内阁做了决议后,就能直接执行,少了中间扯皮推诿的过程,比如当下的内阁首辅杨弘济,就兼任吏部的尚书。 朱长春接到奏报后,就将内阁重臣召集起来,将长安的奏折给众人传阅。 长安的奏折很简明,就是她发现青州府乐安有异动,小心探查了一番,发现是汉王想反,然后孤身前去劝诫,汉王幡然醒悟,如今在府内束手等待发落。 内阁几个大人将奏折看了又看,发现就是简单的说发现了问题,然后解决了问题,再之后就没了。 杨弘济作为首辅,免不了要多问一句,他自是知道博州玻璃窑的长安,也知晓长安的伴读生涯,所以当下以内宫官职称呼长安,但话里并无轻视或谄媚之意:“武大人素来聪慧,只是恕臣愚昧,敢问武大人是如何发现乐安的异动呢?” 朱长春:“长安在乐丘有窑口,这些年来经常做些架桥铺路,救济孤寡的善事,前段时日,她听说乐安的果子滞销,都烂到林子里了,就想着去买些回来,也给当地的百姓减少些损失,结果到了后,就发现乐安的粮价,比旁边的乐丘足足高了三成,这才去仔细查探了一番,发现是汉王在屯粮。” 这话里透出来的意思,不光是让杨弘济震惊,其余几人的面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个藩王的就藩之地,粮价上涨了三成,当地的官员是干什么吃的,就没有一点儿察觉和警惕之心? 而且,乐安靠海,盛产果蔬,前朝之时还曾有过贡梨,怎么今年的果子都烂在地里,也不曾奏报呢? 这是乐安官员的失职,也是吏部尚书的失职,同时内阁也脱不了干系,杨弘济当即摘帽谢罪,言说自己失职有罪,其余几人也都一一告罪。 朱长春:“各位卿家快起,都是下面的官员瞒报,处理了就行,幸好长安发现及时,尚未铸成大错啊。” 殿中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得内侍通传,说汉王的长史在外请罪,祈求面圣。 朱长春:“正好,诸位大人也在,也一起听听吧。” 汉王长史进来后,痛哭流涕的替汉王请罪,并将矛头直指定王朱长墉,呈上了其写给汉王的书信,每一封都有大逆不道之言。 汉王长史:“王爷到了封地后,原想着老老实实过日子的,是定王殿下三不五时的过去,言语中多有蛊惑,王爷被教唆的差点行了错事,幸好被武大人发觉,在武大人痛心疾首的呵斥中,王爷终于醒悟了啊!” “武大人离开后,王爷写好了请罪的折子,可定王却威胁王爷,若不跟随他行反事,就要告发王爷,说一切都是王爷主导的,还以王府中的家小胁迫王爷就范。” “王爷自从听了武大人的劝谏,自觉愧对祖宗,日日都在悔恨中,闻言定王的威胁后,一时激愤与其起了争执,动了刀剑,然后不小心戳死了定王......” 朱长春:啊!我的叔叔,我的弟弟。 内阁重臣:啊............ 殿中的大臣想说些什么,但一想到汉王那不着调的性子,又觉得这事儿虽然荒谬,但也算不意外。 只是,大家悄悄看了眼沉浸在悲痛中的皇上,对今日之事,有了几分明悟。 无论是皇上的话里,还是汉王长史的供诉中,长安都是功不可没的,甚至有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功劳,这样明晃晃的讲出来,圣意已明。 可就算知道皇上对长安有抬举之意,用这些给她脸上贴金,可几位阁臣也没话可说,毕竟定王的谋逆信件是实打实的,汉王的罪行也是无可辩驳的。 杨弘济作为吏部尚书,对乐安县官员的失职也是要负责的,因此不得不开口:“一切但凭圣上做主。” 朱长春强忍悲痛,万分惋惜道:“汉王随太宗靖难,屡立战功,朕实在不忍苛刻,况且汉王尚未铸成大错,也痛改前非,自请出海,就不要再问罪于他了吧。” “至于定王,先帝在时,多有宠爱,如今犯下这大罪,又已伏诛,不要公布其罪行了吧?” 杨弘济拒绝:“皇上,定王之罪必须布告天下,哪怕他死了,也不能抹去这谋逆之行,要将其贬为庶人,震慑有不臣之心的藩王啊!” 朱长春一时默默,看着很不情愿的样子,但最终还是在重臣的建议下,将朱长墉贬为庶人,逐出皇族,且不得葬于皇陵和祖地。 朱长墉无后,定王妃自请出家,朱长春以其尽心尽力侍奉过张太后为由,准其归家,另行嫁娶。 汉王东出征战琉球,定王谋逆被诛,几道圣旨下去,满朝文武都惊呆了,就是说当今这一脉,造反的基因还真是遗传啊。 就在朝野议论纷纷之时,朱长春又下令,将乐安县官员全都就地解职,押送回京待审。 乐安县既然能被当做是汉王的封地,那必然是有所长的,靠着出海口,阳光也多,是个肥沃且繁华之地,因此能去此地任职的官员,也都不是毫无根基之辈。 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有关系的人家都在四处奔走,不为了脱罪,至少也得打点一番,能少受些罪,或者不连累家人也好。 乐安的衙门被抓空了,户部当然就要安排人去上任,从县丞到县尉的人选都被批准了,只是报上去好几次县令的人选,都被皇上驳回了。 杨弘济没办法,也不能再装傻了,拿着拟好的折子进了宫。 朱长春打开奏折,看到青州府乐安县令武长安这几个字后,会心一笑道:“知朕者,杨公也。” 杨弘济愁的胡子都白了:“皇上,您要知道,这任命一旦被公布,将会引起何种滔天非议啊。” 在杨弘济看来,长安是太宗钦点的陪读,也曾奉诏去文华殿伴读,哪怕后来去博州也是尊的皇命,可那都是在内宫之中,与前朝无关啊。 可如今这县令的任命,那就是堂而皇之的告诉朝中众人,女子也能同朝为官了。 杨弘济相信,不只是他,满朝文武都会觉得有违祖制,是万不能接受的。 朱长春面对这个曾在文华殿教过他读书,又曾历经太宗和先帝两朝,如今依然是肱骨之臣的老臣,也没有再遮掩什么。 朱长春:“当初在文华殿,先生也数次夸过长安,赞她聪慧机敏,且有公心。” “如今你在户部,历年的账本银册也都看过,当知道太宗五次北征之时,国库的出银,与私库的出银是何对比,可以说北征的粮草,都是博州一个一个的玻璃瓶攒起来的。” “这也是太宗为何会亲自简拔长安为五品尚宫的缘由,要知道女官的任命向来都是盖凤印。” 杨弘济是典型的士大夫,闻言还是想挣扎一番:“可食君之禄,就要忠君之事,担君之忧,武大人深受皇恩......” 朱长春:“杨卿,汉王难道没有深受皇恩吗?定王难道不是从小被恩宠长大的吗?” 杨弘济有些讷讷,甚至在心里埋怨起了这俩人,干啥啥不行,造反也是个笑话。 朱长春:“太祖曾言,人尽其用,所以会将秀才提拔为户部尚书,先帝也曾广设书院,为求天下之才。” “如今,这大才之人就在眼前,为何非要拘泥于旧制?” “世人都言,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如果千里马另遇伯乐呢?” 杨弘济抬头,有些不确定:“皇上说的是汉王?” 朱长春:“嗯,跟着汉王去开疆拓土,以她的能力,做宰相都绰绰有余。” 杨弘济:“皇上,老臣以为此等人才,万不可流落异邦,当以重金求之。” 朱长春:“重金就免了,这个任命先压在内阁吧,不用交由吏部明文下发。” 于是,由吏部尚书亲提的乐安县令任命,经皇上御批后,被直接送到了长安的面前。 长安看着老熟人全福,无限感慨道:“这一路颠簸,多累人啊。” 全福笑呵呵的,将任命书递给长安,“再累,也要给武大人道喜,贺长安大人得偿所愿。” 送走了全福后,长安就走马上任了。 发财激动地,一路上都在叨叨。 发财:“没想到朱长春还挺给力,真的说到做到了,哈哈,估计他也是怕你出海去了。” 长安:“出海?” 她摇了摇头,“比起去外面占地为王,带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人奋斗,我宁可留在这里,于我而言,让外人摆脱奴役,不如先让自己人都吃饱。” “再说了,就算要出去,我拿什么去称王称霸?就算我振臂高呼,响应的也只是博州几县的百姓。” “汉王能出去,那是因为他有三千近卫,那可是同他一起上过战场的军队,当初哪怕他死了,这些护卫也是要被处理的,还不如就给了他做创业的资本。” 发财:“那我也觉得不容易,有几个老古板,以前在文华殿读书时,看咱们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谁知道现在居然还能同意咱当官啦。” 长安:“不意外,因为他们太明白,对如今的皇上而言,我是不可替代的,我能弄出一个博州窑,惠及一县之民,就可以做出第二个。” “很多人其实都搞错了一件事,女子在古代做官,最核心的逻辑,就是要成为掌权者不得不用的特殊存在,而不是非要以一己之力,来对抗当下的制度。” “当你强大的时候,世俗和制度是会主动让路的。” “以前咱们总是游离于朝堂之外,哪怕做将军时,也很少参加朝会,可这么些年的时间,也总能看明白了,越靠近权利中心,就越懂妥协之道,也会越明白民生之重,从而忽略性别的差异。” “之前的装傻充愣,无非就是他们在和朱长春博弈,想让我主动退一步,哪怕是女扮男装也好。 长安语气坚定:“可我就是要以女子之身站在朝堂上,不是捐掉全副身家后,遮遮掩掩的给了个虚爵,也不是苦守边关,几经生死后,换来朝臣们模棱两可的态度,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就是要堂堂正正的站在朝上,未来还会站在百官之首,史书也好,轶闻也罢,谁也休想更改我的性别,抹煞我的功绩。” “我是长安,愿做女子上朝为官的拓荒者,虽百死而无悔。” 第37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37 青州府乐安县靠海,海货丰富,但一般都是卖往北平,因为很少有其他地方的商贩来收货。 至于南下金陵或江南,成本又太高,因此一旦产量过多,就会出现滞销,这也是为何之前果子都烂在林子里,也没有卖出去的缘由。 长安低调的到了乐安县,县丞吴岱山和县尉宋大文早已在城门口等候,一行人径直进了县衙的三堂。 吴岱山和宋大文,是过去数年里受过长安资助的学生,家境不好,但读书刻苦,也有天赋,而且不是迂腐之辈。 当时发财对长安这种大撒网的做法很不赞同,觉得是浪费钱,长安就说,哪怕最后只捞上一条鱼也值,可吴岱山和宋大文的回报率还是很高。 就算有长安和朱长春的谋划,但这二人年纪轻轻就能考中进士,也能说明资质不凡,且在授官后兢兢业业,一直都是恪尽职守,并没有得势猖狂之迹,因此这次被选中来到乐安。 吴岱山:“大人,您要的数据都已经整理好了,全县的渔民也都登记在册了。” 宋大文:“大人,新招募的衙役和捕快也已经训练完毕了,随时都能开工。” 乐安属于地广人稀,人口在七千左右,如今一大家子都是十几口人,很少有分家的,因此总共有不到五百户人家,正好五个里正。 长安翻看着种了果树的农户数,以及渔民名册,当即安排吴岱山:“去通知乡老和里正,就说衙门让他们来领补助。” 然后又抬头看了眼时辰,估摸了一下,“一个时辰后,所有人能到齐吗?” 吴岱山:“可以的。” 等吴岱山出去后,长安又说宋大文:“如今县里的账还不能动,得等清算后才知道是何状况。” “这样吧,你去找跟着我一起进城的苍蓝,先领五百两银子来,哦,记得写欠条。” 说着就扔给了他一个小印,“我去的话,苍蓝得骂人,你去借。” 宋大文拿着印鉴,心想我去借银子难道就不被骂了,可也没敢嘀咕出来,只是苦着脸去了一旁的东花厅。 长安将名册翻看了一遍后,又仔细查看了县里的土地田册,和赋税的征收账册,以及农田水利图,然后就觉得被押回去的那些当官的是真不冤。 乐安县可不是下等县,大几千的人口也不是少得可怜,况且除了务农外,还有果树和渔获,年年都拖欠朝廷赋税,但是老百姓也没少交税粮,这中间的中饱私囊可没少。 她当初呈上的奏折,说自己是来买粗粮,才发现汉王在私下屯粮想造反,还真不是为了应付朝臣们瞎编的。 长安当时是悄悄跟着朱长墉来的,想着乐安到底是靠海,粮价应该是要比博州和乐丘便宜,结果找了好几家粮店,发现连粗粮都不便宜。 她又乔装打扮了一番,和蹲在夫子庙门口算卦的老头套近乎,在他给人算卦翻车时,及时补上了一卦,才没让他被人家揪去县衙。 有了患难之情,就可以把酒言欢了。 然后长安就从这老头口中听到了县里的八卦事,比如当时的县令是青州府知府的小舅子,还不是正经的那种小舅子,是外室的兄弟。 长安惊讶老头怎么知道,那老头神神秘秘的说县令找过他,给他那个做外室的姐姐算过何时能得子。 长安当时就和发财吐槽,说青州府的知府肯定是闲的有毛病了,他的妻子可是亲表妹,据说相当得家中长辈的疼爱。 这一次长安来乐安县上任,瞒得过朝廷一大半的官员,但是瞒不过青州府的知府,可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就知道他未尝不是心虚,怕被这外八路的小舅子连累了,亦或是觉得替当今做好这事儿,就能给贪污的小舅子求个情。 此时长安翻看着账册,就知道原来的县令绝对没命了,贪污了那么多银子,不剥他的皮就是朱长春仁善了。 将这些册子都看完,吴岱山刚好也回来了,说五个里正和十几个乡老都在县衙一堂候着。 长安点头示意知道后,就从后门进了内宅,苍蓝正在屋里收拾,见她进来后,就捧出了官服,并为长安束发。 长安头戴二梁冠,身穿绣着鸂鶒的青袍,束银革带,佩药玉,绶带是黄绿赤三色丝织成的练鹊花锦,下结青丝网,用银绶环,笏板则是槐木。 这样一身打扮,再加上长安自身的气度,里正和乡老们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她,吴岱山和宋大文,连带着一班衙役,也都自觉的垂眼以示敬畏。 长安:“大家都是本县人士,想来也知道衙门的动静,但是莫要惊慌,本官是亲受皇命来此的,为的就是要带着全县百姓吃饱穿暖,过上好日子。” “农户种植的果子没有卖出去,就没钱买麦种,本官可以从博州购买麦种,七日后,每家每户前来领取,不至于耽误了秋种,但是这些粮种,等来年收粮后,是要还给衙门的,领多少还多少,不用多给。” “秋种之时,农户还可以来衙门领农具,但是,必不能损坏,否则整个村子就取消领农具和粮种的资格,大家自行斟酌吧。” “此外,衙门还会组织渔民一起学习,地点就定在官塘,十日后 开始,这几日可让他们将家中的海货都收拾出来,到时候会有商贩直接收购。” “最后,县里政务停摆多日,本官和诸位大人初到任上,难免会有些不济,因此将在全县招贤纳士,各家若有出色的后辈,可以自荐来衙门做事。” “正式的任命暂时不会有,但酬劳不会少的。” 能做到里正的,脑子都是活泛的,听到县令大人的一句句安排,只觉得这是老天爷开眼了,他们也终于等到了青天大老爷啊。 听听,听听,那可是粮种和农具啊,哪怕还要还回来,也是能先免费领到的啊,这对如今还在发愁没有果子收入的农户而言,简直就是救命之恩啊。 还有最后一句,那简直就是给县里的读书人送了个登天梯啊。 这几个里正和乡老们,是心怀忐忑的前来,满面红光的离去。 还没到晚上,新县令的诸多善举就传遍了全县,老百姓们夸赞,困苦的读书人期待,城里的大户也都熄了叫板的心思。 第38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38 县里最大的粮商郭家前院,郭满仓看着几个老伙计,“各位看得起我,有什么大事都愿意来此商量商量,大家一起拿主意。” “新县令是谁?那可是当今还未当上皇太孙时的伴读,大家算算,这得有多少年了,说句简在帝心,那都是低估了的。” “这位武大人,和上一任霍县令可不同,你们听听下午传出来的话,免费发粮种和农具,组织渔民卖渔获,这就把县里的老百姓笼络住了。” “至于说让各家有才的后辈去县衙帮忙,那就是给咱们这样的人家示好呢,农户家里才有几个读书人啊。” “你们瞧,这几板斧子下去,整个县从上到下,都是要承情念恩的,还试探个什么劲儿,不如回家挑几个机灵的,赶明儿就去县衙帮忙吧。” 其余几人也都无语了,但还是有人开口;“那就这样?霍县令被带走之前,可是说过他还会回来的啊,别到时候看咱们没听话,倒向新县令了,再收拾咱们一顿......” 郭满仓:“那就得各位自己拿主意了,是跟着新县令走,还是等着旧县令再回来鱼肉乡邻,老头子不敢替大家做主。” 话虽是这么说,可里面的意思表示的很清楚,他们郭家是要跟着长安走的。 在送几个老友出门的时候,郭满仓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老伙计们啊,给甜枣吃的时候就拿着吧,否则落到身上的就该是大棒子了......” 长安听着宋大文的汇报,笑道:“看来这几个当家人还是聪明的,那咱们就没法子吃大户了啊。” 宋大文一本正经道:“吃不了大户,就压榨他们子孙,让来县衙做白工。” 长安:看来去苍蓝那儿借钱时,没少挨骂...... 长安:“去博州的人走了吗?” 宋大文:“还没呢,说是一会儿就出发,大人还有要交代的事?” 长安思索了一瞬,“从这里去博州,快马来回只需要一日,说的是七日后发粮种,那就先不要去,再等等。” 宋大文:“这是要等什么?” 长安:“当然是等白做工的人啊!” 郭满仓看着面前的棒槌孙子,气不打一处来,“就算是只干活不给钱,那也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你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呢,还挑拣起来了,眼睛被屎糊住了!” 郭世宝梗着脖子:“我是读书人,要骨气的,怎么能去女人手底下做事。” 郭满仓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站起来走到孙子跟前,啪啪就是两大巴掌,老头手劲儿不小,一下子就把郭世宝的脸打肿了。 郭满仓往屋外看了一眼,大声呵斥:“从哪里听的狂言妄语!如此不知好歹,敢非议大人!说你傻,你还不听,整日和糊涂人混在一起,以后不要再出门了!” 等郭老大听到动静后,赶紧过来把郭世宝按回房间了,又在房里教训了他一通,才身心俱疲的回来。 郭老大郁郁:“爹,让世佑去吧,别再让世宝那张嘴给家里招祸了。” 郭满仓有些心灰意冷,摆了摆手让他出去,一人坐在房里沉默了许久。 翌日一早,县衙的人刚打开大门,就见门外站着两个读书人,言说是听从县令的召集,来县衙做事的。 长安在衙门三堂处理事务,听吴岱山说这二人的情况,都是县中大户家的孩子,家里不是开粮铺,就是开布庄的,都是读过书,立志要科举的人。 长安:“有功名没?” 吴岱山:“都未曾下过场。” 没下过场好啊,那就可以当做是嫡系培养了。 长安:“不要等了,你将这二人都带去博州买粮种,看看他们的德行操守和机变能力。” “从博州回来时,再去找全德要两套玻璃杯,顺便通知陈仲昭,让他备好铜板,来买海货时,直接给渔民们结账。” 等吴岱山一行人出发后,宋大文又来了,“大人,咱们的衙役都等着听大人的训示呢。” 长安:“用人不疑,交给你的事情,就绝对的信任你,你带出来的衙役,做事必不会出差错。” “你去告诉他们,发粮种和农具的时候,都警醒着点儿,然后再辛苦辛苦,加强在各里各村的巡逻频次,不要出现为了抢水和争农具打起来的事情,等秋种后,给他们每人都发十斤肉。” 宋大文就揣着长安的信任,感动万分的离去,然后慷慨激昂的告诉衙役们,都好好干,十斤肉等着咱们呢,谁要是不听县令大人的话,那就是丧良心。 这一整日的时间,除了早起的那两个人,又陆陆续续来了五个读书人,但没有一个是有功名的。 长安也不失望,给了机会,都不知道抓住,那也没什么可惜的,只是衙门口的招贤布告一直不曾摘下。 粮种买了回来,农具也都准备好了,是跟着陈仲昭一起到的乐安县。 见了长安后,陈仲昭:“大人,这都是咱们几家人一起筹措的,虽然不是新的,但一点儿也不妨碍下地使用。” 长安颔首:“辛苦诸位了。” 陈仲昭一点也不辛苦,看起来比长安的精神头还好,坐在县衙的三堂里,激动的不行。 他就知道,当时的那些枣木炭就不可能赔钱,这不,武大人刚做了一县的父母官,就想起了他。 长安:“离说好的收海货还差七日呢,你四处逛逛去吧。” 陈仲昭:“是,正好也看看这里的风土人情。” 很快就到了粮种和农具发放的那日,虽然累人,但是不磨人,农户都在里正和村长的安排下,一个村子一个村子来领取的。 要领粮种,就要农户和衙门签契约,约定好来年有了收成,再还给衙门。 要领农具,则是村长和里正同衙门签契约,保证不损坏,不偷盗,不争斗,合理安排村民使用。 长安站在桌后,“这一次守好规矩,不要因为农具出现事端,那下一次衙门还会出借。” “可若是有人借农具在村里生事,就不要怪本官不讲情面了,有不信的,想看看本官能力的,大可以来试试。” “只是要想清楚了,用一家子的脑袋,来换本官的乌纱帽,究竟值不值。” 甜枣加大棒的组合打下去,整个秋种异常和谐平静。 数日的劳累之后,长安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等她好好的泡了个澡后,苍蓝来给她背上擦药油,又用力按摩,“大人,咱们现在可是赔本赚吆喝呢。” 长安:“不重要。” 苍蓝:“怎么不重要,赊出去的那可都是银钱啊,当初在博州,您可是一分钱都不能少赚的。” 长安:“不一样,以前做的是买卖,现在做的可是事业。” “买卖当然不能赔本,可事业的话,哪怕赔得倾家荡产,也要坚持。” “我守着博州的窑口那么多年,为的就是今时今日,能大把撒钱干事业。” 第39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39 除了自掏腰包从博州买来粮种和农具,长安还牵头,邀请在博州一起开瓷器窑的那几家人来这里收购海产品,然后卖往府城和北平。 有长安作保,渔民不用怕上当受骗,陈仲昭他们也不用担心是外来户,会在这里被坑。 如今虽有严格的海禁,但挨着河口的几个村子,渔获还是很可观的。 长安带着陈仲昭几人,前去官塘收货时,几个村子的男女老少几乎全都聚在了那里。 偌大的地方,站着几百的老老少少,每家每户面前都放着咸鱼,海带,贝类,还有新打上来的活鱼,一个个都眼含期盼的看着长安几人。 陈仲昭他们虽然没有卖过鱼,但做生意嘛,总归是大差不差的。 几人带着管家挨个儿看了一遍东西,然后分门别类,按照食材的稀有程度,给出了合适的收购价。 长安就看着那些渔民满怀激动的排着队等收购,一手交货,一手拿铜板,好些上了年纪的人都老泪纵横的,看的吴岱山和宋大文也是心有戚戚然。 等陈仲昭他们将货物都装好,准备起运的时候,那些人还跟在一旁,殷切的询问他们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长安走到了众人面前,“我是本县的县令武长安,乡亲们放心,大家所担心的问题,很快就会解决的,以后只要有了渔获,就能售出,就能赚到钱,大家耐心等一等。” 长安这话不是暂时安抚这些人,是真的在筹建渔厂。 但在建厂之前,还要先来一波造势,让县里的大户知道,县令大人要建工坊了。 长安来此上任也快有半月了,过往都被县里大户们打探清楚了,博州的官窑是个聚宝盆,可所有人只能眼馋,不敢有想法。 但博州的民窑,以及乐丘的民窑,可就太让人羡慕了,据说那几个窑口,也是县令大人牵头办起来的,那是蹭蹭蹭的赚钱啊。 要问他们是听谁说的,在县里转悠了好几日,给长安做宣发工作的陈仲昭,深藏功与名。 渔厂还未开建,听到消息的人就闻着银子的味儿凑上来了。 相比起长安刚来时招贤,只有几个读书人前来自荐,如今这托关系找上门来的可是不少人。 但无论来的是谁,长安一概没见,只是让吴岱山传出话,说几日后会在县衙设宴款待众人。 几日后的宴席上,邀请的人都已到来后,长安才身着常服,带着苍蓝从后院走来,已经落座的诸人都起身问好。 长安:“请坐,快请坐,这顿饭早就该请的,奈何之前太忙了,也没顾得上和大家见一见,聊一聊,是我的不是,还请各位谅解啊。” 几家当家人都说是县令抬举了,不敢耽误大人的正事。 长安和大家互相敬了几杯酒后,才看向布庄的黄继业,他的儿子黄长白,正是最早来衙门自荐做事的两个读书人之一,另一人是郭世佑,也是郭满仓的孙子。 长安:“黄掌柜的,家有麒麟儿,做事不骄不躁极有章程,可见家学渊源啊。” 黄继业喜得面满红光:“那都是仰仗大人您的教诲!” 互相恭维了几句后,长安又看向郭满仓,“孩子还小,有什么暂时想岔的,就好好教一教,动辄打脸可还行?读书人,脸面最要紧。” 郭满仓心里一颤,知道长安说的是糟心孙子郭世宝,只好苦笑道:“那孩子被惯坏了,前些日子,我把他送到乡下去了,让他也知道什么是民生疾苦。” 长安点头:“对了,懂得民生艰苦,就不会只是死读书了,谈骨气,那也是要先吃饱了的。” 简单敲打了几句后,才又夸到:“世佑也不逊色,操持起来粮种和农具的事情,也没有出过差错,他这个年纪,很是难得的周全了。” 郭世佑和黄长白都还未及冠,长安比他们大了十几岁,又是上位者,因此看他们就像是看后辈一样。 相比起郭满仓家里还有个糟心的孙子,黄继业可就太高兴了,“大人,您送来的玻璃杯,可真是太精致了,我娘都舍不得用,还得日日看着,稀罕的不得了。” 当初长安让吴岱山从博州带回来的两套玻璃器具,分别送到了黄家和郭家,给其余人家都羡慕极了,那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啊,都是宫里和勋贵大员们才能用起的。 长安:“喜欢就好,我那天恍惚听着,下个月就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了,到时候我可是要去讨杯酒喝的。” 又看向郭满仓,“听世佑说,你的腿受过伤,阴天下雨就会酸痛难耐,我从太医令那里讨了几副药来,世佑知道用法,先试试,效果好的话,我再去信多要几副。” 当着县里大户的面,长安毫不遮掩对这两家的偏待,也不避讳自己能够上的关系。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跟着她走,才能有肉吃,如今还不晚,还能喝上汤。 她要筹建渔厂,就要把县里的大户都绑到一起,让他们都出人出力,齐心协力建设县城,谁也别想拖后腿。 用共同的利益牵制住大户,县衙上下也是长安的人,老百姓们看着地里的粮食,和手里的铜板,也都没有出来生事的,渔厂很快就选好了地方,然后盖了起来。 长安是中秋之前上任的,等渔厂建好开工,已是临近过年了,长安将郭世佑安排到了厂里管事。 这是一个加工厂,一部分用作处理海货,就是用盐腌或者晒干等法子,将海货的保质期延长,比如海带和虾皮,晒干后运到西北内陆售卖。 而对于鲍鱼和海参等物,则要走高端销售的渠道,只需要简单的清洗处理,就可以售往北平。 除了这些,味精和蚝油才是重头戏。 味精可用海带,大豆或鱼露提取,适合小规模生产。 蚝油的成本较高,但利润丰厚,走高端路线售卖,简直就是赚钱利器。 等第一批蚝油卖出去后,长安又在渔厂旁边挖了个蚝田,用于人工养殖生蚝。 渔厂的工人,是就近招的女工,但是运输队大部分是男工,将厂里的产品拉到博州,再有陈仲昭他们拉起来的商队,一路卖往北平。 北平城里新开了一家饭庄,菜品新奇,味美色鲜,开业没几日就俘获了一众老饕的心,到后面甚至还要提前预约。 绯红拨拉着算盘,让店小二将从乐安运来的味精和耗油都搬到地窖,盘算着这些东西能用多久,又够分销给几家饭庄,将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 整个过年期间,乐安县通往京城的路就没有闲过,渔厂的味精和耗油简直是供不应求,郭世佑天天发愁,看见钱却挣不到手里,真是太揪心了。 依托渔厂,让几个以打渔为生的村子有了生存的基础,家里的女人在厂里熬生蚝晒海带,男人们出去送货,农忙时还可以轮流替换,什么也耽搁不了。 而老人和小孩,则依旧在原来的地方拾捡海货,渔厂会收,也增加了一份收入。 短短半年时间,附近几个村子的砖瓦房几乎连成了片,家家户户都有一群小孩子,与一年前衣衫褴褛的景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除了这些挨着海的村子,还有一些靠里的村子,也有数千村民嗷嗷待哺,等着县令大人承诺的好日子。 长安也没有忘记他们,带着吴岱山组织村民开始套种,将果树和蔬菜同庄稼种在一起,尤其是小沟麦套种花生的模式,产量得到了极大地提升。 另外还组织农民学习间种和轮种的技巧,学会沤粪,增加田产。 果子成熟后,长安就会安排人上门收购,将果子运到渔厂里,一部分做成果酱,一部分经过晒制做成果干,卖的价钱比果子高了许多。 其中,无论是耗油,还是果酱,都是用小玻璃瓶子做容器的,再用蜜蜡封口,不能说密封得多严实吧,至少不会短期内受潮,而且分量小,用的也快。 长安带着全县老百姓,没日没夜的干了两年多,才让家家户户都有了余粮,过年时黄继业家的布庄又搞了优惠,几乎人人都穿了新衣,整个县的面貌焕然一新。 长安看着依次出发的骡车,被荡起的尘土糊住了眼睛,用帕子沾了清水净面后,心里有了修路的打算。 发财不知怎地,又想起了惨痛的往事,问长安是不是该晒盐了。 长安:“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走,晒盐,现在还不到时候。” 盐关系着税,长安现在还够不着,但水泥路可以修起来了,但在这之前还是要弄到橡胶。 琐碎的事情一大堆,长安恨不得一天掰成三天来用,还是苍蓝来给她量衣,才知道又要过年了。 长安抬起胳膊,苍蓝给她量着尺寸。 苍蓝:“大人怎么瘦了这么多啊?你看这骨头都硌得慌,又不是有人在后面催命......” 长安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出了口气,“怎么没人催啊,你家大人我现在就得在拼命,得赶在朝中平静下来之前,在这个任期内,将乐安的经济搞上去,否则就会被搞下去了。” 苍蓝看着长安疲累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开了口,“大人,前几日灿绿去找了吴大人,托他写信去西北,想让商队将他的家人带来。” 长安:“吴岱山写了?” 苍蓝:“没有,吴大人让他来找您......” 长安:“我知道了,把灿绿叫到前厅吧。” 前厅的石板上,灿绿跪在那里。 长安;“朝廷有令,赦免之后的人必须要回原籍,你让吴岱山去走关系?” 灿绿低着头,不知如何开口。 他本可以和当初遇到长安的时候一样,虚情假意的装着委屈,卖卖惨,哭诉自己家人的不易,祈求长安大发善心,允许他们来此地落户。 可他却不愿意了,因为人一旦对她人有了爱意和期待,就会莫名其妙的和自己较劲,和对方较劲,希望对方能在知道自己的过往和不堪的心思后,依旧待他如初。 可惜,长安没时间去温暖他。 长安:“先帝赦免了许多建章旧臣,你祖父也在其中,虽然他已经离世,但你伯父还健在,如今已回乡,你也不至于无处可去。” “朱长墉没了,打着他名义欺男霸女的表弟也死无全尸了,你姐姐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走吧,过自己的日子去吧,皇城司那里,不会再有人找你的。” 灿绿努力憋着眼泪,良久才开口:“不能留下吗?” 长安:“不能。” 灿绿结结实实的行了个礼,站起身后,很果决的就离开了。 等长安看完了渔厂的账本后,苍蓝才来回话,“灿绿已经出城了,听人说是雇车下江南了。” 长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苍蓝退下后,发财有些闷闷的,“为什么非让他走呢,他的琴弹得多好听啊......而且,他还那么可怜......” 长安将账本收起来,“回家时的温水,夜半时的鸡汤,都不是什么稀罕物,这样低成本的付出,换不来我的感动。” “我不关心他悲惨的身世,也不想知道他内心的悸动,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他抱着不单纯的心思过来,监视也罢,借势也好,我都不在乎,因为对我而言,那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是,这几年的相处,我对他的纵容,让他产生了不应该的想法,他的家人受过怎样的苦,那都与我无关,说句难听的,他家人被流放时,我的日子也没好过到哪里。” “他想补偿受苦的家人,那就要以我的名义,去违抗朱长春的政令,这何尝不是以这几年的情谊来要挟我?再让他留在身边,就会养大了他的心。” “野心不是贬义词,但那是对自己而言的,他不能要求我为他的野心努力吧。” “最重要的是,他自诩出身名门,不过是一朝落难,才不得不来我身边,那我这几年对他的恩情,你觉得他会记得吗?” 发财:“不会......” 长安:“真情里面掺杂着利用和假意,那就是狗屎。” “可完全的虚伪里,夹带着些许真心,就成了仙品。” “怎么,这一点点的真心,就让你感动了,收起你的恋爱脑,少看些脏东西吧。” “干活去吧,去看看哪里的橡胶树成熟了,咱们能不能回京,就看这一遭了。” 第40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40 长安在县里东奔西走,一刻不停的操劳,朱长春在朝堂上也没闲着。 当初在太宗驾崩之后,宗室质疑徐皇后,致使徐皇后吐血而亡这件事情,就像是一把利刃,一直悬在当初进宫逼问的那些宗室头上。 而等到先帝即位,屡行仁政之时,这些人还抱有幻想,觉得先帝仁善,必不会严惩他们。 结果还没一年呢,先帝就没了,那时候张皇后也如同徐皇后一样,言说勿需嫔妃殉葬,就没有宗室再跳出来了。 而今已是朱长春登基的第三年,也就是宣和二年,挂在宗室们头上的那把刀,终于落了下来。 而这把刀上挂着的,则是汉王的千字血书。 字字犀利,句句锱铢,通篇都是对宗室的控诉和斥责,指其上辜负皇恩,下愧对黎民,奢靡懒惰,挥霍无度,搜刮民脂民膏,乃家之败类,国之蛀虫,必须严加整治,方不负太祖之厚待。 当初这份血书被呈上后,宗室们都炸锅了,谁也没想到会是汉王这个不着调的拿他们开刀。 有些精明的宗室之人,立刻就反应过来,怪不得当今肯放他出海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啊。 有眼力见的聪明之辈,当即就上折子,请求降爵,或者自查自纠,把家里的不孝子孙狠打一顿,再上疏请罪。 可也有头铁看不清形势的,死守着太祖说过要奉养宗室的诏令,说朱长春愧对先祖,是要逼死他们。 那时正值朱长春刚登基,宗室们以“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这套说辞,来对抗朱长春的挥向宗室的大刀。 朝臣们对此的态度很是暧昧,既不想用国家的钱养着这群宗室,但又不敢撺掇着朱长春下手,谁知道会不会再出现下一个靖难呢。 可以说朱长春即位后的这两年里,除了发展民生,鼓励开荒,轻徭薄赋之外,就剩下扯皮这件事情了。 朱长春面对着满朝的大臣们,丝毫没有避讳自己的想法,“太祖制皇明祖训,为的是训诫后世子孙,勿要辜负祖业。” “而太祖时候,宗室的成员才不过六十余人,太祖为了让子孙们过的好些,才让他们爵位世袭,且从朝廷领取俸禄。” “可是,有些宗室自觉有了倚仗,整日里不思进取,不事生产,只想多生孩子,从朝廷领银钱,供养他们奢靡的用度。” 朱长春想到了读书时候,长安给他算过的数据,如果不加以遏制,宗室的人口增长将会到一个恐怖的地步,百年后或许会有四十余万之人。 到时候,庞大的宗室开销,就会拖垮整个国家,不如早早就开始限制他们。 朱长春也是熟读史书的,虽然不知道何为王朝周期的概念,但每个朝代的兴衰交替规律,他作为继承人也是烂熟于心的。 朱长春:“按照宗室人口增长的规律,未来将会达到一个朝廷难以供养的规模,且不说以后如何,只看眼下,去岁北平的禄米是四百万石,但是朝廷却要往外发八百五十三万石的禄米,这其中宗室的用度就有半数之多。” 他又看向户部尚书,“去年一年的财政支出大约是一千八百万两,其中用于宗藩禄粮的就有五百五十万两,占了三成之数。” 朝堂上的人,如内阁大臣们对这样的数据都已知晓,但是对于普通的官员而言,这可是第一次直观地了解到宗室支出的庞大,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在这些大臣看来,宗室们有着巨大的田产,还要朝廷出资赡养,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更别提还有宗室善于钻政策漏洞,将生孩子作为人生目标,多生多占。 但那毕竟是太祖定下的规矩,也没人敢当出头鸟来提议削减宗室俸禄,毕竟上一个提议削藩的是何下场,大家也都在看到了。 可满朝朱紫,也有舍身忘死敢于谏言之士,御史于廷益手持笏板站了出来。 于廷益:“陛下,汉室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祸,皆因宗室过盛而国用不足。今宗室岁禄已占天下税赋三成,若不加节制,恐蹈覆辙。” “太祖时亲王府岁支米五万石,今亲王增至十万石,郡王亦翻倍。然天下田亩未增,百姓赋税已极,此竭泽而渔也!” “去岁只河南一省,税粮四百万石,而周王府岁支禄米八十万石。民间卖儿鬻女者数众,而宗室歌舞不休,此非太祖仁政所愿见。” “昔年唐明皇厚待诸王,然安史乱起,宗室束手。今若虚耗国库养无用之宗亲,异日边患骤起,何以御之?” 能有资格参加朝会的,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大部分人都历经两朝甚至三朝了,对供养宗室的政策早就不满了,如今看到有人开团,自是纷纷跟上,历数宗室的罪状,恨不得明天就去把粮食俸银都拉回来。 但也有持重的老臣,担心会引起宗室的不满,尤其还有镇边的藩王们,更要谨慎对待,主张慢慢筹划。 当时发财不想跟着长安捞鱼种树,就跑去宫里凑热闹,隔几日就会回来和长安说说都有什么新鲜事和八卦,正好围观了那次朝会。 发财不理解:“原来当上皇帝了,也还会有为难的事情哎。” 长安:“不愧是于少保,风采卓然,一片丹心。” “而且这不是为难不为难,而是凡事都有两面性。” “藩王镇边,这既是抵御外敌的一道屏障,也是巩固天家统治的一把利器,明末时试图力挽狂澜的人里,就有几个藩王。” “但是,藩王的权利又是大为受限的,尤其是靖难之后,坐上帝位的人也会害怕其余的藩王效仿,所以就跟养猪一样圈养宗室,后来崇祯喊出勤王口号时,才会无人响应,实在是也没宗室有这能力了。” “咱们从后世而来,知晓这其中的利弊,可当下的人,是无法分析透彻的,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然后不断的调整政策,哪怕我告诉朱长春这些,也改变不了其中扯皮的过程,这是制度下的弊端。” “再说了,他也未必不懂这些,当初在文华殿学到七国之乱时,他就能说出若他为景帝,必不杀晁错这样的话,可见他是知晓历来改制风险所在的。” 发财不明觉厉,私下也嘀咕过要是他当了统界的老大,该如何如何,长安也没嘲笑它,反而很认真的同它分析,要如何才能当上统帝,首先就是要联系上统界,因为它之前询问元福身上有没有系统的邮件,到现在还没有得到回信呢。 发财:“部门冗余,效率低下,等着吧,等我当上统帝了,我把它们都撤了!” 长安:“那你加油哦。” 于是发财又去宫里趴着了,围观学习朱长春的帝王之术,希望能早日派上用场。 第41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41 朝堂上纷纷扰扰,青州府乐安县一派岁月静好。 味精和蚝油,以及果酱的收入都很好,几年下来,整个县的赋税收入和人口都有了明显的增长。 等到青州府的奏报到了户部后,乐安县的赋税一骑绝尘,不是说税粮收多了,而是商税太可观了。 有官员担心这么高的商税,会不会没有人种地了,大家都去做生意了,结果一看税粮,好家伙,这是大丰收了啊,上等,必须是上等的考核啊。 一般而言,考核优秀的官员升迁,一次不会超过两个品级,大都是由户部自主决定下一任地方和官职的,而只有成为了四品及以上的官员后,升迁与否才会取决于皇上的任命。 因此,户部给长安的任命是青州府青州的知州一职,算是正常的升职步骤。 杨弘济看着呈上来的考核评语以及任命书,盖了红章,写了上等的评价,然后坐在椅子上暗自发愁,大家都只看到了这粮食和税银,谁懂他的苦啊。 可让杨弘济觉得苦的,还不止这个,因为户部呈上的官员调动计划,被皇上留中不发了。 负责的官员就去找到了杨弘济,愁眉苦脸道:“大人,这是哪里出了差错吗?就算有错漏之处,也应该示下啊,这留中不发,可如何是好啊?” 杨弘济也有些纳闷,满打满算的三年,长安这才干了一任,户部的考核也给了上等,而且也不是升迁到别处,依然是在青州府做官,就这样,皇上还不满意,那是要要什么官职呢?是否有些得陇望蜀,贪心不足了啊。 杨弘济心想,要是下一次大朝会之前,还没有朱批,那他就得当朝问一问圣意了。 然后下一次大朝时,还没等他开口呢,朱长春就扔了个大雷出来,让满朝文武都惊住了。 朱长春要开宗室科举,这样再去削减宗室用度,就不会引起太大的反弹了,哪怕有人想作乱,也不能说是他和朝廷要逼死宗室,上进的路就在那里,再要有宗室作乱反抗,那就不要怪朝廷的惩处了。 话是这样说,道理大家也都知道,但朝堂上的反对声却是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原因无他,让宗室参加科举,挤占的可是文官们的生存空间啊,这如何能忍。 可无论朝堂上的反对声如何,民间读书人的非议又如何,朱长春是铁了心要开宗室科举的。 但是为了缓和与文官群体的矛盾,在拉扯了几个月后,他还是做出了让步,将实验之地选在了云南和贵州,相较于北平和江南,这两州的文化是很薄弱的,因此文化竞争力也不高。 且参加科举的宗室之人也有限制,必须是无爵位或者低阶宗室,如辅国将军和奉国中尉子孙之类,同时还要放弃俸禄,抛却宗室身份的优待。 这几条政令一出,沸反盈天的抵制声才平息了下来,一时间,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有没有宗室敢为天下先。 而这期间,户部关于各地官员的调令也已批复,杨弘济看着长安的官职,有些头疼,但也没有在朝会上提出异议。 下值之前,户部侍郎一脸犹豫的来找他,“大人,这调令真的就这么下发?” 杨弘济:“还能如何?如今为了宗室科举的事情,皇上本来就不高兴,在和大臣们角力,这当口上,别说只是将县令提拔成了一府同知,就是直接提到内阁,咱们也先忍着吧,别给皇上有发作的机会。” 于是,就在宗室科举的试令颁布时,长安也到了青州府的冶所益城,赴任正五品的同知。 青州府下辖三州十六个县,同知为知府的副职,是正五品,负责分掌地方盐、粮、捕盗、江防、海疆、河工、水利以及清理军籍、抚绥民夷等事务。 长安的官服是青袍绣白鹇,穿上去显得尤为精神。 发财:“不错不错,大马驹真不错,没让咱们一级一级苦熬啊。” 长安:“他是皇太孙的时候,咱们得憋着,这都是皇上了,还要不来一个五品官职,那他干脆斗蛐蛐去吧。” 发财嘎嘎乐:“那也是你有本事!” 青州府的后衙,知府冯永正:“肯定是有过人的本事,否则就算是皇上钦点,户部的大人们也绝不会同意的,你看杨弘济大人的评语,可不是被强迫写上去的。” “好了,都打起精神吧,别想着排挤下马威那套了,人家是奔着内阁去的,咱们这里只是跳板,别得罪了人,最后再来拿捏咱们。” 该说不说,这个知府的私德有亏,但脑子很清晰,知道自己那外八路的小舅子惹了祸,这会儿没给他秋后算账,就是为了给他戴罪立功的。 所以长安上任后,面对的就是极为和谐的同僚,发财刚学了一肚子的官场学问,居然毫无用武之地。 长安:“你觉得朱长春这个皇帝当的如何?” 发财:“有明君之象,也有雷霆手段。” 长安:“所以,地方官员为何要得罪一个实权皇帝的心腹呢,这些人都是三四品的官员,脑子有又没有秀逗。” 发财想了想,说了句它以前听过的话,“你红了的时候,身边就都是好人了,对吗?” 长安哈哈大笑:“是喽!” “可我现在还是青色的,还不够红啊。” 发财:“努力吧!绿崽。” 第42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42 青色的长安还未上任,她将要调去青州府的消息就在乐安县传开了。 讲真的,对于老百姓而言,皇位上坐着的是谁,他们真的不关心,知府是谁,他们也不在乎,可是谁能带着他们吃饱穿暖,他们是绝对会放在心上的。 这个放在心上,指的是赋税有没有降低,摊派有没有减少,而不是县令的性别,要让老百姓来说,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才是好官,是男是女不重要。 什么,女子不能当官?那都是朝廷的老爷们要考虑的事情,同他们这些在地里刨食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因此听说长安升官了,乐安的百姓都很高兴,自发的缝了万民伞,在长安离开的那日,堵在了她前往益城的必经之路上。 长安不是圣人,看到万民伞自是很激动的,同前来送行的人们说了许多话后,才上马离去,走出去老远了,还能看到那些不曾离开的百姓们。 发财:“太感人了......” 长安被擢升为同知,乐安县的县令是原县丞吴岱山,而渔厂的负责人则是苍蓝,郭世佑和黄长白那几个读书人,已经在全力准备下场考试了。 长安身为同知,主管的就是盐粮防务水利等工作,她上任之初,就着手清理军籍,清查全府范围内士兵的情况,包括在役的和退伍的,以及战死之人。 青州府十六个县,博州,乐丘和寿安三县,都有长安和陈仲昭等人建的民窑,她的收益几乎都用来铺路修桥做善事了,这三个县的百姓私下一直供着长安的生祠,而乐安县就更不用说了,那简直就是长安的大本营。 长安掌控了这四个县,相当于架空了一半知府,可以说有了在青州府掰腕子的实力和底气。 她从布政使司那里调取了青州府的军籍黄册,将其与卫所的军伍问册进行比对,重点核查是否存在一户多逃和一田多占等现象。 说起来王朝到如今,朱长春虽是第五任帝王,但加起来也未过百年,这时候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贪污和吃空饷,以及军户溃逃和“垛集军”的问题。 因此当下最严重的问题,还是千户侵占农田,或者军户被强拉为漕夫,尤其是登州卫里,居然出现了书吏直接虚报兵员,冒领粮饷的现象。 对此长安采用了速战速决的打法,先是追回被侵占的田地,又招募民壮,募兵补缺,并将追回的田地分给现役的军户们,还免了其三年的赋税,以激励逃兵归队,民壮入伍,迅速补齐了青州府的卫所兵力。 同时还制定了青州府军籍实征册,记录现役的军户,田亩和器械,一式三份保存好,而且还定下了每年由知府和巡按御史复核的惯例,防止再次腐败问题。 此外还要对负责军册的书吏进行不定期的突击查账,可雇佣民间账房辅助审计,以防出现瞒上欺下的吃空饷现象。 一串的连招下来,长安迅速站稳了脚跟,并且在登州卫所出现小规模的哗变时,还亲带府兵将作乱之人斩杀。 等到青州左卫的将士闻讯赶来时,看到的就是青衣染血的长安,正在冷静的主持安抚工作,而在后续的折子里,也为这些无辜的将士求情,让他们免遭连累之罪。 有雷霆手段,也有仁爱之心,立了威也施了恩之后,长安就开始组织修路了。 也是历经几世后,长安才明白,以前觉得在古代造水泥有多发财,其实不然,古城墙是很厚实的,以乐安县为例,走过城门还需要一分钟的时间呢,更不要提边城的城墙和金陵北平这种了,骑着马都要走上一段距离呢。 这种城墙的抵御能力是很牢固的,哪怕是火炮轰炸,也不是一打就碎的,所以在没有钢筋的情况下,抹上水泥也只是增加了美观,而不是变得百毒不侵了。 因此长安一直没有鼓捣水泥,玻璃好歹还能卖钱,可水泥铺路是要用钱的。 所幸长安现在不用为钱发愁,第一段水泥路是在博州修好的,引起的轰动,连远在京城的朱长春都听说了,还写信问长安,什么时候给他家门口铺路。 长安表示要先排队,博州县衙有钱,所以铺的最早也最快,而道路通顺了后,县里的老百姓就更富了,其余的几县也都跟着铺水泥路,乐安是第二个用上了水泥路的县城。 水泥的方子一直在长安手里,不是没有官员上疏,想让朱长春暗示长安把方子交给朝廷。 对此朱长春的回应是,直接在大朝会上点出这几人,让他们出列,询问他们家是否有维持生计的营生,为何不献给朝廷呢。 长安对此什么表示也没有,反正没人敢当着她的面问,她就装作不知道。 水泥路再好,也还没修到北平,没有修到百官们的门口,所以长安装聋作哑不理人,那这些人也装聋作哑,就是不提给长安封赏的事情。 朱长春也不心急,因为他在等长安说的礼物。 当初允许宗室科举后,身在云南的郑王之子就率先站出来响应号召了。 朱长春还亲自写了家信,去鼓励这位不知道隔了多少房的堂弟,赞其心志高远,不坠先祖之名。 然后在发财看到郑王封地里的橡胶树都成熟了后,长安也打着关心旧友的名义,给郑王送去了一车书籍和历年考试真题,其中还有孔山长的批注。 前去送温暖的人,在受到郑王的亲切接见后,面对郑王的疑惑,解释道:“我们大人也曾在文华殿读书,还看到过王爷您的作业呢,如今送来这些,也只是同窗之谊罢了。” 郑王在就藩前,也是在宫里读过书的,但是那时候太小了,没读两年就出来了,这都过去几十年了别说是作业了,就连门窗都不一样了,毕竟郑王当初还是在金陵读书呢。 可郑王还是感动的跟什么似的,对素未谋面的这个同窗嘘寒问暖,同时也对当今感激涕零的,没办法,谁让来送温暖的是内侍呢。 就这样,长安和郑王搭上了线,并在无意中表示对橡胶树很好奇,然后郑王就派北上读书的儿子,带去了一船的橡胶树,美其名曰给同窗的见面礼。 郑王上了请安折子,啰里啰嗦了一大堆,夹带了几句这个见面礼的事儿,要表达就是一点,可不是藩王私交大臣啊,只是一些树苗,不值钱的。 值不值钱的,要看这东西怎么用了。 在郑王手里,这橡胶树就只是个物件。 可在长安手里,那就是她进京之路上的石头了。 长安用石头划开橡胶树干,露出了里面的粘液,“加把劲,争取早日给大马驹送辆马车。” 取了橡胶液,又是晒干,又是捶打定型的,再抹上桐油防止老化,包裹着橡胶带的木轮就制好了,再在车厢和车架之间垫上橡胶垫,用作弹簧减震。 长安坐上去后,和发财感慨:“终于不颠颠了,这要是再配上水泥路,那舒适度才简直了。” 这辆马车被送到北平,朱长春立刻坐上去绕着皇宫跑了一圈,然后大赞长安心思巧妙,并召来工部官员,让其观察马车后,想法子改良当下的火炮运输车,务必要抓紧时间。 工部的官员愁的满嘴泡,这车的轱辘是用了橡胶轮圈的,还混合了皮革和棕绳,制成了简易的减震层,原理看起来很简单,可关键是橡胶轮圈是咋弄的,原料配比又是什么啊。 这就跟上司指着一门大炮,告诉你赶紧多造几个成品出来,你就算知道用的是芒硝和硫磺,也要知道秘方配比吧。 可听听皇上的话是怎么说的,是让他们务必抓紧改良火炮车,再结合朝堂的风声,就知道又要对外用兵了,这种情况下,谁敢耽误? 那就只好去求造马车的人了,一打听,居然又是青州府的同知,这水泥路还没过去呢,就又来了减震的马车,工部的官员只好去找了工部尚书,问这件事儿该怎么办。 水泥路可以等等,但火炮车真不敢延误。 工部尚书只好去求见朱长春,问是否能借调青州府同知一段时间。 朱长春模棱两可道:“青州府的事务也很重要。” 工部尚书也是入了内阁的,自诩还是能猜到几分当今心思的,于是就试探道:“是啊,要是借调的话,青州府的事务就无暇顾及了,再耽搁了防务就不好了。” 这老头觑着朱长春的神色,继续道:“不如直接将武大人调到工部吧,再另选贤能任青州府的同知,这样两相便宜,也不会耽误要紧事。” 朱长春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那就劳烦卿家上折子吧。” 工部尚书有些觉得自己上当了,但造火炮车和修水泥路的念头压过了一切,回去后就写了折子,同知已经是五品了,那求人家办事,必然是要给个高些的官职吧,于是就力荐青州府同知武长安升任工部右侍郎。 工部右侍郎,那可是正三品的官职,如今给了一个五品同知,且还是女子,一时间朝堂里跟油锅进了沸水一样炸开了,反对之声不绝于耳。 面对这些反对的声音,朱长春想到了小时候,长安曾教过的吵架之法,即不管对方说什么,只要牢牢抓住他的痛处猛打就好。 于是,有官员以长安是女子为由,拒绝诏其入朝。 朱长春:“嗯,所以你有万民伞吗?” 有官员以长安未参加过科举,不是进士出身为由,拒绝与她同朝为官。 朱长春:“嗯,所以你有万民伞吗?” 有官员以长安六年内连跨数级,不符合官员的升迁调令为由,劝皇上先将其外放为官。 朱长春:“嗯,所以你也有万民伞吗?” 百官们:............ 万民伞是什么便宜的东西吗?老百姓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送万民伞啊?我们没有,是我们不想要吗?是老百姓没送啊! 虽然这法子有些缺德,但效果很好,至少没有人再来朱长春面前叨叨了。 可杨弘济的耳朵就遭殃了,所有人都来找他,说辞也都差不多,就是你身为首辅,是百官之首啊,此刻就应该站出来劝谏皇上。 杨弘济:烦死了,知不知道我也没有万民伞啊! 可面对着来人,杨弘济还是耐心问道:“你们如此反对,究竟是因为简拔程序不合理,还是因为武大人是女子呢?” 简拔程序不合理,那还能说上一句为国为公,可要是因为女子的缘故,传出去就是嫉妒贤能了。 所以来人都说是因为升迁不合理,是皇上过于宠信了,会妨碍户部以后工作的。 杨弘济哦了一声,“既是如此,那老夫知道了,必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的。” 那些人听到这话后,高高兴兴的就离开了,只等着杨弘济带着内阁去宫门跪谏,劝皇上不要一意孤行,然后大臣们就取得这次君臣拉锯赛的胜利了。 可后续却让百官们都傻了眼,然后暗叹不愧是首辅,人家能坐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啊。 杨弘济没有去找朱长春,因为他知道从长安去乐安做县令之初,就阻挡不了这对君臣的脚步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天下又不是他家的,就算有女子入朝为官,那也是骂皇上,跟他有何关系。 再者,他看着长安为官后的政绩,也属实值得他这次谋划。 杨弘济先以武大牛多年来忠君体国为由,将其从坐了八年的礼部五品清吏司次官的位置,简拔为了苑马寺的正四品少卿。 未出一个月的时间,又以武大牛分理马政事务上佳,将其提为从三品的苑马寺卿。 然后,武大牛就因劳累过度,坚持带病上岗而倒在了衙门,倒下之前还当众立誓,要在三个月内修完北平的水泥路,让老百姓都走上平坦大道,绝对不能辜负圣恩。 这个话就将打主意接任的人都吓了回去,实在是他们可没那本事,在三个月内修好全城的水泥路啊,工部里面的人还在天天掐架。 于是,长安就临危受命,接任了武大牛的从三品职位,替他完成未竟的心愿。 围观的百官们都傻了,一个个都看着杨弘济,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呢,不是说要去劝谏皇上,不许女子上朝为官的么。 杨弘济:“你们当初说的是调任程序不合理,如今这是特殊情况,武大人也只是暂任苑马寺卿,你们要是有推荐之人,那就赶紧报上来。” 跟着叫嚷抵制长安入朝的人,有真心实意的老顽固,也有随大流喊两句拉倒的,看到内阁都和皇上一个鼻孔出气了,就歇了折腾的心思,反正他们抵制过了,个顶个的都是忠贞之士,只是皇上太武断,他们做臣子的也无奈啊。 长安:“我当然知道朝堂上的人会如何的抵制我,可那又如何?” “朱长春的圣心,我有。” “青州府的民心,我也有。” “上下之心,我皆得,百官又算的了什么,大不了就做个孤臣,正好看谁不顺眼了,还能捶谁。” 说完后,又看着身上的绯色官袍,感叹道:“谁说红色俗气啊,这红色,可太好看了。” 发财:“好看,还喜庆呢!” 第43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43 虽然说着捶人,但是等长安入了京以后,才发现真正的朝堂,远不是打打杀杀那么简单的。 能站在那里的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大才中的大才,知道长安任上的功劳,都不会再指责她没有考过科举,或者是女子之身。 因此长安在见了朱长春一面后,直接就去了苑马寺上任,毕竟还要抓紧时间完成武大年的宏愿,在三个月内修好全城的水泥路呢。 长安来的时候,还带着青州府的施工队,人不多,但是足够指导苑马寺的这些人了,不至于整个队伍的工人都是新手,那工期可就太紧张了。 在京城修水泥路,同在青州府修路可不一样,设计时需要考虑的东西更多,既要照顾到京城百姓的出行需求,又要做好排水,防止雨水堆积或倒灌。 长安到任的第一日,就投入到了工作中,且还派人去工部告知了一声,希望工部可以派人来协同修路,工部尚书就直接把工部左侍郎派了来。 左侍郎面对着很有可能是自己同僚的长安,工作中很是配合,态度也很好,然后他就发现,长安说的协同,其实就是让他充当记录员,将修路的每一步骤都详细记录下来,以作惯例定下来,从而成为之后各地修路时的标准和参照。 长安带着人,将北平的路设计为鱼脊式的横坡,即中间略高,两侧稍低,但坡度却要严格控制在标准之内,也就是街道中心部分高为三寸,那两侧就要降低至一寸。 而这也都是有例可据的,筒瓦拼接是汉代长安城的排水沟,石板拱券可以参考福建土楼的排水系统。 而且北宋《营造法式》也有提到\"街道制度\":\"中高三寸,旁杀至一寸\",将其同北平城的实际起来再调整,就可以找好精准的坡度。 设计的尺寸和比例定好后,还要采用特殊的分层结构,即将水泥路分为三层浇灌,从下到上依次为基层,过滤层和硬化层。 基层为夯土,掺杂一些贝壳粉和糯米浆,而过滤层是两寸厚的碎瓦片或鹅卵石,主要是为了防止泥水上渗,最上层的硬化层则是由是厚达四至五寸的是水泥。 而在接缝处则是用桐油和石灰填缝,用的是造船工艺的方子,并在天坛地坛皇宫附近,这些重要的路段掺入猪血灰。 至于同样重要的排水沟,则是采用更为适合城郭的暗渠排水法,是筒瓦拼接和石板拱券相结合的排水系统,每隔五十丈还要设渗井,以及在入水口加铁箅子防堵。 最后则是日常的维护和管理,雨季前要疏通沟渠,做好清淤工作,冬季时做好清雪,及时撒草木灰防冻。 而一旦出现了积水问题,则在积水处临时开挖龙须沟,即窄深排水沟,将积水引至低处。 如果路面出现了破损,则用蒸土法修补,将湿热土覆盖在裂缝处使其自愈。 以当下的条件,完全复制现代水泥路是不现实的,但通过三合土硬化路面,外加科学排水设计,是能够可达到晴不扬尘,雨不泥泞效果的。 这种从严密的设计到严格的施工,再到严整的维护流程,不仅是让苑马寺的官员大为震惊,也让工部左侍郎如获珍宝,收获颇丰。 武大牛当初喊口号时,说的是三个月修满全城,但是真正能铺上水泥路的,只有大的主干道,像一些偏僻的胡同巷道,是没有条件修的,单说排水问题就很难解决。 可就算是这样,这些水泥路铺好后,也让京城的老百姓新鲜了大半年的时间,有事没事就出来逛逛。 而长安从青州府拉来的建筑队,在干活的时候,也不忘和其余工人以及凑热闹围观的京城老百姓们,讲一讲他们青州府的事情,重点突出表达了长安大人的厉害,短短几年就让他们青州府的人都过上了吃饱穿暖的日子。 现在的青州府有果酱,有渔获,有调味品,十六个县通力合作,各自依靠当地的优势发展农副产品,然后由衙门负责销售。 有卖往京城和江南的,也有跟着郑大人的商队出海的,也有运向西北的,总之不愁卖不出去,可大家种地也种的更起劲了,因为哪个县的收成好,哪个县的农副产品先收,这样就不会出现粮食减收的现象了。 最后还要表达下对京城百姓们的羡慕,因为长安大人进京当官了啊,因此等工程结束后,这些人返回青州府时,一个个依依不舍的,看得京城的百姓们,无端就升起了对长安的期盼。 工部左侍郎找到尚书大人,激动不已:“大人啊,您赶紧上疏把人要到工部来吧,那样的大才之人要是被别人抢走了,您连哭都没地儿哭了。” 说着就把工作记录都摆了出来,一项一项细细解说,“不光是这些详实的步骤,以及每一道程序的验收标准,还有乡道和驰道的铺修规划。” “长安大人言说,乡道主干路不比城里,可用夯土加石灰抹面,再搭配明沟排水之法,而驰道则可用夯土加礓石,并在路肩设排水槽的修法。” “我们也在宛平县的乡道上铺了一段,的确不会伤到马蹄,而且跑起来还更省事省力了。” 左侍郎语气急切:“大人,听说内务府将造监的人已经去找过长安大人了,还是内监造的人给牵的线。” 工部尚书:“我这就进宫。” 于是在百官们走着水泥路进宫时,长安被工部尚书点名要了去,任工部右侍郎。 百官:合着我们白抵制了啊,还得罪了人...... 将苑马寺的事务交代给少卿,长安这才做好了上朝的准备,宫外那一条条水泥路,就是她踩着上朝的底气。 长安穿上正三品官服,头戴五梁冠,绯袍绣孔雀,金带佩玉,持象牙笏板,一步一步走进了朝堂,站在了大殿之中。 第44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44 这大殿也没什么可看的,长安站在工部尚书身后,位列百官的第二排。 朝上也没有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日常扯皮的事务,宗室的科举结果也出来了,简直是全军覆没,除了郑王的儿子朱长培考中了秀才之外,其余再无人中选。 朱长春劝自己,万事不要着急,这就是长安说的第一个五年计划,至少有宗室考中了就行。 但还是越想越生气,翌日就和长安吐槽到:“这简直就跟手把手喂饭一样,就这才考中了一个!一个啊!” “一个个的在生孩子这事儿上,谁也不能比谁少,但凡放点心思在读书上,也不至于只有一个秀才啊!一个啊!” 长安看着朱长春不可置信的样子,又好笑又无语,“他们出生就是天潢贵胄,哪怕在边远之地,也有俸禄和封地,拼命做什么呢?这才正儿八经的读了两三年的书,后面总会好起来的。” 朱长春:“就是觉得有些丢人,想当初为了开宗室科举,朕和朝臣们拉扯了那么久,如今这结果,估计大臣们也在私下笑话吧。” 长安:“那正好,你就借机开始整顿宗室吧,只知道生孩子的,就把俸禄削了,一支里面没有一个出来考试的,就整支减俸,问就是你觉得他们对不起太祖,成了家国的蛀虫。” 朱长春:也是,与其让自己生气,还不如让对方挨削呢。 长安:“但是也不能激化了矛盾,尤其是镇守九边的藩王们,还是要先安抚一下。” 朱长春抬头看向长安,后者眼睛亮亮的,“按理说,大棒加甜枣,安抚的效果是最好的。” “但是,咱们这次能直接用大棒了,大同府的冶所,已经锻造出精铁枪筒了,五道几人研制的火药也已经试用过了,效果极好。” 朱长春闻言,就看向桌上的舆图,手指着北方的鞑靼和瓦拉二部,一字一句说道:“朕真的是等不及了。” 转天朝会时,朱长春就下令,要在宗室中实施考成法,即宗室子弟需要通过县试,才能领取全额俸禄,一直不去考试的禄米减半。且考取功名者,一旦入仕,就要放弃爵位的继承权。 朝廷会在各地开设宗学,设立专门的学校教授经史律法和算术,每一个宗室子弟都有读书的机会。 还不等朝臣们有异议,朱长春又接着说,科举宗室不得任京官,不得掌兵权,仅限地方文职,且每科录取人数不得超过五人,且同科进士里,宗室授官在后。 这一连串的诏令下达后,宗室不读书,那就要削减俸禄,朝臣的抵制心也少了,毕竟宗室荣养了那么多年,也读不出什么结果来。 宗室科举这一档子事情才消停,朱长春又扔下一个大雷,他要亲征漠北,完成太宗未竟的事业。 百官们上疏,内阁们劝谏,武将勋贵却都鼎力支持,长安也站在了支持的一方,受了好多文官们的白眼,看她就跟看文官群体里的叛徒一样。 长安表示无所谓,被瞪两眼又掉不了肉。 朱长春登基已有七年之久,说是大权在握也不为过,即使是在宗室科举上受过难为,但也不妨碍他做个一言九鼎的帝王。 亲征的决定已下,朱长春就立刻开始安排诸多事务了。 他点了随扈出征的文臣和武将,又安排了坐镇北平,处理政务的内阁大臣,以及大军粮草辎重的筹集和运送,具体事情具体到人,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就准备提头来见。 等安排好诸事,也就到了选定的黄道吉日,朱长春亲率数万大军北上,并在大同府与长安所率的骁骑营汇合,浩浩荡荡的直奔鞑靼老巢。 大军行至西宁时,收到线报得知古兀良哈部扰边,于是朱长春亲率三千精锐迎战,在宽河重创对手,并一路追至鞑靼部落,将其全歼。 这场战役,朱长春不仅向朝堂重臣表现出了铁血帝王的一面,也极大的震慑了九边藩王,因为骁骑营的火炮能力,远远不是镇边藩王们的火器营能比的。 早在博州官窑为了烧制玻璃改良炉灶后,太宗就派人在大同府建造冶铁炉,锻造精钢和精铁,将老式的火铳改为后膛装填弹药的样式,改变了其射程短和装填慢的缺点,并且在烧出加强枪管之后,根据长安提供的图纸,打造出了狗锁式的燧发枪,以及轻型的虎蹲炮。 在火炮车的加持下,虎蹲炮的威力是极大的,一轮轰炸过后,敌人的骑兵就丧失了冲锋的能力,只能沦为刀下之魂。 在宽河之战中,朱长春率兵冲锋前,长安就担任前锋营的指挥工作,采用三排轮射之法,进行线列射击,摧毁敌兵的防卫线,之后又用空心方阵的战术,将火枪手在外围,炮兵在里的方法,将虎蹲炮推进至战场中心,对敌兵进行了大规模的炮击,最大程度的消灭其有生力量。 宽河取胜后,大军继续北上,中途遭遇了反扑的鞑靼主力,长安带人从侧方迂回冲锋,并在鞑靼大军必经之地提前撒上大量的铁蒺藜,以延缓其冲锋,从而为炮击争取时间。 此次出征,顺利消灭了鞑靼部落,瓦拉部闻风丧胆而逃,朱长春又带人将其老巢荡平。 战报传回朝中,满朝文武都开始上疏歌功颂德,赞当今有太祖之风,继承太宗遗志,实乃盛世之君。 朱长春率军回銮后,在宴会上例行封赏并让内侍全德宣读长安的功绩。 从其在博州建窑的功劳,到改进炉口,精炼钢铁,以及搜寻火药改制之法,乃至这次出征的大功,全德整整念了两盏茶的时间。 朱长春:“朕不怕人说,也不怕人议论。” “朕也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世人,此战之胜,在于全军将士,在于国朝上下。” “朕要加封长安为定安将军,领定安侯爵。” 长安出列谢恩,内心自是激荡不已。 穿红着紫,封侯拜将,就和纸醉金迷这个词一样,让人着迷。 长安站在朝堂中央,脸上是毫不遮掩的野心,身边是无数的恭维之声。 权力,果真是人的第二张脸。 第45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45 长安以军功封爵,也没有人站出来反对,这样的功绩本就应该升迁的,但六部尚书都还在,没有空出来的位置,内阁也满了,让谁挪位置啊。 如今好歹只是个侯爵,将军的封号也只是显示圣恩的封赏,也没有手握重兵,而且也不是少保少师这类,因此朝堂上的抵制声,居然还没有提调工部左侍郎那次势大。 朱长春:“早知道,就该早早让你去领兵打仗了。” 长安:“现在也不晚,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才更扎实。” 长安想要的不只是站在朝堂上,还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她是如何站在朝堂上的。 她本来就是朱长春幼时的伴读,如果没有博州烧出的玻璃,就不会有人相信,改良炮筒和火枪筒的精铁,是她设计出来的高炉烧制的。 如果没有乐安县的渔厂和果厂,也就不会有人相信,水泥也是她弄出来的。 哪怕朱长春将她空降到军中做将军,也不会有人服从她,只有她带着火器前去,才会被人正视,才会在提出改进火枪轮射之法时,不被认为是妄言。 人们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如果走的不是这样一条艰辛的道路,大多数人宁可相信,这都是朱长春在给长安贴金,她不过是以幸进上的佞臣而已。 长安:“我不光要自己堂堂正正的站在朝堂上,还要杜绝世人的妄测,给更多的女子争取到一条坦途,” 长安在说这句话时,正是孔逢春来请辞的那日。 孔逢春是青州府孔家人,她的祖父孔道章是东山书院的山长,家学渊源。 长安在送郑王儿子那几车资料时,曾上门拜访过孔逢春的祖父,老爷子已是古稀之年,但依旧一副精神矍铄的样子,耳不聋眼不花,长安准备好的放大镜也没派上用场。 孔道章:“不过是几本书,原本就不值得这样的厚礼,倒是偏了武大人的时间,还要来看我这个老头子。” 长安端坐于一旁,言语之间多有恭敬:“莫说是您亲自批注过的书籍,就是一页纸,放到外面,也是能让读书人抢破头的。” 孔道章哈哈大笑,“是世人抬举老夫了,老夫无非就是个教书先生,比不得大人为了百姓劳心劳力。” 长安但笑不语,就听对方问到:“大人这般,是为了名利吗?” 长安:“当然,我一身的学识,不是为了困于后宅的。” “山长,世人都说,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我这样做,难道有错吗?” 孔道章:“可历来都没有如此的。” 长安:“从来没有,不代表不应该有。” 她转头看了一眼侍候在旁的孔逢春,又对孔道章说:“听闻女公子饱读诗书,算筹之术无人能及,难道山长在教导之初,为的就是让女公子以后在夫家管账的吗?” 孔道章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孙女,心里也是无限感慨,屋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良久后,孔道章才开口:“如大人有得用之处,还望将她带走吧。” 于是在长安带着书籍下山时,一旁还跟着孔逢春。 孔逢春自幼聪慧,在算数一道上的确有过人之能,长安一开始将她送到乐安的渔厂,和苍蓝一起负责渔厂的账目。 后来等她接到进京的旨意后,就将孔逢春带在了身边,在京城修路时,她就给长安打下手,负责图纸设计,调拨工人,计算进度等工作。 在随扈北征时,也被长安塞进了后勤队伍里,负责粮草消耗计算等事务,表现的极为亮眼。 大军回京后,户部尚书甚至还来找长安,问能不能让孔逢春去户部做个编外人员。 长安在问过孔逢春的意愿后,还是拒绝了对方,当时孔逢春只说她还有别的打算。 等到她来和长安辞别的时候,才说了自己之后的安排,是要回青州府参加一年后的院试。 孔逢春神情坚定:“大人,前路布满荆棘,我也愿意做个开荒人,言语如刀,口诛笔伐,我都不惧。” 长安看着孔逢春,内心情绪翻滚,有很多鼓励的话想说,却又觉得对她无关紧要,这样勇敢的女子,能帮助她的从来都不是空泛的夸赞或鼓励。 长安写了一封信,让孔逢春转交给孔道章,里面写了书院可以搞模拟考训练,还可以出真题集锦,将历年考试的考题汇总,再将中选的优秀文章也加进去,赶在会试之前,整理成册。 孔道章看到这封信,转眼就明白了长安的意思,他看着孔逢春,“去吧,万事都有祖父呢。” 孔逢春离京后,长安又去找了朱长春,开门见山道:“党争露出苗头了吧?” 朱长春:“哪怕朝廷只剩一个人了,他也会左右互搏的,拉帮结派永远都是常态。” 长安:“如今朝堂上派系明显,既然消灭不了党争,那就把水搅浑吧。” 文臣武将容易齐争斗,那就分而化之,再给朝堂注入新的势力,到时候,所有人就会知道,能依附的只有皇位上的人,而不是所谓的各派领头人。 于是在后面的朝会上,长安就开始上折子,矛头直指尸位素餐的官员,并猛烈抨击官员推诿和任人唯亲的现象。 长安激情开麦,御史闻风而动,朱长春也数次表露出对党同伐异的反感,一时间文官们又孤立了长安。 工部尚书苦着老脸来找长安,也摆不出上司的架子,人家身上还挂着爵位呢,“长安啊,还是要婉转一些,大家同朝为官,总不好直接朝脸上打的......” 长安表示受教了,会拐着弯打脸的。 然后长安就开始隔几日上一道折子,先是给参与制作精铁炉的匠户上表请功,朱长春赦免了那一家子的匠籍,又将其简拔为大同冶铁司的监造,虽是最末等的小官,但后代总算有了读书科举的资格。 长安又给一直窝在山沟沟里,改良火药的五道几个人请封,朱长春将其提拔进道录司为道官,属礼部管辖,虽是设官不给俸,但也是获得了官方身份证明的。 这还没完,长安又给提供了橡胶树的郑王,以及研制出了橡胶减震弹簧的工匠请功,朱长春也欣然同意,赏了郑王金银外,还推恩至他的儿子,即考上秀才的朱长培可以入太学学习。 而对于弄出减震弹簧的匠人,朱长春则是大笔一挥,赏赐了个从九品的官职,专职研究火炮车的改良。 这一连串的操作,整的满朝文武是摸不着头脑,不晓得这君臣俩又在打什么配合。 然后朱长春下旨嘉奖当初将红薯带回来的陈家祖先,恩泽其后人,封了一个虚爵,不传承不上朝只领俸禄。 而跟随着郑大人下南洋,发现并带回了番薯等高产作物的人皆有封赏,七次下西洋的郑大人,领四品的内官监太监一职,赐蟒袍。 这断断续续的折腾了大半年的时间,弄得内阁首辅杨弘济都沉不住气了,他私下找到长安,态度谦和,语气和蔼,“老夫也不是老顽固,还是能为圣上效犬马之劳的。” 长安对杨弘济还是很尊重的,这老头虽然有着当下文人的硬脾气,但在大事上还是很支持朱长春的,也没有敌视长安。 长安:“当今有开杂科取士之意。” 杨弘济并无震惊,也不意外,只是问了一句:“是一心为国,还是出于私心?” 长安:“一片丹心,天地可鉴。” 杨弘济:“怕是会引起天下士子的反对。” 长安:“嗯,是预料之中的,毕竟大家一直认为,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可是大人,这朝堂之上,总也要听一听别的声音吧。” “党政之祸,显于当下,遗害百年。” 杨弘济倏然转过头,直视长安道:“原来如此,你当真不怕吗?” 长安:“不怕。” 杨弘济紧紧闭了闭眼,良久后才说:“老夫知道了。” 宣和十一年初,当今亲征漠北,将鞑靼部消灭殆尽,瓦剌部溃逃,再无威胁中原之力。 宣和十一年秋,当今下旨,开杂科考试,分为算术和匠艺,考中者皆可授官。 此诏一出,天下哗然,无数士子上书反对,在京的学子,也有叩宫门静坐之举。 而远在青州府,以前博州的县令杨开荣,如今已经升迁为青州府治所益都的县令,正是孔逢春参加科举之地的父母官。 在收到了长安的书信后,就琢磨要如何做,县试是不用在考场过夜的,当天考完当天出去,可孔逢春是女子,科举是要搜身的,那就要单独准备房间,还要备好检查的人。 杨开荣就从女监中调了女吏,又请了城里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坐在考场的门口,既是陪同,也是监督。 孔逢春参加考试当日,引起的轰动不亚于益都修好了第一条水泥路,可杨开荣作为县令都没呵斥,其余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了。 哪怕当时有学子提出了异议,也被杨开荣一句“可以直接去信礼部”给挡回去了。 孔逢春通过了县试,名字是要上报礼部的,大家这才知道青州府益都出了个女秀才。 消息传开,宫门口静坐的学子,情绪更加激愤,几近闹出事端。 杨弘济作为内阁首辅,文官之首,士子仰慕所在,站出来安抚读书人,言说“并未有律法规定,不许女子参加科举。”肯定了孔逢春的功名。 又表态赞同当今开杂科取士的政令,劝说各地学子认真读书,不要行扰乱朝政之举。 杨弘济的态度,可谓是油锅里泼进了热水,一时间,矛头直指他这个首辅。 同僚间的指责,学子们的怨怼,士人的谩骂,几乎将他的肩膀压断。 而这时,青州府孔家极其高调的推出了一种低价纸张,且将造纸的工艺公布于世,取名“长安纸”,言说都是定安候武长安的功劳。 随着“长安纸”在大江南北的铺贴,还有东山书院所编纂的,孔道章亲自捉笔的历年考题集锦,同样以极低的价格供给读书人取用。 与此同时,杂科取士,就是君子六艺的延续,是格器致知的富民之道这一言论也传遍了全国。 老百姓们这才知道,原来读书人是怕杂科占了他们的位置,才反对朝廷的,一时又言论四起,支持皇上开杂科,谁要是反对,谁就是不想国强民富。 读书人都要脸,不能被老百姓指着骂是害怕考不过人家,再加上内阁的态度,以及东山书院这几招,声势立刻大减,不复最初的嚣张气势。 就在这时,朱长春才又下令,杂科取士每科只取常规进士人数的一成,且杂科进士不得入翰林院,杂科官员子弟可免试入国子监,并在工部设立匠士科,仅授予八品以下的技术官职。 诏令一出,各地的学子自觉取得了胜利,就不再上书请命和闹事了。 孔道章说孙女:“你瞧,比起关注女子考不考科举,他们更害怕被抢走的资源。” “去吧,去做第一个女进士。” 杂科取士这件事情,一直从宣和十一年秋,闹到了宣和十二年秋才尘埃落定。 宣和十二年冬,杨弘济以年迈体弱为由乞骸骨,朱长春再三挽留不得,赐其千金归乡荣养。 宣和十三年初,朱长春任命长安为户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内阁首辅。 长安从朝臣队列的第二排走到百官之前,不过四步的距离,横亘在她和朱长春之间的,已是数十年的光阴。 发财一直在脑子里放烟花,嗷嗷直哭。 长安还未行礼,就有御史站出来,指责她牝鸡司晨,倒行逆施,会成为世间女子的异类。 长安:“牝鸡司晨这样的话,我当不起。” “我只是首辅,一心为公,两袖清风。” “我不会行伊尹霍光之事,随意废立天子。” “我也不会挟天子以令诸侯,割据地方逐鹿天下。” “我更不会当街射杀天子,起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 她环视大殿,走到那御史的面前,“王莽之后,从来不缺想做王莽之辈,曹操之后,也不乏心怀野望之人,哪怕如司马懿之辈,估计也会是许多人的目标。” “怎么这时就没有人说,他们走死了权臣之路呢?” “在争权夺利这条路上,做过错误示范的有那么多的男人,怎么不见衮衮诸公都缩在家里安稳度日呢?” “平心而论,你们站在这里,真的比我的功劳还多吗?” “你能站在这里,无非是你熟读四书五经,科举中士得蒙圣恩。” “而我能站在这里,是我又熟读了四书五经,还做到了你们都没做到的事情。” “我在博州烧玻璃时,在乐安打渔时,在青州府修水泥路时,在大同冶所造火枪时,在宽河杀敌之时,你又在哪里?” “我从来不认为,我站在这里,会将天下女子的路给走窄了。” “因为有人走过,到达过那样的高度,才会让所有人都知道,有才有能之辈,哪怕是女子,也是能身居高位施展抱负的。” “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才会是死路一条。” 第46章 锦鲤福女关我什么事46 长安上任首辅后,秉承着“务实效而不求虚名,善调和而勿走极端”的理念,在仁宣之治的框架内,以民生为本,平衡皇权和文官的关系,限制宦官的势力。 在同朱长春说起的时候,她也相当的直言不讳。 长安:“我的建议依旧是,在朝堂上公布五年计划,而不是只有内阁大臣们知道未来朝廷的重心和方向。” “如今有强势的君王,有我这样不贪权的首辅,所以君臣的关系才会如此和谐,可谁能保证以后会一直这样呢?” “定下五年的工作核心,哪怕内阁人员有变动,哪怕新君尚未掌权,可有这五年的时间,也足够后继之君筹谋了,不至于一上位,就沦落到被内阁摆布的地步。” 对于这样有些杞人忧天,且怀疑后继人的话,朱长春也没生气,反而觉得长安思虑周详,“可朝堂局势变幻莫测,国家也总会有新的事情出现,万一这些计划到时候成为新君改革的阻力了怎么办?” 长安:“制定下大的方针政策,不要事无巨细,再添上一句,勿要死守规矩,以民生为本。” 随后朱长春就和内阁商议,又征求了百官的意见,将朝廷未来五年的重心放在休息养生和减税上。 宣和十三年的春闱,主考官是长安,取士子三百二十六人,其中杂科取士十一人。 春闱结束后,杂科进士全都被选入工部,跟随工部官员前往江南之地修水泥路。 其余士子也都各有选派,其中考上庶吉士者七人,皆入翰林院。 朝堂进入新的血脉之后,很多事情的推行就变得顺畅起来。 长安力主在户部成立惠农署一司,专职推广高产的粮种和农具,以及肥料。 在江南盛产蚕丝之地,建肥料厂,利用蚕矢沤肥,然后运往北方。 资助建厂的,都是江南的豪商,礼尚往来之下,工部的建筑队会优先修此处的水泥路。 北方战事已定,戍边的藩王也慑于朝廷的新火炮,无论是要军饷还是要粮食,都小心翼翼了许多。 宗室则在考科举和削俸的推行下,极大地降低了朝廷的消耗,虽然考上的没几个人,但削减的俸禄很是可观了。 户部官员在年底算账的时候,抱着厚厚的账册,看着各地的存粮和税收,高兴的都合不拢嘴,简直是太富裕了啊。 还没等高兴几天呢,长安就又来要银子了。 户部右侍郎:“大人,这国库才充盈,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拨银子呢,建乡学的事情,就再等一等吧,实在是河工那边要花大头啊。” 长安:“河工的钱不能动,先留出来,我要的钱是各衙门冰敬和炭敬省下来的那份。” 户部右侍郎大惊:“大人,这钱如果挪用了,那您会成为众矢之的了啊,可万万使不得。” 长安:“债多不愁,我还怕被人骂么?” “你不要在这里打哈哈了,自从改烧蜂窝煤之后,这么多年来省了多少银钱你们心中有数,全都装进各衙门的钱袋里了,哪怕只拿出一抿子,也够开乡学了。” “再说了,哪个城镇没有几间破屋子,至于纸笔消耗也不用担心,毛笔价贵,完全可以用炭笔,咱们图的就是让更多的老百姓识字明事理,不是指望着他们考进士呢。” 户部右侍郎:“大人,你当真是心怀天下......” 长安:“你也怀,你也怀,赶紧弄个章程出来,看看各地衙门要出多少钱,户部给拨多少钱才合适。” 等户部将花费算出后,长安就在大朝会上提出了此事,不出意料的,又被反对了。 长安:“郑大人数次下西洋,带回来的珍奇宝物将国库的珍宝坊都塞满了,新式农具和肥料的使用,也让高产作物更加高产了,各地的粮仓也都是满的,诸位摸着良心问问,真就拿不出这么一点儿银钱吗?” “之前本官就说过了,屋子不用多好,能挡风遮雨就行,各地都有长安纸的作坊,羊毛和兔毛的制笔之法也已经教了下去,制笔的开销几乎就没有。” “只不过是每日中午一个粗粮窝头,各地的衙门也拿不出来?” 有官员站出来:“大人,不只是每日的午饭,还有先生的聘用......” 长安:“这好解决,各地秀才和举人,都可以轮流去乡学教书,只要教满两年的时间,就可以去东山书院学习。” “一些老童生和老秀才,以及没有等到候补的举人,也可以申请一直教书,到时候会让府学给予他们名誉身份,朝廷给发俸禄。” “诸位,不能只是国富,还要民富,否则会乱的。” 宣和十四年,内阁首辅长安牵头,号召各地衙门为民生计,开设乡学,凡五岁以上的孩童,皆可入学识字,可免费读到十岁。 这个消息,是随着减免赋税,永不加科的政令下发的,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全国,很多地方的老百姓都在翘首以盼。 长安和发财说到:“只有让孩子们都有书读,才能把更多的女孩子送进书院,让她们认字学知识,哪怕一个县里只读出来一个女子,那就是榜样,就是值得的。” 当然是值得的,当朝首辅大人是女子,这就给了许多人家震撼,生女莫不喜,独不见封侯拜相者也是女子。 宣和十五年,东出琉球岛的汉王遣子来朝,汉王的儿子只比朱长春小了几岁,但是风吹日晒沧桑的很,拜见了朱长春后,只用几句话就说清了过去十几年的经历。 “在东边海上转了一大圈,打下了好几个岛,但是最后还是决定在琉球岛常住,现在岛上都是咱们的人,岛也改名为长明。” 寥寥数语,其中的艰辛却也是可以想到的。 汉王儿子这次回来,主要是请求将那三千近卫的家小也都带去,毕竟彻底掌控了琉球,那就要过安稳日子了,将这些士兵的家人带去, 也是为了安定众人的心。 朱长春和百官商议后,决定大张旗鼓的布告天下,长明岛以后就是大明的土地,汉王世袭,然后再低调的通知那些人家,如有愿意走的,朝廷就派船去送。 有了汉王占下琉球的例子,陆陆续续又有藩王上奏,想为国朝开疆扩土,朱长春全都允许了。 宣和十六年,朱长春改革藩王镇边旧例,实行轮换制,三年一戍边,到期后换守卫之地。 这一年,孔逢春顺利考中了举人,被长安招到户部候补,负责各地的乡学勘察。 孔逢春:“大人,一些偏远地方的乡学,情况依旧不是很好,能上学的女童寥寥无几。” 长安对这样的情况并不意外,“去找当地的衙门,如果一个家里没有一个女童能读书,那就先停了这家的肥料。” 如今很多地方都在鼓励垦荒,尤其是偏远地区,垦荒前五年不用交税,然后五年内只交一半的税,而这些地方开荒后,也是朝廷给运去肥料养地的。 长安:“你去基层转两年,多看看民生,也让老百姓看看你。” 等孔逢春再离开后,发财问长安:“你要培养她?” 长安:“嗯,是照着首辅的标准培养的,但还要看她自己了。” 一朝天子尚且一朝臣,新官上任也会三把火,长安要想保住如今这些政策的延续,最好的办法就是培养出一个女首辅接班,至少要两代人的努力,才能真正的让女子从后宅中走出来,否则现在这些就只能是昙花一现,甚至还会遭到反扑。 发财:“那她可以吗?” 长安:“可以,她是孔家人,天然就得读书人的拥戴,再去做乡学之事,就更得人心了。” 宣和十七年,朱长春封栩王任安南王,继续太宗的安南政策,镇边安民,拱卫大明。 同年,江南道徽州出了两位女秀才,孔逢春也考中进士,且在殿试中被点为探花。 礼部在给孔逢春制衣时,还专门来问过长安用不用改制新衣,被长安拒绝了。 长安:“不要特意去强调女子官服的不同,只要有越来越多的女官,衣服穿一样的又有什么问题。” 宣和十九年,长安主治黄河河道,同时疏通运河,保障漕运,巩固南北经济命脉。 在修河道和疏运河时,长安提议采取工役结合的方式。 即除了服劳役之外,朝廷还要出钱雇工,不能将这些压到老百姓身上。 除此之外,长安还将黄河的治水写成条例,经朱长春批复后,定做未来五十年不变之国策。 长安带着人,遵循“上拦,中调,下疏”的原则,五年内的短期目标是加固堤防,分流洪水,二十年的中期目标则是疏浚河道,减少淤泥,五十年的长期目标是植树造林,减少泥沙。 她还大胆提拔了禹城县令潘季驯,大胆应用他提出的植柳固堤治水法,鼓励百姓在河岸种植防沙林,以柳树和榆树为主,且朝廷会发放补贴。 此外,还在沿河高原之地推广梯田农业,以减缓雨水的冲刷速度。 还带着工部匠人,尝试建造类似都江堰的分水鱼嘴,并在主堤外修建遥堤和缕堤,以作双重防护。 设立水则碑,记录水位变化,预测洪水。 建立河兵制度,进行专业化的堤防管理。 整理历代治河经验,将其着书成册发放各地。 宣和二十二年,黄河治水初见成效,长安以功封定安公,兼任太子少师。 宣和二十三年,长安以首辅之名上书改革。 改革之一在于官员的考成法,加入绩效考核,清理冗员,并建立河工考核制度,防止官员贪污治河经费。 新增民生指标,将乡学的推广和普及,以及女秀才的人数占比,纳入到官员的升迁考核之中。 改革之二在于财税的改良,在江南试点银钱双轨制,以缓解白银短缺。 设市舶司专项税,对下西洋的商队增收重税,严厉打击走私。 采用一条鞭法,即赋役货币化,减少中间腐败。 改革之三在于边防整顿,重用有才之将,重建立体巡边防御机制。 改革之四在于重建水师,加强海军力量装备,为大航海时代的到来做准备。 改革之初,朱长春就站出来,表示此次改革皆为他的意愿,长安作为首辅只是执行者,有任何质疑反抗可以直接面圣。 宣和二十四年,武大牛去世,长安被夺情,依旧主持朝政的改革。 期间长安扶持专业领域官员,在户部和工部形成了实干派,成为了独立于党派的技术官僚群体,削弱清流的垄断,与宦官群体的兴起。 这十年间,考中秀才和举人的女子也有近百人,天生就被划分成了女官群体。 长安当初以不惑之龄高居首辅之位,焚膏继晷兢兢业业,至今已有十一年,这期间的夙兴夜寐辛苦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但是,她看着身旁的孔逢春,看着越来越多的女官,看着文华殿里等着她上课的太子,只觉得任重道远,但也光明灿烂。 这个王朝还没有到积重难返的时候,如今正值盛世,以王朝三百年周期来看,也才过了三分之一的阶段,所以很多问题只能做到防患于未然,但真正发展成什么样子,是谁也说不准的。 将藩王送出去开疆拓土也好,朱长春亲自南征北战也罢,眼下看着是一片辉煌之态,可强汉巨唐就在史书上看着。 限制宦官读书,限制锦衣卫的权利,可谁能保证,后继之君全都是强硬有能之人,到时候大权旁落,权臣当道,就真的比宦官祸国危害小吗。 还有就是开放杂科取士,允许女子入朝为官,以遏制党争,但谁又能保证,这些新入朝的势力,不会形成新的党争呢。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只要朝堂上还有人,就一定会有党争分派的,这是历来都无可避免的。 而且就算长安走出了一条路,女子可以读书为官,但也免不了出现为官后就嫁人,然后辞官的现象,这种问题哪怕在后世都无解,更不要提当下了。 可就算如此,所有的一切都还是有意义的。 喝水会呛死,走路还会摔死,不能因为害怕将来会出现的问题,就因噎废食,否定当下的一切努力。 大航海时代已经开启,汉王也已经扎根琉球,女子有了走出家门的权利,更多的民众开启了民智。 至少长安能说,她脚下的这片土地,不会再出现一门大炮就轰开国门的惨状,也不会再有浴血奋战十四载,三千万亡魂无所归的国殇,历史车轮依旧滚滚前行,但却不必再受山河倾覆之危。 第47章 番外一 朱景霄看着头顶,是东宫熟悉的蟠龙帐顶,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却是南宫冷宫里那碗鸩酒灼穿咽喉的剧痛。 他努力转动脑袋,微微向一旁看去,正在榻上看书的女子立时就察觉到了,她抬起头,将手里的书放下,再轻轻抱起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柔声哄到:“乖啊,再睡一会儿,睡饱了就能长高高了。” 朱景霄被哄得昏昏欲睡,感受着后背有节奏的轻拍,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时,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说话,“这孩子怎么不是吃就是睡的,每次我过来,他都在睡觉......” 朱景霄:啊!是我爹的声音!是我爹啊! 他奋力蹬着腿,希望能引起说话之人的注意,果然就被抱了起来。 朱长春将儿子抱起来,迎面就是一个眼含热泪的激动小猪,“他怎么了?饿哭了?” 朱景霄:爹!爹啊!我的好大爹还活着啊! 朱长春看着手里吱哇乱叫的儿子,嫌弃的皱了下眉,递给了一旁的乳母,“去看看是不是饿了。” 朱景霄被抱到了内室,翻来覆去的检查了遍没有尿湿,然后又生无可恋的吃了一顿,再被抱出来后,就老实多了。 他被乳母递给了太孙妃,也就是这一世的生母,但还是朝着朱长春的方向蛄蛹,等被朱长春捞在怀里后才消停。 朱景霄不知道他为何能重来一遭,但还能见到他爹,他就很高兴了。 让他高兴的还在后头呢,朱景霄发现他居然是他爹的好大儿,字面意义上的好大儿,嫡长子。 朱景霄:我是嫡长子啊!呜呜呜呜,我才不会成为那个叉烧呢。 朱景霄上一世死在南宫后,魂魄一直不散,看着王朝倾覆,看着山河破碎,看着一代又一代人浴血奋斗,直至看到东升的红日照耀全国,然后一睁眼,就又到了孩提时期。 重来一世,朱景霄想做的事情可太多了,首先就是找到他的留学生大哥,结果发现居然没有这个叉烧哎。 开心,但也不那么开心,毕竟没机会捶死对方了。 朱景霄只好化悲伤为食欲,库库猛吃,库库猛长。 等到朱长春即位后,朱景霄已经三岁了,长得壮壮的,而他也终于见到了长安。 朱景霄坐在内室的地毯上,面前是一套小兔子瓷器,支棱着耳朵听他爹和长安说话,然后终于没忍住好奇,偷偷扒在屏风后面,看一看这位长安大人是何方神圣。 对方很快就发现了他,笑着同他爹说了句,“瞧瞧这小马驹,可够壮的啊。” 朱长春回头看到他狗狗祟祟的样子,好气又好笑道:“像什么样子,快出来!” 那是朱景霄第一次见到父皇和长安的相处,是君臣,又不只是君臣,是家人,却更像是亲人。 朱景霄在宫里读书,他爹和长安在朝上大杀四方,每当有消息传到宫里时,他就会感慨,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朱景霄每每遇到不懂的,就会去问朱长春,为何施行这样的政令,然后就会被打发去找长安。 他跟着长安烧过瓷器,沤过肥,种过树,还去打过铁,得益于他吃的壮壮的,打起铁来哐哐的,老把式见了都夸他。 等他带着自己锻造好的第一把刀回去时,鬼使神差的就从南宫门口绕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了还没改名的王振,怒从心头起,直接一刀就劈死了这个佞臣。 内侍全能惊呼:“快来人啊,有人想谋害太子殿下,幸亏太子殿下勇武!” 夜间,朱景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溜进文华殿,站在书架前,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殿下夜读辛苦了,”长安举灯从书架后转出,眼中毫无惊讶,“可是在找这个?”她展开的图纸上,赫然是带有经纬度的世界地图。 朱景霄正视长安,问出了二人心知肚明的那句话:“你从哪里来的?” 长安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从哪里来的重要吗?重要的是将会往哪里去,不过,知道有殿下您在,我也能放心了,至少您都懂。” “宦官红批是要废除,但也要让当今看到如何制衡的,他才能放心,殿下,杂科取士和女子科举,万万不能废除。” “殿下,未竟之事诸多,前路依旧坎坷,您能做到吗?” 朱景霄:“我能。” 长安:“孔逢春可以做你的左膀右臂,会辅佐你开万世之太平的。” 朱景霄:“就像父皇和你一样吗?” 长安摇头笑道:“只有一个大马驹,也只有一棵宝树。” 朱景霄当时没明白这话,但也不妨碍他对名臣的期盼。 直至朱长春临终前,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后,让人将他扶起来,艰难的背过手,冲着长安点点头:“宝树来啦?” 满头银发的长安,福了个身:“呀,不愧是青骢骏骑,真俊啊!” 第48章 番外二 【标题】[历史论坛]理性讨论,宣和年间的女相武长安和朱长春到底是什么关系? 1l楼主历史系在读: 最近写论文研究宣和新政,越看史料越觉得这对君臣不简单。 正史上记载武长安是明朝唯一一位并未科举而官至首辅的女性,朱长春甚至为她特设参议大夫职位。 野史更是离谱,有说她其实是朱长春的秘密情人,还有说她是穿越者的(大笑)。 大家怎么看这对传奇君臣的真实关系? 2l前排吃瓜: 啊啊啊啊!这对cp我磕了好多年!《长安风华》那部剧简直了,权谋,大爱,小情,都拍的好好看啊。 就是拍得太含蓄了,按野史记载,朱长春为了她空置六宫多年,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3l严肃考据党: 楼上少瞎说了,你看的野史也太野了。人家朱长春有皇后有贵妃的好吧,后宫妃嫔不多,但孩子也不少啊。 而且根据《宣和实录》记载,武长安的爹是燕王福的护卫,因为护持朱长春他爹有功,太宗才将其点位朱长春伴读的。 后来武长安屡屡立功,朱长春作为明君才破格提拔的,是用人唯才罢了,所谓空置六宫纯属后世演绎,朱长春有记载的后妃就有八位。 4l楼主历史系在读 回复3楼,可《明史·长安传》确实记载过,“帝常召入内殿议事,至夜分乃出”,这样的话啊。 而且她终身未嫁,同时期的官员笔记里也有“帝待长安殊异”的记载,这种特殊待遇确实引人遐想啊。 5l什么热闹都凑 你们看过去年展出的《宣和御笔集》吗? 里面有朱长春写给武长安的诗,“卿如明月照九重,朕似清风绕玉阶”,这暧昧程度简直了!而且朱长春去世后,武长安亲自撰写祭文,后又一病不起,谁看了不说是伤心过度啊。 6l大明光辉永驻 说句公道话,从武长安之后,虽然还有几个女首辅,但只她格外传奇,不过5l提到的诗,学界有争议,可能是后人伪作的。 倒是武长安主导的改革确实厉害,不夸张地说,能给王朝续命三百年了。 7l经济学小白 弱弱问一句,武长安的经济政策真有那么神吗...... 8l楼主历史系在读 回复7楼,这就是学界争议点了!近年出土的《宣和政事录》证实,当时的很多改革,其实都是武长安主导的,比如市舶司新制就使宣和年间海外贸易收入翻了三倍,但是一些人总认为那都是朱长春一人的功绩...... 9l我也想穿越 说到这个,最近有篇论文超有意思,对比了武长安的政策和现代经济理论,发现她提出的商农并重和以工代赈等理念,超前得可怕,难怪有人开玩笑说她是穿越的。 10l文物修复师 我在修复宣和年间的一批奏折时发现个细节,武长安的奏折笔迹会突然变化,前期是工整的馆阁体,后期却夹杂一些奇怪的简化字,最神奇的是有份水利图纸,标注方式与现代工程图极为相似...... 11l侠骨柔情 细思极恐啊,难道真是穿越者?话说她搞出的乡学试点,的确是太现代了。 12l楼主历史系在读 冷静各位,史学界对穿越说当然是否定的。 比较靠谱的解释是,武长安出身市井,思想不受传统束缚,加上朱长春的开明支持,才能突破时代局限。 他们共同开创的宣和盛世被严重低估了,人口增长35%,国库岁入翻三倍,还编纂了《永乐大典》的续编。 13l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 同意楼主,这对君臣最神奇的是互补性,朱长春善决断,武长安善谋划。 看他们处理安南问题的奏折往来,一个主张怀柔,一个坚持震慑,最后折中方案完美解决危机,这种政治默契历史上罕见。 14l海外明史研究者 国际学界有个新观点,武长安可能是朱长春的\"政治面具。当时士大夫反对女性参政,所以朱长春借她之手推行改革,既避免直接冲突,又能试探反应,这解释了为何她去世后,大部分政策仍得以延续。 15l我也想穿越 楼上可拉倒吧,那为何朱长春还允许武长安青史留名啊,还在各种能留下痕迹的资料里,写到武长安的功绩,总不能是闲得慌吧。 而且《明实录》记载朱长临终前,最后的一句话可是说给武长安的,政治盟友需要这样? 16l爱咋咋 话说武长安到底怎么死的?正史只说积劳成疾,但民间传说她是为救朱景霄挡箭而死...... 17l医学史爱好者 根据太医院档案,武长安确系病逝,而且也没有中过箭。 18l磕学家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过前段时间的考古,抢救式挖掘了一个古琴师的墓,那里面全都是缠绵悱恻的曲子,据说是武长安的爱慕者写的,期待解密的那日。 ............ 22l楼主历史系在读 各位讨论越来越离奇了...... 综合可靠史料,武长安享年69岁,临终前完成《治国疏》呈交给朱景霄。 朱景霄尊朱长春的遗诏,特许武长安以亲王礼下葬,墓碑刻辅国文正,附塟皇陵,牌位入太庙,这样的荣誉,无论他们私交如何,在政治上绝对是相互成就的典范。 23l爱咋咋 突然感动,在那个时代,一个女子能走到这个高度,朱长春的信任至关重要。 而她也用毕生才华回报了这份知遇之恩,还为后面那么多女官的出现创造了条件,比起八卦他们的私情,这种君臣相得更值得铭记吧。 24l磕学家 同意!看宣和年间的民生记载,路不拾遗外户不闭,还出现了最早的养老院和孤儿院,这样的盛世,是明君与贤臣共同缔造的,性别反而不重要了。 25l无名氏 何止啊,还有世界各地的自古以来,哈哈哈哈,你敢信,那些人前脚叫嚷着,后脚就挖出来记载着宣和年间事迹的古碑古书,真的是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啊! ............ 122l楼主历史系在读 总结陈词,无论武长安与朱长春是否存在私人情感,他们在政治上无疑是天作之合。 武长安突破性别限制的从政经历,以及他们共同开创的宣和新政,以及如今无处不在的自古以来,和中文是主要用语,都在提醒我们,人才不分性别,明君与能臣的相遇,是一个时代的幸运。 第1章 天降紫微关我什么事1 “发财,你最好解释一下,什么叫享清福。” 长安左手拿着一个大水壶,右手拽着一个蛇皮袋,哪怕是站在树荫里,也有种在烈日下马上就要升华了的感觉。 发财:“我没有骗你啊,真的没骗你,这个世界就是让你享福的!” “咱们从上个世界走的时候,那天道真的说谢谢了啊,然后给我指了这里的,它总不能骗咱来受罪吧?” 长安:“那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来享福的吗?” 发财:“这个世界,没有糟心的爹,也没有极品的亲戚,更没有天胡的开局,你瞅瞅,瞅瞅,还是现代社会哎!” “最重要的是,这是个娱乐至上的小世界,不用卷生卷死当牛马社畜,也不需要头悬梁锥刺股的拼命,躺平就好啦,这怎么不是享清福呢!” 长安:“你要这么一说也还行哈。” 实在是前面几乎每次都是天崩开局,不是为了活,就是为了生活,来到这样一个咸鱼的天堂,长安和发财都不约而同的期待了起来。 长安:找个地方先坐下,让我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她来回扭头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个商场,前面就是为了吸引顾客弄的音乐喷泉,只是大中午的,只有喷泉,没有音乐了。 喷泉旁边十几米处,有个玻璃拱门,是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步行梯。 长安提起蛇皮袋,往步行梯处走去,一下去楼梯,就感觉到从车库钻出来的冷风,舒服的叹了口气。 长安也没下到停车场,就坐在步行梯的拐角处,感受着吹上身的丝丝凉意。 她左手摩挲着水壶,垂眸接受原身的记忆,几分钟后又抬头看了眼左上角,然后就闭上了眼睛,靠在楼道的墙上,假作小憩的样子。 发财:“怎么了?” 长安:“这个小世界是不错,但原身的处境吧,不咋好。” 原身今年也不过是才成年,但已经出来打工两三年了。 她是父母年少无知时的爱情结晶,结果等那俩人稍微成熟后,就又觉得冲动是魔鬼,孩子是个拖累了。 无良父母把原身丢在了老家,然后双双跑路,又各自成家了。 原身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只是听说过自己的父母,但从未见过他们。 那俩人跑了后,一开始还往老家里寄钱,用作原身的抚养费,后来各自成家后,就没人管原身了。 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也没有什么收入,但好歹是把原身拉扯大了。 就真的是拉扯大,有一口饭吃饿不死的那种,至于说疼爱啊,培养啊,教育这些,那都是没有的。 但原身感觉就还好,至少没被打骂过,好歹也上完了中学。 这个中学指的就是初中,因为初三时,爷爷开农用车翻沟里了,连带着车斗里的奶奶一起没了。 老两口的丧事也没有大办,因为原身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联系她生父,村里虽然还有两个叔叔,但觉得老两口偏心跑了的那个儿子,还给他养闺女,所以平时也不来看老两口。 办丧事时没人出钱,还是村长去喊了那两个叔叔来,丧事结束后,俩叔叔就把老两口剩下的财产分了,包括住的房子,然后原身就被分出来了。 原身那时候已经十五六岁了,村里也有那个年纪出来打工的,所以她也背个包就出来了。 长安皱着眉:“这孩子就是心太善,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老两口不容易,可她也没错啊,一个是摊上了叉烧儿子,一个是摊上一对无良爹妈,谁比谁更惨?” “还有就是原身的俩小叔,那就是找借口不想孝顺老人,就算没有原身,也有别的理由,狼心狗肺就是狼心狗肺,关她这个孩子什么事!” 发财:“这样挺好,六亲不依,就不会有什么因果了,咱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长安:“是没有因果,可是有合同。” 发财大惊:“什么合同?” 长安睁开双眼,瞥了眼左上角,“你看下左上角,是不是有个蜘蛛。” 发财:“哎呦喂,这么老大个儿!” 长安:“那是个摄像头,还是直播的。” 发财:“啊!” 原身离了老家后,在旁边县城的网吧做收银小妹,和她一起搭伙的是个男生,对方让原身一直上白班,然后对方上夜班。 网吧给的工资不算高,但给地方住,而且还能吃网吧的泡面,饭钱也省下了,原身攒了一年多的钱,就想到大城市去看看。 和她一起倒班的男生知道后,就建议她来现在的这个城市,“那里遍地都是机会,没准就能被星探发掘了呢,就算没有,哪怕是去影视城卖盒饭,也好过在这里早早就嫁人了。” 原身在网吧,就算是只上白班,也免不了遇到一些品行不好的人,偶尔还会言语调戏,所以才会想着离开,但又害怕别的工作不管吃住,所以攒了点儿钱后,就立刻决定走了。 从小县城到了这里后,原身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四周高楼林立,巨大的电子屏幕铺天盖地,播放着各种明星的广告和短视频,流光溢彩,又星光夺目。 她在影视城附近转悠了几天,很快就找了个小饭店打工,除了端盘子洗碗外,还要给影视城送盒饭。 累死累活干了三个月,结果说好的工资也没有,原身去找老板要钱,那老板就找借口拖欠。 原身小小年纪就出来打工,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立时就冲进后厨抄起了菜刀,对着店里供奉的神像,抬手就要砍去,吓得老板赶紧给她结了工资。 工资是一分不少的要回来了,可那周围的店铺也都知道了原身,就没人愿意雇她了。 原身想着,实在不行了就再换个城市打工吧,然后就在影视城门口遇到了一个大胡子,对方自称是导演。 大胡子导演说他们有一个节目,正在招素人嘉宾,不限年龄,不限性别,只要配合节目组就好,一天给五千块的酬劳。 原身在问过不会做违法的事情后,就同意了,然后签了合同。 发财:“这也太草率了吧......” 长安:“原身不傻,她总去影视城送饭,是见过这个大胡子的,又花了二百块钱去找了个律所,让人家帮忙给看下合同,确定不是坑人的才签了。” 发财:“她想当明星?” 随后又说:“不对啊,我是看到她没有愿望,才让你来的。” 长安哦了一声:“那怪不得在这样的世界里,给我选了这样的身份。” “原身的确没有什么愿望,也不是非要当明星,她就是单纯的颜控。” 第2章 天降紫薇关我什么事2 发财:“那这节目是干啥的?” 长安:“类似于人类社交活动观察?就是找几个不同身份的素人嘉宾,看看他们一周都能赚到多少钱。” “节目组管吃管住,一天还有五千块的酬劳,原身想着哪怕只捡瓶子,顶多也就是受一周的苦,可一下子就能挣三万五呢,再去别的城市打工,好歹手里也能有钱了。” 发财:“那她为啥走了呢?” 长安叹了口气:“不久以后,她会在买花的路上出意外。” 发财:“啊?” 长安:“然后她一睁眼,又是刚到这个城市来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小饭店打工,却又在买礼物的路上出了意外。” 发财:“哈?” 长安:“所以现在是第三次了,原身有了意识后,发现又回到了这里,就立刻跑路了,甚至连愿望都不曾留下,走得干干脆脆,没有一丝舍不得。” 发财:“也很难会舍不得吧,这有啥可舍不得的?” 长安:“估计就是咱们来的时候,她才寻机跑了的,摆脱了这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轮回。” 发财:“跑了也能理解,可为什么连自己怎么出意外的也不好奇呢?” 长安想了想:“也许对原身而言,这样的生活,留下比离开还需要勇气吧。” 发财;“真的是意外?” 长安:“一次是大雨里触了电,一次是雨天路滑摔倒后,脑袋磕在了马路牙子上,反正原身没觉得不是意外。” 发财:“这不是个娱乐世界吗?这么危险呢?” 长安这才想起来,赶忙问发财:“哎,你不是说你能知道小世界的剧情了吗?” 发财:“等我!” 长安把蛇皮袋里的空瓶子都倒了出来,拧开盖子踩扁后,再盖回盖子塞到袋里,刚才还满满当当的袋子立刻就扁了。 弄完这些,长安又从水壶里倒了些水洗手,发财就回来了。 发财:“安,你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长安打了个冷颤,默默地抱紧双臂,就听发财声情并茂地念了起来。 “星光璀璨,天降紫微星,龙啸风在演唱会上真情流露,当场下跪求婚曲流殊,这对娱乐圈最惹人注目的金童玉女,在百万观众的见证和祝福声中,幸福的拥吻在了一起......” 长安:地铁老人脸............ 长安;“我有几句话想说。” 发财:“谨言慎行哈。” 长安:“这里好像通货膨胀了。” 百万观众,好家伙,那得是多大的场子啊。 发财:“没准是线上呢,百万观众都是正常的。” 长安:“呦呵,你懂得还挺多。” “可要是线上的话,百万观众就能是紫微星了?那这星星也太不星星了吧。” 二人耍了好一阵贫嘴,发财才问她们一会儿要干啥。 长安:“当然还是继续捡瓶子去了,原身又没上过学,也没什么手艺,捡瓶子可真是个无本的生意啊。” 外面的太阳还是很大,但没有那么毒了,长安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走,捡瓶子去!” 发财:“我给你看着哪儿的瓶子多哈。” 长安跟着发财一路走,拐过商场旁的大十字路口后,就看到绿化带后面的湖心公园,还有个不小的篮球场。 长安直奔篮球场过去,果然有两三波打球的,场地旁边零零散散倒着好些空水瓶,长安宛若发现了宝藏的小矿工,一个一个都捡到了蛇皮袋里。 发财:“呜呜呜呜,我对不起你,居然让你从首辅沦落到捡垃圾......” 长安自己却没有什么落差感,还在感慨如今这身体真是轻便,“年轻真好啊,连捡瓶子都是又快又好。” “快看看,还有没有打球的?” 发财转了一圈回来:“前面一公里左右,有跳广场舞比赛的,要不要去看看?” 长安:“走!” 一路走到公园比赛的地方,放眼望去,真的是好热闹。 有正在激情斗舞的,也有在献唱卖艺的,长安找了个最大舞蹈队靠过去,围着走了一圈,发现人家都是自带水壶的,不是矿泉水瓶消耗大户。 长安和发财有些沮丧,还以为能满载而归呢,结果就是看了两场斗舞。 眼看时间不早了,长安就循着记忆往住的地方走去。 节目组给租的房子,是个小区里的独栋,三层楼七个卧室,住了五个人。 原身一开始打的主意,就是混过去这七天,白赚那三万五的酬劳。 至于说在节目里挣钱拿第一,或者是积极表现什么的,压根儿没那种想法,所以就连捡水瓶都是在住的地方周围,不愿意走太远。 长安:“挺好的,这不已经过完第二天了,一万块就到账啦。” 发财:一万块,好像是不少。 很快就走到了住的地方,长安还没有进去,就听到了院子里的说话声。 高璐璇:“一万块也太少了吧,当初可没有说是不间断的直播,这不得给翻倍的劳务费啊?” 杨清:“一天一万块不少了,就算去当群演,也挣不了这么多啊。” 长安:? 她推门走进去,把手里的蛇皮袋放在院子角落的杂物间门口,像是没有听到刚才的话一样,和原身 一样,冲说话的两个人点了点头,就打算直接上楼去了。 高璐璇和杨清对视了一眼,后者就叫住了长安,茶言茶语地问:“长安,你没听到什么吧?” 然后又小心翼翼道:“哎呀,我和璐璇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这样直播只给一万块太少了。” 高璐璇:“什么一万块啊,是五千块,长安,我们和你一样,都是一天五千块的。” 杨清:“不是啊,咱们是一万块啊,你刚才还嫌少了呢,长安肯定也是一万块,总不能区别对待吧。” 高璐璇:“哎呀,你快别说了,长安,我们也都是五千块的。” 长安跟看猴似的看着这俩人,还和发财点评上了,演技太粗糙,表情太浮夸,语言太匮乏,生怕长安听不懂那五千块一样。 俩人演着演着就演不下去了,实在是长安不配合啊,结果等他俩尬演结束后,长安才说了话。 长安:“就是,怎么可能给你们一万块,只给我五千块呢,我比你们差哪儿了?” “哦,我知道啦。” “你们多出来的钱,肯定是上演宫心计的酬劳,要不然费尽心思在这儿演啥呢?” 长安指了指一旁的摄像头:“导演不是就在后头嘛,嫌少直接说就好了啊。” “再说了,胡导演那么正直守信用,怎么可能像你们说的狗眼看人低,还差别对待咱们呢,这话要是传出去了,他还怎么混,还有哪位明星愿意去他的综艺啊?” “这可不行,可不能让大家误会了胡导的为人,万一再传出去,说是胡导昧下素人的劳务费了,那可就太不像话了。” 长安走到伪装成喷水头的摄像头跟前,笑眯眯地问:“胡导,我没说错吧,肯定是他们听错了,我的劳务费也是一万块一天,对吧?” 高璐璇和杨清呆愣在原地,就看到那摄像头上下点了几点,表示点头同意的意思,心里震惊极了。 长安满意的拍了拍摄像头,然后将水壶往后背上一甩,看都不看那俩人,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发财:“哈哈,那现在就是两万块到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