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歌》 第一章 古寺灭僧 卷首寄: 酒后一曲逍遥游,仗剑四季如长歌。 ...... 岁月如歌,寂寥如歌。 初春,细柳春嫩,莎草幽青,江南的烟雨朦胧,淅淅沥沥的,一如天女散花。 扬州,惜云湖北岸。 华坛寺,藏经宝楼顶端的屋檐角上,守塔雕螭吻瑞兽木刻一侧,插着一柄青色的剑,剑的一侧,有个坐着的人。 棕蓑斗笠,斜跨提壶。 高楼独饮,世而无觞。 他名字叫做季如歌,姓季名如歌,字知雨。 师父希望他出剑如知雨,知道雨要落到的位置,在屋檐细雨成串落下的时候,待水滴还没落下的时候将剑伸过去,能用剑锋接住并且劈开落下的雨滴。 到如今,眨眼之间,他已经能屋檐下接下六滴雨。 江湖上除了师父和老头子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字,也很少有人知道他是知雨客。 江湖中人的意识之中,更多的,他们知道的是——有个杀人如麻的恶魔,他叫季如歌! 他的剑和他的人一样,寂寥如歌。 剑名寂灭,青鞘,红柄,白芒,利锋,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乃是当年老头子从灶台底下翻出来给他的。 他记得老头子说过,这柄剑是他父亲的剑,本就该是他的,只是前几年生火煮饭的掏火棍儿不耐用,所以将就这剑用了几年,觉着挺好使的。 屋檐上人影晃动了一下,他的身影已经没了。 只留下那酒壶在瓦顶青梁上淋着小雨。 藏经宝殿内。 他身上的雨还没有沥干,雨滴还在顺着蓑衣“嘀嗒......嘀嗒”的落下,流了一地的积水。 屋内七人。 藏经阁常驻长老空明,来借经的罗汉堂长老空见,扫地僧行痴,一个知客小僧,两个看楼小僧。 当然,还有他,他叫季如歌。 空明看了看他的剑,青鞘,红柄。 “季如歌?!” 季如歌顺手取下头上还在滴水的斗笠,信手对着空明扔了过去。 看上去信手而扔,实则用上了六分力道,乃是一般暗器行家使用的探云手第六式——问道! 空明抬手一挡,斗笠顺着其力道而飞。 “铛”的一声! 笔直的嵌入了一侧的顶梁石柱当中,裂纹瞬间漫开。 除了扫地僧之外的五个僧人瞬间站了过来。 接了季如歌一招,袖口里,空明的手被震得有些颤抖。 “通知你大师叔祖,是魔头——季如歌!”空见有些畏惧,于心不安,对着一侧的看楼小僧说道。 看楼小僧顿了一下,急急忙忙的从一侧的偏门推门去了。 季如歌没有出手阻拦,也没有必要出手阻拦。 诚然,等华坛寺住持带着人来的时候,他要杀的人应该已经死了。 空明对着季如歌合十行了一礼。 “阁下清晨冒雨造访,有失远迎,所谓何事?” 季如歌冷冷的笑了笑, “杀人。” 两个字,简单,重要的是直白、明了!只要是个人,一听就能体味来意。 空明闻言,眉头深锁。 他没想到这个魔头会这么的肆无忌惮。 华坛寺的罗汉堂就是专门为对付外敌而设,里面全是一等一的武僧。 空见就是其中一位长老。 空见听了季如歌的话,眉头一皱,冷声喝道: “好你个大魔头,来华坛寺撒野,你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 季如歌嘴角的冷笑变成了微笑,带着一丝的歉意, “撒野算不上,取你的命,还算是轻而易举。” 空明作为空见的师兄,听了季如歌这么猖獗的话,怒意上来, “大胆狂徒!今日有我在,你......敢!” 话没说老。 季如歌已经又一次微笑挂在了嘴角,他的剑已经出鞘。 三尺寒芒,冷面如月。 空明老僧的‘敢’字才刚刚落音。 空见老僧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细如丝发的血痕。 “师叔祖!?”空见一边的一个小僧见他一动不动,轻轻的推了推他。 空见的身子随着推力,笔直倒下了地去。 脖子上那一条淡淡的红痕迹,渐渐如赤线一般,清晰可见。 倒地之后,鲜血才开始缓缓的从脖颈里面流了出来,润了一地。 斜插在石柱子上的斗笠还在滴水, “嘀嗒...嘀嗒...” 地上这时候已经有了两处积水,一处是石柱子下斗笠滴出来的,另一处便是季如歌刚刚站的位置。 “好快的剑,难怪这么...”空明叹了一口气,“难怪这么猖獗......”。 地上除了积水,已经没有了人影。 藏经阁的门被两个小僧推开。 “不用追了,你们追不上的。”空明叹气,出言阻止。 一刻钟过去。 华坛寺住持空性老僧带着一群僧人奔到了藏经阁门口。 空明作为藏经的镇阁长老,站在了藏经阁门口,合十候命。 “师弟,那魔头何在?”空性对着空明问道。 空明老僧又一次叹了口气,“没了。”他顿了顿,继续道,“师弟也没了。” 当然两个‘没了’的意味完全不同。 丧钟六响,华坛寺,罗汉堂,空字辈的高僧被杀。 ...... 惜云湖畔。 春日中午。 惜云亭中。 微风拂面,杨柳依依,尚且细雨朦胧。 一个壮汉,身高九尺,一身阔布锦衣,一头披散的头发,一张国字脸,颇有英伟之气。 亭中,桌上,酒菜齐备。 两个丫鬟垂侍在一侧,他们似乎在等人。 一个飘飘散散的身影在惜云湖荷叶上轻点,几个呼吸之后,惜云亭的倚栏上多了个品酒的落拓剑客。 季如歌饮了一口浊酒,冷漠的声音响起。 “可听见了钟声?” 听了季如歌的话,壮汉负手身后,看着细雨散在宁静的湖面上,散在翠绿的荷叶上,散在湖中游船的船篷上。 微波粼粼,荷叶晃荡,游船依然。 “丧钟六响。”壮汉转身,皱眉,“不过钱只能先给你一半,剩下一半等确认死的是空见才能给你。” 壮汉递了一个眼色给一个丫鬟。 不多时,桌上多了一沓银票。 季如歌喝了几口酒,缓缓的站了起来,一把抓过,揣入怀中,走到亭边,对着一边等着载人渡湖的小舟道: “船家,醉雨楼。” 船家闻言,急忙起身,撑了竹竿,移船相近。 季如歌在亭子上微微一跃,落入船中,进了船篷。 “好勒,走咯.......” 船夫高声吆喝,细雨小舟,清波荡漾。 亭内,酒菜尚温。 壮汉坐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饮下。 “明日派人去华坛寺烧香,查探一下空见是否圆寂。” 两个丫鬟躬身道:“是,公子。” 此书生打扮的汉子乃是扬州江南商行的掌舵者——陈道风。 陈道风见季如歌的小舟已经走远,适才缓缓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锦帕,上面绣着一对鸳鸯,侧角两个红线绣的名字,一个道风,一个月茹。 他的话语有些哽咽,自言自语。 “月茹,你听,你的仇已经报了。” 陈道风嘴角微微一扬,眉间的浓愁缓缓散了一些。 在一个土船夫的眼里,一个落拓的江湖客挣了惜云湖边富商的银子,去青楼风花雪月,终是饮食起居那般平淡无奇。 “走了!” 船夫看了一眼带着斗笠离开的蓑衣扬细雨的身影,意味深长又一声吆喝,撑起竹竿,划着小舟远去接客。 细雨如愁,满湖尽撒。 撒了醉雨楼上青瓦湿透,顺着瓦槽流了屋檐下一盆的春雨。 楼内,轻纱幔帐微微帘动,香炉内涵香四溢。 醉雨楼乃是扬州有名的青楼。 季如歌披着蓑衣,穿过蹿动热闹的人群,在几个胭脂粉黛浓烈的妓女拥簇之下,上了阁楼。 嘴角长着带毛大痦子的老鸨扬着手里的绣花手绢迎接了过来,他从怀里抓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阁楼雅间。” 老鸨接了银票,笑的合不拢嘴,难得一个江湖客人,会出手这般阔绰。 “好勒,兰儿,来,送给人去柳阁二号雅间。”老鸨笑嘻嘻对着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高声呼喝道。 小丫头领着季如歌上了阁楼,去了二楼角落的一间雅间。 丫鬟走后,老鸨领着一众姑娘走了进来,要季如歌选一个,季如歌随手点了一个,让她下去准备。 人散之后,他脱下斗笠,蓑衣,桌上留了又留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一张约莫三十年纪的脸以肉眼可见的变化,变成了一个年方二十的俊朗少年,这才是真的季如歌。 一个自幼就背熟且修习了错骨易容术的季如歌。 诚然,凶名季如歌早已江湖满,二十出头的少年,他用的却不是真名,而是假名,无姓,只唤作小雨,多数时候只是一个路驿卖酒打杂小厮。 他打开湖畔依柳的窗户,轻轻跃了出去。 不多时,伺候他的姑娘小翠端着酒水推门进来,只桌旁一个流了一地水的湿斗笠,地上一张大蓑衣,人已经不见了。 姑娘悄悄的将那一百两换成了五十两的票,为的是能多些私房钱,转而惊诧诧的去呼喊老鸨娘说人走了去了。 惜云湖老马桥头,少年一身布衣,在青楼后街的巷子末草垛子里薅出了一根直筒楠竹扁担。 细雨依旧朦胧,只小了三分,约莫湿发能行七里路。 老树柳垂枝,老翁披蓑独钓。 两桶上了盖子的老酒,盖上了几张清脆的荷叶,只为了避免水滴进了酒里。 拳头大小的老楠竹竹竿扁担,少年正用一根小指头粗细的麻绳在绑紧两头的扎结处,路人路过只道这买酒的穷小子扁担坏了,在栓扁担而已。 谁又曾知道?那两头系着麻绳的扁担里面放着一柄杀过无数人的青鞘利剑——寂灭。 麻绳勒紧酒桶,少年将扁担向着两个担孔一插,伸手掂量了几下分量,对着一侧的戴着斗笠坐着垂钓的老翁问道:“老头儿,你没偷喝我的酒吧?” 那老翁伸手拨了拨斗笠,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骂道:“小东西,你修个扁担修了半天,还从窑子里出来,仔细回去你老爹拔了你的皮!酒钱在鱼篓子底下,自己拿,我只喝了你五钱银子的酒,不许多拿。” “六叔可不是我爹,老头儿,你也是最近才到这苏州的吧?连六叔都不熟识,还以为我是他儿子,我也是上个月才来苏州的,为了讨个生计,所以在六叔的馆驿做些杂活而已。”小雨一脸痞意,皱眉看了看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头儿。 他说完,向着老头子的鱼篓子走了过去,随即翻腾了几下,嘀咕道:“切,我瞅瞅,这钓了半天了,就这么几条鱼,还说落起我来。我只是去里面听书,等这雨势小了再回去而已,你懂个啥?” 老头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摇了摇头,眼神轻蔑,似乎对年轻小伙子上了青楼还不承认有些鄙夷,随即转头过去继续钓鱼,感叹道:“得,我不懂,我不懂。” 季如歌笑着走了过去,从鱼篓子底下捣腾了几钱银子,揣入怀中。 钓鱼老叟不识打酒童,只知老酒入口柔,钓鱼舒心耗光阴。 老头子安然不言,依旧端坐在原地,等鱼上钩。 小雨则揉了揉盖在桶盖子上的荷叶,固牢,担起酒桶,哼着小曲儿,迎着丝丝细雨上了老马桥,一路沿着出城的路去了。 第二章 钓鱼老叟(1) 扬州城外,玉安古镇。 三叉道口,一间茅草小酒店,院子外面的灯笼已经被岁月腐蚀得剩了几块骨架也没人打理,老槐树一侧立着一块朽木,上刻‘酒馆’。 酒馆便是酒馆,若真的要有个名字的话,便是六叔酒馆。 因为店家是个半百的老头子,姓张,唤作张六顺,膝下无子无女,乃是一个鳏夫,附近的村民都叫他六叔。 酒馆牌匾上只有‘酒馆’两个字,但方圆几里的人一问路,便都说的是六叔酒馆。 朦胧的细雨之中,一个年轻人挑着两桶酒进了院子。 屋檐下,细雨微滴。 酒馆中,空无一人。 六叔递上来一张粗布巾帕,季如歌伸手接过,不,此时的季如歌不是季如歌,该是小雨才对。 小雨伸手接过六叔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眉间发稍的雨珠子,将两桶盖了荷叶的好酒落在了屋檐下的石板地面,收了竹竿扁担,立着。 “臭小子,今儿个打个酒竟然去了半日,亏得这一上午都下着雨,没什么生意,不然这酒馆没有酒卖,可就耽误大了。”六叔说完,看着一身湿漉漉的小雨。 “怎么样?没淋着吧?”六叔淳朴的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小雨。 小雨微微一笑,“六叔,可不,我在城里避雨呢,这雨小了才回来的,可一刻也没有耽误着呢。” 六叔给小雨擦了擦后脑勺的雨珠子,笑道:“臭小子,可别贫,保不准又是哪儿去厮混听书去了,快把酒抬进去。这雨停也快停了,该有生意了。” “得勒,这就去。” 小雨再起扁担,将两担子酒挑进了酒馆内屋,摆好之后,随意将里面藏着寂灭剑的竹扁担扔在了一侧。 黄色的竹筒扁担靠着墙,似乎这就是一根平常的扁担一般。 收拾好之后,小雨出了酒屋子的门,到了那张铺着烂木板的柜台前面,将五钱碎银子放在了正在打理茶壶的六叔面前。 “钓鱼那老头子给的,正巧我出城的时候,在惜云湖边上,他还在钓鱼,卖了几钱给他。”小雨笑嘻嘻的看着六叔。 小雨双手抱在胸前,困在柜台上,看着六叔擦茶壶。 六叔皱眉看了看小雨,皱眉嘀咕道: “什么钓鱼的老头子,叫刘伯,人家要在我们这住上一段时间!这不,早上出门钓鱼的时候,钱都给了,可别怠慢了人家。” 小雨皱眉,疑惑道:“六叔,我们这可没有客房给人住店呀?这一共就两间睡觉的茅草屋子,他来了,也没地儿给人睡呀?” 六叔瞥了他一眼,回道: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这老人家说住不惯城里酒楼客栈,就爱睡茅草屋子,给了好几两银子,可比住酒楼的钱都给的多,非得住在我们这儿,说是要在这扬州钓几个月的鱼,等钓着了就会离开。 我就好奇了,这扬州除了个惜云湖,能钓着什么鱼?再说了什么鱼能钓几个月?他是要钓几十斤的大鱼? 我当时就问了‘老大哥,你这钓什么鱼,能钓几个月?’ 那知那老哥真的回了一句,‘这里离惜云湖近些,几十斤的大鱼,钓着了就离开。’ 他说完还给了我五两银子,说这是定金,吃喝拉撒全从里面扣,不够的话再问他要便是。 这五两银子得是我们酒馆大半年的收入了,他乐意在这里睡草棚受罪,我也乐得赚他几两银子。” 六叔知道这小子机灵,手脚也干净,笑嘻嘻的将银子收入怀中,瞥了一眼一侧的抹布。 “他前几日不还住在镇上的客栈吗?怎地今天要住咱们这破酒馆了?”小雨皱眉问道。 六叔冷不冷的瞅了小雨一眼,这酒馆他自己说破酒馆,他乐意,可到了别人嘴里,六叔总还是介怀的, “人家住哪你管得着吗?有钱挣就行,管他哪儿受罪呢!切,你这臭小子!去,把店里几张桌子擦干净,倏忽着这雨停了,还指望着能有几个过路打尖儿的客人。” 小雨撇了撇嘴,接过抹布,转身努嘴细声嘟囔着‘破酒馆、烂酒馆’的去了。 他心道,玉安古镇通往扬州、苏州、无锡几个大地方的三合岔路镇,这附近没有驿站,这酒馆正是郊野林子旁,正是从镇上通外其他三处的分道口。 酒馆就在分道口的几株老槐树下,他可不相信年年都有渔民打渔的惜云湖能钓起来几十斤的大鱼,也不相信这老头子在这里呆着正是只是为了钓鱼。 作为一个杀手,直觉告诉他,这老头子可能不止钓鱼那么简单,得小心应付才是。 上午从青楼醉雨楼出来,这老头子还以为他是逛窑子去了,看样子没有对他有什么怀疑。 老头子要住在酒馆,这让小雨生了些防范意识,也对着老头子要干什么有些好奇。 正思考之中,手中的活计却没有停下,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小雨!!” “小雨!!!” 六叔在柜台呼喊他,他晃过神来,忙应道:“六叔,又怎么了?” 六叔皱眉道:“你别搁那磨蹭了,收拾收拾你那屋子,腾出来,铺一张床给刘伯,晚上他回来好睡觉。” 小雨一听不干了,整个酒馆统共就两间睡的屋子,自己的屋子腾出来,那自己睡哪儿去? “嘿!!嘿!嘿嘿嘿!!”小雨皱眉嘿嘿道:“六叔,钓鱼老头子来了,你怎么能让睡我那屋呢?他睡我屋子,我睡哪儿啊!!!可不行啊!!” “去去去,嚷嚷啥??!!你这小子,你被子挪我屋子去,给你铺个地铺,你从今晚上起,就和我睡一屋子,你那屋子让给刘伯,等他走了,你再挪回去。” 六叔指着一侧偏房房门,“快去,收拾去。” 小雨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哼,但愿今儿个李寡妇不让你进门......” 六叔似乎听见了他的话,正色骂道:“小兔崽子,你搁那说啥?信不信我今晚让你睡屋檐底下?” 小雨闻言,一个精灵跑后院收拾去了,喊道:“我说六叔你真是英明!!” 前院六叔在骂骂咧咧个啥,这时候他也听不清了。 他一边收拾,一边暗道:只怕过几个月,我也要走了,那还用得着回去睡那草屋子,亏得六叔还真以为自己是没有盘缠,所以在他这里落脚,等挣够了盘缠再离开的行脚穷小子。 第三章 钓鱼老叟(2) 午间,细雨渐止。 酒馆大院依旧湿漉漉的,院子里面四五张石头桌子和凳子都已经擦干。 老槐树上的细叶子洗净了纤尘,显得格外清丽,加上余边上微有花意的几吊槐穗子,更是平添了几分春意。 酒馆内馆草棚子内,一老一少对坐,两双筷子在几个碗里蹿动。 桌上一牒花生,一盘剁椒青笋,一碗凉拌椿芽,另有一侧摆着一个装满了香喷喷米饭的木甑子。 六叔嚼了一口椿芽,刨了几口饭,抬起筷子指了指酒棚一个角落。 角落里木桌子旁边,一滩细雨之后,从屋顶漏下的水渍,十分耀眼。 六叔看着小雨嘟囔道:“小雨,等明儿放晴,你去后院草垛子上找几捆好的干草,补补那屋顶的漏子。” 小雨咕噜噜吞了嘴里正嚼着的米饭,猛的点了点头。 “店家!打尖儿!!” 马蹄声急,院子里闯进来一行僧人。 “来了、来了!”小雨信手抄起手边的抹布,一挥,搭在肩上迎了出去。 院门口的槐树下,系着几匹马儿,院子边上的夯土地板上,已经被马蹄子带上了不少泥泞。 院子里,七个年轻的布衣僧人,身上络着蓑衣,沿着就近的两张石桌子已经打围坐下。 六叔从棚子里看了看,不过是几个惜云湖畔华坛寺下来的几个小僧人,看样子是在赶路,这个时候是午间饭点,吃个便饭而已。 和尚不吃酒,也不如荤腥,通桌下来,也吃不了几个钱儿,也就懒怠起身去招呼了,有小雨便可。 小雨利索的列行公事般擦了擦已经原本已经擦干净了的两张石桌。 “几位小师父,吃点什么?” 其中一个僧人回道:“小二哥,七碗素面,我们吃了赶路,快些准备。” “好勒,几位小师父稍坐。”小雨说完,对着棚子里还在收碗的六叔喊道: “六叔,七碗素面,快些准备。” 六叔在里面闻言,点了点头,撇着嘴,不紧不慢的端着菜碗往后院厨房煮面去了。 小雨机灵的在碗橱里端了七个粗碗,薅起一侧的陈旧的茶壶,笑嘻嘻的又转回了院子里。 茶碗铺七,一一斟上。 茶是六叔从村口李寡妇那里得来的白毛粗茶,权当打发客人用,整个店里也没什么好茶。 李寡妇四十几年纪,也是孀居,也不知道和六叔眉来眼去了多少回了,反正店里的茶叶都是她送来的,也没见间断过。 茶水一上,小雨便没了事儿,只等六叔传唤端面了。 他在酒棚里找了个墩子坐着,靠着栏杆,等六叔叫喊。 但听那几个小和尚一边喝茶,一边低声细语。 ‘都识得路吧?’为首的一个和尚问其他人道。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那和尚又对着其中一个小和尚吩咐道:“了音,无锡安宁观观主脾气不好,又重礼仪,你去的时候,一定要礼数周到。” 那唤作了音的小和尚合十点头,回道:“多谢师兄提点。” 他们窸窸窣窣的又说了些话,不过是去江南各地送信的言语,小雨不甚在意。 小雨心道: 这帮和尚只怕是去江南各地知会诸门派季如歌这魔头来了,自己上午刚杀了他们的罗汉堂长老空见,这帮秃驴不好好打理丧事,到关心其别的门派来了。 自己三出江湖,都怪前两次动静太大。这一次,才一动手,这帮人便如惊弓之鸟一般,四散传开。 小雨皱着眉,摇晃着脑袋,再次默道: 只怕这次接的这江南的几单,不是那么容易得手了。 ...... 季如歌是谁? 是名满江湖的杀人魔头,也是名满天下的杀手组织——七层楼的魁首,三年一出,一出便是杀的天下诸多大门大派一等一的高手。 他十五岁出道,三年一动。 十五岁初入江湖,直奔慕云山七层楼顶楼,接了难度最大的其中六单,便杀了四大派中六个长老,销声匿迹。 三年后,十八岁再入江湖,又是一场血雨腥风,引得天下名门大派高手个个闻风丧胆。 这一次,二十一岁了,再入慕云山,接了江南最贵的几个单子,只怕这江湖又是一年疾风骤雨了。 至于他出手的原因,很简单。 南道允州水灾,饥民遍地,民不聊生,他只是为了救活那一带的百姓。 小雨便是季如歌,季如歌便是小雨。 错骨易容后的小雨便是江湖人称的‘杀人魔头’季如歌。 他杀人从不解释原因,只查明真相,该杀的便杀,该死的总得死。 他救人也不在乎名声,轻蓑覆斗笠,小舟泛江湖,散钱装袋,随意扔得出手,也落得进贫民的屋檐下、饥民的晒菜篾中。 老头子说过,他们是做乞丐活过来的,天下人便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天下人,能帮一个是一个,但愿能多积点阴德,下辈子换个长命百岁。 江湖上盛传的杀人魔头,却是无数村民穷人口中救世大侠。 季如歌,从来不在乎名声,但他可以确信每一次都不会杀错坏人。 他也从没解释过一次。 他心里只知道: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侠,我只知道他们养活了我,我得还他们。 而他们,就是天下人,自然不包括那些——坏人。 ...... 几个送信的和尚走后,天色放晴,日头撇开乌云,落得满地余辉。 却一下午也没有几个出来喝闲酒的客人,快至晚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小雨闲得没事做,搬出老木竹梯,搭在了酒棚侧翼的老槐树上。 从后院搬出几捆干的稻草垛子,他抬手捡了一垛子,攀了上去。 他将草垛子扔在了屋顶,扯了一把垫屁股之后,便开始修补六叔说的那个漏水的口子。 初春的天气尚且寒人,夕阳照得暖和,小雨舒舒服服的修补着漏水屋顶。 不远处,一个穿着布衣的老头子,提着鱼篓子,扛着一根丈许的鱼竿缓缓从一侧阔达的石板马道那边走了过来。 他的人影子和鱼竿的影子,都在暮光的照耀之下,拉得老长。 不是别人,正是上午调侃小雨逛窑子的钓鱼老翁,刘伯。 刘伯走得不快,像是一般上了年的老人家一样。 他们都有一个特点,走得不快。 余阳落细辉,清风摇槐叶,钓鱼老叟缓步进了院子,看到了还在补漏的小雨。 “小子,我的房间可备好了?”刘伯顿在了原地,抬头看着慢条斯理理稻草的小雨,微笑的问,语气很是平和。 因为刘伯占了他的屋子,小雨很是不爽,锁着青眉,不乐意的瞥了一眼刘伯。 “好了。”小雨说‘了’的时候,刻意的加重和拉长了语气,对刘伯表示出了很强烈的不满。 刘伯将手中鱼篓子置地,手中鱼竿和斗笠顺手放在了一侧的石桌上,抬起袖摆扫了扫凳子上的灰尘。 其实凳子是干净的,不管有没有灰尘,许多人都习惯擦一下再坐。 “呵呵,听你小子这语气,挺不高兴的,看来是回来晚了被老爹骂了吧?” 刘伯笑呵呵的坐了下去,看着楼顶刚铺完稻草的小雨。 小雨撇了撇嘴,皱眉,“都给你说了,他不是我老爹,六叔就是六叔。” 六叔从内屋端着碗茶笑嘻嘻的走了出来,“刘伯,这,喝碗茶解解渴。” 六叔说完之后,指了指小雨,“小瘪犊子,铺完了赶紧下来,去给刘伯煮碗面去。” 小雨皱眉看了看六叔那势利的眼神,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小子确实不是我儿子,刘伯,你叫他小雨便好,这小子没了盘缠,只是在我这打些零工,好挣些路费回家的。” 六叔坐在刘伯对面的石凳子上,“房间已经给您老备好了,就里屋那间儿。” 小雨下了竹梯,没好气的将梯子往一侧一靠,在酒棚栏杆上一掂手,翻身去厨房去了。 刘伯指了指小雨怒意冲冲的背影,问道:“这孩子没事儿吧。” “嗨!”六叔一摆手,笑着回道:“没事儿,这小子嘀咕他那房间给您老了,在撒闷子气儿呢,过几天就好了,不用管他。” 刘伯微微一笑道:“我占了他屋子?那他呢?住哪?” “还能住哪,和我挤一屋呗,又不是没地儿睡,过几天气顺了就好,否搭理他。”六叔回道,“您老喝茶,喝茶......” 刘伯知道了缘由,无奈的笑了笑,端起六叔递过去的茶水,送到嘴边,抿了一口。 “今儿个可钓着多少鱼?”傍晚时候酒馆生意几乎于无,六叔有的没的地和刘伯搭话,慵懒的靠着石桌子,看着夕阳从一侧的老槐树下落下去。 刘伯笑了笑,“几尾小鱼儿,都给放回去了。”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着打发时间,不多时,小雨端着一碗热汤面走了出来,杵在了刘伯面前。 刘伯见小雨面色不善,笑嘻嘻的从自己怀里摸出了几两银子,放在桌上。 “小哥儿,劳烦你赶明儿帮我买头驴去,我这人老了,腿脚不好使,每天去钓鱼走得累,有头驴做脚力,省些。” 刘伯递到小雨手边,“这多余的银子就留给你了,也好补偿我占了你屋子的过失,你看如何?” 小雨瞥了一眼桌上的银子,约莫五两左右,心道,能抵得上一个贫穷人家几个月的收入了,一头上好的驴不过四两,这多出来的可是整整一两银子,这老头子阔绰。 六叔看了小雨一眼,有些眼红银子,在一侧不情愿嘀咕道:“还不收下,谢谢刘伯。” 小雨嘟了嘟嘴,伸手薅过银子,揣在怀里,也是不情愿的抱了抱拳,对着刘伯道:“谢了。” 说完,他转身进屋子收拾自己的地铺去了。 倒不是他矫情,他单独一屋子便好夜间出去探消息,这和六叔一个屋子了,小雨的行动便悉数留在了六叔眼里,便很多行动都不太方便,但也只能如此了。 毕竟这里是所有要道的路口,探听来往去路的消息,最好不过。 六叔看着刘伯赔笑道:“这小子年纪小,不懂事儿,您老见谅见谅。” 刘伯抓起筷子,糊弄入口了一口面,“不碍事,不碍事。” 小雨心里自然知道收了银子,得卖别人一个人情,一个人收拾了床,再回院子里收拾收拾桌椅,便准备打烊。 六叔和刘伯寒暄了几句,说是早上要去市集买菜,得早些睡下,便回屋子去睡觉了。 刘伯收拾了自己的鱼具,坐在院子里赏月。 小雨看刘伯坐着安静的闭目养神,便说了一句,“老伯,院门关门了啊,你自己乏了回屋子去睡,我先回去睡了。” 小雨收了别人的银子,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 刘伯正斜靠着手臂,闭目安神,闻言,点了点头,轻声叹道:“去吧,去吧...” 小雨也懒怠去打扰他,心里巴不得老头子坐久了冷出个风寒来,早点搬出去才是,于是也不多言,顾自回六叔屋子去了。 屋子里,六叔已经酣然入睡,鼾声微微然。 第四章 蠢驴 昨日的细雨停了,今日放晴,春天的天气比较温和,放晴之后的一般都会接连几日好天气。 天色刚明,刘伯还在睡梦之中,小雨便被六叔叫醒了。 今儿是玉安古镇赶集的日子,小镇上比不得扬州城中,每逢月之三、九才有肉卖。 镇上的肉也比扬州城卖得便宜,今日三月初三,正是赶集的日子。 六叔和小雨得早去早回,肉得买,酒馆的酒也得卖。 六叔觊觎小雨得了刘伯的买驴银子,这小子运气好,刘伯给他的买驴银子,多出不少,少不得得是他半个月的工钱了。 “臭小子,你钱带好了吗?记得给刘伯买头驴去。” 小雨看六叔一脸不屑的眼神,知道他心里惦记着人家的买驴钱。 “带好了,走吧。”小雨皱眉回道,“多出来的是我的,你老人家就别想了。” 六叔嘀咕道:“切,我还看不上呢,赶紧的,跟上。” 一老一少出了院子,院门乃是靠着老槐树的,只有门,没有院门,院子里便是酒馆的石桌石凳。 玉安镇离这里也就几里的路程,和扬州城郊的距离差不多。 两人趁着天色鱼肚白,一个人挑着篓子,一个人走在前面。 诚然,挑篓子是小雨,走在前面带路空手的是六叔。 酒馆有了小雨,平时六叔的活儿自然落到了小雨身上。 扁担不是小雨藏剑的竹担,而是六叔的桃木担,酒馆有好几根扁担,六叔也不在意小雨用那根扁担。 小雨也只有出去杀人的时候,才会带着竹筒扁担。 山杏发碎红,萍藻生新绿。 二人越过几个小山丘,沿着一个长满了绿萍的小池塘径直到了镇上。 街上,酒茶馆门刚开,一侧的馒头铺子的老头子早已吆喝许久..... 糕点铺子、胭脂摊子、蔬菜坝子,渐起熙熙攘攘。 六叔为了省钱,不带小雨吃馒头,说是买了菜回去自己弄去。 他走在前面买,小雨挑着篓子跟在后面收,青菜、萝卜、豆腐、肉、鸡、鸭......该买的买了。 不多时,菜篓子已经满了。 二人准备回去。 菜坝子上全是摆地摊卖菜的,也没有牲口棚子,六叔忙活起来,便将买驴的事儿抛之脑后了。 六叔迈起步子就往市集口走。 小雨跟了上去,眼见就出了市集,是上了回去的路了。 见六叔似乎忘了买驴的事儿,小雨在一侧提醒道: “六叔,驴,驴!!” 六叔回头瞪了他一眼,骂道:“小瘪犊子,你骂谁驴呢?” 小雨皱眉,变着法暗骂六叔,眉眼耸动,眼色一个劲儿使,解释道:“六叔,驴,刘伯的驴......” 六叔一拍额头,想起了来,“对,刘伯的驴!” 小雨抿然贼笑,却不点破。 六叔瞪了他一眼,还以为小雨在嘲笑他忘了那事儿,骂道:“小瘪犊子,既然刘伯叫你给他买,你这就回去买去。别搁路上耽误事儿啊,买了早点赶回来,今儿个可不比昨天,今天市集,路过酒馆的人多,有得你忙的,你可别又是中午才回,仔细我扣你工钱。” 六叔说完,伸手接过小雨肩上的担子,“快去吧。” 难得又可以偷会儿小懒,小雨一脸喜色,笑道:“得勒,我这就去。” 六叔挑着担子上了路,见那小子活奔乱跳的回市集去,远远喊道:“快些个回酒馆啊!!” 小雨头也不回,掂着手中银两,回喊道:“知道啦!!” ...... 穿过闹市,小雨这时候倒是没有闲的时间去茶坊听书,直奔玉安古镇市集偏北,贩卖牲口的道口。 小镇人少民风也好,卖牲口的不是牲口牙子,而是当地养驴卖的几个农民。 道口的麻杨树下也就那么几头牲口,不是什么好货,挑来挑去,小雨选了一头最贵的驴,也才花了三两五的银子。 刘伯给的接近五两银子,剩下的全部进了小雨的口袋,也有了偶尔可以和六叔请假休息的本钱。 要回酒馆最近的路,便只有穿过闹市。 小雨哼着小曲儿骑着牵着驴儿又挤进人群,往回赶。 正挤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街的那头一群鲜衣怒马的剑客奔将过来,急得周围的人忙向着两边靠。 “都给我让开!!我们要赶路!”为首的一个是一个俊眼修眉的女子,鹅蛋脸面,长发飘飘,一身靛青的衣服,腰间配一柄长剑,生得七分姿色。 那女子勒马,见路人甚多,眉目间躁意浓郁,大声怒斥。 马儿急顿,吓得一个卖菜的老妇人一个趔趄到了下去,一侧一个热心的平民急忙将之扶住。 那女子丝毫没有愧疚之意,还急急骂道:“都让开!我们要过去。” 小雨心道:生得漂亮,可惜蛮横了些。 两侧赶集的平民和商贩急忙退开,给这一帮江湖人士让路。 无奈市集人多,街道宽度不够,那一行骑马的剑客也只得慢下来,挪开人群,缓缓前行。 偏生小雨牵着一头驴子走在前面,尝试着左挪右闪,终究也避不开去。 那女子走到小雨牵着的驴子后面,眼见道路被阻,憋了一口怨气,骂道:“哪来的蠢驴,还不给我让开!” 小雨知道她是骂自己,不做计较,回头陪笑道:“不好意思啊,这人多,我这驴也挪不开,还请担待...担待一下。” 那女子见是一个普通农家小子,一身烂衣破布,头发还胡乱扎着,一脸嫌弃之意,再看道路,确实让不开,只得皱眉讽刺道: “没事儿,我骂的是驴,没骂你!” 小雨见此女心高气傲,骂人还骂上瘾了,心里生了一丝怒意,看那女子衣着华丽,皱着眉头,抬手就给了牵着的驴一巴掌。 “你这畜生,真看不出来,你还认识会骑马的亲戚,人家和你说话呢,你咋也不回答一句,刚买了你就和小爷耍横是不?”小雨扇完驴,将驴绳子拉了拉。 那驴儿被扇了一耳光,“呜嗷”的叫了一声。 小雨听了驴叫,眼神人畜无害的看着那马上女子问道:“你明白了吗?” 那女子听了小雨骂她是驴的亲戚,还没来得及撒泼,便见这小子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还奇怪的问出这么个问题,下意识的回道:“明白什么了?” 小雨笑道:“刚才你不是和驴说话吗?这驴回答了,你咋就听不懂了呢?我估摸着吧,它呀,可能说的是:‘挪不开’!!” 那女子闻言,拔剑便指着小雨,怒骂道:“小畜生,敢骂我是驴,我要杀了你!!” 小雨皱眉一脸无辜,回道:“这位姑娘,你哪知耳朵听见我骂你是驴了?” 那女子一个纵身跃下马来,手里拿着剑,快步扑到小雨面前,刚要发作。 “婧儿!不得无礼!”她身后马山一名中年男子,锦衣华服也是鹅蛋脸,八字胡须,颇有几分英气,皱眉呵斥道。 那女子转头看着那男子,跺了跺脚,娇嗔道:“爹,这小畜生骂我是驴!!您刚才也听到了。” 那男子正色道:“不得无礼!把你的剑给我收起来!人家小哥可没得罪你,你开口便骂,你给我上马去,我们跟在他后面一道出市集便是!” 那女子不耐烦看了看自己爹爹,一撇嘴,冷哼了一声,“我不上了,跟在他后面,骑马和走路也没差别。”说完收了剑,怒意瞪着小雨。 中年男子说完,抱拳对着小雨道:“小哥儿,劳烦前面走,我们确实赶路着急,这路也挪不开去,我们跟着你出市集便好,小女娇蛮,还请见谅。” 小雨见中年男子说话客气,不便多言相讥讽,将驴绳子一把挥起,搭在了肩上,戏谑笑着回道: “不碍事,不碍事儿,走着!” 说完,他牵着驴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信步走在前面,一副可管不着后面的姑娘怎么瞪自己后脑勺了。 一行人缓步挤出市集,那女子才踩镫子上马,奔到小雨面前,瞪了小雨一眼,“你给本姑娘等着!” 她爹在后面皱眉有了一丝怒意,沉声道:“婧儿!” 那女子闻言,嗔怒道:“爹!你......哼!看我不回家告诉娘去,我被欺负了你倒还帮着外人说话!!哼!”说完勒马奔着古镇外马道去了。 中年男子缓马走到小雨面前,再次歉疚道:“管教无方,还请小哥儿见谅。” 小雨摆了摆手中千驴的绳子,笑嘻嘻回道:“不碍事儿,不碍事儿,别过,别过。” 中年男子抱拳一礼,简单的回了一句“就此别过”便勒马带着身后一行剑客去了。 过了闹市,小雨骑上毛驴,一路回六叔的酒馆。 马道过去,几株老槐树在晨光之下熠熠生辉,酒馆门口偶尔有人进进出出,门前老槐树下,系着一列好马。 小雨皱眉,心里暗骂,不会是适才那帮人在六叔酒馆打尖儿吧?这才日头刚出,莫不是那蛮横女子一帮人在酒馆用早饭? 怀着好奇和迎接麻烦的心思,小雨下了才买的毛驴儿,小心翼翼牵着的从院门走了进去。 第五章 计较 春日的阳光不烈,很是暖人,在酒棚底下打尖儿的人极少,在院子里坐着感受暖阳的人很多。 这些人当中,处在槐树一侧的几张桌子,正是那蛮横过街的女子一行。 小雨小心翼翼的牵着驴准备从通往后院的槐树后面过去,免得那女子又找上自己的麻烦。 此时不是早间也不是午间,在酒馆打尖儿的都是茶酒客人,极少数是路过要吃东西的。 即便如此,六叔一个人也忙得不可开交,今日玉安古镇市集,路过酒馆的人感觉比往日多了许多。 小雨思忖道: ‘眼前这院子里生人有两拨人马,一拨是道长打扮的人,一拨便是那一行过了玉安的剑客。 上个月他已经打听清楚,玉安镇东侧是苏州,苏州最有名的一代江湖人士,便是苏州少卿山一个剑派,唤作玉山剑派。 玉山剑派掌门乃是许丁山,为人正直,素有侠义之风,玉山派也在苏州一代名声极好。 至于那帮道长,应该是无锡安宁观的人,安宁观和华坛寺、玉山剑派也是江南一代极负盛名的几大门派之一。 不过那安宁观主却在他此行的目标之内。’ 小雨牵着驴正要绕过那老槐树的时候,六叔正在给几个道长打扮的人铺碗斟茶。 “小雨,你可回来了,还不快去将驴儿栓了来帮忙!!” 六叔这一嗓门喊得众人都知道是店小二回来了。 “是你!”那女子听了六叔传唤,转头看了看来人,怒目瞪了瞪小雨。 小雨见避无可避,捋直了身子,正色回道:“是我!怎么了?”说完,牵着毛驴往后院去了。 院子里的人正是那玉山剑派和安宁观的人,那和小雨道过歉的人正是玉山剑派掌门许丁山,那娇蛮的女子乃是他的独女许婧。 一行道人是安宁观的人,观主罗丛生。 罗丛生也是四十左右年纪,圆脸长眉,塌鼻梁,小眼睛。他一侧乃是安宁观首徒,唤作张定,二十七八年纪,方脸,浓眉阔鼻,生得白皙。 两拨人都是应华坛寺住持空性之邀,共赴华坛寺商议对付季如歌这魔头的江南大门派。 “婧儿,你给我坐下,别给我惹事,让人笑话。”许丁山怒目瞪了许婧一眼。 许婧皱眉嘟嘴道:“哎呀,爹!!” 她说完,再看了看许丁山的眼神,严肃而带着怒意,只得安静坐了下来。 他们一座的正是有安宁观观主罗丛生。 两拨人都经过六叔酒馆,巧在这里相遇了,两大门派的掌门虽无深交,却是旧识,都是受华坛寺之邀,便聚在了一起。 罗丛生带着首徒张定和许丁山带着女儿许婧一桌,便叙旧吃茶,准备一道上华坛寺。 安宁观主罗丛生见许婧认得店小二,好奇道:“怎么,许婧侄女认识这酒馆新来的小二哥?” 许婧撇了撇嘴,自己老爹又发了话,也不好意思在客人面前撒泼,只得生闷气坐了下去。 “罗伯伯,我不认识他,只是有点小过节。”许婧回道。 “怎么了,需要伯伯给你住持公道吗?”罗丛生看着许婧,像是安抚侄女一般的问道。 许婧看着罗丛生一脸慈祥的问候,正欲开口说话,便被一侧许丁山瞪了一眼,只得闭嘴不言。 许丁山抱拳对着罗丛生回道:“罗观主有心了,小女娇蛮,过街时候惹了那小二哥,都是小事,都已经过去了,理会不得。喝茶,喝茶!”他说完,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罗丛生本无出头之意,只是出于面子问候一下,此时许丁山说了,他便迎了这个台阶下,端起茶杯, “哦,原来是这样,那便罢了,许兄,请!”罗丛生回请。 许婧知道父亲此行是去华坛寺商议大事的,不敢再多言,只得撇着嘴生闷气,茶也不喝,安坐在哪里。 后院。 几个茶壶在茶灶上烧得冒热气,六叔提着一个空茶壶进来。 小雨正好将驴栓在几丈外的一株麻杨树上,六叔将手中空茶壶堕在了石板上,便薅起另一壶热茶出去了。 出去时候,不忘叮嘱道:“小雨,把这壶也灌水烧上。” 小雨拴好驴,烧上水,便出去帮忙。 他提着另一壶烧开了的水,信手在一侧的茶叶罐子里抓了一把干白毛茶叶扔了进去。 出了后院,刚跨进酒棚。 六叔正在给几桌要酒的客人用竹舀子打酒,小雨取了一条擦桌子的布盖在左肩,将刚泡的茶壶撂在茶壶板上,抓起另一壶泡好了的准备出去看看有没有要添茶的客人。 刚站到酒棚门口大院台阶上。 “小二!添茶!!” 声音清冽柔美,稍微大了些,小雨看了过去,正是那在市集骂自己是驴的那女子喊出来。 小雨皱眉,暗道不好,这妮子脾气不好,不知道还会给自己使什么绊子,要是她再拔出剑来要砍要杀的,自己可不好招架。 当下只得应了一声“好勒”便奔将过去添茶。 许丁山和罗丛生贵为两派掌门,当下都各自喝自己的茶,吃着桌上小菜,将许婧叫茶,倒也没有多言。 小雨给他们一桌添了茶,小心翼翼的提防着许婧使坏。 添了茶之后,小雨准备看看周围还有没有要添茶要菜的客官之时,刚一迈出步子,便见那许婧右脚微微一动。 小雨本是季如歌,季如歌本是一等一的杀手,观察力和速度都是常人难及的,这许婧的小心思,小雨又如何看不出来。 在他心里:小雨只是一个看上去油腔滑调不着边际的小痞子,当个小二哥混日子罢了,而季如歌则是寡言少语,做事干净利落的杀手。 凭借错骨易容术可以完美利用这种身份差,任谁也怀疑不出江湖人闻风丧胆的七层楼第一杀手竟然和这么一个店小二是同一个人。 现下,他只是小雨。 眼下无锡安宁观主罗丛生、苏州玉山剑派许丁山都是武学高手,自己若是假借轻功避开,掩饰得再好也怕被两个高手看出端倪。 所以,最好的掩饰便是不做掩饰。 倒不如安心的摔上一跤,一来这蛮横的姑娘发泄了情绪,指不定便不会找自己麻烦了,二来,不显露武功,也不会被人怀疑自己身份。 小雨提着陶茶壶,装着没有瞧见许婧脚下动作一般,转身便要离开。 许婧出生乃是玉山剑派掌门之女,功夫自然是有的,伸脚之间速度自然较之常人快,加上有武功底子,一出脚,便是一招基本的脚上功夫‘横杆接叶’,旨在绊倒别人。 小雨脚下被绊,“啊”的一声,一个趔趄,扑了出去。 他手中茶壶顺势扑倒在地,摔得粉碎,一地水渍,也一地茶叶。 许婧见小雨被自己出脚偷袭得逞,立马手脚端起手中茶叶,佯装不知情,喝了一口茶,端坐。 “哎呀,你怎么摔了?”许婧故意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转身看着狼狈从地上爬起来的小雨,问道,“怎么样,小二哥,你没事儿吧?” 身后一桌过往的农民茶客见状,急忙转身要搀扶小雨, “小二哥,你没事吧?” 小雨抖了抖手上的茶水,对着两个要搀扶自己老汉和那许婧回道:“不碍事,不碍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小雨冷冷的瞥了一眼还装作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许婧。 许婧还之以一个得意自满的表情,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小雨重重的咽了口气,用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心里暗道一句‘罢了!!’。 两个汉子见他没事,便回了自己桌子继续吃东西。 许丁山和罗丛生都在喝茶,自然瞥见了许婧使坏的动作。 许丁山知道自己女儿被老婆惯坏了,一路上骂了几次,也不见悔改。 这时候又使绊子得罪店小二,看她样子得意,只要不伤及人性命,小二哥也看上去没啥事儿,倒也不多说,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了罢。 在市集的时候,他嘴上骂得紧,心里还是挺担心这妮子真回去告诉自己老婆去,自己少不了挨一顿臭骂。这里让她得意一下,自己女儿心情好了,便不会多嘴了。 罗丛生乃是一派掌门,自然也不会去在意这小儿女的赌气打闹。 六叔听得声响,拿着正在舀酒的竹舀子,股不得舀酒了,急忙从酒棚跑了出来看看。 一见是小雨出了岔子,骂道:“小兔崽子,你这么不长心?可惜我这一个好好的陶壶啊,赶紧收拾收拾去,陶壶的钱得从你这个月的工钱里扣!!” 小雨叹了口气,也装出一副自己不小心的样子,急忙捡起地上碎片,去后院去了。 六叔手里拿着竹舀子,关心周围几桌客人道:“对不住,对不住几位啊,我这小二才来不久,笨得很,让各位见笑了啊,大家继续吃着,吃着,有什么需要,唤我便是。” 周围几桌客人听了六叔的话,其中一个朴实的打柴过路喝茶的茶客接口道:“不碍事,不碍事,又没伤着人。” 六叔陪笑道:“多谢多谢。”说完便继续舀酒去了。 第六章 令,还来(1) 玉山剑派和安宁观的人只是过路歇脚,并未久留。 许婧想要再找小雨麻烦也无可能,小雨也在他们之间端茶送水也没能听出个有用的消息来。 之后的一下午,再没有其他江湖客人进酒馆,多是些路过的商客、樵夫之类的。 日暮,天色近暗,余光也浅。 送走几个散客之后,六叔和小雨收拾了院子里的腌臜秽物,清理了杯盘碗盏,在院子里坐着歇息。 透过院子边的木栅栏看出去,不远处,一个身影提着一个小竹茶荷篾篮子步履稳健的向着这边来了。 小雨早看清楚了那人。 不是村口的李寡妇又会是何人? 六叔酒馆处在临安村外沿,是村口最远的一个位置。 临安村因为临近玉安古镇故而得名临安,村口也有一户散户人家,便是李寡妇家。 李寡妇这隔三差五的来给六叔送茶叶,六叔也隔三差五去她家修桌子、椅子之类家具...... 小雨看在眼里,也管不着别人的事儿,他们这鳏夫寡妇,就差个牙婆子了。 每次李寡妇上酒馆来,倒是更像个管事儿的,少不了叽里呱啦说一堆,尤其是小雨来了之后,没少听那寡妇磕叨安排。 “老六啊!忙完了吗?”一个中年妇女的关切问候声传来。 小雨皱着眉头,心道少不得又是一堆苍蝇在脑袋上开会了。 这人没到,声音先喊起来了。 六叔原本还在无精打采地嘀咕刘伯咋这时候还没回来,一听李寡妇的喊声,瞬间变得精神百倍起来,笑逐颜开的起身迎了上去。 小雨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敢情这李寡妇的声音在六叔耳朵里就变成了仙乐一般。 “阿秀,快快,院子里坐。”李寡妇原名李秀,六叔和她熟络,“阿秀阿秀”的叫得亲热。 小雨皱眉,这李寡妇都快四十的人了,六叔叫阿秀,这老大娘也应得欢喜...... 村口也就他们两户人家,六叔做的小本生意,李寡妇则是种茶种地的孤家寡人,小村子里乡下人不大在意礼数,也就没什么鳏寡之避,有一两句闲言碎语,也凭村里人说去。 六叔刚接过李寡妇手里的篾篮子,还没开口叫小雨拿进去,李寡妇先开了口。 “小雨啊,过来,替你六叔把茶叶拿进屋子去,你六叔得去我那,你照看好酒馆。” 小雨赶紧站了起来,奔过去接着,还得冲李寡妇那张浓眉马脸挤出笑意。 稍有怠慢,这李寡妇又得说落自己半个时辰...... 小雨刚来的那些天,李寡妇来找六叔过去,还有剁排骨肉啊、修东西啊之类的理由,这多来几次,连理由都懒得找了,俨然这六叔酒馆的女主人一般,直接吩咐起来了。 小雨心里盘算,那婆娘知道自己今儿个摔坏了个茶壶,少不得挨一顿臭骂了。要趁在李寡妇去屋里数点打理茶具的时间,找个借口出去清静! “六叔,你看,这这天色都这么晚了,我放好茶叶,给他送驴去?”小雨试探性的问道。 六叔瞥了小雨一眼,“送什么送!好好呆着,天都暗成这样了,刘伯也快回来了。我要去你李婶家一趟,今儿个不回来了,你给我好好守着酒馆,等刘伯回来给他煮点吃的当是晚饭。” “小兔崽子,想出去偷懒不成?”李寡妇皱眉瞪着小雨。 小雨闻言,立马回道:“哪敢,哪敢,李婶,你今儿送的茶叶可新鲜了。” 李寡妇听小雨夸奖自己的茶,适才缓和道:“那是,老娘才炒干,晒了几天的,这才收了拿过来。你小子看好酒馆,我和你李叔先过去了啊。” 小雨一听,难得这婆娘不查点东西,估摸着是以往几次老担心自己会偷六叔家东西一样,每次都要盘点一遍,这次不查了,省得一顿臭骂。 “好勒,李婶你放心,我这保管好好看着酒馆。”小雨笑着回道。 “去了啊!”李婶和六叔并肩出了院门。 “呼!......” 小雨心里高兴今儿个这顿‘苍蝇大会’算是免了,长长的舒了口气。 六叔和李婶刚走不久,一个苍老的身影,扛着鱼竿,手里提着一个鱼篓子缓缓走进了酒馆大门。 小雨瞥了一眼刘伯,刘伯看上去年迈体衰,行动缓慢,可仔细看,他却步履稳健,慢中透着一股不慌不张的气息。 “小哥儿,怎么不见六叔,六叔在屋子里吗?” 刘伯走到小雨所在的石桌子面前,一手鱼篓子,一手钓鱼竿,安然而立。 小雨托着腮帮子趴在石桌上,看着刘伯回道:“六叔去李婶家了,今夜不回,您老的驴我给您栓在后院了,今晚你吃点什么,我给您煮去?” 刘伯闻言,回道:“二两素面便好。”刘伯说完,迈着步子向自己的屋子而去。 小雨看刘伯提着的鱼篓子干净得紧,应该是没钓着鱼儿。 小雨起身去厨房给刘伯煮了二两荠菜鸡蛋面,端了出去,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子上。 天色渐暗的缘故,酒棚子里显得昏暗无光,院子里还有些余光照射过来,算是明亮了。 一般日子入夜,只要没有客人来吃东西,六叔是不会要小雨点油灯的。 六叔舍不得消耗他买的桐油,小酒馆只要不是扬州城里有庙会之类的盛会,也一般入夜无客。 刘伯白发白须,一身粗布衣服,上面还有几个破旧的补丁,他放好自己的渔具之后,来到院子里,径直坐到了面碗前面。 小雨看着他拿起筷子,缓缓的撬面拌匀,然后大快朵颐。 “刘伯,您吃完了把碗留桌子上就可以了,这天色还没黑完全,我出去溜达溜达去,这么早睡觉我也睡不下去......” 小雨起身对着刘伯说道。 刘伯闻言,老而慈祥的声音,“去吧去吧......” ...... 几里之外,扬州城。 夜幕笼罩着这个华灯初上的临湖古城。 惜云湖岸灯火明了。 夜,正是那些公子哥儿、富家善贾、地方豪客出来厮混的好时段。 惜云湖很大,北岸是华坛寺,西南两岸是街柳繁华的巷子,临湖是船楼画舫的消遣取乐之地。 东岸则是一个村子,岸边散落着些许树林子,以及几户散户人家。 南岸边上,一个三十左右的年纪的人站在那里,准备呼船家渡湖。 一身粗布衣服,嘴角挂着些许小胡渣,正是小雨错骨易容后的季如歌。 这间隔的一天过去了,江南商行的老板陈道风应该已经派人去华坛寺弄清楚死的是谁了。 季如歌要去收尾款。 替陈道风杀了华坛寺老武僧空见的尾款。 扬州城不是玉安古镇临安村。 六叔的小酒馆入夜点不起夜灯笼,扬州城里却几近于每家客栈前都挂着灯笼招客。 临湖的水栈排列着好几个,季如歌找了一个依柳傍店的港头,从来往的商客之中穿了过去。 “店家,西岸陈家渡。” 船夫是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头子,这里是扬州较为繁华的岸边,常常有很多小舟小船拉客人去湖上赏月。 船夫看是一个穿布衣服中年汉子,像是一个卖菜的农夫一般,眉头一皱, “去陈家渡可得划两里水程了,客官,你若是诚心要去,得先付钱。” 老船夫很明显是看季如歌一身穷样,给不起船费。 季如歌从怀里摸出了昨天给刘伯买驴攒下的银子,取出几钱递给了船夫。 船夫收了钱,才乐呵着划着小船去陈家渡口。 第七章 令,还来(2) 上了陈家渡之后,暗夜之中,没有灯火沿街,街道上只有少数几家楼店挂着灯笼。 天上繁星耀月,道上行走无碍。 季如歌没有带自己的剑,空手而寻路向着陈家府邸而去。 门前石狮子雄伟而立,楼角挂着两大红灯笼。 “咚咚咚...” 季如歌缓步上了石阶,叩门。 值更的小厮缓缓的将门缝稀开,“你是何人?为何叩门?” 季如歌冷冷道:“收债的。” 那小厮闻言,皱眉惊讶喝道:“收债的??!!你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什么地方?能欠你的钱?” 季如歌回道:“告诉你主子,我是季如歌。” 小厮闻言,皱眉呵斥: “季如歌?呵呵,没听过,哪来的臭要饭的,这儿是你能撒野的地方吗?还不快...滚!....” 小厮的‘滚’字刚出口,脖子上已经多了一只手。 季如歌的手。 在他的意识里,作为一个杀手,讲究的出其不意和速度。 他没有杀这个值更小厮的打算,手只扣住了他的脖子上的脉门。 “叫陈道风出来。” 小厮根本没有看清季如歌是怎么出手的,脖子已经被扼住。 “不想死,就去叫陈道风,说季如歌来收账了,若是你叫一群家丁出来,没见着陈道风,我保证你活不过今晚。”季如歌缓缓言道。 小厮呼吸不畅,脸色涨红,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季如歌松开了手。 小厮开门将之领进了内院。 陈府内院,花草荫道,假山流水,栖木挂月。 一株名贵的黄花梨树下,季如歌静静的站着。 “您稍等,我这就去通知家主。”值更小厮呼喊了其他两个打杂小厮走了过来陪着,他自己急急忙忙的向着内府而去。 不多时,江南商会总舵主陈道风带着两个侍女走了出来。 陈道风抱拳行礼,“贵客驾到,有失远迎,抱歉、抱歉。” 季如歌回道“无碍。” 两个侍女双手都端着锦帕托盘。 锦帕托盘之内,一叠厚厚的银票被其中一个丫鬟端了过来。 季如歌伸手抓起,拉开胸口衣服,攘进了内袋之内。 “令,请还。” 季如歌面无表情的看着陈道风。 令是七杀令,七层楼每一个杀手的都有的令牌。 慕云山七层楼乃是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处在两个蛮夷之国和中原的交汇之处,是一个极具权力的大势力。 七层楼的每一个杀手都有自己的七杀令,令牌上写着每一个杀手的代号。 玄铁所铸七杀令,寸许长二指宽,状如杏子,正面是一个“柒”字,反面是一个“季”字。 所有的七杀令都是正面是代表着七层楼的数字,由“壹”到“柒”,向征着杀手的等级,数字越大,级别越高,背面都是杀手的代号。 季如歌的七杀令,背面是‘季’,正是他季如歌的代号。 七层楼的杀手,一人一令。 接了雇主的单,便会送去自己的七杀令,任务完成之后,雇主奉还佣金和七杀令。 两个侍女,两个锦帕圆梨木托盘,里面都叠着一层银票。 季如歌拿了自己杀空见剩下的佣金,却不见托盘里面有自己的七杀令。 陈道风看了看自己身边另一个托着银票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将银票端到了季如歌面前。 陈道风抱拳道:“阁下替鄙人报了大仇,我想用钱买下这枚令牌,送到爱妻坟前埋了,悼念亡妻。” 他说完,走到近前,指了指托盘里面那一叠厚厚的银票。 “这里是一万两银票,和你这次任务的价格一样,不知道阁下可愿意留下七杀令。” 季如歌冷漠的看着陈道风,每一个七层楼的杀手七杀令只有一枚。 送令杀人,收钱还令! 铁一样的规矩。 他为陈道风报了杀妻之仇,陈道风却想留下七杀令悼念亡妻。 绝无可能。 “令只一枚,不卖。”季如歌沉声说道。 不得不说,七层楼的七杀令多不胜数,唯独季如歌的这枚七杀令最为特别。 因为他的编号是“柒”。 陈道风抱拳,“鄙人只想留着悼念亡妻,阁下要多少,你尽管开口,只要我陈道风给得起,便定会给你。” 陈道风乃是商会总舵主,对整个江湖一知半识,全然不知道七层楼七杀令上编号为“柒”的代表着什么意义。 他也不知道接他这次任务的杀手季如歌到底是怎样厉害的角色。 “柒”字七杀令乃是七层楼进得了第七层的顶级杀手令牌。 七层楼拥有“壹”字七杀令的杀手很多,从“壹”到“柒”,级别高的杀手逐渐减少,数字越高的七杀令也越罕见。 至数字“柒”,若论数字而言,“柒”字令便只有一枚!只有七层楼顶级杀手才会有。 季如歌带着一丝怒意,沉声冷道:“令,还来。” 陈道风面有难色,但看季如歌的样子,今日是留不住七杀令了。 一侧几个小厮提着灯笼,为他照明。 “哎,罢了。”陈道风缓缓从自己袖袋里面摸出了一枚小椭圆形的令牌,略显哀伤,怔怔的看着。 季如歌缓缓伸出手去,摊开,要令的意思很明显。 陈道风在江南一代财力雄厚,又和许多大门大派高手有来往,他从自己的一个至交好友口中得知七层楼的存在。 所以花重金在七层楼挂了杀空见的任务。 他没想到接任务的这个人杀空见轻而易举。 他曾经派了自己门客许多厉害的高手去暗杀空见都失败了,没想到七层楼的人一出手,便了结此事。 惊讶的同时,也对七层楼的存在充满敬佩。 他缓缓将手中令牌交还给季如歌,季如歌接过,转身准备离开。 陈道风对着一侧小厮摆了摆衣袖,道:“送贵客出去。” 季如歌出了陈府,避免有人跟踪自己,走出巷子,便轻轻跃上了一家酒楼,在屋顶之上,几个纵身跃出,施展轻功,奔出几里。 确定无人之后,面容恢复了年轻人本来模样,怀揣着银票,雇了小船,回惜云湖南岸。 出城,回六叔酒馆。 酒馆大院门已经合上,小雨轻轻推门进去。 院子里,石桌上,已经没有了刘伯吃面的碗筷,想来是刘伯自己收了洗了。 六叔今夜不回,小雨纵身跃上大院边的老槐树。 小心翼翼的将银票裹上纸张,再裹一层油布,一并藏在了自己存银票的屋檐厚厚叠叠的茅草底下。 然后悄然回屋,安然歇下。 躺在床上,小雨开始回忆自己接下江南的第二个任务。 无锡安宁观主——罗丛生。 有过一面之缘,便是上午在酒馆里面见过的那四十左右年纪,圆脸长眉,塌鼻梁,小眼睛的中年道人。 他在酒馆落脚的一个月里,已经打听好了每一个目标的位置和长相。 今日在酒馆遇见了,又听了那玉山剑派的许丁山和安宁观罗丛生的对话,确认了目标。 第八章 蘑菇忆趣(1) 七层楼给出的信息。 安宁观罗丛生。 六年前,罗丛生原名戚广,乃是一个江湖匪客。 江南偏西金志县,罗丛生被一个农家小女孩偷了他三钱银子,便糟蹋了那小女孩,后灭人满门,焚人屋舍。 后投入安宁观,出家成为道人。 此人为人奸诈,不出三年,夺得观主之位。看上去为人正派,实则是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 这是季如歌在七层楼第七层接下的第二个任务。 雇主乃是江南最大造船家族秦家。 秦家小妾唤作顾依,此女子正是罗丛生糟蹋了的那个小女孩。 顾依被罗丛生糟蹋之后,导致昏迷,罗丛生杀其父母,焚烧其屋舍的时候,其父尚未断气,凭借家中水缸,救下女儿。 顾依机缘巧合之下,被秦家家主秦安救下,成人之后,亭亭玉立,被其纳为小妾。 又二年,秦家正室病死,顾依得宠。 后因顾依跟随家人上安宁观烧香求子,认出了罗丛生便是戚广。 秦家派人去慕云山重金买杀罗丛生是为顾依报仇雪恨。 接任务的正是季如歌。 论及第一个任务,季如歌杀的华坛寺空见老僧。 空见好武成性,暴虐无常,私下修炼佛门禁学摧骨掌。 摧骨掌是用活人练功,是一种专破人脑门阴毒功夫。 空见背着华坛寺住持,从乡下流浪的乞丐之中掠人在华坛山佛寺后面练功。 因陈道风的未婚妻龚月茹在华坛寺静修的时候,误撞见了空见用活人练功的暴行。 空见担心自己杀人练功的行径暴露,杀死龚月茹,抛尸入湖。 华坛寺给出的解释是龚月茹在惜云湖边散步,失足落水致死。 陈道风乃是江南商会总舵主,明查暗访究出未婚妻死因,却碍于华坛寺在江南的地位,无法明里派人去寺里攻杀空见。 只得无数次派自己门客暗自出手,不料空见武功甚高,许多门客都有去无回。 得其至交好友告知七层楼的存在,花重金委下杀空见的任务。 陈道风所述,龚月茹乃是水乡长大的女子,深谙水性,又怎么会在常年风平浪静的惜云湖边落水淹死? 季如歌暗地里访过华坛寺罗汉堂几次,陈道风所言不假。 所以送出七杀令,杀空见。 小雨安然冥思,此行三个任务,前两个都是一个目标,比较简单,可以短时间完成。 唯独第三个,涉及江南好几个大门大派的高手,需要从长计议。 现下,空见已死,第二个便是上午见到过的罗丛生。 七杀令还在自己手上,他需要摸清安宁观的位置,还有罗丛生的习性,才能去秦家送七杀令。 ...... 翌日。 天气依旧温和晴朗。 赶早,刘伯便骑着买的那头驴儿出门钓鱼去了。 酒馆里。 不是赶集的日子,酒馆生意便有些惨淡,好在季如歌在华坛寺杀空见之后,华坛寺如惊弓之鸟,广邀江南大派共商灭季之事。 酒馆在岔道道口,这些江湖大门派路过此地,便有了生意。 六叔赶早回的家,小雨替他擦干净了桌椅,接了不少江湖客人。 一天下来,挣得比平时多了几些。 约莫下午申时,酒馆客人都走了干净。 六叔在柜台上计算着一天的收成。 “六叔,你看这都下午了,估摸着也没人来了,我想出去走走去。”小雨收了收肩上的抹布,双手交叠在胸前,趴在六叔的柜台前面看着他。 六叔瞥了小雨一眼,回道,“你这小子,没事就喜欢出去瞎逛,听说书先生说闲书打发日子是好的,可这几日不太安宁,你出去可别给我惹乱子。” 小雨机灵道:“不会,不会,我哪能给你添乱子,我安分得紧。” 六叔闻言,轻声‘呸’了一口,骂道:“小兔崽子,你安分得紧?你也不想想,昨天你得罪的那帮配剑的客人,明眼人一看,那姑娘就是找你麻烦的。 对了,我听说华坛寺的老和尚被人杀了,华坛寺住持广撒英雄帖,说是要开什么除魔大会。 这几天扬州可不太平,你这小子得上心些,可别得罪了那些江湖人,他们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是是是,六叔,我不会惹事儿的,我去了啊。”小雨收了抹布,笑嘻嘻的对着六叔回答道。 六叔这人对银子看得很重,十分吝啬,抠门是抠门了点儿,对人却是好的。 平日里生意惨淡的时候,便不会限制小雨的自由,让他偷得半日闲也可。 六叔眼里,毕竟小雨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成日要他待在这破酒馆,也烦闷得慌。 出了酒馆,小雨沿着马道,正要去那惜云湖畔有说书和唱戏曲儿的酒馆听听闲书去。 过了老马桥,湖边依柳的是羊肠小道,小道一边是惜云湖,一边是清一色的酒馆、赌坊、青楼之类的娱乐之地。 刘伯还是在那株腰粗的垂柳下面安静的垂钓。 那垂柳过去十几丈的距离,便是热闹的街道口子。 道口上是活色生香的青楼醉雨楼,醉雨楼旁边便是一个大茶肆,唤作老马茶肆。 老马茶肆,名字虽然叫做茶肆,处在烟柳人多的地方,自然是酒馆无疑。 茶客少,酒客多。 说书的一个老匠人,听书取乐的一群闲人。 天色尚早,小雨原本想去听听书,顺便打听打听秦家的位置。 路过老马桥畔的时候,他见着刘伯还有拴在了垂柳边上的驴儿。 “刘伯,您老今天可钓着大鱼了吗?”小雨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儿,笑嘻嘻的走到垂柳边,站在刘伯一侧。 刘伯挪了挪自己屁股下面的那块大鹅卵石,转身瞅了小雨一眼,摆了摆手,意思是没有钓着。 刘伯好奇这小子怎么有空出来闲逛,问道: “这都下午了,酒馆的酒卖完了吗?你来给老六买酒回去的?” 小雨闻言,摊了摊手,回道:“您老瞧我这样子是来买酒的吗?酒桶和担子都不在,自然是来听书玩儿的。” 刘伯呵呵笑了笑,“臭小子,你莫不是背着六叔偷偷跑出来的?” 小雨撇着嘴,鄙夷道:“酒馆没人喝酒,六叔让我自己出来玩,瞧你这话说的,我小雨是那种偷着出来的人吗?” 刘伯也不反驳小雨,不知道是信了小雨的话还是没信,转身看着宁静的湖面,手中钓竿只平稳的捏着,平淡的回道:“不是,不是。” 小雨见刘伯只顾着手上鱼竿,说起话来也有意无意的,懒怠和他多说,转身要走,却瞥见了垂柳一边地上,几张绿油油的荷叶包着一大把黄色小蘑菇。 “刘伯,这些小黄蘑菇是你采的吧?”小雨蹲下身子,掀开荷叶,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小黄蘑菇,好奇问道。 刘伯回道:“早上路过城郊林子的时候,在一株松树下面捡的,这黄伞松菇煮汤可是美味,晚点带回去煮一锅,享享口福。” “这玩意儿我吃过,口味儿还不错。”小雨一副我深知其味的样子,扔了手中狗尾巴草,盖上荷叶,嘀咕了一句,“走了,我去老马酒馆听听闲书,等天暗下来,走的时候叫你,到时候我们一并回六叔酒馆去。” 他起身而去,也不管刘伯点头还是没有点头,自己奔着老马茶肆而去。 小雨之所以好奇,是因为他曾经因为这种黄色的小蘑菇挨过老头子一顿好打,记忆深刻。 不论是蘑菇的味道,还是蘑菇的样子,都记忆深刻! 第九章 蘑菇忆趣(2) 事情得从十几年前,老头子带着小雨逃命的时候说起。 老头子姓李,论辈份,季如歌得叫他爷爷。 可季如歌叫他老头子,他叫季如歌也不叫如歌,叫小雨。 老头子说他的名字太过文雅,叫不顺口,所以叫他小雨。 小雨说他不是自己的爷爷,也叫不顺口,所以叫他老头子。 小时侯,季如歌一家三口生活在罗浮山浊水溪畔,无忧无虑,过得十分开心。 他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和爹爹姓沈,却要姓季。 直到有天老头子和一个叫季无虚的剑客带着一群人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他们说他是那个姓季的人的儿子,所以叫季如歌。 一场巨大的变故,弄得他家破人亡,老头子收养了他。 后来他便一直跟着老头子和那个姓季的,算是收养。 昆仑山脉附近,他们在一次被追杀的过程中,那个姓季的为了保护他们两人,被人杀死。 老头子和小雨从那之后,便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 无家可归的两人,老头子说要去凉州安家,小雨说要回浊水溪。 小雨拗不过老头子,只得跟着他一路颠簸去凉州。 路上,耗尽盘缠,两个人便一路行乞维活。 一老一少,活成了两个乞丐。 途径均州。 均州闹水灾,乞讨不易。 人都活不下的时候,小雨还在路边捡了一条孱弱的小黄狗抱着。 老头子让他丢弃了,小雨死活不肯。 二人路过一个山林老庙,旅无所居,便决定在这破庙歇脚半死日,过夜再走。 那山林前后无人,只此破庙于林,便失了乞讨的机会。 四下都是荒野,老头子找不到吃的,便在附近的松林子里找到了一堆松伞小黄蘑菇。 两人用破庙里别人留下的破瓦罐煮了吃。 蘑菇煮好,芳香四溢。 老头子担心这野蘑菇有毒,瞥见了小雨怀里抱着的小黄狗,有了注意。 他打算用狗试试这蘑菇有没有毒! 小雨闻到芳香,早已馋极,薅起两根木棍作筷子便要吃。 老头子抢过筷子,对着他骂道:“给狗先吃!” 小雨年幼不懂事,不知道老头子的想法,还以为老头子接纳自己收养小狗了。 小孩子心性,喜欢动物,往往会比对自己更好。 他看着老头子夹了几筷子锅里的蘑菇喂狗,而不是自己先吃,心下乐呵,以为老头子也喜欢小狗可爱。 那小狗本就瘦小,丢弃的人就是嫌弃它连下锅的资格都没有,才扔在路边的。 小狗和他二人一样,都是饿了好久的,见了有吃的东西,嗅了嗅,便吃了起来。 等了片刻,老头子见狗吃了没事,才和小雨风卷残云吃了炖蘑菇。 老头子吃饱,要睡个午觉。 扯了庙里烂红挂布,裹在地上呼呼大睡。 小雨没有睡意,便带着小狗,在倾颓庙院外捡石子玩儿。 荒山野岭,狐鹰不少。 又是荒年,鸟兽作乱,啖尸食腐者众,欺弱屠病者多。 那小黄狗原本弱小,被小雨放在一侧,天上老鹰瞧见,扑棱棱的冲了下来。 小黄狗反应不及,被那老鹰抓起带入空中。 老鹰喜摔死猎物,后食其尸体。 小黄狗被带上天去,小雨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焦急的追出去,在林子里奔跑,呼喊。 天上老鹰哪里管得地上有人呼喊,直接带着小狗飞出很远的距离。 小雨远远的瞧见老鹰将小黄狗从高空抛落,摔在了对面山崖的乱石坳口中。 若是再下山,再上山,奔过去,少不得又是一两日的路程,小雨追出去几里路已经累得气喘嘘嘘,只得中道放弃,一路哭丧着往庙里走。 破庙之中。 小雨在院子里悲伤,越想那小狗,越哭得厉害,最后坐在石台阶上抱头痛哭。 老头子正睡的酣,忽然听得哭声,酣睡之中惊坐起,看着小雨骂道: “小兔崽子,你哭啥呢?这给我吓醒了。” 小雨一边哭,一边抹鼻涕,回道:“小黄死了!!”说完又是嚎哭起来。 老头子闻言,吓得冷汗直冒,那狗可是用来试蘑菇毒的,狗死了,自己的小雨肚子可还有那蘑菇汤! 老头子睡意陡无,立即扑腾起来,薅起院子里火堆旁的那破碗,拉着还在嚎哭的小雨就往庙后臭水粪坑而去。 庙是破庙,粪坑早已弃置已久,一洼臭水,边上长了许多杂草。 老头子扑身下去,伸手用破碗便舀了一碗粪水,拉过小雨来,呵斥道: “哭什么哭,给我不准哭了,快喝下去!” 粪水恶臭,小雨哭着摇头不肯。 老头子不顾小雨反抗,捏着他的小嘴,抓起粪碗就往他嘴里灌粪。 小雨眼珠子瞪得老大,喝了一大碗粪水,恶心难当,直接弯着身子,粪水连同中午的蘑菇,吐得一地都是。 老头子也是闻着恶臭,狠下心来,舀了粪水往自己嘴里猛灌。 两人在粪坑边上喝粪催吐,吐得肠干胃净,苦水连连。 老头子瘫软坐在一侧地上,呼呼几口大气,想到爷孙两发现得及时,命算是保住了,心下总算舒坦。 老头子不是南边的人,也从来没有野外吃那野蘑菇。 落难之后,这才不得已带着小雨煮蘑菇吃,殊不知那松伞小黄美味无毒,那小黄狗的死不是蘑菇毒死的,而是老鹰捉去摔死的。 老头子看小雨虽然狼狈,面色却还是润红,没有中毒的迹象,这才放心。 “小兔崽子,你那小畜生什么时候死的?” 小雨闻言,抹着自己的眼泪,完全不知道老头子这一通胡搞灌粪是何意思?哭丧着,一边抹眼泪一边看着老头子嘀咕道: “老家伙,你是蘑菇汤没吃饱吗?非得还喝几碗臭粪?” 老头子闻言,骂道:“小兔崽子,你那黄狗死了,说明蘑菇汤有毒,老头子我这可是救了咱两,你懂个屁!!” 小雨恍然大悟,原来老头子煮了蘑菇汤喂狗,不是喜爱小狗,而是用小狗试毒。 小雨看老头子的眼神多了几丝怨毒,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嘀咕道:“小黄不是毒死的,是老鹰捉去摔死的!” 老头子闻言,原本一脸庆幸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看小雨的眼神也散发出了越来越浓的怒意。 小雨记忆里,小黄狗死了,又被灌了一大碗臭粪,吐得死去活来之后,还挨了老头子一顿胖揍。 一辈子最倒霉一日,也是记忆最深刻的一日。 ...... 第十章 湖上钓 时间一晃过了几日,三月的天气晴转阴雨。 江南的春天多雨,常常阴雨绵绵,是酒馆的生意最差的一段时间。 这便给小雨多出了很多空闲的时间去做其他事情。 阴雨天气,酒馆生意惨淡,有时候,就连六叔自己也会去扬州城找个别的小酒馆喝茶听曲儿打发闲暇时间。 六叔不是什么大人物,自然也没想过要成为什么大人物。 每个月挣点散钱养家糊口便已经怡然,偏安于一隅的日子很是惬意。 早上七零八落的下起小雨来,六叔还在床上酣眠。 院子里养的几只鸡叫了几次,直到天色全明,外面已经细雨朦胧。 “小雨,你去给你刘伯煮点鸡蛋当是早饭,我再睡会儿懒觉。”六叔伸脚踹了踹自己下角床边,摇晃了几下。 小雨被摇醒,浑浑噩噩的抬起头,盯着六叔‘嗯’了一句。 小雨和六叔一间屋子,六叔睡床,小雨睡在六叔床下角,简单的搭了几块木板当床。 他睡了一天地铺后,六叔说这江南湿气重,担心小雨染了风湿。 为他着想,找了两根长凳,几块木板,为他铺了一张小床靠着他的床。 六叔吩咐完,补充道:“这外面又下雨了,只怕酒馆生意又得耽误好几天,煮了鸡蛋,自己找地方玩去,别忘了给我留两个。” 小雨薅起身侧堆着的干净衣服,胡乱的拢在自己身上,起身,将自己的湿衣服带了出门去,轻轻合上房间的破木门。 打水洗脸,顺手将衣服扔在鸡笼子一侧的挂杆上,等日子放晴了再去洗。 院子里,刘伯正在生火,灶台一侧的板案上,一个揉好的面团,等着刀削下锅。 小雨惊讶的看着刘伯道:“想不到您老出手这般阔绰,居然还会做面。” 刘伯呵呵笑了笑,“我的出生也非大富大贵之家,会生火煮面又有什么好稀奇,你来看火,我来削。” 小雨拧干洗脸布,抹了抹脸上水渍,信手将布搭在自己的架子上,走到灶台前,看守灶火。 刘伯熟练的拿起菜刀削面入锅。 小雨嘀咕道:“刘伯,您今儿个还是去惜云湖钓鱼吗?” 刘伯回道:“那是自然。” “今天天下雨,酒馆估计也开不了张,六叔让我自己玩去,要不,您看,我和你去湖上钓鱼怎么样?”小雨笑嘻嘻问道。 刘伯皱眉,看了一眼小雨,“钓鱼可是件闷得慌的事情,你可坐不住的。” 小雨一拍胸脯,应声道:“那可不碍事,我要是闷了,自会去别的地儿找乐子去。” 刘伯闻言,嘴角泛着一丝鄙夷的微笑,“醉雨楼?” 小雨皱眉,撇嘴道:“您老就别取笑我了,都给你说了我那是翻墙进去听书的,那风月场,我这一个月几钱银子,一身破衣服,可消耗不起,您自己想想也知道的。” 刘伯听了,想了想,小雨说的不无道理,缓缓点了点头。 酒棚底下,第一张桌子上,小雨收拾干净桌上碗筷,给六叔留了一碗素面。 带上了蓑衣斗笠,牵着驴儿,迎着细雨出了门。 刘伯将竿扛在肩上,走在前面,备用的‘杆,纶,浮,沉,钩,饵’之类的渔具,连同篓子一并落在了小雨牵着的驴背上。 一老一少缓步在山野林间穿行,宛如一幅美丽的细雨出钓画卷。 老马桥畔。 种在惜云湖边的山茶花品红依绿,在细雨的浸润之下,平添了几丝妩媚。 湖边迎雨而钓的人极少。 小雨将驴系在了一株老杨柳侧,带上渔具,和刘伯站到了湖边。 老马桥畔,一只小舟依靠在桥的洞眼之中,刘伯看看小舟,问小雨道:“会划船吗?” 小雨闻言,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湖中央钓吧,这细雨之中,在湖中垂钓,好不雅兴。”刘伯捋捋胡须,叹道。 小雨沿着老马桥侧的石台阶,走到了小舟一侧,敲了敲船沿,将船家呼喊了出来。 刘伯给了船家几钱银子,说是租他的小舟一天,让船家晚间来取。 船家披蓑戴笠的牵着驴儿回去了,晚间牵驴过来换船。 小雨撑杆摇桨,和刘伯一同将小舟划到了湖中央。 细雨之中,几只闲游的水鸭子在湖里翻腾打滚儿,渐行渐远。 找了一处无鸭无鸳鸯的水面,小雨收了船桨,刘伯备钓,一老一少坐在船头,下杆钓鱼。 不远处,也有一个披蓑戴笠的身影坐在舟头垂钓。 舟静,杆静,线也静。 只朦胧细雨坠落在湖面,扬起点点细波纹。 只不知道那钓鱼客是老是少。 许久有雨依然,无鱼亦然。 如此呆坐,小雨有些坐不住了,年轻人,毕竟心性没有刘伯那般沉稳。 “刘伯,我听六叔说你要在这里钓鱼钓一两个月才会离开?” 刘伯不答,只看着湖面。 小雨继续问道:“他说你要钓到大鱼才会离开?不知道你要钓多大的鱼?” 刘伯这时才回了一句:“得是能将这江南的湖泊搅浑的大鱼了。” 小雨道:“哟,那得是多大的鱼了?” 刘伯意味深长的回道:“很大很大。” 小雨闻言,早听出了刘伯话中有话,装作不知道,继续问道:“能将这江南的湖泊搅浑的大鱼,只怕您这杆子和线都拉不住的吧。” 刘伯回道:“你小子又不是这江湖里的大鱼,我拉不拉得住,得上钩了才知道。” 小雨听刘伯说及‘江湖’二字,更识这弦外有音,继续佯装没听懂,起身回道:“得勒,你就做您的钓鱼梦去吧,我得去船篷里补个好觉,这杆子要是上鱼了,你帮忙捞捞。” 刘伯瞥了一眼他卡在凳子下面的鱼竿,“只怕早没饵了,你安心睡你的午觉吧。” 小雨在船篷里面靠着舟内长凳睡下。 小雨觉得刘伯不简单,要在这江南的江湖钓到大鱼,不知刘伯究竟是什么人?要钓的又是什么样的‘鱼’? 能将江南的湖泊搅浑的意思,便是能将江湖搅浑的意味,除了要屠江南许多高手季如歌能,还有能有谁能? 小雨隐约之中觉得刘伯可能是来等季如歌的,也就是等自己的。 不管如何,他钓他的鱼,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刘伯住在酒馆,小雨也就不愁摸不熟刘伯要钓什么样的‘鱼’。 刘伯不知道小雨就是季如歌,更不知道,小雨就是他要钓的鱼。 刘伯要钓的这‘鱼’也确实就是季如歌。 七层楼作为江湖很多杀手的交易地,多是只负责招纳杀手,和给杀手列出任务。 七层楼的楼主极少在意出钱的东家是谁?要杀谁?只将任务和东家给的价位列出,有人接任务便好,他只是掮客,在意的从来都是雇主给出佣金抽提的多少。 挂在七层楼第七层榜单的任务当中,有一个正是杀季如歌的。 那是在季如歌第一次入江湖之后,一个神秘的江湖客人挂出的任务。 赏金不高,分量却是最重的。 七层的杀手谁不知道季如歌的名号?有谁不知道排在第一的杀手是季如歌?又有谁敢接杀季如歌任务? 是以那任务挂出之后,只是久久列在七层楼的任务第一,无人敢接。 能进七层楼第七层的杀手之中,除了排在第一的季如歌之外,还有第六层的前三甲。 他们的编号都是‘陆’,却和季如歌一样有进入第七层接任务的资格。 刘伯正是六层前三中的一个杀手,唤作钓鱼老人。 季如歌一出手便接了江南难度最大,悬赏最高的几个任务。 刘伯这几年一直都被季如歌的名号和能力压在第二,他年纪上来了,他想成为七层楼的第一杀手,这是他的夙愿。 也只有七层楼排在第二的杀手,敢接杀第一的任务。 他发现七层楼第七层任务之中,江南难度最大、悬赏最高的几个任务被人接了。 这种非常看重悬赏的接任务的人,除了三年前的季如歌,没人会一次接这么多。 他觉着:可以看得出来,七层楼的第一杀手,很穷,很缺钱。 季如歌三年一出,今年离上次他出手的时间,正好是三年。 刘伯来江南钓鱼,不为别的,正是为了杀季如歌上位的。 七层楼的杀手素来只闻名头,却素不相识。 列在第一的季如歌,便是小雨。 他在船篷里睡的安然。 列在第二的钓鱼老人刘伯也在船头坐得安静,今日要和这‘不谙世事’店小二泛舟钓鱼的目的,并非只在钓鱼。 而是要等过了午时,划舟去华坛寺看看华坛寺召开的除魔大会。 当然,带着一个不懂事的店小二。 店小二为他撑船,他觉得比一个素不相识的船夫要好。 因为他觉得店小二轻浮喜玩,不会碍他的正事儿。 前些天,华坛寺罗汉堂高僧空见被杀,广撒英雄帖,邀请天下英雄来扬州共同商议对付魔头季如歌的事情。 此会,称作除魔大会。 今日,正是华坛寺召开除魔大会的日子。 华坛寺广邀临近江南的各大门派于三月初十正午参加除魔大会,短短几日,江湖上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第十一章 初闻定鸳曲 小雨缓缓入眠,未半个时辰,倏忽之间,听得细雨之中传来了丝丝琴声。 声音细腻柔和,似断似续,听者静安凝神,沁人心脾。 细雨砸在船篷之上,发出滴滴嗒嗒的细响,和这曲子相映成趣。 小雨不通音律,更不识宫、商、角、徵、羽五音,睡意朦胧之中,却被这曲子吸引,渐渐入神。 他缓缓坐起,静耳聆听。 琴声急缓相间,似流水淙淙,又如清鹤鸣涧,时而高昂,时而低迷。 如斧伐木,却势不透而力透,如桨摇船,却音不起而水动。 ...... 正听得如痴如醉之时,只闻得“铛”的一声骤响。 琴弦应声而断。 仙乐骤然而止。 小雨陡然跃起,奔出船篷,要听声音来源。 任细雨淅淅沥沥的散落在眉头鬓间,小雨怔怔的立在刘伯身侧,看着湖面鸳鸯不游,水鸭停翅,看来这些动物也听得这琴声入神了。 只是这一声琴弦断裂,声音戛然而止,听得人心悲悯,不免落下泪来,为这曲子不完全而露出惋惜之意。 “什么人弹曲子这么好听?”小雨愕然。 刘伯闻言,缓缓的站起身子,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叶小舟。 小雨远见那十几丈开外的那叶小舟之上,原本在垂钓的渔夫不知道何时收了鱼竿,在雨中弹起琴来。 只是琴声断了之后,那渔夫顿坐在舟头,一动不动的,没有续琴弦之意,似乎在惆怅什么。 刘伯看着湖面,湖面好些鱼儿静游在水面,不吃鱼饵,似也在听曲一般,琴声断了之后,才缓缓散去。 刘伯合掌而鼓,赞叹道:“好曲子!” “曲子是好曲子,可这弹到一半没了,听得人心里直痒痒。”小雨嘀咕道:“要不,我们划船过去瞧瞧,看看那弹琴的琴还能修好不?也好邀他再奏一曲。” 刘伯听了小雨的话,点了点头。 小雨松开绳子,准备摇桨过去。 却见那舟里出来了两个披蓑戴笠的人,看身形,站在弹琴人后面的体型玲珑有致,像是女子,另一个骨骼板直,像是个男子。 男子松了舟绳上桨划开水面准备离去,女子站到了那坐在琴前的钓鱼老者身后,似乎在和他说些什么。 没等小雨过去,他们已经摇着小舟在细雨之中渐行渐远了。 刘伯摆了摆手,示意小雨别划了。 “人家已经走了,不用划了,追不上了。” 刘伯三句话,用了三个‘了’字,轻言轻语,怅然若失。 小雨闻言,停了手中桨,怔怔的看着那小舟消失在视野之中,也不免觉得遗憾,内心希冀能有再遇之时,还想听听这好听的曲儿。 刘伯蹲下身子,缓缓收起自己的钓竿和鱼线,说道:“坐了这么久,一尾都没钓着,不过时辰该是巳时末了吧,小哥儿,摇船去北岸,我们去凑个热闹去。” 小雨闻言,心道这刘伯要去北岸,北岸可是华坛寺的地界,今日是三月初十,是华坛寺召开除魔大会的日子,莫不是刘伯要去参加除魔大会。 “刘伯,这北岸可是华坛寺地界,人家今日要召开什么大会的!”小雨犯嘀咕。 刘伯将鱼线绑好,系在了鱼竿上面,将鱼竿扛在肩上,转身看着北岸华坛寺的高塔耸立。 “正是那华坛寺的除魔大会,临近江南的各大门派都在,这般热闹的事情,你就不想去看看?” 小雨皱眉道:“六叔说了,华坛寺的老僧死了,叫我安分些,别去惹麻烦,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惹不起。” 刘伯右手抓起鱼竿,指了指华坛寺的惜云古塔,“且别管六叔说啥,你心里是想和我在这里闷钓一天的鱼,还是想去凑这个热闹?” 刘伯的话让小雨无法拒绝,不管是从季如歌的身份,还是从小雨的身份,他都想去凑热闹。 “想!”小雨耿直回道。 刘伯是想去看看华坛寺和江湖门派打算如何抓季如歌,也想从中知道一点季如歌的下落。 而小雨,则是想去摸摸几大门派的底细。 刘伯不知道小雨是谁,只当他是酒馆打杂小二哥。 小雨也不知道刘伯是何许人,却知道他显然不是一般的渔夫。 一老一少,再划船北行,过了几里水程,到了北岸渡头。 ...... 且说那弹琴的渔夫一舟。 弹琴的渔夫乃是江南一带偏西庐山山里的人。 庐山之上,有江湖最负盛名的铸剑一派——离宗。 他们便是离宗里的人。 他们是来赴华坛寺住持空性大师之约,参加除魔大会的。 那个会弹琴的渔夫是一个年逾六十的老者,唤作卫长吟,江湖号称琴老,极其擅长音律,犹琴最胜,是离宗守山长老之一。 圆脸阔鼻,白发长须,体态略胖,一脸温和慈祥。 此人是离宗宗主离败次女离珞的授业恩师。 这琴老和离败应华坛寺之邀,来扬州赴除魔大会之约。 因未至午时,又是细雨润湖,琴老闲来无事,便带着离珞出湖钓鱼。 钓得乏了,闲情上来,便看着这惜云湖的美景山色,拿出琴来,补叙自己草创未就的一曲古曲。 琴至酣处,不了琴弦骤然断裂,扫了兴致。 此曲乃是琴老呕心沥血之作,只有半曲,始终不得下半曲。 这琴老极爱音律,熟读百家所长,交友也是音琴极高之人。 他熟读众家之音,因嫌《太音遗谱》过洁过寒,少了世味,又觉得《蕉庵琴章》过焦过躁,失了真意,再感《平沙落雁》志远心阔,始终不能将江湖之意写尽,便和百家之律,常想独辟蹊径,能创造得出一惊世之曲来。 是以常常耿耿于怀,钓鱼不能静心,便细雨舟头,弹起自己只成了半章的曲子来。 琴老所写之曲,曲子未命名,草稿律图也已经删改多次,续之乏力,难成下卷。 他淋雨而奏,到了半章末时,心中郁结,力度过大,便拉断琴弦,怔怔然而坐,苦思该如何奏出下曲。 舟中离珞听了恩师琴断,披上蓑衣,缓步出了船篷,站到恩师身后。 “师父,弦又断了。”离珞为之感到惋惜而叹。 琴老叹道:“勉强而不得,勉强而不得啊。”良久,才继续道:“叫船夫摇船回去吧,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和你爹会合去华坛寺。” 舟中船夫闻言,摇桨而去。 小雨和刘伯站在这一侧的小舟上,看到的便是他们。 裹蓑衣坐着弹琴的是琴老,站在他身后的女子便是离珞,划船的男子是船夫。 第十二章 白发书生 江南商会总舵陈府大院外。 陈家渡口。 一个白衣中年男子,约莫三十左右,须髯尽除,发髻稳扎,一身衣袖飘飘,裙带微摆,不染纤尘细雨,像个书生,可以看得出此人素喜洁净。 值得一提的是,他和长发和他的眉毛都是白了的,没有一丝青丝,和他人一样,白得很干净。 少年白加在他身上,看不出半点老态,到为他那张原本英气的脸添了几丝愁意。 他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从一艏大商船里面缓步上了渡头。 陈府院外,几个看门的小厮,将之迎进门去。 内院,一间立着锦绣雕花屏风简室。 室内一张雕兰附蝶紫檀古木小桌,两把镶玉流苏缀玉轻椅子。 桌上一壶芳香馥郁的好酒,几碟时下江南最好的小菜,酱肉香菇、鸡丁腐竹、凉拌金针菜、一碟盐焗花生米。 椅子上坐着两个中年人把酒论交。 一人正是替未婚妻报了大仇的陈道风,一人便是那白发中年人。 两人早年因一同在常州古柳先生门下求学,渐成至交。 只是学成之后,陈道风回家继承祖业经商,白发中年人则是因为机缘拜了一个江湖侠客为师,学武艺去了。 “陈兄今日雅兴,竟然也喝起酒了,看来是事成了。”白发中年端起酒杯满饮一口,笑道,“好酒,好酒。” 陈道风点了点头,嘴角噙着一丝苦笑,“此事还多亏了阮兄指点,找了七层楼的人出马。” 白发中年人摇了摇头,眉间微锁,眼里流出不尽缱绻失落之意,回道:“只可惜七层楼的人只杀人,不找人。” 陈道风安慰他道:“阮兄心宽,你的心上人尚在人世,只要心诚,定能寻得,总好过兄弟的心上人,死在了那贼秃驴之手了。” 白发中年人闻言,“哎”的叹了口气,“不提,提之伤心,来喝酒、喝酒。” 二人小酌了片刻之后。 陈道风提及雇佣的杀手道: “不瞒阮兄说,你给我推荐的这七层楼果然厉害,我手下门客之中不乏武学上的能手,全都不是空见那厮的对手,都是有去无回的。 倒是这七层楼的人一出手,只一个细雨的上午,便除了那寺里包庇的恶僧,最近还听人说是一招致命,着实厉害的紧。” 那白发中年人闻言,也是一惊,“哦,有这等事情?那空见可是华坛寺罗汉堂的长老! 华坛寺罗汉堂乃是华坛寺掌控武学典籍,抵御外敌的一个佛堂,加上空见练了摧骨掌这等阴毒的武功,何人出手能这么干净利落?” 陈道风见白发中年也是脸上惊讶之色尽显,好奇道:“这七层楼杀手不都这般厉害吗?阮兄何故这般惊讶?” 白发中年皱眉回道:“自然不是,那空见的武功再不济,也不至于被人一招除命,不知接陈兄任务的可送了七杀令?” 陈道风道:“送了。” “那令上数字是何?杀手可报过姓名?”白发中年人继续追问。 陈道风道: “那令如黑杏,正面是一个‘柒’字,反面是一个‘季’字,杀手唤作季如歌。 当时他为我报了大仇,我还想买下他的令牌给月茹作陪葬之物,以慰藉她在天之灵,只是那人说什么也不肯卖令。” 白发中年人闻言,一脸惊恐之意陡生,“亏得你还想要他的令牌,也算你命大啊。” 陈道风见他面色惶恐,不知为何,问道: “阮兄,此话怎讲?” 白发中年人闻言,惊讶转为惊叹,道: “我说这华坛寺死个老僧,怎么会引得四下召开除魔大会。原来七层楼接你任务是季如歌。” 陈道风闻言,好奇道:“季如歌是谁?怎么引得江湖上如此重视?” 白发中年人缓缓回道: “陈兄,你听我细细道来,这七层楼处在匈奴、鲜卑和中原三地交界之处,唤作慕云山。 乃是一个极乱之地,七层楼楼主之所以选这里作为根据地,便是这里是三不管地带,七层楼势力庞大,每年都向三国交纳安地税,边境治安不定,辖官得财而安,因此慕云山受三地辖官维护,这使得七层楼在慕云山稳居。 七层楼杀手众多,却不是一个特定的门派,许多杀手都只是雇佣关系,接不接任务都是他们自愿的。” 陈道风闻言,疑惑问道: “如此一说,这七层楼岂不是有名无实,一盘散沙?这样的存在又怎么能稳居慕云山,还名头这么大?” 白发中年人笑着回道: “这陈兄有所不知,七层楼招纳的每一个杀手,都会和七层楼签订一个协议,一生免费为七层楼服务三次。 也就是说,只要七层楼楼主愿意,可以很短时间内,召集齐全部杀手,为他免费杀人三次。 七层楼的杀手无数,而且高手众多,免费出手三次,只怕这江湖上没有一个大门派能扛得下来吧! 七层楼俨然一个矗立在慕云山上一个巨大的马蜂窝,谁也不敢捅,也捅不得!” 陈道风闻言,惊叹回道:“原来如此。” 白发中年人继续说道: “七层楼只负责考教杀手级别,以及给出每一层楼的价码和挂出任务。 杀手等级从‘壹’到‘柒’,任务级别也是从‘壹’到‘柒’,这边是七层楼的名字由来。 接你任务人七杀令的数字是‘柒’,便是七层楼顶级杀手季如歌,你说他杀空见老僧,不是手到擒来吗?” 陈道风闻言,惊出一声冷汗,“原来是七层楼的顶级杀手,难怪本事这么了得。” 二人论及七层楼的事情,便已经谈话的声音小了许多,生怕隔墙有耳,别人听去了。 白发中年人赞赏道:“可不是吗!我听说那季如歌武功在江湖上不是一等一的,可那做杀手杀人的本事却无人能及,神出鬼没,行踪难寻觅。” 他说完再问陈道风道: “府里知道你请杀手杀空见的家丁们可都遣散了?” 陈道风道: “早已安排妥当,凡是除了你、我,府里其他任何知道此事的家丁,我都已经给钱让他们离开江南去安家去了。” 白发中年人回道: “如此最好,买凶杀人,原本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只是七层楼的存在,是一个特列。 至此以后,陈兄口风可得严谨了,若是论请杀手杀了空见一事暴露,招来祸事还不算厉害的。 只怕‘季如歌’三个字一从你嘴里说出去,江湖上不知多少高手要灭你满门了,季如歌三年一出,这几年来,在江湖上立下赫赫凶名,杀了各大门派不少高手。 他的仇家哪怕能从雇主口中知道季如歌半点消息,灭人满门之事,也不是做不出来。” 陈道风惶恐道:“不敢多提,不敢多提,来!阮兄,饮了此杯,今日之后,你我便忘了此事。” 白发中年人闻言,端起酒杯回敬道:“如此最好。” 二人言罢,一饮而尽。 论及那白发中年人,此人姓阮,名轻愁,唤作白发书生。 早年和陈道风求学之后,喜云游四海,过闲适安然的日子。 旅居在中原西南一个小县之时,阮轻愁结识了自己的心上人。 二人相互爱慕,婚定之后不久,便值匈奴、鲜卑作乱,民不聊生,盗匪四起,心上人被一伙强人掳去,至今不知下落。 万念俱灰之下,阮轻愁投河自尽,机缘巧合,被一名江湖剑客救下,传授衣钵。 出师之后,剑法超群,阮轻愁却志不在剑术之上,而是四海遨游,寻遍天下,誓要找出心上人的下落。 一晃将近十年的奔波,没有找到心上人的下落。 他却因思成疾,眉间常挂轻愁,忧郁之中,竟慢慢白了须发。 心上人没找到,却因为游历江湖打听盛广,对江湖上的事情听闻极多,成了江湖百晓,人送外号白发书生。 陈府门外。 陈道风雇了一辆上等马车轿子,送白发书生阮轻愁离开。 “阮兄,你真的要去华坛寺?” 阮轻愁撩开车帘子,踩着轿板,进了轿子,转身对着陈道风道: “自然得去瞧瞧去。凑了热闹,我得去匈奴游历游历了,这中原大江南北都寻遍无果,或许我妻司小易的消息不在中原。” 他说完,想到自己妻子司小易如花笑颜在心,轻愁再上眉梢,他原本持着一颗云游四海的心,在遇到小易之时,便生了安定之意,誓要二人长相厮守,过南亩置田、男耕女织的安稳日子,却不料天意难测,造化弄人,反倒比成婚之前,更加颠沛流离,四海为家了。 他轻叹了口气,抱拳对陈道风道:“陈兄,只怕这一别,又是数年,不知何时才能回江南和你把酒言欢了,望自保重。” 陈道风抱拳回礼,祝愿道:“但愿再见之时,阮兄能带着嫂子一起回江南。保重!” 拜别之后,阮轻愁合上轿帘。 一辆马车踩着青石板,沿着陈家巷子北赴华坛寺而去。 街柳映青,午时的雨依旧柔细,满城风雨在这里偏偏最似轻愁若许。 作为江湖百晓的阮轻愁,在轿子里面缓缓想起这几年,这个名动江湖的七层楼第一杀手,季如歌接下的所有任务,江湖盛传无一不是酬金过万两。 他似乎也觉着:这个七层楼的第一杀手,似乎很穷,很缺钱。 ...... 第十三章 除魔大会(1) 小舟撇过满湖临岸蒌蒿,初见芦芽新短,停在了惜云湖绕渠草苇渡水栈边。 这个水栈是华坛寺后山较为荒芜的一个水栈,因为地势不好,毫无欣荣之用,只在伫立水边荒草水涧旁边,供僧人打水浇菜用。 水边林子里,有一两处寺僧种菜歇脚的小屋舍。 赴华坛寺除魔大会的客船极少有在这里上岸的,因为,这里只能停得下小舟。 水栈边有几叶小舟系着,无人看管。 二人划着小舟临近渡头丈许,刘伯在船尾一点,扛着手中鱼竿,轻轻上了水栈,立在栈头等着小雨。 “哇,刘伯,你这本事可了不得,有空了得教教我。”小雨装作不识轻功,惊讶问刘伯道。 刘伯拉了拉自己斗笠的绳子,理了理斗笠边沿,看着正在划过小舟的小雨。 “呵呵,小哥儿,这是轻功,没个几年苦练,这本事,怕是学不会的。” 小雨听了,摇了摇头,一边将舟绳系在水栈木桩之上,一边叹道:“几年的苦练,我可吃不消。刘伯,您老漏这一手,只怕不是来惜云湖钓鱼的吧?”小雨抬起头一脸天真的看着刘伯。 刘伯摆了摆手,回道:“跟上,热闹可以凑,只是不该问的别问。” 小雨闻言,点了点头,轻身爬山水栈,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一脸欣喜道:“您说了算。” 二人沿着华坛寺后山泥泞小道,缓步向着前山华坛寺山门大院而去。 今日华坛寺召开除魔大会,邀请的是江南有名的大门大派。 山门三扇,均是铜门大开,恭请各方高手入内商讨。 华坛寺处在扬州城中,看热闹的江湖闲人不少,守门寺僧便不做多拦,凡来赴会的,都可自行入院。 只应邀在列的几大门派有自己的位置,其他江湖散客,概不招待,自行择位,可去可留。 华坛寺大雄宝殿铜钟三响,午时三刻已至。 宝殿之外,乃是华坛寺主院校场。 应邀在列的各大门派均已聚齐。 绵绵细雨不止,场中几大门派罗列并排两侧,都是披蓑戴笠的站着。 华坛寺今日禁香,无数拜佛求愿的香客只能在栏外争论误了吉时。 胆子大的,留下看热闹,胆子小的,各自回去。 校场之侧,站着些许看热闹的香客和当地民众。 刘伯扛着鱼竿赫然在列,他想知道这帮人想怎么寻找季如歌,因为他也在找。 小雨撩起蓑衣铺在白岩围栏栏杆上,顺势坐了上去,靠着一侧圆形竖雕岩支座。 也不顾前膝会不会被细雨浇湿,就这么摇晃着双脚,像是个看热闹的邻家无知小子。 人不轻狂枉少年,他是小雨,也是季如歌。 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是季如歌,他装的很高冷,骨子里也少不了少年人轻狂和自信,因为他出手杀的人,从未失败过。 卖酒打杂的时候,他是小雨,他不会漏出自己是季如歌的马脚来,也像许多少年人,喜欢在乡野捉鱼撒欢。 众人都以为他只是看热闹的乡野小子的时候,却不知道他到底在这里听进去了什么。 刘伯不知道,周围的民众不知道,来赴会的江湖人也不知道。 只有他,自己知道。 华坛大雄宝殿殿前石阶底侧,一个手持锡杖的老和尚,沿着石阶缓步走了下来。 老和尚空性没有披蓑衣,只戴了斗笠挡雨,手中禅杖稳稳的立在校场青石板上。 他的左右两侧,各大门派安然站立,撑伞的撑伞,戴笠的戴笠。 左侧首位: 乃是庐山铸剑一派离宗。 离宗在铸剑之道造诣极高,门下铸造的利剑,江湖盛名,武功也因器利而善,这几年在江湖上声名渐起,可以说是江湖几大剑派中位居上流的门派。 离宗宗宗主离败,一身锦袍,微胖身段,身骨直挺,国字脸,短髯。 他的身后是一个背剑的门人为他撑伞避雨。 除他之外,身后其余门人均是避雨的蓑笠俱全。 他的一侧站着一个傲然而立的年轻人,唤作离坤,也是国字脸,英伟不凡,颇有气度。 不难看出两人是父子。 另一侧则是两个人,一个正是那湖上弹断了琴弦的琴老卫长吟,他负手身后,安然站着,琴老身边是离败的小女儿,离珞。 离珞一身青色素锦衣,长发飘飘,圆脸,桃花眼眸,十八九年纪,手里拿着一柄紫色剑鞘的长剑,站在琴老一侧,蓑衣也掩盖不了她清秀身姿。 乍一见之下,小雨觉着这姑娘生得美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是小雨不知道上午惜云湖上,他和刘伯未曾移船相近得见的弹琴老者就是那个胖老者,也不知道那日他身后站着的女子就是离珞。 左侧次位: 乃是苏州少卿山玉山剑派。 掌门许丁山,身侧站着几个玉山派的长老以及许丁山独女许婧等众门人。 再次位是: 宝林山明逸剑派,掌门葛明,及其众门人。 左边乃是剑派。 以示区别,右边乃是其他并非使剑的门派。 右侧首位: 无锡地界安宁观一派,观主罗丛生,首徒张定及众门人。 右侧次位: 常州地界天玄寺一寺,住持清一,长老清闲以及众寺僧。 右侧再次位: 常州地界落月宗一派,掌门吕韦,长老吕方,二人乃是堂兄弟出道,此一派以九星拳着称江南。 右侧末位: 扬州春华谷地界霸刀门,掌门王恒,使得一手‘霸刀’刀法,和华坛寺并立在扬州,闻名江南一代。 霸刀门算不上一个大门派,是一个镖局出身,因为王恒的‘霸刀’刀法一绝,又常在江湖上行镖,所以在江南出名的门派之中有一席之地。 左三右四,华坛寺居中,一共江南的八大门派齐聚! 余者乃是末流小派,都是围观凑数之列,不做细谈。 华坛寺住持空性站在雨中,立在众人上首。 “老僧空性,见过诸位掌门,也谢过收到请帖诸位前来赴会。”空性单手合十,做了一礼。 众人闻言,江湖人习惯抱拳回礼。 空性老僧礼毕,眉目掩悲,缓缓道来: “想必诸位也已经得我修书,知道今日召开此除魔大会的目的了。 敝寺前几日藏经楼突然闯入了一名不速之客,此人正是三年前,再次闯入江湖,大杀四方名人豪客的魔头季如歌! 无奈敝寺势单力薄,被那魔头杀了罗汉堂长老空见而去。 江湖盛传季如歌三年一出,杀的全是高手。 季如歌的做派,素来不会只杀一人,只怕这魔头杀了敝寺高僧,还会在江南兴风作乱。 故今日广邀江南诸派,烦请诸位助我华坛寺,共商诛杀杀人魔头季如歌之事。” 第十四章 除魔大会(2) 离败立在首位,问道:“空性大师,可亲眼见着是那魔头季如歌了?” 空性回道:“我师弟藏经阁驻阁长老空明亲见。” 空性身后藏经阁空明老僧奔了下来,对着众人惶惶道: “手持青鞘红柄的剑,使得一手快剑,轻功卓绝,速度惊人,不是季如歌又是何人呐!他还亲口承认了他就是季如歌!” “青鞘红柄,快剑......”离败分析道:“这倒是和几年前季如歌的作案手法一般无二。不知空性长老今日邀请我们来,有何应付之法?” 空性手中禅杖微微一提,往地上一掷,一脸无可奈何,叹道:“不瞒诸位,老僧也是无计可施才邀请各位来此共同商议。” 众人闻言,议论纷纷,一侧天玄寺清一住持合十站了出来,询问道:“不知空明长老可亲眼见着了那魔头模样?” 空明老僧闻言,合十回礼,“亲眼见到,方脸直鼻,三十年纪,一头长发,身材和这位施主一般,略显单薄。” 他说完指了指站在安宁观观主罗丛生一侧的张定,“只不过那魔头的个子没有罗观主这位弟子高挑。” 清一住持继续问道:“空明长老可还能画出那魔头的模样来?” 空明老僧回道:“自然能。” 清一住持回道:“这便好办,何不将之画像画出,我们江南诸派差人搜罗那魔头便可?” 空性住持摆了摆手,回道: “清一长老有所不知,三年之前,我在北上太原游方,那魔头在那一代兴风作浪,杀了太原剑派掌门时候,也见过那魔头画像。 当年几大宗门何尝不是遍洒英雄帖,要拿住魔头,结果那年一过,季如歌便如人间蒸发,无迹可寻啊。 传闻此人行踪飘忽,神出鬼没,极难寻找。 用画像寻人,此法不行。” 小雨在一侧晃荡着双脚,撇了撇嘴,心道:“老头子的错骨易容术因青城一派式衰至灭,早已失传江湖多年,你们这帮人又怎么会知道这‘魔头’可是能错骨变脸的人。再说,我杀的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家伙,死不足惜,只你们这些蠢货,不识真伪。” 这世道便是这样,陈道风若是能揭穿空见私自修炼阴毒的摧骨掌法,又那用得着请七层楼的人出手。 空性知道自己师弟偷着修炼阴损之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百年古寺的清誉,岂能毁在他的手中。 人啊,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名节牵连着利益,真要到放得下的时候,却又放不下了。 ......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正议论之间,一个声音呼喊而出:“你们可知那季如歌的来历?” 此人正是白发书生阮轻愁。 阮轻愁早已听过季如歌的名头,却也从来都只是闻名,从没见面过。 他和陈道风是至交,此番回江南游历,为好友之仇,指了七层楼这条路,没想到七层楼出任务的人竟然会是几年前扫荡江湖的季如歌。 他在江湖游历,谁也不知道他出生如何,许多人认识他,只知道他是江湖百晓白发书生。 腰间一尾柳叶剑,状如腰带,白发白眉,素喜洁净的阮轻愁。 在场认识他的人当中,有庐山离宗离败,和曾游方过四海的天玄寺清一住持。 他们识得阮轻愁,也只是耳闻,不曾亲见。 离败一看那人一身青衣一头白发,三十年纪,手中一把油纸伞撑着,专拣了那校场角落上高台立着,避免脚下沾水。 离败惊奇道:“阁下可是白发书生阮轻愁,阮先生?” 阮轻愁游历江湖,见多识广,见离败居于左首位,江南诸派召开会议,能居左首位的剑派,除了庐山离宗一派,无人敢居此位,便将离败身份猜出十之八九。 “这位可是铸剑家离宗宗主离败离老先生?久仰大名。”阮轻愁拿伞于前,抱拳施礼。 “久仰,久仰,江湖百晓阮轻愁,早有耳闻。”离败见着白发书生,知晓他江湖百晓生的身份,抱拳还礼。 “惭愧、惭愧,江湖游方剑客一名,可不敢当这江湖百晓的名号。”阮轻愁缓步走到台前。 清一住持也站了出来,对着阮轻愁合十行礼,“老衲天玄寺方丈,久仰白发书生之名,不知阁下今日到访除魔大会,有何见教。” 空性住持见两派掌门都识得这白发书生,自己常年在华坛寺纳百家香火,倒是少有游历江湖,不识此人,但闻离败提及江湖百晓阮轻愁,到是有所知晓。 “愿闻阁下见教。”空性住持回首一礼,不敢怠慢,邀请阮轻愁入场。 那立在右首末位的霸刀门门主王恒乃是镖局出生,走南闯北多年,闯荡的看不起游方的,只道什么江湖百晓阮轻愁只是个卖弄嘴皮子的江湖跑趟客,众人抱拳之际,唯独他只略一点头。 阮轻愁当下走到空性面前,并未多有在意其他人的礼节不到之处,到没有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阮轻愁看着众人道:“见教不敢当,诸位今日聚在华坛寺,可是要抓那杀人魔头季如歌?你们可知那季如歌的来历?那可是漠北慕云山七层楼的顶级杀手!” 一侧霸刀王恒闻言,踏出一步,皱眉蔑视道:“谁人不知季如歌是七层楼的顶级杀手,难不成阁下此番提及这魔头的来历,是想让我们去捅七层楼这个挂在鸟不拉屎地方的马蜂窝?” 阮轻愁皱眉回道:“阁下此言差矣,七层楼的杀手取之于江湖,用之于江湖,要去找七层楼要人,只怕七层楼的楼主也不知道这季如歌身此时身在何处了。” 王恒皱眉道:“哼,那这你这书生可不是说的空话。” 空性住持和离败二人见这书生说的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不免对之有看轻之意,也不说教王恒言语不礼,倒要看看这白发书生如何应接。 阮轻愁见此人看轻自己,也不生气,卖了个关子,对着众人道: “要找季如歌,小弟倒是有一妙法,这七层楼杀手遍布天下,消息也是取之于杀手,用之于杀手,不过......不过......” 那王恒见阮轻愁说话吞吞吐吐不得其尽,皱眉骂道:“不过什么,你倒是说来听听!!” 阮轻愁接口道:“不过这里人多嘴杂,难免会泄露消息,我这法子,人知道的多了,便没有了用处,在下恳请空性大师邀请诸位信得过的几位首领找一间密室详谈。” 空性等人闻言,恍然道:“施主说的有理,倒是老衲考虑不周全,我这就让寺僧打扫惜云古塔,清理出最惜云塔顶层阁楼,咱们在塔顶详谈如何?” 阮轻愁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 众人掌门闻言,点头同意,门人自然不会多嘴。 华坛寺除魔大会凡到会掌门,在众寺僧的安排之下,转到了惜云古塔之上密会,其余各派门人各自在寺院待客厅休息。 是以除魔大会就此改成除魔密会。 寺僧遣散众看客。 众人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散去,小雨和刘伯自然也在其中。 刘伯和小雨出了后山,划着小舟准备继续钓鱼去。 二人心下都在因为这个白发书生阮轻愁的搅局一无所获而烦闷。 刘伯只道小雨看不成热闹而烦闷,安慰他道:“小哥儿,热闹没看成,咱们再钓鱼去,指不定还能听到那悦儿的琴声,如何?” 小雨闻言,扔手中折来打道旁水珠的小柳条,转喜道:“好,好,我长这么大,可还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曲儿呢。走,走,快些走,说不定那人琴弦修好了,又上了惜云湖。” 刘伯看着欢快而去的小雨,心下安然,除魔大会没能听见有用的消息,可他知道季如歌接了在七层楼第七层楼阁里挂着的哪几个任务。 空见的死,他有心里准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接下里的几个人里,只是不知道季如歌要先杀谁?他需要钓鱼静坐细想,如果自己是季如歌会先杀谁,后杀谁?他也好去截杀季如歌。 七层楼的规矩是只有看了佣金和价码,接了杀人的任务的杀手,才有资格知道雇主的信息。 他不知道季如歌的雇主有哪些,是何人? 他只知道杀季如歌雇主是谁!因为他的‘陆’字七杀令就在他的怀里揣着,杏子大的七杀令,背面是他的代号‘渔’。 出钱杀季如歌是他自己,接任务也是他自己,不为别的,他只想做一回七层楼杀手排行第一。 第十五章 暗访 刘伯知道季如歌要杀的人都在华坛寺,就在今日,就在华坛寺惜云古塔顶上。 他不知道季如歌今日会不会动手,所以他选择守株待兔,在惜云湖岸边垂钓。 三年前季如歌再次将七层楼顶楼值钱的刺杀任务接了干净,也将江湖再次闹得鸡飞狗跳。 刘伯见过季如歌的画像,知道季如歌长什么样子。 所以他在惜云湖守着,季如歌一旦再动手,他势必能撞见。 杀手杀了人,不是去闹市掩人耳目,便是去偏僻的林子歇脚。 上次季如歌在华坛寺杀了空见,刘伯在老马桥畔没有等到他的出现,却等来了个去逛窑子的店小二,很是失望。 这一次,刘伯选择就在华坛寺后山林子边上垂钓,因为他觉着,季如歌要杀的人都在寺里,上次在闹市口没见着人,定是往这边林子里去了。 他要在这林子口等,等季如歌的出现。 “小哥儿,咱们就在这附近钓鱼吧,我看这芦苇荡子雅静。”刘伯让小雨在离岸几丈停舟。 刘伯的心思,小雨不知道,小雨的心思,刘伯也不知道。 小雨早在第一年出任务的时候,就见识过离败的剑法,离宗作为几大剑派之首,远不是江南这几个小门派能比拟的。 庐山因为毗邻江南一带,所以这次离宗出现在了空性的邀请之列。 小雨不会轻举妄动,更不会去以一敌十,他可以确信,他不是莽夫,只是一个投机取巧的杀手。 在没有查清罗丛生的身份之前,他不可能动手,也不可能去秦家送自己的七杀令。 他不懂钓鱼,刘伯懂。 他不知道刘伯为什么想在老林子边上钓鱼,也许是因为刘伯觉着这里鱼儿易上钩些。 本来是要看看华坛寺除魔大会那帮人能商议出个什么样的法子来对付自己,可那白发的中年人搅了局,无功而返。 他可不想陪着刘伯在这里闷坐一下午,还淋着雨。 “刘伯,您去那边岸上钓吧,您这一坐就是一天儿,我这屁股可比不得您的,再说了,我那凳子上有钉子,扎腚,我坐不住,我得去找乐子去。” 小雨皱眉看着刘伯。 刘伯呵呵笑了笑,知道这小二哥坐不住,也不勉强。 “那你将这舟划到那水栈那。我在那水栈上坐着钓鱼,你将舟划回去,上岸之后,你去找那船夫将船与他,叫他至晚间天快黑的时候,来接我回去。”刘伯吩咐道。 小雨听了,喜道:“最好、最好。” 小雨赶紧将舟划过去,放刘伯上岸,刘伯备了渔具,在水栈头安坐。 小雨别了刘伯,划船径直奔着老马桥畔的桥洞下去了。 船夫在桥洞底下躲雨睡觉,见小雨一个人折回。 “小哥儿,你爷爷呢?”四十年纪的渔夫问道。 小雨将舟绳扔了过去,船夫接着,系在了桥洞底下的石桩子上。 “不是爷爷,你叫他刘伯便好,刘伯说要在华坛寺后边林子的水栈那钓一下午的鱼,让你晚点过去接他,船钱照付。”小雨跃下船头,“我可坐不住,走了啊,晚间记得将驴还给他老人家。” 小雨理了理自己的蓑衣斗笠,临走时候拍了拍船家的肩膀。 “船家,这刘伯可是个有钱的主儿,可别忘记了晚间去接他,少不了你的好处。不瞒你说,我便是他雇来打杂的店小二,刘伯因看我闷得慌,便让我自己玩去。”小雨说完,从怀里摸出了那日给刘伯买驴剩下的一两多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 “瞧见了吧,我这几天可跟着他捞了不少油水。”小雨得意的笑道。 船夫见这小哥儿提点,在一侧奉承道:“多谢小哥儿提点,多谢、多谢。” 小雨别了船夫,上了老马桥,可不是要去醉雨楼听书,而是要去查秦家现正室顾依的来历。 还要去安宁观查罗丛生的老底。 七层楼的信息来源很广,尽管许多的消息都是取于杀手,用于杀手,还有些消息是七层楼底层的人自己去发掘的。 七层楼的存储的各大门派的资料可是说是非常恐怖,远比今日见到的那个什么江湖百晓阮轻愁知道的多的太多。 尽管如此,他也不愿意滥杀无辜,他每次行动之前,总会查清楚接了的这个任务的的目标,是不是该杀,是不是该死。 两次出山,所接的任务,无一是假,无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不该杀。 七层楼给的信息很准确,不过再准确,他还是得去查一遍,因为他不想杀错人,哪怕是一个。 半天的时间,两个地方,两处查探。 时间有些紧,小雨在扬州城外的马驿租了一匹快马,直奔金志县。 假借是顾家远房亲戚的名头,他打听到了一处废墟,正是顾家被烧毁的一处荒地。 顾依原名顾秋,因为被秦家收养之后,才改名的顾依,其父唤作顾连。 小雨谎称是顾连的远房侄子,路过江南,要探亲。 在金志县一个小镇打听到了当年顾家一家一夜之间,被毁家烧屋的事情。 当地一个老农告诉小雨,他‘叔父’一家一夜被烧得干干净净,县官因为懒怠处理命案,抓不到凶手,便胡乱判了个家中烛火未灭致灾。 也就是说,顾家被灭为真。 耗去两个时辰的时间,小雨转马道直奔安宁观。 上了山道,买了些香火,要去观里拜三清,请神保佑。 小雨在小道士面前,故意在功德箱里丢了几两碎银子,显示自己心诚。 观里的小道士又怎会不知礼节,凡施舍了银钱的主,都得好脸看待。 闲聊之下,小雨问出了罗丛生的入观之前的俗家姓名,正是:戚广。 事情查得八九,小雨才匆忙回驿站还了马,给了租金,身上已经没了分文。 摸了摸自己怀里内袋空虚,小雨皱眉,心道得找时间去江南临岸分水江造船大家秦家送七杀令了。 他需要定金作为完成杀罗丛生这次任务的经费。 而每一个任务已经存下来的钱,都不能再取用,那是留给南道允州受灾百姓的。 第十六章 临早行(1) 到了傍晚的雨变得大了几分,小雨卷起裤管,像是刚从田里插秧回家的农民,一双布鞋挂在蓑衣上,早已湿透。 光着脚丫子,一脚的泥泞。 院门口,使劲儿跺了几脚。 将一路挂在脚上的脏泥巴抖在了地上,又在老槐树上蹭了蹭,活像雨天出去玩了回家的孩子。 “小兔崽子!”李婶粗大的嗓门里发出恶犬一样的咆哮,“老娘说过多少次,不许在槐树上擦泥,那是风水树,脏东西沾了挡财运!” 趁李婶还在抽别在墙上的鸡毛掸子的时候,小雨赶紧去后院舀了两斗水去洗树。 “啊哟,婶儿,别打了,这不给你洗干净了吗?”小雨满院子跑着躲打。 李婶插着腰,手里薅着鸡毛掸子,瞪着站在雨里的小雨。 六叔在酒棚子底下喝茶,刘伯笑嘻嘻的看着小雨。 李婶可不止六叔酒馆的半个主人,俨然是整个主人。 酒馆是可以是他的,必要的时候,六叔也是她的,她才是酒馆的当家的,尽管她不是酒馆的主人。 折腾半天,李婶带着六叔去了。 小雨洗漱干净,和刘伯煮了点面条,一老一少吃了,各自睡下。 次日凌晨,刘伯还在睡觉的时候,小雨起早,简单的打理了一下酒棚子。 六叔今日要去帮李婶家种地,趁着这几日阴雨绵延,酒馆生意不好,让小雨看着。 六叔不在屋子里,小雨起早也没有做早课。 任务的时候,他没有练功的习惯,一来是免得被人发现,二来是他懒,没有老头子和师父的督促,他可不愿每天起早贪黑的练剑。 老头子和师父都没有什么好的内功心法给他,他练的最多的便是剑,剑法不多,只七招,还是师父教的。 师父剑法走的是快剑的路子,旨在杀人。 师父以前也是杀手,比不得那些走江湖的,只一套轻功和一套剑法给他。 若是真要论起手上功夫来,像离宗离败这种高手,他只要七招剑法没能取其性命,他便必定被抓。 往日在山里,早课便是练剑和练轻功。 所以出山的日子较之于他而言,是最舒服的。 老头子和师父都上了年纪,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归西。 若是师父和老头子都去了,这样就没人逼他每天练剑,也没人要求他闯江湖杀人了。 师父觉着自己有个名满江湖的杀手徒弟十分长脸,因为他曾经是个不入流的杀手。 老头子觉着自己挣来的钱救了无数人而给他积了很多功德,希冀老天能让他多活些日子,因为老头子很怕死。 他希望老头子和师父归西,却又不希望他们归西,这很矛盾。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老头子和师父,他没有别的亲人。 “有人吗?” 一个悦耳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小雨心里纳闷,这么早,有谁会来这里吃东西? 连绵的雨下了一天一夜了。 “有,客官里面请。”小雨将抹布搭在肩上,对着门口招呼。 门口有马鸣声,几个人将马系在了围栏一侧槐树边的马桩子上。 一行四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个漂亮的姑娘,一身青衣。 正是离宗的人。 离宗宗主离败,离败的长子离坤,还有琴老卫长吟,以及那个姑娘——离珞。 小雨昨日在寺里和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小二哥,打尖儿。”离珞欢喜的走在前面,来到酒棚,就近坐下。 退了蓑衣斗笠,看着小雨道。 一身青衣,被斗笠盖乱了的一头青丝,腰束锦带,小圆脸,明眸皓齿,笑起来嘴角两个小酒窝。 璃珞有美玉之意,名字是离珞,人也如璃珞。 这是离珞留给小雨的第一印象,很美。 小雨笑嘻嘻的抹干净了桌子,“几位请坐,请坐,不知道要吃点什么?” 昨日阮轻愁和他们商议了对付季如歌法子,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小雨有些纳闷,为何今日便见了这离宗的宗主出现在这里。 离珞拉着离败坐下,“爹,快坐。” 离败坐下,刮了一下离珞的鼻尖儿,笑道:“小妮子,我和琴老走了,你可得听你哥的话,别在这给我惹事儿。” 离珞闻言,笑得更甜了,“那是,珞儿懂事着呢,绝对不会给哥添麻烦。”小姑娘拍着胸脯保证。 “几位客官,吃点什么?”小雨恭敬的再次问道。 一侧离败闻言,正色问小雨道:“小二哥,你们这早上有什么吃的?” 小雨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打了个哈欠,回道:“早上有粥,面,还有鸡蛋。” 离败吩咐道:“那就四碗面吧。都有什么面呢?” 小雨皱眉,“店小利薄,几位来得太早了些,还没剁肉,只有素面。” “粥呢?”一侧离败长子离坤问道,“我想吃点其他的。” 小雨回道:“还没熬,客官你要吃,得等一会儿。” “鸡蛋?”离坤继续问道。 小雨回道:“这得去鸡窝看看有没有存货。” 离坤听了,有些愠怒,可看小二哥一脸认真的样子,又不像是拿自己开涮。 离珞听了小雨的话,噗呲笑了出来,嘀咕道:“你这小二哥有趣的紧,你倒不如直接说你们这只有面。” 小雨无奈的回道:“面来得最快。” 离败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就四碗素面,劳烦小哥儿快些,我们得赶路。” 不多时,小雨给他们煮了四碗素面,端了一碗蘸酱和一叠泡菜招呼了。 厨房灶头上还给刘伯留了碗素面,自己也端着个碗坐在临侧的桌子上,狼吞虎咽的吃着。 刘伯这时候才从自己屋子里出来。 “刘伯,您的面在灶头上,自己吃啊。”小雨指了指厨房。 离败几人吃着面,没有在意酒馆有什么人,刘伯端出面来,和小雨一桌。 刘伯瞥了一眼离败几人,没有多言。 小雨和刘伯都听着他们的对话。 “坤儿,我和你琴伯赶去西南边永昌,这一去可是几个月的时间,你可得打理好庐山和这里的事情。”离败叮嘱儿子道。 离坤乃是家中长子,听了,回道:“爹,你放心去吧,这次希望能带回几块上好的陨铁回来。” 离败点了点头,“看好你妹妹,别让她胡闹。” “嗯。”离坤点头。 一侧琴老卫长吟道:“离兄,只盼这次能找着一块铸剑的好材料,这永昌陨铁一事可是宗里探子连夜送回来的消息。” 离败点了点头,眼神透着期待,回道:“但愿。” 第十七章 临早行(2) 雨势渐大。 离败几人吃了面,起身要走。 酒棚屋檐下,离坤和离珞二人分别帮离败和卫长吟系蓑衣,整理装束。 “坤儿,我和你琴伯离开之后,凡是要听空性大师的话,不可鲁莽,待抓了那季如歌,你便带妹妹回庐山去。”离败看着长子离坤道。 离坤微微一笑,一脸傲气,回道:“爹,曲曲一个季如歌,他也就敢在这些二流门派里撒撒野,您就放心去永昌吧。” 离败皱眉看了儿子一眼,正色道:“什么二流门派,你生在离宗就是一流了?把你那股子傲气给我收起来,可别做那井底之蛙,我们离宗在江湖上虽有些名头,可论武学渊源,还是远不如其他几个大门派。” 离坤见父亲有愠色,不敢违拗,“是,谨遵爹爹教诲。” 离珞在一侧抿嘴嫣然,看自己爹数落哥哥,眼睛咕噜噜转,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离败说完儿子,又瞪着女儿道:“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和你师父不在身边的时候,你有多贪玩,我们这次远行,你也给我安分些,仔细我回来拔了你的皮。” 离珞嘟了嘟嘴,笑道:“哎呀,爹爹,人家知道啦。” 卫长吟看了看离珞,叮嘱道:“丫头,功课可别落下。现下雨大,你们二人可在这酒棚避雨,等雨势小些再回去。” 离珞恭敬回道:“知道了,师父。” 离败和琴老卫长吟冒着大雨出了酒棚,上马而去。 离坤和离珞两兄妹在屋檐下送别师长之后,转回酒棚,在他们吃面的酒桌坐下。 这时候,小雨和刘伯也都吃完了面。 “小哥儿,你收下碗筷,我去准备东西,要出门钓鱼去。”刘伯缓缓起身,去后院拿自己的渔具。 小雨点头,收了碗筷,见兄妹两人不离开,又坐了回去,又看他们已经歇筷空碗,便问道:“两位客官,可吃好了?” 离坤瞥了这半梦半醒的小二哥一眼,点了点头,摸出几钱碎银子扔在了桌上。 待小雨收拾了碗筷,刘伯正要出门。 酒棚子里。 离坤凭栏观雨,离珞在打量着酒棚的摆设,东瞅西看的。 他们在等雨势小了回去,从他们的对话可以听出,他们不是回庐山去,而是回华坛寺。 离宗一派练武重器,尤其对剑情有独钟,离败犹对铸剑一道喜好而精。 永昌有陨铁出现,离败和卫长吟便马不停蹄的敢去争夺,留了长子和女儿在江南和几大门派处理季如歌的事情。 刘伯牵出驴儿扛着钓竿,出了院门,骑上,去惜云湖继续钓他的鱼去了。 后院,屋檐底下,小雨打了两壶水,准备烧开备用。 酒棚里离坤和离珞都是大门大派出生,他倒是不担心有人偷东西,毕竟酒馆里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偷。 正忙活之间,一个俏丽的身影闯了进来,小雨抬头一看,正是离珞。 “姑娘,这后院柴火杂乱,你还是去外边歇息,可别弄脏了你的衣服。”小雨提醒道。 离珞一双大眼眸子好奇的看着小雨,手背在身后,丝毫不似那日在华坛寺见着那般安静。 离珞笑道:“不碍事儿,小二哥,我和我哥在你这避雨,左右也是无聊,走的时候,我哥会叫我。” 离珞看着正在生火的小雨,指了指刚出去的刘伯。 “老伯伯是你爷爷吗?” 小雨摇头,“他叫刘伯,是来惜云湖钓鱼的。” “那,他是这个酒馆的老板?”离珞又问。 小雨心道,这姑娘父亲和师父一走,倒像是才放出笼子的鸭子,叽叽咕咕的啥也好奇。 “刘伯只是过路的客人,他在酒馆只住一段时间,酒馆的老板是六叔,六叔今天不在,让我打理酒馆。”小雨说完,看着这美丽的姑娘,为了防止她再问,又补充道:“我也只是在这里打杂的小二哥。” 离珞听小雨噼里啪啦说了一遍,不禁莞尔。 “哈哈,小二哥,你真厉害,把我想问的都答了。” 离珞见无话可问,便站在灶台上瞅来瞅去,觉着什么都好玩,他见小雨起身,立马跑到那灶台前去。 “小二哥,我帮你添柴火吧,我长这么大,也就玩过几次这个东西?”离珞笑嘻嘻的蹲到了灶台前,也不嫌弃灶台前面加柴火的凳子脏。 小雨装作不知道她是离宗的人,回道:“玩儿?你管生火做饭叫玩?姑娘,你可别做这粗糙的活计,你们这些大家闺秀是做不来的。” 离珞撇嘴道:“对呀,我就喜欢玩火,我记得小时候,偷着去厨房玩,把屋子点了,之后爹爹就再也不许我玩火了。” 小雨汗颜,感情这姑娘是想来这厨房玩火的。 “可别,万一把我这茅草屋子点了,我可担待不起。”小雨赶紧邀请离珞起来。 离珞恋恋不舍道:“小哥儿,你就让我玩一会儿,就一会儿,我保证不乱点东西。” 小雨看她渴求的眼神,毕竟又是客人,正不知道如何对待的时候。 门口传来一个严厉的声音,“小珞,给我好好呆着去,又这胡闹。”正是离坤。 离珞撇嘴,嘟囔道:“哎呀,哥,人家不就是想帮帮小二哥的忙嘛。” 离坤皱眉道:“还帮忙,你从小到大,因为玩火惹出的事情少了吗?过来,和我去酒棚里好好坐着,给我安分些。” 离珞不情愿的站起来,站到了离坤一侧。 离坤对这犯糊涂的店小二没有丝毫好感,也正眼瞧他,拉着离珞转身出去了。 “店家!店家!!” 离坤兄妹刚出去,小雨正往茶壶里添了几撮茶叶,外面又是一阵叫喊,听声音是一个粗犷汉子。 小雨系着围裙,奔将出去。 酒棚子走进来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是那王恒一行。 “巧了,离公子也在这里打尖儿?”那‘霸刀’王恒一脸横肉,手中长刀一提,抱拳对着离坤道。 离坤抱拳回礼,“见过王掌门,敢问你们这是?” 王恒回道:“呵呵,华坛寺一群老秃驴没主见,非要听那什么阮轻愁的撮鸟指挥,我瞧那撮鸟不顺眼,和他们闹僵了,这不,趁早回我的春华谷去,这时候雨大,见着这酒馆开着,便带着大家伙来吃点早饭再回。” 王恒说完看了看离坤兄妹,问道:“可巧,离公子你兄妹也在这里打尖儿,可送别了离宗主了。” 离坤回道:“有劳挂念,家父和琴伯也刚走不久,我和小妹也是等雨势小了,再回华坛寺去。” 第十八章 临早行(3) 小雨迎接上来,霸刀门的门人都是些粗犷的汉子,早已褪了蓑衣,各自找位置坐下,酒棚里也因为他们变得热闹了许多。 “各位大爷,吃点什么?小店赶早可只有面吃。”小雨适才检查了院子里,鸡蛋没有两个,眼下这么多人,也不够吃。 再者,他以为酒馆除了离败一行几人也不会来什么生意了,便没有熬粥的打算,熬出来也放着没人吃,倒不如省些。 谁料到,这个时候又来了这么一大群人,只得报出只有面条可食了。 王恒和在华坛寺一议,正因和阮轻愁生了口角,这才离了众人的,这时候正是气头之上,伸手便拽过小雨的衣领,怒喝道: “有酒吗?” 小雨陪笑道:“有酒,有酒。” 王恒将小雨往一侧一扔,小雨踉踉跄跄的站稳。 王恒大声而喝,像是在宣泄胸中怒气道:“还不给大爷把酒端上来!今儿大爷要喝个够!” 小雨闻言,急忙回道:“是是是,小的这就拿去。” 王恒说完,看了看离坤,问道:“离公子可饮酒?” 离坤思忖了片刻,抱拳回道:“自当奉陪,只是小可酒量不好,只两杯,多喝便容易醉了。” 王恒‘呵呵’笑了笑,笑声之中隐约有看不起的意思,也有几分讥讽的意味。 看不起的是离宗留下个三十左右的少主和他们共商大义,摆明了是离宗看不起江南的这些门派,人有傲气,别人看不起自己,自己便也有不忿之意。 讥讽的是离坤不愿和他们那些粗人豪饮,此番离了酒馆回去,还是和华坛寺一行的。 王恒呵呵笑完,补充道:“离公子愿意奉陪便是赏脸和我们粗人吃酒了,又岂敢多劝。” 离坤只微微一笑,心道对方人多势众,不便起矛盾,只得谦逊道:“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能和霸刀一绝的王掌门喝酒,是晚辈福分,王掌门过谦了。” 王恒听了离坤自称‘晚辈’,便有自降身份之意,意思便是指王恒和他父亲是一辈的,他以晚辈自称,王恒听了很是受用,便不要出言相讥,相邀坐下。 小雨从酒罐子里打了两壶白酒,急急忙忙的送了上来。 王恒骂道:“小二,可有肉菜下酒吃?” 小雨皱眉回道:“客官,你们来的太早了,要吃肉,得等上一会儿,我还得现在去杀鸡炖肉才行。” “可有现成的?”王恒皱眉问道。 小雨回道:“没有。” 王恒想怒却又找不到发怒的缘由,只得憋了一句:“先给爷上酒!” “好勒!”小雨笑着回道,心下暗骂这厮粗俗蛮横,却又不敢表露出来,只得灰溜溜去给他拿酒去。 酒馆的酒只有一大水缸,都是那日小雨去扬州城里买回来的。 一挑子,两木桶。 都在大水缸里面。 前几日六叔卖了些,还有七成左右。 小雨了装了两酒壶,提了出去,又在碗柜里面抱了一叠粗碗给他们一一铺上。 两壶酒只够他们十几个人倒一遍,王恒咒骂:“小二,去把酒坛子抱来,爷不差钱!!” 小雨只得又去用那原本打酒的木桶将酒缸里面的酒全部装了出来,放在了酒棚的中间,任由他们取用。 两桶酒买了些,余下的少说也得五两纹银,这帮人没吃喝完,小雨又不敢问要,只得去杀鸡煮鱼去了。 刘伯昨日钓的两尾鲫鱼还在桶里养着,先用了,等晚间他回来再折算银子给他。 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小雨煮了鱼肉端了上去。 本想去村口叫六叔回来烧菜的,但这人走了,店里也无人看管,小雨只得自己上阵。 手艺虽然比不上六叔,却也凑合入口。 离坤和那王恒喝了几口酒,便找借口去了。 一来离坤不想和这般乌和之众打交道,二来,考虑到妹妹是个女孩子,难不保这般粗俗的汉子喝醉了,撒泼看上离珞,言语不敬。 离坤和离珞也不等雨势小了再走,冒雨回华坛寺去了。 他们走后,酒馆便只剩下那王恒和他霸刀门的门人。 王恒前些年走镖赚了不少黑钱,加上祖传‘霸刀’混出了些名头,便将镖局改成了一个武馆,开门立派,丢了本家行当,唤作霸刀门,靠传授弟子武艺营生。 小雨坐在六叔常坐的柜台边上,看着这帮汉子一来二去的灌酒。 王恒是掌门,尤喝的多,和他一桌的乃是他的较为亲近的两个弟子。 一个唤作温三,一个唤作陈五,都是扬州春华谷街镇上的泼皮无赖。 王恒乃是镖局出生,早年又是做了些不干净的营生,成了一方豪强,二人拜在王恒门下学武,其实是跟着王恒在邻里街坊收取安生费的。 街镇上的邻里不敢得罪他们,官府又收了贿赂,无人敢管,是以霸刀门更像是个土匪窝子。 酒棚子里,几桌人全是王恒的门人。 王恒和温三、陈五一桌,三人喝了酒,越喝越多,其他门人不敢争抢,只等他们喝高兴才敢舀酒喝。 三人耳目赤红,性子上来。 王恒在华坛寺受了气,越想越怒,一拍桌子骂道:“兀那撮鸟,一个靠嘴皮子讨饭吃的杂种,凭什么替我们江南几大门派出主意,两个老秃驴还有那离宗的离败偏生还对他言听计从的,大爷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一侧温三附和道:“师父,你们在那塔顶阁楼上不知道商议了什么,为何闹得这般不欢而散?说于弟子们听听,也好解气解气。” 陈五附和道:“师父,大师兄说的对,咱们临早出了那破寺,不与他们谋划了就是,便不用受那鸟气了。” 王恒咬着牙,抬起酒碗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碗酒,重重的拍了拍桌侧摆着的一柄三尺阔面刀,缓缓道: “哼,都是一般杂碎,尤其是那阮轻愁,面皮白净的撮鸟,若不是其他几个门派的掌门在那,大爷这大刀只怕早削了那厮。 不知道那厮打的什么主意,说什么季如歌缺钱,想让我们合力出钱,要用钱引诱那魔头出来。 他那厮还真当我们几大门派是江南几大商行的老板似的,开口就是要凑万两银票。 站着说话不腰疼,权当我们的钱是捡来的一样!” 第十九章 临早行(4) 温三听了,皱眉问道:“师父,这个季如歌究竟什么来头,吓得他们缩头乌龟似的。” 王恒闻言,思量了一会儿,回道: “说是七层楼的杀手。区区一个杀手便将这般撮鸟吓得那怂样,空见那老和尚技不如人被杀了,还搞得人尽皆知,真他娘不嫌丢人。” 陈五附和道:“师父说的是,要是那季如歌遇上了师父,指不定早已经是师父大刀下的亡魂了。” 一侧温三听了,也止不住阿谀,“对对对,说的是,一群怂蛋。” 几个人趁着酒劲儿,越发谗言斗起,自大自狂起来。 王恒听了两个弟子的奉承,洋洋得意起来,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手边的大刀,感觉自己真能一刀劈了季如歌似的。 小雨将这帮人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听王恒说那阮轻愁要几大门派凑钱引诱自己出手,不知道他们私底下打的是什么算盘。 这个阮轻愁和自己无冤无仇,也不知道为何此人要和自己作对,难道只是为了江湖道义?有些不见得吧。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自己不是什么君子,取的财却也是有道的,只是这‘道’有些剑走偏锋,不过自己杀的那些人都该死。 温三敬了王恒一碗酒之后,又问道:“师父,只是不知道那季如歌为什么要杀空见老和尚?” 陈五闻言,撇了撇嘴,皱眉道:“还能是为了什么,为了扬名立万呗!一个江湖杀手,不是为了名头,还能为了什么?” 王恒乜斜着眼睛,思量了片刻,缓缓道: “那倒不是,听说七层楼的杀手都是受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听那姓阮的说,季如歌杀人是为了钱,传说季如歌杀的人,雇主给的酬金几乎都上万两。” “为了钱?!!”温三惊讶叹道:“上万两!!这华坛寺的老秃驴的脑袋这么值钱吗?谁会花那么多钱去杀一个老和尚?” 陈五听了,也惊讶道:“对呀,师父,你不是听错了吧,这华坛寺的老秃驴的脑袋能值几个钱......” 王恒皱眉回道:“这几年江湖上老是听起有人说七层楼的事,说什么七层楼的人挣的都是杀财,消息也许不假。” 温三问道:“师父,你说那姓阮的要大家凑钱引那季如歌出来,既然那厮杀一个人能挣那么多钱,又怎么会在意我们几个门派凑的那点小钱?” 王恒回道:“那姓阮的说那魔头似乎很缺钱,所以要大家凑上万两银票给他做诱饵。” 一侧小雨听了,心道这阮轻愁究竟什么来历?居然知道自己需要很多钱,不得不承认,他自己确实很缺钱。 原本小雨还在担心这帮人会怎么设计圈套来抓自己,这时候听了王恒的话,心下有了数,后面遇到几大门派若是涉及有钱相关的东西,都得小心一点。 王恒说完,眉目之间,又多了一丝怒意,骂道:“张口便是凑上万两,这姓阮的杂种,也不知是想抓季如歌还是想骗我们的钱,我当时就怒了,和他吵了起来,要不是其他几个掌门拦着,我定要那厮见识见识我的 大刀的厉害。” 温三道:“呵呵,依我看,这姓阮的就是江湖骗子吧,想趁着季如歌这魔头的名号,来江南捞上些油水的。” 王恒叹了口气,骂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可那天玄寺清一老和尚和离宗离败都对那书生深信不疑。罢了,我霸刀门可不怕那啥季如歌的,来,喝酒,喝了回春华谷去,休要再提这帮鸟人的事情。” 一帮人喝了半晌,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只天色还是比较阴暗的。 微风吹拂着老槐树的绿叶,天上的阴暗的云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王恒和他几个较为亲近的弟子喝得面红耳赤,尤其是那王恒,喝了酒躁了热,竟然将衣服脱了半截,露出一条膀子来散热。 他右手膀子上到胸前,绣着一头青郁郁的猛虎刺青,那还像什么门派的掌门,活脱脱的一个江湖悍匪头子。 吃完喝完,王恒提起桌子边上的大刀,带着十几个人门人,踉踉跄跄的就往院子里走,丝毫没有要给钱的意思。 待他们要出院门的时候,小雨赶紧薅起抹布搭在肩上,追了上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小雨一贯的笑嘻嘻的奔到袒胸露臂扛刀的王恒面前, “几位客官,你们谁结一下账,酒菜钱一共七两三钱银子,谢谢。”小雨一脸诚挚的看着他们一行。 王恒‘咕噜’打了一个饱嗝,转头看着小雨。 “什么?你说多少?” 小雨回道:“客官,一共七两三钱银子。” 王恒呵呵冷笑,撇了撇嘴,使了个眼色给温三,“给他三钱银子,七两当是零头抹了。” 温三闻言,从袖口袋子里抹了几钱碎银子,大约五钱,信手扔给了小雨。 小雨赶紧接住。 温三道:“多的两钱当是赏你的。” 小雨皱眉,心道这帮人果然不是什么善茬,七两三钱,七两倒成了零头了。 小雨焦急道:“客官,这可使不得,我只是店小二,可不敢给你抹那零头,你们稍等,我这就去叫老板来,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少了零头。” 王恒皱眉道:“不说店家不在吗?你这去叫得多久时间了?” 小雨回道:“老板就在几里地外下田干活,客官你们稍等,我这脚力快,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 王恒怒意上来,骂道:“等半个时辰,小杂种,你唬大爷玩呢,给你五钱银子是看得起你这家店了。” 王恒说完,看了一眼搀扶着自己的陈五,趾高气扬的道:“走,否搭理这小杂种了,上路,回春华谷。” 小雨急切道:“客官,客官,使不得,小店本小利薄,你们这么走了,老板回来会打死我的。” 温三笑道:“打死你关我们什么事儿?告诉你店家,我们是这扬州春华谷霸刀门的人,七两银子当是几位爷路过你这酒馆,为了保证你们能安居乐业,收的安生费,以后谁敢欺负到你们头上,就报我们名头。” 他们边说边走,丝毫不见一个店小二瞧在眼里。 小雨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边走边说,急切的跺着脚,无奈的皱眉道:“客官,客官,使不得,使不得......” 温三跟在几人后面,看小雨追的烦了,怒目道:“站住,你要再跟上来,可别怪爷这拳头不长眼睛。” 小雨闻言,无奈自己只是一个啥也不会的店小二,只得原地站住,不敢追上去,任凭这一帮泼皮牵马离开,自己若是再上去纠缠,少不得挨一顿揍了。 小雨心道,霸刀王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今日且由得你去了,反正你的日子也不多了。待杀了安宁观罗丛生之后,便是你们这帮乌合之众的死期。 原本的酒菜钱,七两三钱,变成了手里的五钱银子,小雨没法交代,只得匆匆关了院门,也不待收拾了桌上的狼藉杯盘,便疾疾向着村口李婶家去。 他得告诉六叔去,兴许六叔回来,还能追上那帮人,看看六叔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第二十章 恶道(1) 小雨顾不上穿一双雨鞋出门,拉起裤管,便撒丫子奔向李婶家去。 圆形的山丘零散的分布在这江南的小村子里,偶尔有一两处山林子也只长了些无子松柏。 环绕着山丘的块块梯田里有的已经插满了秧苗,有的还正有农家人忙活。 李婶家侧翼的梯田里,六叔和李婶正在忙碌着。 “六叔,家里的酒菜卖完了!!” 小雨双脚踩着泥泞而来,裤子上沾了不少泥巴,样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六叔抬起正在插秧的身子,看着汗水淋漓的小雨,皱眉道: “小兔崽子,今儿酒馆的生意这么好!”六叔全然没看出小雨的焦急,喜道:“真卖完了?” 小雨焦急道:“真卖完了,不过没收着钱!” 李婶和六叔原本喜色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像是霜打过的茄子。 六叔赶紧放下手中活计,几下子奔到了田埂子边,看着小雨道:“怎么没收着钱?谁还敢在我的地盘白吃不成?” 小雨猛的点了点头,本想告诉六叔吃白食的人还没走远,追还来得及,转念一想,却又觉得六叔要是犯浑,追上去找霸刀门的麻烦,指不定被人一刀杀了。 为了六叔着想,小雨定了定神,说道:“是春华谷霸刀门的人,他们说吃喝了的钱,当是酒馆交给他们的安生费。他们一个个带着长刀,凶狠得紧,吃了酒,不给酒钱。” 六叔听了是春华谷霸刀门的人,眉头一锁,愣愣的呆站在原地,良久,才叹了口气,嘀咕道:“吃了多少钱的酒菜?” 小雨将手里还没放进抽屉的五钱银子递了上去,皱眉道:“吃了七两三钱,给了五钱。” 李婶这时候也从田里起了身,在田边舀水洗了手,听了小雨和六叔的对话,皱眉道: “早听说春华谷那镖局的头子将镖局改了武行,在春华谷一代称王称霸,没想到跑玉安镇撒野来了。” 六叔摆了摆手,“罢了,当是遇到瘟神了,免财消灾罢。” 李婶在一侧撇嘴问小雨道:“酒馆的家当有没有损坏的?” 小雨回道:“这倒是没有。” 李婶叹了口气,“没有还好,听你六叔说这扬州一帮江湖人要在华坛寺开什么除魔大会,弄得扬州乌烟瘴气的,这才过了一天,就没好事发生,真是晦气的紧。” 李婶说完,盯着六叔吩咐道:“老六,要不酒馆就关张几天,等这扬州的这些劳什子帮派散了再开业吧,省得又来些不三不四的人吃白食。” 六叔锁着老眉头,“只得这样了。七两银子,可是得卖一个月酒菜的钱了,小雨,家里可还有酒肉存货?” 小雨摇了摇头,“酒没了,前日您买的肉也煮完了,还杀了几只鸡,刘伯昨儿钓的鱼也杀了,只还没给钱,我本想那帮人结了银子晚点再给刘伯的。” 六叔叹道:“罢了,我这就跟你回去,合计合计,将铺子关张几天,等这扬州的热闹过了再开张,刘伯的鱼钱,晚些时候,我再结算给他。” 小雨看六叔和李婶都面有哀伤之色,歉疚道:“都怪我没本事,没能要得了酒菜钱。” 六叔刚要说话,李婶便瞪了六叔一眼,说道:“老东西,你可别骂小雨这孩子,我早听邻村张大娘说过,春华谷那霸刀门的人横行乡里,不是什么好东西,小雨这孩子虽然机灵,可再机灵的脑瓜子也挨不过拳头,今儿就当是晦气,遇上瘟神了折了银子不要紧,人没事就好。” 李婶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平日里话虽然多了些,关键时候却是明事理的主儿,他打量了小雨几眼,关切道:“小雨,你没被他们揍吧?” 小雨回道:“谢婶儿关心,没。” 六叔嘀咕道:“瞧你说的,我也不是那没良心的畜生,这事儿自然也不会怪小雨。” 六叔和李婶平日里虽然抠抠搜搜,略显吝啬,可小雨在酒馆这些日子,也算尽心尽力,手脚也赶紧,二老都没有孩子,好不容易有个过路的少年人愿意在酒馆帮忙,他二人自然将小雨这孩子当成了自家的孩子看待。 六叔收拾了一下放在田边的蓑衣斗笠,对着李婶道:“你搁这再忙活忙活,雨停了,这天阴下来,我瞅着还要下雨,蓑衣斗笠给你留着,我和小雨小回去一趟,下午时候我们再过来帮忙,我回去将酒馆关了,也好避一避那些江湖人再来撒野。” 李婶点了点头,“去吧,赶紧的。赶明儿你去玉安镇城隍庙烧些香火,求城隍爷保佑保佑,去去晦气。” 六叔点了点头,带着小雨循着路回了酒馆。 酒馆大院的门虚掩着,六叔和小雨推门进去。 一大缸子酒,生意即便是冷淡些,可够酒馆卖一个月了。 白白损失了一个月的酒钱,六叔盯着空酒缸子发愁,叹了几口气,才吩咐小雨收拾桌上碗筷。 二人将酒馆收拾干净,又将座椅覆在了桌上,算是闭门歇业。 六叔将大院子里门的钥匙给了两把给小雨,说是一把晚些时候交给刘伯,一把让小雨自己留着,这十几日便关了门,不做生意,免得惹来麻烦。 六叔取了记账的笔墨,找了一块木板,歪歪斜斜的写上‘歇业半月’的字样,让小雨拿去斜靠在大院门前的老槐树干上,用绳子绑着,醒目的提醒路人。 院子两株老槐树,院门口一株大的,一共三株,酒馆周围还有其他几株小的。 李婶常说这院子是托这槐树的福,冬暖夏凉的,风雨都是它们挡了。 收拾完酒馆,六叔带着小雨一块去了李婶家的田里,与李婶插秧种田。 晚间回了酒馆,刘伯回来,小雨将一把大院的钥匙交给了刘伯,六叔和刘伯喝了一会儿茶,说了说今天的事情。 刘伯听了今天霸刀门的人来闹事的事儿,没有收六叔给的鱼钱,说是那几尾鲫鱼本就不值几个钱儿,算是送六叔的罢了。 刘伯告诉六叔他有些本事,本就是江湖上行走的人,如果还有江湖人来闹事,他可以帮上些忙,让六叔可以继续开门营业。 六叔看刘伯那身子骨,虽然有些筋骨,却也风烛残年的,将信将疑的摆了摆手,说道: “罢了,咱们小老百姓可不是那些跑江湖的,惹不起,倒是避得了,还是歇业半月,等这扬州城里的江湖人散了再开张,差得这半月的银子,也不是活不下去。” 刘伯看六叔怀疑自己,也不争辩,只是这酒馆关了张,他也不好打听来往江湖人的行踪了,好在他在惜云湖钓鱼,依旧可以知道江南的风雨动向,碍不了多大的事儿,于是呵呵笑了笑,回道:“也好。” 刘伯将又从怀里摸出几两银子,交给了六叔,叮嘱道:“还是叫小雨去买一缸子酒存着,我这些天要是钓鱼乏了,回酒馆也有酒喝。” 六叔闻言,收了银子,答应了下来。 隔日,三月十二,天色阴晴,没有日头,也没有雨。 六叔去镇上买了几炷高香,去玉安镇城隍庙烧了,方才去李婶田里帮忙。 小雨则是挑着酒桶和刘伯一道去扬州城里,小雨去买酒,刘伯去惜云湖钓鱼。 六叔吩咐小雨买了酒回酒馆放好,便去李婶田里和他一起帮忙种田,不可在城里厮混,小雨答应了下来。 之后的几日,刘伯便依旧钓他的鱼,小雨便每日和六叔去田里帮忙。 种田插秧之类的农家活计不在话下。 却道过了几日,日子已经到了三月十六,天色放晴,日头正好。 李婶家的农活也干完了,大家都闲了下来。 六叔也就不再管小雨的自由,只说后面酒馆歇业的日子,只管小雨饭,月结工钱的时候,只将干农活的日子算在工钱日之内,后面休息的时间可不计算在内。 小雨笑嘻嘻的答应了。 闲了最好,有人管饭,自己还可以正大光明的有时间去处理手头的任务。 第二十一章 恶道(2) 小雨在酒馆吃了午饭,从酒馆出来,哼着江南人人传唱的水乡小曲儿,一路循着马道向着老马桥而去。 惜云湖,老马桥畔。 垂柳映湖,阳光暖人。 “刘伯,可吃了?”小雨蹲在桥墩子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看着老柳树下一个端坐在圆鹅卵石上的钓鱼老叟。 钓鱼老叟,不是别人,正是刘伯。 刘伯见鱼线有蹿动,不待理会小雨,聚精会神的看着水里的动静,尝试着手感。 一缓一晃,一晃一缓。 渐拉渐松,适放适收,待鱼吃紧,猛的一拉,将一尾五寸左右的鲫鱼猛的拉出水面。 刘伯左手一抬,袖口微摆,劲风过处,手里已经稳稳的将那一尾鲫鱼握在了手里。 小雨练剑时候,师父就常说劲风稳的人武功也高,对付这种高手,要三思而后行,一招不慎,便是命也丢了。 刘伯出手抓鱼的劲风远比一般人要厉害的多。 起初杀华坛寺空见的时候,小雨早已查探过,空见因为在华坛寺修习佛法,又私自修炼佛门禁功摧骨掌,心境和功法相冲,佛门的内功修为和狠毒的武功路数又是相抵触的,所以他的身体早已因为胡乱修炼造成了病疾。 平常时候虽然看不出什么来,可一到辰时末,势必经脉紊乱,几处大穴起疼,必须要读经安心,才能熬过身上几处大**力激荡的病症。 小雨选择在那日雨天辰时末去在藏经阁杀他,也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 换做其他时候,小雨没有可能一招快剑将之击杀的可能。 毕竟空见乃是华坛寺罗汉堂的长老,罗汉堂的和尚全是武僧,要杀一个长老,又谈何容易,华坛寺在江南的名声不低,能雄踞在几大门派的前面几位,也非浪的虚名。 师父说过,杀手杀人,需要找好时机,时机、时机,便是时间和机会。 小雨看出了刘伯是个高手,刘伯却依旧不知道小雨其实就是排在他前面的七层楼第一杀手,季如歌。 小雨也依旧不知道刘伯要钓的大鱼,其实就是自己。 刘伯接鱼的手法,快而准,狠而烈,力道却恰到好处。 刘伯专心拆开勾住鱼嘴的钓钩,却没有注意道小雨眼神里飘忽过一丝狡黠。 小雨暗道:刘伯这劲风论力道和速度都是一流,只是不知道是何门派的高手,非要在惜云湖钓鱼,也不知道要钓的是什么样的‘鱼’?好在刘伯不是自己的目标之一,否则要杀刘伯,得花很大的力气。 刘伯将手里的鲫鱼轻轻扔进了一侧竹丝缠绕编织的鱼篓子里,又从一侧陶罐里面薅出一条红色的小蚯蚓,挂上。 信手一扔,腕力惊人,径直将鱼饵甩出几丈开外,落入水中,稳稳当当。 平日看,怎么都是一个风烛残年准备安度余生的钓鱼老叟,却在他钓鱼的时候,将原本的根骨彰显的淋漓尽致。 小雨惊道,难怪刘伯说可以帮六叔处理那些江湖闹事的人,原来刘伯本身就是一名武功造诣极高的高手。 “臭小子,怎么?今日不去种田了?”刘伯做完钓鱼的事情,才开口问小雨道。 刘伯说话的气息缓而平,一般人听上去和一般的老头子没什么两样,可小雨听了,知道此人的内修也不低,看似老弱的声音里,中气却很足。 小雨跟着师父和老头子学的东西不多,除了一身轻功,还有一手快剑,再有便是一肚子坏水和糟糕的整人点子。 内修一块,小雨很少接触,可师父说过,他没有好的内功心法给小雨,可那些内修高的人,最简单的方式便是通过声音却辨识,中气足的人,声音缓而和,字字沾耳如晰,毫不拖泥带水。 如果目标是高手,势必万分小心。 小雨只看了刘伯抓鱼的劲风,和听了他说话的气息,便知道了此人乃是一个高手。 日后的接触,势必小心。 “田里的秧苗插完了,地里的草也薅了,再无事可做,托那帮霸刀门的人的福,酒馆彻底歇业休沐(古放假称休沐)。”小雨伸出一条腿去,坐在老马桥栏上晃荡,掩饰不住眉目之间的惬意。 刘伯也不正眼看小雨,只盯着水面的鱼线。 “那你可不是闲得紧了。” “且好,且好,六叔说管饭,能混得过日子。”小雨呵呵笑道,“我这人吧,没啥大的想法,这年纪了,考取功名是不行的了,再要凭自己这身板混出一个天地来,也是假的,这乱世纷争,能混着活着就是好的了。” 刘伯闻言,微微点了点头,笑道,“小小年纪,倒是懂得知足。” 小雨闻言,跃下栏杆,踏着老马桥的青石台阶,要去醉雨楼畔的老茶坊听书去。 “哪去?” 刘伯见小雨要走,微微一张嘴,浅声问道。 小雨回道:“茶坊听说书去。” 刘伯又道:“午饭还没送来,听书的时候,顺道问问老板,我的饭何时送来,得快些,饿。” 小雨撇嘴道:“好勒,您老等着。” 老马茶肆。 老马茶肆紧邻着青楼醉雨楼,听书的人,依旧是酒客多,茶客少。 醉雨楼里常有唱曲儿的优伶,却少有说书的拉胡客。 老马茶肆却不然,唱曲儿的少,说书的多。 更有一两个老说书匠人常驻,为的是替茶肆招揽客人,醉雨楼里嫖、客多,但凡风花雪月之后的那些客商,只要不是很忙,总会借道去老马茶肆歇歇脚,听那说书匠讲讲这纷争乱世的英雄人物。 茶肆里面闲人也多,尤其是小雨这种不点茶水,就在栏外棚子靠着听的人更多。 老马茶肆的老板也是惜云湖本地人,图的是热闹,也不差挣乡里邻里这些熟人的那几文茶钱,所以不会驱赶免费的听客。 小雨懒散的迈着步子,缓缓的走进了老马茶肆的边棚,找了个人多的位置,坐在了围栏上面,看着眼前人头窜动,就着热闹,准备好好听会儿说书。 自然,他是先去茶肆柜台前,问了掌柜,替刘伯催促了午饭的。 第二十二章 恶道(3) 说书的老匠人是在茶肆常驻的一个老头子,接近六十年纪,方脸蹋鼻,羽扇纶巾。 是城南的一个老先生,因年老无事,所以在茶肆说书打发即将往生的岁月。 因值世道慌乱,北有蛮夷的匈奴、鲜卑的大燕等霍乱,南又有羌、扶南之乱,其中尤其匈奴之乱为盛,民间最恨匈奴人之暴虐。 说书的便多是以抗击匈奴之类的英雄人物为引子,说出许多故事来。 今日说的又是那汉时候霍去病破匈奴的故事,小雨到的时候,已经说了半晌, “又至元朔六年,那小将益发精通武艺,勇猛果断。 凡骑马、射箭、击刺等无不是手到擒来,厉害得紧,追随大将军卫青立下了许多战功,武帝见其勇武,封了他为骠姚校尉。 其时,此人才年方十七岁,你们道厉不厉害?” 底下随声附和的百姓都鼓掌称好,“厉害,厉害!!” 老先生说到这里,抡起手边茶碗,喝了一大口,继续言道: “霍骠姚精研兵法策略,用兵灵活,注重方略,不拘于书中形式,往后的战斗之中,巧妙的用了奔袭、突袭和大迂回、大穿插作战,半年不到,又随大将军卫青,率领八百骁骑深入大漠,大破匈奴骑兵,拜骠骑将 军,封为冠军侯。 那年正是那匈奴大候爷籍若侯唤作产者在北境逞凶......” 老先生击案击节,说的精彩无比,底下听书茶客、酒客喝彩甚多,至酣处,便有茶小二端着一个松木圆盘,绕行在这些客人之间求财寻赏。 一般前面的几个位置都是有钱有势的人坐的,小雨瞧去,坐在那端首侧位的却是一个小道士。 冠髻长袍,青衣紫衫,倒是比一般的道士穿得好多了。 人言道,出家人清修清修,此人锦衣华袍,全然看不出清修之意,听书又是花钱坐在了前面的几个位置。 那道长二十七八年纪,方脸,浓眉阔鼻,生得白皙,小雨定神一看,想起了此人是谁。 此人正是那日和罗丛生在六叔酒馆打尖的安宁观首徒,张定。 那日小雨和许婧有些矛盾,他去送茶的时候,此人故意刁难自己,要了好几次茶,中间还和那许婧使了好几个眼色,想来是为了讨好那许丁山的女儿许婧。 故今日一见,小雨便想起了此人,尚且有印象在心。 小雨不知道这个臭道士的名字,只看此人出手打赏阔绰,不像一般贫道士。 他在这里做什么?小雨暗忖,这些道士不在华坛寺好好呆着,跑这里来做什么?莫不是那罗丛生也在附近,小雨这时候心思不在那说书的身上,而是四下打量了许久,寻找那安宁观主罗丛生的踪迹。 观望了片刻无果,又见两个身穿道袍的小道士急急忙忙的奔进茶肆。 两个二十几岁年纪道士附在那张定耳畔小声碎语说了几句,张定急忙起身跟着那两个道士出去了。 小雨靠在外栏,亲眼见着三个道士急急忙忙向着东北小道而去。 小雨要查罗丛生的下落,不妨跟着这几个道士走走,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兴许能查出一点东西来。 街道上稀稀散散的人来人往,各路摊贩叫喊的也多,小雨悄悄跟在他们后面,他们赶路着急,倒是没有发现后面有个布衣小子跟着。 且说他们过了城东燕尾巷,到了城东扬州门楼处。 此处门楼乃是东城出城的角楼,因为扬州地阔,这边又是水乡,邻里小溪河道穿插,城东多是平民人家,便没有设防,也就没有城墙。 只设了一角楼,作为戍楼,戍楼侧翼便是一个巨大的门楼,此门作为东城和城外的分割标志。 三个臭道士急急忙忙的出了门楼在一处小河道上乘了一小舟疾疾南下。 此处已经是城外,只偶尔见着远处的田间乡野有屋舍升起炊烟,此时正午,在外务农的人也少。 小雨将三个道士进了船篷之内,让船夫撑杆子顺着河道南下。 小雨施展轻功,顺着河道边的小路跟着。 不出三里路程,见他们三人鬼鬼祟祟的下了小舟。 小雨急忙侧身躲在路边林子一株老树后面。 三个道士身上背着剑,踩着林间小道,又走出几里路,小雨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穿过一片岭子,到了一处山丘处,山丘侧翼有一个茅草屋子,屋子侧是一块小方干田,田里面种着许多青菜,看上去是农家人家。 这几个臭道士来这农家人家作甚?看他们的脸色严肃,有不善之意,也绝对不会是来招纳新门人的。 小雨几个快步从一侧小树林子,踏着小道奔到了那炊烟袅袅的小茅草屋边上,施展轻功,轻身到了茅草屋子后面,躲在那屋子侧翼的后窗檐下,要听听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但听屋子里面。 嘈杂的翻炒饭菜声音之中,隐约有个年轻女子呜咽哭泣之声,又有两个老人兴叹哀伤之意。 忽而,门外一阵急切的吵嚷敲门声音瞬间将这里面一切声音打断。 “开门,开门,快快开门!!” 三个道士的声音急切而不耐烦,呼喝急切,全然像是官兵抓人一般。 屋内。 “呜呜呜.......”年轻女子短暂的停顿哭泣之后,又开始哭的更加厉害了。 “哎。老婆子,你去开门吧,咱们惹不起他们。”屋内老头子哀叹一声之后,说道。 小雨闻得‘吱哑’一声,门开了,三个道士冲了进去。 小雨悄悄支起身子,透过那堆砌了很多柴火的挡住的土窗户瞧了进去。 三个道士奔到屋内一张陈旧的方桌之前,为首的道士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锦囊,信手往桌上一扔。 叮当之声微起,里面应该是装的银子,看那锦囊大小,里面应该有二十几两的样子。 “老汉,这是定金,过三日,我师父便来为你女儿开光冲喜,给你这穷家子祈福。”张定盯着屋内老汉,趾高气扬的说道。 一侧老婆子将锅里的菜盛了端上了老木桌子,老汉躬身低头看着桌上银子,眉头深锁,一脸苦意,咬牙切齿道:“我们不要你们的银子,也不要你师父的福祉!!” 第二十三章 恶道(4) 张定身侧一个高个子,唤作娄二,一个矮个子,唤作陈千。 听了老汉的话,张定对娄二使了个眼色,娄二会意,一把薅过老汉衣领,将之抓到了自己面前。 “老东西,银子是给你女儿买衣服的,可不是给你的,不想死就好好的,你女儿这几日把我师父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娄二对着老汉吆喝道。 张定见桌上一盘清炒春笋,伸手便捡起一块送入嘴里,也不使用桌上筷子。 咀嚼着嘟囔道:“对,过几日将你女儿打扮打扮,我师父来的时候可别还是那身穷要饭的衣服。” 老汉瞪着娄二,伸手想要挣脱娄二的手,无奈娄二力道很足,老汉年迈,拗不过,只得怒目瞪着娄二,抬手边向娄二打去。 娄二左颊吃了老汉一拳,怒意上来,伸手将老汉推开,又补了一脚,踹在老汉胸口。 老汉一个踉跄被推开丈许,倒在地上捂着胸口。 老婆子见状,吓得急忙上去将老汉扶起,焦急问道:“老头子,老头子,你可还好?” 老汉捂着胸口,大气直喘,“摆手示意不碍事。” 一侧在灶前啼哭的姑娘也急忙奔到父亲面前,扶着老父亲。 娄二将手中剑递给了陈千,薅起袖口,大大咧咧的卷了起来,迈开步子,抬手就要去揍老汉脸颊。 张定则是安然坐在那方桌前,继续伸手抓着桌上碗里的炒春笋吃着玩。 陈千则是在一边看着娄二上去揍那老汉,一边说道:“我说老丈,常言道贵子贱女,你们家只这一个女儿,亏得我师父看上了,许你这些银钱,伺候我师父几日,等我们离开这扬州城,又会给你许多银子,这些银子可是你们一年也挣不到的,你就安心答应下来,何乐而不为呢?” 老丈挨了一脚,怒意上来,呸道:“去你娘的野道人,老汉只这一女,你们想糟践我女儿,便先杀了我们夫妇。” 娄二见老汉一泡口水吐在了自己身上,也是横眉怒目,提脚又向那老汉一脚踹了过去,踢在了老汉脸上。 老汉年迈体衰,那挨得住这人高马大的娄二一脚,瞬间鼻血双流,倒在地上。 老婆子和那女子急忙又将父亲扶起,老汉捂着鼻子,怒向灶台奔去,抓起锅边的铲子便要向娄二打去。 两个女人家拦也拦不住,娄二见状,也不回身拿剑,单是几手简单的擒拿功夫,便将老汉制住,一把摁在了地上,又要拳打脚踢。、 小雨在窗外看着屋内,心道,要是自己出手,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店小二吗?还是季如歌?好不容易发现一个机会,若是以季如歌的身份话,便是打草惊蛇了,只能以店小二的身份,还不能被人看到,这很难办, 看着地上的碎石子,小雨信手捡了几个,兴许可以打过去,他精于快剑,腕力不差。 弹石子的功夫可能比不上那些一等一的高手,吓唬吓唬人还是可以的。 小雨正考虑要不要出手的时候,那姑娘奔了过去。 那女子将老父亲又要挨揍,急忙跪下身子,呜咽着对娄二喊道:“求求你们别打了,别打了!我答应了便是,只要你们不打我爹娘,我答应了便是!” 娄二踩着趴在地上老汉的背,还了一口吐沫,笑道:“这还差不多。” 张定将桌上银子掂量了一下,随后稳稳的放在哪里,对着娄二道:“好了,别伤着人,担心师父怪罪,走吧,银子送到了,过几天师父自会亲自来。” 娄二闻言,收了脚,接过陈千递过来的剑,三人转身出门去了。 小雨见状,缓缓将手中石子握紧了紧,好在这三个道士没有继续出手,自己也不用出手了。 屋内,女子和老婆子都在为老汉清理身上的秽物,还有帮他打理嘴角的血迹。 原本做好的饭,只炒了一个菜,还有些青菜用篾漏干了,准备下锅的,一侧的木凳子上摆着一甑子香喷喷的米饭。 老汉被妻子和女儿扶了起来,坐在桌边,一家三口看着原本准备好的饭菜,怎么也提不起胃口来。 老汉盯着桌上的银子看了好久,一把抓过,猛的砸在了地上,怒气未消。 老汉妻子安慰道:“唉,老头子,你先消消气。” 老汉看了看泪眼婆娑的女儿,皱眉道:“这气能消吗?不能啊!!” 老汉妻子看了看桌上地上的银子,轻叹道:“老头子,要不咱们报官吧,这地上的银子兴许能够我们去报官的钱。” 老汉皱眉,摇了摇头,骂道:“老婆子,你糊涂,这世道,衙门的人,何尝不是收银子主儿?只怕比那几个臭道士还豺狼一点,再说了,那帮人这不还没对咱们怎样,报官也没用。” 那姑娘闻言,越发的呜咽起来,不知所措。 老汉盯着地上银子,皱眉哀叹道:“要不,我们跑路吧,这些银子应该能够我们跑一段路了。” 老汉妻子原本就是个妇道人家,家中大小事都是老汉说了算。 这时候老汉这般说来,妇人点了点头。 老汉叹道:“只是这家业困难,自己存的银子也少,只怕我们出了扬州,便没有了安生之所,南边又闹灾,只怕我们三人离了这里,也活不过多久。” 二人老来得女,又只此一女,女儿也十分孝顺二老,二老便没有男女偏见,十分疼爱此女。 原本二老打算待女儿年方二八之后,再给她找个朴实的农家小哥,也好颐养天年。 哪知那日老汉因为进城卖柴火,人手不够,便让女儿帮忙一起送去城东赵家。 途径那燕子巷的时候,便遇到了一伙去华坛寺的道人。 当时没有事情发生,却不知道那安宁观的罗丛生已经看上了他家女儿,便暗中派自己的心腹弟子张定跟着,查探了这农家人的根底。 知道这老汉没有什么关系,便打起了那他家姑娘的注意。 老汉夫妻看着呜咽啜泣的女儿,越发的没了主意,商量好的对策都是行不通的,只得自怨自艾,唉声叹气。 第二十四章 恶道(5) 那姑娘听了父母的打算,掩面啜泣了小会儿,一脸安静的擦干净自己的眼泪,缓缓走到那锦袋银子前,附身捡起,拿回了桌上。 老汉见状怒道:“你捡那要命的玩意儿做什么?” 姑娘闻言,勉强的微笑,强忍着自己的泪水流出来,安慰父亲道:“爹爹,我答应从了那贼老道吧,这样一来,我们便不用受罪了。” 妇人见状,哀叹道:“女儿,那贼老道可是要夺了你的贞洁啊,你以后还怎么嫁人?”妇人说完,又掩面痛哭起来。 那姑娘安静道:“罢了,只要能保住性命,以后女儿便不嫁人便是,安心侍奉你们。” 老汉闻言,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泪眼婆娑的女儿,越发得不忍心起来,女儿乖巧懂事,又怎舍得被一个臭道士坏了名声。 老汉深深呼了一口气,抓上桌上的银子,塞在女儿手里,又对着妇人道:“老婆子,你去给丫头收拾行李,然后送丫头去渡口吧。” “丫头,你带着这些银子跑路吧,爹娘没本事,也只得这样了。”老汉握着女儿的手,也不顾鼻子还在缓缓流血,郑重的吩咐道。 那姑娘看了看父亲苍老的双手,一个劲儿的摇头,只不哭出声来,眼泪却是止不住的连珠掉落。 小雨将屋子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心下不慌不忙,反倒乐了许多,知道自己就是他们救星,而他们也是自己的一大助力。 要杀安宁观罗丛生,正愁不知道从何下手,这老贼道倒是给了个送上门来的机会。 杀了罗丛生,若是这三个小道士也一道来的,便一并处决了,但是秦家卖一送三。 那日在酒馆看了罗丛生一行,看上去是名门正派,谁知私底下果然是这般腌臜不堪的角色,这几年他借着安宁观观主的名头,只怕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 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背地里干得都是见不得人的行当,偏偏在这安宁观混得风生水起。 论可恨程度,可远比那粗犷暴躁的霸刀门王恒可恨该杀的多。 小雨要等着远处的三个道士缓缓走远,再三确认周围无人之后,才能够进屋子去和他们一家子问清楚缘由。 小雨躲在他们一家屋檐后面的草垛子旁边,等了半柱香的时间,确认四下无那安宁观的人之后,才从怀里摸出一撇假胡子,缓缓给自己粘上。 走出草垛子,便已经换了一副‘嘴脸’,正是略显沧桑季如歌。 看上去三十左右年纪,原本的小鹅蛋脸已经变成了一张方正的国字脸,长发披在肩上,失了小雨原本几分稚嫩、狡黠、英气,多了几分刚正、爽直、傲气。 “咚、咚、咚....” 方圆几里只有他们一户人家,临近着后边山丘的树林子,周围都是其他人家的梯田,早已种满了青翠的秧苗。 秧苗绿油油的,迎着暖阳,田间林里吹过丝丝微风。 季如歌挂在额前的一丝长发迎着和风,像极了迎风摇摆的禾苗。 老汉的门没有关,季如歌只在门板上敲了几下。 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老汉一家瞪着来人,瞬间戒备了起来,老汉急忙薅起手边的放在桌上的锅铲,瞪着季如歌。 “你是谁?” 老汉指着季如歌,妇人和女儿戒备站到了老汉身后。 “我是谁,不重要,你们只要知道,我是来你们的便好。”季如歌微笑的走了到了桌前。 “恶道伤人,我便是来除恶的。”季如歌学着张定伸手拈了桌上一块碗里的炒春笋,当然,他不是坏人,他只是觉着那厮前前后后的拈了好几次春笋吃,这盘炒春笋的味道应该不错。 咀嚼了几下,吞入腹中,“嗯!!不错,手艺不错,好吃。” 老汉戒备的瞪着季如歌,道:“这位汉子,农家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你要这盘炒春笋,你尽管端走便好,我们家可经不起折腾。” 季如歌摆了摆手,回道:“老丈,你不用怕我,我不是那趁火打劫的人,我在你们后屋将你们的遭遇早已看在眼里,出面相见,确实有意相帮。” 老汉闻言,适才稍微放松了戒备,手里的锅铲始终不愿放下,看着这个古怪的中年人,缓缓道: “哎,你这汉子别说笑了,他们可是江湖上的野道士,你也看到了,他们手里都是刀刀剑剑,你哪里能帮我们,你还是早些走吧。” 季如歌回道: “老丈且不用着急,我确实有本事帮你们,江湖行走,讲的是侠义二字。 道士和和尚都是出家之人,方外闲客,受百家香火,理当帮助平头百姓。 可这安宁观的几个道士,背地里竟然干出这般勾当来,实在可耻。 我也是常在江湖上行走的人,见到了这等不平之事,岂有不管之理。” 老汉皱眉道:“你这汉子,看你身段也不高大,手里武器都没有,你让我们怎么信你?哎,你还是快些走吧,别给我们家添乱子了。” 季如歌抬手一招‘探花摘叶’出去,转瞬之间,老汉手里的锅铲便被夺了过来,季如歌拿在手里,给老汉一个眼色。 眼神里意思很明显,是“如何?” 老汉空了手里的‘武器’,适才这汉子一招果然不是常人,自己还没能使力,这锅铲便被夺了过去。 “你说帮我们可是当真?”老汉眼见事情有了转机,急忙惊讶问道。 季如歌微微一笑,正色道:“当真!” 老汉急忙要下跪,拜道:“若是汉子你真能替我们解了眼下危难,救了小女,小老儿愿意为你做牛做马!!” 季如歌伸过锅铲去,拦下老汉的手,将之抬了起来,不要他下跪。 “这春笋合我胃口,不知老丈可愿将灶台上几个菜炒了,咱们边吃边说。” 老汉原本弯了下去的身子,被季如歌用锅铲轻轻一抬,便带了起来,不得下跪,心下甚是惊讶,脸上立马带着三分喜色,心道这人果然有些本事。 小雨是在六叔酒馆里吃了午饭出来的,这时候见这一家子都没有吃饭,自己也恰好觉得这老汉手艺不错,想要再填点肚子,便吩咐老汉做菜吃饭。 老汉见季如歌出手了得,又说要帮自己一家子解围,便急忙接过锅铲,招呼妻女升火炒菜。 不多时,妇人端上装了香喷喷米饭的竹甑子上桌,桌上已经摆了四五个清炒小菜,虽未肉食,却也香味沁人。 第二十五章 恶道(6) 那老妇人待要与季如歌盛饭,季如歌摆了摆手,接过一双筷子。 “我已经吃过饭了,只吃些菜便好,你们坐下,先和我说说,那几个道人是要如何刁难你们的,我也好想办法应付。” 小雨的尽量的压低了声音,让声音听上去像是三十左右年纪的人说的。 老汉一家唯唯诺诺,站在桌边,不敢坐下。 老汉恭敬对着季如歌道:“壮士,还请你先吃了,我们再吃。” 季如歌微微一笑,也不讲礼,拿起手中筷子,挨个尝了一边桌上的小菜。 “嗯,好吃。”季如歌称赞老汉道,“老丈你这菜炒得好吃。”他一一试了桌上小菜,已经知足,自己贪口,却不是真的要吃他们的饭的,缓缓放下手中筷子,坐正。 “好了,说一说那几个道人要怎么刁难你们吧。”季如歌看着老汉道。 老汉恭敬拜了拜,问道:“不知壮士贵名?” 季如歌道:“知道了反而对你们不好,不说也罢,你们如何被那道士刁难的,快快说来便是。” 老汉只得缓缓叙道: “壮士,小老儿本是这扬州城郊的樵夫,唤作葛全,这位是内人钟氏,女儿葛英。 我们一家全靠打柴维持生计,前几日因燕子巷富商赵家要的柴火颇多,老汉一人带不够,为了节省时间,便带了女儿一道过去燕子巷送柴火。 谁知那日在燕子巷遇到了一伙带着长剑,过路的道人。 我带着女儿从他们侧面路过,那一行道人迎面而来,谁知道这只是一眼的事情,小女便被那贼老道看上了。 老汉本是朴实的农家老儿,平日里穷过日子的,又怎么会引人注意?路过的时候,便没有在意有人跟着。 直到到家的时候,跟上来两个小道长,便是适才去了的那三位之中的两位。 当时他们一路跟着我们出了城东门楼,一路向着乡间而来,我道他们只是顺路,原来就是来找我们的。 他们说他的师父看出我们家将有危难,故而派了他们两个弟子来说给我们知道。 我信以为真,待他们细细说来,说是什么与小女除灾解难,方知道那老道长是看上了小女,要打小女身子的注意。 老汉说什么也不同意,那日两个道长也不多说,只说那天有急事要去华坛寺,待过几日再来登门拜访。 这不,便是今日。 这几日我们一家担心这道人再来,常常都是闭门而息。 我和内人正在升火做饭......” 季如歌回道:“好了,后面的事情,我在窗外都看得一清二楚了,你们可知那老道人姓名?” 老汉回禀,“听了那白析脸面的道长说,他们的师父叫什么罗丛生,是无锡安宁观的观主,他要给我们一家除灾解难的事情,要求我们绝对不能给其他外人知道,否则便要对我们一家不客气。哎,壮士,你说,这那是什么除灾解难啊,分明就是带灾送难的。” 老汉说的咬牙切齿,拳头深握。 季如歌听了,确定了就是罗丛生要来在这农家撒野,暗道这老畜生不是东西。 季如歌打量了一下他们一家子,但见那葛英生得小圆脸面,眉清目秀,虽然一身朴素装扮,也掩盖不住她美人胚子的本质。 葛英被一个三十年纪的汉子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敢多言。 季如歌看着葛英有了主意,说道:“葛老丈,可知道那老贼道什么时候上门来?” 老汉回道:“现下是三月十六,那道人说三月二十正是黄道吉日,适合消灾解难,要我女儿用那银钱买些好看的衣物,三月二十一早,他师父会亲自来我们家,这三个小道长的本事都如此了得,想来他们的师父更是厉害的紧,我们一家三口又怎么会是他师父的对手,哎......” 季如歌回道:“老丈不必担心,如今有我在,我自然会帮你们。对了,他们既然给钱让你女儿买衣服,那你们便照办便是。” 老汉听了以为这壮士变了注意,不帮他们一家了,皱眉惊讶道:“壮士,你说这话是何意思?” 季如歌道: “我已经有了帮你们的主意,你便按我的吩咐做便是。待三月二十的时候,你们便装做顺从那道人的意思,要这位葛英姑娘装扮的漂漂亮亮的,等他上门来。 只不过,到时候在闺房床帘内的不是葛姑娘,而是我。 葛英姑娘你到时候只需将那贼道引入房内,你便藏在屋内,我坐在你床上,等那老道来,与他一阵好打。” 季如歌说完,又问道:“不知姑娘房中可有柜子之类的藏身之所?再者此法不得已要呆在姑娘床上,多有冒昧。” 老汉接过话来,替女儿回道:“家中有一老柜子,乃是家父所留,正好可以藏身,只要壮士能救小女,便不用在意这些礼数,小老儿一家万分感激,定当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老汉说完,转念又问道:“哎,壮士,你若是打了那贼道,难保他不会再来,我们一家老小可经不起他折腾呀。” 季如歌微微一笑,“我自有能让他不会再找你麻烦的办法。你们只管按他们吩咐做便是,三月二十我会早些来这里帮你们。” 老汉一家见季如歌胸有成竹,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犹豫回道:“全听壮士吩咐。” 季如歌起身出门去,回道:“别和任何人说我来过这里的事情,我会三月二十再登门助你们。”他说完,踩着门口竹林,飞身而上,施展轻功去了。 老汉一家送出门来,见这壮士有如此身手,安下心来,对着门口竹林拜了几拜,以示感激。 一家人这才安心回了饭桌,盛饭吃了。 季如歌有意露这一手轻功,便是要这老汉一家子安心,省的这小老儿胡思乱想,又生出什么幺蛾子来,算是给他们一家一个定心丸。 之所以没有告诉他们自己要杀了罗丛生还有几个臭道士,便是担心这老汉怕官司,不敢要自己帮忙了。 到时候,自己躲在葛英床上,待罗丛生走近防备松懈的时候,一剑取了他的性命便是。 诚然,死人就不会再来寻老汉一家麻烦了。 第二十六章 送杀令(1) 江南的几个临水的繁华大城,三分之一的画舫楼船都是出自秦家。 秦家是江南最大的造船家族,这一点毋庸置疑。 淮州地界,金志县和南淮县紧邻。 秦家便是南淮县城最大的地方豪族,秦家家主秦安,将近五十年纪,现正室正是金志县顾家遗孤顾依。 秦家派人去慕云山请杀手报当年顾依一家被灭之仇。 出山的杀手,正是季如歌。 安宁观罗丛生,本名戚广,江湖匪客出生,现为安宁观观主,恶性不改,当杀。 是时候去秦家送七杀令了。 季如歌从山丘一侧的林子走出来,已经是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原本耸拉披散的头发此时用一根小木棍挽了一个小髻。 江南不缺狗尾巴草,小雨嘴里有事没事总喜欢叼一根,就像那些有酒瘾的人,有事没事总喜欢小酌一杯。 扬州东城门楼。 小雨坐在门楼一侧的石墩子上,嘴里叼着狗尾巴草,托着腮帮子。 扬州到淮州约莫三百里路程,自己现在身上只几个圆钱,要坐轿子出扬州都难,更别说像那天去金志县去马驿租骑的快马了。 他坐在那里发愁,发愁要怎么才能弄点银子,让自己顺利的去淮州送七杀令。 屋顶藏起来的银子是不能动的,一来是害怕被人瞧见自己在屋顶藏了银子,二来银子是要留给南道允州水灾灾民的。 存钱的人若是常常惦记着自己存的钱,那这人根本存不了多少钱。 赌馆?小雨皱着眉头,心道身上的这几个圆钱只够一碗茶的,只怕赌馆的桌子都上不了。 刘伯?小雨想起了刘伯这人身上有钱,平时候出手阔绰得紧,转念一想,自己该怎么去问刘伯借钱呢?没招。 对了!!小雨高兴的站了起来,不能问刘伯借钱,但是可以问刘伯借驴!! 刘伯成天在惜云湖钓鱼,那驴儿可是在路边从早拴到晚的。 此去淮州三百余里,若是脚力,一日来回,保不准自己隔日累的腰酸背疼的。 刘伯的驴拴着也是拴着,自己帮他遛遛,刘伯应该很乐意的。 来回六百里,驴的脚力足,慢悠悠的走个来回,一天的时间足够。 只是今日是不行了,此时已经过了午时接近未时,仅有半日的时间,不足一个来回。 今日乃是三月十六,离三月二十尚有四天,足矣。 没想到在茶肆听书倒是听出了个名堂来,知道了罗丛生师徒的坏事 华坛寺高手云集,论实力,小雨无法单枪匹马去杀了罗丛生,这时候要杀罗丛生,非常困难,保不准自己不能全身而退。 小雨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去华坛寺杀罗丛生的时候,却在茶馆遇到了张定一行,这罗丛生算是送上门的了。 想清楚了如何如何之后,小雨心情大好,沿着过了东城门楼,一路向着燕子巷,再往老马茶肆而去,这一下午左右也没有事情做,倒不如安心的听书取乐。 惜云湖畔。 老马茶肆。 小雨用身上有且仅有的几枚圆钱买了一碗粗茶,端着坐在栏杆上,听老说书匠说书。 前面一排,张定的位置还在,人也又回了来,左右两边多了两个小道士,一个是娄二,一个陈千。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身后人群外,栏杆上的那个人已经跟着他们去城东葛老丈家走了个来回。 “走、走、走,看看去,这是什么地方呀?好热闹呀!!”不远处一个俊朗的身影,一脸兴奋的看着醉雨楼,脸上洋溢着好奇的笑容。 这个俊朗的少年的呼喊,吸引了小雨的注意力,小雨皱眉,心道:这公子哥儿一看就是出生富贵之家,怎的连青楼都不认识?不免失笑。 如此俊俏的男子,生得比女子还白皙三分,小雨端着手中的茶仔细看了看。 他身边是一个随从,着装比他差了些,看上去年纪也不大,生得也俊俏白皙。 那随从将自家公子要进那醉雨楼,急忙拉住,“小...公子,这地方咱们不能去。” 那公子疑惑道:“为什么不能去呀?你看他,你再看他,他、还有他,他们都高高兴兴的进去了额,去这里的人都高高兴兴的,我瞅着里面热闹得紧,里面肯定好玩!” 随从急忙回道:“公子,这里是......是青楼。” “嗯,青楼?什么是青楼?”那公子俨然一无所知,好奇问道。 随从附耳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那公子脸颊瞬间润红,眉头深锁起来。 随从见了自家公子‘害羞’的模样,抿嘴嫣然。 那公子瞅着随从笑话自己,晃过神来,看着随从,瞬间笑了起来,两个酒窝十分明显。 小雨觉得有些眼熟,感觉这人在哪里见过一般。 但见他两人没有进醉雨楼,而是看着这边茶肆热闹,二人蹦蹦跳跳的往这边过来了。 “老马茶肆!!呀,这也热闹,是在说书耶!!走走走,我们去听书去。”那公子疾疾的奔了过来。 小雨一只脚搭在栏杆上,一只脚垂着,手里端着一杯茶,又转头开始听书。 身侧奔过来两个男子,自己一个大男人盯着别的男孩子看总是不好,难免别人误会。 “哇,在说霍去病的故事额,公子!”那随从声音略显女声,不像是个男人。 小雨转头瞅了一眼身边两个尝试跃起看看里面热闹的人。 两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里面,挑起耳朵,仔细听着说书先生说最精彩的部分。 小雨是坐在茶棚围栏上的,比两个站着的人矮了一截,脑袋正对着他们前胸,而他们两人则是全然没有在意眼前坐了个人。 一般看热闹,谁的注意又会放在身边其他看热闹的人身上?何况这个人还挡不了他们的视野,所以两人都翘首观望里面。 咦!不对,这胸脯也太大了吧,小雨见过生的雄壮的汉子,只有牛高马大的人才能长出这么结实的胸脯来。 小雨看着里面,却在思考着适才的惊鸿一瞥。 他又转头,看了看。 身侧,眼前这随从有些不一样,他这辈子也没见过他这副小样板的身材的男子,能有这么发达的胸脯来。 小雨用手比了比自己的胸部,显得有些磕碜,于是伸手向那随从的胸上比划过去。 “我的老天,这、这、这!一只手还握不住!!”小雨惊叹道。 小雨忽然感觉到不对,这胸脯发达,却不结实......声音有问题,胸脯也有问题,小雨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雨缓缓抬起头,看向了那随从的咽喉,无结!! 这个随从,是个女子??是了!! 胸脯发达,身材不相称,原来不是男子,是个女子,这就能说明问题了!! 小雨回过神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恍然大悟,小声嘀咕道:“哦!原来如此!” 小雨的手还在别人胸上,自己抬头看着‘他’的咽喉,‘他’也感觉到了胸口的不对劲,回过神来,盯着小雨。 四目相对,二人的姿势看上去十分滑稽,仿佛空气都在这一刻凝结了一般。 “臭流氓!!!”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小雨脸上绽放出了一朵绚烂的五指红花。 第二十七章 送杀令(2) 这一声清脆的响声,吸引了老马茶肆里的所有人。 秃头老板、端茶小二、说书老先生、还有数不清的茶客...... 小雨尴尬的收回左手,右手手里的茶壶说什么也不能因为挨了一个耳光而落下地去,因为他赔不起。 “凝儿,你干什么?”一侧的公子看着自己的随侍惊讶道。 随侍一脸羞红,满面怒容,瞪着小雨。 “小姐,他!!....他...他...” ‘公子’皱眉骂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小姐!!我们现在是跑出来玩的!!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他他他,他什么他,他怎么了?” 随侍憋得满脸通红,开不了口,挥起拳头就要揍像小雨。 小雨急忙翻身下了围栏,跃出几步,伸手将手里茶壶递给了一个附近的茶客,转身就跑!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姑娘!!”小雨的声音越来越远。 随侍转身追了出去,那公子跟上。 此二人正是因为在华坛寺呆得闷了,背着家人跑出来玩的离珞和她的随侍丫头安凝。 茶肆的所有人看着三人沿着惜云湖边的道路去了,不明所以,一阵喧哗之后,又恢复如常。 “你给我站在!!我要杀了你!!”安凝追着小雨不放。 “凝儿,你等等我,他到底怎么了,你这么生气!!”离珞跟着安凝后面,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小雨撒丫子奔出了一里多,早已将两个姑娘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安凝没学过功夫,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离珞跑在前面,跑一会儿又等一会安凝。 几番等待之后,离珞停下,问安凝道:“凝儿,你怎么了,为什么要打那个小哥儿?” 安凝皱眉回道:“小姐,他轻薄我!!” “他怎么轻薄你了?”离珞好奇问道。 安凝回道:“他摸我胸......” 离珞瞅了瞅自己胸,只如含苞的花骨朵,再看了看安凝高低起伏的前衣襟,俨然盛放的莲花。 离珞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难怪他要摸你,你这样子怎么像个男人,太大了吧...看得我也想摸摸...” 安凝羞得满脸通红,娇嗔道:“哎呀,小姐!!哼......” 离珞闻言,急忙收了自己双手,正色安慰安凝道:“好了,好了,走,咱们追,追上去痛扁他一顿,为你报仇。” “这还差不多......”二人笑着向前走去。 “记住了,别在叫我小姐了啊!!咱们现在是男人!!”离珞叮嘱安凝道。 安凝一脸委屈,点了点头。 小雨瞅了瞅后面没有人追上来,喘了口气,顿足,“你说这好好的姑娘不当,非要穿个男人衣服,真是奇快......”心道自己这再不跑,可就不是那一耳光的事情了。 这会儿,这两人是追不上了,自己的找个地方躲一躲去,免得被他们撞见。 虽然摸了不该摸的地方,自己那也是不知道的情况下,再说了自己也道了歉了,不算非礼了。 小雨心下嘀咕,这时候该去什么地方避避风头才好。 转头看了看左侧,‘鸿运赌坊’,右侧惜云湖。 赌坊热热闹闹,正有来来往往的人进进出出。 惜云湖,几个临岸的小渡头,飘着几只小舟。 泛舟游湖?闹了个大乌龙,这时候可没那心情!更没那个泛舟的钱! 赌坊?可以!身上虽然一两银子也没有,但也可以进去瞅瞅。 看了看赌坊门口两个壮汉,进门费都是六文钱,小雨摇了摇头,困难! 小雨皱眉瞅了瞅赌坊后面的院墙,一株老柳挡着,两个壮汉正收着进门费,这时候也没注意这边。 缓缓走到柳树侧面,小雨一个纵身,贴着柳树,三步并作两步,轻身跃进了赌坊后院的茅厕一侧。 茅厕门关着,估计里面有人,庆幸这时候没有人出来如厕。 小雨大摇大摆的从赌坊后面拉开门帘,走了进去看热闹。 牌九,骰子的桌子最是热闹,满屋子都是。 小雨东瞅瞅西瞧瞧,身上没银子,却可以过过眼瘾,等过几日有了钱,再进来玩玩。 过得半柱香的时间,两个熟悉的身影又从那大门处走了进来,正是女扮男装的离珞和安凝。 离珞一脸好奇的奔了进来,找了一张最近的赌桌子,想要看热闹,安凝则是一脸不乐的跟在后面。 离珞见丫鬟不乐意,拍着胸口安慰安凝道:“好了好了,凝儿,没事儿,改天抓着那流氓,我抓着他,让你摸回去!!!” 安凝听了自家小姐这话,深锁着眉头,嘀咕道:“哎呀,小...公子,这种事情,总是女孩子吃亏的,摸回去也没用.......” 离珞未经人事,母亲去世得早,跟着父亲长大,常常跟着哥哥学习剑法,跟着师父又是学习琴谱,极少和丫鬟待在一起,这一次是因为来扬州,离败要和琴老去永昌寻找铸剑好料,所以带了丫鬟照顾离珞,离珞贪玩,便悄悄带着安凝跑出华坛寺出来玩。 “为什么?不都是人吗?”,离珞对于男女之事,丝毫不通,好奇问道。 安凝被自己小姐给气笑了,小声在离珞耳边回道:“小姐,男女有别,可不能摸来摸去的。” “为什么呀?”离珞追问道。 安凝皱眉:“不能摸就是不能摸......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什么以后呀,你现在告诉我呗!” “等小姐你以后嫁了人,就知道了。”安凝不敢多嘴,只得如此解释。 离珞皱眉,“嫁人,我可不嫁......算了算了,不说就算了。”离珞听到嫁人,隐约知道了些什么,不好意思再多问。 “他他他....”安凝指着门口,一个是熟悉又似熟悉的身影正畏畏缩缩的向外面走,她皱眉喊道。 原本和离珞小声嘀咕的安凝瞥到了门口小雨正在溜走。 小雨看到了这个情形,急忙泥鳅一样溜了出去。 两个女扮男装的姑娘也急忙出了赌馆,一路跟着追了上去。 小雨没有走主街道,依旧沿着临河柳杨分布的道路一路小跑,准备避开他们。 离珞和安凝跟在后面一直追,安凝跑不过离珞,最后离珞懒怠等安凝了,吩咐道: “凝儿,你慢慢追上来,我先去给你抓住那人再说。” 安凝捂着胸口喘气,“好!!” 第二十八章 送杀令(3) “别追了,行不行!我都道过歉了!!”小雨跑了好几里路,知道身后的姑娘不简单,步伐稳健不乱,看样子会些轻功。 自己当然不能用轻功跑,一个店小二,会轻功,要是被人知道了,难免暴露身份。 “不行,你给我站住,你站住,我就不追了!” 离珞叉腰,瞪着小雨。 小雨违拗不过,顿足,喘着粗气,吞了一口口水,润了润嗓子。 小雨嘀咕道:“好了,我不跑了,你想怎样,你说吧。” 离珞走了几步,走进了看那粗布衣服的小子,细看之下,觉得面熟,瞬间想了起来,是酒馆的小二哥。 “呀,是你!!” 小雨皱眉,一时间没想起眼前这人是谁,只觉得有些眼熟,在江南认识自己的可没几个。 六叔、李婶、刘伯,掰开手指都能数清楚,眼前这人确实不曾认识。 “是我?你认识我?”小雨皱眉道。 离珞嘟嘴一笑,伸手拉下自己的簪子,一头长发披肩撒下,一脸稚嫩,两个小酒窝柔美不已。 这姑娘挺漂亮的,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小雨瞬间想起了此人是谁,是那日酒馆那个想要帮自己烧火加柴火的离家次女,只不知道名字。 “哦......是你呀,姑娘。”小雨恍然,皱眉道:“既然认识,那别追我了行不?” 离珞皱眉道:“可是你摸了我家凝儿,你得向她道歉。” “我道过歉了呀!”小雨嘀咕道。 “可凝儿还没原谅你!”离珞一本正经说道。 小雨回道:“那,你们说,我要怎么道歉她才愿意原谅我?我那......我那...又不是故意摸的...实在抱歉的紧。” 小雨初见觉着这姑娘寡言少语站在自己他爹身边,觉着是个文静的姑娘,可那日酒馆一见,才知道这姑娘贪玩的紧,性子也爽朗开明,似乎还喜欢玩火。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长发披肩的离珞,小雨皱着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离珞盯着他道:“小二哥,你和我在这里等凝儿,她来了,你再道歉,她要是原谅你了,我们也就不找你麻烦了!” 小雨皱眉,“他要是揍我咋办?” 离珞一拍胸口,保证道:“既然咱们认识,凝儿应该不会为难你,我帮你说说情,好不好,小二哥?” 小雨看了看这姑娘,看她的眼神,似乎有鬼点子在她脑子里转悠,不知道是什么,只得回道:“好吧,只能如此了。” 离珞抱拳道:“小女子,离珞!你可以叫我珞珞,小二哥,你叫什么?” 小雨见这姑娘不是委身行礼,倒是学得一身江湖习气,皱眉回道:“小雨。” 离珞拍了拍小雨的肩,“好了,咱们这就算第二次认识了,小雨,商量个事儿呗?要是我帮你摆平了凝儿,你可不可以带我去酒馆玩?” 小雨心道,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儿,“酒馆这几天关张,等开张了,你想来玩便来,可没人拦着你。”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这个事儿呀,以后再商量,凝儿来了,我先帮你摆平了再说!”离珞看着远处慢慢走近的安凝,笑着对小雨说道。 小雨看着远处一个胸脯和身段极不相称的‘男子’喘气走近,心里犯嘀咕,自己虽然还是处子之身,却常在青楼借路去杀人,女人见得也不少,这脑子咋就没想起,能有这胸脯的,怎么会是男子?只怕是个男人,有点眼力劲儿,都能瞧出来这是女扮男装吧。 眼见麻烦一步步走近,只得回道:“好,你去拦着,可不能再大耳刮子招呼了。” 安凝见小雨站在离珞身侧,一股怒意上来,提着拳头就奔了上去。 “臭流氓!!” 小雨急忙道:“那个,姑娘,刚才我不知道你是女儿身,所以......真的很抱歉呀!!” 离珞一把拉住安凝,道:“凝儿,凝儿,别生气了,这个是个朋友,别动手!” “可是,小姐,他....”安凝看了看离珞一头披散的长发,皱眉好奇问道:“小姐,他非礼你了?” 离珞笑着回道:“没有,这是朋友,你别生气了。” 安凝止步,皱眉道:“小姐,你怎么会认识这种朋友,可别被他带坏了,别拦着,我要揍他!!” 离珞撇嘴,回道:“哎呀,凝儿,真的是朋友,刚刚是一场误会,他不是故意的。” 安凝锁着眉头,瞪着小雨,“朋友?” 小雨急忙站出来,正色道:“对,朋友,见过这位姑娘,在下六叔酒馆店小二——小雨!刚刚那确实是一场误会,我不知道姑娘是女儿身,觉着男人的胸脯不可能那么...所以比划了一下,冒犯了姑娘,十分抱歉。” 安凝瞪了一眼小雨,“闭嘴,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怎么会认识我们家小姐?” 小雨回道:“那日这位姑娘和他的家人在酒馆打尖儿避雨,所以见过。” 离珞闻言,一个劲儿的点头,拉着安凝,“好了,凝儿,人家小二哥兴许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们这扮相,人家当然觉得好奇了。” 安凝怒道:“小姐,你就是单纯得紧,这家伙肯定没安好心,我们走,别理他,以后也别和他打交道。” 安凝生怕自己小姐被这市井地痞带坏了,到时候长公子问起来,自己可脱不了干系,也顾不上再去揍小雨,拉着离珞就要离开。 “不打他了?”离珞疑惑的看着安凝拉着自己离开。 安凝嘀咕道:“不打了,不打了,咱们赶紧回去,时间不早了,被长公子发现了,我可得挨骂了!” 离珞被安凝拉着走开,回头给小雨一个眼色,意思是摆平了,你可得欠我一个人情。 小雨点了点头,这算那门子摆平了,分明就是你家丫鬟担心你被我带坏,自己走的,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这事儿勉强算是结束。 小雨心下只不知道这离珞会要自己帮他做什么事情,有些好奇。 但离珞是离宗的人,身份高贵,自然不可能时常来找自己一个店小二,只怕这一见之后,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什么时候了,便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日头渐西,天色不早了。 小雨哼着小曲儿,一路沿着河岸准备回去,兴许刚好能赶上六叔做的晚饭。 至于找刘伯借驴,他早已盘算好,明早借口跟着刘伯一起钓鱼去,等到了惜云湖,再问他借驴说是去城西游玩便可。 ...... 第二十九章 送杀令(4) 一根几尺的小竹竿儿,顶头用麻线挂着一根莴笋,一直在驴前面晃荡。 驴儿眼见着吃的,却又吃不着,一路向前走着。 春天可找不着驴儿爱吃的胡萝卜,这根出绿的莴笋还是在出城的那菜地里偷的。 路是向着淮州方向去的,驴上坐的,便是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的小雨。 扬州,春华谷地界。 扬州有名的两个门派,一便是扬州城惜云湖畔广纳天下香火的华坛寺,二便是以恶名着称的扬州春华谷霸刀门。 去淮州方向的路,必经之路便是春华谷。 小雨骑驴走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到了扬州西偏境,再往西出便出了扬州。 扬州偏西,峰峦绵延,两座陡峰交汇之间,曲水自西而来,这江的上游便是这两峰之间的山谷,唤作春华谷。 两座山峰之间的山谷里,乃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大县,十里八乡,瓦檐屋舍,罗列并致,小桥流水,风景独好。 因此春华谷也称春华县。 春来花香溢,谷中华犹胜。 意思是春来花香四溢,春华谷之中,华丽犹胜江南各地。 春华谷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入谷时,小雨在春华县末边一个小镇歇脚。 绿茵满道,小雨枕着墨绿乜斜的着眼睛,躺着,等驴儿吃个八成,好赶路去淮州。 驴儿系在一株金钱柳树干上,能走的范围不过丈许,小雨就躺在树边上,晒着骄阳,暖着身心。 一侧道上,两个着青衣带佩刀,胸前绣着个霸字的汉子路过。 一个尖嘴长腮、跛足长臂,一个头大额宽,腰粗矮小。 二人边走边嘀咕,见了草坪边上一株大金钱柳,好避阳光,二人估计是赶路乏了,来此乘凉。 他二人见一个放驴的小子,倒也不甚在意,只就着柳叔坐了。 “你说这西域番外的邪教来江南做什么?”尖嘴的道。 额宽的回:“谁知道呢,说是要送什么宝珠给华坛寺镇寺。” 尖嘴的道:“呵呵,给华坛寺镇寺,只怕是听说江南各大门派齐聚,想来杀杀咱们江南门派的威风吧,这些番外的教派,能安个什么好心!” 额宽的回:“嘿,听说这宝珠可值好几万两银子,这些北蛮子可真是有钱。” 尖嘴的道:“管他的呢,咱们有吃有喝就行,只要掌门不是派咱们去做拿命的事儿,就算是走大运了。” 额宽的回:“说的也是,等出了谷,我两去换一身衣服,身上这身,别人一看就知道是霸刀门的。咱们可不能给别人认出来了,掌门可是让我们去看看这消息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我们也好去华坛寺捞一捞这些北蛮子的油水。” 尖嘴的道:“对对对,郑兄说的有理,咱们出了谷,便去前面镇子上卖一身粗布衣服,再赶去华坛寺烧香,也好探听一点消息。” 小雨双手枕着脑袋,呼吸均匀,似睡非睡,却将两个人对话悉数听在耳朵里。 小雨心道: 西域番外教派?莫不是那匈奴的陆教?在中原行走颇频繁的,便只有这陆教了,匈奴想取中原,江湖教派作为先驱,图我大好河山,最近几年老是听说此教和朝廷一些大官勾结,横行中原。 人生在世,国不存,则家亡,此为信仰! 即便是中原的各大门派内斗再激烈,一旦涉及家国之争,总是一致对外的。 陆教派人来江南去华坛寺送宝珠?看这架势,可不是想要讨好华坛寺的,江南几大门派召开除魔大会,这消息,只怕早已落在了陆教的人手中。 这时候派人来送东西,只怕是打的一统江南江湖门派的注意! 欲取寸土,必得江湖。 侠以武犯禁,历来江湖侠士和朝廷虽相安不两立,却在扞卫国土的志向上是一致对外的。 诚然,不全包括那些奸滑小人、十恶不赦只徒。 ...... 宝珠价值几万两?小雨心下嘀咕,这玩意儿可值钱得紧,要是趁机取了,不知道能赈灾南道允州多少百姓!只是不知道消息真假,待取了罗丛生首级之后,再徐徐图之。 两个歇脚的汉子起初还是说的正经事儿,后来便是嘀咕的那些青楼宿妓的风花雪月,不堪入耳,小雨也便没放在心上。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他们起身远去,小雨适才缓缓起身,赶着驴儿途径春华谷往淮州去。 一路上不少听说春华谷霸刀门横行乡里的恶行,小雨这时候却还没有打春华谷的注意。 因为第二个任务是安宁观的罗丛生。 师父说过:凡事得按部就班,不可心急,否则乱而生变。 霸刀门王恒,在第三个任务当中,要杀他,却不在的当下。 一人一驴过扬州,奔淮州。 半日路程。 正午。 南淮县,临近淮江和南江交汇之处,一个热闹繁华的大城。 最临近水滩的一处,正是南淮县秦家府邸。 临岸的一片宅邸,多是圈起来的工棚木匠居所,打听之下,都是江南最着名的造船家族秦家的地盘。 秦家府邸不难找,随便找个路人一问,便知道去秦家的路。 小雨找了个没人的巷子,错骨易容,沾上胡须,才缓缓沿着街柳古道奔着秦家而去。 走了半日,驴饿了,人也饿了,便去秦家送自己的七杀令,也蹭个午饭。 牵驴上道,奔着秦家府邸处于末子巷的偏门而去。 末子巷乃是秦家一片宅邸最末端的一个巷子,只一羊肠小道,乃是秦家后院的一个偏门入口,周围无其他民居。 扬州江南商会总舵陈家和这淮州造船大族秦家的财力相差无几,秦家的名声却比陈家好得多,乐善好施,常开仓救济难民。 老头子说过,富而怀仁,是为大善。 季如歌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连累秦家,所以选择偏门进府,知道他来过秦家人越少越好。 “咚咚咚...” 季如歌牵着驴,轻轻的敲了几下秦家老院门。 一个值班的小厮开门,瞥了季如歌一眼。 “干什么的?”小厮见季如歌粗布衣服,牵着一头驴儿,不知是哪家的汉子,这大中午的来敲门,正赶上自己饭点,有些不耐烦。 “送东西的。”季如歌冷面回道。 “送什么东西?给我看看,我们家老爷岂是你能见便见的?”小厮皱眉。 季如歌瞪了他一眼,从怀里,摸出粗布包裹的七杀令,递了上去,严肃的表情,冷道:“此物只能给你们老爷瞧,务必送到。” 小厮见来人不善,眼里透着寒意,接了物件,又不确定是不是找麻烦的,只得皱眉道:“等着。”关门转身奔内院去了。 第三十章 送杀令(5) 秦家内院,最里面的一间书房内。 四个人。 秦家家主秦安,五十左右年纪,圆脸胖身,长眉杏眼,笑如弥勒,富态十足。 秦家正室顾依,小圆脸面,锦衣华容,桃花眼、柳叶眉,樱桃小嘴,看上去也就二十年纪。 秦家管家秦林,乃是一个瘦削的老头儿,一身教书先生的打扮,手里端着一个桃木雕花盒子。 还有一个,便是季如歌。 秦安和顾依坐在书房茶几左右,老管家秦林站在秦安左侧。 临窗的是一张梨花木小方桌,上面摆着些玉如意、迎客小松盆景之类的东西,都是有钱人家的摆设。 季如歌坐在他们对面的案几左位,右边空着。 桌上一壶芳香沁人的江南名茶平水珠,茶碗内,人来之前,已经为来人斟满了一杯。 秦安和顾依的中间的案几之上,摆着一张粗布,布中间正是一枚杏子形状的令牌,正面是“柒”,反面是“季”。 正是季如歌的七杀令。 季如歌身边的案几上,备了几碗鸡鸭肉菜,都是上等好菜,季如歌薅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刨着碗里的米饭。 他一身粗布衣服,像是个落魄的樵夫,几辈子没吃过好酒好菜一样。 顾依见了季如歌的打扮和吃相,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看着秦安嘀咕道: “老爷,这...这...能杀得了那老贼吗?” 秦安也见状,无奈的皱眉,看季如歌的样子,不像是个高手,心下也犹豫这人到底行不行。 老管家秦林原本是秦安行走江湖的叔父,这些年老了,便回了秦家,做了管家,虽不走江湖,却也识得‘柒’字七杀令的厉害。 秦林附在秦安耳边回道:“老爷,‘柒’字令只有七层楼顶级杀手才有,这人可得罪不得。” 秦安闻言,差点没惊掉下巴,急忙示意顾依闭嘴。 顾依见状,安分的坐着,不敢多言。 三人站了一刻钟时间,看着季如歌像是要饭的一样扫荡干净桌上的酒菜。 “知道七层楼的规矩吗?”季如歌冷冷问道。 秦安恭敬道:“知道知道,老夫派人去慕云山之后,这都半年时间了,还以为七层楼不接这事儿了呢,这时候总算得了回应。” 季如歌回道:“令,你收好,事成之后,我来取回。定金可备了?” 秦安闻言,对着官家使了一个眼色,老管家急忙端着手中盒子送上前去。 老管家将手中盒子放在了季如歌一侧的茶几上,便躬身回去站在秦安一侧。 秦安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这是三千两定金,阁下点点?” 季如歌伸手将盒子掀起,抓起里面一沓银票,拉开衣襟,放入内囊。 “不必点了,准备好银票,十日之内,我来取回七杀令。” 秦安接连回道:“是、是、是,自当备妥,还请阁下放心。” 秦安身侧的老管家秦林本是行走江湖的人出生,前几日华坛寺空见老僧出了事情,传是季如歌动的手,没想到,今日来秦家送的令也是季如歌的七杀令。 今日接了他的令,可得处理好凡是知道秦府请杀手事情的都得处理好,否则单凭‘季如歌’的名头,很容易为秦家招来祸患。 他觉着眼前这人一身粗坯之气太重,不像是季如歌,他没见过季如歌,可是听江湖盛传季如歌的名号,当然是个仗剑飘然的高士,可不觉得这个牵驴上门的汉子是季如歌。 可他偏偏就是季如歌。 季如歌起身,对着秦安问道:“驴儿可喂饱了?” 秦安看着秦林道:“叔父,这...这位的驴...?” 秦林躬身道:“已经喂饱了,就在后院。” 季如歌转身迈开步子,准备出去,抬手挥了挥衣袖,回道:“不用送了,就此别过,后会。” 说完,推门出了内院,向着秦家后院而去,老管家秦林急忙跟了上去引路,带他去牵驴。 摇着驴儿悠闲出了南淮县,小雨还是那个小雨。 半晌的时间,日头偏西。 再途径春华谷。 霸刀门王恒,是他的下一个任务里面要杀的目标之一,小雨去春华县主城兜了一圈,尤其在霸刀门所在的镖局周围晃悠了一下,查看了地势。 将周围的屋舍,阁楼摸了个清楚,好为后面的任务做准备。 今日是没有时间去查探王恒的起居习性了,只有等杀了罗丛生,再来春华谷看看,春华谷同在扬州城,距离不远,倒也不算费事儿。 惜云古塔的倒影和立在岸上的古塔相映,微风不起,湖面上水波不生。 小雨将驴儿拴在刘伯常钓鱼的那颗柳树上,旁边坐着一个撑船的船夫,老马桥下,就是他的小舟。 船夫叫老耿,这些日子,刘伯常雇他的船去华坛寺后山水栈钓鱼,早去晚回,来回两趟。 老耿挣了刘伯不少银子了,也渐渐和小雨面熟。 小雨叫他老耿叔,他叫小雨‘小哥’,二人有过数面之缘,却都不知道具体姓名。 人情就是如此,坐船的人也没有必要和船夫非得通姓名,就像去市集买菜,熟客识得菜摊主,也都不知道对方名姓,能面熟打招呼就行。 “小哥,送驴来了?”老耿和小雨打招呼。 小雨笑嘻嘻回道:“那是!老耿叔,这么早收船了?” 老耿也笑着回小雨道:“今儿跑了几趟船,这不,天色不早了,得回来去接刘伯。” 小雨看着老马桥一侧石台阶下泊着的小船儿,指了指驴,看着老耿道:“老耿叔,你帮我看着驴儿,我代你去接刘伯吧。” 老耿走了一天的生意,懒怠划船,又识得小雨,便欣然道:“这可使得?我可就偷一回懒了啊!” 小雨笑着解开系在河岸石桩上舟绳,笑嘻嘻的跳上了小舟,回道:“使得,使得,我这就去了啊!” 老耿点了点头,坐在草岸上,微笑着看着小雨划舟向着华坛寺后山而去。 惜云湖北岸,华坛寺后山小山丘的上坳口里。 水荇青绿,细苔泛幽。 老木板构建水栈之上,一个钓鱼老翁端坐栈头,手里的鱼竿一动不动,水里的鱼线也是一动不动,身后山寺也如斯安静。 远舟慢慢划了进去,连同华坛寺几声晚钟清鸣,钟声如随舟伴行,打破了这一幅宁静的山水画。 第三十一章 赏月饮酒(1) “刘伯,今儿个钓着了几尾鱼了?”小雨划船到水栈边上。 刘伯见小雨划着小舟到了近处,手中长杆子一拉,鱼钩寸许的线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里,只是勾上的鱼饵早已没了。 刘伯的鱼篓子就挂在水栈边上,小雨高兴地去帮刘伯收篓子,目的很简单,瞅瞅钓着了几尾鱼儿。 “哟,不错,三尾大鲫鱼,一尾大草鱼呢!”小雨惊叹之后,提起篓子,上了小舟。 刘伯寡言少语,收了鱼竿子,跟着上了舟。 从那日华坛寺除魔大会之后,刘伯钓鱼的地方便改成了这华坛寺后山的水栈。 小雨看刘伯身手了得,钓鱼的位置偏要选在这华坛寺后山,隐约猜到刘伯想要干什么,却又不确定,心下拿定了注意,得防着这钓鱼的老头子。 刘伯丝毫不在意小雨的一举一动,因为他觉着,这小子不过是酒馆的小二,一个平头小老百姓,除了贪玩好耍,没什么可疑之处。 “怎样?刘伯,还是送去老马茶肆,卖给那老秃子?”小雨一边划船一边嘀咕,老秃子自然是说老马茶肆的秃头掌柜。 刘伯坐在小舟中间横栏木板上,手里的鱼竿放在了舟中,双手搭在自己坐直了膝盖上面,一脸平静。 “今天日头不错,却有些闷热,钓着的鱼不卖了,拿回去,今晚叫上老六和李婶,炖了,咱们晚上喝点小酒。”刘伯脸上平静,心下却些烦闷,“这几日天气放晴,今天又是十七,晚上赏月。” 小雨闻言,笑嘻嘻回道,“刘伯,当真?” 刘伯呵呵笑道:“还能骗你小子不成,快些划,早些回去,叫老六煮鱼。” “好勒!!”小雨来江南之后,多是阴雨天气,要不就是没有月亮的黑夜,今天天色好,日头刚下去,天边便挂了个‘圆饼’,今日少不得漫天星辰。 想到和大家一起在院子里赏月喝酒,小雨心下还是有些期待的。 老马桥侧,刘伯给了老耿些碎银子当是这几日的船费。 乡间小道上,刘伯又将鱼篓子和鱼竿子挂在额头有一撮白毛的驴儿身上,而且又要和小雨一并走路回去。 小雨不耐烦,觉着刘伯也是奇怪,买了头驴,自己不骑,只用来拉钓鱼的家当,非得自己走路。 可刘伯走路又走得慢...... “刘伯,咱们今晚可是要回去煮鱼的,要不我给你背篓子和拿鱼竿,您骑上驴儿,也快些。”小雨催促刘伯道。 刘伯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也好。” 刘伯缓缓取下驴儿背上挂着的钓鱼家当,悉数给了小雨。 手中的鱼竿却不给小雨,自己扛着。 小雨扶着刘伯爬上了驴,扛上刘伯的家当,牵着驴儿一路回去。 “您老这鱼竿也给我帮你拿着吧,都拿了一天了,不嫌累么?”小雨牵着驴,一边走一边问道。 刘伯呵呵笑了两声,回道:“吃饭的家伙,不习惯给别人拿着。” 刘伯的鱼竿是黝黑色,看上去像是烤过的竹竿,实际上是一根铜铁浇筑成的竹节的棍子,鱼线是上好的润蚕丝,鱼钩也是顶好的精铁钩。 对于钓鱼老翁来讲,鱼竿是吃饭的家伙,不假,对于刘伯来讲,这鱼竿又是杀人的武器,也是吃饭的家伙,也不假。 只是小雨没有摸过他的鱼竿,不知道那鱼竿的轻重,也就不知道那鱼竿原来另有玄机。 一老一少,一人牵驴,一人骑驴,在小道上缓缓的走着。 这让小雨想起了远在西北方向的老头子和师父,以前师父带小雨去练剑,也是日暮的时候回去,也是一老一少的走着。 岔道口,六叔酒馆。 这几日酒馆关张,大院门虚掩着。 虚掩的门,昭示着六叔在酒馆里面守业。 屋子周围几株老槐树上散落了一地的槐花,花香飘散,满酒馆都是润人鼻子的香味儿。 推门进去。 六叔还在酒棚子后院里喂鸡,正端着一碗去年秋收存下的老秕谷,嘴里‘哆哆哆哆’的呼唤着笼子里的鸡出来吃粮食。 进了院子,刘伯拿着钓鱼的家伙回了自己屋子收拾,小雨提着鱼篓子,牵着驴儿去后院找六叔。 鱼篓子放在了后院茅檐底下的灶台边上,驴则是牵到了六叔喂鸡边上的槐树上拴着。 李婶不让小雨在酒馆门口的那株老槐树上磨蹭泥巴,院子里的其他几株槐树却可以随便折腾,拴驴自然不在话下。 六叔说过一次,门口腰粗的老槐树是这院子里几株槐树的祖宗,有感情的,磨蹭不得,所以拴马系牛的活计都是院门边上另一株槐树的活计。 听了六叔的话,小雨想起了在村里享福的老头子和师父,暗骂道:果然,老的还是只适合享福,人如此,树也躲不过这俗理。 ...... 酒棚子外面的大院里,五张石桌立在其中。 石凳上落满了槐树花,只有最中间一张的石凳子是擦干净了的,桌上一桌菜品。 中间是一大陶盆水煮的老花椒红闷鱼,周围铺着几碟花生米,三两小炒时蔬,还有一坛子酒。 酒钱是刘伯给的,六叔家里存的那一大缸子酒,刘伯给了九层的钱,所以平时候刘伯钓鱼带着的酒葫芦里的都是从家里带出去的。 今晚的酒钱也算是刘伯的,鱼是不要钱,六叔下了体力,还有花生米和小菜都是免费的。 李婶张罗着大家坐下,示意小雨不要拘谨。 来这里两个多月了,李婶和六叔也高兴又多了刘伯一人加进来。 酒馆的星夜,很久没有了这么热闹过了。 六叔和李婶脸上都挂着笑容,分了碗筷,示意大家动手吃喝。 一人坐了一边,小雨闻得菜香,早已薅起筷子在鱼盆里翻肉吃。 李婶则是帮刘伯和六叔倒了各倒了一碗酒,自己也倒了一碗,才坐下。 “你小子喝酒不?”李婶盯了小雨一眼,笑着问道,虽说是问,手里的酒坛子却已经给小雨倒了一碗,“今天高兴,喝一碗也不打紧。” 六叔看着小雨笑道:“你小子也二十年纪了吧,平日里没见你偷酒喝,可不要告诉叔你不会喝酒?” 小雨笑嘻嘻回道:“喝!自然会喝!” 四人在月下闻着槐花香,喝着酒,说笑着,倒像是一家人了。 小雨只喝了一碗酒,便没有喝了,可以说,他并不喜欢喝酒。 六叔和刘伯喝了好几碗,六叔酒劲儿上来,拉着刘伯敞开了话,拉着家常,一会儿说隔壁村张家牛被偷的趣事,一会儿又说起了老马茶肆那说书先生的糗事儿,好不尽兴。 刘伯不爱说话,只端着酒碗喝酒,听六叔说得带劲儿。 李婶看大家吃的高兴,自己喝了一会子酒,顾自回家去了,叮嘱小雨不要贪杯,等他们吃完,记得收拾残局,还要把他们扶回去睡觉。 小雨吃着盆子里的鱼,笑嘻嘻的应了。 刘伯和六叔又是一阵淳酒下肚,已经是夜深。 六叔趴在桌上睡着了,嘴里还嘀咕着“喝,刘伯,喝......” 小雨吃饱了躺在石凳子上,看着天上月亮,不知道师父和老头子是否也在看着天上的明月,也不知道邻居家何小芳那姑娘是否嫁人了?小雨这次出门之前,可是听何老爹说要给小芳找门亲事的,只希望自己回去的时候,小芳没有嫁人。 老头子和师父说过,等自己这次回去,他们便去找何老爹商量,估摸着让小芳许给自己。 小芳和小雨是小时候玩到大的玩伴,也是村长何老爹的女儿。 小雨是十岁左右被老头子和师父带到何家村的,邻居便是村长家。 小雨皱眉,自己喜欢小芳,可小芳好像更喜欢村口二狗子,何老爹也觉着村口二狗子靠谱些,二狗子家有可有好几亩地。 而小雨家...... 确切的说,小雨的家都是师父和老头子从何老爹手上骗来的,何老爹对两个老痞子很不待见。 自己和小芳的婚事,可没那个准确着落,很是玄乎。 一侧,刘伯还在喝酒,端着酒,喝闷酒。 第三十二章 赏月饮酒(2) 刘伯皱眉,心下确实有些烦闷,因为最近江南的那些门派的人在传西域外教陆教要来华坛寺。 这对他找季如歌是一个很大的干扰,季如歌在七层楼接的任务,他看过。 季如歌要杀的人这时候多半都聚集在华坛寺,这陆教的人一来,华坛寺就更乱了。 杀手杀人,从来都不会选择人多的地方动手,他原本想好好的钓‘鱼’。 番外陆教的人一来江南掺和,莫过于在他钓鱼的地方,扔了一把乱石子,恐怕会将大鱼都吓跑了。 小雨双手枕着脑袋,闻着身边刘伯喝的酒传过来的阵阵酒香。 酒味儿很足,酒是上好的酒。 很香,很浓郁。 他并不喜欢喝酒,这玩意儿虽能壮胆安神,却总能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内心的怖惧。 他第一次喝酒是因为杀了人,非常紧张。 师父告诉他喝酒能安神,他灌了几大口,味道不是好,微辣烧心。 越烈的酒,越是如此。 每一次去杀人之前,他却都喜欢喝烈酒,因为嘴里鼻间酒的香味,总能盖过杀人之后的腥味儿。 记得那年。 老头子带着小雨赶往凉州的路上。 凛冬,风雪寒夜。 一个乡野小镇城隍庙里,前几日才有人拜了神请了愿。 城隍庙处在小镇的边沿,周围没有几户人家,风雪压得紧,小雨和老头子赶路经过这里。 本来就是一路要饭过来的,遇上冬天,寒冷侵袭,两人身上的破棉袄还是在荒灾地方的死人身上剥落下来的。 乡野小镇,饭没着落,城隍庙是个不错的选择。 庙里有祭祀的水果贡品,不是荤腥,却能充饥。 裹着城隍爷的幔布,勉强能抵挡住这冰冷的雪夜。 老头子抱着小雨裹着一成粗布幔布正在酣睡的时候,一阵打斗的声音惊醒了他们。 小雨睁开眼睛想要说话,却发现老头子的手已经紧紧的捂住了他的嘴。 他和老头子躲在城隍爷的泥塑背后石台下面,背靠着城隍爷背后的石台。 刀剑相交,庙内打斗的声音很清晰。 老头子捂着小雨的嘴,自己也闭口禁言,靠着石台连动也不敢动。 谁也不知道外面打斗的两人是什么人,老头子可不想带着小雨曝尸在城隍庙里。 “老东西,就这点本事?还想杀了大爷!!你找死!”一个声音粗犷的汉子骂道。 一阵恶斗之后,一个长袍老者被一脚踹到了老头子和小雨斜边的墙角。 这个老者便是师父。 老头子和小雨第一次认识师父便是在这里。 当时,七层楼还没有崛起,也还没有名声在外,师父也还是个三流的杀手。 师父在七层楼接了一个乡土恶霸的任务,师父没能得手,却被这恶霸追杀到了这个城隍庙。 老头子和小雨看着老者被踢到墙角,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老者看到他们二人的时候,眼神晃了一下,便装作没有看见一般,手中长剑在地上支起,又扑了出去。 老者当时不想害了他们,自己又冲出去和那厮拼命。 老者身上挨了好几刀之后,他的剑被那厮一刀震落,倒飞了出去,落在老头子裹身的幔布上,老头子吓得缩了一下腿。 插在地上明晃晃的剑上,有几丝血迹,小雨吓得有些哆嗦。 一口三尺大刀砍将下来,老者被再次被逼退到了墙角,一身血迹,双手接住了那厮的刀刃,极力的想要托起就要砍进他肉里的大刀。 “快走,别在这里!”老者对着老头子和小雨喊道。 这时候,小雨看清了那人的模样,虎背熊腰,黑圆脸黑短髯,像是一头站着的野猪。 老头子拉起小雨就要跑,不想去招惹这两个人。 那黑厮一脚再踹在老者的手上右脚小腿上,咔嚓一声,师父的小腿应声而断。 老头子带着小雨要从另一边跑,那黑厮却拉开自己的长刀,扑将上来,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杀了二人。 老者手掌被带出了几道血口子,对着跑开的两人喊道:“小心!” 老头子闻言,转头一看,一把沾血的大刀扑面而来。 老头子一把退开小雨,自己倒在了墙那边,那黑厮一刀落空,反应却不迅速,看他手臂上,应该也是被刺出了几道伤痕的。 “呵呵,两个臭要饭的。”黑厮瞪了老头子一眼,抬刀便要砍过去。 老头子见他手臂受伤,用刀只是咬牙扛住的蛮劲,他一刀落空,老头子便扑了上去,抓住他的右手,手脚并用,死死抱住他的手脚,免得他再挥刀砍人。 那黑厮性情凶恶,平白无故的便要杀了两个旁人。 老头子的手死死抓着他的伤口,用力的抓紧,让他疼得厉害,希望能脱手他手中的长刀。 那黑厮果然吃疼,刀落在地上,老头子还是死死的抓着他的伤口,他挣脱出左手,一拳一拳的在老头子身上抖落。 “老东西,大爷打死你。”黑厮狂意上来,老头子的背被不断击打着。 “小雨,跑。”老头子被捶打得满口的鲜血,看着小雨,叫他跑。 那黑厮被老头子死死扣住,顾不上小雨,想要一拳一拳的将老头子打死。 小雨闻言,跑到城隍爷前面,没走出几步,又止住了脚步。 老头子是他唯一的依靠,他不能跑,他也不能看着老头子死。 这时候,黑厮和小雨之间隔着城隍爷的泥塑,小雨能看见断腿的老者躺在这边角落,地上的剑还插着。 长剑明晃晃的,他咬了咬牙关,两只小手抓起长剑,绕了一圈,又从城隍爷这边走了过去。 黑厮的背对着他,黑厮打老头子正在劲头上,看小雨从泥塑的这边跑了出去,却没想过小雨会从另一边再拔起地上的剑跑回来。 小雨用尽全力,一剑从黑厮的背心插了进去,力道不够,剑没能穿过他的身躯,却足以杀了这厮。 黑厮惊讶的气绝,老头子才瘫软在了地上。 一边的老者看黑厮被杀,喘了口气,从腰间缓缓拿出一个酒葫芦,使劲儿灌了几口。 小雨站在那里发抖,老者看着小雨道:“小东西,来,喝一口,压压惊。”老者将手中酒葫芦扣上,扔在了小雨脚边上。 小雨闻言,战战兢兢的捡起酒葫芦,咕噜噜灌了一口,差点没呛出泪来。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味道微辣烧心,记忆很是深刻。 后来,断了一只脚的老者成了小雨的师父。 而师父带着老头子和小雨去了大龟山何家村。 ...... “小哥儿,收拾收拾,该睡觉了。”刘伯看着发神的小雨。 小雨回过神来,起身,踉踉跄跄的将呼噜声大起的六叔扶回了房间。 再出来的时候,刘伯也已经回自己屋子睡去了,只留下了一桌子的杯盘狼藉等着小雨。 第三十三章 门楼杀道(1) 三月二十。 这几日酒馆关门歇业,六叔常常不在家,而在李婶家。 天色尚且朦胧不见远山,刘伯还在安睡,小雨小心翼翼的拿着竹扁担出了门。 一路急奔向东城而去,临早停在渡头的客舟船家都还在酣眠,小雨没有坐船,而是选择走陆路去东城郊外葛老汉家。 任务的时候,自然是知道的他行踪的人越少越好。 东城门楼。 四下的民居尚且无人起床出门,只偶尔闻得一两声鸡鸣。 过了门口,一张二十左右年纪的脸缓缓的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小雨从怀里摸出了一撇假胡子,粘上,瞬间变得宛如中年大叔。 季如歌扛着竹筒扁担,奔着葛老丈屋子后面山丘的松林里面而去。 其中一个老松树枝桠上面,有他昨日去城里买的另一身粗布衣服。 换了衣服,从扁担里面取了寂灭剑。 葛老丈的家中早已点起了灯火,今天是三月二十,是罗丛生要来的日子,他们一家子都失眠得很严重。 葛老丈听得第一声鸡鸣就起了床,在屋子里坐着,家中的门紧闭着。 他在等人来,等的人不是罗丛生那贼道,而是季如歌。 “咚咚咚......” 门外几声轻轻的叩门声,让葛老汉的心情瞬间紧绷了起来。 木桌子上摆着一把砍柴的弯刀,葛老汉早已想好了,如果那日说要来帮助他们的汉子没有来,他便用这把砍柴的刀和那贼道拼了。 “开门。”季如歌的声音压得很低。 葛老汉拿起弯刀的手背上,原本毕显的青筋缓缓的平复了下去,来人不是那群道人。 他放下弯刀,急忙的拉开门栓,将抱着剑的季如歌迎进了屋里。 “老丈,我吩咐的可都已经备妥?”季如歌问道。 葛老汉回道:“备妥,备妥,小女也已经换了一身漂亮衣裳。” 老汉女儿葛英听得来人是季如歌,才焦急的从内屋走了出来打招呼。 “壮士,小女子等下要如何处置才好?” 季如歌见了葛英用那日张定给的银两置办了一身锦衣,简单的梳妆打扮,看上去有些眼熟,细想起来,这葛英的面容倒是和那秦家的顾依有几分相似,怪道这贼道会看上葛英。 季如歌吩咐道:“我抱剑坐在你床上幔帐里,待他们的人来了,你便借口说要在屋里收拾妆容,让他过几刻钟进来。他见到是你,自然不会怀疑。 到时候你再进内屋,躲在柜子里,等过得一刻钟时间,尽管将他传唤进来便是,他定然以为坐在床上的是你,到时候我自有处理他的办法。 再有,您二老别过于和他们纠缠,放他进来便是,我保你女儿安然无事。 切莫因为紧张,耽误正事,暴露了我的行踪。” 葛老汉一家听了,都点了点头。 “全听壮士吩咐。” 季如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明亮起来,“事不宜迟,马上准备。” 季如歌伸手将葛英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交到她手上,“衣服穿好便可,头发凌乱些,看上去还没梳妆好。” 葛英闻言,接过簪子,又伸手将自己头发薅乱了几分,更像是才起床,尚未梳妆的样子。 屋内,季如歌鞋都没脱,合衣抱剑,端坐在葛英闺房的幔帐床中。 葛英躲起来的时候,他叮嘱葛英记得把鞋子放在床前,营造出看上去是葛英就在床上的样子。 葛英应下。 时间缓缓的流逝着,他们在等着罗丛生的到来。 等到天色已经完全明亮,太阳挂上了天空。 没有见到任何一个道人的影子。 葛老汉在门口观望了许久,始终没有见到他们的到来。 季如歌和葛英也等了很久了。 葛老汉进来说与季如歌知道,季如歌皱眉,心道莫不是今日要落空计划。 “且等等看吧,我便不出这屋子,到了午间,你们顾自煮饭吃了便是。”季如歌吩咐他们道。 季如歌心道,做坏事,一般都是赶早或是临晚,这样不容易被人发现一些。 早上这贼道没来,说不定是晚间,站在罗丛生这贼道人的角度想想,也确实晚间更适合出门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日张定几人打葛老汉的时候,说的便是要三月二十赶早便来的,现在都快巳时了,还不见人影。 太阳起又落,季如歌中午胡乱的吃了些葛老汉做的菜,又坐回了床上。 眉间的几道竖纹,掩饰不住他内心的焦急,托得越久,变故就越大,错过了今日的机会,要杀罗丛生,便又麻烦许多了。 时间到了傍晚,日暮将近,天色灰暗。 东城门楼处,一辆轿子缓缓的停在了那里。 三个穿着道长服侍人在朦胧之中遣散了几个轿夫。 正是那日小雨见过的三个小道士,张定还有娄二,陈千三人。 张定小声附在轿侧,对着轿子里面道:“师父,这门楼附近只几户人家,那最远的一家便是那姑娘的住处。” 娄二和陈千拉开轿帘,一个圆脸长眉,塌鼻梁,小眼睛,四十年纪的道人缓步走了出来,正是那罗丛生。 “你们三人在这里等我。”罗丛生吩咐三个弟子道。 张定一脸笑意,“谨遵师命。” 罗丛生手里拿着一根拂尘,俨然一副道行高深的样子,装模做样的向着葛老汉家而去。 这时候的葛老汉还没准备开始做晚饭,屋里只点了油灯,焦急的等着。 见到门口一个身穿道袍的道长走了进来,葛老汉心下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可是葛老丈家?”罗丛生一脸道貌岸然的笑意。 葛老汉叹了口气,缓缓起身,抱拳道:“见过道长。” 罗丛生笑嘻嘻的从袖袍里摸出一锦囊的银子,放在了桌子上,“老汉不必担忧,我观你家女儿面相有不详之事,今日特来为她消灾解难,可在家?” 说道“可在家”三个字的时候,罗丛生脸上的笑意一僵,声音加重了几分,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葛英闻言,急忙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身红装素裹,看得罗丛生心花怒放。 “小女子葛英,等候道长多时了,道长稍等,我这就回屋准备,好了之后,自会呼唤道长进来。”葛英委身行了一礼,转身掀起门帘进内屋自己闺房去了。 罗丛生原本一脸严肃,见了葛英,瞬间笑得眉角皱纹丛生,忙应道:“好,好。” 坐在床上的季如歌听见外面动静,手里剑缓缓悄无声息的拔了出来。 青鞘,红柄,白芒,利锋,削铁如泥,正是寂灭剑。 葛英进了内屋急忙将脚下鞋子脱了摆在粗布幔帐的床前,自己小心翼翼开了一侧的柜子门,躲了进去。 过得一刻钟时间,她在屋内传轻声唤道:“道长,我好了,你进来吧。” 贼老道闻言,笑嘻嘻的额掀开门帘,路过第一间堂房,奔着葛英闺房而去。 葛老汉和妻子坐在桌边,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罗丛生看见床前摆着葛英的绣花鞋,笑嘻嘻扔了手中拂尘,一边走一边脱了自己的道袍,掀开粗布幔帐,就要爬上床去。 幔帐刚一掀开,一道寒芒骤然而至。 寂灭剑的剑尖已经穿过他的咽喉。 季如歌没有给他丝毫反击机会,他衣衫不整的看着床上坐着的人,声音瞬间低哑了下去。 嘴里的“你......”还没说完,已经气绝。 葛英在柜子里看到了这一幕,吓得推开柜门,便奔了出来,眉头深锁,两手拳头紧握交叠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担忧和紧张。 葛英两眼挂着泪花的看着季如歌道:“壮士,你怎么杀了他呀?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啊!!这可叫我家如何担待得起!我们本以为你只是教训教训这道长,让他不敢再犯也就罢了。现下他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第三十四章 门楼杀道(2) 季如歌起身,出了幔帐,手里剑拔了回来,归到鞘中。 趁着罗丛生脖子上的鲜血还没浸润到外衣之中,季如歌脱下自己的外套,将他脖子裹上,防止鲜血滴在了地上。 再脱下这贼道的道袍,自己不紧不慢的穿上。 外面葛老汉和妻子听见屋内说话的声音,急忙奔了进来,见季如歌正在穿上那道人的道袍。 地上一具身穿白亵衣,脖子上裹着粗布衣服的正是那眼睛都还没闭上的贼道人。 葛老汉的妻子吓得退了两步,葛老汉则是惶恐的看着季如歌,还有一边皱眉害怕流泪的女儿。 “你你你......”葛老汉一辈子都是老实巴交的樵夫,何曾见过这般杀人的行径,而且还是在自己屋内,吓得有些哆嗦,不知道说什么好,只看着季如歌。 季如歌不慌不忙的束紧腰带,对着老汉道: “别喊叫,招来其他人不便我行动,这贼道士坏事做的不少,死不足惜。 你们别担心,我做事,不会连累你们,你们在屋里等着,我去看看其他的几个喽啰,这老贼道在此,几个小的应该就在附近。” 季如歌原本以为这老道来了这里,那日见过的几个小道士也应该一并来此才对,便可一并收拾了他们。 不料这时候出了事情,葛英的喊叫声也没有招来他们,这让季如歌有些担心。 担心这三个小道士没有跟来,若是罗丛生出事,他们势必会找到这葛老汉家里来,节外生枝。 他需要装成老贼道的模样去看看,找到那三个小的,一并料理了。 安宁观乃是无锡一个有名的门派,这背地里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怕这老贼道不会伸张,知道他龌龊行径的人应该不多。 待抓了那三个小道士,需要问个清楚。 葛老汉听了季如歌话,一个劲儿的点头,不敢多言。 季如歌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吩咐道:“且将他丢在这里,你们先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搬出扬州,到别处安家去。” 季如歌说完,从怀来摸出三张百两的银票,塞在了老汉颤抖的手里,继续道: “这银票足够你们去其他地方找个好的所在安家,扬州城里可有亲戚朋友?” 葛老汉接过银票,回道:“老汉夫妻本是北下的灾民,扬州别无亲戚。” 季如歌回道:“没有就好,快去收拾东西,捡些轻便的带走便是。你们等在这里,我去城里看看,再回来与你们做出城的计较。” 为了安全,免得这老汉一家见自己杀了人胡乱逃跑,季如歌将将手中寂灭剑缓缓一抬,对着老汉叮嘱道: “晚点我去查探其他几个道士的下落之后,再回来把你们送出扬州城,我没回来,别乱走,好好呆着,别暴露了我行踪,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葛老汉见此人杀人不眨眼,心下害怕,却又为这人救了自己女儿而庆幸,一时间喜惧交叠,战战兢兢回道:“壮士救我女儿大恩,我们不敢怠慢,全听壮士吩咐,老汉一家在此等候壮士。” 季如歌见他一脸惧意,点了点头,穿着罗丛生的道袍,缓步出了茅屋,向着东城门楼而去,准备查探一下那三个人的下落。 知道此事的人,他希望越少越好,这样解决起来不用那么麻烦。 一是为了葛老汉一家的安全着想,二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 初入夜的漫天繁星点缀着西边一轮缺月,柔和的星光撒下点点白芒,将乡里的小道照得清晰可见。 听着蛙鸣虫叫,季如歌沿着乡间小道,一路到了东城门楼处。 一顶轿子放在了门楼底下,周围却没有了人影。 轿子的存在,说明这老贼道担心别人知道自己的行踪,该是用来掩人耳目,方便来回华坛寺的。 这段时间,华坛寺里的几大门派都在寺里住着,听说是要防备自己和陆教的到来。 季如歌走到了轿子前面,查看了一下轿子里面,空无一人,周围也没有其他的人踪迹。 他皱眉打量着四周,在入城一里左右,是扬州东城的街道口。 那边的街口有几家客栈的门灯尚且明亮挂着。 季如歌心道:这贼道来这里,几个小道士该是去喝酒等他去了。不妨去远处还亮着灯的那家酒馆瞧瞧去,兴许能有些收获,若是没有,那便回来先将葛老汉一家安全送出扬州城再做打算。 他记得那日来这郊野放自己穿的粗布衣服的时候,那家酒馆门口也亮着灯笼,只是屋内的灯火只点了一盏,还有便是一个几个乡邻熟客在喝酒聊天,老板坐在柜台边上打瞌睡。 今日一见,那客栈似乎点了好几盏灯,站在这门楼脚边,也能看得清楚那里的位置,隐约能见着里面有人在喝酒。 季如歌缓步向着那家酒馆而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看看那几个小道士是否在里面。 他的错骨易容术比不得老头子,老头子练了一辈子,能错骨易容成好些模样,自己不行,只能这两副尊荣里面切换自如。 错骨易容术本是一门易学难练的功夫,入门简单,便是要将脸上好几处柔骨通过运气改变闭合位,结合口诀练动脸上穴位,维持血脉畅通,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十分困难,没有几年的练习,基本不可能成功。 小雨的错骨易容术是跟着老头子学了好些年的,能做到的也只能变成季如歌的模样。 他身穿道袍,和那罗丛生贼道身形差不多,脸型却差别大了。 寂灭剑放在了轿子里面,他手里拿的是罗丛生手里的拂尘。 酒馆门口。 匾上:‘东安酒肆’。 季如歌缓步走到了窗前,透过侧窗,看到了里面正在喝酒吃肉的几个道士。 正是那张定、娄二、陈千三人。 季如歌将自己头发用了一根麻绳束成了顶髻,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道人。 他缓步走到了那东安酒肆侧翼支起的窗口,抬起手里的拂尘,轻轻的在窗沿上敲了几下,然后转身就走。 敲击几下,旨在引起在喝酒那三个小道士的注意,转身就走,是为了避免被他们瞧见自己的面容,师父都走了,他们没有理由不跟上。 第三十五章 门楼杀道(3) 酒馆里喝酒的三人听见了敲窗户的声音,又看见师父转身向着门楼而去的背影,自然停了手中筷子,跟着出门。 季如歌的脚步比他们快些,很快回了轿子里面,将拂尘换做了寂灭剑。 娄二和陈千眼尖,看到了是自己师父的背影,拍了拍张定的手臂,嘀咕道:“师父回来了。” 张定转头一看,果然是师父的背影,嘀咕道:“这菜才吃了这么一点,酒还没喝一半呢,师父就回来了?今儿师父怎么这么快.....” 陈千一脸贱笑,看着他们两人,道:“莫不是那小娘皮太漂亮了,师父把持不住...嘿嘿....” 张定敲了敲陈矮子的头,骂道:“少在背后嚼舌根,仔细师父听见了,我们都得挨揍,快走吧,回去了。”他一边说,一边薅起桌上的鸡腿,使劲儿嚼了几口,才放了一两银子在桌上,带着两个师弟出门。 季如歌的剑已经拔出了鞘,坐在轿中等着,听着不远处石板路上,三个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师父,弟子们回来了。”张定回禀之后,指了指前后轿杆,吩咐两个师弟道:“去,你们两人抬轿子,我在前面带路。” 季如歌也不作答,却见这三人行动没有停下,轻车路熟的行动,想必和罗丛生这贼老道干这样的勾当不是一次两次了。 着实该杀。 陈千和娄二闻言,皱眉不敢多言,毕竟张定乃是师父最宠爱的弟子,苦力活计一般都是他俩承包的。 季如歌掀开轿帘,自己眼前正是那矮胖的陈千的后背。 两个蠢货正要调转轿子,准备抬着自己离开。 待轿子转向,张定走在前面,陈千和娄二抬着自己跟着。 还没走出几步远,陈千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道血痕,人也瞬间落下地去。 轿子一沉,前面直接落下地去,后面的娄二一个踉跄,差点扑在了轿子后面的木板上。 “死矮子,你没吃饭吗?”娄二张口边骂,待他站稳脚跟,挪出轿子后面,一看前面。 师父正拿剑跃出轿子,在轿子边沿横杆上面轻轻一踏,飞身掠过师兄张定的面前,剑也划过了师兄的咽喉。 张定还没看清是谁,已经断了气,剑在脖子上卡着,一动不动的站着。 娄二吓得喊道:“师父,你!!” 季如歌面对着张定,看着张定惊讶而死的表情,手里的剑往右侧一带,张定倒向了一边地上。 这时候,娄二才看清来人根本就不是师父。 季如歌迈开步子,在娄二嘴里刚说出“你是谁?”的时候,手里的剑已经搭在了娄二的肩上脖子下。 “不想死,别动。”季如歌冷冷说道。 娄二惊魂未定,看着季如歌道:“你...你...你是季如歌?” 季如歌回道:“还算有点眼力。” 娄二眼珠子转了转,瞥了一眼季如歌,道:“很多同门都知道,你杀了我们,他们定会为我们报仇。” 季如歌冷笑道:“呵呵,真话假话?都有哪些?” 知道罗丛生做这龌龊勾当的原本只有他们几人,这时候给季如歌说很多同门都知道,便是撒了谎,旨在吓唬这人,免得他杀了自己。 娄二正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如回答。 季如歌本想将替罗丛生干这些龌龊勾当的小道士都杀干净,却听得这娄二如此回答。 要灭了安宁观一观上百人是不可能的,他想了想,这时候,问这些都不重要了,自己本来的目标只是罗丛生,已经多杀了两人。 自己杀了罗丛生自然要明目张胆的告诉华坛寺的那帮人的。 想要将知道此事的人杀干净,只是为了掩护葛老汉一家子。 娄二如此说了,季如歌便横竖都要将葛老汉一家送出扬州,才算安全。 因此娄二说的是真话、假话都不重要了。 娄二正想胡乱编造几个同门的名字回答季如歌的时候,季如歌的剑已经一捺,轻轻划过他的咽喉。 季如歌在东城门楼底下杀了这三个小道士,没有收拾的打算。 夜色正浓。 这个时候不会有人经过这里,自己先去葛老汉家安排了他们一家。 葛老汉的正屋内,一家子正坐在方桌前,焦急的等着季如歌回来。 季如歌迈进门,葛老汉便迎了上来。 季如歌点了点头,道:“已经处理了,你们也不用担心被他们追杀。 老丈,你且带着妻小,只收拾了衣服和细软,将那贼道给银子一并带上,从东城沿着小路出扬州,到了渡头,直接乘船南下,顺风顺水,一晚上便能出得扬州地界,到时候你们自己做好安家的打算便是,只要不回扬州便好。” 葛老汉一家跪地,对着季如歌道谢。 “壮士救了我一家,不知这大恩何时能报,烦请告知姓名,老汉一家也好铭记于心。” 季如歌摆了摆手,皱眉道:“知道了我的名字,反而对你们不好,不要啰嗦,快去带上行礼,尽管赶路便是。” 葛老汉和葛英再三央求季如歌告知姓名,以图得有恩报之日,季如歌不耐烦,冷哼了一声,让他们快滚。 葛老汉知道壮士好意,无奈之下,只得别过季如歌,一路趁着月色赶路而走。 葛老汉一家走后。 季如歌将罗丛生的尸首扛到了东城门楼,扔在了轿子顶上,脱下自己的道袍,给他扔了上去,搭在了他的脸上。 至于他脖子上的自己的粗布衣服,不要了便是。 季如歌出手,为了安全,一贯的作风都是从来不会再穿自己杀过人的衣服。 葛老汉茅屋后面的树林子里,一株老松树上,有他店小二的粗布衣服,还有那根藏寂灭剑而散了两端打结绳子的竹扁担。 ...... 次日。 东城门楼杀人案,惊动了官府,也惊动了华坛寺的各大门派。 因为死的人,是江南几大门派之一的安宁观观主,罗丛生。 时至巳时,艳阳高照。 门楼底下的石板地上,几处殷红的鲜血,迎着阳光,格外明朗。 官府已经派人来查看过,问了附近的庄稼汉,都不知道是哪儿的人。 又派人去告示通知,查明之后,知道是安宁观的人,通知华坛寺内安宁观的门徒,让来认领尸首。 既然是江湖门派的人,又是道观。道观和寺庙之人历来都是方外之人,不在州官的管辖之下。 官府便只备了案底,不做处理,通知由安宁观的人自己处理。 又至午后,门楼底下围满了各大门派的人。 安宁观一派的门人哭丧着为自己师父和师兄弟料理后事。 而东城门楼的一侧石柱上,很明显是用利剑挥舞刻出的几个大字。 ‘季如歌!’ 第三十六章 金珠引(1) 江南八大门派的几大掌门都汇聚在了这平日里人烟稀少的东城门楼。 四里八邻,伸头缩脑,胆小的远望,胆大的近观。 安宁观的门徒在收拾尸首,哭的哭,丧的丧。 华塔寺空性住持命令寺僧帮忙将安宁观观主的尸首抬进棺材,一侧玉山剑派许丁山也命令门人帮忙。 其他几大门派都在议论纷纷,门楼石柱上的‘季如歌’三个字,无疑是对他们的一种挑衅。 在他们的意识里,安宁观的罗丛生乃是一个严厉而深谙礼数的道人,却怎么也想不到罗丛生的死,就和不远处的那家闭门不开的农家有很大的关系。 空性住持看了看门楼石柱子上的那剑刻行云流水的三个字,手中拐杖往地上一杵,冷哼了一声。 “这魔头也太过猖狂了些!!” 一侧离坤兄妹和两三个随从站在一边,离宗在江南名望最大,可是宗主不在,话语权自然就落到华坛寺手里。 离珞带着自己随侍丫头安凝站在一侧,离坤则是和他的一个把交兄弟站在一侧,都是离宗的门人。 空性本就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安宁观的观主被人杀了,也没有注意。 空性说完,又看着众人,摊手道:“大家说说,我们该怎么处理这魔头!!” 离坤见众人不语,在一侧抱拳道:“空性大师,我觉着我们该把他们尸首先带回寺里再做定论,指不定那魔头就混在人群里,我们也抓不到他,这里人多嘴杂,不是论事的地方。” 空性闻言,回道:“对对对,离小兄弟说的对,先回寺里再说。” 几大门派除了许丁山的玉山剑派和安宁观有交,再有便是华坛寺尽地主之谊,这两派的门人多,其他的几个门派都是掌门来看罗丛生的死状。 柱子上凌厉的字,他们觉着季如歌功力深厚,能凭借剑在石柱上刻出这般字迹来,应该内功不低。 再看死的几个人,都是一剑致命,他们越发觉得季如歌这人厉害得紧,不是一般人能胜得过的。 殊不知一柄削铁如泥的好剑在一般人手里也能舞出这般字来,离宗宗主离败不在这里,不然定能识得一些端倪。 “为什么他们会死在这里?昨晚不是都在华坛寺里面吗?”天玄寺清一住持好奇问道。 一个安宁观的门人在一侧回道:“师父和这三位师兄住在一起,我们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清一住持疑惑道:“那可就奇了,他们一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顶轿子的周围,我们之前不是商议好了,没有特别情况,不允许出华坛寺的吗?” 这一问,谁也无法解释,空性住持看着玉山剑派许丁山问道:“许掌门,罗观主和你有交情,您可知道他来这东城门楼做什么?” 许丁山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一侧许丁山的娇蛮女儿许婧看了看张定的尸首,心下有些感伤,毕竟张定有些俊俏,而且对自己似乎有点意思,就这么死了,略感遗憾。 离坤在一侧插嘴道:“好了,现在他们的尸首都已经打理好了,不如先回寺里请教一下阮先生,再查探一下罗观主为何会出寺?” 众掌门一致同意,毕竟他们要抓季如歌的计策是阮轻愁出的,离败走后,他们对这个江湖百晓的软轻愁很是尊敬。 除罗丛生有棺材抬着,其他几人都是粗略的用麻布裹尸,用牛车拉走。 地上几滩血迹,人走人散,一时间东城门楼又恢复平静,茶馆酒肆知道华坛寺空见被杀,又知道罗丛生被杀的那些江湖人,抑或是平民百姓都在议论纷纷。 东城门楼不远处的东安酒肆。 掌柜听着店里来来往往的人都在议论杀人魔头季如歌的时候。 掌柜心下想起了昨夜抱剑独自进店喝酒的那个看上去落拓的很的剑客。 他在庆幸自己昨夜准备打烊的时候,没有赶那个剑客走,是等着他独酌完才关门的,不然那人生气起来,只怕门楼又会多一俱自己的尸首。 ...... 季如歌上午去了南淮县找秦家收回了七杀令和酬金。 安顿好了之后,一个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的年轻身影又在扬州城里厮混。 赌坊里赢了几两银子,出了来,正准备去老马茶肆听书去。 他可不会在乎人们在议论门楼的事情,他听赌坊老板和那些赌徒议论的时候,却还是佯装很惊讶的样子。 去老马茶肆的路上。 小雨悠闲的走着。 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儿,身板粗大,身边跟着两个小厮,小厮手里牵着一条恶犬,半人来高,一路张扬过市。 “汪汪汪.......” 几声犬吠声,吓得小雨急忙跟着几个路人向着路边两侧散开。 那身板粗大的公子哥儿跟在牵狗的两个小厮身后,案首阔步的向华坛寺方向而去。 小雨心下嘀咕,这狗长得雄壮凶恶,这身后的人也长得跟狗似的,全然不将周围的行人瞧在眼里,都得给他让道,倒是和那娇蛮的许婧有些类似。 只不过,这人横行霸道,是恶狗先行,不得不让。 也不知道是狗仗人势,还是人仗狗势。 看着那公子哥儿趾高气扬的从自己面前过去,一副天下唯我独大的架势,小雨心里早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一遍。 待他们走后,小雨才打算缓步去扬州城里遛遛圈儿,他去的赌馆在城内,要去老马酒肆听书,还得穿过主城街道。 小雨心下暗道:不急,不急,先找个路边混沌馆,填饱了肚子再往老马桥去不迟。 ....... 扬州城主城街道,华容街。 路边的胭脂铺子。 两个姑娘正在买胭脂。 “小姐,你瞧这胭脂好美,还有淡淡的清香,我觉着和你很配!”安凝拉着离珞,在胭脂摊上挑选着。 这两个姑娘正是跟着离坤出了华坛寺的离珞和安凝,趁着离坤和空性说话的空隙,离珞又带着安凝跑了出来玩耍。 离珞对胭脂的兴趣远不如对玩火来劲儿,撇着嘴,对安凝道:“我不喜欢,那些东西涂在脸上,腻也腻死了,凝儿你快选吧,买了之后,我们去老马桥听书去,好不好?” 安凝瞥了一眼离珞,皱眉道:“小姐,这城里那么多说书的,咱们等下随便找一家听了便是,为啥非得去老马桥。” 离珞嘟嘴忸怩解释道:“我觉得那老马茶肆的说书先生说的好些......” 安凝哼了一声,骂道:“小姐,我就知道你就想去找那小流氓玩儿!” 离珞道:“凝儿,好了,人家是酒馆的小二哥,可不是故意摸你的,咱们在这城里又不熟,让他带我们去玩多好,你说是不是?” 安凝使劲儿的摇晃着脑袋,“不好,不好,你呀,要是被他带坏了,到时候老爷可得把账算到了我头上,我们还是不去老马桥的好。” 离珞锁着眉头,正要和安凝理论。 安凝立马指着一边道:“小姐,你看,那是什么?好可爱!!”安凝不想和离珞争论,要转移离珞的关注点,好让她忘了去找小雨的想法。 第三十七章 金珠引(2) 胭脂铺子边上,是一个卖小动物的摊贩,堆砌了许多笼子,笼子里关着兔子、鸡、鸭、鹅之类的小动物。 市面上不缺乏养小动物卖的摊贩,他们家里有种禽,生下来小的便在市场上卖给农家人,农家平民养大之后再卖掉。 安凝指着的那个贩摊正是做的贩卖小动物的行当的地摊。 离珞闻言,转身瞧了过去,见笼子里一个个毛茸茸可爱的小动物,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哇,好可爱的兔子!”安凝拉着离珞就奔着兔子笼子走了过去。 离珞见笼子里小兔子乖巧的吃着草叶,可爱得紧,笑嘻嘻的道:“凝儿,兔子好可爱,还有这,小鸭子也可爱。” 安凝闻言,回道:“是呀,小姐,我从小就很喜欢小动物,你呢?” 离珞听了,想了想,回道:“庐山上我只见过小松树,很少见着这些小动物,我也很喜欢它们。” “咦,小动物啊,真是可爱,我也喜欢它们。”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在她们的耳边响起。 是一个腰板粗大的公子哥儿,方脸直鼻,身材魁梧,一身锦衣华服,身后跟着两个小厮,小厮手里还牵着一条魁梧的犬。 这人正是小雨见过的那个公子哥儿,唤作葛阳,乃是宝林山明逸剑派掌门葛明的亲侄子。 葛阳父亲乃是扬州城的一个富商,葛明乃是明逸剑派的掌门,葛阳听说叔父在华坛寺落脚,便带着两个小厮要去华坛寺见见自己叔父。 途径闹市的时候,却见着两个生得美丽的姑娘在路边买胭脂,便要两个小厮放慢了脚步,拉住自己的大犬,自己先去和两个姑娘搭话,让他们随后牵着狗跟上来。 安凝转头见着一个眉目浓厚、身材粗大的公子哥儿搭话,皱眉疑惑道:“你喜欢小动物?” 葛阳见自己看上的那个身段不错的姑娘问了自己的话,一脸笑意,指着笼子里的兔子,撇嘴严肃正色道:“可不是,我也特别喜欢小动物,清蒸崽兔,红烧乳猪,顿顿都不能少。” 安凝原本好奇一个五大三粗的公子哥儿,怎么会喜欢小动物?何况这人身后还有两个家丁牵着一条面目狰狞的恶犬。 那恶犬托着长长舌头,哈喇子都快流了一地了,还时不时的咆哮两声。 听了这人如此说了之后,安凝觉着这人轻薄浪荡,冷眼瞥了一眼他,好感全无,拉着离珞就要离开。 离珞听了葛阳的话,嘀咕笑道:“哈哈哈......顿顿都不能少,好玩,哈哈哈......” 安凝生气,拉着离珞跺脚道:“小姐,你!!哼...” 离珞对着葛阳抱拳道:“小女子离珞,公子你说话真可笑,好玩,好玩得紧。”意欲结交。 葛阳也不回礼,微微一个坏笑,回道:“离不离珞的,你让开。”他说完,挤开离珞,捏着下巴,打量着安凝身段,对着她道,“姑娘,在下葛阳,扬州最大绸缎庄的少公子,敢问姑娘芳名?既然大家都喜欢小动物,不如找个酒楼喝一杯如何?” 离珞被他挤开,怒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还以为你挺好玩的!!” 安凝转身拉过离珞,道:“小姐,我们走,别理他!” 葛阳皱眉,见两个人都要离开,急忙拦在他们前面,伸开手,笑道:“唉,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可不能走!” 安凝见这人生得壮实,不愿多和他纠缠,不耐烦回了一句“安凝,我不想和你喝酒,你让开!”她说完,拉着离珞就要往一边走开。 葛阳一个坏笑,又拦了过去,二人被拦在他面前。 安凝乃是离珞的随侍丫鬟,和离珞形如姐妹,安凝不会武功,可离珞的功夫可不差,一两个地痞流氓,几招几式撂倒,全然不在话下,正要发作,却见着旁边一个嘴里叼着狗尾巴草的小子悠闲的哼着曲儿路过。 “呀,小二哥!!”离珞笑嘻嘻的看着小雨,盯着小雨道:“哈哈,我们正要去找你玩呢!!” 小雨看着他们身侧的公子哥儿,踱步过来,嘴里的狗尾巴草往地上一吐,指了指葛阳,嘀咕道:“你朋友?” 离珞瞅了葛阳一眼,“不认识,拦着我们,烦人。” 葛阳瞪了小雨一眼,道:“哪来的,一边去,没见着我正和这两位姑娘说话吗?” 安凝眉头越发的锁紧了,这一个麻烦每走,又来一个,正不知道该如何离开。 小雨呵呵笑了笑,问道:“人家愿意和你们说话吗?”小雨心下嘀咕,这厮摆明了是找麻烦的,那日自己不小心摸了人家,这时候帮帮忙解围算是还了。 葛阳见有人碍事,皱眉道:“愿不愿意和你又有什么干系?哼,欠抽!” 葛阳说完,抬手便向着小雨抓了过去,要揍他一顿,也好吓唬吓唬这两个弱女子,乖乖就范。 殊不知离珞本事不低,他刚一伸出手去,离珞便一招‘锁鹤式’扣住了他右手脉门,反手一拉,将他右手扣向后背。 “啊!!疼疼!!” 葛阳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掰到了后背,自己疼得低下头来,直叫疼! 一侧两个小厮见自家公子被欺负,拉着恶犬扑将上来,离珞见狗凶猛,反手用手肘对着葛阳后背心就是一肘,直接将他整个人打向扑过来的狗。 葛阳抱着狗落下地去,两个小厮急忙走上来,将葛阳扶起。 葛阳瞪了离珞一眼,松开狗绳子,指着离珞道:“他奶奶的,在这扬州城里还没人敢揍我!去,给我咬她!” 小雨暗道不好,自己原本打算躲过那厮一拳,再反手偷袭他一拳就跑,这样就可以引开这个痞子,好助离珞她们脱围,没想到离珞出手迅速,倒是先救了自己。 离珞几招踢腿,躲开狗嘴,照着狗脑袋一阵招呼,那傻狗被踢得有些懵,吃了离珞几拳,不敢再扑上去,只在一边‘唬唬’嗷叫,任凭葛阳怎么发好令也不愿上去挨揍了。 葛阳见这小妞功夫了得,算是碰了钉子,皱眉看着离珞。 离珞捏着拳头,等着葛阳,骂道:“滚!再不滚,就揍到你们滚!” 小雨见离珞身手不错,这几下便料理了这泼皮,倒是不用自己再想办法帮她们了。 葛阳和狗都挨了一顿揍,没想到在一个看上去瘦弱的女子手里吃了瘪,冷哼了一声,骂道:“今日的事,我记下了,我们走!” 他心下想的是这女子会武功,斗她不过,待自己去华坛寺找了自己叔父,再回来找他们算账,叔父乃是一派掌门,收拾这个丫头应该不在话下。 ...... 第三十八章 金珠引(3) 葛阳被打退,小雨也不想和这两人过多的纠缠,摆了摆手,要告别离珞和安凝。 不料离珞见了小雨一脸高兴,拉着安凝就追了上去。 安凝拦也拦不住,被拉着小跑着跟上了小雨。 “小二哥,等等我们,等等我们!!我们跟你去酒馆玩好不好?”离珞欣喜的看着小雨。 小雨皱眉,嘀咕道:“酒馆这段时间不开门做生意,没得玩。”小雨一边走一边向着老马桥醉雨楼方向而去,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两个麻烦。 离珞却不管不顾小雨情不情愿,只顾跟着,好奇问道:“为什么呀?” 小雨瞥了一眼离珞,“因为你们。” 离珞又要问为什么的时候,小雨知道这妮子的脾性,赶紧补充道:“因为那天你们走后,那帮粗鲁的汉子吃干净了酒馆的酒,还没给钱,六叔说这些日子你们这些江湖人士闹得扬州不安宁,所以先关张些日子,等你们走了再合计开业。” 离珞听了小雨的解释,“哦”了一声,有些失望,顿了顿脚步,思考了片刻,又跟上了小雨。 “那,小二哥,不不不,小雨,这扬州城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地方吗?你能带我们去吗?”离珞一脸欣喜的看着小雨,心里打着小算盘,努力的套着近乎,像是在期待糖果的小女孩。 小雨瞅了瞅这姑娘,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好奇了点,啥都问,问东问西的略感烦人。 “扬州城呀!嗯......不好玩。”小雨皱眉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要不,你带我们去你们酒馆玩好不好?”离珞拍了拍自己的的腰间,拿出一个锦囊钱袋,拍胸脯保证,“咯,我们不差钱,也不会欺负你们不给钱的。” 小雨皱眉,嘀咕道:“你这么银子,去哪儿不好玩?非得去我们那破酒馆?”小雨有些好奇,这丫头为啥非要去六叔酒馆玩。 离珞解释道:“你们酒馆好玩呀,山清水秀,我觉着比这城里好玩多了!” 小雨锁着眉头,实在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在打什么算盘,那日说要自己帮忙,今日又闹着要去六叔酒馆玩耍?小雨也懒得多想,不想搭理这丫头,假装点了个头,回道:“等过几天开张了再带你去玩吧。” 小雨说完,双手抱在胸前,哼着小曲儿要离开。 而离珞想去酒馆玩,是因为她看见六叔酒馆家的灶台上,放了一根火折子。 家里人知道她有喜欢拿着火点着东西玩儿的坏毛病,小时候烧了不少房子,自那以后,便叮嘱所有人不可以给她任何能引火的东西,这让离珞很是憋屈。 离珞也曾悄悄学着厨房火工在外面捡了几个火石,可自己怎么也打不着火来,非得用那火折子不可。 小雨是外人,不知道她有那坏毛病,加上六叔酒馆的灶台就在酒馆后院,方便进去,她想要那根火折子,想要悄悄带回华坛寺去玩。 离珞一直纠缠着小雨,要去六叔酒馆,她原本想借帮小雨安抚安凝的事情,让小雨教她如何打着火石的,可教她打火石容易被凝儿发现,一旦凝儿知道了,告诉自己哥哥或是老爹,自己得又得被关禁闭了。 左思右想之下,离珞最后打算好,想去六叔酒馆偷那根摆在酒馆后院灶台上的那根火折子。 当初她进六叔酒馆后院本来是本着好奇的心理,想和这个有趣的小二哥说说话的,可进了后厨,她的眼神便落在了那根火折子上面,这些天一直在盘算,怎么才能弄到手。 离珞之所以愿意和小雨打交道,一是因为那天早上小雨和他哥哥的对话,明明店里只有面条,小雨却兜绕了一大圈子,最后还是让他们全部都只能吃上面条,她觉着这人很有趣。其二便是那根火折子,火折子的吸 引力更大于离珞觉着小雨有趣。 小雨倒是没想过自己那天早上的事情有什么可笑的,店里确实有那些东西卖,自己得给客人报一遍,是规矩。 至于那天早上有没有报出来的食物,他才睡醒,还没想过有没有,后面仔细思考了,才发现只有面条,才绕了那么一大圈子,他并非故意要戏弄离坤。 小雨跟着老头子和师父染了一身的痞子气,平日里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做正事儿却从来不含糊。 离珞也不管安凝生气,小跑着就跟上了小雨,在小雨一侧问道:“小雨,你现在去哪儿玩?” 小雨皱眉,“老马酒肆,听书去。” 安凝在后面气的跺脚,却又担心自己这个傻蠢傻蠢的小姐,不得不跟了上来。 离珞笑嘻嘻回道:“好呀,好呀,我们也去,走,一道,咱们去找个好位置,钱都算我头上,今早跟着我哥出寺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有机会出来玩,所以带够了银子。” 小雨听离珞说她请客,稳住了脚步,心道:娘的,白吃白喝,谁还不会。 “这敢情好,我怎么好意思要这位叫啥来着?”小雨嘀咕问道。 “离珞,你可以叫我珞珞!!”离珞见小雨止住了脚步,总算乐意搭理自己了,急忙正色道:“走,我请客,我们喝茶听书去。” 小雨闻言,笑嘻嘻回道:“对对对,我怎么好意思要这位珞珞姑娘请客呢?” 安凝在一侧撇嘴,这种见利起意的家伙她可见多了,冷冷的瞪着小雨,拉着离珞道:“你走,我们听我们的书,你自己听你的,我们不请客!!” 小雨见安凝一脸怒意,假装不好意思道:“这位姑娘你说得对,也罢,哪有平白无故让你们请客的道理,我自己走我的,和你们也不顺道。” 这话是说给离珞听的,离珞听了立马拉着安凝道:“哎呀,凝儿,你别多嘴,以后小雨就是我们在扬州的朋友,我们要时常一起出去玩的。” 离珞说完生怕小雨生气,手里的钱袋子一扬,又安慰小雨道:“小雨,你别听凝儿胡说,我们顺道,顺道,走,我请客,我请,咱不缺钱!!不缺钱!!” 离珞做着和事佬,三人一路吵吵嚷嚷的向着老马桥而去。 第三十九章 金珠引(4) 安凝觉着这小子就是个地痞无赖,吃喝都蹭自己家小姐的,可自己家小姐还乐乐呵呵的和他说这说那,非要结交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朋友。 小雨则和安凝一样的疑惑,实在不知道这个离家的二小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老马酒肆。 离珞三人找个靠前的酒桌,叫了三碗茶,安心听说书人说书。 说书老先生正说着‘卫鞅变法’的故事。 “...... 孝公任用卫鞅后不久,卫鞅就打算变更法度,又恐怕天下人议论自己。 那卫鞅便在朝堂之上,禀报孝公论道: ‘疑行无名,疑事无功。且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见非于世;有独知之虑者,必见敖于民。愚者阌诔墒拢知者见于未萌。民不可与虑始而可与乐成。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 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 说书先生一口气讲完这么长的一句话,有些口渴,旁问在场的众人,“你们道这句话作何解释?” 几个听书的平头百姓,大字儿不识得两个,好奇问道:“作何解释?” 说书人抿了一口手边的茶水,拍案缓缓道来: “此话之意说的便是:‘行动犹豫不决,就不会搞出名堂,办事犹豫不决就不会成功。况且超出常人的行为,本来就常 被世俗非议;有独道见解的人,一定会被一般人嘲笑。愚蠢的人事成之后都弄不明白,聪明的 人事先就能预见将要发生的事情。不能和百姓谋划新事物的创始而可以和他们共享成功的欢乐。探讨最高道德的人不与世俗合流,成就大业的人不与一般人共谋......’” 听到这里,离珞一脸崇拜神色,转头的看着安凝,“凝儿,这个卫鞅说的有道理,看样子倒是个厉害的人物,我爹爹铸剑的时候,就不愿意和宗里那些老顽固讨论铸剑的方法,他们老是要求我爹按照祖上传下来的 方法打造利剑,可我爹每次自己改变方法之后造出的剑总比他们造出好。” 安凝闻言,微笑着回道:“宗主可是咱们离宗的一宗之主,自然也和那人一样厉害。” 小雨听了这老先生说过一次这个故事,并不是很在意,倒是离珞和安凝二人正听得到兴头上。 这时候,却有两个身穿紫青衣服的剑客背着剑挤开人群赶到了离珞一桌面前。 “师姐,大师兄让我们来请师姐回去,华坛寺出事了。”那两人站在离珞身侧,对着离珞抱拳禀报道。 离珞见了是自己宗门的两个小师弟,皱眉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两个师弟回道:“是陆教的人来华坛寺送镇塔金珠,这陆教是西域外教,素来对中原有敌意,此番前来送礼,定然没安好心,大师兄叫师姐回去助阵离宗应敌。” 离珞闻言,撇嘴伸手一拍桌子,嘀咕道:“早不来晚来,非得听得正高兴的时候来搅和,走,回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离珞听了是事关宗门的事情,收起自己贪玩的脾性,像个男孩儿一般不耐烦的起身,带着些许被扰了雅兴的怒意样子,跟着两个师弟要回去撑场面一般,看上去有些可爱又有些好笑。 安凝见状,抿嘴嫣然,但也跟着离珞起身准备离开,她心下自我安慰,离了一侧的这个痞子好些,免得他将那些个不良习性教坏了了自家小姐。 小雨听了,知道他们说的是这几日扬州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 陆教要来江南给华坛寺送西域佛教金珠镇塔,有意结交华坛寺里驻扎的几大门派的高手,正是此事。 小雨那日去南淮县路过春华谷的时候,听霸刀门的两个门人讨论过,没想到这陆教来得这么快。 听说那金珠可值几万两银子,是个好东西,而陆教乃是西域匈奴国下的教派,匈奴与中原交恶,江湖门派也不例外。 东西是好东西,陆教的人可能便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小雨也想去华坛寺看看真假。 若是真的,倒不如想个办法顺手牵羊,得了那珠子,卖了,那这一趟江南之行,便能将南道允州闹灾需要救济百姓的钱财凑个大半了。 离珞对着小雨道:“小雨,我要回去了,过几天再跑出来找你玩!” 小雨皱眉道:“要不,我跟你去华坛寺玩玩吧,这‘卫鞅变法’的故事我早听过了,左右下午也没有事情做。” 小雨想去华坛寺探探虚实,一是探那金珠的虚实,二是探探华坛寺阮轻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第三个任务,要杀的人,好些都在华坛寺,聚在一起,他根本不好下手。 离珞闻言,笑嘻嘻的道:“好呀,走,带你去见见世面去。”离珞说完拍了拍小雨的肩膀,一副我是大哥我罩着你的样子。 小雨笑嘻嘻的起身,一脸欣喜的惊讶道:“真的?” 离珞回道:“那是,你只要跟在我们后面,好好的看热闹就好。” 一侧安凝闻言,皱眉看着离珞皱眉不情愿道:“小姐,他可是外人!” 离珞回道:“外什么人,大家都认识这么久了,是朋友,再说了,小雨只是一个酒馆小二哥,没人会在意他跟在了我们门派里的,他也就去看看热闹,不碍事儿。” 安凝小声嘀咕道:“这才见过几次,还这么久了??!!” 离珞闻言,撇嘴不理会安凝,问两个师弟道:“你们说,我可不可以带我的这个店小二朋友去华坛寺玩?” 两个师弟哪敢违拗师姐的注意,皱眉想了想,其中一个回道:“只要他不乱跑惹事,也没关系,毕竟今天来寺里也有不少香客看热闹,空性大师虽然闭门谢客,带个不认识的朋友进去,还是不碍事的。” 离珞闻言,断然道:“好,就这么说定了,走,回去瞧瞧。” 在安凝一脸不乐意的状态下,小雨和他们四人一道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华坛寺。 华坛寺。 佛殿前院校场。 这时候的寺里已经没有了闲杂的烧香客人,有的全都是江湖门人。 一方是江南诸派临门而列,列首的是几大门派的掌门,弟子站在后面。 另一方是从华坛寺佛院大门进了校场的一行衣着有别于中原门派的番外江湖门人,也就是陆教一行。 两方相对而立。 第四十章 金珠引(5) 离珞带着小雨和安凝跟着两个师弟从华坛寺后门沿着偏堂小道悄悄的来到了离宗一支后面。 “凝儿,你和小雨站在后面,我到前面见我哥去。”离珞对着小雨和安凝吩咐道。 安凝和小雨同时点了点头。 离宗的弟子都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姐的脾性,看了看小雨,便知道了个大概,都没有让小雨离开。 后面几个离宗的弟子给离珞让开一条道路,离珞小心翼翼的来到了离坤身后。 “回来了?”离坤也不看后面,听那走过来的轻脚步声,便知道是离珞回来了。 离珞见自己被发现,只得低着头,瘪着嘴回道:“回来了。” 离坤皱眉道:“就知道你跟着出门准要跑出去玩,还好爹爹不在,不然关你禁闭。” 离珞急忙上前挽着自己哥哥的手臂,撒娇道:“嘻嘻,我就知道哥对我最好了。” 离坤微笑着看了她一眼,道:“好了,你那德性,也就只有哥宠着你,谁叫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呢。” 离珞笑容如盛开的莲花,咬着下嘴唇,可劲儿的点了点头,“有哥哥真好。” 离坤指了指对面的一帮人,皱眉道:“等下若是要比武,你可得替咱们离宗长长脸,可不能输给了这外教的人。”离坤深知自己妹妹虽然贪玩好耍,武功上的造诣在离宗门徒里却不低,师承琴老卫长吟,和自己的武功不相上下。 离珞抬起小拳头,嘀咕道:“哥,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输。” 小雨安静的站在离宗一派众弟子的后面,安凝瞅了瞅他,心下不爽,这时候却也没心思和他斗嘴。 离宗和华坛寺居中,其他门派依次向左右两侧站开,江湖百晓的阮轻愁站在空性住持的旁边,向左依次是玉山剑派、明逸剑派的人,向右便是安宁观、天玄寺、落月宗三派。 霸刀门的不待见阮轻愁,和华坛寺里江南的其他七大门派闹僵了,这时候不在队伍里。 对方是西域外教,属于匈奴一支,匈奴和中原年年交恶,是以中原多数门派都对着陆教有所耳闻,却也厌恶非常。 今日之争便是中原和西域番教的对峙,所以华坛寺并不拒绝江湖散客看热闹,很多不属于江南几大门派的江湖人都被放了进来,他们的位席被安排在左侧末位。 小雨瞅了瞅他们,看上去虽然是一帮乌和之众,却也同仇敌忾的看着陆教的一拨人。 江湖传闻陆教乃是西域道宗出生,其掌门精通一门唤作‘空相功’的高深功夫,带着众门人横行中原。 陆教的所有人着一身黄白色的袍子,长袖阔脚,头顶带着一顶长尖顶的圆帽子,他们的下半张脸上都遮着一块黑布。 他们的面前摆着一列半人高的铁皮箱子,小雨透过人群,数了数,一共八个铁皮箱子,只是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珞珞,对方声称是陆教的门徒,为首的那个瘦个子叫做延空,是陆教掌门的第二个关门弟子,他的左右两侧都是陆教的高手。”离坤指了指那拨人站在首位的瘦高个,给离珞介绍。 离珞点了点头。 “延空施主,诸位既然是陆教的客人,何不去知客堂坐坐?敝寺欢迎诸位来吃斋拜佛,至于这礼物,我们乃是方外之人,受之有愧,还请诸位自便。”空性住持对着几个蒙面的陆教门人说道。 那延空呵呵冷笑了几声,对着空性道:“空性大师,我们陆教有意结交江南诸门派,这些礼物可不都是给您华坛寺的,你这都不看看这礼物便回绝在下?也不问问其他人的意思?” 离坤在一侧闻言,拱手谢道:“我离宗乃是堂堂中原正派,自然不会受陆教之礼。” 一侧其他几个掌门同声同气。 “离少宗主说得对,我们也不会受的,诸位请便吧!” 那延空黑布遮住了半脸,只见他微微皱着眉头,对着众人道:“诸位都是江南的各路英雄豪杰,不妨看看我们的礼物再做理论。” 延空使眼色给身边两个喽啰,两个喽啰见状,急忙去那八个箱子都打开了,里面满满的全是层层叠叠黄金,堆砌得十分整齐,处在中间的有一个箱子却不是黄金,而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金珠,金珠由晶莹剔透的白玉点缀,络着无数金丝银线,看上去精美绝伦。 “这些黄金是家师送给诸位的礼物,尤其中间这个金珠,乃是家师叮嘱延空务必送到华坛寺,听闻华坛寺有座几百年的古塔惜云塔,这金珠便是送给华坛寺做镇塔之物的。”延空对着空性住持道:“这些黄金乃是送给江南各大门派的薄礼,只有区区几万两,还请诸位笑纳。” 江南诸门派的门人见了这一箱箱的财物,瞬间议论纷纷,就连华坛寺里的好些高僧都忍不住多瞅了几眼。 阮轻愁见了,在一侧笑道:“陆教这是什么意思?想收买我们?” 延空做了请的手势,对着阮轻愁道:“施主哪里话,师父的意思只是想结交江南的各位豪杰,还请诸位能笑纳,当然这曲曲几万两黄金只是延空为师父先带来的礼物,后面师父还在为诸位筹备重礼,定会让诸位满意的。” 空性住持听了,上前谢道:“老衲这里谢过陆教对江南门派的厚爱,只是我们和陆教素来没有结交,以后也不愿意有什么干系,还请诸位带着这些礼物离开敝寺。” 延空一侧一个门人闻言,跨上前去,指着空性道:“好家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延空也不拦着,只等江南诸派的门人如何回。 离坤当先站了出去,手里一一柄长剑,抱拳对着那人道:“礼是不受了,不知阁下有何见教?” 离坤一出,周围几大门派的人均站前了两步,玉山剑派许丁山更是一身英气的站道前面,对着那陆教的人道:“要打,我们玉山剑派还没怕过!!” 一时间,战斗的味道十足。 延空这时候才缓步站了出去,吩咐那人道:“退下。”转而笑嘻嘻的看着众人,抱拳施礼道:“诸位既然不受鄙人之礼,那便是嫌弃礼物不够,那在下便在扬州城里等家师数日,待师父准备好给诸位的薄礼之后,再来拜会诸位,后会有期!” 延空说完,带着陆教的一拨人,袖袍一挥,冷哼道:“我们走!” 陆教的人抬着箱子离开,没有寻衅滋事,寺里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第四十一章 金珠引(6) 阮轻愁在空性住持耳畔细语了几句,空性住持点了点头。 空性住持站到人前,对着众人道:“只怕这陆教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烦请诸位江南同道知客堂议事。” 众人在诸位寺僧的安排之下移步华坛寺知客堂,离珞正准备带着小雨过去的时候,离坤走了过来。 “珞珞,这是谁?”离坤站在她身后,指了指小雨。 离珞回道:“哥,我的一个朋友,我带他过来玩的。” 离坤皱眉道:“你随我去知客堂议事,让他离开。” 离珞急道:“哥,他是那天客栈的小二哥,你也认识的,我可不可以带他一起......” 离坤想了想,点了点头,随即肃然回道:“不可以。” 离珞皱眉看着自己哥哥,眼神里有一丝渴望的意味,她可不想扫了小雨的脸面。 小雨见状,也不勉强,对着离珞道:“珞珞,你们有正事要办,我不便打扰,我改天再来找你玩吧。” 小雨说完,对着离坤和离珞抱拳行礼,转身离开。 离珞歉然道:“小雨,对不起啊,我改天请你吃好吃的!” 小雨转身,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好的。”说完沿着华坛寺的正门下石阶去了。 离珞跟着离坤去了华坛寺知客堂议事。 小雨没走多久,还没沿着青石道出寺,便有两个带着斗笠的寺僧急急忙忙奔着扬州城而去。 小雨想了想,这两人多半是华坛寺派去查探陆教在哪里落脚的小和尚,倒也不用理会。 他正巧也想知道陆教的人在哪里落脚,不过他不用着急,寺里的这些门派一日不散,只怕陆教的人也会一日不散,知道陆教的落脚点,是早晚的事情。 要取那几箱金子是难事,金子不是银票,带走的话太过麻烦,不过枚金珠倒是不错,算上白玉雕托底座,价值应该不值万两,若是能取之,便能凑得不少灾银。 陆教属于匈奴外教,素来都是中原门派嗤之以鼻的教派,若非其势过大,只怕华坛寺里那些门派早和他们斗起来了。 偷坏人东西不叫偷,叫取。 小雨是个杀手,也是个机灵得紧的杀手,偷东西这种事虽然干得少,坑蒙拐骗的事情却和老头子、师父一起干了不少,耳濡目染,学也学了不少。 这就去城里晃悠晃悠,若是陆教在扬州落脚的地方,用偷的方便,那边偷,如若不然,便坑蒙拐骗也行,自己不取多的东西,就要那个闪闪发光金珠子。 日暮。 醉雨楼畔。 老马茶肆的说书老先生已经收了家伙回了家去,茶肆里只一个小二哥坐镇,里面几个闲散的邻家熟客在喝酒赏着湖上景色。 小雨踱步来到湖边。 这几日放晴,刘伯没有去华坛寺后山水栈钓鱼,就在老马桥畔,他常钓鱼的地方。 老柳,老翁,秃头掌柜,系柳绳栓额头有一撮白毛的驴儿。 老柳拴着驴,驴儿吃着草,草边坐一老翁,老翁一动不动拿着钓竿钓水里的鱼儿,几尾鱼儿在水底呆着遥望着平静的湖面,湖面上有个秃头的影子。 这影子的主人正在借着湖面的倒影摩挲着自己头上为数不多的头发。 老马茶肆的秃头掌柜下午无事可做,便来和每日都在这惜云湖钓鱼的老翁闲坐打趣聊天。 这不,聊累了,在理自己已经是秃顶只有边沿一圈的头发。 似数又非数,将耳畔几根头发在自己秃头上搭来搭去,琢磨着怎么摆才好看。 “哎,我这头发,可又少了几根啊。”秃头掌柜望影兴叹。 小雨从他们后面走了过去,笑嘻嘻的站在秃头掌柜一侧,看着水里那张秃头的圆脸,说道:“掌柜的,你叹什么气呀,一切都会好的。” 秃头掌柜看着水里倒影出小雨青郁郁的一头秀发,眼里散发着羡慕的目光,听了小雨的话,笑道: “小伙子嘴真甜......”秃头掌柜又顺了顺自己眉头上的那一撮稀少的头发,正准备说下半句‘明儿来茶肆听书,白送你一碗茶喝。’的时候。 却看见小雨在水里的倒影一脸坏笑,听见他补充说道:“哈哈哈,会好的,比如您老的头发会更少!!” 秃头掌柜听了,差点没气得一个踉跄落湖里。 “小兔崽子,明天你来听书,坐栏杆也得收钱!!!”秃头掌柜坐稳之后,对着小雨骂道。 小雨嘀咕道“啧啧啧......老板,小气的人头发也会变少的。” 秃头掌柜懒怠理会小雨,起身和刘伯打个招呼,“刘伯,我这回去了啊,明儿钓着大一点儿鱼,也给我茶肆留着,我还是叫店小二来取。” 刘伯闻言,抬手摆了摆,嘴里挤出了一句“慢走”来。 小雨几个迈步,又在捣鼓刘伯放在水里的鱼篓子。 刘伯撇着嘴,盯着小雨拨弄鱼篓子已经搅乱的平静湖面,叹了口气,“别折腾了,水里的鱼都给你搅和走了。” 小雨埋头回道:“时候也不早了,该走了。” 刘伯闻言,稳稳的收回鱼线,绑在了鱼竿上面,看着小雨道:“走吧,这就回去。” 小雨帮着刘伯收拾东西,牵驴准备回去。 一边老马茶肆侧翼的小道上,却见着两个小和尚路过。 小雨瞅了一眼,正是他从华坛寺下山的那两个急急忙忙下山的小和尚。 小雨有些纳闷,心里默道:这两和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不是陆教的人会在这偏城歇脚,而不是住在主城里面? 刘伯看了看那两个小和尚,却嘀咕道:“这两和尚每天在这时候都路过这里,呵呵,大鱼没捞着,倒是先被这虾米盯上了,烦啊,烦。” 小雨听了明白,原来这两个和尚不是去跟踪陆教下落的,而是华坛寺里的人觉着刘伯整日在惜云湖钓鱼可疑,来查探刘伯的。 一老一少一驴,上了老马桥,回六叔酒馆。 李婶在院子里和六叔唉声叹气,碎语着这城里又来了个什么陆教,只怕这酒馆更加不敢开张了...... 夜饭后,李婶别了六叔回去。 六叔送了出去,也不知道回不回来,刘伯在院子里喝着独酒,略显惆怅。 小雨则是躺在石凳子上,看着天上稀疏繁星,还有一轮缺月。 他在想自己的来江南的第三个任务,也是最后一个任务。 这个任务是关于五年前淮江之上,百人沉舸案的。 一艏装了上百人的大船路过扬州春华谷东侧淮江,整船人被害遇难,大船沉江,船上上百人无一幸免,乃是百人沉舸案。 他也在想,扬州城里陆教会在哪里落脚,自己又该怎么去盗取抑或是骗去那枚价值不菲的金珠。 第四十二章 金珠引(7) 夜色笼罩之下,扬州主城的另一个地方,陆教的落脚客栈。 悦来酒楼。 悦来酒楼老板开门做生意,却不在意接纳的客人是何方人物,只要给钱,便给住的地方。 蒙了面的一行陆教门人,正是选了这家坐落在扬州城西街主道的最大的一家客栈做为落脚点。 他们出手阔绰,看样子不是缺钱的人,来到悦来酒楼,便包下了整个悦来酒楼二楼所有包厢作为他们的临时驻扎点。 为首的陆教掌门二弟子延空,吩咐掌柜,他们住在楼上,没有吩咐,其他任何人不得上来。 悦来酒楼掌柜依言叮嘱店里所有的小厮,还专程给找了个小二守着楼梯口,阻止客人误闯上去打扰了自己财神爷们。 夜月当空正中,星垂四野明朗,百家灯火灭尽,户户鼾声四起。 已经是三更天。 华坛寺偏殿。 一行黑衣人,小心翼翼的出了寺,专拣那僻静无人的小道急行。 入了城里,也是踏瓦过檐,轻功过处,声音极小,看样子是一拨武功不俗的人。 他们悄然来到悦来酒楼楼顶,其中一名黑衣人倒挂在角楼屋檐处,学着猫叫了两声。 角落处的包厢里面,一个陆教打扮的人悄悄打开了窗户。 “快进来。”那人做了个招呼的手势,小声说道。 这一行黑衣人依次从酒楼的瓦顶落在了悦来酒楼二楼角楼包厢之内。 角楼里间,点烛罩灯,屋内灯光略显暗淡。 黑衣人和陆教的几个人也都在聚在了这里。 他们缓缓拉开脸上的黑布。 不是别人,正是华坛寺里江南各大门派内高手。 黑衣人是,陆教的人也是。 江湖百晓白发书生阮轻愁,玉山剑派掌门许丁山,落月宗掌门吕韦,明逸剑派掌门葛明,天玄寺清一住持...... 陆教的人都是假冒的,至于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借陆教的送礼的名义,金珠以及几大箱子财物暴露在季如歌的视野里,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季如歌上门。 陆教的人是几大门派里面不常露面的长老、门人组成,他们的几大箱财物,是几个门派倾尽财力合并凑齐。 几大箱子黄金是真,白玉雕底座也是真,金珠却是假的。 不过是在一个圆形的石珠子上涂了一层金漆。 这么大的金珠子,浑圆淳厚,他们买不起,只怕整个中原也找不出来几个。 几箱黄金是他们派人从扬州几大典当铺连夜用银票换出来的,金珠则是找了一个古董行的老板伪造的,几箱黄金是用来衬托金珠的。 阮轻愁站在众人之中,拉下脸上蒙着的黑布,对着众人道:“空性大师必须在华坛寺住持大局,避免引人怀疑,这几日就辛苦各位了。” 许丁山点了点头,回道:“只要这次能抓着那魔头,为罗兄报了杀身之仇,我们在这里隐忍几日,也不碍事。” 阮轻愁回道:“既如此,大家早点休息,等明日我们的人在四下放出话去,说陆教的人就在悦来酒楼落脚,静等季如歌上钩。” 众人闻言,各自在悦来酒楼二楼各大包厢之内住下。 阮轻愁料定季如歌缺钱,却不敢断定季如歌回来取金珠。 不过他调查过季如歌这杀手,以往杀的人之中,坏人居多,好人很少,而这些‘好人’,在他暗访之下,却发现好些都是伪君子,抑或是有过作奸犯科的过往之人,他心底隐约猜出了,这个名动江湖的杀人魔头,可能是个缺钱的侠义之士。 之所以借用陆教的名头送金珠给华坛寺,便是陆教在中原的名声素来不好,是中原江湖共同的敌人,惩奸除恶,是侠义之为,这样一来,季如歌出手的可能就更大。 阮轻愁只告诉他们季如歌缺钱,却没有告诉他们,季如歌可能是个侠义之士的事情。 一来,季如歌在江湖上的凶名赫赫,告诉了他们,他们也不会相信。 二来,他只是想抓了季如歌,用季如歌的七杀令去七层楼,想查出他妻子司小易下落而已,至于一个江湖本就凶名赫赫的‘侠士’,死活在于他而言,并不是那么重要。 不得说,阮轻愁表面上是一个有洁癖文人雅客,内心里,他却只是一个利己主义者,江湖大义,在于他而言,确实没有儿女私情重要。 陆教华坛寺送金珠一事,不过是他和江南几大门派掌门设计的计策,目的只为抓季如歌。 阮轻愁安排离坤一行门人留在华坛寺,和空性住持以及安宁观的门人,继续调查罗丛生为何会去东城门楼的原因,他担心离坤待在这悦来酒楼二楼,年轻耐不住性子,会暴露他们的行踪。 星稀月淡。 这时候的小雨还在六叔酒馆里面睡的正酣,咂巴着嘴里的哈喇子,梦里还是小时候和小芳手牵手去薅牛草的阳光明媚日子。 临早的时候,乌阳盖月,缓风缓雨渐渐散落下来。 三月二十二,扬州城里。 大街小巷里,春雨依旧淅沥滴答,酒楼门口,坐在石台阶上卖初开杏花的穷小子裹着蓑衣斗笠,期盼的看着来往过路的富家商人财主。 许多江湖客人都在议论着陆教在悦来酒楼包了半个酒楼作为落脚点的事情。 这事早已传入了刘伯耳中,也传入了小雨耳中。 刘伯依旧在惜云湖钓鱼,他要钓的鱼出现了一次,就在东城门楼,他听说安宁观的罗丛生死在东城门楼的时候,已经是上午。 他去看过那几具尸体,从尸温来看,应该是入夜被杀的,他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十几个时辰,要钓的鱼早已经不在了。 ‘大鱼’没守住,却引来了华坛寺几大门派的注意,这几日不是有寺僧经过这里瞄了几眼,便是身穿门派衣服的门人路过这里瞄他几眼,早晚一次,日日如此。 因为他在华坛寺后山水栈钓的那几日鱼,引起了华坛寺里和尚的注意。 空性住持怀疑这老头子有问题,便命令寺僧打探了老翁的来历,说是一个月之前来的惜云湖,一直在惜云湖垂钓,不曾间断,也不曾离开。 这几日,刘伯没有再去华坛寺后山水栈钓鱼,为的便是不让这帮人来打扰自己,没想到,这帮人还盯上瘾了。 小雨扔了几枚圆钱给那杏花小子,捡起一枝杏花,叼在嘴里,闻着淡淡的花香,迈开步子,走进了悦来酒楼......! 当然不是悦来酒楼,是悦来酒楼旁边的一个支起半块雨布叫卖馄饨的地摊,小雨一身粗布衣服,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在悦来酒楼消费的人物。 他脱下蓑衣斗笠,在地摊上叫了碗清汤馄饨,大快朵颐。 第四十三章 要钱的(1) 一碗馄饨下肚,碗里热汤正暖,小雨从路边小凳子上起身,踱步到了馄饨老大娘的锅边,伸手抓了一把小葱花扔进碗里。 “大娘,馄饨好吃!”小雨伸手递上几枚圆钱。 卖馄饨的大娘在围腰布上磨蹭了一下手里的面灰,笑嘻嘻的接过,“好吃就好,还要喝汤,这里,大娘给你舀。” 小雨抬起手中碗,比划了一下,“够了,够了,谢谢大娘,我这坐会儿就好。” “好嘞。”卖馄饨的大娘笑着回道。 小雨端着碗,又坐了回去,看着竹竿支起的馄饨棚外面的的小雨,又看了看石台阶上蹲着卖杏花的小童儿,若有所思。 世味玩年,地上一沓杏花断枝,道旁童儿乱世苟安。 都在细雨绵绵下,沉默着。 江湖上,不止有魔头季如歌的传说,还有一个剑法出众的侠客之传。 人称剑圣,复姓独孤,单名一个诣字。 此人怀仁济世,曾在华山脚下,救过一个清官,江湖上流传着停雨问州官的事迹,便是剑圣独孤诣。 当年秦州闹瘟疫,州官奉命治秦州,却在华山脚下一河上遇匪,独孤诣只身独剑灭了上百江湖匪徒,送州官去安顿百姓。 崖道松柏下,独孤诣抱剑而立,停雨落叶问州官,能安天下否? 这一问,换得秦州瘟疫尽散,数十年安稳。 小雨心里一直仰慕此人,只恨未曾一见,不知其年岁,不知其模样,只知其气节是圣人气节。 师父说过,民而安己,能而安人,圣而安天下。 小雨觉得,独孤诣这人,能问出能安天下的疑惑,想必也是个‘圣人’罢。 小雨的志向没有安天下那么伟大,他在七层楼的收获,用来接济受灾的百姓,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 当年自己和老头子一路要饭的时候,是百家饭养活的他们。 老头子说,这是欠天下人的,他得还。 至于还到什么时候,他也不知道,也许三年五载,也许一生不散...... 趁着他还年轻,还得起。 西域外教陆教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入的江南,却知道这一日陆教在悦来酒楼驻扎的事情早已在扬州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小雨来悦来酒楼附近的目的很简单,他确实想在陆教捞上一笔,几万两黄金带不走,那枚值钱的金珠子,或许可是谋算谋算。 悦来酒楼这时候生意并不如往日,因为江湖客人渐多,富商过客偏少。 不过悦来酒楼的掌柜却不是愁容,而是满脸喜乐。 因为店里住的人,给足了银两,折算下来,收入全然是平时候的几倍了。 小雨没有进酒楼的打算,而是在路边坐着喝碗汤,只要确认陆教在悦来酒楼便是,等晚间乔装之后,再来打探。 “哪来的小杂种,滚开去卖花,挡着大爷道了!”一群佩刀的汉子,撇下手里的斗笠,呵斥开卖杏花的童儿,一路挤进了悦来酒楼。 为首的身材高大,手里一柄三尺阔面短柄大刀,正是那霸刀门的王恒。 这一行都是佩刀的汉子,小雨见着有几人眼熟,被他们欺负过,一眼便认出了是春华谷霸刀门的人。 “这群人来这里干什么?”小雨心下犯嘀咕,瞅着他们进了悦来酒楼。 但见那王恒扛着大刀,带着众人,案首阔步的走进悦来酒楼。 “掌柜的何在?”王恒手里大刀往地上一杵,两手握着刀柄,像是上门讨债一般。 掌柜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一身管家打扮,长须宽额头,唤作申悦,是悦来酒楼的老板。 申悦急急忙忙从柜台小跑过来,笑嘻嘻迎客道:“哟,几位爷,打尖儿还是住店?” 王恒眉头一锁,粗着嗓门问道:“掌柜的,陆教的好汉可在你们这?” 申悦点了点头,“在的,在的,他们几位爷花银子包了本店二楼,说是要在此地住上一段日子。所以几位爷,打尖儿的话,咱们店里还有余席位,住店的话,还真没有地方。” 王恒闻言,笑嘻嘻的答话道:“在就好,在就好,给大爷摆几桌好酒好菜,我们要好好吃上一顿。” 申悦闻言,急忙招呼小二打理出几张大圆桌子,“好勒,诸位大爷,里边请。” 馄饨摊子的位置就在悦来酒楼临街的一个侧窗边上,小雨坐在那里,将王恒和掌柜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倒是得感谢这厮让自己确认了陆教一行人就住在了悦来酒楼,只是听王恒这厮一口一个‘陆教的好汉’,不知道这腰横脖子粗的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中原江湖人嗤之以鼻的陆教,竟然在他嘴里成了好汉了。 小雨想要知道这王恒来这里做什么,可碗里的汤已经见底了。 “大娘,我看这雨还挺大的,我想在您这里坐坐,等雨小了再走,不知道可不可以?”小雨问卖馄饨的大娘说道。 卖馄饨的大娘笑着回道:“小哥儿,这下雨,我这摊子生意也不好,不差你那个座位,你尽管坐着,不碍事儿。” “谢谢大娘。”小雨回道。 “哪里话,不客气,不客气。”卖馄饨的大娘依旧忙活着。 透过窗户,见到王恒一行人依次坐下,酒菜还没上来,那王恒便奔着楼梯口去。 店小二急忙拦住。 “客官,楼上被客人包下了,还请止步。” 王恒皱眉道:“大爷知道,我这不来拜会一下陆教的好汉,你给我让开。” 店小二一脸难色,见眼前的大爷五大三粗,也是惹不起的人,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楼上一个黄袍尖冒西域着装,蒙着半脸的中年汉子站在了楼梯口看着下面。 这汉子正是是那假冒的‘延空’。 “何人在此闹事?” 王恒见楼梯口站着一个西域的怪异服装之人,看气势不俗,急忙抱拳笑道:“在下扬州春华谷霸刀门掌门王恒,见过陆教的好汉。” “嗯,霸刀门的?”延空皱眉道:“你找我们何事?” 王恒一脸恭敬道:“在下听说陆教的好汉来江南结交江南各派人士,我们霸刀门因为有事不在华坛寺,故今日特来悦来酒楼造访,承蒙不弃,在下摆了几桌酒,还请诸位下来一叙。” 第四十四章 要钱的(2) 阁楼之上,偏房之中,人人戒备,都以为是是有人来闹事了,听得楼下王恒这么一说,阮轻愁扯下面罩,看着一侧玉山剑派掌门许丁山道: “这季如歌没骗来,倒是先引来个要钱的。” 许丁山皱眉道:“阮先生,这如何是好?” 阮轻愁拣了一侧挂着的一身西域装束穿上,对着众人道:“不碍事,我去会会他,这种小人,叫人准备百两黄金,给点甜头,打发了便是。” 假延空闻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阮轻愁迈步走了过去。 “在下陆教副教司,阁下好意,我们心领了。”阮轻愁压着嗓子回道。 延空在一侧附和道:“正是,我们陆教来江南人生地不熟,还得仰仗王掌门帮忙打点。” 阮轻愁对着里面几个已经乔装好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东西拿过来。 一个蒙面尖冒的汉子端了百两黄金,送下楼去。 阮轻愁抱拳道:“王掌门厚爱,我们有要事要商议,这酒就不喝了,这里区区百两黄金送与王掌门做见面礼,今日的酒宴钱,算在我陆教头上,待陆教掌教来了,师父他老人家应允之后,再与阁下喝酒如何?” 王恒见了一盘子金灿灿的黄金,面露喜色,转念又想,昨日两个探子汇报的是,好几箱金子,看样子是每一个门派一箱,如今自己要上门来,却只得了一百两,心下又有些不甘。 “多谢副教司抬爱。”王恒见了一盘子黄金,急忙给一侧站着的温三使眼色。 温三见了,伸手小脸接过那盘黄金。 阮轻愁对着王恒抱拳,“今日就不多叙了,我们教内尚有要事相商,王掌门请自便。”他说完,转身要回厢房去。 王恒听了,急忙喊道:“副教司且慢......”王恒欲言又止,一脸恭敬。 面罩下的阮轻愁见了王恒那副嘴脸越是烦躁,这厮不愿凑钱抓季如歌倒好,如今来个陆教,此人非但不厌,反倒是认敌为友,要钱要得欢。 他转身问王恒道:“不知王掌门还有何见教?”语气里面已经微有怒意。 王恒支支吾吾的挤出话来,“听寺里的人说,副教司昨日抬了八箱金子去寺里结交众人,只是寺里只有江南七大门派,算上我们才是八派,那帮撮鸟不识时务,不受陆教恩礼,我们霸刀门一向对陆教甚是敬仰,不知副教司可否将我们那一箱黄金.......” 阮轻愁听了,差点没骂出声来,这厮真是脸皮够厚的,还嫌给的不够,自己让人乔装陆教的人送礼华坛寺,避免引人怀疑,确实考虑到了八大门派,却没有想到王恒这厮竟然会要钱要到这里来。 他强忍着怒气,沉声道:“王掌门,这些财物确实是要送与江南众门派的,只是华坛寺老僧不受,我们要等家师来了之后,再做打算,所以这箱金子,还得等过几日家师来了江南之后,再做安排,烦请阁下稍等几日来此。” 王恒听了,神色一惊,急忙问道:“那你们的师父......哦,不不不..尊师多久能来这里?” 阮轻愁回道:“四月初,王掌门请自便。” 阮轻愁忍不得王恒那副要钱的嘴脸,摆手而去,身后的假延空跟上。 只留下王恒在楼梯口被店小二拦住,还想问话,却见人已经走了,只得作罢。 小雨在外面听了这两人的对话,恨得牙痒痒,这王恒简直就是个不要廉耻的东西,能舔着脸要钱要到这种地步,只怕自家老头子也做不到。何况是和中原江湖素来唾弃的西域外教要钱,更加让人看了觉得面目可憎。 没记错的话,自己在七层楼第七层接的第三个任务里面,要杀的人,王恒占有一席之位。 只不过,季如歌出手,素来不会意气用事,送杀令之后,势必分析时局,保全后路,不会因一时之恨,误了全局。 且留这厮再蹦跶几日。 霸刀门一行在悦来酒楼吃得尽兴,小雨嘴里叼着那枝杏花,捡起桌边斗笠。 “这雨啊,估摸着小不了了,走了,大娘。”小雨对着卖馄饨的大娘说道。 卖馄饨的大娘笑道:“这春天的雨就是这样,不大,下起来总能连续几天。” 小雨迎着雨准备回去。 天色尚早,不是行动的时候,赌坊,茶肆,先去消磨一段时间再说。 小雨打算先去老马茶肆喝喝茶,心里盘算一下该怎么去办七层楼的第三个任务。 老马桥畔,刘伯披蓑戴笠,临雨而钓。 老马茶肆里面有几个剑客看似喝茶听书的,却时不时的看向刘伯这边。 刘伯早有察觉,依旧顾自钓鱼,等着华坛寺再出事。 七层楼的第七楼的任务,不接,则不知道雇主,也不知道具体要杀那些人,其中一个是杀华坛寺空性老僧,再有一个是杀安宁观掌门罗丛生,还有一个最贵的任务,是杀明逸剑派掌门葛明诸人。 他没有接这些任务,只知道要接了这任务人要杀的人的名字,第三个任务,他只知道要杀的人里有明逸剑派的葛明,其他的一概不知。 明逸剑派等江南门派这时候都在华坛寺里,葛明自然也在,他还是得守株待兔。 空性老僧被杀,刘伯才刚来惜云湖,没能赶上时机去抓季如歌。 而后安宁观罗丛生被杀,却不在寺里,而在东城门楼,这点刘伯没有料到,所以又落空一个。 眼下,唯一能守的,便只有明逸剑派的掌门葛明了。 刘伯心里有些焦急,面色却依旧不改,稳坐钓鱼台。 他知道,杀手最重要的是心性,冷静,最重要。 想到这里,他摸了摸手边的酒葫芦,将手中鱼竿放在一侧,沽了几口,算是去乏。 茶肆门边一桌,时不时打望刘伯的人是玉山剑派的人,这日,正是轮到明逸剑派的人来巡视这个可疑的钓鱼老翁了。 桌上三人,一女两男,女的正是玉山剑派许丁山那娇蛮独女许婧,还有两个是同门师弟。 若不是两个师弟拦着,那许婧早拿着剑盘问刘伯是什么人了。 小雨嘴里叼着杏花,一路往老马茶肆走,路过街头,不巧到了一家绸缎庄门口,见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撑着伞的离珞和安凝,还有昨日调戏他们的那个养狗富家子弟。 第四十五章 救狗与伏击(1) 昨日葛阳被离珞一顿揍之后,吵嚷着去华坛寺找到明逸剑派掌门葛明,也就是他的亲二叔。 其时,正值陆教离开华坛寺之后,葛明见了自己这侄子,见鼻青脸肿,问起缘由,知道是被离珞打的。 葛明臭骂了一顿葛阳,还让葛阳亲自给在寺里的离珞和安凝道了歉,事情算是揭过。 葛明乃是明逸剑派掌门,几年前在宝林山开宗立派,葛明和葛阳父亲葛长寿本是江湖剑客,家传太逸剑法。 数年前,葛长寿在江南发家致富,为光大门楣,便出钱给葛明在宝林山开门立派,收纳弟子,要发扬自己祖传的剑法,是以葛明成了明逸剑派掌门,在江南混得小有名声。 明逸剑派也成了江南有名气的几大门派之一。 江南八大门派,离宗居于首位,在全中原都是叫得上号的,其次便是华坛寺、天玄寺、落月宗、明逸剑派、玉山剑派、安宁观、霸刀门。 如今安宁观掌门罗丛生已死,安宁观算是走向没落的开始。 季如歌入屠江南,只怕春后,江南能站得住脚的门派,剩下的没有几个了。 江南诸派,人心惶惶。 葛明碍于晚间要和阮轻愁去悦来酒楼设伏抓季如歌,所以草草见了这个不成器的侄子,安排了个门派里平日里不成器的弟子彭冲陪他玩几天,待他倦了,自己便回家去。 葛阳去过几次宝林山,自然识得这彭冲,彭冲乃是无锡一个富家子弟,家中无事,便被父亲送上山去学艺。 二人脾性差不多,葛阳便和这彭冲混熟了。 下山多是吃喝嫖赌,没干点正事出来,葛明知道这个侄子德性,便由他们去了。 在寺里识得离珞和安凝之后,葛阳便对安凝一直念念不忘。 离宗宗主离败和琴老卫长吟走后,离坤见自己妹妹偷着出去玩了几次,知道这妮子在庐山被关久了,整日里跟着师父学剑法,练功也累,怜爱自己妹妹,便应允她可以出门玩耍的要求,免得偷偷摸摸跑出去,要找的时候也不见人影。 这日离珞带着安凝出门玩耍,正要去老马茶肆找小雨,却碰上下雨,半道上又遇见了葛阳和彭冲两人,带着两个小厮还有那条恶狗。 葛阳见了安凝,便丢了魂儿似的,脸上的肿还没消完全,却好了伤疤忘了疼,死皮赖脸要跟着。 离珞和安凝本是一路走,一路游玩到了这街口绸缎庄。 无奈这两个烦人的家伙一直跟着她们,呵斥也呵斥不走,知道了对方是明逸剑派的人,却又碍于两派的脸面,不能再揍一顿了事。 “安凝姑娘,离珞妹妹,昨天是我做得不对,今日你们游玩的花销,我全包了,好不好,只要你们不生我的气就好。”葛阳嘟囔着肿胀的嘴,略显滑稽。 离珞不耐烦道:“昨天见面的时候,你已经道过歉了,我们不生你的气了,你也别跟着我们,我们的花销,也不需要你给钱,行不行啊!!” 葛阳闻言,瞥了一眼安凝,舍不得美人儿,正色道:“这个不行,赔礼得赔得诚心。”他说完对着彭冲使了个眼色。 彭冲在一边打圆场道:“对对对,既然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我们不如一起去喝喝酒,听听曲儿。” 离珞皱眉道:“大路朝天,各走各的不行吗?我要去找我的朋友玩,求求你们了,别跟着行不行?” 这时候,小雨嘴里衔着那支杏花,顶着斗笠,一路悠闲的从他们面前路过。 离珞早已看见了远处走过来那个嘴里衔着杏花,踏着吊儿郎当步伐的小哥儿。 撑着伞便奔了过去,笑嘻嘻道:“小雨,真巧,你怎么在这里,我正要去找你玩呢!” 安凝身边这个两个麻烦还没丢掉,自己小姐又去拦住一个麻烦,不禁皱眉,撑着油纸伞跟了上去。 相比这身边这两个富家公子哥儿,她更愿意和自己小姐与那误会摸过自己胸的小痞子呆着。 至少那小痞子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之后,不会偶尔色眯眯的盯着自己的胸瞄来瞄去。 葛阳那恶狗今日见了离珞有些害怕,不敢乱吠,却见着小雨的时候,嚎了两声,随即被随从的两个小厮安抚了下来。 “哟,这狗也在啊,你们认识?”小雨指桑骂槐,瞅了一眼两个小厮牵着的狗。 离珞闻言,听出了其中的意味,瞅了一眼葛阳,回道:“对呀,啧啧啧,昨天刚认识,人家可厉害了,城南富家绸缎庄葛家大公子,明逸剑派掌门的亲侄子——葛阳。” 小雨闻言,皱眉瞥了瞥这厮,想不到此人和明逸剑派还有这层关系。 葛阳听离珞两人骂自己是狗,怒意上来,却又没地儿发泄,转身便对着两个小厮说道: “看来这狗,惹怒了离珞妹妹,你们两个把这狗拿去惜云湖给我淹死!”葛阳一脸笑嘻嘻的说完这话,带着狠意,瞪了小雨几眼。 两个小厮听了,牵着狗就奔着惜云湖边去了。 离珞和安凝闻言,听葛阳要淹死这狗,心生怜悯,安凝急忙阻止道:“你干什么?狗没有得罪你,你淹死它干嘛?” 葛阳看着小雨,笑嘻嘻回道:“这狗呀,多嘴,该死。”话中意味十分明显。 小雨撇了撇嘴,摊了摊手,一脸无辜道:“和我没关系啊。”小雨可不想过多招惹这张扬跋扈的公子哥儿,转身便要离开。 不远处就是老马茶肆,刘伯还搁那钓鱼呢,小雨向着那边走去。 安凝见两个小厮要牵着那大狗去淹死,急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望着离珞道:“小姐!!怎么办?” 葛阳见了安凝焦急,逗笑道:“安凝姑娘,只要你一句话,我便不淹死那畜生了。” 安凝看葛阳一副嘴脸恶心,冷哼了一声,不待理他。 葛阳和彭冲手里拿着伞,老柳树边淋雨牵狗的两个小厮等待指令。 葛阳见安凝关心狗的安危,故意说了一句“扔,淹死它!”,这狗扔出去一时半会儿也淹不死,他诚心要吸引安凝的注意,只要安凝和他说话,他便命人救起狗来。 安凝刚开口说“不要”,狗已经被抬了起来,要扔出去。 离珞皱眉,拉着安凝道:“否管他,反正是他的狗,我看他舍得。” 不远处,两个小厮抬着狗腿,准备用力一扔的时候,那狗吓得几声哀吠。 瞬发之际,安坐在一侧的刘伯手里鱼竿一收,鱼线落在手里,鱼竿一挥,直接打在了两个小厮的手臂上。 小厮吃疼,松了手,那大黑狗,落在地上,吓得转身便跑开,一时不见了踪迹。 第四十六章 救狗与伏击(2) “你这老东西,干什么?”一个小厮指着刘伯呵斥道。 刘伯面无表情的回道:“扔狗扰了老夫钓鱼。” 刘伯这人心善,和季如歌一样,他接的任务多是惩恶扬善的,只是要当一回七层楼第一的执念太重。 平时候,他却见不得人无故杀生,狗肉吃得,活生生淹死,虐待狗却不是什么好事儿。 “哟呵,又一个多管闲事的!”葛阳昂起胸,瞅了一眼一边的彭冲,“走,彭兄,过去瞧瞧去。” 彭冲点了点头,撑着伞,跟着过去。 小雨见刘伯又惹了这两泼皮,自己自然要过去帮忙的,离珞和安凝也跟着走了过去。 “哟,是个老人家啊。”葛阳皱眉看着刘伯。 彭冲在一侧皱眉道:“葛阳兄,老人家打不得,算了吧,走,咱们去醉雨楼喝花酒去。” 葛阳生怕在安凝面前失了面子,皱眉道:“人打不得,我还扔不起鱼篓子了?来,你们两个去把他的鱼篓子湖中间去,我看他怎么横,老东西。” 两个小厮闻言,奔着一侧刘伯放在水里的鱼篓子而去。 刘伯手里的鱼竿一收,一个急扫,鱼竿落在两个小厮的小腿前侧。 两人吃疼,一个趔趄,仰面扑入水中。 离珞见这老伯出手不凡,单凭一杆鱼竿,一划,一收,干净利落,便将两个人打落水中,显然是个高手。 那日在六叔酒馆见过一面,还以为就只是个普普通通钓鱼老者,怪道阮轻愁怀疑这人很有可能和季如歌有关系,一直派人盯着。 原本想出手帮刘伯的离珞,这时候收住势,看出了刘伯根本不是个弱老渔翁。 “小哥儿,你朋友?”刘伯皱眉看着小雨,递出一个眼色,瞥了一眼葛阳、彭冲两人。 小雨指了指离珞,“是她们的朋友。” 离珞见了,急忙笑嘻嘻的摆手,笑道:“老伯,这人只是个普通朋友,你随便教训。” 葛阳将两个小厮被打落水里,一身狼狈的爬了起来,骂他们没用。 彭冲好歹是习过武的人,见刘伯出手迅速,手腕苍劲有力,比自己师父使剑的手更快了几分,知道这老伯不好惹,待葛阳又要扑上去的时候,急忙拉住。 彭冲附在他耳边,低声语道:“老人家是个高手,我们惹不起。” 葛阳闻言,皱眉看了看刘伯,问彭冲道:“他?你没看出错吧?” 彭冲点了点头,小声道:“这几日寺里怀疑这人和杀人魔头季如歌有关系,派人盯梢着呢,别惹。” 葛阳听了,点点头,骂了两个小厮几句,对着安凝抱拳道:“安凝姑娘,离珞妹妹,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啊。”一边走还一边骂两个小厮没用。 离珞不耐烦嘀咕道:“早该滚了,烦人。” 刘伯见麻烦走了,也不追究原因,自己又回去坐着,开始整理鱼竿钓鱼。 小雨对着刘伯道:“刘伯,您老慢慢钓吧,我也走了啊。” 刘伯端坐在那里,头也不会的摆了摆手。 小雨拿下嘴里的杏花,胡乱在一侧头顶一撮白毛的驴儿眼前晃了晃,驴儿抬头咬着咀嚼吃了。 小雨要走,原本是要去茶肆听书,可身后跟着两个麻烦,他打算去惜云湖南边走走去。 南边的湖上,商船画舫多不胜数,下雨天的话,更容易有有钱的大老板,点听画舫里的歌姬曲伶,指不定就能在一边闲游的时候,听得一两曲上好的曲儿。 离珞见小雨要走,急忙撑着伞奔了上去,“小雨,你要去哪里?” “城南溜达溜达。”小雨摆手道,心想这城南这么走过去得有几里路程,这两个姑娘应该会嫌远,不会去的,正好甩脱了他们。 哪知离珞一听,兴高采烈的道:“听说城南好多弹琴唱曲儿的,我还只听过师父弹琴,还没有听过别人弹,走走走,我们一起去玩。”离珞说完,拉着安凝就跟了上来。 小雨无奈,离珞奔到他一侧,伸手就拉着他的衣服,往渡头拽。 “走,今天本小姐请客,我们去听曲儿。”离珞拉着小雨去坐船。 原本打算走路省钱的小雨,这时候多了个财神爷,倒是省了脚力,离珞拉着他和安凝找了一叶小舟,直奔城南画舫岸而去。 城南临近惜云湖的一侧,画舫雕楼无数,是一个游玩的好地方。 因为临岸的固定画舫居多,所以称作画舫岸。 小舟临岸,小雨想着有人给钱,便不用在岸边淋雨听曲儿,倒也是好事,至于晚上去悦来酒楼刺探,待这个财主累了,自然会离开,自己便好行动。 一岸画舫楼阁,有只卖唱喝酒的地儿,也有明里是听戏听曲的、暗地里是青楼的地儿。 小的阁楼门店便只是听曲儿用的,有且只有一两个蒙着脸面的姑娘,或弹琵琶或弹筝琴的,也有拉二胡的爷爷和孙女,五花八门,各有才华。 离珞听小雨的意见,随便找了一个琴坊。 几人点了三壶扬州有名的绿杨春,点了一曲《醉钓》让曲官儿弹奏。 小雨不通五音六律,只觉着好听,一边喝茶一边听曲儿,看着细雨挂珠帘,漫漫而落,无比惬意。 倒是离珞听了那曲官弹曲儿,越听越是锁着眉头,一会儿说‘角’音高了,一会儿又说‘太簇’律差了,唬得小雨一愣一愣的。 小雨嘀咕道:“你一个习武的,竟然听得懂这曲儿?” 离珞撇嘴嘟囔道:“那是,我师父弹得可比她弹的好听多了。怎么?你听不懂吗?” 小雨皱眉,回道:“这音律你都能听出来?” 离珞天真的点了点头,她不知道琴老的琴已经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了,只道平日里听卫长吟弹,司空见惯,如今听了这湖上一般琴师弹的,自然觉着不好听了。 “你不能听出来吗?”离珞好奇的看着小雨。 小雨噗嗤一笑,回道:“我那里通音律啊,能入耳不烦的便是曲子了,我说大小姐,你是出来找乐子的,不是出来和人较真的,听得进去就好,那在意那么多。” 安凝听了,觉着小雨说的有理,却也不搭话,顾自喝茶。 离珞无奈的扁着嘴,嚷着不听了,硬拉着小雨和安凝冒雨出了琴坊。 第四十七章 救狗与伏击(3) 离珞拽着安凝和小雨,安凝和小雨拽着伞和斗笠。 “我说大小姐,这哪儿就不好听了?”小雨嘀咕道:“听曲儿喝茶,多舒服的日子。” 离珞撇嘴,“不好听,不信,你问安凝。” 小雨和离珞同时望向安凝,安凝扁了扁嘴,摊开手,表示我也无能为力。 “那行,你说,咱们现在干嘛去?”小雨皱眉看着离珞。 离珞眼珠子转了转,盯着小雨:“不如,不如我们去你们酒馆玩吧?” 小雨一听,皱眉道:“我说,我们酒馆是欠你钱是吧?这门都关了,你还想去玩?有什么好玩的?我天天待那里,不去,不去。” 安凝也皱着眉道:“小姐,你为什么老想去他们酒馆玩呀,有什么好玩的吗?” 离珞支支吾吾道:“嗯......好玩呀,青山绿水,又安静,比这湖边好玩多了。” 两个人都皱眉看着安凝,十分疑惑,庐山上青山绿水不少吧,一个破酒馆能这么吸引这姑娘? 离珞被看得发毛,“哎呀,他们那面好吃!我想吃!行不行?” 两人异口同声,“行!” 小雨拍了拍胸口,也懒得去追究这姑娘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皱眉道:“行,等过几天开张了,管饱,我请。” 离珞喜道:“好,好,就这么说定了啊!” 安凝在一侧皱眉道:“小姐,那么,我们现在干嘛去?” 离珞想了想,指了指城里,“嗯,去悦来酒楼,带你们去瞧热闹去,我们指不定能帮上忙呢!!” 小雨一听离珞说悦来酒楼,有些好奇,这妮子想干嘛?不说陆教的人在悦来酒楼吗? 安凝皱眉道:“小姐,你没听那些江湖人说吗,那天来寺里闹事的陆教住在悦来酒楼呀?” 离珞笑嘻嘻道:“对呀,就是去看他们去,这帮人穿的奇奇怪怪的,指不定有什么好玩的呢。” 离珞接过安凝手中的油纸伞,走在前面,在画舫岸的巷子里,叫了一辆轿子,付了银子,钻了上去,拉开帘子对着安凝和小雨使劲儿招手,示意赶快。 小雨和安凝跟着上了轿子。 悦来酒楼门口,小雨去了又回。 已经是正午,卖馄饨的大娘已经收了馄饨摊,回家歇业去了。 安凝和小雨以为离珞要带着他们去悦来酒楼吃一顿好的,二人迈开步子就往酒楼里面走。 离珞急忙拉住他两,“哎哎哎,你们干嘛?” 小雨惊讶道:“这不午饭的点了吗?我们进去吃饭呀?”安凝在一侧点头附和。 离珞指了指悦来酒楼东北侧的一家客栈。 客栈名叫楼台客栈,处在东北偏侧,是那独巷子的角楼客栈。 城里大的酒楼,一般含有吃饭和住店的服务,比如悦来酒楼,楼下本有客房,也有包厢吃饭的,只不过全被阮轻愁那帮假冒的‘陆教’人给包圆了。 而一般的客栈,多是以住为主,吃喝的少,主要是供给过路的商贩歇脚用。 楼台客栈便是一家以住营业为主的客栈。 安凝和小雨看了看那客栈,安凝皱眉道:“小姐,这才中午,我们不是要去睡觉吧?再说了,这还有个流氓呢!” 小雨听了,不耐烦瞪了安凝一眼。 离珞左手拿着伞,右手拉着安凝就往客栈那边走,一边走,一边嘀咕,“小雨,跟上,保准你们好玩。” 小雨皱眉,去客栈能有啥好玩的,再说了,自己一个男的,还和两个大姑娘家,大白天去客栈要房间睡觉???不合适吧?虽然自己常在青楼进出,可也没乱来呀。 小雨抬头看了看离珞单纯的背影,实在想不通这妮子要干嘛。 离珞拉着安凝走到客栈门楼,东瞅瞅西瞅瞅,瞅见了一个果子铺,拉着安凝叫上小雨,又转向去了一侧的干果铺子。 “小姐,你到底要干嘛?”安凝被搞得晕头转向的。 离珞笑道:“买吃的去。” 安凝皱眉:“小姐,我们中午不是吃这个吧?” 离珞想了想,“先买吧,多买些干果子,我们等下再去吃个午饭去,就在客栈里叫一桌便饭。” 小雨和安凝实在想不通这大小姐要干嘛,在离珞的催促之下,两人使劲儿捡了一堆自己喜欢的干果,诸如栗子、瓜子、花生、松子一类的,装了好几个小布袋。 楼台客栈,木楼交叠,楼分三层,巷子尾的角楼,格局不大,三层也只比悦来酒楼的两层高了那么一点点。 “掌柜的,一间客房!要最顶楼偏角那间!”离珞带着两人就往客栈柜台前冲。 楼台客栈掌柜的接过银子,瞅了一眼离珞三人,撇嘴道:“三人?一间?” 离珞理直气壮道:“对,一间!!” “最顶层,阁楼独间?”掌柜的有些不可思议,这青天白日的,三人要个顶楼那么偏的角房,能干出什么好事儿。 “对,顶层独间。”离珞正色道。 “三个人住一间,得加几钱银子。”掌柜嘀咕道。 离珞撇嘴,“银子给你了,你收呗!!” 掌柜的有些玩味的看着他们三人,安凝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雨脸皮厚不介意掌柜的瞎想,离珞懵懂无知大大咧咧没注意。 掌柜的皱眉,收了银子,找了散银,给了楼上钥匙,离珞伸手接过,叮嘱他两带好吃的干果,高兴的拉着他两往楼上跑。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看着三人上楼,掌柜的叹了口气,小声嘀咕。 安凝走在后面,听了羞得面红耳赤,但心里又知道,自家小姐还是个啥也不懂的完璧之身,更不会胡来,也就跟着上去了。 “哎呀,小姐,我们要干嘛?”安凝看着离珞麻利的看门,冲了进去,将手里的吃的扔在了桌子上,就去开窗子,疑惑问道。 离珞摆了摆手,指了指桌子,“你们先把东西放着,然后把门关上。” 离珞开了窗子,盯着对面的悦来酒楼打望。 这里是悦来酒楼的侧面,正好能瞧见对面悦来酒楼二楼。 “瞧,你们看我找的好地方,赶紧把门关上,我告诉你们个秘密!!”离珞嘟囔道。 第四十八章 救狗与伏击(4) 安凝看了看自家小姐,惊讶嘀咕道:“小姐,你有什么秘密要来这里说??” 离珞道:“凝儿,这个秘密可是我那天去藏经阁玩,听我哥和空性大师说的。来来,坐下说。” 离珞拉开凳子,小雨和安凝叫到桌子边上,大家坐在一起。 小雨看离珞一脸兴奋的样子,不知道是什么秘密值得这么高兴,反正他是对这个认识不久的姑娘的秘密没多大兴趣,他更在意的是对面悦来酒楼里陆教的那颗珠子。 离珞很少下山,这次来扬州还是他央求了师父和父亲很久,他们才同意带她出来的,所以很喜欢出来玩,天真烂漫,对很多东西也好奇。 而小雨则是常在江湖上行走,江湖上的尔虞我诈,天南地北的锦绣河山,早已司空见惯。 听离珞要说秘密,他也只是漫不经心的薅起桌上的松子剥着吃,边吃边听。 离珞瞅了小雨一眼,问道:“小雨,你知不知道季如歌的事情?” 小雨闻言,疑惑道:“华坛寺空见老师父的死,早就在扬州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城里但凡在酒馆客栈讨活计的人,只怕都知道有个什么杀人魔头叫季如歌的来扬州城了。怎么了,你的秘密和他有关系?” 离珞笑嘻嘻的点了点头,“怎么样,想不想看看这个魔头长什么样子?” 小雨闻言,有些好奇,假装问道:“你认识季如歌?” 离珞摇头,“嗯,没见过,不过我觉得就快能见着了,怎么样,你们想不想看看季如歌到底什么样子?” 安凝在一侧皱眉道:“小姐,你想见季如歌带我们来这里干嘛?难不成你和季如歌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小雨心下嘀咕,自己就是季如歌,这离珞带着他们两来这小客栈顶楼呆着,还问他两想不想见季如歌,这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她知道季如歌会出现在哪里?小雨透过窗户看了看对面安凝的悦来酒楼二楼,心里有些好奇,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这种不安,是源于离珞的问话,更多的是一个杀手本能的警觉。 他们的位置是在悦来酒楼对面,正好可是看见周围屋顶上的一静一动,也正好可以瞥见陆教所在的阁楼。 离珞问他们是否想见季如歌,来陆教的人所在地方看季如歌?莫不是他们知道季如歌会打陆教的注意?小雨这样想着,一时间愣了神。 离珞看他手里的松子也不往嘴里送了,出了神,伸手打了他手臂一下,皱眉道: “问你想不想看看季如歌长什么样子,你发什么愣呢?” 小雨被拍了一下,回过神来,回道:“我在想啊,这个传的这么厉害的杀人魔头,定然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不然他怎么能杀得了江湖上那么多厉害的人。”小雨抓起松子又往嘴里送,随便撒了个谎。 安凝在一侧嘲笑他道:“真是没见过世面,本事大的高人就一定是魁梧的汉子了?行走江湖的人千奇百怪,论的是武功修为,身材魁梧不一定就是武功高手,照你这么说,那渡头下货的汉子们,个个都能杀得江湖人闻风丧胆了。” 离珞在一侧点头,对着小雨道:“凝儿说得对,小雨,你不是江湖中人,你不知道行走江湖的人,本事大的不一定就是身材魁梧的人,武功修为,论内功和外功之分,门类多,差别也大,我师父本事就不得了,可还是个干瘦的老头儿。” 小雨假装皱眉惊讶道:“那你们说那季如歌长什么样?” 离珞嘟嘴道:“我们也没见过他,不知道。” 小雨又问,“那你问我们想不想见他,难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安凝皱眉道:“是呀,小姐,你还没回答我呢!” 离珞卖了个关子,骄傲道:“哼,我知道他会出现在哪里?厉害吧!今天带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抓季如歌。” 安凝和小雨同时问道:“来这里?抓季如歌?” 安凝摸了摸离珞的额头,“小姐,你没......没..生病吧?” 离珞瞪了安凝一眼,拿开她的手,回道:“我能有什么病?你们慢慢听我说。” 离珞继续道: “那天早上,我闲着没事儿做,心想华坛寺藏经阁这么大,好几层阁楼,里面堆了这么多书,就想去看看一个古寺里面都收藏了些什么书,竟然需要一个阁楼来堆放。 我进了藏经阁,和老和尚空明打了招呼,就在藏经阁里面瞎晃悠,准备看看都有些什么藏书。 东看看西瞅瞅,发现里面多数佛经典籍,老一点的是竹简的,新一点的是纸做的,还有便是华坛寺的年记,历来的住持的生平以及对华坛寺的贡献之类的记录,第三层阁楼是关着门的,上了锁,不能上去。 我当时有些好奇,想上去看看,就问空明老和尚要钥匙。 可是空明老和尚说第三层乃是华坛寺供奉历代住持牌位的地方,不允许外人进入,便拒绝了我的要求。 既然别人拒绝,我也就没理由去看了,便出了藏经阁。 没走多远,我到了藏经阁偏楼林子边上,我瞅瞅一个老松树紧挨着那藏经阁第三层一个面阳窗户,我一时兴起,便想上去看看。 趁着周围没人,我跃上松树,几个轻身跨步翻到了里面。 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安凝闻言,皱眉道:“小姐,你不是看到了里面关着季如歌吧?” 离珞皱眉白了一眼安凝,“你想什么呢,那么大个面阳的窗户,我都能翻进去,还能关得住季如歌?” 小雨在意的是她为什要带自己和安凝来这里看季如歌?可没耐心听她说东说西,嘴里吃的不断,疑惑问道:“你看到了什么?和你说的抓季如歌又有什么关系?” 离珞一脸得意,笑着道:“和抓季如歌没关系。” 小雨叹了口气,皱眉道:“那你搁这瞎扯一通干啥?” 离珞回道:“也不是全没关系,有一点点关系啦,我看到了里面不是供奉什么历代住持的牌位,而是储藏寺里武功典籍的阁楼。 我在二楼阁楼里也见到他们寺里的武功典籍,都是些正统武学,可那第三层的阁楼里,竟然封存着一些阴毒的武功典籍,像什么摧骨掌,穿心指之类的,好不厉害,难怪这阁楼要上锁封禁。是怕寺里的僧人学了这些不该学的武功。 没多久,我听到了门外有人在说话,我害怕被发现,便小心翼翼的准备翻出去。 这时候,我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我哥离坤的声音,他来藏经阁和空性老和尚谈论一些事情。 我听他们谈论的事情,竟然是和季如歌有关系,我便停下了脚步,听他们说完。” 安凝皱眉道:“小姐,他们说季如歌的事情,是和这对面酒楼里的陆教有关系吗?” 离珞闻言,称赞安凝道:“总算开窍了一回,正是有关系,我带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伏击抓获季如歌的,等我帮他们抓了季如歌这个大魔头,给我哥一个惊喜!!” 第四十九章 未然 安凝听了,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问道: “小姐,你说你要帮他们抓季如歌?他们是谁?” 离珞回道: “他们当然是江南几大门派的高手,要不然大家聚在华坛寺干嘛?不就是为了抓那个季如歌的么!” 小雨听了,听离珞这么一说,心里的担忧又多了几分,悦来酒楼里的陆教或许有问题!小雨试探性的问道: “我们要伏击季如歌!!珞珞,你不是说笑吧?” 离珞一拍小雨肩膀,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对着小雨道:“小雨,不用担心,等他来了,去抓他的是我,不是你们,你们就呆在这里看着就好,到时候也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真本事,可别惊讶哟!!” 小雨佯装害怕道:“珞珞,你可别是来真的吧?我可听说那可是杀人魔头啊!要不,咱们回去吧?再说了,咱们在这客栈里,又怎么能抓得到那啥季如歌?” 离珞闻言,回道:“当然是真的呀,你要相信我的本事,至于季如歌在哪,你们听我说完。” 安凝正要继续问话,离珞急忙道:“别问了,听我说。”安凝只得欲言又止。 离珞缓缓道: “我呀,在那藏经阁第三层阁楼里面,听到了我哥说他要和空性住持在华坛寺镇守,其他的掌门和各门派内的高手都要在晚上去悦来酒楼。 他们说的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 我仔细听了他们的对话,原来那天来华坛寺的闹事要送金珠的陆教根本就只是一个陷阱。 陆教的人之所以蒙着面,那是因为他们呀都是几大派里的高手装的。 陆教来华坛寺送金珠笼络整个江南的大门派,不过是江南几大门派自编自演的一场戏,目的只是为了吸引季如歌的注意。 我哥说那个阮轻愁说季如歌缺钱,所以让大家凑钱,去几大钱庄兑了些金子,买了八个箱子,还伪造了个金珠子,为的就是吸引季如歌的注意,让他来偷取珠子,他们好将之拿下。 几个大箱子里面,除了表面上看上去是金子,其实底下都是草褥子,那个金珠子,更是一个假的石头渡了金漆。 也就是说,对面悦来酒楼里面根本就不是什么陆教的人,而是埋伏的江南几大门派的高手们。 他们就是为了等季如歌上钩。 其实几大门派的掌门早就不在华坛寺里面了,而是昨天晚上趁着月色,全都埋伏在了悦来客栈二楼,就等季如歌上钩了。 我哥和空性住持在华坛寺负责派人四处宣扬陆教的落脚点,就是希望陆教带有大量金银珠宝的消息传到季如歌的耳朵里,引他来犯,再一举拿下这个魔头。” 离珞说完,笑嘻嘻的看着安凝道:“凝儿,怎么样,这个是个大秘密吧?” 安凝闻言,惊得目瞪口呆,缓缓点了点头,“小姐,你是说,对面悦来酒楼里面的人不是陆教的?而是我们几大门派的人?” 离珞使劲儿点了点头,回道: “那天我哥和几大掌门在惜云古塔顶的阁楼里议事,原来就是和阮轻愁商议这件事情,亏得这个阮轻愁能想出这么个法子。 我今天带你们来这里,其实就是为了查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指不定就是季如歌,而客栈里的陆教,根本不用我们担心。 一旦那季如歌来这里,我便帮助几大掌门抓了他,到时候还不知道我哥怎么夸奖我呢,哈哈.......” 小雨听了离珞的话,心下的石头总算落下了,担心也变得不再担心,原来悦来酒楼的陆教就是几大掌门为了抓自己而设计的局。 小雨暗自庆幸,亏得今天遇到了无聊的离珞和安凝,不然还真的中计了。 自己原本打算晚间去悦来酒楼里查探查探的,这么一来,他根本不会去理会陆教还有那个价值不菲的假金珠了。 离珞小心翼翼的站到了窗前,不是看着对面悦来酒楼二楼,而是观察着人来人往的行人,看看谁可疑,又瞥了瞥周围屋檐瓦顶,看看有没有季如歌的踪迹。 只是她不知道,小雨就是季如歌。 她想要抓的人,其实就在她的身边。 离珞指了指桌上的干果零食,笑嘻嘻的道:“我呀,让你们买这些吃的是有原因的,今天我们就在这里蹲季如歌,咱们轮流守着窗口,一旦发现可疑的人,就赶紧准备抓住,听空性住持说那季如歌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干瘦干瘦的,个子中等,有胡子,你们可得注意了。” 安凝听了有些惊讶的点了点头,小雨听了,一副并不感兴趣的样子,其实他的内心已经拿定了注意,放弃去悦来酒楼。 小雨瞅了瞅一脸兴奋劲儿的离珞,心下宽慰,这妮子带着自己要抓本就是季如歌的自己,只怕要让她失望了。 离珞和安凝趴在窗前打量着周围的动静,小雨一边嗑瓜子,一边和他们坐在窗前。 等得困了,三人将那桌子搬到了窗口,坐在桌子上等季如歌出现。 到了晚间,安凝已经困乏了,离珞还满怀期待的看着对面阁楼周围的屋顶,期盼季如歌出现。 小雨倒是越发的安心下来,吃零食也吃的打了几个饱嗝,看着守在窗前的两个姑娘,自己歪在那床上,对着他俩道:“珞珞,要走的时候,叫我一声,我先睡个觉,你们守乏了,我再来换你们。” 离珞回道:“好!” 安凝看着夜幕降临,盯着周围看了许久,早已乏了,打了个哈欠,对着离珞道: “小姐,我好困,我睡一会儿......” 离珞摆了摆手,“睡吧睡吧!” 小雨在床上躺着,安心的呼噜大睡,安凝避嫌,拉了一条椅子,靠着窗前的桌子,趴在桌上,缓缓睡去。 离珞则是坐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探出半个脑袋,依旧盯着远处的阁楼。 三更时分,小雨伸了个懒腰,缓缓坐起,瞧着窗前困得不行,还强行望着月色下寂静的阁楼的离珞。 “珞珞,有季如歌的消息吗?” 离珞听了,揉了揉困乏的双眼,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又精神道:“再等等看,这都三更天了,做坏事的人一般都是在晚上,指不定季如歌就快来了。” 第五十章 淮江静(1) 小雨听了,倒头又睡:“那你继续看着吧,一旦发现了季如歌,记得叫醒我们啊。” 小雨就是季如歌,他知道离珞这一番折腾,注定是白瞎。 他原本打算就是今夜来悦来酒楼查探的,却被离珞带着自己到了这里,还告诉了自己悦来酒楼是个陷阱,不得不说,这一次很幸运。 只要他不出去,悦来酒楼的那帮人的计划也就全盘落空了。 小雨心底记下了阮轻愁这个名字,此人设计抓自己,倒是有几分手段,以后得提防着才是。 离珞挥了挥手,示意小雨继续睡,她还要守在窗前,执着的等季如歌的出现。 悦来酒楼里面,许丁山、清一住持、葛明、吕韦等几大掌门,还有门内高手守在堆砌那几箱金子的周围,轮流看守,也悄然注视这周围的动静,都在静等季如歌的到来。 而身为季如歌的小雨,还在悦来酒楼对面的楼台客栈顶楼房间内床上,睡的鼾声正足。 扬州城。 一夜长安。 晚间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小雨醒来的时候,大街小巷的人都还睡的安宁,外面的房檐屋舍都显得清新如洗。 离珞还趴在窗前,这时候已经睡着了,一侧安凝也还没醒。 小雨既然已经知道了悦来酒楼里的真相,也没有必要再去理会他们了。 他确实很穷,需要很多钱。 可这明知道是挖好的坑,自己还去跳的话,便是傻子了。 趁着两个姑娘都睡着了,他一个人悄悄的拉开了门,轻声出去,再掩上,省得白天又被离珞拉着折腾。 来江南已经将近两月,眼看就要四月了。 南道允州闹水灾已经半年之久,这春初,只怕粮食庄稼也还种不活,他需要尽早完成第三个任务,拿到酬金,去赈灾。 灾情不等人的。 今日,便去淮江,查个究竟,顺道送七杀令。 第三个任务的目标:明逸剑派掌门葛明,扬州葛家庄庄主葛长寿,春华谷霸刀门王恒,落月宗掌门吕韦,落月宗大长老吕方。 下一场春雨的到来的时候,便是这些人的死期,也是季如歌离开江南的日子。 七层楼楼主给的第三个任务的木匣子里面,记录了要杀的人,还有雇主的信息。 事关十几年前淮江沉舸案,也是佟家血案。 而佟家血案的主谋,正是葛阳、葛长寿、王恒、吕韦、吕方几人。 明逸剑派、落月宗、霸刀门,这三个江南的大门派,都是近几年才声明渐起的。 明逸剑派和落月宗在江湖上有些善名,可那霸刀门全然是个地方恶派。 这几个门派的开派之人,原本都不是富裕之人,只是佟家血案之后,他们才慢慢发的家,原因就是他们血洗了佟家的搬家大船。 雇主是淮江南侧丹州城的做古董生意的周家家主周丰。 周丰的信息不全,只能确定周丰曾经是佟家的一个家奴。 雇杀手为主子报仇,也在情理之中。 老马桥畔。 盯梢刘伯的人又多了几个,因为阮轻愁觉着这个老翁是为季如歌查看寺里人动向的,成天风雨无阻在惜云湖靠近华坛寺的水岸边上垂钓,来来往往无数个钓鱼老叟,唯有他一直都在。 一是因为刘伯风雨无阻的钓鱼,二是因为钓鱼的老者当中只有他牵着一头驴,那驴头顶一撮白毛,十分好认。 小雨路过老马桥畔,看到了还在垂钓的刘伯。 刘伯也不问小雨为何昨夜未归,毕竟他不是酒馆六叔。 况且酒馆最近关张,也不需要小雨成天待在酒馆里。 “刘伯,早。”小雨打了个招呼。 刘伯瞥了他一眼,“你也不晚。” 小雨摆了摆手,“走了啊。你老慢慢钓鱼。” 刘伯不再回话,小雨踏上老马桥,向着城外马驿而去。 小雨身上还有几十两银子,足够他去马驿雇马去丹州城。 中间要经过岔道口的六叔酒馆,小雨在路边一个绸缎庄买了一身新衣服,换上,蒙了半脸,免得骑马过酒馆的时候被六叔认出来。 途径酒馆的时候,他透过虚掩的门,瞧见六叔皱着眉头还在清扫院子。 避免给六叔带来麻烦,小雨径直勒马而去,酒馆只是他来江南的一个小落脚点,他是季如歌身份,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六叔他们知道。 他不想给六叔和李婶带来任何麻烦,他的来去,都要像一个过客,客栈老板也没有必要知道这客人的来历。 时至中午,小雨在一个路边小店吃了点东西糊弄了肚子,又在途径一个树林子的时候,换了容貌。 下午,未时初刻。 丹州城城县衙案底室已经有人悄无声息来了又去。 案底上记录: ‘当年丹州第一大家族佟家举家坐船迁家,在淮江之上不知何缘由,起火沉船。 佟家满门尽灭,佟家上下不止百人,次日仅在江里捞出焦尸七十三俱,起火缘由未知,大火烧尽佟家家业。 悬案,备录,封存。’ 官府都不清楚的事情,竟然七层楼有资料存储。 小雨心底不禁感叹,七层楼的消息网到底有多庞大,自己身为七层楼第一杀手,却不知道七层楼的消息来源。 七层楼的的楼卫不少,可他们都是属于七层楼的。 而七层楼杀手和七层楼的关系,也仅仅一个是杀手,一个是掮客罢了。 丹州城内,周家庄。 庄内大院里,两个小厮将一个外来人的马牵到了马厩,而那个外来人则是被家主周丰请到了内院鱼塘侧。 这时候的周丰正在抓着手中麦粒喂着院子内鱼塘里面的鱼。 假山坐塘,塘里荷叶青青。 湖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年纪的中年人,他的手里端着一个小瓷碗,碗里是养鱼的麦粒。 一边立着两个丫鬟,端茶奉水。 “下去吧。”周丰淡淡说道。 两个丫鬟欠身一礼之后离开。 季如歌站在他的对面,他们中间隔着一个见方十几丈的鱼塘。 一点荷叶,轻身跃起,季如歌掠过水面,已经稳稳的站到了周丰的一侧。 桌上是两壶泡好的茶。 季如歌端起一杯,抿了一口,“好茶。” 周丰看了看这个轻功不俗的中年人,又继续喂鱼,“七层楼的人?” 季如歌回道:“正是,送令,收定金。” 第五十一章 淮江静(2) 周丰听了季如歌话,他转身将手中的小瓷碗放在了一侧的水塘台沿上,缓步走到石桌旁,坐下,然后看了看季如歌。 “阁下接了我的任务,有几成把握?” 季如歌微微一笑,“该杀的都得死。” 周丰听了,也不搭话,端起桌上的另一个茶杯,用盖子撇了撇飘着的茶黄,抿了一口。 季如歌从怀里摸出‘季’字七杀令,缓缓放在了桌上。 周丰用余光瞄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最近扬州传得沸沸扬扬杀人魔头季如歌。 季如歌作为七层楼第一杀手!也是七层楼在江湖上唯一一个有名号的杀手! 此人数年来稳居七层楼第一杀手的位置,而且是明目张胆的杀要杀的人,无一失手。 他也没想到,接自己任务的会是七层楼的季如歌。 看到了季如歌的七杀令,他瞬间站了起来,躬身道:“阁下稍等,我这就去准备定金。” 季如歌点了点头。 不多时,周丰亲自端着一个托盘送了上来,托盘里面乃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季如歌瞅了一眼托盘里的银票,一眼便瞧出了这人拿来的银票远不止定金的几千两。 “多了。” 周丰知道此人是季如歌之后,知道自己要杀的人该是都能杀掉了,面露喜色,回道:“这里是一万五千两银票,可否托阁下在替我杀人的时候,奉上这件东西。” 周丰从怀里摸出了五枚梅花状的玉佩放在了托盘里。 玉佩中间是个醒目的‘佟’字。 “我想让被杀的人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被杀的。”周丰缓缓道:“只要阁下愿意杀人之前替我奉上这梅花印玉,除了这多加的一万两定金之外,事成之后,我愿意再追加三万两酬金。” 季如歌伸手抓起托盘内的五枚的梅花印玉以及那一万五千两银票,干净利落的揣在了怀里。 “成交。” 周丰作为雇主,他可能不知道季如歌已经知道他要杀的人是当年佟家血案的元凶。 在雇主的意识里,他们只是觉得,杀手不过是为了钱而杀人,只要给钱,就会出手。 七层楼作为一个杀手组织,却不尽然,七层楼的势力之所以能壮大到如今的地步,从来都是步步为营。 七层楼接的任务,无不是查清楚来历的,敢接、能接、会接为三大原则,杀手拿酬金,他们提佣金,越是佣金高的任务,他们越会调查的清清楚楚。 而季如歌作为七层楼顶级杀手,他接任务也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目标是坏人,价格贵的就行。 这些年,季如歌为七层楼增加了不少收入,而七层楼也乐意花钱在为他调查目标的好坏之上。 毕竟,利益是双向的。 季如歌离开周庄之后,周丰叫来了家丁仆人,开始准备变卖家业,遣散家丁和仆人。 杀手杀人,向来都不会暴露雇主,周丰这么做看上去有些小题大做了。 而他要付给季如歌的酬金将近十万两银票,如不倾家荡产,根本无法凑齐。 周丰这么做的真正原因,并不是畏惧江南几大派追查季如歌,到时候将账算到他的头上。 而是当年造成佟家血案的人里,也有他一份。 佟家以绸缎庄起家,当时闻名江南的梅花庄正是佟家的产业。 当时江南流传着一句话: “江河分南北,绸缎只一家,江南佟家里,梅花缎是甲。” 说的便是江南佟家绸缎甲天下。 那时候,周丰是佟家最勤奋的家奴,年少有为,将佟家的家业处理的妥妥当当,是佟家所有家奴仆人的领头人,被佟家老爷十分重视。 也正因如此,他在佟家的地位堪比管家,他结交各路好汉,就在那时候结识了葛明、葛长寿两人。 这两人自有修习家传剑法,葛家在数十年前,原是一门富贵之家,葛家的太逸剑法曾经名震江南,其后衰败至他两一代。 所以葛明兄弟日日盼望有朝一日能有重新广大门楣的机会,无奈囊中羞涩,空有一身本领,却无立足之地。 两人在酒馆喝酒,结识了当时的丹州第一大富之家当差的周丰,三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周丰常在佟府进出,和佟家大小姐佟欢欢有了意思,两人背着佟老爷私会了无数次。 不料有一日,二人在后院私会的时候,被佟老爷发现,将之暴打一顿,还被逐出了佟府...... ...... 季如歌出了周家庄,骑马又出丹州城,途径淮江。 山崖如壁,陡立一侧,淮江依崖,顺流而下。 崖上几株青松苍翠,崖下水流缓缓,这一侧山峦平复蔓延到了淮江边上,青郁郁的草已经能没过马蹄。 除了对面山崖,四下都是平野,这边一道丈许的清澈小溪缓缓汇流入江。 正值太阳的光被那壁陡崖挡住,这一面挡出了一大片阴凉。 季如歌勒马歇脚。 跃下马来,他轻轻扯下自己的假胡须,换回小雨的面容来。 在清澈的溪边胡乱的捧了几口溪水入腹,再洗了把脸,坐在一侧的草地上,感受着这青山绿水的气息。 马儿脱了缰绳,没有走远,小雨喝水的同时,马儿也喝了几口。 小雨休息时,马儿在一侧安静的啃着地上的新草。 坐在草地上的小雨,看着平静的淮江,臆想着当年佟家血案的根本原因。 小雨不知道当年周丰曾和佟家小姐有过一段旧事,他只觉得,这周丰为佟家报仇,是当初佟家覆灭之后他没有能力为主家报仇,在等待时机。 而如今周家家大业大,所以找上了七层楼帮忙。 江面上,一个小石子打出几个跳动的波纹,小雨又尝试着扔了几个,再打不出三连跳了,于是扔了手中石子,起身,唤过马儿来,准备回扬州。 “嘿,小哥,去扬州的路怎么走?”一个身穿中原服饰的汉子,长得有几分粗犷,说的中原话却有些不利索,音调十分不准。 那汉子的身后是一行配着长弯腰刀的汉子,衣服虽然穿的是中原人样子,可那腰刀却像极了北蛮子的刀,估摸着不是中原人。 小雨拉着马鞍,一个纵身跃上马背,指了指东偏北的那条马道,回道:“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便能到扬州城。” 第五十二章 陆教二殿司(1) 那汉子抱拳回礼,“多谢小哥。” 一行人勒马奔着东北向的马道而行,小雨骑着马跟在他们的后面。 没多久,已经入了扬州地界,快至春华谷的时候。 领头汉子见他们的队伍后面,那个骑马的小哥一直跟着。 他抬手示意大家停下。 他身后一行佩刀的汉子勒马驻足,看着小雨缓步走到他们的前面。 待小雨走到他身侧时候,他对着小雨抱拳,面有难色,蹩脚的中原话问道:“小哥,请问你是要去哪里?为什么一路跟着我们?” 小雨皱眉,扔了嘴里的草杆儿,嘀咕道:“这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只是你们走在前面,换做我走前面,不就成了你们跟着我了?” 小雨说话可不像他那么不利索,说完又摇着马儿继续走。 那粗犷的汉子急忙策马上前跟着小雨,笑着赔礼道:“呵呵,小哥说的有道理,是我的不是,我在这里跟你赔礼了。” 小雨摆了摆手,不待理会这人,他的北胡口音重,吐字也不清楚,看样子又不像是匈奴的商人。 汉子见小雨不停马,又追了上去,笑着问道:“小哥,你这是去哪里?” 小雨回了一句:“扬州。” 那汉子笑嘻嘻道:“我就好奇这么顺路,原来小哥也是去扬州,如此,我们便跟着你走好了,准备到得扬州城里。” 小雨回道:“跟着便跟着,别烦我就好。” 那汉子喜道:“不会,不会!有劳小哥带路,只要你不嫌弃,我愿意送你一两金子作为酬劳。” 小雨听了有钱挣,反正自己也是回扬州,后面跟一群人,也不碍事,回头笑着点了点头。 “好,成交。” 他们再走几里路便是春华谷的地界,这帮人都快到了,还不知道路,这一两金子不挣白不挣,反正之前也是自己与他们指路的,事后付钱也是常理。 过得几里路程,到了春华谷地界。 傍晚时分。 天色近暗,日头西沉。 一个依山傍水的秀水小镇,曲水弯溪,青瓦碧檐,迎着远处的山溪瀑布,映着碧云蓝天的飞雁归鸿,美不胜收。 界石立在马道溪畔。 上雕着三个大字‘春华谷’。 小雨停马,对着身后一行刀客道:“进了前面的山谷,便是扬州了,这春华谷正是扬州治下的区域。” 那生得粗犷的领头汉子闻言,策马上前,大方的从腰间摸出一锭金子,“小哥,接着。”手里的金子向着小雨扔了过去。 小雨闻言,一个甩手,接了,用牙齿咬了咬,上好的黄金。 中原人习惯出手用银,用金子的较少,小雨听这人说话的口音加上佩的弯腰刀,又用金子付账,基本可以确定这些人不是中原人了,应该是北蛮子。 中原人口中的北蛮子,多数就是指匈奴的人。 匈奴民风彪悍,自称胡人,在西域北道宗的教义里面有过胡人的解释,译成中原话便是‘天之骄子’的意思。 北道宗乃是匈奴国教,他们供奉象征匈奴神只的黑龙,北道宗在中原,被称之为陆教。 而另一个临近中原又和胡接壤的国家,便是鲜卑,鲜卑立,称夏国,居于东北侧,较之于胡人,他们的夏国要有礼仪一些。 七层楼所在的慕云山便是处在中原、匈奴、鲜卑三国交汇之处。 那粗犷汉子不拘小节,丝毫不在意小雨只带他们走了几里路,便要收一两金子的酬金。 一人给的豪迈,一人也收得豪迈。 小雨指了指春华谷镇上的大街,问那汉子道:“你们要到扬州哪里去?”别人给钱给的毫不吝啬,小雨心下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便问了出来。 那汉子道:“我们要去扬州主城。” 小雨指了指西南向,回道:“出了这个山谷,往西南直走,会走到一个叫玉安的古镇,再从古镇径直西行,便是扬州主城。” 那汉子道谢道:“多谢小哥指路。” 小雨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给了那汉子一个颜色,笑道:“给几位爷指路,我还不是为了这两金子,不用道谢,该道谢,是我。谢谢了您勒!” 那汉子笑道:“小哥说话直白,合我的脾性,有机会请你喝几壶酒去!” 小雨见此人说话大方,是个耿直的汉子,也不管他是不是胡人了,回道:“好,既然兄台邀请,我们便去前面春华谷小镇喝上一壶,正巧我也要去扬州城里,看样子这天色黑下来还有些时候,咱们用了晚饭再走不迟!走、走、走!喝酒去!” 那汉子回道:“好,前方带路。” 春华谷,又称春华县,乃是扬州治下一个小县,因地而名,更多人叫的都是春华谷。 县里分几个镇,镇镇相连,没有明确的地界,都是屋舍连檐。 主镇街上。 一家看上去格局颇大的酒楼,唤作宴谷酒楼。 小雨挣了别人一两金子,足够在这酒楼吃上好几顿了。 被人豪气,小雨也不吝啬,指了指宴谷酒楼。 “走,我们去这里吃酒!我去请客!”小雨笑嘻嘻的摸出刚刚那粗犷汉子给的那两金子,“当然,还是用的你们的钱,希望诸位不要介意。” 那汉子朗声笑道:“哈哈,有趣的小哥,我这几个弟兄都是爽直的人,不用虚礼,走,喝上他几壶再说。” 小雨见此人豪气,不禁胸襟大开,十分畅怀,几人勒马让宴谷楼的小二牵马拴去,他和那汉子并肩进了酒楼。 那汉子一行和小雨找了一张大圆桌子坐下,小雨在江南待了不少时间了,对好吃的菜肴都十分熟悉,他点了一桌子酒菜让小二去了。 他们一行聊天等着吃喝。 还没开口说话,便听见大厅里面有一座热闹喧哗的人,小雨转头一看,正是那霸刀门的人。 霸刀门掌门王恒坐在首位,温三、陈五等其他几个霸刀门的门人坐在侧位。 一般乌合之众正在划拳饮酒,吵吵嚷嚷,弄得整个宴谷楼大厅都能看见和听见。 “来,喝!!该你了!温三儿!!给大爷喝!!”王恒的声音粗重,老远都能听得清楚。 小雨瞅了瞅这厮,当日在六叔酒馆吃了霸王餐,今日又在这春华谷遇上,只怕这一群无赖又是在这里吃霸王餐的。 第五十三章 陆教二殿司(2) “呵呵,这位兄弟喝酒竟也这般豪气!想必也是个耿直的汉子!”那与钱给小雨带路的领头汉子见了王恒在宴谷酒楼大厅豪迈烂饮,便觉得此人乃是一等一的汉子,不由称赞他道。 小雨闻言,小声对他说道:“这位大哥,你这就想错了,此人乃是这春华谷专做那欺善霸恶的无赖。” 他听了,皱眉回道:“哦!竟是这样?在我的家乡,能喝的人,人品可都不差,定是那耿直男儿,我还以为这位兄弟不拘小节,是条汉子,听小兄弟如此说来,便罢了与他结交的念头。” 小雨见他说话不流利,胡腔很重,便问道:“小弟乃是一个酒馆杂役,无姓,自小家里便以小雨称呼,还望这位大哥不弃,愿闻姓名,以酒结谊!” 小雨接过店小二端过来的酒,满了两杯,端起敬与那汉子。 那汉子听了小雨自报家门,丝毫不以他只是酒馆杂役为意,也不在意与之结交降了身份,回敬道:“小兄弟客气了,不瞒你说,鄙人乃是胡人,叫做延空,你们中原人素来和我们胡人有敌意,不知你知道我的来历之后,是否还愿意和我喝酒?” 小雨闻言,惊得一怔,他料定这帮人不是中原人,倒也不以别人是胡人为意。 人虽然是敌国的人,也有好坏之分,人家出手阔绰,不拘小节,自己作为中原人,自然也不能丢了脸面,做那吝啬小人。 他惊得是那人叫做延空,那日在华坛寺里陆教的那个领头便是叫做延空,从离珞空中知道了江南各大派命人冒充陆教之后,小雨便知道那‘延空’是假的了。 而现在,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人,是真的胡人,腰刀在侧,身高体阔,名字是延空! 延空端起手中酒杯,对着小雨示意,他见小雨愣在了那里,皱眉道:“既然小兄弟介意,这顿酒还是我请,至于以后,咱们各走各路还是,无交道便是了。” 小雨回过神来,急忙抬起手中酒杯,回道:“延空大哥,小弟不是这个意思,这天下的人有好坏之分,善恶之别,似你这般不拘小节之人,定是那好的一类了,我适才惊讶,并不是介意你是胡人,而是因为你的名字。” “哦,小兄弟,你听过?”延空惊讶问道。 小雨皱眉问道:“延空大哥,你可是那陆教的人?” 延空闻言,想不到一个茶馆小厮竟然这般见识广博,连自己的名字都听过,惊讶的点了点头,抱拳道:“正是陆教二殿司,小兄弟,怎么你知道我?” 小雨点了点头,假装不知悦来酒楼里面的延空是假冒的,惊讶回道:“这几天扬州城里传得厉害的陆教,在悦来酒楼里住着,听说他们的领头的便是延空,是大哥你吧?” 延空听了,将手中酒杯轻轻放下,挪了挪身子,给正在上菜的小二腾出了一个空隙。 待小二上了酒菜走后,延空才缓缓回道: “悦来酒楼?小兄弟,你还知道他们住在哪里,真是再好不过了。 不瞒小兄弟说,扬州城里的不是我,也不是我们陆教的人。 我来此地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我随家师南下,途径淮江,听哪里的江湖人传说,扬州城里有本教的人抬了几箱金子去收买江南几大门派,打出的名号还是我的。 家师听了之后,便命我来扬州城里会会这帮人,要看看是什么来路,敢冒充我们陆教行事。” 小雨听了,佯装震惊,道:“你是说悦来酒楼的陆教的是冒充的?” 延空点了点头,回道:“正是。” 小雨笑道:“来来来,延空大哥,请,咱们喝酒吃菜,后面的事情,吃了再说。” 延空端起酒杯和小雨又喝了一杯,小雨对着他的属下几人都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们都学着中原人抱拳回礼,点了点头开始动手吃喝。 小雨一边吃,一边心下喜道:这帮人是陆教的,还是真的延空,这下可有好戏看了,到时候悦来酒楼可得热闹了,自己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去杀镇守在悦来酒楼里冒充陆教的葛阳、吕韦、吕方三人,陆教一来,定会去悦来酒楼生事,到时候两边斗起来,自己再去杀这三人便容易得多了。 周家庄周丰要杀的五个人,都是当年佟家血案的恶人,葛长寿在扬州城里葛家庄,现在是个经商的商人,早已退出江湖,不问世事,要杀他最易得手,其次便是对面在喝酒的霸刀门王恒,此人上次和阮轻愁意见不和,回了春华谷。 独在春华谷,也是易得手的目标之一。 难的便是落月宗掌门吕韦、落月宗大长老吕方、明逸剑派掌门葛明三人,他们这段时间和江南其他几大门派的人住在一起,有了照应,最不好下手。 真陆教延空带人来扬州找这帮冒充的生事,正是一个绝好的契机。 小雨和延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瞥了一眼不远处那座喝得正是兴起的王恒,这人还巴巴的等着陆教的人来江南之后,他好再舔着脸去要金子,不知道此人知道真相之后,会有什么想法。 亏得那日他去悦来酒楼要钱的时候,冒充陆教的江南几大派的人还给了他一盘金子,只怕他们也对这王恒嗤之以鼻吧。 短短两日,殊不知整个江南的江湖格局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 小雨拿定注意,最后一个任务,待完成之后,便别江南,再往西南允州赈灾。 饭后,小雨带着延空一行继续往扬州城方向而行,到了玉安古镇的时候,天色全暗。 延空带着一行陆教的人在玉安古镇找了一家客栈歇下,准备明日再入城去悦来酒楼。 延空邀请小雨一道,小雨说六叔酒馆就在前面,要回去住,便和他们抱拳道别。 小雨告知了他们去悦来酒楼的路,也告知延空,明日他们会路过酒馆,后会有期。 小雨回了酒馆,只有刘伯在院子里正喝着寡酒。 问及六叔,刘伯说又去李婶家去了,这段时间关张,六叔晚上极少待在酒馆。 这也正好,小雨在不在家,六叔也没有过问,毕竟他也不在家。 刘伯断定,华坛寺空见老僧实在三月初被杀,而安宁观观主罗丛生是在月中被杀,如果季如歌再要动手应该就在三月底的十天之内。 现在已经是三月二十五,华坛寺里还没有动静,刘伯有些着急。 七层楼的季如歌接的第三个任务,他只知道第三个任务要杀的人里面有明逸剑派掌门葛明,至于其他的人,他没有接那个任务,也没有权力清楚具体要杀的人有哪些。 所以现在的刘伯,有些烦闷,空见死了,罗丛生也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城东门楼,现在就只有寺里驻扎的明逸剑派掌门葛明了。 为了确保葛明在寺里,刘伯决定明天就去寺里拜访一下他。 第五十四章 真假(1) 小雨和延空喝了不少酒,微醺,笑嘻嘻的坐在了刘伯旁边的桌子上。 小雨以一个店小二的身份和一个陆教二殿司打交道,并不是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毕竟这种身份的他不是江湖中人,也不会有人谴责他。 延空这人性子耿直,为人直爽,不失为一个好朋友,只是若是有一天江湖中人知道小雨就是季如歌之后,只怕又会在他头上加一个结交西域邪教的名头了。 好在虚名这种东西,在两个老痞子带大的小雨看来,或许还没有路边捡的一个能填饱肚子的红薯重要。 小雨往刘伯放在一侧的罐子瞅了瞅,酒少了大半。 “哟,刘伯,您老雅兴,今儿个怎么自己喝起来了?”小雨满嘴的酒气,看着刘伯一个人端着酒坛子,往碗里到,一个人喝。 刘伯苍老的脸颊上,老去的纹路清晰,不太容易看出是皱了眉头,还是没有皱着眉头。 刘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嗅到了小雨呼出气息里的酒味儿。 “你小子也喝酒了?” 小雨笑嘻嘻的回道:“结交了个朋友,在酒楼喝了一顿。” 刘伯呵呵笑了笑,“要不要再来点?” 小雨酒意上涌,打了个嗝,摆手回道:“不喝了,再喝,明天是起不来了。” 小雨喝酒很适度,不是在师父和老头子面前,他绝对不会喝醉,恐酒后失言,泄露了他是季如歌的事情。 刘伯也不劝,只自己又喝了一口。 小雨借着酒劲儿好奇问道:“刘伯,您老这么天天去钓鱼,不嫌烦吗?” 刘伯笑道:“没钓着鱼自然会烦,可要是钓着了,就不会了。” “那,您要钓的大鱼钓着了吗?”小雨继续问道。 刘伯再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回道:“哎,上了两次钩,都吃饵走掉了。” 小雨皱眉假装不知刘伯的意图,问道:“刘伯,你老人家来扬州,要钓的不是鱼吧?” 刘伯闻言,一怔,这小子有些眼力见儿,笑着回道:“我呀,钓的是把这江南要搅浑的大鱼,江湖上的事情,你不懂。” 小雨傻乎乎呵呵笑道:“我怎么就不懂了,我新认识的朋友,就是那个离姑娘,你也见过了,她呀,那天就带着我去抓季如歌了。你看看,我这也算是半个江湖上的人了,你给我说说,你要钓的鱼是什么?” 刘伯闻言,好奇道:“一个离宗的小女儿,抓季如歌?你们?呵呵......”刘伯说完,一脸不屑的看了看小雨。 小雨见刘伯有轻蔑之意,皱眉道:“怎么,你还不信?我们只是没有抓到那个叫啥季如歌的,只要遇上了,我相信珞珞的身手准能抓住。” 刘伯听了小雨的话,不禁莞尔,心道这几个小家伙,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还抓季如歌,权当笑柄听了罢了。 小雨这么说,也只是想刘伯将他们去抓季如歌的事情当做笑话看,他不可能告诉刘伯悦来酒楼的陆教是假的,他只是为了套刘伯的话而已,想知道刘伯要钓的大鱼是谁? 能将江南的江湖搅浑的人,除了季如歌,没有别人,小雨要确定刘伯要找的人是不是自己。 刘伯将小雨一脸稚气,怎么也想不到他就是季如歌,反而从怀里摸出了自己的七杀令,缓缓放在桌上,呵呵笑道: “巧了,我呀,要钓的鱼也是季如歌,你们没抓着,我来抓。” 小雨见了桌上一枚七杀令,假装惊讶的拿了起来,瞅了瞅,正面是‘陆’,反面是‘渔’。 “这是什么?”小雨疑惑问道。 刘伯回道:“这呀,是我的令牌,小孩子不懂,看看稀奇便好,多问无益。” 小雨见了刘伯的七杀令之后,心道:想不到七层楼第七层杀自己的那个任务还真有人接,看刘伯的样子,还有他的七杀令,是‘渔’字,此人便是排在自己后面的七层楼第二杀手,那天看他出手,确实是个高手, 只是刘伯要杀自己,没那么容易。 七层楼的的规矩只有七层楼楼主和几个得力干将清楚,而小雨并不知道能进七层楼的第七层的只有六层楼的前三甲。 七层楼每年年底只会在大殿前,贴出杀手榜,也只给出杀手代号,并不知道名字,至于杀手们自己私底下如何,他们都管不着。 而季如歌的名字之所以能响彻江湖,那是因为他杀了人,总喜欢留下自己的名字——季如歌。 江湖上传闻他是个三十多的中年剑客,却不知道背地里,他只是个二十多的年轻人。 谁的年少不轻狂?他也年少,他亦轻狂! 小雨的轻狂,明面不敢,也不能,杀了人留个季如歌的名号,算是自我奖励安慰。 ...... 小雨‘哦’一声,没有追问,再问道:“刘伯,您要抓季如歌?为什么,他也杀了你的朋友吗?” 刘伯摇了摇头,“不是。” 小雨追问:“那是什么原因?” 刘伯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因为他是第一。” 小雨这时候真切的皱眉惊讶道:“为什么?” 刘伯缓缓道:“一年一榜,九年了,他还是榜首。” 小雨将刘伯不继续解释,追问道:“他是榜首,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刘伯回道:“我是第二,人老了,时日不多,总想当一下第一吧。” 小雨闻言,“哦”了一声,“原来,您老是想当一回第一啊。” 七层楼的七杀令要送到雇主手中才会动手杀目标,刘伯的七杀令在自己手中,而且也在找季如歌了,说明刘伯就是雇主,小雨听了刘伯的话,瞬间知道刘伯的意图。 弄明白了刘伯是来杀自己的,小雨心下明朗了起来,看来自己对刘伯小心注意是没错的。 等明日陆教的延空带人去悦来酒楼将江南那帮人拆穿,定会大闹一场,到时候,自己再趁乱趁机下手,早点完成了任务离开江南,也就不用整日面对着刘伯了。 再等救了允州之灾,自己再会大龟山何家村去,又是许久不出山,看他哪里去杀自己。 小雨明天是不会贸然动手的,得等陆教去悦来酒楼闹事之后的消息,所以明日也很闲,于是小雨问刘伯道: “刘伯,明天去钓鱼的时候,叫我一声,我去老马茶肆听书去。”小雨起身要回屋子睡觉去。 刘伯闻言,嘀咕道:“明天不钓鱼,去华坛寺走走,会会明逸剑派的掌门。” 小雨听了,再次“哦”了一声,“那不用叫我了,我自己睡醒了再去。” 第五十五章 真假(2) 小雨躺在床上,在想刘伯的话,他为什么明天要去华坛寺找明逸剑派的掌门。 明逸剑派掌门?葛明?小雨瞬间想到了当初七层楼顶楼里面的任务竹牌,自己接的时候,葛明是第三个任务的牌首,‘酬金五万两,江南明逸剑派掌门葛明等人。’ 他接了这任务,便知道这任务里面详细问题,而刘伯不知,却见过这任务竹牌牌首的要求,所以刘伯断定自己接了这任务,他明日要去找葛明,当然是为了杀自己。 季如歌要杀明逸剑派掌门葛明,刘伯要杀季如歌,这便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是刘伯不知道,季如歌其实就是小雨,而这黄雀是不是黄雀,可就说不定了。 小雨的店小二的身份完全掩盖了他是季如歌的身份,这几日,幸好遇见了离珞,让他弄清楚了所有的事情。 刘伯要找的葛明其实不在华坛寺,而是在悦来酒楼。 也就是说,明日刘伯去华坛寺找明逸剑派掌门葛明,注定落空。 恍惚之中,小雨带着丝丝酒意,缓缓睡去。 再说悦来酒楼里面。 清一住持和葛明等掌门已经在悦来酒楼埋伏了三日有余,并无季如歌的一点消息,也不见有任何来盗取金珠的人出现。 几人商议,再等几日,四月初,便撤回华坛寺,再做定论。 毕竟他们只是做了一个圈套,季如歌上不上钩,谁也不知道,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季如歌杀了空见和罗丛生之后,还会不会再在江南出手杀人,一切的未知变数还很大。 春天的江南是处子,静美动人。 晨曦照耀下的扬州城是处子淡妆后眉间的朱砂一点,这一点丰神韵秀。 城外一排排的低檐瓦屋,城内是秀湖伴山,古寺高塔,楼宇雕梁。 惜云湖畔,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渔翁带着渔具,牵着一头毛驴,不再去老马桥畔抑或是华坛寺后山水栈钓鱼了,而是径直奔着华坛寺山门而去。 离坤和空性住持派去盯梢老渔翁的人还没下古塔山,便在半道遇见了缓缓骑驴上山的老渔翁,他们找了个机会,转身回寺里去报信去了。 华坛寺处在古塔山上,古塔山名字是山,实际却只是靠着惜云湖的一个小丘陵,平缓阔大,华坛寺整座寺占了此丘陵的八成。 刘伯扛着自己的鱼竿,顺着平缓的台阶,骑驴缓步而上。 华坛寺。 朱漆铜门大开,知客僧、香火僧、扫地僧都在忙碌着,来来往往的香客络绎不绝。 空性和离坤早已安排罗汉的武僧准备武器迎接刘伯这个可疑的老翁。 驻守在华坛寺的安宁观的一干小道士更是怒意汹汹,他们掌门和几个师兄的死全然是季如歌一手所为,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师父和师兄为何平白无故就死在了东城门楼。 他们不知道的是,罗从生是何几个徒弟悄悄从华坛寺溜出去的,都还一致认为是季如歌杀了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将尸首搬过去的。 华坛寺里高手守着,季如歌悄无声息的杀了安宁观掌门和几个徒弟,明显有些不可能,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他们也只得自欺欺人的相信。 即将到寺里的这个老渔翁,指不定就是季如歌的同谋,不然怎么会季如歌杀人的时候,这个老人家就出现在惜云湖一直钓鱼?除非此人是来帮他守着华坛寺,打探寺里消息的! 离坤手里拿着折扇,在华坛寺罗汉堂内院里,和空性住持商议,要怎么对付这个老渔翁。 论武功,离坤是不如妹妹离珞的,比起舞刀弄剑,他更喜欢权谋天下,他有个一统江湖的梦,只是不敢和爹爹说去。 离珞则是跟着离宗长老琴老卫长吟学了一身好本事,离宗上下的弟子里,都知道他们的二师姐是个高手,就连离宗宗主离败,都亲口承认过,自己的女儿悟性高,确实是块练武的好料子。 离坤深知妹妹将离宗的武功学得扎实,能和自己师父打个平手,较之父亲还差了些,就凭这点,他相信妹妹的武功足以匹敌江南几个门派的高手了。 “哥,你找我干嘛?”离珞带着配剑,兴高采烈的从门外奔了进来,安凝跟在后面。 离坤手中折扇轻摇,回道:“等下个兴许有个高手要来寺里闹事,将你叫过来,免得你又跑出去玩了,等下交起手来,我担心大家应付不过来。” 离珞闻言,一拍胸口道:“放心吧,哥,今天还没出去呢,不就是叫我过来做打手吗?说,要揍谁!我动手就行!” 离坤伸手点了点了离珞的额头,笑道:“你呀,这性子得改改,还是这暴脾气,以后嫁了谁,谁受得了?” 离珞赶紧拉着自己哥哥手臂,嘟嘴嘀咕道:“嫁什么嫁,我可不会嫁人,待在庐山上挺好的,就陪着爹爹娘亲还有哥哥。” 离坤笑道:“虎啦吧唧的,这几天出去玩,没给我惹事吧?” “没有,没有,你就别担心了。”离珞笑着回道。 离坤闻言,皱眉看了看安凝,叮嘱道:“安凝,小姐没找地方玩火吧?”、 安凝回道:“回公子,没有。” 离坤闻言,吩咐道:“这次下山,让你跟着珞珞就是要你监督她,别让她玩火,城里铺子多,卖火折子不少,你可得看紧她,免得拿着火折子到处点,一旦烧了人家屋舍,我们责任就大了。城里比不得庐山上,我爹和卫伯都不在,她就更没人看着了,你可得帮我盯紧了,闹出什么事情,我可为你是问!” 安凝听了,急忙躬身作了一揖,回道:“凝儿谨遵少主吩咐,这段时间我一直跟着小姐,没有让她接触任何能起火的东西。” 离珞闻言,撇嘴瞪了自己哥哥一眼,皱眉道:“火火火......人家已经改了,没有玩火,哥,你就别操心了。” 离坤听了,瞅了她一眼,想起了那天在那个岔道的小酒馆,这丫头又偷着溜进了人家后厨,要不是自己发现得早,只怕早把人家灶台上的火折子顺走了,他也不点明,‘哎’的叹了口气,自己这个妹妹啥爱好不好,非得喜欢玩火。 小时候,她曾经点了庐山上好几个屋子,被爹打得屁股肿了几天,还不是自己偷着给她上药治好的,他就这么一个妹妹,他很疼她,他记得当初自己犯错面壁的时候,还是这妮子偷着给自己送馒头的,兄妹之间的感情,很温暖。 他们是亲人,无论妹妹犯了多大的错,他都有责任去替她解决。 只因为,她是他的妹妹,他是她的哥哥。 爹爹从小就告诉他,哥哥保护妹妹,天经地义,他们是至亲。 空性看着离坤这个离宗的少宗主竟然如此依仗自己妹妹的武功,心里有些看扁他的意味,脸上却不显露。 当初离败告诉他,自己的儿子武功不如女儿,他就觉着这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本事?他总觉得离宗是天下几大门派之一,有看不起江南的几个小门派意思,明面上不敢得罪离坤,心下看不起还是有的。这时候看离坤叫来自己妹妹帮忙,他也不好说,只在一边安排寺里武功较强的寺僧,至于离珞出不出手,全凭离坤自己安排便好。 第五十六章 真假(3) 香火鼎盛的古寺门口。 刘伯下驴,停在了华坛寺山门的一株老松树下面。 鱼竿扛在肩头,一手牵着驴儿,缓步向着寺里走去。 之所以要下驴来,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觉着自己这么骑着驴儿进别人的古寺有些不雅。 门口两个知客僧拦路。 “老施主,牲口只能走别院进后寺,前院烧香的地方,不允许进牵驴进去。”一个知客小僧单手合十,对着刘伯行了一礼。 刘伯驻足,看了看往后山去的那条石板阔道,皱了皱眉头,“后寺能进到前院去吗?” 知客僧点了点头,回道:“老施主请,小僧为你带路,驴儿可以拴在寺里的马厩里,有人照看,后寺有一道穿廊可以去前院烧香礼佛。” 那小和尚说完,伸手要来接刘伯的驴绳子,刘伯摆了摆手,“老夫自己牵着就行,你带路便是。” 小和尚闻言,做了个请的手势,“老施主,这边走。” 二人一驴,一前一后。 离坤摇着手里折扇,在后院马厩旁边,用另一只手捡着草假装喂马。 他早听探子说过,山下惜云湖有个钓鱼老翁,天天风雨无阻牵着一头头顶有一撮白毛的毛驴儿来惜云湖,在那钓鱼,活动范围没有离开过华坛寺周围。 今天,既然这老翁找上寺里来了,自己得瞅瞅到底长什么样,他也想知道这老翁和季如歌究竟是什么关系,也想知道老翁是不是就是季如歌的线人。 刘伯将手中驴绳子递给小和尚,小和尚伸手接过,栓在了马厩一侧,扔了两把草给在驴槽里面。 “老施主这边请,这是后院功德箱,一律八文钱。”小和尚带着刘伯站到了马厩边上的一个木箱子边上。 寺里为客人拴马喂养,不便直接要钱,便以功德箱为由,收取银钱。 刘伯会意,苍老的手伸进怀里,摸了一会儿,摸出几文钱扔进了那功德箱里。 “走吧,去前院。”刘伯扛着鱼竿指了指那穿廊小径。 小和尚指了指刘伯手里拿着扛在肩上的鱼竿,皱眉道:“老施主,你这鱼竿.......嗯..我们也可以代为保管。” 刘伯呵呵笑了笑,看上去十分慈祥。 “吃饭的家伙,很少离身,便带着去前院吧,不会坏了寺里的规矩吧?” 小和尚闻言,面有难色,想了想,寺里也没有规定不能带着鱼竿去烧香的规定,才缓缓回道:“那到是不会,老施主请。” 二人途径穿廊径直奔着前寺而去。 他们走后,离坤也急急忙忙赶向罗汉堂和寺里留守的一些高手回合,准备迎接这老翁的变故,他们不知道这老渔翁今日来访寺,有何目的?所以得为应付做准备。 刘伯跟在小和尚后面,“请问小师父,今日住持大师可在前院佛堂?” 小和尚回道:“住持师祖在罗汉堂议事,暂时不得见,老施主要烧香礼佛还是祈福许愿,小僧都可为你带路。” 刘伯闻言,回道:“那便先去礼佛吧。” 小和尚带着刘伯去了大殿,刘伯站在大殿门口,自己扛着鱼竿不便进去,便从怀里摸出了五两银子,递给那个知客和尚,并道:“小师父,这是老夫的香火钱,还请带为礼佛。” 小和尚见这老渔翁样貌不怎样,穿着也不是豪气之人,竟然出手这般阔绰,急忙伸手接了,合十对着刘伯行礼,道:“老施主心诚礼佛,我佛定然保佑施主平安。” 刘伯摆了摆手,回道:“你去代我烧香便好,我就不进去了,我在院里走走。” 小和尚闻言,回了礼,转身去了。 刘伯扛着鱼竿在途径校场,走向大殿偏院,向一个小和尚问了去罗汉堂的路,径直扛着鱼竿向着华坛寺罗汉堂而来。 华坛寺罗汉堂门前。 两尊持棍怒目罗汉守堂门两侧,里面众僧正在运功打坐做早课。 罗汉堂偏殿内,离坤和空性住持等人,早有小和尚来报,老渔翁过来了。 空性住持对着离坤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会会这老施主去,离少主,请。” 离坤回了一礼,道:“请。” 空性住持手持禅杖和手执折扇的离坤走在前面,罗汉堂二长老空闻持一木棍和配剑的离珞走在后面,再后面是安凝和两个配剑安宁观的道长。 刘伯站在罗汉堂门前,肩上扛着鱼竿。 罗汉堂里面的武僧都知道此人来此,并没有多大的惊讶,依旧端坐着,等着住持几人来会他。 刘伯站了不久,便等到了空性等人。 空性和离坤并立,身后一群人都带着武器。 刘伯就那么站着,扛着鱼竿,静静的看着空性等人。 “老施主?此乃敝寺罗汉堂,不接待外客,还请别行他路。”空性住持合十礼道。 刘伯开门见山回道:“你们这段时间一直派人盯梢老夫,也不用这般假惺惺的说其他了,老夫今日来,只为见一见明逸剑派的掌门葛明,还请空性大师邀见。” 空性身后两个年轻道长,均是安宁观的几个排在前面的门人,此时见了刘伯,其中一个唤作胡飞的率先站了出来,拔剑指着刘伯道:“老家伙,说吧,季如歌在哪里?我们要为家师报仇!!” 刘伯闻言,皱眉道:“你们这是何意?季如歌在哪里,老夫也想知道。” 胡飞喝道:“老家伙,否装蒜,你在华坛寺周围钓鱼,能不知道寺里所有人的动向吗?你定是那季如歌的探子,专为他查探寺里各大门派人的消息的。” 空性住持见胡飞性子急,一下子将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不由皱眉,在一侧说道:“胡道长,稍安勿躁,我们且听这位老施主为何要找明逸剑派葛掌门。” 胡飞冷哼了一声,回道:“他意图那还用说,葛掌门定是那魔头的下一个目标,这人定是找不到葛掌门,便上门来为他打探消息的。” 刘伯听了,呵呵笑道:“老夫钓鱼倒是成了季如歌的线人了,亏得你们想得好啊。” 离坤示意胡飞先退下,胡飞哼了一声,站了回去,离坤转而在一侧对着刘伯问道:“老伯,不知你找明逸剑派葛掌门有什么事情?” 刘伯回道:“有要事相商议,还请一见。” 空性和离坤心知肚明,这时候的葛明根本不在寺里。 离坤继续问道:“葛掌门正在处理要事,不知老伯找他什么事情?能否告知一二?” 第五十七章 真假(4) 刘伯懒怠理会这帮人,回道:“我与他有旧交,只是来叙叙旧的,还请邀他一见。” 空性和离坤闻言,都在怀疑刘伯话的真假,空性道:“老施主,葛掌门正在处理要事,不便相见,还请过几日再来一会?” 刘伯皱眉否决道:“处理要事?可在寺里?” 空性住持问道:“在。” 刘伯回道:“老夫愿意等他处理完后相见。” 刘伯不能说出季如歌要杀他,他不能坏了七层楼的规矩,七层楼的人,他也得罪不起,毕竟每个七层楼出来的杀手,都有无条件为七层楼出手三次的机会,一旦七层楼楼主知道自己为了杀季如歌,不惜说出季如歌的目标,让季如歌被围攻死在了江南,只怕他的老命也保不住了,更别说要成为七层楼第一杀手了。 守株待兔可以,但是只能他自己知道。 空性住持皱眉回道:“今日处理不完,还请老施主过几天再来找他。” 刘伯皱眉,心道什么要事处理不完,还得处理几天的,于是瞅了空性一眼,看他眼神有些掩饰的意味,皱眉道:“老夫不是什么季如歌的线人,也不认识季如歌那魔头,你们放心便好,老夫只想见见故人,还请邀见。” 离坤皱眉问道:“老伯,你在惜云湖钓了快一个月的鱼了,早不来晚不来,为何这个时候来找葛掌门?你们真的是故交?” 刘伯不太会撒谎,听了离坤这么一问,自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圆谎。 索性皱眉沉声道:“你管老夫的事情,老夫今日偏要见他,若是见不着,别怪老夫动起手来。” 空性身后罗汉堂空闻老僧手持长棍站了出来,冷喝道:“老施主,来华坛寺闹事,可选的不是地方。” 刘伯皱眉道:“动手吧,老夫今日定要见着那葛明,不然便打到你们请他出来相见。” 刘伯的意图很明显,也懒得和他们解释了。 空闻听了,不等空性住持吩咐,持棍便扑了上去。 空闻乃是罗汉堂二长老,罗汉堂本就是华坛寺武僧汇聚之地,空见死后,便一直由他执掌华坛寺罗汉堂。 他的守身武功乃是一门棍法,唤作佛陀棍法,乃是华坛寺嫡传武功之一,此棍法走得是刚猛路子,分三十六路变化,一招一式都是刚猛起步,内力修为越高的人,练了此功,威力越大。 而刘伯,乃是七层楼排在第二的杀手,手里的铁鱼竿便是他的武器,他师承一个游方道人,内力雄厚,一手鱼竿钓线功早已修习几十年了,使得出神入化,论实力,江湖上成名的人当中,能赢得过他的人并不多。 江南一带,只怕只有离宗的离败能胜过刘伯,其他再无对手。 小雨伪装的季如歌能成为七层楼第一,多半用的是投机取巧,抑或是偷袭得逞,而刘伯成为七层楼第二,却无不是一一靠实力杀将下来的。 空闻一棍‘打山压松’向着刘伯扑将过去。 刘伯转手鱼竿一滑,半截竿头部分向外滑出三尺,微微一抬手,手上劲道一运,接下空闻当空下来的一棍,反将其扬回去,空闻手上的棍子一样,险些脱手,被震得猛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空闻看刘伯却稳如泰山的站在原地,他发麻的虎口,再次捏了捏手中长棍。 又是一招‘穿墙棍’对着刘伯面颊,直接捅了过去,力道刚猛,劲风十足。 刘伯眼见长棍刺面,微微一笑,一个侧身,手中鱼竿一回,再次握住鱼竿竿头,一个简单的挪步,转瞬之间,轻松躲开空闻的攻击,手中鱼竿再随腕力一甩。 鱼线甩出,竟然呼啦啦的缠绕住了空闻的手臂,鱼竿尖再随他手一下沉,径直的打在了空闻的手背上。 力道刚好,空闻手背吃疼,手中长棍脱落,飞出丈许,落在地上,自己也被刘伯的鱼线一收,捆成了一坨。 “下去吧。”刘伯沉声说完,手中鱼竿竿尖对着空闻胸前一点,空闻便被侧身打飞了出去,刘伯鱼竿一拉,空闻在半空转了几圈,狼狈的落在空性住持一侧地上,空性身后几个小和尚急忙将之扶起。 空闻轻轻咳嗽了一声,嘴角便流出了一丝鲜血,他捂着自己胸口,知道这老渔翁只是用鱼竿震伤了自己,并未下狠手。 “多谢手下留情。”空闻对着刘伯合十行礼,适才的傲气瞬间被打得心服口服。 刘伯收了鱼线,将鱼钩稳稳握在手中,哪里还有半点老弱的样子,显然是个高手。 离坤见了刘伯出手,鱼竿为武器,出手之间,鱼钩不伤人,竟然将华坛寺空闻高僧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心里暗叹,是个厉害的人物。 刘伯稳稳的站定,对着他们道:“老夫只想见见葛掌门,别无他意。” 空性几人早见了刘伯身手不得了,空性眉头深锁,心道,只怕这老渔翁的功夫远在那季如歌之上了。 空见私下偷偷练习华坛寺禁学摧骨掌,这是他作为住持一直都知道的,只是师弟空见武功越高,他们华坛寺在江南几大门派中的地位也就越靠前,所以知道此事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过了,他知道摧心掌的弊端,也知道那日季如歌来杀空见的时候,正是他最为虚弱的时候,季如歌出手有些占了时机,他追过去的时候,季如歌已经逃走了。 可眼前这老渔翁出手,鱼竿和鱼线是武器,远比一般的刀剑难以使用,可他能够用得恰到好处,再看他出手的力道,稳稳的控制,若非一等一的高手,又几个人能用鱼竿将空闻师弟打出内伤,却不伤其根基。 空性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这老渔翁明逸剑派葛明的所在,若是不说,只怕这老渔翁不会善罢甘休。 不等空性开口,离珞一脸兴奋的拔剑跃了出去。 “老伯伯,你这武器真是奇怪,不过你这本事厉害得紧。小女子离珞,和您在老马桥畔有过一面之缘,还请赐教,若是您老败了,还请离开华坛寺,不要再来生事,您老人家和小雨认识,我不想和你成为敌人。”离珞笑着抱拳对着刘伯道。 刘伯见了这么一个俏丽的拿着剑站了出来,又听她如此说,想了想那日有人扔狗进河里的事情,自己确实见过这个叫离珞的小姑娘。 刘伯呵呵慈祥的笑道:“小姑娘,原来是你,我今日来只是拜会一下葛掌门,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小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下去吧,你是小哥儿的朋友,他日来酒馆玩耍,我若打伤了你,面子上也过意不去。” 离珞微笑着回道:“老伯,你可别小看我,你要伤着我还是不容易的,我和他们呀,是一伙的,你来这里打架,就是要和我打架,我不能不管,我看你功夫挺高的,我来会会你如何?” 离珞说完,便是一招‘长虹贯日’刺了出去。 离坤见自己妹妹还是那般争强好斗,喜欢比武,急忙在身后喊道:“珞珞,小心一点。” “知道了,哥,别担心,打架,我还没怕过谁呢!”离珞出手的瞬间,一边回答道。 刘伯见这小姑娘性子倔,有些可爱,不忍伤了她,鱼竿一抬,便向着她的剑身打了过去,旨在要打落离珞的剑,让她乖乖站回去。 鱼竿刚要打中离珞剑身的瞬间,哪知离珞的剑招突然由‘长虹贯日’瞬间转为‘清风扫叶’轻巧避开刘伯的鱼竿,直刺刘伯下盘。 “原来有些本事。这一招转的漂亮!”刘伯皱眉,夸赞道。 刘伯急忙收了鱼竿,粗杆头猛的落下地去,挡住离珞刺过来的剑,翻身一手拍向鱼竿中间,鱼竿尖端一部分吃力,弯了下去,鱼线带动鱼钩,直反而袭击离珞下盘而去。 第五十八章 真假(5) 离珞一个鹞子翻身,双足踏线转上,手里长剑一划,在地面轻点,脚直踢刘伯右边太阳穴。 刘伯左手一挡,鱼竿向下一点,退出半步,离珞落下地去,手里长剑地上一戳,正好卡住刘伯的鱼钩。 刘伯见状微微一笑,道:“素闻庐山离宗以器为主,铸剑术天下第一,没想到剑法之上,也颇有造诣,不错不错。” “老伯伯,怎样,我的武功不算差吧?”离珞站定,笑嘻嘻的看着刘伯,刘伯和小雨都在六叔酒馆,是朋友,离珞也没有真要和刘伯拼个你死我活的想法。 空性住持这时候见了离珞和刘伯过了这三招,招招相连,迅捷灵巧,这才对离珞另眼相看,相信这姑娘的本事不低。 空闻没能在刘伯手下过得三招,离珞却三招将刘伯的鱼钩卡在地上。 刘伯听了离珞的话,称赞道:“姑娘将离宗的剑法运用灵活,加上反应敏捷,确实是个练武的苗子,姑娘小心了!” 刘伯提醒离珞完,手中鱼竿不再收线,而是笔直对着离珞右手打去,离珞急忙抽剑格挡,转瞬间,那鱼钩又被带起,刘伯手上腕力向外一带,原来要打离珞的右手一招是虚招,目的是为了让离珞松开鱼钩。 虚中有实,实则虚之。 刘伯顺势带起鱼钩,钩向离珞左手。 离珞见识不对,脚下一滑,一个侧身落下地去,转手一扬手中长剑,要斩断刘伯的鱼线。 刘伯的鱼线又岂是一般的鱼线,一般的金石利器,要断他的鱼线,绝无可能。 剑线相交,钩子绕了长剑转了几圈,裹住,刘伯微微一用力要带走离珞手中长剑。 ........ 二人来来回回缠斗了几十个回合,一侧的空性主持和离坤见这老头子不好对付,急忙转身招呼罗汉堂里的武僧,还有其他的门人,准备布阵围攻刘伯。 一行武僧拿着长棍从内堂鱼贯而出,空性住持对着身后众人道:“准备列阵。” 离珞听得后面动静,刘伯这样一来便会被围攻,只怕等下这些和尚团结起来,布个什么阵法,刘伯也逃不出去。 她自己知道葛明的下落,又和刘伯有一面之缘,有心帮助刘伯,便和刘伯打斗之间,小声说了一句,“老伯伯,跟我来。” 刘伯知道她和小雨是朋友,出手之间,已经让了这姑娘好些招式,每到要害之处,总是手下留情。 二人对上招数之后,都知道对方不是真要酣斗,便各自有意让招。 离珞这么一说,刘伯会意,二人对招之时,刘伯转身收了鱼竿,纵身一跃,踩着一侧松树,几个迈步上了瓦顶,向着栓驴的棚子去了。 离珞拔剑跟了上去。 众人急忙跑出檐外,观看屋顶二人打斗。 鱼竿和长剑挥舞之间,离珞低声说道:“老伯伯,你要找的人不在寺里,在悦来酒楼。” 刘伯闻言,手里鱼竿一打,却不着力,离珞长剑一挡,也是轻微,二人假斗起来,只为聊天。 “不在寺里,在悦来酒楼?”刘伯好奇。 离珞小声回道:“正是,悦来酒楼里的陆教,都是寺里的人冒充的,您可别告诉别人,您要找的葛掌门,也在里面。他们不知道我知道这个秘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您知道了便好,我过几天闲了还得去酒馆找小雨玩呢,可不能伤了您。” 刘伯闻言,“哦”了一声,真要打起来,离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刘伯也不去计较这种意气之争。 刘伯收回鱼竿,对着离珞道:“多谢姑娘。” 离珞将刘伯收了鱼竿,底下人都看着他对着自己行礼抱拳,嘴里还说了什么,急得手中剑一甩,急道:“哎呀,伯伯,你别道谢,等下底下他们看出来了,我会挨骂的。” 刘伯闻言,回道:“哦,不好意思,忘了,我们再来打过。” 离珞闻言,噗嗤一笑,道:“算了算了,伯伯,你走吧,我会跟我哥解释去。” 刘伯点了点头,转身踩着瓦檐,过了穿廊顶,落在了马厩里面,要牵走自己的驴准备下山去。 离珞飞身下了屋顶,落在了离坤面前。 离坤皱眉,说道:“你们都说了什么?怎么突然不打了?” 离珞将手中剑插回剑鞘,背着手,看着自己哥哥道:“你们也听到了,我和老伯伯认识,所以刚刚只是练练手,老伯伯是我在山下认识的朋友,我让他回去,并告诉他,过几天我会告诉葛掌门,让葛掌门亲自去拜访他,他自然就回去了呀。” 离坤将信将疑的看着离珞,空性住持在一侧道谢道:“多谢离姑娘相助解围。” 空性住持说完,吩咐一侧一个小和尚道:“去,送那位老施主出山门。” 小和尚闻言,合十行礼之后,转身奔着马厩去了。 众人在罗汉堂散了,离坤撇嘴,怀疑的眼神表扬了几句离珞‘做得好’。 离珞高高兴兴的带着安凝出门玩去了,华坛寺里面再次恢复平静。 华坛寺罗汉堂在前院内院,刘伯下山走的是外院围墙,被那个小和尚送出山门,他自己牵着驴儿,急急忙忙的下山去了。 刘伯走在前面下山,离珞带着安凝在后面下山,隔了半柱香的时间,两方并无交集。 路上,刘伯毫无停息,听了葛明在悦来酒楼的真相,他急忙往城里悦来酒楼而去,生怕晚了一步,季如歌已经动手了。 亏得这帮人想得出来,冒充陆教,目的为什么?难道也是为了抓季如歌? 刘伯皱眉叹了口气,心道这局势真是乱了,只是不知道季如歌现在究竟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动手?他是否也知道悦来酒楼里面的陆教不是陆教,而是葛明等人假冒的? 刘伯手里鱼竿在驴屁股上使劲儿打了几下,驴儿奔走起来,疾疾的奔向悦来酒楼。 刘伯在华坛寺耽搁了一上午,好在从离珞口中知道了葛明的下落。 与此刘伯华坛寺一趟的同时。 悦来酒楼。 天色早初,真正的陆教延空带着一行陆教的门人,在早上迈步跨进了悦来酒楼的大门。 掌柜的申悦带着一顶缁布冠,急急忙忙迎接出来,看着来人衣着不凡,腰间又是配刀,想来也是有钱又是惹不起的角儿,不敢怠慢。 “几位爷,里面请!”申掌柜说完,对着一个小二招手,喊道:“三儿,给几位爷准备一张桌子。” “好勒!”那店小二回了一句,转身在靠墙角的一张大圆桌上清理起来,准备着。 第五十九章 真假(6) “几位爷,这边请。”申掌柜让开道来,做邀之式。 延空带着所有门人昂首阔步向着靠墙的那张桌子坐下。 “几位爷,吃点什么?”申掌柜招呼道。 延空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依旧是略显生硬的中原话,“好酒好菜端上来便可。” 申掌柜闻言,收了金子,略微惊讶了一下之后,心里已经知道这帮人打扮虽然是中原着装,说话的口音和使用金子,定然不是中原人。 商不厌客,转瞬又那一副笑容堆砌的嘴脸,“好的,几位爷,你们稍等,好酒好菜马山就来。” 延空见掌柜的转身要走,急忙叫道:“掌柜的稍等,我听说你们店里住了西域陆教的人,可是真的?” 申掌柜闻言,点了点头,指了指楼上,“不瞒几位爷,小店二楼便是被陆教的大爷们包圆了的,今天,你们几位要是住店呀,还真的请另投别处。” 延空笑着回道:“在就好,不用担心,我们不住店,不住店。” 延空说完,又从怀里摸出了三锭金子,递了上去,申掌柜摇头摆手不敢接。 申掌柜嘴里恭敬回道:“大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小店最好的酒菜给您备上,你适才给的这一锭金子都有余,我还得找你散钱呢!” 延空正色道:“叫你拿着你便拿着,这是给你赔偿,等下打坏了东西,这些金子足够你重新置办这一楼的物件了。” 申掌柜闻言,皱眉急道:“几位爷,你们是来闹事的?这可不好啊!” 延空身边一个汉子手中弯腰刀往桌子上一横,瞪了一眼申掌柜。 这人乃是延空门下的弟子,唤作平康,此人生的木讷,学不通中原话,却能听懂,一副长相凶恶,方脸凹陷,右眼一道长疤。 他听懂了掌柜的话,想骂却又不会说中原话,只得一拍桌子,眼睛一横了事。 申掌柜见他凶相毕露,吓得退了两步,站定,“这,这,这.......” 延空皱眉反瞪了一眼平康,骂道:“不得无礼。”随即对着掌柜的抱拳道:“掌柜的,你不用担心,我们若是打坏了其他东西,一律加倍陪你便是。” 申掌柜见他们一行都是佩刀的,又被平康吓了一吓,这时候那还敢还口,只得点了点头,转身退下,招呼着小二,让他注意这那一座带着弯腰刀的客人,随时准备驱散其他客人,免得遭殃。 小二点了点头,立在一侧,时不时瞅瞅这边的动静。 延空对着平康身边的一个汉子道:“你去,请楼上的客人下来一会。” 那汉子中原言语比较麻利,名字唤作平成,是平康的师弟,同在延空门下修道习武。 平成点头站了起来,大步迈向不远处转角上楼的楼梯口。 “客官,二楼不进客,请你止步!”守在楼梯口的小二急忙拦住平成。 平成腰间弯刀拔了出来,“让开!” 不远处申掌柜急忙招呼守楼的小二,“张六,给那位爷让开,你去厨房搭把手去。” 那小二闻言,看得来人拔刀相向正愁不知如何应付,听得掌柜的传唤,‘哎’了一声急忙离开。 “楼上的朋友,请下来一会!”平成迈开步子,沿着木楼梯缓步踏步而上。 楼上阮轻愁和清一住持等人在屋子里守着那几箱黄金闷得正慌,等了这么些天,季如歌没等着,一行人住客栈的钱倒是花了不少。 这里的几个箱子,虽然只有表面一层堆砌了黄金,但这些黄金加起来也不少了,是住在华坛寺的几大门派合资凑出来的钱,约莫有五千两左右,值当白银上万两。 假的金珠就放在几个大箱子中间,阮轻愁料定季如歌会来偷珠子,因为珠子表面上很值钱,也方便偷。 葛明、清一、许丁山、吕韦等人轮流看守着这几大箱子,休息的时候,还不能下楼去,毕竟他们是半夜偷偷来到悦来客栈蹲守的。 在华坛寺绝大部分人的意识里,几大门派的掌门还在寺里,在惜云古塔顶上,还在合力修炼一个阵法,为的就是应付季如歌。 华坛寺里,只有离坤和空性还有寺里几个有威望的长老知道事情的真相,其他人都是以为几大掌门在惜云古塔顶阁楼闭门修炼。 寺里几人守口如瓶,许丁山和几大掌门悄然来到悦来客栈埋伏之事,就连他的女儿许婧都一无所知。 离宗里面,知道真相的原本只有离坤一人,正巧那日他和藏经阁长老空明议论此事,被偷偷潜入藏经阁三楼的离珞听了去。 听得有人上楼来。 阮轻愁等人急忙蒙了脸面,装作胡人模样,派冒充延空的那人出去瞅瞅何人叫嚷? 冒充延空的乃是落月宗的长老吕方,落月宗和葛明的明逸剑派一样,都是前些年才创建的门派。 明逸剑派葛明一人执掌,而落月宗则不同,乃是由吕韦和吕方两人共同执掌,掌门由吕韦当,实际上很多事情,都是两师兄弟共同处理。 阮轻愁这时候冒充的是陆教副教司,而吕方冒充的是陆教掌门的二徒弟,延空。 阮轻愁和陆教接触的不多,只听说过陆教在胡称北域道宗,教主丘林仆,也称北广道王,听说其门下有三个弟子,其中二弟子延空因为仗义直爽,不论中原、夏、或是匈奴之内,都结交了不少江湖朋友,名声较广。 他们在华坛寺商议的时候,便以延空之名为主。 至于阮轻愁的那个陆教副教司的职位,全然是那日王恒来要钱,情急之下,他为了打发这个闹事的家伙离开胡诌的。 陆教有没有什么副教司之位,他也根本不知道。 假‘延空’吕方几个迈步到了二楼楼梯口,看着正上来的平成,“阁下何人?又有何事?” 平成手中长刀一收,抱拳道:“请问楼上住的可是陆教的高人?” 吕方拉了拉遮住自己脸面的黑布,正色道:“正是陆教的,在下陆教延空,不知阁下找上门来有什么事情?” 平成听了,冷笑了几声,这人冒名竟然冒充到自己师父头上来了,于是抱拳沉声道:“我们殿司想请你们下来喝杯酒,谈些事情。” 第六十章 真假(7) 吕方皱眉道:“不知阁下是何门派?有事请明言!我们陆教有内务要处理,暂时不见外客,还请见谅。” 平成呵呵冷笑道:“在下陆教平成,家师名讳——延空!”平成见此人冒充自己师父,还如此大言不惭,再也忍耐不住,手中刀一提,几个跨步跃上楼梯,直扑吕方面门。 吕方听了对方报上名号,心下也是一惊,阮轻愁不是说陆教的人远在漠北,不在江南一带,他们冒名顶替没有多大危险吗?为何这陆教的人又找上门来了?眼见弯刀扑面,他急忙一个侧身避开。 落月宗以九星拳称着江南,手上功夫见长,长刀扑面,吕方侧身一划,避开,随即运拳打向平成刀身。 吕韦、吕方共同建立的江南落月宗,二人均是四十年纪,九星拳的功夫不相上下,平成则只是陆教的一个末代小弟子,对上落月宗长老本事还是差了些。 一个以九星拳对敌,一个以胡人弯刀对敌。 二人交手十来个回合,已经从楼上打到楼下。 吕方只衣服上受了些擦破挂口,轻微有几处皮外伤,而平成则被吕方一记‘天枢耀月’打中腰间肋骨,被打出丈许开外,落在地上。 平康见师弟被打,胖乎乎的身子从座位上挤了出来,提着一柄比其他人大了一号的长刀三两步跑到平成一侧,将之扶了起来。 平康不会讲中原言语,却能听懂。 平成捂着腰间,疼得眉头深锁,腰间一匹肋骨被打断了去。 平康伸手在他‘灵墟’‘幽门’‘日月’‘屋医’几处大穴点住,防止气血乱涌。 吕方站在一侧,脸上蒙着黑纱布,正主找上门来,正愁不知道如何应付。 一时间,店里的食客们见了刀拳相争,急急忙忙奔了出悦来酒楼,免得被殃及。 这时候的酒楼里面,除了靠墙一桌带刀的陆教胡人,再有便是立在场中的蒙面吕方。 楼上躲在一侧听吕方假冒延空应付来人的几个掌门听得真延空来了,一时间乱了阵脚,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几人同时看向了阮轻愁。 阮轻愁看着众人道:“都穿上准备胡服,先蒙了脸,下去看看对方有多少人再说。” 葛明等人闻言,以言行事,急急忙忙穿了胡服,蒙了脸面,跟着阮轻愁下了二楼。 吕方见身后众人下来,不慌不忙的站了过去,附在阮轻愁耳边问道:“阮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阮轻愁安抚道:“不要惊慌,对方只一桌人,论武功高低,不见得,他们就是我们的对手。” 吕韦在一侧附耳道:“阮先生,可是他们身后是陆教的势力,我们这样做,会得罪陆教的,到时候江南可就不止季如歌一个祸害了!” 阮轻愁看了看对方一个腰圆体胖,脸上一道刀疤,长相凶恶的家伙提着一柄大刀又要上来动手。 吕方道:“阮先生,还要打吗?” 阮轻愁摆手道:“且慢,我去会会。” 阮轻愁人称白发书生,使的是一手学来的剑法,手里带着柄三尺长剑,将对面平康缓步走了过来,他迎了上去,抱拳道: “阁下且慢动手,今日之事全是误会,还请你们能话事的人出来一见,在下有事相商议!” 平康生得粗壮鲁莽,性子却是那等不骄不躁缓慢的人,听了阮轻愁这般说来,他提着长刀抱拳回了一礼,他不会说中原言语,只得转身回去和延空交涉。 平康回到桌子前面,叽里呱、啦唏哩呼噜的用胡语和师父延空转述了阮轻愁的意思。 延空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延空自己站起身来,迈开步子,走了过去,他门下的弟子们见师父都走了出去,自然也都握着刀跟着站了出去。 其架势十足,大有一战之意。 胡人原比中原人好狠斗勇,这时候,眼见对方也是刀刀剑剑的带着,挑衅之意明显,他们也握紧了手里弯刀,准备一战。 延空往前一站,瞪着这一帮蒙着面的‘胡人’,用胡语问道:“不知诸位是何门派,为何冒充我陆教的人?” 葛明等人听了,一脸不知所云,只阮轻愁略懂一二胡语,无奈延空说的太快,他也只一知半解,只得抱拳道: “我想这只是一场误会,还请阁下这边请,我有要事相商。” 延空听了对方说的一口流利的中原言语,瞬间明白了他们都是假冒的胡人,转用中原言语问道:“阁下何人?为何要冒充我陆教行事?” 阮轻愁见人多嘴杂,不便透露,又听闻那延空在江湖上有些直爽好结交好友的名头,便抱拳道:“阁下想必就是陆教延空,不知可愿楼上一会,再做计较?在下绝无恶意。” 阮轻愁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延空上楼相谈,他想结交这延空,实话实说,兴许能免得了两方一战。 延空本就性子爽直,又是陆教教主丘林仆二弟子,师承丘林仆空相功绝技中的空相掌法,本事不低,见对方并不是动剑相向,而是举手想邀请,也不怀疑,颇有大家风范,迈开步子走了上去。 阮轻愁吩咐其他人在楼下等着,延空也是如此,二人上了二楼,就近找了一间雅阁。 “素闻陆教延空之威名,久仰,久仰!”阮轻愁率先抱拳道歉道,“实不相瞒,我们乃是江南各大派的高手,冒充阁下名头,实属无奈之举。” 延空见此人拉开蒙面的黑纱,乃是一个白发的中年书生,不由问道:“阁下是?” 阮轻愁回道:“在下白发书生阮轻愁,微末名头不足入阁下耳。” 延空闻言,抱拳回道:“原来是中原有名的江湖百晓阮轻愁先生,延空这里见过了。只是阁下冒充陆教之事,实在不是什么好的举措,陆教的名声可不能被你们损坏了,今日若是阁下不给出一个解释,只怕难以让我们信服。” 延空扬起头,手里长刀往前一提,最恨那些坏人名声的人,虽然言语礼节,眉目之间的怒意已经很明显。 阮轻愁忙道:“冒充阁下实属不得已而为之,阁下可听说中原有个杀人魔头季如歌的?” 延空听了,回道:“七层楼第一杀手,季如歌?和此事有关系?” 阮轻愁点了点头,回道:“正是!还请延空大师听我细细道来。” 第六十一章 真假(8) 阮轻愁将他们为何要冒充陆教送金珠的事情原委与延空一一说了. 阮轻愁见延空听完,满面怒容,有些心虚,自己是中原人,也有厌胡的心理,这次却是自己做的不对,只得满脸堆笑,一副抱歉的样子,对着延空称呼大师,抱拳道: “只为引季如歌那魔头上当,用了贵教的名声,还望延空大师海涵,事后,我们愿意用千两黄金作为赔礼,不知延空大师可愿意?” 延空听后一拍桌子,怒道: “我陆教虽然为你中原所不齿,却还不至于要用金钱收买你们这些江南小派的地步,即便是要来江南结交中原门派,也只有那庐山铸剑宗一门受得起吧? 在江湖上行走,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你们此等行径,辱没我陆教,又岂是金钱能解决的?若是阁下悔悟,还请今日便在这悦来酒楼设宴,邀请江南各门派的人共聚,当着众人的面,对我陆教赔礼道歉。” 阮轻愁闻言,心下盘算:这厮要江南各大门派当面赔礼道歉,只怕江南各大门派的人不会应允,陆教本就是西域邪教,私下里赔些银两众人应该愿意,要当着天下人的面给他们赔礼道歉,只怕没有一个门派的人会同意,毕竟在中原各大门派的心底,陆教是西域的邪教,冒充一下无所谓,要是向他们低头,只怕日后在江湖上名声奇臭,再也抬不起头来。 他想到这里,对着延空抱拳道:“延空大师,你看,可不可以这样,底下冒充贵教的人都是江南几大门派的掌门,我们冒充贵教之事,原本不是什么好事,可不可以给大家都留点面子,我请他们上来,与你道歉认错,还将金子赔偿与你们,这一次,就这样私了如何?” 延空皱眉沉声回道:“你觉得我陆教会稀罕你那点金子,行走江湖,贵在名声,金子我们可以不要,但是当着众人的面为我陆教澄清名声,你们必须做到。” 阮轻愁问道:“真的不能私下了结吗?” 延空冷哼了一声,回道:“绝无可能,否则,敝教虽然武功低微,还是得请你们一一赐教。”说这句“武功低微”的时候,他加重了语气,要表达的意思很明晰。 阮轻愁听了,回道:“延空大师,你先再这里稍等,我这就去将几大掌门人叫上来,容我们一起商议如何处理此事如何?” 延空听了,也不觉得这人会耍什么花样,摆了摆手,回道:“去吧。” 阮轻愁出了房门,带上门之后,站在门口,心下有些担忧起来,再次盘算道: ‘要是当众设宴给陆教的人赔礼道歉,只怕楼下的几大掌门绝不会同意,可是要私下了结冒充延空的事情,这陆教的人又不同意,这样一来,两方势必会再次打斗起来。 当初要冒充陆教是自己为他们出的主意,自己只是想抓季如歌,再用他的身份去七层楼查自己爱妻司小易的下落,若是真的追究起来,只怕这帮人会用自己去顶罪,到时候他们要自己担责任,自己便是骑虎难下了。 得想个办法脱身才是,自己在江南的名声并不大,听说过自己的人也不多,这帮江南的掌门,看似团结,实则分崩离析,各怀鬼胎,到时候指不定出个馊主意,要送自己的命给陆教作为赔礼,那时候再走也来不及了,倒不如借口脱身北去,先离了这堆烂摊子再说。’ 阮轻愁这样想完,并不下楼去叫几大派掌门,而是转身向着二楼角落里那间房间急急忙忙的奔了过去。 脖子上的遮脸黑布他顺手拉了起来,盖住面部。 轻声打开那间房间的房门,再转身用门栓锁上,他迈步走向窗户,推开,纵身一跃,上了窗沿,再小心翼翼的踏着临近一家店的瓦顶,躬身往别的地方走,尽是往偏远的地方行去。 过了几个街道,周围已经是人烟稀少的巷子,他跃下巷子,拉下遮面黑纱,冷笑一声,急急忙忙的向着渡头而去。 他要逃离江南,等了这么些天,季如歌没等来,倒是等来了真的陆教的人,这下悦来酒楼里要乱了,他只是想抓季如歌,至于抓不抓得到,全凭运气,要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已。 看这个局面,季如歌是抓不到了,而陆教的人迟早要和江南几派的人闹起来,他心里盘算好了,先北上,至于这边江南的事情,再和他没有关系,管他们怎么斗呢。 楼下。 陆教的人和几大门派的高手找了两张桌子坐下。 面对着面,等着楼上商议完了之后,好通知他们如何行事。 两方的人等得久了,都在自己人里问来问去,又看了看对方都没有谁先上楼催促去,便又安静了下来。 楼上。 延空在房间坐着,手里的佩刀放在了一侧,安坐在茶几旁边的椅子上,时不时的抿一口茶水,等着阮轻愁叫人上来商议如何赔偿陆教的事情。 而阮轻愁早已不见了踪影。 时间在他们的等待之中缓缓过去,过了整整半柱香的时间。 延空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心道下去叫个人也就一个来回的事情,怎么这个阮轻愁下去了这么久?他茶杯里的茶都快喝完了,还不见有何人推门进来,他决定起身下去看看。 延空拿起佩刀,推门而去,向着楼梯口走去,下了楼梯,见着楼下两边的人都找了桌子坐下,木讷的看着对方,脸上神色不善,却没有异动。 他扫视了一遍众人,没有看到阮轻愁的身影。 两边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一个人下楼的延空。 延空走到众人跟前,来到了陆教一行自己手下弟子那座,问道:“可见着了一个白发书生下来过?” 平康回道:“回师父,没有任何人下来过。” 延空闻言,皱眉思考道:这姓阮的说下来叫他们的掌门上来议事,可不见了人?这是个什么情形? 延空下来的时候,乔装了的许丁山、葛明等人已经拿着武器,站了起来,看着他。 因为不见阮轻愁下来,葛明等人担心延空对阮轻愁出手了。 第六十二章 真假(9) 延空转身走到他们一行遮了脸面的人面前,问道:“阮先生说下来,叫你们各大掌门上来议事,可见着他人?” 许丁山、葛明、清一等人听了,均是皱着眉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对着延空摇了摇头。 许丁山皱眉对着延空道:“我们一直守在这里,并未见阮先生下来......阁下,你这样做不好吧?” 延空听了许丁山的语气,知道他以为是自己对阮轻愁做了什么,回道:“我延空行事光明磊落,要杀的人,也不会偷偷摸摸的,你不用怀疑我。” 许丁山以为延空对阮轻愁下了毒手,所以有些怒意,等着延空,责问起来,说完之后,他对着身边自己门下一个高手担忧吩咐道:“你,快上去看看,是不是阮先生出事了!” 那人闻言,转身急急忙忙的奔上楼去了。 上了楼,远见一见屋子们开着,便是延空下来时候的那间,他奔了过去,见屋子里面没有人,又呼喊道:“阮先生?你在哪里?” 无人回应,他查看了一下屋子里面床下柜子,都没有阮轻愁的行踪,于是急急忙忙又下了楼去,回到许丁山一侧,回道:“回掌门人,楼上并没有见到阮先生。” 许丁山、葛明等人本来就是常在江湖上行走的掌门人,尤其对西域陆教有偏见,觉着这个匈奴的教派就是邪教,当然不是什么善类,定是那无恶不作的人,背地杀人的事情,应该就是他所为,不见阮先生踪影,便是眼前这个陆教的家伙杀了。 众人听了玉山剑派的人回禀说阮轻愁不在楼上,便一个个怒意上涌。 落月宗吕方本是那种性子直的人,冒充延空的就是他自己,这时候听玉山剑派的人说阮轻愁不见了踪迹,便料定阮轻愁是在楼上不见的,出事了便定然是眼前胡人所为。 吕方站了出来,指着延空骂道:“要杀要打,我们奉陪,阁下不必那么着急,在楼上便对阮先生下毒手吧?” 延空听了,冷哼一声,回道:“对付你们?我还要用偷袭的吗?简直可笑?你们还是先把阮轻愁找出来再说吧!” 一个明逸剑派葛明听了,对着身边众人说道:“走,我们上去找找,阮先生没有下来过,不愁找不着人。” 许丁山闻言,回道:“走,大家上去悄悄,若是阮先生今日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定要和他们讨个说法!” 葛明对着身边一个门人道:“你们留在这里看着他们,不许他们跑了,我们几个掌门上去瞧瞧瞧去。” 那门人点了点头。 玉山剑派许丁山,天玄寺清一住持,明逸剑派葛明,落月宗吕韦四大掌门疾疾的奔向楼上。 其他门人守在楼下,和陆教的人对峙而立。 延空见了对方怀疑自己,怒道:“你们尽管上去将那姓阮的找出来便是,我和我的弟子们就在这里恭候,今日你们没有还我陆教公道,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江南几大派的人闻言,并不回答,只看着延空坐到了他弟子给他腾出来的桌子主位上。 许丁山四人在楼上呼喊阮轻愁不果,依次去推门寻找阮轻愁的,直到角落那间屋子怎么也推不开。 “阮先生,你在里面吗?阮先生?.......”葛明推门不开,知道是有人从里面上了门闩,适才只有阮轻愁和延空在楼上,阮轻愁不可能从门外闩门,所以葛明这样问道。 呼喊了几次,又敲了几次门之后,无人应答。 许丁山耐不住性子,和吕韦合力打向房门,门闩应声而断,房门应声而开。 四人闯了进去,看着临近隔壁瓦顶的那扇窗户敞开着,屋里空无一人。 葛明奔道窗沿,看着隔壁瓦顶屋梁之上,还有一步步的脚印,灰尘较新。 葛明皱眉道:“看来是逃走了,想不到这阮轻愁竟然这般做派,真是可恶。” 许丁山看着空落落的屋子,盯着半开半虚掩的窗子,皱眉冷哼道: “阮轻愁此人江湖百晓的名声在外,想不到竟然如此卑劣行径,他是为了帮助我们抓到季如歌而出的计策不假,没成想在江南捅出了篓子,这关键时刻,不出谋划策,却逃之夭夭,全然不负责任。我们又不会把他怎么样,他竟然就这么逃了!!实在不是大丈夫行径,可恨,可气!” 葛明看着吕韦道:“吕掌门,不如你我二人跟着这脚印追上去试试?” 吕韦皱眉道:“我们都在楼下了等了半柱香的时间了,只怕这人早跑远了,再说了,此人人称江湖百晓阮轻愁,定然不是个笨人,自然不会沿着瓦顶一直走的,只怕到了别的巷子,早下了屋顶跑路去了。” 一侧清一住持道:“追上去试试,指不定这人还没跑远。” 葛明和吕韦闻言,纵身跃上临近窗户的那个屋顶,循着脚迹,一路奔着那偏远的巷子而行。 两人奔出几里路,在一个空巷子边沿便失了跟踪的迹象,下了瓦顶,两人分别又在城里跑了一段路,终于,阮轻愁的一点踪迹也没有,只得顺着大路会悦来客栈。 客栈里。 许丁山皱眉疑惑道:“不知道陆教的人和他谈了什么条件,竟然吓得阮轻愁这厮一个人跑路了!” 清一住持闻言,回道:“下去一问便知。” “好。”许丁山和清一住持转身下了悦来酒楼二楼。 吕方看着他们两人下来,还有两人不见了踪迹,皱眉道:“人呢?” 清一住持问道:“你说的是阮先生还是你们的掌门?” 吕方皱眉道:“难道我师兄和葛掌门也不在楼上了?我这话自然问的是阮先生在哪?” 清一回道:“阮先生爬窗户跑了,葛掌门和吕掌门追去了,不知道追到了哪里。” 许丁山转身对着延空问道:“不知阁下当时和阮先生说了什么,竟然吓得阮先生越窗户逃跑?” 延空好奇阮轻愁不见,听了许丁山的话,回道: “我们商量的是,要你们冒充我陆教的人在悦来酒楼摆好宴席,邀请江南门派的众人来见证我陆教的人不会用钱收买敌人的,并且向我陆教的人赔礼道歉。” 第六十三章 真假(10) 许丁山问道:“那么阮先生是如何回答阁下的?” 延空皱眉道:“起初是说你们私下与我陆教的人道歉,并且以赔偿黄金,要此事就此揭过。” 许丁山摘下蒙面的黑纱,皱眉道: “那阁下意下如何?” 延空冷笑一声,回道:“行走江湖,讲的便是‘信’‘义’二字,再有便是名声,我陆教虽然在中原名声不大,却也不至于要用钱来收买诸位,所以我觉得还请各位设宴光明正大的与我们道个歉,澄清此事便算是了结。” 延空顿了一下,想起阮轻愁说要让他们上来一同商议,这时候阮轻愁却不见了踪迹,只剩这群假装陆教的江南众门派的人,他也想不通为什么阮轻愁要逃走,于是问道:“诸位,阮轻愁是你们什么人,为何能替你们做主?再者,我听人提起过,这人人称江湖百晓阮轻愁,不知道和诸位又是什么关系?” 许丁山见延空行事并非鲁莽之人,示意众人揭下面纱,“在下玉山剑派掌门许丁山,这位是天玄寺掌门清一住持,见过阁下。” 他们对陆教心存偏见,今日自知理亏,却也不愿意尊称陆教的人,言语之上客气了些,却依旧用的是阁下之称。 延空抱拳回礼。 许丁山解释道: “这阮先生的在江湖上有百晓之称,以为他足智多谋,便听了他的计策,设计抓那魔头季如歌。 前些日子,华坛寺高僧被杀,后又有安宁观观主罗道长被杀,皆是季如歌所为,这魔头几年一出,所到之处,必然是门派高手接二连三的被杀,我们无奈之下,适逢阮先生游历江南,便和他有了交往,他为我们出谋划策,原本是侠义之举,旨在帮助我们解了这江南季如歌之患。 不巧用了贵教的名义,用以引诱季如歌上钩,还望海涵,只是这阮先生作为谋划之人,竟然中道逃走,不知道是何意思?即便是我们抓不到季如歌也不会怪罪于他,他用不着逃走吧。” 延空闻言,冷笑了两声,回道:“我听说过此人名头,江湖上传闻虽广,今日一见正是名不副实,竟然是那胆小怕事之辈,实在可笑。” 延空继续道:“既然阮轻愁逃了,那我便和你们讨个公道,不知你们可愿意按照我说的要求做?我不要你们的赔偿,只要你们设宴当着众人的面给我陆教道歉,我们便既往不咎。” 许丁山和清一住持闻言,想起了延空提出的条件。 两个掌门连同身后的一行高手都面面相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延空的问题了。 因为在他们的心里,要当面给陆教的人赔礼道歉,确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毕竟陆教素来被中原个大门派视为邪教,避而远之。 要是他们当着天下人的面给陆教低头道歉,那便是损了江南各大门派的名声,以后他们在江湖上行走,定然再也抬不起头来。 此举是行不通的。 论道理,却又是他们的不对,都怪阮轻愁当初出的主意,江南这么多的门派,好好的非要去冒充陆教,当初离坤提议说不要用陆教之名,用离宗之名,阮轻愁一意反对,说是离宗本就是江南大派,和江南其他门门派本就同气连枝,不存在收买之名,担心季如歌不会上当。 这时候出了乱子,此人倒是跑路是最快的。 而阮轻愁真正反对用离宗的名义,是因为他调查过季如歌杀的人都是坏人,并不是因为离宗和江南各派同气连枝。而是因为他觉得季如歌应该是个江湖侠士,对付的都是坏人,若是以离宗的名义,恐怕季如歌不会上钩。 不得不说,这一点,他是用对了地方,差点就引作为小雨的‘季如歌’上了钩。 许丁山和清一住持看了看延空,许丁山抱拳对延空道:“阁下稍等,容我们商议片刻如何?” 延空点了点头,回道:“我今日来了扬州,便是要个公道的,你们请便,我有的是时间等。” 许丁山和清一住持带着众门人高手,撤回了一边的一张圆桌子上,共同商议。 “你们也听了那延空的要求,你们觉得如何应付?”许丁山小声对着围在一张桌子上的众人问道。 清一住持合十道:“老僧觉得不妥,此举定然会损坏我江南各派的名声,日后我江南门派的人行走江湖,势必被江湖人耻笑。” 吕方在一侧也回道:“对,我们给他们设宴赔礼道歉,这以后要是传了出去,我们便是那畏惧西域邪教的孬种,丢人那不得丢到姥姥家里了?不行,不行。” 明逸剑派另一个高手回道:“吕师兄说的对,不能答应。” 一时间,一张桌上七八张嘴,分别议论纷纷。 许丁山叹道:“那延空要我们给个公道,那诸位意下如何?” 吕方想了想,对着许丁山道:“许掌门,你看我们将大家筹集的所有黄金作为赔礼,让他们就此了结了此事如何?这些钱是众人筹集而成,足够多了,与其丢了面子,不如大家忍忍,舍了楼上那些金子。” 众人听了,点了点头,许丁山道:“也罢,只能如此了。” 清一住持皱眉道:“可大家适才也也听了,那延空说了,要我们赔礼道歉,钱财不要也罢。” 吕方回道:“阮轻愁答应给他一千两黄金作为赔偿,我们可是将楼上的全部给他,将近五千两黄金。他嘴上说不要,只怕是因为钱给的不够罢了。” 许丁山听了点了点头,回道:“应该是了,走吧,我们去同他们论过。” 延空见那边众人起身而来,想来是商议有了结果,便带领门徒站了起来,走了过去,两方人面对面。 “可有了定论?”延空皱眉看着许丁山道。 许丁山抱拳道:“要设宴道歉,我们恐怕做不到,阁下,不如这样,我们楼上有将近五千两黄金,一并作为赔礼给了诸位,我们冒充贵教行事之事,就此作罢如何?” 延空闻言,呵呵冷笑道:“呵呵,五千两黄金?我陆教在匈奴乃是国教,北域道宗,家师被匈奴王奉为北广道王,你们觉得我陆教的人会缺钱用吗?” 许丁山闻言,心道,这人果然不愿接受,于是问道:“那阁下的意思?你需要多少赔金?” 延空听了,沉声回道:“钱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我陆教的名声不能被你们毁在江南,非设宴赔礼不可。” 吕方听了,站了出去,怒道:“什么劳什子陆教,我落月宗不怕你们,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侧延空大弟子平康闻言,手中大刀一横,站了出去,回道:“哼,正要领教阁下高招!!” 第六十四章 真假(11) 平康的中原言语不太利索,能听懂但是不能讲,用的自然是匈奴语。 吕方听了,皱眉道:“这北蛮子说得劳什子鸟语?不是骂你大爷吧!” 这时候他们人群里一共八人,作为掌门的只有玉山剑派许丁山,再有便是清一住持,明逸剑派掌门葛明和落月宗掌门吕韦去追阮轻愁未回。 论武功,许丁山和清一住持、以及明逸剑派大长老吕方在一列,其他五人乃是几大派的高手,较之这三人,又在一列。 适才吕方首仗告捷,为江南几派长了一把脸面,听了吕方的话,大家都觉着胜券在握,能胜过对面的陆教之人,气势尚足。 延空听了吕方出言不逊,张口便是北蛮子,作为匈奴人,他们行走中原,早知道北蛮子是骂他们胡人的言语,此时听了,怒意上涌。 平康听了吕方骂自己北蛮子,拔刀便要冲上去和他恶斗,延空拦住,并对着他们回道: “阁下既然这么说了,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如何?你们的人要是输了,可不再是要昭告天下冒充我陆教之错,而是要你们江南的几个门派都听我陆教号令,如何?” 吕方听了,正要一句话答应,却被一侧许丁山急忙拦住,“吕方兄弟,稍安。” 许丁山听了对方的条件,要是输了就得听从陆教命令,无异于臣服了西域邪教,大感不妥,补充道:“吕兄弟,不可轻言,要是输了,我们江南几派再无出头之日了!” 吕方闻言,皱眉道:“许掌门别担心,打就打,我们难道怕了不成,适才我已经打赢了了他们的人,论武功,不见得我们就会输。” 吕方和吕韦乃是师兄弟,素来二人同进退,许丁山几人也都知道落月宗乃是他们兄弟二人亲手建立,所以对吕方这个师弟也礼遇有加,同是以掌门之礼对待。 吕方站了出去,对着延空冷哼了一声,回道:“要是你们输了如何?” 许丁山见吕方鲁莽,又视他如吕韦一般对待,他在落月宗的话语权几乎吕韦同等,这时候吕方站了出去,他阻止不得,只得罢了。 许丁山心下暗道:这吕方也太过鲁莽了些,四十好几的人,竟然还这般争强斗勇,等下我们要是输了,只怕他会担当不少责任。 延空听了吕方之言,回道:“若是我延空输了,奉上黄金五千两,永不追究此事,如何?” 吕方听了,心道黄金五千两,足够他们再开门立派一次了,毫不犹豫回道:“好,不知你们要如何比斗?” 落月宗和明逸剑派在江南都是后起之秀,吕韦、吕方二人一手创立落月宗,二人当年也是落拓之辈,因为参加了佟家血案,得了银钱,所以立足江南,吕方一直觉着落月宗不够大,自己仅仅是一个大长老的身份,弟子也不多,盼着有朝一日再能有银钱阔大宗门,收更多的弟子,也好叫落月宗在江南几大门派之中,能居上游。 这时候听了对方开出的条件,有黄金五千两作为赔礼,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这里论及当年的佟家血案,便是百人沉舸案。 季如歌的第三个任务便是为周丰清理当年佟家血案的元凶几人。 明逸剑派掌门葛明,其弟葛家庄葛长寿,春华谷霸刀门王恒,落月宗掌门吕韦,落月宗大长老吕方。 一共五人。 当年佟家血案。 佟家因家奴周丰和自家女儿佟欢欢有染,坏了佟家在淮江的名声,佟家家主便准备举家迁移道扬州去安生,雇了大舸举家迁移之时。 大船途径淮江一段水路,被水匪洗劫一空,烧船杀人,无一幸免。 当年佟家的那艏大舸船在平静的淮江之上烧了整整一个通夜。 直到白天,官府派人救火,已经来不及。 佟家上下百人,全部活活烧死沉江,有的连尸首都没有捞着。 水匪不知所踪,此案被官府封存立为悬案。 所谓的水匪其实就是季如歌要杀的几个人。 他们就是元凶,目的便是求财。 这也是后来几年,明逸剑派和落月宗在江南慢慢建立起来的缘由。 开门立派若非武艺高强,有门人自己来投,便是要财力巨大,能立山头,建立宗门,宣扬吸引门徒。 很明显,明逸剑派的太逸剑法和落月宗的九星拳都不是那种特别强横的武功一类,葛明和吕韦几人也不是什么江路扬名之人,他们的开门立派,属于后者。 葛明和葛长寿,吕韦、吕方原本都不是富有之人,能在后面几年开门立派,抑或是建立葛家庄,无不是因为他们曾经洗劫了佟家大舸,得了无数不义之财。 ...... 再说延空听了吕方问如何比斗,他想了想,回道: “各自派出一人对打,输的下场,赢得守擂,直到对方全部被输掉,最后擂主是谁,便是谁赢!如何?” 吕方回道:“依你!” 清一住持忙道:“吕兄弟,不可,对方赢了可是要我们听他们号令,而我们赢了,只是钱财和不追究冒充他们之事,不可,不可!” 吕方皱眉道:“怕他们作甚,一帮只会使用蛮力的北蛮子,清一大师,你多虑了,已经答应了,不用担心,我们定能打过他们。” 清一见他已经应承下来延空的条件,不由合十道:“阿弥陀佛,吕兄弟,你这也太过草率鲁莽了些。” 延空指了指门外,道:“酒楼里面施展不开,就在这悦来酒楼门外的大街上,拦出一片阔道,作为比武之地,请!” 这时候悦来酒楼里面的客人早已被适才的打斗驱散了不少,敢在门口看热闹的更是寥寥无几。 延空带着门人率先迈开步子,到了大街之上。 悦来酒楼门口大街本就是三岔道口,是一条阔大的街道,他们占了大半,依旧有大半的路可以通行路人。 这时候江南诸派的门人去了自己身上套在外面的胡服,露出本来装扮,一行跟着许丁山等人到了大街之上,两方成对峙之势。 路上行人和摊贩见两边都是气势汹汹,显然是要开展江湖私斗,纷纷撤了避开,只有胆大的行人在旁边阁楼、客栈、茶坊之上围观这边的热闹。 吕方率先抱拳站到场中,对着延空一行人道:“适才在下已经打赢了他,那现在是不是该由我来守擂?” 延空见这适才冒充自己的人有些狂妄自大,凭拳脚功夫胜了自己二弟子,便觉得陆教的人都是软柿子了,不由冷笑了两声。 延空手下一共七人,平成中原话最是利落,所以才让他出来去拜会这帮冒充自己的人,论武功他只是在几个弟子中中等偏上的。 为了避免再有人输了丢陆教的脸,他直接让大弟子平康站了出去。 平康腰圆臀肥,体态阔大,体型较一般人大了两三倍,手里的刀更是比一般人的大了几倍不止,其他弟子都是佩戴的胡弯刀,而大弟子则是专门定制一把直柄大阔刀,重达上百斤。 延空心道大弟子的这一身蛮力,足以打过这些人了。 “平康,你去。”延空站直了身子,看着狂妄的吕方,不由冷笑一声,对着大弟子吩咐道。 平康早已想为师弟报了适才被这人打断肋骨之仇,无奈,碍于师父阻止,不敢妄动,此时有了命令,扛起自己的大刀,狼行虎步的走了上去。 第六十五章 渔援(1) 平康生性憨直莽撞,倒是和他的身形有些符合,他没有多和吕方说话,一来他不会中原言语,二来,他只想狠狠揍眼前这人一顿,为师弟平成报了断肋之仇。 平康扛着短柄长刃大刀走了上去,二话不说,手中大刀一挥,便照着吕方面门砸了下去。 吕方施展祖传九星拳法一招‘巨门三斜’格挡开来,接着一个翻身侧移,一招‘文曲问路’转先手挥拳攻击平康眼睛,又是一招‘武曲登台’右脚踢平康左脚大腿。 平康虽然生得魁梧粗大,反应却不比一般人差,手中大刀一收,瞬发之际,竖直的挡在自己面前,竟然将吕方的两个连招都挡了下去。 平康师承延空,延空师承陆教教主北广道王邱林仆,丘林仆修习的是北域道宗的空相神功。 邱林仆门下三个弟子,延空排在第二,习得邱林仆的空相功之下的空相掌法,延空传给自己弟子便是以空相掌作为根基的刀法,平康乃是延空大弟子,深得空相掌精髓。 其刀法成于延空传授的空相掌,因为平康惯用大刀,延空便让之以刀为掌,用刀法习掌法。 空相掌大开大阖,是以手刀为要,邱林仆传授延空掌法的时候,最开始便是要他习刀法,是以延空对自己弟子如法炮制。 落月宗的九星拳虽然变化灵活,却非上乘武功,空相刀法传承于空相功,变化远比九星拳多得多。 几个回合下来,吕方见对方处处能接下自己的招式,而且内功修为似乎也在自己之上,激斗之下,感觉有些乏力。 一个笨重之中处处凸显灵活,一个轻灵之中透着霸道,攻守之间,拳法和刀法相对。 吕方的九星拳‘贪狼问路’‘左辅敬松’......九星拳招招老练,拳拳急攻。 而平康的空相刀法‘入舍’‘收铂’......亦然是招招凌厉,格、挡、转、攻、压、砍招式变化之间,透着他厚重的蛮力,加上他内力不俗,稳稳的占了上风。 论武功,论内力,论劲道吕方都输上一筹。 仅仅三刻钟的时间,吕方差点被平康一刀砍掉手臂,他侧身躲过,袖口被切了大半,手臂也是鲜血淋淋。 平康大喝一声,提刀又是一阵猛扑,一刀落空,一脚却稳稳的揣在了吕方胸口,比武不是杀人,延空叮嘱了他,不要闹出人命,他刀落之处,避开吕方脑袋,稳稳插在吕方侧耳。 “不要!!”许丁山一声大喝,生怕平康手起刀落,将吕方的脑袋砍了下来。 拔剑便上的许丁山,奔到中途,看见平康的大刀落在吕方耳侧,适才安心。 吕方也吓得闭上了眼睛,心里大呼‘我命休矣!’。 平康一脚横踢,将吕方踢到了许丁山面前,叽里呱啦的说道:“下一个!” 许丁山不通匈奴语,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急忙将吕方扶了起来。 吕方见这一仗败了,还差点丢了性命,心有余悸,却也不服输,抹了嘴角一口鲜血,对着许丁山道:“许掌门小心,这人蛮力大得紧!” 许丁山点了点头,缓步站到场中。 “玉山派掌门,许丁山,请指教。” 平康听得懂,却回不了中原话,手中大刀一提,抱拳回礼。 平康回礼完毕,右手提刀,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许丁山先手,有看轻之意。 许丁山拔剑斜身而上,他之前看出了这个胖子身手不俗,比武如弈棋,既然对方让自己先手,便有了先手之机,当下毫不犹豫一招玉山剑派的嫡传剑招‘谪仙问路’剑指平康左肩。 平康手中大刀一横,悍然挡住,刀锋过去,要砍开许丁山的长剑。 许丁山知道不可与之硬刚,急忙一招变‘落雁式’侧身下盘斜跨,收剑转‘封梅三式’三剑急刺平康右腰间。 平康见了,收刀,一招空相刀法之中的‘轮回’使出,大刀回防,刀尖着地,手按住刀柄,大刀在他掌心与地面之间,旋转不已,竟然将许丁山的三招剑招悉数挡了。 许丁山眼见长剑剑锋偏移,刀锋带着剑锋旋转而过,刀刃急急拉向他的手臂,若是再攻过去,只怕一只右手都会被带落。 他急忙收势,运了十成内力,拔剑一招‘回溪式’借力使力,退开数丈。 “好厉害的刀法。”许丁山不由称赞道。 仅仅一个回合,七招,许丁山见对方招数奇特,功法远在玉山剑派的嫡传青玉剑法之上,知道再打下去,自己也势必受伤落败,便拱手道:“在下自知不敌阁下,认输!” 许丁山转身收剑入剑鞘,拂袖而回。 许丁山为人正直,素有自知之名,不会逞强斗狠,此番认输而回。 吕方见他一个回合便抽身认输,皱眉道:“许掌门,你这,未免也太瞧得起对方了吧!!” 言下责备之意颇重,认为许丁山有故意认输之嫌疑。 许丁山皱眉道:“老夫的剑法不及对方刀法精妙,甘愿认输,你也体会过他的刀法了,不用激我,打不过便是打不过。” 他们身后的高手之中,有一个使长枪的跃了出去,也是几个回合之后被平康打落场外。 江南诸派,眼看就要落输。 平康大喇喇的提着刀站在场中,一脸笑意,看着这边江南几派的人,问道:“还有谁上来一战的?” “这死胖子说什么呢?”吕方皱眉问道。 一侧清一住持回道:“应该是在叫嚣。” 延空听了,对着他们道:“这是我大弟子平康,他在问你们还有没有人上来挑战的!你们若是没有人敢上去了,便认输吧!!” “谁说的认输?”一边街道上疾疾奔来两个人,一个配剑,一个空手。 说话的正是明逸剑派掌门葛明,他身侧跟着的是落月宗掌门吕韦。 葛明和吕韦两人去追阮轻愁不得,这才转身回了悦来酒楼。 二人奔至悦来酒楼门前的街道上,远远的便看见了在比武这一幕。 听延空之言,他们的人是打输了,没有人敢再上去挑战,葛明便远远的接了一句。 第六十六章 渔援(2) 葛明看着这个架势,问许丁山道:“许掌门,这是个什么情形?” 许丁山将之前的延空给出的要求说了,葛明拿着剑站了出去,回道:“在下江南明逸剑派葛明,请赐教!” 天玄寺虽然居于江南门派之中,论武功却是远不及华坛寺和明逸剑派、玉山剑派,故清一住持见许丁山落败,他是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意思,众人也不追究。 葛明拔剑而上,两方斗在一起。 明逸剑派的太逸剑法原是出自于鼎湖山无极剑宗的的武学,颇有精妙之处,无奈葛明内修不够,加上剑法不得其要领之一二,两方斗了十几个回合,葛明落败。 落月宗吕韦查看了自己师弟的伤势之后,封住他手上的胸脉,奔入场中,要与平康斗过。 吕韦乃是落月宗掌门,他要是落败,他们身后的江南高手之中,再无人能敌对方了。 身后众人都捏了一把汗,静等着结果。 吕韦的九星拳较之吕方要略微厉害一点,一战下来,虽没有受伤,却还是被打得节节败退。 平康手中大刀往地上一插,哈哈笑了几声。 九星拳终究是拳法,吃了武器的亏,可吕韦的剑术和刀法均是下乘,只怕用了武器,反而落败得更快。 延空看着吕韦道:“别打了,再打下去,我可不敢保证我这弟子手下的大刀长眼睛!你们认输吧!” 江南几派的掌门面面相觑,一时间都面露哀色。 吕韦被众人接住,听了延空的话,冷哼了一声,骂道:“拼了,送了这条老命,总比做这邪教的走狗好。” 吕韦挥拳一招‘禄存会月’猛扑了上去,是要拼命。 平康见来人势猛,毫不畏惧,大笑了几声,又和吕韦斗起招来。 又是几个回合过去,眼见平康一刀一横,就要斩落吕韦的手臂,吕韦则是抱着拼命决心,要和这北蛮子一战,左手拳头紧握,不顾右手之危,要打平康太阳穴。 如此拼命的打法,平康急忙收回大刀,猛退了两步,完全想不到对手不要右手,也要打自己。 若是他的太阳穴挨了吕韦一拳,只怕比断一只手臂更难受,看吕韦出拳的劲风,恐非死即伤。 平康皱眉,这是疯子的打法,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平康转身问延空道:“师父,怎么办?” 延空见吕韦又扑了过去,眼看平康后脑要挨上一拳,急忙施展轻功,三步并作一步,跃过平康头顶,一记手刀并着掌力打了下去。 “嘭”的一声巨响。 吕韦急忙运功双拳抱胸,挡了他的一掌空相掌。 掌力激荡之下,吕韦被震开丈许,落在了不远处地上,后面众人急忙将之扶了起来。 吕韦手上被延空的掌力震得鲜血直流,衣袖破碎,十分狼狈,胸口中了掌力,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清一住持急忙封住他胸口‘华盖’‘气户’等几处大穴,免得气血灌入肺里,天玄寺武功不高,却研制的伤药独到,清一住持又是郎中出家,急忙从怀里摸出了一枚养伤丹送入吕韦口中。 延空见吕韦拼命打法,跃上去便是一招空相掌力败敌,他命平康下去,自己站在场中。 “打不过不认输,还拼命打,这可不行走江湖之人的打法,诸位,还请隔日设宴道歉,并且立誓听候我陆教差遣,否则,我延空将铲平江南诸派。”延空朗声说道。 延空是陆教的人,匈奴道宗入中原,不过是为的一统中原江湖,此番延空作为邱林仆二弟子,自然也要按师父吩咐行事。 在不远处的楼台客栈楼上。 一个青年人手里拿着瓜子磕着,一边看着这边热闹。 正是坐山观虎斗的小雨,延空此人和小雨喝过酒,小雨觉得此人性子耿直,值得结交,但是知道他是胡人陆教之后,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偏见,毕竟两国战乱不止,中原人对胡人或多或少都有恨意。 小雨识得延空直率为人仗义,却也不希望江南各派沦为陆教的走狗。 眼见江南各派落败之际,小雨作为一个杀手,是不可能出手的,只能为江南各派感到遗憾。 延空站在场中,看着江南各派一个个垂头丧气,提了嗓子,道:“我们今日就在这悦来酒楼住下,还请诸位明日一早早些来赔礼道歉。” 就在这时候,一个老头子,牵着一头额间一撮白毛的毛驴儿缓步走到了近前。 “慢着。”此人正是刘伯。 刘伯从华坛寺下来,赶到悦来酒楼的时候,正巧遇到他们打完。 他看到站在众人里面手提长剑打输了的葛明,上前询问。 葛明等人在华坛寺之时,早就听说有个牵毛驴在惜云湖钓鱼老翁,近一个月都在哪里钓鱼,怀疑是季如歌的探子,便命人盯着。 这个时候,这老渔翁出现在了这里,他有些好奇,老渔翁走到了他的面前,打了个招呼。 葛明回了个礼,警觉的问道: “老伯,你来这里做什么?” 刘伯回道:“来找你。” 葛明疑惑道:“找我?” 刘伯点了点头,回道:“听闻明逸剑派太逸剑法厉害,特来拜会请教。” 葛明看着场中延空,无奈叹道:“太逸剑法虽然厉害,却敌不过这胡人啊,哎,我江南各派只怕日后都得听他们调遣了。”言语之中哀伤之意犹盛。 刘伯借口和葛明切磋武艺,其实是为了守株待兔,结交葛明,等季如歌来杀他,好杀季如歌。 如今这局势,看来他们是遇到了困难,便和葛明问了缘由。 “你们这是?” 葛明也不掩饰,回道:“我们江南各派和这邪教的人产生了点误会,如今比武输了,按照约定,要听他们调遣,还得设宴赔礼道歉。” 刘伯见这是个结交葛明的机会,便牵着毛驴站了出去,要帮他们解了此困。 刘伯心道自己虽然是杀手,却也是中原之人,对付外敌,乃是中原江湖之人共同的目的,此番也算是为了中原出点力,以自己之力,杀杀陆教的威风。 众人好奇这牵驴扛着鱼竿子的老翁走到场中做什么,却在哀伤之际,没有多问。 刘伯走到前面,将手中驴儿绳子交给许丁山,道:“给我拿着,我来会会他。” 许丁山见这老伯要出手,心道不管此人好坏,只要能解了燃眉之急,便是恩人,抱有一丝希望的替刘伯牵着毛驴。 刘伯扛着手中鱼竿子,看上去年迈体衰,缓缓的走到了延空丈许开外。 第六十七章 渔援(3) 延空看这老渔翁站了上来,皱眉道:“老伯,这可不是钓鱼的地方。” 刘伯拿着手中鱼竿杆头,竿尾系着鱼线,鱼线络着鱼钩,鱼钩也在刘伯握着的杆头边上。 “这也不是陆教撒野的地方。”刘伯的话很直白,也很扎人。 延空在中原的名声不差,也识得很多中原豪客,今日要和江南各派对上,也是因为江南几派的人不愿意设宴道歉。 刘伯又不是江湖大门派的人,这时候,两方对上都是是素来不相识的,刘伯对西域陆教有耳闻,自然心底看陆教的人不舒服。 延空听这老人家出言不逊,沉声道:“老伯,我看你是个老人家,便不与你计较,我们在谈论正事,还请你快快离开。” 刘伯并不回话,只回了个“请”字,中气十足。 不等延空反应过来,他手中的鱼竿已经挥了出去,鱼线已经带着鱼钩在中空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嘶嘶嘶......” 鱼线破空的声音,急而冽。 延空见刘伯手臂使力,鱼钩鱼线一划而来,眼见鱼钩就要钩中他的左颊。 他急忙一个侧身后退,刘伯腕力一带,向上一提,向下一压,鱼钩被鱼线上的力道下拉,再次钩向延空左肩。 延空伸手一记手刀一抬,一招空相掌法‘应如是住’上接,掌力带着劲风扑向鱼线,他想借势斩断刘伯鱼线。 不了掌刀劲风过去,鱼线并未被斩断,显然不是一般的鱼线,鱼钩反倒被带回几尺,钩向他的右手脉门。 刘伯顺势一拉,想要急速勾住延空手腕脉门。 延空见势不对,急忙左手一掌‘灭度’送了出去。 空相掌法招数名字多是取之于佛门《金刚经》之内,‘灭度’字义有圆寂之意,这一掌也是空相掌法中十分狠厉的一招。 陆教在西域称为道宗,也是佛门中一个支派,只是多年在匈奴发展,已经有别于佛门,渐渐成了自立的一派,便称道宗。 延空是想将鱼钩打开,反射向刘伯。 他右手一收,左手掌力打向鱼钩,使之划过长空,直扑刘伯面门而去。 延空连忙退后几步,站到了众弟子面前。 “原来是个高手!厉害,差点了着了道。”延空站定,运了一口气,从任督二脉顺下,适才接招过于突兀,难免气运不顺,险些中招,这时候趁着空隙理顺内力。 平康见刘伯使用的武器奇怪,上来就是一顿猛招,差点暗算中自己师父,手中大刀一横,就要挺身出去和刘伯一战。 延空伸手拉住他的肩膀,道:“慢着,你不是他的对手,还是我来。” 平康听了师父的话,点了点头,深信不疑,躬身退到了师父身后。 刘伯眼见自己的鱼钩要钩向自己面门,微微一笑,手中鱼竿杆头一拉,一带,鱼钩便理顺了。 再抬手一阶,鱼钩稳稳落在了他的手中。 整个人,气定神闲,俨然才收了钩的一个站着的垂钓老者。 一侧腰间肋骨之伤已经包扎好了,这时候见了一个钓鱼的老头子上来迎战,见他手中鱼竿作为武器,应用自如,觉得十分厉害,不由提醒自己师父道: “师父,这人武器用的好生古怪,要小心啊!” 延空闻言,转头看了看他手上的肋骨裹着白布,手里拿着一柄正常尺寸的长刀,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延空点了点头,对着平成道:“把刀给为师。” 平成闻言,递了上去手中长刀,延空初学空相掌的时候,就是以刀为掌作为基础练习的,这时候对上刘伯的鱼线鱼钩,他毫不犹豫的想到了用刀断线。 空相掌练至大成,掌风劲道足以伤人,但是对上厉害的兵器,别人格挡开来,还是起不到多大作用,对上刘伯的兵器,延空不敢轻敌。 平康作为延空的大弟子,一身健壮蛮肉,用的刀也是大了几倍的,对他正常体型的延空来说,大弟子的刀远不如其他弟子手中的刀趁手。 ...... 一边客栈楼上,小雨停了手往嘴里送的瓜子儿,皱眉看着底下场中的刘伯。 小雨心道: 这刘伯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说去华坛寺找明逸剑派掌门葛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华坛寺的人告诉了刘伯悦来酒楼里陆教的真相?这来的也太是时候了吧! 小雨见到了刘伯出手,便觉着延空等人要败,毕竟刘伯作为七层楼第二的杀手,每一单任务下来,都是实打实的武功取胜的,绝非泛泛。 刘伯的出现,让小雨有些高兴,也有些担忧。 高兴的是,江南几派脸面不用输给这番邦外教了,担忧的是,这么一来,刘伯便和自己的目标葛明搭上了,刘伯守着葛明,自己要杀葛明,刘伯要杀自己,这便无形之中增加了难度。 刘伯这一次是算准了自己会杀葛明,所以特意来守着他的。 罢了,先看看局势,实在不行,自己后面再想个办法引开刘伯杀葛明便是。 眼下最好的期盼,便是刘伯和延空两相争斗,都打成重伤。 小雨盯着场中,心里有些烦闷,毕竟刘伯的身手远在现有的江南几派掌门之上,而适才延空的功夫,只是勉强能接下刘伯的几招。 若是真要打下去,只怕延空不是刘伯的对手。 延空的掌法虽然精妙,却不见得比刘伯手中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鱼竿带钩的功夫厉害。 ...... 不远处,场中。 延空接了自己弟子平成手中长刀之后,一个侧身翻转而下,运起内力,手中长刀带着劲风直扑刘伯下盘。 刘伯见了,丝毫没有要移动的意思,而是手中鱼竿再次一挥。 鱼钩当空划出,鱼竿尾部微微一弯,鱼钩一如利箭射出,钩向延空左眼。 延空偏身一侧,回防一招空相掌中的‘布施’刀法,刀面带着劲风,刀未至,劲风先至,扑向刘伯双足小腿。 延空成功躲开刘伯的鱼钩,刘伯双足眼看要中延空一记刀风遒劲。 刘伯一招‘撑杆打鱼’,捏着鱼竿微微一跃,一个‘鹞子翻身’鱼钩再落向延空后背,刘伯也应势落到了延空身后,稳稳的站在了他众弟子前面丈许。 第六十八章 渔援(4) 延空一干弟子见一个白发老翁稳稳落在他们面前,吓得退了几步,都略显惶恐的看着这个老头子。 延空见刘伯鱼钩要钩中自己后背,倾斜的身子用刀尖在地面上一撑,翻身而起,手中长刀又是一招空相刀法‘入定’,转劈刘伯的鱼线。 刘伯微微一笑,看出了延空想用刀劈断他的鱼线,显然一般的金石利器要断他的鱼线根本不可能。 刀过,鱼钩带着鱼线缠绕这延空手中的刀翻转了几圈,随即捆绑在了延空长刀之上。 延空猛的捏住刀柄,向后狂拉,想要拉断刘伯的鱼线。 刘伯的鱼线乃是绝好的丝线,虽然不易被一般的刀剑砍断,他也舍不得有何损坏。 适才几招过后,延空原本已经能将空相掌打出劲风,足见其武功不低。 显然对方的手中长刀想后拉,是想要拼劲道,拉断自己的鱼线。 刘伯拿着鱼竿竿头,将竿尾细尖的顶端向下一松,延空拉着鱼线差点使力拉空将自己绊倒。 延空将倒之际,刘伯的鱼竿尾尖已经刷了下来。 延空已经是三十几的年纪,看上去乃是一个稳重的须髯络颊的中年人,这时候刘伯的人鱼竿下来,倒是像被教训的小孩子。 刘伯手里鱼竿像是老爷爷用放牛竿教训放牛娃一般,全然没有招式和章法。 延空手里的刀被刘伯向左一拉,待要使力右拉回来的时候,刘伯的鱼竿又是一松,直喇喇的打了过来。 如此打法,延空全然无法招架,接连吃了刘伯几鱼竿,刘伯的鱼竿又是精铁所铸,每一杆打下去,延空身上都是疼得厉害,只怕一杆一个血痕了。 刘伯左打右打,延空躲也躲不开,看上去就像老子教训儿子一般滑稽。 江南众人见了,不免莞尔,好好的一场比斗,竟然跟闹着玩一样。 延空门下弟子见了也不免皱眉,心道自己师父这般闪躲依旧被打,难免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场外看笑话,场内却是打的惊心动魄。 延空左躲右闪的接招,依旧挨了不少打,他深知刘伯的招数看似随意而散漫,实则招招透着力道,带着杀意,此人比武之招有些刻意,不经意之间透露出的杀意十足,总是招招指人要害。 他手里的刀带着刘伯的鱼钩拉着线,力道转移之间,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刘伯的鱼竿子,有些招躲了,有些招躲不过,结结实实的挨了打,刘伯打他的时候明明是要中要害,却在关键时刻斗转,打在了其他地方。 他接了好些招,总觉得刘伯是在让着自己,故意要打中要害的时候收招,要自己难堪,他要结束打斗,只需自己避不开的时候,一招打在自己要害便可,自己定然被打成重伤,输赢立判。 延空认为刘伯在仗着武功高戏弄自己! 眼看延空和刘伯来来回回的打了十几个回合,刘伯躲闪之下,毫无损伤,而延空则是被打得跳来跳去,一会儿揉揉肩,一会儿揉揉腿,手忙脚乱的。 逼急了,延空最后提着刀大喊道:“别打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我认输!!” 原来刘伯是杀手出生,武功高,却走的是那要命的路子,野而凌冽,刘伯和延空比武,不是要杀延空,所以总是习惯性的去打延空的要害,而快要命中的时候,又觉得不妥,担心一招打死了延空,其时陆教便要找麻烦了,所以总在关键时刻收招,打延空的其他地方。 这一来二去,刘伯并不是成心的要打着延空玩耍。 却在众人眼里看来,刘伯的武功远高于延空,只当用棍子教训着延空玩耍一般。 延空不堪受辱,结结实实的挨了刘伯一竿子,手中刀往地上一掷,喊了出来:“我认输!我认输!你这老人家也太欺负人了些!我三十几的人了,你这教训儿子一样的打法,实在欺人太甚了!” 众人听了延空的话,都掩面而笑,平康等延空的弟子见了,都面露愁容,觉得师父几十岁的人,被人教训儿子一般教训,此番可丢人丢大了。 不远处楼下的小雨见了刘伯打延空,起初看似打着玩闹,定神一看之后,才明白其中缘由,若非刘伯在小雨面前暴露了身份,小雨也会当刘伯是仗着武功高,打延空打着玩儿。 小雨知道,刘伯那是出的杀招,只是收了势而已。 刘伯鱼竿钓着延空扔在了地上的长刀,手腕上劲道微微一抬,将长刀抖落在了地上,再一回拉,左手稳稳将拉过来的鱼钩捏在手里。 鱼钩入手,缓缓挂上鱼竿杆子,再收回鱼竿,扛在肩上。 刘伯微微一笑,以为延空是觉得自己用鱼竿作为武器打人像是教训儿子,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既然认输,希望阁下遵守约定。” 刘伯鱼竿头向下一点,带起地上的长刀,刀柄袭向延空,延空抬手接过。 延空带着满脸的怒意,手里拿着长刀大步迈向众弟子,随后转身问刘伯道:“老人家可敢报上姓名?今日是我延空武功低微,不及阁下,他日定然再登门请教。” “老夫只是个钓鱼的老人家而已,没有什么名号,素来游历江湖,下回要比武,随缘便是,勉强不得。”刘伯扛着鱼竿,拉了拉自己背上挂着的斗笠绳子,一点高手的风范都没有。 刘伯意欲结交葛明,要等季如歌上钩,说完之后,转身看着葛明道:“老夫原本是来拜访葛明掌门的,此番越礼和这人交手,还望恕罪。” 众人听了刘伯的话,都好奇的看着明逸剑派掌门葛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认识了一个这么厉害的高手。 葛明自己也被看得一脸云里雾里,听了刘伯的话,忙回道:“不碍事,不碍事,多谢老先生为我们解围。” 延空听了刘伯的话,也不多问,既然这人承认和明逸剑派葛明有交,那下次来找回面子的时候,便去宝林山拜会葛明便能找到此人。 原本稳超胜券的陆教众人,全因刘伯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事情。 延空觉得丢了个大脸面,对着江南众人道:“今日我陆教败了,你们冒充陆教的事情,就此揭过,过几日我会派人送来五千两黄金作为赔礼!!” 延空冷哼了一声,带着众弟子,衣袖一挥,朗声道:“我们走!” 葛明等人愣愣的站在原地,刘伯的出现太过突然,他们本以为刘伯在惜云湖钓鱼,是季如歌的眼线,可如今,这刘伯突然出现在了这里,还帮他们解了个大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刘伯。 众人面面相觑,许丁山看了看刘伯又看了看葛明,皱眉道:“既然这位老人家是来拜会葛掌门的,还是由葛掌门出面与老人家道谢吧。” 葛明闻言,看了看不远处站着微笑看着自己的刘伯,对着许丁山点了点头,大步迈向刘伯,抱拳道: “江南诸派在此谢过老先生出手解围!” 第六十九章 大寿前夕(1) 刘伯听了,微微一笑,道:“不客气,抵御外教,抵御外教本是我等之责。” 葛明想起刘伯适才显露的一手鱼竿功夫,心道自己远不是这老伯的对手,这老伯一来便口口声声说仰慕太逸剑法,要和自己切磋,以他的武功,只怕自己在他手底下过不得十招。 想到这里,葛明急忙抱拳行礼道:“老先生,你这般厉害的武功,拙人的太逸剑法定然不是您的对手,拜会之言就此休提,我葛明甘愿认输。” 葛明说完,又看了看身边许丁山等人,许丁山、清一住持等人见状,点了点头,葛明继续对着刘伯道:“老先生为我们几派解了今日之围,此恩重大,还请老先生悦来客栈里面请,我们定当备下酒宴,奉您老为上宾。” 刘伯此番急急忙忙的赶到这悦来客栈,为的便是见葛明,没曾想会遇见陆教的人,这一帮正好替他们解围,还顺利结交葛明。 刘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众人邀刘伯入悦来客栈。 客栈之内,后面的争斗他们改到了大街之上,所以悦来客栈内的损坏并不多。 这一点让掌柜申悦暗自窃喜,毕竟延空给的三锭金子价值可远远大过了适才损坏的家具。 掌柜的在自家阁楼之上,早已将底下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这时候众人簇拥刘伯入内,申悦急忙下楼迎接。 他们打赢了陆教的人,申悦心下也有些许喜悦,毕竟没有人愿意看着敌国的门派在中原耀武扬威。 店内小二早已经打扫干净了适才平成和吕方打坏的东西,客栈之内,又是一片整洁。 “掌柜的,就在这里,赶紧备一桌好酒好菜!”吕方受了伤,此时内息稳定,想到他们几派不仅没有损失财物,反而得了陆教的五千两黄金,心下高兴,对着掌柜,提气喊了出来。 掌柜的急忙回了句“好勒,诸位稍等”之后,便命几个小二去擦桌子送茶水。 悦来客栈这时候,外面才升了事端,看热闹的行人都躲得远远的,进来吃饭的人,便只有他们一行。 几个跑腿儿的店小二自然全都用来招呼他们了。 饭桌之上。 荤素酒菜依次罗列而上,芋艿烧虾皮、芝香排骨、酒香螺、腩肉春笋、炒双青...... 刘伯这些天钓鱼风来雨去的,见了这么多好菜好酒,早馋了,葛明等人见刘伯的眼神,急忙送上筷子作请。 刘伯坐在北主位,葛明在左,许丁山在右,吕韦、清一、吕方等人依次作陪。 “请请请...大家都请!”刘伯笑嘻嘻的看着众人,忙伸手动筷子吃了起来。 众人邀酒致谢,刘伯端酒喝了。 葛明心道,刘伯在惜云湖钓了那么久的鱼,江南几派的人早就派人盯梢过,就在所有人都在怀疑他的身份的时候,不知这老人家为何今日突然出手助他们?而且老人家出手,声称是来拜访自己的,这让葛明有些纳闷,却又一时间找不到原因。 一侧许丁山直接问刘伯道:“老先生,我们在这里要与你道个歉,你老人家在惜云湖钓鱼,我们误会以为你和季如歌那魔头有关系,所以常常派人盯梢你,今日看来,是个误会,来,我们一起敬您一杯,还请您老人家不要放在心上。” 众人适才见了刘伯那般厉害的功夫,又来帮他们解了围,都觉得许丁山说的有道理,一个个堆笑致歉,端起酒杯敬向刘伯。 刘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吃了个半饱,才空暇出手和嘴来,伸手在桌子边上抹了抹嘴角的油,端起酒杯,和众人喝了。 “不碍事,不碍事,老夫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许丁山好奇问道:“老先生,以您的这般身手,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来江南钓鱼,这一钓便是这么久,风雨无阻,不是堵在老马桥头,抑或是华坛寺后山,这实在很难让我们不怀疑您的身份,不知老先生你在惜云湖钓鱼究竟是为了什么?望乞您老人家不计前嫌,能告知一二。” 刘伯瞄了一眼众人,见葛明安然无恙的坐在众人之间,葛明尚在,季如歌还没出手,心下的石头算是落下了,他微微一笑,抬起手中酒杯回道: “不瞒诸位,其实我有个朋友也是被季如歌所杀。” 刘伯不是小雨,不太会撒谎,听了许丁山这么问,他想了想,不如就找这么个借口与他们为伍,这样一来,可以名正言顺的守着葛明。 葛明转念一想,自家的太逸剑法是鼎湖山无极宗的剑法同源,他也曾在鼎湖山游历过,识得鼎湖山无极宗的一个高人,唤作萧丑,这人乃是无极剑宗的长老,曾指点过自己的太逸剑法。 前些年,季如歌在江湖上闹事的时候,便杀了萧丑,此时这个老伯说要拜会自己,定然是因为那萧丑的缘故,此时听了这老伯如此一说,葛明便问道: “老先生,你说的那个朋友可是鼎湖山的萧丑前辈?” 刘伯听了萧丑的名字,他要杀季如歌,自然调查过季如歌消息,萧丑的名字对于他而言,并不陌生,于此听了葛明提及,方才想起太逸剑法和无极宗有些渊源,自己正愁找不到理由去圆自己要找葛明的谎,葛明自己倒是帮自己圆了,刘伯忙点头回道: “正是。” 葛明闻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回道:“萧丑前辈于我有指点之恩,难怪您老人家会找到江南来。” 刘伯回道:“老夫在江南呆了许久,也是最近才听说太逸剑法和无极宗有些渊源,所以今日才来拜访葛掌门。” 葛明好奇道:“老先生,不知道你为何会找到这悦来客栈来?” 刘伯回道:“老夫一早去了一趟华坛寺,闹了些矛盾,才找到了你们这里。” 葛明闻言,回道:“原来如此。” 许丁山在一侧皱眉道:“哎,都怪我们,信错了人,这个江湖百晓阮轻愁不见了踪迹,我们的计划也就落空了,今日一战,只怕不久便会传遍江南。诸位你们看如何是好?” 葛明回道:“既然埋伏的事情被拆穿了,我们等了那么久,没等来季如歌,倒是等来了陆教的人,此事只得就此作罢,倒不如今日收拾行嚢,先回华坛寺再做商议,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一致回道:“好。” 酒足饭饱之余,众人要各自散去,他们邀请刘伯回华坛寺去共同商议如何抓季如歌,刘伯同意下来。 这时候,吕方派去华坛寺送陆教来犯的消息的人已经带着离坤和空性住持等人回来支援,却见葛明等人已经在喝酒谈论,而上午在寺里闹过的刘伯也坐在了他们之间。 几番引见之后,矛盾解开,一行人迂回华坛寺议事。 第七十章 大寿前夕(2) 惜云湖畔。 华坛寺。 天色明朗,已经是下午申时初刻。 华坛寺大殿偏殿,会客堂中。 中间一列长桌,桌边无数椅子罗列,坐得都是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 华坛寺空性住持坐在主位,华坛寺空明几个得力老僧站在侧后方听事。 空性左侧坐着一个扛着鱼竿的钓鱼老翁,其余两侧依次坐着各个门派的掌门或是管事者,其后站的都是他们门人。 右边。 苏州少卿山玉山剑派许丁山极其门人,身后站着女儿许婧以及众弟子。 宝林山明逸剑派葛明以及其重弟子。 落月宗掌门吕韦,长老吕方以及其众弟子。 左边。 庐山离宗少主离坤,以及离宗带过来的一众门人。 天玄寺清一住持,以及其门下众僧弟子。 安宁观掌门罗丛生已经被季如歌杀了,坐在座位上的是安宁观大弟子胡飞,现下安宁观一切事务由他做主,其后站着安宁观其他弟子。 江南八派,在列有七。 霸刀门王恒和他们闹了矛盾,不在此列。 江南门派之中,论名头和实力,离宗贵为天下几大剑派之一,远比江南本有的七大门派有威严实力。 坐在首位本该是离宗宗主离败,可离败带着长老卫长吟去了永昌寻铸剑陨铁去了,似乎对季如歌的事情并不是很重视,所以留了长子坐镇江南。 话语权也交到了华坛寺空性住持手上,让离坤全权听空性住持安排。 故空性坐在首位,江南众门派列在两侧次位。 今日陆教的人来悦来客栈生了事端,搞清楚之后,众人知道是离珞告诉了刘伯,他们的人在悦来客栈冒充陆教之事。 他们在会客堂议事,一是为了让查明离珞为何会知道他们的秘议之事,二是为了商议接下来他们该如何对付季如歌。 离坤深锁着眉头,知道自己妹妹闯了祸,等下当着众人的面,势必要责罚她,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为她开解才是。 时至乱世,天下寺庙众多,不接纳女客的寺庙有,但非华坛寺这种处在州城繁华闹市之中的寺庙,离珞、安凝、许婧等人都是被安排在华坛寺临近山下的偏殿客房。 不多时,两个小和尚带着两个姑娘走了进来。 两个姑娘正是离珞和安凝。 上午华坛寺刘伯一闹之后,离珞和安凝还没来得及出去玩,便被叫了过来议事。 离珞听知客僧说寺里的人又带着刘伯回来了,一并回来的还有江南几派的掌门,知客僧一路好奇嘀咕说江南几派的掌门这时候不应该在惜云塔上闭关,这时候竟然从外门回来,令人惊讶。 离珞和安凝跟在后面走,离珞心里自然知道原因,只是他们这时候回来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告诉了刘伯葛掌门在悦来客栈! 这时候哥哥命人传见自己,定然是自己暴露了这些掌门的行踪,要追究责任了,眼见刘伯和他们一并回来,离珞心下犯嘀咕,就不该告诉刘伯事情真相的,皱眉迈进门去,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刘伯更是坐在主侧位,哥哥离坤更是锁着眉头,盯着自己,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离珞低着头,带着安凝站到了门口。 离坤冷哼了一声,对着离珞呵斥道:“还不站进来,老实交代!” 毕竟离珞是离坤的亲妹妹,此时众人不便多言,听离坤训斥离珞。 离珞皱眉看着众人,又看了看自己哥哥满面怒容,像是犯了错的小姑娘,“哥,你们都回来了......” 离坤沉声道:“嗯,回来了。” 众人回寺里之后,刘伯和他们交流之后,自然就明白了是离珞透露给刘伯的消息。 而离珞知道他们的人在华坛寺埋伏一事,离珞事先并不知情。 离坤当着众人的面叫来离珞和安凝,便是要追问离珞原因。 离珞站在门口,一五一十的说了她是如何听得离坤和藏经阁空明老僧谈论一事,离坤训斥了离珞一顿。 再要加罚时候,华坛寺里众掌门求情,说离珞好在没有什么大的过错,想帮忙抓季如歌也在情理之中。 再者,若不是离珞告诉刘伯真相,只怕今日他们都要败在延空手下,算是因错得福,要求离坤不要责罚离珞。 离坤表面对自己妹妹严加责骂,心里也是不想责罚自己妹妹,他假意说要责罚离珞也只是为了等众人为妹妹说情,既然众人给了台阶,他便就着台阶下了,不再追究妹妹的责任,只说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先告诉他知道,才能行动。 离珞点头答应下来,躬身带着安凝退了出去。 阴差阳错之下,离珞告诉刘伯事实真相,倒是助了他们一臂之力,事情算是就此揭过。 至于后面如何对付季如歌,还待商议。 空性住持皱眉道:“眼看四月将近,这魔头已经在江南犯案两次,我们还一点头绪都没有,本以为江湖名头响亮的百晓生阮轻愁能带大家捉得季如歌,最后却闹的不欢而散,这阮先生也不见了踪迹,大家都说说接下来如何是好?” 刘伯心里知道季如歌的目标定然有葛明在内,碍于七层楼的规矩,他却不能告诉他们,也不能和他们说及此事,只坐在一侧,不多言语,心里抱定要守着葛明这个人便是,至于他们怎们商议对付季如歌,他都不在意。 许丁山等人听了空性住持的话,都摇头不言,不知道如何面对。 只葛明在一侧道:“距离上次这魔头出手已经过了好些天了,以我之见,我们不如就在华坛寺多呆些日子,那魔头便不敢来犯,等消磨了他的耐性,我们再散去不迟。” 许丁山皱眉道:“我们一群人待在寺里,只怕吃穿用度的开销也不少,这样僵持下来,只怕大家囊中银钱维持不了多久。” 落月宗吕韦听了,道:“今日我们斗过了陆教,正好赢了五千两黄金,他们不日便会送来,依我看,可以以此维系。” 许丁山闻言,皱眉道:“可这五千两黄金,是这位老先生赢下的,我们......” 众人看向刘伯,刘伯听了并不在意,回道:“你们安排便是,黄白之物对于我这糟老头子而言,拿了也没多大用处,我取几十两作为盘缠便是。” 葛明、吕韦等掌门闻言,都抱拳对着刘伯道:“老先生大义,我们在此谢过老先生。” 天下人论及钱财多是嘴脸昭然,两眼放光,刘伯见得多了,不予理会,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虚礼,回道:“我不住寺里,我还是钓我的鱼去,寺里若有异动,还请诸位立时知会老夫一声便可。” 众人答应下来,又与刘伯千恩万谢,不在话下。 议事罢,众人散去。 刘伯扛着鱼竿再也不用担心有人打扰自己在华坛寺后山水栈钓鱼,他钓鱼的位置也就固定在了后山水栈。 他要蹲守季如歌。 ...... 楼台客栈那间客房里。 除了半掩着的窗户,作为‘季如歌’的小雨早已不见了踪影。 老马桥畔的老马茶坊里,自然是又多了个免费听书的小哥儿。 第七十一章 大寿前夕(3) 小雨时不时的瞄了瞄刘伯常钓鱼的地方,不见刘伯的驴,也不见刘伯。 他亲眼见着刘伯和他们进了悦来酒楼,又一道离开悦来酒楼。 毫无疑问,这时候的刘伯就在山上的华坛寺里面。 难得掏钱喝茶听书的小雨,今儿个破天荒的要了一壶酒坐在茶坊边的围栏上听书。 他心里犯愁,愁的是刘伯和葛明搞到一堆了,自己该怎么下手杀明逸剑派掌门葛明。 酒喝干了,小雨起身,跳下围栏。 在路边折了一根细柳条抖了抖上面渐渐生起的柳絮,叼在嘴里,闲庭信步的往老马桥上走。 看似闲庭信步,实则愁绪满怀。 惜云湖上,依旧有那么多的游船轻泛,小雨想起了那日弹琴的细雨之下,那能安神的琴声,连鸳鸯听了都能安静下来,这时候,自己要是再能听上一曲,只怕也不会这么烦闷。 伸脚随意踢了一下掉落在老马桥上的柳叶,老马桥下耿叔坐在自己小渔船里面对着小雨喊道: “雨哥儿,这就回去了啊?今儿个咋不见刘伯钓鱼呢?” 小雨回道:“是啊,闷得慌,回去了!刘伯呀,今天说是去华坛寺里有事,兴许明儿又会来钓鱼的。” “哦,是这样啊,你走好!”耿叔笑着回道。 小雨回道:“好勒。” 小雨皱眉瞥了一眼醉雨楼那大勾栏里还在呼喊招客的娼妓们,这时候,他觉着看这些烦人妓女都比看刘伯那老渔翁的样子顺眼些。 树林子边上,岔道口。 六叔酒馆。 “老六啊,这眼看就要四月了,你说扬州城里这帮江湖人啥时候是个散的头啊?今儿个我可是又听买菜的张跛子说悦来客栈又打起来了!”李婶在院子里抖着竹篾。 桌子上摆着几篾快晒干的槐树花,是李婶前些天让小雨帮忙摘的,李婶说槐花清香润口,要晒干了泡茶招待过客喝。 六叔坐在一侧石墩子上,皱着眉头,回道:“谁知道呢,酒馆也再关些天吧,没银子入账,总比做那赔本儿买卖强,我们这店小,可惹不起那些人。” 李婶闻言,又道:“张跛子说院子里住的刘伯今儿个可去那悦来客栈打架了,听说那本事可了不得,晚点刘伯回来,你可得担待着招呼些,这钓鱼的倒是个隐藏的厉害角色呢!” 六叔听了,回道:“知道了,我也听说了。” 六叔这时候才知道,刘伯当初说要照看酒馆不被欺负的事情不假,晚些时候等刘伯回来,可得好生招呼着,免得得罪了他老人家,自己可惹不起。 小雨轻轻推门进了院子。 “哟呵,六叔,李婶,这都在呢?” 李婶见了小雨,嘴角一撇,有些不待见,这些日子酒馆歇业,田里的农活计也忙完了,还得白吃白喝的养着这个过路的臭小子。 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李婶便来气,却又找不到理由骂他。 李婶只得假笑着对小雨道:“回来了啊!去帮你六叔把后院的鸡喂了。” 小雨回了句‘好勒’,便向着后院去了。 天色渐暗,不多时便已经晚间。 刘伯扛着鱼竿子,牵着毛驴儿缓步进了后院。 小雨和六叔正在灶头上忙活,给刘伯做夜饭。 “你小子没事别去城里晃悠,听说今天悦来酒楼又有江湖人打架了,仔细你惹上惹不起的人!”六叔一边用锅铲薅锅里煮的米,一边叮嘱小雨。 小雨连连点头应‘是’。 “哟,刘伯,您老回来了。”六叔见了刘伯,变得恭敬了些,“去,给你刘伯把驴儿栓了。” 小雨往炉灶里面加了几根大柴火,应了,起身便要去牵刘伯的驴儿。 刘伯却从驴背上取下鱼篓子,递给小雨,“今儿在华坛寺后山水栈又钓了几尾鲫鱼,拿去煮了,今晚补补。” 小雨笑道:“哟,刘伯,您今儿去华坛寺遇见啥好事儿了,看上去蛮惬意的嘛。” 刘伯笑了笑,回道:“小屁孩儿,啥也不懂,别瞎问,知道多了对你没啥好处。” 小雨拎着鱼篓子回了灶头前,顾自拿着刀和砧板去打整鲫鱼去,六叔自己在灶台上忙活。 夜间,桌上。 刘伯明显感觉六叔李婶对自己的态度好了很多,想必是今天听说了什么,刘伯也不过问,他也不会对这酒馆的鳏夫寡妇做啥。 饭后,六叔和李婶去了李婶家,叮嘱小雨吃完了收拾碗筷。 “明儿还去钓鱼不?”小雨挑着桌上一根粗鱼刺剔牙齿,看着还在抿酒的刘伯。 刘伯点了点头,回道:“去,今儿和寺里的人熟络了,明儿去水栈钓鱼,后面些日子,都在华坛寺后山钓鱼了。” 小雨一脸笑意,看着刘伯假装好奇欣喜的看着刘伯道:“听李婶说你老人家今天可在悦来酒楼长脸了,看不出来呀,您老人家还是个高手,怎么样,教我几手防身?” 刘伯闻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撇着小雨道:“小哥儿,我这本事,每个几年,可是练不出来的,教你些粗浅的打坐功夫,修身养性还好,打架的功夫,你还是别学了。” 小雨听了,撇嘴对着刘伯道:“打坐的功夫?就你搁那一坐就是一天的功夫?切,我可不学,坐那闷也闷死了。” 刘伯慈祥呵呵笑道:“呵呵,这打坐的功夫可是内家修习内功的功夫,旁人学我还不教呢。” 小雨皱眉,“太闷了,再厉害也不学,不学!”小雨心里嘀咕,刘伯教自己内家功夫,只怕也是些烂大街的简单内修招式,和师父、老头子教的差不多了,要厉害的内修功夫,只怕刘伯也不肯教给自己,便摇头拒绝。 刘伯见小雨剔牙等着自己吃完,好收了碗筷,一时间没有其他话要讲,想到自己守着葛明,定然能等到季如歌上钩,待杀了季如歌,他也要离开江南了,听六叔说小雨也是过路的穷小子,只是没了盘缠,所以在酒馆打工混日子,筹钱回乡。 “小哥儿,你回家的盘缠可凑齐了?”刘伯关心小雨道。 小雨摇了摇头,“早着呢,这酒馆的关张,六叔还要克扣月钱,只怕得等些时候了,等月初六叔还不开张,我便往南走走,换个下家再找个活计去,一边走,一边往家乡赶路。” “等过几天我要钓的大鱼钓着了,便与你些盘缠如何?”刘伯关心小雨道。 小雨听了,假装乐呵回道:“得,那祝您早些钓着大鱼。” 其实心里想得是:想杀我,只怕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这大鱼只怕钓不着了。待明日去城里晃悠晃悠,看看有没办法查探华坛寺的动静,找机会下手才是,要杀葛明,拖得越久,越是麻烦。 葛明是他和刘伯都知道的目标,势必先杀葛明,再杀其他人。 时间越短越好,完了第三个任务,越快离开江南也越好,刘伯这人武功高,正面根本打不过,不好对付。 第七十二章 大寿前夕(4) 次日。 临早。 小雨睡了个懒觉起来。 刘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牵着驴儿出了门,艳阳高照,小雨站在门口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路口。 镇上一行农夫挑着菜篾兜子急急忙忙的往城里赶路,小雨好奇问道:“哟,今儿个城里有啥喜事儿吗?大家伙都挑这么多菜去城里!” 其中一个挑大白菜农夫笑着回道:“可不是吗!过几天城里葛家庄庄主葛长寿做四十大寿,要大宴宾客,这几天在购买菜品,要的菜可多了,四里乡邻都赶着去卖菜呢,与其每天去菜市摆摊儿,不如一并卖给这大东家,省心。” 小雨听了,回道:“哦,原来如此。” 看着众人渐行渐远,小雨心下想道:葛长寿做寿,那岂不是葛明也要去?这两人是兄弟,葛长寿是兄,乃是前些日子看上安凝的那遛狗二愣子的 父亲。葛明是弟弟,是明逸剑派掌门,这两人都在要杀的名单里。左右没有别的法子,今日便去葛家庄探探,兴许有机会下手。 葛家庄在城东,华坛寺往东走,不走惜云湖水路,全是陆路。 小雨关了六叔酒馆院门,哼着小曲儿,赶路往东城而去。 葛家庄门前张灯结彩,整条阔大的巷子满是排队卖菜的菜农,庄府门前,来来往往的小厮丫鬟忙活不停。 路口一家面摊子上,小雨悠闲的喝着面汤,看似闲侃的和年纪半百的面摊老板聊着天。 “老板,这葛家庄这么热闹,是要办什么喜事儿吗?” 面摊老板回道: “葛家庄庄主今年四月初一的寿诞,正满三十九岁,做四十的寿辰呢,能不热闹吗!” 小雨疑惑道:“不是说三十九岁吗?为什么做四十的寿辰?” 面摊老板看了看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解释回道: “小伙子,你不知道吧,民间历来有做寿不做满的习俗,三十九过四十的生辰。 ‘十全为满,满则招损’,这当然是不吉利的。 所以人们将整十岁的寿辰提前到虚岁逢九的寿辰来做,“九”与“久”谐音,以表示寿还没有尽头。” 小雨听了,回道:“原来是这样啊,见教了。” 面摊老板呵呵笑了笑,指了指不远处葛家庄才出来站在门口那个富态的中年胖子,“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不就指望这大户人家每年多办点喜事儿,能捞些个油水过日子.......咯,那就是葛家庄葛老爷!” 小雨闻言,瞅了瞅,心下暗道:葛长寿,看脸型倒是和明逸剑派掌门葛明有些类似,名字不错,人也富态,若是没有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指不定能活个八十几岁,颐养天年。不过遇到了自己,只怕不是长寿,得短命了些。 三十九,于他而言,只怕是大限。 “少爷呢?你们可见着了?”葛长寿问一个家丁道。 “少爷出去遛狗去了,还没回来。”那家丁回。 葛长寿听了,吩咐那家丁道:“你去找少爷回来,让他带人去春华谷霸刀门给他王叔送请帖去。” 那家丁回道:“是,老爷。” ...... 小雨给了面钱,准备去华坛寺附近走走,希冀能有关于寺里的消息。 当年佟家血案,七层楼和周丰给出的消息大体一致,主谋五人:葛明、葛长寿、吕方、吕韦、王恒。 此五人现在在江南都是一方巨擘。 这几人一旦一人身死,其他几人势必谨慎小心,再不易得手,小雨要杀他们,务必计划好时间,地点,退路。 离葛长寿做寿还有三两天,这两日正是操办送请帖的时候,葛长寿要与王恒送请帖,说明他们几家的交往不浅。 要杀这五人,葛长寿的寿辰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小雨想了想,在他们早上赴宴的路上动手兴许能成。 想到这里,他需要一张请帖,一张葛府邀请四方宾客赴宴的请帖。 他不需要请帖在手,只需要知道请帖上的内容即可,确切的说,是要知道请贴上邀请众人赴宴的时辰。 他想起了适才在葛家庄一侧听到的葛长寿和家丁的对话。 “你去找少爷回来,让他带人去春华谷霸刀门给他王叔送请帖去。” 那日离珞说过,葛阳便是葛长寿的儿子,明逸剑派掌门葛明是他亲二叔。 葛长寿让葛阳去春华谷送请帖! 想到这里,小雨微微一笑,向着城外玉安古镇去了。 这时候还是上午,太阳都还没出得通透,葛阳要去春华谷,必经六叔酒馆,也必经玉安古镇。 小雨可是跟着师父和老头子这个两老流氓长大的,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没少干,要取葛阳手上的请帖,应该不难。 可巧,玉安镇上老安家的臭豆腐很是滋味儿,小雨好些日子没吃过了,正有些犯馋虫,先去试试去。 到时候就在出玉安镇的街口子找个地儿等葛阳一行人,偷他送往春华谷的请帖! 回程的途中,路经过六叔酒馆,小雨还没到三岔口,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雨,小雨,在家吗?小雨!” 小雨听了,急忙一个抽身,躲在了路边的树下。 酒馆门口,站在老槐树旁边两个姑娘,声音熟悉,身影也熟悉。 正是离珞和安凝。 小雨这时候可没闲工夫理这两个丫头,他要去玉安镇上办‘偷鸡摸狗’的正事儿,可不能被离珞耽搁了。 安凝在一侧对着离珞道:“小姐,别喊了,小雨不在酒馆,你看他们酒馆都歇业了,院子门都锁着,里面没人。” 离珞嘟了嘟嘴,很遗憾,又对着院子喊了几声“小雨。” 这时候六叔提着一篮子春笋从不远处的另一条岔道走了过来,“是谁在叫小雨啊?” 离珞转身见了这个大叔,有些面生,那日他们来酒馆的早上,六叔在李婶家未回,他们见到的酒馆里就两个人,一个是刘伯,一个是小雨。 所以,他们不认识六叔。 离珞见六叔将手上的装春笋的篮子靠在地上,从怀里摸钥匙开院子门,好奇道:“大叔,你也是这酒馆的人?” 六叔指了指一侧写着‘歇业’木板下面的招牌‘六叔酒馆’回道:“咯,我就是六叔,酒馆的老板!两位姑娘,你们找小雨什么事儿呀?” 第七十三章 大寿前夕(5) 离珞惊讶道:“原来大叔你就是这个酒馆掌柜的呀,小雨他在家吗?我们是他的朋友,特地过来找他玩儿!” 六叔瞅了两眼这两小姑娘,一身锦衣绣服,看气度不想平常人家孩子。 心下一边犯嘀咕,这么漂亮的姑娘能来酒馆找他出去玩儿?这臭小子女人缘还不错!一边回道:“你们也看见,我开的门,这小子指不定又跟着刘伯进城去了,你们呀,要找他,没准儿这时候在老马桥畔的老马茶肆听书呢!” 六叔开了院子门,推开木门,指了指里面,对着离珞两人道:“你们要进来坐坐吗?” 离珞迈开步子就想进去。 安凝忙拉着离珞,回六叔道:“不了,不了,小雨不在,我们是来找小雨的,小雨不在,就罢了,谢谢大叔。” 六叔慈祥的笑了笑,“这几天酒馆歇业,院子里乱得紧,你们进来我也没啥吃的能招待你们,既然如此,你们等过些日子酒馆开业了,小雨准在店里,你们再来,我请你们吃槐花糕可好?” 离珞闻言,点了点头,“好的,谢谢大叔......那,你们什么时候开业呀?” 六叔闻言,愣了愣,没成想这姑娘这么较真儿,想了想回道:“等过些天吧,四月中旬。” 离珞听了,皱眉眉头,叹道:“四月中旬呀,这么晚.......” 六叔见这姑娘皱眉,好奇问道:“怎么了?” 离珞扁着嘴,有些遗憾的回道:“四月中旬,只怕我都回庐山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来.......” 安凝在一侧安慰离珞道:“小姐,少爷他们可还没抓着季如歌呢,四月中旬怎么会回去?走吧,走吧,我们先去老马茶肆逛逛。”安凝不待见小雨,生怕这时候小雨回来,带着离珞去那些个赌馆什么的,带坏了离珞。 离珞皱眉道:“我哥说了,我们只等到四月初十,那魔头再不出手,便很有可能不会出手了,到时候我们离宗先撤回庐山。其他江南的门派本来就距离近,不会耽搁,他们再等些时候,我们不等。” 安凝安慰离珞道:“小姐,我们回庐山还不是得经过这里,到时候再来呗。” 一边的六叔正要关门,听了两人的对话,回道:“两位姑娘别争了,你们留个地址,等晚些时候小雨回来,我叫他明个儿来找你们便是,反正这段时间酒馆歇业,他也没事儿可做。” 离珞听了,喜笑颜开,回道:“呀,这样啊,好好好,大叔,我们在华坛寺落脚,等小雨回来,你告诉他,让他明天来华坛寺找我,我叫离珞!!”她说完,担心六叔记不清楚,又强调一遍“我叫离珞哦!” 六叔闻言,微微一笑,回道:“好的,好的。” 六叔心里嘀咕,这姑娘单纯可爱,小雨这小子机灵奸猾,也不知道怎么认识的,要是小雨是自己的儿子,能有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儿媳妇,再生个大胖小子给自己抱抱,那得是多幸福的生活啊!哎,可惜,可惜了,小雨不是自己的儿子,这门亲事,也是白瞎,想想得了,当真不得....... 离珞高兴拉着安凝离开,六叔也提起篮子,缓缓带上院门,去后院而去。 离珞和安凝两人有说有笑,一路回扬州城。 小雨躲在道旁树林子里的一株大桉树后面,使劲儿埋着脑袋,让杂草没过头顶,大气不敢喘一声,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慢慢走远。 这时候可不能让这两个妮子纠缠住。 等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小雨才探头探脑的看了看不远处的路口,确定没有人影,才跃出草丛。 他小心翼翼的从六叔酒馆门口蹑手蹑脚的往玉安古镇方向走。 要是被六叔看到了,保准儿喊院子里剥竹笋皮儿去,还谈什么偷请帖! 待过了六叔酒馆所在的小山丘林子,他才敢大步迈开的走。 随手薅了一根杂草衔着,哼着小曲儿,捏了捏怀里剩的几钱银子,等下到了镇上,先叫十个臭豆腐吃了再说其他的事情。 道上。 一侧半是迎着春风泛着翠绿秧苗的亩亩稻田,半是枝桠低矮的桑树林。 再一侧是落花渐满地、树上小果老花黄的果子林,梨花、李花、杏花、青梅花......散落了一地,树上些许老花凋瓣儿!新果冒头儿!新陈交叠,带着勃勃生机。 小雨走在这乡间小道,时不时的过去一两个担粪的农家汉子,闻着粪臭,并不感到厌烦,反而无比惬意。 正走着,身后突然有个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雨转身,瞥了一眼,是一对青年夫妇。 看样子,两人的年纪和他相仿。 男的带着一顶方帽子,背着个木头匣子,里面装了些干的药草,细看,底下又装了些行囊之类的东西,看打扮,像是个游方的郎中。 女的长发烙着玉簪子,束腰青衣,打扮得清秀得紧。 两人都是一身锦衣,男的不似一般的乡土郎中打扮,女的也不是一般村姑模样,看上去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拍小雨肩膀的是那年轻郎中。 “小哥儿,请问去南道允州是往前面这个方向走吗?” 小雨闻言,原来是问路的,便指了指前面瓦檐罗列,街道铺陈汇聚的小镇子,回道:“前面是玉安镇,出了镇子往南边走,过了春华谷,再到一条大江,叫做淮江,你们可在邻近的渡头找船南下,再问路去允州便是。” 那郎中对着小雨拜了拜,回道:“多谢小哥指路,多谢,多谢!” 小雨摆了摆手,回道:“不客气。” 郎中小夫妇两别了小雨,赶路而去,小雨心道南道允州闹灾,不知道这郎中夫妻去允州做甚?当下也只是一念而已,并不多想,自己也跟在后面,优哉游哉的走着。 这时候时间尚早,只怕葛阳那家伙还没出扬州城。 小雨见这两口子问了路,和和睦睦的向着镇上行去,看背影,看他们出入成双的样子,心下有些许羡慕。 他也过了成婚的年纪,老头子说等今年回大龟山何家村里,他便和师父去何村长老爹家给他提亲去,这让小雨很是期待。 小雨在江湖上走了这么久,他第一见着离珞的时候,觉得这姑娘漂亮,想娶回家去,可这不现实,想也别想,只一念滑过脑海而止。 论靠谱点的,还是村里何老爹家的小芳合适,小芳和他们一起长大,这几年越发出落水灵了,在小雨心里,小芳可能比离珞更好看些。 想到这里,小雨加快了步子,赶紧去玉安镇上办正事儿,早点完成了任务,留些钱回山里去安家置业,免得回去晚了,小芳真嫁了村里有好几亩地的二狗子了。 ...... 第七十四章 大寿前夕(6) 玉安古镇。 镇上,今日不是市集,并不是很热闹。 一家茶水铺子摊贩侧面,正是玉安镇上有名的‘老安家臭豆腐’馆子。 “店家,一碗臭豆腐!多加点儿陈醋!”小雨对着安老爹吆喝了一声,找了一张铺地小方桌坐下,等着。 卖臭豆腐的安老爹闻言,回道:“稍等,这就来。” 小雨四下瞅了瞅,要常常盯着路口,免得葛阳那小子过了都不知道。 瞥了一眼邻侧的茶水铺子,正有那问路的郎中两小夫妻在喝茶。 隔壁茶水铺子就是臭豆腐铺子的邻居,两邻居没有割断中道做生意,都是小方桌、小椅子摆了几张,两家靠着,不甚讲究。 小雨坐着,也不是故意听他们说话,只是他们的桌子就靠着小雨的桌子,想不听都难。 那年轻郎中还认出了适才就是问小雨问的路,还亲切的和小雨打了个招呼。 “小哥儿,你也赶路啊!” 小雨摆了摆手,“我就是这附近的人儿,没事做,来镇上晃悠,顺道安老爹这里吃臭豆腐的。” 年轻郎中闻言,回道:“原来这样啊,刚才多谢你指路了啊。” 小雨见安老爹端上自己的臭豆腐来,连忙拿了桌上竹筒里面的筷子,看也不看郎中,摆手回道:“不打紧,不用客气!” 郎中见小雨开吃了,便没有多言,端起手中茶水,抿了一口解渴,坐着休息,等待缓过气来,继续赶路。 “相公,这到允州还有多久啊,我们都赶了十几天的路了。”那郎中的娘子皱着眉头,问夫君道。 郎中拉过自己娘子手来,安抚道:“现下已经快过了扬州,路程已经过了半多,要不了多少时日了,怎么,芸儿,你是觉着累了吗?” 那姑娘点了点头,回道:“有点累,不过跟着相公你一道,再累,我也不怕。” 年轻郎中撩起妻子鬓发,卡回她的耳后,看着她的眼神道:“芸儿,跟了我,真是苦了你了。” 那姑娘闻言,眉头一皱,挺直了身子,对着郎中道:“咱们自幼一起长大,婚事又是指腹为婚,我在意你,你也在意我!我跟着你,我可不后悔,你也以后别说这种傻话。” 郎中闻言,眼眶有些润,一个劲儿的点了点头。 那姑娘继续道:“你不会武功,我爹他们看不起你,觉着你要个女人保护,我可不这样想,你医术高明,早晚有一天能成为你小时候许愿要成为的神医!我相信,早晚有一天我爹也也会对你刮目相看的,我只希望 你不要对他们有怨念。” 郎中闻言,点了点头,看着自己妻子的眼神如痴如醉,轻声回道:“自然不会。” 那姑娘握起拳头,给自己相公一个小眼神,道:“相公,不管你在他们眼里是什么样子,你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最完美的那一个!谁敢欺负你,我就跟他没完!” 郎中闻言,双手紧握妻子拳头,再次使劲儿点头。 “不过,师父说了,允州闹灾,我们南下去允州是救死扶伤的,可不能胡闹。” 那姑娘回道:“相公,你放心,只要没人惹你,我不会乱打人的。” 小雨听他们说道这里,不经意瞥了一眼那姑娘,听他们对话,看样子这姑娘有些本事,小雨瞄过那郎中背上的篓子,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行医木匣子旁边还插着一柄长剑,只是他们路上采摘的药草挡住了,不容易瞧 见。 小雨心道:这两人原来是去允州救灾的,不知道他们是何门何派?师父又是何人?竟然这般济世为怀,颇有侠义风范!奈何自己是个见不得光的杀手,不然定要上去拜访一二,讨个名讳,日后遇见了,也好仰慕拜 访一下。 小雨碗里的臭豆腐还有大半,一侧两小夫妻已经休息完毕,起身要走。 简单地和小雨别过,他们继续赶路而行。 “亏得这一次你师父没安排那混账易晓鸣跟你一道来南边,上次我不在你身边,你没跟着你师弟去那些不该去的地方吧!”那姑娘跟在相公身边走,一边走一边沉声问道。 那郎中回道:“自然不会,你要相信我,我只在乎你一个人。再说了,鸣师弟本性不坏,只是花心了些,你不该骂他混账。” 那姑娘瞪了老公一眼,回道:“花心了一点?那可不是一点!简直混账透顶了!!” 郎中皱眉道:“好了好了,别骂他了,你放心吧,我又不花心。” 那姑娘沉声道:“你要是敢,我剁了双脚!” 二人渐渐走远,郎中突然缄默不言...... 小雨听他们两口子的对话,不禁微微一笑,原来这郎中也和六叔一样,也是个怕老婆的人儿。 “安满,走,快走咯。”两个十来岁的毛孩子站在臭豆腐铺子前面,手里拿着两根丈许长的细竹杆儿,对着安老爹屋子里喊。 安满是安老爹的孙子,也是十岁不到年纪,镇上的铺子是安老爹买下来卖臭豆腐的,他们家不在镇上,他常带着孙子安满在镇上卖臭豆腐,所以安满和玉安镇上的小子们混得比较熟。 安老爹屋子里的安满闻言,一个机灵蹿了出来,站到了小雨吃臭豆腐桌子的一侧,对着安老爹道:“爷爷,我出去玩了啊!” 安老爹正忙活手里活计,一侧摊子上还有几个熟客等着吃臭豆腐,没闲工夫打理安满,便道:“和他们玩别淘气,早些回来!” 安满回道:“知道了,爷爷!” 说完,跟着两个熊孩子奔着街口方向去了,小雨看他们手里拿着长竹杆子,只怕是要去掏鸟窝之类的活计,自己小时候也没少干,这时候回忆起来,还是蛮怀念的。 不远处郎中夫妇还没出街尾,三熊孩子小跑着,已经先他们奔出街尾去了。 小雨吃完碗里的臭豆腐,见着街头口子处,总算出现了他等待的身影。 葛阳,傻大个子,骑着一匹白马,慢悠悠的走着。 身前两个小厮,还是那日瞧见跟着他厮混的两个小厮。 两小厮牵着那大黑狗走在前面,狗也是那天那条差点被扔水里的大黑狗。 两人牵狗走前面,人昂首挺胸的,狗也昂首挺胸,马上的人也昂首挺胸。 小雨见了,心里暗道:这人和狗都一个揍性,趾高气扬的,莫名的喜感,横行霸道的走,总有想让人想揍他们一顿感觉。 小雨揉了揉拳头,等他们出了街尾,结了账,缓步走向一侧一个小绸缎铺子,买了一身粗布衣服换上,又用半块黑布遮了脸面。 等他们出了镇子,到了前面山坳口,自己再小心翼翼追上去。 前面的山坳口是个茂密的树林子,一侧还是红岩石壁,凹凹坑坑的,大中午的很少有人从那路过,正是个揍人的好地方。 第七十五章 大寿前夕(7) 小雨在绸缎铺子买了粗布衣服,出了街尾找个僻静的林子,换了衣服,蒙了面,才加快了步子,施展轻功,赶路。 合计着时间,已经耽搁了大约半个时辰。 葛阳一行人应该到了那红岩坳了。 这时候赶上去,抢了他们,再胖揍一顿,翻看了他们的怀里的请帖,记下,再扔在他们面前,收刮些银两走,冒充个抢银钱的小贼,自然不会有人怀疑他的主要目的是查探请帖的。 不远处,青山密林,周围的土石已经有红岩出现,前面那个山坳便是红岩坳。 因岩石和周围的土质都是红色,所以镇上的人叫做红岩坳。 坳口的林子里,一侧是一个倾斜的小陡坡,陡坡上有很多酒缸子大小的洞。 这些洞不是天然的,而是附近村民刨出来的。 大的有家里煮饭的大铁锅大,小的也有酒罐子那么大,都是口子小,内里大的洞。 里面的红岩石被人刨干净了。 附近的居民刨红岩石成粉末,用水润成泥浆子有三种用处。 一是用来烧制陶罐,装米盛饭,耐看。 二是用来封存好酒,镇上的人说,这林子紧挨着一边的大山,红岩有灵气,封存的酒好喝。 三是附近村民有孩童生了烂疮,用红岩粉末润水,裹中药粉末,敷在烂疮上,说是有奇效,特别好用。 所以这红岩坳的石坡上被附近村子、镇上的人们刨出了不少坑洞。 红岩坳也被镇上的人称作烂洞坳。 小雨急急忙忙的赶路,离烂洞坳还有里许路程的时候,见了三个孩子哭哭啼啼的从不远处林子跑了出来。 正是臭豆腐铺子安老爹的孙子安满,还有其他两个小屁孩儿,一共三个。 他们三都是不多时候前才从街上出来的,他们手里长竹杆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可劲儿的小跑着,边跑边哭。 小雨见过安老爹孙子安满几次,自然认得。 三个孩子哭丧着向镇子上跑,哪里顾得有个蒙面的人从旁边经过,更不会在意是谁了。 小雨站在路边,给他们让开道来,他们经过的时候,小雨瞧见安满的左颊上似乎被马蜂叮了,肿了好几个大包。 原来这般熊孩子不是去掏鸟窝,是去捅马蜂窝了,这被蛰了一脸包,调皮捣蛋,活该得紧。 不待理会这般孩子,他继续向前走,要赶在他们一行人出烂洞坳的时候,拦住,拿下。 小雨沿着石板小道,疾疾奔入林子里。 正午时候,赶路的人少,一路上也没见其他路人,正好下手。 烂洞坳。 坳口里面树木算不得参天大树,也不是那种细条儿,多是腰粗、腿粗的松、樟类。 小雨奔到那片被村民刨起烂洞的斜坡,听得有人叫唤嚷疼。 好奇的走到近前,正是葛阳一行。 葛阳骑的马在一侧啃食地上的杂草,而葛阳和两个小厮都被塞在了斜坡上的两个坑洞里面。 斜坡的坡度不大,石壁倾斜向上蔓延到大山里去。 斜坡上有无数个大小不一的空洞,深度也不一,大的斗大,小的碗大。 这几日天气放晴,里面似乎都没有积水。 “这位兄弟,救命,快救命啊!”葛阳哭丧着脸,看着走到近前的这个蒙了半边脸的陌生人,咬着牙哀求道。 小雨皱着眉头看着他们,三个人列了一排,都是屁股朝下,腰和腚塞在了大小合适的红岩坑里。 手被绑在身后,前胸贴着膝盖处,两只脚悬在半空,脑袋就托在小腿上面。 三个人都一样的处理方式。 小雨好奇的缓步走到他们面前,四下看了看,不见他们那大黑狗。 见到的只有吃草的马,还有适才那几个孩子手里的长竹杆儿,这时候被扔在一侧地上,其中一根还被折断了。 “汪汪汪....嗷呜...嗷呜....” 忽然,听得葛阳屁股底下那大坑洞里面有犬吠声。 蒙面的黑布下面,小雨的脸上噙着一丝笑意,不知道是谁这么厉害,将这三个家伙这般处置在了这里,实在滑稽的紧。 “这位兄弟,快,快救命啊,求你拉我起来,我是扬州城葛家庄的大少爷,你只要救我起来,你想要多少钱,我爹都能给你,求你了,快!!!”葛阳屁股底下的洞里除了有狗咬他,似乎还有其他的东西响声。 一侧两个小厮也赶忙附和:“对对对,这位兄弟,求你快救救我们少爷吧。” 两个小厮除了一点鼻青脸肿,似乎并不是很疼,只有那葛阳一脸便秘的样子,眼眶湿润,泪水连珠价的掉。 小雨可没那么好心,这时候正是搜刮他的好时机,又怎么会救他起来。 避免被认出来,小雨蒙着脸,没有要说话的打算,声音也难免会暴露自己,即便是再怎么好奇他们成了这个样子,也不能开口问一句。 他的目的很简单,翻看他怀里的请帖,拿些银子走。 原本是要揍他们一顿的,可眼下这个样子,基本用不着。 小雨在葛阳胸前的内囊里面倒腾,很快搜出了一锦包银子,还有一封并没有封口的书信请帖。 “哎哎哎,兄弟,银子你尽管拿去,求你,快点拉我出来。”葛阳哭腔越发重了。 小雨展眉一笑,并不理会他。 小雨收了他的钱袋,蹲下来准备打开请帖信封,看个究竟的时候,才听到他屁股底下的红岩洞里,有‘嗡嗡嗡’的响声。 马蜂!!! 小雨恍然大悟,难怪适才看着安满那几个熊孩子过去,到了这里见着竹杆,不见马蜂窝。 原来,马蜂窝在葛阳屁股底下的圆红岩洞坑里! 小雨再仔细听了听葛阳屁股底下的‘嗡嗡’声,忍不住捂着胸口笑了起来,不出声,却笑得合不拢嘴。 难怪他屁股底下有狗叫,叫声不大,‘嗷呜、嗷呜’的听上去虚弱得紧。 也难怪葛阳那副疼得热泪盈眶,又咬着牙便秘一样的表情。 洞里塞马蜂窝和大黑恶犬,再用屁股堵住洞口,这感觉,搁谁,谁也那表情! 这谁干得!??? 干得漂亮!! 这嚣张的傻大个,这下只怕好些日子不能在扬州城里横着走了。 小雨深呼吸了口气,强忍住内心想笑的冲动,这时候四下无人,心道赶紧看了请帖走人,免得过一会儿,万一有过路的人,瞧见了,不好收场。 第七十六章 大寿前夕(8) 请帖信封上书‘请柬’二字,打开信封,一张上好的宣纸,上书: ‘霸刀门王恒兄如晤: 兹定于四月初一立夏日于葛家庄举行寿诞,贺鄙人四十生辰。 于此备柬邀王掌门于立夏日上午巳时七刻于葛家庄赴宴。 葛家庄葛长寿敬上。’ 小雨记下‘立夏日上午巳时七刻于葛家庄赴宴’,便信手将请柬连同信封扔在一侧石坡的斜石壁上,起身便走。 看着他们三人手被布条绑着,均不见了外衣,两个小厮的青布衣服被用来反绑他们三个手了。 而葛阳的锦衣外套却不见了踪迹,小雨也懒得理会,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揣入怀中,急急忙忙奔着前路而去。 他没有折回,免得引葛阳怀疑,他往春华谷方向而行,打算乘船从淮江下游再迂回扬州城。 巳时七刻几近于午饭时间,既然葛长寿送给王恒的请帖上写的是巳时七刻,那么其他人的请帖上也该都是这个时间。 当年佟家血案,葛长寿、葛明兄弟,吕韦、吕方兄弟,加上王恒正好五人。 三月开初,他们合计抓‘季如歌’的时候,王恒和其他几个掌门因为凑钱的问题,导致意见不一,王恒退出他们的队伍。 现下,葛长寿依旧请了王恒赴宴,足见此五人交情不浅,小雨心下断定葛长寿所请之人定然有落月宗吕韦、吕方。 四月初一,是个下手的机会。 小雨迂回扬州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末,太阳倾西,余热不暖,微风吹过,倒有些寒人的意味。 他在惜云湖西岸渡头乘了艏小舟往东渡而去。 老马桥在东偏南岸,要回酒馆,必须经过东渡上岸。 小雨早已取了蒙面的布,自己身上穿的也换回了包裹里的平时候穿的粗布衣服,退下来的一身衣物只穿了一次,从扬州城西边上岸的时候,扔给了两个乞丐。 惜云湖东渡。 小雨怀里可是搜刮了葛阳几十两银子的,钱袋子扔了,银子却安然的揣在小雨怀里。 给了船钱,小雨上岸往华坛寺方向行去。 这时候天色还没黑下来,他想去借口去华坛寺后山水栈找刘伯,然后去寺里探查一下葛明、吕方、吕韦等人是否确定立夏会赴葛长寿寿宴。 他要行动,必须确定他们会去,才方便出主意下手分别引杀他们。 华坛寺。 山脚,界碑上‘华坛寺’三个字朱漆明了,界碑周围干净无落叶,看上去时常有人打理。 一道青石台阶顺着小山丘的脊梁蜿蜒而上,正是通向华坛寺山门的路。 小雨刚迈开步子上去,便看见上山蹦蹦跳跳的跑下来两个姑娘。 离珞和安凝。 “小雨,哈哈,你来了,是不是六叔告诉你,我们去酒馆找过你,所以你来找我们玩?”离珞蹿到小雨面前,背着手,绕着小雨欣喜嘀咕道。 离珞觉着小雨平日里不正经的样子蛮好玩,是个有趣的家伙,加上他想借助小雨帮助,去酒馆偷火折子,因而对小雨十分有好感。 这时候在这华坛寺‘丘陵’大小的山脚下见着了小雨,自然高兴的紧。 小雨还没回过酒馆,虽然知道离珞和安凝去过,却也装着不知道,好奇道:“你们去过酒馆找我?” 离珞见小雨一脸疑惑,撇嘴略微有些生气,回道:“对呀,看你的样子,是还没回去过吧?我们上午去酒馆找你玩儿,那个大叔说你不在,等你回来会告诉你,让你明儿来找我们呢,亏得我还以为你这要上山,是来寺里找我们的。” 小雨回道:“我确实还没回过酒馆,不知道你们来找过我,要是我知道,定然早就来寺里找你们了,还用得着这个时候。” 离珞听了,点了点头,才想起这个时候已经快日落了,于是问小雨道:“对了,太阳都快落山了,你来寺里做什么?” 小雨回道:“我来看看刘伯钓鱼钓得怎么样了,顺便和他一路回酒馆去。” 离珞听了,恍然大悟,“哦”了一声,回道:“是了,住你们酒馆的老伯伯现在是寺里的客人,每天都在后山水栈钓鱼。”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这点我倒是听刘伯说了。” 小雨指了指离珞和安凝,问道:“这都傍晚了,你们两还准备溜出去玩?” 离珞听了小雨的话,适才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拉着小雨的手臂,展颜笑道: “哈哈哈,我们要去看葛家庄大公子去,这次可好玩儿了,我们听寺里明逸剑派葛叔叔说,葛明被人欺负了!好像还是合货抢劫,他那屁股被马峰蛰、又是被狗咬的。 听说在城里姜家医馆正上药呢!好多人围观,我们也要去看看他们的惨状,顺便心下乐呵乐呵! 走走走,赶紧的,快走,你也跟着去瞧瞧,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快去快回,你也正好从那边回酒馆去。 否去找刘伯伯了,刘伯伯他自己钓鱼钓累了会骑驴回去的,眼下这个热闹不瞧,你会后悔的。” 离珞说完,拉着小雨的手臂,就往城里走,安凝跟在一侧。 “哎哎哎......”小雨无可奈何,被离珞拉着便走,只得跟着去了。 扬州城里。 姜家医馆。 门上挂着‘济世怀仁’的匾额,两侧挂着一副对联,上书:‘修合无人见,存心有天知’。 右侧对联边上,四个醒目的朱漆雕字——姜家医馆。 医馆门口站着无数看热闹的街道邻居,还有过往的行人,他们都在议论纷纷。 离珞、小雨、安凝三人走到近前,透过围着的人群,瞧了过去。 医馆门口石阶梯上,两个小厮捂着肿胀的脸颊,身边还蹲着一条全身臃肿的大黑狗。 两个小厮衣服破烂,脸上只有些许马峰蛰的大包。 一条黑狗,全身上下,都是臃肿的,却是连眼皮嘴皮都被蛰得满是大包,眼睛乜斜着,似乎在疼得掉泪,嘴巴也比不上,哈喇子流了一地。 两人一狗,看上去十分狼狈凄惨。 而医馆里面,正有大声喊爹喊娘的叫声从里面传出来,正是那葛阳叫疼的声音。 安凝掩面而笑,离珞看着门楼两人一狗,更是笑的前合后仰,小雨也跟着笑出了声。 没等他们挤进去,便听了旁边人群在议论。 “里面什么人治病,怎么这么热闹?”路人甲问道。 “葛家庄大公子,听说被人揍了一顿,还被抢了身上银两。”路人乙回。 “可不是,只是不是被揍了一顿,听说是在玉安镇过去的烂洞坳被人用来堵马峰窝了,这不,一屁股的马蜂蛰的包,姜老郎中正在给他敷药呢!”路人丙续道。 ...... “让让,让让,我们是他们的朋友,是来问候他们的!还请诸位让让!”离珞笑嘻嘻的拉着小雨和安凝,要挤开人群,进去瞅个仔细。 第七十七章 大寿前夕(9) 离珞拉着小雨和安凝,挤开人群,走到了医馆门口,看着两个小厮还有那条吠不起来的‘胖’狗。 “离珞姑娘好。”两个小厮皱眉给离珞打招呼问好。 离珞抿嘴嫣然,回道:“好着呢,你们少爷呢?我去瞅瞅,你们怎么弄成这样了?” 两个小厮跟着葛阳在华坛寺见过葛明,那时候葛阳不认识离珞,还当街调戏安凝,被离珞连人带狗一顿揍。 又在寺里,葛明要求他们给离珞和安凝赔礼道歉过,两个小厮自然认识离珞。 离珞迈开步子要进医馆去,医馆大厅只有个年轻的药学徒在拿着称配药。 药馆学徒是个打扮朴素清秀的姑娘,乃是老郎中的外侄女儿并徒儿,唤作姜容。 “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吗?”那药学徒姑娘姜容问离珞道。 离珞指了指一侧关了门,拉上了帘子的里间儿,里面葛阳的喊叫疼痛的声音正烈。 “里面是我的朋友,我能进去瞅瞅吗?” 姜容摆了摆手,回道:“师父正在为公子臀部上药,所有女性回避,还请姑娘稍等。” 安凝拉着离珞生怕她性子大大咧咧,冲了进去,看到男人的光腚,毁了自己清白。 离珞道:“凝儿,你拉着我干嘛?害怕?” 安凝白了她一眼,回道:“小姐,我是害怕你进去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离珞闻言,皱眉嘀咕道:“哎呀,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臭男人的屁股有啥好看的,我不会进去的,你放心。”离珞单纯没有理解到安凝说的‘不该看的东西’的真正意思。 一侧柜台上正在配药的姜容听了,掩面微笑。 小雨跟在离珞旁边,并没有多嘴,只是打量着医馆的装药的各个小匣子,有些好奇的盯着各种各样的药名看。 不多时,门口急急忙忙的奔进来一个中年胖子,锦衣华服,身后跟着两个随侍小厮。 门口两个小厮早拜了上去,喊道:“老爷,您来了。” 葛长寿骂了两个小厮一句,“真是几个不省心的东西。” 两个小厮挨骂,低着脑袋,不敢顶嘴。 他们不识得离珞等人,并不搭理他们,直接要进葛阳所在的里屋去。 “几位,你们是?”姜容问葛长寿三人,她见这中年人一脸焦急,全然不似适才的三位,面带笑意,想来是伤者的家属。 葛长寿急道:“里面是我儿子,小姑娘,他受伤可严重?” 姜容闻言,指了指里间,“我师父正在为他敷药,严不严重,你们进去一瞧便知。” 葛长寿拉开帘子,带着自己两个小厮进了里屋去,葛阳的两个小厮还回门口蹲着,等老郎中治了葛阳,再与他们和狗治疗。 离珞三人见葛长寿进了里屋,他们不能进去,只得在外厅坐着,等着。 安凝对着离珞道:“小姐,人家爹都来了,我们还是走吧,这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得赶回寺里去,不然又要挨骂,上次我们在外面呆了一夜,回去大少爷可是又骂了我还扣了我月钱的。” 离珞附在安凝耳畔,小声安抚她道:“好了,凝儿,再等等,等葛阳这小子出来,我们瞅瞅他的倒霉样,看看肿成啥样了,看了就回去,上次他调戏你,这次正好看个热闹,你也高兴高兴,哈哈哈!” 安凝皱眉,“人家爹爹都来了,小姐,这样幸灾乐祸不好吧?” 离珞小声道:“什么好不好的,你没见我说话都小声了吗,只要他爹爹没听见,我们就不算幸灾乐祸,再说了,他那徳性,只怕这邻居里面不知道多人幸灾乐他的祸呢。”离珞说完,又拍了拍小雨的肩膀,递了个眼神,问道:“小雨,你说是吧!” 小雨闻言,心下正在想如何确认葛明等人四月初一会去葛家庄拜寿的事情,没注意离珞两人在讨论什么,只回道:“是、是!” 离珞拉着小雨、安凝在一侧茶几旁的几张椅子上坐了,准备等着葛阳出来。 葛长寿等人进去之后,听得里面对话。 里间。 “老先生,我儿这伤势怎么样了?有无大碍?”葛长寿问道。 姜老郎中回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被马蜂和狗咬得不轻,好在屁股上肉厚,挨得住,敷了药,在家里面养个几日,便能下床了。” 葛长寿皱眉指着儿子,骂道:“混账东西,你又得罪谁了?怎么惹成了这样?” 葛阳哭喊着道:“爹,我们这次可是遇到强人了,他们三定是一伙的,一男一女走前面对我下黑手,另一个走后面收刮钱财,爹,你可得为我做主啊!!” 葛长寿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德性,你不去做强人抢别人的东西就好,还能遇见强盗?叫你送去春华谷的请柬送到了吗?” 葛阳呜咽了几声,回道: “我们还没出烂洞坳呢,就被他们走了一顿,还被弄成这样,哪有时间去送请柬啊!爹!!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那女的仗着功夫高,把我们三揍了一顿。还把马蜂窝扔烂洞坳石板坡上的烂洞里,还把大黑扔在了那空洞里面,用我的屁股去堵的啊!!您瞧瞧,我这屁股,狗啃蜂蛰的,还有个屁股样吗? 人都这样了,幸好下午有个过路的大叔救了我们出来,那还有时间去送请柬啊。” 葛长寿皱眉道:“也罢,混账东西,你就没一件事情能办妥当的,还好尚有一两日空余,赶明儿我再找人去送。” 葛长寿说完,又问了身边一个小厮道:“你们呢,今日送去华坛寺与我弟弟的请柬,还有落月宗的请柬都送到了吧?” 其中一个小厮躬身回道:“回禀老爷,都送到了,葛掌门和吕掌门都拖我们回话,说届时一定准时赴宴。” 葛长寿回道:“嗯,不错,你明日再去一趟春华谷,将霸刀门王恒王掌门的请柬送过去,不得出任何差错。” “是,老爷!”那小厮回禀。 外面。 离珞听了里面的对话,更是咯咯咯掩嘴而笑,拍拍安凝,小声道:“烂洞坳,哈哈,那好多圆圆空洞的石板坡,又是扔马蜂窝,又是扔狗的,这可是一锅大杂烩啊,用屁股堵洞,哈哈哈.......” 安凝和小雨听了,连同柜台上正在配药的姜容听了,都忍不住掩面而笑。 小雨听了葛长寿和小厮的对话,确认了葛长寿与葛明、吕韦等人送了请柬,亦不用再去华坛寺打探,心下更是安然,笑容会心。 第七十八章 大寿前夕(10) “好了,药敷好了,今天得叫人抬着回去。”老郎中说道。 葛长寿对着郎中道:“多谢老先生。” 老郎中回道:“不客气。” 老郎中推开房门,从里间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你们也是来看病的?”老郎中对着离珞等人道。 离珞连连摆手,回道:“不是不是,我们是他们的朋友。”离珞说完指了指里间。 老郎中闻言,不做回答,指了指门口蹲着的两个小厮,“你们进来吧,我们给你脸上敷点药,至于狗嘛,你们自己用药给它敷。” “是是是,多谢老先生。”两个小厮闻言,急忙奔了进来,走到柜台一侧坐下,等着老郎中于他们敷药。 老郎中在药徒的帮助下,正用一个小瓦罐捣药和成浆糊。 里面葛长寿还在和儿子说话。 “你去府里叫几个人做一副担架送过来,我们在这里等着。”葛长寿吩咐里间一个小厮道。 那小厮闻言,出了里间,奔着葛家庄去了。 “欺负你的人长什么样?”葛长寿明面上骂儿子混账,还是忍不住关心。 葛阳皱眉道:“是一对年轻的夫妇,二十来岁,男的背着药篓子,看样子也是个郎中,女的会武功,很厉害,男的就不知道了,他没有出手。后来又来了个蒙面的,看身形,年纪不大,搜刮了我身上的银子,我觉着他们三是一伙的。” 葛长寿皱眉问葛阳道:“你是不是先惹得别人?然后被揍了?” 葛阳支支吾吾道:“算是吧,我不过让他们帮忙把马蜂窝挪开而已。” 葛长寿骂道:“我就知道,你这混账东西,竟给我惹事!那玩意儿蜇人,你怎么不去挪?还有,你说说,后面来了个蒙面的是和他们一道的吗?” 葛阳回道:“不是,他们两夫妇先走,后来来的那个,是过了好久才来的,只搜走了我身上的银子,蒙着面,不知道长什么模样。” 葛长寿闻言,想了想,骂道:“蠢货,别人要是一伙的,那需要走了再让人来搜刮你的银子?准是有人瞧见你们被收拾了不能动弹,所以蒙了面,来趁火打劫的。” 葛阳回道:“咦,爹,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 葛长寿叹了口气,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蠢货啊!不过那两夫妻敢这么欺负你,确实过分,他们往那边走的?我派人追去!在扬州地界,敢这么欺负到我葛家庄头上的人,我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葛阳闻言,见自己老爹肯护短,要为自己出头,急忙道:“爹,春华谷方向,他们是往春华谷方向去的,快,派人去告诉王叔去,让他帮忙拦下他们,为我报仇。” 葛长寿冷哼了一声,对着身边另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急急忙忙奔出里间,也出医馆去了。 待大厅里面的两个小厮都被老郎中抹了药,两个小厮又在门口为葛阳那大黑狗抹药了,葛长寿派去拿担架的人还没有回来,天色渐暗。 小雨对着离珞道:“我可不等了,这天眼看要黑,我得回酒馆去了,走了啊!” 小雨起身和离珞、安凝道别。 离珞站起来,看着小雨出门,“哎哎哎......”了几声,随即回道:“好吧,那我们明天来酒馆找你玩好不好?” 小雨摆了摆手回道:“不用了,酒馆不开业,我明天来寺里找你们玩吧。” 离珞皱眉“哦”一声,小雨走远。 离珞还掂着脚看关着门的里间,总想看看葛阳的狼狈样子。 安凝见天色暗了,小雨都走了,便拉着离珞小声道:“小姐,这天快黑了,我们得回去了。” 离珞瞅了瞅外面,没有见到狼狈模样的葛阳,心下有些不甘,但时间又晚了,回去晚了准被自己哥哥处罚,只得跟着安凝出了医馆会华坛寺去。 且说上午葛阳被揍的原因。 小雨能趁火打劫,巧合之下,全是那对年轻的郎中夫妻的功劳。 那对郎中夫妻,男的唤作洛药,乃是落空山一个江湖奇人唤作无计老人的弟子。 落空山无计老人,江湖闻名,无计老人精通奇门八卦,武功奇高,也精于医术,门下有三个弟子,洛药便是他的大弟子。 洛药跟着无计老人学的医术,学成还没出山几次,江湖名声不扬,常常被自己老丈人所瞧不起。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妻子彭芸不管他丈夫如何差,始终对之不离不弃,相信以他的医术,早晚驰名江湖。 无计老人听闻南道允州闹灾,知道灾多易犯瘟疫,便命大弟子前往允州救死扶伤。 洛药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彭芸一路南行,途径扬州地界,便先后遇上了小雨和葛阳。 上午的时候,夫妻二人在茶水铺歇脚之后,途径玉安镇街尾几里处的红岩烂洞坳。 当时三个小孩子拿着竹杆子走在了他们前面,三个孩子中,有一个正是小雨认识的老安家的小孩子——安满。 小雨吃臭豆腐的空当,洛药夫妻正赶路去允州,三个孩子跑在了他们前面去捅烂洞坳林子里的马蜂窝。 烂洞坳出坳的路口只那一条石板路,三个熊孩子捅了马蜂窝,被蛰了,哭丧着跑回镇上。 洛药夫妻走到那里的时候,圆滚滚,罐子大小的马蜂窝正落在大路中间,马蜂围绕,嗡嗡吵着。 过不得行人,他们夫妻便退了几十丈的距离,远远等着马蜂散去之后再赶路去渡头。 正等待之时,葛阳骑着马,带着两个牵狗的小厮走到了烂洞坳,也遭遇了马蜂窝拦路。 他要去春华谷送请柬,这时候被马峰窝拦路,心下有些不爽,看见洛药背着个药篓子,便想让洛药脱了衣服,包着要篓子去盖住马蜂窝。 葛阳语气粗鄙,理直气壮的吩咐洛药夫妻听他的做,若是能盖住马蜂窝,让他先走,便愿意给他们几两银子作为答谢,若如不然,便放狗咬他们。 洛药的妻子彭芸本来就是个武功不差的烈性子女子,听了葛阳的要挟,反骂了回去,要葛阳他们去处理马蜂窝。 争执之下,两方吵了起来。 葛阳几人哪里是彭芸的对手,没过几招,他们便被剐了外衣,塞在了洞里。 彭芸更是将葛阳的大衣用来包裹马蜂窝扔进了板坡一个烂洞里,揍了大黑狗,又捆了葛阳,用他屁股堵蜂窝。 短短一刻钟时间,他们全被料理了。 彭芸带着洛药继续向春华谷赶路,葛阳几人被塞在板坡的烂洞里呆了一下午才得救。 看着彭芸拉着自己相公离开的身影,他想起了当初在大街上被离珞一个姑娘家一顿好揍。 今天也是,狗也被揍了。 葛阳泪眼婆娑,忍受着屁股上狗咬蜂蛰,听着一侧自家也被塞洞里的小厮骂道:“又是一个武功厉害的姑娘,真是惹不起啊!......” ...... 第七十九章 雨屠(1) 黄莺归巢,燕子低飞。 惜云湖畔山茶、月季、细点红之类的花儿渐渐落尽,华坛寺后园子里的荼蘼花却开的娇艳,正应了那句‘荼蘼开后花事了。’ 只不过,开的得再娇艳的花儿,终究还是会在细雨的洗礼之下,缓缓消磨殆尽。 已,三月三十。 上午天色昏暗,下午,洋洋洒洒的雨渐渐落下来。 小雨带着离珞和安凝在城里一个大的茶坊厮混一上午,听了说书人说了半晌的《刀客传》,雨还没下起来的时候,别了离珞她们,说的是回六叔酒馆。 实则是去采购明天要穿的衣服,以及蓑衣、斗笠。 等他从绸缎庄出来的时候,已经下起细雨。 悦来酒楼。 酒楼里面没有了假冒的陆教,也没有了真的陆教,来来往往的客人恢复如常。 小雨披着蓑衣,带着斗笠,低着脑袋,迈步进了客栈。 小雨心下暗道,这几日华坛寺尚且安宁,也没听说陆教的人将黄金送来。 不过这些胡人虽然凶悍,在江湖上却是出了名的讲信义,该送来的自然会送来,应该只是晚些时候,小雨撇嘴,送来了自己也没法打那些黄金的注意,他要的是能迅速带走的银票而已。 而江南这帮不明不白起家开门立派的人,也绝对不会想到,季如歌会出现在这帮人曾经埋伏过的酒楼里。 小雨斗笠的帽檐遮了半脸,不易被人认出。 当然,客栈里也没有熟悉的人,就算小雨整个脸漏在外面,也没有人认得出他来。 小二哥迎接了上来。 “哟,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小二哥想要伸手接小雨脱下的蓑衣,而小雨手里提着一个包裹,任凭身上的雨水落在酒楼地板上,并没有要脱蓑衣斗笠的意思。 “住店。” “您,这边请。”小二哥个引他来到柜台。 小雨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顺手摆在了掌柜申悦面前的柜台上。 “楼上偏角那间,两天,不用找了。”小雨沉声道。 申悦见此人在屋里依旧没有取下斗笠蓑衣,有些古怪,别人低头,斗笠遮了半脸,想来是不想见生人,自己也就不便多问,又是个有钱的家伙。 收了钱,给了钥匙,让小二哥引他上楼去偏角的那间屋子。 小二哥站到那间屋子前面,对着小雨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官,你要的房间,有什么需要随时传唤我们。” 小雨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用钥匙打开房门,小雨进去,栓上门闩。 退下蓑衣斗笠,他将包裹信手扔在了床上,随后褪下蓑衣斗笠,抖了抖身上的雨水。 这个房间是偏角,他曾和离珞、安凝在对面的楼台客栈看过,这间房间是悦来酒楼最偏角的一间,也是临近附近一个民居的屋顶一间。 要翻窗子出去,这里最好,而且视野较为偏,底下是一个很少有人巷子,自己作为完成任务之后,脱身的位置,是上佳之选。 明日便是四月初一,他要动手了。 明逸剑派葛明、落月宗吕韦、吕方在华坛寺里,葛长寿在葛家庄,霸刀门王恒在春华谷。 葛明、吕韦、吕方、王恒四人都是要去葛家庄参加葛长寿的寿诞的。 小雨的计划是在路上杀了他们。 葛明当先,吕韦、吕方列序二,王恒最后。 房间的东西安置妥当,小雨从那窗户纵身跃了出去,几个小步,落到了巷子里。 小雨知道的是葛明他们曾经装扮成陆教的人就呆在这悦来酒楼二楼,也知道阮轻愁逃走的事情,他却不知道阮轻愁逃走的房间,就是他住店的房间。 淋着细雨,回了六叔酒馆。 六叔酒馆门口,小雨本能的伸脚要在老槐树上揩粘在脚底的泥巴。 转念一想,兴许明天就不会回来了,李婶说过这是六叔酒馆的风水树,脏不得!便缩回了脚来,用六叔挂在一侧小槐树上的‘歇业’木板,刮了几下脚上稀泥。 推门进去,六叔坐在围栏边上赏雨。 “回来了!还不快些走,去里屋换身衣服,免得染了风寒。”六叔这人虽然抠门,却对小雨的关心是真的。 小雨笑嘻嘻的几步跑到酒棚子底下,“六叔,看雨呢。” 六叔呵呵笑着回道:“是啊,明儿便是立夏,这雨是停不下来了,这样看来,这个夏天雨水足,庄稼收成有着落了!不错,不错。” 小雨也不搭话,进了六叔的屋子,找了自己一身干净粗布衣服换上,再从屋子里面出了来。 “六叔,咱们这好些天不开业,我在城外春华谷那边找了个活计,说是给人家修屋子,需要挑夫,我明儿赶早拿着扁担去混些个银钱,用不了几天,你觉着可好?”小雨站在门口望着六叔道。 六叔点了点头,回道:“好啊,省了我每天还得管你吃喝,你还有银子挣,这城里的那些人不走,一时半会儿也开不了业,去吧去吧。” 小雨回道:“不再酒馆吃,可晚些时候还回来住。” 六叔点了点头,“行!......嗯,对了,你去后边把鸡喂了,今晚的晚饭你做,等刘伯回来吃。” 小雨点头,转身奔着后院去了。 他没有告诉六叔,也许今晚便是和他的最后一面,明早他离开之后,下次见面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他也没有找借口说是要回老家,省的和六叔道别,让六叔感伤。 看得出来,六叔和李婶对待他很好,视如己出。 明日一去,便去了。 待明天凌晨,早些起床的时候,悄悄给六叔留张纸条在自己枕头底下,六叔收拾的时候,自然知道他走了。 这样一来,即便是六叔不舍,落下泪来,他也见不着,也就不用去体味伤别的愁怀。 后院。 小雨喂了鸡,将灶台侧六叔准备的食材,好好打理了一下,又瞅了瞅立在堆砌杂物堆子旁边的那根圆圆黄直的竹扁担。 两头绑了麻绳,是小雨自己带来的扁担。 其实,里面是他这些年行走江湖,一直都带着的那柄剑,寂灭剑。 老头子说是他父亲的剑,他只记得,老头子口中的父亲,便是那个所谓的冷漠剑客,而不是从小陪伴他记忆里的那个父亲。 他记事起,便知道母亲叫做施如音,有个他称作父亲的男人叫做沈三。 而他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却不姓沈,而姓季,叫季如歌。 直到后来,母亲说他们是流落到浊水溪畔安的家,他的生身父亲是个疯了的剑客,嗜剑成痴,江湖上叫他剑狂季无虚。 小雨童年的记忆并不美好,母亲和养身父亲都是当着面被坏人杀死,他自己后来跟着老头子长大,而那个所谓的生身父亲就是老头子的下属。 季无虚死后,老头子带着他颠沛流离,最后遇到了师父。 而季无虚的剑,也就是竹扁担里面那柄寂灭剑。 当初也是老头子从大龟山何家村那破草屋里灶台底下薅出来的掏火棍子,小雨记得第一次出任务的前夕,他拿着那根黑棍子在溪边用抹布洗了好久。 洗净剑鞘,拔出剑来。 才发现,是一柄好剑,这么多年,剑锋如故,红柄,白芒,利锋,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一念入神,再回过神来,锅里的米已经可以捞起来备蒸了。 小雨急忙忙活起来,认认真真的为六叔和刘伯做这一顿饭。 第八十章 雨屠(2) 晚间,酒棚子里。 点了盏油灯,山野酒馆,便不讲究,没有灯罩,任凭几只小虫子在指尖大小的火苗子边上绕来绕去打圈儿。 桌上几碟素菜,一甑白米饭。 四个人,一个刘伯,一个六叔,一个李婶,还有一个便是小雨。 这些日子酒馆关张,六叔一直都和李婶住在村口李婶家,酒馆有小雨和刘伯住,不担心。 晚间吃了饭,六叔还和李婶撑伞去李婶家去。 刘伯又要喝一会儿小酒,小雨一如往常的要等上些时候。 等刘伯吃完,喝完,他要收拾碗筷、桌椅。 “刘伯,六叔说明儿立夏,镇上有要去拜城隍爷,热闹,你去瞅瞅吗?”小雨试探性的问刘伯,并没有想过刘伯会因为一个庙会而放弃蹲守葛明。 刘伯摆了摆手,“自然不去,还是去水栈钓鱼去。” 小雨‘哦’了一声,又嘀咕道:“我还听珞珞说明儿葛家庄葛老爷做寿,听说也热闹的紧,只可惜,那是大户人家,我这种穷小子进去不得,吃不上一顿好的。” 刘伯闻言,微微一笑,回道:“等过些日子,我钓着大鱼了,请你去城里最大的酒楼,胡吃海喝一顿,你觉着如何?” 小雨闻言,欣然道:“刘伯,真的?” 刘伯:“真的,难道会唬你这种小孩儿不成。” “好,一言为定。”小雨喜回。 刘伯一口喝了碗里的酒,将酒碗扔在桌上,起身,指着狼藉的桌子,道:“一言为定!就这么,收拾。” 小雨兴高采烈起身,“好勒。” 小雨心里其实想的是:刘伯的这一顿只怕吃不了了,毕竟他要钓的鱼是自己,能吃着他请客的饭,得拿命来吃。 用命换饭吃,他还吃不起。 四月初一。 立夏。 有雨。 晨。 听得刘伯牵着驴儿走后,小雨急急忙忙起身,穿好衣服。 他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又为六叔也叠好了被子,自己的床上也收拾干净,将六叔给他备的那一身小二穿的粗布衣服整齐摆好。 最后在自己叠好的衣服上面,为留了一张纸条给六叔,歪歪斜斜的写着四个字‘拜别,勿念’。 六叔今天去城隍庙祭拜,一时半会不会回来。 等他回来看到纸条的时候,季如歌已经杀了葛明等人,离开了扬州城,也离开了六叔酒馆。 小雨披蓑衣,带着斗笠,跃上酒棚子侧面的那株大腿粗的槐树,将自己藏在屋顶草垛子下面的那包油纸拿了出来。 油纸里面是前两个任务的酬金,足足四万两银票。 小雨将备好的包裹打开,将银票放了进去,裹好,背在背上,系在胸前。 迎着小雨,扛着那根直筒竹扁担,缓步向着扬州城里行去。 悦来酒楼二楼偏角房间侧下无人巷子里。 小雨打量了下周围无人看见,纵身从窗子上跃了进去,屋子里一切依旧。 屋里一套蓑衣斗笠,自己身上一套六叔酒馆的蓑衣斗笠,小雨将身上的那套脱了下来,穿上另外一套干的。 放下身上装银票的包裹,只一身便装,一柄剑,是要出去杀人。 蓑衣斗笠随行,是要避雨。 小雨手里抱着剑,低着头,出了屋子,径直从楼上走了下来,想悦来酒楼外面走。 掌柜的申悦好奇的看着这个奇怪的住客,一天一宿没出门,还没吃没喝,这时候却奇奇怪怪的抱着一柄青色剑鞘的剑出了门。 “他昨天带剑来的吗?”申悦指了指季如歌出门的背影,问站在他身边的店小二。 店小二疑惑的想了想,回道:“不记得了。” 申悦仔细想了想,一整天,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又怎么会仔细的去记一个客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招呼着其他客人。 这时候的小雨已经不是小雨,而是贴了假胡须,错骨易容后的季如歌了。 ...... 华坛寺。 惜云湖畔,后山水栈。 刘伯自然知道葛长寿乃是明逸剑派葛明的亲哥哥,葛长寿做寿,没有理由不请葛明。 葛明昨天就知会过刘伯,今日巳时七刻他们要去于葛家庄赴宴。 葛长寿虽然已经退出江湖,却还是算半个江湖的人,他知道江南各大门派的人都在华坛寺,防备季如歌,所以特命人给各大门派的掌门都送了请柬,邀他们一并赴宴。 刘伯于他们有恩,葛明早命人告诉刘伯,今日一道赴宴。 寺里众人商议好的巳时三刻出发,到时间了,会有寺里的小僧人来通知他,他再同葛明一道去赴宴。 巳时七刻接近于中午,上午的时间便很是闲散,刘伯依旧在后山水栈钓鱼。 蓑衣,斗笠,鱼竿,老翁。 水栈,青荇,轻波,细雨。 这一幕,似曾相识,却也如往。 刘伯安静钓鱼的时候,寺里来了个送信的小厮。 还有一顶空轿子,四个披蓑戴笠的轿夫,等着。 山门处。 小厮冒雨从蓑衣内里的衣物里摸了一封信给站在山门洞里的知客僧。 “葛家庄主让小的带给寺里葛掌门的,还请务必送到。” 知客僧闻言,收了信,对着那送信的小厮合十行礼,转身去了。 寺里,知客堂。 一间耳房内,葛明叫来了吕韦、吕方两人。 他们旁边,一张茶几上,放着拆开的书信。 一张信纸,上面字迹工整的写着“一早收拜帖,内有此物,寿宴前,特此请三位兄弟于巳时三刻赴葛家庄议事。”。 信纸边上,摆着拇指大小的三枚梅花印玉。 葛明深锁眉头,吕韦和吕方见到梅花印玉,也脸色有些不好看。 吕韦道:“谁送来的?” 葛明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信上没说。” 吕韦又道:“是不是周丰?” 葛明回道:“周丰和我大哥交好,同是做的绸缎生意,两家来往不少,不至于会提这陈年往事,今日寿宴,周丰应该也在,应该不是他送来的。” 吕方指了指信,道:“葛大哥说叫我们巳时三刻去议事,这时候起身出发正好。” 葛明点了点头。 吕方道:“我去知会其他人一声,告诉他们庄里有事情要忙,我们先去帮忙,这就走。” 三人见了梅花印玉,都知道不是什么小事,事关多年前的佟家血案,他们都是主谋,能拿出梅花印玉来,说明来人知道此事。 此事见不得光,必须私下处理掉,更不能让寺里其他门派的人有任何知晓。 他们三人叮嘱门人和其他掌门晚些时候去赴宴,他们三人有事先去葛家庄,便匆忙出了寺庙。 寺庙门口,小厮和四个轿夫等了好些时间了。 “三位请,葛老爷命小的来接你们。”小厮拉开轿帘,邀请三人上轿。 三人也不怀疑,急急忙忙的蹿了上去,到了轿子内里,安坐,拉上轿帘,都一脸忧色皱着眉头,在回忆陈年往事。 第八十一章 雨屠(3) 葛明手里紧紧的捏着自己的配剑,吕韦和吕方坐在对侧,三人都很安静,他们有点担忧,毕竟知道梅花印玉的只有他们六人。 是谁送来的玉?他们急需和葛长寿商议处理掉才行。 迎着细雨,四个轿夫抬着轿子,一个小厮走在前面。 待了下了华坛寺,四个轿夫要抬一顶大轿子去葛家庄,有点不可能。 轿夫的体力和脚力都跟不上,何况还下着雨。 山下,一辆马车已经等了很久了。 马夫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细雨朦胧,看不清长相,只见手里一根木棍短鞭,马儿时不时的蹬一下脚,等待出发。 小厮命轿夫将轿子停在了驿站面前。 “还请三位客官换乘去葛家庄的马车,这位便是葛老爷家里的车夫,他会带你们去葛家庄的。” 小厮指了指停在屋檐前的马车。 细雨从屋檐缓缓滴落在车顶上,车夫为三人拉开帘子。 葛明三人对着小厮和轿夫道了谢,赏了几钱银子,急急忙忙的上了马车。 “走!” 马夫手里短鞭打在了马屁股上,呼喝了一声‘走’,马儿应声而行。 华坛寺到葛家庄的距离不短,也不长,只有六里路程,途径五个巷子,三个大街道。 其中最偏僻的一个巷子,唤作杏花巷,那巷子两侧是官家的地方,房子的主人在京城做了大官,极少回来,两边的过道种满杏花,无人打理,便茂盛多了。 巷子也久而久之变成了杏花巷。 这时候,已然是春末,杏花快要落尽,一地白花败黄,被细雨冲向道路两边的水沟里。 轿夫见四下无人的时候,将马车停在了杏花巷的中间。 勒马驻足。 良久。 周围很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除了丝丝雨声嘀嗒作响,轿夫斜跨坐在马车前面,马车里三人回过神来。 “到了吗?”葛明问马夫道。 无人应答。 葛明撩开车帘子,准备看看情况。 细雨顺着马车两沿,汇聚成了水珠,不断的从两侧滑落。 雨打过的马车顶主脊梁处,车内三人谁都没有看见,里面插着一把剑,剑柄就露在外面,像极了马车顶棚的撑杆。 而那剑柄,呈红色。 轿夫已经站了起来,利剑出鞘的声音,很是悦耳。 “嘶——” 清冽而快。 就在葛明用自己的剑柄薅开轿帘的瞬间,这声利剑出鞘的声音同时传出。 寒光一闪。 葛明回过神来,右手刚好抓住左手剑柄,正要拔出的时候,季如歌的寂灭剑已经穿过他的咽喉。 葛明抬头的瞬间,见到了斗笠下那张三十多岁,有一撇胡须的脸,季如歌的脸。 他们在江南守了那么久,没想到,季如歌会在这个时候出手。 葛明死去的眼神里透着惊讶与惶恐。 “吱——” 又是一声清冽的响声,不是利剑出鞘,而是利剑出咽喉。 剑锋不沾血,带出的血液在细雨的冲刷之下,又变成了三尺寒芒。 葛明的身子铺着帘子倒在了马车前的木板上,半截身子在里面,半截身子在外面。 季如歌的剑,是快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杀便是杀他措手不及。 他的武功比不上刘伯那种高手,和江南几派的掌门比起来却也不差,要以一敌三,正面对战,他觉得自己不是对手。 这样猝不及防的杀了他们一人,剩下的两个,凭他的本事,吃力了点,却也还行。 这一次,杀的目标太多,他没有时间去设法一个个击杀,只能如此了。 吕韦和吕方在见到利剑穿过葛明喉咙的瞬间,知道出事了,立马反应过来,二人从马车轿子两侧的窗口,同时飞身跃了出去。 季如歌刚好从葛明咽喉里面拔出自己的寂灭剑。 落月宗两人,掌门吕韦,长老吕方。 两人都捏着拳头站在雨里。 眼神瞪着那个站在马车前板上的轿夫。 “红柄!”吕方皱眉,低喝,“季如歌!!” 吕方在吕韦对侧,二人奔到季如歌两侧,吕方道:“大哥,是季如歌!怎么办?” 不等吕韦回话,季如歌已经扔了斗笠,挥剑奔向吕方。 那日在楼台客栈观战,小雨清楚记得,吕方此人的武功,似乎要比他哥吕韦高些,出手更为狠辣。 杀,先杀厉害的。 “师弟,小心!!”吕韦急忙喊道,随即扑身越过马车,径直握拳袭击季如歌后背。 三人斗了三个回合,小雨的剑招招迅速凌冽,吕方和吕韦不敢正面接,施展九星拳躲了几招,退出丈许开外。 细雨依旧撒在杏花巷,依旧散落在他们三人身上。 吕韦皱眉,回道:“不如,咱们两人今日便会会这个魔头!” 吕方有些惧意,回道:“大哥,华坛寺空见老和尚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只怕......” 吕韦皱眉,回道:“难道你还想跑不成,江湖上盛传,季如歌出手,逃无可逃!依我看,不如殊死一战!” 吕方闻言,点了点头。 两人握拳而上,季如歌挥剑迎接。 三人又在雨里打成一团。 季如歌的剑如寒芒,点雨穿空,毫不怠慢。 吕韦、吕方两人家传九星拳,招招老练,接了好几剑招。 论内力修为,季如歌自知明显不如他们,季如歌依仗的自己的轻功和师父传的一手快剑。 要是再这么斗下去,只怕自己体力不支,迟早要败。 想到这里,季如歌加快了手里的剑招,直接用了最精妙的连招‘翻雨’‘穿花’‘斜燕’。 这是他的最后杀招,没想到这两人的九星拳还有些底子,寻常招式,还杀不了。 三招并连,对穿二人。 季如歌剑突然变快了几倍,吕韦、吕方猝不及防,一招‘翻雨’直接洞穿了吕方的右胸,吕方当场暴毙。 再一手‘穿花’打出假招式攻吕韦左肩,转手一提,一招‘燕斜’使出,剑锋划过吕韦的咽喉。 吕韦连问出什么出钱请他杀他们的机会都没有,便断了气。 废话多的杀手,不是好的杀手。 杀手杀人,不是比武,不会留丝毫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季如歌作为七层楼第一杀手,深谙此理。 他出手干净利落。 明逸剑派葛明,落月宗吕韦、吕方,已杀! 第八十二章 雨屠(4) 雨中,季如歌站在马车前面。 手中寂灭剑轻轻一挥,马系在马车边架上的缰绳断了一地。 拔出插在车顶的青色剑鞘,捡起落在一侧斗笠,翻身落在马身上。 手中马绳一扬,骑马穿雨,扬长而去。 ...... 再说事发前的半个时辰里。 华坛寺山脚下的驿站。 季如歌驾着马车,停在了驿站门口。 马车是他在城门口的马驿买的,剑已经放在了车顶,红柄外露。 季如歌先去泛舟在惜云湖靠近华坛寺后山的湖里兜了一圈,看见了那个雨中安静钓鱼的老翁,这才放心回到了驿站门口。 他身上怀里有准备好的信。 里面装着三枚梅花印玉,还有一张信纸,上面写着‘一早收拜帖,内有此物,寿宴前,特此请三位兄弟于巳时三刻赴葛家庄议事。’ 字迹工整,显然是请书匠写的,小雨的字没那么好看。 “小哥,我是葛家庄的马夫,来这里为葛老爷迎接他邀请的客人。”季如歌沉声,将几两银子递到了驿站小厮的手里,继续道: “烦请小哥在驿站找一顶大的轿子,将此书信送上华坛寺去,将我家老爷要邀请的几个先接送的客人抬下山来,我在此等候。” 驿站小厮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尖嘴猴腮,看上去机灵得紧。 他一见这葛家庄的马夫出手便是三两银子,足够他们冒出出行接客几天的了,心下乐呵回道: “不愧是葛家庄的人,出手阔绰,您请稍等,我这就为你上寺里接人去。” 小厮见钱眼开,那还关他真假,反正就是去寺里送一趟信,再接几个人下来而已。 人家马夫都说了,是接葛家庄的客人,自己只管挣银子便是。 素来葛家庄有事都是葛阳那小子亲自去请,两家极少书信往来,即便是葛长寿寿诞,也是前几日葛阳去华坛寺告诉葛明的。 事关多年前的佟家血案,葛明三人见了梅花印玉,又知道是葛长寿派人送来的书信,便没有怀疑字迹。 小厮接了葛明、吕韦、吕方三人,送下山来。 季如歌还没开口,便全被驿站这个机灵的小厮说完了,使得葛明三人毫不怀疑的上了马车。 果然,刘伯没有跟来,想来自己送去的东西,让这三人产生了戒备,匆忙的便下了华坛寺。 刘伯不在,他可以放心下手。 ...... 首‘战’告捷。 巷子里奔马急行。 马背上,季如歌怀里还有一封送去葛家庄的信。 信里只有一枚梅花印玉。 葛长寿给众人的请帖是巳时七刻开宴,季如歌估摸着时辰,这时候约莫巳时三刻左右。 这时候华塔寺里的人应该才出发,中间还有三刻钟的时间,足够他杀葛长寿了。 城东,葛家庄。 雨势不大,挡不住来来往往宾客的脚步。 葛长寿端坐主厅凤凰图下的主位,身边是两个标志的丫鬟。 葛长寿,锦衣华服,一脸高兴的笑容。 “少爷怎么样了?能不能出来迎接宾客?”葛长寿小声问身边的丫鬟道。 那丫鬟回道:“回老爷,少爷这才两天时间,还下不来床。” 葛长寿皱眉,无奈叹道,“罢了,吩咐厨房,快些准备。” “是,老爷。”丫鬟回。 门口一个小厮领着一个送礼的富商走了进来。 “端上来,城南米庄张安贺葛老爷寿。”来人衣着华丽,三十年纪,是来贺寿的,身边一个随从,端着一个金雕麒麟,看上去价值不菲。 丫鬟急忙上去接过,葛长寿回礼抱拳道:“张贤弟客气了,内院请。” 葛家庄内院,待客堂敞亮,早摆了几十桌家宴桌子,因下雨缘故,庄内长廊上也摆满了客桌。 后院厨房内,许多厨子正忙上忙下,管家在庄内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宾客。 只偏房内,葛阳还挺着臃肿上了药的腚,趴在床上,上半身支起和两个肿脸的小厮玩蛐蛐儿。 葛家庄后院偏西巷子,季如歌将马系在了街边柳叔上。 葛家庄后院门连着厨房,只有一个小厮看守着。 “咚咚......” 季如歌叩门,一个小厮开门问道:“你是谁呀?” 季如歌道:“贺寿。” “贺寿走前门,后门不开。”小厮不耐烦,看着这人抱着一柄剑,一副穷酸样儿。 为了保证信能送到葛长寿手中,季如歌摸出了一两银子递了上去,这一两银子只怕能值当这小子半个月月钱了。 “劳烦将信送到葛老爷手中,说在下有事请见,烦请告诉他,我见他一面就走。” 小厮原本不耐烦的脸色,见了银子,收下,正色道:“等着!” 小厮将信给了在后厨指挥的管家,管家皱了皱眉头,问:“人长什么样?” 小厮回:“抱着一柄剑,披蓑戴笠的,不知道啥样,只说要把信送到老爷手中,见一面就走。” 管家正忙,懒怠多想,摆了摆手,“快去,交给老爷,他看了自会打理。” 主厅内,小厮将信给了葛长寿,附在葛长寿耳边,小声说了季如歌让带的话。 葛长寿撕开信封,里面掉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梅花印玉,葛长寿见了,急忙捡起生怕别人瞧见。 梅花印玉乃是当年佟家庄的代表性玉佩,葛长寿一见便惊,佟家已经灭了多年,怎么会出现这东西。 再看信封内,什么也没有,他问小厮道:“人在哪?” 小厮回道:“后院门口。” 葛长寿叫来管家在此迎客,他说去后院看看来人,就回。 后院门口。 季如歌抱剑躲在后门边上,等着门开,人出。 门开,葛长寿问道:“人呢?” 小厮指了指边上拴着淋雨的马,道:“这不,马都还在呢!” 葛长寿站到门檐下,免得雨淋湿自己,探出头去观望。 寒芒乍现,季如歌剑已经扑面而来。 葛长寿原是明逸剑派葛明的师兄,两人自幼修习父亲传授太逸剑法,只是做了佟家案后,发了家,葛长寿厌倦江湖争斗,做起了绸缎生意,一手建立了葛家庄。 而葛明则是兴武建立了明逸剑派。 葛长寿的武功本就在葛明之上,这些年虽然发了福,自己没事的时候还是习剑,武功丝毫没有落下。 转瞬之间,葛长寿见一道寒芒袭击自己咽喉,急忙侧身避开。 季如歌皱眉,竟然躲开了。 这胖子竟然武功不低,有些失算。 没有丝毫多余的反应,季如歌反手再一剑侧滑,一招‘扫雨’打出,葛长寿侧首再避,季如歌的剑太快,他的右肩还是被削掉了一块血肉,一时间鲜血淋漓。 “好快的剑!阁下是谁?”葛长寿退了两步。 季如歌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挥剑再刺。 第八十三章 雨屠(5) 周丰加的条件是将梅花印玉送到,并无其他要求,季如歌懒得和他费口舌,动手就完事儿。 季如歌剑起剑落,踏墙而上,顺墙刺下,招招攻招,势势凌冽,旨在速战速决,取人首级。 葛长寿善于使剑,并非一等一的高手,空手接白刃的功夫是没有的,只一个回合,过了六招,身上便中了数剑。 性命攸关之际,哪里还有闲心去问来人,是何目的!直接拼起命来。 一侧小厮吓得直叫唤,“来人啊,有人要杀老爷!!” 葛长寿骂道:“快去取我剑来!!” 小厮奔走呼喊着去了。 又是一个回合,三招,季如歌剑顺利划过葛长寿的咽喉,收剑,勒马奔向悦来酒楼。 等那小厮从内堂去了葛长寿常用来练习的剑再回来。 葛长寿肥胖的身躯已经倒在了后院门口的血泊里,任雨水淋洗着他的身躯。 葛家寿宴,在这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内,变成了丧宴。 这时候,正好巳时三刻。 华坛寺。 后山。 小和尚戴着斗笠匆匆赶到水栈。 “刘老先生,大家让我来通知你去葛家庄赴宴了,该走了。” 刘伯闻言,起身,点了点头。 “走吧。” 华坛寺,知客堂。 刘伯扛着鱼竿,目光在周围扫视,不见明逸剑派葛明,也不见落月宗吕韦、吕方。 刘伯大惊,立马沉声问众人道:“葛明葛掌门何在??” 声音大得出奇,刘伯内力不俗,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知客堂所有人的注意力。 站在侧位的空性住持合十道: “阿弥陀佛,老僧听知客僧说葛掌门、吕掌门、以及吕方兄弟在辰时末接了葛庄主书信,匆匆下山去了。 听说是庄里有事,他们留下话来,让我们晚些时候带您一路过去。” 刘伯锁着眉头,叹了口气,“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空性住持回道:“这时候也就过了三、四刻钟的时间,我们想没什么关系,也不耽搁事儿,便没有知会您!” 刘伯听了,问道:“是何人来送的信?” 空性回道:“山下驿站小厮。” 刘伯听了,怒道:“遭了!!快走!!” 众人闻言,都是议论纷纷,不知为何,许丁山皱眉问道:“不就是赴个宴会吗?有什么问题吗?刘老先生?” 刘伯哼了一声,回道:“你们大意啊,季如歌!万一是季如歌引他们下山呢!” 许丁山听了,回道:“他们三人的武功不低,应该不至于吧?” 刘伯摆了摆头,回道:“七层楼第一杀手的名号,这几年,不知有多少厉害的角色死在他的手下,越是自大,越容易出事啊!!!!” “快走,快走!”刘伯扛起鱼竿奔出知客堂,直奔葛家庄而去。 离坤、空性、许丁山等人随后,披蓑戴笠的有,骑马撑伞的多,都觉得刘伯大惊小怪。 许丁山暗道:这都四月了,也不见季如歌,兴许这魔头已经不在江南了呢? 刘伯的驴还拴在寺里,这时候为了追上葛明,径直施展轻功,踏叶而行,速度极快。 众人见刘伯在树叶上一点,又是在岩石台阶上一压,几个纵身,已经先下了山去,无不喝彩他的轻功厉害。 离坤暗道:这江湖正是卧虎藏龙,一个老钓鱼的渔翁,看上去年迈体衰,竟然这般厉害。只怕只有爹和琴伯的功夫能和他一较高下了吧。 刘伯在众人惊叹声中,跃上瓦顶,这时候哪里顾得上蓑衣斗笠,直接冒雨在无数瓦顶上穿行,很快消失在了他们视野里。 杏花巷,刘伯扛着鱼竿,凝视着雨水冲刷的三俱尸首。 葛明趴在马车前,吕韦、吕方二人堆在一起。 雨势不见,小而密。 雨滴顺着刘伯苍白的鬓发,也顺着他苍白的胡须,亦顺着他扛着的鱼竿杆头...... 嘀嗒,嘀嗒...... 落下地去。 随后施展轻功跟来的有离珞、离坤、空性住持、藏经阁空明长老、许丁山等轻功稍好的一干人。 空性住持手中禅杖往地上一杵,喝道:“好个季如歌,好个魔头啊!!” 离坤站在一侧,无奈的摆了摆头,好在季如歌没有打离宗的人的注意,往日听人说季如歌很是厉害,今日遇上,果然如此,实在防不胜防,待回了庐山之后,得告诉父亲,季如歌不是个寻常角色,得慎重对待才是。 “晚了,都晚了!!”刘伯长叹。 “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声从刘伯口中传来,刘伯忽然扛着鱼竿捂着胸口蹲了下去。 离珞离他很近,急忙伸手要去扶他,刘伯摆手,示意她别扶。 刘伯再缩回手捂着胸口,有一阵咳嗽,地上落下几滴殷红的鲜血。 葛明死了,七层楼第七楼三个酬金最高的任务被人完成了,除了季如歌,没有别人。 刘伯要杀季如歌,只有等他下次接任务了,他在惜云湖钓了整整一个月的鱼,白钓了! 气极而吐血,刘伯咬着牙,不断拍着自己胸口,离珞在一侧看着刘伯,有些好奇,为什么老先生会因为葛明等人的死而吐血。 “老先生,节哀。”离坤以为葛明和刘伯有旧,在一侧安慰道。 刘伯坐在雨里地上,缓缓运功调匀内息,深呼吸了口气,才扛着鱼竿站了起来。 葛明已经死了,季如歌消息再也找不到了。 刘伯又哀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转身往城外走去,他要回酒馆喝酒,放肆大醉一场。 众人看着刘伯落寞孤独而去的身影,离珞奔上前去,问道:“老伯伯,你要去哪里呀?” 刘伯回道:“回酒馆,喝酒。” 离珞想跟着去找小雨,却又见自己哥哥在那边检查葛明等人的尸首,大事当前,不敢溜走,只得灰溜溜回去。 这时候,一匹快马从杏花巷那头疾奔而来。 来人是葛家庄府上的刀卫,见了地上尸首,又见了众人,立马勒马而停,扫视了一边人群,不见葛明身影,又看了看那没有马的马车边上,扑在那里的尸首,正是葛明。 那刀卫吓得一惊,整个人脸色瞬间失落,跃下马来。 除了识得葛明,他还识得华坛寺空性住持,忙叹道:“见过空性大师,哎....!”他说完便去扶葛明尸首,“葛掌门也去了!!哎!!!” 空性住持合十回礼,“施主是?” 那刀卫道:“小人葛家庄侍卫,正要来找各位援手,我家老爷被一个剑客杀了!!没想到你们也遇上了!” 众人面面相觑,许丁山急忙拉住那刀卫的手,问道:“剑客何在?” 那刀卫回道:“已经骑马走了!” “什么时候,往哪走的?”许丁山追问。 刀卫回道:“走了有大约半个时辰了,往哪里走的不知道,没人敢去追。” 第八十四章 雨屠(6) 离坤闻言,指了指许丁山、空性住持、空明老僧、离珞几人,在场的人当中,武功较高的,也就只有这几个人了。 离坤道:“我们往城外追一下试试,兴许能赶上,其他人则分别在城里打听消息,看看有没有独行的剑客出现过。” 离珞指了指刘伯离开的方向,问离坤道:“哥,那刘伯伯怎么办?” 离坤回道:“等有了季如歌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他,若是季如歌真的是个高手,我们只怕也不是对手。” 众人依言行事,各司其职。 算上偏西的庐山离宗,江南八大门派。 离宗,华坛寺,天玄寺,落月宗,明逸剑派,玉山剑派,安宁观,霸刀门。 这一下去了三个门派的掌门,还有一个华坛寺的高手。 落月宗掌门吕韦,明逸剑派掌门葛明,安宁观掌门罗丛生,均在此列,三个门派主要都靠掌门支撑,尤其是落月宗和明逸剑派,新立才几年,只怕这三个门派会在江南除名了。 时至晌午。 悦来酒楼。 季如歌勒马而停,将马交给了门口的小厮牵去马厩。 自己取下斗笠蓑衣,径直到了悦来客栈内,上楼,直奔自己偏房。 “小二,上一碗红汤面。”季如歌吩咐楼梯口的小二道。 “好勒,客官您稍等。”小二奔着后厨去了。 季如歌等在房间。 不多时,小二端着面上来,季如歌手里的剑就摆在桌上,青鞘,红柄,十分引人注目。 “给,面钱。” 季如歌沉声摸出几钱银子,递了过去。 小二收了,拉上房门,退了下去。 季如歌胡乱吃了面,急忙变回小雨模样,拉上门闩,收拾好包裹,换了一身衣服,剑依旧绑在了竹筒扁担里。 推开窗户,小心翼翼的踩着邻居的瓦顶,落在了那个空巷子里。 小雨扛着自己的扁担,背着那几万两银票的包裹,在惜云湖渡头找了一艏小舟,径直奔着西岸而去。 六叔酒馆是回去不得了,绕开走,从西向南,从淮江乘船,再折回春华谷去杀王恒。 而几大派的门人一番调查之后,听说悦来酒楼里出现过一个抱着青鞘红柄剑的剑客。 离坤、空性住持等人急忙围向悦来酒楼。 六叔酒馆。 刘伯正抱着坛子喝酒,六叔去城隍庙还没回来。 一个小和尚奔到院里,对刘伯道:“刘老先生,师叔祖说在悦来客栈发现季如歌的踪迹,叫小僧来知会你一声。” 刘伯闻言,一喜,手中酒坛子往桌子边上一放,起身便要去拿自己的鱼竿子,转念一想,季如歌杀了人,从来都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怎么会给人留下痕迹可找? 这么多年了,要是有迹可循,季如歌就不是季如歌了。 想到这里,刘伯摆了摆手,叹了口气,又坐了下去。 “你先去吧,不要来妨碍我喝酒了。”刘伯端起酒坛子,又倒了一大碗,灌下肚子去。 小和尚见刘伯不走,只得合十行礼,转身离开。 又下午。 悦来酒楼。 离坤、空性等人战战兢兢的,众人都拿着手里的刀叉棍棒向着悦来酒楼二楼围了上去。 偏角房间门口,一时间站满了许多高手。 离珞手里拿着剑,却一脸的期待,好奇这个江湖上的大魔头究竟长得什么样子,竟然这么厉害。 几人推门,无果,用力破开。 屋内空无一人,窗户大开,早已没有了踪迹。 只有窗外的雨不曾停过。 淅淅沥沥的,将远处青瓦一排排的屋舍洗的干干净净。 晚间。 六叔酒馆。 “哟,刘伯,您老人家雅兴,今儿个回来这么早?”六叔见刘伯一个人坐在桌边上喝寡酒,连花生米都没有一碟,笑着问刘伯道。 刘伯摆了摆手,回道:“大鱼跑了,来,老六,陪我喝一杯,解解闷儿。” 六叔看微醺的刘伯,回道:“得,我去端一碟花生米来,我陪你喝喝。” 眼看天色渐晚,六叔看了看外面的雨,嘀咕道:“小雨呢?这小子,这么晚了还没到家呢,说是春华谷那边去帮忙担石块了,这时候还没回来,可别淋坏了。” 刘伯闻言,并不在意。 直到晚间李婶撑着伞过来煮饭于他们吃后,六叔见小雨还没回来。 刘伯将酒馆存酒都要喝干了,还在喝,六叔懒怠陪他。 六叔准备打开房间门,去拿自己衣服换,再同李婶一并过李婶家去,小雨有院子钥匙,便不等他回来了。 “阿秀,你快来,这小子留了纸条。”六叔看小雨床上收拾的整整齐齐。 李婶闻言,嚷嚷道:“什么纸条,大惊小怪的。” 六叔还没换衣服,只手里拿着油灯。 “拜别,勿念!”李婶念叨,“这臭小子,衣服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还留这么个纸条?难不成不回来了?你不说他去春华谷那边做活计,今晚要回家住的吗?” 六叔皱眉回道:“对呀!不过,这时候了,就算他要回来,也看不着路呀?这留个纸条,衣服还收拾了,你看,这屋子所有东西都整理了,干净,整齐,难不成这小子回老家了?” 李婶闻言,皱眉骂道:“没良心的小子,走也不见个面儿,小畜生。” 六叔在一侧皱眉道:“等几日看看吧,指不定这小子是住春华谷那边,等活计忙完了又回来呢?” 外面刘伯恍惚之中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踉踉跄跄的走到六叔屋子门前,接过小雨的纸条看到歪歪斜斜的写着“拜别,勿念。” 刘伯皱眉,有些疑惑,问刘伯道:“这小哥儿今天不回吗?” 六叔给刘伯解释了小雨昨天告诉他要去春华谷做活计的事情,刘伯顿时清醒了许多。 刘伯想道:这小雨哥儿,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这个时候离开,季如歌也是今天出手杀的葛明,难道......刘伯想起了,他第一见着小雨的时候,是在惜云湖,老马桥畔。 他在钓鱼,小雨却是从醉雨楼后院悄悄跑出来的,小雨也是一个月之前来的江南。 也就是说,他和小雨来江南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之差,刘伯选这个路口作为落脚点,是为了打听过路行人的消息,目的就是为了遇到季如歌,可后来江南各派的人汇聚在华坛寺,他也就在惜云湖守了一个月。 小雨的到来和离开,又很大的可疑之处。 小雨到来也是选六叔酒馆作为落脚点,借口是没钱回乡,打工挣路费,而他离开时,只留了这么四个字,没见着人,也不知道去往何处了。 刘伯想到这里,瞬间打了个冷战,酒醒了大半。 这个小雨有问题!!只怕他就是季如歌!他若不是季如歌,也和季如歌脱不了干系!! 刘伯看了看自己扔在地上的武器——鱼竿,急忙奔过去捡了起来。 一时间看了看外面的夜色,又下着连绵小雨,惆怅的站在那里又叹了口气,不得不回自己屋子睡下。 酒馆偏僻,夜间无法赶路,只能等天明了。 他要一早去追小雨,他记得小雨说过,家住南边,刘伯便打算明早一早往南走走看看,兴许能遇见小雨,查探季如歌的下落。 第八十五章 雨屠(7) 小雨在淮江下游一个渡头上了一艏大船,准备搭船去上游,再绕回春华谷去杀王恒。 一夜在船上渡过,无话。 且说四月初二。 刘伯失眠严重,等天色刚一见白,他便冒雨出了酒馆。 六叔和李婶还在隔壁屋子里睡的正酣,刘伯没有打搅他们。 桌上留了银两,刘伯扛着鱼竿子去了华坛寺。 他要牵驴儿代步,还要去拿留在华坛寺里的其他家当,他手里只有一根鱼竿,其他的篓子之类的东西,全都还在驴儿身上挂着。 等鸡鸣天亮,天色全明。 六叔和李婶醒来,发现刘伯屋子也空了,外院酒棚子桌上。 五两银子压着一张纸条,纸条还是昨夜刘伯从六叔手里抢过的小雨留的那张。 这时候已经有些皱皱巴巴,被刘伯拉直了,压在银子底下。 李婶捡起银子,六叔捡起纸条。 上面还是那几个歪歪斜斜的字“拜别,勿念。” 六叔皱眉:“这刘伯也去了?” 李婶瞅了瞅空落落的院子,皱眉道:“这人也是奇怪,走也不打声招呼。” 这时候已经离刘伯出酒馆一个时辰左右,刘伯正巧从华坛寺牵了那额头有一撮白毛的驴儿路过酒馆。 “老六,可起来了?”刘伯在院门口喊道。 六叔和李婶正议论,闻言奔到了门口。 “刘伯,您这是也要走?”六叔皱眉问道。 这段时间又刘伯、小雨陪伴,六叔和李婶心下高兴,他们的到来为酒馆增加了不少热闹。 六叔的眼神里有些不舍。 刘伯慈祥的笑了笑,看着六叔道:“老六啊,我得去换个地方钓大鱼去了,桌上留的纸条,也是我想说的,可巧,这去华坛寺牵了驴,又过这里,还和你打声招呼。” 李婶站边上说道:“您老一走,这小雨这臭小子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哎,这两月多亏你们在,挺热闹的,你们这一走,我们两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刘伯摆了摆手,对着二人道:“走了啊,老六,李婶,有缘再见。”说完一拍驴屁股,摇晃着向着玉安古镇方向而行。 六叔和李婶站在老槐树下,撑着油纸伞,对着雨中慢慢走远的刘伯背影使劲儿的挥着手。 “下次来扬州,记得来酒馆玩啊!”六叔朗声道。 刘伯远远的回道:“回去吧,别送了。” “小雨这小子也是,只怕不会回来了。”李婶有些哀伤的嘀咕道。 六叔道:“等过两天放晴,我去春华谷打听打听,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的走了。” 李婶点了点头,依偎在六叔怀里,皱眉道:“这孩子吧,痞子气重了点,不过心眼儿不坏,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不是我们的,我还想等他要回去的时候,告诉他,收他做干儿子呢,哎.......” 六叔安慰李婶道:“走吧,回去了。” ...... 与此同时。 春华谷。 雨中,季如歌还是那般打扮。 蓑衣,斗笠,粗布衣服,抱剑。 他踏着淮江边绿幽幽的青草,迈向春华小镇。 小镇中心,一个镖局改成的武馆门口。 门匾上朱漆雕烙着三个大字‘霸刀门’! 门前站着一个披蓑戴笠的剑客,剑客抱着剑。 不是季如歌,又是何人?! 王恒此人早就该死了,当初在六叔酒馆吃霸王餐,后来又听春华谷乡民议论,此人横行霸道,为祸百姓,勾结官府,强取豪夺。 算上当年佟家血案,此人正是恶行种种。 明逸剑派、落月宗、霸刀门,三个门派都是因为洗劫了当年巨富一方的佟家,后来凭借不义之财开门立派。 这些年,明逸剑派和落月宗的名声还算过得去,唯独这个霸刀门,名声奇臭。 早上,一个霸刀门的门人开门,揉了揉眼睛,便见着门口不远处,雨里站了个剑客。 撑着伞凑上前去,“你谁呀?大清早,站门口装鬼呢?!吓人是吧?”这个门人一脸痞气,样子凶恶,开口没有好话,便是王恒那种掌门,上梁不正下梁歪。 季如歌一脚踹了过去,沉声道:“叫王恒出来见我。” 那门人见是个狠角色,二话不说,就对着自己一脚,踉跄爬了起来,伞也不要了,奔着霸刀门内府去了。 不多时,王恒带着温三等门人,衣服都没穿好,还是白内褂子,手里拿着那柄大刀,阔步而来。 温三与王恒撑伞,其他门人拿着刀淋雨跟在后面。 “哪个杂种!敢来我霸刀门闹事。”王恒骂道:“昨天老子兄弟死了,好好的寿宴,愣是摆成了丧宴,今天正气不顺呢!是来让老子解气的?” 王恒一脸戾色,手里大刀杵在青石地板上,两只手握着刀柄。 温三一脸恭敬的替他撑着伞。 季如歌冷笑的一声,心道这个蠢货,他的兄弟不外乎葛长寿几人,他是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么?这时候找他的,除了季如歌这个‘杀人魔头’又会是谁?! 王恒当初和江南诸派闹了矛盾,其实心底是担心季如歌对自己出手的,可好好的扬州死了这么多高手,他也没事,说明季如歌这魔头看不上眼他,不会杀他,所以这段时间在春华谷高枕无忧的活着。 这时候有人找上门来,也大大咧咧地就出去对上,根本不担心。 季如歌将手里的最后一枚梅花印玉左手信手扔了过去,右手手里拿着,怀里抱着剑也露出了真容。 王恒接过梅花印玉,心下震惊,还没抬头,温三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师父,剑,他的剑!” 王恒皱眉道:“他的剑怎么了?”随即抬头看了看季如歌手里的剑。 青鞘,红柄。 他记得阮轻愁和空性住持都说过,季如歌的剑,青鞘,红柄,唤作寂灭。 “季、季、季....如...如歌!”王恒见到季如歌的惊讶,远大于见到手里梅花印玉的惊讶,吓得有些哆嗦,说话也结巴起来。 因为季如歌的出现,相当于对他宣告了死亡。 当年血洗佟家的人里,除了周丰之外,葛明、吕韦、吕方、葛长寿他们四人的武功都比自己的武功高,这四人都无一例外的死了,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过季如歌。 昨天回春华谷的时候,他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为什么死的人刚好是当年犯了事情的几个,只有他知道死了的几个人和佟家血案有关系。 他到葛家庄的时候,葛长寿已经收了尸体,没有见着梅花印玉。 王恒有些担忧,正准备今日收拾行李离开春华谷避避风头的时候,季如歌一早上门来了! 见到梅花印玉的时候,他就更加确定,其他四人的死,应该是和当年佟家血案有关,来人定是为佟家报仇来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来报仇的人竟然是季如歌! “不可能,不,不可能,当年的人都死完了的,谁会为他们请杀手杀我们,不...不...不可能!!”王恒有些凌乱,颤抖着嘀咕道。 第八十六章 雨屠(8) 温三等门人听得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师父在说什么。 “你们,快上,杀了他!!”王恒哪里还有心思顾得上捡地上的梅花印玉,直接指着季如歌,对着众门人喊道。 王恒的这一句,众人听得明明白白。 周围的门人都抄起手中长刀,扑向季如歌。 温三还在为王恒撑伞。 王恒皱眉瞪了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那,谁给您撑伞?”温三回道。 王恒一脚踹了过去,手里大刀扔到温三一侧,骂道:“还撑什么伞?给我上!” 温三丢了手里的伞,战战兢兢的捡起刀来,畏畏缩缩的不敢上。 温三心道:那是季如歌啊,江湖上有几个人不知道的大魔头,我这不是上去送死吗? 迈步几个步子,再转身看身后,师父王恒已经跑了,一身白底亵衣,一条长裤,鞋子都掉了一只,顾不上的绕进门去了。 再回过神来看几个师弟去砍季如歌。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已经被一剑封喉,其他的几个师弟围在一起,谁也不敢上去惹他。 温三也顺手弃了手中的大刀,转身便跑。 众师弟见大师兄和师父都跑了,一时间没了主意,拿着刀谁也不敢上,都在后退。 季如歌提剑飞身上了院墙,站到院墙上。 霸刀门的内院陈设不错,一个大校场,两侧两列兵器架子,上面摆着刀、斧、剑、刖之类的兵器。 王恒淋着雨,披头散发,踉踉跄跄的正往正堂跑去。 季如歌纵身跃下,斜着身子,如燕子一般飞了过去,手里剑一点,直指其后心。 剑指其背,一剑穿胸。 王恒愣在了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穿出的寒芒。 季如歌收了剑,归入鞘中。 “噗......”王恒嘴里鲜血喷口而出,随即扑倒在了主堂前面的石台阶面前,血泊之中,血随雨染,流了一地猩红。 霸刀门主堂上,牌匾端正,上面雕刻的那四个‘惩恶扬善’的大字,在雨水的冲刷之下,更加明亮显眼了。 霸刀门的门人见掌门已死,早已散了。 只有少数几个弟子拿着刀,就这么围了过来。 他们站在雨里,畏惧的看着季如歌,不敢上前,也不愿意退下。 季如歌手里拿着剑,大摇大摆的出了霸刀门,穿雨而去。 淮江春华谷段,渡头。 季如歌身上绑着包裹,抱着剑,纵身一跃,稳稳落在了客舟舟头。 老船夫见有客可拉,摇开桨来。 “客官,哪里走?” “南淮丹州城。”季如歌沉声回道。 一叶孤舟下南淮。 丹州城渡头,季如歌给了舟钱,上了岸,在水驿边上,买了一马,疾奔丹州最大的古董行周家庄。 周家庄。 庄门大开,里面似乎空无一人。 季如歌皱着眉头,莫不是庄主跑路了?七层楼接下的任务,还没有一个雇主敢不给佣金跑路的吧。 当年一个雇主跑路,七层楼用了一次杀手集结令,直接号令所有加入过七层楼的杀手找出这个跑路的雇主,灭了他满门。 季如歌被七层楼楼主邀见过一次,都是搁这帘子,蒙着面的,未见其人,也未问其声。 那是三年前,他要求七层楼为他接目标只是坏人的任务,其他的不接。 七层楼楼主在侧旁听,身边的侍卫和季如歌交涉,楼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毕竟,季如歌出手,几无失误,雇主给的酬金也就可以顺势要加价。 七层楼和杀手们的关系是依存共生关系,只要不过分,第一杀手的要求还是会满足的。 季如歌对七层楼楼主敬而远之也是因为那次动用杀手集结令击杀跑路的雇主。 他记得当时楼主递给了一侧侍卫一张纸条,侍卫接过纸条对着所有杀手念到:“斩草除根,鸡犬不留。” 看到周家庄庄门大开,季如歌隐约觉得这个周丰这个庄主很有可能跑路了! 季如歌缓步走进庄里,将周围假山倒裂,鱼荷烂园。 三进三出的大门统一敞开,直通内堂主堂。 季如歌抱着剑,站在门口,望了进去。 主堂中间坐着一个人,细雨散落之间不太能看得清楚。 季如歌缓步走到内堂,仔细一看,正是周丰。 周丰坐在主堂侧位,面对着右侧墙壁,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画上画的是一个手拿轻罗小扇,身姿优雅的姑娘,端坐在椅子上,树下赏月,腰间系的正是那梅花印玉的玉佩。 周丰典当变卖了所有的家当,遣散了所有家丁丫鬟,凑够了足足八万两银票,整齐的摆在了主堂神龛牌位的面前箱子里。 季如歌取下斗笠,站到门口。 周丰依旧凝神望着墙上画里的姑娘,察觉到有人进来,他目不转睛,只开口道: “钱在堂前桌上。” 季如歌心下认为这人跑路,结果没有,有些诧异。 第三个任务,他给的酬金是五万两银票,定金五千两,来的时候,追加到八万两,定金一万五千两,也就是说,盒子里最少有六万五千两余款。 季如歌缓步走到主堂挂画的桌前,打开盒子。 “多了。” 季如歌知道一万两银票的厚度,盒子里足足八叠银票,高度一致,是八万两。 尾款只六万五千两,多出了一万五千两。 周丰闻言,苦笑着从怀里摸出了一枚梅花印玉,回道:“可不可以再请阁下杀一个人。” 季如歌看了看他手里的梅花印玉,又看了看他看着玉忏悔的眼神,知道了他的意思。 “可以。” 周丰回道:“不知道多出的一万五千两酬金,够不够?” 季如歌沉声道:“举手之劳,倒是我赚了。” 周丰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美人图,缓缓叙道: “当年佟家血案,也有我一份。 原本我和欢欢相爱,却被佟老爷活生生拆散,一怒之下,我伙同葛长寿、葛明几人要趁夜去佟家的搬家的大舸上打劫泄愤,原本只想吓唬吓唬佟老爷,没想到葛明、葛长寿、吕方、吕韦、王恒几人见船上堆满了银两,起了歹意,屠了佟家满门,连夜搬走佟家财物,烧毁了佟家大船。 欢欢是被王恒这畜生一刀杀的,我从船楼上下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动了手,佟老爷和欢欢都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这么多年了,我分了欢欢的家业,只恨能力不够,不能为她报仇。 亏得七层楼的出现,为我提供机会。 说起来,欢欢一家的惨剧,都是因为我而起,如今也自当因我而灭。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活在愧疚的阴影里。 如今,总算解脱了。” 季如歌皱眉,七层楼给出的消息,却只有其他五人在列,周丰不在,而官府的案底,却只是悬案。 听了周丰这一段话,季如歌算是明白了当初的事情来龙去脉。 周丰说完,沉默的盯着墙上挂着的佟欢欢的画像,怔怔入神。 季如歌心里对佟家血案的疑惑也算是全部理清楚了,别人花了一万五千两让自己杀他,听他说几句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只是周丰说完,久久不语。 这时候季如歌也裹上了所有银票,系在背上,手里再握上了剑。 准备离开。 等了一会儿,周丰还是没说话。 季如歌问道:“说完了?” 周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动手吧。” 季如歌剑鞘动了一下,寒芒一闪而过。 周丰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 周家庄,彻底覆灭。 季如歌在丹州城里,找了那家最热闹的青楼,趁乱换了衣服,做回小雨模样,将剑绑在了藏好的竹筒扁担里。 这间包间,是他今日落脚包下来的。 屋子里存放的是他东西,还没有叫来女子陪酒,他便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跃窗而去。 小雨背着包裹,扛着竹筒扁担,大摇大摆的拉开青楼无人看守的后院的院门门闩,走了出去。 ...... 四月开初,春天走了,正在下的小雨将要走了,小雨也将要走了。 当然,小雨是滋润大地蒙蒙细雨,要走了便是要停了。 而小雨,则是‘屠’了江南的小雨,他要走,是离开江南。 第八十七章 再遇洛药(1) 王恒的霸刀门素与地方官有勾结,鱼肉百姓。 春华谷事发,霸刀门掌门王恒被杀,官府惊动,命人严查季如歌的踪迹。 而刘伯问得春华谷有季如歌的消息,冒雨骑驴而去,却晚了一时三刻,又扑了的空。 刘伯打算继续南行,碰碰运气,又听说周家庄这个月出了事,庄主四处变卖家业。 等入了丹州城里,又听说周家庄庄主被人杀死在主堂里,无人收尸。 刘伯一路打听去了周家庄,再要进去一看究竟的时候。 里面已经来了官府的人收尸,后用封条封了周家庄。 淮江丹州城水渡主渡头。 岩墙罗列,屋舍并称,渡头停了无数舟船,大大小小都有。 收帆立杆,抛锚下定,来来往往并未因雨而停。 铁索连桩的石板围栏一侧,一家酒馆的遮檐烂帆布下面。 一个邋遢的中年乞丐,躲在干燥的地方,伸手挠了挠自己蓬乱的头发,似乎有虱子发痒,他惺忪的眼神,乜斜了一眼眼前。 一个渔翁,扛着一根鱼竿,牵着一头毛驴,站在他的面前。 老乞丐睁开眼,看着他。 “老家伙,干什么?”乞丐瞪了一眼刘伯。 刘伯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碎银子扔了过去,落在乞丐手边的地上。 乞丐顺手薅了起来,咬了咬,真货。 刘伯问道:“有没有看见一个独行中年剑客过去?” 乞丐摇摇头,慵懒的回道:“没有。” 刘伯又问:“那么一个二十左右的小伙子呢?有这么高,略瘦,也是一个人独行。” 乞丐闻言,想了想,下雨的时候,确实有个扛了一根竹筒扁担的小子路过,自己那时候在旁边的污水桶边上找吃的,这小子就在旁边的桌上,是一个人,背着个粗布包裹。 乞丐裹在烂布底下的手又对着刘伯伸了过去。 刘伯见他还要钱,眉头微微一皱,又是一块碎银子递了上去。 “有个扛黄竹筒扁担的小子,背着个粗布包裹经过,咯,坐了去允州方向的大船,走了有些时候了。”乞丐回道。 刘伯闻言,转身就走,去渡头找了一辆可以带牲畜的大航帆打算直奔允州。 雨后放晴。 江南的八大门派,季如歌出手五派,华坛寺只死了个罗汉堂的武僧,而明逸剑派、落月宗、安宁观、霸刀门四派,均是死的掌门人。 这几个门派新立不久,只怕会从此在江南消磨殆尽。 江南,算是彻底乱了。 而季如歌这一番手笔,将会在四月很快传遍整个中原。 离珞后来带着安凝去酒馆找过小雨几次,听六叔说小雨和刘伯都离开了,不知道了去向,原本打算悄悄偷酒馆火折子的想法也只得作罢。 安凝和自己哥哥都对自己看得严实,只怕回庐山之后,成日待在剑室练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悄悄玩火的机会了。 人就是这样,越是被压迫,就是越想反抗。 离珞小时候贪玩,觉着拿火折子点东西特别开心,在离宗后山点了好几间屋子,后来又悄悄点了师父卫长吟的寝居。 再后来,老是玩火闯祸,便被离败严令,不得与她任何能点火的东西,但凡出门都有人守着她,不得沾半点有关能生火的东西。 离珞这毛病,一时间也难以改过来,平时候心痒痒,也只能忍着。 允州和扬州之间隔着敏州。 三个州郡,只扬州最小,淮江南下,便过敏州,敏州地势极广。 而允州闹水灾,正是因为淮江下游堤坝崩塌,官府整治不力,搞得民不聊生。 小雨扛着自己的扁担,背着那十几万两银票,往允州赈灾。 兑换银子是个大问题,好在敏州和允州地大物博,州城不少,他便画上两月时间,挨个钱庄兑了银子,再送出去。 向来独来独往的小雨,并不是很相信官府的赈灾官。 一次兑个几百两上千两,够自己挑得动,便担着担子,挨着灾区分送给灾民,小雨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干过了。 这次南下允州,也会如法炮制。 航船途径敏州,听得敏州涌进了许多灾民,敏州郡守命令严守城门,杜绝允州灾民入城。 小雨背着银票,中道下了敏州,要去查看一下敏州涌入的灾民情况,视灾而施。 而刘伯,则是一路乘船去了允州,寻找小雨的踪迹。 两人就此错过。 敏州渡头,小雨哼着在窑子里听来,伶官唱的‘醉花阴’小曲儿,下了船。 最近的一个县城,唤作龚家县,因县内历来住了许多龚姓的人而得名。 眼下已经是四月初四。 早上的太阳还在云朵里埋着头,晨风清凉。 天色晴朗,小雨跟着路人一路往龚家县城赶路,一路上也见了不少灾民。 县城城外。 小雨途径一个小镇,唤作划水镇,镇上正有人施粥救灾。 小雨在面馆吃面,见这一切瞧在了眼里。 远见那施粥的是个老大娘,面带笑意,一脸慈祥的招呼着“慢慢来,别着急,都有,都有。”。 灾民们正排着队,一个个拿着破碗等吃的。 老大娘正施粥之时,忽然来了一列身穿紫衣的家丁,带头的是一个簪帽汉子,四十左右年纪,尖嘴猴腮,胡须稀疏。 他们径直奔到了老大娘的粥桶面前,直接夺了大娘手里舀粥的勺子。 “不许在这里施粥!给我撤了!”那为首的家丁撑着腰,瞪着老大娘。 老大娘焦急道:“为什么啊?我这是免费的,不要钱,你们别阻拦,你看他们多可怜。”老大娘指了指周围的灾民,一脸惶急。 那家丁喝道:“就是不要钱才要给我撤了!!你这样做,我们老爷家的粮食生意差了不少,还怎么挣钱?要吃东西,得用钱换!!我说你这老太婆,是不是不懂规矩?” “来来来,你们几个,将她的粥给我盖紧了,抬走,看她还怎么施粥!”那家丁指着四个大粥桶命令周围的几个下属道。 老大娘闻言,怒目站了出去,伸手要打那为首的家丁,却又有些担忧他们势力过大,不敢下手,怔在了那里。 那家丁一脸冷笑,皱眉道:“哟,急了,来来来,打,我让你打,看你敢不敢?曾家老爷的生意都敢搅和,你是活久了,活得不耐烦而来是吧?.......你们几个,动作麻利点。” 他说完,伸出自己的手在自己脸上拍了拍,将脑袋伸了过去,气焰嚣张道: “来,打我,用力打!!” 小雨皱眉,正想走过去就给他一大耳刮子的时候。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整个巷子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还有这种要求的,我倒是第一次听见。”来人是个姑娘,猛的扇了那家丁一耳光之后,皱着眉头,揉了揉手掌,嘀咕问道,“这位爷!怎么样?舒服不?还打不打?” 第八十八章 再遇洛药(2) 那领头的家丁唤作曾千,乃是龚家县大家族曾家的人。 龚家县县城有两个最大的粮庄供给商户,其一乃是龚家庄,其二便是曾家庄。 一个在北县城,一个在南县城。 出于南县城的便正是那曾家庄粮庄,几乎垄断了临近所有小镇的粮食供给。 划水镇便是曾家粮庄的地方,划水镇上最大的粮庄,便是曾家的,小镇上非以种田为主的居民主要粮食来源,便是从粮庄购买粮食。 老大娘唤作林婆婆,乃是镇上种田为业的农民,家里卖余的粮食也吃不完,刚好允州灾民涌入镇上,她见饥民遍地,便不忍心,所以熬粥赈灾。 灾民都来吃免费的灾粮了,粮庄的生意便淡了下来。 曾家粮庄划水镇分庄的收入减少,这是他们的人所不愿见着的。 曾千乃是曾家大老爷的旁系外侄,恰好分管这华水镇一代的粮庄生意,林婆婆的免费粥食便干扰了他们挣灾民手里的银钱,所以找上门闹事。 灾民手里的银钱原本已经是吊命用的,正所谓达者兼济天下,曾家庄的人不但不布施赈灾,反倒压榨灾民手里的余钱,与做那伤天害理的勾当无异。 曾千在林婆婆面前耀武扬威之时,扎实挨了一个大耳光。 见他一个踉跄跌了出去,站稳的时候,嘴角已经带着丝丝血迹。 “你...你..你!!”曾丁盯着扇他耳光的那个姑娘,骂道:“哪里来的小娘皮,多管闲事!你们几个给我打她!” 小雨正吃面想过去揍曾丁的时候,见着这么一幕,看那姑娘一脸笑意的揉手,觉得有些眼熟。 再看她身边一个背着药匣子的年轻郎中,知道了他们是谁。 他们二人正是在玉安镇上找他问路去允州的郎中夫妇。 扇曾千耳光的便是那郎中的妻子。 曾千呼喝过所有手下家丁,对着他们夫妻二人围了过来。 “芸儿,芸儿,你冷静点。”郎中正是那洛药,洛药见自己妻子捏了捏拳头,要动手,急忙拉住了他,“你别着急,让我来劝说他们。” 洛药不会武功,而他的妻子彭芸乃是武学宗师的女儿,武功素来不差,性子又有些暴躁,最是好打抱不平。 洛药见妻子扇了别人一耳光,卷起衣袖又要揍这群人,急忙拦住,又见曾丁叫人过来揍妻子,深知这帮家丁远不是妻子的对手,拦了妻子,又上去劝架。 “哎哎哎,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你们且听我说一句。”洛药站在曾丁面前,拦着他们一行七八个人面前。 洛药继续道:“大家都是出来行走江湖的,我劝各位,退一步海阔天空,你看人家婆婆施粥,又没有用你们的钱粮,你们这么做也太不厚道了些,论其原因,终究是你们的过错,不过这位姑娘打了你一耳光,也是她的不对,我让她给你们道个歉,不如此事就此了了如何? 你们也别在找这位老婆婆的麻烦,等这位姑娘与你们道了歉,也别追究这一耳光的疼了。” 曾千疑惑看着这个唠叨的家伙,皱眉道:“你谁啊?” 洛药急忙拉过身边的彭芸,对着她道:“芸儿,快,道个歉。” 曾千皱眉骂道:“今天我要是不扇他几耳光,此事绝不罢休。” 彭芸闻言,握紧拳头就要上,骂道:“一群恶棍,来来来,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谁扇谁!” 洛药又站了到了两边人中间,使劲儿拦住曾丁道:“这位兄弟,依我看就这么算了好不好?” 曾千见这个和事佬又冒出来劝说他们算了这事,推了洛药一把,皱眉骂道:“你究竟谁呀?多管闲事!” 洛药被推开了几步,眼看要倒下去,他身后彭芸一把薅住他的手臂,将之揽在怀里,皱眉道:“相公,你没事吧!我早说了,这种人,你和他们讲不清楚道理的。” 曾千见了这一幕,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呵呵笑道:“原来是夫妻啊,难怪这丈夫出来当说客了。” 曾千带着几个手下,叉腰扬眉的瞪着洛药两人。 施粥的林婆婆急急忙忙的站了出来,从怀里摸出自己身上的一些碎银子,要递给曾丁。 “这位大爷,这姑娘扇了你耳光,应该不是成心的,还请你们放过他们夫妻两人,老身这里给你们赔礼道歉了,还请高抬贵手放过他们,我不在施粥于灾民便是。”林婆婆焦急的挡在曾丁面前,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殃及了这两个这几日都在镇上免费行医的年轻夫妻。 哪知彭芸听了,在一侧皱眉朗声道:“我扇他耳光,就是成心的,他自己让我扇的,我举手之劳,能不帮他吗?” 洛药看了妻子一眼,急忙道:“芸儿,你别闹!” 彭芸嘟嘴,看着洛药,一脸宠溺道:“相公.......好吧。” 曾千一把薅开林婆婆手里的碎银子,骂道:“老东西,这点钱就想了事?一边呆着去,我们先处理了他们,再来和你算账。” 曾千推搡了一把林婆婆,林婆婆年迈体衰,哪里受得了,洛药一把扶着林婆婆,站到一侧。 芸儿安静的站在一侧,看着自己相公去帮忙,又看了看要冲着自己走过来曾丁一行。 因为相公吩咐不要闹,自己便安静的站着,十分听话。 洛药有奔了过来拦住曾丁等人,“诸位,诸位,听我说,这事就这样算了如何?” 曾千不耐烦洛药,直接一脚踹了过去,骂道:“臭郎中,大爷早看你不顺眼了,滚开!大爷今日要揍她揍定了!!!” 这一次,彭芸再也忍不住,见有人揍自己相公,一个侧身扶起相公,挡在了自己相公面前,“站住!来,打就打,谁怕谁!” 洛药见久劝无果,只怕这帮人要挨一顿好揍了,只得站在彭芸身边叮嘱道:“芸儿,下手轻些,给他们些教训就好!!” 曾千闻言,转身看了看身后一众家丁,指着洛药笑道:“哈哈哈,你们听听,他说的什么?叫这姑娘轻些打我们?哈哈哈,我没听错吧?” 他身边几个家丁听了,都觉着这郎中是不是傻子,哈哈哈大笑起来,心道这么一个弱女子,他们七八个人,难道还能被一个姑娘收拾了? “老大,我没听错吧?这...这..这两位是来说笑话的吗?”其中一个家丁附和道。 曾千指了指他们两人,吩咐道:“来啊,兄弟们,给我好好的招呼他们一顿,看看他们以后还会不会多管闲事。” 这时候,就在不远处吃面的小雨也皱眉,准备随时出手过去帮助他们两人。 所有人都在担心他们两人的时候,唯有洛药站在一侧,安然的看着妻子握紧了拳头,无奈的摇了摇头,为这帮家丁感到惋惜。 第八十九章 再遇洛药(3) 小雨看了看这两小夫妻,心里也皱眉,两人是郎中出身,这姑娘就算会点武功,也不见得就是那七八个人的对手。 只怕他们这么做,要吃亏,听了郎中的话,小雨皱眉,这郎中也太信任自己妻子了点,也不害怕她一个弱女子被人欺负。 小雨低头喝了一口面汤,心道这般家丁横行霸道,连布施都要禁止,挨揍是必须的,打算赶紧喝了过去料理他们。 就在他抬起头的瞬间,嘴里的面汤差点没喷出来,这郎中的妻子那里是什么的弱女子,那身手,都快赶上离珞。 郎中背篓边上插得剑都没用,只是挥拳抬腿之间,所有的家丁都是抱头捂肩,抑或是抱着膝盖喊疼,悉数倒了一地。 小雨暗叹,短短几个呼吸,这身手,厉害!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曾千这时候匍匐在地上,鼻青脸肿。 彭芸一脚踩在曾千的脸上,皱眉道:“要不是我相公让我下手轻些,我不卸了你们的胳膊才怪!” 洛药这时候急忙走到彭芸边上,蹲了下去,看着曾千,安慰问道:“这位大爷,疼不疼,我们家芸儿不是故意的,还请你不要生气。” 曾千肿胀的脸还在彭芸脚下踩着,听了洛药的话,皱眉盯着洛药:“好好,你们有种,还敢消遣大爷。” 洛药见曾千生气,急忙拉开彭芸,“芸儿,快让开。” 彭芸“哦”了一声,洛药急忙拉起曾千来,一边道歉,一边帮他抖身上的灰尘。 “大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 话没说完,曾千瞪了洛药一眼,转身道:“我们走,算你们狠,等着!!” “哎,大爷,大爷,我话还没说完呢!....”洛药说完,转身皱眉看着妻子,安慰道:“芸儿,下次可别这么胡来了。” 其实,洛药心里知道,有那次不是妻子芸儿胡来解决的问题,有时候,拳头总比讲道理好用些。 彭芸微笑着拉着洛药,回道:“知道,相公,我们快去帮老婆婆重新施粥去。” “嗯嗯,走。”洛药回道。 林婆婆见这姑娘厉害得紧,急忙道:“今日多亏了你们两人的帮忙了,老身这几日都见着你们在镇上行医,却不收取费用,还没来得及问候,今日可巧遇上了,来来来,喝粥。” 洛药对着林婆婆行礼道:“婆婆,我们是奉师命南下救治灾民,做的是义医,不像你老人家,这把年纪了,还出来赈灾,令人佩服。” 林婆婆皱眉道:“你这小伙子,文绉绉的,老身可不是那令人佩服的人,也就看不过去这满镇哀怨,胡乱将家里多余的粮食拿出来救济他们而已。” 三人一边说,一边收拾粥桶,一边准备勺子继续施粥。 小雨走了过去,对着他们恭敬道:“两位,我们又见面了。” 洛药夫妻听了小雨的话,想起了是前几日遇见过的那个小哥儿,好奇道:“咦,小哥儿,你不是玉安镇上的人吗?怎么会来这划水镇了。” 小雨微微一笑,撒谎回道:“我并非扬州本地人,我也是路经过那里,在那一带挣些盘缠而已,我只是个游方的小挑夫,可巧又遇见了二位。我在对面已经看到了两位的壮举,那帮恶家丁,揍得好!” 小雨对着两人竖起了大拇指。 “请教小哥儿贵姓?”洛药抱拳回道。 小雨回道:“自有是个孤儿,村里人都叫我小雨,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洛药回道:“鄙人乃是一个郎中,名叫洛药,这是贱内,姓彭,单名一个芸字。” 小雨称赞道:“都是好名字,幸会,幸会。我那日听两位说及要去允州救治因灾受害的百姓,不知两位为何到了这里?” 洛药回道:“我们乘船南下,在敏州地界的时候,听说很多允州灾民来了敏州,便一路先到这边来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助人,这不,已经在这划水镇上呆了好几天了,灾民温饱不足,多有染风寒湿疾者,我们便略尽绵薄之力。” 林婆婆见两夫妻已经帮忙收拾好了施粥的东西,又遇见了朋友,便在一侧对着两人道: “两位,你们今日打了曾家的家丁,只怕不能再呆在这划水镇上了,既然又遇到了朋友,你们不妨早些离开此地,前往允州如何?我担心那曾家的家丁回去之后,又会带更多的人来闹事,只怕你们打不过。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觉着你们还是赶紧离了划水镇好。” 彭芸闻言,皱眉道:“婆婆,我们要是走了,他们再找上门来,你可应付不了他们。” 林婆婆回道:“不碍事,不碍事,老身这身子骨年迈体衰,他们顶多便是封了我的粥桶,不会拿我怎样的,倒是你们,不要因为我的事情,被曾家的人坑害才是,这样我这良心会过意不去的,快些走吧。” 洛药正色,对着林婆婆道:“婆婆,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可不会怕他们,我们要是走了,便没有人保护你施粥了,我们不走,要走,也等你施粥完了再走。” 小雨在一侧补充道:“对,我适才也见到了那帮人的恶劣行迹,我也帮忙,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婆婆施粥如何?” 洛药闻言,点了点头,回道:“这法子不错,我们就在一边去面馆租个地方,行医义诊,也好守着婆婆施粥。” 林婆婆听了,略显焦急,皱眉道:“你们......” 彭芸见林婆婆担心他们,急忙拉着婆婆的手,安慰道:“婆婆,您就放心吧,有我在,他们打不过我的。” 林婆婆闻言,见这几个年轻人倔强得紧,只得点头同意了。 “好吧,你们留一个人和我一起帮忙,快些施粥完,等他们带人来之前,我们早些离开。” 洛药回道:“如此最好。” 小雨将自己竹筒扁担靠在一侧墙壁,身上背的银票包裹却没有要解下来的意思,挽起衣袖,回道:“婆婆,我不会看病,我和您一起施粥如何?” 林婆婆微笑道:“好、好、好...你们呀,让我觉着这世间好人总是比坏人多的,赶紧的。” 三人同时回道:“好勒,这就动手。” 一边等待施粥的灾民们闻言,都自觉排成长队,适才围观彭芸和他们打斗,原本很多人都要出手了,但见彭芸厉害,都退了下去。 这时候,大家都自觉对着林婆婆道:“婆婆,您不用担心,我们吃了你的粥,等下要是那些家丁再来闹事,我们也帮你们打回去。” 林婆婆闻言,会心一笑,“好,大家赶紧的,吃了就散了,别等他们再来闹事。” ....... 第九十章 再遇洛药(4) 小雨见这帮家丁闹事,原本打算上去帮洛药和彭芸的忙,可见了彭芸的身手了得,便没有出手。 他季如歌的身份不能暴露,即便是出手,也只能用手里的竹扁担上去打了人便跑,这种耍流氓的打法,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做了,他可不在意光明正大还是不光明正大。 这时候,洛药带着彭芸在旁边的面馆找了一张桌子,给了些银钱,就地将背篓里的药匣子端了出来,开始义诊。 洛药和彭芸夫妻比小雨来的早了许多,早就在划水镇行医数日,救了不少灾民。 镇上很多灾民都知道两人的姓名,也知道他们是义诊的好人,常有受灾病人慕名而来求医。 这时候两人在面馆边上义诊,也有很多染病的灾民前来寻医,二人很快便忙了起来。 小雨打算帮林婆婆施粥完毕,便和他们道别,再去一趟龚家县城曾家。 他是季如歌,是一个杀手,很多时候,他都需要独行,免得泄露了身份,遭来仇家追杀。 毕竟,这几年的江湖上,很多大门大派的高手,都是死在了他的手底下。 七层楼,每一个在外执行自己手里任务的人,都是一只独行的狼。 眼下,最着急的事情便是早些帮助婆婆将眼前的几桶粥卖完,省得那帮曾家的喽啰再来闹事。 一侧,灾民染了风寒以及皮肤杂症的人不少,前来寻医的人很多,洛药和彭芸也忙得紧。 洛药和彭芸两人出来行医,身上的银钱只够他们赶路使用,至于药草都是洛药每日趁着闲暇时,去附近山上采的,二人与人看病,如施针能解决,便施针,不能,便配以自己采的药草。 他们的篓子里每日采的药草,都是在义诊之中送出去的,不收灾民任何银两。 若非灾民看病,他们便收些银钱作为赶路的盘缠。 而有的灾民病重,所需药材贵重的,他们也只能开出药方,其他的无能为力。 洛药的医术师承无计道人,无计道人乃是一个医道和武功造诣都极高的高人,因弟子洛药宅心仁厚,便传了他医道的衣钵,尤其一套‘尽病针法’十分了得。 而洛药背篓里匣子内正是一盒银针,针灸要穴除灾病的本事,他可是得了无计道人十之八九的真传。 他对人体的穴位分的十分清楚,一般的小病小痛,只需针灸便可治好。 就在他行针为一个小男孩去血除寒的时候,一个邋遢的抱剑的剑客走了过来。 “这位兄弟,你可是要看病?”洛药看着站在一侧剑客,嗅了嗅鼻子,脸色有些难堪。 这剑客一脸胡子渣并头发凌乱不堪,加上一身破破烂烂像极了一个要饭的乞丐,而且身上发出阵阵恶臭。 剑客听了洛药的话,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左手肘,“扭了,有点乌青发疼。” 彭芸闻了臭味,一脸嫌弃,皱眉看着那剑客,嘀咕道:“这位大哥,你是多少天没洗澡了,味道似乎有点特别......” 剑客闻言,淡淡道:“没多久,也就二十几天而已。” 彭芸皱眉,见他一脸毫无波澜,似乎觉得二十几天没洗澡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一样,皱眉惊讶道:“二十几天啊......佩服,佩服。” 彭芸话里的意思又嘲讽的意味,暗指这剑客不爱干净,哪知道剑客听了,淡淡的回道:“这有什么值得佩服的,家师已经三年多没洗过澡了,那才叫厉害。” 小雨咋子一旁听了这剑客的话,觉着好生有趣,惊叹道:“我的娘勒,三年不洗澡,那身上得有多臭。” 哪知那剑客嘀咕道:“家师说了,方外之人,哪在乎臭不臭的。” 小雨闻言,只觉得无言以对,自己离他尚有丈许距离,依旧能闻到他身上的淡淡臭味,皱眉抱拳,道:“佩服。” 周围来看病的灾民也都闻到了他身上的恶臭,好些个爱干净的人,都情不自禁的掩住了鼻子。 好几个待看病的人都自觉与他让开了道,让他先治病,完事儿了好离开这里。 洛药正认真的在帮助小男孩针灸要害之处。 小男染了风寒,有些虚弱,被他母亲抱在怀里,洛药让他脱了衣服,露出后背来,要行针驱寒。 但见洛药一边点起油灯,烧红了银针,待起冷了片刻,又将十几只银针针尖朝下,放在了自己备好的药水罐子里泡着。 他右手信手一薅,便捻起了四根三寸左右的银针,手法独到,状如拈花,不失风雅,却又一次捻起了四根银针,实在厉害。 剑客见了,一怔,随即又淡然。 待洛药给小男孩施针完毕,坐下来的便是身上臭味很重的那个剑客。 剑客大喇喇坐了下来,手里的剑往桌子边上一摆,撸起袖管,将自己的脏兮兮的右手向着洛药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上去。 “咯,这里,前几日和人打架,被打到了,路过划水镇,听灾民们说这里有位免费的郎中,特来瞧瞧,能治么?”剑客对着洛药说道。 洛药看了这人手臂上黑黝黝的脏东西,不仅用手摆了摆周围的气息,皱眉看着这剑客右手手臂上一篇乌青。 当然,这片乌青要比他手上的‘黑’要浓郁很多,显然是手臂挨了棍子受的伤。 剑客看了看洛药嫌弃的表情,自己并不在意,似乎对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洛药点了点头,“小事儿一桩,我这就为你施针祛除淤血。”洛药说完,让彭芸去面馆老板那里借来了装垃圾的小斗子,装了一些灶灰,用来接他手臂上的流出的淤血。 彭芸照办。 洛药又是信手一捻,在药罐子里薅出了四只长短一致的银针,手法快而准,一看便知其熟练得紧。 剑客看着洛药为自己施针放血,看着手上淤血渐渐流出,淡淡说道:“阁下可是医圣无计道人的徒弟?” 洛药和彭芸闻言,都是一惊,洛药惊得下手施针重了些,搞得剑客吃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洛药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 剑客回道:“不碍事。” 洛药又道:“阁下是如何得知家师乃是无计道人?” 剑客瞅了一眼药罐子,对着洛药回道:“医圣无计道人和家师有些渊源,曾经为家师治过伤,手法和你施针时候一手捻四针的手法一模一样。” 洛药闻言,仔细看了看剑客,师父无计道人很少提及过他自己的事情,洛药也就不知道此人是何来历了。 “尊师是?”洛药一边轻柔扭动针为他去淤血,一边问道。 第九十一章 再遇洛药(5) “封弈。”剑客淡淡说了出来。 洛药闻言,惊讶道:“棋狂!封弈?” 剑客点了点头,“正是。” 彭芸在一侧恍然大悟回道:“难怪阁下这么不拘小节,原来是棋狂的徒弟。” 剑客看着彭芸道:“这位是?” 洛药回道:“贱内彭芸。” 剑客又问洛药道:“在下俞流飞,阁下果然是医圣徒弟,冒昧问阁下名讳?” 洛药回道:“洛药。” 剑客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一侧小雨听了,心下暗道: ‘原来这两人都是这般有来头的人,早就听师父提及过,中原天下,有二圣一痴一狂。 二圣分别是:医圣落空山无计道人,门下两个徒儿都是行善除恶的能人。四方游侠剑圣独孤诣,江湖上有落叶停雨问州官的传说,一句“能安一方否?”更是江湖人人传颂。 一痴人称琴痴,乃是庐山离宗的长老,至于姓名,小雨不知,传闻此人钟情于音律,尤其弹琴一绝。当日离宗来江南赴除魔大会,不知道此人在不在列。 一狂人称棋狂,名叫封弈,钟情于对弈之道,一手围棋功夫,下得出神入化,只是为人邋遢不堪,一身臭气熏天,他的邋遢之名恐怕比他在棋艺上的名声还要响亮江湖。 四人都是武功造诣极高的人,尤其剑圣独孤诣,除恶扬善,乃是大气节之人。 但凡能称得上是圣人的人,无不是济世怀仁,大善之辈,无计道人和独孤诣便是这一类,而琴痴和棋狂虽然名声在外,却远不如此而人名头响亮。 而棋狂这人嘴上说不在乎虚名,邋遢行事,其实心里是个很在意虚名的人,也学着医圣无计道人,在外收了个徒弟,替他行侠仗义,要扬名为圣。 恰恰前三个人虚名在外,却从来不过多争夺名号,素来济世为怀。 琴痴居于离宗作为长老,棋狂在墨韵山修身养性,避世不出,二人并不是很过问天下之事。 眼前两个人,一个是医圣的徒弟,一个是棋狂的徒弟,今日倒是巧了,碰到了一起。’ 待一身臭气的俞流飞手上淤血尽出,洛药于他敷了些金疮药,便道:“好了,阁下休息两日,便不会再肿痛。” 俞流飞掀下袖口,皱眉道:“你们是义诊,这治病的钱,我能否省去。” 洛药回道:“我们义诊是奉家师之命,为救济灾民,若不是灾民,尚需诊金。久闻棋狂大名,今日得见他的高徒,这诊金不要也罢。”洛药其实是看他一身破破烂烂、邋邋遢遢,只怕也是没钱治病,便来义诊寻医的,便给他个台阶下,不要诊金了。 棋狂封弈‘臭’名昭着,洛药听师父无计道人提及过此人,说是曾经这人和人对弈输了一局,当场气得吐血生了内伤,是他为之施针救治的。 洛药心里暗道: ‘师父说过,此人师父人称棋狂,极好对弈,邋遢不堪,却又不甘被世人称作棋狂,排在江湖的‘二圣一痴一狂’最末,想要和二圣并称三圣,故此收了个弟子,替他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想正名棋圣。 如今见了其弟子,闻了这一身传承的邋遢臭味,定是其徒儿不假了! 想来此人也是来允州帮助灾民的,只是他这样子,不知道能为这受灾百姓做些什么事情?实在耐人寻味。’ 俞流飞听了洛药的话,皱了皱眉头,嘀咕道:“我不是灾民。”然后伸手在自己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三枚铜板,递了上去,“前几日身上还有些银子,这不,在前面遇到了要钱的灾民,所以给了他们了,身上就剩下这点钱了,都给你罢。” 洛药闻言,推辞道:“大家都是为了去允州救济灾民的,流飞兄弟,你这钱,我不能收。” 俞流飞肚子咕咕作响,瞅了瞅桌上摆着三枚铜板,眼里充满了渴望的眼神,嘴里继续道:“你真的不收?” 小雨见了此景,心道这人邋里邋遢,身板倒是粗大,也不过二十几年纪,这样子看上去倒有些傻乎乎的,愣得紧。 洛药听了他饿的肚子叫,便知道这俞流飞没钱在身上,急忙摆手,“不收。” 俞流飞嘿嘿傻笑了一下,忙伸手抓了起来,揣在怀里,回道:“那就多谢了。” 洛药见他落拓,关切道:“流飞兄弟,你这是几天没吃东西了吗?” 俞流飞点了点头,回道:“确实有半天没吃了,不瞒兄弟笑话,这三枚铜板还得一天一个馒头的吃。” 洛药问道:“兄弟如何会流落到这种地步?” 俞流飞回道:“师父让我下山的时候,给足了盘缠,我刚一入敏州地界,便瞧着许许多多灾民,他们要钱,我便给,然后留了几两作为糊口的便好,哪知前些日子路过一个小镇的时候,钱袋被人偷了,便只剩下了几个卖包子揣在怀里的散钱,沦落了到了这种地步。” 洛药闻言,从自己身上摸了几两银子递了上去,道:“兄弟既然也是来允州救灾的,如蒙不弃,这些银两便与你做盘缠,等你有了再还与我们如何?” 俞流飞闻言,忙接过银子,大声回道:“如此,多谢兄弟了,等过几日我去前面龚家县城里找些苦力活计干了,挣了银子,便还与你们。” 洛药点头回道:“如此最好,若是兄弟没有找着活计,我们也不缺这些银两,你也不用着急还与我们。”洛药心道你身上这味儿,要是肯有人要你才怪,只怕去了酒楼做店小二都能将客人臭走个精光。 “好,多谢兄弟相助。”俞流飞抱拳回道,“如此,我们便后会有期,我这就赶往前面县城去寻个活计。” 洛药抱拳回礼,“流飞兄弟,后会有期。” 他说完,抓起桌边上的剑,起身离开。 臭味淡去,众人这才围了过来继续看病。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雨和林婆婆施粥这边。 四大木桶粥,只剩下半桶不到,灾民尚有很多还在列队等候。 桶里的粥明显是不够剩下的灾民分食的,林婆婆为了让来的灾民都能吃上一点东西,开始减少舀出来的粥量。 老弱病残幼多分,青年强壮的少分。 眼看桶里的粥就要分完,小雨还是见到了最不想见到的几个人。 曾千,还有那一众小厮。 曾千带着适才挨了揍的一帮家丁,他们身边还有一个手里持了一根铁棍的人跟着,一路从街头那边寻了过来。 第九十二章 再遇洛药(6) 但见俞流飞拿着剑和他照面而行,眼看走到近处,俞流飞停步挡在众人前面丈许处,正要拔剑。 小雨惊讶,洛药适才也没说要这人帮忙,这臭臭的家伙倒是自己动手了,不知为何? 曾千一行人站点,面露惊讶之色,却见那手持铁棍的人站了出来。 是个和尚,六尺来高,圆脸大鼻子,一身缁衣,手持一根没过头顶的铁棍,左颊一道浅浅的血痕,看上去是新伤。 “臭剑客,和尚我今天不是找你麻烦的,你滚一边去!” 俗话说出家人八戒,可眼前的和尚开口便是脏话,丝毫不含糊,俨然一个假和尚,看他头顶却又有六个戒点伤疤,不知是那个寺庙的和尚出来行走江湖了。 俞流飞闻言,手里的剑刚拔出来又收了回去,冷哼一声,道:“最好不是找我的,你这贼秃驴,要打架,我可不怕你。” 看来俞流飞手上的淤青是这个和尚留的,只是不知道二人因何原因打了起来。 俞流飞这时候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问之下不是来找麻烦的,便两不相干,各走各的。 和尚跟着曾千一行往这边走来,俞流飞拿着剑顺着街道走了。 小雨皱眉,原来臭臭的这厮不是要帮他们,而是原本和那和尚有仇。 林婆婆见桶里的粥已经施舍完毕,桶里只有几勺子粥了,看曾千等人来,急忙对众人喊道:“没粥了,大家都散了吧,快些散了,散了。” 一干灾民急急忙忙的四散开去,只有少数胆子大的,想要帮林婆婆的人还呆着这里。 “来来,小伙子,赶紧帮婆婆把粥桶端上板车去,我们赶紧走。”林婆婆叮嘱小雨道。 小雨急急忙忙开始收桶,正要端第二个桶的时候,曾千已经来到面前。 “哟,粥送完了啊?”曾千肿胀的脸颊依旧遮不住他骄横的戾气。 林婆婆急忙站了出去,抖了抖围裙,手不知道往哪里放,回道:“粥施完了,我们这就走,家里也没有别的余粮了,以后不再施粥了。” 婆婆说完,急忙看了看小雨,转身帮忙道:“小伙子,收,收了我们这就走。” 曾千眼见林婆婆焦急的神色,又见她转身收桶,呵呵冷笑了两声,抬脚就往婆婆后背踹了过去。 “老东西,现在想走,可就走不了了!!!” “碰!” 曾千伸出的脚被小雨用竹筒扁担一杆子砸了下去,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 “啊!!” 曾千惨叫,一屁股坐了下去,抱着小腿骨干,发出了惨叫声。 此时,洛药两小夫妻也收了药摊子,急忙过来帮忙对敌。 曾千疼了一会儿,抹了抹眼角疼出的泪水,对着身边一个小厮道:“还不把我扶起来,狗东西!!” 两个脸也是肿胀的小厮,急忙弯腰将之扶了起来。 曾千指着小雨骂道:“好,好,又来一个耍横是吧?刚刚那两个人呢,都给我站出来,一并收拾了!” 彭芸站在一侧,瞪了曾千一眼,皱眉道:“老娘倒是要看看,今天是谁收拾谁!” 曾千吓得被人扶着还往后退了腿,他侧身对着身边那个拿棍子的和尚道:“方正大师,就是他们,尤其是那个女的,还请您出手治治。” 那和尚听了,站到了四人面前,对着彭芸道:“是你打伤了他们?” 彭芸皱眉,正色不惧回道:“是。” 方正和尚合十一礼,“阿弥陀佛,既是女子,和尚我让你一招,请!”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扇了出去! “你!!你......”方正和尚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挨了一巴掌,一脸怒意瞪着彭芸。 彭芸皱眉道:“你什么你?不说让我一招吗?怎么,想赖账?” 方正和尚皱眉道:“扇耳光!!你...哎...你...动手之前,怎么不事先说一声.....” 彭芸道:“扇耳光不算一招吗?怎么,打架还得先告诉你一声,我要揍你了?” 方正和尚被彭芸问得一阵头大,叹了口气,皱眉道:“算!”说完,手里的铁棍往地上一杵,皱眉对着众人道:“都让开。” 众人闻言,让出道来,给他们留下对手的空间,洛药退到边上,从后背篓子里抽出一柄长剑,扔了过去,对着彭芸道:“芸儿,你小心一些。” 彭芸接过剑来,拔剑而出,将剑鞘扔回洛药手里,回道:“我知道的,相公。”二人好不恩爱。 小雨见这彭芸行事出其不意,倒是有几分无赖的味道,和自己脾性有些相同,这郎中洛药却是个正直而善良的汉子,两人性格迥异,却能互补,彭芸让洛药一路上不吃亏,洛药能让彭芸做事不出格,实在是相配得紧,小两口也有趣得紧。 只是这叫做方正的和尚不知道本事如何?不知道彭芸能打得过他否? 彭芸用剑,方正和尚用棍,两人交起手来。 小雨不是什么武学大宗师,他们的武功出处,自然不是全都识得。 彭芸的剑招大气磅礴,大开大阖之间,俨然有股睥睨天下的气势,这剑法似乎不太适合女儿家练习,好在彭芸的内修足,每一招勉强使出其威力。 而方正和尚的棍法有些眼熟,似乎是少林寺的伏魔三十六式,小雨曾经在一次任务之中和一个少林老僧交过手,他用的正是此棍法。 两相交手,剑影绰绰,棍来地裂,转眼之间,两人已经过了几十招,势均力敌。 小雨本是杀手出身,观察力异于常人,见他们打斗之间,那方正和尚左手使力有些不足,每每棍招要用到左手的时候,都是顿了一下,才落下棍去,而且方正左手吃力的时候,眉头总是情不自禁的皱了一下,显然他的左手有伤。 “彭姑娘,逼他出左手压棍。”小雨在一侧提醒彭芸道。 彭芸正比武之中,应接不暇的和方正对招,此时听了小雨一言,转手压剑直刺方正右手手臂,方正忙一招脱手棍换棍入左手,右手避开杀招,左手一棍打向彭芸刺过来的剑。 “嘶......” 方正和尚左手用力打开彭芸的剑,趁着空隙退了几步,站定,抖了抖左肩,看样子是痛得紧,嘴里发出一声长音‘嘶’疼。 第九十三章 再遇洛药(7) “怎么样?方正大师,可还行?”曾千见方正退了下来,站在他们前面,右手捂着左肩吃疼。 方正和尚点了点头,“没事,还行。”持棍又扑了上去。 彭芸听了小雨的话,见自己一招便占了上风,看出了方正左肩有伤,接下来的对战里,自己便有机可乘了。 又是两个回合过去,彭芸处处比方正左手用力,不多时,方正左肩已经浸润出了丝丝血迹,湿了左肩的衣服。 彭芸一招直剑猛攻,方正棍子一横,左手和右手同时用力,挡了下来,却因左肩和俞流飞斗过受了剑伤,已经支撑不住,猛的被打退了丈许。 “姑娘,你明知我左肩有伤,还处处紧逼我使用左手,这种行径,可不是君子所为!”方正和尚见自己落了下风,便出言相激,希望对方能别在用这么无耻的打法。 哪知彭芸皱眉回道:“我只是个弱女子,又不是什么君子,来、来、来,再打过。” 方正和尚听了,气不打一处来,又无言反驳,转身对着曾千道:“走,今日算我们倒霉!” 方正和尚提着自己手里长棍转身离去,曾千等人见他认输,面露尴尬之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了,左看看方正的背影,右看看林婆婆几人,气得一跺脚,沉声对着众家丁道:“走,回去!” 一群原本就被彭芸打得鼻青脸肿的家丁又跟着曾千回去了。 彭芸收剑入鞘,对着小雨抱拳道:“好眼力!” 小雨微微一笑,摆手回道:“碰巧碰巧。” “好了,来,帮婆婆把粥桶绑好,送她回去。”郎中洛药对着他们说道。 几人闻言,帮林婆婆收拾好行李,洛药和彭芸要送林婆婆回去。 洛药和彭芸原本就是在这划水镇上义诊,并不离开,而小雨则是来观察敏州涌入的允州灾民的情况,再做打算的。 明面上的小雨,并不是什么要赈灾的大侠,小雨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他需要独行。 洛药和彭芸送林婆婆回去,小雨则和他们道别,自己要先行离开,就此别过。 别后,小雨扛着竹筒扁担出了划水镇,径直向着龚家县城而去。 未免灾民造成动乱,敏州郡守严令各大县城主城禁止灾民入城,每一座主城城关外都有精兵把守。 入城必须缴纳一定的入城费用,方可入城去。 灾民们本就身上短缺银两,又有谁愿意去花钱进城的,故此灾民多是流散在每一个主城周围的小镇。 小雨给了入城费,背着包裹,扛着竹筒扁担进了龚家县城。 随便找了个小客栈住下。 安置好行李,小雨周围走访,打听了周围小镇涌入灾民的情况,以及龚家县最大的两个粮庄主家龚家和曾家的情况。 流入敏州的灾民多是聚集在龚家县偏南的一片镇上聚集。 要赈灾多半还是得从龚家县下手,而林婆婆施粥赈灾的方式让小雨打起了龚家县最大的两个粮庄的注意。 城北龚家,城南曾家。 上午在路经划水镇,偶遇了那郎中夫妻,适逢林婆婆施粥,听林婆婆说了,那一行人的来历,正是镇上曾家粮庄的人。 曾家粮庄系属城南最大的粮庄,掌控着周围所有小镇的粮食多少。 林婆婆用自己家的粮食施粥,都要受到限制,何况这曾家又不是官府,根本无权主做限制百姓施粥赈灾,此做法只为垄断粮食,赚取灾民身上的余钱,可恨。 小雨换了一身衣服,身上拿了一叠银票,去城里买了一柄普通长剑,径直奔着曾家庄而去。 他要做的事情,不能以季如歌身份,也不能以小雨的身份出现。 曾家庄内。 内府大院。 一个蒙面剑客站在院子的石桌子旁边,周围围满了家丁。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曾家庄!”带头的管家瞪着这个不明来历的蒙面剑客。 “叫你们庄主出来见我。”小雨压低了嗓子,尽量让声音沉厚些。 家丁怒道:“阁下擅闯民宅,我们有权报官抓你。” 小雨根本不在意他的要挟之言,等他们报官回来,自己都不知道走哪去了。 他一侧身,速度奇快,剑已经架在了那管家的脖子上。 “叫庄主出来见我,否则,今日血洗曾家庄。”小雨冷冷回道。 “快,叫庄主去!”管家是个五十左右的老汉,眼见这个剑客身手了得,急忙对着周围一干家丁喊道。 一个家丁急急忙忙的去通知曾家庄庄主。 不多时,一个锦衣华服的老头在几人的簇拥之下,缓步来到了后院。 “在下曾家庄庄主曾明,阁下何人,为何擅闯我府上。”曾家庄庄主曾明手里拿着一对核桃大小的珠子,见有人闯院,面色丝毫没有波澜。 曾明身边站着一个提刀的汉子,一身冗蚺肌肉,看上去是曾明的贴身护卫,这身板,应该外功不错。 “今日,为城外灾民而来。”小雨回道:“你曾家庄乃是龚家县粮庄大家,城外百姓施粥赈灾,你曾家的人自己家不出粮食赈灾便罢了,还命人去阻拦别人赈灾,此等做法,怕是有些过了吧?曾老太爷,我来这里,只是想要个说法!” 曾明闻言,皱眉问管家道:“是谁阻拦别人赈灾了?” 管家回道:“老爷,小的不知,灾民禁止入城,应该是城外镇上的粮庄。” 曾明问剑客道:“不知阁下说的是哪个镇上的曾家粮庄。” 小雨皱眉道:“此去十几里外,划水镇镇上。” 曾明听了,转身对管家怒道:“又是曾千这个狗东西,派人去削去他划水镇粮庄主的位置,让他回老家去呆着,别在出来给他舅母丢人了。给我传令下去,以后再有人阻拦别人赈灾,给我家法伺候,我说过,我们是商人,不是恶霸!!” 管家闻言,回了“是,老爷。”转身便带人去划水镇了。 “尊驾今日来此就为此小事吗?”曾明呵呵一笑,对着剑客问道:“此事,我处理了,您可觉着满意?” 第九十四章 济允州(1) 见着曾家粮庄庄主的时候,小雨的剑已经收了回来,任管家去处理划水镇的事情。 除恶须除源,既然这曾明发话了,想来镇上的洛药夫妻已经林婆婆不会再有其他的事情。 小雨归剑入鞘,见这曾家老庄主一脸威严之意,看样子也不知道曾千在外做的那些勾当,言语之间,虽是责问之意,却也颇具正气。 听了曾明老爷子如此一问,小雨点了点头。 “今日来,有两件事情,一件眼下庄主已经处理,还有一件事,还请庄主应允。” 小雨从怀里摸出了一沓银票,放在了一侧石桌子上。 涌入敏州的灾民还多聚集在这龚家县内,并没有往敏州城里蔓延,桌上是一万两银票,买下的粮食,应该够这里的灾民吃一段时间了。 曾家粮庄老庄主曾明见小雨摸出一沓银票,有千两的,有百两的,叠叠而放,看厚度,估摸着应该有上万两。 “阁下这是何意?”曾明疑惑问道。 小雨道:“和老庄主做笔交易如何?” 曾明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请讲。” 小雨回道:“这里是一万两银票,我想买粮食。” 曾明闻言,呵呵一笑,回道:“阁下是想卖粮赈灾?” 小雨回道:“正是,我希望庄主能让您在龚家县周围村镇上的各个粮庄分部开仓赈灾,这些钱便是卖粮食的钱,只希望你能以市价卖给我,然后在各个有灾民的镇上免费送粮,如何?” 曾明听了,微笑回道:“阁下此心为民,老夫岂有不从之理,你这一万两卖粮食,我全部以收购的市价卖给你,如何?” 小雨闻言,回道:“爽快,成交,既如此,后会有期。” 曾明对着身边一个家丁道:“来人,送这位侠士出去。” 小雨道:“送,就免了,我希望庄主说到做到。” 小雨说完,飞身上了瓦顶,消失在了曾家庄所有人的视野里。 “若有食言,定再访曾家庄!” 屋顶传来剑客的声音,在曾家庄上上下下所有人耳朵里回荡...... 小雨在龚家县城住了几日,听闻了曾家粮庄开庄送粮的事情之后,准备离开敏州南下允州。 此处的灾民已经这么多,只怕允州境内的灾民更是多不胜数,赈灾,是当务之急。 龚家县城,无数个钱庄里来回穿行。 小雨来来回回在兑换了上万两白银。 两个麻绳箩筐,一根竹筒扁担,谷糠遮掩之下,小雨挑着两筐散银子一路向敏州渡头而去。 小雨和曾家家主做交易,是因为敏州灾民不多,而且曾家粮庄粮食充足,可以因地制宜的出钱让曾老庄主出手救灾。 但是允州地界,只怕是粮庄的粮食早就被掏空了,不用想也知道朝廷拨下来的赈灾银两被允州贪官贪污了不少,才会落得百姓流离失所。 与其找地方送他们粮食,不如直接送钱来得实在,有了银子,他们自然会有吃的。 在路人看来,小雨的箩筐里面,就是两箩筐谷糠,殊不知谷糠掩盖下是满满的散银子。 允州水灾,致使百姓颗粒无收。 去允州水船之上,过往的客商只怕都会以为小雨担着两筐‘谷糠’是要去允州贩卖挣钱的,根本不会怀疑一身粗布衣服的小子箩筐底下是白银。 允州六县。 灾情最不严重的是允州边界一个处在允州苍南山的苍南县,因此县远离江河,天虽降雨足,却也淹不了山上的庄稼田。 故此,苍南县是允州水灾影响最小的一个县城。 刘伯入了苍南县境,上山无湖无江,钓鱼很是不便,再问允州闹灾,刘伯那日听那乞丐说小雨去了允州,心下有些怀疑。 他怀疑小雨就是季如歌,而季如歌的在七层楼接任务的高额酬金,或许就是为了救灾用。 如若不然,季如歌每次接的任务都是极其危险,却又是酬金最高的。 季如歌很穷,很缺钱。 他挣了那么多的钱,却还在接最重的任务,除非他的钱不够用。 刘伯算了算,季如歌虽然每隔三年一出,却每一次在七层楼接的任务都是最贵的,他的身家应该不会比任何一个州县的富商低。 可他的钱还是不够用,说明了他的钱花出去了,能让一个如此财富的人穷下来,除非他的钱用来赈灾了。 小雨是来的允州,刘伯怀疑小雨就是季如歌,那么季如歌来允州,有很大的可能,便是来赈灾的。 若真是这样,刘伯心下有些惆怅,他要杀的季如歌,只怕杀不得了。 想到这里,刘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也打算去允州重灾县看看。 ...... 灾情最为严重的是允州最中间的一个县,唤作江县的大县,此县离横穿允州的大江允南江毗邻,处在无数支流之间,是一个十足的水乡大县。 允南江洪潮没堤,跨了无数拦水坝子,淹了无数人的屋舍,也淹了无数人的庄稼田。 江县主城只是粮价偏高,城里多了些要饭的乞丐,还不至于灾民遍地。 城中富庶之家不少,街柳繁华之间,还是过得井然有序。 城外却多是民不聊生,百姓啃树煮皮已经屡见不鲜。 江县,一个闹灾的水乡小镇,洛镇。 洛镇紧靠着允南江支流洛岭江。 洛岭江的水已经恢复平静,安静的见面泛着些许打渔的小舟。 小镇紧靠着洛岭江而建,江边全是受灾百姓搭建的穷瓦烂舍,是他们灾后的聚集之地。 看上去热闹的江边小镇,其实家家户户都是依靠着家里仅有的一点余钱勉强维持生计。 更有甚者,已经饿了好些天,有些没钱的人家孩子,已经饿得在扑在靠江围栏上,看着宁静的江面,奄奄一息等着死亡的到来。 临江小镇的末尾一处。 一个生意凋零的茶馆,茶馆靠着一株几人合抱的大榕树,茶馆外面便是宁静的洛岭江。 刘伯行到此处,便打算在此暂住几日,看看有没有小雨的消息。 风和日丽,大榕树边上。 刘伯在茶馆要了一条小凳子,安坐在那里,钓鱼。 刘伯还是那么喜欢钓鱼。 不论是不是为了等人,他都喜欢用钓鱼来打发时间。 第九十五章 济允州(2) 时如白驹过隙。 来允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小雨身上的银票已经剩的不多了。 无数个夜晚,小雨将散装的碎银子,扔向了无数个贫家的窗屋里。 一时间,整个允州的受灾百姓,都在议论有人给他们送了银两,只是不知道是何人?来自何处? 洛药夫妻也到了允州,一边义诊救治因灾染病百姓,一边听人们议论着这个送钱的神秘人。 很多人以为是他们两夫妻,他们两人出面否决,因为他们没有那么多的钱。 允州百姓受了银子,很多人默默的感谢着这个神秘的送银子的家伙,还有人为他去庙里祈福。 更有甚者,在城隍庙里,城隍老爷面前,竖起了一个没脸的泥塑,用以代表这个为他们送钱的神秘人,奉之为允州大侠。 小雨不在乎这些虚名,他不能承认自己就是这个人,他的身份不能暴露。 一旦暴露,他季如歌的身份,很快就会引来许大门派的人追杀。 ...... 江县。 洛镇。 洛岭江畔。 江水平缓急,似流非流。 江面很是安静。 正午时分,四月的阳光不烈,很暖。 江边的洛镇一列列的屋舍俨然,有过水淹的痕迹,多数临江的穷人家都没来得及修补屋顶,任凭阳光透过瓦缝间隙照射下来,希望能驱散他们心底饥饿带来的寒冷。 小雨坐在泛江小舟上,看着江边无数临江无窗只有栏杆的屋檐。 有穿着破衣服在熬粥,抑或是煮食树皮男子...... 有坐着含泪望江的老人...... 也有抱着用麻布裹着孩子的妇人...... 俨然一派民生凋零的景象,看得小雨无奈的摇了摇头。 舟是他雇的,舟上只一人。 舟上还有两筐三银子,一大麻袋麻布粗制滥造的钱袋。 午间的江上,已经没有渔船,都归家准备午饭去了。 这时候,只有一叶孤舟,一叶小雨撑着船桨的孤舟。 一边装钱入麻布钱袋子,一边站起来往这些临江的平民穷舍扔了过去。 忙活着的小雨,偶尔起身划动一下船桨,自西向东缓缓移动。 小舟离江岸尚有十几丈的距离,小雨戴着一个遮阳的斗笠,避免被江上的人看到了他的模样。 “碰!” “碰!” “碰!” ...... 无数钱袋迎着娇艳的阳光落在贫民窟。 有的落在凉晒的菜篾里,有的落在破瓦的屋顶边,有的落在了正在煮树皮的汉子脚边的地上...... 小雨忙得不亦乐乎,每一次扔出去的钱袋里,装满了散银子。 老头子带着他奔波路过允州的时候,他清楚记得,洛镇这条洛岭江边的那家茶馆里,一个卖红薯的老婆婆,给了他和老头子一人一个大红薯。 当时他们身无分文,已经饿了好些天了,茶馆老板送了两碗茶给他们一老一小两个可怜的乞丐。 卖红薯的老婆婆就住在茶馆隔壁,如今再过洛岭江,等送完了银子,再去茶馆看看,也再去看看卖红薯的老婆婆还在不在? 他内心深处的记忆里,跟着老头子东奔西走要饭的日子,天下所有人善良的百姓,都是他和老头子的恩人。 他们养活了他和老头子,没有天下善良的百姓,也就没有如今的小雨。 ...... “爹爹!!这是什么?” 一个贫家小孩子正在栏边戏耍,偶然见有人往通过江边屋檐,往屋子里扔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布袋子,好奇的捡了起来,送到了正在熬粥的父亲旁边。 汉子拿起小孩手中的布袋子,解开系绳,一看,是一袋子碎银子,足够他们生活几个月了,熬过灾期了。 “娃娃,你在拿里拿来的?”汉子蹲下来,问孩子道。 “爹爹,就在屋子里,江上有个戴斗笠的人扔到我们家里来的。”孩子一脸纯真的指了指江面。 汉子急忙收了钱袋,抱着孩子站到了临江的窗口。 与此同时,四下的邻里都收到了刚落到家里的小钱袋子。 袋子里,都是一把碎银子。 他们都好奇的站到了临江的窗边,凝望着江上的那个送钱的人。 江上。 一叶孤舟,一人戴着斗笠。 虽看不清面容,却见他正一次次的向着岸边的茅屋屋檐下扔着钱袋子。 “婶儿,他是谁?”汉子问邻居家望着江面的大婶。 邻居大婶摇了摇头,目光还在江上那一叶孤舟一人身上。 “不知道,应该是允州大侠,听人说这段时间,有个叫什么允州大侠的家伙在给受灾的百姓送银子......”那大婶一脸的感激,缓缓回道,“这些银子,足够我们渡过这半年闹灾的日子了!!谢谢啊!....” 一时间。 江边的所有茅屋瓦舍临江窗沿边上。 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各家各户的人。 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恩,大人们都在教着怀里抱着的小孩子嘴里说着谢谢...... 就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正午。 在这些善良百姓的心里: ‘四月阳光很暖。 不过江上缓缓飘过的这一舟一人。 却比四月的阳光更温暖!’ “是银子。”茶馆老板是个中年的汉子,他捡起了地上的钱袋子,打开,欣喜道,“江上这人是在为我们江县受灾百姓送钱,真是个好人啊!” 茶馆老板站到大榕树边上,对着江上的人拜了拜,表示感谢。 刘伯在一侧钓鱼,将这江上发生的一幕全部都瞧在了眼里。 刘伯心道这人接济允州受灾百姓,不失为大侠之风,令人敬佩。 刘伯皱眉问茶馆老板道:“这人是谁?” “不知道。”茶馆老板凝望着江面渐行渐远的小舟,小镇临江的街道,到了茶馆大榕树这里,便是末端,后面是的江畔是荒草野渡,“也不知道这位恩人要去向何处?” 刘伯怀疑这小舟上的人就是季如歌,至于是不是小雨,他不确定,毕竟季如歌样貌和小雨差别过大。 可是小雨离开的时间,让刘伯不得不怀疑小雨就是那个屠了江南很多高手的季如歌,至少,他们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刘伯急忙收了起鱼线,系在鱼竿上,起身要走。 他给了茶馆老板茶钱,匆忙的牵着系在茶馆正门那边道路一侧小榕树边的驴儿,一路顺着野径小道,远远的跟着江上小舟划去的方向,他要看看这人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而小雨离开的时候,远远的瞧见了大榕树下钓鱼的老翁,却不知道他就是刘伯,权当是镇上一个不认识的钓鱼老翁而已。 当时扔钱入茶馆的时候,两人都戴着斗笠,遮了半脸,若不走到跟前,只远远的瞧着,谁也认不出谁来。 小雨自然瞧不见茶馆正门这边拴着的那头头顶一撮白毛的驴,否则,他定能知道刘伯跟来了允州。 第九十六章 遇劫(1) 参差不齐的芦苇构成起起伏伏的芦苇荡。 一人骑驴在野径,一人摇桨在江上。 二人相距甚远,却是并行向东,中间就是隔着这起起伏伏的芦苇荡。 刘伯骑着驴儿一路疾奔,想知道那一叶小舟何时上岸,要想见见这位允州大侠的真面目。 小雨摇着舟儿往洛岭江一路东行,待人烟稀少之处,将小舟息在了林子边上,准备上岸离开。 戴着斗笠,挑着空箩筐,压低了斗笠,这里已经是离镇子很远的一处密林了,一般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何况又是正午,大家都应该已经歇业回家了。 小雨挑着箩筐,哼着小曲儿,要穿过林子回江县自己的歇脚客栈去。 林子对于小雨来说是陌生的,他挑着空担子,一路沿着林间阔道向山的那边出林子。 刘伯骑驴一路跟着小舟跑,却见小舟在江的南岸一片茂密的林子上了岸,刘伯身在北岸,相距颇远,又不能高声呼喊,周围也没有小渡头之类。 刘伯眼睁睁看着那人挑着担子上了密林之中,只得一路骑驴继续向前走,看看能不能遇着一座桥,或是遇着一个小渡口,能过岸去追。 等走出几里路程,总算遇到一个挑柴的汉子,汉子告诉刘伯,在下游十里左右有一座横跨洛岭江的古桥。 刘伯急急忙忙向着那古桥而去。 与此同时。 林子之中,有一伙埋伏在林间马道周围人。 这个林子唤作分水岭,分水岭乃是一个山脊,这道山脊乃是洛岭江分成两股支流各自流向远方的山岭。 故被当地人称作分水岭。 而岭上的这一伙人,乃是一伙强盗。 是今日特意埋伏在了这里的强盗。 强盗头子唤作何宽,二当家唤作钱济。 何宽一副板脸蹋鼻,长得不算高大,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看上去有些狠意。钱济则是典型的尖嘴猴腮脸,在强盗窝里是个出谋划策的角儿。 手下十几个强盗,今日要在这分水岭埋伏一个人,一个被称作允州大侠的人。 “报,大哥,人往这边来了。”一个小喽啰急冲冲的奔了过来,报告。 “大哥,你看,我就说,这一天没白等吧,人往这边来了。”钱济坐在何宽身侧,两人都靠着一株大松树乘凉。 何宽闻言,手中长刀在地上一支,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皱眉道:“不错,不错,等赚了他身上的银子,与你多分些。” 钱济躬身道:“谢谢大哥。” 强盗一伙近二十个人,都在这片松树林子里面提着长刀休息,等着允州大侠的到来。 这时候小喽啰的消息,无疑是一剂提神好药,大家都跟着大当家的站了起来,看着不远处野径宽道。 何宽挥了挥手中长刀,对着众人道:“大家伙赶紧埋伏起来,等那允州大侠来了,给我一起上,抢了他身上的银子,到时候吃香喝辣少不了你们的。” “好!”一干强盗齐声回道。 随后在钱济的指挥之下,众强盗分开躲了起来,或是在一侧的灌木丛里,抑或是在道旁的大松树后面,都提着长刀,等允州大侠经过这里。 这伙强盗乃是分水岭山里的强盗,允州闹灾,这一拨强盗也不好过,专门在这分水岭附近洗劫过路的客商。 这不,最近几日,一个允州大侠,四处给人送钱,他们断定这允州大侠定然回来这洛镇接济灾民,便安排好了人,等在这分水岭,企图洗劫这允州大侠。 二当家钱济已经命人盯梢着镇上好几日,终于在今日等来了此人。 众人在这里蹲守了好些天了,幸好这人送完了钱财,划着小舟是往这边密林来的。 他们也就省得去其他地方蹲守允州大侠了。 而作为‘允州大侠’的小雨,正哼着小曲儿,担着空箩筐,一路向着这边林子走来。 眼见这里树高林子大,是个乘凉歇脚的好地方。 他打算歇脚的时候了,十几二十个手里拿着长刀的汉子奔了出来,将之团团围住。 大当家何宽走到包围之内,盯着小雨瞅了几眼,一身粗布衣服,两个空箩筐子,他伸手拉了拉小雨的斗笠,看到了一个年轻的脸,皱眉问二当家钱济道:“你说他是允州大侠?他,有钱?” 二当家钱济道:“刚刚在江上给那些百姓扔钱袋子,除了他,没有别人。大中午的,江上就一只小舟,也只有他一人,不是他还能是谁?” 二当家回答完,又看向了那个适才报信的小喽啰,问道:“荆来,你说,刚刚从江上划船过来,是不是他!可看清楚了。” 喽啰荆来回道:“回二当家的,小的亲眼守在林子边上,看着他送完钱袋,一路摇桨过来的,错不了。” 看着这架势,小雨知道不妙,是遇上劫匪了。 他看着围着自己的近二十把明晃晃的刀,又看了看,四下无人,他轻轻捏了捏扛在肩上的竹筒扁担。 扁担里面裹着的便是他的青鞘红柄的剑——寂灭剑。 何宽提着长刀问眼前的人道:“小兄弟,身上的银票,还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吧!只要你顺从一点,哥儿几个让你走的痛快些!” 小雨站定,轻轻的放下箩筐,取下斗笠,将之信手扔进了其中一只箩筐里。 手里拿着竹筒扁担,将之竖直,要解开捆住两端的竹筒的绳子。 小雨一边解开系扁担两端的绳子,一边指了指空空如也的箩筐,回道:“几位山大爷,小人只是担着箩筐从这里经过,我本是镇上一个卖谷糠的小农民,哪里有银票和值钱的东西啊,还请几位大爷高抬贵手,放过小人。” 何宽皱眉,伸脚踢了踢空箩筐,皱眉道:“我的娘勒,这么两大箩筐银子,就被你这么送出去完了!可惜了,可惜了!” 钱济瞪着小雨嘀咕道:“少在我们面前装穷,我们可是在这里等你好几天了,江上送银子的家伙,不是你还能有何人?这正午时候的,谁会摇舟往这岭子上走,识相的自己拿出身上的银票来,我们给你个痛快,不识相的,便休怪大爷手中的刀不长眼睛。” 小雨瞅了瞅,这深山老林的,四下无人,张嘴喊道:“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有没有人啊!打劫啊!救命啊!” 小雨一脸不惶不急,喊的倒是大声,信手将系竹筒扁担的绳子扔在了一边,喊救命的的状态有些假,丝毫没有惊慌的意思。 第九十七章 遇劫(2) “哎、哎、哎!你,别叫了!”何宽皱眉用手里的刀指了指正在大喊的小雨,示意他安静一点,“要是这分水岭边上,兴许还能偶尔有个砍柴的樵夫路过,你这都走到林子深处了,这里可是一个月见不着两个人路过的鬼地方,你叫破了嗓子也没人理你的。” 钱济在一侧看小雨的样子,呵呵笑道:“小伙子,你这态度,哪像是叫救命的啊,这么多刀对着你,好歹慌张一下。” 小雨微微一笑,回道:“这深山老林的,慌张也没用啊,叫几声,兴许有谁在周围路过,指不定我就得救了呢?” 小雨这一番话,引得周围一众强盗哈哈大笑起来。 何宽皱眉道:“这这这...这是允州大侠?怕不是个傻子吧?你们确定没弄错人?”大当家再次怀疑眼前的这个小伙子,是不是真的只是个卖谷糠的农民家的傻儿子,他皱眉瞪了二当家钱济一眼,一脸的疑惑。 二当家见大当家的发话,被瞪得有些心虚,皱眉道:“应该就是他吧,我们的人也没看错啊。再说了,大哥,咱们搜搜他身上,若是真有很多银票,那定是那允州大侠了,若不是,一刀杀了便是,一条贱命,我们这几年杀的还少了吗?大不了再重新埋伏。” 何宽听了,回道:“有道理。” 一侧小雨听了,心道:原本只是打算给你们一个教训,没想到你们还常年干这见不得人的勾当,听了他们的对话,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凶徒,杀了他们,也是死不足惜。今日遇到我,便是你们这帮强盗的命不好了。 小雨好奇问那尖嘴猴腮的钱济道:“你们说,这里真的是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的地方?” 钱济呵呵笑道:“可不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搭理你!” 小雨转而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没人搭理最好,没人搭理最好啊。” 钱济听了小雨的话,皱眉看着大当家何宽道:“大哥......这小子怕真的是个傻子......” 何宽皱眉瞪了钱济一眼,骂道:“娘的,蹲了一上午了,肚子都饿了,你这时候给我说,等来的是个傻子?罢了,一刀杀了,再等等看。” 一侧那个望风的小喽啰说道:“当家的,我可是亲眼看见这人往岸上扔钱的,不会错。” 小雨也帮忙解释道:“对,就是我,我就是允州大侠,身上的银票可不少,你们瞧,这还有几千两呢!小爷我可不是傻子!” 众人闻言,眼神里泛着光,又欣喜起来,大当家一拍手掌,对着众人嬉笑道:“这个二愣子,死到临头,终于说了实话,刚才还装什么傻,还叫救命,呵呵...你们瞧,这不是银票吗?不错,不错!来,谁来动手,一刀了结他,给他的痛快。” 何宽说完,以为小雨要将手里的银票递给自己,笑着道:“小兄弟,对不住了,愿你下辈子运气好些,别再遇见我们这种杀人越货的强盗。”他笑着伸手要接小雨手里的银票。 哪知小雨手里的银票在他眼前晃了晃,又揣回了怀里,随后伸手将竹筒扁担打开,缓缓拿起了里面的青鞘红柄的剑来。 “哟呵!还是个练家子,瞧瞧,瞧瞧,你们瞧瞧!!”何宽手里的刀挑了挑小雨手里的剑,一脸嘲讽之意,嬉笑着闻众强盗道。 “哈哈哈哈.......” 一时间,众人讥笑之声,传遍了这个叫破嗓子也没人搭理的树林子。 他们不知道,江湖上那些但凡有些阅历的人,只怕见了这柄青鞘红柄的剑,都会不寒而栗。 寒光一闪。 拔剑如出弦之箭。 快,狠,而准。 近二十个手里拿着长刀的强盗,只在小雨挥剑之间,身后五个人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随即缓缓倒了下去。 笑声骤然而断,脸上还挂着哈哈大笑时候的笑容,眼神里却透着惊讶,可惜的是,他们已经没有机会挥刀砍小雨了。 “我的娘勒!”钱济见势不对,一个转身跑出数丈开外,何宽跟着。 众强盗一下去了四分之一,余下的人急忙退开,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难怪这人见到他们不慌不忙。 何宽的笑容瞬间僵了下来,一下了损失了五名弟兄。 “大哥,怎么办?”钱济这时候才是真的慌了,想不到是个高手。 何宽手中长刀一挥,大喊道:“都给我上,他身上有的是银票!大家伙儿一起砍死他!!” 小雨出剑从来不会迟疑,何宽的话刚说完,地上又多了七八俱尸体。 众强盗也只剩下了七人,听了何宽的话,出了何宽一个人拿着刀冲了上去,奔到了小雨面前。 其他的强盗,都跑了,转身跑了,丝毫没有犹豫。 跑的比狗还快了几分。 何宽的刀还没挥下去,眼见众人跑了,自己也丢了手中长刀,转身便跑。 何宽的体力比其他的人好些,后来居上,跑的更快,已经冲到了众人前面。 小雨微微一笑,手里的寂灭剑一抬,施展轻功,在旁边的树上一踩,一个纵身一跃,踏叶而去。 寒光再闪烁了几下。 又是几人倒下。 眼下逃跑的便只剩下了最前面的强盗大当家何宽,二当家钱济。 “救命啊!!!杀人啦!!救命啊!!”跑在何宽后面的钱济大声呼喊着,比小雨刚刚叫救命的时候大声多了,整个林子都能听见。 何宽拼命的跑,钱济也拼命的跑。 小雨在一株松树上一踩,一个鹞子翻身,直接提着剑,落在了何宽两人前面。 “闭嘴,别叫了!”何宽站定,看着前面缓缓转身的小雨,骂了钱济一句,钱济急忙闭嘴。 小雨手里的剑抬了抬,笑道:“对,别叫了,叫破嗓子也没人搭理你们。” 何宽和钱济这时候才明白,眼前这个小兄弟叫救命根本就是为了确定周围无人,好杀了他们而已。 “小兄弟,你看,大家都是道上的人,留条活路行不行?”何宽皱眉看着手里拿剑的小雨问道。 小雨呵呵一笑,“道上的人?你们杀人越货的时候,可给人留过半条活路?我可是听你们说,这几年可杀的不少啊?” “误会,误会!”钱济急忙道:“少侠,我们都只是劫财,并没有杀过人,你看,这都是误会,我们刚说要杀你,都只是说说而已,当真不得。” 小雨回道:“呵呵,误会,我要是拔剑慢一点,只怕这时候你们已经把我尸体扔江里了吧!” 钱济和何宽无言以对,又要转身反向逃跑。 小雨一个纵身跃了过去,一剑,两命,倒地而亡。 小雨正要归剑入鞘的时候,却见到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人站在他不远处的林子边上。 一个老渔翁,扛着一根铁鱼竿,静静的等在哪里。 正是刘伯。 第九十八章 助(1) 刘伯身边是小雨丢在了地上破开的竹筒扁担,还有那两个箩筐。 看着破开的竹筒扁担,刘伯想了他第一次去惜云湖老马桥畔钓鱼的时候,小雨扛着扁担从醉雨楼出来的那一刻,手里也扛着这根中空的扁担。 原来,他的剑,一直都是藏在这扁担里面的。 小雨和刘伯相对而立。 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刘伯。” 小雨手里的是寂灭剑,这般无知山匪不知,但是刘伯绝对不会不知道。 刘伯安静的站着,看着小雨,随后重重的叹了口气,“出手吧。” 避无可避,小雨手中的剑再次出鞘。 刘伯的功夫小雨是见识过的。 小雨毫无疑问的出了杀招。 ‘翻雨’‘穿花’‘斜燕’....... 师父传给小雨的剑法并不齐全,加起来只有十八式,师父说他的剑法是在墨韵山一个山崖下面,一个洞窟里捡的残缺剑谱,能交给他的便只有这十八式,唤作《残剑十八式》。 而他一身厉害轻功。 轻功的基础乃是师父教的,更深层次的轻功诀窍,乃是老头子给的一本《棋灵步》的轻功步法,依靠小雨自学成才。 老头子武功奇差,对那本轻功《棋灵步》根本毫无兴趣,他让小雨自己揣摩学习。 《棋灵步》的乃是一本极为厉害的轻功绝学,乃是根据棋盘三百六十一个位置,以平、上、去、入四方辅以棋盘天圆地方的要诀,创造的一种轻功,成则能蜻蜓点水,凌空沾叶。 记得小时候,老头子一直让小雨背棋盘上的位置,便是为了让他熟悉棋灵步,那时候可挨了不少打,虽然知道弈理,可他对弈棋毫无兴趣,能记住棋盘上的每一个位置的名字,全靠老头子一路揍出来的,记忆深刻。 他说那本书原本是终南山上东西,是一个叫‘暗夜’的人的遗物,老头子说遗憾的是没有找到《神藏功》的秘笈,不然小雨在内里方面修为,定然也能厉害无比。 是以小雨的武功倚仗,主要是两门绝学,一门是灵活无比,变化神妙的《残剑十八式》。再有一门便是极为厉害的轻功功法《棋灵步》。 对上刘伯,小雨的剑法和轻功都是直接以最诡异最灵活的方式攻击。 对上一个武功不比自己差的杀手。 理如弈棋,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可命却不是弈棋,一招不慎,就没了。 刘伯见小雨出招凌厉,丝毫没有懈怠之意,轻功步法也十分诡异,急忙鱼竿一挥,双脚在地上一点,一个退身跃开。 他手里的鱼竿拉着鱼线,带着鱼钩,鱼钩直面猛的钩向小雨的咽喉。 小雨挥手提剑,要用剑断了刘伯的鱼线。 刘伯见势,急忙鱼竿向后一甩,猛的收招。 小雨手里的剑是能断金石的寂灭剑,一般的剑比不得其锋利,所以硬撼不得。 刘伯手上内力一运,鱼竿竿尖瞬间直如利剑,刘伯一抬手,一指,鱼竿竿尖奔着小雨心口而去。 “铛...” 一身清脆的响声,小雨侧剑挡过,鱼竿的杆尖袭击在了小雨手里寂灭剑的剑身上。 小雨手掌被震得发麻,心道刘伯的内修卓实厉害,他两手支撑剑抵挡不住,眼看剑身要回撞向他的胸口,刘伯那股内劲传来,若是结结实实的打在自己胸口,势必重伤。 小雨右脚在地上一点,以自己为棋盘天元,分前后左右为东南西北,视周围便是棋盘三百六十一位,右脚点在‘河’位,左脚顺势提起,在空中虚接,点在‘入’位,成功避开力道。 眼看手里的剑被震的要脱开手去,小雨收了左手,右手捏着剑柄,身子跟着后空翻,剑向被鱼竿震得向后移动而去,小雨顺势也跟着退了丈许,借势卸力。 “不错,好身法。”刘伯微微一笑。 小雨却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眼前的刘伯可不比江南那些小门派的脓包,这样都下去,胜算无几,只怕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 刘伯又是一招鱼竿袭击,小雨挥剑而上。 二人来回斗了七个回合,一招不慎,小雨手里的寂灭剑被刘伯打中手臂,应声脱手落在了地上。 而刘伯的手法奇快,手中鱼竿上的鱼线,在小雨手里剑脱手瞬间,其鱼线也瞬间脱杆。 刘伯向左一拉、一带、一划,手里的鱼线径直的缠绕在了西小雨的脖子上。 锋利的鱼钩在空中几个回旋,眼看就要钩中小雨的眼睛。 而刘伯的鱼竿又是一直,带着劲风猛的袭击向了小雨面门而去。 小雨落下地去,感受着袭来的劲风,眼睛一闭,心道不好,今日要交代在这破林子里了。 小雨闭眼的一瞬间,哪知刘伯的鱼竿陡然一顿,没有戳向小雨的额头,而是稳稳的停在了小雨的双眼前面,将他自己的鱼钩稳稳挡了下来,不让它钩中小雨的眼睛。 小雨准备受死的片刻,始终不见疼痛,缓缓睁开眼睛。 却见了刘伯已经走了过来,在帮他清理缠绕在脖子上的鱼线,要给他解开。 “为什么?”小雨好奇的问刘伯道。 刘伯收了鱼线,将鱼竿扔在一侧,替小雨捡起了地上的寂灭剑,缓缓递到他的手中。 “凭你是允州大侠!” 刘伯微微一笑,“老夫知道你是允州大侠的那一刻,便没有要杀你的意思,只是想试试你的武功如何。” 刘伯伸手将小雨拉了起来,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像老头子当初为他拍身上的灰尘一样,像极了一老一少两爷孙。 “刘伯。”小雨皱眉看着这个和自己在六叔酒馆相处了一个多月的老渔翁,轻声喊道。 刘伯淡然一笑,略带苦涩和不甘,随后怅然道: “原来天下闻名的季如歌,竟然是个吊儿郎当的臭小子。 原来杀手榜第一的家伙缺钱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天下各处受灾的百姓。 这七层楼的第一杀手的位置,合该你当。” 小雨捂着被打伤了的右手手臂,忍着疼,看着刘伯为他捡起地上的竹筒扁担。 刘伯对着他道:“怎么样,手臂上的伤严重吗?” 小雨回道:“不碍事,休息几日,应该可以痊愈。” 第九十九章 助(2) 小雨伸手要去接竹筒扁担,刘伯摆手拒绝,示意他止住。 不多时,一老一少缓步向着林子外面走。 老的用竹筒扁担挑着一副空的箩筐,一只手握着扁担,一只手里拿着他的铁鱼竿。 少的捂着手上的手臂,跟在一侧。 “刘伯,你的任务?”小雨试探性的问道。 刘伯回道:“罢了罢了,雇主是我,杀手也是我,我到时候用钱撤了那个任务便罢。” “那您老今后有什么打算?”小雨皱眉。 刘伯呵呵一笑,“归乡,钓鱼,养老去。” 小雨撇嘴道:“其实,这七层楼第一杀手,应该是你的,论武功,只怕七层楼所有杀手没有人会是你的对手。” 刘伯摆了摆手,叹道:“好了,小哥儿,别提了,七层楼的杀手榜,不是以武论位的,要不然江湖上随便一个成名武林高手来七层楼,都能是排在前面的杀手了。” 小雨闻言,安静了下来,跟在刘伯后面走着。 “你精通乔装易容术?”刘伯走在前面,顿了顿,问小雨道。 小雨回道:“不是乔装,是错骨易容术。” “错骨易容术?”刘伯好奇问道。 小雨回道:“嗯,错骨易容术,老头子曾经是青城派的长老。” 刘伯闻言,“哦”了一声,回道:“江湖传闻青城派的错骨易容术早已失传了,想不到还能见着。老头子又是何人?” 小雨回:“是收养我的人。” 刘伯想要再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要问些些什么,一老一少就这么走着,渐渐到了那过江的大桥处。 “对了,你得事情做完了吗?”刘伯问小雨道。 小雨回道:“什么事情?” “赈灾。”刘伯皱眉道。 小雨摇摇头,回道:“江县下面还有一个共县,快了,我手上的银票也不多了。” 刘伯闻言,回道:“手臂上的伤,得养些时候了,老夫年迈,也没有事情做了,不如陪你去走走,顺便钓钓鱼,如何?” 小雨闻言,喜道:“如此正好,多谢刘伯。” “现在,要去哪里?”刘伯问小雨道。 “前面临岸,我想去茶馆喝茶,顺便看看茶馆旁边卖红薯的老婆婆还在不在。”小雨回道。 一老一少在桥头旁一个农家,刘伯给了那农妇些散银子,感谢帮忙看驴。 两人将箩筐送于那户江边的农家,免得引人怀疑。 随后,小雨骑在了驴上,将装有寂灭剑的竹筒扁担递给了刘伯一并拿着,二人缓缓的奔向洛岭江畔,适才送银子的岸边。 “老板,两碗清茶,两碗素面。”刘伯对着茶馆老板道。 “好勒,老伯,您稍等。”茶馆的生意不好,老板自然认得这人就是刚才钓鱼的老渔翁,“老伯,你这是接孙子去了?” 刘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小雨的年纪却也是刘伯孙子辈儿的,小雨也懒得去解释。 小雨看着一边茶馆旁那株熟悉的老榕树,想起了自己和老头子在那树底下挨饿过夜的那段时间。 他缓缓起身,来到了茶馆一侧的那间屋子。 屋子已经残颓不堪,里面已经堆满了杂物,成了茶馆老板堆放柴火的地方。 茶馆老板在屋檐下忙活着煮面,正对着小雨。 小雨问道:“敢问老板,这里卖红薯的老婆婆呢?” 老板闻言,怔了怔,望着小雨道:“小伙子,你是本地人?” 小雨皱眉,摇了摇头,回道:“以前来过这里。” 老板笑道:“怪道你还知道张婆婆,原来以前来过这里,婆婆啊,孤家寡人,在几年前已经不在了,这屋子也就成了废弃的屋子,现在我用来堆些柴火。” 小雨闻言,点了点头,想起了当初自己和老头子路过这里,也是这个时候,他们的盘缠殆尽,开始了要饭的生活。 正饥饿而又不好开口的时候,便是老婆婆送来的两个烤红薯。 那时候的小雨觉着这红薯就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而婆婆那张慈祥带着微笑的脸便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记忆里...... “小哥儿,吃面了。”刘伯看着正在怔怔发神的小雨,指了指桌上面,喊道。 小雨闻言,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这就来。” 二人坐下,用了面食,刘伯端坐,问老板道:“老板,请问这附近哪里有医馆,这孩子手上受了些伤,我们要去上点药。” 老板回道:“村口本来是有一家医馆的,这些天闹灾,医馆的郎中都去避灾去了,没人。不过前些日子听说北边三里外的镇子上来了对年轻的郎中夫妻,你们可去碰碰运气,他们呀是来义诊的,若是受灾的百姓,便不收钱。” 刘伯闻言,回了句“多谢。” 小雨听了,微微一笑,心道这两夫妻还是来了允州,来这边义诊不是洛药夫妻还能是何人。 用过午饭,两人牵着驴一路往洛药夫妻义诊的镇上而去。 “小雨!这么巧,又见着你了。”洛药见着小雨,十分高兴,这是他们好几次遇见了。 小雨笑着回道:“洛药大哥,洛大嫂。” 洛药两人急忙让小雨边上坐。 洛药见小雨捂着手臂,问道:“小雨,你怎么了?” 小雨回道:“手臂不小心摔伤了,在镇上听说洛大哥你们两人在此,便来寻医。” “好说,好说,我这就帮你处理。”洛药一边说话,一边与小雨治伤。 洛药和小雨寒暄了起来,论及敏州龚家县,洛药说后来曾家粮庄良心发现,竟然开仓免费放粮。 小雨心下默然,高兴的和他议论着...... 而后的几日,刘伯跟着小雨赈灾送银子,算是帮小雨的忙。 允州之济,告一段落。 小雨手臂上被刘伯打的伤也已经完全了好了。 渡头。 返航的大舸之上,一老一少两相并立。 “往后何去处?”刘伯问小雨道。 小雨皱眉道,“先回慕云山复命,再回村里瞅瞅去老头子和师父去。” “也是,既如此,一道回去如何?”刘伯微微一笑。 小雨点了点头。 “还请刘伯为我的身份保密。” “自然会的。” ...... 第一章 二愣子(1) 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 这几句诗出自诗经《豳风·七月》意思是女子提着筐沿着弯曲的小路,去采嫩桑叶。蚕要吐丝了,拿了斧孑去砍桑枝,砍下那高的远的枝条,蚕儿要在枝条上结茧。 眼下正是四月下旬,桑树上枝繁叶茂,桑枝之间挂着拇指大小,泛着乌红的桑葚之时。 这个时候,树上的桑叶已经被养蚕人采摘了一次,树上还结着新叶,暂时不会采摘桑叶,而眼下的桑葚最是美味。 敏州。 桑县。 蚕镇外,乡间野径畔。 层层叠叠的梯田里面,山野林间,大多都种满了桑树。 一老一少一驴。 “刘伯,别晃,牵好驴。”小雨站在驴背上正在一株挂满了桑葚的桑树下面,伸手采摘着可口的桑葚。 刘伯皱眉,回道:“是驴在晃,我没晃。” “我知道,你拉它起来,别让它吃草,就不会晃了!”小雨指了指脚下正晃来晃去吃草的驴儿。 刘伯闻言,伸手拉起驴嘴上的系绳,“好了。” “给,用荷叶包好了,这玩意儿可口,我们带些在路上吃。”小雨叮嘱道,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还往刘伯手里递,忙得不可开交。 刘伯像个懂事的小孩子,一把接一把的将小雨递下来的桑葚往一边地上的大荷叶上放。 桑林边上是竹林,林间竹叶葳蕤。 刘伯和小雨在这一侧采摘桑葚,那一边有几个小孩子在竹林里戏耍捣腾竹象鼻虫。 眼见这边两个大人在采桑葚,几个顽皮的孩子手里拿着虫儿笑嘻嘻的过来指指点点。 “那里,那里!!那里有颗大桑葚!...” 小雨摘了那粒大的,扔给了那叫嚷的小子,小子接了,笑嘻嘻的吃了起来。 一波孩子围着,刘伯分给了他们不少桑葚。 桑是养蚕人种的,不介意路人摘桑葚,孩子们是养蚕人的孩子,养蚕人也不介意孩子们吃桑葚。 待二人摘了一大荷叶的桑葚,又将荷叶垫在鱼篓子里,屯了一篓子的桑葚,小雨才下了。 竹林底下。 两大,五小,一共七人,都在竹林边上吃着桑葚,歇凉避暑。 一个个嘴边手上都染了不少桑葚甜汁润染的红色,其乐融融。 不多时,几人已经吃得半饱,胡乱在田边薅了水洗了手嘴,小雨和刘伯继续赶路,孩子们继续下一个竹林捣腾他们的竹象鼻虫子。 蚕镇镇上。 三叉大街口子,正有一群人围着看热闹。 刘伯牵着驴儿走在后面,小雨爱看热闹,急忙跑了过去,围在人群后面。 “你这臭汉,银子是我手里的,你怎么就能说是你的?”一个小个子汉子被一个略高大的剑客拉着。 那小个子汉子一身麻布衣服,看上去整洁干净,小尖脸,小眼睛,理直气壮的叉腰站着。 而那剑客,一身臭味,一闻便知是几个月没洗过澡的那种,左手手里一把长剑,右手拽着那小个子汉子的手臂,不让他走。 剑客正是那江湖人称棋狂封弈的弟子,俞流飞。 小雨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当初这‘臭’剑客身上没了银子,手臂和那少林棍僧交手被打淤青,便是洛药给他医治的。 听他说话和行事之间,有些虎不拉几的,像极了村口的二狗子那性子,活脱脱一个二愣子。 俞流飞拉着那小个子汉子的手臂,死活不让他走。 “就是你,你这八两银子是偷我的,五两整银,三两散银。”俞流飞瞪着那小个子,理直气壮的说道。 那小个子唤作姜青,在家排行老四,是镇上的地痞,是个偷儿惯犯,镇上的人们都叫他姜四,专偷过路行人商客的钱袋。 姜四儿被俞流飞拉着,手里的银子没有钱袋装,而是空拿在手里的,明眼的一看便能数清他手里的银子多少。 五两整银,三两散银。 姜四指了指手中银子,反瞪着俞流飞道:“你这臭汉子,我这银子又没用钱袋装,是个人都能看出是五两整银,三两散银子,你凭什么就说是我偷你的。” 姜四说完,又对众人道:“大家伙看啊,都来评评理,这臭汉非要说我的银子是他的,死拽着我不放。” 围观的众人有过路的商客,也有住在镇上的熟人,也有那姜四平日里厮混的三个同党。 过路的商客见那拿剑的汉子一身臭味儿,邋里邋遢,一看就不是能掏出八两银子的人,反观姜四一身衣服虽然不是锦衣玉带,却整洁如新。 从外表来看,过路不认识姜四的人们都觉着是这臭汉要抢姜四手里的银子。 镇上的明眼熟人自然不敢去揭穿他们,这伙人就是常年在这镇上做这个勾当的,镇上的人和他们两相安宁。 而姜四的三个同党早已准备好了替姜四评理做公正人的势头。 姜四的三个同党,一个唤作牛川,一个唤作古远,一个唤作张奔。 算上姜四他们一共四人,都是镇上的地痞,放着家里养蚕的正经活计不做,专靠偷的手艺赚取过路行人的银钱。 “对对对,依我看,你这臭汉,分明就是你想抢别人的银子,你一身臭味儿,还是破布衣服,我看你就不像是能有八两银子的人!”古远听了姜四的话,原本就站在人群中间靠前的位置,这时候充当路人的角色,跑出来开始为姜四打圆场。 俞流飞抓着姜四的手更紧了些,皱眉喝道:“还来,这银子是我的!五两银子是借的,三两是我做活计赚的,五两是我还要还给别人的!” “哎哟!疼、疼、疼......”姜四叫骂道,“抢钱啦!!大家来看啊,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钱啊!!” 一侧姜四的三个同伙牛川、古远、张奔几人见状,挽起袖口就要上去帮忙。 “哎哎哎,你这臭汉,当众行劫,还不快快放手,你再这样,我们可要拉你去报官了啊!!!”牛川生的牛高马大,当先站到俞流飞身边,伸手要去拽他胳膊。 俞流飞抬手一记侧打,撇开牛川的手,却没有用多大力气,毕竟对方是镇上的平民,自己是行走江湖的人,伤了平民不好。 牛川吃了一肘击,身上吃疼,并无大碍,却立马倒在地上捂着肩膀喊疼,也跟着叫喊起来:“打人了,抢劫的打人了!!大家伙快来看啊!!” 这一叫喊之间,周围看热闹围过来的人又多了很多。 第二章 二愣子(2) 俞流飞傻不愣登的也说不清楚,拽着姜四的手松了些,又不敢放开,急得深锁着眉头,道:“好了好了,你这人,偷我的银子,你还我五两,那是我借的,我要还给别人,余下的三两你拿去,我再去渡头做些活计,再挣便罢。” “瞧瞧,瞧瞧,大家伙评评理,无缘无故抢人银子,还说得出只要五两银子这种话来,还有天理,还有王法吗?”姜四觉着手上劲道小了些,拉开嗓子喊了起来。 一侧张奔闻言,附和道:“无赖我见多了,像你种无赖可真是少见,我看你手里拿着一柄剑,定然有些本事,你这臭汉仗势欺人,我便帮这位兄弟去报官!你们等着!!”张奔说完,佯装转身要去官府。 其实蚕镇离桑县官府尚有十几里的路程,他这么说,也只是唬唬外来的路人不知道行。 “慢着,你别走!”俞流飞见路人要去帮忙报官,急忙松了拽着姜四这小偷的手,伸手要去拉张奔。 张奔手臂瞬间被俞流飞拉着,张奔指了指俞流飞,大声道:“大家伙瞧瞧,这人还想抢我。” 张奔摊开了双手,故意对着俞流飞道:“我身上可没有银子给你抢,你别拽着我。” 众人一时间对着俞流飞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好不热闹。 俞流飞急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松开也不是,不松开也不是,最后只得一甩手臂,放了他们,皱眉道:“罢了罢了,银子没了,我再去挣!” 小雨站在人群里,早已看出了这几人在设计俞流飞,偏这二愣子不知道要怎么应对,急得有些手忙脚乱。 这二愣子吧,人不错,直来直去的,帮帮他也无妨。 刘伯牵着驴儿看着小雨在路边捡石头,皱眉问道:“认识?” 小雨点了点头,“见过,不是什么坏人,是江湖上棋狂的徒弟,叫做俞流飞。” 刘伯听了棋狂两个字,锁着眉头,回道:“棋狂的徒弟,怪道这隔这么远都能闻着味儿。” 俞流飞被姜四和周围的人群一阵数落之后,渐渐各自散去。 眼见姜四将银子揣入怀里,从人群中离开。 “哎,俞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小雨从渐渐松散的人群之中挤到俞流飞面前。 小雨闻着俞流飞身上的味儿,急忙捏着鼻子。 俞流飞见这小哥有些眼熟,只是记不起名字来,于是抱拳问道:“小兄弟如何称呼?我们可认识?” 小雨回道:“当初在龚家县外侧镇上有过一面之缘,你当时是在找洛药大哥治疗手臂上伤,我当时就在一侧帮助那老婆婆施粥,你可能没注意到我。” 俞流飞忙问道:“原来小兄弟是洛药兄弟的朋友,有幸一见,请教兄弟大名?” 小雨忙回道:“大名不敢当,自小是个孤儿没有姓,人们都叫我小雨,你也叫我小雨便好。俞大哥这是遇到麻烦了?” 俞流飞闻言,回道:“不巧,遭了偷儿的道了,这些又白忙活了,罢了,不提也罢,囊中羞涩,不然也请小兄弟去酒馆喝上一盅了。” 小雨小声道:“不瞒大哥说,你刚才的情形我也瞧见了,我愿意帮你把银子找回来。” 俞流飞皱眉道:“小兄弟你还有这本事?” 小雨点头,捏着鼻子道:“不过,俞大哥,你这身上的味儿也太重了些,我这里有些散银子,你不如先去找个客栈洗个澡换身衣服如何?” 俞流飞闻言,抬起袖口闻了闻,回道:“前些天又在渡头干了阵子搬运的活计,这不,还真有些馊臭的的味儿了,呵呵,不瞒兄弟讲,只是我出门,只这一身行头,想换也怕换不成。” 小雨闻言,回道:“这个不难,我带你去买一身便可,等下的房钱和衣服钱,我从帮你找回的银子里面克扣如何?” 俞流飞听了,回道:“如真能找回我的银子,全听兄弟吩咐。” 二人一行要去找客栈,小雨捏着鼻子跟在俞流飞后面,刘伯耐不住他身上的臭味儿,牵着驴离了丈许跟着。 三人在一家客栈打尖儿,与俞流飞找了一间房供他洗澡换衣,刘伯在外面点了些菜,顾自吃着。 小雨让他们等着,自己去去就回。 但见小雨循着适才那姜四去的方向而去。 刘伯知小雨机灵,也不跟去,知道这小子很快便能将银子找回来,不论斗志还是斗力,适才那偷儿保准不是小雨的对手。 小雨在人群之中瞟了几眼,见那偷儿姜四一路沿着几条僻静的巷子而去。 没等他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小雨便赶了过去,从他身边一挤,撞了他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路。”小雨急忙对着姜四恭敬行礼道歉。 姜四挣了八两银子,正高兴之间,被一个莽撞的小子撞了一下,并不是很在意,只皱眉骂道:“走路没长眼睛?” 小雨依旧连忙道歉,姜四只得骂道:“下次小心点!” 小雨转身离开。 姜四这才继续走。 “咦。不对,钱袋呢?”姜四没走几步,本能的直觉感觉不对劲儿,一个劲儿往自己怀里摸了好几次,果然钱袋被人偷了。 姜四骂道:“他娘的,太岁头上动土?小杂碎!”姜四回头看着小雨手里拿着正是他的钱袋,钱袋里面装了才挣的八两银子,还有三两自己原有的银子。 小雨笑嘻嘻的往回走,手里时不时的掂了掂手里钱袋,故意给姜四看了看,示威一般。 小雨早年跟着村儿里那两个老痞子什么大的本事没学会,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早就滚瓜烂熟了。 这是以其人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雨掂量钱袋的时候,顺手拿走了里面一两银子揣在怀里。钱袋子里现在是五两整银,五两散银子。 正准备往客栈方向走,小雨拿钱袋的手突然被人猛的一抓,抓住了手臂。 小雨侧脸一瞧,正是方才那小偷。 “抢钱了!!”小雨急忙大喊:“有人抢钱啦!!大家快来看啊!!” 第三章 二愣子(3) 这一喊,周围无数行人围了过来,异样的目光看着两人。 街上熟悉姜四的人顺道瞥了一眼,多数心道这痞子偷偷摸摸还行,只怕这次遇到个刺头了。 好些个人又围过来看热闹,姜四瞪了小雨一眼,“好家伙,竟然偷到大爷身上来了,也不打听打听,在这蚕镇,谁说了算。” 小雨这么一闹,原本打算去一侧僻静巷子与姜四分赃的牛川、古远、张奔三人急急忙忙赶了过来。 张奔指了指小雨道:“你说他抢你钱袋?” 小雨早看出他和这姜四一伙的,撇嘴回道:“正是。” 张奔一脸征讨状的回道:“我看不是吧,这位兄弟是我朋友,我们平日里在一起的时候,我见他用的就是这个钱袋,依我看,是你偷了他的钱袋,还说是他抢你的吧?” “呵呵,这个钱袋你说是他的就是他的,那他知道里面有多少钱吗?”小雨挣脱姜四的手,看着张奔问道。 张奔给姜四使了个眼色,姜四正色道:“那是我的钱袋,我自然知道里面有多少银子!” 小雨回道:“那好,大家伙注意了,这人要抢我的钱袋,还非说是他的,眼下就请大家伙作证,看看这钱袋是我的还是你的!!” 一边张奔觉着有恃无恐,看着周围围过来看热闹的几人,回道:“好,大家伙都帮忙作证。” 小雨点了点头,对着姜四道:“各位乡亲父老作证,我让你先说,这里面到底多少两银子?” 姜四发现自己钱包被偷的时候,转身就看见小雨在掂量这钱包玩儿,应该还没来得及在里面做手脚,再者,一般小偷偷了钱怎么会从里面拿些银子出来,这不合常理,便正色道:“我的钱袋,我自然知道有多少银 两,你听好了,里面一共十一两银子,五两整银,六两散银。” 偏小雨早料到这厮会这样,事先已经拿出了一两散银子来。 小雨呵呵笑道:“那好,这钱袋还没有打开过,咯,交给这位大爷拿着,免得你说我动了手脚。” 小雨看着一位看热闹的大爷,将手里的钱袋递了上去,对着大爷道:“老大爷,你年高德劭,你来做个公证,这人要抢我钱袋,如今大家伙都在了,他就说钱袋是他的。刚才的情形,您也看见了,等下我说出里面 多少银子之后,还请你确认一下这个钱包是谁的。” 老大爷闻言,接过钱袋,回道:“好,既然你们信得过我,我便来做个公证也无妨。” 小雨正色道:“我的钱袋里装了一共十两银子,五两整银,五两散银。老大爷,请打开让大家伙看看!” 老大爷缓缓解开钱袋子上的锦绳,摊开来,众人围了过来观看。 老大爷数了数,回道:“一共十两银子,五两整银,五两散银,看来这钱袋是这位小兄弟的。” 大伙恍然,都盯着姜四说落起来。 “哎,真是的,你这年轻人手脚健在,不学好,学讹诈别人的钱,真是的!”一个婆婆指着姜四骂道。 周围的人一时间都看着姜四议论纷纷。 老大爷将钱袋还给了小雨,叮嘱道:“小伙子,你可得将钱袋揣好了,免得有些人别有用心。”老大爷说完,嘲讽似的瞥了一眼姜四。 姜四眼见钱袋里面的钱只有十两,当众丢了面皮,知道是小雨动了手脚,瞪了小雨一眼,冷哼一声,“好小子,你有种,给我等着。” 姜四说完,转身去了。 张奔几人原本也围在人群之中,这时候大家伙都在,不能明抢小雨,只得跟着众人散了。 小雨谢过老大爷,一路奔着客栈而去。 客栈里,刘伯正好点了几个小菜,在喝酒。 “回来了!”小雨将手中的钱袋往桌子上一扔,看着刘伯嘻嘻笑道。 刘伯无奈的摇了一下头,这小子可不是吃亏的角儿,只怕将别人的钱袋都薅了过来了。 这时候,俞流飞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下来,头上依旧是用一个破棍子作笄,耸拉的头发,依旧凌乱。 小雨招呼道:“俞大哥,这里坐!” 俞流飞见了刘伯和小雨这桌,急忙奔了过来。 小雨指了指桌上钱袋,“咯,俞大哥,这里一共十两银子,多了二两,可够我们吃好几顿好的了。”小雨懒的去解释自己身上还有一两散银子,便略过不讲。 俞流飞打开钱袋,正有五两整银,五两散银。 他顾自拿了八两,回道:“小兄弟,我只要我的八两银子,这多的,还请还给那厮。” 小雨皱眉道:“又不是什么好人,不换了,我们留着用便是。” 俞流飞支支吾吾道:“这、这、恐怕不好、、吧?” 小雨嘀咕道:“什么好不好的,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这么干了,你就坐下饱吃一顿如何?” 俞流飞“嗯”了一声,本要谴责小雨不该偷东西的,可转念一想,人家也是为自己好,只得对着小雨抱拳道:“如此,多谢小雨兄弟了!” “不客气,不客气,大家都是行走江湖的,相互帮助应该的,只是俞大哥,你这钱日后可得藏好了,可别在着了道。”小雨嘀咕回道,说完,便指着桌上菜品,道:“吃,快吃。” 不多时,三人吃了个饱,坐着休息聊天。 “小雨兄弟,着我老伯伯是?”俞流飞看了看刘伯,问道。 小雨回道:“哦,这也是我的朋友,叫刘伯便好,他呀,我们家乡是同一个地方,他是我和一道回乡去的。” 小雨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和刘伯都是七层楼的杀手,此行是要回慕云山去复命的。 俞流飞对着刘伯道:“见过刘伯。” 刘伯皱眉看了看俞流飞,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虚礼。 小雨问俞流飞道:“不知俞大哥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俞流飞抠了抠后脑勺,回道: “我呀,也没什么安排,师父让我来允州赈灾,可前几天我听人说允州出了个什么允州大侠,给百姓送了不少银子。 我这一穷二白的,师父也没给我银子赈灾,说是让我来允州见机行事,帮助受灾百姓,我这一身蛮力,除了能去允州教训教训横行霸道欺负百姓的地痞流氓,我还能干啥。 这不,有人赈灾了,我也就懒怠去允州了,寻思着去那龚家县还了洛药兄弟的银子,自己也就回墨韵山找我师父去。” 第四章 二愣子(4) 小雨闻言,回道:“洛药大哥这时候可不再龚家县那边了,他们两夫妻啊,已经到了允州地界去义诊去了,你要找他,便要去允州了。” 俞流飞听了,道:“小雨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雨点了点头。 俞流飞皱眉“哦”了一声,回道:“那多谢兄弟提醒,我这就去允州寻找他们,将他借我的五两银子还了。” 小雨指了指桌上钱袋,“俞大哥,你不妨将这余下的银子和钱袋一并带上。” 俞流飞摆了摆手,皱眉道:“这二两银子是你赚了那鸟人偷子的钱,我不能要。” 小雨心道这二愣子,性子憨直,不要也罢,他叫来小二,点算了银子,将余下的银子和钱袋揣进了自己怀里。 三人出了客栈,就此别过,刘伯和小雨继续北上,俞流飞南行去允州找洛药夫妻还钱。 刘伯扛着鱼竿,鱼篓子挂在了驴上,篓子里全是他们上午摘的桑葚。 小雨哼着曲儿,跟在一侧,二人沿着蚕镇的街道,缓缓的向着北行。 还没出镇子口的街道,小雨和刘伯都看到了身后不远处,有几个人跟着。 看模样,正是刚才那小偷一伙的。 跟这他们不明显,算上那个小偷,一共四个人。 小雨和刘伯都是杀手,对周围环境十分敏感,自然能觉察出有人跟着。 刘伯顿了顿,驻足皱眉道:“臭小子,你惹得麻烦跟来了。” 小雨一脸痞子样的笑嘻嘻道:“有您老人家在,我可不怕,这些家伙,只怕要等出了镇子,到人少的地方对我们动手。” 刘伯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牵着驴儿继续走,小雨跟着。 蚕镇外。 一处乡间小道,旁边是几处竹林,周围人烟稀少,偶尔有人路过。 小雨走在前面,刘伯牵着驴跟在后面。 身后四人也跟到了这里,急急忙忙的奔了过来,将小雨和刘伯拦在了竹林底下。 “站住!”姜四奔到小雨前面,呵斥道。 身后站着三人,正是他的同伙:张奔、牛川、古远。 姜四盯着小雨道:“小子,偷东西偷道大爷我头上来了,你怕是活腻了!钱呢,乖乖的交出来!然后让我们揍一顿,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了!!” 小雨瞥了一眼围着他们的四人,嘀咕道:“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张奔笑道:“有!” 小雨问:“要怎样?” 张泵呵呵冷笑道:“那就是不乖乖的交出来,让我们揍一顿,再抢了你的东西。” 姜四看刘伯牵着驴跟在小雨身后,站住了脚,指着刘伯问道:“老东西,你是干什么的?滚远点!!” 刘伯闭口不言,牵着驴要让开。 小雨皱眉拉着刘伯衣袖道:“刘伯,你去哪儿?” 刘伯微微一笑,“我在旁边看,等你!” 小雨道:“您老人家不出手教训这帮人?” 刘伯皱眉反问道:“又不是我偷的钱,我干嘛要出手!” 小雨深呼吸了口气,皱眉看着刘伯牵着驴站到了一侧。 姜四呵呵笑道:“老东西,还算识趣!这驴还能卖些钱,我看你两也不是本地人,不如你把这驴给我算了,我们不揍你!” 刘伯指了指小雨,嘀咕道:“你们抢得了他,我便将这驴给你们。” 姜四皱眉,不知道这老家伙是什么意思,嘀咕了一句,“老东西,真是有趣。” 小雨皱眉打量着四人,伸出手来,反问张奔道:“咯,乖乖拿来吧!” 张奔和牛川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这小子是什么意思,古远问道:“小子,你什么意思?” 小雨看了他一眼,回道:“就那意思,你们说的,乖乖的把钱交出来,再让我揍一顿,这事情就算了了!” “哈哈哈......” “哈哈....” “这小子怕不是个傻子吧?”张奔笑得捂着肚子,“你没那本事腌菜,你装什么蒜!赶紧的,刚刚你偷四哥的钱,拿出来!” 姜四瞪了瞪小雨,一把推了过去,四人要合起来揍小雨一顿。 小雨手里拿着竹筒扁担,对付这几个没刀没剑的地痞还不至于要出动寂灭剑。 单是手里的竹筒扁担,就够他们吃一顿了揍了。 再说,这帮人做的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罪不至死,教训一顿便好。 小雨见姜四的手推了过来,一扁担砸了过去,姜四手还没碰到小雨,肩膀上边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扁担,被打在了地上叫疼。 “给我揍他,狠狠的!!”姜四指着小雨吩咐其他三人道。 张奔、牛川、古远三人闻言,扑了上去。 很明显,他们根本不可能是小雨的对手。 小雨手中竹扁担左右挥舞,脚上功夫几个腾跃,便将三人揍翻在地。 几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挨了脚印,尤其是张奔,冲在最前面,牙齿都被小雨一扁担打落了几颗,捂着嘴叫疼。 小雨猛的一脚踩在地上姜四的脸上,笑嘻嘻的问道:“怎么样?还揍吗?” 姜四知道自己碰上钉子了,想不到这小子还是练家子,忙哭丧着回道:“小爷,你大人大量,饶了我们吧,别揍了,咱们挨不住了。” 小雨嘀咕道:“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钱,都给我乖乖的拿出来吧!” “是是是!!我们这就拿!”姜四忙回道。 小雨收了脚,让他们起来,交银子滚人。 刘伯牵着驴在一侧竹林下面,看着不远处鼻青脸肿的四人恭恭敬敬的从自己身上摸出银子,交给了小雨,还要听小雨一顿教育。 “你们几个,以后别在干这个偷东西的活儿!!不然小爷见你们一次,揍你们一次!...” 一侧姜四不敢反驳,心下只泛嘀咕:你还不是个惯犯小偷,还不让我们偷了,真是个奇葩。 收缴了他们的银子,让他们滚了之后,小雨乐呵呵的装了钱袋,掂量着玩儿,骂道:“他娘的,都是些二愣子!!” 小雨看着刘伯道:“刘伯,这钱可是我挣的,你没出力,等你盘缠用光了,我可不会给你用!!” 刘伯皱眉,回道:“老夫不缺钱。” 小雨默然...... 第五章 遇逃(1) 江湖上的杀手无数,系属七层楼的最多。 杀手不是什么见得人的角色,所以很多七层楼的杀手都是楼中有名,江湖上却是寂寂无名者。 季如歌在江湖上闹的动静最大,江湖名头也最乱,在七层楼却被很多没有露过面的杀手奉为神一般的存在。 小雨和刘伯往北赶路,仿佛不是江湖中人,不问江湖之事,只是一老一少两个朴实赶路的农家人而已。 刘伯在江南显露一身诡异厉害钓鱼武功,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何来历,只知道是个要找季如歌为朋友报仇的隐世高手而已。 七层楼作为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七层楼主能够使之安然的存在于江湖之中,已经是个奇迹。 楼中高级别的杀手才会接手任务,而低级别的杀手,多数只是负责收集情报或是消息,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维系七层楼强大的信息资料能真实有用。 譬如七杀令是一的杀手,七杀令上面几乎不会雕刻名号,前面是‘壹’字,背面便只是一把剑的雕样。 很多低层的杀手,只是为了帮七层楼收集外面的情报,用以换取七层楼给出的供奉月钱罢了。 小雨和刘伯北上,再经过江南。 二人途径春华谷。 听闻春华谷霸刀门已经被官府收入管辖,而官府的人只是在衙门前贴了个抓季如歌的榜文,连模样都没有,只说抓到恶贼季如歌,赏白银五十两。 整个榜文看上去颇为荒谬,随便一个绿林大盗都是赏银千两,一个杀人魔头,还只要五十两。 看上去荒谬,实则大家伙都明白,季如歌是江湖上的人,江湖上门派众多,官府也管辖不得,又有谁愿意去冒险抓个江湖上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厉害角色,这榜文,不过是做做样子,也没人会去较真的。 霸刀门王恒已经死了,霸刀门从此在江湖除名。 春华谷的百姓心里倒是挺感激这个江湖上人称季如歌魔头的,毕竟霸刀门素来压榨百姓,是官府一条暗地里收刮民脂民膏的恶犬。 小镇上没有了霸刀门的祸患,百姓都高兴了许多。 小雨和刘伯今夜要在春华谷的镇上住店一宿,明日再赶路北上。 晚间,刘伯和小雨在一桌子上次晚饭。 小雨对着刘伯小声道:“我刚刚出去逛了一圈,打听了江南各大门派的现状,听说西域陆教的人已经给华坛寺送去了五千两黄金,刘伯,这可是你的功劳啊,你去不去分一杯羹去?” 刘伯皱眉看着小雨:“怎么,你觉着允州的灾银不够,还想打那五千两黄金的注意?” 小雨摆手回道:“那可是真真切切的五千两黄金,不是银票,我拿了也没用,要是银票的话,揣怀里谁还会嫌多呢,是吧?”小雨递给刘伯一个狡狯的眼色。 刘伯举起筷子夹了一块桌上的清蒸咸肉再自己碗里,瞅了瞅,送入口中,淡淡回道:“江南这帮人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银子只怕早被个瓜分干净了,还能有我们的?别做梦了。” 小雨嘀咕道:“要不,咱们去要些钱回来,当做回慕云山的盘缠?” 刘伯闻言,又指了指小雨腰间别着那个空钱袋子,嘀咕道:“再说了,你小子这机灵劲儿,还能愁自己没盘缠赶路?别去折腾了,到时候你这要是暴露了身份,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当然,小雨腰间的钱袋里根本没有银子,他的银子都在衣服内囊里面,钱袋子只是为了引诱那些镇子或是大街上的小偷的。 小偷喜欢偷别人的钱,小雨偏偏就喜欢赚小偷的钱,谁要是敢偷了他腰间的钱袋子!就会被小雨盯上,再用拳头结结实实教他做一回人,再把他收刮得干干净净! 小雨原本想从刘伯身上捞点油水,哪知刘伯不上当,只得点了点头,嘀咕道:“罢了罢了,也不知道江南的情况如何了?” 刘伯回道:“只怕经过你小子这么一闹,江南的门派便只剩下一半咯。”刘伯说完看着有些惆怅的小雨,问道:“这里可是春华谷,怎样,是继续北上,还是绕道去一趟扬州?这段时间住在六叔酒馆,你就不怀念六叔和李婶儿?” 小雨闻言,想起了六叔半夜起来给他盖被子的情形:他半夜翻床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踢下去了,六叔半夜醒来,悄悄的将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将被子披在了他的身上,生怕惊醒了熟睡的自己。在小雨的记忆当中,跟着老头子东奔西走以来,老头子从来不会这么细心。 除了小时候那个被自己叫爹的人会这么做之外,六叔是第二个对他这么好的人,一路走来,直到成为七层楼的第一杀手,路上的多少次辛酸疾苦,都是他含泪咬牙挺过去的。杀手是一种很不容易深睡的人群,六叔给小雨轻轻盖上被子的那一刻,小雨便被惊醒了,只是他佯装依旧在深睡。 背地里,只有他自己知道,六叔担心他着凉,轻轻为他盖上被子,拉好手臂放进被子里面那一刻,眼睛里是湿润的,他清晰的记得,眼角有泪滴流到了鬓发当中。 自己是季如歌,离开了便是离开了,没人会怀疑一个路过的店小二会是江湖上着名的杀人魔头。 要是自己和刘伯再回去走一趟,只怕会引人怀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是不想见六叔和李婶,而是不想为他们招来杀身之祸罢了。 他和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不如早些散了,省的凄别。 小雨眼神里闪过一丝怀念,随即又重重的摇了摇头,回道:“不去了,我这人啊,铁石心肠!见不得人家哭,要是见了六叔和李婶,指不定舍不得我走,哭哭丧丧的,最是烦人。这日后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来一趟江南了,不见了也罢。” 小雨说完,伸手揉了揉眼睛。 刘伯瞅了他一眼,知道这小子不愿意回去,是害怕六叔和李婶追问他的身份,担心连累了他们,嘴上倔强,所以故意这么说的。 刘伯明知故问道:“怎么,眼睛里进沙子了?” 小雨闻言,撇嘴看了这平日里闷闷不言的老渔翁,这会子脸带着微微笑意,有种讥笑他的意味,不是讽刺的笑,只是那种简单的看不起的笑。 小雨叹了口气,一把抓起他手边酒壶,给自己倒了半碗,一口喝了,回道:“干你个鸟事儿,喝你的酒,明儿个早点起来,我们继续向北赶路。”说完,起身,回自己房间睡去了。 第六章 遇逃(2) 四月底。 庐山。 晨。 巍峨跌宕的群山起起伏伏,翠峰如簇之间,烟波浩渺流云。 山上。 江湖十大名门剑派之一的铸剑家离宗。 “小姐,该起来了,吃早饭了!”安凝站在一个的阁楼临角落的屋子门口,敲了敲门,对着里面喊道。 安凝见里面没人应答,离珞和安凝交好,安凝是离珞的在庐山的随行丫头,她使劲儿推了推门,小姐离珞的个性直爽单纯,素来不会介意自己直接推门进去叫醒她。 推了几下,发现推不开。 安凝嘀咕道:“这才从江南回来,车马劳顿,有些疲乏是正常的,便让她多睡一会儿也无妨。”安凝心道何况老爷这些天不在宗门里,大少爷也宠爱自己的妹妹,不会一回来就叫小姐去后山苦练习武去。 安凝如此想后,转身又回自己房间去收拾东西去了,她将冬春两季的御寒衣服收拾了,晾晒在外院,又将夏秋两季的衣物薅出来晒晒,如此一番之后,已经快到中午。 她又来到离珞的房间门前,使劲儿的敲了几下门。 “小姐,都快中午了,该起来了!!” “小姐!!小姐?”安凝站在门口叫了几声,不见应答,又使劲儿敲了敲门,再推,也打不开,往日的早上,一般小姐起来之后,会给自己留门,为何今日还没起来。 安凝猛的推了几下门,始终不得开,她有些怀疑小姐不在屋子里,便急急忙忙的去大院找离坤。 安凝来到院子里,急忙走到正在习剑的离坤身侧,皱眉等着大少爷练剑完毕。 离坤见安凝一脸焦急,收了手中剑,走了过来。 安凝弯腰一礼,“见过少爷。” “安凝,你这神色一脸焦急,是有什么事情吗?”离坤看着安凝问道。 安凝回:“回禀少爷,我今天去叫小姐起床,推门不开,喊也没应。” 离坤看了看日头,皱眉道:“这丫头,这几天从江南回来,虽然车旅劳顿,也不至于睡到这个时候啊,走,我跟你悄悄去。” 二人来到离珞门前,离坤也喊了几次,不见里面应答,只得一脚踹门而去。 两人绕过屏风,来到离珞床前,只见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一侧茶几上摆了一封书信。 离坤伸手拿起,打开,见信: ‘下山玩去了,勿念,玩够了就回来。’ 安凝一脸惶恐,焦急道:“小姐这是私自溜出去了!这可了不得,小姐那么单纯,要是遇到坏人就不好了!!” 离坤锁着眉头,叹了口气,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趁着爹爹不在,竟然背着我溜下山去玩去。” 安凝焦急的看着离坤,皱眉道:“少爷,这可怎么办啊?” 离坤瞅瞅天窗上被离珞揭开了一个大洞,阳光洒落下来,深锁着眉头,心里道:这丫头你出去玩,可得赶在父亲回来之前回来啊,不然当哥哥的也没法处理这事儿了。 “走,去前院,找人下山去找找看,这丫头很少自己出门的,应该不会跑远。”离坤回安凝道。 前院别苑,离坤让安凝叫来门下几个辈分较长的师弟师妹。 离坤是大师兄,其下便是离珞是二师姐,后面依次是离宗门下几个师弟师妹,再往下便是离宗门下的所有记名学剑的弟子们。 论武功,众师兄弟之中,天资最好,学艺也是最好的,便是离珞。 而论辈分,离坤身为大师兄,宗主离败和长老卫长吟都不在,门下众弟子都以大师兄的号令马首是瞻。 离坤平日里和众师兄弟们习武练剑,深知其中七师妹周小艺和自己妹妹交好,七师妹人又机灵。 算上离坤,离珞,他们辈分和武艺排在前面的也就他们七人,其中七师妹最末。 七人在偏殿听了安凝说离珞逃出去玩了,都十分担忧,商议之下,便让机灵的周小艺带着安凝下山去寻找离珞。 周小艺领命,悄悄带着安凝从庐山后山偏径下山去寻找离珞。 离坤再三叮嘱,一定要早些找到离珞,免得她买了火折子到处点人家的房子,一旦闹起事来,烧了别人的屋子事小,若是烧出人命可就事大了!! 而这时候离珞。 已经在庐山山下十几里之外的一个小镇上,带着自己的配剑,优哉游哉的走着,寻思着找个地摊铺子,买根火折子玩玩。 在扬州时候,好不容易和六叔酒馆的小雨混熟,还没去酒馆顺走火折子,酒馆便无缘无故关张歇业。 这不,回来之前去酒馆问了,六叔说小雨离开了,离珞也没辙,只得跟着哥哥离坤回了庐山。 可庐山厨房里面的火折子,火石早就被人收起来了,整个离宗上下无一不晓他们的二师姐是个喜欢倒腾火的家伙,没人愿意接任何能生火的东西,尤其是厨房还被特意叮嘱过,严令禁止火工将火折子留在厨房,务 必带在身上。 离珞已经好几年没碰过火折子了,更别说拿着火折子四处点东西玩了。 刚回离宗的当天晚上,离珞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像是丢了小泥人的孩子,心里想起了六叔酒馆灶台旁边的那根差点得手的火折子,心里直痒痒。 胆子一横,拿起自己的剑,还有身上的几两碎银子,也不带什么行礼,翻身上了柜子,伸手掏空天窗瓦顶,悄悄地逃下山去了。 前山门有人守着,她便从后山离开。 她运轻功悄悄的从后山山门小屋顶上逃下山来,她悄悄走过房顶的时候,守门的小师弟还正坐在那山门小屋门口,打着呼噜酣然。 一路疾疾赶路离了离宗地界,到了这个庐山远侧的松峰溪小镇。 离珞高高兴兴的在镇子大街上寻找卖火折子的地摊铺子。 ...... 慕云山七层楼在西北向。 小雨和刘伯都是要回慕云山的。 此去千里之遥,小雨买了一匹马儿,跟着刘伯骑着驴儿一起赶路。 小雨想让刘伯卖了那驴,换匹马骑,赶路快些,偏刘伯说这驴跟了他一段时间了,舍不得,便留下了。 老的骑驴,少的骑马,二人路过江南打算向西再折转向北去慕云山。 又三四天的路程,眼下已经是四月下旬,四月快见底的时候了。 途径庐山远侧。 松峰溪小镇。 一家唤作‘小镇风味’的小酒馆门口。 一老一少,一马一驴,驻足,打尖儿。 第七章 遇逃(3) 驴马拴在酒馆门口临近一侧一株老柳树的栅栏边上,小雨和刘伯在酒馆临窗的位置,点了几个小菜,开始填肚子。 不多时,从门口进来了三个人,三个打扮怪异的人。 最先吸引了的小雨眼睛的是个女人。 一个妖媚的女人,身段婀娜,体态丰韵,走路摇曳着身姿,一袭红装长裙,簪发青丝垂在胸前,瓜子脸,桃花眼,蜡鼻柳眉,很是美丽。 整个酒馆在场的所有男人,几乎都是情不自禁的看了过去,胆子大的盯着那女子看得出神。 一个干瘦如柴,时不时还咳嗽两声,整个人像是个得了痨病,俨然一个病鬼模样。 还有一个个子不高,一身布衣,**着肩膀,手臂上纹着一直青色燕子,脚长得出奇,和身子严重不成比例,穿了一双古怪的长靴皮鞋子,鞋子上半截绑在小腿上,鞋子尖是铁铸的,有点像虎爪。 “瞧瞧,我就说了,这四娘太漂亮,走到哪,总能吸引所有人目光,你们看,这不,多少人盯着她看呢。”病鬼走在前面,伸出手指了指酒馆的人,一双手白的不见血色,加上他瘦,看上去像是白骨一般。 铁鞋子的皱眉,看样子并不是很喜欢说话。 那女子就近找了一张空桌子,妖娆的坐了下去,回道:“好了,快点几个菜,吃了好回去帮大哥护法,这天气热了,他的冰魄功得运功好些时候才能护住心脉。” 病鬼嘀咕道:“那荒郊野岭的,有谁回去那破地儿,放心好了。”病鬼说完对着店小二叫道:“小二,先给爷上壶好久,咳咳咳.....”话没说完,他便重重的咳嗽了起来。 不远处小二闻言,回了句“好勒,客官,你稍等。” 小二拿了一块抹布披在肩上,将一壶酒端了过来,病鬼拿起取了盘子里面一个酒杯,倒了便往嘴里灌。 小二麻溜的擦干净了桌子,垂立在一侧等那红衣服的女子点菜。 “香煎鸡,毛豆虾仁......” 这女子念一遍菜名儿,声音柔媚入骨,听得小二心花怒放,急急忙忙奔着后厨去了。 奈何酒馆里只有一些五大三粗的农家汉子吃酒,没有那镇上的富家公子哥儿,不然定有人上去撩拨那妖娆的红衣女子了。 小雨转头瞥了一眼那女子,正见着那女子也看着自己。 小雨急忙回头吃菜,避开她的眼神。 “刘伯,这几人什么来历?”小雨嘀咕道。 刘伯摇了摇头,“不像是正道中人,你小子最好别去招惹。” 小雨嘀咕道:“哪能呀!快吃,吃了赶路。” 正吃东西之间,门口又进来了两个人,是两个女子,都是一袭青衣,其中一个身姿丰腴。 一人拿着一柄长剑,一人背着一个包裹。 小雨看了看,是安凝,还有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剑客。 “咦,小雨!”安凝皱眉看着小雨和刘伯,“呀,刘伯也在。” 安凝拉着离宗七师妹周小艺奔到了小雨一桌面前。 小雨看了看这个姑娘,可对安凝不是很有好感。 周小艺递了个眼色给安凝,问道:“凝儿,你怎么认识他们?” 安凝指了指小雨和刘伯,回道:“咯,这就是小姐在扬州认识的朋友,一个小痞子,小雨!至于这位,便是在江南打赢了那陆教延空的高人,刘伯!” 周小艺闻言,抱拳对着刘伯道:“小女子离宗周小艺,见过前辈,见过二位。” 刘伯闻言,回道:“老夫是极少行走江湖的人,不用虚礼。” 小雨听了,又是那一副欠揍的模样,顺手挥了挥筷子,“我只是个过路的小子,更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用虚礼。” 安凝瞪了小雨一眼,嘀咕道:“小师姐也不是给你行礼的,你倒好,往自己脸上贴金。” 安凝说完见小雨和刘伯已经在吃东西了,便抱拳对着刘伯道:“刘伯伯,我们能和您一桌吗?” 刘伯闻言,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他对离珞的这个丫鬟有印象,还算是个朋友,不用拒绝。 “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我可以请客。”刘伯淡淡回道。 安凝回道:“不、不、不,等下你们的饭钱由我们来结了便好。” 一边店小二已经走了过来,带了两副碗筷,周小艺又点了三个小菜,四人拼成一桌进食。 “对了,怎么没见珞珞和你一路?”小雨想起了那个性子直爽的漂亮姑娘,好奇问安凝道。 安凝薅起筷子就往桌上菜碗里夹,一边吃,一边喊周小艺道:“小师姐,先吃着,刘伯伯不会介意的。” 周小艺见安凝大方的吃了,自己也拿起筷子缓慢吃了起来。 安凝听了小雨的话,皱眉道:“我家小姐跑了!昨天连夜下山来的,我和小师姐就是下山来寻她回去的。” 小雨问道:“为什么?” “贪玩呗,还能为啥?”安凝瞅了一眼小雨。 “对了,你和刘伯怎么会到了这庐山了!”安凝问小雨道。 小雨回道:“还能为啥,我和刘伯祖籍是一个地方的,我们打算一道回去,这不,路径庐山罢了。” 安凝闻言,心道自家小姐特喜欢找小雨玩儿,这时候见了这小子,只怕他们见过小姐,不妨问问。 “对了,小雨,你和刘伯伯路过这里,有见过我们家小姐吗?”安凝皱眉问道。 小雨回道:“你是不是蠢,我要是见过珞珞,还会问你?” 安凝闻言,怒目瞪了小雨一眼,回道:“我也就是问问,也没指望你能见着!!哼!” 正吵嚷之间,突然一只白皙的手摸过小雨的肩膀,从他的粗布衣服领口摸了过来,小雨急忙避开,坐到一侧,看着来人,正是那红衣的女子。 小雨见这女子妖艳诱人,急忙起身避开,站在一侧,瞪着那女子道:“姑娘,我不认识你吧,还请自重?” 安凝见了这么场景发生,不由对小雨的成见又加深几分,低头吃了一口菜,望着小雨骂道:“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亏得当初我跟着小姐在,不然早被你带坏了。” 小雨皱眉,摊开了手,回道:“安凝姑娘,我不认识她!” 安凝皱眉骂道:“呵呵呵,不认识,一见面就上手?你就别装了,我又不会看上你,不用在我面前掩饰你的脾性!!” 第八章 遇逃(4) 那红衣女子挺着胸脯往小雨面前挤了挤,将他抵到到墙壁上,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一脸笑意道:“小哥哥,哪里人,去往何处?” 小雨急忙向一侧避开,皱眉道:“这位姑娘,我和你素不相识,你问这么多也没用呀!还请你自重。” 红衣女子见小雨一脸狼狈样,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花枝乱颤,随即回道:“真是个有趣的小哥哥,姐姐叫殷三娘,你若是喜欢人家,还请你到三里外的茅屋来找我。”她说完,又对小雨抛了个媚眼,看得周围一群汉子艳羡非常。 看得小雨打了个寒颤,这女人不得了,师父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危险,小雨皱眉看着那殷三娘扭着个腚回到了她的那一桌,不由皱眉,自己也没招她,怎么就跑来勾引自己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还是早些离开这里的好。 “都吃完了吗?吃完赶紧走。”小雨催促道。 安凝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骂道:“怎么,别人让你去三里外茅屋,你就这么着急?你要走,不用等我们,我们吃完了不会自然不会跟你们同路。” 小雨瞪了她一眼,回了句:“懒得理你!!” 这时候的刘伯也已经吃完了,抓起身边的鱼竿,起身准备离开,对于适才的一幕,他并不在意,看样子那叫做殷三娘的女子对小雨有想法,不过这是小雨的事儿,这小子背地里的身份在江湖上可是人人闻风丧胆,这种小麻烦,还用不着自己去操心。 一侧周小艺见这两人要走,又听安凝说过刘伯的事情,见小雨和刘伯一行,应该算是朋友,便提醒小雨道: “这位小雨兄弟,恕我多嘴,这里提醒你一句,那红衣服的女子你可别去招惹。” 小雨好奇问道:“谢过姑娘,他们几人你可认识?” 周小艺小声道:“看样子,他们应该是魔教的人,人称魔教四杰,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可都不是好惹的人,这位伯伯武功虽高,却也不见得就能在他们手底下占得了便宜。” 小雨闻言,心下明了,早就听说西南昌州冬行山有个天玄教,江湖称之为魔教,天玄教里的人多数修炼的是各种邪门的武功,为中原武林所不齿,这天玄教的教众,便是专为收纳修习这些邪门外道武功的家伙而建立的一个门派。 他们自称玄天教,江湖名之魔教。 此教人数众多,在江湖上的名声不亚于十大剑派,几乎是和七层楼齐名的一个存在。 魔教的人近几年在江湖上的颇有显露,不知道这帮乌合之众会有什么大的动向。 小雨闻及魔教四杰的名头,他曾经在西南边执行一个任务的时候,听人说过魔教四杰。 传闻魔教有四个极为厉害的人物,四人常常一起行动,并称魔教四杰,他们自称神教四杰。小雨不知道他们姓名武功路数,只是略有所闻,过耳罢了,这时候听这周小艺提及,便问道: “不说魔教四杰吗?怎么只有三个?” 周小艺瞅了瞅那边,回道:“他们的大哥不在,那穿铁鞋子的叫做铁燕子单飞,一身轻功了得。那病恹恹的叫做血魔童雕,武功是败血功,这种武功专门破人血脉,让人血管爆裂而死。那红衣女子唤作红姑,武功修习的是合和功,是一种采阳补阴的阴毒功夫,看她的样子是盯上你了。至于他们的大哥,唤作冷面鬼苏丙,武功修炼的是冰魄功,这种武功阴寒毒辣,中了他的冰魄掌的人会身受寒毒而亡。” 小雨闻言,抱拳对着周小艺道:“多谢姑娘提醒,受教了。” “姑娘,小心!!”小雨见势不对,急忙喊道。 但见不远处那桌红衣女子皱眉冷哼道:“臭丫头,多管闲事!找死!” 突然一根筷子如利箭一般直奔周小艺后背而来,周小艺手中长剑一把抓起,用剑鞘一挡,便将暗器般的筷子击落在地,周小艺继续道:“我师父说过,我们正道中人要和这些邪魔歪道势不两立,魔教总坛远居西南,不知这帮人为何会道我庐山地界来,今日遇见了,小女子便要会会他们!!” 周小艺闻言,起身拔剑对着另一桌的三人,怒目喝道:“看来我真的说对了,既然三位是魔门四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们的老大呢?一并叫出来!” 原本要离开了的小雨和刘伯又坐了下去,准备看热闹。 而酒馆里面其他的路人吓得急忙鼠穿而去,生怕被这帮江湖人打斗殃及。 酒馆老板和小二也急忙躲在了柜台下面。 小雨指了指对面三人,对着刘伯道:“刘伯,看样子,得您出手了。” 刘伯闭口不言,看了看拔剑对峙对方三人的周小艺,无奈的摇了摇头,嘀咕道:“是个麻烦。” 小雨听过魔门四杰的名号,能在江湖上有名的人,不会是泛泛之辈,眼前这姑娘看样子武功不错,却不见得就是对方三人的对手。 小雨出手,若非出其不意,也不见得就能杀得了对方,何况现在的小雨不是季如歌,不能出手。 他的剑还在竹筒扁担里,也不能露面。 唯一能帮助周小艺的便只有刘伯了,刘伯一身钓鱼竿子的武功使得出神入化,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只要刘伯肯出手,周小艺绝无危险。 眼见对方几人缓缓的站了起来。 “关键时刻,您会出手的吧?”小雨看着刘伯使了个眼色。 刘伯闭口不言,淡淡的道:“你在这里,我出什么手?” 小雨皱眉,瞥了一眼一侧竹筒扁担,对着刘伯道:“刘伯,您知道的,我这......我这..我是打不过他们的。”小雨需要掩饰身份,故意说打不过,刘伯和他都一清二楚,至于真的是不是打不过,得打了才知道。 “这一顿我请了,怎样?”小雨看着刘伯不住的使眼色,暗示自己不便出手。 刘伯充耳不闻,安静的坐着。 小雨急的加价道:“一路上的伙食费都是我出!!只要您老人家这一路出手帮忙照顾一下我!!” 刘伯闻言,心下乐呵,季如歌是杀不得了,坑一坑他算是泄愤,总算坑了这小子一回,这才淡淡的道:“必要的时候,我会出手。” 小雨深呼吸了口气,有些后悔,皱眉道:“你又不缺钱!!” “白吃白喝,总是舒服的。”刘伯学着小雨平时的口气回道。 小雨只得翻了个白眼,“是是是,只要您老人家能帮忙就好。” 安凝拉着周小艺的手臂,道:“小师姐,你不能冲动啊,对方可是三人,你刚刚说得这么厉害,只怕你打不过他们!” 周小艺皱眉道:“打不过也得打!凝儿,你和他们站远些!” 但见对方那病鬼,也就是号称血魔的童雕病恹恹的走了几步,向着这边而来。 “咳咳咳,哟,小姑娘,这行头?离宗的人?是了!难怪这么有眼力见儿!”童雕说完,转身看着那铁鞋子的苏丙道:“呵呵,二哥,你看看,我们四人的名声都这么大了吗?竟然连离宗的小姑娘都认识我们了?哈哈哈...咳咳咳...” 他耸拉着萎靡的身子,手上苍白的皮包着白骨,若隐若现,若不是他一边笑一边咳嗽,就感觉他是个死人,看得人感觉有些磕碜。 第九章 遇逃(5) 病鬼童雕瞅了瞅周小艺,调笑道:“呵呵,正道中人?小丫头,人不大,口气倒是挺大的,今儿个三爷不想杀人,你们滚吧。” 周小艺手里的长剑指着童雕,骂道:“魔头,动手吧,我不怕你们。” 童雕手里端着酒杯,抿了一口酒,对着身后单飞道:“呵呵,二哥,瞧瞧,瞧瞧,真是有趣儿。” 殷三娘皱眉道:“三哥,这是庐山脚下,是人家的地盘,我们还是别动刀动剑的了,只是,这丫头嘴碎坏我好事儿,你就帮我教训教训她,给她两耳光得了。” 童雕闻言,皱眉道:“红姑,这可是你的事情,你见着人家小哥俊朗就起了想法,我可没有,你自己的事情,还是你自己动手的好。不过,这姑娘倒是漂亮,不知要在下有没有荣幸请你喝上一杯?” 童雕端着手里杯子对着坐在小雨侧面的安凝笑着。 安凝皱眉,摆了摆手,战战兢兢的回道:“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哎呀,不会喝酒,那可惜了。”童雕说完端着酒杯要回自己座位去。 周小艺站在原地,他早听说过魔教四杰的名头,这时候见着了,虽然嘴里信誓旦旦,眼见那病鬼转身回去,心下还是胆怯,手里的剑指着他,依旧不敢刺上去。 安凝在一侧皱眉轻声劝她道:“小师姐,要不,还是不打了......我感觉我们打不过他们。” 周小艺闻言,有些畏惧,转头皱眉轻声道:“不打了?” 小雨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急忙喊道:“不打,不打了。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打不过。” 周小艺半推半就的坐了下来,回道:“那,便不打了。来赶紧吃,吃了我们还得去找珞珞呢。”她这时候冷静下来,想想自己刚才鲁莽,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还会连累凝儿。 而单飞、童雕、殷三娘一座。 殷三娘却有些不依不饶,似笑非笑的看着童雕,皱眉道:“三哥,真不教训教训这丫头?” 童雕咳嗽了几声,回道:“不教训了,一个不懂事的黄毛丫头而已,赶紧吃了回去,还得为大哥护法,别多事,教主派我们来,只是去江南结交那魔头的,中原正道和我们虽然势不两立,却也不是一见面就要拼个你死我活的,由她去吧。” 酒馆门口。 刘伯和小雨别了周小艺和安凝,二人准备继续赶路,而周小艺和安凝则是准备先往镇上的市集去问问,离珞素喜玩火,指不定会去市集地摊上买火折子,他们准备去碰碰运气。 出了松峰溪小镇。 小雨骑马,刘伯骑驴,刘伯扛着鱼竿,小雨扛着竹筒扁担。 小镇外,山清水秀,路径一个湖边小道的时候,他们身后有三人勒马而来,正是适才酒馆遇到过的那三个魔教的人。 铁燕子单飞,血魔童雕,红姑殷三娘。 殷三娘见了前面一老一少,欣喜在马背上一跃,武功甚是了得,竟直扑扑的向着小雨后背而来。 小雨猝不及防,直接被人提着手臂,反手抱着腰间,落了出去。 竹筒扁担差点落了下地去,急忙紧紧抓着。 原来是那红衣女子殷三娘,她抱着小雨一路施展轻功,在其他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雨已经被她带出了上百丈开外。 只见一袭红衣在青山绿水只见跳跃,不多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铁燕子单飞皱眉看了看远去的红影子,皱眉嘀咕:“四妹这也......竟然连一个乡野小子也掳去了。” 童雕捂着嘴使劲儿咳嗽了几声,皱眉笑道道:“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红姑可不挑食。” “老伯呀,你别担心,你这孙子就是借我四妹玩玩而已,不会害他性命的,往后几日吃好点补补就好了。”病鬼童雕看着停着驴儿的刘伯,笑嘻嘻的安慰道,“吃好点,补补,兴许就死不了了,哈哈哈哈.......” 刘伯皱着眉头,看似有些担忧。 听了童雕的话,刘伯也不言语,只怔怔的看着远方,童雕和单飞牵着红姑的马缓缓从他身边路过。 刘伯顿了顿,也牵着马继续赶路,他们要走的道是一条,也是同一个方向,荒郊野岭的,只怕还有好几里的路程,才会有岔道。 小雨这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这一路上,凭着腰间的空钱袋,可坑了不少小偷了。 钱袋子里装着一包石头,看似银两,每每抓住正在偷他钱的小偷,非要当众赖在小偷身上,一来二去的,一路上凡是偷过他钱袋的小偷,无一不是被他收刮得干干净净。 小偷偷别人的钱财,小雨这小子偏偏专门在腰间挂着个钱袋引诱小偷,反诬陷小偷将他的钱偷了换成石子儿,趁机敲诈一笔。 对付坏人,用的全是坏点子。 这等机灵儿劲儿,要让他吃亏,不太可能。 刘伯想起了远处施展轻功飞远的红衣人,皱着眉头,心里反倒是为那叫做殷三娘的红姑担忧。 ...... ... 小雨被带着跑了三里地左右,被一个身姿丰腴的漂亮女人押着腰间,感觉不错,小雨心下却没有那等旖念。 小雨心下皱眉,看样子这婆娘还真是打上了自己的注意。这婆娘可不是什么好角色,听周小艺说了,此人修炼的是合和功,是采阴补阳的功夫,自己虽然常在青楼听书厮混,却没那等心思。 老头子早就交代过,男人痞子一点无所谓,却不可风花雪月,对待自己喜欢的人,要像练剑一样,专注、专一,若是那和他认识的那位镇南大将军还在,便是榜样。 ‘.....人的一生中,可能会遇到一个你爱她,她也爱你的人,你小子,要等,等到你生命里那个人,你就会知道,何为幸福了!......’ 小雨清楚的记得老头子说过这句话,只不过,那时候小雨心里想得还是村口的小芳,他觉着,小芳就是他该等的人...... 记得以前,恍惚之中听老头子说过一次,他的一生,有且只有过一个女人。 第十章 遇逃(6) 小雨不知道这女人要带着自己去哪里,没多久,便被她一手扔在了地上。 “哆、哆!” 两下轻点,小雨的俞府、中府两处大穴被点了穴道!小雨被殷三娘一把扔在一处草地上。 小雨双目一瞪,心道不好,师父和老头子都没有教过自己点穴解穴,自己一路走来,素来都是速战速决,难以有面对面被点穴的时候,可就在刚才,他以为这殷三娘会找个地方放他下来,小雨根本没想到这人会点自己穴道。 而殷三娘,原本也没想点小雨的穴,只是因为她看到了一个地方着火了,所以立马停了下来,又害怕到手的练武材料跑了,便信手点了小雨的穴,扔在了一侧草地上。 “去你大爷的,荒郊野岭的,一个茅草屋子竟然会着火!!!”殷三娘骂骂咧咧的扔了小雨,纵身一跃,施展轻功飞奔向那着火的茅草屋而去,一边跑,一边叫道:“大哥!!你没事吧!!” 那个地方正是他们大哥冷面鬼苏丙的修炼之地。 说道此处,不得不提及此魔门四杰来中原的原因。 魔教地处西南,称玄天教,此门派专接纳修炼武功诡异古怪的人,也接纳江湖上的乌和之众,不论人品如何,只要有厉害的本事,便能在此教中立足。 魔门四杰正是那红姑殷三娘、血魔童雕、铁燕子单飞在内的几人,他们的老大正是修炼了冰魄功的冷面鬼苏丙。 苏丙乃是玄天教教主镜昭月的关门弟子,他的冰魄功也正是镜昭月的看家功夫玄寒录里面的一门掌法。 镜昭月听说中原江南有杀人魔头季如歌的消息,便命令四个门人前往江南会会季如歌,希望能将这个名震江湖的杀人魔头纳入玄天教门下,得一大助力。 魔门四杰便是此行的受令者,四人都是教中高手,素来一起行动,中原正道人士居多,和玄天教势不两立。 让他们四人来中原,是因为他们几人的武功不低,即便是在中原遇到高手进犯,也有一战之力,避免落了玄天教的名头。 四人路经松峰溪小镇,正因四月天气转热,修炼那冰魄功的人素喜寒冷,一旦天气过热,便要休息运功护住心脉,避免热气侵袭,伤了肺腑。 松峰溪小镇北侧,正有一个废弃的茅屋,以前是一个孤独的老人的屋子,后来那老人死了,便一直无人使用,成了个废弃的茅屋。 勉强能遮风避雨。 四人途径此地,适逢冷面鬼苏丙热气攻身,急需打坐运功调息的时候。 他们便与他选了这个废弃的茅屋作为落脚点,让他独自在那茅屋内打坐运真气调息。 又是正午时分,三人离了他们大哥,一路寻道镇上来吃午饭,顺便与苏丙带些过去,等他运功调息好内息之后,便可进食充饥。 三人来到镇上,正巧遇见了小雨几人,便有了刚才的酒馆的一幕遭遇发生。 荒山野岭的,周围又有池塘,又有方田,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破旧的茅草屋子会起火。 尤其是殷三娘原本打算携小雨来此行那苟且之事,想要得小雨之身用来修炼她那见不得人的合和功的时候,见了此茅屋着了火,他们的大哥,也就是苏丙还在里面。 所以惊讶的叫了起来,急忙冲了过去救人。 冷面鬼的冰魄功乃是一门寒体修炼的功法,修炼的真气也是寒冷的真气,攻敌以寒,寒毒深而凛。 修炼此门功夫的人,借助寒冷的地方修炼,功力会倍增,但是此行他们出来执行任务,便无寒地可修,只能依靠体内原有的寒冰真气修习武功。 再者,天热的时候,修炼此门功夫的人会消耗真气抵御热息,一旦真气耗尽,热气侵袭,便会导致肺腑受损。 所以四人进了中原以来,每隔一段时间,苏丙都会找地方修炼补充真气维护身体五脏六腑。 四人议定,这茅屋乃是一个绝佳的修炼补充真气的地方,苏丙在此修炼,他们三人去买吃的,以往处在闹事,他们都与之护法的,今日不同,荒郊野岭,不会有人来点火烧屋子的,苏丙便让他们快去快回,准备吃的。 意外,意外,意料之外。 一个意外就这么发生了。 苏丙正在茅草屋内修炼补充真气,正是关键时刻,打扰不得,更别说用火烤他了。 本来他修炼真气要求寒冷之地,这庐山脚下无寒潭,便罢了,这么个茅屋不冷不热的处在荒郊野岭,原本是上佳之地。 苏丙坐在茅屋中间,正修炼时候,不料正修炼到要害之处,茅屋背面周围燃起火来,热气瞬间逼身,他真气尚未归集丹田,气息在奇经八脉内运行小周天未回,遇火之热,必然伤及内脏,身受重伤。 苏丙挨着热气,好不容易护住心脉,将体内冰寒真气收入丹田,勉强护住性命,却急热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 “大哥,你怎么样了!!”红姑殷三娘奔到草屋前面,薅开一处草垛子,蹿了进去,将大哥苏丙扶了出来。 苏丙正扶着胸口,鲜血吐了一身,看样子伤得不轻。 而造成这个意外的人,听到有人说话,才探头探脑的从茅屋后面走了过来。 “你们没事吧?”此人正是离珞。 离珞担忧的看着一个漂亮的红衣服女子扶着一个面色苍白的长发白衣男子,男子口吐鲜血,鲜血流了他胸口衣服上都是。 “咳咳,快,快带我离着这屋子远些,太热了。”那长发白面的白衣男子正是冷面鬼苏丙,苏丙一面咳,一面鲜血咳了出来,用手借着。 红姑担心犹甚,急忙将之扶着走开了很远,站到了小雨躺在的草地上。 苏丙到池塘边上,一个纵身跳了进去,不顾泥泞脏生,直接坐在了水里开始运功调息。 红姑殷三娘怒目奔着茅草屋旁边的那个青衣拿剑的姑娘而去。 茅草屋这时候已经从后面燃起了熊熊烈火,烧得正旺,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烧到茅屋前面。 离珞像个犯了事孩子,天真的看着奔着自己而来的红衣女子,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应付。 第十一章 遇逃(7) 一柄长剑,一袭青衣,打扮和周小艺有些类似,殷三娘见了离珞,皱眉骂道:“又是离宗的丫头!!找死!!” 适才周小艺提醒小雨提防她,这时候又是离宗的丫头烧屋子导致他们老大受了内伤,殷三娘气不打一处来,袖口一挥,两柄短匕首出现在了她的手里。 红姑殷三娘修炼的是采阳补阴的合和功,此功法是一种旁支修炼女人阴柔内力的武功,殷三娘以合和功修炼内力为根基,善于使用短匕首作为武器,练的是一套《断骨匕》的匕首武功。 离珞焦急道:“我适才问了路人,说这茅屋是不是废弃多年的吗?我这点了一把火,怎么里面还有人......再说了,我都点了火了,他自己在里面不跑,可不能怪我。” 殷三娘皱眉道:“我大哥在里面练功正是要紧时刻,哪有功夫逃走?你们离宗的人今天是和我们对上了是吧?既如此,便动手吧!!” 离珞听了,有些云里雾里,难道除了自己还有别的离宗的门人和他们交过手吗?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对方的手里的短匕首已经露出了锋芒,直奔自己面门而来。 离珞急忙拔剑回应,见那女子一身红衣长裙,两把匕首同时对着自己袭击而来。 利剑出鞘,匕首直接撞在了剑的侧面。 “铛铛!” 两声清脆的响声想起,二人斗做一团。 小雨被点了穴道侧仰在一侧,皱眉看着对面的两人打斗,那青衣的姑娘不是离珞又是何人? 小雨见殷三娘出手狠辣,招招直逼离珞要害,都被离珞格挡开来,离珞没有要攻击的意味,招招回防,不知为何。 小雨听离他们尚有十几丈的距离,见他们斗得紧了,离珞又是挡了一剑,抽身退开。 “姑娘,对不起,你听我说,我虽然是故意在这里放火,却不是故意要烧你们大哥的,实在抱歉!” 殷三娘怒意上来,皱眉道:“一句抱歉就了事?你这一放火,我大哥的冰魄功势必打乱内息,造成严重的内伤,今日,要你拿命来赔!!” 离珞闻言,又见此人招招狠毒,嘴上不依不饶,手上也是如此。 离珞皱眉,心道这女子也太过蛮横了些,我不过是让他大哥受了些内伤而已,她便要取我性命,看她出手的样子,不像是来虚的,急忙挥剑开始反击。 “姑娘,我家有上好的疗伤圣药,你大哥受了内伤,我愿意承担责任,不妨你们跟我去庐山之上一走,让我哥拿出药来与他医治如何?” 离珞一边接招,一边嘴里回道。 殷三娘骂道:“去庐山,被你们离宗人一锅端了吗?哼!”殷三娘见对手有条不紊的接自己的招数,心下越发来气,手中招数又快了许多。 ‘双生剑’、‘铁环扎’、‘匕凝’、‘断刺’...... 《断骨匕》武功中的招数,接二连三的使了出来,招招连贯,带着浓烈的怒意。 她对离宗的人原本并无恶意,听了周小艺一番话之后,变得有些气愤,如今又是一个离宗的丫头对自己一行的大哥动了手,越发以为离珞是离宗的人,敌对魔教,烧了茅屋,是故意针对大哥冷面鬼苏丙而为之。 是以对招的时候,丝毫没有留任何情面,招招取离珞要害,要杀了她泻愤。 离珞习的是离宗的嫡传剑法,夹杂着离宗的“离灵剑式”“望庐十六问”……等各种剑招,离珞自小习剑,天资上佳,论剑法,不觉已经是离宗数一数二的高手,只内力修为差了几分。 离珞的内力虽然不及殷三娘,但是在剑法外修上远胜于她,是以招招避让而不落下风。 殷三娘招招紧逼,弄得离珞几无时间说话,只得迅速接招。 二人你来我去,对了三十余招,约莫已经是四个回合了,殷三娘渐觉这丫头厉害,而离珞缓缓占了上风。 “吱啦”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殷三娘右手手臂的红衣被带出一道口子,白皙的手臂上被带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红衣赤血,烂袖美人,远见处处可怜,更添了几分动人心魄的姿色。 可惜,离珞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女孩儿,不懂怜香惜玉。 殷三娘落了下风,退出几丈开外,怒目看着离珞,不敢再急攻,只觉得这姑娘剑法好生了得。 离珞涉世未深,并无杀人之心。站在原地,等着殷三娘再出手,她觉着殷三娘这人蛮不讲理,自己不过是无心之失,她便要自己以命相抵,常言道,欠债还钱,杀人尝命,自己也没杀了她的大哥,她这做得也太过了些… 而殷三娘则是感受着手臂上的疼痛,只觉着这小姑娘剑法厉害,他们一行在西南地界,罕有敌手,却一入中原,便处处吃亏,先是大哥被烧得受了内伤,后自己也几于败地。 听闻离宗是天下十大剑宗之一,还不算最厉害的,自己在玄天教已经是算是中上的角色,却连离宗一个小丫头都打不过,亏得教主还心生讨伐中原正道之意,如今看来,实属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之辈了。 “唉…唉…”如此想来,殷三娘只觉玄天教前途惆怅,心生抑郁之情,接连叹了两口气,又见离珞也不趁她手臂受伤之危而继续攻击,而是静等在原地,气节上又高了一截,不免又“唉…”的叹了一口气。 “四妹为何唉声叹气!” “咳咳咳…” “大哥,这是怎么了!…” 铁燕子单飞和病鬼血魔童雕这时候往这边赶来。 见到一侧池塘里胸口挂着血迹的苏丙。 两人牵着三匹马,奔到进前,关切的问安坐在水里的正在运功调理内息的冷面鬼。 小雨依旧呆在一侧,穴位被封,躺在草地上。 随行而来的还有刘伯。 刘伯牵着老驴儿,还有小雨的那匹马,安静的呆在一侧。 刘伯和小雨一道,小雨被殷三娘捋去,跟着这两个人,自然能找到小雨。 便是眼下。 小雨不住的给刘伯使眼色,刘伯望而不闻,要看看眼下的情形,人多而乱,对面还有那个武功颇高的离宗小姑娘。 他决定先不理小雨,看看情形再说。 第十二章 遇逃(8) 刘伯内力精湛,对于人身上的穴位自然了如指掌,他和小雨虽然对战过,却没有实打实的比拼过内力,他不知道小雨在内功修为这一块的脆弱,他也不知道堂堂名震江湖的季如歌,竟然连点穴解穴都不会。 小雨依旧眨巴着眼睛,示意刘伯给自己解穴。 刘伯却扛着鱼竿安静的站在一侧,要看看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弟,你守着大哥运功,我去会会那位姑娘。”单飞对着童雕吩咐道。 童雕点了点头,站在池塘边上,守着苏丙运冰魄真气给自己疗伤。 “二哥,就是她,大哥在这茅草屋里运功调息,被这臭丫头在屋子后面点火烧屋,大哥热气攻心,受了重伤!!”殷三娘对着单飞回道。 单飞见离珞一身装扮和适才在酒馆遇到的周小艺装扮差不多,心下以为离珞和周小艺是一道的,竟然先他们一步到了茅草,定是知道他们大哥在屋内练功,便点火烧屋子,要除掉他们的老大。 单飞怒目骂道:“又是离宗的人,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离珞急道:“我都说了是个误会,我就拿着火折子点着东西玩玩,都问了路人,说这是一间废弃的茅草屋了,我才点的火,哪里知道里面还有人,实在抱歉,抱歉得紧。” 离珞皱着眉头,看着来人,众人之中,她又瞥见了刘伯,高兴地奔道刘伯一侧,问道:“刘伯伯,你怎么来庐山了?你在江南怎么说走就走了,也不和我们道个别,我还说请你来庐山玩呢,可巧了。”离珞拉着刘伯衣袖,像个见了爷爷的小孩子,突然瞥见了一侧地上的小雨。 刘伯微微一笑,指了指地上的小雨,皱眉道:“我和小雨一道北回,途径此地。” “咦,小雨!你怎么也在这里!”离珞好奇看着小雨道:“你......”离珞看出了端倪,小雨又对离珞一个劲儿的眨眼,他的哑穴和行动的穴道被封,动弹不得,只能眨眼。 离珞几步走了过去,伸手要解开小雨身上的穴道。 “多管闲事!!”殷三娘见离珞要与小雨解开穴道,骂了一句,手里匕首一扬,又抢攻了过去。 “二哥,拿下她,为大哥报仇!”殷三娘抢攻之时,对着单飞喊道。 铁燕子单飞闻言,在地上一踏,一双铁鞋腾空而起,以铁鞋子为武器,直踢离珞面门而来。 离珞来不及弯腰下去,急忙连退了几步,挥剑格挡。 三人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小雨眼见自己身上的穴道要被解开了,却见那两个魔教的人又将离珞逼开,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离珞还没来得及和刘伯、小雨二人寒暄,便又被两人围攻。 铁燕子单飞使用的是他的本家功夫‘铁脚燕’,轻功卓绝,也是用一双铁鞋作为武器,下盘功夫了得。 单飞和殷三娘二人并攻离珞,几个回合下来,渐感不支。 “二师姐!!我来助你!” 众人忽然闻得一个女子的声音,看时,正是那周小艺和安凝。 周小艺、安凝两人在松风溪小镇上一路打听离珞的下落,在一个地摊上面打听到了有人一个拿剑的姑娘买了火折子。 二人再往北路行来,又听人说几里外的废弃茅草屋起了火,猜着定是离珞所为,便奔将过来,正巧遇到了这一幕。 周小艺见二师姐离珞被适才那几个魔头围攻,急忙拔剑而上,支援离珞。 安凝见了刘伯和小雨也在,和刘伯打了招呼,“刘伯,您老人家也在啊,你知道我们家小姐为什么会和他们打起来吗?” 刘伯回道:“看样子,是离珞姑娘惹上了这帮人的老大。” “咦,小雨这是怎么了?”安凝看着地上的小雨,皱眉担忧,毕竟眼下是他们在恶斗,小雨虽然可憎,却也是自家小姐的朋友,她也为之担忧。 刘伯淡淡回道:“被人点了穴道。” 安凝回道:“那您为什么不帮他解开呢!” 刘伯皱眉,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小雨,手中鱼竿一滑,在小雨胸前两处大穴上点了几下,轻重合适,正好解了小雨被封住的穴道。 小雨急忙薅起一侧竹筒扁担站起身来,看着刘伯道:“刘伯,你这......你就不能早些帮我解开穴道吗?” 刘伯淡淡回道:“我以为你有能力自己解开。” 小雨皱眉道:“我哪有那本事,我可是一点解穴的功夫都不会的。” 安凝站在一侧,十分担忧的看着在林中争斗的离珞、周小艺以及殷三娘、单飞几人。 周小艺的武功远不及离珞,而殷三娘和单飞的武功虽不及离珞和刘伯这种级别的高手,却也非泛泛之辈。 这一次的二对二打斗,明显离珞和周小艺这一边落了下风。 给殷三娘造成心里压力的只是离珞的武功,她以为离珞只是离宗的一个小角色,武功竟然也那么高,殊不知离珞的武功在离宗所有人里,已经算是排得上前面的了。 这时候打了起来,殷三娘虽然手臂受了伤,对上周小艺,却也不落下风,越打越顺手,周小艺好几次都差点被殷三娘刺中。 离珞则是一便和铁燕子单飞对招,还要一边照顾周小艺的不被殷三娘伤着,一时间两人都落了下风去了。 林间。 四人翻舞激斗,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回合。 时而离珞对上殷三娘,时而又对上单飞。 周小艺剑艺不精,被单飞一招‘沉燕啄’踢中小腹,笔直的摔落了出去,受了内伤,踉踉跄跄的站了捂着肚子站了起来。 离珞一个鹞子翻身,回护住周小艺,将之拉了起来,“小师妹,你还好吗!” 单飞和殷三娘可不会给任何敌人留手的机会,直接又扑了上去,离珞刚扶起周小艺,猝不及防,挥手抬剑格挡,直接被两人围攻震飞了出去。 殷三娘趁势手中右手手中的匕首猛的一甩,向着离珞面门爆射而去,要取离珞性命。 “啊!小姐,小心!!” 安凝见状,吓得惊叫了起来!! 第十三章 遇逃(9) “铛!” “嗖!” 刘伯手中鱼竿一挥,鱼钩直直的甩了出去,径直将几丈外的那眼看要射穿离珞脑袋的匕首直接钩飞了出去,笔直的插在了一侧一颗老松树干上面。 “几位,要取人性命,未免太过了些。”刘伯微微一笑,看着殷三娘和单飞。 殷三娘见这老头子鱼竿只那么简单的一挥,便将她的匕首准确的钩开,足见手上功夫了得。 单飞皱眉道:“又是个高手,看来这中原,还真是卧虎藏龙。” 一侧殷三娘瞪着刘伯道:“老家伙,你也多管闲事。” 刘伯微微笑道:“我和他们是朋友,不算多管闲事。适才是我的这位朋友误伤了你们的大哥,你们也打伤了她,如今算是抵平了,还请诸位就此罢手。” “老娘若是不罢手,你又能如何?” 殷三娘怒喝一声,红袍一挥,拂袖向着那插匕首的树干而去,她取了匕首,转身施展轻功又扑向刘伯。 单飞皱眉,急忙施展轻功跟上,二人夹击刘伯。 刘伯微微一掂脚,挪开数步,随后向前走了几步,免得打斗伤及了了身边的安凝。 但见刘伯手中鱼竿带着鱼线鱼钩,直喇喇的射了出去,仿佛钓鱼一般,手上劲道十足。 殷三娘双手里的匕首还没扑倒刘伯面前,已经被鱼钩划过眼前,急得匕首向中间一合,要断刘伯鱼线。 单飞眼见刘伯的鱼钩要即便不能袭击中殷三娘的面颊,也会直接缠绕她的匕首,钩中她的双手。 单飞一个‘落地式’落下地去,伸手一招‘锁燕式’忙拉着殷三娘双脚,要拉她回来,躲开刘伯的鱼钩。 “四妹,不可鲁莽!!”单飞喊道。 刘伯右手一抬,一伸,鱼竿往前送了几尺,鱼线直接缠绕在了殷三娘合过来的双手手颈处。 殷三娘匕首和双手手颈被鱼线缠住,吃疼,急忙松了匕首,匕首带着鱼钩落下地去,她五指一合,瞬间脱出鱼线缠绕的圈去。 稍微慢个半刻,她的手便会被鱼线割伤。 刘伯手中鱼竿一收,鱼线缠绕着两把匕首直接被钓鱼一样收了回来,刘伯左手一出,稳稳将之握在了手里。 再松开鱼线,两把匕首在左手手里端着,右手还是拿着鱼竿,手指捻着鱼钩,俨然一副钓鱼才收竿的样子。 殷三娘被单飞带落了下来,暴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她再看自己双手手颈上,两道深深的血痕,只怕她收手慢一些,两只手的脉搏都能被这老渔翁悉数割断,她心有余悸的看着对面不动声色的老渔翁。 单飞关切道:“四妹,你没事吧?这人很厉害。” 单飞看着刘伯,皱眉沉声道。 殷三娘点了点头,回道:“暂时没有大碍。” 刘伯微微一笑,左手一抬,一甩,两把匕首奔着殷三娘一侧的一株松树射了过去,劲风带动殷三娘长发飘逸,两把金雕柄的匕首笔直的插在了她耳畔的树干上。 “诸位,这一次,就此罢手了如何?” 刘伯还是那个口气,嘴角挂着一丝慈祥的微笑。 “呵呵,既然这位老伯伯都开口了,那这事便就此罢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一侧传来,众人看了过去,正是那胸口衣襟上面还挂着血迹的苏丙。 苏丙被病鬼童雕搀扶着走到了林子边上,早已将适才的打斗看在了眼里。 苏丙见刘伯简简单单的几招,便已经将殷三娘手里匕首夺了去,他深知殷三娘的武功不低,而此钓鱼老头的一手鱼竿功夫诡异得紧,轻松便将她的匕首夺了,足见此人厉害。 殷三娘听了苏丙的话,皱眉冷哼了一声,“大哥!!你让三哥,和我们两人联手,我就不信,打不过他!” 殷三娘说完,冷目瞪着刘伯,哪里还有酒馆里面的那半分风情,眼下只剩下了狠戾之色。 苏丙瞪了殷三娘一眼,皱眉道:“我体内热毒尚未除尽,不可鲁莽。” 扶着苏丙的童雕眼里不差,人也精明,从适才几招之中,便觉着刘伯厉害,此时急忙安慰殷三娘道:“四妹,大哥身上的伤急需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们需要合力为他祛除体内热毒,不可再斗。” 殷三娘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冷哼了一声,也不管其他三人,一个侧身翻身上马,“驾!!”勒马而去。 苏丙和童雕、单飞几人知道殷三娘的性子火爆如此,并未生气。 三人也牵过一侧林子里拴着的几匹马,勒马而去。 “离宗,今日之事,我神教四杰记下了。”几人走远之后,那远处传来单飞厚重的声音在林子回响。 ...... 安凝早已将离珞和周小艺扶了起来,小雨和刘伯站在一侧。 离珞、周小艺端坐运息调匀内息,待内伤无大碍之后,才站了起来。 离珞见了小雨,一脸欣喜,道:“小雨,刘伯,你们怎么在这里?” 小雨见到离珞这个漂亮的姑娘,心情还是很好的,笑着回道:“我和刘伯都只是寄居在六叔酒馆,我挣够了盘缠,便和刘伯一道北上,回我们家乡去。这不,巧了,在镇上歇脚的时候,便遇上了安凝姑娘。对了,你呢?你怎么会惹上刚才那几个魔头?” 离珞皱眉,支支吾吾的回道:“我出来玩,这不,不小心点着了路边的一个茅草屋,谁知道里面有人,便惹了他们。” 小雨闻言,适才在酒馆的时候,可是听安凝说离珞连夜逃下山来了,这时候,大家都遇见了,事情自然能明了了。 安凝皱眉看着离珞,伸出手去。 “小姐,你的火折子!”安凝正色看着离珞道。 离珞嘟嘴回道:“哎呀,凝儿,我这次可是偷跑出来的,你不用管我管得那么厉害吧,你们两,就当没找着我,这火折子让我再玩几日,好不好?”离珞拉着安凝手臂,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安凝皱眉,回道:“小姐,你这一下山,便点了人家茅屋,你这,你这让我们怎么省心?” 离珞嘀咕回道:“凝儿,那个茅屋是个废旧了很久的茅屋了,我早向镇上的人打听过了,我也就好奇点着玩儿,没想到里面还有人,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那人哪里不待,非得待在废弃的茅草屋里。” 第十四章 绯红(1) 小雨好奇的看着离珞,皱眉道:“珞珞,你还有这爱好哦?” 离珞腼腆的撇嘴一笑,“嘿嘿,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玩火折子而已。” 安凝和周小艺同时白眼,安凝嘀咕道:“小姐,你这那是一点点,赶紧拿出来,我可不想被大少爷骂。” 安凝的手还是那么伸着,就等离珞交出火折子。 离珞转移话题道:“凝儿,你看刘伯和小雨都到了我们庐山脚下了,我们是不是该尽一下地主之谊?” 安凝撇嘴道:“是该尽地主之谊,不过也得小姐您把火折子给我之后。”安凝目不转睛的盯着离珞,手指向内薅了薅。 “嗖!” “铛铛!” 突然蹿出一个红色身影,手中匕首猛的偷袭向站在小雨身边的刘伯和离珞。 刘伯挥手一鱼竿抵挡开她的匕首,离珞抬手用剑格挡开来。 “嗖!” 一道红绫从小雨身下蹿了过去,殷三娘探身而过,接过左手接过右手的红绫,直接将小雨带了出去。 小雨一惊,手里的竹筒扁担要回防,却被殷三娘提前打在了他的手背上,小雨猝不及防,手背吃疼,竹筒扁担打落了下地去。 待刘伯和离珞反应过来,小雨已经被红姑殷三娘抓走,腾空而去,穿林越野,不见了踪迹。 原来这殷三娘跟着其他三人离开了林子之后,心中气愤难掩,又看小雨长得有几分俊朗,便调转回来,从林子一侧,偷袭刘伯和离珞,旨在抓走小雨。 一来她觉得小雨是刘伯的孙子,适才他们败在刘伯手下,抓了小雨泄愤,二来她修炼的合和功本就需要采阳补阴,是一门阴毒的武功,小雨正合适。 她想用了小雨之后,便杀之泄愤。 小雨就这样被她偷袭带走。 一个红色的身影在林间穿梭消失不见,待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远。 离珞正要交火折子给安凝,一见小雨被人掳走,灵机一动,直接收了火折子入怀,抱着自己的剑,急忙奔了出去。 “小雨不会武功,我要去救他!!” 离珞不等安凝和周小艺叫喊,火折子已经揣在了怀里,踏着树木,几个轻身飞了出去。 离珞想的是,以救小雨为借口,至少火折子还在自己身上,等那殷三娘掳着小雨走的越远越好,自己便可以追的远了,等救了小雨,她再玩玩身上的火折子,玩够了,再回去找安凝和周小艺。 “小姐!!!” “二师姐!!” 安凝和周小艺看着离珞的身影也消失在了不远处的林子里。 “小师姐,快追,可不能让小姐再走丢了!!”安凝看着周小艺道。 周小艺摇了摇头,一脸难色,回道:“凝儿,刚刚和他们打斗,我受了内伤,小姐只是受了轻伤,我现在不能运功,不然内伤加重,回天乏力。” 周小艺捂着自己胸口,无奈的看着离珞追着不见了踪影。 安凝和周小艺同时看着刘伯。 刘伯皱眉,缓缓捡起了小雨落在地上的竹筒扁担,摇头道:“老夫的轻功不好,有离珞姑娘去救小雨便是。” 竹筒扁担里是季如歌的寂灭剑,刘伯心知肚明,他要做的只是替他保管好便是,他相信殷三娘不是小雨的对手,何况还有一个追了上去的离珞,不是他轻功不好,而是他不想去追。 安凝和周小艺闻言,只得皱眉罢了。 刘伯看着远处的林子,问安凝道:“两位姑娘,前面可有镇子歇脚?” 安凝无奈叹了口气,回道:“前面三十多里路之外是庐山的抱脚寺,唤作大观寺。” 刘伯回道:“那我们是去寺里等他们回来,还是去松风溪小镇等?” 刘伯这么一问,倒是难住了安凝。 安凝皱眉,心道鬼知道那红衣服的女子会将小雨带去哪里,小姐追了上去,也不知道会追到哪里去。 周小艺在一侧回道:“前面的大观寺不留女客,依我看,我们不如会松风溪小镇上去等,一来我可以调养内伤,二来找个客栈,也有个栖身之所,等我伤势好些,我们再去找他们如何?” 刘伯点了点头,牵着驴儿,指了指一侧小雨的马,道:“你们两人一匹,走吧。” 刘伯将小雨的竹筒扁担卡在驴儿背上,自己翻身跃了上去,轻轻拍了拍驴屁股,转身向着松风溪而去。 安凝心下担忧离珞,也只能如此了。 安凝不会武功,周小艺扶她上了马背,自己再一跃而上,勒马跟着刘伯回松风溪去。 再说离珞去追红姑殷三娘。 殷三娘轻功不低,虽不及铁燕子单飞,却也比离珞好了许多。 离珞在庐山之上,修习的是离宗嫡传的各种剑法,轻功只是旁门,离宗的轻功素来只是入门功夫,比不得江湖上厉害的轻功,殷三娘和铁燕子单飞是一门所出,轻功乃是一门‘燕飞功’。 离珞追了上去,刚开始还能见着殷三娘用红绫捆着小雨的带着飞远的背影,等追了几刻钟之后,便什么也瞧不见了。 离珞追的累了,只得沿着一条石板小道,落下身去,大口喘气,缓步向着前面大观寺而去。 殷三娘则是带着小雨一路探花踏丛,赶到马背上,将小雨信手铺横在马背上,勒马奔着一侧树林子去了。 至于要去向何处,谁也不知道。 “几位哥哥,我先行一步,你们只管往前走,我练功完了,自会跟上你们的。” 没了刘伯等人的追逐,冷面鬼苏丙,还有铁燕子单飞、血魔童雕几人则是骑马缓步而行。 单飞对着殷三娘喊道:“四妹,听路人说前面是庐山支脉大观山,上山有个大观寺,我们就在大观寺的脚驿等你!” “好!” 殷三娘回了一句之后,勒马已经奔远了。 小雨当时被抓猝不及防,又有安凝离珞在场,小雨不能显露武功,免得引人怀疑,所以才被掳走。 这时候被这婆娘带着跑远,心下皱眉,不知道这婆娘要带着自己去什么地方。 小雨撇嘴,听周小艺说过,这婆娘练得是合和功,是一门采阳补阴的功夫,邪门歪道,自己可不能失了身,等她放自己下来的时候,再见机行事。 第十五章 绯红(2) 殷三娘带着小雨在山野之间向着大观山一侧山岭而去,要找个深山老林,僻静的所在。 一处山脊松林之间,殷三娘翻身下马。 但见她一手抓了小雨,拉了下来,小雨避免她再点自己穴道,翻身一脚踹了过去,殷三娘本以为小雨只是个毫无武功的家伙,这一脚却吃得结结实实。 殷三娘被踹开了丈许,缓缓稳住身形,捂着自己微疼的胸口,好在对方内功不强,不然这一脚得踹出内上来。 小雨自由修习错骨易容术以及‘棋灵步’的轻功,再有便是师父传授的‘残剑十八式’,前者错骨易容术远不及老头子厉害,可后两者都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但是这几门都是外功,内修上始终是个缺陷。 小雨的竹筒扁担又落在了林子里,这时候没了武器,只能凭手上功夫和殷三娘打斗,实在打不过,就撤!他的内力虽然不深,却足以施展‘棋灵步’的轻功离开。 殷三娘揉了揉自己被踹疼的胸口,皱眉道:“小子,你找死!”说完,奔着小雨而去。 殷三娘还要借助小雨的身体练功,自然不会用匕首伤他,手上功夫一抬,变掌为爪,要扣住小雨脖子。 小雨皱眉,抬手一拳打了过去,殷三娘急忙反手接招,二人过了几招,殷三娘始终没能拿下小雨。 “呵呵,小东西,还有些本事。”殷三娘加快了攻击速度。 小雨善于用剑,拳脚功夫也只是师父交的皮毛,这时候再要接住殷三娘的手上功夫,已经是勉强。 小雨转身施展‘棋灵步’以自己为棋盘天元,直踏‘方’字位,奔出丈许,再踏‘南’字位,已经完全躲开殷三娘的招数。 “这什么轻功?!”殷三娘锁眉冷喝,“给老娘站住!” 她说完,施展‘燕飞功’的轻功追了上去,小雨直奔向山下而去。 且说离珞一路缓步走到一个路边,见了林子一侧有一匹马踏过的痕迹,是直奔侧面上山去的,其他地方都是石板小道,不见马蹄印子,她便断定适才那人掳了小雨是奔上山去了。 毕竟适才看见他们几人是骑马走的,这时候在这里见了新鲜的马脚印,只一列,说明他们四人有一个人是向着上山去的。 除了那掳走小雨的那个女人,应该不会是其他谁奔着山上去的。 离珞如此一想,便缓步进了老林子,一路顺着那马脚印走。 小雨施展轻功在林间穿梭,远远的瞥见了一个姑娘的身影,正是离珞。 离珞正缓步向着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观察地面的马蹄印,尚未瞧见小雨。 小雨见离珞低头的瞬间,急忙一个身影躲在了一株大树后面停了下来。 这时候可不能再施展轻功了,小雨在离珞眼里,始终是一个没用武功的店小二,这时候要是被离珞瞧见自己如此厉害的轻功,势必引起离珞的怀疑。 即便是离珞这性子不在意,一旦她告诉了离宗离坤等人,自己的身份肯定会暴露,不能再用武功了。 殷三娘的轻功又是不及小雨的‘棋灵步’的,她追了上来,远见小雨躲在了大树背后,不跑了,心下纳闷,几个闪身追了过去。 小雨从大树后面凭着力气跑了出去,对着离珞喊道:“珞珞!!救我!!快救我!” 离珞见小雨向着自己这边奔了过来,身后还有一个红色装束的女人跟着,急忙拔剑赶了上去。 殷三娘见小雨这怪异的举动,心下纳闷,这小子在装什么?自己明明轻功很高,却一时间不施展了,还跑着等一个女子来救? 殷三娘带着疑惑已经扑到了小雨身后,一把抓住小雨的后颈衣服,心下一横,管他的,先喂了药再说。 但见殷三娘从怀里一探,摸出了一枚红色的小药丸,伸手在小雨下颚一点,小雨皱眉,只得被迫张开嘴。 殷三娘手里的红色药丸直接送入小雨嘴里,然后再一抬小雨下颚,药丸被小雨吞了下去。 小雨怒目皱眉道:“你给我吃了什么?” 殷三娘微微一冷笑,带着一丝媚意,道:“老娘随身携带的好东西,等下你就知道了!” 离珞在这时候已经奔到近前,一招‘松下问客’的剑招直指殷三娘右肩。 殷三娘双手一落,两把匕首自袖间落在手里,稳稳拿住,一招‘断骨匕’武功里的‘横割’使了出来,接了离珞一招。 她意在抓走小雨,不是和离珞打斗,她接了离珞一招,便伸手拉过小雨来,想要掳走。 可离珞一招又至,小雨也一把推开殷三娘,殷三娘知道小雨有武功,也不敢怠慢,急忙侧身避开。 离珞的剑再刺了过来,殷三娘双匕首接招。 两人斗了两个回合,殷三娘节节败退,直直被避开到了几丈开外。 离珞落在了小雨面前,手里的剑时刻准备着再要和殷三娘斗。 小雨被离珞救下,离珞拿着剑挡在小雨面前,冷目瞪着殷三娘。 殷三娘瞅了瞅自己手臂上的适才和离珞打斗时候留下的血痕,皱眉骂道: “臭丫头,又来多管闲事!!” 离珞撇嘴回道:“小雨是我的朋友,自然要救他,可不是多管闲事。” 殷三娘知道离珞的剑法精妙,不敢硬上,但见小雨这小子体格健壮,不免失了一味好的合和功引子,又瞅了瞅离珞手里的剑,权衡之间,冷哼了一声,连马儿也不要了,轻身施展轻功离开。 “臭丫头,老娘这笔账,早晚和你算清楚!!” 殷三娘说完,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林子里。 “嘿嘿,珞珞,谢谢你!”小雨扣着后脑勺,看着面前英姿飒爽的离珞,感谢道。 离珞一拍小雨肩膀,笑道:“没事儿,谁叫我们是朋友呢!走,咱们去下山玩去。” 小雨皱眉:“咱们先和刘伯他们会合吧!” 离珞嘟嘴摇头,“不不不,我们去大观寺玩玩再回去,我可不想那么早跟着凝儿回去,我可是昨天连夜跑出来的,不能回去,这一回去,我手里的火折子准得交出去。” 小雨撇嘴皱眉惊讶道:“你不是想拉着我去乱点别人的屋子吧?” 第十六章 绯红(3) 离珞皱眉瞅了一眼小雨,嘀咕道:“哎呀,不会啦,我以前点了庐山上的柴房就已经被爹爹罚过了,我知道什么能点,什么不能点的,我刚才点着了那个破茅屋,也是因为问了路人,他们说那茅草屋子废弃很久了,已经没人住的,而且那茅屋都塌了半截,我那知道里面有人再练功夫。” 小雨看着离珞信誓旦旦的说着,真是搞不懂这姑娘怎么有这个爱好,问道:“珞珞啊,用火折子点东西好玩吗?” “好玩,非常好玩!!!”离珞闻言,欣喜回道。 小雨撇嘴,“好玩也不能乱点啊,我们先和他们会合了再说吧。” 离珞摇头,“要回去,你先回去,可别告诉他们我去哪里了!” 小雨无奈的点头,“走吧,咱们先下山去,等到了大道上,再各走各的。” 两人一起在林子里往山下走,走着走着,小雨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时不时情不自禁的转头看了看离珞。 走到一处突兀的石头边,离珞走了累,两人坐在那里歇脚。 小雨看着一侧的离珞,心里有种不安的感觉。 长发飘飘,白皙的皮肤,殷红的嘴唇,干净的脸盘子,婀娜的身姿,眼睛忍不住向着离珞的屁股看了过去,心中有些燥热。 离珞感觉小雨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好奇问道:“你在看什么?” 小雨怔怔的看着离珞道:“看你。” 离珞嘟着嘴天真的问道:“好看吗?” “好看!”小雨脱口而出。 离珞像个被夸奖的了孩子,喜道:“真的好看?在离宗,大家整日都是练剑来练剑去的,还没人说我好看呢!三师弟整日都围着凝儿转悠,他只说过凝儿好看。” 小雨道:“你这么漂亮,当然好看!”小雨的眼神有些炽热。 离珞皱眉,看着小雨一脸绯红,眼神有些异样,皱眉道:“小雨,你怎么了?怎么脸红扑扑的。” 小雨问言,猛的摇了摇脑袋,才回过神来。 “遭了!!有毒!!” 小雨内心的燥热,让他瞬间反应过来,适才殷三娘强行给他灌了一个药丸,是春药! “珞珞,你快走,离我远些!!我得往山上走,去找个水潭。”小雨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转身就又往山上狂奔。 离珞觉着莫名其妙,急忙喊道:“小雨,你中什么毒了!!快跟我回离宗,离宗有个老郎中,很会解毒的!!” 离珞喊完,小雨已经跑远了。 “小雨!!”离珞跟着追了上去。 小雨一路狂奔,他记得适才殷三娘抓他去的地方不远处有个小溪汇聚的水潭。 清溪流瀑布绕水潭,四月的山花正是烂漫处,周围都是灌木丛和青郁郁的大树环绕。 红花绿叶,蝶舞莺歌,潺潺流水缓缓汇聚在这鸟语花香之间成了一个僻静的水潭。 小雨踏着水潭边的鹅卵石沙滩,径直的奔向水潭之中,双目猩红,全身燥热难耐。 小雨常在青楼听书厮混,并无越礼之处,却也知道春药的劲道,就好比扬州惜云湖畔醉雨楼里的那些个玩客,很过了半百的人老客商,总会备些春药在身上..... 至于用处,就不言而喻了。 几股流水在一侧岩石边上汇聚成瀑布,小雨踩着水潭的泥泞,几个快步奔到了瀑布下面,任凭瀑布扑打在了他的身上。 一身粗布衣服淋得湿透了,小雨心中的燥热依旧不曾缓解,整个人就像是要炸开了一般。 他敏捷的剐下自己身上的衣服,将之往一侧水面一扔,赤裸着上半身,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关,宁静站在瀑布底下,感受着冷水的洗礼。 四月底的天气有些热,瀑布的流水乃是山涧里流出来的,还算冷,小雨要借助这冷水,冲散自己体内的燥热和兴奋。 离珞这时候已经跟了上来,看着小雨怪异的举动,好奇问道:“小雨,你中什么毒了!!快起来,你在水里干嘛?” 小雨闭着眼睛,不敢去看离珞,回道:“珞珞,你快走开去,不要呆在这里,找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我中的不是一般的毒,你不懂,快离我远些!!” 离珞闻言,皱眉道:“什么鬼玩意儿毒呀,还不能见人了?” 小雨骂道:“我中的毒不能见女人!!你快走开去!!” 离珞听了,似懂非懂,回道:“那好,我再那边的林子里守着你,你好了告诉我。” 小雨回道:“好!” 离珞去了一侧松林,远远的看着那边的水潭,心道小雨衣服都打湿了,等下需要火烤,嘿嘿,自己先去林子里找些柴火,给他备着,等下又可以用火折子点柴火,想到这里,她心下痒痒,开始在周围的树林子里面拾掇干了的柴火树枝,用剑斩了,抱过来堆在一起。 小雨站在瀑布底下,任凭流水冲刷着自己的身躯,牙关紧咬,索性整个身子时不时的淹下水去。 他内心燥热,眼神有些恍惚,心下想起了青楼里那些房间里面传来的旖旎叫声,煎熬得紧。 “安静,安静!!安静!!......” 小雨猛的摇着脑袋,使劲忘记那些不好的东西,一边默念着‘安静’! 他开始猛的拍打水面发泄自己的力量,消耗着体力。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他都在瀑布流水之下,渐渐的内热散去,他也累的够呛。 体内的燥热祛除,他才捡起一侧水面飘浮着的布衣服,缓缓的向着岸上走去。 总算解毒了! 他精疲力竭的走到一侧青郁郁的草坪上,猛的到了下去,光着上半身,任凭落日的余辉撒在自己身上,这时候的他,需要安睡。 他实在太累了。 小雨闭着眼睛,缓缓睡去。 直到日暮天已昏暗。 “小雨,你好些了吗?”离珞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小雨一侧,关切的问道。 离珞看着光着上半身的小雨,一身不胖不瘦适中的身材,健硕而不失美感,撇嘴多瞅了几眼,又觉着盯着一个男人看不好,忙转头看着其他地方。 小雨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离珞柔美纯真的眼神,心下安然,缓缓回道:“好多了,我们这就下山去吧。” 小雨坐了起来,伸手薅过自己扔在一侧湿透里的衣服,拧干,起身要走。 第十七章 绯红(4) “你身上的......毒.....”离珞皱眉关切问道。 小雨点了点头,笑着回道:“没事了,已经解了!” 离珞好奇问道:“什么毒,这么简单,冲一下午的水便解了??” 小雨回道:“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药,是春药。” 离珞听了,惊讶的看着小雨,她私下听凝儿说过什么是春药,这时候听小雨说起,他想起了小雨刚刚的举动,羞得脸红,难怪小雨要叫自己走远些。 小雨看着离珞双颊泛着红晕,越发的出落美丽,微微笑了笑,心道庐山离宗掌门的女儿,可不是他能高攀的。于是说道:“走吧,我们下山去。” 离珞急忙喊道:“你这一身都打湿了,我捡了一堆柴火,我这里有火折子,可以生火烤干了再走!!”离珞伸手拿出自己腰间锦囊里面别着的火折子,一脸欣然,迫不及待的要去生火。 小雨皱眉嘀咕道:“不用了,我们回镇上去和刘伯、安凝他们会合,我换一身衣服便是。” 离珞急道:“我好不容易捡了一堆柴火,可不能浪费了,快走,我们去点火!哎呀,人家好不容易跑出来,能买个火折子玩玩,你就陪陪我吧!”离珞皱眉眨巴着眼睛看着小雨。 小雨心道这妮子就这么喜欢玩火吗?无奈的回道:“珞珞,这天色都黑了,我们还得赶着下山去,不然要在山上过夜了!” 离珞闻言,欣喜道:“这天都已经黑了,估摸着一时半会儿我们也走不出林子去,不如今晚就在野外过夜,怎么样?我可还没有在野外过夜过,想想都有趣儿!!!” 小雨瞅了瞅天色,这里离山下还有些距离,也许真的如离珞所言,只怕今日要下山去,已经晚了。 小雨看着离珞兴奋的眼神,心道真是个贪玩的姑娘,在离宗里,估计是养太好了,什么都觉得好玩,她是要经历过自己和老头子那般颠沛流离的生活,只怕便不会喜欢在野外过夜了。 曾经多少个风雨飘摇的晚上,他和老头子在岩洞中、抑或是破庙里面,相依为命...... 林子里。 小雨瞅着离珞捡来堆砌成小山一样的枯木败叶,深锁着眉头,这妮子是要烧了整片山林吗? 离珞兴奋的掏出自己身上的火折子,将手里的剑丢在一侧,嘟着嘴吹燃,伸手便要去点那一堆柴火。 小雨急忙拦住,皱眉道:“珞珞,别点那么多,你这是要烧掉整个树林啊!” 小雨走上前去,在一株大松树下面,找了一处周围没有草木的空地,随便从离珞堆砌的柴火里面捡了些堆在那里,“来,火折子给我,在这里生火。” 离珞摇了摇头,喜道:“在这里吗?让我来,让我来,我来点火!!!” 小雨指了指那堆小柴火堆,“点吧。我去找点树种,将我的衣服支起来。” 小雨捡起地上离珞的剑,在一边劈了几根树枝,打理赶紧,在火堆旁边支起了一个架子,件衣服穿了过去,凉在火堆旁边,准备烤干。 离珞生火的速度很快,火堆烧得很旺,小雨全身湿透了,这时候的晚风吹过树林子,有点冷,他搬了块大卵石坐在火堆旁边。 小雨很习惯这种野外过夜的生活,感觉很是平常,他安静的坐着,身子尽量往火堆旁边靠,让自己的湿透的全身干下来。 离珞则是是不是又捡起一侧柴火堆里面的干树叶,枝桠一类的,往火堆里面扔,她拿着手里的捡的干梧桐叶子,一片一片的点。 像是个顽皮的孩子,她每每看着树叶着火,便欣喜的摇晃了几下,看着跳动的火焰,笑的十分灿烂。 小雨见她不断的添加柴火,急忙阻止道:“珞珞,不能再加了,火势够旺盛了!” 离珞撇嘴,有些意犹未尽,不甘的“哦”一声。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所有的东西都在夜幕里面显得宁谧。 自然,这种宁谧是黑夜带来的,周围时不时一两声蛐蛐儿鸣叫,让林间的两人不至于感到烦闷。 离珞玩够了,安静的靠着树干,看着一脸安然的坐在烤衣服的小雨。 “小雨,你是哪儿的人呀?”离珞像个玩累了的孩子,这时候安静下来,静静的问小雨道。 小雨注视着火焰,安静的回道:“北方一个偏远的山里。” 离珞道:“你说的山,是庐山这种吗?” 小雨嘀咕道:“大龟山,和庐山差不多大小,我们家就在山里,很好玩。” 离珞皱眉道:“你怎么会在江南呢?你和刘伯是好朋友吗?” 小雨点了点头,他和刘伯的身份都需要保密,“我呀,是出门闯荡,没了回家的盘缠,所以咋子六叔的酒馆打杂,这不,挣够了盘缠,跟着刘伯一道回乡下去。刘伯是我在酒馆认识的朋友,他的家乡和我的家乡不远,我们只是顺路一道而已。” 离珞感叹道:“刘伯的武功这么厉害,可不像是一个乡下的人,只怕是行走江湖的人罢!” 小雨嘀咕道:“是便是吧,和我没多大干系。哦,对了,你呢,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玩火折子?” 离珞闻言,一提到火折子,就显得高兴,欣然回道:“我呀,从小就喜欢点火玩,我记得小时候,有次我在路上后厨找到一个这个玩意儿!咯,就是它,火折子!” 离珞拿起手中的火折子,对着小雨扬了扬。 “我当时把庐山的厨房里那堆柴火点了,点了这里,点那里!看着那堆柴火四处都燃了起来,灵动的火焰,看着可好玩了......”离珞说道这里,有些沉默了下来,脸上有些沮丧,最后安静的嘀咕道:“后来.....后来整个庐山的厨房连着的几个屋子都被我点的柴火烧着了,烧了好几间屋子。再后来,我爹爹便严令不准任何人让我接触和火有关的东西......” 小雨皱眉道:“难怪你当初在酒馆的时候,一开始就奔着六叔的后厨去,还说要帮我生火加柴......” 离珞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回道:“其实,我和凝儿想来酒馆找你玩儿,我就是想悄悄拿走酒馆的火折子......可是凝儿一直守着我,六叔的酒馆也长久不开业,我没法拿到...这不,一回庐山,我实在受不了,趁着我爹爹不在,悄悄的溜出来了。” 小雨一阵沉默,心下感到离珞这妮子真是有趣的紧。 “你的爹娘呢?”离珞问小雨道。 小雨淡淡的微笑道:“死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离珞急忙道歉道:“哦,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 小雨摆了摆手,“没事儿,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我娘也不在了,生我的时候,难产走的。”离珞安静的回道:“娘走后,爹爹和哥哥都很爱我......” ....... 二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言的在树林子过了一整夜,离珞聊得困了,靠着树干安静的睡去。 小雨等衣服烤干,穿上白亵衣,心道这妮子少有在外面过夜,只怕会冻着,便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安睡的离珞身上。 他自己随后也靠着一侧的树干,沉沉的睡去。 这一天,真的很累。 第十八章 老和尚(1) 夏天的夜晚,星光很足,坐在枝桠散漫的松树底下,向上望去,是满树繁星。 小雨在野外睡的并不是很安稳,疲乏的他睡了半夜,便悄然醒了。 眼前的火堆因为柴火的烧完,火光渐渐的暗了下来,小雨瞅了瞅一侧睡得正香的离珞,起身去添了些柴火,让火势旺盛些。 火能带来温热,不至于在外面过一夜便染上风寒。 小雨安静的坐在火堆旁边,时不时的添加着柴火,也时不时的看了看鬓发散乱依旧掩饰不住清秀脸颊的离珞。 能和一个如此美丽的姑娘在野外渡过一夜,即便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小雨心下也略微欣喜。 小雨心底不得不承认,在他看来,离珞真的很美。 只是明日一别,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了。 他不是江湖上的风流才子,佳人在前,他也没有想要追求的想法,自己虽然不是正人君子,却也不算是个流氓。 任何人在看到心里觉得美丽的事物的时候,都会感到由衷的欣喜。 小雨看着跳动的火焰,又想了想离珞刚才和他聊天说的许许多多事情来,比如离珞一出生便没了母亲,父亲一直当他做男孩子一样养...再比如离珞从小便喜欢玩火..... 正思想之间,忽然一个人影晃动。 小雨瞬间回过神来,盯着不远处一株梧桐大树,皱眉哼道:“谁!!出来!” 一个杀手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那株梧桐树后面肯定有人。 这里的火光能将周围的树木之间的空隙照耀的很明朗,就在刚才他添加柴火的时候,明显身后那处两株树木之间的空隙处暗淡了一下。 他转身再看时候,已经没有人影,那人肯定躲在那株腰粗的树后面。 “小雨,你在说什么啊!”离珞微微醒转过来,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离珞惺忪的睡眼瞅了瞅自己身上披着的小雨的外衣,心下感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她记得小时候,冬天出去游玩遇着风雪,抑或是面壁思过的雨天靠墙酣睡的时候,愿意用自己衣服给她温暖的人,不多,只有两个,一个是父亲离败,一个是哥哥离坤。 不远处那个火光照耀下,在自己面前露出一道长长背影的男子,这时候竟然也让她感到了那种温暖,那个单薄的背影,竟然显得有些高大,也让她感到了一丝心安。 小雨还是盯着不远处那株梧桐树,锁着眉头。 离珞拉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缓步走到小雨身边,帮忙添加柴火。 “小雨,你刚刚说什么呀,你看着那......”离珞好奇的看着小雨。 小雨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噤声,离珞立马闭上了小嘴。 小雨指了指那边的梧桐树,小声附在离珞耳边道:“那边树后面躲了人,你去把剑拿起来,咱们悄悄的过去看看。” 离珞闻言,一个劲儿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去把靠在自己睡觉那树干边上的长剑拿了起来。 离珞摇了摇头,这大半夜的,荒郊野岭,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里,莫不是小雨看错了吧。 “小雨,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人,你不是看错了吧?” 两人并立而行,小心的踩着地面,生怕弄出多余的响声,离珞附在小雨耳畔,轻声问道。 小雨轻声道:“嘘!!等下我从右边过去,你从左边,我去吓他,你用剑再左边拿下他。” 离珞点了点头。 小雨朗声道:“珞珞,兴许跑过去的是一只野兔子,没事,继续睡吧。” 离珞闻言,知道小雨的意思,点头朗声回道:“好,你也快睡吧。” 离珞不知道小雨并没有看到人,只是简单的凭自觉而已。 两人说完,小声的慢步走向那株梧桐树。 两人尽量靠在一起,影子就落在了那株梧桐树干上,避免被躲在树后的那人看见。 加之梧桐树那边离火堆尚有一段的距离,火光的余辉照耀到那边的时候,几乎已经看不见了地上的影子。 两人顺利到了那株梧桐树后面,小雨指了指左边,示意等下他窜出去的时候,离珞要去那边。 离珞点头。 小雨猛的向着梧桐树的右侧扑了出去,大喊道:“谁!!” 腰粗的梧桐树后面,果然有一个人躲着,小雨这一下蹿出去,吓得那人转身便往左边跑。 离珞的剑已经拔了出来,“唰”的一下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再动杀了你!!”离珞惊讶,果然有人在树干后面躲着。 “珞珞押他出来,到外边来!”小雨指了指梧桐树对着火堆那边,站在这一侧,不便看清来人是何模样。 离珞闻言,点了点头,手里的剑架在那人脖子上,道:“出来。” 那人听了,瞅了瞅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只得缓缓跟着走了出来。 “和尚?”离珞嘀咕道。 他们抓到的是一个和尚。 一身袈裟加身,不是一般的小和尚,而是寺里的老和尚。 褶皱的皮肤镶嵌在那张老圆脸上面,嘴角还有两撇胡须,他的身上血迹斑斑,看上去是受了重伤,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脸上还有一道剑痕正淌着血。 “你是哪里的和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离珞好奇问道。 小雨站在一侧,听离珞问他话。 那老和尚咳嗽了几声,咳出了一手的鲜血,想来受的内伤不轻。 离珞见状,急忙收了剑,要去扶他,小雨见状,生怕这老和尚有诈,急忙喊道:“珞珞,小心些。” 离珞不以为意,回道:“小雨,老师父受了内伤,快来扶他!” 小雨见老和尚咳血之后,就要瘫软在地,急忙扶住了他的身子,和离珞一同将之往火堆旁边靠,将之安放在了那株他们适才睡觉的松树边,让他靠着树干,坐着舒服些。 老和尚见两人并无歹意,吊着半口气回道:“老衲是大观寺的和尚,今日在此能遇到二位,实属万幸。” 小雨和离珞看着他一身狼狈血迹,小雨皱眉问道:“老师父,你慢慢说,不着急,难道是大观寺出事了?” 第十九章 老和尚(2) 老和尚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缓了缓气息,看着两人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在大观寺的后山里?” 离珞见老和尚伤的很重,自己身为离宗的人,和大观寺同处一山,大观寺和离宗两个门派也有来往,自己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老和尚,却也听老和尚说了他是大观寺里的和尚,离珞便要与他传功疗伤。 离珞对着老和尚道:“老师父,你转过身去,我运些真气与你护住心脉。” 老和尚一个摇了摇头,回道:“老僧心脉被人震碎,回天乏力,不用救了。” 老和尚说完,又瞪着小雨和离珞,皱眉又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在大观寺的后山里?快回道我!” 离珞只得回道:“老师父,我们是庐山离宗的人,今日赶路,所以在此度夜。” 老和尚闻言,心下宽慰,缓缓舒展了一口气,回道:“离宗的人就好,离宗的人就好啊。” 小雨和离珞听的一头雾水,这老和尚都快死了,还问这些个没用的干嘛? 但见老和尚从怀里摸出了一枚残缺的围棋黑子,他缓缓将黑子递了上去,要离珞拿着。 离珞伸手接过,这枚围棋黑子残缺了一个小缺口,看上去不是很圆,那缺口像是被剑削出来的一般。 老和尚说道:“劳烦姑娘将这东西送去墨韵山,将之交给一个叫做封弈的邋遢道人,然后转告他一句话。” “什么话?”离珞好奇问道。 老和尚说完话,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回道:“他来了!” “他来了??”离珞好奇嘀咕道,“谁来了??” 小雨听了,也不知道这老和尚说的什么东西,在一侧问道:“老师父的,你要我们带的话是‘他来了’吗?” 老和尚闻言,点了点头,回道:“还请两位答应老僧这垂死的请求!!”老和尚说完起身要拜他二人。 离珞见状急忙扶着老和尚,回道:“老师父不必多礼,我们答应你便是。” 老和尚闻言,这才放心下来,靠着树干,看着离珞,缓缓道: “老僧是不行了,一两句话也与你们解释不清楚,烦请二位务必将话和信物带到墨韵山封弈手中,老僧感激不尽!你们两也速速离开此地,免遭杀身之祸啊!切记...切记!” 老和尚说完,捂着自己的拳头,微微一用力,猛的又咳嗽出一口鲜血。 小雨看了老和尚的动作,他这样做无非是要自己死的快些。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老和尚不住的呢喃着,直到声音变得越来越小,他的头也缓缓的低了下去,最后再无声息。 离珞摇了摇已经死透的老和尚,皱眉问道:“老师父,老师父??” 离珞见老和尚没了生机,转头看着小雨道:“老师父死了,我们该怎么办?” 小雨见离珞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皱眉道:“随便找个地方安葬了他,我们明天下山去,然后去墨韵山带话。” 小雨心道:墨韵山封弈,封弈不是江湖上的棋狂吗?这大观寺的和尚怎么会认识他,封弈便是俞流飞那二愣子的师父,俞流飞一身邋里邋遢,他当初可是说过,他的师父已经三年多没洗澡了,足见这个封弈有多么 邋遢,一想到俞流飞身上的臭味,小雨便皱起了眉头,那俞流飞几个月不洗澡便是那般臭味,那封弈三年多没洗澡,只怕能臭到一里多外了!! 离珞嘀咕道:“小雨,你说的轻松,你知道墨韵山封弈是谁吗?” 小雨佯装不知,摇了摇头。 离珞嘀咕道:“那可是江湖上有名的两圣一痴一狂中的人物,那封弈便是棋狂封弈,这人喜好围棋与人对弈,可是啊,这人有个怪癖,这个怪癖呀,比他的名头还出名呢!你知道是啥吗?” 小雨回道:“我不是行走江湖的人,自然不知道的。” 离珞笑道:“我听爹爹说过,江湖上的那个棋狂封弈,极为不爱干净,听说几年才洗一次澡,邋遢得很,隔着几丈远,都能闻见他身上的臭味儿。” 小雨道:“那更好,这人既然这么出名,我们便很好找到他了,正好为这个老和尚带话方便些。” 小雨本能的想起了老和尚临终时候那句话‘你们两也速速离开此地,免遭杀身之祸啊!切记...切记!’,于是提醒离珞道: “珞珞,这老师父刚刚可是叫我们速速离开此地,免遭杀身之祸的。” 离珞闻言,从议论封弈的话语之中回过神来,皱眉道:“对了,我差点忘了这事儿,可是这深更半夜的,有谁会追来这山里。” 小雨回道:“只怕是这位老师父的仇家,我们先将火灭了再说。这深夜,林子里光亮的火焰最是引人注目。” 离珞闻言,忙跟着小雨起身去灭火。 “小雨,你真聪明!!”离珞夸奖小雨道。 小雨没有作答,利索的将火堆旁边的泥土刨来开始掩埋那堆燃得正旺盛的柴火。 很快火被灭掉,离珞掏出火折子吹燃,照亮着小雨继续刨土掩埋露出来的柴火堆上的一点点的火星子,直到完全见不着半点光亮。 小雨捡起地上自己的外衣,裹上,带着离珞往那腰粗的梧桐树边走。 “小雨,我们这是要干什么?” 小雨指了指梧桐树,看着离珞道:“会爬树吗?今晚我们得在树上过了。” 离珞皱眉问道:“为什么呀?” 小雨回道:“这深更半夜,星星又淡了,伸手不见五指,不便行路,我们只能就近找地方休息,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树上,我们需要爬上去,在树上栖息过夜,免得老和尚的仇家追到这里,发现了我们。” 离珞听了,点头道:“懂了!” 小雨指了指腰粗的梧桐树,借着离珞手里的火折子,看着离地面几丈远的粗大树枝,准备爬树。 在离珞面前,小雨始终是个酒馆的小二,不能显露任何武功,不然会引起离珞的怀疑,一旦他是季如歌身份暴露给离宗,他将没有宁日。 “你先爬,还是我先?”小雨瞅了瞅梧桐大树。 离珞闻言,嘀咕道:“这个简单。” 他左手拿剑,右手拿着火折子,顺手将火折子递给了小雨,道:“拿好了!” 第二十章 老和尚(3) 离珞搂着西小雨的腰,双脚在地面一点,搂着小雨施展轻功,几个跨步之间,便上了树梢。 二人依靠着粗壮的树干,小雨伸手抓住主树干往上爬。 一人一个树杈的位置,小雨对着离珞道:“珞珞,快灭了火折子。” 离珞闻言,急忙将火折子的盖子盖上,离珞道:“我们现在要干什么?” 小雨回道:“等天亮,你要是困的话,把剑系在腰间,靠着树干再睡会儿,我来守夜。” 离珞摇了摇头,回道:“我睡了有那么长的时间了,现在还不困。” 小雨回道:“那好,我等天亮之后,赶紧离开这里。” 离珞回道:“嗯,好。” 好在两人睡觉已经过了半夜,离天明只有一个多时辰。 两人不敢聊天,也不敢睡觉,就那么盯着繁星渐落的黑夜。 直到天边泛起了鱼肚白,能见者路了。 “珞珞,赶紧下去。”小雨对着离珞道。 离珞闻言,一个纵身跃了下去,小雨跨这树杈子,缓缓的溜了下去。 这一夜,尚且安宁。 再看一侧坐着老和尚的尸体,一脸乌黑。 离珞捏了捏老和尚临终时候交给自己那枚残缺的黑色棋子,确保还在自己内囊里面。 “脸色乌黑!”小雨走到老和尚面前,伸手捡了一根树枝,拉开了他胸前破烂的袈裟,看到了他胸口有一个凹进去的掌印,乌黑浓郁,远比他脸上的乌黑重了许多。 “老和尚是中了毒掌吧?这么厉害。”小雨嘀咕道。 离珞在一侧点了点头,“这是什么武功?怎么这么阴毒厉害。” 小雨心下暗道:会毒掌的莫不是魔教的人,那冷面鬼苏丙用的便是冰魄掌,是一种寒毒掌法,不过那苏丙因为离珞在他修炼的时候放了火,急热攻心造成了严重的内伤,这时候不应回去大观寺闹事才对。再者,眼前这老和尚胸口的中掌,鬓发并未结霜,不是寒毒。也就是说,有其他的毒掌功夫的高手出现在这里。看这老和尚的中的毒掌,一身毒性发作,变得乌黑,江湖上有这种本事的人,小雨却是没听过。 小雨急忙起身,拉着离珞,“走,珞珞,我们快走,换一条道下山去。” 离珞顿了顿,回道:“老和尚的尸体我们不给掩埋了吗?丢弃在这后山,只怕会发臭了!” 小雨回道:“赶紧走,这才天明,我们要是再挖坑埋了老和尚的尸首,只怕追杀他的人找上山来,我们也跑不掉,就算不是追杀他的人找上山来,万一是大观寺的和尚找上山来,我们也脱不了干系,所以,快走。” 离珞闻言,点了点头。 二人避开昨天上山的那条小道,径直的向着回松风溪的那个方向的路走。 松风溪小镇北街。 一个三叉道口。 这时候的天色刚好明亮,能见着远处一轮红日如车盖,将清晨的山水小镇,照耀的美丽和祥。 离珞突然顿足不前。 小雨见身后没有人跟上来,转身看着离珞站在原地没有走,问道:“怎么了?” 离珞嘀咕道:“小雨,你先回去,我先去转悠转悠,再跟上来。” 小雨哪能不知道这妮子的心思,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她可不想就这么跟着安凝和周小艺回去。 “珞珞,你想去哪里转悠?”小雨问道。 离珞回道:“就前面寺里,我想去寺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嗯,要不,你去找了刘伯还有凝儿和小师妹他们,然后让让他们来大观寺找我吧,我先去瞅瞅热闹去。” 离珞说完,指了指天色,嘀咕道:“这不,天都明亮了,我想去大观寺瞧瞧,为什么他们寺里的老和尚会被人打成重伤,三更半夜跑上山来。” 小雨闻言,也不揭穿离珞谎话,不知道她是真去大观寺还是假的,反正和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昨晚那个老和尚多半是瞧见山里有人生火,便奔过来的,被他和离珞发现了,偏偏还脱他们带话。 “你真的是要去大观寺看热闹的?”小雨问道。 离珞回道:“当然,那老和尚不是让我带话去墨韵山吗?我去寺里瞅瞅去,说不定可以让他们寺里的和尚去一趟墨韵山,省得我们去走一遭。” 小雨听了,回道:“那好吧,你先去大观寺,我去找刘伯、安凝他们,中午的时候,在去大观寺找你会合!” 离珞高兴的点头道:“就这么说定了啊,我先走了啊!”离珞说完,蹦蹦跳跳的向着镇子道口向着西北向的那条马道去了。 小雨无奈的摇了摇头,赶着向镇子上走。 好在松风溪小镇不大,客栈、酒馆加起来也只有十来个,他只需要再等一会儿,等到辰时初,所有的酒馆、客栈开业,挨家挨户的询问,应该便能找到刘伯几人。 这时候镇上还能冷清,许多的客栈都是闭门的,只有两三家馄饨铺子抑或是包子铺子开了门。 小雨也觉着早了些,径直的走到镇子里去,在镇子中央,找了一个馄饨铺子,叫了一碗水煮馄饨。 一边是一边等辰时的到来。 “哟,小伙子,赶集呢?来这么早!”馄饨老板是个中年汉子,这么早的时间,也只有小雨一个人,便只此一单生意,趁着还空闲,一边煮面汤,一边和小雨拉家解闷儿。 小雨懒怠和他细说,点了点头,回道:“可不是吗!只是太早了些,很多铺子都没开门。” 馄饨铺子老板回道:“看着天色,也差不多快辰时了,这街道上,就快热闹起来咯!来咯,您的馄饨!!” 小雨不再插话,拿起筷子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馄饨,安静的吃了起来,消磨些时间,等热闹起来了,再去找刘伯。 镇子不大,要找到刘伯他们应该花不了多少时候。 小雨刻意放缓了吃馄饨的速度,消磨着时间,直到周围的客栈、酒馆、茶铺子都开始营业,他才给了面前,缓步绕着几条街道,挨个的去找刘伯他们的身影。 第二十一章 大观寺(1) 松风溪小镇街上。 ‘小镇风味’酒馆。 刘伯说这里是街道的中央,也是他们昨日吃饭的地方,离珞救了小雨,小雨应该会带着离珞往这里来的。 所以早饭要在这里吃。 若是早上还没有等到离珞和小雨的消息,他们便试着往西北向去大观寺瞧瞧去。 酒桌上,一碗泡菜,三碗牛肉面。 刘伯薅起一侧的筷子,吃得很香。 他可不担心一个能被江湖人称魔头的家伙,会被几个魔教的人伤着,何况还有后面跟过去的离珞。 周小艺受了内伤,经过昨夜歇息运功调养,这时候出了胸口还有些伤疼之外,已经没了大碍,她学着刘伯安心的吃面,并未多言。 倒是安凝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小师姐,你说小姐救到小雨了吗?哎呀,怎么办呀!” 周小艺对着安凝道:“凝儿,先吃面等等看,刘伯说了,我们要是吃了面还没等到他们,我便去前面大观寺瞧瞧去。” 安凝闻言,捡起筷子,挖了几筷子面条往嘴里揉了揉,细嚼慢咽了几口,又将筷子放在了桌上,急道: “哎呀,不行,你们赶紧吃,我可吃不下,小姐和小雨下落不明,小姐虽然打得过那个红衣服的女子,可打不过他们几人联手啊!” 安凝说完,又皱眉担忧道:“你们看,这都一个晚上了还是没有小姐的消息,你说小姐会不会已经......” 周小艺嘀咕道:“凝儿,你瞎说些什么呢,别担心,二师姐的本事可是宗门里最厉害的一个,论武功,我们一辈的师兄弟姐妹,可没有一个是她的对手。” 安凝闻言,只得皱眉欲言又止。 安凝又看向刘伯,嘀咕道:“刘伯伯,你不是和小雨是一道的吗?何况你们还是朋友,您怎么就一点也不担心小雨呢?” 刘伯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胡须上的油水,又夹了一筷子面条送入嘴里,吃了,看着安凝,缓缓回道:“没事,不用担心,你们得相信离珞姑娘的本事。” 其实刘伯心里更相信的是小雨的本事。 安凝见刘伯这样回道,也不知道该怎么回了,只得‘哎’的叹了口气,焦急的盯着不远处的街道口,希冀这时候能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过来。 安凝碗里的面还剩了大半,眼神却始终都在街道口处。 这时候适逢松风溪小镇市集,街道上已经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叫卖的,杂耍的,逛街的......已然热闹非常。 安凝期待的眼神里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因为这个时候吗,一个痞子一样的身影出现手里甩着一个胀鼓鼓的钱袋,吊儿郎当的往这边走了过来,见他时不时的瞅瞅路边的酒馆或是客栈,似乎也在找人。 安凝急忙的奔了出‘小镇风味’酒馆,跑到了小雨不远处,招手道:“小雨,这里!!!这里!!快过来!!” 小雨闻言,见是安凝,再看看她站的位置,‘小镇风味’酒馆门前,心下有了计较,知道是刘伯的注意,高兴的迈着步子往安凝身边走。 安凝看着小雨,却不见离珞的身影,上下打量了一遍小雨,安然无恙,除了衣服上有些脏泥巴,也没见得少了胳膊少了腿儿的。 “我家小姐呢?”安凝不见离珞的身影,皱眉问小雨道。 小雨摆手撇嘴道:“走咯!” “走了??去哪儿了?”安凝眉头一锁,两只眼睛像是要杀了小雨一般,大声问道。 小雨回道:“她说去前面的大观寺看热闹,在哪里等我们,你们要找她,便去前面大观寺,赶巧,我和刘伯回北边去,也要往大观寺走,大家一道,顺路。” 安凝指责小雨道:“你这人,我们家小姐救了你,你还不把人带回来!!” 小雨皱眉看着胸前波澜壮阔的安凝道:“得得得,你既然说了,你家小姐救了我,那便是她的本事大了,我一个酒馆的店小二,能有啥本事?她要走,我还能给你绑回来?” 安凝闻言,被反驳得无言以对,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酒馆里面坐着。 周小艺见安凝身后跟着那个被掳走的小哥儿,好奇问安凝道:“凝儿,二师姐呢?怎么没跟着回来?” 安凝没好气道:“这混球说小姐去前面的大观寺看热闹了,要我们去大观寺找她回合。” 周小艺闻言,瞪大了眼睛,看着安凝问道:“凝儿,昨天二师姐追出去了的时候,她身上的火折子给你了吗?” 安凝摇了摇头,回道:“没有,小姐身上还有银两。即便是给了我,她也可以再买的,我没有跟在她的身边,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周小艺锁着眉头,担忧道:“只希望二师姐不会点了那大观寺吧!要是真点了,不知道师父得损失多少银子给大观寺盖寺庙了。” “.......” 安凝深呼吸着,一阵无语之后,看着已经吃过了的刘伯,回道:“那咱们赶紧走吧,去大观寺瞧瞧去,早点找到小姐,大家都安心。” 刘伯看着小雨掂着手里的钱袋子玩儿,看样子又是不知道在哪个小偷手里讹诈的一笔钱财,瞧那样子嘚瑟的。 刘伯微微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天底下只有流氓、小偷欺负平民百姓的道理。那些个流氓、小偷的被欺负的事情,干得理所当然的,也只有这个背地里是江湖上的大魔头能干得出来了。 小雨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望着众人嘀咕道:“大家伙吃完了吗!”他瞥了一眼安凝碗里剩下的大半碗面,朗声道:“看样子是吃完了!” “小二哥!!结账!!” 小雨故意不等安凝吃饱,要结账走人! 安凝冷哼了一声,一把放下手里筷子,瞪着小雨道:“行,我吃饱了!!反正有人结账!!” 小雨看着笑嘻嘻迎过来收账的小二哥,嘀咕道:“咯,这位姑娘和这位老伯的面前我结,至于她的,我不认识她,她自己结账!”小雨说完,指了指刘伯和周小艺。 小二哥收了银子,看着安凝道:“这位姑娘,你还吃吗?” 安凝瞪着小雨,有瞪了小二哥一眼,骂道:“我不吃了,咯,钱,给你!!!”安凝说完,重重的将几钱碎银子砸在了小二哥手里。 “走,去大观寺去!!!” 安凝怒目瞪了小雨一眼转身便出了酒馆门去了。 刘伯这才缓缓的捡起一侧靠墙的鱼竿,扛在肩上,不慌不忙的准备走。 “驴和马都拴在那边的驿站里,雨哥儿,你去结账。”刘伯淡淡对着小雨道。 小雨撇嘴,不情愿道:“走吧。” 周小艺不知道安凝为何那么不待见小雨,偏小雨只要一说话,总能让原本安静的凝儿直接气炸开来。 周小艺微笑着,觉得有趣,无可奈何的摇晃着脑袋,看见众人出了酒馆,拿起手边的剑,跟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嘀咕道,“真是两个冤家!” 第二十二章 大观寺(2) 马驿。 小雨付了安置马、驴的安置费,牵过马儿和驴儿。 他的竹筒扁担就被刘伯别在了他的那匹马背上。 小雨轻轻的掂量了几下,感受了一下竹筒扁担的重量,没有减轻,他的寂灭剑还在里面。 刘伯接过驴绳子,轻身一跃,上了驴背。 小雨也爬山马背,两人准备继续赶路回慕云山去,至于去墨韵山帮老和尚带消息的事情,是离珞答应的,不是他,所以离珞自己会去的。 小雨可不相信离珞会待在大观寺,乖乖等着安凝和周小艺来带她回庐山去,这才出来一两天,这妮子准没玩够,多半早上不是去大观寺看热闹,而是要去墨韵山一趟的。 安凝和周小艺两人在马驿交了押金,带了两匹马走。 押金足以买那两匹马的钱了,马驿的马都是这样,允许租借,也允许买卖。 押金是高于马儿的价钱的,你租了马儿可还可不还。 大观寺的方向就在庐山北翼山脚的西北山脊上,四人正好顺路而行。 “哎,小雨,你骑马走慢点,昨天我家小姐在哪里救的你?为什么你们昨夜不回来!”安凝勒马赶上小雨的脚步。 两人在马道上并排而行,身后是骑驴刘伯和骑马周小艺。 小雨瞅了一眼安凝责问一样的表情,嘀咕回道:“呵呵,在哪里救的我干你什么事?再说了,我们回不回来又干你什么事?” 安凝咒骂道:“你这流氓,我们家小姐单纯,我可不想她被你这混账占了便宜!!” 小雨撇嘴瞪了她一眼,懒怠理会,在马屁股上一拍,喝道:“驾!”随即奔远了。 安凝气得双脚向着马肚子一夹双腿,咒骂道:“臭流氓!!!”,马儿受了惊吓,向前奔去,差点摔安凝一个趔趄,安凝急忙拉住马的缰绳,又冷哼了一声。 周小艺看着安凝生气的表情,无奈摇头,心道小姐和凝儿在江南到底是怎么认识这个小哥儿的,一个对他好若亲友,一个却对他嗤之以鼻。 刘伯则是气定神闲的看着他们,并不多言多语,在刘伯的意识里,已经没有了什么值得自己去追寻的东西,不如就安心的跟着走便好了。 刘伯问过小雨,为什么要在七层楼接那么多任务,以他四处赈灾的性格,应该不会接手胡乱杀人的任务的。 小雨给他过肯定的回答:他在七层楼接的任务,目标无一不是坏人,他只要一出手,给七层楼带来的佣金定然是最高的,而七层楼也乐意花精力为他收集那些酬金高而且目标又是江湖上的坏人的任务。 刘伯记得那日在林子里识破了小雨季如歌的身份。 “安宁观观主罗丛生,性子刚正,是个有名的率直的得道之人,为什么要杀?”刘伯问。 “表面君子,背地里干的全是奸、淫之事的畜生。”小雨答。 刘伯再问:“当年无极宗二长老萧丑,江湖上有名的惩奸除恶之士......” 刘伯还没说完,小雨便回道:“奸恶之人除处同党罢了,山东周家庄一家六十口被灭,是他们所为。” 刘伯欲言又止。 小雨继续道:“七层楼的消息素来不会出错,毕竟有那么多底层的杀手作为消息来源,很多有点武功的乞丐都是七层楼线人,知道的事情,不会假。而我动手之前,也都查清了每一个目标的真实性。所以,我杀的 人,是他们该死。” 刘伯再没有多问过。 刘伯自知不是什么救世大侠,也不是什么善类,却也不是什么败类,他只喜欢一件事,便是钓鱼。 作为七层楼的杀手,不过是他孤家寡人糊口的手段罢了。 对于小雨这种人,他心存敬畏,能不爱财而济世,不为名而走江湖,是大侠之风,圣人之举。 这小子不在乎名利,任凭江湖上的人以魔头称之,心性更是难得。 一身剑法不俗,轻功也诡异,更有失传已久的错骨易容术,只可惜,内力差了太多,能凭借一个聪明的脑子走到今日的地步,也算个高手了。 等有机会教他些钓鱼打坐的内功修炼法门,等他内功上来,也不枉能做个大侠了。 只可惜,这小子似乎对自己这门修炼内功钓鱼坐禅功不感兴趣... ...... 大观寺处在庐山北山山脊,此山脊称作大观岭,也就是昨夜小雨和离珞所在的那道山脊。 山脊的东南侧便是松风溪小镇,山脊尾部便是大观寺。 过了一个多时辰。 小雨四人一路到了大观寺山脚,青石板铺成的台阶顺着山道蔓延道守寺凉亭。 小雨勒马驻足,下马歇脚。 安凝和周小艺也下了马,小雨进了凉亭,见亭中一口古井,井边系着一个打水的水桶,想来是寺里僧人打水的水桶。 小雨口渴,伸手扔下水桶入井,捞了一桶水上来,捧了几口胡乱喝了,趁着凉意捧了一把洗脸。 “你们喝吗?”小雨看着刘伯和周小艺问道。 刘伯将身上水袋取下,扔给了小雨,小雨灌了一壶,递了回去。 刘伯安心喝了几口。 周小艺摆了摆手,示意不喝。 安凝担心自家小姐会在大观寺生事,皱眉看着周小艺道:“小师姐,我们赶紧去寺里看看去,找到小姐再说吧。” 周小艺点了点头,看着刘伯和小雨道:“小雨,你和刘伯要去寺里走走吗?” 小雨摆了摆手,回道:“我和刘伯还得北上赶路回家去呢,就不跟着你们去凑热闹了。” 周小艺闻言,回道:“那我们就此别过!” 小雨抱拳笑嘻嘻回道:“后会有期。” 安凝和周小艺上马,顺着上山的马道一路奔着大观寺去了。 刘伯好奇问道:“你不去和那离珞姑娘道个别?好歹人家可是救了你的。” 小雨撇嘴,瞅了一眼刘伯,嘀咕道:“你老人家操什么心呀,珞珞可不在山上。” 刘伯皱眉问道:“为何这么说?” 小雨指了指刘伯身后的那株依靠着凉亭的大松树,回道:“您老人家仔细瞅瞅!” 刘伯闻言,转身看了看身后那株松树树干上,有剑刻的歪歪斜斜的几个字‘凝儿,小师妹,我有事要出远门一趟,不日便回,不用寻我。’ 刘伯瞅了小雨一眼,“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小雨回道:“那么大一串字儿写着,他们看不见,关我什么事儿?”小雨和刘伯北上要经过墨韵山,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小雨心里还是挺想再见到离珞的。 刘伯以为小雨是故意糊弄那安凝姑娘,便没有点明树上刻有字儿的事情。 歇脚的时候,小雨的马系在了那株松树上,小雨自然最先看见上面的字儿。 而安凝和周小艺的马只是歇脚时候,牵着,并没系马,他们是要赶路上大观寺,所以没有注意凉亭一侧树上有字,便错过了追赶离珞的最佳时机。 小雨和刘伯歇脚之后,再次将各自的水袋装满,继续北上赶路。 第二十三章 大观寺(3) 大观寺,青檐古刹,坐落在大观岭偏侧。 安凝和周小艺勒马停在了寺庙门前,却见寺门大开,连个扫地僧都没有。 安凝好奇道:“这寺里怎么门也不关,还连个僧人也没见着。” 周小艺回道:“我听师父说,大观寺乃是一个避世之寺,坐落在大观岭上,全由寺里的僧人种田置业,自给自足,所以很少纳外来香火。知客僧不设,实属正常,可这连个扫地的僧人也没有,着实奇怪,走,凝儿,我们进去瞧瞧去。” 两人将马系在大观寺门前的一株古树上面,周小艺带着配剑,安凝跟在身后,两人一路跨步进了大观寺。 刚入得大观寺前院校场,便见着众寺僧正结棍阵,围困着四个人在场中,无暇理会他们两人。 大观寺住持静意和尚一身锦斓袈裟,手持一根六结锡环杖,正呼喝众人逼近圈中。 周小艺凝神看去,场中正是那魔教四杰。 冷面鬼苏丙,铁燕子单飞,血魔童雕,还有红姑殷三娘。 此四人都是除殷三娘用的是匕首,铁燕子用的是铁鞋,其他两人都是手上功夫见长,并不适用兵器。 他们四人被一帮和尚围在场中,背靠着背,看样子局势很差,只是不知道这一大早的,寺里的和尚怎么会和这四个家伙对上手了。 两人站在场外,打量着四周,不见离珞踪影。 但听得那静意住持对着场中四人喝道:“敝寺好心留四位施主过夜,岂料几位竟然对我两位师弟下了毒手!” 场中苏丙对着静意道:“静意大师,我们四人确实是在贵寺留宿,可静声,静宁两位大师却绝非我等杀害,还请你明察秋毫,不要误会于我等。” 静意住持皱眉道:“我两位师弟的禅房,就在你们所住的客房一侧,今早我寺小僧为你们四位送去斋饭,亲眼见着你们杀了我的师弟,你们还有何话说?” 苏丙皱眉道:“小师父为我们送来斋饭不假,而他见到的只是我们在查看静宁师父的尸首,并未亲眼见着我们动手杀他,还请大师您邀那小师父出来对峙一番。” 静意住持闻言,皱眉道:“敝寺昨夜除了你们几位是外来客人,其他再无,不是你们下手杀害我两位师弟还能是谁?何况我静宁师弟还是中的毒掌!几位若是不承认,不如会会武功,咱们一试便知。” 静意住持说完,直接手提禅杖对着场中四人扑了过去。 魔门四人,除红姑殷三娘练得合和功,铁燕子单飞练得是脚上‘燕飞功’的功夫,两者不是毒功,而血魔童雕的乃是邪门的血功,有让人血管经脉爆裂而亡的厉害之处,一旦使用出来,旁人定会将之视为异类,而毒功者,便是冷面鬼苏丙了。 苏丙的冰魄功,乃是师承魔教教主镜昭月的丹婴功,主要是一门冰魄掌法,运用的冰寒真气,中掌之人会身受寒毒侵袭,胸口发青,寒毒发作,活活冷死。 苏丙四人一早发现静宁和尚的禅门大开,便好奇进去看了看,见着那静宁和尚中了毒掌而死。 魔教四杰几人形同兄弟姐妹,自然熟知大哥苏丙的冰魄掌法,静宁虽然是胸口中掌,看上去像是中了冰魄掌而死,可他的身子却不寒冷,明显是一种厉害毒掌所为。 就在他们查探静宁尸首的时候,一个小和尚端着斋饭送了过来,正瞧见他们检查静宁尸首,便以为他们几人下的毒手,小和尚吓得扔了斋盘,转身奔着大观寺主堂而去。 见所见的一一禀报回住持静意,静意便怀疑是他们四人对静宁下的毒手,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静意住持手中禅杖对着苏丙一招佛门罗汉功里面的‘探草问路’打了过去,苏丙身受内伤未愈,急忙侧身避开,身后单飞一招‘抬腿式’拦下。 静意住持再攻一招‘杖顶千秋’直指单飞面门。 单飞纵身跃起,一招‘燕子环飞’,连环脚踢向静意住持,静意住持武功不高,被单飞一双铁鞋踢得连连败退。 静意住持对着众和尚道:“众僧听令,结罗汉棍阵,先将这四人拿下再说。” 众寺僧闻言,结了罗汉棍阵,全力围攻魔门四杰。 大观寺是庐山的抱脚寺,在江湖上并不出名,也没有什么武功好手,唯一两个武功较高的,便是那静声和静宁两个和尚。 静声便是昨夜离珞和小雨在大观岭上遇到的那个和尚,而静宁便是一早魔门四杰发现中了毒掌而亡的和尚。 此两个和尚和墨韵山棋狂封弈是故交,两人乃是大观寺的游方僧人,也是今年才回的大观寺。 寺里静意虽然是他们的师兄,可见闻远不及两人,而且武功也差了他们一截,这两位师弟乃是静意在大观寺立足的依仗,也是大观寺武功的门面人物,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又怎么不会怀疑道昨夜收留的几个外来人身上。 众和尚结阵围攻魔门四杰,四人武功远在这般和尚之上。 不多时已经突出包围,打了出来。 好些个寺僧被打成伤残,更有被血魔童雕血掌击中,身体手臂上的经脉爆裂而死的,死状惨烈。 混斗之间,苏丙不小心一掌击中了一个棍僧,但见那棍僧身体发寒而亡,几个小僧见了苏丙手上功夫厉害,忙拉着那小和尚撤开。 静意运功为他疗伤,已经晚了,静意拉开他的胸口,见着巴掌大的乌青掌印,又感觉他身上奇寒无比,脸色发青,不久便身受寒毒而亡,这时候,他缓缓看着苏丙,皱眉道: “施主说我师弟不是你所杀,那我这名弟子又作何解释?还请施主给个理由!!” 苏丙皱眉道:“静意大师,这,是个误会,我身受内伤未愈,能杀得了你的弟子,却不见得能杀得了您的师弟啊,再说了,静宁师父中的毒掌不是我的冰魄掌力,你若不信,仔细查看便知。” 静意闻言,恍然大悟,回道:“冰魄掌!!原来四位乃是魔教的人,好个魔门四杰,难怪出手这么狠辣,我这几个弟子不是手臂经脉爆裂而死,便是中了你的冰魄掌而死,哎,都怪我,识人不得,才酿成大错。真是老眼昏花,连魔教的人都不识得了。” 苏丙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便暴露了身份,原被那静意住持是个极少行走江湖的人,只听说过四人的名头和武功,未见其人,也不知道他们面貌。 眼下苏丙自报武功,便是自己砸自己的脚了。 静意住持抱定便是四个魔教的人行凶杀人,怒意更盛,对着众寺僧道:“中原正道和魔教势不两立,众僧听令,结阵合力对付他们,不计死活,得而杀之!” 殷三娘见了一侧站着周小艺和安凝,皱眉问苏丙道:“大哥,那边还有两个离宗的人,只怕昨日那个厉害的姑娘也在,你看我们怎么办?” 苏丙眼下受了内伤,不敢逞凶,只得对着单飞道:“二弟,你轻功好些,等下你带我走,三弟和四妹跟上,我们没有杀他们的和尚,眼下是说不清了,先撤了再说,要是昨天那用剑的姑娘还有那个钓鱼的老翁也在的话,我们今日只怕要把性命交代在这大观寺里了。这里的误会,等日后查清楚了再做定论。” 魔门四杰的其他三人闻言,点了点头。 “走!!”单飞往下一蹲,背上苏丙,四人腾空而逃。 第二十四章 大观寺(4) 静意住持指了指寺门,“追!!” 周小艺在一侧对着静意抱拳道:“静意大师,别派人追了,追不上的,这几个魔教的人,轻功厉害着呢。” 静意住持闻言,见是庐山离宗的人,他识得周小艺,早年离宗宗主带着几个弟子来寺里拜访过,正有这位姑娘。 “原来是离宗周姑娘,老僧见礼了,阿弥陀佛!”静意住持合十道。 几个寺僧已经拿着手里僧棍追了出去,静意住持也不喝止,魔门四杰本就不是泛泛之辈,又岂是一帮小和尚能追上的。 周小艺道:“这四人本事不低,竟然闹事闹到大观寺来了,静意大师,你可大意了,听你们刚才所讲,这四人可是害了贵寺两名高僧?” 静意住持道:“正是,最近听闻江湖上七层楼季如歌那魔头在江南一代兴风做浪,却不曾料到这西南玄天教的人也趁此乱机,在江湖上行凶啊!只怕今年又是一个纷乱的年岁了。” 周小艺回道:“前些日子,我们离宗也曾受扬州华坛寺空性大师之邀,前去商议除季如歌那魔头的大计,这不,前几日我大师兄才带着门人回来,只说江南乱了,江南的几个门派折损了一大半,季如歌的消息终究 还是一无所获。” 静意住持闻言,问道:“不知周姑娘今日光临敝寺有何事情?” 周小艺皱眉道:“我家二师姐出门了,说是往贵寺而来,我们这一路跟来,却没见着她的身影,不知道静意大师你可见着了?” 静意住持回道:“你可是说的那武功颇高的离宗主的次女离珞姑娘?” 周小艺回道:“正是离珞师姐,静意大师你可见着她了?” 静意住持摇了摇头,回道:“敝寺素来辰时四刻才会开寺门,这时候不过辰时末,寺门才开不久,到现在,除了两位,未曾有别的施主来访。” 周小艺闻言,皱眉:“辰时四刻开寺门,难道二师姐没上山来?” 安凝在一侧皱眉道:“会不会是小雨骗我们?” 周小艺回道,“我看不会,他们两人是要北上回乡下去的,不至于欺骗我们。” 正议论之间,几个持棍的寺僧奔将回来,禀报静意住持道:“回师祖,他们几人逃远了,我等未追上。” 静意住持摆了摆手,回道:“罢了,先安置静宁师弟的后事,你再派些人手去附近的山脊寻找一下你静声师祖的消息,关于魔门四杰的事情,待后处理。” 那持棍僧闻言,回道:“谨遵师命。”转身便去了。 周小艺和安凝见静意要处理寺内事情,便抱拳道:“静意大师,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了,那四个魔教的人,昨日也和我们有些瓜葛,昨日还抓了我们朋友去,不料竟然是在贵寺歇夜的。平白无故害了你们两名高僧 ,实在可憎!” 静意住持回道:“都怪贫僧识人不得,害了两位师弟。不知贵派离宗主可在宗内?不日便去拜访一二,也还请他老人家出面为我们这些小门小派做主找那玄天教的讨个公道!” 周小艺回道:“不巧,家师因永昌出现了陨铁,和宗内卫长吟长老去了永昌寻找那铸剑的珍品去了,只怕尚有一两个月才能回来,现在宗内大小事务全由大师兄离坤做主。” 静意住持皱眉道:“离宗主不在,这可叫我等如何是好?” 周小艺回道:“家师虽然不在,大师兄也做的主,这魔教的人素来安分的待在西南,这段时间,竟然涉猎中原,企图生事端,还请大师早些上山去和我大师兄商议,知会江湖各大门派,也好做好防备,免于这无妄 之灾。” 静意住持回道:“多谢周姑娘提醒,还请你回去之后,先行知会离坤少宗主一声,老衲明日便来造访。” 周小艺摆手回道:“不不不,静意大师,我和凝儿听大师兄吩咐,尚须找到二师姐,暂时不会回庐山去,还请您明日自行上山去找我大师兄商议才好。” 静意住持回道:“哦,原是这样,也罢,明日我便亲自走一遭吧。” 周小艺点了点头,回道:“静意大师,既然你们未曾见得我二师姐,便就此别过,我们还得赶路一段,免得二师姐走远了。” 静意住持合十回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既有事在身,加之敝寺长老新丧不便,我便不久留二位,请。” 周小艺和安凝合十回礼,“就此别过。” 两名知客僧送周小艺和安凝出得寺门去,大观寺里众僧人开始收拾静宁后事,静意住持也修书于附近各大寺庙,注意不要接纳是个魔门之人,以防遭遇祸患。 周小艺和安凝牵着马一路顺着马道下山而来。 又至大观寺山脚下的那个凉亭之内。 ...... 且说赶早离珞别了小雨,一路向着大观寺而来。 离珞见大观寺门紧闭,寺内钟声雅鸣,并无异样。 一个扫地小僧在门前院落用扫帚打扫着老树落叶,安宁和祥。 离珞走到近前,合十道:“见过小师父。” 那扫地小僧合十回道:“阿弥陀佛,见过女施主。敝寺尚未开寺迎接香客,现下各路僧众都在早课堪禅,敝寺乃是庐山抱脚小寺,不必那些大庙,须等辰时四刻之后才迎客香众,还请施主晚些时候再来。” 离珞原本要问寺内可有事情发生,可见寺内安宁如斯,不便多问,便离了山门下山而去,反正自己也是出来玩的,要是真在这寺里等得安凝和小师妹周小艺赶来,只怕再无逃走可能,便转身准备别过那小和尚,一路下山去。 临走时。 “敢问小师父,昨夜寺里可有什么事情发吗?”离珞询问道。 小和尚合十回道:“寺内安宁,并无异样。” “那好吧,我过些时候再来。” 那静声和静宁乃是大观寺两个枯禅老僧,数年前回归大观寺后,便极少出山,是以离珞并不识得他们。 如今出了事情,大观寺和离宗素来有旧交,她又不得不来寺里瞅瞅,可寺里又无事发生,她也不知道昨夜那老和尚究竟是不是寺里的,只得下山去了。 她打算先去闯荡一番,便去墨韵山找那臭臭的棋狂送个信也不妨。 ...... 第二十五章 顺道 ...... 大观岭上。 一个黑袍人瞅了瞅一侧已经覆灭的火堆。 他伸手并指扣了一点灰烬下面的泥土,感受了一下余温。 应该是昨夜留下的灰烬,老和尚昨夜中了自己一掌,竟然还逃到这里来了。 火堆不知道是不是老和尚留下的,昨夜林深路不明,便没有追上山来,老和尚是依靠着松树而亡,心口还有自己留下的毒掌印。 一脸乌黑,嘴角挂着血迹,已经死了有几个时辰了。 黑袍人猛踹了老和尚尸首一脚,冷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他的目的地,正是墨韵山。 昨夜在禅房一掌结果了那静宁和尚,殊不知眼前这老和尚静声竟然不在寺里,半夜不睡觉,在后山坐枯禅,追杀过来,只打中了他一掌,侥幸让他跑了。 亏得死在了这里。 黑袍人心里暗道: 好在这老东西死在了这里。 大观寺静声、静宁两个老秃驴已死。 当年这几人和自己结下的仇,算是还了一半了。 ...... 安凝和周小艺再下得大观寺来,又至那脚亭之中。 路口,三岔并分。 一路回松风溪小镇,一路向西北而去,一路通西南是往江南方向。 正犹豫不知如何择路寻找离珞下落的时候,周小艺瞥见了那株倚靠着古井凉亭的那株古松树干上。 一列歪歪斜斜的用剑刻了一串字。 ‘凝儿,小师妹,我有事要出远门一趟,不日便回,不用寻我。’ 周小艺指了指那松树,提醒安凝道:“凝儿,你看。” 安凝念叨:“‘凝儿,小师妹,我有事要出远门一趟,不日便回,不用寻我。’!!啊!!这个混账小雨,他拴马的时候定然瞧见了这树上的字了,也不提醒我们一下,真是过分。小师姐,你说小姐会往哪便去?我们这该往哪边走?” 周小艺凝神一想,回道:“凝儿,这南边的路是往江南的,你们前些日子才从江南回来,二师姐应该不会再折回去江南游玩,我估摸着她应该北上了,你说......” 周小艺有些犹豫,不敢往下猜想。 安凝皱眉看着周小艺欲言又止,不禁皱眉嘀咕道:“我说,我说......哎呀,小师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呗,不要支支吾吾的,一日见不着小姐,我们回去都得挨骂,你倒是说呀!!” 周小艺有意无意的猜测道:“你说,二师姐会不会看上哪个叫做小雨的小子了?我可是听你说,你们在江南的时候,二师姐老是带着你去找那小雨呢......”安凝闻言,皱眉思量了许久,皱眉回道:“应该......不会吧!小姐去酒馆顶多就是打人家酒馆火折子的注意,应该不会看上一个啥也不会,还痞子流氓似的小二哥吧!” 周小艺闻言,提醒凝儿道:“凝儿,你忘了你当初......” 安凝闻言,羞得满脸通红,急忙道:“哎呀,小师姐,打住,别说我的事情,走吧,走吧,我们也往北走,追上刘伯和小雨瞧瞧便是!!” 周小艺似有若无的微笑了一下,勒马向着西北向的那条马道而去,安凝急忙勒马跟上。 ...... 广阔平坦的水田上一行白鹭掠空而飞,田野边繁茂的树林中传来黄鹂宛转的啼声。 乡野小径,青藤绿蔓,早有几个半熟的葫芦瓜挂在瓜棚一侧。 一家老路茅草屋边,一身绿衣仗剑的不是侠客,而是个离宗逃出来游玩的漂亮姑娘家。 一个老樵夫担着两捆刚砍下的柴火,准备去前面市集贩卖。 离珞心情大好,在一株老榕树下歇脚,看着这大好河山,趁着老爹去了永昌找铸剑的好料子,哥哥对自己不甚约束,逃出来玩玩,心情正好。 不觉哼起了小时候,哥哥离坤教自己唱的曲儿。 “呀哟,山青水也秀矣,风来凉人心... 芽哟,枝头早泛绿兮,路有砍柴人也... 呀哟,老榕树兮!呀哟,禾田些稻花正香..... .....” 离珞也记不得曲儿的词了,瞎哼哼,坐等刘伯和小雨的到来,她知道刘伯和小雨要北上回乡的,自己要去墨韵山送信给那棋狂,便在此等候他们,一路作伴,也好有趣儿些。 哥哥离坤说过,男子汉大丈夫,不在江湖走一遭,便称不得江湖中人,她虽是女流之辈,自小便没了娘亲,跟着哥哥染了一身江湖习气,不出来走走,还真不是滋味儿。 正乐呵呵的唱曲儿逍遥之间,引得一侧茅草屋的一个老婆婆探头望了出来。 老婆婆听离珞唱得正高兴,也没有打搅,只觉热泪盈眶。 离珞在一侧唱得忘我,回过神来,见着路边茅草屋有个老人家正看着自己唱歌,羞得满脸通红,忙闭上樱桃小嘴。 “婆婆,我没打搅着您老人家休息吧?”离珞心道这都快正午了,应该不会打搅着老人家,便试探性的问道。 老婆婆听了,擦了擦眼角的热泪,忙摆手,对着离珞嘀咕道:“没有,没有,小姑娘,你唱得真好,让我想起了我家前不久死了的驴儿......你的歌声呀,和它叫得差不了多少,这不,我听了感动得紧.....” 离珞听了,差点没气的将手里的剑落下地去,皱眉看着老婆婆一脸认真的表情,又不像是嘲讽自己唱得难听。 离珞皱着眉头,看着老婆婆,一时间脸羞得更红了,正不知道如何应答老婆婆的时候,老婆婆又皱眉道: “我们家那老驴儿啊,以前也是拴在这颗大榕树底下的,哎,可惜了,老了,不中用咯.......” 老婆婆说完,转身拄着拐杖,又往自己院落里去了。 不多时,一个年轻的庄稼汉子走了出来赔礼道歉,看着离珞道:“小姑娘,我这老娘老了,有些糊涂了,你不要介怀,她可没有骂你的意思,实在对不住啊!!” 离珞皱眉,叹了口气,回道:“难听,便是难听,不碍事,不碍事。”此时的离珞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哟,我说谁呢,原来是珞珞啊,你怎么在这里学起驴叫来了?”正是小雨和刘伯一路到了这里。 “切,你们可来晚了啊,我在这里等你们等了好久了!!”离珞见到了小雨和刘伯忙撇嘴道。 小雨和刘伯早看到了刚才的一幕,二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离珞自知丢了脸面,拔剑便走,回身对着小雨刘伯道:“我去前面买匹马去,咱们一道北上。” 刘伯看着离珞走远,皱眉饶有意味的看着小雨。 “离宗可是天下十大剑宗之一,你小子挺能耐啊,这可是抱了棵大树了。” 小雨啐了一口口水,撇嘴道:“走你老人家的路,珞珞可不是跟着我们来的,她要去墨韵山一趟,个中缘由,待后面再与你细说。” 第二十六章 斗棋(1) “凝儿和小艺没跟上来吧?”离珞向着才买的马嘴里塞了一把青草,看着小雨问道。 小雨回道:“他们可不傻,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能跟上来。” 离珞瞅了小雨一眼,回道:“我也不傻,我在刚刚那路口留了字,说是去中原寿阳山启阳剑宗找我吴三叔玩去了,引他们去东北向,我们这往西北墨韵山走,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离珞说完,一脸高兴的看着刘伯和小雨。 “没有人跟着的感觉真是舒服!”离珞伸了个懒腰,翻身上马,并着小雨和刘伯,一路北行。 墨韵山界。 墨韵山地处中原呈州,汉浪江侧翼,乃是一座巍峨名山,山名正是墨韵。 墨韵山整个山状如砚台,周围是群峰围绕,中间是平顶凹峰,有一道山脊横穿整个顶峰而过,像是搭在整个砚台中间的一只巨大毛笔,此山脊唤作笔岭。 山分两地,地处东西,东侧乃是天下十大剑派宗门之一的玉凌宗,西侧便是棋狂封弈的隐居峡谷,唤作对弈谷。 刘伯和小雨要折回慕云山,便要横穿笔岭向北行。 笔岭南侧,呈州笔岭县城内。 小雨、刘伯、离珞三人已经奔波了十几日有余。 问了路,终于到了墨韵山界,几人找了一个酒馆歇脚,准备用午饭。 此间酒馆,正是处于笔岭县城闹市,路人旅客,多是过往的江湖客人,柜台一侧挂着一柄长剑,老板是个中年汉子,一看便有精神气儿,看样子也是个江湖人士。 三人坐下,叫了几碟小菜,一壶好酒。 桌上不多时端了一盘米粽子过来,附送了一碗糖水。 小雨皱眉看着小二哥,问道:“小二哥,这粽子我们可没有要啊!” 小二哥回道:“今日乃是五月初五,是端午节,掌柜的说了,凡是进店消费的客人,每一桌每人送一个粽子吃。” 小雨抱拳回道:“原是如此,那多谢了!!” 小二哥回道:“你们慢用,我这还是忙去了。” 小二哥走后,三人开始吃酒吃菜,忽然听得旁边一座剑客在议论。 “赶紧些吃了,咱们上山去,免得错过了热闹。”剑客甲嘀咕道。 “对对对,今日可是那陆教的人来墨韵山挑战那臭棋匠的日子,我们可不能错过了这热闹,再说了,陆教是邪教,我们也去于那臭棋匠助助威,免得丢了咱们中原门派的脸面。”剑客乙回道。 “对,快吃,吃了赶路去。”剑客丙。 ...... “陆教的人,挑战臭棋匠?”离珞闻言,好奇嘀咕道,“臭棋匠?会不会就是山上的棋狂封弈老前辈?” 离珞看着刘伯,问道:“刘伯伯,您可认识那棋狂?”离珞一直觉着小雨就是一个路过江南的店小二,所以对于江湖之事,极少和他谈论。 刘伯摇了摇头,回道:“早有耳闻,未曾一见。” “那,您看,我们今日便要上岭上去,您和小雨要和我一道去看看热闹去吗?”离珞问道。 刘伯看了看小雨,回道:“我们两人本就闲来无事,多走走看看,涨涨见识也无妨。” 离珞闻言,高兴的看着小雨道:“小雨,你便和我一路去给封弈老前辈送信如何?反正那天夜里,也是我们两人遇见的那个老和尚。”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也好。” 小雨早已告诉了刘伯,离珞要来墨韵山的原因,便是因为那一晚,他们在大观岭上遇到的那个老和尚,说是要他们来墨韵山送一趟信。 一枚残缺的黑色棋子,再有便是一句‘他来了。’ 刘伯对小雨季如歌的身份已经熟知,全然没有要杀他的想法了,如今的刘伯,无牵无挂,悠闲得紧,跟着小雨、离珞去瞅瞅热闹,倒也好消遣了这百无聊赖的日子。 饭后,三人骑马上岭而去。 赶到封弈隐居所在的对弈谷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对弈谷中。 青山绿水环绕,一道碧湖如银色缠山,周围全是郁郁青青的山野老竹林。 就在一处平坦的山谷之中,竹林之间。 一间茅舍枯陋而立,茅舍一畔,乃是一片片方形石板构成的广场,组成了一个见方十几丈的大围棋棋盘。 棋盘之中,每隔几个位置,又是一处处的石桌石凳,石桌子之上乃是纵横十九道的棋盘。 大棋盘中罗列着无数小棋盘,足见此地所居之人对弈棋之钟爱。 此时的谷中,已经是人满为患,很多看热闹的江湖人士早已围在了这里,周边的树上,竹林之中,都是看热闹的人。 而这群人中,再多的是毗邻对弈谷的玉凌宗的门人。 墨韵山一分为二,对弈谷乃是棋狂的地方,而东侧唤作墨韵峰,乃是当今天下十大剑宗之一的玉凌宗地界。 棋狂封弈‘臭名昭着’,却深谙弈理,近几日江南闹灾,又有魔头季如歌的消息出现,封弈便将门下弟子俞流飞派去了江南,希望他能安定一方。 棋狂没料到的是,就在前些时候,陆教的人送来拜帖,要在端午佳节,邀弈一局。 送帖子的人正是陆教教主的大弟子——义渠长平。 今日便是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场中,最中间的便是一张擦干净了的棋盘,棋面上双方已经走了百十来步,黑白两子正交战火热。 离珞、小雨、刘伯沿着崎岖山路挤了进谷中。 无数紫袍剑客围绕中间,三人站在一侧,看着场中对弈。 询问了缘故。 陆教有进犯中原之势,那陆教首徒义渠长平奉师命要先灭中原二圣一痴一狂,先找上的便是这棋狂封弈。 如今的江湖上,便流传着陆教的那句‘先灭棋狂,后除琴痴,再灭二圣’的狂妄口号。 今日对弈两边,正是陆教教主丘林仆的大弟子义渠长平和棋狂封弈的对弈当局。 小雨站在离珞一侧,打量着两边的人马。 确切的说,主要是三方的人马。 一方乃是屋顶那个一身邋里邋遢的老乞丐一样的老人家,端着一盒黑色棋子,斜斜的靠在茅草屋顶上,远远的看着场中棋盘,一脸悠闲的躺着,一双眼睛似张未闭,隐约世外高人状。 此人正是棋狂封弈。 一方乃是一个西域着装打扮的汉子,比小雨高了不止一个个头,体态威武,安坐在大场子最中间的那个棋盘边上,捏着手中白子,正犹豫下处?此人正是义渠长平,他的身后站着一列带刀的胡人汉子,个个凝神看着棋局。 再有一方便是玉凌宗的剑客弟子们,玉凌宗和封弈谷毗邻,虽然少有来往,却同属中原江湖,陆教来犯,自当同心协力,玉凌宗长老凌笑云便携带了门人来与封弈助威对战陆教。 第二十七章 斗棋(2) “我猜,那人肯定便是棋狂前辈了。”离珞拍了拍小雨的肩膀,指着那茅屋顶上的邋遢老人,皱眉嘀咕道。 小雨点了点头,“你不是说这个棋狂很不爱干净吗?准是那老人家了!” 小雨和离珞有的没的一句句回着,眼神看了看那身材高大安坐在棋盘边上的义渠长平,心下暗自想了想这些年他所听到陆教的消息: ‘陆教近年来屡次涉猎中原,如今终于要开始动手的意味。 陆教乃是匈奴国教,称北广道宗,被中原称作陆教,其教主丘林仆,唤作北广道王,武功乃是金刚经所衍的西域道宗密功空相神功。 其门下有三个杰出的门人,师承空相功支派功法。 其大弟子便是那场中坐着的人,唤作义渠长平,精通空相大梵掌法。 其二弟子便是延空,精通空相刀法,小雨曾在扬州城和他有过数面之缘,也喝过酒,是个耿直的汉子,也曾见他和刘伯对战过,其刀法凌冽不俗。 其三弟子唤作肖英芳,乃是男儿身女儿名,传闻其深得丘林仆武功要诀,尤其是空相神功里面最为厉害的空相劫指,这肖英芳已经练成。 听玉凌宗的门人剑客说那人便是义渠长平,延空小雨已经见过,唯独没有见过的便是那肖英芳了。 看这场中架势,义渠长平似乎落了下风,正在苦于思考。’ ...... 屋顶上正悠闲的晒着太阳,等义渠长平落子的邋遢老人。他听了这边人群里两个不认识的后生在议论他的个人癖好,不由皱眉,看了看这边。 老人内力极好,早已将离珞和小雨的对话听在了耳朵里面,手里端着那盒黑棋棋子,翻身纵跃而下,在场中其他几张落满了竹叶的棋盘面上足尖轻点,已经落到了离珞、小雨、刘伯三人面前。 周围的几名玉凌宗的剑客急忙掩鼻退开了丈许。 “哎呀,好臭啊!!”离珞皱眉捏着鼻子,看着眼前的这个邋遢老人家。 封弈一脸胡子拉渣,也没个打理,头发乱蓬蓬的,一身衣服破洞密布,胡乱的用烂布补丁缝着,个子比小雨还矮了一个个头,一身装扮犹乞丐而不及,恶臭连连。 离珞拉着小雨要退开。 唯刘伯波澜不惊的站在原地,扛着鱼竿,一动不动的看着场中棋局,正思考那义渠长平接下来会如何落子。 封弈故意凑了上来,对着离珞道:“谁家的女娃娃,真没礼貌,哪有当面说人家臭的,真是的!!咯咯,就要臭你!!”封弈说完,像个老顽童一样,还故意往离珞身边凑近了些。 离珞撇嘴,捏着鼻子回道:“哎呀,老前辈,您别臭我们了,你快回屋顶上去吧,是我的错,我不该说您老人家臭,我道歉!!” 离珞被臭的不忍,拉着小雨挡在前面。 小雨也皱着鼻子,只敢出气,不敢吸气,对着封弈道:“老前辈,我们和俞流飞俞大哥是朋友。” 那封弈听了,才一手叉腰站定,对着小雨道:“原来是流飞徒儿的朋友,见外了,见外了,我这就回屋顶上去,不臭你们便是。”封弈说完要走,丝毫不以自身恶臭为耻,大模大样的看上去有些滑稽。 “哎,前辈,留步!”离珞站在小雨身后,捏着鼻子,从怀里摸出了那枚黑色的棋子,递了上来。 封弈皱眉一见,急忙顺手接过,凝眉看着离珞,一改原本笑哈哈的神色,正色问道:“你们在哪里得的这枚棋子?” 离珞小声道:“一个老和尚临终前拖我我们交给你的,还要我们带话给您。” 封弈小声问道:“什么话?” 离珞回道:“他来了。” 封弈小声嘀咕重复道:“他来了!?他来了!!对了,应该是他。”封弈说完,看着离珞和小雨道:“你们上山来的时候,没人跟着吧?” 小雨皱眉回道:“没有。” 封弈回道:“没有就好,待我下完这盘棋,再会会他,你们既然是流飞徒儿的朋友,等下若是打了起来,你们两个小娃娃最好早些逃开,别被伤着了。” 听了封弈的关怀,还以为是义渠长平等人会和他打起来,小雨回道:“多谢老前辈提醒。” 封弈再次凝视了一遍自己手里的那枚残缺的黑色棋子,随后顺手收回怀里,扫视了一遍来看热闹的众人,然后又笑嘻嘻的坐到了义渠长平的棋盘对侧。 这时候的义渠长平已经落了下一子,封弈微微一笑,抓起端着的黑子篓子,捻出一粒黑子,信手落在了棋盘中间的一个空位。 “请。” 封弈看似信手一着,实则早已想好了义渠长平的下一步走法,论棋力,他深知眼前这个西域胡人远远不是自己的对手。 义渠长平再次陷入僵局,又开始捂着自己的额头,开始思考下一步如何走。 而封弈则是纵身一跃,再次上了屋顶,开始打量着这来此围观对弈的人群之中,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 义渠长平思量了许久,又在棋盘左下‘入’三三位落了一子。 屋顶封弈见了,随手抓出一子,隔着几丈距离,抬手一点,棋子稳稳的落在了桌上棋盘‘入’位九二位。 义渠长平见了,双目一瞪,缓缓站了起来,皱眉摇头。 封弈端坐在屋顶,看着义渠长平,皱眉道:“哼,年轻人,还是谦虚点好,既然你已经输了,便将身后藏着那位请出来吧!!。” 小雨识得棋盘,却不知道弈理,对于下棋一道全然不通。 棋盘有纵横十九道,分三百六十一位,一般人认识的棋盘分‘天元’为中心,其他四个部分为‘平’‘上’‘去’‘入’四个分区,而小雨的认识全是老头子给他的‘棋灵步’的棋子图,图和棋盘一样,但是分了三百六十一个位,每一个位置都有自己的名字。 所以小雨不会下棋,却对棋盘上每一个位置的名字都深知。 他的‘棋灵步’乃是一门极为厉害的轻功,便是由棋盘的位置推演而来。 当然,这时候的小雨只是一个无名小子,他不会显露自己的轻功,看着场中棋盘,双手抱着竹筒扁担,支撑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场中,只是觉得有趣,便将自己脑海里的棋位又熟悉了一遍而已。 封弈这时候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而义渠长平听了,却疑惑的看着封弈,皱眉道:“今日是我输了,棋狂封弈果然名不虚传,日后再来请教。” 封弈闻言,冷哼回道:“我刚刚就说了,将你身后藏着的那位叫出来吧,不用日后请教了,今日便做个了断罢!!” 第二十八章 斗棋(3) 义渠长平听了,抱拳理直气壮道:“身后藏着的那位?我陆教虽然被你们中原称作邪教,行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在下所带所有人马悉数在此,何来其他人?!!” 封弈冷哼了一声,呵呵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周番可是你陆教之人?” 义渠长平皱眉道:“周番乃是我陆教叛徒,早年确实是我陆教之人,按辈分,我也确实当称他为师叔。可早年他修炼本门禁功,早已不在陆教门下,不知封老先生今日提及他作甚?” 封弈回道:“呵呵,谁知道你们陆教的事情呢?既然不在你陆教门下,那你又为何要与他打这头阵?” 义渠长平疑惑道:“我打头阵?封老先生,此话怎讲?难不成周番还能在场不成?” 义渠长平说完,抬起左手,从身边一个胡人刀客腰间拔了那刀,照着自己左手手臂,一刀下去。 手起刀落,鲜血瞬间浸润了整个石台,沿着那棋盘流了一棋盘缝隙的殷红。 义渠长平抬起断了的左手,伸给一侧一个胡人,那胡人汉子忙撕下腰间布匹,与他裹住手臂。 义渠长平朗声道:“我陆教义渠长平愿赌服输,今日有言在先,对弈一局,输者自断一臂,哼,封老先生,后会有期!!” 众人见义渠长平拔刀断手,果敢决绝,丝毫不拖泥带水,看他手起刀落,鲜血润地,无不骇然,惊讶于他的魄力。 小雨心道:这帮胡人虽然蛮横,却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倒是耿直得紧。只是听封弈说起周番,想必和那枚老和尚托付的残缺的棋子有关,不知又是事关何事? 义渠长平断了手臂,失血有些严重,面色苍白,对着身后一行人喊道:“我们走!” 一行胡人正准备簇拥他离开。 一阵清风往这边吹了过来,带着丝丝凉意。 忽然闻得人群之中有一股香味飘来,如兰似麝,闻着清明。 待要多闻时候,便觉头晕眼花。 “有毒!”小雨下意识的反应过来,急忙提醒离珞、刘伯捂住口鼻。 “什么东西!好香,真好闻!!”玉凌宗的弟子议论道。 “确实好香!!嗯,舒服!....” 今日来对弈谷为封弈助阵的,便是玉凌宗长老凌笑云带着一干门下剑客来此,这时候,议论这股香味的便是那玉凌宗的剑客们。 屋顶封弈皱眉,伸手捂着自己的鼻子,站在屋顶之上,破口大骂:“既然来了,就出来一见,别用你那毒香污了爷爷的臭山谷。” 话刚说完,周围连同陆教义渠长平在内的所有人渐渐瘫软了下去。 封弈站在茅屋顶上,捏着鼻子,运功抵抗毒气。 人群之中,玉凌宗凌笑云一袭白衣,胡须倾长,闻了几口香气,远比闻那封弈身上的臭味好闻,所以多呼吸了几口,这时候内力一提便觉心口疼痛,才发现中了毒,急忙吩咐众人捂住口鼻。 小雨的内力修为不高,根本禁不起毒气的折腾,直接瘫软了下去,靠着一侧的石桌子,看着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袍人。 刘伯,离珞两人内力相对深厚,中了毒,急忙坐了下来,在一侧运功缓缓排毒。 一个黑袍人,身高八尺左右,长袍黑纱遮面,就站在不远处的竹林边上,所有人瘫软下去的时候,他最为醒目。 “哈哈哈哈,哈哈哈.....”黑袍人哈哈笑着缓步走到近前,站到了棋盘广场中间,一双深邃的眼睛在袍子帽子和蒙面黑纱之间,像是鹰眼睛,敏锐而有力,极力的瞪着屋顶上的封弈。 他笑得很是猖狂,听了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封弈皱眉道:“周番,两个老和尚是否已经遭了你的毒手?” 那黑袍人皱眉冷笑道:“静声、静宁两个老东西,早就该死了,封弈,今日也该轮到你了。” 小雨和离珞听了他们的对话,方才知道,眼前这个用毒的黑袍人便是那日打伤了老和尚的人,只是不知道老和尚和这封弈还有这个黑袍家伙到底有什么瓜葛? “周番,你这叛徒!!”义渠长平瞪着黑袍人沉声喝道:“解药拿来,给我们解毒!!” 周番伸手捡起桌上的断手,抖了抖血液,对着义渠长平道:“哟,我的好师侄,对师叔礼貌一些,不然可不能活命啊!!哈哈哈!!” 义渠长平皱眉骂道:“早年师父赶你出师门,便是因为你修炼这毒功,想不到你还是老样子!!” 周番闻言,回骂道:“呵呵,丘林仆赶我出师门!!哼,待我杀了我的仇人,我便杀回道宗去,北广道王的位置,该是我的!!丘林仆,他凭什么??呵呵!”周番一边说,一边抖了抖手里义渠长平那只断臂,只见他碰过的地方,开始慢慢变成了深黑色,显然毒素蔓延得很严重。 “周番!!!真的是你!!你还没死!”一侧玉凌宗剑客中间那个抱剑的老者对着黑袍人沉声骂道:“你这祸害,今日便要你性命!!” 黑袍人周番转头瞅了瞅坐在一个年轻小子旁边打坐运气的老家伙,皱眉回道:“呵呵,今日我倒要看看,是谁取了谁的性命?!!呵呵,凌笑云,你这老家伙,我记得当初逼我和紫儿跳崖的,便有你一份!!我今天回来,就是要你们这些人血债血偿!!” 周番说完,缓步向着凌笑云走了过去,他抬手一掌轻轻打在了凌笑云的右手手臂上。 “老东西,鄙人的黑血功初炼成形,就拿你的手臂试试!”周番笑了笑,打了凌笑云便转身退开,生怕凌笑云装作中毒偷袭于他。 封弈在屋顶沉声道:“黑血功?你练成了黑血功?” 凌笑云适才毫无防备,身受其毒,呼吸之间,运功便感觉毒素上涌,是以不敢运功,适才说要取周番性命,也不过是恐吓之言,这时候他的右手手臂中了周番一掌,感觉麻痒难当,拉开衣袖,便中掌之处,黑血涌动,有溃烂之势。 周番指了指凌笑云的手臂,笑道:“老家伙,再不断臂,毒血攻心,回天乏力!!哈哈哈......” 凌笑云闻言,略微迟疑了一下,感觉手臂上毒素蔓延,不得不忙拔剑自断右手手臂。 周番见了,看了看义渠长平,笑着道:“我的好师侄!怎样?今日师叔便让你选,这里所有人,你想断谁的手臂,便断谁的手臂!免得日后说出去,说你堕了我陆教在中原的威风!老夫这个忙,可帮你帮大了!” 第二十九章 周番(1) “周番,休得放肆!!”封弈站在屋顶,抓起自己端着的棋盒子中的两枚黑子,径直对着周番激射而去。 周番抬手抓起手边桌上的棋笥,抬手一挥,稳稳的将两枚黑子剜入棋篓中,随即稳稳将之放在了棋盘石桌上。 “封弈,你这臭脾气和一身的臭味儿,到如今还是没有改得半分!” 封弈适才运功用棋子打周番,这时候毒气攻入肺腑,差点一个趔趄落下房顶,急忙坐了下去,运功排毒。 周番呵呵笑道:“老夫这黑蛇软香散的毒,越是运功,越是扩散的快,内力越是深厚,越是中毒得深,越是让人提不起力气来。此毒伤不得你们性命,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周番说完,瞧了瞧周围所有的剑客还有看热闹的人,继续道:“不过,我的黑血掌的掌力已然剧毒无比,当然不会让在场的各位失望!!哈哈哈!!” 周番说完,撩起自己的袖口,打量着自己的一双手,像是在欣赏人间杰作一般。 小雨见他一双手瘦骨嶙峋,青郁郁的,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泛着黑光,看上去像是刚死去不久发黑的尸体的手。 “刘伯,怎么办?”小雨看着刘伯小声问道。 刘伯深呼吸了一口气,手里的鱼竿捏紧了几分,回道:“我现在内力提不上来,先看看再说.....” 刘伯说完,给小雨递了个眼神,看了看地上小雨身边的竹筒扁担。 小雨会意,皱眉看着离珞和刘伯回道:“你们先别运功,他可说了,内力越是深厚,中毒越深,你们先别乱动。” 刘伯和离珞闻言,点了点头,安坐在原地。 “师父,怎么办?”小雨身边一名剑客转头看着凌笑云问道。 凌笑云识得这名弟子,乃是他门下新入门的弟子,尚未传授内功心法于他,唤作柳西,是一个外门弟子。 凌笑云见他行动并无多影响,急忙小声道:“快蹲下,装作中了毒。” 柳西闻言,明白了师父的意思,急忙蹲了下来,躲到了凌笑云身边。 “师父,我该怎么办?”柳西问凌笑云道。 凌笑云回道:“等下为师和棋狂两人联手先行会会那魔头,你趁乱悄悄逃出谷去,往墨韵峰去,速去请你大师伯带人来!切记,切记!” 柳西闻言,点了点头。 离珞在一侧听了,安慰小雨道:“小雨,你没有什么内力可别乱动,免得那人误杀你。” 离珞不知道小雨尚有一些内功,也中毒了,她以为小雨就是个店小二,内力俱无,应该和那柳西一样,能正常行动的。 小雨看着离珞点了点头,回道:“你们还好吧。” 离珞回道:“还好,这人的毒真是厉害,只怕没有解药,我们也没法和他斗,先看看再说,实在不行,便提剑和他拼了。” 小雨回道:“别着急,这位大叔不是让那小哥去搬救兵吗?你先缓缓。” 离珞点头,几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场中周番。 这时候的周番已经飞身上了茅草屋顶,站到了正在打坐调息的封弈身边。 周番笑嘻嘻的看着封弈,将自己脸上的蒙面黑纱一把撤了下来,一张丑陋的面容瞬间裸露在了封弈面前。 周番的脸,是溃烂不堪的,有的地方黑成了空洞,有的地方像是才长出来的新肉,一脸坑坑洼洼,溃痈烂疣像是被蛆虫啃食过的尸体,面目狰狞可怖。 封弈瞅了一眼,看的眉头深锁,“哎呀,我的娘呀,你这怪物,离我远些。” 周番冷笑道:“呵呵,怪物,我有今天全都是拜你们所赐,你这臭东西,江湖上的名声比我还臭,还有脸骂我,真是可笑!” “呵呵,我臭是在身上,不像有些人,臭却是在其他地方。”封弈冷笑着回道。 周番不再和他理论。 离得封弈的茅草屋近的几人,见了屋顶周番取了面纱,像是个傀儡尸首一般的脸颊,胆小的,吓得急忙转过脸去,不敢看那一张恐怖的怪脸。 周番也不嫌弃封弈身上的臭味,缓缓的坐到了封弈一侧,两人并排而坐,看着天上太阳。 “想当年,我和紫儿也是这么坐在屋顶上感受这温暖的阳光的......” 周番说完,眼神里透着一丝暖意,思维似乎浸润在回忆的思潮里,久久不能忘怀往日之事。 突然,周番一个冷哼,信手抓起封弈的肩膀,骂道:“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这些所谓君子,所谓大侠的错!!!我和紫儿什么也没有错!!” 封弈反手一掌对着周番打了过去,周番一抬手扣住他的脉门,指甲如利爪,直接扣入了封弈的手臂,只见封弈的手臂上,瞬间出现了五个黑点,呈蔓延之势。 封弈中了周番黑色软香散的毒,内力提不上来,招式上虽然有,却没有内劲去和周番过招了,只几个转手之间,便被周番拿下。 周番一身黑袍,像是提小鸡一般,捏着封弈的右肩,一只手便将之提了下来,径直奔到了小雨一侧,也就是那玉凌宗长老凌笑云身边。 周番抬手变掌为爪,向着凌笑云肩膀抓去,凌笑云急忙回手提防。 封弈和凌笑云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手,内力深厚自然不在话下,如今中毒深了,便气力不足,几个招式下来,便已落入敌手。 周番一张恐怖的脸面挂着诡异的笑容,对着两人笑道:“当年你们是怎么逼我的凌紫跳崖的,今日,我便要你们怎么跳下去。” 周番说完了,一手提着封弈,一手提着凌笑云,跃出丈许,落到了众人之外的一处竹林底下。 信手将两人扔在了竹林边上。 又见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香炉,缓缓走到上风口的一处石头旁边,打开香炉,里面是一种黑色的粉末,他摸出一个火折子,对着里面的黑色粉末点了起来。 如此做完,他才对着这边软倒的众人笑着道:“今日在对弈谷遇上了我周番,便是你们的不幸,记住了,我叫周番,来生别再碰上我!!哈哈哈...” 凌笑云皱眉看着周番道:“你这厮要干什么?” 周番笑着回道:“黑蛇毒炮制的木香料,虽然不好闻,但是闻者便会中黑蛇毒,不出半日,这里将全是黑尸,呵呵,就当是送一群人给你们陪葬了。等我杀了你两,再去墨韵峰找另外的两个老东西算账!今日,便一并清了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 第三十章 周番(2) 凌笑云对着皱眉看着周番道:“周番,当年逼你们跳崖的,是我们,不是他们,你要报仇,尽管冲着我们来,和他们这些人无关!!” 周番闻言,对着身后靠着竹林的凌笑云回道:“呵呵,和他们无关,那当初我和紫儿事情又和你们谁有过关系??哼,老东西,我们账等会儿再算。” 软倒在地的众人之中,有几个内力微弱的剑客感觉自己不是很乏力,悄悄地捂着嘴,缓缓的向着侧面移动,想要避开从谷口上风吹过来的熏香味道。 这一幕,不巧,正好被周番瞧见。 周番冷笑了一声,几个快步走了上去,运功,抬手几掌落在了那几个剑客额头。 枯骨手掌落处,黑印碎骨,掌掌毙命。 凌笑云见了门人被杀,气得怒目而起,偏又提不起内力,又软到了下去。 “你!!!” 凌笑云一声怒喝,不得而行。 一侧棋狂封弈安坐,不运功,静静的看着凌笑云,骂道:“大家都中了毒,你省省吧,越是运功,中毒愉快,内力越是使不上,别折腾了。” 凌笑云花白的胡须抖动,气的脸颊汗液微生,皱眉骂道:“臭家伙,这混账混上山来,你都不知道吗?” 封弈从自己怀里拿出了那么有剑痕残缺的黑色棋子,在凌笑云面前晃了晃,回道:“知道。” 凌笑云回道:“既然知道,你还这么不小心,让大家伙儿都着了道。” 封弈回道:“大观寺的两个老和尚已经去了,我也是着了道才知道的。咯,是那个不认识的小伙子送来的。” 封弈说完,对着凌笑云使了个眼色,凌笑云顺眼看去,看到了三个不熟悉的面孔,正是小雨、离珞、还有刘伯。 凌笑云断了右臂,这时候已经点了手臂上的穴位,封住了血脉,免得失血过多,他脸色惨白,一阵风过,封弈身上一阵浓臭飘了过来,几欲作呕。 “你还是多久没洗澡了,怎么这么臭!!”凌笑云眉头锁得更紧了,瞅着封弈骂道。 封弈想了想,嘀咕道:“没多久,也就几年而已。” 凌笑云闻言,冷瞥了他一眼,左手捂着鼻子,不再多言。 周番杀了几个想要趁机逃走的年轻剑客,回到了他点黑蛇毒木香的石头边上,自己从怀里摸了几粒解药入口,然后安静的看着瘫软的众人,直到所有人吸入了含毒的木香,脸色开始变得惨白。 义渠长平带着的乃是陆教门人,这时候也吸了不少微有香味的毒气,所有人都安坐在原地,静静的用内力查探自己体内的中毒情况。 “周番,你若杀了我,师父定不饶你!!”义渠长平看着不远处骷髅脸的周番,沉声说道。 周番摆了摆手,回道:“呵呵,长平师侄,瞧你这话说得,我不杀你,邱林仆那老东西就会饶了我了吗?呵呵,笑话,当年逼我们跳崖的,也有他一份,这笔账,我迟早算清,你们几个和这般虚伪的玉凌宗剑客只 是个开端罢了。” 周番说到最后,两侧牙齿紧紧的咬在一切,突兀的一张被毒素侵袭的鬼脸看上去越发可怖了些。 他转身一手提着断了臂的凌笑云,一手提着封弈,越过茅草屋顶,奔着对弈谷山崖而去。 周番提封弈的时候,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味儿,皱了皱鼻子,转头吐了一口吐沫,嫌弃的脸色不言而喻。 黑蛇毒木香的香味很淡,清香上鼻,却是入鼻是毒。 小雨几个呼吸之间,已经中了奇毒,胸口感到些许烦闷,他支起身子,缓缓的向着刘伯和离珞所在的位置挪动几步。 “怎么样,还行吧?”刘伯看着小雨问道。 小雨摇了摇头,回道:“这毒很厉害,我们该怎么办?” 刘伯闻言,皱着眉头,回道:“能站起来吗?这毒发作尚且还有些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到医治的办法。” 离珞在自己怀里摸了几下,摸出了一个小玉瓶,对着小雨和刘伯道:“我这里有离宗的清毒冬青丹,不知道有没有用?” 离珞一边说,一边倒了几粒出来,三人分服之后,递给了周围的几个玉凌宗剑客。 好些人闻言,挪动着身子要过来抢,无奈药丸有限,只分了周围几人,便再也没有了。 一个剑客看着离珞道:“这位姑娘,不知道你身上可还有药丸?” 离珞摇了摇头,无可奈何。 那剑客也只得作罢,众人又安静了下来。 药丸入口,小雨只是感觉胸闷少了些,其他并无多大的作用。 “这药只能缓解一下这毒香的发作,并不能根治,这药丸只是一般的解毒疗伤之药。”离珞在一侧解释道,“我们要想活命,只怕还得去找那个怪人。” 刘伯尝试运功,无奈黑蛇软香散的毒夹杂黑蛇木香毒两毒交杂,越发厉害,真气游走不畅,即便是他内力深厚,要除体内的毒素也是枉然。 凌笑云叮嘱的那个年轻弟子虽然中了黑色软香散的毒不深,可这时候吸了黑色木香毒的香味,已经脸色惨白,哪里还有半分能行动的能力,整个竹林之间的所有人,现下都只能坐以待毙。 “刘伯伯,这清毒冬青丹有没有效果,您能站起来走动吗?”离珞运功感觉胸口的烦闷少了些许,但也提不起力气走动,但是运真气排毒游走的能力似乎好了一点点,她觉着刘伯内力深厚,应该能做到。 刘伯这时候正放下了手中鱼竿,闭目盘膝而坐,安静的运走真气,排毒。 过了一刻钟,刘伯缓缓睁开眼睛,摇了摇头,回道:“我们这个位置处在下风口,那毒气始终往这边吹,运功消磨一点,总会吸入一点,得先灭了那黑木香才行。” 小雨闻言,指了指那竹林边上那石头,对着临近那香炉的位置的一个剑客道:“你们几个兄弟,能否爬过去灭了那熏香?” 那几个剑客闻言,点了点头,匍匐在地,奋力的挪动着瘫软的身子,花了好些时间才爬了过去,薅起一侧泥土湮灭了那正燃着的木香。 第三十一章 周番(3) 刘伯安坐,内劲缓慢暗运,真气随着奇经八脉开始小周天调息排出体内的毒。 粗浅的运功排毒的功夫很多修习武功的人都会,但周番的黑蛇木香毒和软香散却不是一般人可以运功就能消除的。 刘伯的渔禅功乃是一门极为难练的内功心法,刘伯内功深厚,无可厚非,所以能将一手鱼竿功夫使得出神入化,这时候的他能运功缓缓排除内毒,在场的所有人中,也仅仅他能做到。 离珞的内功传承于离宗的内家功夫,虽然比其他人厉害,要是对上刘伯,却还是差了很多,她试了好几次无果,也只得罢了。 小雨性子不喜静,有无好的内功心法修习,内功和他们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能在江湖上立足成名,靠得是‘棋灵步’的高深轻功、‘残剑十八式’的厉害剑法、以及老头子传的那套错骨易容术三门绝学,他自己深知内功不足,穴位都不识的几个,要运功利用真气祛毒是不可能了,索性安然的躺在石板地面上,等着刘伯救他们。 半个时辰之后,刘伯缓缓睁开眼睛。 “如何,刘伯?”小雨面色由白转黑,眉间鬓角有些苍白里泛着黑点,毒素在蔓延,他自己能感觉到情况不妙。 刘伯无奈的摇了摇头,回道:“我体内的毒尚需几个时辰才能除去一部分,只怕到时候你们身上的毒素已经入了肺腑。” 一侧一个剑客听了他们的话,在一侧疑惑问道:“老先生,你现在能站起来行走了吗?” 刘伯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回道:“还需一个时辰的运功祛毒。” “一个时辰?”那剑客怅然道:“一个时辰之后,只怕我们这些内功差的都去了大半了......哎.....还以为您能行动了,便可以去墨韵峰去捎个信让我师尊来此就我们,哎......” 小雨在一侧听了,皱眉看着刘伯道:“真的还需要一个时辰吗?” 刘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众人默然,现下的情况,还是个死局。 眼看头顶日头缓缓西向,所有人都在默哀,等着死亡的到来。 正怅惘之时,竹林外走进来一个紫红衣服的女子。 生的眉清目秀,桃花眼、柳叶眉,身段婀娜,是个美人胚子,一身紫红衣服,像是‘一品红’的山茶花,娇艳美丽。 “咦,不说这里有人下棋对弈吗?怎么一个个都像是中毒了一般?”那女子声音动听,疑惑皱眉看着众人问道。 众人见有人出现,这便是转机。 一个玉凌宗的年前剑客忙对着那姑娘抱拳道:“姑娘,在下玉凌宗门人凌溪,人命关天,还冒昧请姑娘速去山谷另一边的墨韵峰走一趟可好?日后必有重谢!!” 那姑娘闻言,皱眉道:“我这才刚来这里,还没看着热闹呢,你这人好没礼貌,就让我带话。” 凌溪急道:“姑娘,我们都身中奇毒,还请援手,越快越好,此番恩德,日后我们大家必将铭记于心。” 那姑娘皱眉道:“身中奇毒?哦,对了,难怪你们都在这里瘫软在地,原来是中毒了。”她说着便就近蹲了下去,看了看自己眼前那人的面色,伸手翻开他的眼睑,又替他把了把脉,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 她面前是一个中毒了的年轻男子,此时已经毒入血脉,眼神迷离,全身瘫软无力,惨白的面色已经有了要变黑的意味,他这个情况,哪里还有力气搭理一个行动健好的人去为自己把脉,心下明了,身子却也只能任人摆布了。 那姑娘替他把脉又检查了他的鼻孔、眼睛、口腔又查探他的皮肤毛根颜色,折腾了许久。 一侧凌溪与她说了好几句求救的话,她全然不放在心上,只顾看着她自己跟前那个中毒的人。 看样子是个懂医术的人,凌溪数度与她说话,不见回应,也只得放弃,只等她查看完那个师弟之后,才做打算。 那姑娘查看完那剑客之后,皱眉嘀咕道:“嗯,是中了两种毒,都蛮厉害的。” 众人听了那姑娘的话,都看了过去,凌溪皱眉看着那姑娘道:“两种毒,刚才那周番不是说了吗,一种黑.......” 那姑娘闻言,急忙对着凌溪喝道:“你!!给我闭嘴,我猜猜!!!!” 凌溪见那姑娘怒目站直,指着他,要他闭嘴,急忙顿了顿。 那姑娘看了看一侧岩石板上放着的一个熏香小炉鼎,皱眉道:“嗯,看这症状,一种应该是除人内劲,耗人内力的毒药,嗯,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软劲香木,再有他的脉象波动很大,应该是掺杂了黑蛇蛇皮。从他的眼睛和皮肤的情况来看,还中了另外一种毒,不过这种毒可不是黑蛇蛇皮的毒,而是另一种黑蛇的毒液熬制的。前一种能消磨人的劲力,后一种却是能取人性命的剧毒,中毒者先会脸色发白,直到全身发抖,最后白转乌黑,口吐白沫而死!! 天下蛇的种类很多,这施毒者应该是对北域匈奴向的黑蛇比较熟悉,两种毒都用的是匈奴那边的黑蛇熬制。” 那姑娘说完,看了看凌溪,笑嘻嘻道:“怎么样?我说的对不对?” 凌溪皱眉回道:“姑娘你说的八九不离十了,我们中的毒,一种唤作黑蛇软香,一种唤作黑蛇毒木香,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在用毒方面竟然有如此厉害的修为,小生佩服,只是不知道姑娘可有解毒之法门?” 那姑娘闻言,撇嘴回道:“嗯,这毒,能解,不过,帮你们解毒之后,你们得帮我打听一个人的下落!如何?” 众人听了身上的毒,这个年轻的姑娘能解,适才她露的那么一手猜毒的本事,这时候,说出这种话来,大家都觉着这姑娘应该本事不低,她说能解,便应该能解。 于是好几个人问道:“只要姑娘能救了我们,我玉凌宗的门人遍布天下,你要打听一个人的下落,简单得紧。” 那姑娘闻言回道:“这么说,你们答应了?” 凌溪回道:“姑娘,人命关天,还请快快帮我们祛毒吧,我们答应你,毒去之后,必然为你打听你要打听的人的下落。” 那姑娘闻言,喜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想办法为你们祛毒!!” 小雨闻言,看着那姑娘,又瞅了瞅正在运功的刘伯,再看离珞也是一脸好奇。 “珞珞,你说这姑娘可信吗?”小雨小声嘀咕道。 哪知那姑娘耳朵极为灵敏,站在几丈开外,都将小雨的话听在了耳朵里,在那边看着小雨这边,朗声道:“呵呵,不可信,便不用治你了!!” 小雨闻言,忙回道:“姑娘见谅,我没有怀疑你本事的意思,这毒,治,都得治,嘿嘿。”小雨急忙赔笑,心下暗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身体的内毒就算这姑娘不治,只怕等玉凌宗的救兵来了,也会毒入肺腑,活不长了,不如死马当成活马医,尚有一线生机。 第三十二章 一品红(1) 那姑娘听了,双手叉腰,嘀咕道:“哼,这还差不多。” 小雨赶忙闭嘴不言,安静的靠着石头躺着。 只见那姑娘说完,转身奔向了那放有泥土掩盖的小炉鼎处,将那炉鼎里面的土用手抠了出来,随后抓起那燃到只余一小节的香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抓起香灰嗅了嗅。 人群之中,玉凌宗的凌溪见了,急忙喊道:“姑娘,闻不得,那香有毒!!!”他心下担忧,一旦唯一一个能去墨韵峰带话救人的人都中毒倒下了,他们就真的只能等死了,于是对着那姑娘提醒喊道。 那姑娘闻言,皱眉道:“嚷嚷什么,我知道有毒,我这不是有药么,不试毒,我怎么解毒??”她说完,从自己怀里摸了一个黄色小药王放入口中,咽了下去。 众人以为她会软倒在地的时候,却见她安然无恙的站了起来,只用手在自己太阳穴上面揉了揉,走路有些不稳当。 “没想到这西域黑蛇的毒加上香木能达到这么厉害的毒效,这谁的毒,挺厉害的呀!”那姑娘嘀咕之后,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枚淡褐色的丹药送入口中,随后盘膝安坐在地,运功为自己祛毒疗伤。 众人都焦急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只有刘伯还在慢慢的运功排毒,真气沿着他的身体经脉游走了几个小周天之后,他的内劲明显能运走快了许多,他开始加速运功疗毒。 小雨将信将疑的看着那姑娘,又看了看刘伯的额头,已经挂着丝丝汗珠,众人的脸色都开始由白转黑,只有刘伯的脸色开始有恢复血色的动向。 小雨心里觉着那姑娘不靠谱,重点还是得看刘伯了,毕竟刘伯的鱼禅功不是一般人能练就的。 又是半柱香的时间过去。 “噗!!” 那姑娘运功这么久,终于一口黑血吐了出来,落在她面前的地上。 “姑娘,怎么样?能解毒吗?”玉凌宗的凌溪越发的焦急起来,要是这姑娘不能解毒,还不如早些让他去墨韵峰求救,让大师伯他们过来,将那丑脸的怪物周番擒了,逼他交出解药便是。 那姑娘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张锦帕,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迹,随后站了起来,对着众人道:“这毒,能解,我身上有几枚解药,可以先给你们其中的几个人吃了,好帮助我找药材,熬制解药。” “我!!我来!!” “我,我!!我先吃解药!” ...... 一时间,人群之中,都吵嚷着要先吃那姑娘身上的解毒药丸。 凌溪对着玉凌宗的一干剑客骂道:“都给我闭嘴,师父他老人家没教过你们礼数吗?嚷什么嚷!!” 玉凌宗乃是天下十大剑派之一,门规颇为严厉,这时候听了大师兄凌溪之言,众人只得悻悻闭口,不敢言语。 而义渠长平乃是陆教北广道王邱林仆的大弟子,陆教虽然是番外异教,但是其门规严谨,远胜于中原许多大门大派,义渠长平没有说话,他的门下众弟子也没有任何言语。 小雨和离珞坐在一边,看着形势,没有多言,刘伯也在疗伤,更不可能说话,这时候,全场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那姑娘好奇道:“你们都是一个门派的人吗?怎么都不说话了。” 凌溪坐在原地,连抬手抱拳的力气都没有了,缓缓回道:“不瞒姑娘,我们这里一共有两拨人,一拨是邪教的人,一拨便是我玉凌宗的剑客。还请姑娘对我玉凌宗施以援手,至于这些邪教的人,我看还是不救为好。” 小雨在一侧听了,忙道:“三拨人!!还有我们三个看热闹的,也请姑娘救一救!!”小雨脸上挂着笑容,反正自己又不是什么君子,于人求救也是常见的事情,不丢颜面,他本就跟着师父和老头子长大,性格脾性有些感染,为人虽正,却一身的痞子味儿,能干出偷小偷,抢流氓的事情,也就他喜欢干了。 求人帮助这种事情,他不觉得丢脸。 那姑娘闻言,瞅了过去,见着一个老渔翁正在运功祛毒,旁边一男一女,男的便是一个粗布衣服的小子,女的是一个锦衣配剑的漂亮妹妹。 她瞅了瞅离珞,踱步过去,笑嘻嘻道:“这个妹妹生的好生俊俏,我先救你好不好!!”她说完,从身上摸出两个瓷瓶,倒出了两粒药丸,给离珞服下。 “妹妹,你先坐下运功祛毒,运功用真气行身上大脉,将毒逼出来。”那姑娘看着离珞叮嘱道。 离珞听了,看着那姑娘道:“多谢姐姐。” 那姑娘闻言,回道:“不用谢,不用谢,行侠仗义,救人于危,乃是家师严训,你先运功疗伤,等下好些了,再和我一起去采药救他们。” 离珞听了回道:“好。”之后便盘膝而坐,疗伤祛毒。 凌溪见那姑娘先给了他玉凌宗一个不认识的外人吃了解药,皱眉道:“姑娘,你的药可还有,能分些给我们吗?我玉凌宗定然感激不尽。” 那姑娘听了,背着手站了起来,偏生不给凌溪解药,也不搭他的话。 反倒是缓缓走到了断了手臂,这时候已经中毒已深的陆教义渠长平面前,伸手倒了两粒药丸给他,让他服下,“你断了手臂,运功疗毒不易,赶紧吃了,别毒入肺腑,回天乏力。” 义渠长平皱眉,好奇道:“多谢姑娘,我们乃是陆教的人,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中原的,为何你要先救我?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那姑娘回道:“有些人,不分青红皂白,你们陆教的人就不是人了吗?我师父说过,陆教乃是西域匈奴国教,虽然和中原敌对,却从不使用肮脏手段坑害中原江湖门派,颇有正人之风,江湖称之为邪教,有些过了,师父他老人家还说你们可比西南那魔教好多了。 今日见了,正如师父所言,救了你们也无妨。” 凌溪闻言,皱眉看着那姑娘呵斥道:“姑娘,你怎么帮着邪教的人说话,我们乃是中原正派之人,岂能和他们这些邪教之人为伍,你不但救了他们,还救之于我们先,实在糊涂。” 那姑娘闻言,撇嘴,站了起来。 怒目看着他道:“你这人生得俊朗,怎的说话这般刻薄,你玉凌宗的人便是人,别人陆教的人就不是人了?他们虽然在中原行走,也不见得就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倒是你们,一个个道貌岸然,背地里不知道干了什么呢。” 凌溪见那姑娘羞辱于他,回骂道:“姑娘,你!!你......” 那姑娘理直气壮回道:“我什么我,你叫我先救你玉凌宗的人,我偏要最后救,你们这些剑客就等着吧,等我们去采药熬制解药了再救!!哼......” 那姑娘说完,倒出自己手里瓷瓶内的最后两枚解药,走到小雨面前,伸手递给他,道:“小子,来,先救你!!” 小雨见了,急忙伸手薅了过来,笑嘻嘻一口服下,对着那姑娘道:“多谢姑娘,多谢,多谢。” 凌溪见那姑娘手里最后两枚解药都没有,只得皱眉道:“哎,糊涂啊,糊涂......” 那姑娘听了,骂道:“糊涂什么,能救你们就不错了,你给我闭嘴。” 凌溪听了胸口气不大一处,想要顶嘴回去,却被旁边一个师弟拉了拉衣袖,小声提醒道:“师兄,忍忍,我们中毒感觉有些严重了。” 凌溪听了,也觉着自己体内的毒也蔓延得有些快了,忙闭口不言,不看那姑娘,省得生气。 第三十三章 一品红(2) 未过一刻钟的时间,离珞一如那姑娘一般,一口黑血吐在了身侧的地上,她亦摸出怀里自己的锦帕擦了嘴角血迹,气归丹田,深呼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多谢姐姐相救,还没请教姐姐芳名?”离珞谦逊问那姑娘道。 那姑娘笑着回道:“我叫秦霜,妹妹你呢?” 离珞回道:“妹妹叫离珞,姐姐可以叫我珞珞便好。” 秦霜笑着回道:“嗯,好名字,我叫你珞珞妹妹,你便叫我霜姐姐如何?” 离珞笑嘻嘻回道:“正好,我的朋友可不多,多谢霜姐姐。” 离珞看了看坐在一侧的小雨,指着小雨道:“霜姐姐,这个是小雨,是我的朋友,他不太会武功,我得运功帮他祛毒。” 秦霜点了点头,回道:“快些吧,等你们两好了,和我一道去采药救他们去,我刚刚试过了这毒一时半会儿还要不了人命,正常人中了,应该要几个时辰才能毒入肺腑取人性命,等你们两人好了,我们去这山里采药,再熬制,应该来得及救他们。” 离珞回道:“好,我这就为小雨祛毒。” 离珞走到小雨身后,道:“小雨,你盘膝而坐,我运真气为你祛毒。” 小雨闻言,急忙勉励支起身子,盘膝坐下,离珞坐到他的身后,运功排掌在小雨身后,真气从小雨后背‘神鉴’‘天宗’‘心俞’...几处大穴鱼贯而入,沿着小雨奇经八脉游走。 约莫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小雨吐出黑血,胸闷渐消,二人站了起来。 不远处,那断壁的义渠长平也端坐着,还在运功祛毒,他断了一臂,外伤严重,运功不是很熟练了,祛毒慢了些。 “嘿,小哥,你能不能去墨韵峰带个话,让我大师伯带人过来救我们。逼那周番给解药可好?来日必有重谢。”凌溪见小雨和离珞站了起来,忙对着小雨喊道。 而那叫秦霜的姑娘,这时候还在棋场边上的那茅草屋倒腾。 她从封弈的茅草屋里搬了灶上搬了一口大铁锅出来,锅里还有馊了的余粥,她捏着鼻子将之倒在路边。 茅草屋一侧竹林底下,秦霜将那铁锅信手扔在了地上,又去屋子里拿了一个大葫芦瓢出来,准备去溪边打水洗锅。 秦霜见离珞和小雨这时候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又听见凌溪在对着小雨求救。 “哼,你这人,我救他们两人是要帮我去后山采药的,左右都是救你们,你这人为何这般多事?”秦霜对着凌溪问道。 凌溪瞅了瞅那竹林下面的大铁锅,皱眉道:“姑娘,你这又是洗锅又是备柴火的,等你们采药救我们,只怕天都黑了,到时候我们身上的毒只怕已经发作,都成尸体了,还能救吗?算我求你了,行行好,我们日后感激不尽。” 秦霜皱眉,嘀咕道:“这么说,你是不信我解毒的本事了??” 凌溪见那姑娘又是一番好意,不便违背,只得悻悻道:“我信,只是我这还有些担心.......” 秦霜摆手道:“信就对了,那什么,珞珞,你说他叫什么名字?”秦霜指了指小雨,问离珞道。 离珞回道:“小雨。” 秦霜回道:“对,小雨兄弟,别理他,你们跟我走,我们去后边采药去,我上山的时候,可瞧见了这墨韵山里面都是好东西,好多药材都是上品,应该能凑齐解他们的毒的药材。” 小雨道:“多谢秦霜姐姐相救。” 秦霜笑道:“嗯,不错,比有些人懂礼貌多了,走吧,我们走,回来再架锅子烹药。” 小雨对着刘伯道:“刘伯,我们先去了啊。” 刘伯正在专心运功祛毒,哪里听得小雨说话,小雨见刘伯无应答,也知道其中缘由,便不再多言,跟着离珞、秦霜,背着秦霜从封弈屋子里找出来的一个破篓子,一路向着后山而去。 “这......”凌溪看看正在单手运功疗伤的义渠长平,皱眉,心下有怒意,又不敢言语。 众人就看着他们三人沿着茅屋顺着竹林边的静湖往后山而去。 “大师兄,他们的朋友也还在哪里,应该不会走远的。”凌溪旁边的小师弟安慰凌溪,指了指一边还在运功祛毒的刘伯。 凌溪见了,适才点了点头,放宽心。 小雨看了看自己放在刘伯身边的竹筒扁担,他有些担心去后山采药,会遇上那个下毒的周番。可上后山去采药,自己带着个扁担,有些不合适,又只得放弃了带起扁担的念头,跟着秦霜和离珞一到去了。 离珞手里有剑,而那秦霜能解此奇毒,想必也有些本事,离珞的武功也不低,要是真遇见了那周番,应该问题不大,即便是离珞不行,自己用他的剑,应该还能应付一阵子。 万不得已,小雨也不会出手,毕竟他的身份不能暴露,一旦季如歌的身份暴露,势必成为众矢之的。 三人沿着对弈谷的大湖泊的竹林小道,一路往后山而行。 不多时,三人找了个长满了药材的林子,来来回回的采药挖草,悉数扔进了小雨背着的篓子里。 “霜姐姐,你是哪里人,为什么对毒这么了解?”离珞听秦霜吩咐,一边用手里的剑平薅土挖一株细叶草药,一边好奇问道。 秦霜回道:“我呀,落空山的,从小跟着师父学医,只是我比较喜欢学毒药一面的,还被师父骂了几次呢!” 离珞闻言,惊讶道:“落空山?医圣无计道人?难道霜姐姐的师父是医圣?” 秦霜正在一株草药面前,用鼻子探药叶子的味道,听了离珞的话,回道:“嗯,妹妹,你也知道我师父的名号?” 离珞喜道:“真的是呀,霜姐姐,想不到你是医圣的徒弟,我是庐山离宗的,自然听过你师父的大名,天下四大名人,二圣一痴一狂!医圣无计道人的名号,但凡行走江湖的,不知道的人可不多呀!我听我爹爹说过,医圣有三个徒弟,一个是个不出名的郎中,一个是精通奇门八卦的风流才子,还有一个是善于用毒的姑娘,江湖人称‘一品红’!这一品红便是姐姐你了吧?” 秦霜喜道:“珞珞妹妹真是聪明,不错啦,我就是师父三个弟子中唯一的女弟子,‘一品红’——秦霜。” 第三十四章 崖斗(1) 离珞闻言,兴奋的跑了过去,瞅着秦霜,一脸崇拜道:“真的是你呀,秦霜姐姐!!” 一品红秦霜笑着点头,回道:“嗯,想不到江湖上还有我的名头。珞珞,快些采药,再晚些,我还是有些担心谷中的人熬不过去的。” 离珞闻言,可劲儿的点了点头,又开始折腾草药。 小雨听了他们的对话,瞥了一眼秦霜,心道这医圣无计道人门下倒是都是些能人,洛药一个,眼下这个姑娘秦霜一个,都是仁心之人,怪道医圣在江湖上的名声极好了,教出来的徒弟都是一等一的。 行走江湖多年,二圣一痴一狂的名头早有耳闻,小雨对剑圣和医圣知晓颇多,对于这‘臭名昭着’的棋狂也有耳闻,唯独琴痴一人不是很熟悉,传闻琴痴乃是隐居在庐山,庐山之上便是珞珞所在离宗,听闻此人早年在江湖上除暴安良,名声大好,只是后来醉心于琴艺,后来便在江湖上鲜有踪迹了。 只这些年,名声尚在。 三人又说有笑的采药,不觉之间,竟然走到了后山山崖处。 “咦,有三个人......”秦霜正在挖一株药草的时候,见到了山崖处,一株临崖古松边上,有三个人。 一人是周番,还有便是周番掳走的封弈和玉凌宗长老凌笑云。 凌笑云和封弈正瘫软在那株古松下面,咒骂着周番。 离珞抬头见了,急忙拉着秦霜,小声道:“霜姐姐,别说话,咱们快走。” “呵呵,走?往哪里走!”说话的人正是周番。 离珞回过神来,他们的一侧一株古柏旁边,已经站了一个黑袍人,脸颊溃烂而恐怖。 秦霜见了周番的脸,吓得退了几步,道:“你是人是鬼!!” 周番呵呵冷笑了几声,“小丫头,鬼又如何?人又如何?” 离珞在一侧拉了拉秦霜的衣袖,小声道:“霜姐姐,我们中的毒,便是他下的。” 秦霜闻言,一脸欣喜,道:“你们中的毒是他下的??” 离珞皱眉,“霜姐姐,这人是个大坏蛋,你怎么见着他,还高兴......” 秦霜闻言,回道:“嘿嘿,我给你解药的时候,就想见见这下毒的人,他的毒很厉害,我想找他切磋切磋。” 秦霜说完,对着周番抱拳道:“阁下用毒的功夫不差,却这副尊容,实在吓人得紧,冒昧以为阁下是鬼,小女子在此赔礼了。” 周番冷哼了一声,皱眉道:“呵呵,黄毛丫头,口出狂言,老夫下毒的功夫不差??听口气,你下毒的功夫很是厉害了?”周番说完,看了看离珞和小雨,显然已经认出了他们,适才在对弈谷的湖畔的时候,他可是亲眼瞧见离珞将一枚有缺口的黑色棋子交给了封弈的。 那枚黑色棋子上的剑砍出的缺口,他记忆深刻,当年他要杀了大观寺两个和尚的时候,正是封弈用黑色棋子为他们助力,用那黑子挡下了他刺向静声和尚的剑的。 周番是在大观寺后山的树林子里发现静声的尸体的,显然有人去过那里,当离珞交给封弈黑色棋子的时候,周番就站在他们身后的人群里面,他自然认出了和那静声有见过面的人,定然就是眼前的两个了。 至少站在眼前这个口气不小的紫红衣服边上的那个拿剑的小姑娘肯定见过死在了林子里的静声老和尚,毕竟那枚黑色棋子只有静声和静宁两个和尚才会有。 当初他的剑法乃是陆教的功夫,那枚黑子上的剑痕,他记得很清楚,他剑正要划过静声和尚咽喉的时候,一枚黑子侧面击打了过来,稳稳的打在了他的剑尖,将他手中剑打出了丈许开外。 棋子和剑落在两侧地上,棋子边沿,是一道剑痕。 秦霜闻言,高兴道:“我下毒的功夫厉不厉害,还得比试了才知道,阁下可有兴趣和我比一场?” 周番看了看离珞安然无恙,知道眼前的紫红衣服的丫头替她解了自己的黑蛇木香毒,心下好奇,看来眼前这丫头倒是有些本事。 周番皱眉道:“比试?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说吧,你想怎么比试?” 秦霜将手中的药篓子递给了离珞,吩咐离珞道:“珞珞妹妹你和小雨兄弟将这些药带回去,加水煎三次,熬成一锅给大家喝了,他们身上的毒用不了多久便能无碍,我要和他比比用毒。” 离珞皱眉道:“霜姐姐,你还是不要和他比了吧,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们不放心。” 秦霜正要回话的时候,周番道:“既然都来了,就否走了,山下的人都是一帮死不足惜的人,你们想救他们,也不先问问老夫同不同意!!哼!!” 秦霜闻言,皱眉道:“你这人怎地这般心狠手辣,山下谷中数十条人命,他们都和你有仇么?为何要置人于死地?” 周番闻言,指了指坐在古松下面的封弈和凌笑云,怒骂道:“以后有本事了,一会和他们一样,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畜生,留着何用?不如早些杀了的好。” 离珞在一侧提醒秦霜道:“霜姐姐,这人武功不低,我们现在要走,怕是难了。” 秦霜皱眉,回道:“珞珞,别担心,看看再说。” 秦霜转头对着周番道:“你这人心肠为什么这么坏,他们和你有仇,那些无辜的人可和你没有仇,你即便是报仇,便杀了你的仇人,你为什么要杀其他的人?” 周番溃烂的脸露出一丝狠意,冷冷的回道:“坏??我坏?呵呵,坏就坏吧,这世人哪有什么好坏之分,我要杀便是杀了,只能怪他们命不好。你们三个也是,哪不去,偏偏又遇上我了,便是你们的命了。” 秦霜皱眉,听这人胡说八道得紧,皱眉道:“这世上,好人便是好人,坏人便是坏人,怎么便没有分别,你这人有病,我不和你理论了,你有什么用毒的本事,尽管使出来,我们较个高低!!” 离珞和小雨听了周番的话,觉着也有些胡说八道,离珞手里的剑微微一动,提防着周番。 周番指了指离珞,道:“小姑娘,想动手?” 离珞站了出去,回道:“你这坏东西,既然又遇到了,便将解药交出来救了大家,否则别怪我手中剑不讲道理!!” 周番闻言,冷笑了两声,一个侧身奔了过去,一双枯骨般的老手瞬间运功,变得黝黑如墨,真气弥漫若丝,一如鹰爪,扑向离珞。 第三十五章 崖斗(2) 离珞一招《望庐十六问》剑法之中的‘沿溪问路’探了过去,要接下周番的双爪。 周番此人乃是陆教弃徒,出生本就是北域道宗(陆教)掌门邱林仆的师弟,武功成于陆教嫡传的空相神功,加之后来修习邪功黑血功,内功、外功的修为都不低,真要论其本事,若是不用毒,都能和刘伯抗衡一二,若是用毒,只怕江湖上没有几个能伤得了他。 离珞的剑法虽然出自离宗,《望庐十六问》以及她的《离灵剑式》这些武功都是离宗嫡传,虽然能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却也不是什么绝学,对上周番,想胜,很难。 离宗江湖称之为铸剑家,论武功重于器,他们的厉害多在手中剑上,就好比小雨能在江湖上成为有名的七层楼第一杀手季如歌,至少有三成是因为他有一柄利剑——寂灭。 离宗的成名,多是因为离宗的所铸之剑乃是江湖上一等一的,离宗弟子的剑,几乎每一柄都比江湖上平常的剑锋利,这也是离宗被江湖人称铸剑家的由来,铸剑家,这个‘家’字,便既有代表离宗一个大宗门的意思,也有指离宗的铸剑之术,乃是铸剑大家之风的意味。 周番的空相功和黑血掌早已练得炉火纯青,离珞的几招剑式没成,便被周番徒手夺了手中利剑,反手扣住了离珞的脖子,周番黝黑如骨的手背上,几股青筋暴露,显然要直接捏死离珞。 秦霜和小雨见状,同声喝道:“且慢!!” 周番闻言,皱眉,伸手点了离珞背后的‘身柱’‘风门’‘附分’三处大穴,让离珞不得动弹,周番收了爪子,抬手薅住离珞脖子,一把扔在了一侧地上。 “呵呵,你们这一喊,倒是提醒了我,小姑娘,你不是要和老夫比试用毒的本事吗?不如,边用这两个人做试毒的如何?”周番指了指地上的离珞,还有他身后的小雨。 秦霜闻言,摆了摆手,回道:“你这人,他们两个都是我的朋友,你怎么不说用你身后那两个人做试毒的呢?” 周番知道秦霜说的是他抓来的封弈和凌笑云两个老家伙。 “呵呵,小姑娘,你倒是想得周到,要是你解了他们两个老东西的毒,联起手来,只怕老夫不是他们对手吧?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毒倒了这两人的。可不会上你这个当!”周番冷笑着。 小雨站在秦霜背后,看了看离珞被周番打落在地上的那柄长剑,准备随时见机行事,不过周番适才和离珞过招的几手功夫,只怕自己得直接上《残剑十八式》最厉害的两大杀招才行。 杀手杀人,势必取其性命,若杀不得这个老毒物,他们便是毒下鬼了。 冷静的等待着时机,看看秦霜如何处理才是,小雨暂时还不打算轻举妄动。 秦霜缓缓摸向自己腰间,想要用毒对付这老怪物。 周番见了,冷笑了两声,道:“怎么,要用毒对付老夫?” 秦霜面不改色,摸出了两粒红白的药丸,抬手指向周番,回道:“他们都是外人,用作试毒的人,又怎么赌得过瘾,不如这样,我这里是两枚毒药,你也拿出你的毒药来,我们各自吞下对方的毒药,然后一个时辰之内去寻找解毒的方法,若是解不了毒,便是输,这样既赌胜负,也赌性命,如何?” 周番闻言,看了看秦霜手里的两枚药丸,呵呵冷笑了两声,突然眉头一皱,沉声瞪着秦霜道:“小丫头,你们莫不是来拖老夫时间的,既然你们能来寻药救治谷中的那些废物,定然已经去墨韵峰玉凌宗报信了,你们找死!!” 周番突然暴起,那管秦霜的比毒不比毒的,一个侧身扑了上来,要抓秦霜和小雨。 秦霜的武功不高,那里挨得住周番这等老江湖的几招几式,小雨一个侧身施展棋灵步要去捡离珞丢在地上的剑。 周番眼疾手快,一招拦下秦霜,一脚便踢向小雨,小雨侧身避过,秦霜却已经右肩中了一毒掌,身子倒了出去。 周番见小雨轻功诡异不俗,竟然躲过了自己的一脚侧踢,急忙反手抓向小雨右肩,下盘直接将地上的剑踩住。 “小子,轻功不错。” 周番的武功显然已经不是一般人可以匹敌的,他的黑血功由掌变爪,扣住小雨右肩,小雨吃疼,剑也没捡着,疼得直接便单膝跪下地去。 小雨肩上,周番的黝黑五指扣入他的肩肉当中,周番常年修习黑血功的毒功,手上早已毒入肤骨,中掌抑或是中爪之人,只要受伤,势必中他本身修炼的黑血功的毒。 周番抓住小雨,收回五指,随手在自己衣袍之上擦了擦小雨背上带出的血迹,一脚将小雨踹到了离珞旁边,皱眉道:“呵呵,几个小东西,今日我便一并送你们去见阎王。” 周番捡起地上的离珞的剑,指了指秦霜、小雨,“你们三个,站到那边去!小子,还有你,你们两个扶着她!”周番指了指被他点了穴的离珞,对着小雨喊道。 秦霜和小雨被剑指着,只得照做,小雨和秦霜将被点了穴的离珞扶着。 秦霜中了周番一掌,右肩至胸处,已经是一个黑色掌印,她急忙从怀里摸出了另一种解毒的药,送入口中,也给了小雨一粒。 “小雨,这是镇毒丸,这人手上都是毒,俨然是个大毒物,吃了它稳住毒性。” 小雨闻言,接过药丸,送入口中,秦霜伸手接了离珞背后的穴道。 离珞站稳,三人瞪着周番。 周番黑袍下的恐怖脸颊微微一动,“你们三人,将两个老家伙扶起来!!快点,不然我直接杀了你们!!” 小雨三人皱眉,眼前这个家伙,他们是打不过了,只得依言行事。 “你想干什么?”离珞本想搬出自己出生,看看此人畏惧庐山离宗的势力,说不定会惧怕,会放过他们,但转念一想,此人连玉凌宗长老凌笑云都敢杀,又怎么会惧怕离宗,便变成了问了一句,‘你要干什么了。’。 周番呵呵冷笑,“扶着两个老东西,给我从那跳下去!!” “多谢三位。”凌笑云和棋狂封弈被小雨三人扶了起来,他们体内的黑色软香毒和黑蛇木香毒的毒素未清,力道都使不上,显得有些疲乏无力,只能靠小雨三人扶着。 “好臭!”离珞一手扶着封弈,一手捏着鼻子,皱眉嘀咕道,“老伯,你这是多久没洗澡了,也太......” 封弈呵呵一笑,回道:“没多久,没多久,也就三年多。” 小雨、秦霜、离珞、凌笑云四人都皱眉忍着鼻尖传过来封弈身上的臭味儿,一时间无法言语。 “封弈,凌笑云,你们两个老东西,可还记得这里,当你我的紫儿便是被你们逼着跳下去的,今日,我便要你们血债血偿!!”周番脸上挂着苦笑,冷目等着封弈和凌笑云两人。 凌笑云一脸肃穆,回道:“只顾正邪不两立,凌紫和你这邪教的人私通,死不足惜,换成今天,我也一样要她以死谢罪,还玉凌宗一片清白。周番,当年的事情,是我们一手造成,不干这三个年轻人的事,我们自己跳崖便是,你若是还有人性,便放过他们三人。” 周番闻言,回道:“人性?呵呵,你和我讲人性?当年你们逼死紫儿的时候,你怎么不讲人性啊!!愣着干什么,你们,都给我下去!!” 周番像是发了狂,手里的剑又逼近了几步,直接在小雨几人面前猛划,逼得他们向身后古松边上的断崖退了几步,踩得山石掉落深渊,十分危急。 第三十六章 围攻(1) 离珞、秦霜、小雨三人死死拽住封弈和凌笑云两个老人家,颤颤巍巍的稳住身形。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喝。 一个白发剑客带着其他三人奔将过来,到了崖口林边,大声喝止!! 周番闻言,回过神来,转身看去。 来人是玉凌宗掌门,唤作凌习空,他身后是玉凌宗的几大长老。 一行一共四人。 玉凌宗掌门凌习空,五十年纪,花白长发,头上玉钗束髻,一袭青衣,手中一柄长剑,圆脸方鼻,浓眉大眼,短髯,一脸正气。 他身后乃是玉凌宗的三个长老。 一个黑白发夹杂的青衣瘦脸长老,也是五十年纪,长须如鼠,眼睛内凹,此人唤作凌风,是玉凌宗的二长老。 凌风一侧乃是一个黑发女子,四十多年纪,脸上皱纹微起,两鬓微白,长发落肩,头上堆钗,一如玉凌宗门人一般,也是青衣,此女子唤作凌枝,是周番早年爱人凌紫的亲姐姐,也是玉凌宗的四长老。 凌习空身后,还有一个老头,微胖身材,大鼻子大眼睛,断腿长腰,发若银丝,手中一柄阔剑,看上去略显笨重,只他的站姿傲直,看上去像是个高人,此人乃是玉凌宗大长老凌记。 算上被周番下毒受伤的凌笑云,玉凌宗一共四个长老。 十大剑宗之一的玉凌宗。 凌习空为掌门,大长老凌记,二长老凌风,三长老便是凌笑云,四长老是女子——凌枝。 墨韵山山分两座主峰,侧峰无数,两个主峰一侧便是棋狂的隐居之地,对弈谷,也就是他们所在位置。 另一座主峰便是墨韵峰,乃是玉凌宗的宗门所在之地。 周番今日毒闹对弈谷,玉凌宗的掌门以及几大长老都来了对弈谷支援。 玉凌宗的人虽然临近对弈谷,却极少和棋狂封弈有来往,因为封弈不爱干净,一身恶臭,很少有玉凌宗的弟子会拜访他。 所以两路人虽近,却无深交。 只是今日陆教义渠长平来犯,三长老凌笑云对弈棋有研究,便带领门人来对弈谷支援封弈,一是为了帮助封弈,二是避免陆教的人欺负到墨韵山来。 陆教在中原被称作邪教,因为早年周番和玉凌宗五长老凌紫的一些事情,玉凌宗对陆教更有迁怒之意,在玉凌宗几大长老的眼里,陆教和西南玄天教这江湖正名的魔教没有多大的区别。 玉凌宗的几大要人物都出现在了这对弈谷的后山山崖。 目标不是为了别人,正是为了多年前从这里逃走的周番。 凌习空剑指周番,“放了他们,我们今日可以饶你不死!!” “啊!这是周番?”玉凌宗四长老凌枝见周番转过身来,原本英俊的一张脸竟然变成了一个枯骨烂脸,整个人就像是活着的鬼一样,狰狞可怖。 周番瞅了一眼凌枝,没有多言,当初自己和她亲妹妹凌紫在一起的时候,也就只有这个女人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他们掩护身份。 听了凌习空的话,周番冷笑了几声,“饶我不死?呵呵,老夫今日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清算当初我们的仇的,凌习空,还有你,凌记!!算上他!”他说着,手中长剑转向,唰的一声指向了小雨扶着的凌笑云,再指封弈,缓缓继续道,“你们三个,还有他,还有那两个老秃驴!当日就是在这里,逼紫儿跳崖,好在天可怜鉴,让我习成了师叔的黑血功,今日便来找你们一一报仇!!” 周番越说越是气愤,眉目之间,锁成了条条竖纹,枯木树皮一样的脸颊微微凸起,显然咬牙切齿,其恨之盛。 “给我跳下去,都给我去死!!!” 周番一声怒喝,发起狂来,横剑向着崖边五人逼近,挥剑看似毫无章法,却暗藏陆教空相功刀招,狠厉刚猛,逼得小雨几人又退了几步,岌岌可危。 “住手!!”凌习空几人见周番因为情绪发起狂来,挥剑连人也不看的乱砍,急忙呵斥,提起手中长剑扑了过去。 周番手里长剑又是几招使出,直扑小雨几人面门。 秦霜在左,离珞在右,小雨夹杂中间,他们三人中间又是扶着的封弈和凌笑云。 周番的剑刺向离珞,离珞只得带着众人猛的低头避开,待要往左逃离这笔直断崖崖口,小雨胸前正中周番一脚。 “啊!!......” 几声长啸,小雨、秦霜、离珞、棋狂封弈、玉凌宗三长老凌笑云几人一并被周番踹落山崖,落到了山崖底下去了。 对弈谷后山山崖高上百丈,遥遥望去,底下是茂密的深林,藤蔓缠绕,乱而不散,人落下去,只怕得粉身碎骨了。 小雨落下山崖的一刻,双眼紧闭,心道不好,这辈子怕是栽了,大爷才他娘的二十岁出头,狗娘养的周番......完了,完了...... 几个瞬息,便已然眼前一黑,不知世外世事了。 ...... 崖上,凌习空几人扑将上来,要擒拿周番,救下封弈、凌笑云几人,无奈周番出手太快,手脚并用,哪有他们的机会,玉凌宗几人只得眼见周番逼杀了他们。 周番猩红的双眼,踹落了小雨几人,身后已经剑气逼袭,他急忙回身一招‘虚妄’以剑为刀,剑锋三斜,横扫过去,挡开围攻过来的四人。 再是一个抽身,避开凌习空的剑,点足在崖边腰粗的古松之上,手拉着古松老枝,身子在绝壁悬崖空中,一个摇晃,转了一圈,再一个纵跃,翻身站到了四人身后的空地上。 周番的武功出于陆教,当年和陆教掌门邱林仆乃是同门,所以他的以剑为刀,使出空相刀法里面的招式‘虚妄’并不稀奇。 眼见周番在悬崖古松边上使出一招‘过肩越树’看得凌枝心惊胆颤,一时间收了手中长剑,急忙喊道:“小心!!” “师妹,你怎么收剑了,你到底向着哪边!你是不是还念着他和你妹妹的旧情,当他是你妹夫!!!”一侧玉凌宗大长老凌记 瞪了一眼凌枝,眼见绝好的逼杀周番落崖的机会落空,沉声看着凌枝道。 凌枝收剑,眉目一皱,微怒回道:“大师兄,你在胡说什么,还不能杀他,是因为对弈谷里还有我们的徒儿,没有周番,他们身上的毒怎么解?” 凌记闻言,才冷哼了一声,不做回答。 凌习空作为掌门师兄,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回道:“师弟,四妹说的有道理,我得逼他交出解药,他现在还不能死。” 周番在一侧听了,心下对凌枝自是心存感激的,当年她知道自己是陆教门徒的身份之后,并没有立时揭穿自己,反倒劝说自己带着紫儿远走高飞。 可凌记等人知晓之后,说什么中原正道之人岂能和邪教之人结合,立生杀意,要除恶务尽。 周番他心里恨的多是凌记、凌笑云、凌风、以及当时在场的封弈和大观寺静声、静宁几人。 “呵呵,你们几人,倒是还当是当年我没本事的时候吗?今日是谁杀了谁,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周番丝毫没有迟疑的意味,挥剑刺向玉凌宗大长老凌记。 第三十七章 围攻(2) 玉凌宗算上掌门在内,一共五人,玉凌宗在天下十大剑派之中,乃是排在第四的一个大宗门。 其武功传承于凌虚道人,立派已经百余年,玉凌宗最为厉害的乃是嫡传的六位六招剑阵,算上当年被逼死跳崖的凌枝的亲妹妹凌紫,玉凌宗掌门加五大长老,正好六人,六人一同修习六位六招剑阵。 如今剑阵只剩五人,玉凌宗之中,也未有运剑能及得上凌紫的人,至此便六位六招剑阵少了一位,一直未补空缺。 玉凌宗的门人都是习得玉凌宗剑法《玉凌真诀》,这一套剑诀,演出了玉凌宗无数门徒的修习剑式,凌习空、凌记、凌风、凌枝、凌笑云、凌紫六人当年的剑阵也是源自于其中。 现在凌紫在十多年前已经跌入谷中,如今凌笑云也落了下去,现在就只有其他四人对战周番。 而周番乃是陆教弃徒,一身空相功和陆教掌门邱林仆不相上下,又得其师叔嫡传毒功黑血功,身兼两大神功,这一战,只怕玉凌宗几人占不得多少上风。 挑,震,挡,刺,掌,推,压...... 周番的剑招配合他的黑血功在四人的剑阵之中穿梭。 凌习空几人剑阵少了两大主位剑客,露出了两大破绽,他们几人常年修习《玉凌真诀》的剑招,剑术上的功夫,早已不低,转眼之间,五个人已经斗了十几个回合。 周番被打得头发凌乱,小腹受了剑伤,而四人之中,唯凌记最为激进,一心想要杀了周番,周番几次和他对招,剑伤便因他而来,周番也还了他一记黑血掌。 凌记的左肩中掌,周番的毒功之毒入了其肌理,他负伤而战。 当年玉凌宗几人之中,凌记也是凌紫的爱慕者,最后凌紫跟了周番,这是凌记最为记恨的,这也是为什么凌记最想杀了周番的缘由。又是几个回合,过去,周番被逼得连连后退,只得众身一跃,上了悬崖边上那 株苍青古松上面。 周番拿着手里离珞的那柄剑,立在了古松一根粗大的丫枝边上,一阵微风吹过,古松苍枝微微摇摆,身下便是百丈深渊,若非周番乃是一等一的高手,只怕早已头晕目眩,落下崖去了。 “周番,将解药交出来,我们可以饶你不死!!”凌习空提着手里剑,站在古松一侧,看着周番呵斥道。 周番回道:“呵呵,你们这群伪君子,饶我不死??我要是信,便不是周番。” 周番说完,低头看了看脚下青郁郁的林子,这时候日头未落,崖底的树木清晰可见,茂密的林子,缠绕的藤蔓,只是远远看去,远比近处的小了许多,这一跳下去,只怕是粉身碎骨了。 他看了看围在苍松周围的提剑围着他的几个玉凌宗长老,目下四望,看来今日要突围难了。 毫不犹豫,他纵身一跃,从那株苍松古枝上面跳了下去。 “不要!!......”凌枝几个快步追到崖边,看着已经跌落的周番,话刚出口。 凌习空几人也跟了过去,站在崖边,看着陡峭的山崖,凌习空轻声叹了口气。 山谷之中,还有几十条人命,等着周番身上的解药救命。 凌记见周番坠崖,心里安慰了许多,这时候才坐了下来,开始运功祛除自己左肩上的黑血掌毒。 周番用诸般毒药修习黑血功,他的掌毒又岂是一般人能解的,凌记左肩经脉麻木之初,他运起真气试图将毒悉数祛除体外之时,便觉真气行走不畅,深知此毒非比寻常。 气息不顺之下,凌记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大师兄!” “师弟!” ....... 凌习空几人忙围了上去,凌习空作为掌门,便是凌记的掌门师兄,其他人以之为长,称之掌门师兄。 凌习空忙丢了手中长剑,盘膝坐在凌记身后,运起真气,助他调息内伤。 就在此时,一边的草丛里面奔出个人来。 断臂,脸色惨白,正是陆教邱林仆的大弟子,义渠长平。 “人呢?周番人呢?你们可得到了解药??”义渠长平皱眉看着四个玉凌宗的长老,疑惑问道。 凌风和凌枝两人站在一侧,对着义渠长平摇了摇头。 凌枝回道:“都坠崖了。” 义渠长平皱眉道:“你说什么?坠崖了!!周番坠崖了?” 凌枝点了点头,他们的三长老凌笑云也坠崖了,他们的脸色都不好看,这时候的气氛略显沉重。 玉凌宗的几个长老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全是因为义渠长平的毒解了,便立马奔向墨韵峰通知的玉凌宗门人前来支援。 义渠长平虽然是陆教之人,但在对弈谷中的时候,他带来的自己弟子都中了周番的毒香,他去墨韵峰通知凌习空等人前来救人,也正是因为他也要救他自己的弟子。 凌习空等人知道对弈谷这边的情况之后,便直奔对弈谷后山山崖而来,因为当初凌紫之死便是在此,周番要报仇,还将封弈和凌笑云掳走,势必来了此地。 义渠长平断了手臂,受伤严重,只得缓慢跟着而来。 等义渠长平到了的时候,离珞、秦霜几人,最后连同周番也坠落了崖去。 义渠长平看着周边地上的几个要篓子,皱眉捡起其中一个看了看,里面全是新鲜采集的药草,他想起了那个为他解毒的紫红衣服年轻姑娘,周番死了,这姑娘既然能解了他身上的周番下的毒,又说来这后山采药,要拯救谷里中毒的众人,周番死了不要紧,只要这姑娘还活着,他的门人就还有一线生机。 “你们可见着了三个人,两个年轻的姑娘,还有一个穷酸的小子,咯,这篓子应该就是他们的。”义渠长平皱眉对着凌枝问道。 凌枝喟然叹气,然后指了指一侧古松旁边的悬崖,回道:“都落下去了。” “什么?都坠下去了?”义渠长平失望的坐了下去,看着篓子里的各种草药发呆,“我身上的毒便是那紫红衣服的小姑娘解的,周番死了,原以为只要她还在,谷里众人的性命便还有一线希望,可如今......哎....” 凌枝瞅了瞅地上的几篓子草药,回道:“你是说的真的?” 义渠长平皱眉回道:“当然是真的了。” 凌枝指了指地上的几篓子草药,回道:“我们何不将这几篓草药熬了,试试,或许能解了大家的毒。” 义渠长平闻言,大悟,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回道:“好,赶紧的,再晚些时候,只怕大家都没救了。” 几人商议定之后,忙背着秦霜几人的药篓,下后山往对弈谷而去。 所幸便是,秦霜给他们采的药,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他们几人不懂药理,便是乱锅一炖,与众人喝了,毒虽然不能全解,闹闹肚子是必然,却也都保住了性命。 刘伯勉强喝了一碗他们熬制的药,再安心运功除尽体内毒素。 眼下天色已经黑了,众人在此打围休息一宿,一切事情,准备隔日再行商议。 ...... 第三十八章 沼困(1) 凡药有药理,分门别类大有差异,其熬、煎、煮、蒸、淬、燀、煨、煲各有讲究,秦霜、小雨、离珞几人采得救治谷中众人的草药,还没来得及等秦霜熬制解药,便被周番逼落山崖,生死未卜。 玉凌宗掌门凌习空几人和义渠长平都不知道药理毒理,对于这一干药材,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一锅炖了,分给众人吃。 众人吃了,又是吐黑血,又是胃绞疼,或是腹泻,或是呕吐者众。 急得几个玉凌宗的长老和义渠长平一夜都在守着众人,生怕有人死去。 好在秦霜采的药都是针对周番的两种毒香而成,熬制虽然粗糙,功效尚在,众人虽然身体不适的人多,一夜折腾之后,却毒性渐出,无人身亡,已是万幸。 体虚身弱尚且有得温养,众人算是躲过一劫。 翌日清晨。 玉凌宗的掌门人以及众长老都在封弈的茅草屋主屋内休息。 刘伯昨夜运功祛毒已无性命之忧的时候,他们熬制的中药他勉强喝了半碗,至凌晨已然全无大碍。 刘伯醒来,身边都是玉凌宗的人,陆教的义渠长平已经赶早带着他的门人悄悄离开了此地。 陆教虽然在他们眼里是邪教,却不是见之如仇的那种,中原多数门派都是和他们平日里遇见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之势。 毕竟陆教乃是匈奴国教,中原江湖称之为邪教,也是因为近几年来,中原和匈奴的战事频发,匈奴和鲜卑夏国有结盟入侵中原之势,边境战事纷乱。 故而陆教在中原江湖人心中的名声也随之渐成了邪教。 而西南玄天教则不同,不论敌国还是友邦,他们都是一种祸乱纲纪的存在,一群乌合之众,是非不分之人,这才是真正的魔教。 诚然,邪之于魔,总是差了那么几丝睚眦之性的。 刘伯缓缓睁开眼睛,瞅了瞅周遭还在眠而未醒的玉凌宗门人,缓缓坐起身来。 他的手边是小雨的那根竹筒扁担,淡黄的竹节已经磨得有些微微发亮,扁担的两端是粗麻绳打了死结的疙瘩,市面上使用的扁担有很多种,单竹片的,桃、梨、李木的,竹筒的,都很常见。 小雨,也就是季如歌的,也是那般的常见。 刘伯伸手捡起小雨的竹筒扁担,明显比常人用的重了几分,他清楚知道,这里面,是季如歌的剑,那柄青鞘,红柄,白芒,利锋,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剑。 那柄叫做寂灭的剑,江湖上多数人闻风丧胆的剑。 刘伯捡起鱼竿,也顺手捡起了小雨的竹筒扁担。 驴儿还在不远处安静的咀嚼着地上的青草,它额头上的那一撮白毛还是那么的明显。 他的驴在上风口边上的杨柳树下,周番下毒的时候,倒是没有吸入半点的毒香,所以活的很健康,看样子,它还不不知道这对弈谷所有人都经历了一场死亡。 刘伯本打算杀了季如歌之后,便卖了这驴,独回慕云山的。 可后来,他知道江湖上流传的魔头季如歌,根本不是魔头,而是一个四处奔波,救济百姓不记得失的人之后,他放弃了杀季如歌的念头。 也就是放弃了杀小雨的念头,刘伯没想过做什么行侠仗义的大侠,却也不曾想过要做什么坏人。 他是个常人,也敬佩小雨济世的做法。 驴是季如歌替他买的,他觉得,江南的这一段经历,值得留恋,要成为天下第一杀手的念头,全在江南遇到真正的‘季如歌’之后,消磨殆尽了。 这头头顶一撮白毛的驴,便是见证。 自己余生不多,不如留之,牵驴牵久了,人和畜生之间,少不得多了几分惋惜之情,又怎么会舍得卖了朝夕相伴许久的脚力呢? 刘伯轻轻的越过众人,走到柳树下面,牵了驴儿,准备上后山断崖去瞅瞅,看看小雨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 拍了拍驴儿的背,刘伯将小雨的竹筒扁担挂在了驴背上,自己依旧扛着鱼竿。 时值正夏,林间山路,有微雾,青丛绿树,湿润的气息,很是清人头脑。 刘伯缓步而行,驴儿也跟着缓步而行。 小雨和他说过江南的几个任务的目标,华坛寺空见、安宁观罗丛生等等,他们无不是衣冠楚楚,江湖上没有多少坏名声的人,可背地里干了什么,谁又说得清呢? 刘伯看了看驴儿,想起了小雨常在后院杀鸡时候嘀咕的那句话:这畜生,始终都是畜生,可这人啊,有时候却不见得就是人....... ...... 过了对弈谷中的大湖泊,一路沿着源头的小溪往后山行到林中,转路东向,到了后山断崖边上。 刘伯薅开几处杂草,牵着驴儿从林间钻了出去。 崖口是岩石毕显的突兀,最边上是一株环抱腰粗的古松,松下站了两个人。 刘伯的出现,吸引了他们两人的注意。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玉凌宗掌门凌习空,还有玉凌宗四长老凌枝。 “老先生,你怎么也来了这里了?”凌枝是个半老的独身妇人,见了刘伯的出现,好奇问道。 昨夜山谷里所有人之中,除了陆教的人,便只有这个刘伯他们不熟悉,见他在疗伤,昨夜他们没有多聊。 凌枝和凌习空都知道,昨天崖口一战,落下山崖的有六人,凌笑云,周番,还有三个他们不认识的陌生人,两个年轻姑娘,一个年轻的小伙子。 这时候,这个扛着鱼竿的钓鱼老翁出现在了这里,定然是和他们不认识的三人有关系了。 刘伯微微一笑,苍老的声音回道:“昨天听几位说我的两个朋友被那用毒的坏人逼落了山崖,老朽便来这里瞧瞧,看看他们还有没有生还的可能,打算找找有没有下这山崖的路,想下去找找他们。” 凌习空和凌枝闻言,都‘哎..’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凌习空回道:“老先生,这山崖乃是墨韵峰的绝壁,下不去,更是上不来的,还请老先生节哀。” “为何?”刘伯牵着驴儿走到山崖古松近前,皱眉问他们道。 凌习空看了看身后烟雾弥漫不见底下翠绿的崖谷,又摇了摇头,对着凌枝道:“凌枝长老,你与这位老先生说说这断崖的来历吧。” 第三十九章 沼困(2) 凌枝闻言,指了指崖口那株腰粗的古松,对着刘伯道:“老先生,这对弈谷的山崖,叫做古松崖。住在墨韵山一代的人,都知道古松崖有个别名,叫做无回崖,便是有去无回的意思。” 刘伯皱眉,问道:“这天底下的山崖,但凡有山崖,便是有去得山崖之下谷中的路,只是难易罢了,不知为何叫做无回崖?” 凌枝回道:“老先生你说得不无道理,可这里最容易能到崖底谷中的路,便是这古松崖了。” 刘伯丢了手中牵着驴儿的绳子,扛着自己的鱼竿,缓步走到了古松崖边,瞅了下去。 烟雾缭绕不见谷底面貌,却能瞧见远处,这山崖三面环山,一面是一条阔大的林子路通往谷外,这时候是清晨,谷中流云飞雾,外面的山雾从那林子阔道流入谷中,从山崖上望了下去,是个云聚成的湖泊,煞是壮观。 刘伯指着边沿的那个大缺口,问凌枝道:“这山谷只三面环山,还有一面乃是一条林间阔岭吧,何不从那林子去谷中寻人?” 凌枝看了看刘伯说的那条通往底下山谷的那道岭子,回道:“老先生,这三面环山,只这古松崖的山崖最低,却也最险,根本没人下得去。而你说的那条岭子,我们又何尝没有想过办法进去。当年我妹妹凌紫跳崖,我们便是想尽了办法寻找下去的路,最后还是无果而终。 你老人家说的那道岭子中,不是什么安全的林子,其后半段乃是一片沼泽灌木林子,人要是进去,很难出来的。 沼泽地难行还是其次,再者,那沼泽之中存活着一种浑身布满剧毒的褐色蛇,非常常见,它们依沼而生,导致了沼泽地里几乎有湿土出现的地方,只要人碰到,都会中毒。 中了毒,会全身慢慢的溃烂起痈,直到几日后毒发身亡。 要是直接被那沼泽地里的褐色毒蛇咬中,便是不出半日,全身溃烂必死。这沼泽地少说也有几十里的路程,人若是进去,就算用船缓慢划行能前进,但也解决不了呼吸的问题,那沼泽地里的空气常年弥漫着地里的湿润毒气,人进去,出不了几里地便会中毒的。 所以这山崖底下的山谷,是个死人谷,这无回崖,便是真的有去无回的了。” 刘伯闻言,皱眉问道:“你们就没想过解毒的法子吗?” 一侧玉凌宗掌门凌习空呵呵笑道:“老先生你说笑了,陆教周番跟着他的师叔钻研用毒之道,一身用毒的本事江湖上无不闻风丧胆。用毒这么厉害家伙,也没能进去过,你觉得我们找的其他人有用吗?” 刘伯闻言,心凉了半截,淡淡的看着底下雾气磅礴的山谷,叹了口气,七层楼的顶级杀手,也是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季如歌,就这么死了?被人逼得跳崖而亡? 刘伯看了看驴儿背上的那根竹筒扁担,里面的寂灭剑没了主人,这可不大好,他扛着鱼竿,没有再多话,缓缓的牵着驴儿准备下山去。 林间,他走的有些失落和慢,他作为七层楼排在第二的杀手,他没有知己,一直都是一个孤寡的钓鱼老人,自从识得小雨之后,便多了小雨这个小朋友,也只小雨这一个朋友,这不,才熟悉不久,便失去了,有些烦闷。 刘伯走着走着,转念一想,想起了小雨这小子成天嘻嘻哈哈,流氓地痞都只能挨他欺负的聪明劲儿,再者凌枝说底下是沼泽地,兴许他们跌落山崖之后,没有死,他们一起落下山崖的那个年轻姑娘又是用毒高手,兴许事情还有转机。 刘伯如此想来,便觉着他们应该能活着出那古松崖下的山谷,自己倒不如等等看,刘伯打算去对弈谷中先住上一阵子,棋狂封弈也坠崖了,他的茅屋便无人居住,自己住进去,每日在谷中竹林湖畔钓鱼为生,打算等他们半年。 以半年为时限,若是半年之中,封弈回到谷中,便说明小雨也活着出来了,若是没有等到,自己便回慕云山去复命。 那么从此以后,江湖上,便再也没有三年一出,令所有江湖好手畏惧的那个魔头季如歌了。他便将小雨的那竹筒扁担连同寂灭剑找个地方埋了,再给小雨‘季如歌’立一块墓碑,今后无事,便去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小雨口中的大龟山,也去他说的何家村给他常说的老头子和师父报个他不在了的信。 回到竹林依湖的对弈谷中,谷中众人都是玉凌宗之人,也不待理会一个牵驴的钓鱼老人,顾自该疗伤的疗伤,祛毒的祛毒。 半日过去,凌习空和其他三个玉凌宗长老带着众人离开了对弈谷。 刘伯便在一侧竹林边上栓了驴儿,钓起鱼来。 凌枝是个半老的女人,心较之于玉凌宗其他人细了几分,临走时候注意到了刘伯的举动。 清晨她和掌门师兄凌习空去后山山崖查看的时候,又聊起了当年自己妹妹和那周番的事情,便遇到过这个老渔翁,这时候临别,这老渔翁看样子没有离开的意思,她便猜出了老渔翁的心思,缓步走到了竹林下面,站到了刘伯坐钓的一侧。 “老先生,我们要离开了,你走吗?”凌枝好心询问刘伯道。 刘伯摇了摇头,回道:“我就小雨这么一个朋友,还能去哪里?钓鱼混日子,一天便是一天了。我在这里等他们半年吧,若是半年之后,他们都没能回得来,我便离开。” 凌枝闻言,抱拳回道:“原来老先生是如此打算的,只怕你这半年要白等了,不过人总要有些盼头和希望才好,既如此,我们玉凌宗便就此别过了。” 刘伯摆了摆手,不做回礼,也不出言回答。 凌枝见这老渔翁中毒的时候一直在运功祛毒,应该本事不低,这时候老渔翁无礼摆手挥别,心下有些恼怒,可见老渔翁一脸慈祥和安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便不做计较,转身跟着走在最后的几人一道回墨韵峰玉凌宗去了。 刘伯便就此在封弈谷钓鱼等待小雨几人归来。 刘伯以为封弈谷只有棋狂封弈一个臭家伙住着,如今落了山崖,茅草屋便只有他住了,他不知道封弈还有个徒弟,还在江南行侠仗义,唤作俞流飞...... ...... 再说那日小雨几人坠落山崖之后。 古松崖下,时值傍晚。 “小雨,你醒醒!醒醒!”离珞伸手在小雨脸上轻轻拍打,担忧的呼唤道。 小雨迷迷糊糊之中缓缓醒来,睁开眼睛,看着离珞脸上有些轻微的擦伤,觉着自己手臂和左脚都有些疼痛,问离珞道:“珞珞,这是哪里?我们没死吗?” 第四十章 沼困(3) 珞珞闻言,使劲儿摇了摇头,看着小雨,回道:“多亏了这树林子满树都是藤蔓,我们才没有摔死。来,你试试看,能不能坐起来,我和霜姐姐扶你。” 秦霜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一脸歉意的看着小雨,问道:“你的腿没事吧??” 小雨闻言,双肩被两个姑娘扶了起来,左手手臂几乎不能动弹,左脚小腿传来浓烈的疼痛。 “啊!!.....” 小雨疼痛的叫声穿透了林子。 “别别别,让我躺一会儿,左手和左脚都断了。”小雨疼完,两个眼角落得全是泪珠,他眨巴眨巴眼睛,免得看东西模糊,伸出右手擦了擦眼角。 “小雨,你还好吧?”秦霜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安静的看着疼得直发抖的小雨。 小雨疼痛缓解了些,才睁开眼睛,皱眉道:“没事,没死就好。” 秦霜道:“对不起啊,都怪我,落下来的时候,摔倒了你的脚上......所以,压断了你的左脚......” 小雨闻言,心道自己落下来便摔晕了过去,那知道自己断手断脚了,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没事,咱们都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你摔倒了我的脚上,这哪是你能决定的。”小雨和老头子当初风来雨去的吃过不少苦头,这点疼还难不住乐观的他,他微微一笑道:“秦姑娘,你既然是洛大哥的师妹,既然熟知毒理,便也深知药理吧?我这断手断脚,你定能替我接上吧!” 秦霜闻言,点了点头,一拍胸口担保道:“嗯,这倒不难,这深山里,药草不少,医治好你没有大问题。” 秦霜转念一想,脑海里飘过小雨的话,‘洛大哥’三个字,立马引起了她的思绪,听小雨提及洛大哥,又说自己是他的师妹,便兴奋拉着小雨的双手,急切的问道:“你知道我师兄洛药?你们认识?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秦霜想起师兄洛药,便是思念犹盛,连珠价的问了一堆问题。 小雨皱眉喊道:“哎,哎,哎,疼疼疼......秦霜姑娘,你先松开我,别摇晃了,我这手断了,疼的厉害!...” 秦霜这时候才想起了小雨受了伤,急忙缩回手来,情急之下,一脸涨红,忙道歉道:“小雨,对不起啊,我一时激动,便忘了你受了伤了。” 小雨回道:“不碍事,秦霜姑娘,在对弈谷中说的,救了我们,便要我们帮你找个人,便是找洛药洛大哥吗?” 秦霜回道:“正是,师父让我们师兄妹三人分别南北西,三路各行,各自去完成师父安排给我们的任务,我是西向去大理一代对付虫灾,大师兄则是往南去,二师兄在北边,我处理了西边的虫灾,可不能回去,回去之后就没法出来玩了,我便往南行,一路打听我大师兄的下落。 大师兄对我最好了,我们常常一起比试,我下毒,他解毒.......” 小雨一提及洛药,便看秦霜一个劲儿的说个不停,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急忙道:“秦霜姑娘,这些事情,咱们能不能以后再说,现下我这胳膊和腿都疼得厉害.....” 秦霜闻言,又涨红了脸面,急忙回道:“不好意思,又忘记了,哦,对了,小雨,你肯定知道我大师哥在哪里了,快告诉我,我好去找他!嘿嘿!” 小雨回道:“洛药大哥在南道救治水患之后的灾民,你要是到了允州地段,一打听便知他们夫妇的所在地。” 秦霜听及小雨说‘他们夫妇’的时候,涨红的脸色瞬间又冷了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题,眼里凸显失落,缓缓的站了起来,回道:“珞珞,你看着小雨,我去周围看看,找些东西给他接骨,也找些可用的草药给他治伤。” 秦霜、洛药、易晓鸣三人同是落空山无计道人门下,三人几岁起,便一起长大。 洛药是大师兄,最先入门,他乃是无计道人救下的一个被灭门了孤儿,和彭芸自小有婚约,而易晓鸣和秦霜则是后入师门的两个弟子。 三人一同在落空山生活了接近十载,情谊自然深厚,洛药心里只有儿时那个一起玩耍的姑娘彭芸,视秦霜如亲妹妹,而秦霜则不然,三人常在一起学习,日久生情,对洛药的感情早已超过了师兄妹之间的情谊了。 故而秦霜对洛药的事情,十分上心,可一想到洛药从小就有婚约,秦霜心里有洛药,而洛药心里却只有他那个婚约的妻子彭芸,所以秦霜的脸色又冷了下来。 离珞和小雨二人都是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哪里知道秦霜对洛药的心思,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小雨隐约能猜出问题的所在来,而离珞憨直,便不明就里了。 离珞怔怔的看着秦霜理了理自己身上挂满的藤蔓,又拔了扎在脸上得几根藤蔓上的杂刺,一脸的失落站了起来,拿起离珞手边的长剑,往林子的那边去了,去给小雨找药。 “小雨,你说,霜姐姐是怎么了?为什么一时间高兴,一时间又冷漠的样子,是不是刚刚我们跌落下来的时候,她撞到了这里?把脑子摔坏了?”离珞好奇的看着秦霜冷漠的走向一边的林子里,一边对着小雨嘀咕,一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离珞见秦霜拿着自己的剑在林子边上一株小灌木上,砍来砍去的折腾,更加的疑惑了,皱眉继续道:“不应该啊,我醒来的时候,我们两都落在了你的身上,霜姐姐还把你的腿都压断了,我们身上都是树上的藤蔓,而且这地上这么厚的枯树叶子,霜姐姐的脑袋又没摔着,霜姐姐不应该会摔坏脑子啊?哎......” 小雨看着离珞一脸可爱可疑的神色,笑道:“珞珞,你别犯傻了,秦霜姑娘只是想念他的师兄洛药洛大哥了,没摔坏脑子。” 离珞指了指正在挥剑乱砍树枝的秦霜,天真烂漫的样子,皱眉对着小雨认真道:“小雨,你看霜姐姐可是在乱砍树啊,你确定她没摔坏脑子?你这腿,我看不如我给你接吧,我在山上见二叔给他耕地的老黄牛接过骨头。霜姐姐这个样子,我害怕会给你折腾坏了。” 小雨闻言,微笑着回道:“好了,珞珞,我可不是牛,秦霜姑娘可没有乱砍,她实在砍树枝给我准备绑脚的木棍,你看她虽然有些气愤的样子,可她砍下的好几根树的枝桠都留在了一边,那便是要给我接骨用的。” 珞珞闻言,看了过去,果然见到秦霜又在用剑剃干净那木棍上面的小枝丫,堆砌在了一侧。 小雨看了看离珞白皙的脸上扎着好些个藤蔓上的刺,又看她一脸披头散发,狼狈而天真的样子,不由关切问道:“珞珞,你没事吧,你看你脸上还挂着刺儿呢?对了,我们一起摔下来的可还有两个人呢?” 离珞闻言,伸手轻轻拔了自己左颊上的几颗藤蔓刺,又给小雨拔了他眉梢脸上的几颗刺,才缓缓回道:“我和霜姐姐也是才醒过来不久,这不,看着你晕了过去,我们还没来得及去找其他人呢,我们两人比你醒得时间多不了多少,我们醒来便直接唤醒你了,所以更多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第四十一章 沼困(4) 小雨闻言,打量了一下四周。 林深而幽,或是大树参天,或是小木散枝,有带刺儿藤蔓缠树,有花依石,有虫鸣,有鸟啼,不远处还有溪水潺潺...... 想不到这墨韵山断崖之下还有这么一个好别致的所在。 景色虽美,可小雨却没有多大的心思去欣赏绿色红花,只觉着手臂和脚都有些微微疼痛,一旦挪动,便是剧痛。 他依靠着树干,依身坐着。 左手前臂和左脚小腿,似乎都断了。 “哎,还好活着。”小雨轻声叹了口气,看着一身狼狈的离珞。 “珞珞,你们都没事吧?”小雨皱眉看着离珞问道。 离珞撇嘴,摆了摆手,回道:“掉下来的时候,这里树木参天,底下又是小灌木林子,我和霜姐姐还压在你身上.......所以你的手脚断了,我们没事,霜姐姐手臂上有轻伤,我只是被那些藤蔓扎了几下.......” 离珞一脸歉意,看着小雨解释完。 小雨皱眉,欲言又止,心道:“我他娘的咋就这么衰呢,成了垫底的了。好在有个懂医术的,不然自己这手脚只怕会废了。” 林中树密,周围的阳光将淡,眼看天色渐暗,小雨安静的坐着。 离珞闻得溪水流动的声音,问小雨道:“小雨,你口渴吗,我去给你弄点水来。” 小雨点了点头,离珞起身闻着溪水流动的潺潺声音而去,照面和秦霜打了个招呼,秦霜点了点头,将手里的剑递给离珞。 秦霜道:“珞珞妹妹,你拿着,这深山老林的,万一遇蛇虫,也好使,我先替小雨接骨。” 离珞接过自己的长剑,回道:“嗯。” 秦霜抱着她在一侧小树上劈落的几根树棍子走了过来,蹲下,看着小雨道:“小雨,你忍忍,我先帮你接骨。” 小雨点了点头,瞅了瞅秦霜,她的脸色很平静,没有初见时候那般灵动期盼,也很安然。 小雨也不敢多问她和洛药大哥夫妇之间的事情,只等着她为自己接骨。 “忍着点,我先帮你挽起裤管,看看伤势。”秦霜叮嘱小雨道。 小雨点了点头,他的左手也折断了,没得动弹的能力,只能看着秦霜替他卷裤管。 鲜血早就浸润了他的左脚小腿的裤管,艳红的血渍从不远处他们砸落的树下窟窿一直蔓延到了这里。 很明显,从血迹上看得出来,他是晕了的时候,被离珞和秦霜拖到这边的。 秦霜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受罪的准是小雨无疑了。 “啊,疼疼......”小雨小腿骨折,几乎能见着破肉,残骨,秦霜有些漫不经心的替他拉起裤管。 听道小雨叫疼,秦霜才回过神来,皱眉道:“不好意思啊,我慢一点。” 等秦霜将他的裤管缓缓拉到了膝盖处,小雨已经疼得额头全是汗珠,牙关紧咬,双眼胀痛,几欲滴血。 “小雨,你忍住了,我帮你清理扎到肉里面的刺。”秦霜说完,细心的开始给小雨清理伤口,随后手法一转,在他小腿‘足三里’‘阴陵泉’‘下巨虚’‘漏谷’四处大穴几点,封住血脉,猛的一扯,一拉,一推 。 ‘咔嚓’‘咕噜’两声脆响,小雨的骨头端正。 终于,熬不住秦霜替他接骨之疼,小雨再次晕了过去。 ...... 离珞到了溪边找了一侧几叶宽大的树叶,叠成篓状,小心翼翼的端了一叶溪水过来,可小雨已经晕了过去。 “霜姐姐,怎么样,小雨的脚还好吧?”离珞站在一侧,皱眉问道。 秦霜见小雨又晕了过去,转头看了看离珞手里捧着的溪水,站了起来,信手擦了一下落下来时候嘴边的带出的血迹,接过离珞的水,咕咕噜噜的灌了几口,信手扔了那树叶。 “他的伤有些严重,咱们不该弄醒他的,该给他接了骨再说。”秦霜嘀咕道。 离珞闻言,回道:“我担心他醒不过来,所以叫醒了,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先给他接骨的。” 秦霜回道:“现在说了也没用了,珞珞,你没摔出啥问题吧,来,我们把他挪到溪边,先帮他清洗伤口。” 两人来回折腾,将小雨小心翼翼的扶到了那一条清澈的小溪边上。 绕过树林,溪水沿着山涧落下,缓缓不急,溪边长满了一种好看的花,娇艳美丽。 花朵大似水碗,叠瓣捧蕊,有的红,有的绿,有的白。花似芙蓉却又依水而生,叶若桑叶却又枝如仆地蔷薇,一条小溪两侧,断断续续的被无数花丛蔓延覆盖,蝶舞莺飞,让人感觉浑然不是夏季,而是春初。 溪边无大树遮掩,夕阳的余光更为这些繁花添了几分艳丽。 两个女孩子将小雨放在在小溪边上的草坪上,为小雨剐了左手衣袖,看见了他断了手臂,离珞用叶子捧水,秦霜为他挑刺,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将小雨的伤口全部清洗干净,又接上骨头。 小雨晕了过去,这时候像是一具死尸,任凭秦霜来回折腾,倒也省去了很多疼痛。 离珞将秦霜准备给小雨接骨的枝条抱了过来,要帮助秦霜帮小雨绑手脚断骨。 “珞珞,别着急,他的伤口严重,我身上没有断续膏了,你守着他,我看这林子里草药不少,我去找些药来,捣碎了给他敷上再绑木棍。”秦霜吩咐离珞道。 离珞闻言,点了点头,回道:“霜姐姐,我去砍些枯木,捡些枯叶,这天色眼看就要黑了,得升火过夜。” 秦霜回道:“如此,正好。” 二人分头行动,好在离珞身上有火折子,起火过夜不是问题。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天色黑了下来,秦霜回,离珞也升起了一个小火堆。 两人又折腾了半个时辰,将小雨靠着溪边不远处一株柏树,替他上药,接骨,绑好固定骨架的木棍,才休息了下来。 一切事情忙完,已经深夜,两人喝了点水,肚子饿,却还能忍受,忙了这么久,累的慌,寻找食物和另外两个坠崖的人的事情,也就此暂放一边,只就着火堆歇下。 过夜。 清晨。 柴火堆早已熄灭,只余烟袅袅,林子里鸟儿因为多了几个人的打扰,好奇的啼叫,叫得倒是欢快。 小雨失血过多,脸色有惨白,最先醒来,听得鸟叫得欢快,断手断脚的他,却怎么也欢快不起来。 第四十二章 沼困(5) 手臂和小腿骨之间已经绑上了无数木棍,上面还用自己衣服上撕下来的破布扎了好几圈,小雨靠着一株古柏,尝试着移动了一下,疼痛袭来,想想还是罢了。 好在手和脚上的骨折都不是全断,不是过于严重,否则以后成了跛子都不一定。 小雨皱眉嘀咕道:“真成了跛子,只怕大龟山何村长家的小芳真会跟了二狗子,大爷这副身子骨好歹比那二愣子强一百多,长得也还过得去,要是跛了,还拿什么和二狗子那好几十亩地比得过.....” ...... 身边一簇火堆,早已熄灭了,不远处是堆砌的一大堆干枯落叶,想来是昨夜离珞和秦霜两人为了避免火焰烧着了周围树林,清理了许久堆砌的。 “哎,这荒山野岭的,我这又断了手脚,这啥时候是个出路啊。”小雨轻声嘀咕道。 秦霜安静的靠着树干,是席地而坐,闭目而眠的,这时候还是那个姿势,俨然一个安静的美人儿吗,可从她想和周番比试毒药的样子揣摩看来,她应该是个要强的人。 小雨看了看她眼睛微微一眨,显然是睡醒了,兴许是自己说话,吵醒的。 这种浅浅的睡觉,只有常年行走江湖的人才会有,显然,秦霜就是那种人。 再看离珞,手脚横七竖八的搭着,一看就是睡觉不安分那种,手里拿着自己的剑,脸上还沾上了几片树叶,实在和淑女扯不上半点关系,不过小雨认识的珞珞就是那么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儿,漂亮之中带着几分可爱,单纯天真之中,又有几分傻蠢傻蠢的气息。 离珞却睡得很沉,很香。 “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吧,等下珞珞醒了,我带着她先去看看周围有无出路,之后再回来照顾你。”秦霜缓缓的睁开眼睛,小声对着小雨回道。 小雨闻言,点了点头,谢道:“如此,便多谢秦霜姑娘了。” 秦霜摆了摆手,干练的回道:“你叫我秦霜便好,不用姑娘姑娘的,听着别扭,你是珞珞的朋友,不用拘谨。” 小雨听了,回道:“嗯,不如我也和珞珞一样,叫你霜姐姐吧,看年纪,你应该比我大些。” 秦霜不拘小节,回道:“嗯,好。” 秦霜扶着身后的大树,站了起来,薅了一根小木棍,信手将自己散乱的头发一扎,挽在脑后一个小髻,我去找点吃看看,饿了一晚上了,你和珞珞在这里等我。 小雨回道:“有劳。” 秦霜走后,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太阳的光线透过林间树叶缓缓照射下来,林子里一时间鸟鸣清丽,离珞才揉了揉眼睛,扑腾了几下,醒转过来。 离珞手里剑在地上一撑,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的看着小雨,又打量了一下周围。 “霜姐姐呢?”离珞疑惑道。 小雨回道:“珞珞,她去给我们找吃的去了,让我们在这里等她。” “哦......” 离珞起来,走到苍白脸面的小雨面前,蹲下,用手指指了指小雨的手臂和脚,皱眉道:“小雨,你好些了吗?” 小雨闻言回道:“好多了,多亏了你们。” 离珞微微一笑,回道:“得多亏了霜姐姐懂医术,不然你这手脚,我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小雨闻言点了点头。 两人在古柏树下,一时间没了话语。 离珞闷了一会儿,对着小雨道:“小雨,你口渴吗?我去给你打水去。” 没等小雨回答,离珞便起身去了,离珞的剑就放在小雨依靠的古柏旁边。 看着离珞的剑,小雨瞅了瞅剑鞘和剑柄,都是上好的精铁所铸,固然,离宗以铸剑宗门的名声江湖名盛,离珞用的剑自然是一把好剑。 小雨想起了自己的寂灭剑,竹筒扁担还在对弈谷里,刘伯当时还在运功疗伤,他们三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后山遇到周番等人,还被拉下了山崖。 刘伯应该会帮他保管好自己的竹筒扁担吧,这手脚都断了,只怕恢复过来少说也得两个多月去了,到时候再去找刘伯吧。 值得庆幸的是,江南的所有任务和救济允州的灾荒都已经完成,这个时间算是个休息时间段,并没有多大的事情。 不多时,离珞已经端着一个大荷叶盛的水走了过来。 “来,小雨,喝水。”离珞对着小雨道。 小雨伸出右手去接,并不能将整个盛着水的荷叶接过来。 显然,单手要端柔水,并无可能。 离珞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小雨的难处,急忙道:“你别动,我端给你。”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谢谢你,珞珞。” 离珞双手捧着荷叶送到小雨嘴边,小雨昏迷了一整天滴水未进,自然是口渴得紧,离珞将水送到嘴边,他忙低下头去,咕噜噜的喝了几大口,才收了势,用右手擦了擦嘴角。 离珞恬然而笑,道:“小雨,你不用谢谢我,咱们可是好朋友来着,你说是吧!再说了要不是落下来的时候,你垫底,断手断脚的只怕就是我和霜姐姐了,我们得感谢你才是。” 小雨皱眉,心下有些无奈,自己落下来的时候,被藤蔓牵拉,没摔死,晕了过去,他记得当时是有人砸到了他,只是没想到会被砸断了手脚。 他看着离珞一身狼狈模样,鬓发微湿,清丽可人,显然是取水的时候在溪边洗了脸面,又见她笑容恬然,两个酒窝若隐若现,看得不由心生好感,不得不说,珞珞的容貌放在他遇到过的所有女孩子之中,定是最漂亮的一个。 此番落难,她一身狼狈,生性依旧乐观纯真,这个时候小雨看到她俊美的笑容,倒是一点不觉得倒霉。 “只可惜这才初夏,那溪边的荷都是开着的白花,没有成熟的莲蓬,不然咱们也可以吃莲子充饥了。”离珞皱眉嘀咕道。 小雨闻言,回道:“不碍事,看这林子幽深,应该有不少野兔獐子之类的,野果子应该也不少,不愁吃的。” 正说话之间,果然见秦霜用双手提了两把布满了红色小果子的枝桠从一侧林子里走了过来。 第四十三章 沼困(6) 碎叶青刺乱枝桠,红豆生在林木上,行人摘得许多去,味似苹果味似沙。 秦霜手里拿的是火棘小果子,小雨小时候和二狗子小芳一起出去玩耍的时候,可没少吃过。 他记得何家村四婶儿院子里便种了一大株,以前二狗带着自己去偷看四婶儿洗澡的时候,可没少吃那玩意儿。 偷看四婶洗澡的时候,年纪还小,不过是想看看女人长啥样罢了。 当然,小时候诸如此类的坏事儿可没少干,像在何老爹晾在衣架上的亵裤里丢毛毛虫,往张寡妇家的狗槽里尿尿之类的..... 这时候看到许久没有吃过的火棘小果子,小雨想起了小时候十来岁在何家村的事情,除了练武便是跟着二狗带着小芳去村里瞎折腾。 ...... “这靠着山林子那边是一片矮木林子,有不少火棘,可巧,在向阳的地方找到了几株结果红的早的,还有些生涩,却也熟了,咱们先吃点,可饿坏了。”秦霜伸手将手里的火棘递了几把给小雨和离珞。 离珞生在庐山,小时候也是个调皮的人,对于火棘也不陌生,和小雨两人接了,薅起上面的小红果子,大把大把的抓了往嘴里送。 小雨的吃相自是比离珞的吃相难看得多。 三人勉强糊弄了一下咕咕作响的肚子,小雨想起了当时和他们一起落下来的可不止三人,还有两人,一是那一身奇臭无比的棋狂封弈,还有一个是玉凌宗的那个花白胡子的长老。 “咦,对了,和我们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两个老人家,你们可找着过他们?”小雨好奇问道。 秦霜回道:“昨夜我和珞珞妹妹还讨论过这个事情,只是我们两人忙着给你疗伤,还没有时间去寻找他们,只在附近找了找,未曾发现他们的踪迹,现在你也醒了,咱们三人合计一下要怎么出去才是,抑或是去找找两位老前辈。” 离珞闻言,忙说道:“我在庐山的时候,但凡做什么事情,都是我哥出的主意,现在小雨又折了手脚,霜姐姐你在我们三人之中又是年龄最大的一个,我看,便由你做决定好了,不用合计。小雨,你说怎么样?” 小雨闻言,点了点头,回道:“正是,我现在行动不便,所有的事情,还是霜姐你拿主意的好。”小雨心道:困在这荒山野岭的,最多便是两件事情,一是寻找出路,二便是寻找另外两个老人家,能有什么合计的。 秦霜见了,皱眉道:“也好,咱们落了下来,没摔死已经不错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出路,其次便是找另外两个老人家。你们可认识他们?” 离珞回道:“那个臭臭的老人家就是闻名天下的棋狂封弈,至于那个白胡子老头,好像叫做凌笑云,乃是这墨韵山玉凌宗的长老。” 天下四杰,二圣一痴一狂,名盛江湖,自己师父便是医圣无计道人,名头仅在剑圣独孤诣之下,秦霜听离珞说及棋狂封弈,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名头,传闻中封弈邋里邋遢,‘臭名昭着’,昨日一见,总觉得那老人家披头散发臭得紧,原来便是棋狂封弈,倒也不觉得他那一身臭有什么稀奇了。 秦霜指了指小雨,皱眉道:“小雨你这手脚骨折,我们两个女子也没法找担架抬你,你这个样子,也挪动不得,若是强行跟着我们行走,只怕将来落下残疾,依我看,我们便留你在这里,我和珞珞出去找找出路,顺便找一下封弈和玉凌宗的那个前辈,寻得外人来担你出去,如何?” 小雨闻言,回道:“也好,我就呆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秦霜说完,从怀里摸出了一包药粉,沿着小雨依靠的那株古柏周围撒了一圈,那药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臭味。做完这些之后,秦霜又给了小雨一包,巴掌大小,用黄油纸包裹着。 “这是我自制的驱虫散,一般的蛇虫鼠蚁闻了自会避开去,你在这古柏底下也移动不得,这药粉能驱虫,保你安全。而你手里的一包味道更重,乃是专门对付野兽用的,我们在这里呆了一个晚上,也算安全,林子里应该没有豺狼虎豹之类的猛兽,味道极其难闻,必要时候才打开使用。”秦霜叮嘱小雨道。 小雨伸手接过,回道:“多谢霜姐。” 秦霜做完这一切,站起身来,指了指放在小雨右手边上的余下的火棘果子,补充道:“剩下的这些野果子应该够你吃一天了,我这就和珞珞出去寻找出路,晚些时候再回来。” 小雨挥了挥手和两个姑娘道别,看着他们沿着小溪那边去了。 好在夏季不冷,小雨折了手脚,疼得脸色惨白,不移动还好,疼得不是很明显,既然有秦霜的药粉驱虫,自己也不用多担心这林子里的蛇虫之类的,索性闭目又睡,养足精神。 ...... 离珞拿着剑,和秦霜两人一起往日出的东方而行,便是那小溪的方向。 二人施展轻功,越过小溪,继续东行。 “霜姐姐,你说封弈前辈和凌前辈会掉到哪儿去?我们可是一起落下来的,应该不会落远了才对。”离珞一边走,一边询问秦霜。 秦霜听了,回道:“也许他们和咱们一样,落下来没有摔死,兴许起来去找出路去了。” 离珞问言,点了点头,这么高摔下来,亏得这一代的林子里,全是那种带刺的藤蔓裹着茂密的树枝,落下来的时候,被那些藤蔓缠住没直接落地,不然他们都得摔死。兴许封弈和凌前辈也是如此,该是去寻找出路了,可转念一想,他们身上的毒还没解,根本行动不了,该不会走远才是。 “霜姐姐,封前辈和凌前辈都中了那鬼脸周番的软香毒和黑蛇木香毒,应该没有力气乱走才是。”离珞皱眉嘀咕道。 秦霜闻言,好奇回道:“他们也中毒了?” 离珞回道:“正是,当时你来谷中的时候,之所以没有直接遇到周番,正是因为他掳走了封弈前辈和凌前辈往后山山崖来了。” 秦霜闻言,皱眉道:“那我们得赶紧四下找找,昨夜忙着给小雨包扎伤口,倒是忘了他们,希望他们没有毒发身亡才好。” 二人以身后小溪为中心,开始在方圆一里之内寻找封弈和凌笑云。 两个时辰左右,离珞在离小溪一里左右的一处藤蔓丛生的灌木林子边上,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臭味,正是那封弈身上的那种味道。 离珞用剑薅开那些刺藤蔓,在野蒿满地的岭子边上找到了两个昏迷不醒的老头。 “霜姐姐,我找到他们了,在这里!!”离珞对着身后秦霜大喊。 秦霜奔将过来,薅开草丛,定睛一看,两人面色苍白之中透着微微大淡黑色,昏迷不醒,急忙伸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回道:“还活着,珞珞,来,帮忙将他们挪出来,我看看还有没有救。” 第四十四章 沼困(7) 两人用剑砍开了周围的藤蔓灌木,废了些时候和精力将两个半百的老人家拉了出来。 “霜姐姐,你身上还有解毒的药吗?”离珞好奇问道。 秦霜皱眉道:“当然没有了,我身上的解药都给你们吃了,要帮他们解毒,得采药才行。” 秦霜一边回答,一边伸手拉开他们的袖口,替他们把脉查看病情。 望、闻、切之后,她锁着眉头,嘀咕道:“还好他们本身内力够强,掉下来的时候护住了心脉,看样子,应该还有救。珞珞,你守着他们,我去那边林子里采药,一刻也慢不得,救人要紧。” 离珞闻言,点了点头,忙道:“霜姐姐,要不要我帮你?” 秦霜闻言,指了指封弈和凌笑云,回道:“这个臭臭的前辈便是封弈了吧?” 离珞再次点了点头,“对,是他。” 秦霜回道:“他老人家运气不好,腰骨撞在灌木丛里的石头上了,腰间肋骨被摔断了两根,你在一边砍些和我给小雨准备的小木棍子,等我回来为他接骨。” 珞珞回道:“嗯”。 秦霜奔着一侧茂密的树林去了。 ...... 且说小雨这边。 小雨手脚都受了重伤,半分也不能移动,吃火棘果子也吃饱了,身子骨虚弱,不多时,趁着早上的暖阳,缓缓的睡了过去。 小雨正酣眠之中,听得旁边有窸窣作响,出于一个杀手的本能,他猛的醒转过来,凝神而视,吓得忙挪了一下身子,又疼得嗷嗷直叫了两声,便不敢在移动了,毕竟手脚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移动不得半分。 “谁,你是谁!!”小雨急忙呵斥道:“嗯,是你!!” 他的放火棘的一侧,一个批头散发的身影匍匐在古柏一侧,猛的抓着小雨身边的火棘果子往嘴里送,狼吞虎咽的,连细叶子也送进了嘴里,看上去饿得不轻。 一身黑色长袍凌乱不堪,下半身左腿断了半截,脱拉着,似乎断了骨头,皮肉还连着,鲜血浸润了他的裤管,大腿处,被他自己用身上扯断的长袍勒紧了膝盖处,看样是为了避免失血过多。 小雨知道这老家伙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呆呆的看着他虎狼一样的吃了自己两把火棘果子。 他吃完,撩了撩自己的鬓发,一张可怖鬼脸露了出来,瞪着小雨问道:“有没有水?” 小雨指了指一侧离珞用荷叶给他留的卡在自己身侧盖住的水。 周番见状,打开荷叶,伸出满是泥泞的双手,准备捧水喝。 小雨见他手上全是泥土,似乎是一路爬过来的,他的脏手要伸进荷叶里取水的时候,小雨皱眉“哎.....” 周番闻言,没等小雨开口,直接皱眉瞪了小雨一眼,小雨只得安心闭嘴,看他喝完。 他猛的捧了几口入腹,才舒服的呼了口气,再用手做脚,抱着小雨身边的腰粗古柏树,咬着牙,奋力将自己的身躯拉了过去,支起腰来,和小雨一样,依着树根,靠在树干上,和小雨并排坐着。 他此番动作,咬牙切齿,身上剧痛,能坐起来,似乎已经花了很大的力气,他将自己累了的双手垂了下去,大口喘着粗气。 “老前辈,你怎么也掉下来了。”小雨好奇问道。 “闭嘴!!”周番沉声冷喝,一张丑陋的脸颊更显得恐怖。 小雨不敢多言,这老头子善于用毒,身受重伤,又无寂灭剑在手,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他的对手,只得皱眉闭口不敢言语。 于周番,眼前这个愣头青不过是当时自己逼着他们跳崖的无名小子罢了,他认得的人不过是自己的大仇家,封弈和凌笑云两人。至于其他三人,两个黄毛丫头,一个乳臭小子,不过是送死的池鱼罢了,无关紧要。 可如今,周番自己也落了下来,并没有摔死,只是摔断了脚。 周番眼珠子转动之间,瞅了瞅小雨右手右脚都绑上了接骨的支架,显然是有人帮助他完成的,当日和他一起落下的除了他便是那两丫头,至于封弈和凌笑云两人,到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快毒发身亡了吧。眼下其他几人都不在视野范围之内,他们的便是一堆燃烧过的柴堆。 周番转头伸手拉过小雨左肩,怒目问道:“臭小子,和你一起落下来的其他人呢?快说,不然我杀了你!” 小雨急忙指了指自己的右手右脚,喊道:“疼疼疼,老前辈,疼,你别杀我,我全都告诉你。” 周番适才松手道:“说!” 小雨回道:“离珞和霜姐去找出路去了,我手脚骨折,不能移动,所以在这里等他们的消息。” “封弈和凌笑云两个老东西呢?死了没有?”周番提及封弈和凌笑云,怒意盛了几分。 小雨深怕这老头子发起怒来,又要折腾自己的,急忙吃力的挪了挪身子,回道:“还没找着,不知道他们掉落在了哪里,珞珞和霜姐去找出路,还有便是要寻找他们两个老人家。” 周番听到这里骂道:“呵呵,还找他们,这个时候了,找到了也没用了,中了老夫的毒,该是已经入了肺腑了。呵呵,我道是你们都摔死了,没想到,都还活着,亏得这山崖底下都是密林缠绕着厚厚的藤蔓,树倒是枯死了不少,这刺蔓道是茂盛得紧。” “他们两人什么时候回来?”周番说完,问小雨道。 小雨回:“不知道,也许是中午,也许是晚上,总得找到其他两个老人家,或是出路了再回来吧。” 周番冷哼一声,回道:“呵呵,出路!这里要是有出路这古松崖也不会叫做无回崖了,呵呵,找出路,简直异想天开。” 小雨闻言,心下凉了半截,问道:“老前辈,你的意思是......咱们掉下来这山谷,没有出去的路?” 周番听了,摇了摇头,回道:“等死吧,臭小子,还出路,折腾了一宿,困得一要死,老夫先睡会儿觉,别吵着我。” 周番说完,闭上眼睛,他需要养足精神,这小子说那两个丫头会在中午或是晚点回来,昨夜自己醒了,摔断了脚,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是遇着人了,养足了精神,等那两个黄毛丫头回来,自己也好对付些。 小雨想要再问什么,却将周番闭目而眠,便只得不能多问了。 不多时,日头上扬,快到中午时分。 第四十五章 沼困(8) 小雨有些饿了,伸手捻着地上的火棘枝桠上的小红果子吃着。 一侧的周番听得动静,醒转过来,没由来的瞪了小雨一眼,伸手薅了一把火棘果子尚多的自己也吃了起来。 “小雨,小雨,我们找到两位老前辈了!” 是离珞的声音,离珞用藤蔓裹成的绳子拉着一幅木棍捆绑成的担架,卖力的拉着一个人,而秦霜则是扶着一个花白胡子,身穿青衣的老人家,正是凌笑云。 离珞拉的必然是封弈了,这一点不用小雨去疑惑,毕竟,看着珞珞的表情,就知道,他身后担架拉着的人一定一身臭味儿。 周番听见林子里有人说话,急忙扔了手里的火棘,也不顾小雨疼痛,一把薅了小雨过去,举掌便对着他的脑门,瞪着来人道: “站住,都别动,谁要是敢过来,我立马一掌拍死他。” 离珞和秦霜两人,一人拖着封弈,一人扶着凌笑云,正好到了小雨和周番依靠的古柏不远处。 封弈和凌笑云脸色惨白,似醒非醒,看样子还在昏迷之中。 秦霜和离珞站定,谁也没有料到这个魔头也落下了山崖来。 不过想想当时玉凌宗的几个长老在古松崖口,围攻于他,在这崖底能遇见周番,也在情理之中。 “哎哎哎!!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你先放了我的朋友。”离珞急得扔了手中绳子,急忙对着周番喊道。 身后封弈落下地去,听得一声哀嚎,有气无力,离珞忙回过头对着封弈道:“老前辈,一时情急,对不起啊。” 封弈这时候哪有力气回答她,体虚乏力,毒入肺腑,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心里暗暗叫苦。 秦霜轻轻的将凌笑云放在了一侧地上,靠着临近的一颗松树。 离珞和秦霜两人逼近了小雨和周番的所在。 周番怒目瞪了两人几眼,左手扣着小雨的脖子,右手枯骨一样的直接扣在小雨的脑门上,“我说了站住,你们再敢过来,我便捏死他!!” 秦霜抬手拦住了离珞,两人站定。 “老怪物,你说吧,你想干什么?”秦霜问周番道。 周番回道:“你也瞧见了,老夫这左脚断了,既然你们懂医术,便找些药材来,将老夫的左脚也医了!” 离珞看着秦霜道:“霜姐姐,咱们就是被他踹下来的,我们不给他医治,疼死他。” 周番闻言,呵呵冷笑了两声,捏着小雨脑门的手一用力,咬牙切齿道:“不医便捏死他!!” “疼疼....”小雨忙喊叫道。 离珞急忙招呼道:“别,别,别,医医,只要你不伤害小雨,你说怎样就怎样。” 周番这时候把小雨当成救命的稻草,可不会轻易放开的,毕竟他在眼前的这几个人眼里,是仇敌一般的存在,一旦放了小雨,他便落了下风,自己断了左脚,他们那里还会在意自己的死活。 “他身上的伤是谁吧包扎的?”周番指了指小雨的脚伤,明显是经验老道的郎中给上的药和固定木架。 “是我。”秦霜皱眉回道。 周番眼神瞅了瞅自己的左脚,瞪着秦霜道:“你,过来,给我处理我的左脚伤口。” 秦霜点了点头,走到周番一侧,弯腰看了看他沾满了泥渣和血迹的裤管,看他脱了节的骨头,皱眉道:“阁下这腿是完全断了吧?” 周番瞪了他一眼,“让那个丫头把剑拿过来,给我割掉裤子,我要你给老夫接上。”周番自己善于用毒,自然对医理也熟悉,他知道自己的左脚彻底断了,不像眼前这个小子那么好运,断无再能接上的可能,但是还是呵斥秦霜接骨。 秦霜接过离珞的剑,将周番的裤管从大腿处割了下来,看到了周番血淋淋的枯骨大腿,还有褶皱可怖的皮肤,血迹黝黑,断骨突兀。 秦霜心里暗道:此人连流的血液都是黝黑的,一身药味颇为浓郁,难怪能毒倒对弈谷的一干人等,这人喜欢用毒,只怕他身上的血液都是带有毒性的,自己帮他的时候可得小心一点。 “能不能接上?”周番问秦霜道,他希望秦霜的医术高明,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 秦霜指了指他断了的腿骨。 “老怪物,你自己一身药味儿,医术应该也不差吧,能不能接上,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秦霜反问他道。 周番闻言,丑陋的脸颊露出了失落的眼神,知道自己的腿再无接上的可能,若是不早点砍点,一旦自己点穴封住的脉络冲开,势必失血过多,反而对自己不利,于是他指了指秦霜手里离珞的长剑,道:“用剑断了它吧。” 秦霜听了,知道这老家伙的意思,冷漠道:“你可得忍住了。” 周番咬着牙,冷哼道:“放心吧,老夫忍得住,不会晕过去的,你这臭丫头,就动手吧,不过我劝你最好利索些,不然我这手一抖,谁也保不准这小子还能不能活。”周番担心秦霜斩断自己的脚时候磨磨唧唧,要是把自己疼晕过去,那还不得任人宰割,所以要挟之意很是明显。 秦霜会意,毫不犹豫抬手一剑斩落,周番还没反应过来,膝盖以下的断脚已经和自己大腿两分。 疼痛传来,周番咬牙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瞪着眼前的这个丫头,道:“干净利落,不错。”周番闻出了她身上的一药味,看来也是个喜欢捣鼓毒药的丫头,而且做事情这般决绝利落,倒是有几分自己影子,待自己脚伤好了,兴许可以和她说说,这丫头兴许可以继承自己的衣钵。 秦霜斩断了周番的断脚,伸手用适才割下来的周番的裤管替他绑住了大腿,防止失血过多。 周番的鲜血再次浸润了他们眼前的泥土草地。 “你忍着,我去帮你捣药。”秦霜收了剑,站了起来。 周番点了点头,一时间疼得额头冒汗,脸色发白,只差意识强烈的支撑着自己没有晕过去,双手已经从小雨的脑门放了下来,死死抓着小雨的右肩,疼得小雨也“疼疼疼”的喊叫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沼困(9) 待与周番处理完伤口,周番已经疼得汗珠滚滚,面色苍白,他的手还是扣着小雨的脖子,生怕秦霜会有什么异动。 秦霜在一侧地上擦了擦自己受伤的沾上的周番的微暗黑的血液,对着周番道:“你这人修习的是毒功吧,这血液暗黑,应该也有不小的毒性。” 周番闻言,伸手从怀里摸了一个小瓷瓶扔了过去,落在一侧的草地上。 “这是一瓶解毒丹,你碰过我的毒血,服下一粒,便不会伤你分毫。” 秦霜伸手捡了起来,打开,嗅了嗅,并没有吃,皱眉嘀咕道:“呵呵,本姑娘也是常年玩毒的人,你这毒血我既没口服也没染到自己的伤口上,一点点的毒性,我还是不会畏惧的。”秦霜盖好盖子,伸手将那药瓶揣在了自己怀里。 周番闻言,皱眉冷哼道:“你既然不怕我的毒血,你为何还要我的解药?” 秦霜回道:“我不害怕你的血毒,不代表我的朋友也不怕,所以我还是防范一点好。” 周番道:“呵呵,小姑娘倒是不笨。” 秦霜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剑在在地上擦了干净,对着离珞道:“珞珞,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去给两位老人家找解毒的药。” 周番脸色苍白,收了手,靠着树干,忍受着断腿带来的痛感,手还是死死的扣着小雨。 秦霜指了指地上的药草,一种开着紫色小花的草药,是给他们敷伤口用的,适才在河边捣烂了不少,给周番上药也是用的这种药。 “得了吧,老怪物,你还是消停消停,我的朋友受了伤走不开的,这半枝莲虽然是活血化瘀的药,可捣烂了敷在伤口上,疼痛不亚于针扎十指,你还是歇歇省省力气吧,大家都或多或少受了伤,走不远的,我们对你也没有多大恶意,你不必如此。”秦霜嘀咕道。 周番闻言,打量了一侧晕厥的封弈和凌笑云,又看了看秦霜和离珞,心道这个两个老家伙是活不成了,两个丫头还算心善,这小子就在我一侧,无论他们想干什么这小子也在我举手之间,也罢,自己这么扣着他也累,索性松了双手,斜靠着树干,不理会秦霜等人。 秦霜叮嘱离珞道:“珞珞,你在这里守着他们,我去找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药可以稳住他们体内的毒性的东西。” 离珞回道:“好,霜姐姐。” 周番冷笑了一声,在一侧讥讽道:“老夫的软香毒易解,可黑蛇木香毒却不是一般人能解的,小丫头,你看他们的样子,俨然已经毒入肺腑了,离死不远了,你也别去折腾。不如找些吃的来,我们先填饱肚子再说。” 秦霜闻言,突然想到这下毒的便是眼前的老家伙,不如直接问他要解药便是。 “老怪物,他们身上的毒是你下的?”秦霜看着周番问道。 周番闻言,也不去要挟小雨防身,淡然坐着,回道:“是又如何?” 秦霜听了,抬手对着他道:“解药呢?给我!” 秦霜手里离珞的剑还没还回去,她小心翼翼的站在小雨面前,随时准备欺身挡开周番对小雨的攻击,避免再次被要挟。 哪知周番根本不在意,也没想着去要挟小雨了,而是指了指秦霜袖口,道:“咯,我给你的那一瓶药便是有解百毒之效,你可以用给他们试试,呵呵。” 秦霜闻言,急忙转身将袖口里面的药瓶拿了出来,到了两粒,一粒给离珞,一粒自己拿着。 “珞珞,快去给封弈前辈服下。”秦霜叮嘱离珞道。 离珞接了,两人各自救下眼前人。 如此过后,却见着周番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根本不在意自己给不给他们两个前辈服解药。 秦霜好奇道:“他们是你的仇人,你为何?.....” 周番冷笑道:“你想说我为何不阻止你给他们喂解药?” 秦霜点头,“正是!” 周番撇嘴道:“老夫刚刚就说了,他们两个早已毒入肺腑,回天乏力,这时候服我的解药,还有什么用?不过是等死罢了,虽然没能杀得了凌习空和凌记,但是看着封弈和凌笑云两人死,我还是开心的。哈哈哈哈” 小雨三人见周番笑得开心,笑声有些瘆人,这时候也没有多言之意。 秦霜站在原地皱眉想了许久,嘀咕道:“我刚刚检查过了,他们中的确实是和谷中其他人中的毒一样,黑色毒和木香毒混合,确实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毒。我查看过他们,其毒性躁干烈,阁下用的黑蛇,应该是西域的蛇吧?” 周番见这丫头有些本事,正色道:“小丫头,倒是挺厉害的,能根据症状看出老夫用的黑蛇来自西域。不错,老夫用的黑蛇乃是我匈奴边漠里的沙漠黑干。” 离珞闻言,好奇问道:“沙漠黑干?霜姐姐,沙漠黑干是什么?” 秦霜解释道:“沙漠黑干便是他用于练毒的黑蛇的名字,西北大漠里面有种黑蛇的毒蛇,干瘦如柴,喜食腐尸,名字就叫做沙漠黑干。” 离珞闻言,“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这两位老人家便是没有救了吗?” 秦霜闻言,锁眉看了看凌笑云,入气少,出气大,显然是命不久矣,自己给他们服了两颗解药,估计真如周番所言,能续命估计也不会超过半日。 秦霜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回道:“他们毒入肺腑,我本事不够.....哎....” 周番在一侧听了,回道:“呵呵,小姑娘还是有些本事的,能看着老夫的两个仇人死,十分畅快,哈哈哈。” 周番又是一阵畅怀大笑之后,转而对着秦霜道:“既然我们都困在这里,我看不如这样,小丫头,我看你对药理毒理都很有见地,不如你们去找些吃的来,打些山野獐子野兔之类的,照顾好老夫,便拜老夫为师,老夫便将运毒的功夫交给你如何?这样一来,老夫的本事也算有个传承了,于你也提升了本事,你说可好?” 秦霜闻言,皱眉看着周番道:“呵呵,老怪物,你也太高看了你的本事了吧?本姑娘可没闲心学你那能把自己都毒成那副尊容的运毒本事,你还是先想想咱们怎么出去吧,还传承你的衣钵,呵呵,可笑。” 周番听了,摇了摇头,解释道:“小姑娘爱美,倒也是常理。老夫的模样丑陋,全是因为修习黑血功所致,你若愿意做我的徒弟,只学用毒的本事,这黑血功不练也罢.....” 秦霜打断了他的话,笑道:“不不不,我对你这老怪物的毒可没兴趣,我本想是找你比试的,可你这个样子,我们也比试不了用毒的本领了,也罢,我和珞珞先去找找出路,我再想想怎么救这两位老前辈去。” 周番听了,笑道:“呵呵呵,出路?别想了,老夫在外面找了几十年的路,无时无刻不想进这谷中,咱们落了下来,又岂是能够轻易出去的。” 第四十七章 沼困(10) 周番说完,看了看在场的几个人,都没有摔死,这山崖下面全是缠绕在古树上的藤蔓,自己落下的时候,运气差了些,也只是摔断了腿,十几年前,这里也是藤蔓枯树茂盛无比,也就是说,十几年前,凌紫落下来 ,也有极大的可能没有死。 没有出路,也没有死,那么凌紫便是活在这山谷之中了。 周番想到这里,忍住不哈哈哈大笑起来,转瞬之间,又想到了这山谷是处在沼泽地包围之中,这里显然不是沼泽地,可那外围的沼泽里全是褐色的剧毒之蛇,凌紫一个人不懂毒理,只怕这荒山野岭的又是凶险之地 ,难保凌紫一个人能活下去,脸色又冷了下来。 秦霜和离珞两人看着这周番的脸色由高兴到悲伤,都皱眉看着他。 秦霜好奇问道:“老怪物,你为什么笑了又哀。” 周番闻言,皱眉瞪了她一眼,回道:“和你们没有关系。” 秦霜冷哼一声,“不说也罢,你说我们困在这里,出不去了?此话当真?” 周番闻言,点了点头,回道:“老夫当年处心积虑的想进入这谷中找人,又岂能虚言,我看你们不如省些力气,找些吃的来,吃个饱来的实在。” 离珞、秦霜、小雨三人闻言,脸色都冷了下来,周番这人也落难在此,应该不会欺骗他们。 秦霜看了看半醒半晕的封弈和凌笑云两人,凝眉而思,师父常说救人如救水火,要争分夺秒,可眼下自己都已经给他们检查过,他两人都已经毒入肺腑,这老怪物自己给的解药都没有用了,他们的命也就是两三个 时辰的事情,自己救不了他们,又心有不甘。 离珞站在原地,拉了拉秦霜的衣袖,问道:“霜姐姐,我们要怎么办?” 秦霜一时间也没了注意,回道:“他说没出路便是没出路了吗?他只是说他进不来,也没说咱们在这里面出不去吧,没事,否管他,我们先把大家安顿好,再去找找出路。” 周番听了,冷笑回道:“这山谷外围几十里,全是泥泞平坦的沼泽地,连落脚的杂草小垛子都没有,人根本过不去。就算有船过沼,里面也全是瘴气,还有褐色的毒蛇,瘴气混着毒蛇常年盘踞留下的毒雾,行不过 几里路,便会中毒而死,你这蠢丫头,你告诉我,怎么出去?” “这里离那沼泽地有多远?”秦霜好奇问周番道。 周番凝神想了想,摇头回道:“这是古松崖下面,我们所在之地,并不是沼泽地,谁也没进来过,又哪里知道那沼泽地离这里有多远呢?老夫说了,你们找不到出路的,就算有,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倒不如 省点力气,先找个地方给我们两人养伤。” 秦霜闻言,想了想周番的话,点了点头,看看离珞,对着离珞道:“珞珞,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先去那边山崖底下的洞窟,先备好过夜的东西,等他们慢慢养伤,我们再去找找周围看看有没有出路。” 秦霜轻轻的将封弈从她们自己用藤蔓捆扎的担架上面扶了下来,靠在凌笑云旁边。 这时候的凌笑云和封弈都靠着另一株腰粗的古松,这里的树木茂盛,可藤蔓更盛,也难为这里的大树还能这么高了,好些个都有枯败的迹象。 秦霜将离珞的剑插在地上,指了指小雨,对着离珞道:“珞珞,来帮忙,我们一起将小雨放在担架上,我们先将小雨拉过去。” 离珞闻言,点了点头。 “小雨,你忍着些,我们将你扶过去。”离珞和秦霜走到小雨面前,弯腰要搬动他。 小雨回道:“来吧,我还忍得住。” 周番皱眉,抬手便扣住了小雨的脖子,沉声道:“要抬也将我一并抬过去。” 秦霜怒道:“这副担架只能抬一个人,你在,我们还怎么搬到那边山崖的地下的岩窟去?” 周番冷哼了一声回道:“你这丫头好不狡狯!老夫这个样子,你们要是将他搬走,留我在这里陪着他们两个半死不活的老家伙,若是你们不回来了,我还怎么过活?哼,不行,要搬连我一起搬走,我是不会放开他 的。” 周番说完,手上的劲道加了几分,小雨被勒得面红耳赤,右手扣着周番枯败的老手,拉不下来,使劲儿拍打。 离珞将小雨疼痛,担忧起来,急忙喊道:“行行行,你别动,我们找东西将你们一柄拉过去。” 秦霜眉头一皱,叹道:“你这老怪物不是会用毒吗?你给他一没毒药吞下去,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救不了他,我们拉他过去,再回来拉你不就行了吗?” 周番闻言,回道:“哼,臭丫头,你想得好,你既然能解了他们在对弈谷中,中的软香毒和黑色木香毒,老夫下的毒,也难免你不会解。你觉得我会放任你们走开?不行,要拉一起拉走,不然,我不会放手的,我 这样子,你们两人都是有武功之人,难免你们不会对我起歹心。” “哎.....”秦霜皱眉,怒道:“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两人即便是将你们一起拉,可这副担架哪里装得下你们两人!” 周番闻言,细细思考了一番,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倒出了三枚淡红色的药丸,伸手拿出一枚给小雨灌了下去,又给了秦霜两枚,回道:“这是老夫的百毒丸,即便是你能解毒,需要的配制解药也不是短时 间的,你们都给我服下去。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毒发,老夫会按时给你们解药。” 秦霜接过,给了离珞一颗,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皱眉道:“现在行了吧,你能松开小雨了吗?” 周番见状,适才松开勒着小雨的手,指了指秦霜手里的剑,“剑给我,你扶着我,她,拉人!”周番说完,指了指离珞。 秦霜将手中剑给了周番,“走吧。” 秦霜和离珞两人缓缓将小雨扶上了担架,离珞将藤蔓绳子拉在肩上,秦霜才慢慢的将周番扶着往一边靠近山崖底下的岩窟走。 周番紧紧捏着手中长剑,生怕秦霜使什么鬼点子,“臭丫头,你最好安分些,老夫虽然受了伤,黑血掌也不是吃素的。” 秦霜不耐烦了,扶着他,回道:“好了好了,你这老怪物,咱们都困在这里了,我不会对你怎样的,快走吧。” 离珞拉着小雨,秦霜扶着断腿的周番,一行四人,沿着小溪,缓缓的向着古松崖底下走。 古松崖下,岩窟之中。 古松崖成到倾状,山崖底下便是一横的斜岩洞窟。 一侧暗流顺着山溪成小瀑布,他们就在小溪成小水潭的一侧岩窟之下安顿了下来。 第四十八章 沼困(11) 离珞和秦霜搬运柴火成堆,小雨被周番挟持着靠着岩壁。 “行了,剑,和解药,都还来吧。”秦霜皱眉看着周番。 周番信手将手中的剑一丢,扔到了秦霜的身侧。 “拿去。” “解药!”秦霜皱眉问道。 周番摆了摆手,回道:“老夫的百毒丸是根据黑血功而炼,需要老夫亲自运功解毒,哪有什么解药,呵呵,只要你们照顾好老夫,等我伤势痊愈之后,自然运功与你们解毒。” “哼,只怕你没痊愈,我们都毒发身亡了。”秦霜捡起手中长剑,怒目指着周番。 周番回道:“呵呵,我还不至于断了自己的生路,你们身上的毒每七日一发,会顺着督脉之上所有大穴自上而下的发作,初如针扎,后如刀割,再似钻心,疼痛递增,老夫恢复一点便会运功给你们祛毒一点,不至 于让你们丢了性命。” 秦霜闻言,手中剑猛的刺了过去,直直的指着周番额头处,险些便刺了进去。 周番冷冷盯着秦霜,嘴角噙着微笑,也不抬手阻止,心中笃定秦霜不敢杀了自己。 诚然,药入咽喉的时候,秦霜没有把握能解掉周番的毒。 愤怒的眼色,捏剑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秦霜的剑尖就卡在周番的额头处,已经带破了周番额头的皮,流出了一点鲜血。 即便如是,周番也没有丝毫的要用手挡开秦霜手里的剑的意思。 两相对视,一个眼神戏谑,一个眼神愤怒。 离珞惊讶,小雨淡然,都看着他们两人。 良久,秦霜深呼吸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冷哼了一声,将手中的剑猛的收了回来,一跺脚。 “珞珞,我们走!” 离珞皱眉,急忙跟了上去,喊道“霜姐姐,那小雨怎么办?” 秦霜回道:“我们去找吃的。” 离珞恍然,回道:“哦......” 两人出了岩窟,秦霜带着离珞顺着古松崖一侧的林子一路疾走,离珞见秦霜走的匆忙,好奇道:“霜姐姐,我们不是去找吃的吗?为什么要往这边走。” 秦霜边走边回道:“珞珞,林子里还有封弈和凌笑云两个老前辈,他们虽毒入肺腑,可我听周番说这里的外沿是一片布满了褐色毒蛇的沼泽地,我便想到了一个救治他们的办法,只是那老怪物在的时候,我不便细 说,将他和两个老前辈分开,我们便有救两个前辈的机会,免得周番因为两个老前辈的缘故吗,一怒之下迁怒于我们。 这样一来,即便是我们救了封弈和凌笑云两人,那老怪物也不会知晓。” 离珞闻言,问道:“你是说两个老前辈还有救?” 秦霜听了,点了点头,加快了步伐,“嗯,你跟着我,我为晚些时候再给你解释,两个老前辈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尽快。” 离珞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施展轻功,起起落落,跃跃跌跌,在林间穿梭。 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周围的树林开始变得低矮起来,周围的气息也变得有些湿润,零散的灌木林子,中间或是草地,或是凸起的野草垛子。 秦霜落在了一株桉树底下,对着离珞招手,离珞身形飘然,跟着落在秦霜旁边。 “怎么了,霜姐姐?”离珞好奇,看着秦霜问道。 秦霜指了指面前的散落的灌木林子,回道:“这里的空气湿润,有些颇有阴寒之气,你看那边,已经是望不到尽头的的暗雾湿地,显然这里便是那老怪物口中说的沼泽边沿了,我们不可再妄行。” “咦,霜姐姐,你看又是那种花!像芙蓉又不是芙蓉,倒是挺好看的。”离珞指了指灌木林子边沿散落的花丛。 不远处沼泽地边沿,或多或少都有几株那样的花,和他们在古松崖底下小溪边上见到了那种花一模一样。 秦霜点了点头,这时候她可没有心思去想这种不知名的花是什么品种,她的目光在沼泽地里面,这里离那平整的沼泽地不远,周围也很有可能有不知道情况的地皮便是沼泽地,不敢轻易行动,一旦踩错了,便很难 出来。 时间是下午,尽管阳光明媚,可在这一片,却看不到沼泽的那边,湿润的空气氤氲,阳光照射下来,半雾半明的。 秦霜之所敢带着离珞落在这株桉树脚下,便是因为这株桉树已经参天,即便其他地方是沼泽地,这里也不会是,毕竟桉树的树根足以将周围稀松的泥土抱合固定下来成为结实的落脚地。 “霜姐姐,我们来这里找什么,和两位老前辈身上的毒有什么关系?”离珞看着秦霜手里拿着自己的剑,看着身边的桉树,瞄来瞄去的,似乎想砍什么。 秦霜闻言,抬手砍了身边桉树干上的一根二指粗细的枝桠,剃干净了枝桠上的旁支末叶,枝桠顶部留了个树杈,在地上戳了几下。 “我们来这里抓蛇,抓那老怪物说的那种褐色的毒蛇。”秦霜将手里的剑递给了离珞,双手拿着手中的树杈子,边往不远处的那个满是泥泞的沼泽坑边上走,一边用手里的树杈戳地,避免是草地的沼泽。 “珞珞,跟在我后边。”秦霜吩咐离珞道。 离珞接过秦霜递上来的剑,然后一步步的跟着,“霜姐姐,你不是要救两个老前辈吗?为什么要抓毒蛇!” 秦霜皱眉道:“死马当成活马医,我准备以毒攻毒。” 离珞好奇道:“还能这样?那他们不是死得更快?” 秦霜回道:“珞珞,先别问了,回头救了人,我再给你解释。等下我在草里找到蛇了,尽量用树杈叉住它的脖子,然后你一剑断了它脖子。” 离珞点了点头。 秦霜试探性的踏着脚下的地,带着离珞来到了那个沼泽泥潭边上。 秦霜一边走,一边用手里的树杈子打周围的草丛防止踩到了毒蛇,还得压压地面,看看是不是实地。 两人站在偶尔冒着泡的泥潭面前。 “霜姐姐,这里面会有蛇吗?”离珞好奇道。 秦霜回道:“等下我用棍子在里面搅动,你见着有蛇出现,便一剑斩了,不用管它死活。” “嗯!” ...... 第四十九章 以毒攻毒 秦霜用树杈子在沼泽泥潭里面搅了许久,运气算好,一条褐色的蛇蹿了出来,耸拉着身子往一边草丛里面游。 “珞珞,快!”秦霜喊道。 离珞闻言,手起剑落,断蛇两截,蛇头一截才转过身来,还没咬着剑锋,便已经落下地去,一动不动死了,蛇尾一截还在一侧地上不停扭动。 斩断了那蛇,离珞吓得退了几步,远远的站着。 “霜姐姐,怎么办?” “珞珞,你站的远一些,小心一点,我来。”秦霜冷静的看着毒蛇,兴趣极大。 她撩开裙摆,拉出一贴皮梆子,打开,从里面取了一根银针,小心的走了过去,在那几尺长几指粗细的蛇身上探了一针,银针霎时间变得黝黑。 “够毒,珞珞,你的剑给我。” “给。” 秦霜接过剑,在蛇七寸之处,一剑落了下去,将蛇头斩落下来,又在自己裙摆上撕下一块布,小心翼翼的将蛇头挑了进去,裹住,系好,提在手里。 “珞珞,你的剑给我拿着,我担心蛇血也有毒,先别急着归鞘,等回去,我洗干净了再与你。”秦霜对着离珞道。 离珞点了点头。 秦霜指了指来时候的路,回道:“走吧,我们快些回去。” 两人火急火燎的往回路赶,下午时分,便至那腰粗的古柏树下。 封弈和凌笑云两人还是半昏半迷之态。 秦霜将自己手里的剑插在一侧,将裹着蛇头的那块布放在地上,打开,随后将封弈和凌笑云的上衣解开,在胸口几处大穴施针,针上运了真气,送入他们体内。 不多时,两人迷糊之中,渐渐醒转过来,脸色透着黑气,显然已经是靠着半口气吊命。 “姑娘,多谢相救。”凌笑云深喘了口气。 周番一身臭味儿,秦霜也顾不得掩鼻子,看着他们问道: “两位前辈,你们已经毒入肺腑,所余时间不多,小女子尚有一法,或许能救你们的性命,只是这办法过于危险,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还需你们点头才行。” 凌笑云闻言,回道:“姑娘,我们都已经半截身子快入土了,你便有什么办法尽管往我们身上招呼便是。” 封弈在一侧点了点头,回道:“对,便治死了也是我们的命,本来就是要死的,还请姑娘尽管下手医治便是。” 秦霜点了点头,转身将一侧周番还没喝完的那张荷叶连同残余的水一起端了过来,用剑将那褐色的毒蛇头斩开了去,毒牙处断为两截,随后用剑将之插了起来,扔进了荷叶里面,搅动之后,带毒液入水,又将蛇头 扔在了一侧。 秦霜将荷叶捧了起来,对着周番和凌笑云说道:“我的医治法子便是以毒攻毒,还请两位喝了这蛇毒水。” 凌笑云缓缓的点了点头,吃力的张开嘴,咽了几口那褐色蛇毒水,转给,封弈如法而饮。 秦霜将喝完的荷叶扔在了一侧,一边为两人抽针,一边回道:“那老怪物的毒乃是西域沙漠黑蛇剧毒所成,属于火毒型蛇毒,其性燥热,以火毒症为重,我不经意听他说这山崖那边乃是布满褐色毒蛇的沼泽,又见 两位毒入肺腑,情急之下,只能想出这个法子。 这沼泽地里的毒蛇乃是寒风型毒蛇,蛇毒自是如此,火毒和寒毒相驱,两位毒入肺腑,只能用此下策,希望能以毒攻毒。 两位的性命,全寄托在这褐色蛇毒上了,只是两种剧毒在体内冲撞,只怕有伤内力根基,其痛也甚,希望你们两位能熬得住。” 凌笑云喝了褐蛇毒水,显然咽喉作痛,猛的点了点头,尤其是身上封住胸口几处大穴的银针一取,更是额头生汗,面如黑土。 不多时,便晕了过去。 封弈见了,回道:“姑娘,有劳你了。”说完,闭上眼睛,等着秦霜拔了他身上的银针。 秦霜点头,伸手拔针,封弈也挨不住疼痛,终于晕了过去。 待施针完毕,秦霜也捏了一把汗,看着珞珞道:“珞珞,看样子那老怪物对他们的仇恨很深,我们救治他们的事情绝对不能让那个老怪物知道。” 离珞闻言,“我知道,霜姐姐,我就告诉他,两个老前辈死了,我们在这里是帮他们收尸了,所以回去晚了些。” 秦霜闻言,点了点头,用剑在一侧地上刨了一个小坑,将褐色蛇头插了过去,掩埋了,避免别人踩着中毒,又带着离珞去溪边洗干净了剑上蛇毒,方才将她的剑归入鞘中。 两人去山边又采了些许火棘果子,又取了荷叶放在两个晕过去的老前辈身边,留了吃的,留了水,便带着其他的火棘果子顺道回了山崖岩窟。 日暮,余阳轻撒,将整个岩窟照耀得明亮,一侧小溪水潭波光粼粼,鸟儿归巢,鱼儿闲游,显得岁月是那般静好。 周番和小雨两人都靠着岩壁,安然而眠。 周番听得动静,立马转醒过来,小雨也听得动静,佯装不知,缓缓醒了过来,看着他们。 “你们找的吃的呢?别告诉我就只有这个!这林子这么深,少不了獐子兔子吧!”周番微怒。 离珞站了出来,回道:“我们还得去找地方为两个老前辈收尸,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打猎。” 周番闻言,怒骂道:“哼,两个可恨早就该死的老家伙,死了便是死了!收尸干什么,最好让那秃鹰吃了干净的好!”周番说完,指了指离珞手里的火棘果子,继续道:“小丫头,拿过来,老夫先吃点。” 离珞走了过去,给了他一把,又摘了些给小雨,“来,小雨,你手受了伤,不方便,我喂给你吃。” 小雨看着离珞略显狼狈的娇容,一脸天真无邪,点了点头,吃着离珞递到嘴边的火棘果子。 周番看了看一侧小溪成潭,有鱼儿游动,嚼了几口手中的火棘,便扔在地上,指着水潭道:“水里有鱼,丫头,你去给我抓些来烤了。” 离珞皱眉看了看他,回道:“我可不会抓鱼,没抓过。” 秦霜见了水潭里面有鱼,也知道小雨他们受了伤,需要补补,便借了离珞手中的剑,对着周番道:“老怪物,想吃鱼客气一点,我们能照顾你已经不错了。” 周番冷哼一声,不作回答。 秦霜拿了剑砍了两根笔直的树杈子,削尖了顶端,站到了水潭边上,一动不动的,等着三三两两的鱼儿游将过来。 第五十章 以毒攻毒(2) 秦霜乃是医圣无计道人的门徒,医圣门徒都是常年在江湖上行走之人,捕鱼抓猎野外生活的能力自然不在话下。 离珞一脸欣喜的看着秦霜在水潭边上叉鱼,秦霜只一下,便得了手,将鱼叉了上来。 “霜姐姐,你好厉害。”离珞看着秦霜提着鱼转了过来。 秦霜摆了摆手,回道:“常年在江湖上行走,这是小本事,算不得厉害。” 离珞闻言,一脸艳羡,回道:“霜姐姐,你也教教我呗,我常年都在庐山上,每次要出来玩都是偷跑出来的,没出一天两天的便都会被哥哥的手下找回去,可谈不上行走江湖的,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江南了,还 是上次父亲被华坛寺的大和尚邀请过去参加什么除魔大会,小雨便是我在江南认识的好朋友。” 秦霜问道:“珞珞,我最近可是听说七层楼的第一杀手,季如歌在江南行凶,那除魔大会可是为了抓季如歌而立的?” 离珞回道:“对呀,对呀,霜姐姐,你可不知道,那魔头可厉害了,江南几大门派的好些掌门都死在了他的手下,还搞得大家一点抓他的头绪都没有,那个什么江湖百晓阮轻愁,看样子聪明,给大家出了个用金珠 引季如歌的法子,季如歌那魔头没招来,倒是招来了番邦陆教的人,闹得可不和谐,哈哈哈。” 离珞一边说,一边乐,想起在江南的见闻,去过赌坊,去过酒肆听书,可比在庐山一带被爹爹管着哪儿也不能去的开心,一脸的笑意。 秦霜回道:“呵呵,珞珞,咱们现在都困在这里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以后你学习捕鱼的机会可多着呢,也难得你还这么开心。” 离珞笑着回道:“我爹爹说了,开心一天是活着,不开心一天也是活着,所以呀,做人应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活着。” 离珞说完,想了想自己的话,不由皱眉小声嘀咕道:“哎,我倒是挺开心的,只是我爹爹说这话的时候,却不怎么开心,我哥给我说过,娘走后,爹爹除了看到我的时候会笑,其他时候便很少笑颜了。” 秦霜闻言,看离珞有些失落,一边接过离珞手里的剑,一边处理鱼的内脏鳞片之类的东西,看着离珞问道:“你娘不在了吗?” 离珞点了点头,一脸歉疚,“嗯,我是难产而生,我娘生下我便走了。” 秦霜闻言,安慰离珞道:“没事,你还有哥哥和父亲疼你,以后霜姐姐也疼你。” 离珞回道:“谢谢霜姐姐。对了,霜姐姐,你的爹娘呢?” 秦霜闻言,眼里闪过一丝淡然,嘴角噙着微笑,似惆怅,也是无奈,见她摇了摇头,缓缓回道:“我是师父收养的孤儿,母亲卖掉我的时候,我才几岁,跟着官家做了个配房小丫鬟,常常被几个大丫鬟欺负,有一 次,官家出行,我便在陪行一列的丫鬟当中,那当官的在一处被一帮马匪抢杀,兵马殆尽之时,眼看我也会被人一刀杀了的时候,师父路过,救了我。 只是那官家人已经没了几个,师父见我可怜,便收养了我。” 秦霜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眼神有些空洞,说完将手里的鱼穿在了木棍之上,叹了口气,“走吧,我们去烤鱼吃。” 离珞听了秦霜的身世,才知道秦霜原来一生这么悲惨,忙安慰秦霜道:“霜姐姐,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些。” 秦霜拍了拍离珞的肩膀,回道:“好了,傻丫头,我不介意的,师父对我们师兄妹几人都很好,至少我现在过得挺好的。走吧,我教你烤鱼去,你去生火。” 离珞身上正有那日偷偷买的火折子,这几日生火添柴,全系她所做,秦霜也看得出来,这丫头对火特别喜欢,尤其是拿着火折子在枯树叶柴堆上面点来点去的时候,更是高兴的紧,足见离珞对火这玩意很是喜欢, 让她去生火,便是此意。 小雨和周番两人靠着墙,挨着身上的受伤之处传来的疼痛,也帮她们不上什么忙,都靠着墙安心的坐着,等着食物。 秦霜身上有一瓶盐,在鱼上抹了,她又是医者,虽喜欢毒理,却也对药理熟悉,便又在周围找了些去腥草药,涂了鱼上,一边烤鱼一边教离珞烤鱼的技巧,难得两个姑娘能在这般困境之下,还泰然处之。 一个常年行走江湖,什么样的风雨都见过,是习惯。 一个常年跟在父亲哥哥身边,什么风雨都没有见过,是单纯好奇。 偏偏这两种态度对于困境,都有那么一个共同的点,便是,能处之泰然。 秦霜将鱼分于众人,周番接过,顾自吃了,离珞坐在小雨旁边,一边吃着鱼一边和小雨闲聊。 “小雨,咱们掉到了这里,你害不害怕?”离珞看着天上繁星,问道。 小雨伸手拍了拍自己胸口,自豪道:“我也是孤儿,从小野惯了,山野沟壑里面睡觉,偷人鸡鸭做食的事情可没少干,我可不怕。” 离珞呵呵笑道:“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害怕呢!” “害怕,自然不会......嗯,霜姐姐这烤鱼的手艺挺厉害啊,可比我们家老头子厉害多了,好吃......” 秦霜在一侧闻言,嘀咕道:“好吃,你就多吃点,受了伤,刚好补补。” ....... 几人有说有笑的在岩窟底下吃着鱼,聊着天。 秦霜吃了鱼,在周围的林子里,用离珞的剑砍了几根手臂粗细的木杆子,绑成了拐杖模样,给周番和小雨做了两副支架,免得如厕不便,她和离珞又是女孩子,男女有别,小雨和周番尚且能行动,不是瘫痪之列, 自然不能不拘礼节去帮他们。 午间小雨如厕还是离珞扶着到了树边,然后他靠着树干,自行解决的。 小雨左手左脚骨折,右手右脚完好,尚能自理,周番更是只断了一脚,双手健全,自理不在话下。 现下的两副支架状的拐杖,便是为他们如厕所备,免得再有尴尬。 一宿无话,几人都疲乏了,安然入睡。 次日,阳光明媚,秦霜赶早便起了,借口出去找点吃的,便带着离珞径直往凌笑云和封弈两人所在的地方赶来,想看看自己昨日想到的以毒攻毒的法子对两个前辈是否有帮助。 急急忙忙的赶到封弈和凌笑云两人的所在,但见树边上一地黑血,凌笑云和封弈已经自己换了一株古柏树靠着,正睡的酣,面色虽然苍白,却已经没有那种不正常的黑色侵袭染脸,显然已经解了毒。 凌笑云和封弈听着脚步声,转醒过来。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封弈和凌笑云同时抱拳对着秦霜谢礼。 封弈肋骨断了,不便起身,凌笑云说着便要起身相迎接,秦霜急忙走了上来,安抚凌笑云肩膀,让他安心坐着。 “老前辈不用多礼,你老人家还没完全恢复,不用虚礼,安心坐着便好,你们的毒解了,说明我想到的法子起了作用,亏得你们熬过去了,不然我心里也难安。”秦霜回道。 封弈在一侧笑道:“我们这两条老命亏得是遇上姑娘你了,不然没摔死,也是周番毒死的,姑娘无虚自责,如此救命大恩,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是。” 秦霜摆了摆手,“师父常说,医者仁心,哪有求人回报之理?两位前辈不必客气。” 封弈闻言,回道:“既如此,我们便不多礼了,日后若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姑娘尽管吩咐老夫便是。对了,不知姑娘姓名?师承哪位高人门下?” 秦霜回答:“小女子秦霜,家师落空山无计道人。” 第五十一章 以毒攻毒(3) 封弈和凌笑云两人闻言,都是一惊,凌笑云叹道:“原来是医圣门下高徒,怪道能解周番的黑蛇木香毒,厉害,厉害。” 秦霜回道:“前辈过誉了,能解你们体内的毒,还得感谢周番。” 封弈闻言,疑惑道:“姑娘此说何来?” 秦霜回道:“昨日遇到周番的时候,全靠他说我们困在了一片沼泽地内,沼泽里全是那种褐色毒蛇,剧毒无比,当时我查看两位体内的黑蛇毒已经深入肺腑,听了他的话,才想到了这以毒攻毒的法子,两位前辈,你们说,不该谢他,该谢谁去?呵呵.....” 凌笑云和封弈闻言,很是诧异,封弈皱眉道:“听姑娘这么一说,还真得感谢周番这老毒物才是了,哈哈哈。” 封弈说完,和凌笑云相视而笑,眼神不言而喻,周番在他们眼里,始终是邪魔外教之人,修习毒功更是为他们厌憎,如今听秦霜说及周番,两人的笑容虽然爽朗,不免掺杂了假笑附和之意味。 秦霜见他们笑得不真,也懒怠理会,毕竟周番这人用毒厉害,虽然不怎么讨喜,却也是个人,师父说过,凡,是人便有救,治病救人,不只是治病救人,世人孰能无过,有救便是好的。只是周番心狠手辣如此,不知是何缘由令之变成如此的,不知如何施救,自己不是师父,也没救他的能耐。 “两位前辈,小女子先与你们诊脉看看你们体内的毒如何?”秦霜对着两人抱拳。 封弈和凌笑云闻言,均将手伸了出去。 秦霜双手皆是并指运起一丝真气,流入两人脉门,真气引流,加之脉搏起落辨识之后,秦霜说道: “两位前辈昨夜可呕了黑血?” 封弈指了指那边一株古柏一侧两摊干瘪的黑血块,皱眉骂道:“可不,呕了许多,搞得我两都以为离死不远了,心绞痛,腹部也绞痛得厉害,晕了过去,哪知道身子虚,今儿早上冷醒了,才知道咱们捡了两条狗命。我嫌弃那黑血臭,让凌老头拉着我到了这边。” 秦霜闻言,鼻子里多是封弈身上多年未洗的臭味,心里正要犯嘀咕,听封弈骂自己两人是狗命,又觉着好笑,还没开口便听凌笑云骂了出来。 “呵呵,老东西,救你还能嫌弃那黑血臭?你自己闻闻你身上,我坐你旁边都离得远远的,我倒是第一次见了还能让你嫌弃臭的东西。” 封弈脸皮厚实,不拘小节,早已习惯了别人对自己指手画脚,皱眉回道:“呵呵,凌长老,我这不是闻着那黑血犯恶心,还怕咱们闻多了又中毒,这才让你帮忙腾挪一下位置的,你还埋汰起我来了。” 凌笑云知道玉凌宗这老邻居的脾性,懒怠理会,只回道:“老夫这番除了体内之毒,也体虚乏力,能拉得你挪到这边,也累的不行。” 封弈摆了摆手,道:“那可多谢你了。” 凌笑云知他客气,也不搭话,肚子咕咕作响,歉意对着秦霜道:“秦霜姑娘,我们体虚尚不能行动,还请姑娘帮忙,再取些那野果子来,我们充饥,待我恢复一些之后,便能自取了,有劳。” 秦霜闻言,看了看他们一侧的火棘枝桠,上面零散密布的火棘果子已经被两人吃得一干二净。 “两位前辈稍候,我知你们二人虚弱,来的时候便让我朋友去摘野果子去了,不多时便能回来,我这就去为你们打些水去,寻回来解渴。” 凌笑云抱拳道:“如此,便多谢姑娘了。” 秦霜去溪边取了水回来,离珞已经摘了好些火棘果子树杈回来,分于两人吃了。 秦霜水到,两人忙喝了些。 “霜姐姐,你来了。”离珞看着秦霜打招呼。 秦霜点头,“嗯,珞珞快坐下,咱们先吃饱了再回去。” “请教这位姑娘名字?”凌笑云对着离珞问道。 离珞回道:“我叫离珞,两位前辈叫我珞珞便好。” 封弈看了看离珞,知道那日周番要来的时候,便是她拿着大观寺静意的棋子来报信的,便问离珞道:“敢问离姑娘,你可是庐山铸剑离宗的人?” 离珞点头,回道:“封老前辈你怎知我是离宗的人?” 封弈指了指离珞的剑,又回道:“姑娘姓离,手上的剑又非一般民间铁剑,乃是一把上等好剑,你那日和一个鱼翁还有一个小伙子来对弈谷送信于我,我便猜出了几分。我那枚残缺的棋子乃是多年前,我救大观寺 静意和尚,为他挡下周番的剑所用过的,但是我用过的棋子对敌周番,多数棋子被剑锋打成缺口。 周番被我们赶走之后,我们捡了数枚黑子作约定,若有一日,见残子便是周番复仇来了,便是要做好应敌准备。 大观寺位于庐山脚下,能来送信的,必是附近之人,姑娘姓离,用的剑又不是一般的剑,当今江湖,铸剑家离宗以铸剑闻名,故此我猜,姑娘便是离宗之人。” 离珞猛的点了点头,回道:“老前辈,你好厉害,我爹便是离宗宗主离败。” 凌笑云闻言,抱拳道,“原来是离宗二小姐,幸会。” 封弈嘀咕道:“凌老头,你就别幸会了,我们这困在这古松崖底下,只怕是要困死在这里了,还幸会个什么劲儿!” 凌笑云瞪了封弈一眼,骂道:“不知礼数。” 封弈撇嘴骂道:“礼数个屁,现在这上也上不去,出也出不去的,你倒不如想想我们该怎么出去才是,我也懒得和争论,两个小姑娘也在,我们不如商议商议。” 凌笑云疑惑道:“你觉着我们该怎么商议?” 秦霜和离珞闻言,昨夜又听了周番之说,说这古松崖下沼泽地,无人可出,便灰了心,现在又见两个老前辈提及,秦霜便抱拳问道: “我昨夜听那周番说此地有来无回,不知两位前辈可有离开的法子?” 封弈摆了摆手,回道:“既是有来无回,我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鬼地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出去,只有等我们伤势好转,大家再做打算。” 离珞皱眉,嘀咕道:“这不说了也是白说吗?” 封弈见离珞直白单纯,呵呵笑道:“小姑娘说得对,说了也白说,你这脾气倒是合老夫脾性,不过我们都还活着,便能想法子,天无绝人之路,路总得找找再说吧,哈哈哈。” 凌笑云知道他们和周番在一起,关切问道:“昨日我两体虚,苟延残喘之时,似乎听到你们和周番争论,敢问两位姑娘,周番现在何处?可有为难你们?” 秦霜回道:“两位前辈不必担心,性命暂时无忧,只是那周番狡狯,给我们吃了黑血百毒丸,说是等他断脚好了,才会给我们解毒。” 第五十二章 无路可走(1) “黑血百毒丸!”封弈面色凝重,“这可不好办。” 凌笑云皱眉道:“黑血百毒丸是什么?你知道?” 封弈回道:“我早年游历的时候,曾和北域道宗用毒一支的人有过交道,对此略知一二,这种毒是用黑血功修炼者的毒血再混用上百种相辅相成的毒药炼制而成的毒药,要想解毒,除非用毒者自己炼制的解药,再配合黑血功方能有解毒之效。” 凌笑云担忧道:“周番这次再找上门来寻仇,想必倚仗黑血功已经大成,他这黑血功大成所制的毒药不知小姑娘你可有法子化解?”凌笑云看着秦霜,知她有本事解了他们生上的黑蛇木香毒,说不定本事了得,能解了自己身上的毒,故有此问。 秦霜摇了摇头,她深谙毒理,又怎么会不知道周番的毒的厉害之处,越是厉害的毒越是入口无伤,看上去和没中毒无什么两样,等到毒发之时,必是厉害之极的。周番说了,他的毒七日一发,自督脉起,任脉收,每毒发一次,便有一处大穴疼痛不止…她接触过的毒药无数,一旦服毒便立时运真气护住心脉,可那周盘的毒食入体内心脉无异样,却感觉头顶“囱会”穴有一丝麻痒,自己又没法处理,只有等七日毒发,才可能有研制解药的可能。 “这毒没有多大的症状,我一时间还没有办法化解,那老怪物知道我有解毒的本事不低,自然不会用一般的毒药对付我们,他说了等他恢复一些,便会与我们解毒一些,不至于我们毒发身亡。” 凌笑云叹道:“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会好心给你们解毒?只怕等他好了以后,咱们都没法活……” 秦霜回道“这便是关键的所在,那老毒物不知道所谓何事?竟对两位恨意极盛!我没有告诉他你们还活着,否则以他的状态,只怕会和我们大家以命相抵,同归于尽。所以为了大家的安全,还望两位前辈好了以后,不要让周番知道你们还活着,他断了左脚,没有一两个月的时间,伤口恢复不过来,还请两位前辈看在我们性命的份上,先放下仇恨,暂时回避于他,作缓兵之计。” 封弈问言,使了个眼色瞅了一眼凌笑云,对着秦霜道:“我这骨头都断了几根,只怕也得两三个月才能好过来了,回避周番,倒是不必,他不能走我不能动的,何来回避一说…要回避得看这个老家伙了,毕竟凌紫是他玉凌宗的人,当初的恩怨,就看他能不能忍…” 凌笑云闻言,愣了一下,回道:“罢了,老夫见到他那副模样的时候,便觉得他对紫儿情深,不然也不会一心修炼毒功来找我们的麻烦,老夫伤势不重,待好了,我便照顾你这臭货,等秦姑娘身上毒解了,再去找他清算旧账!” 秦霜闻言对着凌笑云抱拳道“多谢凌前辈!” 凌笑云摆了摆手,歉疚道:“姑娘哪里话,我的老命都是你救的,你有什么吩咐,老朽自当遵从。” 秦霜闻言回道:“多谢前辈体谅。” 离珞听了他们的话似懂非懂,都在说周番,一会儿又说什么紫儿,于是好奇道:“两位前辈,你们说的紫儿是谁?周番又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毒害你们?” 秦霜闻言,也点了点头,问道:“听了凌前辈话,我略微能猜出你们当年的事情的一二来,至于具体的,还是有些好奇……” 封弈闻言,对着离珞问道:“小姑娘,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离珞撇嘴想了想,回道:“有呀!有我爹爹,我哥,霜姐姐,小雨,师父,好多好多人!…” 封弈呵呵笑道:“呵呵,我说的喜欢不是你说的喜欢,我说的喜欢是将来你想嫁的那个人的那种喜欢,真是个心思单纯的丫头。” 离珞闻言,“原来老前辈说的是那种喜欢啊!……嗯…这个我没有!” 封弈回道:“难怪你什么也没听懂……这事儿吧,还得从十几年前说起…” 凌笑云闻言,叹了口气,打断了封弈的话,“算了,还是我来说吧! 我们刚刚说的凌紫,其实是我玉凌宗的五长老,乃是四长老凌枝的亲妹妹。 当年,凌紫年轻貌美,很多人都喜欢她,她也心高气傲,一个喜欢他的人也看不上,直到周番的出现……” 凌笑云眼眸凄凄然,一段往事缓缓出口, “墨韵峰乃是天下福地,山上名贵的药材不少,那周番便是慕名而来采药的人之一。 后上便有我们玉凌宗的静修之地,周番机缘巧合之下,便撞见了我们的小师妹,也就是五长老凌紫。 不得不说,当年的周番貌若潘安,很得姑娘喜欢。 他在后山采药,无意之间遇到了静修的紫儿,便常常去后山采药,周番年轻时候,深知药理,武功也了得,他假借和紫儿切磋之名,和紫儿一来二去的比武,引得紫儿爱上了他。 周番在我们显露出来的武功稀松平常,自称是一般武师所授,其家世乃是小镇医药世家。 我们本来也不打算阻拦这门婚事,觉得紫儿和他在一起,郎才女貌,也很是般配。 可后来,大师兄凌记无意之间知道周番的秘密。 周番其实是匈奴邪教北域道宗的门人! 素来西北匈奴和东北燕国和中原敌对,北域道宗便是陆教,陆教乃是匈奴国教,于国于家,中原江湖教派都和他们势不两立。 周番乃是陆教嫡传弟子,所以这门婚事,绝无可能。 后来,我们让凌枝悄悄告诉周番,紫儿在对弈谷古松崖等他,目的只是为了抓住他这个邪教之人,逼他离开紫儿。 就在我们将周番团团围住,要逼他离开的时候,被紫儿发现了,紫儿来到古松崖,我们告诉紫儿真相,结果紫儿却说出了他一直都知道周番是陆教的人…… 我们为了保全玉凌宗在江湖上的名声,在掌门师兄不知情的情况下,准备杀了周番和紫儿。 结果,紫儿被大师兄凌记刺伤了手臂,跌落山崖……而周番侥幸逃脱了我们的追杀! 唉!!唉!!……都怪我们当初…” 凌笑云接连叹了几口气! 离珞皱眉,想起了他和小雨在林子里遇到的和尚,也和周番有瓜葛,可凌笑云并未提及,于是问道:“老前辈,后来呢?为什么封弈前辈和大观寺里的长老又知道这些事情?” 第五十三章 无路可走(2) 凌笑云听了指了指封弈,“这事还得从几年前说起,那时候,我们的这位臭邻居才刚搬来墨韵山对弈谷。” 封弈闻言,向着凌笑云扬了扬衣袖,使劲儿抖了抖,骂道:“说谁臭!说谁臭?仔细闻闻,我这是臭吗!!” 凌笑云急忙侧过身子,骂道:“就你这几年没洗过澡,还能不臭!你这袖口拿远些,我闻着要吐了!” 封弈闻言又把袖口往自己鼻尖凑了凑,嗅了嗅,皱眉道:“只是一点点臭嘛…”他说完,抬手便要往秦霜这边拿过来。 秦霜见状,急忙捏着鼻子躲开,离珞亦然,忙退了几步。 封弈见状,嘴角一撇,嘀咕道:“有那么臭嘛!” “有!” “有…” …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有!我也不洗!身上的味儿是老夫养了好几年养出来的,要是洗了,睡不安稳!”封弈挺了挺胸,大义凛然道。 秦霜不再理会封弈,避臭,往凌笑云身边凑了过去,继续问道:“凌老前辈,您继续说。” 凌笑云点头,“他搬来对弈谷住下之后,便和我们成了老邻居,老夫喜欢弈棋,而庐山脚下大观寺静声,静宁两个老和尚也喜欢,论交情,倒是他们两个老和尚和这臭老头要更深一些,毕竟他们和他是故交,也不嫌弃他臭,说什么出家人是方外客,不在意这些皮囊之属的东西。 不过依我看,这两个老和尚也只是说说,毕竟大家伙都不愿意吃他臭老头做出来的东西,打心底还是嫌弃他臭的……师父臭,收了个徒弟也跟风,傻子一样的养得一身臭毛病……唉……” 封弈在一侧皱眉骂道:“我说凌笑云,你说事儿归说事儿,怎么又埋汰起我和流飞来了!!” 凌笑云歉然摆手道:“没忍住,没忍住!我继续说… 当初周番逃走之后,便回了西域,我们墨韵山还算是太平了一段时间。 就在我熟识这老东西和静声,静宁两个老和尚,常常在对弈谷里,几人时不时的切磋棋艺的时候! 周番找上了门来,还学会了陆教的黑血功! 陆教的黑血功乃是陆教上一任掌门的师弟毒真人所创,毒真人便是当今陆教掌门丘林仆以及周番的师叔,黑血功是一门不折不扣的毒功,毒真人也因为创出了黑血功而和陆教闹得分裂门墙,周番好医道,自然对药理毒理深知,正合那毒真人的门道。 周番因为紫儿被逼跳崖,便失了理智,一心只想早日找我们报仇,他深知毒理,学毒功自然事半功倍,就跟着毒真人学了黑血毒功,继承了毒真人的衣钵。 没几年的时间,他便学有所成,只是一张英俊的脸颊变得干瘦黝黑吓人了…实在可惜。 当初我知道他是邪教之人后,以为他不过是看上了紫儿美貌,年轻人欢喜无常,他又生得俊朗,定和那天下的登徒子一般,是个花心之人,必然会抛弃紫儿的。 可最后却是我错了,怎么也没想到,他对紫儿这般深情。 有句话叫做为你而妆,你都不在了,我还去打扮什么呢?说得便是一句女为悦己者容。 其实这天下之人,不论男女,能有几个守得住本心一生只爱一人的,爱人走后,又有几个能不去在意自己容颜的。 偏周番便是其中之一,为了为紫儿报仇,根本不在乎自己毁容,修习毒功……” 封弈闻言,在一侧假意咳嗽了几声,嘀咕道:“咳咳…老家伙,知道你少年风流,人家专一你也嫉妒……” 凌笑云被周番一嘲讽,瞪了周番一眼,转而继续言归正传道: “几年前周番得知我的其他几个师门都在闭关,硬闯玉凌宗不明智,恰巧老夫性子懒惰,提早出关,我便在对弈谷和他们几人下棋消遣,争些棋场意气,周番知晓之后,便拿定注意先对我下手。 他不知道这老家伙便是多年前江湖上扬善罚恶的棋狂归隐,又在我们几人手底下吃了亏。 周番命悬一线的时候,毒真人及时赶到救走了他,还骂他武功未成,便来寻仇。 毒真人救走了他,那一别便又是数年了。 等他再现江湖,便是那是陆教的义渠长平来闹事当日。 你们送来墨韵山的消息已经是两个和尚老友的噩耗,之后的事情,你们便都知道了。 当初我们第二次打退周番的时候,便以封老头对敌周番而损坏的黑色棋子为信物,见到此棋子,便知周番复仇来了。” 凌笑云说完,缓缓的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枚受损过的黑色棋子,若有所思。 封弈也从自己怀里拿出了两枚,一枚是他自己的,一枚是当时离珞给他的。 封弈叹道:“这棋子原本是要我们再遇到周番来犯之时,让门下弟子去大观寺送与静声,静宁两位老友,危急之时来相助于我们的,可如今……唉…没想到啊,那周番下手狠辣,竟然先对他们下了手!” 封弈说完,看了看离珞,又问道:“小姑娘,给你棋子的老和尚真的死了?” 离珞点了点头,歉然回道:“死了,我和小雨看着他死的…” 封弈又问:“那你可知他是静声?还是静宁?你可去过了大观寺里?…” 离珞回道:“那老和尚干瘦干瘦的,鼻子上还有颗痣,至于是你们说的谁?我也就不知道了…我没去大观寺,我和小雨遇见他的时候,是在大观寺后山…那时候他已经中了毒掌,快不行了。” 封弈闻言,点了点头,“看来你们遇到的是我静声和尚老友,那你们可有寺里的消息?” 离珞猛地摇了摇头,“不知。” 封弈闻言,叹道:“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不然也不会让外人送来棋子…罢了罢了… 今年又听闻江湖上魔头季如歌又现江湖,慕云山七层楼这个谜一样的杀手组织已然雄距一方,而匈奴陆教也屡屡入中原,有异动之举,西南魔教也蠢蠢欲动…只怕这江湖是太平久了,又要开始翻涌了!” 凌笑云闻言,惆怅道:“臭老头,再怎么翻涌也轮不到我们操心了!” 封弈闻言,疑惑道:“老家伙,何出此言?” 凌笑云提醒回道:“因为我们掉到了古松崖下了!古松崖又叫无回崖,有来无回,出都出不去了!还谈什么江湖!” 封弈闻言,瞬间沉默了下去… 秦霜和离珞看着封弈面色低落,也不敢多问。 毕竟问了也无用,他们被困在这沼泽地里,古松崖下,已经是事实了。 第五十四章 无路可走(3) 封弈沉默良久,才叹道:“只可惜老夫的天元四子剑流飞还没学全,更别说黑白弹指散手的功夫了,唉…” 秦霜眉头微锁,这一次南行,自己可是在师父不知道的情况下,偷着来寻找师兄落药的,没承想路过这墨韵山,看个热闹,竟然会遇上这等破事,先是周番那老怪物说没有出路,可现下,这两个老前辈也如此一说,便是定论了。 “真的就没有出去的办法了吗?……”秦霜一脸的沮丧的叹惜道。 封弈安慰她道:“小姑娘你别着急,虽然这么些年都没人进的这山谷来,也没人从这谷中出得去的。但事无绝对,我们既然落下崖来,也都还活着,便有找到出路的可能!” 离珞在一侧闻言,拉着秦霜衣袖,安慰道:“霜姐姐,你别担心,我们肯定能找到路出去的…” 秦霜看了看受伤封弈和凌笑云,又看了看离珞,心道:他们都受了伤,珞珞又单纯得紧,这时候正是需要我的时候,就算没有出路,路还没找,我不能先因为他们说无路出去便先丧了志气。 如此一想,秦霜对着离珞微微一笑,恢复了常态,然后拉起来离珞道:“珞珞,我们先回去,免得周番怀疑。” “哦!对了,我们出来找吃的都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万一他欺负小雨就不好了。”离珞‘哦’一声说完,立马拿起了手里的剑,还有地上采摘的野果子,站了起来。 秦霜对着封弈和凌笑云抱拳,回道:“两位前辈,我们先回去,过些时候再过来和你们商量以后该怎么在这里呆下去,免得出来久了,那周番怀疑。” 封弈点了点头,凌笑云摆了摆手对着他们道:“去吧”. 秦霜和离珞留了些火棘果子给他们两人,然后拿着剩下的回了有溪流成潭的岩石洞窟。 ······ 与此同时,岩石窟下。 秦霜带着离珞走后,便只余周番和小雨两个收了伤的人在原地靠墙躺着。 周番断了左脚,小雨折了左脚左手,周番的左脚已经彻底断了,而小雨的尚且有恢复的可能。 小雨两处伤,周番一处断,两人的伤势要恢复过来,从养伤的角度上看,消耗的时间应该差不了多少。 两人的显得很是虚弱,早上的阳光照射不到岩窟之下,只将不远处的小溪照耀得很是明亮。 周番坐直了身子,轻轻的抵了一下小雨,问道:“小子,你和他们是朋友?” 小雨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善茬,懒怠理会,嘀咕道:“我和他们不是朋友,难道和你是朋友······” 周番闻言,也不生气,继续问道:“那对弈谷的封弈和凌笑云两个老东西呢?你们也是朋友?” 小雨摇了摇头,回道:“自然不是,我们也是第一次遇见他们。” 周番继续问道:“那你们和封弈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替他报信?” “报信?!报什么信?”小雨疑惑道。 周番皱眉,瞪了他一眼,提醒他道:“黑色的棋子!” 小雨闻言,恍然道:“你是说珞珞带给那臭臭的老前辈那枚有缺口的棋子吗?” 周番点头回道:“正是,静声老和尚没死在我的手里,逃了,想不到竟然在后山遇到你们了。那黑色的棋子上的剑痕便是当初我来找他们寻仇的时候留下的,对弈谷的时候,你的朋友拿出那枚棋子交给封弈的时候,我便认出了上面的剑痕是我当初留下的。” 小雨听了,嘀咕道:“我们当初在大观寺后山遇到了一个中了毒掌的老和尚,看来是你的狠辣手段了,是他临死前让我们带着那枚有剑痕的棋子送到墨韵山封弈手中,还让我们告诉他‘他来了!’。看来老和尚说的“他来了”的‘他’便是你了!” 周番呵呵冷笑,回道:“不错,正是老夫,老夫当日追到后山查看过,静声确实是死了,只是没想到的是,死之前遇到了你们,还让他给封弈报信成了,老夫本想等我那蠢货师侄义渠长平走了之后,再用毒毒死封弈和凌笑云连同他一干徒儿。 都是因为你们的出现,还害得得老夫的计划落空,我本要先除了封弈和凌笑云,再去玉凌宗找其他几个老东西算账,就是因为你们出现,让我沦落了到了这里!!实在可恨!” 周番说到此处,越发的怒不可遏,反手便扣住了小雨的脖子,面目狰狞,瞪着小雨,骂道“因为你们,都是因为你们!!我要杀了你!!!” 小雨左手受伤不能挪动,右手急忙扣着周番的双手,死命的拍打求救。 正是小雨性命攸关的关键之时,秦霜和离珞回来了。 “老怪物,你想同归于尽是不是!!”秦霜将周番狠狠勒着小雨的脖子,手里的火棘一把照面扔了过去,打在了周番的脸上。 离珞见状,拔剑就要照着周番的双手斩落,周番见状,瞬间缩回手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瞪着秦霜和离珞,“别担心,老夫不会杀他,只是一时激动没忍住而已。” 离珞收了剑,急忙将小雨拉向了一边,离得周番远远的,哼道“你这一激动便要杀我的朋友,现在我们离你远些,免得我们不在,你又激动之下,真的杀了小雨!” 周番瞅了瞅离珞,冷声道:“小丫头,都是你们坏了老夫的好事,你别担心,老夫就算要杀也先杀了你!” 秦霜心思细腻,听了周番的话,对着周番沉声道:“杀吧,杀吧,都杀了,反正我们也中了你的黑血百毒丸的毒,不如大家同归于尽的好!!” 周番听了秦霜说要同归于尽,又想到自己的大仇未报,何况他们掉落在这谷中,因为谷中藤蔓缠古树,也没摔死,说不定凌紫也还活着,他不是万念俱灰,也不是要存心求死,转念一想,山谷里只有他们四人,他又断了腿还在重伤之中,这两个身子健全的丫头还是他食物的依仗,这时候还不能和秦霜几人翻脸,于是摆手道:“行了行了,老夫也不是有意要掐那小子的脖子的,就这样了!以后休要提及封弈和那凌笑云两个老东西,我自然不会激动得要杀人了!!你们好好照顾老夫,每过七日老夫便会运功于你们缓解百毒丸带来的痛苦,等我伤势全好,便替你们解了所有的余毒。” 小雨闻言,嘀咕道:“刚刚也不是我要说那棋子的事情啊!·······” 周番听了,转头瞪了小雨一眼,算是要揭过此事。 小雨佯装畏惧,悻悻的闭口不言。 秦霜将吃的火棘果子分于封弈和小雨吃了,她自己也和离珞各吃了不少。 “等下我和珞珞出去找找出路,顺带去林子里看看有没有其他野果子,或是獐子兔子之类的,你们两人好好呆着这里养伤。”秦霜对着周番叮嘱道:“老怪物,若是我们回来看到我这位朋友有什么三长两短,咱们便一拍两散!!”眼下警示之意十足。 周番摆了摆手,回道:“咯,他都被这丫头搬到那边靠墙了,我总不能拄着拐杖非要去捏死他吧,你放心,只要他不惹我生气,老夫不会对他如何。” 此番争执告一段落,秦霜和离珞别了小雨和周番,一路再往封弈和凌笑云这边而来。 凌笑云余毒未清,身上虽然没有骨折之处,确依旧不能如常人之劳,只能养着,估摸着还需要几日的时间才能恢复,封弈肋骨断了几根,养伤的时间定然不会短,几人商议之后,也只能由秦霜和离珞先在周遭查看有没有出路,还得两边照顾受伤的人,等过几日,凌笑云伤势全好,他们便多了一个助力,再一起寻找出路。 一日寻路无果,二日也是如此。 日复一日,不觉已经过去半月,凌笑云也加入到了他们当中。 三人已经在沼泽地围困的山谷之中折腾了许久,终究还是无路可走,没法离开这个古松崖下的蛇沼山谷。 第五十五章 慕云楼中 转眼过两三个月,暑凉秋意来。 中原以北,匈奴、燕国以南,一山巍峨耸立。 慕云山。 峰峦迭起,烟云遮慕,里山深处,七层楼阁安然伫立。 七层楼主楼后面又是层叠的险峰,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之内,雕栏画阁在岩壁之下,廊庑立崖,内里是暖阁焚香,炉鼎生烟。 此,慕云楼。 楼中,偏殿幽阁。 一间屏风帐内,一个身段婀娜的女子躺在一张秀塌之上,隔着珠帘,看不清她的模样,隐约之间,只能看出是个三十左右的美丽妇人。 两个侍女立在一侧,一个为她捏脚揉腿,一个端茶奉水。 珠帘之外,屏风边上,跪着着一个衣着简洁,英姿飒爽的女子,乃是一个常年习武的高手。 “说吧,先说说我让你去处理西南边的那帮乞丐如何了?” 那美丽妇人慵懒的靠在斜榻边上,对着屏风外面跪着的女子徐徐问道。 外面跪着的女子一袭青衣,长发微束,瓜子脸面,五官精致美丽,神色肃然,回道:“西南方向已经和那帮乞丐头子达成协议,每年给他们三万两银子,答应他们的人为我们 收集消息。楼主神通广大,竟然能想到用收纳乞丐为我们作为消息情报使用,如今天下各处乞丐连成一线,远比我们之前利用底层的刺客收集信息来的准确和廉价。” 那卧榻上的美妇听了,微然浅笑,回道:“我早就说过,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乞丐,皇帝的眼线再多,总多不过这帮要饭的,给他们十几个州郡的头子商量好,以后天下乞丐 成立一方派系,就叫做地脉,便在我七层楼下司职,以后这地脉一支的消息网还是由你掌控。” “谢楼主恩典!”那女子抱拳叩首行礼。 榻上美妇接了侍女奉茶,抿了一口,又道:“接下来说说咱们的大魔头季如歌如何了?” 这美妇遮了脸面,不知颜色如何?可她正是七层楼的楼主,唤作司青。 而跪着的那女子,乃是负责收集天下信息为七层楼所用的七层楼三司命,唤作赵明韵。 赵明韵闻言,回禀道:“江南一代的消息收集得不完全,而且季如歌神龙见首不见尾,只知道他接下的江南的所有的任务早就已经全部完成了,只是楼中迟迟还没有他回来复 命的消息。” 七层楼作为江湖上最庞大的一个杀手交易组织,自然对每一个高价的任务都有记录,他们收了佣金,挂出任务,每一个接受任务的杀手,无论任务完成与否,都有交接的手续, 何况是季如歌接的全是七层楼第七楼的高价任务。 司青黛眉微微一蹙,疑惑道:“早在两个月前就听说江南闹得风风雨雨的,该杀的都杀了,这都什么时候,还没见回来复命?” “没。” 赵明韵不敢多言,只敢作答。 司青又道:“他在江南的任务可留了尾巴?” 赵明韵知道楼主的意思是是否善后,回禀:“所有任务善后得很好,并无异样。” “这便奇了怪了,难道这家伙今年就只打算在楼中接江南的这几个任务了?”司青自言自语道:“上次有人挂出要杀季如歌的任务,可查清楚了?” 赵明韵回道:“查清楚了,是杀手榜第二的‘渔’字号杀手挂出来的。” “不说挂出来的时候,便有人接了那任务,是谁?”司青又问。 “没猜错的话,就是‘渔’字号杀手自己接的任务。”赵明韵回答。 司青闻言,摇了摇脑袋,嘀咕道:“这老人家都一把年纪了,还喜欢折腾,七层楼第一杀手的名号看来他始终都放不下了,那查到了吗?刘渔在哪里?” 赵明韵闻言,回道:“在墨韵山对弈谷钓鱼。” 司青道:“钓着鱼了吗?” 赵明韵回:“该是没有,不然也早回楼中复命了。” “老家伙就喜欢钓鱼,可这鱼在墨韵山吗!莫名其妙!那不是玉凌宗和封弈的地盘吗?季如歌在那里做什么?”司青又问。 赵明韵回:“没有查到季如歌在墨韵山一带出现的消息。” 司青又端起一侧侍女手里托盘内的茶,缓缓喝了一口,“他们这么杀手的本事可不比我们的线人、探子的消息来得差,只怕季如歌真的在墨韵山一带······”司青说完,凝神在思 考什么,没有言语。 “需要属下去查清楚吗?”赵明韵又回。 司青摆手道: “罢了,暂时不要去惹他们,这些杀手脾气都不怎么好,毕竟我七层楼只是作为一个中间人存在,不到一定的时候,对于杀手的行踪没有必要查得那么清楚。 对了,听二司命说庐山铸剑家的离败从永昌回来之后,一直没有出山过,可有什么消息没有?” 赵明韵回道:“只听说离家的次女离珞失踪了,一直在派人寻找,到如今,好像也没找着。至于离宗宗主离败,说是从永昌寻找铸剑的材料回山之后,一直在闭关铸剑。” 司青闻言,笑道:“呵呵,离败只怕是铸剑铸疯了,早就听说铸剑离宗在寻找绝世材料打造好剑,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得有什么起色,可笑至极。 罢了罢了,原本还想看看离宗能炼出个什么样的好剑来,只怕我们等不到用的那天了! 说说陆教和西南魔教玄天教的事情吧,当今天下,除了十大剑派组成的一支最强,第二的便是匈奴的陆教了,我们的势力现在应该能排到第三,魔教第四,要想站稳,势必要掌 控住局势。” “回楼主,陆教在中原有扩延之势,听闻陆教教主邱林仆在筹备挑战十大剑派的事情,至于具体如何,还得细查,至于玄天教,前些日子传闻镜昭月的丹婴功已经大成,还没见有其他的大动作··········” 赵明韵一一说来,楼主司青悉数记下,二人一问一答,直至晚间方毕。 日暮月挂山间,日头还没落下,月亮已经升起。 日月两相望,已然不知多少岁月,郁郁青青的慕云山暮霭渐起······ ······ 第五十六章 庐山近况 庐山。 十大剑派之一的铸剑家离宗。 悬剑楼。 偏殿——写意殿。 写意殿三个朱漆雕字剑意遒劲,殿中朱帷白幔帐,松木古雕翠屏风,两侧分立着一张茶几,几张并列的椅子,正堂中间是挂着一幅庐山飞鹤图。 图前的正堂中,五个衣带翩翩的弟子仗剑等候,虽无言语,眉目之间的焦急之意,不言而喻。 穿廊一侧,一袭白衣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身后的跟着一个体态丰盈的丫鬟。 来人正是离珞长兄,离坤。 离坤身后的丫鬟正是常伴离珞的安凝。 “大师兄,师父情怎么样了?” “这都快十天了,师父如何了?” ...... 五名仗剑的弟子悉数围了过来,将离坤和安凝围在了中间。 离宗门下,一代弟子当中,离坤为长,离珞为仲,依次罗列而下,一共七人,当时和安凝下山去寻找离珞的周小艺最末。 如今离珞不在,只有离坤和其他五人。 周小艺是小师妹,乃是女儿身,平日和安凝、离珞两人最为熟络,如今回山,自然地便站到了安凝身边。 离坤站在中间,对着众人朗声道:“大家安静的听我说。” 几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静听离坤言语。 “宗内几大长老合力运功为我爹和琴老疗伤,此时性命暂时无碍。”离坤继续道:“只是那陨铁所带来的火毒伤及内体,他们一行人或多或少都中了毒,短时间内还需静养,不能打扰。” 其中一个矮胖的剑客,在他们之中,排行第三,唤作龚俊的问道:“大师兄,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望师父他老人家吗?” 离坤回道:“听大师伯说我爹和琴伯都在后山剑室别苑养伤,务须静养,让我们别去打搅。就连我也只见过他一面,大师伯让我告诉大家,我爹和琴伯性命无虞,不用过于担心。宗内事务,还是由我暂代管理,大家安心等候消息。” “师父的伤势具体如何了?大师兄,你倒是和我们说说?”周小艺焦急问道。 离坤无奈的摆了摆头,回道:“昏迷不醒,情况不容乐观,大师伯说他和琴伯两人都亲手碰过那块陨铁剑料,中毒很深,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 众人闻言,沉默了良久,都知道离宗能在十大剑派中立足,靠的便是铸剑一道独领风骚,毕竟离宗素来重于兵器。 可如今师父因为寻找炼剑的材料受伤,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一时间都没了注意。 离坤忍着心下悲忧,看了看周小艺,对着众人道:“好了,大家都回去安心修习吧,至于珞珞的事情,还请大家先行保密,免得我爹知道了病情加重。小艺和安凝留下,我有事 情吩咐,其他人都回去吧。” “是,大师兄。”其他几人闻言,见大师兄面色凝重,也不好多问,只得回拜离开。 不多时,写意殿内便只余下了周小艺和安凝。 离坤皱眉看了看周小艺,问道:“七师妹,我们回来之前,你又去了一趟墨韵山,这次对弈谷那边可有消息?” 周小艺摇了摇头,回道:“我前几日才又去了一次,除了钓鱼的老伯伯还在,其他的还是老样子。老伯说一旦有了二师姐的消息,一定会让人带消息过来的。” 安凝垂侍在一侧,不敢多言,一晃两个月过去,当初她和周小艺一路打听离珞的消息,最后只在对弈谷听到了坠崖的消息。 她和周小艺两人连同玉凌宗的人、以及钓鱼的刘伯在古松崖周围一带的山峦寻了数日,终究无果,只怕小姐和那小雨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玉凌宗早已为其长老凌笑云打理了后事,都说古松崖下不回人,让他们回离宗通知办后事。 离坤重重的叹了口气,眉头深锁,对着两人道:“你们下去后,再和其他几个师兄弟说说,务必先将此事隐瞒过去,等我爹伤势好了,我再和他细禀,我爹现在的状态,可经不起打击。” 周小艺和安凝闻言,点了点头。 离坤摆手,回道:“好了,你们也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周小艺安慰离坤道:“大师兄,你们也才去永昌一行将师父迎回来,舟车劳顿,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离坤勉强的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都去吧·······走的时候,将门带上。” 周小艺欲言又止,见离坤背过身去,不愿再言,适才和安凝退下,关上了写意殿的大门。 离坤将手中的剑斜靠在了茶几一侧的椅子上面,自己站了良久,心下惆怅。 江南一带,离宗乃是最大的一个门派。 年春,季如歌在江南行凶,至今无果,不了了之,如今家父又因寻找炼剑的材料受了重伤,天下十大剑派,看上去同气连枝,实则内争不少,离宗能在江南一带站住脚,靠的便是这些门派支撑,其次便是离宗自己的实力。 可如今,季如歌再现江湖,当先便在江南扎了一剑,离宗虽然根基无损,可协盟的几个门派重创,形神俱散,只怕其他几大剑派用不了多久,便会谴责离宗在江南的照顾不力,恐会生事端,尤其是西边的无极剑宗,早已对离宗不满,说离宗除了仗着有几柄好剑,根本没有拿得出受的剑法,不配在十大剑派之中占据上三流的地位。 当下,自己爹爹又中了陨铁火毒,离宗全靠自己一手维系,妹妹又在前些日子去墨韵山失了踪迹,生死未卜。 按玉凌宗的意思,古松崖历来有去无回,山崖陡势且高,又无法下去救人,谷中又是毒沼泽包围,只怕自己这妹妹又是凶多.......至于吉,便是少之又少了...... 世事多磨,外又有其他剑派传来陆教要兴师和中原剑派发比武帖会武之说,内有又有一宗之主伤重之患。 离宗上百年的基业,如何才能在这多事之秋站住脚跟...... 离坤接连叹了三口气,茶几上的一杯浓茶已经见了底。 第五十七章 老妖婆(1) 山黄树凋,几处雀跃食野粟。 墨韵山,古松崖下。 褐蛇沼泽围住的山谷之中。 顺流岩石缝隙的小溪近乎枯竭,只有断断续续的水滴时不时的滴落潭中,潭中也只有几尾再不能用于果腹小鱼儿还游得欢快。 一侧苔藓青幽的石窟底下,秦霜和离珞正围着一堆篝火烤着新猎的兔子。 旁边几根粗木树枝搭成的木架子上,还有几张凉晒的毛皮,许是留着做冬衣用的。 快两个月的时间了,秦霜身上的盐早已用的干干净净,荒山野岭,寡食无味。 离珞一身的衣服沾了不少泥秽,原本开朗的一个姑娘,这时候连玩火折子的兴趣都没有了。 安静的看着架子上的烤野兔,她已经能熟练的学会了在野地活着的能力,只是这些天跟着秦霜奔忙寻找出路,早已磨去了她的好奇心,抱着膝盖,坐在小雨的一侧,眼神清澈澄明,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不多时,秦霜将烤好的兔子用剑砍断成了几节,递了过去,离珞一份,小雨一份,周番一份,她自己也一份。 “老怪物,又是一个七日快到了,你这次能不能先替我们运功替我们压制百毒丸的毒?” 秦霜咀嚼着嘴里的兔子肉,瞅了瞅周番。 周番抬了抬自己已经痂厚如树皮的左脚大腿,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们两个丫头的照顾,我这伤也好得差不多了,给你们解毒也不难。” “嗯。” 秦霜的回答简洁,没有多余。 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他们几人从一开始的针锋相对,到了现在的沉默寡言,相安无事。 “你们今日还要去寻找出路吗?”周番平静的问道。 “自然。”秦霜点头。 周番道:“这都找了多久了?还不死心?” 秦霜叹了口气,反问他道:“你就没想过出去?” 周番闻言,愣了一下,点头,沉声道:“想,老夫和玉凌宗的仇还没清算干净!凌记,凌风两个老狗,我非杀了不可!” 秦霜闻言,知他对当年的事情记恨,不再言语。 “珞珞,霜姐,你看我也好的差不多了,要不,等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林子里看看?”小雨养了这么久的伤,早已无聊至极,若不是折了手脚,以他的性子,在一个破岩洞里熬过这么长的时间,可熬不下去,这时候勉强能走动了,自然想跟着出去走走。 秦霜摆了摆手,回道:“你的骨头还没恢复完全,跑不得,不想落下个跛子的毛病来,就安心呆着,在附近走走便好。” 这些天他们的大小事情全由秦霜做主,既然秦霜这么一说,小雨自然不会反驳,“好吧,那我还是留下来在附近走走便是了。” 离珞叹了口气,拍了拍小雨的肩膀,道:“小雨,你放心,我和霜姐姐会照顾好你们的。” 小雨回:“嗯,还是那句,你们一路小心。” …… 饭后,周番运功给他们三人化解了一些体内的黑血百毒丸的毒,秦霜和离珞便往北而行。 前些日子,他们出来寻路也不能走远了,毕竟还有小雨和周番要照顾。 如今小雨和周番的伤势渐渐好转,于他们备足食物,便可两三日不回,进而多些往更远的地方走,寻找到出路的时间。 别了小雨和周番,秦霜带着离珞赶路半日,到了一处岩壁处。 那里,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搬石头。 这两人正是身子骨早已好了的玉凌宗三长老凌霄云和棋狂封弈。 “两位前辈,你们在做什么?” 离珞见他两人在邻近岩壁的一处崖窟搬石头,从崖下一块一块的往外侧搬动。 凌笑云站的位置离封弈稍远了几分,为的是避开他身上的浓臭,山谷里不乏小溪水潭,可封弈恶习难改,始终不愿意洗澡,这一点,他们都对他无可奈何,毕竟谁也不会摁着封弈非要给他洗澡。 “珞珞,秦霜快过来帮忙,臭老头说这崖口透风,指不定山的这岩窟地下有个通向外面的的洞。”凌笑云指了指他们搬动的位置,转身又开始刨土搬石块。 离珞皱眉道:“两位前辈,你们可担心些,小心碰到蛰伏的毒蛇,这林子离那边的沼泽地不远,要是被咬伤了,那蛇毒可不好解,上次您老人家被蛇咬了,霜姐姐好不容易才找着几味草药给你解毒的…” 凌笑云薅起插在手边的木棍,挥舞了几下,“别担心,我们先用树叉子探过的,没事!” 封弈在另一边站了起来,甩开袖口,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他娘的,这个不是个轻松的活计!”转而对着秦霜挥了挥手,又指着山崖上面,说道:“秦姑娘,你师父是无计道人,名虽唤作医圣,却是一个精通算术奇门八卦的家伙,风水地理一说,他最是在行,不知道他的本事你可学全?老夫瞅着这山里面,山峦交叠,就这一道山势低缓,而且地土湿润,和外面的沼泽地段相聚不远,我估摸着这里和山那边最接近,最有可能存在一个暗洞,左右找不到出去的路,咱们不妨先挖挖试试,看看那边是不是别有洞天?你看如何?” 秦霜闻言,细想了一下这几日在这一带寻找出去的路,这一节山脉除斗崖隔断,到是暗和师父所说的隔溪岩壁有些相似,所谓的隔溪岩壁指的便是有暗流于山脉之下,山岭看似相互连接,地底下乃是溪流,这一节山岭的两侧都是因为湿润的暗流形成的三角形的湿地,地势穿风,必有岩洞,她虽不曾跟着师父学习此道,却也听说过一二,听了封弈之言,回道:“霜儿不喜那些奇怪的玩意儿,只听师父讲过几次,没曾仔细学过,不过封前辈说的有些道理,只是可寻着了下风口?” 封弈指了指脚边,嘀咕道:“就在这里,这里岩石松散,堆砌的缝隙也大,总感觉是有人故意填封过此地,你们过来搭把手,我估摸着用不了两个时辰,定能找到出风的洞口!” 秦霜和离珞闻言,点头上去帮忙,四人开始忙活。 第五十八章 老妖婆(2) 四人趁着时间尚早,探蛇搬石忙的不可开交。 凌笑云和封弈两人身上的伤早已好了,加上二人本就是习武高手,做体力活自然不在话下。 几人沿着松散的岩石越刨约深,先是土石交叠,后面一段却尽是石块封住的,人为堆砌的痕迹越来越重。 “这外面的人是故意封着这洞口的吧!幸好老夫机灵,看出了这里的端倪,不然还不知道这还有山洞过去呢!”封弈用手里的棍子撬开了几块堆砌的盆大的石头。 凌笑云在一侧嘀咕道:“你看这些石头,显然是有人过去山洞那边之后,用山石填补封了路!意外啊,实在意外!臭老头,你可别说,你这拉个屎还拉出意外来了,山里漏风吹着了你的屁股,还把这臭不垃圾的人吹聪明了些!” 封弈白了他一眼,自豪骂道:“那是,有本事你晚上出恭也给我发现条路来!” 凌笑云摆了摆手,带着嘲笑的意味回道:“比不得你,比不得你!” 秦霜和离珞早已习惯了两个老人家的常常相互埋汰,不以为意,继续搬动石头,希望早点通了这山岭隔脉下的石洞,也好去山崖那边一看究竟,说不定出去的路就在那边。 …… 古松崖底的水潭边。 小雨无聊的捡着石子信手丢进水里,看着波纹粼粼,拖着腮帮子若有所思。 周番拿着手边粗制滥造的木头拐杖,扶着岩壁歪歪斜斜的站了起来,开始慢慢练习独脚撑拐行走的方式。 他手臂握紧木拐,单脚挪动,走的很是滑稽,初学不熟,一瘸一拐的站到了小雨身后。 “小子,怎么?有心事?” 周番一张枯黑的老脸,嘴角微微一动。 小雨反问他道:“我能有什么心事?” “那就是想家了!”周番微微一笑,他修炼毒功容颜枯萎,笑起来不怎么好看,还有点碜得慌。 小雨闻言,嘀咕道:“家在浊水溪畔,早成一抔灰烬了…” 周番又好奇道:“你是孤儿?” 小雨闻言,转身看了看周番,“是…也不是,还算是有人养大的。” “什么叫是也不是?还总算有人养大,你这小子说话倒是奇怪!”周番尝试着用拐杖拐着在小雨身后的林子里来回的踱步练习。 这些日子下来,闲聊至之余,对三人还算是知道了名字,也勉强熟悉他们的身份了。 小雨嘀咕道:“我爹娘死得早,便是孤儿,是老头子养大我的,老头子和我爹娘算不上朋友,但是老头子认识我的亲爹,那便不算是孤儿了。” 周番来回的练习着拐杖走路,也不是很在意两人对话的内容,听了之后,继续问道:“老头子是谁?谁又是你亲爹?你这都说的是啥?难不成你不是你亲爹养大的?” 小雨凝神想起了小时候,点头道:“我一出生,有个爹,我一直以为那就是我的亲爹,可后来老头子带了一个不爱说话的人来,也给我们家带来一场变故,原来那个不爱说话的人才是我爹。 爹娘也因为那一场变故没了性命,而我的亲爹又失忆了,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后来亲爹也死了,我便跟着老头子东奔西走,流浪要饭,总算活了下来。”【1】 周番听了个迷糊,什么爹,又什么亲爹的,也懒怠理会,转而问道:“这么说来,你不是江湖中人?” 小雨自然不可能和周番说自己便是那江湖上的季如歌,点了点头回道:“对呀,我本来就不是江湖中人。” 周番好奇道:“你既然不是江湖行走的,为何会和离宗的那丫头混在一起?” 小雨回道:“我们是在一个酒馆认识的,那时候我在酒馆做杂役小二,珞珞常来酒馆,我们便熟识了。” 周番闻言,顿住了脚步,疑惑道:“离宗那丫头本事不低,看上去毫无心机,单纯得紧,想不到还喜欢喝酒?!!” 小雨听了,连连摆手,回道:“珞珞可不是喜欢喝酒。” “那她为何常去酒馆?难道是看上你这小子了?”周番嘀咕道。 小雨慢解释道:“得了吧,珞珞可不会看上我,我一个穷小子那配得上她,你也瞧见了,我们当初在这山崖底下的时候,那一次升火烤东西吃不是她嚷着生火的。珞珞有个毛病,喜欢玩火,从小就喜欢,她家里管得严实,可不准她碰火折子之类的东西,听她说她小时候把自家厨房点着了,烧坏了不少东西呢。 她是跟着他哥哥来我们酒馆的,酒馆小,客人少,她来找我玩耍,可是奔着我们酒馆后厨的火折子去的,只是没能得手罢了。” 周番听了,想了想他们刚刚落难的时候,离珞那丫头确实很开心,整天不以落难不能回去为意,一到做饭生火,便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听了小雨的话,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嘀咕道:“原来是这样,也难怪这丫头喜欢生火,呵呵,困在这里两个月了,这丫头现在可不怎么喜欢生火做饭了,哈哈哈。” 小雨道:“可不是吗,我们也回不去,珞珞自然会想她的家人。” 周番又道:“你难道就不想你说的养大你的那什么老头子?” 小雨道:“我?呵呵,我早已习惯了,老头子养大我之后,我常年都在外面攒钱,少有回去过,还真不怎么想他。”小雨玩笑似的说完这句话,沉默了下来,他跟着老头子长大,说不想他是假的,老头子虽然脾气不怎么样,可对他还是挺好的,要说亲人,在这世上,老头子便是他唯一的亲人。 周番见小雨沉默了下来,笑道:“怎么,还是想了?呵呵,有亲人可眷恋是好事又不是什么丑事,人生在世,有亲人值得你眷念总是好的。” 小雨见周番一脸枯败丑脸,长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在封弈谷要毒杀了所有人,想不到这样一个毒辣之人,竟然也说得出这般感慨来,不由得有些好奇,问道:“老怪物,你也想你的家人了?” 周番摆了摆手,冷哼了一声,回道:“我是孤儿,能有什么家人可想,唯一可想的人,都被玉凌宗那几个老家伙害死了,我能想谁去。” 小雨闻言,嘀咕道:“难怪你对他们的仇恨那么深.....” 周番想起了那日在古松崖上,对战玉凌宗的几个老杂碎的时候,也没能拉两个下来垫背,有点后悔,转念又想起了小雨曾施展了几步厉害的轻功要去拿剑对付自己,猛然的顿了下来,盯着小雨道:“不对,你小子骗我,你会武功,又怎能不是江湖中人,那日我逼你们跳崖之前,你可施展了轻功的,而且你的轻功很厉害!你到底是谁,何门何派?为什么要隐瞒我们!” 周番说完,一言不发的盯着小雨,面有愠色。 小雨闻言,漫不经心的解释道:“我家老头子以前是江湖中人,曾经教过我几手逃生的功夫,可算不得什么厉害的轻功,你老人家想多了吧,呵呵,我要是有厉害的本事,还能摔成这样?”小雨没说他们落下来的时候是他垫背的,心下也咒骂过,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落下崖来,自己垫底,秦霜和离珞都压在自己身上...... 周番闻言,盯着小雨看了好久,才相信小雨道:“嗯,有些道理,姑且信你,不过,你是谁?又和我有什么干系呢,呵呵。” 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周番走得累了,又去靠着岩壁歇下。 小雨也坐得乏了,起身去捧水潭里的水喝。 备注【1】:季如歌身世详见《沉潭棺》第四卷·罗浮长生诀卷,以及第五卷·龙楼鬼棺卷。本书此不做赘述,亦不影响阅读。 第五十九章 老妖婆(3) 鹅卵青石铺垫在潭边润地,岩崖小流断断续续的,青树几株,野草几簇,苔泛着绿,或有几株野蕨迎着细风晃动,小雨趔趔趄趄的走到水边,伸出双手,荡开水面几只跳动的水蝇,捧水而起送入腹中。 “老怪物,你喝水吗?”小雨没回头,看着水面上映着晃动的日头斜影,询问道。 “不喝。”周番回道。 小雨又道:“这日头都快没了,今晚他们该是又不会回来了。” 周番闻言,嘲谑道:“这都出去几次了,没一次不是无功而返,要在这里找出路,简直可笑。当年老夫在古松崖周围寻找进这山谷的路,可没少花功夫,发现除了跳崖,好像没有的别的方式进这山谷之中,既然没有进来的路,那么出去的路,也不见得会有。” 小雨闻言,疑惑道:“你为什么要找路进这山谷里来?” 周番听了,横眉道:“与你何关?” 小雨见他不愿意说原因,笑道:“是和上山玉凌宗的人有关系吗?你那么恨他们,应该是了。” 周番沉默不语,小雨擦了擦嘴边的水渍,也学着周番满不在意的语气嘀咕道:“不过你和他们有什么过节,又和我有什么干系!” 小雨蹲在水边,伸手拨弄着脚下的几块脑袋大小的鹅卵石,挪动几下,又走几步,再拨弄几个大石块。 此一番动作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可没少跟着老头子在河边倒腾,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底下,别的玩意儿没有,螃蟹可不少。 这些天折了手脚不便活动,这时候才勉强能行走得顺畅,伤口上结了痂,有脱落的势头,还算是恢复得健全,只盼日后别落下不利索的毛病来才好,毕竟他练得剑是快剑,残剑十八式的剑招无不是以快为根基,脚下的轻功棋灵步也是以快奇打底,一身本事三份看家功夫,手脚不便,除了对错骨易容术没多大的影响,要是真落下什么病根来,其他两门功夫,都会有影响。 水潭见方几丈,不见得就没有横着走的螃蟹,利落的翻出几只大螃蟹,折了它们的零散枝桠脚来,信手扔在一边,不多时便堆了十来只螃蟹。 周番见这小子行事这般,看来是农家的孩子长大的无疑了,便不再想小雨是不是江湖中人的事情来,在一边笑着点了点头,这么多天了,秦霜那丫头行事果断有主见,野外活着,打猎煮食十分干练,看上去是常行走的江湖的人,至于离珞那丫头,一概不会,除了喜欢捣鼓手里的火折子,基本没有什么江湖经验。 倒是眼前的这个二十来岁的臭小子,一能活动了,便能捣鼓着弄些螃蟹来吃,不是寻常农家的孩子,又怎会这般行事。 小雨在水边薅了一根野草,栓了几个大螃蟹火红的钳子,提了两串,转身走到火堆面前。 将火堆上面覆盖的枯灰用棍子撬了几下,露出里面一根埋红余热尚存的大朽木根来,扔了螃蟹在侧,抓了一把枯叶,扔了上去,埋头呼气吹气的折腾了许久,火势渐渐旺盛,不多时燃了起来。 再寻得几根粗大的朽木搭了上去,准备过夜的火堆之后,才将适才捉到的螃蟹用一根生木棍儿串了,刨开一处灰烬,将螃蟹插了进去,覆上枯叶残碳,掩灰烘烤。 “老怪物,今晚咱们可有口福了,难得这水潭边上还有螃蟹,这是我们一直都没想到的玩意儿,亏得我小时候没少干过这事儿,适才喝水的时候,看到了脚下的鹅卵石底下有东西躲躲藏藏,这才想起了,这石头底下可能有螃蟹。” 小雨一边撬余热的火灰铺盖螃蟹所在,一边嘀咕。 周番闻言,点了点头,回道:“呵呵,不错,算你小子机灵。”周番说完伸手捧了手边装水的荷叶喝了几口,等着小雨烘烤的螃蟹吃。 闲话不提,且说秦霜几人在两峰之间的连崖薄壁之下捣鼓那漏风的山洞之事。 天色眼看见墨色圧云,封弈,凌笑云,秦霜,离珞四人在岩壁底下一边小心试探罗列的岩石块底下是否有毒蛇藏匿,一边小心翼翼的搬动着堵着下风口的那堆石头。 越是往里面搬,堆砌的大石块越多,缝隙越大,更加确定是有人堵住了这里一个风口,准确的说,他们现在很确定,是个半人高的小山洞,是通往山崖的另一侧的,至于山崖的另一侧是会是怎么一副光景,他们都充满了期待。 这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们已经搬出了一大堆的石头,还刨了坟头大小的一处干泥出来。 不过天色已晚,要通了这山洞,去山崖另一侧尚缺两三个时辰的搬石刨土之功,未免遇到什么危险,几人决定先找地方歇息,明日再来运作。 封弈和凌笑云两人未避免被周番撞见,早已在伤势恢复之后,便和秦霜商议,两人便在这山崖附近住了一个月有余了,对附近休息的地方十分熟悉。 一夜无话,次日凌晨,几人赶早吃了些早些时候封弈和凌笑云摘的野果子,又急急的奔到了这山崖之下,开始搬空堵洞的石头,毕竟这里俨然成了他们出去的希望。 晨雾渐渐散了,他们也搬空了那山洞,山洞起初有半人高,锅盖大小,再到后面,便只有腰粗,不过膝盖了,除了被人堵住洞口的石头可以搬动之外,这山洞周围的石壁便是坚硬的岩石,他们没有可开凿的工具,便只有体型稍小的离珞和秦霜两人能匍匐前行,继续往小山洞里面搬石块出来。 封弈和凌笑云两个老头子在能企及的地方等着,帮忙一路把里面的石块往外面挪动。 秦霜在前,离珞在后,外石窟底下,封弈和凌笑云蹲着等着。 “通了!!”秦霜一把退开挡在洞口的几块石头,见着了几株茂盛的花朵挡在洞口。 这种花山谷里不少,正是那种长在沼泽地边上的花,和芙蓉有些相似,却又是矮小的灌木叶子,秦霜乃是学医用毒出生,对这种花也有些陌生,单凭她记忆里师父说过一种长得像芙蓉的矮小灌木有祛风邪之毒的功效,忘了具体名字,以她之言,便姑且称之为大叶芙蓉,离珞几人便也跟着称之为大叶芙蓉了。 秦霜伸手抓住眼前的几株花,猛的拔了,使劲儿钻出这个岩洞去,见到了山崖那边的景色。 第六十章 老妖婆(4) 眼帘过处。 是一个巨大的槽形山谷,列峰参差,绝壁环绕,乃是个谷中之谷。 谷中种满了这种大叶芙蓉,此时正值初秋,山谷里的花尚有许多开的娇艳,此谷位于墨韵山群山之中,又是对弈峰后山山顶之绝谷之中,是所谓山中之上,谷中之谷。虽不是四季如春之地,却也差不得多少。 谷中向阳之处,便是山花枯败已经结了绒毛娆娆的黄白小果子,谷中背阴之处,山花开得慢了几许,正是繁华似锦般的存在。 秦霜转身拉了一把离珞,两人看着谷中美景,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这些日子以来的疲乏之苦,不禁忘了几许,这天下的风流浪子所谓的沉溺于美色,到了这里便才是真正的世人沉溺的美色。 “两个丫头,里面是如何一番光景?有路出得这山谷去吗?”凌笑云嫌弃封弈身上臭味儿太重,拉了向后去,自己匍匐着身子在洞口向里面观望,确只见得山洞那边山花灿烂挡住了视线。 封弈被凌笑云拉的向后退了几步,也懒怠和自己这位玉凌宗的老友争吵,自己靠着墙,蹲在一边休息,嘲笑道:“老家伙,咱们这两副身躯,要瘦成他们两个丫头一样的身材,只怕得在这山谷之中饿上几个月才能过得去了,即便那便是出路,你待能如何?” 凌笑云身材微胖,只是男人之躯,原本比较于女子骨骼较大,他不是离珞和秦霜那种身材娇好的姑娘,也不是周番那种瘦骨嶙峋者,自然过不去的。封弈更是一身懒肉,腰粗脖子宽的体格,索性压根就没有能钻过去的想法。 凌笑云转头对封弈骂道:“老东西,咱们是钻不过去,不过要是前面是出路,他们两个姑娘出去了,难道就不能上我宗里叫些人来,开凿这洞口几尺?这样我们不就能出去了!” 封弈闻言,点头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秦霜扒开了眼前几簇大叶芙蓉,用离珞的剑断了好几处的枝桠,凌笑云便能自己瞧见那边的景色。 “嗯,好风景!” 封弈骂道:“风景好有个鸟用,有出路没有?” “是个山谷中的小山谷,看样子还是没有出路,只不过,这山洞被人封住了,保不准里面有人居住,那边树林挡住了,好像有座茅草屋子。”凌笑云皱眉回道。 “你们两个丫头眼神儿好,瞧仔细得些,是不是有屋子!!”凌笑云回答完封弈,又对着秦霜和离珞两人问道。 秦霜和离珞两人仔细看了看,离珞回道:“凌老前辈,林子里是一个屋角,好像是一座茅草屋,你们两人在这里等着,我和霜姐姐走过去瞧瞧。” “好,我们等着。”凌笑云高声回道。 薅开几簇大叶芙蓉,离珞和秦霜站了出去,眼前是一个小湖泊,远处的树林子就在湖泊一侧,树林子里面一条蜿蜒的小溪从远处流向湖泊之中,他们两人的位置是在小湖泊的边沿,大叶芙蓉的树根抓紧了脚下的泥土,原本的松软的湖泊边沿,都被种满了这种野花,使得两人落脚之处,不至于脏了鞋子。 两人顺着湖泊边沿着一路水边绒草小径,缓缓的向着湖泊那边的树林子而行。 林中确是一间茅草小屋,正在屋前一亩小方地上,有一个用木棍做成的石头泥锹刨地松土,收拾菜园子的一个婆婆。 这婆婆年纪接近约莫四十几岁,岁月在她脸上鬓角眉间,都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可这些痕迹已经挡住不她本来就是个面容娇好的女子本貌,她穿着一袭兔皮毛缝制的衣服,自己蹲在门口的菜园子中,手里握着泥锹,专心致志的打了自己种的野小白菜青叶上面的虫子。 这婆婆不是别人正是十几年前落下山崖的玉凌宗五长老,凌紫。 正如周番所想,凌紫掉落山崖之后,确是没死,而是存活在了这山谷之中的山谷里。 古松崖下全是枝繁叶茂的大树,树上又是春生秋灭的各种野藤蔓,山崖虽高,真真切切的摔死人,确不容易。除非掉落下来的人运气极为不好,落在了石头上抑或是从树林之间的空隙掉落下去,没有藤蔓拉挂,便是必死无疑。 很明显,凌紫没有摔死,离珞几人也都是如此。 凌紫当年落下山崖,便在这山谷之中寻找出路,试过过沼泽,也试过攀山崖,最后都无一可行,便在谷中安生下来,只是谷中存在那种褐色的毒蛇,为了避趋之,最后找到了这个谷中之谷,她发现那种褐蛇的毒蛇对山谷之中的大叶芙蓉畏惧,一般有大叶芙蓉树存在的位置,便没有那种褐蛇的毒蛇存在,所以她避到了这个谷中之谷,还在周围种满了大叶芙蓉,用以驱蛇。 长时间的寻找出去的路无果,她便在这谷中之谷彻底的安生下来,自给自足,独自活着,料理余生。 玉凌宗五长老原本就冷淡的性子,经过这么十几年的磨砺,变得更加冷淡沉寂。 凌紫正在忙碌之间,听得脚步声走近,看着几株野松之外的小溪边,两个年轻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里。 她握着泥锹的手明显颤动了一下,手中的活计也都顿了下来,怔怔的看着两个姑娘的身影走近。 整整十三年了,她除了外出寻找野果子树搬回来种着,再有便是捕猎野兔,野獐子之类的小动物,从来没有见过的别人,久而久之,她便封了那个能出这个内谷的小洞口,免得那些褐色的毒蛇钻了进来。 可眼下,她竟然看到了人,除了自己之外的人! 她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秦霜和离珞,怔了半晌,才开口问道: “你....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秦霜和离珞见了这谷中竟然有人家,松林之中,散落的阴凉之下,溪边流水淙淙,茅屋一座,菜园子一亩,还有圈养的兔子之类的小动物,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视线再转向,视线再挪转,看着眼前一个容貌美丽的婆婆。 “我们是从上面落下来的.....”离珞惊讶之中,缓缓逐字逐句的回道。 第六十一章 老妖婆(5) 秦霜想起了凌笑云所言的那段关于周番的故事,又见这谷中只一寡居的老婆婆,便已猜中了十之八九。 “婆婆,您可是唤作凌紫?” 凌紫闻言,一怔,直勾勾的看着秦霜,问道:“你知道我?” 秦霜指了指他们过来的方向,回道:“我们和凌笑云老前辈一起跌落山崖的,听他说过你的往事。” 凌紫惊讶之色更重了几分,道:“三哥怎么会将我的事情告诉给你?还有,你们为什么会跌落山崖?” 秦霜回道:“凌紫前辈,山洞外便是凌笑云老前辈还有封弈前辈,山洞狭隘,他们钻不进来,不如你随我们过去,大家见了面再说吧。” 凌紫闻言,皱眉道:“封弈?三哥怎么和那棋狂走到一块儿去了,这人早年在江湖上倒是有些名声,怎么会和玉凌宗有了交往?”凌紫说完,随即摆了摆手,回道:“我不随你们去,你们走吧。” 秦霜闻言,惊讶道:“这是为何?” 凌紫回忆往事,渐渐面有愠色,回道:“老身在这谷中已经独居了十几年,不愿意再见别人,你们走吧,别扰了我的清静,告诉我三哥,就说这里住着一个嫁了邪教之人老妖婆子,和他们这些正道中人不与为谋,便不见面了。” 秦霜听了他的口气,知她记恨当年被凌笑云几人逼迫和周番分开,不愿意再见凌笑云,可这时候的周番也落了下来,还活着,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便不至于闹到这种地步,想到此处,秦霜拱手对着凌紫抱拳道:“凌紫前辈,那个.......” 凌紫手中的木棍石锹一提,往地上一顿,怒意上涌,皱眉道:“别说了,就说老妖婆子不愿见人,你们也走!!” 离珞听了秦霜和眼前这个老婆婆生气了,他虽然知道周番和他之间的故事,仍然有些不明所以,皱眉看着两人,也插不上嘴。 秦霜话没说完,便被凌紫一言回绝,余下半句话,缓缓说了出来,“那个...周番老...怪...前辈也落下来了...” 凌紫听到‘周番’两个字,眼中的怒意瞬间散了许多,整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眼神里明显多了许多的期许,语气瞬间柔和下来,轻声呢喃道: “他!....还活着吗?” 凌紫想起了当年古松崖前,若非几个师兄已经将周番打成重伤,转眼之间便要取了他的性命,自己也不会跳崖以命抵命,让他们放了周番,自己愿意跳崖保全玉凌宗的声誉。想不到师兄几人还算是对她有些情分,终究还是放过了周番。 凌紫不知道当初她跳崖之后,其实凌笑云几人是要杀了周番与她偿命的,不过被陆教修习黑血功的师叔救下罢了。 凌紫转念一想,为何三哥和周番回掉落古松崖来,还有这两个丫头又是哪里来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正犹豫疑惑之间,见秦霜重重的点了点头,回道:“周老前辈确实还活着,凌紫前辈你不如跟我们去见见他。” 凌紫闻言,轻声呢喃了一句“见他?”瞬间变得有些紧张起来,手里的泥锹扔在了一边,双手抬了起来,不知所措的整理几下自己的鬓发,站到了菜园子外面,紧张得像个红脸的小孩子。 “我的头发乱了吗?你们帮我看看,是不是整理好了,哎哟,不好,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都已经这副模样了,人老珠黄....你说..他还认得出来我么?” 凌紫一时间手忙脚乱,又喜又忧。 爱情面前,‘诚然,在所有人面前,我都可以高傲得像座孤峰,唯有在你面前,我还是稚嫩得像个小孩子。’ 离珞看着凌紫的样子,更加不明所以,有些好奇这婆婆的态度为什么转变的这么快,还紧张了,转念一想,她喜欢的人是周番,又觉得若有所悟,可她喜欢周番,为什么要紧张呢......还是有些不太明白,自己也喜欢爹爹和哥哥,只有犯了错误的时候,自己才会想眼前老婆婆一样紧张兮兮的......难道眼前的凌紫老婆婆也犯了什么错误?.... 离珞捏着手里的剑,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只得木讷的站在秦霜旁边,等着。 秦霜会心一笑,眼前的老婆婆这副光景,自己面对大师兄洛药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如此。不经心下暗道:俨然,爱情这东西,最是经得住岁月的摩挲。 秦霜一时间忘了他们是来找出路的,缓步走到了凌紫面前,帮忙将她身上的沾上了的菜叶子取了下来扔在一侧地上,替她整理妆容,笑着夸赞道: “前辈,您呀,天生丽质,本来就漂亮,这老了呀,还是一样的美丽端庄,周老前辈肯定认得出您来。” 秦霜顺势挽着凌紫的手臂,扶着她往外走,“珞珞,走,我们先回去。” 离珞皱眉问道:“霜姐姐,我们不找出路了吗?” 凌紫闻言,问道:“你们是找出路找到我这里来的?” 离珞点了点头。 凌紫的脸色淡了几分,回道:“这里是山谷中的山谷,不是什么出路,出不去的。” 秦霜和离珞闻言,瞬间失落下来,顿住了脚步。 凌紫看了看两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自己也不便多说。 秦霜摆了摆手,回道:“罢了,走,我们先去和凌前辈见了面,再说后面的事情,凌紫前辈,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凌紫点头回道:“什么事情,丫头,你尽管说便是,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姓名,这一着急,便啥都忘记了。” 秦霜笑道:“我呀,叫做秦霜,她是离珞,这些事情不重要,我们以后再说,我先带你去和周老前辈见面。”秦霜苦恋洛药,自然知道凌紫心中的喜悦,这等互通姓名的俗事,便不多做纠缠,带着凌紫一路往那边小岩洞口而行。 凌笑云这时候已经抽身回去,等着秦霜和离珞的消息,和封弈两人在外沿岩洞,相距丈许,相对坐着,这时候听得外面动静,急忙对着洞里问道: “秦霜丫头,外面是和去处?可出得去?” 秦霜在那边回道:“有人居住,可惜了不是出路。凌老前辈,里面住了人,我们这就一起出来,您在外面帮忙拉她一把。” 凌笑云闻言,也没多想,回道:“好。”伸手便去将钻过来的人扶了出来。 见了面后,凌紫拉着凌笑云的手,轻声喊道:“三哥.....” 这一声‘三哥’叫得凌笑云一怔,眼前的人儿,不是多年前跳崖的五师妹又是何人?愣了许久,握着来人的手,力道又重了几分,由衷答应了一句“哎,五师妹!!” 一时间,热泪盈眶。 ....... 第六十二章 流飞回谷 对弈谷,封弈的茅草屋畔。 秋风萧萧瑟瑟的带落了湖边的几处枫树老叶,临湖水栈侧,几处鹤飞燕落修篁斜枝,底下还是一老翁浊酒枯坐独钓。 一邋遢剑客远远的提着一大罐子老酒,腰间别一把三尺长剑,迈开步子,从棋盘状的石坝子中间踏来。 “师父,孩儿回来了!” 俞流飞从江南攒够了银子,还了洛药夫妇,别了洛药和彭芸两人,这才一路颠簸着回了墨韵峰对弈谷中来,远见一个披蓑戴笠的老头子在竹林底下钓鱼,坐姿端正,稳杆子不动 如山。 封弈性子备懒,钓鱼都是喝酒扔杆子,根本不会守着钓鱼,何况还拿着鱼竿一动不动的,素来不是他棋狂的作风。 神经粗大的俞流飞可不会觉得这对弈只有一人钓鱼,除了自己那臭烘烘的师父之外还会有别人。 刘伯闻言,鼻尖微微一动,嗅了几口空气之中弥漫的老酒香,并没有转过身去。 “嗯,好酒,上好的黑杜康吧。” 刘伯的声音浑厚干脆,赞叹道。 俞流飞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眼前钓鱼的老翁不是自己师父,鼻子也动了几下,深深嗅了几口,眼前这个背对着自己钓鱼的老人家身上可没有师父身上那别具一格的味道。 酒罐子信手一扔,立即拔出腰间长剑,对着老翁喝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刘伯足尖在地上一点,身子微微一转,手中鱼竿一抬,一扬,一摆,一划,一滞。 那壶被俞流飞扔出去的一罐子老酒瞬间被刘伯的鱼钩挂住,在空中摇摆了几下,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刘伯面前几尺。 这时候,鱼钩钓的不止是鱼,还有酒罐子。 刘伯信手收了鱼线,将酒罐子拉到自己面前,伸手接了酒罐子,解了鱼钩,揭开酒盖,缓缓送到嘴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酒香,沁人滋味扑鼻而至,让他机灵的打了个寒颤,他扬起酒罐子,抿了一口。 “是了,上好的黑杜康,江南带过来的好酒,不错,够味儿。”刘伯赞扬道。 俞流飞见着老头子身手不俗,适才露的一手便是足见是个高手,喝了自己给师父带的好酒,还在封弈谷钓鱼,看来不是什么善茬,手中剑一挥,便要扑上去。 刘伯大手微微一摆,道:“小兄弟,别动手,有话好说。” 俞流飞顿了一下,道:“怎么说来!你是何人?” 刘伯笑着道:“在下刘渔,只是一个钓鱼的糟老头子,在贵地等人而已。” “等何人?”俞流飞问道。 刘伯回道:“等我的一个朋友,还有你师父。” “你的朋友,还有我师父?”俞流飞意识道眼前这个老伯可能是自己师父的朋友,急忙收了手中长剑,对着刘伯抱拳道,“失礼了,刘老伯可是我师父的朋友?请问我师父他老人家去了什么地方?” “后山古松崖。” “古松崖?我师父去古松崖做啥?几时能回?” 刘伯又喝了一口手中老酒,回道:“和我的朋友去了古松崖下。” “嗯,古松崖下?”俞流飞嘀咕道,“不对呀,古松崖可是出了名的无回崖,有去无回的,那不是去死了么?嗯!...你说我师父去死了?!!” 俞流飞再次拔剑,指着刘伯,眉拔目嗔。 刘伯点了点头,回道:“还有我的朋友一起去的,至于死没死就不知道,这不,我也在等结果,年轻人收了你的剑吧,小伙子年纪轻轻这么浮躁,以后还成什么大事,你听我仔细给你解释.....嗯,什么味儿,这么重.......” 刘伯一口酒下去,一阵风从俞流飞身后飘了过来,臭味扑鼻。 俞流飞闻言,将信将疑收了剑,道:“你说!” 刘伯等风刮味道过了,适才松开捏着自己鼻子的手,对着俞流飞道:“你又是多久没洗澡了?” 俞流飞回道:“不久,才几个月而已。” “难怪这么臭,”刘伯道,“要说你不是封弈的徒弟还真没人不信的,就凭这臭味相投,便是了。你站远些,我和你说来。” 俞流飞闻言,退后了几步。 刘伯缓缓道来: “这件事,得从周番说起......当日我和我的朋友和一个小姑娘来你们这对弈谷送信....... 后来...... 再后来...... 之后他们就被逼落山崖去了...... 最后这山谷里,便只有我一人了,我在这里守着,兴许他们找着出路回来了,也不算白等,要是在等上三个月还是没有音讯,我便独自回北边去了,就当他们都死了。” 刘伯花了两三刻钟的时间才说完整个事情始末,口干舌燥,抬起手中酒罐子,又喝了几口。 “事情就这样了,你打算怎么办?还没请教姓名?” 俞流飞道:“晚生叫俞流飞,多谢老伯说明一切,你老人家说玉凌宗的都给凌笑云办了丧事了?” 刘伯回道:“可不是吗?掉下去没几天就办了,压根不指望还能活下来。” 俞流飞闻言,眉头一皱,脸上悲伤的神色涌现,破开嗓子,欲哭不哭的嘀咕道:“可不是吗,我们在对弈谷呆了这么多年,古松崖下去的人,能活着便是见鬼了,啊!!师父啊,您老人家没了,我可怎么办啊!...”说完便叹气起来。 “不行,我得去编绳子,我要下去看看,定能救我师父上来!!”俞流飞嚎啕一阵,一怔,又想自己师父只是落了下去,兴许还没死,急忙道。 刘伯看着俞流飞扔了手里的剑,急急忙忙的往茅草屋子里面去了,很亏拿着一把长镰刀奔了出来,开始砍一边的竹子。 “流飞小兄弟,你这是...?”刘伯问道。 “砍竹子编织绳子下古松崖去救人啊!老伯,你也来,快帮忙,我们编织一根几百丈的绳子,下崖去救人!”俞流飞一边伤心,一边砍竹子,转眼之间已经砍断好几根编织篾的柔竹。 “几百丈?绳子?”刘伯正色道:“小兄弟,你觉着你能搭绳子下去救人?” 俞流飞嘀咕道:“可不是吗!我还就不信了,这山崖再高,也有个尽头,只要绳子够长,我们定能下去救人,即便是收尸也好啊!!呜呜呜....”俞流飞一边说一边哭,一边砍竹子。 刘伯皱眉道:“且不说你能不能编织几百丈长的绳子,就算能,你也下不去。” 俞流飞疑惑道:“只要绳子够长,就一定能下去。” 刘伯道:“你这二傻子,绳子长了不就重了,一旦重了,你的绳子只怕扔下去,垂下去的几百丈绳子便会拉断临崖的一截,除非你的绳子能结实如钢铁,否则怎么能垂到几百丈的底下去?” 流飞闻言,一怔,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个理,可又没有别的办法,自己也进不去那谷外的瘴毒沼泽,除了编绳子,别无他法.... 俞流飞不管刘伯的话,骂道:“我不管,我就要编绳子,只要能下去,管他断不断!!....”一边哭丧着一边继续砍竹子。 刘伯无赖的摇了摇头,懒怠理会他,顾自的喝酒继续钓鱼,待他哭够了,累了,自然也消停了。 刘伯钓鱼,俞流飞砍竹子编绳子,如此反复,久而久之,谷中两人便相安居住了下来。 第六十三章 铸剑峰(1) 刘伯和俞流飞在对弈谷中,一个二傻子一样的‘臭’剑客每天就只知道砍竹子,剃了内皮,凉晒成薄细条,准备编织竹绳子做长梯救人。一个依旧安然的钓鱼,一个顶级的杀手素来很少结交朋友,至少小雨,算是他的朋友,小雨的生死在刘伯眼里没有那么重要,却也不轻,要是七层楼的第一杀手就这么死了,刘伯或许会感到惋惜,自己千辛万苦要杀的人,最后成了忘年交。 一个为了救人而杀人的人,刘伯心中的正义和敬意让他不愿意去杀暗里是季如歌的小雨。 在这里钓鱼等候小雨几人,不管有没有结果,都算是对这么一个朋友的承诺。 与此同时。 庐山,离宗。 离宗的铸剑之地,铸剑峰上。 顾名思义,铸剑峰乃是离宗抟炼生铁利剑的地方。 铸剑峰山多是挖山搬空而成的石窟,只有一栋画楼雕阁在山崖外面用作休息用。 山门外是一道长长的石阶梯,阁楼三殿,没有门牌,只在整个大阁楼的旁边立有一块丈许的大石头,石头浑圆屯厚,上面刻着洒脱飘逸的几个大字“铸剑”,石头上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剑。 一个身着黄袍的年轻人沿着台阶疾疾而来,径直奔着铸剑峰的阁楼右边偏殿而去。 “见过少主。” 偏殿门口,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双手握剑,剑指石地,傲然而立,见着离坤焦急的走了上来,也不行礼,只是问候。 此人一张国字脸,横眉冷目,颇有几分凶相,一对招子小如麻豆,最是容易让人记住,离宗上下,都知道守剑长老排行第三的便是一个小眼睛的老者,唤作离志云,乃是离宗掌门的亲弟弟。 离坤抱拳对着离志云躬身行礼,回道:“见过二叔。” 离志云知道他是来探望他父亲的伤势的,提剑侧身让开道来,并没有多作言语。 离坤推门进去,穿过大厅,径直往内堂而去。 内堂,两张卧榻,躺着两个人,正是从永昌寻陨铁回来的离败和当年天下闻名的琴痴卫长吟。 两个丫鬟垂立守在床边,端茶奉水,还有一个白发老者坐在一侧的茶几边上,一边和喝茶,一边看着床上病人微微皱眉。 这老者正是离坤的大师伯,便是离败的师兄,唤作阮忠。 离宗乃是铸剑宗门,外门事务便是由离败做宗主,掌铸剑一门,后山内门铸剑之地,却不在其中。 离宗后山内门只六个长老,阮忠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六个长老里面唯一会医术而且造诣极高的一个。 后山内门分为两个长老派系,一是离宗的守剑长老,共三人,大长老阮忠,二长老离俊,三长老离志云。此三人乃是为离宗守护铸剑峰藏剑阁的武学高手,可以说,离宗上下,武功最高的几人,便是守剑长老们了,他们护着保护离宗上下百年内铸造的利剑名器。 第二派系便是离宗的铸剑长老派系,也是三人,大长老离刚,二长老离毅,三长老梅军。此三人武功不比门人差,却较之守剑三老逊色许多,但是铸剑之术却远在守剑长老几人之上,他们负责离宗极其深厚的铸剑技巧的改善和传承。 两个派系一铸一守,相辅相承。 离败乃是铸剑宗嫡传弟子,武功在守剑大长老阮忠和离俊之间,里外打点离宗大小事务,继任离宗宗主。 离宗外门便是专为内门收集天下炼剑好材料的,也是离宗抟炼人才的之处,每隔几年便会从优秀的弟子之中选出适合守剑和铸剑的弟子,由几个内门长老收为嫡传,继承衣钵。 离败和卫长吟两人此行带回了一块上好的陨铁,却也身受陨铁火毒,至今昏迷不醒。 离坤身为掌门长子,又是外门弟子之中的大师兄,每每处理完了宗内事务,便会来后山铸剑峰探望自己的父亲,亦有去铸剑窟内查看铸剑的进度之责任。 屋内,离坤推开门帘,走了进去。 “大师伯,我爹和琴老的伤势可有好转?”离坤直奔主题,对着阮忠躬身一拜,礼貌问道。 阮忠一捋花白长须,皱眉道:“我每日为他们施针祛毒,再运功与他二人护住心脉,性命暂时无忧,病势有好转,只是根治之法尚且不得,我在考虑要不要以身试毒,看看这块陨铁之毒,究竟在人体内是何状态,也好对症下药。” 离坤闻言,深思良久,大师伯是离宗守剑长老第一,若是大师伯再中毒倒了下去,只怕会有别的剑派过来闹事,实在不好斟酌,可是论辈分,自己又无权过问大师伯的决定,只得躬身道:“全凭大师伯定夺。” 阮忠叹了口气,回道:“我估摸着再有两日,他们体内的毒素消磨一些,你爹和琴老便能醒来,只是那火毒似乎在人体之内有再生之势,我能力有限,除之不尽,便等你爹和琴老醒了,我再试毒寻求根治之法。” 离坤不敢多言,只静听在侧。 阮忠摆了摆手,对着离坤道:“好了,你先去忙去吧,你爹醒了,我自会命人告知与你。” 离坤起身再拜,回道:“谨遵大师伯安排。” 出了偏阁,离坤穿过长廊,往铸剑峰主峰而去。 那块从永昌带回来的让自己爹和琴伯都中了火毒的陨铁正在主峰铸剑窟内被几个铸剑长老抟炼,他要去查看一下进度,也得关照一下几个铸剑长老,免得触碰了那陨铁,再中了火毒。 要去铸剑窟,必经离宗藏剑阁。 藏剑阁外,又是一个花白老者仗剑守阁,守剑长老三人,一人在为离败和卫长吟治病,一人守在门外,还有一个便是二长老离俊,此人正是二长老。 独眼,长脸,唤作离俊,听父亲说过,二师伯年轻的时候,心高气傲,行走江湖被人刺瞎了一只眼睛,后来成了守剑长老,脾气也不曾改过,内门两个派系的长老都有嫡传弟子,唯有二师伯没有,因为宗内的弟子,他一个也看不上。 第六十四章 铸剑峰(2) 藏剑阁外院,四合穿廊中间是一个见方五丈的广场,场中是一株百年古松,传闻是离宗先辈开派的时候种下的,这时候已经车盖粗细,枝桠蔓延遮了半个场子。 穿廊不是一般的穿廊,阔度都比寻常人家的长廊大了两倍,因为穿廊是封闭的,穿廊里面全是离宗历代铸剑高人打造的资质上佳的好剑,离珞手中那柄剑便是其中一柄,这些剑远比江湖上的剑好上几倍,只有离宗举宗对抗外敌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给弟子们使用。 再者,只有辈分稍微高一些的才有资格配此穿廊中的剑。 离俊作为离宗的守剑长老排行第二,武功路数只比阮忠差那么几分,两人要是真打起来,胜负还有点难说。 离坤推门进了院内,见二师伯正在炼剑,也不打扰,仅仅是做了一揖便顾自向后院走,离俊知道是离坤师侄也不停下手中剑招,顾自习武。 离坤听大师伯说过,滴酒不沾的二师伯炼剑,十几年如一日,算是个武痴,和很多年前江湖上闻名的剑狂季无虚有得一比,二十几年前,季无虚乃是江湖上一个唤作‘惊蛰’的刺客组织里的人,江湖人称剑狂,只是后来这个组织内斗,在短短几年之内,几乎销声匿迹,闻名江湖的季无虚也从此没了音讯。 大师伯曾经猜测,七层楼和‘惊蛰’这个组织恐怕有些关系,而江湖上最近几年才声名鹊起的七层楼第一杀手——季如歌,只怕和季无虚有些关系。不过猜测终究是猜测,谁也没有真正见过季如歌,所以离坤心里对这个问题一直都是个疑问,他们想抓季如歌,可是江南一乱,也没能抓得住他。 倒是那被自己爹爹唤作江湖百晓的阮轻愁出了个馊主意,季如歌没抓住,倒是引来了陆教的不满。 乱子一出,姓阮的倒是跑得没了踪影,一堆烂事留给了他们处在江南的几个门派收拾。姓阮的实在不是个磊落之人,简直有辱他的江湖名声。 离坤迈步进了藏剑阁主堂,这里从外到内一共个小石室,每个石室中间,都有一个中间石台,石台上面是一个铸造连着石台一体的青铜盒子,盒子表面上都刻有剑名,盒子的要是被铸剑长老三人收了起来,自己父亲只有一把钥匙。 七间石室,每一间的青铜盒子里面都放着一柄几尺的长剑,剑名不同,剑的样子也不是一样的,离坤只见过最外面盒子里的那一柄剑,盒子上是‘恨天’两个字,里面的剑室一般的青铜剑鞘,他跟随父亲打开盒子看过一次,只是没有拔出来看过。 剑名恨天,父亲没有跟他讲过来历,他也不知道七个剑阁里面藏着的剑究竟如何。 离坤深知,这几柄剑很少使用,若非离宗遇到大劫难的时候,这几柄剑,几乎没有出鞘的机会。石室唤作藏剑阁,从第一件剑阁到最里面第七间,每一个藏剑阁中间都是石台子上一个青铜盒子,除了剑的名字,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七柄藏剑,剑名依次是‘恨天’‘削花’‘紫剑’‘细鳞’‘怀伤’‘朗月’‘青阳’。 离坤对七柄剑名耳熟能详,但是真容却无一能睹,从心底想,他是对这些剑都想看看长什么个样子,但是又不希望离宗出任何事情。 可以说,这七柄剑乃是离宗的镇派至宝,剑在宗门在,剑失则宗门亡。 藏剑阁的构造乃是由山外向山内蔓延至山内深处,可以说,真正的铸剑之地便是铸剑峰的山峰内里,是一个巨大的石窟。 藏剑阁七个石室之后,离坤按开墙壁上的石门机阔,石门向两侧蔓延挪开,里面便是离宗的铸剑窟。 铸剑的石槽,堆砌煤矿的石窟,乱剑废剑插了一地,像是个废弃的剑冢一般。 铸剑窟中心,乃是一个巨大石槽,周围是各种打铁铸剑的器具,精钢锤子,大熔炉,火烧的水炉,还有存放淬火的甘泉,所有的东西全部配套,均是上佳的东西,应有尽有。 石窟中间有宗内喜欢铸剑的壮汉打下手,几个铸剑派系的长老赤裸上身,挥舞着各种器具打造利剑。 三名铸剑长老,大长老离刚阔面长须,二长老离毅瘦脸短髯,三长老梅军秃头秃面。 三人均是年过半百之人,脸上少不得岁月雕刻的皱纹密布,胸前系一张防止火花飞溅伤了皮肤的挂脖子的牛皮围裙,年迈却不是体衰之辈,他们常年铸剑挥锤,一身肌肉冗厚结实,虎背熊腰,看上去力量十足。 离宗铸剑一派系和守剑派系都是三个长老,至于称呼,离坤依旧称他们三位为师伯,并无区别,至于六大长老之间相互的称谓,便是直呼名字。 离坤称呼守剑的阮忠为大师伯,称呼铸剑的离刚也是大师伯,只有两人均在一块儿的时候,离坤才会加上名字,以示区别。 铸剑窟内,常年挥锤凿铁之声森森然,整个窟内尤为响亮。 这时候,离刚,离毅,梅军三位长老都没有打铁,而是在控制着融化铁汁的铁斗往最中间的铸剑槽内倒放他们刚刚炼化的铁汁。 至于这铁汁液的材质,应该是绝佳的铁材,这些年以来,铸剑的三位长老几乎没有离开过铸剑窟,因为他们再合力准备修复一柄断剑。 今日,便是他们第六十九次续接那柄断剑。 现在正是续接的关键时刻。 离坤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他们三人的注意,只是两个打杂的汉子走了过来,对着离坤行礼,离坤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说话,噤声细看三位长老融铁铸剑。 两个汉子闻言,不敢多语,垂侍在一侧。 只见大长老离刚掌控倒放铁汁液的钢槽,离毅和梅军两个长老在放置那柄断剑的模具之下使劲扇风添加煤矿柴火,而红铁参了坚石的模具之中的那柄断剑,只有断口处被烧得微微发红,其他地方依旧是一种黝黑之色,黑沉沉的,并无多大光泽。 若不是离坤从小就知道这柄平平无奇的断剑乃是离宗最古老的一柄剑,几个铸剑长老一直在折腾它,还真就以为这柄断剑是一柄没用的黑色废铁。 第六十五章 铸剑峰(3) 熔炉,风箱,大铁墩子,锻锤,煤,柴火,装满了水槽的水,各种打造利剑的器具,整个铸剑窟内无不齐备,就连淬火的水也分了个三六九等,雨水,甘泉,井水,盐水,冰泉水依次罗列在侧,铸剑一道,对于本身就是铸剑宗门的离宗来说,铸剑的方法和流程几乎是每一步都做到了极致。 零散的几个打杂的铸剑长老的关门弟子都在各自忙碌,而三个铸剑长老这时候正如火如荼的忙碌着,为的就是续接他们眼前的铸剑槽内的那柄黝黑古朴的断剑。 断剑无名,乃离宗开派祖师爷的剑,至今都是一柄断剑,他们几人无人能使得动这柄断剑,其材质奇特,黝黑厚重,烈火难炼,宗内几个厉害的铸剑长老一直想将之续接成一柄完整的剑,作为守宗镇派的第一宝物。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从来没有成功过,无论哪里得来的坚铁流金,在他们的内力加烈火的煎熬之下,都能融化,唯独这柄两尺多的断剑,他们耗费了无数精力,每次都只能勉强将剑的断口处熬成红色,根本融化不了,续接也只能寻得上佳的陨铁续接,尽管如此,续接这柄断剑,从来也没有成功过。 离宗寻找到的任何陨铁都能凭借三位长老的精湛融化技艺将之融化成红流,唯独这柄剑不行,他们能做的也只有面前将断口处用内力加烈火烹炼成火红,尝试续接。 这不,很明显,眼下又是一次炼化上佳的铁来续接此剑,正是续接的关键时刻。 离坤的到来,三位长老并没有看在眼里,三长老梅军拉风箱使劲儿拉,二长老离毅倒铁水缓缓掌控,大长老离刚坚守在模槽中间,运起了十分内力助火融那柄没有名字黑剑的断口。 离坤也不敢打搅,只得站在一侧,安心的看着三位长老小心翼翼的操作,内心希冀这一次能成功。 融化的铁水在钢槽内缓缓倾注进了剑的模槽内,和那柄断剑缓缓的续接到了一起,殷红发亮的铁水顺着剑槽流入其中,渐渐和大长老运功所在的断剑断口之处缓缓融成了一体。 “老三使劲儿拉风箱,旁边几个小的,你们快加煤,老二,浇筑完了过来运功,你在对侧,我在这一侧,尽量让这黑剑断口融化。” 其他人闻言,并不回答,而是全听吩咐,急忙就位奉命行事。 中间的剑槽几乎是为了完美配合这柄黑剑而铸就的模槽,大长老离刚和二长老离毅两人不断的挥舞掌力,将内力逼进红色的铁水和黑色的断剑接口处,为了避免灼伤,不断地交替换掌运功,离坤远远的站着观望,十分恭敬。 在周围的长老和几个打杂的内门弟子,早已大汗淋漓,一如雨下,其热度可见一斑。 几个铸剑长老为了炼剑,内功均是以燥热为为源头,以功助火,早已成了习惯。 尽管两个内修极高的长老运功助火势,可那柄黑剑的断口处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只被烈火加热得十分赤红,而一侧的铁水早已沸腾不已。 离坤暗暗皱眉,黝黑古剑的材质足见远比一般的陨铁和金石高了不止一星半点。至于父亲和琴伯从西南永昌找回来的那块红色陨铁暂时还没有使用,毕竟那块陨铁的材质不知是 何?而且毒性很重,为了安全起见,锻炼的时间也显得仓促来不及,几个长老还不曾有去动它的打算。 黝黑的古剑并无任何毒性,和这一块陨铁也不见得就能很好的融合,便没有第一时间去处理那块陨铁。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两个运功的长老内力和体力,以及体内蓄积的真气都已经消磨殆尽,黑剑断口的位置依旧没有融化的迹象。 再过得半个刻钟的时间,两个长老瘫软在地,一侧拉风箱的三长老梅军也拉风箱拉得疲乏了,一边铁水沸腾,一边黑剑依旧。 三人均是熬不住了,都倒在了一侧,安心的闭目运功调息内息。 离坤对于铸剑一道不甚知晓,始终没有说话的余地,只能等着结果。 一晃又过得半刻钟的时间,几个长老恢复了半分力气,急忙睁开眼睛,三人就像看着自己老婆生孩子一般,紧张而全神贯注的盯着。 等待着铁水稍微冷下来成形,然后准备起剑锤打。 黑剑的重量远比一般的长剑重了许多,三个长老准备的夹剑柄的铁钳子也远比一般的火钳大了三倍不止。 过得一段时间,三人见融铁和断剑缓缓成一体,大长老忙对着离坤道:“离坤师侄,速去请你离俊二师伯来帮忙,我等三人已经精疲力尽,没法继续下去了。” 离坤闻言,急忙转身奔出铸剑窟,去外院叫来离俊。 离俊虽然是离宗守剑长老之一,但离宗始终是一体,他们不擅于铸剑,却是对铸剑的流程了然于心,情急之下,还是能帮上几个铸剑长老的忙的,离俊守在外面,就是知道今日是断剑重铸之日,避免发生其他意外。 离坤来邀,说明来意,独眼离俊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到了铸剑窟内。 “离俊老头,我们三人是不行了,这打铁铸剑之事,还得由你来锤炼。”铸剑大长老离刚对着守剑二长老离俊言道。 离俊闻言,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薅起一边的大铁钳子,双手拿着铁钳子的把柄处,将之托着拉出了铸剑融槽。 没能拿得起来!!守剑的二长老一身本领不低,竟然双手还拿不起那柄断剑,足见其分量之重。 只能拖着拉出铸剑槽,拖到事先准备好的锤炼铁台上面,黑剑这时候已经恢复了本来的色泽,而续接段的铁水已经凝聚成了剑的模样,等待锤炼。 离俊叫来几个铸剑长老的关门弟子使劲儿夹着大铁钳子,自己薅起一侧的打铁铁锤,开始猛的敲打那殷红的断剑末端的续接铁剑。 锤炼的目的便是要锤炼赶紧殷红的铁剑之中的其他杂质,为的就是让铸炼出来的剑更加坚韧纯实。 所谓的千锤百炼便是这个道理。 没多久的时间,离俊已经挥舞了上百下铁锤,眼下的剑已经快冷了下来,需要再次加热。 第六十六章 铸剑峰(4) 黑色的断剑已经冷得透了,三个铸剑长老围了过来,几个帮忙握着夹着剑柄的铁钳子的弟子急忙让开。 铸剑大长老离刚接过火钳柄,准备再将整把剑拿过去再加热。 ‘咔嚓!’ 离刚微微一用力,一声清脆的断裂之声传来。 “还是不行么?”铸剑三长老梅军皱眉道。 离俊拿着铁锤放在了一侧案板上面,看着断剑接口处的裂痕越来越大,随着离刚的拖动,剑直接断为两截,黑色断剑的裂口处十分明显,刚才的融化的铁水并没有丝毫的和断剑的黑口处续接上。 铸剑长老几人所有的功劳还是徒劳。 在场的所有人瞬间颓然叹气。 守剑二长老离俊看了看黑色古朴的断剑,对着铸剑大长老离刚问道:“这是第几次了?” 离刚一脸失望,“算上这一次,一共十七次了。” “失败了十七次了,依我看不如就此打消了续接此剑的念头吧!这柄黑剑虽然是离宗的镇宗之宝之一,但是其重量远比一般的剑重了无数倍,单是这一半的断剑都没有人使得动,更别说一柄完整的剑了,就算是一把天下绝品,没人拿得动,也是一柄废剑。”离俊继续说道。 离坤闻言走了过去,几个铸剑长老看着离坤喟然道:“少宗主,请恕我们无能。” 离坤对着铸剑大长老离刚躬身行礼回道:“离刚大师伯,这柄剑本来就续接数次无望,您老人家不必自责。我想即便是我父亲在场,也不会责怪于您,既然离俊二师伯都说了,这柄剑即便是续接好了,也无人有那般力气使得,不如就这样吧,先放弃了它。” 离刚闻言,点了点头,回道:“这柄黑色断剑材质特殊,除颜色黝黑,其他地方看上去和一般的断剑看上去一般无二,实际上却重了很多倍,我们几个铸剑长老合力才有能提起 它的本事,能使此剑者除非内力极其深厚,或者天生神力,不然也用之徒然,既如此,便先行将之留在一边吧。” 离坤点头,“正是此理。” 离刚舀了几瓢冷水,将之余温完全冷掉,才对着铸剑二长老离毅和三长老梅军道:“剑先留这里,我们几人现在的力气,即便是合力也提不动了,大家都先歇下吧。” 两人闻言,点头,离刚对着离坤道:“少宗主,还请在外阁稍候,等我几人换一身衣物,擦一把汗,才出来会谈。” 离坤抱拳对着几人道:“有劳几位长老了。” 守剑二长老离俊本就是来帮忙了,捡了自己长袍,裹上,对着离坤道:“少宗主,请!” 离坤和守剑二长老并步往铸剑阁外阁中而去。 铸剑阁大院外阁,偏殿,几个小厮奉茶,离俊和离坤两人喝茶等候。 不多时候,铸剑的长老三人来到偏殿。 离坤起身迎接,众人坐下。 离刚端了茶水,牛饮而尽,对着一侧奉茶的小厮道:“满上!”接连三杯下肚,才解了口渴之意。 “少宗主,不知宗主现在情况如何?”离刚喝完茶水,对着离坤问道。 离坤道:“家父还在昏迷之中,不过阮忠大师伯说只要几日的时间,父亲和琴伯便能醒转过来,只是那陨铁的火毒厉害得紧,还不能完全清除,只怕要更好的名医才行。” 离刚皱眉道:“这陨铁火毒竟然这般厉害?” 离坤点头,“确实如此,所以还请几位铸剑的师伯对待那永昌带回来的红色陨铁小心应付才是。” 离刚皱眉道:“我看过那陨铁,确是是一块铸剑的好材料,依你之言,这陨铁火毒严重,只怕不好铸造了。” 铸剑三长老梅军喜道:“这块陨铁毒性之大,要是铸炼一柄利剑,便是剧毒之剑了,准能叫江湖上的那些杂碎闻风丧胆!”梅军对于铸剑之道犹爱走偏锋之路,听着这次带回来的陨铁剧毒,不惧反喜。 离刚闻言,皱眉道:“老三!这块火红的陨铁剧毒,只怕打造成了利剑,也使用不得啊!” “大哥,这是为何?”梅军皱眉疑惑。 “你见过江湖上有那个名门正派用毒剑扬名的?历来用毒的门派便是为江湖所不齿,这柄剑即便是铸造出来,便也不好用啊!”离刚叹道。 梅军道:“大哥,剑锋上面喂毒才是江湖人所不齿的,咱们这剑本来就是毒铁所铸就,不算用毒。” 离刚皱眉道:“你这歪理,好了,先不用说了,等宗主醒了再论此事。” 梅军理论道:“呵呵,大哥,我可不管,反正那断剑也没法接续,倒不如我们先折腾折腾那才带回来的陨铁.....”梅军一想到那块红色陨铁一旦铸造成利剑,势必扬名江湖,远比藏剑阁里面的几柄剑厉害,有些按捺不住。 “不行,等宗主醒了再议论!” “哼!”梅军冷哼一声,站了起来,转身向铸剑窟去。 离刚喝道:“你干什么去?” “不能动它,还不能看了吗?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了,你们自己商议便是,我去瞅瞅那块红色毒陨铁去。”梅军转身便走。 ........ 离坤作为少宗主,在几个长老眼里,始终都是小辈,几乎没有发言的权力,只得坐在一侧听几个长老议论。 离刚对着离坤抱拳道:“少宗主见谅,这老三的脾气你也知道。” 离坤摆手道:“离刚大师伯,不碍事,不碍事。今日来,只是为了看看断剑的情况,既然没法续接,便也没有多少事情可以议论了,小侄这便告辞,等我父亲醒了,我们再一道过来商议如何处理那块陨铁如何?” “也好,也好。”离刚回道。 断剑第十七次无果,红色毒陨铁暂时不能动,众人商议至此而散。 ...... 西北,茫茫大山群山屹立之中。 大龟山便是其中一座,山中有个宁静的小村子,何家村。 一间家徒四壁的破茅屋之中,炊烟刚灭,屋内热气蒸腾。 “嘿,我说李老头,这都中秋了,你说咱们家小雨啥时候能回来?”一个胡子拉渣的粗布衣服老头子用筷子搅动着桌上一盆香喷喷的狗肉,伸手抓了一把桌边的香菜,一边嘀咕,一边用辣椒面往自己碗里搅和。 说话的正是小雨的师父,姓袁,单名一个骨字,在家排行老三,唤作袁三。老头子正是从小带着小雨东奔西走要饭的李老头——李长庚。 小雨,也就是季如歌,他的错骨易容术便是老头子传授的,棋灵步的功法图也是老头子给的,至于残剑十八式的剑法便是这个圆脸的师父袁三所授。 李老头往自己碗里散了几分盐,有抓了一侧的小葱末撒上,回道:“再等等看吧,这还不到立冬,这小子还不是回来的时候。” 袁三又皱眉道:“你说这小子这一次出去,可顺利?” 李老头的筷子已经在锅里薅了几次,一大块狗肉沾了蘸水往嘴里一送,回道:“顺利,当然顺利,咱们家那小子那次出去没顺利过,这次也一样,你就否担心了,他肚子里的好主意多着呢,吃不了亏。” “呵呵,对,好主意多着。”袁三呵呵一笑,他两人除了交给小雨本事之外,其他的坏水坏毛病可一点没落下教授给小雨,两人都心知肚明。 好主意从来都是鬼点子。 “吃,狗肉好吃,一年一条,今年这条狗十分壮实,肉多,香!!”老头子闻言,指了指锅里的狗肉,招呼着小雨的师父袁三。 “咚咚咚.....” “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传来。 袁三伸手拉开袖子抹了一把嘴边的油水,一边咀嚼狗肉,一边嚷嚷:“谁呀,这大中秋的,不在家团圆,搁我们家门口折腾个什么劲儿?” “去,开门去,狗是你偷的!”老头子指了指烂木板门,对着袁三道。 第六十七章 弈棋与比毒(1) “得,我去开门,你给我放下筷子,狗是我偷的,你别吃!”袁三伸手要抢过老头子手里的筷子。 老头子急忙缩手,将筷子挪开,站起身来,忙嘀咕道:“袁三!!别别别,去,开门去,咱们一起,狗是你偷的,可煮肉是我煮的,不吃可不成,我们一起开门去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袁三收手,穿得破破烂烂像乞丐的两人,起身去开门。 门外,一个衣着打扮整洁的老头子,正是何家村的村长,何老爹。 何老爹将双手抱在袖子里,立在茅屋门口,眉头深锁,有些烦闷的等着开门见人。 “吱哑。” 门开了,两个熟悉可憎的面孔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 何老爹是村长,自从袁三这老家伙带回了李老头和小雨之后,整个村子更加不消停了,一个为老不羞的已经够了,又加了一老一小两个,村子这几年可没少折腾。小雨还好,这两个老家伙吃喝拉撒全赖在小雨头上,可怜这小子每隔几年就会出村子去给人下苦力挣钱为他两个老家伙还村里的人情。 一个李老头,一个袁三老家伙,村里实打实的偷鸡摸狗之事情一点儿没少干,何老爹是村长,最烦恼的便是替村民来找两个老东西讨公道,可公道在这两个老不羞的眼里根本不叫公道,死乞白赖的,到了他们手里的东西可没见过还能还回去的。 袁三和李老头子开了半截门缝,两人探头探脑贼眉鼠眼的看着何老爹,重点还一脸嬉皮笑脸的。 “哟,这不是何老爹何村长吗?怎地,这中秋还看望贫困的村民呐!何老爹,你这来看望我们也太寒酸了吧,手里也没见提着腊肉什么的.....” 没等何老爹开口,袁三倒是先发制人的盘问了起来。 两人都知道何老爹是为了村口种菜的张大婶家的看门狗来的,心知肚明,为了不被问得尴尬,李老头对着袁三骂道:“瞧你把村长当什么人了,能来瞧瞧我们贫困人家就不错了,你还想吃别人的腊肉,何村长,谢了谢了!”李老头一边抱拳致谢,一边伸手拉过袁三,要关门送客,对着何老爹继续道:“我们家穷,吃不起好的,何老爹你能来看望我们便是好的了,恕不远送啊,中秋佳节,祝你老福寿安康。” 老头子说完便要拉上门栓。 何老爹白了袁三和李老头一眼,双手依旧抱在自己袖口里面,却上前一步用手肘挡住了门,不让他们关上,挤了上去。 “哼,吃不起好的,这屋子里咋会有炖狗肉的香味儿?”何老爹一声冷哼,站到了门口。 李老头和袁三知道瞒不住了,只得站在一侧,任凭何老爹推门进来。 桌上一盆红椒萝卜炖土狗肉香得馋人,何老爹是来为张大婶讨要公道的,为的便是这锅里的狗,可是味儿上来了,何老爹还是忍不住抿了一口口水,咽了下去。 李老头和袁三对视了一眼,相互递了眼色,急忙从自己灶台上抓了两根筷子,拿了一个破碗摆了上来,桌上还有半土罐子酒,忙满上,递给何老爹道: “村长,我们昨晚捡了一条死狗,这不,今天炖了,您老请!”袁三急忙奉承。 何老爹摆了摆手,骂道:“还您老,我的年纪还没你们两个老家伙老呢,得了吧,别奉承我了。” 何老爹指了指桌上的狗肉盆子,嘀咕道:“你们两个老不羞的,人家张大婶家一年养一条看守菜园子的狗,为的是防小偷偷菜园子的菜。你们倒好,一声不吭,每年一到中秋,菜园子里的菜保准不偷,不过偷人家养肥的看门狗倒是准时,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狗都没叫唤一声,便被你们摆着桌上的盆子里了。 这不,张大婶又叫我来你们这要个公道,说吧,你们要怎么赔偿人家!” 袁三和老头子闻言,皱眉想了想,袁三开口道:“要不,村长您看....还是...还是老规矩?..” 何村长皱眉瞪了袁三一眼,伸手薅起手边的破酒碗,往嘴里灌了几口,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狗肉,往自己嘴里一送,大口咀嚼起来,转身,又将自己的双手抱回了袖口里面,像个受不得风寒的病老儿,转身出门去。 “别忘了,等小雨回来,记得让他拿钱来我家赎回欠条。” 看着何老爹渐行渐远的背影,李老头和袁三这才松了口气,远远的回道:“一定,一定,等小兔崽子回来,保准给张大婶赔上银子。” “哎,真是祸害,可怜了小雨这孩子,每隔几年都被这两个老东西赶出去干苦力为他们造的孽还钱,老大不小了,两个老东西也不知道为小雨考虑考虑,攒点钱吧,全喂了他们肚子里去了,小雨这孩子懂事,也不知道为他攒钱说一门亲事,安居乐业也好.....” 村长何老爹一路走,一路碎碎叨叨的谩骂,等回到家里,还得自己取了笔墨纸砚,写了欠条,自己又自掏腰包去张大婶家送了买狗的银子,欠条都是欠的他自己的,毕竟他也知 道两个老家伙定然掏不出来银子,而张大婶若是没有银子封口,准得在自己家门口坐上个几天几夜的...... 这老好人,只有自己做了,两边才安,何老爹看着手里的欠条,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在小雨每次回来都不会计较,自己说多少钱,他便会替两个老家伙给多少,算是生活费用了。 ....... 而此时,墨韵山,对弈谷后山古松崖下。 小雨在灰烬覆盖的篝火堆里刨出了半截没烧尽的木头,匍匐着吹燃,将昨夜还没吃完的螃蟹扔了几个进去,温热,再刨了出来,用荷叶包着,端到周番面前。 两人盘膝而坐,惬意的盘剥咀嚼这山野美味。 “嗯,不错。”周番枯瘦黝黑的脸上,挤出极其丑陋的笑容,这些日子不是野果子便是鱼,兔,獐子。吃得腻了,换一种口味,忍不住赞赏道。 小雨抹了一把嘴角的黑灰,嘀咕道:“你说,这一次珞珞和秦霜姐姐这一次会出去多久回来?” 周番撕了一大块蟹肉,嘀咕道:“谁知道,都说了这山谷没有出路,非不信,老夫这么多年,在这山谷周围逡巡不下上百回,若是有路,早进了这山谷了。” 两人正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天,突然,林子的边沿,出现了四个人的身影。 离珞,秦霜,凌笑云,封弈。 “周番,看看,是谁来了!”封弈对着周番喊道。 周番见了凌笑云和封弈,心下明了秦霜几人骗了他,正要发怒之时,凌笑云侧身让开。 一个端庄的妇人穿着一身粗布兽皮衣服,缓缓的站了出来。 朝思暮想之人,不是她又是何人?周番满腔怒火,瞬间烟消云散,仿佛只要这个人存在地方,便总能让他安静下来。 曾经,一瞬一别,便是一生不见的人儿,果然好端端的活在这不见人烟的山谷之中。 四目凝视,在他们眼里,纵使万物沧海桑田,这一刻,你我依旧般如初。 凌紫看着周番断脚,戴着黑色的袍子,一张俊脸枯瘦如鬼妖魔,颤巍巍的双手,知他这些年果然没有负了自己,两行清泪,早已掩盖不住。 周番则是回过神来,顾盼左右,也是那般手足无措的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四下找东西要挡住自己的脸,死命的拉了拉自己的袍子帽子,急切的转过身去,总希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自己的爱人,最差的一面总不愿让她看见。 “周番,是你吗?” 凌紫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奔了过去,庆幸这些年自己在深谷之中,还没放弃生命,终于等到了今日今时。 第六十八章 弈棋与比毒(2) 凌紫蹲在周番面前,双手握着他的肩膀,周番极力想要遮掩自己的容貌。 “别,别看我,会,会吓到你的......” “我不是周番,我不是他,你别看我.....” 周番有些语无伦次,遮遮掩掩的扭头尽量不愿与凌紫对视。 离珞愣在了原地,一点也不明白,这个周番明明深爱着凌紫老前辈,为何此时见了面,却不愿意相认。 离珞指着周番对着凌紫道:“凌紫婆婆,他就是周番,这人为了你可要毒杀玉凌宗的一群人还有封弈老前辈,他就是周番。” 秦霜看着离珞憨直的说话,不由得嫣然一笑,拉了拉离珞的衣袖,小声道:“珞珞,别说话。” 离珞皱眉疑惑,有些不明所以,嘀咕道,“霜姐姐,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秦霜知她没经历过感情,忙小声道:“珞珞听话,你不懂,别多嘴,看他们自己处理就好。” “哦”离珞闻言,嘟嘴看着众人。 小雨本坐在周番一侧,眼见这一副光景,如何不知道发生什么?急忙起身避开,往秦霜几人站着的位置而走,他走过去的时候,并没有停止脚步,而是拉了拉离珞的袖口,在离珞身边耳边细语:“珞珞,走,我带你去看个好玩儿东西。” 离珞一脸好奇道:“什么好玩的东西?是什么?” 小雨笑道:“你跟我来就是了。” 离珞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秦霜看出了小雨的用意,对着小雨的背影竖起了个大拇指,随后喊道:“等等我,什么好玩的东西,我也要看。” 凌笑云和封弈也忙转身跟了过去。 很明显,周番老怪物和凌紫老前辈需要自己独处的空间,十几年没见面的老情人,自然有很多说不完的话要说,小雨自然不会坐在一侧膈应别人你情我浓,珞珞还是个懵懂的大姑娘,自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小雨将他引开,也免得她问东问西的大家觉着尴尬。 小溪边上。 离珞拉着小雨的衣袖,问道:“小雨,你说带我看好玩的东西,是什么呀,快拿出来!!” 小雨指了指溪边的石头,“去翻翻看。” 离珞皱眉,将手里的剑递给了小雨拿着,自己挽着衣袖去搬鹅卵石,“呀,是螃蟹,哇,原来螃蟹呆在这儿啊!!”离珞伸手抓起石头底下的螃蟹,笑嘻嘻的对着小雨挥手,“小雨,看,螃蟹!!” 小雨点头,笑道:“怎么样,好玩吧!!” “嗯,好玩。”离珞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在这山谷里困着出不去,烦也烦死了,难得遇见这么新奇的玩意儿,她乃是离宗宗主之女,自然是没有下河捕鱼捞螃蟹过,原本乐观好奇的性子已经消磨殆尽,小雨让她抓螃蟹,这有高兴了起来。 秦霜和封弈,凌笑云几人走了过来。 “怎么样?这姑娘可喜欢?”凌笑云看着小雨饶有意味的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但凡小雨和他们两个姑娘一起来看望他两个糟老头子的时候,离珞这丫头对小雨的亲近感总比对秦霜多些,凌笑云如是问。 小雨微微一笑,回道:“老前辈,您就别拿我们开玩笑了,珞珞是离宗的掌上明珠,我一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儿,论身份尊卑,可是配不上她的,我就不作他想了。”小雨说道这里,想起了这两个月以来,离珞对自己的照顾,她一个大家小姐,虽说不是无微不至,却也实打实的对自己用心了,至少把自己真的当成了好朋友,这么一个大宗门走出来的小姐,不嫌弃自己是店小二,心境澄明,单纯无二,确实实属难得。 可是这个世界,差距就是差距,奢求不得,心中旖念顶多也是一闪而过,当真不得。 且不说自己的店小二身份不适合,要是魔头季如歌的身份便是更加不适合了。 想到这里,小雨看了看手中的离珞的剑,这些年折了手脚,平日里的练习也都落下了,他有些怀念自己竹筒扁担的剑。 那柄,叫做寂灭的剑。 当然还有师父,还有老头子,还是山谷里的刘伯,也不知道最后山谷里的人得救了没有,刘伯至少应该还活着。 一侧的凌笑云看着小雨陷入了沉思,笑道:“怎么样?小伙子,还是东西了吧,这漂亮的小妮子,谁能不爱呢,趁年轻,不如找个机会,我们在这谷一中给你们办了喜事,至于秦霜那丫头,心里怕是有人了,你就别想着娶个二房了!” 小雨闻言,回过神来,笑道:“老前辈,您就别说笑了。” 秦霜在一侧闻言,侧目看着凌笑云,不言不语,一时间吧不知道怎么说着两人,冷不防说了一句,“我去和珞珞一起抓螃蟹去。” 封弈闻言,呵呵而笑,嘲讽凌笑云道:“老东西,你以为谁都和你年轻时候一样风流哟。” 凌笑云笑道:“老家伙,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后山古松崖叫做无回崖,落到这里,要是能出去,我小师妹只怕早就出去了,还用得着困十几年了?咱们呀,也否想出去了,你我这把年纪能在这谷中安享晚年已经不错了,至于他们三个年轻人,也别想着外面的事儿了,成婚是早晚的事情,到时候弄出几个大胖小子当孙子给我们抱抱,倒也算是享了做爷爷的福咯。” 封弈闻言,仔细想了想,一怔,呵呵笑道:“你这老家伙吧,流氓了点,说的话确实也在理。”封弈说完,拍了拍小雨的肩膀,使了个眼色,一脸我都懂的样子,笑道:“小伙子,亏得你跟着我们落了下来,也算是享齐人之福了。哈哈哈.....” 小雨心下暗骂,还亏得跟着你们落了下来,我可不想啊!就算珞珞和秦霜答应嫁给自己,只怕也是不情不愿的,自己又不是好色之徒,至少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至于心上人,懵懵懂懂吧,他觉着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何家村的小芳就不错,算不上爱,喜欢总是有的。 毕竟没爱过,不知道什么滋味儿。 和周番,凌紫前辈的那种不离不弃比不得。 封弈笑着去帮忙抓螃蟹,一边走一边嘀咕道:“你两也别愣着,秦霜那丫头比划过日子,今儿个是中秋了,周番和凌紫也都对上了,咱们也算是大团圆,整点螃蟹,晚点再去抓几只野兔獐子,做一顿好吃的,咱们几人也算是过个中秋,大团圆了。” 凌笑云也学着封弈排了排小雨的剑肩膀,饶有意味的看了看他,笑道:“走吧,小伙子,准备吃的去。” 一时间,小溪里,五人抓蟹,可惜了河里的螃蟹都遭了殃。 众人准备了螃蟹,一番商议之后,离珞负责生火,其他人又去林子里抓野兔獐子之类的野猎,确也打算大家过一个丰盛的中秋,唯一的遗憾便是谷中没有沽酒的地方,不能畅怀。 第六十九章 弈棋与比毒(3) 几人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凌紫扶着周番手持拐杖的手臂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微笑。 “大家去我家吧。”凌紫开口对着众人道。 众人转头看了过去,小雨、秦霜、凌笑云、封弈脸上是微笑,离珞脸上是好奇。 封弈伸手拍了拍自己猪一样的肚子,笑道:“你看我这体型还有凌老头的,我这样子,怎么钻得过去那岩洞。” 凌紫皱眉,回道:“那,我们今晚就着这岩窟底下过一夜,明日再想办法如何?” “嗯,这还差不多。”封弈呵呵一笑。 岩窟底下,原本闹得不开交的几人,生火烤螃蟹分食,一时间其乐融融。 次日。 几人准备一道回凌紫居住的谷中之谷去。 凌笑云和封弈过不去,只能在外洞窟之中休息,其他几人暂且在凌紫自己建的屋院之中安顿了下来。 凌紫的屋子里陈设简单,这些年物件的累积,还算是锅碗瓢盆齐聚,虽然多是山谷里拾掇的石块、葫芦之类的构造而成,却也勉强算是个完整的家了。至于吃的,驯养的野兔、獐子之属栏内驯养的不少,野菜之类 种植的也多,无米粟之类,却也能果腹饱食。 众人该收拾的收拾,基本已经能在此地安顿下来。 知道那大叶芙蓉有驱蛇的功效,便移栽了许多在那连接内谷和外谷之间的山洞口外,这时候的山洞口便不能再封住了,毕竟封弈和凌笑云进不得内谷去,只能呆在外面,他们两人需要和里面的人联系,不能封。 可那洞口显然又是里面的小湖泊和外面的泥泞蛇沼泽底下有暗流链接,为了避免被毒蛇咬着中毒,他们两人又不能居住在那穿通的岩洞之中,只能在离岩洞几里之外的山林里面打围休息。 所在之处,便是他们之前打围休息的地方。 除他们两人之外,其他人都在凌紫山谷里面住着。 凌紫借了两三套自己缝制的衣物给秦霜和离珞换了,该洗的洗,该换的换,小雨和周番没有衣物可换,只能将就穿着,等他们缝制了新的兽皮衣物才能换洗。 封弈天性懒怠洗衣洗澡,习惯了一身恶臭,衣服对于他来说可免,倒是省了麻烦。 众人衣食都有了计较,且有了安居之处,暂时在这谷中安定了下来。 夜里各回住处,白天便为封弈和凌笑云在外面的山林里用石斧头抑或是离珞的剑砍树折枝,绕着一株腰粗的大榕树搭建屋舍,像是安家一般,为以后在这里生活做准备。 又是半个月过去,已经是九月初,外面山林子里面的茅草屋子已经初具规模,凌笑云一间,封弈的一间也是绕着另一株榕树打围而建,凌笑云嫌弃封弈一身恶臭,晚间是各谁各的屋子。 为了给周番和凌紫留独处的空间,他们在外面的山林子里面搭建了三个茅草屋子,秦霜和离珞一间,小雨和凌笑云一间,封弈单独一间,至于周番则是和凌紫住在内谷之中。 外面的三间茅草屋子离得很近,中间都是搭起来的木支架,晾晒鱼干、熏肉之类的食物,众人成了邻居。 再有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十月初旬。 谷中渐渐起了寒意,冷了下来,枯树凋木多了,周围林子里的草皮也都泛黄,他们一边储备食物和兽皮准备过冬,一边在这无人问津的山谷之中寻找着出路,日子就这么过着。 一日。 日头正好,无风扰木,三个茅草屋周围的零散枯树已经砍了不少,中间围成了一个小院子,几人在院子里感受着暖阳的洗礼,午眠的午眠,烘烤食物的烘烤食物。 凌紫和周番也到来了,所有人准备做一顿丰盛的午餐,用来庆祝这些天忙碌成了屋子的成果,也好洗洗身上的疲乏。 烤了几只野兔,用土锅炖了一锅鱼用刨空的也葫芦瓢装着,虽然没有多大的盐味,在这谷中也算是美食了,众人舒舒服服的吃了,迎着温暖的冬日阳光,在院子里休息。 封弈躺在一块石头板上,乜斜着眼睛,似睡非睡。 凌紫在帮周番缝制过冬的衣服,周番在一侧捣鼓自己的拐杖。 离珞在一侧练剑,秦霜则是在用木棍和树杈拨弄调配自己新去泥泞沼泽里面新抓的一条褐色毒蛇的毒液,一侧拴着几只才抓的山野老鼠,准备用来试毒。 凌笑云在一块石板上打磨着一套围棋的棋子儿。 “哎,我说,封老头,想下棋,你还不来帮我打磨棋子?”凌笑云看着舒服的靠着石板上晒太阳的封弈,皱眉骂道。 封弈摆了摆手,指了指凌笑云身边一块磨平了石头棋盘,嘀咕道:“老家伙,那棋盘上的纵横十九道线可是我一笔一划用那小姑娘的剑刻出来的,是我准备的,你打磨几百个棋子儿不应该吗?” 凌笑云皱眉骂道:“这三百多个棋子可是老夫去溪边一个个筛选捡出来的黑白小鹅卵石,你这家伙倒好,随便用离珞的剑刻画几道,还累着了?老不要脸的。” 封弈闻言,讪笑道:“切,你什么时候看我要脸过,你要想和我下棋就赶紧的,打磨完了叫我一声儿。” 凌笑云怒目欲言又止,扔了手中活计,骂道:“你不过来帮忙,大爷我也不弄了,大不了不下棋了,我倒是要和你比比,看看谁忍得住!!” 封弈闻言,心下着急,这些日子忙碌,好不容易消停了下来,准备了这么一个棋盘,为的就是过一过下棋的瘾,忙坐了起来,回道:“得得得,我这就来帮你,只要你不嫌弃我身上臭就成!” 封弈起身走了过来,小雨也坐在凌笑云一边,正帮着他们打磨棋子,封弈一身臭味儿的走了过来,凌笑云嗅了嗅,急忙抓了一把鹅卵石给他,骂道:“你滚那边去打磨去,别臭脏了着了我和小雨的鼻子。” 小雨见封弈过来,忙学着凌笑云捂着鼻子,不敢闻封弈身上的味儿,毕竟都知道,很臭。 封弈见两人嫌弃的神色,笑嘻嘻的接了凌笑云手里的棋子儿坐那边去打磨去了。 这些日子以来,小雨一直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和大家相处,至于他季如歌的身份不说也罢,若是出得去谷,武功功课自然不会落下,可在这里,还没过一年,可不能暴露了身份,每天只能跟着大家安装屋舍,抓野 种菜,不能显露过多的武功,偶尔挥拳练练都是些粗浅的武功,说是刘伯传授的。 凌笑云看着小雨认真的帮着自己打磨棋子,一边忙活一边闲聊问小雨道:“小伙子,几年多大了?” 小雨回道:“回凌老伯,我今年快二十一了。” 凌笑云又问:“哦,还算年轻,对了,你小子可会下围棋?” 小雨得老头子给的棋灵步的功法,早早的变背了棋盘三百六十一位的位置名字,棋灵步的功法又是按照对弈之理,变化莫测,他只和老头子、师父两人下过棋,却没有和别人练过手,从学会了棋灵步之后,几乎没 有输过,他自己不知道,其实功法和弈理相通,他的棋力经过无数次施展棋灵步的轻功打磨,已经不低。 比起凌笑云和封弈或许还是差了一点,至于真的下起来,实力如何,还不得而知。 棋灵步这门厉害的轻功创建之初,便是以棋盘为根基而创,棋力越强,运用这门轻功的变化越多,也就越厉害。反之也是这个道理,若是轻功已经极为厉害,便是将棋盘所有的位置都运用的十分熟悉了,下起棋来 ,便会变通而行,如施展轻功一般,棋灵步的轻功越高,棋力也就越强。 而这门这些小雨并不知道,他只知道常常修习这门轻功,以自己为棋盘天元,无数次实践变化位置,已经将这门轻功练习得炉火纯青,而他的棋力自然不差。但是除了老头和师父,他没和别人下过棋,他根本不知 道自己的棋力已经远超过常人。 小雨回道:“略懂一二,只是会下而已,高深的行棋之法,却是没有的,我只和养大我的老头子、师父下过棋。” 凌笑云笑道:“下棋下的差没问题,会下就好,我和封老头的棋力都很好,日后慢慢教你,终有一天你会传承我们的棋艺,超过我们。” 小雨想着在这谷中也是无聊,有棋狂教授棋艺,自然不错,便点头道谢:“谢谢两位前辈肯赐教。” 凌笑云呵呵一笑,回道:“快些打磨,成子了,你先看我们先切磋一把,如何?” “好。”小雨回道。 第七十章 弈棋与比毒(4) 凌笑云磨好的棋子均是用溪边挑捡的黑白小鹅卵石磨成,或多或少有些不光滑,颜色也不够纯正,但却不影响他们使用。 棋盘的两侧,新编的小竹篓子里面堆砌着黑白子,封弈和凌笑云早已迫不急待。 离珞和小雨等在一侧,看两人准备动手下棋,周番因为前尘往事,有些不待见凌笑云和封弈,远远坐在他们新修建的茅屋底下,凌紫在用藤绳子量腰间尺寸,要为他做新衣。 秦霜则是去沼泽地的边沿,又捉了一条这山谷特有的褐色毒蛇来研究其毒素,用作实验的野兔子抓了几只,捆着零散的放在一侧。 阳光照耀着林间,丝丝暖意传来,凌笑云伸了个懒腰,捻起黑子,直接在棋枰上落子。 “臭老头,老规矩,你的棋力在我之上,我先行棋。” 封弈自傲的微微一笑,这么些年来,和凌笑云下了不止百次,凌笑云能胜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些时候还是自己放水让着他的,让凌笑云先行,潜移默化之中已经成了两人之间的默契。 二人一来二去走了上百手棋,李老头将‘棋灵步’的功法给小雨的时候,便教给了他弈理,小雨自然能看得明白,而离珞则是自小跟着卫长吟学琴,对于棋书画都略有所沾,高深的弈理不懂,却也能看懂两人之间 你来我去的对棋。 小雨对于棋理的理解全是源于实践,棋灵步的轻功之法被他常用于刺杀战斗之中,潜移默化之中,棋力已经不低,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他觉着自己的棋力又怎么比得上眼下这两个高手,尤其是封弈老前辈在江湖上还有棋狂的称谓。 百子过后,封弈下棋的时候,始终泰然自若,行棋流畅,而凌笑云则是有些顿滞了,走一步想一会儿,眉头微微锁着,显然已经不是封弈的对手了。 小雨在一侧看凌笑云落子,总感觉落的地方不对,但是凌笑云又是前辈,又说过要指点自己下棋,所以不敢多言。 小雨心里想位置乃是他使用棋灵步的轻功一步步走出来的结果,实际战斗和下棋无异,道理都是相通的,实际上小雨心里想的位置远比凌笑云落子高明了许多,只是懵懂不知罢了。而凌笑云也只是听小雨只和自己 师父还有养大他的老头子下过棋,便潜意识以为小雨的棋力差。 殊不知小雨身经百战,棋灵步的功法学习之初,便是要将棋盘的三百六十一个位置背下来,小雨虽然对弈理的专用术语,诸如卡,提,抽,压之属不熟悉,却是棋力已然比很多人都强了。 封弈和凌笑云对弈到了一百二十子之后,凌笑云愈发的行棋困难,没走一步便要思考许久。 封弈也不催促他,毕竟两人下棋不是正规的弈棋,没有时间限制,所以封弈等他出手的时间,全然不计较。 又是几手棋下去,封弈一个白子落在了棋盘的‘去’十三位,然后骄傲的提了一下眼睑,瞅了瞅凌笑云,笑道:“老东西,你输了。” 凌笑云瞥了封弈一眼,将他的白子捡了起来,又将自己的黑子捡了起来,嘀咕道:“这一步不算,我再考虑考虑。” 封弈晒得一有些暖和,身上有点痒,伸手在自己腋窝下面挠了几下,嘀咕道:“我就知道你这老家伙又要耍赖,得得,你再落子。” 凌笑云也不在意,老脸不红,心平气和的样子,似乎他们以前常常这样悔棋,已经见怪不怪了。 两个老前辈下棋,小雨和离珞在一侧也不敢插嘴,只是远远站在凌笑云身侧,离封弈远远的,毕竟封弈身上的臭味儿一般人还真受不了,封弈的位置也在林子的下风口,味道没那么重。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凌笑云悔了三四手棋,始终出不了几手便被封弈下了杀手,凌笑云皱眉将棋子扔在了一侧的棋篓里面,叹了口气,骂道:“老东西,你赢了。” 封弈呵呵一笑,十分得意,叫过小雨和离珞来,“来来,你们两个小家伙来陪他,谁先来!” 离珞摆手道:“我不喜欢这玩意儿,小雨你会下,你去。” 封弈起身施展轻功上了一侧一株大榕树,找了根粗的枝桠靠着便呼呼大睡。 小雨闻言,起身坐到了封弈的位置上,闲来也无事可做,便点头同意。 “凌老伯,我的棋力可不怎么样,除了老头子,我可没跟别人下过棋,您老人家等下可得让着我点儿。”小雨抓起棋子嘀咕道。 凌笑云回道:“好、好、好,小雨啊,这弈理你都懂吧?” 小雨点了点头,“懂,高深的不会。” 凌笑云呵呵一笑,心道下不过封弈这老家伙,还不能在年轻人身上找点自信了,回道:“来吧,我让你先行。” 小雨点头,拿起手上白子直接便落在最中心的天元位上,棋灵步的功法是以棋盘中心‘天元’位为主心施展的,是以他的下棋手法远不同于常人。 棋盘本就有涵盖天地的意味,“夫入神者,当步天元,推阴阳,探玄虚,入幽微”。“天元”被理解为:凡超神入化的人物,要了解万物的本源和开始。天元注重中央,而要走好中央最难,相当于自停一手。原则 上可以落子,但是高手不会喜欢你这样不遵常规,也是一种极为不礼貌的下法。 小雨对于这一点是不知道的,当初李老头得到‘棋灵步’的功法的时候,便知道这门厉害的轻功功法是以天元为中心开始练习的,所以教小雨下棋的时候,便没有告诉过他和别人下棋直接落子天元是尊重对手的下法。 起初学棋的时候,小雨根本下不过落起子在右星位的老头子,可后来行走江湖的次数多了,棋灵步的轻功越加熟悉之后,老头子却再也没有下赢过他,因为下棋的时候,小雨想到的便是自己在对敌的时候怎么落脚 行棋灵步的,道理相同,棋力便提升无数倍了。 这时候,小雨和凌笑云此番对弈,小雨落子天元,看得凌笑云一愣一愣的。 “小伙子,你真的会下棋?”凌笑云疑惑的看着小雨,好奇问道。 离珞也皱眉道:“小雨,你......怎么会第一步落子在这里?” 小雨懵懂的疑惑反问两人道:“怎么了?我和老头子下棋的时候,老头子让我第一步都是落在这里的。” 凌笑云皱眉道:“老头子是谁?” 小雨回道“养大我的老乞丐呀。” “你就没有和别人下过棋吗?”离珞好奇问道。 小雨回道:“没有。” 凌笑云见小雨落子天元,心中大为不快,毕竟对手落子天元是对自己的一种蔑视,极为不尊重的下法。 他听了小雨的解释之后,才知道小雨只和教他下棋的人下过棋,只怕教他的人也是个半吊子水准,知道缘由,于是心中怒意散了许多,深呼吸了一口气,回道:“那你知道第一子落在天元的意义吗?” 小雨猛的摇了摇头,回道:“不知道,我下错了吗?第一步不能在天元落子吗?” 凌笑云和离珞听了小雨的话,又无法反驳,只得皱眉道:“能。” 离珞给小雨解释道:“小雨,第一子落在天元是对别人极为不尊重的下法,而且落子天元,相当于自停一手棋。” 小雨局促道:“哦,对不起啊,凌老伯,我不知道还有这个说法,只是我只会这么下棋,别的落子地方,我就不太会了,要不,还是珞珞陪你下吧......你看,我这....也....” 小雨急忙捡了回来自己落下的白子。 离珞嘀咕道:“既然你都坐下了,你便和凌老伯先下一次,让老伯先教教你也好。” 凌笑云也点点头,笑道:“无妨,你就按照你的下法,咱们先下一局,等一会儿再让离珞小姑娘上便是。”凌笑云心道这傻小子,落子天元,定然是个棋力差得不行的小子,自己花一刻钟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落 子天元的错误也无妨,便如是说道。 第七十一章 弈棋与比毒(5) 凌笑云也不等小雨悔了天元落子的一步棋,抬手挽起衣袖,捻着黑子在右上角的星位落子,气度优雅,一副高人模样,全然不似和封弈对弈时候那副锁眉的样子,俨然以为小雨在他手底下行不过二十子。 小雨紧接着在‘中’位落子,二人一来二去的开始对弈。 凌笑云走了几步,笑道:“小伙子,看清楚了,这里,去二二位,我这里要杀你的棋了,你以后记住了,落子不能先手落天元,这等于没有先手优势了。” 棋盘除了以三百六十一个字代表每一个位置之外,再有便是以‘平、上、去、入’四个分区区别,左下为‘平’位区,左上乃是‘上’位,右上乃是‘去’位,右下乃是‘入’位。常人觉得记下三百六十一字有些 困难,便是平上去入四个分区来代表棋盘上的位置,每一个位置都是以区位加上横竖的位置来指示。 凌笑云亦是如此,他所言的位置便是四个区位加横竖的位置来确切的说棋盘上的每一个位置,而小雨自幼修习‘棋灵步’的功法,早已将棋盘三百六十一个位置背得滚瓜烂熟,单论这一点已经高了一筹。 两人论实力,其实小雨远比凌笑云厉害了。 只是一个是老生常谈,一个是初交敌手,都蒙在鼓里。 小雨只会先手天元起子,常人看来是个错误和不礼貌的,这便形成了误会。厉害的觉着自己是差得不行的,而差得反倒是以为自己在小雨面前厉害得不行,反倒想指教小雨。 凌笑云说完,小雨压根儿没有多余反应,看他在自己‘外’位落子,小雨提起白子,转手落在了‘且’位,毕竟他使用‘棋灵步’的轻功的时候,‘外’位受困,自己便是这么踏步而行躲开反击的。 凌笑云叹道:“年轻人,心浮气躁了些,落子落得这么快,你看看,这里,我要吃你的子了。”凌笑云也没看棋盘,这已经三十手有余了,他觉着自己这一招釜底抽薪的下法,眼前这个初生牛犊已经上了绝路,自己稳超胜券了。 离珞看着小雨落子,原本眉头一皱觉得不妥,可是仔细看,只要凌笑云老前辈再落子吃小雨的左上几个子,小雨只需在右边‘仙’位落下一子,便能将他整个‘去’位大区的棋子杀死,这样一来,凌前辈的棋看似 釜底抽薪行得高明,实则是落了下风,便是输得一塌糊涂了。 凌笑云从容不迫的从棋篓里捻出黑子,要在棋盘上落子,可看了看棋局,一时间局势大变,捻着棋子的手愣在了半空之中,迟迟不敢落下去,参看了好几个位置之后,对于自己的这一边,都是死棋。 凌笑云愣在原地,脸色一有些涨红,不知道该落子在何处了?愣了许久,额头微微汗意,显然是急的。 “小雨啊,你刚刚落子在哪里了?”凌笑云红着老脸问道。 小雨指了指棋盘上,道:“咯,这里,‘且’位。” “嗯,‘去’五六位,嗯!不对,你管这里叫什么位?”凌笑云听了小雨的话,不由一惊,小雨不是个初学的棋力极差的小子么怎么对这棋盘这么熟悉?他怀着好奇的心理问了出来。 小雨皱眉道:“‘去’五六位不就是‘且’位吗?” 凌笑云呐呐疑惑问离珞道:“丫头,是吗?” 离珞摇了摇头,回道:“我又没有背过棋盘每一个位置的名称,反正是‘去’五六就是了。” 一边榕树枝桠上打盹儿的棋狂封弈慵懒的回道:“‘去’五六位便是‘且’位,小雨说的没错。” 凌笑云知道这世上只怕没有人比这臭老头更懂这个棋盘了,听了之后诧异的看着小雨,心道:难道这小子是个棋艺高手? 他看了看小雨,又盯了盯棋盘上的‘且’位的白子,便是小雨适才的一手棋,逼得他进退无路,眼看便是要输了,这才三十几手棋,就输了?凌笑云面色凝重,三十手棋啊,和封弈这老家伙对棋,自己都能走到上百手,竟然和这个小子只走了三十几手棋? 适才自己还说让着他、指教他,这、这、这那是让着他啊,完全是自己找虐,难道这小子是个棋艺高手? 凌笑云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出落子的位置,无论落子在哪,几乎对于自己而言,都是死局,小雨这一手棋下得实在是妙,逼得他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厉害。 凌笑云看着小雨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 落子天元,三十手棋下赢了自己,不对不对,是自己大意了。 小雨看着凌笑云迟迟不肯落子,诧异道:“老前辈,你落子呀?” 凌笑云涨红了老脸,嘀咕道:“落子,落什么子,这局是我输了,重来!适才我看你不会下棋,便是好几手棋都让着你,下一局我可不让着你了啊!” 小雨压根儿没想过自己能下得多凌笑云这种级别的高手,一脸谦逊回道:“哦,多谢老前辈。” 二人收了棋子,端的又准备开始下棋。 离珞也觉着好玩,小雨竟然在三十几手棋便下赢了凌老伯,喜得拍了拍小雨的肩膀,称赞道:“小雨,你这天元落子,厉害啊。” 小雨谦逊的微微一笑道:“不是我厉害,都是凌老伯让着我的。” 一边树上的封弈听了,心下嘀咕,这小子天元落子,这么自信的下法,竟然还在三十几手的棋下过了凌老头,不知是不是个高手,说不定真的是凌老头让着他的,且等这一局看看,若这小子真是个高手,我可捡着宝了。 封弈一边装睡,一边倾耳仔细听着那边的动静。 小雨捻起白子,又要落子,对着凌老伯道:“凌老伯,这一局还是我先落子吗?” 凌笑云疑惑的瞅了瞅小雨,点了点头,这一次不在是底气那么足,呢喃道:“你下吧。” 小雨捻子再落中心‘天元’位。 “又是天元?”凌笑云皱眉道:“你师父没教过你其他的下法?” 小雨皱眉回道:“老头子只教过我这一种下法......” 凌笑云回道:“罢了,反正你这一手棋也是白搭。”说完捻黑子和小雨对弈。 小雨泰然自若,凌笑云认真的看着每一步局势。 转眼之间,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两人已经下了接近一百五十几手棋,一侧离珞看的欢喜,想不到小雨的棋力竟然这么厉害,称赞小雨道:“小雨,你真的只会落子天元下棋吗?” 小雨自幼修习‘棋灵步’的轻功步法,李老头教他的便是以之为根基,压根儿没想过要求他在棋道有什么造诣,因为棋灵步的功夫便是以天元定位自己,从而衍生出各个行走路线的高深轻功,所以只教了他天元落子。 小雨听了离珞的话,点点头,回道:“嗯,老头子说其他的学了没用,不用学。”小雨知道自己棋灵步的功夫可不能告诉他们,那样很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便隐瞒了过去,他现在才知道原来这功夫和棋理相通,棋灵步的功夫精进,自己以此法下棋的棋力便跟着精进了许多。 “厉害,厉害。”离珞称赞之后便闭口不言,毕竟两人还在下棋,不能干扰他们。 小雨一手棋落在了‘河’位,凌笑云又停滞不前了,眼下的局面凌笑云又快输了。 凌笑云这时候下棋的速度极为缓慢,俨然已经是步步为营,而小雨则是根据自己平时修习‘棋灵步’的轻功走位,轻易落子。 凌笑云不觉之间又已经汗水微微,他迟迟不敢落子,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液。心道:这小子果然是个高手,天元落子,闻所未闻,实在厉害,本以为他的师父是个半吊子水准的棋者,没想到还是个绝世高手。 凝视了棋盘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手里的黑子迟迟不敢落下,细思了良久之后,凌笑云老脸一红,弃了手里的黑子扔在了篓子里,老脸一红,骂道:“小家伙,竟然是个高手,老夫输了,什么指教你下棋,你指教老夫还差不多。” 凌笑云说完,冷哼了一声,站了起来,要走开。 小雨忙恭敬的站了起来,对着凌笑云作揖道:“凌老伯勿怪,我自小跟着老头子下棋,没有和别人下过,我不知道他教我的这天元落子的下法这么厉害,晚辈下赢了老伯您,实在不是有意为之,确实不知这种下法竟然这般厉害。” 凌笑云乃是玉凌宗的长老一辈,此时又放不下脸来,只得摆摆手,回道:“不碍事,老夫不和你计较。”言语之中有些许怒意,起身要走开。 离珞也忙帮小雨解释道:“凌老伯,我看小雨真的不是故意的,还请你原谅他吧。” 凌笑云仔细想了想小雨适才懵懂无知的样子,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才消了几分怒意,回道:“罢了,我不下了,让臭老头来‘领教’一下你的天元落子,确实厉害。” 封弈闻言,早已按奈不住,一个纵身施展轻功,落在小雨一侧石头上,半蹲着,打量着棋盘,分析两人刚才的对局。 第七十二章 弈棋与比毒(6) 凌笑云转头看了看封弈,又瞥了一眼一脸无辜的小雨,脸上的怒意转变成了锁眉不耐烦和无可奈何,只得摆了摆手,对着小雨道:“小雨,你别担心,我不是生你的气,既然你没有骗我,我也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只是这脸面丢了,我这把年纪了,丢不丢脸的倒是不在乎,你安心陪臭老头下棋吧,老夫往林子里走走,散散步,顺顺心意便好了。” 小雨起身恭恭敬敬的对着凌笑云行了一礼,回道:“凌伯伯,我真的不知道老头子教我的这种下棋法这么厉害,万请恕罪,小子真不是有意要让您老人家丢脸的。” 凌笑云撇嘴,皱眉,点头,转手,再挥摆了几下手,顾自向着林子那边去散心了。 封弈指了指棋盘,嘀咕道:“小子厉害啊,天元落子,步步紧逼,移形换位,厉害,厉害。” 小雨转过身来,蹲在了棋盘一侧,皱眉看着封弈,问道:“封伯伯,你去帮我劝劝凌伯伯吧,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让他老人家丢脸的......” 封弈拉了他手臂拉了过来,道:“好了,坐下,他那德性,也就一刻钟的气儿,出去走一圈回来,保准还看我们两下棋看得高兴,否搭理他。” 小雨“哦”了一声,对着离珞道:“珞珞,我都下了两局棋了,要不你陪封伯伯试试手?” 封弈蹲在那里,暂时没有想动手的意味,心思全在棋盘之上,看着小雨和凌笑云对棋时候的每一步,心下精彩万分,喜悦之下,一时间没有将小雨的话听在心上,只打量着起身捏鼻子走开的小雨,而小雨则是向一 侧还在为周番缝制衣服的凌紫走了过去。 封弈心下暗自忖度道: ‘好呀,好呀,这小子,虽然没怎么学过武功,可这下棋的本事可不得了,原本以为掉下这古松无回崖就是有来不回了,阴差阳错之下捡了一条命便是极好的,自己这一生除了爱好对弈,再有便是这一身的武功没 个传人。要是活在上面还好,流飞这孩子对自己的口味儿,自己的两门毕生绝学天元四子剑和黑白弹指散手的功夫原本是要悉数传给他的。 可俞流飞这孩子吧,心眼儿老实,剑术还行,这一手棋却下得远不如眼前这小子。’ 小雨走到凌紫面前,躬身行礼道:“凌紫阿姨,你是凌伯伯的师妹,请你帮我劝劝凌伯伯,求求他别生气了,我真的不知道老头子交给我的这下法如此厉害,我真的不是存心要骗他老人家的。” 凌紫停了手中用鱼刺做成的针线活计,顿了顿,笑着看着小雨道:“没事儿,我师兄这人不记仇的,性子爽朗不羁,他说去散步顺心,回来定然不会拘小节的,乖孩子,你别担心了,去和封弈老头子下棋去吧,安心。” 小雨闻言,回道“哦,好吧。” 封弈还在思忖当中,‘眼下好了,这小子一手天元落子的下法,正和我天元四子剑术暗通一理,当初自己的师父传给自己的这门剑术的时候,就说过天元出剑,本是狂傲,此剑术便是以出奇制胜,大有睥睨天下之意。 我的天元四子剑要是传授给他,有朝一日,他在此剑法上的造诣绝对比我和流飞厉害多了。至于黑白弹指散手,更是以攻击对象为棋盘,适才听闻了这小子连棋盘三百六十一位的位置都记下了,更是再适合不过了。’ “封伯伯,我不要坐在你的下风,我要坐那个位置,执黑子。”离珞皱眉,指了指封弈右侧,在这林子之中凌笑云适才坐过的位置便是上风口,这林风自东向西而过,离珞想着要是坐到了下风口,准能被封弈身上的臭味儿恶心到吐。 封弈并不回答,依旧笑嘻嘻看着小雨,越看越是顺眼,心下还在犯嘀咕,‘真是天怜我也,这小子越看越适合做自己的嫡传之人,没想到这番跌落山谷,竟然还能捡个厉害的徒弟,即便是他以后出不得这谷中,自己的功夫能传他也好了了自己心愿,以后如何,又当别论了,山谷里的无聊寂寞的时光也算打发了。’ 离珞见封弈笑嘻嘻峰看着小雨,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喊道:“封伯伯??.....” 封弈的视线被挡住,这才回过神来看着离珞,回道:“你说什么?” 离珞回道:“我说接下来我和你下一局棋,我不要坐那边。” 封弈忙回道:“好,来吧。”封弈说完,又指了指小雨,“你小子也过来,再看看我们下棋,待我和小姑娘下完,我要和你手谈一局。”语气之中带着欣喜,又夹杂着命令的口吻。 小雨点了点头,也不敢反驳,他本打算自己去找凌笑云,陪他散散心,好缓解一下适才的尴尬,见封弈这般说来,回道:“前辈,你和珞珞下呗,我想去看看凌伯伯.....” 封弈闻言,正色道:“说了几遍了,他没事,你给我过来,站好,看我们下棋!!我要教你下棋!!” 小雨有些莫名其妙,只得悻悻回道“哦。”,心下思量道:莫不是凌前辈输了,这封前辈要替他找回面子?也罢,自己等下和他对手的时候,故意输了便是。转念一想,又思量道:不对,封老前辈可是闻名天下的天下四杰之一,二圣一痴一狂,他便是棋狂,一生痴迷对弈,又怎么会输给老头子教授自己这天元落子的下法,再说了,这下法不过是为了帮助自己修习‘棋灵步’的轻功罢了,想不到用来对弈竟然也这般厉害,难怪老头子每次下棋总是会输自己,原来是潜移默化之中,自己将实际对战之中走出来的棋灵步也顺理用到了棋盘里了。 离珞执黑子,嘀咕道:“封伯伯,我下棋可比不上凌伯伯和小雨,这第一子,您准得让着我,我先下了!” 封弈呵呵笑道:“自然你先,自然你先!” 离珞笑嘻嘻在边角星位的落下子去,然后看着小雨道:“小雨,想不到你下棋的造诣这么高,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天元落子的下法了,想必你的师父便是你口中的老头子,定然也是个对弈的高手中的高手了。” 小雨回道:“珞珞,我也不知道老头子是不是高手,反正我也没见着他和其他人下过棋。”小雨已经想明白了是自己修习棋灵步的原因,也不敢说老头子的棋艺其实差得很,只得含糊其词,不好过多讨论,便认为老头子是的和封弈一般的棋术高手,自己的天元落子的下法便是和他学的罢了,不然究问起来,还真不好解释自己是修习的棋灵步的轻功所以通理而下棋厉害。 季如歌的身份还不能暴露,毕竟他们不见得就一定会困在这里一生了,再者,珞珞对于季如歌的看法也是江湖大魔头,保不准到时候又大打出手了。 离珞的棋艺乃是师承离宗长老,也就是当初的琴痴卫长吟,只是离珞不知道自己师父便是十几年前闻名江湖的天下四杰之一。她的棋艺不算精通,勉强能在封弈手下走过几十个手棋,便认了输,让小雨再和封弈手谈一局,自己观棋盘精彩便是。 再到小雨和封弈对局。 小雨捻黑子,笑嘻嘻看着封弈道:“封伯伯,还是我先行了哦!??” 封弈微微一笑,“你先落子便是,我不是凌老头,你这天元落子的下法,我不见得会输,呵呵,臭小子,来吧。” 封弈见小雨落了子,跟着在棋盘‘平’位落了一子,也不是常见的星位落子下法。 第七十三章 弈棋与比毒(7) 小雨剑封弈落子不在常用的位置,也不惊讶,顾自按照‘棋灵步’对付敌人常用的步法照搬上了棋盘,落子在了‘不’位。 离珞安静的站在小雨身边看着他们对弈,尽量靠着小雨一边,毕竟封弈身上的味道确实不好闻,几年没洗澡了,搁这山谷里有的是小溪水潭,却是谁也劝不得他洗澡。 半个时辰的时间,一来二去,两人竟然对了接近一百五十手棋。 小雨出手不慢,全按照应敌之法照搬,视如刺杀高手时候施展棋灵步的轻功。 封弈一开始行棋还没觉着这小子这下法厉害,越是到了后面,越是觉着小雨的下法独特而另辟蹊径,着实厉害,两人能下到一百五十手棋,足见这小子在对弈上的造诣已经比凌笑云那老家伙厉害多了,封弈心下暗喜,果然是个好徒弟的人选。 “小雨啊,这里,我要落子在这里,叫什么位置?”封弈落子在了棋盘‘上二三位’试探性的问了问小雨,看他知道的棋盘三百六十一位是否准确。 小雨回道:“嗯,这是‘百’位。” 封弈闻言,暗自点了点头,棋盘上的上二三位正是棋盘命名的三百六十一个位置的‘百’位,封弈暗道这小子果然对棋盘了如执掌,再熟悉不过了,这个徒儿他收定了。 小雨再落一子,棋盘上的局势已然不妙,小雨看出了封弈的锁棋之法,远比自己的行棋之位厉害多了,小雨忙收回手来,开始凝神思考,才缓缓落下子去,在‘山’位,转攻其棋盘‘入’字位的一片。 封弈依旧淡然的下棋,却已然较之前慢了几分,足见小雨的棋艺还是有些分量的。 二人越下越慢,眼看天色便要暗了下来。 小雨额头微汗,果然和封弈下棋,对于自己对‘棋灵步’的轻功长进也有很大的帮助,功夫和下棋之术暗通,两者相辅相成,小雨的轻功厉害,棋艺便有了提升,同理,小雨和高手对弈,棋艺厉害了,对于‘棋灵 步’这门高深的轻功也加深了理解。 小雨开始凝神着手下着每一步棋,要借助封弈的棋艺厉害,来感悟‘棋灵步’的步法。 二人陆陆续续的下着棋,离珞等得久了,有些疲乏,便去和凌紫一起回屋子里做饭去了。 ...... 与此同时。 秦霜和一脸干瘦的周番还在后面的院子里争论着各种毒药的来源根本,两人在比试谁在毒药上面的知识,比试谁知道更全更广。 “老怪物,你说的不对,鸩鸟毒性最强的不是羽翼的羽毛,而是尾翼的羽毛!我记得家师有本秦朝时候竹简古籍,上面便记录着这鸩毒源于鸩鸟羽毛,而毒性最强确是尾翼羽毛。”秦霜一边捣鼓手边的褐色毒蛇的毒液囊,一边反驳周番。 周番皱眉道:“不对,我从一本周毒典籍上看过,说的鸩毒取于鸩鸟羽翼的羽毛最是毒性强烈,入口毁血,败人生机!” 秦霜正要再反驳,却又一时间想不到什么理由,毕竟两个人都是用毒高手,鸩毒他们都没有,毕竟是传说中的剧毒,别说鸩毒了,就来鸩鸟他们也都没有见过,都是记录在心上的典籍古书所录,无从考证。 周番忽然皱眉,捂着心口,一口黑血咳了出来,也不在和秦霜争论。 秦霜这些日子知道了周番的和凌紫的身世,也和周番相处了好长一段时间,周番这人原本心狠手辣,让人厌恶,可是遇见凌紫之后,便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对他们都不再是高傲不理,反倒是常常和自己讨论用毒和运毒之理。 周番的性子有些冷傲,却对于用毒有极深的理解,眼前一个丫头用毒也这般厉害,竟然能解了自己给封弈两人下的黑血木香毒,足见其本事不低,两人见面,难免技痒,相互有切磋怜惜之意,又见凌紫未死,心下 的傲性和仇恨少了许多,便不是那么不近人了。 秦霜见周番皱眉呕血,急忙放下手中两根夹着找来的褐色毒蛇的毒囊,忙奔了过去,要给周番把脉。 “老怪物,你怎么了!!” 周番擦了擦嘴角的黑血,忍着心口传来的剧痛,对着秦霜摆手。 “别碰我,我需要运功。” 周番忙端坐在屋檐下,运功将自己体内的毒素调节压制,他自从见了凌紫还活着,便不愿意再服毒修行,运功将体内的毒带来的痛楚压了下去,他希望能恢复到以前的容貌,哪怕是万分之一,师叔交给自己的毒功 乃是自损根基的武功,他修行数年,已经毒入肺腑。 当初是为了给凌紫报仇,便不在乎生死,这样一来,他到如今,便需要日日服毒维持自己的性命,而这样修炼毒功,遭受体内毒素反噬,深知自己已经没有几年可以活了。 可又见凌紫,他这一副尊荣,凌紫依旧不离不弃,而他也想尽快恢复过来,祛除体内的毒,希望能活得长久一些,最好是能活得比心上人更久,这样就能走在她后面,免得以后自己先走,留下她一个人孤单挂念自己。 只是这种想法,在他心底很明白,过于奢望了,他的身体是何模样?能活过三年便已经是万幸,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如今每日毒发之时,只得刻苦运功压制毒发,争取多活一时,便是一时,有凌紫在身边陪伴,便 更在意自己的性命了。 不多时,周番的眼神才有了些神采,毕竟他的脸已经枯败的不成样子,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秦霜只能从他的眼神来观察他的生机。 “老怪物,你没事吧?”秦霜关切问道,随后伸手在周番的手脉处搭脉,一股真气顺着他的脉息送了过去,查探他体内的异样。 周番气息顺畅之后,秦霜也收回了自己的手。 周番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气,急忙在一侧地上刨了些泥土掩盖了自己呕出的黑血,然后转身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的屋子,炊烟袅袅,该是凌紫在准备晚饭了。 他如此做完,才郑重的看着秦霜回道:“丫头,你替我把脉了,想必已经知道了我体内的状况,还请你替我保密,不要让你的凌紫阿姨知道我的状况。” 秦霜知他对凌紫情深,皱眉道:“可你这......你的毒已经侵入了肺腑,你就更不应该瞒着凌阿姨了!!” 周番摆了摆手,回道:“丫头,你不知道,我这毒乃是修炼的毒功所致,必须每日服毒修炼,可这样下去,我的容颜会尽毁,活得时间不过多个一年半载罢了,见了阿紫,我不想再修炼下去了,我想让她看到一个 好看的我,哪怕只有几个月,或是几天也好。” “可是......可是凌阿姨那么爱你.......”秦霜欲言又止。 周番皱眉回道:“正是因为她爱我,我才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她看看,我这副身躯,若是继续修炼毒功,也大去之期不远,何不争取在临走时候给她留个好的印象。” 秦霜无言以对,她对自己师兄洛药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今日论毒,咱们还比吗?”秦霜皱眉淡淡的回道。 周番叹了口气,随即勉强装得振作回道:“比,怎么不比了,说好的,你要是输了,可得做我的徒弟,我要将这一身的用毒功夫全传授给你。” 秦霜闻言,笑着回道: “老怪物,你的用毒本领可不见得比我厉害,还想教我,得了吧,比就比!不过要比,也明日再比了,今日天快黑了,凌阿姨的饭也做得差不多了,该吃饭了。 便这样,咱们明天便不耍嘴皮子了,就比比解这沼泽里的褐色蛇毒如何?谁要先解了毒,便是赢家。你要是输了,便不得再想做我用毒的师父,我要是输了,便承诺做你的徒儿?如何?” 周番闻言,起身,被秦霜扶着,一路向着前院走,一边走一边回道: “好,就这么定了。” 第七十四章 弈棋与比毒(8) 绕过后院小竹林,周番忙让秦霜别在扶着自己,免得凌紫看出了端倪,二人并步往前院走来。 余辉尽撒,树影斑驳之间,还有两人在下着围棋,另有一个人站在一侧凝看棋。 这三人正是封弈、小雨、凌笑云。 封弈和小雨在下棋,而凌笑云则是散步顺了心中闷气,回来观看二人的精彩对局了。 两人凝神下棋正入神,不觉身边还有凌笑云已经回来观棋了。 直到周番和秦霜两人走了过来,周番不待见封弈和凌笑云,只秦霜对着几人喊道:“凌伯伯,小雨,封伯伯,该准备吃饭了!” 凌笑云观棋不语,封弈和小雨下棋也不语,这时候听见有人说话,打断了他们的思绪,适才回过神来。 小雨瞥见了凌笑云,凌笑云对着他微微一笑,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示意他继续下,自己已经不生气了,随后对着秦霜道:“你们先去吃着,我看他们下完这局棋,再一道过来。”。 秦霜点了点头,和周番往屋里去。 小雨回以凌笑云微笑,转头又看向棋盘上的局势,举棋不定,已经接近两百手棋,这一次是真的左右为难,进退无路了,接连摇了好几次头。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前院几人简单堆砌的石桌子上,已经摆了菜和食物,均是用荷叶或是薄石板装的,没有米饭,只有简单几双竹筷子。 “好了,天都快黑了,三个,封大哥,小雨,快来吃饭了。” 凌紫捧了一荷叶他们烤的野兔子,对着几人喊道。 小雨凝神迟迟未落子,凌笑云潜心看着棋局上的每一步,一边思考封弈的落子,一边看小雨的走法,想要学习一些他二人下棋的技巧。 而小雨则是一直在思考下一步如何落子。 唯独封弈笑嘻嘻的等着,他心底明了,小雨已经无路可走,输定了。 小雨最后叹了口气,抱拳对着封弈道:“封伯伯,我输了。” 封弈反倒是笑嘻嘻的看着小雨道:“不错,不错,小伙子,走,吃饭去!今儿个天色晚了,等明日再下一局如何?” 小雨心中知道了自己的棋艺和棋灵步的轻功暗通一理,知道和高手对弈,有助于提升自己对棋灵步的功法理解之后,自然乐意和封弈切磋,笑着回道:“好,封伯伯,咱们明日再战!” “咳咳.....”凌笑云在一边佯装咳嗽,嘀咕道:“明天我先来。” 小雨望着凌笑云笑道:“好,凌伯伯先来。” 凌笑云拍了拍小雨的肩膀,嘀咕道:“我说的是明日,我先和你下一局。” 小雨尴尬的笑了笑,回道:“好。” 席间,几人吃了晚饭,日暮天黑,大家安置歇下,此不多言。 隔日。 依旧天朗气清,和风暖阳。 众人百无聊赖之余,又在新建院子里忙活。 凌紫和周番也从那山洞后面的山谷搬了出来,哪里的茅草屋便留作养牲口和种菜用,大家一起生活在外面的古松崖山谷里,其乐融融。 几人用过早饭,凌紫依旧在用猎来的动物皮毛为大家缝制过冬的衣物。 离珞在后院起早无聊,拉着小雨,要教她离宗的剑法,小雨有模有样的学着,离珞看了有些疑惑,总觉得小雨握剑的手势比自己还要准确。 小雨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对离珞撒谎说自己跟着刘伯学了些粗浅的剑法,离珞想到刘伯一身高强的本领,又想起了江南时候,刘伯和小雨都在六叔酒馆住的,便信了。 离珞高兴的要教他离宗的‘望庐十六问’中的剑法,小雨违拗不过,只得有模有样的学着。 封弈一个人在自己屋子里还在呼呼大睡着懒觉,凌笑云则是去了溪边洗漱,说是回来要和小雨切磋棋艺,小雨一边练剑一边答应了。 ...... 后院,秦霜和周番约定了要比试用毒的本领,两人找了几只野老鼠,用绳子绑缚了,一边便是昨日秦霜抓来已经死了的褐色毒蛇,还有一旁石板上摆着的蛇毒的毒囊。 周番吆喝着离珞和小雨不要练剑了,让他两人去见证他们之间的比试。 离珞和小雨忙停了手中的剑,两人乐的看热闹跟着去了后院,凌紫在一侧看着周番微笑着摇了摇头,有心爱的人陪伴在侧,心下欢喜,对着周番喊道:“老大不小的人了,还那么小孩子心性,你可得让着秦霜那小姑娘些。” 周番已经没有再穿平日那黑袍,一头长发被凌紫收拾理顺扎髻,看上去精神了些,可一张凹陷可怖的脸还是那样,他挤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回道: “可不能让着,我可是要收了那丫头传授衣钵的,输了她就不拜我为师了。” 凌紫呵呵笑了笑,会意安心的摇了摇头,一脸宠溺幸福的神色,叮嘱道:“好了,知道了,去吧。” 周番回以微笑,带着小雨和离珞来到了正在将拳头大小的野老鼠绑在竹竿上的秦霜旁边。 “丫头,人叫过来了,说吧,你要和我怎么比试!”周番自信说道。 秦霜指了指两只绑好的野老鼠,回道:“老怪物,我们今天就以这两只老鼠试毒。 我昨天已经试过了,这中老鼠吃了那褐色蛇毒一滴之后,大约两个时辰就会死去。 咱们今天就比比,看看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这蛇毒给它们解了!咯,那边的绳子上还拴着七八只小老鼠,你可以随便使用,只要我们谁能最先找到解毒的办法,就算谁赢,如何?” 周番看着地上的蛇毒的毒囊还有绑好的小老鼠,点头回道:“好,就依你所言。” 秦霜将一只削好削尖了的竹片递给了周番,正色道:“咯,这给你,昨天我已经研究了这蛇毒的毒性,你可以再试试我说的一滴蛇毒给它们服下,两个时辰就会死去的真假,抑或是你自己再看看蛇的毒性,毕竟我 昨天已经试了一天,这点上,我占了便宜,你若是不想这样,今天便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查看这蛇毒毒性,我们明日再比不迟。” 周番微微一笑,回道:“小丫头,倒是挺公平的,既如此,便给我两个时辰,我检查一下毒性即可,不用等明日了。” 秦霜回道:“好!” 离珞皱眉看着周番,嘀咕道:“周伯伯,你这叫我们过来做见证,可你们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我和小雨可不干,我们又不喜欢捣鼓这蛇毒,走,小雨,我们练剑去。” 离珞说完,便要拉着小雨离开。 周番急忙喊道:“哎哎哎,离珞小丫头,你们两就在那边树林里练剑,等下两个时辰之后,我便叫你们过来做个评判。” 离珞嘟嘴回道:“好。” 离珞一手拿剑,一手拍了拍小雨的肩膀,喊道:“小雨,我们走。” 此时,便看见凌笑云笑嘻嘻的从林子那边洗了脸回来,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他看着离珞和小雨,忙喊道:“小雨,走,该我们下棋了。” 离珞眼见要拉着小雨练剑的想法落了空,撇嘴道:“哎呀,回来的真不是时候。” 第七十五章 弈棋与比毒(9) 小雨无可奈何的看着离珞,一脸无辜。 离珞撇嘴看着小雨,眉头皱着,嘀咕道:“哎,罢了,去吧去吧,下棋去,下完棋了,咱们在练过,等你学会了,我们就可以切磋剑法了。” 离珞跟着小雨,并着走过来的凌笑云,三人又在昨日刻了棋盘的石头上,摆篓开始对弈。 小雨和凌笑云对弈,离珞站在一侧看。 凌笑云这些日子和小雨几人相处下来,知道小雨这小子虽然看上去潇洒不羁,可对待他们几个老人家却是很礼貌的,生怕这小子因为昨天的事情让着自己,便故意输给自己,这样的对弈便失去了意义,他和封弈都 是喜欢围棋的人,相互之间可没有礼让的说法,赖皮又是另一回事情了。 凌笑云便正色对着小雨道:“小雨,你可别因为昨天的事情故意让着老夫,不然给老夫瞧出来了,以后的日子可还长,我可不会再和你下棋了。” 小雨被凌笑云看出了自己的意图,悻悻回道:“好吧,我不让着你,凌伯伯。” 昨日和封弈一场对局,小雨对自己的‘棋灵步’又有了深刻的理解,这时候的棋艺只怕又进步了几分。 半个时辰,百步行子,凌笑云便弃子认输。 这时候封弈打着哈欠从自己茅草屋里面钻了出来,大喇喇的踏步走到了离珞身边,指着棋盘道:“凌老头,你这棋艺,就别想赢这小子了,你赢不了的,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一阵浓烈的臭味儿传来,离珞皱眉往小雨身侧靠了靠,捂着鼻子。 封弈见怪不怪了,毕竟除了自己的徒儿俞流飞,还真没有几个人受得了他身上的臭味儿,他也不在意别人嫌弃的目光。 下棋,习武,吃喝了睡,睡了吃喝,这便是他的全部。 有时候,只要有人陪他下棋,便是堪禅入定了一般,常年累月不洗漱,已经习以为然,吃喝是为了活下去,其他的事情,在他眼里都显得无所谓。 与其说是棋狂,不如说是棋痴,可他的武功在天下四杰之中,却比医圣无计道人和琴痴都高,曾经在南州忘川河因为有人打扰了他和别人下棋,只六招便败了那人,口气狂傲得紧,便得了棋狂的名头。 而那人确实早已成名已久的剑客,乃是十大剑派之一的晋宗掌门张之问,晋宗在十大剑派排名不算靠前,可掌门张之问,却凭借一套松露寒剑的剑法,足以排在江湖剑法排名的前十之列。 封弈赢了他的功夫正是那黑白弹子散手的功夫,从那以后,封弈便得了个棋狂的名号。 其实说来,天下四杰,二圣一痴一狂,又有哪个不是痴于自己的道。 剑圣独孤诣痴迷于剑,医圣无计道人痴迷于医术和奇门遁甲,琴痴卫长吟痴于音律,棋狂封弈痴于对弈...... 古来但凡在一个方面有大造诣的人,若非天资聪颖,又如何离得了一个‘痴’字。 凌笑云对于封弈的嘲讽嗤之以鼻,骂道:“行行行,臭老头,你厉害,行了吧,来吧,我让你下。” 封弈摆了摆摆手,看着小雨道:“小雨啊,咱们今天暂时不下棋。” 小雨还想借助封弈的帮助,感悟自己对‘棋灵步’轻功的理解,可这时候封弈说不下棋,小雨疑惑道:“不下棋?” 封弈买了个关子,叉腰道:“对,不下棋。” “来,珞珞小姑娘,你的剑给我。”封弈指了指离珞手里的剑,说道。 离珞“嗯”了一声,递了过去。 封弈递给小雨道:“来,拿着。” 小雨伸手接过,疑惑道:“封伯伯,你这是.....?” 凌笑云看出了封弈要收徒弟的意思,笑嘻嘻的拍了拍小雨的肩膀,道:“这臭老头的意图还不明显吗?他要交你武功。”凌笑云递了个眼色给小雨。 封弈瞅了瞅小雨拿剑的姿势,手势很标准,手边还有老茧,疑惑盯着小雨道: “你小子本来就会使剑吧?” 小雨知道封弈看出了他手上的端倪,毕竟常年使剑的人握剑的姿势和手上的茧都会有。 “封伯伯,实不相瞒,我家老头子教过我一些粗浅的剑法,只是防身用。”小雨回道。 封弈伸手一点,拉过小雨的手臂,反手扣住他的脉门,看着小雨疑神疑鬼道:“呵呵,臭小子,你骗我,学过粗浅的剑法?难道这虎口的茧是生火做饭弄出来的?” 小雨闻言,正愁不知道怎么解释,听了封弈的话,急忙重重的点头,回道:“对呀,我常常在酒馆做杂役,墩子的活计,大多数都是我做的,这虎口生茧正是常年拿刀弄出来的。” 封弈感觉小雨有什么隐瞒自己,疑惑的瞪着小雨。 小雨现在可还不能暴露自己是季如歌的身份,瞅了瞅离珞,看着她道:“封伯伯,我真的不怎么会使剑,不信你问珞珞,我们就是在六叔的酒馆才认识的。” 离珞没有心机,重重的点了点头,对着封弈道:“对呀对呀,封伯伯,你别折腾小雨了,你们要是不下棋,就让他陪我练剑去,我准备教他剑法,嘻嘻。” 封弈看了看离珞单纯得人畜无害的模样,才将信将疑的松了手,信了小雨,随即朗声道:“我来教。” 凌笑云在一侧知道这老家伙要收徒儿,得先看看小雨的人品,小雨这小子和他们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尊老懂礼,而且行事比他那流飞徒弟聪明多了,便是个好徒弟了,意味深长的微笑着。 离珞好奇看着封弈道:“封伯伯?你来教?你要教小雨剑法?” 封弈闻言,叉着腰,重重的点了点头,回道:“对,我来教。怎样,小子?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小雨自小跟着老头子和师父学习,‘奸猾’得紧,师父和老头子早就说过,有便宜不占是傻蛋,但凡能学到厉害的武功,学了便是,什么师父不师父的,他师父可不在意江湖上那套什么从师只一门的说法,能多学 点防身的本事,便多学点,只要他小子好好活着,能每年回去给他们酒钱,便行了。 所以小雨的师父不在意他有多少个师父,他总觉得自己毕竟不是什么高人,也教不了小雨多的本事,这小子出去行走江湖,能多学点总是好的。 小雨看着封弈,喜道:“封伯伯,您要收我做徒弟?” 封弈嘀咕道:“怎么了?不可以?” 小雨忙躬身行礼,回道:“拜见师父。” 封弈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这小子机灵,我喜欢。” 第七十六章 弈棋与比毒(10) “嗯......不过我有个要求,封伯伯,不然我不答应。”小雨撇嘴瞅了瞅封弈,皱眉道。 “要求?!!...”封弈嘀咕道:“什么要求?你说!” “你这一身臭味儿......你要做我师父,你得洗澡!不然离我那么近,我可受不了。”小雨回道。 封弈皱眉,嘀咕道:“这个,洗澡多麻烦......不行,换个要求!” “那我不学了...”小雨回道。 “哎哎哎,行行行,洗!”封弈忙叫住了拉着离珞要转身离开的小雨,皱眉道:“洗一次总行了吧!” 小雨皱眉:“封伯伯,你这一身味儿,洗一次怎么行?” 封弈嘀咕道:“那洗几次,你说!” 小雨回道:“几天一次,以后都得洗。” 封弈还价道:“这...这这,你这不为难我吗?一年一次!” “三天一次!”小雨回道。 “一个月一次!”封弈再回。 “半个月一次!”小雨皱眉道:“不然,我不学了!!” 凌笑云在一侧抿嘴偷着乐,这老东西,在谷中没人管,一身臭味老难闻了,亏得遇上了小雨,这老家伙也有退步的时候。 封弈皱眉不言,骂道:“好好,我还不教了,你们走吧。” 小雨心里暗道自己不过是想和他下棋,这封弈却要教自己武功,自己的残剑十八式显然也不是一门简单的武功,听师父说过,残剑十八式是他被仇人追杀在绝岭峰一处石壁上学来的,其招式凌厉活泛,不易领悟, 幸好自己悟性不差,总算是青出于蓝。 眼下师父和老头子的武功早已远远在自己之下了,单凭残剑十八式和棋灵步,他‘季如歌’的杀手身份便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有自傲的本事,却不是他骄傲。 除了老头子的错骨易容术的本事比他厉害,其他的还真算什么。 小雨拉着离珞走开了几丈之远,封弈急忙喊道:“小雨,站住,半个月洗一次就半个月,不许反悔!!” 小雨和离珞相视莞尔,两人走了回去,小雨道:“不反悔!” 封弈一脸又气又恨又喜,气得直跺脚,一边嘀咕道:“冤孽啊,我这那是收徒弟,简直就是收祖宗啊,臭小子,要不是看你资质上佳,我那有时间跟你讲条件,收你做徒儿!!哎,真是自己作孽!!” 小雨呵呵一笑,忙向着封弈跪拜道:“哈哈哈,封伯伯,您这一身臭味,是该洗洗了,好了,我给您磕头拜师,您别气了。” “师父在上,受徒儿小雨三拜。”小雨恭敬拜了下去。 一侧凌笑云将手里的竹筒装的水递了上去,小雨将水奉到封弈面前,“师父,您老人家喝水。” 封弈摇摇头,叹了口气,接过,回道:“好啦,真是的,洗澡洗澡洗澡.......哪有还没入门就为难师父的!!行了,起来吧。” “咦,对了,你小子没有姓吗?”封弈问道:“怎么一直都是小雨小雨的。” 小雨回道:“回封伯伯,我自小跟着老头子长大,没有姓,只有小雨这个名字,真要论起来,得姓‘小’。” 封弈摆了摆手,回道:“没事儿,我也不在乎这些,小雨便小雨吧,叫师父,别老封伯伯封伯伯的,拜师礼都新过了,你的奉茶我也喝了,以后都叫我师父。” 小雨忙回道:“是,师父。” 凌笑云在一侧呵呵笑道:“哈哈哈,洗澡,洗澡哦,臭老头?怎样,我们先去那边小溪洗个澡??”凌笑云一脸嘲讽之意,当初自己可是好说歹说,始终劝不得这老东西洗澡,今儿个总算有人能治治这老家伙不爱 洗澡的毛病了。 一身臭味儿,虱子也多...... “师父!”小雨给封弈使了一个眼神,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师父,您老人家那边小溪请!我们在这里等您回来教我本事!走吧,珞珞,凌伯伯,我们去看看周伯伯和秦霜姐姐准备得如何了,他们两人可是要 比试毒的。” 封弈撇嘴,骂骂咧咧的迈开步子,往那边有小溪的林子奔了过去。 “你们这些老伯伯呀,这山谷里闷得慌没事儿做就想收徒弟。”离珞和小雨一边走,一边嘀咕:“看吧,周伯伯也想收霜姐姐做徒弟,哈哈,不过霜姐姐,可不是小雨,本事高着呢,她可不会轻易答应的。” 凌笑云走在他们后面,呵呵笑道:“亏得老夫这一身没啥本事儿,不然也得找个传人了。哈哈铪....” 离珞闻言,转身拉着凌笑云手臂,“哈哈铪,可不是嘛,哈哈铪,凌伯伯,来,您走前面。” 三人和和气气的一道往茅屋后面的院子走,凌紫在前院屋檐底下还在缝制衣服,听了他们的对话,忙叫着凌笑云,道: “二哥,丫头,小子,你们等着我,帮我拿拿家伙,我也去后院给你们缝衣服,顺便看看他们比试,凑凑热闹。” “哈哈哈.......” 几人爽朗的笑声之中,搬椅子搬椅子,替凌紫拿针线的拿针线,其乐融融的去了后院。 此时已经日头散了林间小雾,松柏榕樟,针叶阔绿之上都带着丝丝露珠,秋将渐起深意,很多不是常青之树,已经有了多了不少败叶枯枝,倒是林子里不少秋菊开得娇艳。 山花拜谢秋容凋叶随风枯,唯灿黄艳。 “啊!!!” 一声娇惊,离珞吓得扑倒了身边小雨怀里。 原来是离珞踩着了秦霜昨日杀了的毒褐蛇的身子,蛇之性,乃是死蛇活尾巴,离珞这一脚,踩着了死蛇,蛇尾搅动之下,缠住了离珞的脚,离珞吓得惊慌,薅着小雨便抱了过去。 小雨感觉道温玉入怀,忙一把抱着,安抚着珞珞脑袋,疑惑问道: “怎么了,珞珞。” “蛇啊,有蛇.....小雨,它咬我了!!”离珞吓得惊慌,差点落下泪来。 小雨忙抱开离珞,一脚薅开那半截蛇尾,对着离珞道:“别怕,是死蛇。” 离珞回过神来瞅着被小雨踹开的半截蛇,适才宽心,看着小雨道:“这蛇死了吗,怎么还在动。” “死蛇活尾巴,没事的。”小雨被离珞抱得紧了,不由尴尬的两手无措,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手里还拿着凌紫的缝制衣服的毛皮。 离珞闻言,看了过去,果然是半截死蛇,这才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抱着小雨的腰,羞得满面通红,忙松开了,拘谨的像个小女孩一样站在一侧,轻声嘀咕道:“谢谢你,小雨。” “嗯,别怕,有我们在。”小雨呐呐回道。 凌笑云在一侧‘咳咳’咳嗽了两声,为离珞捡起了刚刚吓落扔下的粗麻线,对着两人道:“好了,我们过去吧。” 凌紫在他们后面看着了这一幕,心下明了,小雨和这丫头素来亲近,只怕困在这山谷之中迟早是一对,哈哈笑了几声,道:“珞丫头,别怕,走吧,我们去看他们比试去。” “嗯....”离珞皱眉还惊慌未定,轻声回了之后,跟了上去。 第七十七章 弈棋与比毒(11) 秦霜蹲在一侧地上,用荷叶包裹着一抔泥土,正用一根细棍儿将一只蠕动的青菜虫往那泥土上面放。 “秦霜姐,你在做什么?”小雨站到了秦霜一侧,关切的询问道。 离珞拿着剑跟着,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周围,生怕还有没死的毒蛇。 秦霜指了指泥土,回道: “这泥土是山谷里面泥沼泽带回的,有毒性,我用这虫子试试毒性。” 小雨心道,秦霜一直在用沼泽的毒蛇和泥土做实验,多半是为了解决泥沼里面的毒,毕竟听几个老头子说过,这山谷,上也上不去。唯一的出路,便有可能是这一片沼泽地,而沼泽地里,瘴毒和泥沼的蛇毒最是厉 害,秦霜这么做,应该是为了尽早出去。 “秦霜姐,你是想破了这沼泽的毒,好有机会找出路吗?”小雨问道。 秦霜闻言,知小雨说中自己的心思,怔了一下,转头看着小雨,猛的点了点头,回道:“不错,小雨你真聪明。” 小雨闻言,呵呵笑道:“有劳秦霜姐了,若是真的能解了这毒,我们要出去应该不是问题。” 离珞和凌笑云在一侧闻言,明白过来,离珞叹道:“难怪霜姐姐,这段时间老是往那边沼泽地来回的又是抓蛇,又是挖土的,原来是这样。” 一侧的周番闻言,怔了一下,无意中瞥了一眼凌紫,凌紫这时候正巧也瞥了一眼周番,两人均是微微一笑,眼神之中的意味,心有灵犀,不言而喻。 “好了,两个时辰也到了,秦霜丫头,来吧,你说,怎么比试?”周番对着秦霜问道。 凌紫依旧缝制她手边的衣服,离珞虽然胆大,但是适才吓得不轻,这时候也害怕那些蛇鼠,坐在凌紫边上,为她理线,好奇的学做衣服,便不愿近距离的观看周番和秦霜比试毒。 “珞珞呀,你可会做衣服?”凌紫像个慈祥的母亲,看着离珞纯真的眼睛,微笑着问道。 离珞咬嘴单纯的摇晃了几下脑袋,嘟嘴道:“不会,凌紫阿姨,我自小便跟着师父学弹琴学剑术,师父可没教过我女红。” “哦,那我教你好不好?”凌紫问道。 “嗯,好。”离珞放下手中剑,笨拙的接过凌紫递过来的鱼骨针,慢吞吞的跟着学习... ....... 另一边,凌笑云和小雨找了一个石头靠着坐下,等着两人比毒,就好像看下棋一般。 “周伯伯,适才小雨也说了,想必您也知道我的意思,我实验这沼泽地里的蛇毒和土毒,便是为了能解毒,一旦我们找到克制这蛇毒的办法,便有了办法出了这古松崖绝谷。”秦霜向着周番解释道,“你们几个伯 伯也说过,我们之所以出不去,全是因为沼泽地里的瘴气和蛇毒,否则备一张小舟阔筏,便可划出这沼泽去。 你我二人都是精通毒理之人,我们落到这谷中,既然没有摔死,便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们便比比谁能解了这毒,寻出解药,我们便有了出谷的希望,您看如何?” 周番点头,回道: “霜丫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尽管说怎么比试便好,你对用毒的本事不低,我可不想错失了一个好徒儿。” 秦霜皱眉道: “周伯伯,您想收我做徒弟,可得先赢了我再说。既如此,我就直说了,这里有六只我捉来的野老鼠,咱们一人三只。 至于蛇毒,那毒囊还在,里面的毒液足够我们使用了。 您看,这时候,日头烈,阳光照过这一株大榕树,落下的影子正好在小雨他们坐的石头边上,咱们便以此为时间记号。 从现在开始算起,我们一人三只野老鼠用作试毒的活物,谁先研制出来解毒的药,便是谁获胜,您看如何?” 周番点了点头,回道:“比得,比得,那咱们便从今天算起,过一天便在那石头上划一道痕迹,以此来记住我们用了多少天。” 秦霜说完,指了指后院林子边上的那株大榕树的影子,此时,那树被阳光斜射,榕树顶部的影子正好落在凌笑云和小雨坐着的石头中间。 凌笑云薅起地上一块石子,在影子顶部划了一道痕迹。 “好,这一道痕迹就算是今天了,老夫和小雨给你们作证。” 小雨也点头道:“对。” “周伯伯,请。”秦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取了一只野老鼠,开始用一侧的竹签子挑了一点蛇毒,放入了老鼠口中。 周番也不落后,如法炮制,两人开始在院子里蹲着,各自寻找要解毒的东西。 凌紫说过,山谷里的蛇惧怕那种整个山谷里都有的大叶木芙蓉,要解此毒,非得从这大叶木芙蓉下手不可。 早在前些日子周番和秦霜便同时想到了这一点,秦霜早就采了一些放在后院凉晒备用。 秦霜分了几株给周番,两人开始捣鼓这种大叶木芙蓉。 药毒同理,而每一种植物的药性,都不一样,大叶木芙蓉有叶、花、根、茎、皮之属,谁也不知道具体的药性哪里存在,哪里最强? 两人都是深谙毒理之人,这种木芙蓉的花长在沼泽地边沿抑或是山谷里,褐色毒蛇不敢靠近,多是根部的问题,二人都是先取了根,开始在石板上磨出细粉,准备做实验。 凌笑云和小雨看得莫名其妙,又是折腾野老鼠又是折腾大叶木芙蓉的,奇怪得紧,二人也不懂,煞是无聊。 凌笑云看着二人嘀咕道:“得了,咱们这看客毫无用处,你们比试你们的,我还是和小雨回去下棋的好。” 周番和秦霜正聚精会神的忙碌着,秦霜不做回答,周番则是对着凌笑云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这时候,不远处。 封弈一般寄腰带,一边薅自己的头发,将上面的水抹了几把,随后站到了阳光下,一阵机灵,再像落水狗一样浑身抖了几下,一头的水甩干了不少。 “站住,下什么棋去,把珞珞的剑借了,跟为师去学剑去。”封弈对着被凌笑云拉着要去下棋的小雨喊道。 小雨对着凌笑云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撇嘴道:“凌伯伯,我要跟师父学习剑法去了。” 离珞在那边正在学缝制衣服,听了不远处封弈的话,将手中的剑扔给了小雨,笑道:“小雨,认真学哦,等你学会了封伯伯的剑法,我要和你比试。” 小雨点头笑着爽朗回道:“好,我答应你了。” 凌笑云皱眉瞪着封弈道:“丑老头,可介意老夫看你教徒弟?” 封弈骂道:“呵呵,凌老家伙,你那棋艺,便是看了,也学不过小雨,想来凑热闹便来。” 凌笑云回骂道:“老夫的玉凌宗剑法不见得就不是你那天元四子剑的对手,还会偷学你的剑法,呵呵。” 两个老头骂骂咧咧的走着,小雨跟在一侧,往一边的林子里面去了。 ...... 山石堆砌,小丘之旁,溪涧孤壁之侧。 凌笑云躺在溪边石头上晒太阳,感受和煦的阳光。 封弈则是带着小雨站在了溪畔山崖之侧,封弈接过小雨手里的剑,纵身一跃,施展轻功向着崖壁飞了过去。 第七十八章 学剑(1) 小雨疑惑的看着封弈拿着离珞的剑在崖壁上挥舞,显然是在画一张巨大的棋盘,却不知道封弈要教给自己的武功和这棋盘有什么关系。 “凌伯伯,师父不是要教我剑法吗?为什么要画棋盘?”小雨看着一侧躺在一块大石头上躺着晒太阳的凌笑云问道。 凌笑云也不起身,亦不睁眼,回道:“你师父他的两门武功可都离不开棋盘,教你武功,自然得先画棋盘了。” 封弈在石壁上划完最后一道线槽,借势一踩,一跃,纵身落在了小雨一侧,朗声笑道: “纵横十九道,迷煞天下人!” 小雨看着师父划出来的棋盘,恭敬拜道:“师父。” 封弈点头嗯了一声,随即提起手里的离珞的那柄剑,打量了一下剑锋,嘀咕道: “这离宗的剑确实上乘,离珞这丫头是离败的女儿,这一柄配剑也不差,我这般消磨,竟然剑锋不裂不损,着实是柄好剑。 好了,小雨!接着。” 封弈说完,将手里的剑信手扔给了站在身边的小雨,然后吩咐道:“你就用这剑去那边竹林里砍几根拇指粗细的竹子,咱们当做剑用。” 小雨疑惑道:“师父,这不是有剑吗?我们为啥不用?” 封弈抬手敲了一下小雨的额头,骂道:“就你的本事,还想用真的剑,这要是对起手来,指不定砍着自己,否说练剑了。” 小雨闻言,“哦”了一声,拿着离珞的剑奔向竹林,不多时便手里拿着几根青黄相间的鸡筋油竹回来。 “这就对了嘛。接着,一人一根竹子,把剑插在一边,咱们不用。”封弈信手将几根竹子扔在地上,接过小雨手里的剑,回剑鞘,一划,一扔,那剑笔直的插在了溪边的软土里。 小雨接过竹子,自然不能露出自己本就是用剑高手的本事,佯装笨拙的舞动了几下,身子歪歪斜斜,吊儿郎当。 封弈撇嘴,手里的竹子一抬,打在了小雨的左脚上,骂道:“站好了,你这样子,哪有半分学剑的架势,给我好好站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身子都站不直,还怎么拿剑。” 小雨的腰间,臀部,手臂,接连挨了封弈几棍子,疼得小雨嗷嗷直叫。 “师父,疼疼疼......”小雨揉着肩,咒骂道。 封弈正色道:“给我站直了,别嬉皮笑脸的,学功夫的时候就得有个学功夫的样子。” 小雨见封弈脸色严肃,立即站直了身子,手里的竹条还拿着。 封弈做了个立剑式,手扣在竹条之上,拇指并食指并搭,做了一个标准的拿剑的手势,站如古松,竹条似剑如松枝桠,作迎客之姿。 “照着做。”封弈对着小雨道:“站如古松,立根扎地,下盘要稳,便是立剑式。” 小雨闻言,立即站直了身子,学着封弈的样子,站好。 小雨心下明了,封弈是在教自己基本的用剑之法,老头子和师父都教过,他自然会。 封弈见小雨这么一战,姿势标准,很是不错,称赞道:“不错,是个学剑的料子。” 小雨回道:“师父,我家老头子教过我几招剑法,基本功还是有的。” 封弈笑道:“对了,我还忘了这茬,不错,有些底子倒是省了我从开始教你。”封弈见小雨要松懈下来休息,忙骂道:“别动,站直了,学过就不练习了吗!臭小子,我没让你休息,都给我保持这个姿势。” 小雨皱眉,回道:“为什么呀?师父?” 封弈嘀咕道:“就你这样子,可学过什么内功没有?” 小雨摇了摇头,“没有。” “啪”。 小雨的脑袋上挨了一棍子,封弈嘀咕道:“没叫你动,不准摇头,我问你,你开口回答便是,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准有任何动作。” “哦.....”小雨皱眉感受耳边传来的疼,也不敢再动了,疼也只得忍着,不敢揉揉。 封弈道:“一看你小子就没有学过内功,你的内力不够,以后遇上敌人,难道就靠起首的几招应敌?为师也没有什么快速修炼内功的法子,只有这笨办法,依靠耐力和体力来提升你的内力。等你有一些内力的底子了,我再给你一套修习内功的武功,不然贸然求进,会伤了你的根基。” 小雨闻言,心下明了,自己每一次执行任务,却确实是以起首的几招应敌的,好在和老头子在一起的那个师父给的‘残剑十八式’的剑法精妙,重形与意,乃是一种极其厉害的外修剑法。眼下封弈要教自己武功,却要自己修炼内力,这下可有得苦受了,刘伯要教自己练习渔禅功来修行内力,自己都不愿意,这那站得住.......小雨心里叫苦不迭,手都抬软了,不留神下滑了一截。 “啪!” 一身清脆的响声,小雨的手臂上传来疼痛。 “站好了!”封弈骂道。 小雨皱眉道:“师父,疼,咱们直接学剑法行不行......这内力太难练了....” 封弈骂道:“不行,保持这个姿势半个时辰,之后再换,既然你都明白基本的剑法手势,今日,便按照握剑七式每个站半个时辰。” 小雨皱眉不言,一脸哀怨之色,心里暗骂,这个老东西,这个师父不该拜的,这下玩大发了,这站一天下来,自己还不得残废了...... 封弈在一则嘀咕道: “趁着这个现在没事做,师父便给你讲讲,当今天下几个厉害角色的剑法排名。 师父的天元四子剑,只要你练好了,绝对能排在前几位。 论天下剑法,闻名的宗门,便是如今的十大剑宗,九剑一器,九个宗门以剑法闻名,一个宗门以利剑闻名。和你要好的离珞丫头便是器宗离宗的,器宗便是铸剑宗门,天下无数好剑,出自离宗,这也是离宗几百年的一直立在江湖不倒的原因。 而闻名江湖的人,只有三位,一位是晋宗掌门张之问,其一手松露寒剑的剑法使得不错,而闻名江湖,但其剑术上的本事也只能排在第三。 再有一位便是立在第一的天下四杰之首的独孤诣。 独孤诣,人称剑圣,‘落叶停雨问州官,能安一方否?’江湖中人无人不知,此人也是位居四杰之首,其痴迷于剑法,故有剑圣之称,传闻其剑术上的造诣早已出神入化,其亲创的剑法无数,最厉害的据说是一门‘云剑诀’的剑法。 不过具体的,为师也不清楚,相传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上只有他的传说。 我也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说到这里,封弈的眼神里有几丝畏惧之意,神色木然,似乎想起了什么,陷入了沉思。 小雨见封弈没继续说下去,看师父的表情,似乎和这个传闻之中的剑圣有过过节一样,脸上的表情变化丰富了些,于是好奇问道:“那您和他交过手吗?” 第七十九章 学剑(2) 封弈回过神来,支支吾吾道:“嗯..没...没交过手...” 一侧凌笑云本在感受着阳光,闭目养神,听了封弈的不利索的言语,之后,在一侧略带讽刺意味的笑道: “呵呵呵,你这臭家伙,爱面子的功夫还是一流的,你那那是没和独孤诣交过手啊! 哈哈哈小雨,别听你师父胡说,他和独孤诣交过手,用的就是要教你的天元四子剑,还有他的那门弹指散手的功夫,至于具体的结果啊,你得问问他咯!哈哈哈.....” 凌笑云的笑声爽朗,听在封弈耳朵里面有些刺耳扎心。 封弈这人不在乎自己邋遢不堪的名声,而是在乎江湖上对他们天下四杰的尊称,而且素来引以为豪。 “师父?”小雨站直了身子,不敢妄动,却有些好奇自己这位师父和那位传说中的剑圣独孤诣比试结果如何了。 封弈手微微一抬,一摆,撇嘴呐呐道:“行了行了,我是和他比试过一次,也就输了几招啦......”说道几招的时候,封弈的眼神有些恍恍惚惚,不躲躲藏藏。 小雨看师父局促的样子,知他在撒谎,也不好意思多问。 一侧凌笑云听了,皱眉,撇嘴道:“不知道是谁说的,在独孤诣手下没过得十招,呵呵,也就输几招,仔细数一数,还真是几招,哈哈哈......” 封弈闻言,白了一眼躺在石板上晒太阳的凌笑云,皱眉道:“嘿,我说老东西,今儿个是诚心给我为难是吧?以后还想不想和我下棋了?再说了,我那时候是年轻气盛,剑法还不熟练便去挑战他的,换做是如今,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凌笑云见封弈那下棋的话来捣鼓自己,忍不住又笑了笑,嘀咕道:“得得得,你教,你继续教!” 小雨嘴角微一扬,知道封弈不顾及自己的皮囊形象,却要面子得紧,心下觉着,这天下四杰,只怕只有自己这个活宝师父最有趣了吧。 “哎,师父,疼疼疼....我不笑了!”小雨冷不防的又挨了一棍子,嘴上说不笑了,笑容却收敛不下来,只得耍小聪明问道:“师父,您老人家厉害着呢,您不是说有三个闻名江湖的剑术高手吗?您说了有晋宗的 张之问,还有剑圣独孤诣,那还有一个当然是您老人家了是不是?张之问排第三,您老人家自然是排第二了,厉害!厉害啊,我的师父!” 封弈听了小雨的吹捧,适才乐呵呵的收了手里竹棍子,笑道:“算你小子机灵,老夫的天元四子剑,不是你师父我说大话,定是妥妥的排在第二。” 小雨闻言,心下暗道,封弈江湖上的名声不低,自己要是学了他的天元四子剑,定然会剑法精进,这个师父倒也拜得。 只是这江湖规矩,从师学艺,如无师名,不得二投。亏得自己原本的师父学着老头子一样,成了个老痞子,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不然自己也不能再拜封弈为师,只是拜了封弈为师之后,自己小雨的身份,便是棋 狂二弟子,不得多学其他人的本事了。 棋狂此人虽然不要面子,邋遢得紧,却好要‘面子’争一口本事的气,说起来也本事不低,倒也值当了。 小雨知道封弈的剑法厉害,却不知道他自己残剑十八式其实是剑圣独孤诣当年初创‘云剑诀’的不全本。 他原本授业师父袁三从绝岭峰石壁上学来的剑法。这一套剑法,其实就是当年独孤诣在绝岭峰悟剑时候,以绝岭十八道山路为模子,刻在石壁上的‘云剑诀’最初的模本,只是那时候的独孤诣还没给这一套剑法命 名,那剑法也不完全,所以袁三机缘之下得见了,知道这套剑法精妙,悉数抄录了去,却又觉得不全,他自己又本事低微,补不足其余下的招式,只得以‘残剑十八式’名之。 袁三将抄录本交给小雨的时候,他自己也只学了六式,其他的十二式,全靠小雨自己领悟学成。 所有后来行走江湖之后,小雨的本事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初授业师父袁三。 ...... “好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了,换个姿势继续保持练习。”封弈看小雨呆呆站着,叮嘱道。 小雨‘哦’了一声,换了个‘反手下剑式’的基本剑式站着。 封弈见状,抬手又是一棍子,骂道:“臭小子,倒是机灵过头了,你这下剑式,手这么垂着,是要偷懒吗?给我换指天式!” 小雨想借机偷懒心思被封弈看了出来,只得麻溜的换了之事站着,嘀咕道: “师父,手臂都举软了,咱能休息一下吗?” 封弈撇嘴道: “不能!师父我当年可是一个姿势站一天,你这才多久,少给我耍小聪明,不然打得你浑身淤青! 你这个样子,一点耐力没有,还怎么修习内功,站好了,基本的剑式,先练费力的,后练省力的,偷懒,想也别想!!。” 小雨皱眉,心下问候了封弈的祖宗一遍,暗道嘴上不能骂,心里骂一下解解气还行。 封弈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中的三尺长的竹条,对着小雨道:“看好了,为师先给你演示一边整个天元四子剑的所有剑式,等过些天再一一教给你。” “天元四子剑,一共九式,每一式九招,每一招三种变化,仔细看,这一遍能记下多少是多少。”封弈开始比划剑招。 “第一式,平岳式,是以棋盘‘平’字区‘岳’字位起首,九招依次是‘探岳’‘风花’......” “第二式,上千式......” “第三式,去曲式...” ...... “第九式,天元式,九招依次是‘踏足’‘空望’‘击云’.....” 封弈嘴上念叨着剑式剑招,手下的竹子越发快速起来,时而似龙蛇舞动,时而又如凤鸣九天,时而又如清风过境。 整个天元四子剑剑法一气呵成,打完站在傲立在一侧,衣衫褴褛,略显滑稽,可一身傲然之气,却不俗于人。 “好了,天元四子剑的剑招悉数给你演练了一遍,你记住了多少?你小子本就对棋盘的每一个位置都熟悉,这一套剑法的招式名字,你小子应该很好领悟才是!”封弈对着小雨问道。 “师父,手酸!能不能......”小雨苦着脸,皱眉问封弈道。 封弈骂道:“不能,我问你记住了几式!!不是要你休息!!” 小雨天资聪颖,原本悟性极高,只是懒于修炼内力,觉着修炼内力枯燥,没有学习剑法变化有趣,所以怠于练习内功。那错骨易容术也是一门极其消磨人的武功,小雨不愿意枯燥的练习,也造成了小雨这些年学习 下来,也只得了能错骨变成‘季如歌’一张脸面的程度。 小雨看了封弈演练了一边那复杂的天元四子剑之后,已然记住了五成左右,若是要他直接练一遍,绝对能练出个四成的模样来。 只是这时候封弈要训练他的耐力,不让他动,他只得回道:“五成左右!” “不错,已经很不错了,为师这般天资聪颖的人,当年也只学了三成!......你咋看之下,便学了五....五”封弈自傲的呐呐说完,才反应过来,小雨说的是五成,忙惊讶看着小雨问道:“什么!!!!你说你记 住了几成?” “五成。”小雨回。 “五成???真的假的?”封弈问。 “真的......”小雨再回。 “来,别站着了,你舞几下给我看看,年纪轻轻就说大话,师父我当年学到五成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封弈没好气的咒骂道,心下怎么也不相信这小子看一遍便记住了五成剑招。 小雨闻言,总算松了口气,忙松了抬着拿剑比划基本剑招的指天式的手,一屁股坐到了自己所在的石墩子上,手酸得够呛,连忙抖了几下。 封弈见状骂道:“起来练给我看啊!不然我要揍你了!!” “得得得,您老人家别着急,我手臂举麻了,休息一下就马上舞给您看。”小雨急忙回道,生怕他手中的棍子又打了下来。 第八十章 学剑(3) “好,你小子说你记住了五成,只要你能比划出个三成的模样来,我便不揍你,否则,你这基本剑式的耐力练习,以后都给我加到每一式一个时辰。”封弈以为小雨为了偷懒休息,便打诳语,于是瞪着小雨骂道。 小雨心下早厌烦了练习耐力,心道自己好歹也能比划出个四成来,有机可乘,有懒可偷,先讲讲条件先!指不定能说服师父少练习一会儿耐力。 “师父,要是我能比划出个四成来,是不是能少练习一会儿耐力,你看行不行!!”小雨看着封弈笑嘻嘻的问道。 封弈闻言,骂道:“行啊,你小子,你要是比划出四成来,这耐力的练习,原本要你每天四个时辰,你要是能比划出来,我答应你,只练习一个时辰!!”封弈不屑的眼神看着小雨回道。 小雨还坐在那里,揉着自己已经举得发麻的双臂,对着封弈无奈的回道:“这样都还要练习一个时辰,师父啊,要是我比划出来了,能不能不练耐力?” 封弈闻言,心下暗道:练习耐力是积蓄内力最根本的办法,虽然最缓慢,却是最有效的,这小子不练习耐力,以后打架过不了几招便累的气踹嘘嘘,说出去是我的徒弟岂不是丢了我的面子?不行不行,这样大大的不划算。 封弈一边想一边打量着小雨,将信将疑,又思量道:我在剑法上的领悟已经是算高的了,当初我的师父收我为徒,便是看中的我记忆极好,莫不是这小子比我还厉害?我不信,当初自己大徒弟俞流飞学这套剑法的时候,单是比划出一成的剑招都用了二十几天。这小子看一遍天元四子剑能比划出四成左右的招数来,莫不是痴人说梦?难道他的领悟能力还能比过自己了?不可能,便赌了。 “好,臭小子,只要你能比划出四成的剑法,这耐力练习便免了,要是不能,以后每天多加两个时辰,练习耐力,你看如何?”封弈打足了底气,拿定小雨做不到比划出四成的本事来,正色回道。 小雨瞥了封弈一眼,轻松回道:“好,师父,就这么定了!” 一侧原本乜斜着眼睛晒太阳的凌笑云听了,惊得直接坐了起来,看着小雨,问道:“小子,你确定,你要这么做?一天六个时辰的时间都练习耐力,那不是从早到晚,你都得换姿势站着了!臭老头记性已经是极好的了,他当年学剑的时候,都只一下子记住了三成左右,你还要比划出来,你确定你做得到???!!” 小雨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回道:“这有什么难的,等着,我这就舞剑。” 小雨天资聪颖,自小又跟着老头子李长庚,以及痞子师父袁三两人鬼混,自小便是坑蒙拐骗的练习聪明劲儿,记性和悟性早就远比常人厉害,何况他还自己学完了‘残剑十八式’,残剑十八式的难练程度和封弈的天元四子剑差不了多少。 运剑之势,千变万化,‘残剑十八式’的剑招十分精妙,细微之处,却比天元四子剑更好一些,小雨看了一遍封弈的舞剑,自然能比较出其中的优劣来,这样更好记住剑招,何况天元四子剑的剑法是以围棋棋盘的‘平上去入’四个分区开始命名,剑招也差不多时是围棋的走势,小雨精通‘棋灵步’,对于记住天元四子剑招又多了几分熟悉的意味,比划出四成来,全然不在话下。 在封弈和凌笑云鄙夷的眼神之中,见小雨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拿起手中三尺竹节,几个跨步,站到了一侧溪畔的空地上。 竹如长剑,起手提剑一式‘平岳式’。其中,‘探岳’一招连着‘风花’...... 剑舞龙蛇,溪水起影,寒潭生光。 ‘第二式,上千式’... ‘第三式,去曲式’... ‘第四式,入江式’... ‘第五式,中剑式’....... 直到第五式第六招,小雨直接停了手中竹,收了剑式,学着封弈收剑时候的姿势,傲然而立。 出剑行云流水,毫无停滞之意,似乎比封弈自己舞剑还要顺畅。 小雨记剑招的时候,勉励而行,只能记到第五式的第六招左右,后面的索性只观不记,毕竟贪多勿得。 记住了得剑招,便能比划出来,已经是难能可贵。 天元四子剑九式,每一式九招,每一招三种变化,整个剑法便是二百四十三种变化,要一下子全部记下来,几无可能,小雨开始记的时候,便没想过记全。 封弈原本鄙夷的眼神看着小雨行云流水般的将前五式舞完,眼神变化十分精彩,先是鄙夷,后是张大了嘴巴惊讶,到最后便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凌笑云看着封弈的表情变化,便知道小雨运剑出剑几无错误,足见小雨的厉害,不由的竖起了大拇指,十分佩服。 “厉害啊,小雨!难怪你对下棋能领悟得你那‘老头子’师父传给你的‘天元落子’下法,你这资质!不得了!老夫心服口服!!”凌笑云赞叹道:“臭老头,你可是捡了个好徒弟啊!” 封弈伸手擦了一下嘴角惊讶出来的哈喇子,打了寒颤,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小雨,问道:“你学过?” “没有啊,师父,我怎么可能学过你的剑法。”小雨皱眉回道。 封弈呐呐嘀咕道:“也对,要是学过,你岂不成了我的师弟了,我的师父到死都只收了我这么一个徒弟,你怎么可能学过......”封弈嘀咕完,才缓过神来,这一次自己可真捡到宝了,小雨这领悟能力,只看了一遍,便将天元四子剑舞出了半数,厉害,厉害啊。 封弈咽了一口口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没看错,看着眼前的小雨,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师父,您看我是不是过关了?明天是不是不用练习耐力了?”小雨轻声问道。 封弈这才摆了摆手,回道:“这这...要是不练耐力,你以后怎么修炼内力?你不修炼内力,我还怎么教你黑白弹指散手功?......” 小雨皱眉,回道:“师父,你刚刚可是答应了我的.....” 凌笑云在一侧笑道:“臭老头,你可别忘了,咱们现在是困在了古松崖下,练内功有啥用?你还能指望小雨出去给你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不成?” 封弈恍然大悟,心道凌笑云说得也对,原本就是教小雨武功乃是打发无聊的时光之举,只怕以后得困在这里一辈子了,于是撇了撇嘴,对着小雨道:“好吧,不练内力便不练了,老夫便将整套的天元四剑的剑法先 将你教会了再说,至于弹指散手的功夫,老夫待你学会此剑法之后,再一一说给你听,至于你练不练内力,学不学那弹指散手功又当别论。” 小雨抱拳对着二老拜了,喜道:“多谢凌伯伯,多谢师父。” 凌笑云和封弈二人闻言,微笑着相视一笑,随即摇了摇头,对于这小子不喜修炼耐力,也表示无可奈何。 ...... 第八十一章 葬之 深秋,渐寒,霜凝将雪,万物交黄近白之际。 松影余辉一鸦停,犹陪残阳泛秋声。 古松崖百年老松挂松塔,散落了一地松子儿,刘伯拣了一块凸起的红岩石坐着,眉目之间露出了一丝忧虑,身边平放着他的鱼竿,坐姿乃是他的渔禅功的坐姿。 刘伯心下知道俞流飞此行注定无果,还是跟着来了。 俞流飞用麻绳和竹节日以继夜的编制了一根上百丈长的绳梯,用刘伯的驴儿拉了满满一车,一路颠簸上了古松崖后崖,要准备下崖去寻找封弈等人,抑或是尸首。 刘伯早说过,绳梯过长,只怕扔下去便会因为落下的一截梯子太重,会勒断了中间的梯子腰绳,可俞流飞这个榆木脑袋就是不愿意放弃。 在对弈谷的竹溪潭边钓了三个月鱼,刘伯也乏了,跟着这二傻子上了山来,希冀这傻子绳梯扎得够结实,能够让他们下古松崖去找人去。 希望不大,刘伯的眉头微锁,前些日子,墨韵山玉凌宗和庐山离宗的人都轮流着来过,又是拜山又是像山谷下扔圆钱的,权当落下山崖的人都死了。可刘伯内心还是希望俞流飞的绳梯能成,毕竟在六叔酒馆的时候,小雨可给自己煮了不少面吃,小雨这小子还是蛮有趣,讨人喜的。 无论他是不是季如歌,那般以坏治坏,再有那济世怀仁的那般侠义心肠,总是让人不讨厌的,别说,还值得人有几分佩服。 “老伯,您也别坐着,来帮忙搭把手,将这绳梯放下谷去。” 俞流飞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将绳梯一端用几根揉成扁担粗细的大绳子牢牢的绑在了那株崖边的古松盘根粗腰之上,对着刘伯喊道。 刘伯闻言,微微点头,起身,缓步走到了崖边。 站到俞流飞身边,刘伯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倒不是因为担忧,而是旁边这个蠢货又是干了近三个月的体力活,还是一次澡都没洗过,一身臭味儿熏人得紧。 耐着性子,时不时的憋足了气,忍着他那一身汗臭味儿,两人缓缓将一大堆的绳梯放了下去。 二人小心翼翼的放下去,待绳梯落下三十几丈的时候,因为落下去的一截过于重了,俞流飞一身蛮力,刘伯内力也不俗,依旧拉不住了其落下一截的分量了,汗水早已湿透他们的衣裳。 力不从心,强拽无用。 终于,两人只得放手任凭绳梯带着堆在上面一大堆迅速的掉落了下去。 “飒飒飒....” “啪!!” “碰!” 绳子接连掉落,在崖边勒出了声音,随即一声清冽的断裂之声,然后是一次短促的落地砸出的碰撞之声。 绳梯在崖口处断裂,只余下了丈许的一截,在半空之中,迎着微风晃荡。 俞流飞见状,一屁股坐在了崖边的石头地上,咬着牙,瞪着山崖,猛烈的锤了地面几拳,然后撕心裂肺的对着山谷狂喊“师父!!!” 声音带着几丝破音,几欲哭出声来。 “哎,走吧,回去了。”刘伯微微的叹了口气,看着崖下朦胧的山谷,眼神里也挂出了掩饰不住的失落感。 刘伯捡起自己的鱼竿,安静的等着俞流飞发泄完情绪,看着擦了好几次的眼泪的这个二傻子,再没有一点情绪波动。 等了他半晌,俞流飞才骂骂咧咧的起身,抖了抖自己身上沾上的灰尘,牵着驴儿,一声不吭的沿着下山的路走。 刘伯扛着鱼竿,缓步跟在后面。 两人俱是无言,只是这一道下山的路,走起来,比平时漫长了几倍不止。 隔日。 寒露点霜,风欺菊,霜欺花,数点冬阳点晨鸦。 俞流飞抱着前些日子和刘伯备的许多坛老酒酣饮,便喝边哭,长期不洗脸,醉了也是一脸黑红。 茅草屋里一脸乱糟糟的,全是当初俞流飞砍竹子留下的竹屑,还有用坏的许多弯刀。 刘伯看着俞流飞坐在屋檐下邋遢的样子,又瞅了瞅乱摆了一地的酒坛子。 刘伯想起了当初封弈身上的那一身恶臭,风一刮,便能吹人吐出吃过的饭来,要说这二傻子不是棋狂的徒弟都不可能,亏着这蠢货也是个重情至性之人。 “臭小子,我要走了,就此别过。” 刘伯素来话不是很多,简单明了。 俞流飞醉眼惺忪的对着刘伯摆了摆手,从昨天下山到现在,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向着递过一坛子老酒过去。 刘伯接了,一边走,一边喝,顺手抓起放在了屋檐下小雨的那根楠竹筒扁担。 刘伯心里明白,这根竹筒扁担对于小雨的重要性,因为,里面是‘季如歌’的剑,剑名寂灭,青鞘,红柄,白芒,利锋,削铁如泥,吹毛断发...... 小雨很在意他的竹筒扁担,毕竟他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季如歌... 牵了老驴,鱼竿渔具挂在驴背上,刘伯端着手里的酒坛子,边走边喝,素来性子寡静的他,不禁有几分怅然若失的感觉,毕竟他的朋友极少,小雨便是一个。 墨韵山,老草街街尾。 街尾是一处当铺,年老的当铺掌柜看着牵驴的钓鱼老人从他那里买了一把锄头,还借了笔墨,不知道要干什么去,一脸的纳闷。 ...... 对弈谷石道入口,松林小道畔,刘伯挖了一个小坟堆,郑重的将手里的竹筒扁担摆到了自己挖好的坑里,薅土埋了。 再找了几个石头堆砌成了坟墓模样,找了一根几尺长的木板,插在坟前。 墨斗里面蘸了墨,看着木板,不知道要落款季如歌之墓,还是小雨之墓。 思前想后,坐了良久,念及小雨给自己煮面时候的嬉皮笑脸模样,嘴角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提笔落下‘好友小雨之墓,刘渔葬’。 随即扔了笔墨,起身,重重的将那木板插在了坟前。 刘伯将酒坛子里剩下的酒悉数撒在了‘小雨’的坟前,扛起鱼竿,牵着老驴。 下山,一路北上,准备回慕云山七层楼。 这时候,朝阳打破山间林雾,将一人一驴缓步离开的身影拉得老长了。 第八十二章 勉强不得 刘伯走后,俞流飞酩酊大醉,郁郁终日,世上除了封弈,他再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他也是个成人了,再不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邋遢孩子,养活自己还不成问题,心中郁结谁也不知道多久能散了。 古松崖下,松崖绝谷之中。 小雨在仿佛的练习着昨日学的天元四子剑前四式,封弈要求他先练习一遍,然后再传授余下的几式给他。 小雨昨日记下的四式半忘了一些,眼下只能勉强的将天元四子剑舞出四式来,但其中有些细节的出招位置不对,还需封弈一一指点。 凌笑云这日没跟着过来,在谷中拉着离珞下棋。 至于秦霜和周番两人捣鼓了一天的那大叶木芙蓉,从根茎到枝叶,再到叶果,都一一试了,他们抓的老鼠也死得差不多了,对于那种褐色蛇毒依旧没有好的办法解决。 两人都在院子各自琢磨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眼看天气渐寒,冬天便要来临,凌紫为他们缝了不少的冬衣,却依旧忙碌着缝制衣服。 ...... 小雨和封弈两人今日都没有拿剑出来,离珞的剑还给了她,他们两人都是拿着昨日的三尺竹条当做剑用。 小雨将前几式的剑练习完,收了竹条,站在一则弥勒佛一样坐在一侧啃烤野兔子的封弈面前。 “师父,前几式的有些细微之处,弟子有些忘记了,譬如第三式第四招是提剑后落,还是上起?还请师父再演示一次。”小雨抱拳对着封弈道。 封弈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的油腻,将手里兔腿上最后一点肉唆得个干干净净,这才在自己身上抹了一把油腻,站了起来。 “先别慌,臭小子,你看师父昨日用剑在那石壁上画出来的几丈大的棋盘,你就不想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吗?”封弈一边咀嚼嘴里的肉,一边嘀咕。 小雨闻言,看了看不远处石壁上的围棋棋盘,顺着封弈的话风,好奇问道:“那,师父,那是干什么的?” 封弈呵呵一笑,躬下身子去,在地上捡了几块拇指大小的石子儿,随后将其中一块卡在中指和拇指之间,对着不远处的崖壁一弹,石子儿和那红岩崖壁撞击之下,瞬间迸射得粉碎,溅了一地的灰尘。 “怎么样?厉害吧?”封弈微微一笑,又将其中一块石子儿用拇指和食指捻着,手腕用力,内力一运,劲道十足,手臂一摆,石子儿再次射向那岩壁棋盘的‘把’位。 石子崩坏之际,红岩崖壁本就不是十分坚硬的石壁,瞬间被打落了好大一块缺口,掉落下地,俨然比第一指更加厉害。 “为师适才用了两种指法,若是手中的石子是那坚硬的围棋棋子,威力更加厉害,若是对上敌人,根本不用近身,便能退敌于数丈开外,若是内力雄浑者,十丈二十丈皆有可能!这便是黑白弹指散手的功夫,别看 只有两种指法,要练成此功,务需内力遒劲,指力和眼力,还有准心缺一不可,怎样?想不想学?”封弈诱导小雨道。 小雨一听需要内力遒劲,压根儿便听不进去其他的话了,接连摇头,皱眉看着封弈道:“原来师父,你在这石壁上用剑画了这么大一个棋盘是为了展示您老人家的弹指散手功夫的啊!师父,您真是非常厉害!” 封弈皱眉瞥了一眼眼前的机灵鬼,自己问他想不想学,这小子只是夸自己厉害,想学不想学却只字不提。 “棋盘是为了练习你弹指功夫的准心的,要你打那个位置便打那个位置,那时候,你的弹指功夫便是成了。”封弈眼下之意,便是要小雨学弹指散手功,只要这小子答应,那便有理由逼着他练习内力了。 小雨这般聪明之人,又怎么会体悟不到封弈的意思,直接撇嘴道:“师父,您的弹指散手功实在太厉害了,小雨一时半会儿还学不会,就不学了,先学剑,您赶紧给我指点指点。” 封弈闻言,忍着想揍这小子的冲动,深呼吸了一口气,看来这小子不上当,没法,只得罢了。 封弈随即冷哼道:“臭小子,一点不长进,得了得了,先学剑,以后再说修炼内力的事情。”封弈说完,看着小雨又开始练习剑法,心下暗道:天底下有很多的事情,勉强不来的,这小子这时候不愿意修习内力, 只怕等以后收到了挫折,才会努力吧。只盼他愿意努力的时候,遇到的挫折不至于让他一败涂地的才好。 “小雨,你停下,看为师给你再从头演练一次,这次可看仔细了!”封弈捡起一侧的插在地上的竹棍子,纵身一跃,开始舞剑。 小雨停了自己动作,安心看着封弈比划剑招,他的悟性不错,不用封弈教俞流飞一样,一招一式的讲解,只需要封弈动作慢些,便能学得大概。 自幼被师父袁三和老头子逼着练剑,吃了不少苦头,所以自小便讨厌耐力练习内力,但是他的根基还是有的,内力虽然不强,但足以维持他的‘棋灵步’的轻功施展,这时候长大了,对修炼内力一道,越发不喜欢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究其根本,老头子李长庚和他师父袁三没有好的内功心法给他修炼,所以从小让他修习内力,全靠死办法,便是封弈一样的耐力训练,这便是小雨长大后,讨厌修炼内功的原因。 一师一徒,一天下来,全是在溪边练习天元四子剑了。 不觉之间,又是日暮。 周番和秦霜又去林子里抓了不少野老鼠用作褐色蛇毒的实验,顺带捕猎了不少野兔獐子之类的,当做众人食物的补给。 前院,凌紫叫上了凌笑云和离珞帮忙做饭去。 周番列行下午运功祛毒,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只是周番常年修习毒功,如今落了下来,不再服毒修炼,难免体内遭受毒素反噬,明里面色恢复不少,暗里却全身经脉根基受损严重。 秦霜在一侧帮他看着前院,免得吐血的时候被人看见,尤其不能让凌紫知道周番体内的情况。 周番吐出黑血,秦霜帮他用内功调息完毕。 看着地上的周番吐出的黑血,秦霜用银针试了一下血液的毒性,银针乌黑,毒性极强,周番俨然就是一个毒人。 秦霜想了当初自己用褐色蛇毒为封弈和凌笑云化解周番的黑血功掌力的毒性,是可以的,以毒攻毒,褐色蛇毒可以化解周番的黑血功的毒,那么黑血功的毒血指不定便能化解褐色毒蛇的毒,秦霜想到这里,急忙用 一块石片,一张石板,将周番吐出的黑血连泥带土刮了起来。 周番调息完毕,见了此景,疑惑道:“秦霜丫头,你在做什么?” 秦霜看着周番微微一笑,回道:“老毒物,我可能找到了解褐色蛇毒的法子,你可就要输了!嘿嘿,可别想收我做徒弟了。” 周番见了一侧她试毒的银针,又想起了当初封弈和凌笑云的毒被秦霜解了,一瞬间明白了过来。 “丫头,你是想以毒攻毒吧!” 秦霜回道:“正是!” 周番无奈的摇了摇头,回道:“亏你想得到,就算我的血能解褐色蛇毒,可我们也没法出得这谷去,把我一身血放干净往沼泽地里撒,只怕也支撑不了咱们在沼泽地里走出一里路吧!” 秦霜笑着回道:“这我可不管,总之这一次比试我们说好的,是谁先找到解毒的法子,便是赢家,这样一来,我就不用拜你为师了,嘿嘿。” 周番闻言,呵呵一笑,看秦霜高兴的样子,知道这丫头性子死心眼,为了不拜自己为师,这种法子也想出来,也罢,这个徒弟看来是收不成了,我这徒弟算是没有了,只是这丫头太过执着了些,这件事她算是赢了,那她和他师兄感情上的事情,只怕就不那么顺利了。 秦霜不愿当周番的徒弟,也如小雨不愿练习耐力一般,勉强不来。 不得不说,这世上,有很多事情,终究是勉强不得的。 秦霜将黑血裹着泥土和了水,往一只喂了蛇毒的老鼠嘴里灌,然后转身看着周番道:“老怪物,走吧,咱们吃饭去,要是过几个时辰,这只小老鼠还活着,那说明,你的血真的能解此褐色蛇毒。” 周番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回道:“罢了罢了,算你赢了,丫头,只是这事情还得瞒着,我可不希望你凌紫阿姨知道那解药是我吐的血。” 秦霜高兴的笑道:“知道了,老怪物,这事儿啊,就当没发生过,咱们明儿继续捣鼓那大叶木芙蓉,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法子解了这褐色蛇毒。 嗯,不过,要是明早起来,这老鼠还活着,嘿嘿,老怪物,你应该知道我想什么吧?” 周番闻言,愣了一下,不知道秦霜为什么这么问,疑惑道:“你想什么?老夫不知?” 秦霜指了指那老鼠,笑着道:“老怪物,如果这老鼠还活着,说明了你体内的黑血功的毒和蛇毒是相互解毒的,这边说明了你的黑血功造成的内伤毒素,便可以服用这蛇毒来化解,你便不用遭受体内剧毒反噬,也就不用考虑后事了。” 周番闻言,怔怔的站在原地,这一个消息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这山谷里最不缺的便是褐色毒蛇,要是真能化解了体内黑血功的毒,那他便可以好好的活着,和凌紫长相厮守。 “走吧,老怪物,我们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明早起早来看看这老鼠是不是还活着。”秦霜扶着周番的手臂,要往前院走。 周番愣了一下,迈开步子,破天荒的对着秦霜说了句“谢谢你,霜丫头。” 秦霜闻言,看着这老怪物从当初相处不近人情到如今性情大变,一时间有些尴尬,随即爽朗笑道:“不客气。” 前院,桌上已经做好了好些菜,珞珞正要往林子里走。 “珞珞,你哪里去?”秦霜喊道。 离珞转头,两个小酒窝笑得十分甜美,回道:“凌紫阿姨让我去叫封伯伯和小雨吃饭了,霜姐姐,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们,我去去就来。” 离珞说完,一溜烟笑嘻嘻的奔着林子里去了。 第八十三章 解毒与离别(1) 前院,石桌子上,几人围了一桌。 封弈夹了一筷子鱼往嘴里送,随即吐了出来,皱眉道:“今天这鱼谁做的?肯定不是凌紫吧!谁做的这么难吃!!”封弈说完,撇嘴看着众人。 离珞闻言,支支吾吾的举手,封伯伯:“是...是我...我小没做过菜,所以跟着凌紫阿姨学的。” 封弈见离珞锁着秀美,憋屈着小嘴,一脸可怜的样子,心下悔然,自己适才只是一时鲁莽,想都没想便骂了出来,忙挠着自己的脑袋,呵呵笑道:“原来是咱们的珞珞小丫头做的,嗯,没事儿,以后多学学便好了 ,封伯伯一时最快,你不要介意啊。” 小雨夹了一块鱼,勉为其难的吃了,眉头都是锁着的,还装出一副笑脸,他知道离珞心思单纯,便鼓励她道:“嗯,珞珞做的鱼还不错。” 封弈几人也为了不让离珞难堪,笑着道:“对对对,大家都试试珞珞的手艺,来来来,小雨都说好吃了,肯定好吃,来,凌老头,我给你夹一大块,你看我对你好吧。” 封弈夹了一大块放到了身边凌笑云的碗里,使了个眼色,一脸得意,摆明了是要折腾凌笑云。 凌笑云看着碗里乌漆墨黑略带糊味儿的鱼块,皱着眉头,也不好当着离珞的面扔了,撇了撇嘴,夹了一小块,忍着吃了,违心夸赞道:“嗯,好吃。” 离珞看着小雨忍着味道吞了下去,一脸愧疚之后,爽朗道:“嗯,还是小雨好,是我的好朋友,仗义。哎呀,你们别吃了,我知道难吃,没事儿,这鱼大家吃不下,还有别的菜,咯,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你们快 试试,看看好不好吃。” 离珞说完指着其他的几盘菜,笑嘻嘻的说道。 封弈听了离珞的话,脸都黑了,却又不好意思开骂,尴尬嘀咕问道:“珞珞啊,这那一盘不是你做的?” 离珞闻言,正色回道:“封伯伯,这一桌子都是我做的,怎样厉害吧!!” 封弈拿着筷子就愣在了哪里,一时间无从下手。 众人听了两人的对话,也都诧异的看着离珞,吓得不轻。 这时候离珞拉着身边凌紫的手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回道:“你们放心吃吧,只有那鱼是我做的,其他是凌紫阿姨做的,哈哈哈,我就是逗你们呢。” 封弈闻言,这才落下筷子去,然后打趣离珞道:“小丫头,跟着小雨这小混蛋学坏了,还会糊弄人了。” 一时间桌上其乐融融。 ...... 饭后,有月,星光灿烂。 众人点了个篝火堆,围着取暖,没多久,该睡的都睡了。 秦霜靠着一根大树睡得香,只离珞看着天上繁星,眉头微微皱着,一脸失落的样子。 小雨打了个盹儿醒了,看着离珞还在怔怔的看着天上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珞珞,你还在因为下午做的鱼不好吃不开心吗?”小雨安慰身边的离珞,问道。 离珞一脸安静的摇了摇头,小雨知道她不是那种喜欢纠结的人,想来是想家了,他们一行人之中,只有离珞很少离家久,这段时间以来,离珞常常坐在溪边,因为想家的缘故一个偷偷哭。 多是小雨去安慰他,小雨知道她又想家了,坐到她身边,安慰道:“珞珞,别担心,有秦霜姐姐和周番伯伯在,他们一定能想到破解这山谷蛇毒的办法,我们肯定能回去的。” 离珞乖巧的点了点头,她心里知道,这都好几个月了,他们先是找出路无果,后来秦霜姐姐又研究了好久怎么才能穿过那沼泽地出去,直到最后想到了要破解蛇毒才能可行,这一件件的事情下来,机会很是渺茫, 她虽然抱有出去的希望,可她明白,大家都知道,出去的希望不大,都是在相互安慰罢了。 离珞看着小雨,微笑道:“谢谢你,小雨,谢谢一直安慰我。” 小雨见离珞这么郑重的说谢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看着离珞渐渐明事理的样子,不免有些心疼,想要抱她入怀,却又不敢,只得傻乎乎的看着离珞,回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离珞看着小雨,想起了自己的哥哥离坤,于是问道:“小雨,我能靠着你的肩吗?我以前看月亮的时候,就是靠着哥哥的肩膀......” 小雨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笑着道:“靠吧,把我当成你哥。” 离珞正要靠过去的时候,身边传来了秦霜的声音。 “咳咳,不晚了,该睡了。”秦霜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听到了小雨和离珞的对话,知道他俩素来熟悉,两人相互都有好感,要是正困在山谷里,只怕他们会是一对,于是佯装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也不理他们 两人,起身叹道:“啊,困了,睡觉去。” 离珞想到适才自己的小雨的对话,羞得满脸通红,忙站了来,对着小雨道:“小雨,早些休息,我要和霜姐姐去睡觉了。” 小雨觉得没什么,点了点头。 秦霜笑嘻嘻的看着离珞挽着自己的手臂,打趣离珞道:“珞珞,拉你的哥哥去,我可不当你的哥哥。” “哎呀,霜姐姐......”离珞娇嗔的拍了一下秦霜的手臂,嘟嘴道,“你又取笑我。”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了自己屋子,小雨淡淡一笑,抬头看着天上月,叹了口气,不知道老头子和师父怎样了,估摸着日子,这都快立冬了吧,以前每三年出来闯荡江湖一次,便是立冬左右定会回家,这一次,怕是回 不去了,只盼老头子和师父一切都安好。 呆坐了一会儿,想想大龟山何家村时候陪伴自己的人和事儿,怅然。 随后起身,踹了几把泥巴灭了火,起身睡觉去了。 ...... 翌日。 天气冷了,天色又暗淡,夜间零散的飘起了小雨,早上起来,又冷了几分。 后院,秦霜早已起床,来到了昨日试毒的那老鼠面前。 便是用蛇毒喂过,又用老怪物吐的血喂过的那只老鼠,还活着。 秦霜看在眼里,说不出的欢喜。 老鼠还活着,便说明了老怪物体内的黑血毒功所反噬的毒,有解了,老怪物的命,便有救了。 秦霜高兴的捡起小雨和封弈练剑用的木棍,欣喜之余,信手舞起一套自己师父教给自己的一套剑法来,活动活动筋骨。 第八十四章 解毒与离别(2) 和小雨一个屋子睡觉的是凌笑云,秦霜和离珞一个屋子,而周番则是和凌紫一个屋子,至于封弈,没有人愿意和他在一个屋子。 秦霜为了查看老鼠是不是还活着,起来比较早,所以这时候在院子里舞剑。 除此之外,其他人都还在睡懒觉,小雨醒了,便没了睡意,自己掀开兽皮被子,小声穿上衣服,出了门去,准备去小溪洗漱。 蹑手蹑脚的出了门,再缓步走到后院,秦霜见了小雨出来,一个侧身用手里的竹棍点了一下旁边的另一根竹条,一提一薅,对着小雨带了过去。 “接着,小雨,咱两试试!” 小雨闻言,几个迈步奔了出去,伸手接过落下来的竹棍,一个鹞子翻身,再在地面一点,然后挥‘剑’奔了过去。 剑势起手,正是封弈教的那一套天元四子剑法。 小雨心里明白,学剑用剑均是不能死板,所以起手剑并非天元四子剑的第一式,而是直接用的第三式‘去曲式’。 秦霜的剑法乃是无计道人所授,虽然比不上江湖上一流的剑法,却也不俗,足以让‘一品红’秦霜在江湖上行走遇上一般的毛贼无虞。 江湖上知道‘一品红’秦霜的人不是很多,离珞知道一品红是因为同是天下四杰的卫长吟给她提过,只是卫长吟在离宗归隐之后,便极少行走江湖,也从没告诉过离珞,他其实就是当初的天下四杰之一的琴痴。 无计道人三个弟子,秦霜最末,江湖人素来对用毒不喜。故此无计道人门下,江湖上盛名的便只有两个,一个是济世为怀的洛药,一个是精通奇门八卦的风流才子易晓鸣,此二人在江湖上行走的踪迹很多,一个是医方高手,一个是惩奸除恶的风流才子,都是盛名远播,这是封弈所羡慕的‘名声’。 秦霜的剑法不差,要敌过小雨的天元四子剑终究差了太远,何况小雨对于剑术的理解早就不在一般江湖剑客之下。 二人来回对了不过三十几招,小雨便有让着秦霜的意思。 原本竹棍要打在秦霜手臂之上,便能击落秦霜的一招‘斜刺’,但是棍子落到秦霜手臂之上的时候,小雨念及秦霜是个女子,又是好朋友,自然而然收了手,反手卖了拙去接秦霜的棍子。 两人又过了几招,招招都是要击中秦霜的时候,小雨便收了‘剑’。 打着打着,秦霜退了出来,气喘嘘嘘,站在一侧,将手中棍子立在了地上,一擦额头上的汗液,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打不过你,封老前辈的天元四子剑果然厉害,这才短短几天,想不到把你小子教得这般厉害。” 殊不知,小雨用天元四子剑对秦霜已经是卖了很多破绽给她了,要是用他‘季如歌’的残剑十八式,只怕秦霜过不去十招。 小雨不敢暴露身份,自然不敢乱用,就连‘棋灵步’的步伐都不敢施展。 小雨看着秦霜抱拳笑道:“秦霜姐,承让了。” 将手中棍子扔在一侧,又问秦霜道:“怎么了,秦霜姐姐难道是对蛇毒找到办法了,这一大早的竟然有雅兴和我比剑了。” 秦霜又不能说是为周番找到了祛除毒素反噬的办法,只得掩饰回道:“还没呢,这不,没有法子,所以打算练一下剑,放松一下自己。” 小雨闻言,回道:“可惜小雨不懂药材和毒,不然也可以为你分担些忧愁了。” 秦霜微微一笑,“臭小子,你这小嘴真甜,难怪珞珞会喜欢你。” 小雨呵呵一笑,不敢苟同,离珞对自己多是对好朋友的感情吧,于是对着秦霜抱拳道:“霜姐姐,我去那边溪边洗一把脸,你要去吗?” 秦霜闻言,点了点头,“和你比剑,累得我这一脸的汗,走吧。” 两人便一道去洗脸去了,后事不在话下。 且说山中岁月漫长,秦霜知道了褐色蛇毒能对周番有帮助,周番也心下明了,所以众人忙碌的时候,周番悄悄服用褐色蛇毒调息自己,秦霜替他护法。 时间一久了,周番的气色渐渐好了起来,凌紫也高兴。 凌紫是周番的枕边人,又如何看不出周番和秦霜有事情瞒着她,而周番的身体日渐好了起来,她也高兴,多半是秦霜和周番之间的小秘密,凌紫便没有过多的过问。 凌紫深爱着周番,又怎么会不理解他呢,只是她懂周番的性格罢了。 他两人爱得深了,懂与理解都是眼神之间的顾盼,问的问,不说的,便不用问。 日子一天天过着,小雨已经从封弈手上学全了所有的天元四子剑,封弈好几次要小雨练习耐力,小雨不肯,封弈只得罢了,后将整套的黑白弹指散手的功法演示给小雨看了,小雨无太强内力而学,终究只成了样子,没有巨大的威力。 封弈能几丈出子,打得树断鸟飞,而小雨连丈许远树上的野果子也打不下来。 没有强大内力作为支撑的黑白弹指散手,终究是一门废弃的武功,小雨也不介意,毕竟自己已经有了两套厉害的剑法傍身。 而周番和秦霜两人依旧在研究沼泽地里的褐色毒蛇,这时候已经是冬天,山谷里渐渐开始一片白茫茫,雪起了又化,化了又起,都是在一两天的事情。 至于原因,便是这山谷处在东偏南的地界,白雪积累不起来,也结不成厚冰,沼泽地里结不成厚冰,他们也就没法出沼泽地,蛇毒的患处依旧是很大的威胁。 这山谷里的褐色毒蛇似乎远异于一般的蛇,天冷了,白天见得少,可晚上他们抓来研究的蛇并不冬眠,反正活动很频繁。 要划舟出沼泽地,若夜间,便是十分危险了。 困境依旧是困境,还得从蛇毒下手。 也就是说,这山谷里的褐色毒蛇是昼伏夜出状态,几乎没有冬眠的意思。 沼泽地里的褐色蛇因为偶尔有散雪遮盖,不好发现,很少有蛇在雪面上游走,抓蛇来得不是那么顺畅了。 好在秦霜和周番对蛇的属性和巢穴熟悉,多在岩壁坑洼之下,翻泥动土,总是能找到毒蛇用作实验的。 他二人在秋天的时候,在山里找了不少草药,一来是防止其他几人染了风寒生病,而来便是要研制对付褐色蛇毒的药。 诸如附子、绵马贯众、骨碎补、蛇床子、黄芪、人参之类的中药备了不少在茅草屋子里。 可对于那褐色蛇毒,除了以周番的黑血功反噬吐出来的血液作为解药,以毒攻毒,始终没有其他的东西,可以解了那蛇毒。 沼泽地里的褐色毒蛇最害怕便是那大叶木芙蓉,抓了的蛇都做了实验,那蛇见了这种花木,便会游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可那木芙蓉的无论是茎叶还是根花都对那蛇毒没有任何作用,即便是研磨成粉末,灌给那蛇吃了,那蛇依旧没有任何不适,而蛇毒的毒性也没有减少半分。 这一点,便是让两个精通毒药的人最为头疼,束手无策。 第八十五章 解毒与离别(3) 捣鼓到了无可奈何的时候,两人干脆采了整株冬枯的大叶木兰回来,并着秋季采摘的整株晒干的大叶木兰,捣烂成一堆,用凌紫平日里做饭的那口凹陷的石头锅一并熬了,熬成一碗黑水,用葫芦瓢盛了。 然后抓了一只褐色毒蛇,将那熬出来的药液给它灌了进去。 这日天寒,众人在屋子里烧了一根老木朽根取暖,几人围着秦霜和周番做试验。 灌了药液给那蛇喝了,周番便将那蛇锁在了之前编织好的的竹篓子里,等着看有没有效果。 他们要出得谷去,必须要找到能驱蛇的办法,这时候乃是冬季,沼泽地里的毒瘴气最是薄弱,若是能顺利找到驱蛇解毒的办法,这个季节出去最是没有风险。 所有人都在指望这秦霜和周番,好在山谷够大,食物来源颇丰富,俨然一个世外桃源,除了没有出去的自由,他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活下去。 下棋、捕鱼出猎、缝制衣物、编织器皿、抑或是比剑,看上去事情不多,忙碌起来还是耗了不少时间,尤其是准备过冬的食物和衣物,还要特意修建一个茅草屋来准备经冬的取暖的柴火......这些都是费神费力的,他们过得还不算无聊至极。 “你们说这样熬出来的药真的有用吗?”离珞撇嘴看着放在一侧的竹篓子,屋子里温暖,里面刚刚喝了药的那条褐色毒蛇‘嘶嘶’在笼子晃着脑袋。 离珞手里拿着剑,拉着小雨蹲在那里瞅着上了盖子的笼子,生怕那蛇蹿出来,但心下又是好奇,要看了那蛇喝了周番和秦霜熬得药究竟有何作用? 秦霜和周番已经研究了那么久,已经对他们两人想出来的这个法子不抱有多大的希望。 封弈这些日子闲得发慌了,谷中无酒,也没有上好的食材,即便是凌紫和秦霜两人的烹饪功夫不错,也做不出来上好的没酒佳肴,嘴馋得紧,尤其是想起了酒楼里红烧大鹅、清蒸烧白之类的美味,更是心慌。 周番和他有过节,不便上前催促,倒是时不时的在秦霜周围转悠,希望能早些找到解了蛇毒的办法,尽早出去大吃大喝。 出谷过沼泽的竹筏、木桨、长棍早已拉着小雨准备的整整齐齐,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东风,便是驱蛇避毒的解药。 这一日,又是一如往常。 要不是离珞拉着小雨对剑招,便是封弈在小雨耳边嘟囔要他练习内力,凌笑云便是要他们和自己下棋解乏。 小雨的性子最是坐不住的,和离珞对剑招还行,要安静的坐在一侧跟着封弈练习内功,便是死活不肯。 凌紫一个人在山谷里呆久了,性子安静,看着大家其乐融融,心下也欢喜。 午间。 笼子里的那条毒蛇,并没有什么异样,扔了一只野老鼠进去,那蛇便是一口咬了,生吞而下,吃得肚子胀鼓鼓的,随后安静的蜷缩着。 “怎么样?这家伙被药死了吗?”封弈蹲在秦霜一侧。 秦霜指了指笼子里吃得饱饱的蛇,嘀咕道:“封伯伯,你见过快被药死了的蛇这么有精神,还能吃下一整只老鼠的?” 封弈闻言,一脸的失望,嘀咕道:“原来又是无用功啊。” 秦霜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 周番的气色渐渐调养好了起来,这些日子精神气还不错,骷髅一样的脸上黝黑的肤色,渐渐有了转成黄色正常的痕迹,心情大好。 周番不喜和凌笑云、封弈打交道,便拉着离珞和小雨两人出了门,要在山谷林子里抓些獐子回来,说是去狩猎,要准备过冬的食物,也算是活动活动筋骨。 凌紫为他披上一件厚厚的皮绒大衣,提醒他没了左脚,用拐杖行走的时候小心一些,又叮嘱小雨帮忙照看着,让他们早去早回。 小雨和离珞笑着答应了下来,三人收拾好行头,趁着今日放晴,出了门。 封弈和凌笑云见秦霜解毒无望,又将院子里落了几许枯枝败叶的棋盘打扫干净,准备对弈一局。 这些日子以来,小雨和封弈对弈,棋力见长,对于‘棋灵步’的领悟又多了几分,只是众人不知。 而凌笑云爱下棋,也乐于琢磨,可终究敌不过封弈还有小雨的棋力。 趁着封弈和凌笑云下棋之际。 秦霜将这些日子,自己在山里找来乌头、夹竹桃、箭毒木之类的中药捣鼓在一块儿,准备给褐色毒蛇来个以毒攻毒,想看看是不是有效。 周番的黑蛇木香毒倒是对这些蛇有一定的催眠作用,但是一路点着黑蛇木香出谷,只怕他们没被蛇咬,便先死在了周番的黑蛇木香毒的药效之下了。 秦霜正准备研磨乌头的时候,凌紫走到了秦霜一侧,拉着秦霜的手臂,小声问道:“秦霜姑娘,你老实告诉我,周番是不是活不长久了,他师叔的黑血功,我是知道的,练得越久,越是中毒越深,继续练下去,便能多活几年,一旦中断,便剧毒反噬,活得时间越少。 这些日子,他不和我说这个问题,我心下也知道,我想好好的陪他走完最后的日子。 我见他气色渐渐的好起来,而你们又常常在后院一起研究毒药,我想请你告诉我,他是毒性反噬导致的气血反照而精神气看上去充足的,还是其他.......” 凌紫说道其他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焦急的意味,因为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能解周番体内的黑血毒,只怕自己的爱人时间不多了。 秦霜闻言,拉着凌紫的双手,安抚道:“凌紫阿姨,您放心,周伯伯的黑血毒,我已经给他找到了解毒的办法了,他那不是回光返照,而是真切的体内毒素好转的征兆。他害怕您担心,所以一直让我帮忙瞒着他的黑血功的毒反噬严重的问题。 您放心,我找到了用蛇毒以毒攻毒的法子给他解毒,周伯伯不会死的,他会慢慢好起来的。” 凌紫闻言,这才宽慰,一脸关切的说道:“他这人呀,啥都好,就是脾气倔了些,夜间常常疼得发抖,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情况呢,他的黑血功我早些年就听他说过修炼的好坏之处,他不愿意和我说,也是怕我担忧,我便没有多问。 听了姑娘你如此一说,我便放心许多了,谢谢你,秦霜姑娘。” 秦霜听了,看着凌紫微微一笑,称赞道:“凌紫阿姨,我真羡慕你们都深爱着对方,心思都相通.......”秦霜说完,想起了自己师兄洛药,自己那么喜欢他,可他却只喜欢他那个从小定了亲的姑娘,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哎.......” 凌紫听了,好奇道:“秦霜姑娘,你是因为出不去这山谷所以叹气吗?” 秦霜微微一笑,对着凌紫摇了摇头。 凌紫也是那一二等兰质蕙心的人儿,又如何猜不出秦霜的心思,于是宽慰她道:“感情这种事情,谁也说不清楚,秦霜姑娘,你也别执念太深了,到头来伤得始终是自己。” 秦霜闻言,点了点头,回道“谢谢凌阿姨。” “走吧,我们出去走走去,这些天我也缝衣服缝得累了,我们出去散散心。”凌紫看了看外面好不容易放晴的天色,阳光正好。 秦霜‘嗯’一声,拉着凌紫的手臂,两人出了院子,往临崖小溪而去。 第八十六章 解毒与离别(4) 小溪畔,清水润潭,孤壁的流水岩槽内已经停了溪水,整条小溪也散成了好几段散布着鹅卵石的浅水潭子。 溪畔两人,一人是老妇人凌紫,一人是年轻姑娘秦霜。 凌紫看着秦霜捡起石子儿漫不经心的往一侧水潭里扔着玩儿,自己也坐到了秦霜一侧的石头上,微笑着问秦霜道:“好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人,秦霜姑娘,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和老婆子说说,感情这种事情,憋在 心里久了,总不是滋味儿的。” 秦霜看着凌紫温润的笑颜,皱眉又向着潭里扔了一块石子儿,徐徐道:“我喜欢我的师兄,可是......” 秦霜支支吾吾的说到这里,又羞于启齿,欲言又止。 凌紫听了,微笑着问道:“丫头,你想说可是你不敢告诉他吗?” 秦霜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回道:“我告诉过他,可是他不喜欢我,哎......” “那他有喜欢的人了吗?”凌紫问道。 秦霜点了点头,回道:“有,而且他们还在一起了,他们是娃娃亲,可女方的父母并不太同意他们在一起。” 凌紫问道:“那他们最后在一起了吗?” 秦霜点了点头,回道:“师兄告诉我,他只喜欢她一个人,不会喜欢我,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始终不愿意放下他,即便是做小我也愿意.......”秦霜说到这里,越想越气,伸手薅了手边的一株藤蔓,重重的扔 了出去,可那藤蔓就像是她的爱情,太过轻了,怎么也扔不远。 凌紫听到这里,心下明了,看来这丫头是单相思,又问道:“那你师兄答应了吗?” 秦霜一撇嘴,嘀咕道:“他就是大傻子,说什么自己自小和她便有婚约,一生也只爱她一个。而且一直把我当成亲妹妹看待,说什么也不会娶我的....哼!” 凌紫闻言,安慰她道:“你这么着急要解了那蛇毒,便是要去找你的师兄吧?” 秦霜听了,重重的点了点头,“嗯,我从二师兄那里得知师父派了大师兄去南边允州救灾,所以路过这墨韵山,结果阴差阳错之下,掉到这里了。” 凌紫回道:“可是,丫头,他并不喜欢你,你勉强也没用,倒不如放下吧。” 秦霜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回道:“我也想过好几次要放下这段感情,可我从小便跟着大师兄长大,始终忘不了我们在一起的学医的时候,我做不到...也放不下...”秦霜说道这里,有些莫名的委屈,几乎掉下泪 来。 凌紫坐到了她的身侧,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秦霜想到自己和师兄的以前,又想起了师兄和彭芸在一起的时候,被她亲眼看见过几次,心上那种痛楚,便涌了出来,忍不住一把扑在了凌紫怀里,大哭起来。 凌紫抚摸着秦霜的长发宽慰道:“好孩子,别哭,专心一致的爱一个人总是好的,只是他不爱你,终究是徒劳,你以后会遇到另一个你爱的人的,你会收获一份美好的爱情的。” 秦霜闻言,越发的哭的大声了。 凌紫无可奈何,毕竟她和周番的爱情里,一直都是恩爱的,没有出现过第三个人,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宽慰秦霜,只得抱着她,让她哭得畅怀。、 “好孩子,憋在心里久了,哭出来就好了。” 良久。 秦霜的哭声渐小,离了凌紫的怀抱,坐正,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挥起衣袖擦干了自己的眼角,对着凌紫说道,“谢谢你,凌紫阿姨。” 凌紫慈祥的笑容,宽慰她道:“好孩子,你以后的路还长,可不能执念太深了。” “嗯”秦霜顺了顺自己凌乱的头发,带着哭腔轻声回道。 “走吧,我陪顺着溪边走走,这山里的那种大叶芙蓉的花呀,可不只是春天开的,山谷里四季都有那种花开,这种花开花结果,落子生根,再开花结果,似乎和季节没有多大的关系。咱们顺着溪边走走,总能看见盛放的花朵的,美丽得紧,也好使你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凌紫站了起来,伸手向秦霜,要拉她起来。 秦霜伸出手去,拉着,两人一路沿着冬天几欲干枯的小溪一路漫无目的走着。 夏泛冬枯,乃是这小溪的常态,可对于溪边的大叶木芙蓉却没有丝毫影响,它们依旧顾自花开花落着。 时过午时,正是日照当空,阳光明媚之时,山谷里无风,晒得暖和,两人松了松身上的皮绒大衣,途径一处。 看着一处木芙蓉开得娇艳,十几丈的溪边,开得五颜六色的,红、黄、白居多,蓝、靛少数。 秦霜欢欢喜喜的奔了过去,摘了一朵蓝色的,嗅了嗅,花香淡雅不浓烈,很是舒服。 凌紫走到近前,并未伸手采花,而是躬身俯下到了垂在地面几尺处的一朵红花处,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花香。 “嗯,清香宜人!”凌紫说完,又瞧见了木芙蓉树下,一列列排队往一侧一朵落花中间采了花蕊,往洞里搬的一行蚂蚁,惊讶道:“呀,天色大好,这木芙蓉下面的蚂蚁也出来了。” 秦霜闻言,看了过去,这里的蚂蚁乃是一种全身深红色,浑身还带着绒毛小刺的蚂蚁,它们每一只的背上还有一个花椒刺一样略弯曲的大刺钩。 “咦,这是什么蚂蚁?”秦霜好奇道。 凌紫回道:“我管他们叫红蚂蚁,这种蚂蚁和山谷里的褐色毒蛇一样,似乎都是这里特有的动物。” 秦霜用一根小棍子沾了一只,仔细看了看,这种蚂蚁个头大小如小指头的一截之半那么长,浑身通红,腰间是坚硬的绒毛小刺,腰背上乃是一颗大的刺,蚂蚁脚上有横纹。秦霜见过很多的蚂蚁,有毒无毒的均有。唯独这种蚂蚁没有见过,看来正如凌紫所言,这种蚂蚁和褐色的毒蛇一样,乃是这山谷里特有的种类。 凌紫信手抓起一只,给秦霜分析道:“这种红色蚂蚁身上的绒毛小刺几乎扎不到人,倒是像鬼针草、苍耳子一样,会粘在皮肤上,要是给咬着了,倒是会起红色的小疱疹,要一两个时辰才会散去。” 凌紫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左右,时不时的会采一些这种大叶木芙蓉的花晾干放在屋子里做熏香用,接触的这种蚂蚁的次数也就多了,自然知道这种红色蚂蚁的习性,如数家珍一样的将这红蚂蚁的知识一一讲给了好奇的秦霜听了。 秦霜闻言,伸手掐住了一只红蚂蚁的背脊,仔细看着这种红色蚂蚁。 凌紫在一侧叮嘱道:“小心,别被咬着了。” 秦霜点了点头,疑惑问道:“凌紫阿姨,这种蚂蚁只有这种木芙蓉周围才生得有吗?” 凌紫闻言,想了想,回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我也没有见着林子里别的地方有,倒是有这种木芙蓉的地方,只要开了花,总会有这种蚂蚁爬到花里去搬花蕊。似乎它们喜欢将之搬回窝里当做食物。” 秦霜听了,总感觉有什么事情是她该想到却又想不到的,一时间又说不出来,脑子里有些混沌,却又感觉得到,要说个具体,却又不行。 她皱着眉头,看着这种蚂蚁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一脸的疑惑。 “怎么了?”凌紫在一侧看着秦霜的表情疑惑,好奇问道。 秦霜闻言,叹气道:“我感觉有什么要想起来的事情,隐约之间有什么联系,可又想不起来了,凌紫阿姨,我们去树林里看看,树林里面是不是也有这种蚂蚁吧,说不定我能想起什么来。” 第八十七章 解毒与离别(5) 树林里,两人找了许久,始终没有发现有那种红蚂蚁出现,基本可以确定,要有那种木芙蓉的地方才会有那种红色蚂蚁的存在。 凌紫站在秦霜一侧,问道:“丫头,你可想起了什么了吗?” 秦霜脑海里还是懵懵懂懂,皱眉对着凌紫摇头以示没有。 “走吧,我们回去吧。” 秦霜跟着凌紫徐徐散步回了屋子,一路上苦思冥想,总觉的有些东西有什么联系,始终想不起来,一脸的疑惑。 待进栅栏围起来的院子里,凌笑云和封弈的对局还未结束。 凌笑云又是厚着老脸在让封弈退子让步,封弈则是笑嘻嘻的捡起了自己棋子。 凌紫走到他们面前,看他们两个老不羞在吵吵闹闹的下棋,秦霜则是招呼也不打,径直的往搭篝火取暖的屋子里走,要找个凳子坐着,想想究竟有什么地方是要想起的事情,却又不曾想起。 封弈退了一步,收了棋子,瞥了一眼木讷神神道道模样,一言不发往屋子里走的秦霜,又好奇的看着凌紫。 “秦霜这丫头怎么了?看样子心情不好啊?”封弈对着凌紫问道。 凌紫皱眉摊手,回道:“她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想起来,这不,该是回屋子里想去了。”凌紫说完,看着棋局,嘀咕道:“三哥,你又在赖皮......” 凌笑云腆着老脸,嘿嘿笑道:“你三哥这叫战术,怎么能叫赖皮呢?” “这么多年了,你呀,这性子可是一点都没有变。”凌紫抿嘴嫣然,雅慧之中,带着几丝恬淡的笑意。 凌笑云哈哈笑道:“那是,不看你三哥是谁,当年可是风靡万千少女的男人,倒是你,在这里困了这么多年,那要强的性子,倒是变得安静了不少,倒有几分不像是我五妹的样子了。” 封弈和凌紫闻言,异口同声,回答道:“不要脸。” 凌笑云老脸微红,指着棋盘,对着封弈喊道:“臭老头,有你什么事儿,下棋下棋,该你走了。” 封弈闻言,看了看棋盘,‘去’位三二位的棋子,被凌笑云在说话调侃之间空当,趁他不注意,挪到了‘去’三三位。 封弈看着凌笑云撇了撇嘴,骂道:“老家伙,说你不要脸,你还登鼻子了,你这动了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我没有动过!!”凌笑云狡辩道。 封弈提气讪笑一声,呵呵道:“呵,就你那棋艺,就算让你动一子,还是能弄死你。”封弈说完,看着凌紫笑道:“大妹子,看我四手之内让你三哥投降!”封弈说完,提手一子落在棋盘上‘去’六四位。 凌紫笑嘻嘻的点头。 “大话说得早,小心闪着腰!”凌笑云一脸不服气,捋捋胡须,紧跟着落了一子。 三人谈笑之间,秦霜一脸喜色,手里拿着一根石头做的锄头,还带着几张荷叶,从屋子里奔了出去,直奔那开着大叶木芙蓉花的地方去了。 “嗯,这丫头怎么了?”凌笑云又指了指秦霜远去的背影,落子的时候,企图再换一子。 凌紫闻言,转头看了过去,急忙跟了上去。 封弈盯着棋盘,防着凌笑云,将他挪动的棋子顺了回去,嘀咕道:“谁知道呢?反正关在这山谷里,不会出什么叉子,随她去吧。” 凌笑云明显感到了自己的手被封弈拉了回来,转头看着棋盘,被封弈抓了正着,尴尬的笑了笑,“来来来,下棋。” 封弈撇嘴道:“老家伙,真是不要脸啊!说了四子让你输,你还能挣扎吗?可笑。” 凌笑云乜斜眼睛,打量着棋盘,骂道:“罢了罢了,我认输,不下了!咱们看看那丫头奇奇怪怪的,到底怎么回事儿?” 凌笑云呼啦一声薅乱了棋盘上的棋子,转身就走,身后传来封弈哈哈哈的大笑声,冷酷无情啊。 封弈大喇喇的跨步跟了上去。 三人跟着远去的秦霜,奔到了那溪边木芙蓉花开得烂漫之处。 只见秦霜在一株开得娇艳的木芙蓉花底下,用那锄头使劲儿的薅刨木芙蓉花底下的泥土,三人走进了一看,只见秦霜在挖一个蚂蚁洞,这时候已经挖出了好多的红蚂蚁,正收拢荷叶,将那些蚂蚁玩荷叶里面装。 收集了不少蚂蚁之后,便小心翼翼的将荷叶用一根麻藤合拢,系上,免得蚂蚁跑了。 “霜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呢?”封弈站在一侧,低头打量着认真做事的秦霜,嘀咕问道。 秦霜转头看了看疑惑的三人,拿起那封着蚂蚁的荷叶,站起身来,也不怎么理会三人,只匆匆丢下一句“跟我来。”便火急火燎的往回走。 封弈、凌笑云、凌紫三人疑惑着,又跟着秦霜往回走。 秦霜风一样的冲进了屋子里,手里还捧着自己刚才挖出来的一群荷叶封着的红蚂蚁。 她一进屋,原本吃了老鼠,安静盘踞着在笼子睡觉的那条褐色毒蛇瞬间惊醒了过来,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在笼子躁动不安,‘嘶嘶’的吐着蛇信子,开始在笼子里蹿动,似乎在拼命的想要冲开笼子的盖子,想要钻出去。 原来秦霜那时候在屋子要进这屋子思考,第一时间便看到了笼子里盘踞着安睡的褐色毒蛇,又想起了凌紫说的话‘我管他们叫红蚂蚁,这种蚂蚁和山谷里的褐色毒蛇一样,似乎都是这里特有的动物。’。 褐色毒蛇和红蚂蚁都是山谷里特有的品种,仔细一想,他们苦思冥想要用那种大叶木芙蓉针对褐色毒蛇,要解了蛇毒,应该是找错方向了!或许那大叶木芙蓉根本就是不是克制那毒蛇的东西,而是这种常年寄宿在木芙蓉底下的红蚂蚁才是。 这便说明了:无论他们怎么用木芙蓉的枝干茎叶用作配药,也对那褐色毒蛇毫无作用的原因。 症结便处在了红蚂蚁身上,或许这种红蚂蚁才是这种褐色毒蛇的天敌。 从一开始,他们纠结的地方,就错了,不是要找解毒的解药,而是要寻找的是褐色毒蛇的天敌!! 秦霜想明白了这一茬,所有的思绪都瞬间理明白了,她一直恍恍惚惚,迷惑而想不出来的道理,正是这一点,她想明白了之后,才有了适才让其他三人疑惑的举动。 看着笼子里躁动的褐色毒蛇,秦霜喜道:“果然如此!!!试试就知道了!!” 封弈三人看着秦霜的一举一动,只见她捧着那装着蚂蚁的荷叶,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正在蹿动的蛇笼子面前。 第八十八章 解毒与离别(6) 笼子里的蛇感觉到了危险,开始猛烈挣扎,想要顶开笼子逃走。 秦霜打开了包裹着蚂蚁的荷叶,将蚂蚁抖落在了竹笼子上。 笼子里面的褐色毒蛇瞬间受了惊吓,在笼子里不断狂躁扭动。 秦霜高兴看着凌紫回道:“凌紫阿姨,谢谢你,多亏了你带着我去散心,我找到对付这种褐色毒蛇办法了,正是你说的这种山谷里特有的红蚂蚁。” 封弈和凌笑云两人闻言,也十分高兴。 封弈哈哈哈大笑道:“奶奶的,看来不用被关在这山谷里了。” 过了片刻,竹笼子里的蛇没了动静,透过缝隙看进去,笼子的蛇似乎已经死了。 秦霜小心翼翼解开笼子系绳,退了几步,用一根长竹竿挑开笼子的盖子。 几人盯着笼子里的蛇,生怕还有什么异动。 秦霜手里的棍子对着那褐色的蛇使劲儿戳了几下,确认了那褐色的蛇已经死透,适才放心将之挑了出来。 但见那蛇身上还有几只红色的蚂蚁还在爬动,秦霜仔细看了看蛇身上有蚂蚁的位置,蛇身上有被蚂蚁咬过的痕迹,都起了一个小小的鼓包。 再过得一会儿,只见那褐色毒蛇全身都开始鼓起一个个的小包,连尾巴都不能动了。 “这种蚂蚁果然是这毒蛇的天敌。”秦霜喜道,“封伯伯,凌伯伯,我们在再去抓些蛇来,我得试验一下得用多少这种蚂蚁才能对这蛇。” “好,我们这就去。”封弈回道。 四人高兴的奔着泥潭沼泽那一片的边沿而去。 ...... 下午,约莫申时末。 断足的周番拄着拐杖,和小雨、离珞一道回来。 离珞和小雨手里提着不少獐子、野兔,几人看着院子里死了的好些褐色毒蛇,又见着他们四人正围在一起。 离珞见了那蛇有些害怕的退了一步,小雨好奇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封弈几人闻言,转头看着他们三人,回道:“小子,秦霜丫头找到对付这毒蛇的法子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小雨听了,一时间眉开眼笑,急忙奔了过去,问道:“真的?” 封弈拍了拍小雨的肩膀,“千真万确,难道为师还能逗你不成?哈哈哈......” 封弈说完,伸手拈起一只红色蚂蚁,对着小雨道:“咯,这玩意儿,一只就能咬死一条毒蛇,还能接着用。” “蚂蚁!”小雨皱眉嘀咕道:“这蚂蚁能杀褐色毒蛇?” 秦霜站了起来,看着周番道:“怎么样,老怪物,还是我先找到对付这毒蛇的法子吧,嘿嘿,你可是输了。” 周番因为秦霜帮他找到破解体内黑血毒功反噬的办法,早就输给了秦霜,只是两人心照不宣罢了,如今秦霜又用这红蚂蚁做到了针对毒蛇的法子,虽然不算是破了褐色蛇毒,却也差不了多少。 在他心里,对秦霜早已多是感恩之意,虽然想将自己一身用毒的本领教授给秦霜,可事实已经说明,秦霜这丫头对毒理的研究,不在自己之下了,也就没了要做她授毒师父的想法了。 “嗯,丫头,你赢了。”周番微笑着对着秦霜竖起了大拇指。 周番身边有凌紫在,早已对研究这毒蛇没了多大的想法,这山谷里住着和外面住着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一句‘吾心安处,是吾家。’用在他身上,再好不过了。 秦霜解释道:“这种毒蛇并不是惧怕那大叶木芙蓉,而是对常年生活在大叶木芙蓉植株周围的红蚂蚁十分畏惧,这种红蚂蚁咬了它们之后,它们身上会起疹子。 便是如同有的人对花粉草木之类闻了之后会起癣病一样,类似于桃花癣之类的症状,这世上有的人体质特殊,不能喝酒,一旦喝了便会醉死。 这种蚂蚁对于这种褐色毒蛇的作用,便是一个道理。这种红蚂蚁便是这种褐色毒蛇的天敌,有它们存在的地方,这种褐色毒蛇便不敢靠近。 我已经试过了,这种蚂蚁咬了人之后,只会引起一个小红疹子,并不会导致人也生癣。 所以我们一直要找到对付这种褐色毒蛇的法子便是红蚂蚁。” 周番称赞秦霜道:“不错,丫头,你对于这些东西的研究,很厉害。” “哈哈哈,难得老怪物会称赞人。”秦霜哈哈笑道。 “好了,阿紫,既然秦霜丫头都找到了克制这种毒蛇的法子了,今晚做一顿好的,咱们庆祝一下,出去有望!”周番从离珞手里接过獐子,递给凌紫,要她去准备晚饭。 晚饭,席间。 众人商议了要怎么出谷去,木筏之类渡过泥潭沼泽的东西早都已经准备好了,眼下就是储备食物,和收集蚂蚁。 一席晚饭,大家高兴的将筹备出谷的事情商议好,各自睡下,隔日开始着手收集蚂蚁。 褐色毒蛇对这种红蚂蚁的气息都天生的畏惧感,一旦周围有这种红色蚂蚁,即便是死的,那些毒蛇也会离得远远的。 ...... 几日的充分准备,衣食、木筏、撑杆、驱蛇的竹棍、以及几十个用荷叶封了的红蚂蚁囊,都已准备妥当。 这一日,天色正好,林间已经散了雾气。 山谷沼泽地边沿,站着已经用了早饭,吃的很是饱腹他们,开始准备离开这个山谷。 离珞带了她的剑,小雨跟上,封弈、凌笑云、秦霜都上了竹筏。 而周番和凌紫却站在了原地,丝毫没有上竹筏的意思。 凌笑云看着凌紫喊道:“五妹,快上船,咱们终于可以出去了。” 凌紫挽着周番的手臂,微笑着看着几人,摇了摇头,回道:“三哥,你回去带我给大哥、二哥、四姐问好,小妹不回去了。”凌紫说完,眼波流转含情脉脉的看着周番,两人对视一笑。 周番对着秦霜挥了挥手,笑道:“秦霜丫头,一路好走。我和阿紫准备在这里渡过余生了,就不出去了。这天下的江湖,和我无关,有阿紫的地方,便是我的江湖了。” 众人愣在原地,看着两人站在一处石墩子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凌紫道:“周番原本是西域陆教的人,而我们在外面根本不会被允许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便不回去了。三哥,封大哥,珞珞丫头,秦霜丫头,小雨,再见。” 周番对着封弈和凌笑云微笑道:“这么多年的恩恩怨怨,就这样散了吧,阿紫安好,我也不恨你们了,封老头,凌老头,再见。” 凌笑云要过去带凌紫走,正欲下筏子,封弈一把拉住了他,摇了摇头,道:“他们留在这里,也许比出去更好,由他们去吧。” 凌笑云抹了一把眼角,想了想,凌紫和周番一旦出去,只怕陆教和玉凌宗都容不下他们,留在这里,对他们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好吧。周番,你小子要对我五妹好些,不然我收拾你!!”凌笑云说完这句话,转身扭头,不敢看凌紫,免得落下许多泪来。 周番微微一笑,“多谢成全,三哥!” 凌笑云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转而对着小雨喊道:“小子,撑船。” 小雨闻言,薅起绑在大竹筏子上的竹竿,一用力,沿着沼泽地泥泞柔滑之处,奋力一推,竹筏子顺势划了出去。 除了凌笑云转身不看他们,其他几人都是对着他们挥手喊道:“再见。” 离珞看了看手里的剑,这把剑乃是离败为她特意打造的上好的利剑,用作伴身防敌用的,她想了想,估计凌紫和周番在这里要活下去,或许用来砍柴用得上,便将自己的剑扔了过去,对着凌紫喊道: “凌紫阿姨,你们应该用得上这剑,你那把切菜的剑都钝了,我的剑便留给你们了。” 凌紫抬手接过,回道:“多谢了,你们一路走好。” 竹筏在周围全是软沼泽泥泞之处缓缓向着山谷外面行去,直到周番和凌紫两人挥手的样子已经成了小黑点,凌笑云才转身看了过去,眼睛里进了沙子一般,流了好些不争气的眼泪。 ....... 面对接下来的路程,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迎接沼泽地里的毒瘴气和褐色毒蛇的准备。 一路上撒蚂蚁驱赶泥泞之中翻涌的褐色毒蛇,但凡有褐色毒蛇涌动的地方,只要感受到了那种红蚂蚁的气息,它们便像泥鳅一样远远的游开了去。 至于毒瘴气,秦霜和周番在山谷里的时候,早就配好了对付瘴气的药材,熬了不少药液,内用的内用,多余的便用来泡她们穿过的布衣服,做了不少蒙面的纱布,用作呼吸格挡毒瘴气使用。 尽量避开毒瘴气的地方划行,几人轮流撑筏子,约莫用了三天的时间,出了古松崖绝谷。 第八十九章 小镇叙(1) 古松崖绝谷,毒沼西边。 此处乃是墨韵山边境西沿的密林,林子和沼泽地的交联地段,因为这一代有褐色毒蛇存在的缘故,这一片林子素来没有人的踪迹。 小雨他们弃了竹筏,用棍子打探着一路的沼泽地坑,小心翼翼的穿过了树林,总算走出了古松崖绝谷。 过了半日的路程,再没有遇到褐色毒蛇,也不见了零散的沼泽坑地,他们来到了林子边缘。 眼前是一道斜斜的上坡,不远处是一个小丘陵,周边出现了梯田,一片收割完的迹象,不远处是绵延的丘陵,还有几处农家,正冉冉升起炊烟袅袅。 狼狈不堪的他们,脸上却挂着说不出的喜悦。 “出来了,我要找个酒家,好好的喝上一顿酒。哈哈哈哈....”梯田边上传来了,封弈爽朗的笑声。 不远处,一个农家小孩子正在槐树下玩耍,睁大了眼睛,好奇的看着这边,他听他娘说过,不要去对面山里的林子玩,因为里面有吃人的妖怪,他挠了挠自己小脑袋,还以为是林子里的妖怪跑出来了,撒丫子的奔回屋子里去了...... ...... 下午。 离墨韵山西侧离绝谷边界森林十几里外的小镇上,出现了几个衣着褴褛,穿着粗制滥造兽皮缝制衣服的人。 两个老者,三个年轻人。 他们正是在古松崖绝谷呆了半年多的小雨几人。 墨韵山地处西南。 是冬,西风凌冽得紧,倒是少有见雪。 寒冷的劲儿有,比不上北边冷的得凛冽,却又比不上南边的冬暖得如春,是那种少衣寒体,加衣又微感燥热的天气。 小镇唤作山麓小镇,镇上的酒馆有几家,能上得了台面大气派之处,却是一家也没有的。 一家普通的农家酒馆,酒馆名称挂的是青白帆布,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三个字‘知客味’。 酒馆门板上长了不少虫蠹的眼儿,打眼望进去,只三四张陈旧的木桌子,几条长凳稀稀拉拉的摆着,比六叔酒馆还要破旧些。 冬天,一般的小镇上是没有多少人出来喝闲酒的,都在自家堆火取暖,酒馆里便没了人,柜台上一个老妇人正坐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打盹儿。 封弈看了看凌笑云,又瞅了瞅小雨,最后眼光落在了秦霜和离珞身上。 秦霜见封弈走到了这里,便停在酒馆门口,又看他打量自己的眼神,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忙道:“不行,这玉佩是小时候我师兄给我买的。” 离珞心思单纯,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封弈打量他们的意思便是要找身上值当钱的东西,准备进去好好的吃一顿。 “霜姐姐,什么行不行的?你们在说什么?”离珞好奇问道。 小雨和凌笑云闻言,一瞬间就明白了封弈的意思,嘴角噙着笑意,不好点明。 封弈和凌笑云两个糟老头子本来是山居之人,衣食根本就不讲究,身上素来没有值钱的东西。而小雨出来做事儿,除了藏剑的竹筒扁担,值钱的东西全在包裹里,而他的包裹这时候还不知道跟着刘伯去哪儿了。 眼下唯一能解决肚子咕咕作响的东西,便只有离珞和秦霜腰间的玉佩了。 秦霜不答应,大家只好看着离珞。 封弈不屑的“切”了一声,对着秦霜嘀咕道:“你那玉佩不值钱,估摸着能换几碗面就不错了。” 秦霜撇嘴骂封弈道:“呵呵,封伯伯,得,反正我也不打算拿它换吃的。”秦霜一把拉过离珞来,嘀咕道:“珞珞,他们想用你的玉佩去这店里好好吃一顿,咱们不给,路上准备的烤獐子还有两只,也不是不能吃,凭啥就非得吃好的去?” 封弈和凌笑云看着酒馆的帆布招牌,咽了口口水,封弈嘀咕道:“我说霜丫头,我们在山谷里可是关了半年了啊,天天都是没盐没味儿的日子,这出来了,好不容易遇到个酒馆......你自己不愿意拿出玉佩来,还拉上人家小丫头了,真是的。” 秦霜闻言,没好气道:“哼,我就不该那么早发现那红蚂蚁能驱赶毒蛇的,让你在山谷里多关些日子,馋死你得了。” 封弈听了,皱眉赖皮道:“啧,瞧你说得什么话呢,你找到解决那毒蛇的法子,能不被困在那山谷里一辈子,我们已经对你感激不尽了,只是这都出来了,咱是不是得庆祝庆祝?” 离珞闻言,恍然,拿起自己腰间的玉佩看了看,嘀咕道:“霜姐姐,我的玉佩没什么留恋的意义,也就是我爹给的,家里不少玉佩呢,不缺这一个的,便给了他们吧。” 封弈在一侧正愁不知道说什么好,听了离珞的话,称赞道:“还是珞珞丫头懂事!来、来,拿来,我们去吃一顿好的去。” “珞珞,你的玉佩真的不重要吗?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往东边走,回墨韵山对弈谷去,等回家拿了钱再出来吃一顿好的也不迟。”小雨看着离珞问道。 离珞耸了耸肩,憨厚笑道:“小雨,走,咱们吃好的去,一块玉佩而已,我不在乎的。” “老板!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给我搬上来,尽快啊,最好是能先上来几坛子好酒!!”封弈昂首阔步的迈进了知客味。 凌笑云在一侧嘀咕道:“知客味!嗯,这小酒馆样子老了些,倒是取了个文雅的好名字。” 柜台上的老妇人被封弈吵醒了,听了凌笑云的话,嘟囔道:“呵呵,这位老先生有眼力劲儿,这名字还是镇上私塾老先生取的,这位老先生想必也是个读书.......”老妇人嘴边的那个‘人’字儿还没念出来,转身看了一遍落魄不成样子的几人,衣服皱皱巴巴的,缝补了好些个粗糙的皮毛,哪里像吃得起酒馆的人! “几位...?允州来的?”老妇人皱着眉头,声音放低了许多,疑惑的皱着眉头,一脸惊讶的表情,轻声呢喃道:“要饭的?......” 老妇人说完,站直了身子,对着几人摆手道:“我们今儿个还没开张呢,你们要饭晚些时候来!”老妇人说完,又转过身去,坐了下去,不再理会几人,顾自嘀咕道:“这都好些日子没出现过允州的灾民了,不说允州出现了个什么允州大侠的,白白给他们发了好些银子吗?怎么这都过了这么几个月了,还有成群结队要饭的......” 凌笑云听了,看了看自己几人,衣衫褴褛,嘴角挂着微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秦霜,小雨,离珞听了都相识一笑,他们现在的样子,还真像是落魄的灾民,被当成要饭的也情有可原。 封弈听了深呼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火气,拿着离珞价值好几两银子的玉佩走了上去,将玉佩放在了那老妇人面前的柜台上,说道: “老太婆!!我们没钱,但是有这个!再说,我们也不是要饭的,好酒好菜尽管招呼便是!咱吃得起!” 第九十章 小镇叙(2) 老妇人见了封弈面色不好看,又看了看桌上的玉佩。 这才再从椅子上又坐直了身子,伸手拈起桌上玉佩,站到了窗口,透着阳光,仔细瞅了瞅玉佩的材质,随后将之揣进了怀里,对他们皱眉道:“几位客官稍等,老身这就叫人做饭去。” 老妇人酒馆后院走了几步,远远的听见她喊道:“顺子,来客了,招呼着,先拿几坛子老酒出来。” “好勒。”后院传来回答的声音。 老妇人薅了桌边一张抹布,走过来,将他们几人的桌子擦了几下,略显不耐烦,随口回道:“等着,这就上酒。”在她心里已经笃定了这几人就是要饭的,只不过在哪里偷了一块玉佩,来这里想要吃一顿好的。 封弈见她无所谓的样子,皱着眉头,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毕竟人家也没有当面骂你是臭要饭的。 “站住!” 老妇人见这几人之中最邋遢的一个叫住了自己,面有凶意,十分不善,只得顿足叫,和颜悦色道:“这这..位客官,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封弈欲言又止,最后憋了半天,问道:“你刚刚说允州的灾民,允州的灾荒可还在闹?” 老妇人看了看他,心道,你们不就是允州来的吗,还问我,我这......老妇人愣在原地。 封弈皱眉嘀咕道:“嘿,你这老婆子,我问你话呢?” 老妇人赶紧回过神来,回道:“没闹了,不说出了个允州大侠,到处给穷人灾民送白花花的银子吗?这都过去好几个月了,灾荒早没了。几位......”老妇人正想说几位难道不是允州来的,说道‘几位’的时候,赶紧闭了嘴,这几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尤其是问话那人,邋里邋遢,凶神恶煞一样。说不定玉佩还不是偷的,是抢的,要是吃了再抢回去,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 “几什么?”封弈皱眉问道。 老妇人赶紧回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这就去后院催促一下,赶紧给几位上菜。” “哎,站住,再问你个事儿!眼下是什么日子了?”封弈又问道。 老妇人回道:“客官,眼下是冬月二十七。” “好了,去吧,赶紧备菜。”封弈回。 老妇人闻言,回‘好的’,之后战战兢兢下去了。 封弈摆了摆手,心道‘允州大侠?’莫不是我那徒弟俞流飞出息了?在外面给自己长了脸,赚了个‘允州大侠’的称号?自己当初可正好派了俞流飞去允州,瞧瞧能不能帮上那些灾民的忙,也好扬名江湖,说起来他天下四杰之棋狂的名头也响亮些。 封弈如此一想,不禁心下有些得意,脸上的怒容也消了许多,到是没有想过再和那瞧不起人的老妇人计较了。 不多时,那叫顺子小二出来给几人端了碗和酒招呼上,然后笑嘻嘻的问道:“几位客官,想吃点什么?随便点。” 确切的说,店里没有小二,或许这老妇人便是顺子的母亲,顺子便是这店里的厨子。 封弈嘀咕道:“有什么拿手菜,尽管端上来,我们给的那块玉佩应该够了吧?”封弈眼神里有点怒意,离珞的玉佩足够在一家大酒楼吃上一桌全席宴了,这老妇人和她儿子倒好,收了也不见回一点散钱。 顺子道:“好勒,我这就去给你们做去。” 顺子走后,老妇人端了几斤熟牛肉上来,给他们先解解馋,然后放了三两银子在桌上,生怕这几人是不讲理的黑手,吃了还抢东西,所以多找了零钱,陪笑道:“这几位客官,这是找给你们的散钱。” 封弈指了指钱,示意离珞收着。 离珞见状,笑嘻嘻的揣在了怀里。 老妇人做完这些事儿,回后院去了,也不知道和顺子说啥,估摸着没什么好话。 等了一会儿,顺子端了一盘‘虎皮蛋包肉’上来,毕恭毕敬的对着几人道:“几位客官,请慢用,这就为你们做其他的好菜。” 凌笑云拿起筷子,咕噜了一口老酒,摆了摆手,也不看顺子,示意他快些。 不多时,桌上近十盘好菜一一上了,口水白切鸭、冬瓜鸡肉丸汤、粉蒸排骨、花椒脆皮鱼......摆了满满一桌。 几人迫不及待一一尝了,赞不绝口。 凌笑云嘀咕道:“倒也对得起这‘知客味’的名字了,陈旧老店想不到小哥儿做的菜这般好吃,舒服,臭老头,来,喝酒,喝酒!” 三巡酒过,几人饭饱。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封弈用手指剔了剔牙,信手就要在凌笑云身上擦手。 凌笑云一把拍开他的手,骂道:“我说老东西,你这不爱干净的习惯在山谷听小雨的话,不说改了吗?” 封弈啜了一口牙齿上挂着的白菜叶子,缩回手来,在自己腰间抹了一把,嘀咕道:“改了啊,这不,在你身上擦手,你又不干,我怎么改?” 小雨闻言,皱眉看着封弈,说道:“师父!!你.....” 封弈看着小雨的眼神有些害怕,他是打心底害怕这小子。 这小子答应自己出谷之后,要去行侠仗义,为他对弈谷赚些名声的,生怕这小子一溜烟儿跑了,连自己这个师父也不认了,这哪是收了个徒弟,简直就是收了个祖宗。 “行行行,我爱干净一些,就这次,在自己身上擦了不擦了。” 小雨闻言,这才缓和了些脸色,两个姑娘在一侧看了,抿嘴嫣然,凌笑云看了,一脸嫌弃道:“你爱干净,就把脏东西往我身上擦?你这都什么道理?亏得还有小雨能治得了你!这个徒弟收的好,比谷里那大傻子好多了,就知道跟着你邋遢!!” “咳咳咳,凌老头,怎么说话呢?手心手背都是肉,还不都是我的弟子。”封弈摆了摆手,端起桌上酒碗又灌了下去。 “好了,好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既然大家都脱困了,说说,都准备去哪儿?”封弈继续道,“适才那老婆子都说了,已经十一月二十七了,咱们估摸着是五月中旬落下谷去的,这些日子可没少折腾,这都出来 ,也该说说去路了。” 秦霜闻言,咀嚼了嘴里的肉片,回道:“半年了,我要先回落空山去,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我师兄回山了没有。” 离珞嘀咕道:“嗯,我得回庐山去了,半年了,只怕我爹和哥哥都急死了,回去只怕得面壁一年吧....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又出来玩。” 封弈皱眉笑话道:“小丫头,还想着出来玩,你可记得你在山谷里想家的时候,哭得那劲儿?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 离珞呵呵傻笑道:“这不还是回来了吗!”离珞说完拉着秦霜的手臂,“亏得霜姐姐了,霜姐姐,要不,你跟我去庐山玩一圈儿再回去?” 秦霜摇了摇头,“珞珞乖,等姐姐我回了落空山再出来找你们玩!” 离珞点了点头,看着小雨。 小雨还在呼啦呼啦的啃着骨头,一时间几人都看着他。 小雨顿了一下,嘀咕道:“我呀,先跟着师父和凌伯伯去一趟对弈谷,看看谷里的情况,然后再一路回老家去,一路上惩奸除恶!!嗯,对惩奸除恶,报上棋狂二弟子的名号,给师父扬名!!” 封弈一拍肚子,回道:“好,是我的好徒弟!” 离珞闻言,看着小雨道:“小雨,你也会和霜姐姐一样来庐山看望我吗?这次回去,我可不知道要被禁足多久了。”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珞珞,放心,等我回去看望过家里的老头子,就回来找你们。” “好,一言为定。”离珞开心笑道。 “一言为定。”小雨回道。 凌笑云在一侧听了封弈的话,笑道:“哈哈,臭老头,你这也叫不要脸了,人家都是做了好事不留名,你倒好,为的就是江湖名声。” 封弈撇嘴白了一眼凌笑云,嘀咕道:“就你话多,好了,就这么办!咱们出发!” ...... 第九十一章 山行(1) 山麓小镇,街尾。 几条阔达的山路蜿蜒向着各个方向,青瓦房并着若许矮茅屋,路口稀稀散散的种着各种常青树,山色郁郁带着苍黄。 秦霜回落空山去没有盘缠,离珞要将身上的碎银子给她。 秦霜不取,笑道:“珞珞,我出来行走江湖,这用毒的本事不低,医术自然也不差,随便投个医馆赚些盘缠还不至于饿着回去,你就别担心了。” 小雨听了,忙叫住秦霜,道:“秦霜姐,我倒是想起了当初我们坠崖的时候,山谷里可有不少人的黑色木香毒还没解呢,要不,你跟着我们回谷去,一来是看看有没有人还在谷里,二来,也可以是让我师父给你些盘缠,省得你一路上麻烦。” 秦霜听了,想了想,回道:“老怪物的黑色木香毒可不是让人能活过三日的,要是他们还在谷里,只怕这时候的对弈谷全是烂尸腐肉了。当初我们采药的时候,背篓里面的药草应该能够解了他的黑色木香毒,不知道玉凌宗的几位前辈可试过了没有。” 封弈在一侧皱眉道:“哎呀,这可不好,一堆尸体摆在山谷里,我那屋子还能要吗?” 凌笑云闻言,嘀咕道:“你没听霜丫头说吗?他们几个当初是采了药的,我想我玉凌宗的几个长老还不至于那么蠢,谷里的人应该都没事儿了。” 凌笑云说完,看着秦霜道:“霜丫头,这臭老头身上可没钱,屋子更是没有,常常都是蹭我的钱喝酒吃肉,依我看,你不如跟我们回去一趟,我命人从玉凌宗送些银两给你当做盘缠可好?” 离珞闻言,嗯嗯的点头对着秦霜道:“霜姐姐,凌伯伯说得对,要不你跟着他们走一趟,离得也近,有盘缠总比没有好。”离珞说完,喜道:“要不然,你跟我去离宗玩玩,我让我爹给你准备盘缠也可以,嘿嘿。” 秦霜思忖了一下,庐山在墨韵山以东,落空山在西北向,有盘缠也省得自己去操劳,便去对弈谷看看,承凌伯伯的情得些盘缠回去也快些,便对着众人道:“也好,珞珞,你的庐山太远了些,我跟小雨和两位伯伯去一趟对弈谷,劳烦凌伯伯给备些盘缠,我日后过墨韵山的时候,再如数奉还,如此最好。” 离珞闻言,叹了口气,回道:“好吧。” 小雨看着离珞道:“珞珞,你离家这么久了,早该想念你的家人了,路上注意安全,你身上银子够吗?要是不够的话,也跟着我们回去再备些。” 离珞闻言,自然舍不得众人,脸上一喜,欲欲跃试,可转念一想,自己的父亲和哥哥这时候都不知道怎样了,父亲去西南寻陨铁也不知道是不是还顺利,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几两银子,抿嘴回道:“小雨,不了,我这几几两银子便是买一匹快马足够,此去庐山不远,半日路程足以回家,便不跟你去了。” 小雨回道:“也好,你早些回去,免得家人担忧,等过些日子,我回家一趟,空闲了便来看你好不好?” 离珞闻言,喜道:“好。”离珞说完,看着众人道:“秦霜姐姐,封伯伯,凌伯伯,你们可都要来看我呀!” “好,丫头慢走。”封弈回道。 一一别过,送走依依不舍的离珞,余下四人往墨韵山对弈谷踏上了蜿蜒马道。 离珞骑马回庐山需要半日,他们几人走路回对弈谷,绕近路,只怕也是半天的路程。 几人一路急行,日暮时分,到了对弈谷和墨韵峰中间的山脉底下,上山还需得两个多时辰的脚程,不觉加快了步伐。 入夜,星光闪烁无月,好在上山的全是石板小道,看上去是暗白色的,能行。 四人抹黑到了对弈谷中。 赶路匆忙,谁也没有注意到路边添了一座杂草才冒芽痕的新坟。 穿过一条溪边小路,沿着竹林到了对弈谷棋盘似的大院子里。 茅檐低小,门前竹林里的竹子少了一大片,都是俞流飞砍过的断桩,院子里狼藉得紧,中间几个石头棋盘桌子依稀能看得清楚。 “他奶奶的!!趁我不在山谷里,谁干的缺德事儿??将我这院子周围的竹子砍了这么多!!”封弈破口大骂,“我那蠢货徒弟还没回来吗?这都乱成啥样了,也没人管管??” 几人抹黑往门口走,封弈要进屋子去薅一盏油灯准备照明。 门口散落了不知道多少个酒罐子,封弈一边走,一边骂:“奶奶的,这院子死人倒是一个没有,不知道是陆教那般崽子还是你玉凌宗的门人,倒是给我留了不少酒罐子,真不是玩意儿!!” 凌笑云想要骂回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骂,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哎呀,我的娘勒,这什么玩意儿?”封弈吓得退了两步,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定神一看,是一个人,只是长得太‘凌乱’了些,蓬头垢面,胡子拉渣,看不清模样了。 封弈皱眉,缓缓从自己怀里摸出了在绝谷时候准备的桐油火折子,拿了出来,猛吹了几口气,待火苗上蹿,伸到了那醉得不成样子的人面前,定神一看,还真是个人,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了过去,骂道:“胆子大啊,趁我谷中无人,在这里喝酒,你看看,我这院子成啥样了?” 那醉鬼模模糊糊挨了一脚,吃疼,缓缓爬了起来,看着眼前几人,定神一看,立马清醒了过来,抱着封弈的大腿就哭喊道: “师父啊,我可算梦到您老人家啊,听说您老人家掉到古松崖底下去啦,死得好惨啊,亏得我今儿个梦到您了,徒儿想死你了!!啊啊...呜呜...” 封弈闻言,师父?又是一脚过去,乱蓬蓬的头发,像个粪坑里面刚爬出来的毛熊,疑惑皱眉骂道:“你是流飞?” 俞流飞揉了揉胸口,还以为自己酒还没醒,嘀咕道:“这梦做得也太真实了吧,还会疼?”他抬头看了看封弈,疑惑的点了点头,又要哭喊:“师父啊,您...死的好惨啊....”话到后面感觉不对劲儿,这明明是自家院子里,身边的酒罐子还乱摆了一地...... “师父?你没死?”俞流飞惊讶的站了起来。 封弈骂道:“臭小子,你师父命大,怎么会死得了!还不赶紧回去备灯给我做一顿好的去!!” 俞流飞一把扑进了封弈怀里,一个劲儿抽了自己几个耳光,确定是封弈,喜道:“师父,您真没死啊!!”他说完,又看了看身后几人,一眼认出了师父的老朋友凌笑云,喜道:“凌老伯也在!!” 凌笑云皱眉掩鼻子,骂道:“怎么,不高兴?你看看你,这臭成啥样了?滚边上去。” 封弈提着他的脖子,一把拉开,骂道:“还不去做点吃的去?我们都饿了。” “好,好!!”俞流飞打了一个酒饱嗝,踉踉跄跄的去屋子里备灯。 封弈见他步路蹒跚,不耐烦,自己走了进去,薅了一盏桐油灯点了,邀请小雨几人入屋里一叙。 俞流飞欣喜的往后边的屋子走,封弈骂道:“去哪儿啊?” “给您做饭去!”俞流飞眉开眼笑,依旧走路不稳当。 “快去。”封弈骂道。 小雨和秦霜闻言,心下犯嘀咕,这大哥做的菜谁敢吃啊?这一身臭味儿,只怕比封弈几个月前没洗澡的时候还臭。 小雨急忙喊道:“师父,要不让师兄歇着,我和霜姐姐去?” 封弈点了点头,对着俞流飞骂道:“回来,坐着,等。” 俞流飞又踉踉跄跄的回来坐在桌子上看着封弈,不多时,又酒劲儿上来了,眼神迷离,恍恍惚惚的趴在桌子上起了鼾声。 封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脚招呼了过去,让他在地上睡得舒服。 俞流飞这样子,怎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有等明日了。 不多时,小雨和秦霜在后边屋子里找到了半罐子米,其他什么也没有,熬了些粥,几人糊弄了一下,准备歇息。 这几日奔波够了,就算有事情要商议,也只得等明日再做打算。 封弈的茅草屋屋子不大,只有两三个屋子,一个厨房,一个堂屋,一个卧室。 卧室里两张破床,也只有他和俞流飞敢睡,里面不知道多少虱子了。 凌笑云和秦霜、小雨三人不敢进屋睡觉,就在堂屋里就着桌子趴着勉强睡下,至于臭气很浓的俞流飞,他们让封弈提回里屋睡去了。 次日。 临早,阳光还没照过来,天边还是微微的鱼肚白。 凌笑云三人便都醒了,这破屋子有些漏风,睡堂屋和睡破庙几乎没什么区别,凌笑云就算是封弈的好朋友,要不是昨夜晚了,他也不会在这里过夜,他也仅仅是第一次在对弈谷睡觉。 他们三人醒得不约而同,只有里屋的两臭味相投的师徒还在呼呼大睡。 凌笑云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懒怠叫醒他们,便邀请秦霜跟他一起回墨韵峰玉凌宗去。 昨夜风寒夜冷,几人睡的勉强,也吃不得一顿饱饭,两人欣然答应。 走后,只给封弈在石桌上,用烧过的木头炭黑留了一行大字:‘师父,我们和凌伯伯去玉凌宗了,晚些时候回来。’ (续接段比较乏味,不要捉急,本卷的主场还没上,丰花汀(梅镇)部分还在后面。) 第九十二章 山行(2) 墨韵山,墨韵峰。 山门只是一块立着的石碑,上刻玉凌剑宗。 山如泼墨,险峰无数,是为墨韵。 临崖古栈道,石雕磨纹阶梯蜿蜒顺着峰崖而上。 三人攀上了墨韵峰,到了玉凌宗大殿前。 几个门徒提剑走了上来,两个三长老门下的弟子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老者,正是他们故去半年的三师伯凌笑云。 “三师伯!您老人家回来了?”一个剑者恭敬上前拜道。 凌笑云呵呵笑了笑,“命大,回来了,走,赶紧回偏殿,给我们几个做一桌好吃的去,可饿坏了。” “是,三师伯。”那门徒回答完,转身给身边的师弟吩咐道:“小师弟,快去通知掌门和其他几位师伯,说三师伯没有死,回来了!” 那小师弟闻言,转身去了。 玉凌宗,古韵殿。 此殿紧靠着厨房,乃是玉凌宗的膳堂。 殿内,玉凌宗掌门凌习空,大长老凌记,二长老凌风,四长老凌枝,悉数赶来见过凌笑云,饭食之间,寒暄了那日坠崖之后的种种际遇,又为秦霜和小雨一一引见。78中文首发 . . 宗内长老和两人照面打过招呼,秦霜和小雨只在一旁听他们师兄弟几人寒暄,插不上话,也无话可叙。 宗内事务已经山谷中事他们一一聊过,感叹的感叹。听到周番和凌紫还在山谷之中安存一事,大长老凌记略微不快,他是玉凌宗素来喜欢自己师妹凌紫的人,若是没有周番出现,只怕凌紫最后嫁的人便是他了,所 以他对周番和凌枝素来有些不满之意,这时候,只默默不作声响,面色严肃,有不平之意,也不能发作,只得罢了。 饭后,玉凌宗宗内之事,他们闲聊不提,此不做赘述。 凌笑云命人取了银两,分给了秦霜和小雨,送到山门一一别过,二人谢过,后会有期。 尤其是小雨,此番他是要回对弈谷的,封弈和凌笑云是故交,自然让小雨带了不好烧鸡烧鹅之类的好吃的回去。而给小雨的银两,乃是知道封弈囊中羞涩,小雨要北上回老家,必要的盘缠,所以给秦霜备足银两的时候,一并给小雨也备足了。 对弈谷。 俞流飞哼着茶楼听来的杏花调调,正在兴致勃勃的打扫着院子里散落了一地的空酒坛子。 小雨心情的心情可不怎么好,偌大的院子,茅草屋里也没个能睡的地方,昨夜睡得不怎么舒服,唯一宽慰的便是在玉凌宗吃上了一顿好的。 他提着一篮子好酒好菜,到了被俞流飞砍成了竹桩的林子面前,皱眉看着这些个玩意儿,不知道自己这傻乎乎的师兄都在谷里干了些什么,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了院子中间。 “俞大哥,吃些东西,院子迟点再做打扫吧。”小雨对着俞流飞说道。 俞流飞闻言,提着扫帚走到了小雨面前,“你是昨天和我师父一起回来的小伙子吧?” 小雨对着俞流飞恭敬作了一揖,抱拳道:“俞大哥,师弟小雨,拜见师兄。” 俞流飞一怔,随即看了看小雨,又想起了师父这半年掉下了谷中,刘伯说他的朋友小雨也掉了下去,看来师父是给自己收了个师弟了,于是呵呵傻笑,在自己身上抹了一把脏手,抬起小雨抱拳的手,示意他直起身子,哈哈傻笑道:“呵呵,师弟好。” 小雨对着俞流飞道:“俞大哥,吃东西。” 俞流飞看了看小雨手里的篮子,酒香四溢,饭菜也鲜丽,伸手呼啦了一把哈喇子,丢下扫帚,转身回屋,头也不回,喊道: “师弟,你等着,我回屋子去叫师父去。” 小雨笑着回道:“好。” 封弈脱了自己的一身兽皮衣服,在自己堆衣服的一张烂木架子上薅了一件衣服就穿在身上,大喇喇跨步跟着俞流飞出了门,一屁股坐到了石桌子边上,身后便薅开小雨提着的篮子盖子,抓起鸡腿就吃。 “......”小雨一阵无语,看着眼前在山谷里捡的便宜师父和师兄眉目微微一皱,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打量过去,师父一身衣服不知道哪里薅出来的,臭味儿十足,估计是穿了不少年也没洗过,师兄更是一身毛骨悚然...邋遢得不成样子,一头长发像是鸡窝,几乎从来没用过篦栉打理过吧...胡子拉渣,像是吊 在茅屋檐下的稻草,凌乱不堪,这那看得出像是人啊。 师父封弈在山谷里的时候,好歹被他们几人半唬半哄的打理过几次,洗了几次澡,这一回家,俨然两个要饭的乞丐。 小雨心下嘀咕,指不定乞丐都比他们爱干净些。 “师父,你.....”小雨皱眉。 “我?我怎么了?”封弈一边咀嚼鸡腿,一边瞅了一眼小雨,一口老酒下肚。 小雨弱弱回道:“你和师兄能不能爱干净一点儿?” 封弈摇了摇头,嘀咕道:“这都回家了,还怕个啥?师父这样舒服......” 小雨嘀咕道:“我还得回北边山里家去呢,这一路上还惩恶扬善了吗?要不,我看还是算了吧....”小雨使了个眼色给封弈。 封弈闻言,看了看身边不争气的大弟子,心道这大傻蛋每一次出去给自己长过脸,指望他是不行了,还得靠眼前机灵的小雨这小子,眼珠子转悠之间,这才慢慢顿了顿,“得,师父用筷子。”说完便拿起桌上筷子 吃饭,不再用手抓了。 小雨嘀咕道:“咱们还是老规矩成不?半个月洗一次澡?” “成。”封弈顿了一下,皱眉回道。 “那让师兄也洗?”小雨微笑道,言语之中的意味很明显。 封弈瞅了一眼正在啃鹅脖子的俞流飞,狗熊一样,只要不让自己多洗澡,怎么都成,随口回道:“他是你师兄,你想咋滴咋滴,洗,让他洗干净,整得像个人一点。” “好。”小雨笑道:“多谢师父。” 俞流飞闻言,皱眉看着封弈,正要委屈说话,封弈便一巴掌呼了过去,打得不重,打在了他的脑袋上,骂道:“不许反驳,吃。” “哦......”俞流飞手里的鹅脖子顿了一下,委屈的继续吃着。 “师弟,你也吃呀?”俞流飞看了看小雨,招呼道。 小雨闻着两人身上的臭味儿,夹着这桌上的酒菜味儿,实在没心情吃喝,幸好在玉凌宗吃饱了,这时候,退了一小步,捏着鼻子,嘀咕道:“我去收拾院子,你们先吃着。” ...... 待封弈和俞流飞吃完,小雨给他们烧了两锅洗澡水,洗了澡,换了一身勉强不是那么丑的衣服,这才和他们讨论要回大龟山的事情。 议论之间,闻及刘伯之事,小雨知道刘伯在这里等了他三个月,还葬了他的扁担。 封弈闻及院子的竹子,俞流飞将自己和刘伯在对弈谷的所有事情,一一说了,竹子便是看了编织绳子救他们去了。 封弈不再追究,也难怪他们在古松崖绝谷的时候,有一次看见几株古树上挂着绳梯,原来是自己这个傻子徒弟干的,亏得他还记得自己这个师父,心下还是宽慰的。 听俞流飞说刘伯和他在这谷中住了几个月,小雨皱眉,心下暗道:刘伯不是和自己这个邋遢师兄住一屋吧?刘伯可不是个不爱干净的人,下意识的问道:“哪个,师兄啊,刘伯他老人家睡哪儿啊?” 俞流飞闻言,回道:“他啊,厨房不是有个草堆吗?他老人家身子骨倒是好,被子也没有,就着草垛子扑了一张床,像个狗窝一样,住了三个多月,实在厉害。” 小雨皱眉,心下叹道,我觉着刘伯那狗窝估摸着也比你和师父的床干净,小雨也不敢说出来,今儿个晚上,只怕自己也要睡哪里了。 “哪个,师父,师兄,今天天色尚早,我看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我准备下山去市集买些吃得用得回来,也好照顾你们,你们觉得如何?”小雨问道。 封弈皱眉道:“不错,让你师兄给你当苦力驼东西,去吧。” 一番议论交代之后,小雨和俞流飞下了山。 市集之中,小雨带着俞流飞,买了篦栉、发髻、被子之类的用具;亦给几人备了几身粗布新衣服,免得闻着他两臭;再备了柴米油盐,又买了不少酒菜,于晚间回了谷中。78中文首发 78zw. m.78zw. 封弈坐在一张棋盘桌子前,正自己和自己在下棋,一会坐这边,一会儿坐那边,捻黑提白,聚精会神,下得不亦乐乎。 第九十三章 山行(3) 两人不去打扰封弈,将东西都搬了进屋子去。 好在小雨勤劳些,收拾了屋子,顾自将厨房旁边刘伯睡过的草垛子铺了一张简单的床,今夜算是有自己的床了,被子搭上,不至于晚上冷得发抖。 俞流飞则是帮忙打扫了院子,将周围该清理的杂草、酒罐子都一一清理了,整个对弈谷,这才看上去像有人居住的山谷了。 趁着阳光明媚,小雨生拉硬拽的拉着俞流飞将他和师父穿了不知道少年的脏衣服一一扔进旁边的竹溪湖里,准备洗净。 小时候,小雨照顾自己师父和老头子的时候,洗过不少衣服,师兄和师父的衣服不多,就是太臭得,抓了几根绳子绑了,扔湖里泡一宿再说,太臭下不去手,明日抽空再与他们洗了。 封弈在院子里几张石桌子上布了四局棋,四个自己和另外的四个自己对下,一个人当成八个人用,来来回回的折腾自己。 水栈头,俞流飞和小雨像两个二傻子一样蹲在一侧,看着湖里泡着的衣服发呆。 俞流飞看了看身边的小雨,觉着这小子不像是江湖中人,洗衣做饭像个农家小子,细看之下又觉着眼熟。 “小雨,我们是不是见过?”俞流飞下意识的问道。 小雨闻言,微微一笑,回道:“自然是见过的,俞大哥,当初你那一身味道,我想忘记都难,你可记得当初你在龚家县受伤,找洛药大哥治伤的时候,我们可是见过的。还有一次,蚕镇,我和刘伯还帮你对付了那些偷钱的人。” 俞流飞闻言,仔细一看,小雨这时候多了些许胡渣,还没打理,一晃之下,还没认出来,盯着看了好久,一拍脑袋,想起了当初的种种,惊得直呼喊:“啊啊啊,是你们,刘伯....对了,你是小雨!!我想起来了,难怪我总觉得钓鱼的老伯伯熟悉,你就是帮过我的小雨啊!!哎,瞧我这记性!!”俞流飞说完,起身就要对着小雨恭敬拜礼。 小雨忙起身,急道:“使不得,使不得,俞大哥,你现在是我师兄,可不能拜我,论礼数是我拜你才对。” 小雨急忙拉着俞流飞拜了下去的手臂,俞流飞闻言,忙道:“不碍事,不碍事,我们师门可没那么多礼数,你当受我一拜,蚕镇要不是亏得你和刘伯相助,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挣到回谷的盘缠呢!倒是刘伯,在谷里钓鱼,和我说话的时间也少,也不说他的朋友就是你,我这榆木脑袋,只顾着编织绳子救师父了,一时间真没想起原来是你们。” 俞流飞说完,单膝跪了下去,小雨忙跟着跪了下去,两人四目相对,手臂交着手臂,似结拜完的兄弟一般。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小雨笑道:“哈哈,小事情,咱们就不提了,俞大哥,快快请起。” 俞流飞拉着小雨的手臂站了起来,喜道:“原来刘伯说的朋友便是小雨兄弟你啊!!甚好甚好,小雨兄弟你这么聪明,师父收你当徒弟,这回可能光耀门楣了,师父老是骂我笨,一出门能活着回来便是好的,根本不指望我能发扬光大他的本事和名声,这下有了你可好了,走走走,咱们喝酒去,你好好给为兄说说,你们怎么到了这对弈谷的?” 小雨闻言,回道:“好,师兄前面请!” 俞流飞拉着小雨的手臂,往茅屋堂屋走,两人从屋里搬了两坛子就在屋檐底下,兴致勃勃的喝了起来,聊得畅怀。 小雨指了指还在院子里一个人自己和自己开了四张对局的师父,问道:“俞大哥,师父平时都这么过的?” 俞流飞哈哈一笑,回道:“咱们喝咱们的酒,师父就喜欢下棋,你以后可得习惯,他呀,常常一个人自己下自己,都能下几天几夜,我只管在一边端茶奉水便是。对面山上凌老伯偶尔会来凑热闹,可凌老伯在师父手底下走不过几手棋的。”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这也难怪师父会被叫做棋狂,这般痴迷,也着实厉害。” 封弈一个人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下棋,小雨这时候有些疲乏,只和俞流飞对饮,不太想下棋,便没有去观棋。 “哦,对了,俞大哥,你可知道刘伯将我的那根竹筒扁担放哪里了?我这些日子要准备回老家去看望家里的两个老人,这路上没了挣盘缠家伙可不行。”小雨问俞流飞道,扁担是小雨吃饭的家伙,而扁担里面可是他的寂灭剑,对于七层楼排行第一的杀手季如歌来说,那可也是吃饭的家伙。 俞流飞闻言,一愣,仔细想了想,刘伯走的时候确实带走了一根扁担,还去山下借了笔墨,给小雨立了一块碑,他也给自己师父挖了一个衣冠冢,给师父埋了一套衣服,当成师父的墓了,这时候小雨提及,他恍然大悟,回道:“埋了!就在山谷进口的林子边上,两座坟,一座你的,一座师父的。哎呀,瞧我说的,呸呸呸,是两个土堆,走,咱们这就拆了那坟去。” 俞流飞和小雨两人扛着锄头出了院子,封弈瞥见了,喊道:“哪去啊?” 俞流飞大喇喇的回道:“师父,我们去拆你的坟去!!” 封弈闻言,原本笑嘻嘻的脸上,瞬间冷了下来,骂道:“大傻子!!你说啥?” “拆坟,拆你的坟去!”俞流飞扛着锄头,笑嘻嘻回道。 小雨看封弈要发作,心道自己这个师兄果然还是个二愣子。 他急忙给俞流飞使了个眼色,小声嘀咕道:“土堆,土堆,不是坟。” 俞流飞见着师父脸色不好,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忙解释道:“对对对,是土堆,师父,是您老人家土堆,土堆,当初我和刘伯以为您和小雨都不在了,所以给你们埋了两个土堆,这不,您老人家回来了,我们这就拆了去。” 封弈闻言,脸色缓和了些,不耐烦的看着两人,摆了摆手。 两人见状忙扛着锄头离开,封弈无奈的摇了摇头,亏得捡便宜收了个二徒弟,不然他这一身臭味儿,能收着俞流飞一个大傻子一个徒弟都不错了,有了小雨这小子也好,这脏衣服有人打理,半个月洗一次澡也不算 麻烦,三个人,两个懒货,总有一个勤快的,总是不错的...... 封弈和小雨两人的坟前。 俞流飞抬起锄头便砸了木板碑,将封弈的坟几个捣腾便成了一堆烂土。 小雨看着刘伯给自己立的墓碑,上面写着好友小雨之墓,刘渔葬。,小雨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心间一股淡淡的暖流升起,堂堂七层楼第二杀手,渔字号杀手,谁又知道原来是个不爱说话的钓鱼老头子!嗯,好友小雨,刘伯这人做人无趣,可有时候,不见得就是无趣的。 木碑没捣烂,小雨将之拔了出来,靠在了一侧,自己小心翼翼的挖开冒着小草新芽的土堆,直到看见了系在扁担一头的麻绳,再缓缓的挖开了周围的泥土,将整个扁担取了出来,麻绳有些破损,但还不至于脱落, 他将之拿在手里,准备拿回去重新绑绳子。 “小雨,这扁担都埋汰了,师兄等下去竹林给你重新做一根去。”俞流飞看着小雨小心翼翼的举动,一根破扁担如视珍宝,在一侧一拍胸脯道。 小雨回道:“不用了,师兄,这扁担是我出来的时候,家里人给我备的,用习惯了,不用换,洗洗泥土就好。” 俞流飞闻言,在一侧傻乎乎回道:“也好,也好,随你的意便好。” 两人有说有笑的回了谷里。 一日无话。 隔日,小雨将厨房一侧草垛子的被子收拾了,存放在了师父的卧室一个破柜子里,准备北上回家。78中文更新最快 电脑端: 做了早饭,收拾好行李,三人在院里一张石桌上吃着,小雨准备吃了便起身北回。 “哟,赶巧了,我来得正是时候,还能吃上早饭,看我给你们师徒几人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一个声音从谷口传来,正是提着酒菜篮子来看望几人的玉凌宗凌笑云。 第九十四章 山行(4) 棋盘线组成的方桌,上面几个清炒小菜,封弈有些挑食,在桌上碗里戳来戳去的找肉丝,俞流飞则是在一侧大口大口的刨着碗里的白米饭。 小雨斯斯文文的拿着筷子,不紧不慢的细嚼慢咽。 听了不远处凌笑云这么一说,几人转头看了过去,封弈喜笑颜开,几个步伐走了过去。 这时,凌笑云也走到了近前,封弈一手抓过凌笑云手里的篮子,将之一把堕在了桌子上,打开盖子,就准备上手。 “咳咳.....” 小雨在一侧见了师父又要上手,忙咳嗽了两声,撇着嘴递了个眼神过去。 封弈笑嘻嘻的脸看着小雨的眼神,不情愿的又把手收了回去,委屈得像个孩子,眼神锁着眉头,才缓缓的拿起了一侧筷子,夹了一坨红烧肉,大快朵颐。 凌笑云笑嘻嘻的将篮子里的几个盘子端了出来,呵呵笑道:“不错,不错啊,会用筷子了。” 封弈砸吧砸吧嘴,瞅了凌笑云一也不好发作,悻悻道:“吃,吃,来,快吃。” 尴尬的气氛在桌上盘中窸窸窣窣的落筷子夹菜中一缓而过。 凌笑云看着小雨的堆在一侧石凳上的包裹,旁边一根略显陈旧的扁担,问道:“怎么,小雨这就要回去了?” 小雨点了点头,对着凌笑云回道:“是的,凌伯伯,我打算吃了早饭便起身走。” 凌笑云问道:“你小子的家在哪里?这么着急吗?” 小雨回:“家在西北边大龟山,有点远了,这都出来一年了,早些回去,省得老头子挂念。” 封弈在一侧嘀咕道:“这一回去,啥时候回来!” 小雨回道:“等回去安顿好,尽早回来吧。” “对,尽早回来,要是可以,把你昨天和我说过的那什么老头子也带来,我要和他切磋切磋棋艺,至于你那什么授业的老流氓一样的学剑师父,倒是无所谓了。”封弈又皱眉嘀咕道。 小雨撇嘴道:“早给您老人家说了,我家老头子和师父都不是什么高人,这天元落子的下法,就是我自己瞎琢磨出来的,老头子的棋艺连我都下不过,哪能下得过你?再说了,这山高路远,他们也上了年纪,可经 不起这长途跋涉的折腾,是不会来的了。”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封弈回:“行行行,你说怎么的就怎么的吧,只要你小子早些回来,跟你师兄去闯闯江湖,也好继承我衣钵,我可不想后继无人了。” 小雨指了指俞流飞,回道:“您老人家的衣钵,这还有师兄吗?你怕啥?” 封弈瞅了一眼俞流飞,一脸不乐意,骂道:“这蠢货,除了那不爱干净的德性随我,其他哪一样随我?他那棋艺,连这个糟老头子都下不过,还学什么剑?瞅瞅,你学那套天元四子剑用了多久?他到现在还没学全 。” 俞流飞在一侧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帮衬封弈说道:“对对,师父说得对,小雨,你比我聪明多了,肯定能将师父的绝学学全。” 小雨皱眉看着俞流飞,被骂得啥样了,还一脸对师父的话深信不疑的样子,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凌笑云在一侧听了,笑道:“对,早些时候回来,我也要和你再切磋切磋棋艺。” 小雨只得呐呐道:“好,好,好。” 凌笑云笑嘻嘻的继续道:“你这北回,可是要经过经络山?” 小雨想了想,点了点头。 凌笑云又道:“可巧,昨日我听我师兄说离宗最近的情况可不太妙啊,便是喜欢和你呆一起的那丫头,离珞。她的父亲因为去永昌寻铸剑的陨铁,染了那陨铁的火毒,这半年来一直在寻找名医救治,如今身子可不 太好,终日靠着些大补之药吊着半条老命,这不,说是前些日子去了经络山,要找那经络山丰花汀的棋医孔阁治病,你此去途径经络山,指不定还能见着那丫头呢。 我可是听说那棋医性子古怪,非得要下棋赢了他才答应帮人治病,这些年许多人都是望而却步,你这一去,以你的棋艺,还能帮上忙呢! 要是那离败治好了,心下一乐,说不定便把离珞那小丫头许配给你了。哈哈......” 小雨闻言,心下默道:离珞长得俊俏,还是大宗门的闺秀,自己虽然喜欢,可身份终究是配不上的,这要是在古松崖绝谷,指不定还能和她有点什么,可这一出了山谷,便没了多大的眷念,要是论成亲,还是何家 村的村长家的何小芳靠谱,毕竟他们从小长大,熟络些。对于离珞,他还是没有多大的幻想了。 “珞珞是我的好朋友,路过要是遇上了,帮帮她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于凌老伯你说离珞会许配给我的事情,我的身份可配不上她,便不做他念了。”小雨笑着回道。 封弈在一侧皱眉骂道:“这出息,我看那丫头就是和你蛮般配的,什么身份配不上她?老夫棋狂的徒弟,这天下还能有配不上的?傻小子。” 小雨呵呵笑道:“是是是,师父你说得都对。”小雨撇嘴,也懒怠理会自己这个邋遢高傲的师父。 封弈瞅了瞅俞流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皱眉道:“流飞,你也去收拾收拾,和小雨一路回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俞流飞闻言,皱眉道:“师父,我走了,可没人照顾您老人家了。” 封弈骂道:“老夫还要你照顾?我每天和凌老头来来回回的下棋,还能出啥乱子不成?” 小雨闻言,心道自己还要北回慕云山七层楼去交涉江南的案子,这要是带上俞流飞,行事可不方便,忙接口道:“嗯,师兄说得对,他要是走了,可没人照顾你。” 俞流飞也憨厚道:“对,小雨说得对,上次我离开,那陆教的便来谷里闹事,师父,我得留下来帮你,可能不掉以轻心。” 封弈皱眉问他道:“你下棋能下得过我?” “下不过。”俞流飞回。 封弈又问:“以你的剑法,能打得过我?” “不能。”俞流飞又回。 “这不就得了,你说你有什么用?”封弈摆手嘀咕道。 “没用。”俞流飞再回。 “就这么定了,快去收拾行李,跟着小雨走吧,一路上有个照应,保护好他。”封弈吩咐完,心道小雨这小子剑法学全了,内力可差劲得很,可要是遇上高手,若不出奇制胜,只怕熬不过多少回合,要是打输了可ァ78中文ヤ~8~1~.7~8z~w <首发、域名、请记住 丢了自己棋狂的脸,俞流飞这小子吧,蠢是蠢了点,可练功勤奋,内力不俗,两个人有个照应正好。 俞流飞点了点头,忙回头进屋收拾行李去了。 小雨一阵无语,心道罢了,师兄此番跟着去了,大不了快到慕云山的时候,随便找个借口将他安顿在一个小镇便好,以师兄的智慧,好糊弄,便和他一道回去。 凌笑云在一侧听了,点头道:“正好,他们走了,我两下棋,来,这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摆几桌棋,我们练练。” 封弈回道:“好,来吧。” 小雨拿着行李站在一侧等俞流飞,看着封弈和凌笑云一边相互调侃,一边摆开阵势下棋。 不多时,俞流飞背着包裹,拿着自己的剑,走了出来。 “小雨,走吧,咱们走。” 小雨拿起行李,两人对着封弈和凌笑云拜道:“师父,凌伯伯,我们走了。” 封弈和凌笑云已经拉开架势,走了好几手棋,凌笑云也不看他们,笑道:“路上注意安全。” 封弈则是随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两个人赶紧走。 谷口,两个年轻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封弈这时候才站住了脚,手里捻着棋子,愣了愣,看着他们,大有父亲送儿子远行的样子。 “还是舍不得吧?”凌笑云看着他笑道。 封弈回道“切,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早晚会回来的,来下棋。”说完落了一子,心里却念叨:两个傻小子,一路顺风啊。 ...... 第九十五章 庐山,前夕 几日之前。 庐山。 洪泉下幽,杂树绕池,日落生虹霓,撒云流远瀑。 穿岩廊尽,一青衣姑娘疾疾赶路,倒是忘了欣赏这迷人的景致。 待山路开阔之处,一道山门巍峨,上书‘离宗。’ 褚青色的台阶蜿蜒而上,直奔离宗前院正锋楼。 正锋楼前殿,乃是离宗校场,校场外是一道石筑的围院子,院子是大理石雕砌的大门,门上不是刻的‘正锋楼’而是一个简单的字眼——‘剑’。 院子的石门没有门板,只有一个方形的门洞,小姑娘迈开步子走了进去,院子里正有一批剑客正在晚练离宗的《望庐十六问》的剑法。 一个剑客皱眉看了看来者,随即展颜奔了过来。 “二师姐?真的是你!”那剑客喜道。 离珞灿烂一笑,回道:“是我,我爹,我哥还有安凝他们呢?” 那师弟见了离珞回答,急忙转身对着身后众人喊道:“大家别练了!!是二师姐回来了!二师姐没有死,她回来了啊!!!” 众人闻言,纷至沓来,簇拥着离珞往正殿去了。 正锋楼大殿,安凝拉着小师姐周小艺的手,气踹嘘嘘的奔到了门口,起起伏伏地‘波澜壮阔’引得宗内好几个男弟子眼里余光偷瞄。 “小小...小姐,真的是你!!”安凝挤开众人,奔到了离珞怀里。 离珞伸手安抚着安凝的肩背,开心回道:“凝儿,你还好吧?” “嗯,好。”安凝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喜悦。 “小艺师妹。”“三师弟”“四师弟”“二师伯”“二叔”.... 离珞一一见过,唯独不见自己的爹和哥哥,离珞好奇问道:“咦,怎么不见我爹和我哥呢?” ‘死者’复生,原是离宗上下该高兴的事情,众人听了离珞的话,瞬间安静了下来,这时候离宗掌门离败的亲弟弟,便是那守剑长老三长老,离珞嘴里的‘二叔’——离志云,他站了出来。 “珞珞,你还活着就好啊,你这丫头,哎,真是调皮,要是你父亲在宗里,只怕免不了你一年的面壁了,只是你父亲和哥哥都不在庐山,他们去了经络山了。”离志云看着离珞瘦了好些的样子,颇有风霜之意,又喜又忧。 “二叔,怎么了,我爹和我哥为什么不在山中?”离珞疑惑问道。 安凝松开离珞,和周小艺并列站在离珞一侧,静候他们对话。 离志云回道:“你出事之后不久,你父亲便和你师父回了山中,还带回了永昌的那块稀有的陨铁,只是.....”离志云欲言又止。众人都沉默了下去,离珞拉着离志云问道:“二叔,只是什么?” “只是你父亲和师父都接触了那块红色的陨铁,你爹还被划伤了。”离志云缓缓继续道:“那陨铁有火毒...很厉害的毒...” 离珞闻言,怔在了原地,以为自己父亲和哥哥都....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离志云看着离珞失落的表情, 忙安慰道:“珞珞,别着急,你师父只是接触了那陨铁,中毒不深,你的父亲也只是虚弱得紧,他们一直都在吃滋补身子的药,性命还算无忧。这时候他们在去经络山的路上,准备找 江湖上有名的医术圣手看病,应该没多大问题。” 离珞闻言,紧绷的心这才缓了过来,问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去的?” 离志云回道:“前几日,估摸着再有几日便能到那经络山了。” “经络山?他们要找谁给爹爹解毒?”离珞焦急问道。 离志云回道:“自然是江湖人称棋医的孔阁,这些日子,我们请了无数江湖上厉害的名医来救治你爹和长吟长老,都无济于事,开的都是滋补的药,只能维持他们的活着,药方都是人参、鹿茸之类的名贵药材,已经耗费了离宗大半的积蓄,始终不见成效,所以只有去经络山试试。” 离珞问道:“师父说过江湖上厉害的医道高手,有两人,一个便是落空山的无计道人,一个便是经络山的棋医孔阁,论医术,只怕无计道人更胜一筹,为什么不去落空山?” 离志云摇头回道:“你师父长吟长老说的固然不错,无计道人素有医圣之称,你爹的毒定然能解。可是那落空山奇门遁甲、八卦成路,无计道人素来不接触外人,不问钱财,求医者无数都被那落空山的诡道挡下, 望而却步,要求无计道人出手治病,只怕比上天揽月还难,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经络山的棋医孔阁医术也是一等一的,未尝不能解了火毒。 你师父虽痴迷于琴艺,但在棋艺上的造诣也不低,此去经络山求医,更有把握些。” 离珞闻言,想起了秦霜便是用毒高手,要是当时离别之时,秦霜姐姐跟自己一道来庐山就好了,就算霜姐姐不能解了父亲和师父的火毒,她还是医圣无计道人的亲传弟子,有她在,求无计道人出手也容易一些,可惜啊,自己和她一别,这时候怎么去找她?落空山不在北边,完全和经络山背道而驰,这便不好办了。也罢,先去经络山试试,实在不行,再往落空山走,毕竟霜姐姐也说过,他要回落空山的。 “二叔,我这一次出去玩...倒是认识了几个朋友,其中一个便是无计道人的弟子,人称‘一品红’秦霜,只是父亲他们这时候已经去了经络山,要再去落空山求医,便要折转绕路,不如我这就去找我爹他们一行去,看看能不能求那棋医出手,要是不行,我们便折往落空山,你看如何?”离珞答道。 离志云闻言一喜,道:“你说你认识无计道人的徒弟?一品红?秦霜?该不会是冒充的吧?我行走江湖多年,只听说过知道无计道人的两个徒弟一个医术厉害,常在江湖游走行医的洛药,一个是武功高强,在江湖上除恶的易晓鸣,你说的‘一品红’是....?” 离珞皱眉,好奇问道:“二叔,您没听说过秦霜姐姐名头?” 离志云摇了摇头,皱眉道:“不知....” 离珞皱眉,“秦霜姐姐对于毒药十分熟悉,而且我也听师父说过她,怎么你不知道吗?” 离志云闻及离珞说‘我也听师父说过’便释然了,离珞的师父还没在庐山归隐之前,便是江湖四杰之一的琴痴,其见多识广自然比自己厉害多了,既然卫长吟都说离珞口中提及的‘一品红’秦霜,乃是无计道人的弟子,那该是不错的,于是对着离珞回道: “既然你师父都说她是无计道人的弟子,那便错不了,想必这个秦霜在江湖上名头不响亮罢了。如此甚好,甚好,你便去一趟经络山,与你爹一行回合,实在不行,再折回往落空山走一趟吧。” 离珞回道:“嗯,好。”离珞又好奇问道:“怎么,二叔,我师父师父说霜姐姐是无计道人的弟子,你便信了,为什么呀?” 离志云和离败乃是亲兄弟,宗内较为隐秘的事情自然知道,卫长吟数年前在庐山隐居,宗内比较老的长老都知道他是江湖四杰之一,为避免招来和他比试琴艺的江湖人纷扰,便门下弟子从未告知,而离珞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弹琴的师父便是江湖上的曾经风云一时的卫长吟。 “嗯,你师父是个本事厉害的人,他行走江湖的时候,你二叔还在混日子呢,他说的准没错。”离志云笑着回道,“行了,你收拾收拾,让安凝和小艺明日赶早便陪你走一趟,要是步伐快些,说不准还能赶上你爹一行呢。” 离珞听了,点了点头,回道:“那庐山的一切,还得多麻烦二叔您了。” 离志云摆了摆手,回道:“无碍。对了,珞珞,你饿不饿,我已经吩咐厨房备菜了,咱们有什么事情,边吃边说。” 离珞闻言,摸了摸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回道:“饿。” 安凝拉着离珞的手臂,笑道:“走吧,小姐,我们吃饭去。” 离珞和自己几个师弟一一见过,众人开了晚膳,桌上论及古松崖绝谷一行,都惊叹他们一行有惊无险,总算回来了。 席间,离志云对于庐山离宗其他几个下三流的剑宗滋扰之事未提,离珞年少,很少打理这些事情,便不提也罢。 至于其他琐屑之事,此不赘述。 隔日离珞、安凝和周小艺三人备好了盘缠和行李,离志云带人送她们到了山下,一行急急忙忙的赶路,奔赴经络山而去。 ...... 第九十六章 泼妇,痞子,道人(1) 再说小雨和俞流飞两人一路北上之行。 眼下正是腊月初三,大寒。 隆冬季节,南边是西风凌冽,偶有霜雪覆地,冷得紧。越往北走越是冬雪阴晴不定,山峦之间一片白茫茫的,一路下来,或商或客,行人多是裹袄披裘。 二人往北,过了益州,再往北便是天水郡地界。 此时的天水郡地界已经覆雪不少,可还不至于没脚三尺,两人越过章山,便到了天水郡的城里。 临早,两人昨夜在天水郡小镇上歇息了一晚,今日便要穿过天水郡主城再往经络山走。 街上各家各铺偶有当地的商贩自扫门前雪,临客栈边上,对面,一个包子铺的老头子,正招呼着。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哟!包子!热腾腾的包子哟!......” “馄饨,热腾腾的...馄饨...馄饨...比包子好吃的馄饨!”包子铺旁边是个卖馄饨的中年人,双手插在自己大袄子袖口里面,抱着,他看着自己一侧简单搭就棚子里几个零散的客人,远不如旁边包子铺的热闹, 声音像是被阉割了狗一样,气不接气的拖喊着。 小雨和俞流飞两人坐在客栈楼下的临窗桌子前。 “俞大哥,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小雨看了看外面街道上被行人走乱了的雪地,到处都是零散的脚印,他瞅了一眼一侧的包子铺和馄饨铺子,下意识的问俞流飞道。 俞流飞看着手里端着的客栈准备的早饭——两碗糙米清粥,粥里看不到一点油水,米也少得可怜,不由皱了皱眉头,然后回小雨道: “小雨,咱们这不是有吃的吗,还去花那个钱干啥?” 小雨撇了一眼面前摆着的两大碗清粥,准确的说,应该是米汤,皱眉回道:“俞大哥,这玩意儿喝了能赶路才怪呢,包子和馄饨,你选一个,我去买,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小雨说完,下意识的紧了紧自己的袄 子衣领。 俞流飞看了看一侧两人的行李,甚至他们这几日下来,打尖儿住店的银子花了不少,这么下去,还没出天水郡,只怕就没盘缠了,这隆冬季节,可不好找活计赚盘缠,于是皱眉回道:“小雨,咱们的银子打紧,可 不能挥霍了,就吃这个,多来几碗便是,管饱!银子省着点花...” 小雨闻言,撇嘴道:“俞大哥,你就放心吧,我身上还存着别的银子呢,说吧,想吃什么?咱买去!” “真的还有钱?”俞流飞闻言,一脸欣喜看着小雨。 小雨点了点头,郑重回道:“嗯,有!”小雨心下犯嘀咕,其实哪有什么多钱,自己赈灾余下的钱全在刘伯带走的包裹里,身上哪有什么钱,钱全在脑子里了,一路上‘偷扒抢骗’的家伙可不少,他们身上的钱,可都是他的...... 俞流飞瞅了瞅对面一个包子铺,一个馄饨铺,包子铺边上人满为患,馄饨棚子底下只寥寥几人,嘀咕道:“我觉着吧,那馄饨肯定不好吃,不然那些人怎么不吃馄饨非要买包子吃呢。” 小雨依旧看着那边,回道:“那可不一定你,俞大哥,你看今日该是逢上了市集吧,买包子的多是镇上的农民,为的便是省钱,那馄饨可是好几钱一碗,大家都不舍花钱罢了,可不是包子好吃。” 俞流飞称赞小雨道:“怪不说师父说你比我聪明百倍,小雨你说得在理!”俞流飞说完,起身准备走,“你坐着,你要吃啥,当大哥给你买去。” 小雨正要起身准备走,没想到俞流飞自己起身摁住了小雨的肩膀,示意他坐着,这种跑腿的活计他来。 “那好吧,俞大哥,我们就两碗馄饨吧,不在他棚子里吃,冷,就在这客栈里,我等你回来。”小雨回道。 俞流飞点了点头,回道“好。”这边大步迈出门去了。 看着俞流飞在馄饨铺子面前站着的背影,小雨心下思量: ‘原本是要回七层楼复命之后,再回大龟山缩他个两年的,再出江湖,季如歌的名头,他依旧响亮!可这一次回去,封弈这糟老头子可不想他在大龟山呆久了,还指望他和俞流飞像无计道人的徒弟一样,能在江湖上行走,为他干那惩恶除奸的事情,也好混出个什么名堂来,说出去给他长脸。哎,真是个坑徒弟的师父呐。 也罢,自己这番年纪过了二十,便在山里也闲得慌,能出来走走也好。 自己季如歌的名头是不能用的,杀手杀人,要是杀多了,总得招来祸患,这也是为什么老头子和师父袁三要他三年一出的原因,杀的都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屠戮多了,一旦这些人联合起来要抓他,便不好处理。 三年一出,便有两年的消停时间,江湖上的那些个混账一样高手便会掉以轻心,防范他的意识就少了,也容易得手些,于他而言,更少了许多凶险。 也好,以后在江湖上行走,自己便多了个棋狂的徒弟的身份,更加不会让人怀疑自己是七层楼排在第一的‘季如歌’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的摸了自己内囊里的那块七杀令。 杏子般大小,正面是‘柒’,反面是‘季’。七层楼‘柒’字号的令牌,只此一张,独一无二,这也是他的骄傲。 “客官,你们要的榨菜!”一个磁厚的中年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说完之后,又感叹道:“哎呀,我的天勒,这娘们儿不得了,一身貂裘裹得那身段,两个浑圆的腚甩来甩去的,能有几个男人受得了啊!” 这中年人正是这家客栈的老板,一乃是个胡子拉渣粗犷的中年汉子,这时候将小雨和俞流飞要的一小碟子下饭的榨菜放在了他的桌子上,他的目光却盯着窗外一行四人中的那个女子,发出了一番感叹。 小雨正在抿嘴喝粥,闻言,瞥了一眼外面,瞧见了那一行四人的模样。 一个白脸高挑身材,一身锦衣,面色几无表情;一个穿着一双大铁鞋子,身段粗犷,长相略凶恶些;一个病恹恹的;三人均是男子,再有一个便是客栈老板口中诱人的女子了,一袭红貂裘,身段婀娜,体态丰韵多姿。 这四人正是效仿江湖四杰的魔门四杰,大哥冷面鬼苏丙,二哥铁燕子单飞,三妹红姑殷三娘,四弟血魔童雕。 此四人乃是魔教玄天教门下的教众,因为早些年江湖上有四人声明显赫,唤作江湖四杰,他们几人身在魔教,却也不甘落人后,便组成了个‘神教四杰’,还扬言要一一找江湖四杰过过招,说什么要找江湖四杰一一比过,看看谁更厉害。 江湖多数人知道他们四人,都不是什么善类,便落了个魔门四杰的名头与了。 小雨看了看那女子,走路婀娜生姿,可不比窑子里的脂粉差,是个极为不正经的主,急忙侧过脸来,生怕被她认出,心道: ‘又是这个贱女人,上次差点可破了自己的身子,魔门四杰,可不是什么好鸟。能避则避,对方四人,只怕自己和师兄遇上了,还真打不过。 上次和他们在庐山附近结下的梁子,只是不知道这四个魔教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要做什么?也罢,只要不对上,和自己又有什么干系呢?师父啊,这可不是弟子不为您赚那惩奸除恶的名声,这四个家伙,我和师兄打不过啊......’ 小雨用手支撑着脑袋,不敢看窗外几人走了没有。 直到俞流飞将两碗热乎乎的馄饨一把堕在了小雨面前的桌子上,“来,小雨,趁热吃!” 第九十七章 泼妇,痞子,道人(2) 小雨拿起筷子,佯装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外面,那古古怪怪的几人已经走远,瞬间宽心许多。 俞流飞狼吞虎咽的捣鼓完面前的馄饨,小雨的碗里才下肚了三成。 小雨有意吃得慢了许多,为的就是避开那玄天教的几个坏家伙。 一顿饭的功夫,他们应该走远了才是,他们牵着马,估摸着也是要用早饭,只要不在附近便好,他便可以和俞流飞安心的赶路。78中文最快 手机端: 只是这般走下去,得猴年马月才能到慕云山地界吧,这可不行,小雨心下盘算:当初凌笑云给的银子原是给他的盘缠,可给师父和师兄购置衣物、筹备家用便花了许多,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得找几个倒霉蛋赚些 路费才好,最好是能搞到几匹快马,这样一来便省了许多力气。适才路过的魔门四杰几人便牵着几匹上好的马,要是能顺走两匹,倒是绝好的,只是那帮人不好惹,也惹不起,还是算了,等入了天水郡城里,看看有没有可以下手的。 俞流飞将两个装馄饨的空碗送还了回去,这才和小雨一起上路。 天水郡处在章山北侧,他们所在的天水郡小镇虽然归于天水郡辖地,却离天水镇主城还有几十里地的路程。 小雨带着俞流飞赶路,路过小镇镇中,一家大酒馆门口的马棚里,拴着几匹上好的马,小雨一眼便认出了是魔门四杰几人的马匹,想来这几人嫌弃镇上的小酒馆没有好酒好菜,便找了镇上最大的一家酒馆用早饭。 小雨带着俞流飞疾疾路过,继续北行,尽量错开这几人,免得遇上了。 半天的行程,两人到了天水郡主城门楼处。 几个守城的官兵站在两侧,几乎没有盘缠的意思,他和俞流飞顺利进了天水郡主城。 这时候日头已经出了,周围的草地上只余了几处白色的雪块,城楼之中,屋檐上,雪多数已经化了,只有少数屋脊上面还有小雪映白,看着天色,显然是已经晴了好些日子,只怕再过两日,雪迹便无。 等下一次下雪,只怕便不怎么好化开了。 章山比不上昆仑、天山庞大,却在天水郡一代,算得上是南北的分水岭,章山东侧便是一条自北向南的大江,唤作北章江,他们要北去,便要顺着章山东侧一路北行,途径章山东侧的临江小镇,便是丰花汀。 天水郡城中。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有鲜衣怒马准备出城狩猎的公子哥儿,也有叫卖胭脂的小摊贩,更有迎呼招嫖的醉香居红娘...... 天水郡,亦是一个街柳繁华的大城池。 东风细细,天上的红日带不起半点的温度。 小雨和俞流飞裹紧了袍子,在一家小酒馆准备打尖儿。 酒馆唤作米香酒馆,酒馆一侧便是那热闹的醉香居,另一侧便是靠着一家大院墙的摆摊的商贩之地,至于那石墙里面是何去处却是不知道,指不定是哪家贵人富胄的居所。 “俞大哥,咱们吃了歇歇脚再走,这几天都走得乏了,好不容易遇着个大城,我们慢些赶路,不着急,今日要出城,只怕是晚了些,不如今天就在这城里歇脚,休息一天,再赶路如何?”小雨不习惯叫俞流飞师兄,还是俞大哥的叫着,而俞流飞也习惯叫小雨的名字小雨,而不是师弟。 俞流飞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跟着小雨出来的,这时候又准备用手擦嘴角的油腻,可袖子抬到嘴边,瞅了瞅,衣服还是新的,忍住了,薅了一侧桌边的抹桌子的帕子,伸手在嘴边擦了两下,又在帕子上擦了擦手,回 道:“小雨,这一路上你说了便是,不用问我行不行!你的脑子比我好使,我都听你的。” 小雨闻言,回道:“那好,咱们这会儿吃了饭,便去隔壁的那边酒楼旁边的茶馆听书去,消磨一下午的时间,放松放松,等明儿赶早再走。” 俞流飞回道:“好。” 小雨扛着扁担,将包裹系在了扁担上,扛着,俞流飞拿着剑,背着自己的行李,两人在桌上留了些小二哥早已算好的碎银子,一路出了酒馆。 那醉香居青楼一侧,便是一家专供听书的醉香茶馆,卖的便是一些上好的酒水茶水,吃的只有零散的干货和牛肉,诸如松子、葵瓜子、干煸南瓜子、卤香牛肉之类的下酒菜,赚得便是路过客人听书的赏钱。 醉香茶馆乃是醉香居的副业,说书人常驻醉香居主堂,客驻醉香茶馆,两者同是一个老板的产业。 茶馆赚的是那些老头儿,闲散客人的散钱,醉香居则是赚的那些富家公子哥儿的赏钱。 小雨给了端茶的小二一两银子,要了两杯上好的章山翠老茶,余下的银子便是买了一个下午的座位钱。 足足一两银子,看得俞流飞直皱眉头,那可是他得去码头驼米搬砖好几天的酬劳了,就这么被小雨拿去消磨一下午的时间了;两杯茶,一碗素味儿瓜子,还有一壶酒,在他看来,是万分不值当的。 小雨倒是一脸悠闲的样子,翘起腿,靠着椅子,一脸惬意的磕着瓜子儿,还给俞流飞递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也吃。78中文首发 78zw. m.78zw. 俞流飞学着小雨的样子,端茶嗑瓜子,心道:嗯,还挺舒服。 小雨看着俞流飞道:“俞大哥,这出来行走,可得学会享受,可不能老想着为师父伸张正义,惩恶扬善了。” 俞流飞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老说书匠这时候正说得是剑圣独孤诣停雨落叶问州官一节,将那剑圣独孤诣说得是神乎其神,简直是谪仙降世一般,说书人未免将江湖人江湖事夸大其词了,倒是吸引了街坊邻居的不少惊叹。 而那大傻子一样的俞流飞也听得怔怔入神,还好几次告诉小雨,自己最欣赏的便是剑圣独孤诣,说什么江湖只闻其人,不见其身,无处不是他的传说,要是自己有朝一日能见上独孤诣一面,便是死也足了。 唯独小雨常在江湖上行走,躲在街楼画舫听说听曲儿,这些老掉牙的桥段,早已经听得厌烦了,这时候找地儿休息,不过是看看周围城里有没有什么油水可捞,趁机去赚些盘缠罢了。 小雨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听书上面,时间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街上正是人来人往热闹得紧,他终于瞥见了一个看上去慈眉善目,实际上一点也不友善的家伙。 是一个道人。 那道人内里穿着厚棉袄,外面披着一身黄袍子,头上一顶方坠帽,腰间别着一个帆布大方袋,手里一张帆布撑杆,那撑杆帆布上书天命可改几个大字。 道人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之后,闲庭信步的走着,一边走,一边喊。 “算命,算命,天命可定,妙手改之,天命可定,妙手改之.....” 小雨和俞流飞的桌子靠着临街的栅栏,正好能透过站在栅栏外边听说书的人群缝隙,看到那道人的一举一动。 第九十八章 泼妇,痞子,道人(3) 但见那道人专拣那锦衣华服的有钱人身边过,看似不经意的碰了碰别人肩膀,便将那人身上的钱袋子顺到了自己的帆布大方袋子里。 若不是小雨一直盯着他看,一般人还真看不出他搞了这些小动作。 坑蒙拐骗这种伎俩小雨可是祖宗级别的,从小跟着老头子玩到大,若非袁三将他们带回了大龟山安家,指不定这时候还在坑哪个倒霉蛋儿呢。 听老头子说他以前可也是有钱的主,只是后来为了寻找那啥长生的药,跟着一个将军走了一趟昆仑山的禁地,药没找着,倒是差点送了老命,后来变成了这个怂样,说什么长生什么的都是屁话,人呀,活着便好,什么大富大贵的不求了,求的便是能多活一天是一天,上半辈子做的坏事太多,生怕老天爷收了他,非得让小雨做个好人。 小雨跟着他混到大,到不觉得老头子是怕死所以让他多做些对得起百姓的事儿,反而觉得老头子这人吧,一路上要饭的时候奔波的次数多了,受了很多不经意的施舍,觉得这天下人心总是善的,要说个什么大道理来,他总是说不上来的,总而言之,老头子挺好的,至少带着他长大,心肠不坏。 说道底,小雨心里还是那句: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大侠,我只知道他们养活了我,我得还他们。 而他们,就是天下人,自然不包括那些——坏人。 可跟了师父封弈之后,只怕这老家伙无时无刻不想自己成为一个江湖赫赫有名的大侠吧! ‘糟老头子,自己成天乌龟一样缩着就知道下棋,教个武功还成天指望自己和师兄出去给他扬名江湖,啊,呸...’小雨不经意之间叨叨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吵杂叫好的人群之中显得声音小了些。 一侧俞流飞似乎听小雨说了什么,皱眉问小雨道:“小雨,你说什么?” 小雨摆了摆手,回道:“俞大哥,我说说书的说的好!”小雨说完,鼓掌叫道“好,说得好。” 俞流飞闻言,也跟着拍手起哄叫好,引得周围一群人又跟着鼓起掌来。 ...... 小雨转头看去,那道人还在人群里‘揩油’似的扒窃,只怕他那袋子里已经装了不少钱袋子。 诚然,眼前那个在人群之间来回穿梭的老道士便是个‘坏人’,心肠怎么样,他不知道,可这扒窃的行径,总是要治治的。 小雨将手中瓜子往桌上一摆,伸手抓起行李,对着俞流飞道:“俞大哥,你把你的行李也给我吧,我去找个客栈去,咱们带着东西听书总是不方便的,不如放好了行李,安心休息一下午。” 俞流飞听说书人正说‘剑圣独孤诣独上北域柳州杀流寇’一节,听得正是入神,听了小雨的话,原本要他打算跟着小雨一道去找客栈,可这时候,可舍不得离开,眼神有些纠结。 小雨见他的样子,欲起身,又不舍的样子,看他的眼珠子都快掉老说书匠人嘴里去了,知道他不舍,便笑道: “俞大哥,你在这里安心听说书,就把剑放在我座位上,给我占着,要是有人来坐,就说咱们给了钱了。 这一下午的茶钱可不低,你不能走;一走,茶博士便以为我们要走了,一旦把座位给了别人,我们又得给一次钱,可不划算。 你放心吧,我会把行李放好的,等我找了客栈,安置了行李,自然回来找你,你先喝着。” 小雨说着便起身,伸手拿起了两人堆在桌边的行李。 俞流飞闻言,呐呐的坐了下去,对着小雨抱拳道:“如此,便有劳师弟了。” 小雨摆了摆手,笑道:“俞大哥,你还是叫我小雨吧,咱们之间不用那么客气,你坐着,等着我吧。” “好,小雨,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俞流飞木讷的笑道。 小雨将两个行李包挂在了自己竹筒扁担上面,挤开熙熙攘攘的听书人群,往外面走去。 约莫半里路程,小雨在一个巷子找了一家离主街道远的客栈,给了身上余下的几钱银子,要了两间客房,掌柜的给了钥匙。 小雨将两人的行李安置好了之后,将自己的行李从包裹里拿了出来,把空布包揣在怀里,也不带扁担,锁上门便出了客栈。 至于为什么要找这么个偏僻的客栈,主要是因为离主街道远,便宜。其次便是主街又是闹市,住在这里夜间也不用吵着,可以睡个好觉。 小雨哼着小曲儿,心情可比在绝谷里憋屈好多了,很久没有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了,路过道旁柳树的时候,习惯性的薅了一根柳条儿衔在嘴里,一边哼曲儿一边走。 这一去,可不是要去茶馆听书,这一下午,可得去找那个老道士赚些银子的。 至于俞流飞,他在那茶馆听书,听上瘾了,一时半会也不会走开,倒是不用太担心,自己去赚了那道长的银子便也用不了两个时辰。 小雨心底盘算好,便揣着怀里的空包裹,往人烟稀少的巷子走去,巷子里道宽,房屋之间的间隙也大,留出来的空地种着些柳树,还有便是临近居民种了些冬菜。 他找了一个大柳树,在柳树畔的乱石堆里捡了十几块不大不小的鹅卵石,每一块都掂量了几下,约莫五两一坨的银子般大小,一一装进了自己的空包裹里面,然后将包裹裹好,看上去胀鼓鼓的。 做好这一切,小雨将那包裹背着在背上,这才扔了嘴里的柳条儿,不再哼曲儿,一本正经的系好胸前的包裹两端的绑带,装作个赶路的小伙儿,一路奔着那有青楼‘醉香居’的那道长街去了。 小雨的目的很明确,要找那个老道士,坑他兜里的钱当做盘缠。 至于怎么坑,还差了些本钱,小雨得再去长街上找找有没有什么张扬跋扈的公子哥儿,看看能不能捞点油水,当做发家致富的本钱。 再到长街上的时候,小雨见那算命的老道士一路往东街去了,他也不着急跟着去。 这种老骗子他见得多了,这几条长街的钱没扒窃够,他是不会走的,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装模做样的给人算命赚些小钱,再在人群扒窃,捞些好得手的银子。 今儿个下午,便得治他一治。 看着长街上人来人往,小雨皱着眉头,上哪儿去坑五两银子做本钱呢?一边的赌坊倒是热闹,赌鬼们进进出出的,里面有不少油水,可自己的赌钱本事不高,赌馆里的老板使阴招的又多,多数人都是去送银子的,哪有几个能真的赢的,不妥不妥。青楼‘醉香居’?也不行,总不能去偷吧?偷贼的不算偷,可偷嫖客的便是偷了...也不妥。 正惆怅的时候,小雨瞅着了一个衣着鲜丽的公子哥儿,那公子哥儿走到胭脂铺,假装摔倒,冷不防的摸了一下一个漂亮姑娘的屁股,那姑娘一脸嫌弃的意思,又不好发作,只得骂骂咧咧的走开了。 小雨心下一喜,暗道:就你了,你个流氓地痞,撞着小爷算你倒霉。 远远的看过去,但见那公子哥锦冒狐裘,手里把玩着一块玉坠,嘴里哼着小曲儿,吊儿郎当的,大有自己平时候的风范,可身边没有仆人,可见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的人,可他的衣着又不俗,指不定是某个小富贾的儿子。 那厮东游西荡,没个正行,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又猥琐的盯上了一个在路边卖菜的农家小姑娘,摇头晃脑,笑嘻嘻的走到了人家的小地摊面前,蹲了下去,问道: “哟,小姑娘,这都过了午时了,菜还没卖完呢?” 那厮嘴角噙着笑意,贼眉鼠目的向着人家一个朴实的农家姑娘传情,看得小雨真想上去揍他一顿。 顺了顺胸中恶气,小雨这才假装路过的走了过去。 第九十九章 泼妇,痞子,道人(4) 身上背着那么一大坨的散石头可不怎么方便,茶馆就在一侧,小雨翻身进了茶馆,将包裹取了下来放在了自己和俞流飞的桌上。 俞流飞正要说话,小雨便道:“俞大哥,你看着这个包裹,这里面的东西可有大用处,我去去就来,有什么事情等下再说。” 没等俞流飞问话,小雨又翻身挤了出去。 俞流飞好奇那包裹沉甸甸的到底是什么,于是摸了摸,或圆或方,不知道是什么,周围几个眼尖的人也好奇。 俞流飞拉开包裹一侧,瞅了瞅,全是鹅卵石头,周围几个眼尖的人瞅见了,撇了撇嘴,便不再好奇他包裹里的东西了。 小雨笑嘻嘻的出了茶馆,果然见着那厮还在那小姑娘的地摊面前磨蹭耍嘴皮子,看样子是要调戏人家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家姑娘。 那农家小姑娘约莫十五六的样子,一身朴素,破旧的棉袄上面缝了好些补丁,一看便是老实人家的孩子,不敢抬头看那厮轻浮的样子,只低头小声回道: “公子,您要买些菜吗?这都是我们自己家种的萝卜,就剩下框里这几根了,您要的话,我便宜卖给您。” “哟,成啊,小姑娘,你说的可是‘我便宜卖给您’,说吧,你这身子值当多少钱,小爷这兜里银子可够?不够我再回家去取去!”那厮一脸坏笑,调戏道。 那小姑娘一脸羞得通红,低头小声回道:“公子,我说的是萝卜,不是我......”小姑娘说完,伸手拿起了裹白萝卜布开始收摊,知道这人不是善茬,准备早早离开去。 那厮唤作赖均,乃是郡城东街麻绳街一个钱庄的独子,仗着家里有些钱,整日里游手好闲,东游西晃的,乃是这麻绳街一个十足的地痞子。 赖均看着小姑娘白皙的小手,伸手便抓了过去,小姑娘惊得忙缩了手。 赖均顺势抓起一只萝卜,笑嘻嘻的调笑道:“哎哟,不错,这萝卜真白,摸着真舒服,小姑娘,你的父母呢?怎么不见他们呀?你这卖萝卜,你可做得了主?” 小姑娘惊慌失措,急急忙忙的收摊,小声回道:“我的阿爹阿娘去那边买东西去了,这萝卜不卖了,还请公子还给我,我这就走。” “哎,怎么说话呢,小姑娘,我可是诚心要买你的萝卜呢!”赖均一脸无赖的样子,言语之中不乏轻薄之意。 市集之上不乏背鸡笼子、背鸭笼子的过往农家商贩,小雨在一侧小声嘀咕了一句‘畜生’之后,也学着那厮脚滑的样子,假装一个趔趄摔了下去,只是小雨不是要揩谁家姑娘的油,而是对着路过那厮身后的一个背着鸡笼子的大叔抓了过去。 一把薅住了那农家大叔的鸡笼子,假装没抓稳,却顺势把笼子里的鸡带了出来,鸡要跳开之际,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了那鸡的脑袋。 “哎哟,这地可滑了!” 小雨假装大叫落下地去,却将那鸡的两只脚往蹲在地上那厮的盘好发髻的脑袋上扔了过去,手捏着那鸡的脑袋还不放手。 那鸡吃疼,扑腾着翅膀,爪子薅着那厮的头发和肩膀,一阵扑腾。 鸡抓得他头发凌乱,小雨趁他反手打鸡的瞬间,立即薅住鸡脚,将鸡抓了回去。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大叔,还你的鸡。”小雨将鸡递到了那被他拉着摔了一跤的大叔,唯唯诺诺,连声道歉。 那大叔热心肠,急忙扶住了小雨,笑嘻嘻回道:“小伙子,路滑,不碍事不碍事。”说完收了自己的鸡,装在了笼子里,准备离开。 小雨瞥了一眼那厮,他已经转过身来,站到了小雨面前,头发蓬乱,一脸怒意,小雨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准备离开。 那厮身后的小姑娘急忙收了自己的萝卜,小心翼翼的跑开了。 小雨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准备继续走开,可肩膀却被赖均一把抓住。 “哟,这位兄台,你这一副炸毛的样子,是怎么了?可还好?”小雨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问道。 赖均咬牙,冷冷的骂道:“小杂毛,你谁呀?扰了小爷的好事!还搁这装傻充愣的!这东街谁不知道我赖均的名字?你这小杂毛看上去眼生,是欠揍是吧?” “小杂毛骂谁呢?”小雨一脸无辜的样子问道。 赖均骂道:“小杂毛骂你!!” “对对对,小杂毛骂我。”小雨忙回道,引得周围的人一阵笑。 周围看热闹的人围了开去,眼见两人要打起架来,谁也不敢站近了。 赖均闻言,知道自己被眼前这个小子戏弄了,挥起拳头就向着小雨砸了过去,小雨灵活躲开,赖均扑了个空,摔了个狗吃屎。 小雨忙上去扶他起来,笑嘻嘻道:“哟,公子,这初次见面,可不用行此大礼。” 赖均气急败坏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瞪了一眼小雨,骂道:“小杂毛,你等着,小爷今天不揍你,我跪地上叫你爷爷!” “叫我什么?”小雨皱眉疑惑道。 “爷爷!!”赖均怒吼道。 “哎,孙子乖。”小雨笑嘻嘻的看着他。 周围一群看热闹的人群又是一阵哄笑,有熟悉赖均德性的,也有不熟悉赖均德性的,都笑了起来,心道这土霸王终于有个人敢治治了。 赖均待又要开骂,可转念一笑,这小子嘴皮子厉害,可不能在吃瘪了,挥拳便打了过去。 小雨的本事可不是这小子的拳脚能拿下的,小雨使了个绊子,侧身避开,赖均脚下被硌着,又是一个激灵扑下地去,小雨信手一薅,将他腰间的钱袋子顺了过去。 学着那厮适才手里把玩他玉石吊坠的样子,指头卡在钱袋子的系绳上,甩着圈儿,笑道: “孙子额,你的钱袋子可在爷爷这里,要想要的话,来追爷爷啊! 爷爷可是算命老神仙的大徒弟!记得啊,爷爷是算命老神仙的大徒弟!我师父昨儿给我算卦说了,今日会有个公子哥叫我爷爷!想来是你了! 哎,我师父就是神通广大!天命可改!!天命可改啊!!说得真好!!” 小雨强调了两次‘天命可改’之后,准备开溜。 “让开,快让开!”小雨拿着那厮的钱袋子,一溜烟儿挤开人群,往那道士去的方向去了。 赖均摔得鼻血流了出来,骂骂咧咧的站了起来,看着小雨跑远的方向,对着人群骂道:“一群杂毛,都给小爷让开,小爷今儿个非扒了那小杂毛的皮不可!!” 赖均骂骂咧咧的追了上去。 以小雨的本事,奔出两里路,远远的将那厮甩在了后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心道这小子要是追上来只怕还有一会儿。 他左顾右盼,看到了在一株大榕树下歇脚的老道士。 老道士端坐在一块方形的石墩子上,正喝着酒葫芦里的酒,十分惬意。 小雨气喘吁吁的奔到了那老道士面前,从赖均的钱袋子里拿出了一两碎银子,递了上去。 “哎哟,道长,我可找着您了!” 老道士一脸茫然,对眼前的小哥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可那接银子的手却丝毫没有怠慢,伸手接了,揣在怀里,微笑道:“这位小兄弟,你找我何事?” 小雨这信口开河的本事可一点不低,忙接口道:“老仙师,瞧您这记性,我昨天可找你卜卦过的,你说我今日会遇上贵人,这不,可巧了,还真遇上了。”小雨说完,又从钱袋子里拿出了一两银子递了上去。 老道士见钱眼开,自己这一天天的东游西走,哪里记得自己给谁算过命,有银子收便是好事,笑嘻嘻的点头,仔细看了看小雨,抬手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附和小雨道:“哦.....是小兄弟你啊!我记起来了,小兄弟,你这是......?” 小雨喜道: “哎呀,老仙师,你记起我来了啊!可不是吗!就是我,你老人家算命可算得真准,厉害,厉害啊! 今儿个有个公子,长得人模人样的,可惜啊!年纪轻轻就傻了! 还真是个大傻子,果真如您老所言,一见着我,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直叫我爷爷,还真给把自己身上的钱袋子给我了!多谢,多谢老仙师指点。” 小雨说完,将钱袋子里一块五两银子的整银拿了出来,估摸这钱袋子里还有十几两银子,一并递给了老道士,然后嘀咕道:“老仙师,这钱我就取五两,其他的都给您老人家了,亏得您老人家算得真准!” 老道士闻言,也是一脸糊涂,见着送来门来的银子,便胡乱接下,那里在乎自己忽悠过什么人呀,还装作高人样子,道:“这...这可使不得...” 小雨拿起道长的手,一把将钱袋子送到了他手里,笑道:“使得使得,老仙师真乃神人!这银子多亏了您指点我今日要在东街闲逛才偶遇得到,您不收下,我可过意不去。” 老道士闻言,便不再假装搪塞,接过钱袋子,嘀咕道:“如此,我便不客气了。呵呵,小兄弟,这是你命中修来的福缘,老朽也只是妄谈天机。” 小雨心里暗道:老东西,收银子倒是挺快,等下有你受的。 “别过,别过,多谢老仙师了,家父还在街尾等我回去,承蒙仙师照顾了。”小雨心道此地不宜久留,等下那厮追过来了,可不好,便找话离开。 “哎,哎,小兄弟....”老道士喊不住小雨,只见他急急忙忙的奔着那边的巷子去了。 没等老道士回话,小雨便转身急急忙忙的走开,找了个僻静的巷子,轻身功夫一使,越过墙头,要找地方绕回茶馆去。 小雨心道等下那叫赖均的混账过来,有得你两折腾呐。 小雨哼着小曲儿,掂量着手里的五两整银,大步流星的沿着里院向北边走,准备找个地儿再翻出墙去,这在别人院落里走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被人看见了,指不定当成小偷打。 这面墙内,正是那零散摆地摊的那一面墙的大户人家,不远处,便是高出了几丈院子的画楼,正是那热闹的青楼醉香居。 这翻了进来,瞧见了亭台轩榭不少,只院子里倒是没见着其他的人,兴许是在京都当官了闲置的大官儿的院落,这老家的宅子便空了下来,也不见丫鬟侍儿,院子里杂草都长满了。 小雨抄了穿廊小径,一路沿着墙往茶馆方向那边走。 ...... 大榕树下。 老道士酒葫芦放在了一边,心下乐呵呵的,有这等白送钱的好事儿,不错,不错,心情大好,开始得意的清点那个锦囊钱袋里面的散银子。 第一百章 泼妇,痞子,道人(5) 这时候。 一个散乱着头发略显狼狈的年轻人,伸手抓着自己的锦帽,抹了自己鼻血一把,气急败坏的从一侧巷子里走了过来,看着行人来来往往,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一般。 最后的他的眼光锁定在了一株枝叶无几、散落一地黄叶的老榕树下。 但见老榕树一侧,立着一根杆子撑起的帆布,帆布上写着‘天命可改’几个大字,一个老道士将自己钱袋子的钱抖了出来,拿在手里,一块一块的细数着有多少散银子。 赖均三步并作两步,没长眼睛一般,薅开来往的人群,径直的奔到了那道士面前。 手里的脏了的锦帽往地上一扔,赖均一把抓过老道的衣领,怒目问道:“你就是那小杂种的师父?” 老道士一脸疑惑,问道:“什么师父?公子你这是做何?” 赖均伸手指了指一侧‘天命可改’几个字的帆布撑杆,他清楚的记得那小杂种跑的时候,嘴里喊着‘我师父昨儿给我算卦说了,今日会有个公子哥叫我爷爷!想来是你了!哎,我师父就是神通广大!天命可改!! 天命可改啊!!说得真好!!’,于是问老道士道:“这东西可是你的!!” 老道士伸手抓着赖均拽着自己衣领的手,皱眉疑惑道:“这是老道吃饭的家伙,怎么了?” “是你,就对了!”赖均一拳挥了过去,奔着老道士的鼻梁,猛烈的砸了下去。 不料老道士眼疾手快,右手在半空一挥,一股揉劲一抬,接下了赖均的拳头,顺手一带,左手二指微微一用力,反将赖均的手扣了下去,随后一松手,赖均又背对着他扑下地去。 赖均鼻子碰地,摸了一把自己鼻尖,又是鼻血流了一地,皱眉站了起来,转身神不楞登的看着老道士。 赖均的眼神十分疑惑,老道士还仙风道骨的站在原地,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呐呐道:“练家子?” 老道士轻轻抚着自己的胡须,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公子,算命老夫在行,要打架,老夫也能接下,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道士皱眉嘀咕道。 赖均瞪着他,骂道:“好啊,小的欺负了我,老的还上脸了是吧!你给小爷等着!这东街,我就不行谁还敢在我的地儿称老大了!” 老道士想起了适才那个臭小子,又送银子又送钱袋的,似乎明白了什么,皱眉心道:我就说这小子怎么一上来又是仙师又送钱的,难不成被他摆了一道?他想罢,看了看一侧丢在石凳上的钱袋子,指了指,对着赖均问道:“这钱袋是你的?” 赖均骂骂烈烈道:“不是小爷的,还能是你的?小的偷,老的打,行,行,你给我等着!我这就找人去!” “哎哎哎,公子,你站住!”老道士看着赖均转身要走,急忙喊道。 赖均愣了愣,转身道:“老东西,你等着!” “你是不是给一个小伙子跪了,还叫人爷爷了?”老道士问道。 赖均骂道:“呵呵,还说不认识!你们果然是师徒!!”赖均说完,转身奔着巷子去了。 老道士叫道:“公子,公子,这里边有误会,你站住!有话咱好好说!” 看着赖均急急忙忙的走向那边的街道,老道士喊也喊不住。 “完了,真被那臭小子摆了一道,我就说嘛,我昨儿哪给他算过什么命啊!!”老道士一拍自己的脑袋,暗骂自己道:“都怪自己贪财了,此地不宜久留啊!” 老道士说完,收起了自己摆在一侧酒葫芦还有他的帆布撑杆,将那些银子悉数放到了自己的帆布口袋里,酒葫芦别在腰间,准备离开。 看着赖均远去的方向,他不由的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就这大傻子一个,还让我等着,我等你叫人来收拾我么!就他这聪明劲儿,难怪会被那小小子骗着叫爷爷。等你叫人来了,我不早跑了吗?呵呵呵.....不过这大傻子也是真有钱,随身的带的钱袋里竟然有十几两银子,要是不被刚才那小子坑一次,估摸着要是我遇上了,还能多捞一点儿,这下好了,被那混小子摆了一道,还把这人得罪了。” “哎,罢了罢了,不该是我的,想了也没用。”老道士心道赶紧走吧,免得那小子真带了人来,我可不好收拾,这要是遇上了那给自己摆道的小子,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从来都只有我黄道灵捉弄人的,今儿个倒好,被人折腾了一道,不过看在他给了自己十几两银子的份儿上,也不甚打紧了。 别的不重要,钱总是要紧的。 黄老道心道这大傻子说他是东街的老大,那我就避避,这巷子尾是向北的小道,老夫便北向走就是了,省些拳脚上的麻烦。 ...... 再说小雨在那几近荒芜的院子里顺着院墙一直到了那临近的醉香居楼畔,小心翼翼的翻了上墙去,找了那茶馆后边人烟稀少的位置,落下墙来,打开茶馆后院的柴门,趁着没人蹿了出去,大摇大摆的顺着巷子往茶馆前院走。 怀里揣着从那赖均身上捞来的五两银子,在人群聚集的茶馆边角挤了进去,准备去拿桌上那堆石头。 小雨心下嘀咕道:五两银子是到手了,可给了那老道士的也不少,只怕那老道士这时候已经知道自己的被摆了一道了,得再仔细筹划一下,怎么将那老家伙腰间的帆布袋子骗过来才行,那老道士一路上连蒙带偷的,只怕那袋子里的钱够自己挥霍好久了。 “俞大哥,怎么样?可精彩不?”小雨笑嘻嘻的坐到了椅子上,问俞流飞道。 俞流飞一个劲儿的点了好几下头,回道:“这老先生说得精彩,只是那剑圣独孤诣一段说完了,就没再说点独孤诣的其他事迹,有点可惜。这不,又在说当年的文良大将军北战匈奴达子的事情了。” 小雨附和道:“着实可惜了。” 俞流飞在一侧大义道:“这文良大将军的事情也是精彩得紧,精忠报国,抵抗北匈奴那般贼人,也是一等一的好汉子。”俞流飞说完,看着桌上一包裹的石头,好奇问小雨道:“小雨,你这一包裹的石头可是用来做什么的?” 小雨闻言,皱眉回道:“俞大哥,你就否问了,我这石头啊,可是用来赚盘缠的,适才我瞅着了一个偷钱的道士,我这便去治治那家伙去。” 俞流飞闻言,对着小雨称赞道:“小雨你就是聪明,想当初我的银子被那贼子偷了去,还是你找回来的,这一次你又去折腾那手脚的不干净的家伙,我赞成!!你要是要哥哥我出手,便呼喊一声便是,我脑子转不 过他们,可这手脚上的功夫还是有的。” 小雨拍了拍俞流飞的手臂,回道:“俞大哥,你就安心听书,等我回来叫你吃晚饭便是。” “好。”俞流飞憨笑着回道。 就着这时,外面一阵吵嚷,小雨跟着众人好奇的目光看了过去,正是那被他折腾过的赖均,他带了一帮拿着棍棒的打手,一路呼喊着往东街末巷子去了。 小雨皱眉心里暗道: ‘这蠢货是要去找那老道士么?自己也要去找那老道士,只是得换一身衣服了,要是被那老道士认出了自己,那钱可不好骗了,可惜,自己只能错骨易容成季如歌的模样,要是能有老头子的本事,想怎么错骨变脸便怎么变就好了,那样就不愁被认出来了。 季如歌的那张脸是不能用的,江湖人多眼杂,难免露出蛛丝马迹,只能自己买一撇假胡子戴上,再去哪里偷一身值当钱有脸面的衣服,这样那老道士保准认不出自己来。 到时候,自己再背上那一大包裹石头,利用刚刚捞的五两银子,装作个行脚的有钱客商,不愁骗不到那老道士身上的钱财。 只是这一身有脸面的锦衣到哪儿去弄呢?’ 小雨想着想着,瞅了瞅一侧楼上正有招呼客人上楼的醉香居青楼,心下有了主意,自己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那醉香居的后院去了。 醉香居的后院紧挨着茶馆后院,都是堆砌柴火的小院子,几乎无人看守,后门也是虚掩着,多是给那些起早收泔水的农民方便进出的。 小雨进了醉香居后院,将自己身上的石头包裹放在了一捆柴草之下掩盖着,自己小心翼翼的往醉香居客房走。 “上锁了?”小雨走到那柴房和醉香居前院的门前,轻声嘀咕道,也罢,从后院院墙上去便是,去二楼客楼转悠转悠,找个有钱的嫖客,偷一身衣服便是。 第一百零一章 泼妇,痞子,道人(6) 小雨跃上二楼偏阁,小雨蹲在一株腰粗的香樟树侧,香樟树枝繁叶茂,倒是一个好的藏身所在,为避免被人看着了,他躲在那间屋子的偏檐上,准备找机会蹿进那开着的窗户里去。 透过瓦檐,他瞥见了他脚下的阁楼里的情形。 一个脑满肠肥、腰圆臀厚的家伙,左拥右抱的搂着一个青楼女子,正喝着花酒,笑逐颜开。 小雨瞅见了这情形,便知道这两人等下要去那纱布幔帐里去干那见不得人的事儿了,索性蹲着,等那家伙脱了衣服,自己再顺走。 看那家伙的高矮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只是那身段大了许多,这不碍事儿,勒紧裤腰带便是。 就在这须臾之间,他听到了什么声音,定神仔细一听,再瞅瞅不远处,那荒废的大宅子一侧,一个站在胭脂地摊旁边的中年妇女正在骂街。 不知道是谁惹了她,瞧她那样子,气急败坏的,双手叉腰,圆脸胖面,一身粗布衣服,手里还拿着一张锦丝绢儿,大模大样的,破显得有些滑稽。 但听她骂道: “你们这些不要脸的跳蚤烂货,一个个恬不知耻,要不是当年我当家的落下这家大宅子来,我们一家随和,不然哪有你们摆摊的地儿?早被轰走去那护城河边囚犯一样的蹲着去了......” “不要脸的杂种,老娘不就买你盒胭脂吗?还一点不给老娘少钱,你这个泼皮也不看看这谁家门前,明儿个老娘卖了这宅子去,看你们这些个狗娘养的,哪里去摆摊去......” “你,你,你看什么看?你那是什么眼色?看不起老娘是不是,这后面的偌大的宅子都是老娘的,你有什么能看不起老娘的......” “呵呵,你倒是卖啊,天天嚷着卖宅子,自己穷酸得紧了,还指望这宅子能租出去,就别做梦了吧,呵呵”一个过路的年轻人嘲笑她道。 那妇人一听,立马提鼻子上眼儿,手里的手绢一抬,指着他便骂了过去,“小杂种,你给老娘站住,老娘的宅子,爱怎样怎样?用得着你个天杀的王八羔子多嘴?你别跑,给老娘站好了,老娘今儿个就要和你好好说说这宅子的事儿!!” “.......” “泼妇,快走,快走啦,泼妇又要骂街啦!!”那调皮的小子闻言,呼喊着跑远了,周围看热闹的也跟着散了。 一个过路的中年人嘀咕道:“这胭脂贩子是才来的吧,摆摊摆到了那宅子门侧了,这不找骂吗,这泼妇谁敢惹啊!” “什么泼妇,你个狗东西,你给我站住了,说清楚。”那妇人指着那人便骂。 那人疾疾奔走,拉了拉身边的一个路人,嘀咕道:“赶紧走,赶紧走,惹不起的,不好惹。” 不多时,整个巷子邻近的人都四散开了去,全仗着那泼妇的‘功劳。’ 那泼妇骂完众人,又转身还在指着身后的摊贩又骂了起来,那摊贩被骂得揪心了,皱眉道:“好了好了,你要的这盒胭脂我送你,这宅子是你的吧?我以后再也不来这里摆摊了!” 那摊贩急忙将手里的胭脂塞给了那胖妇人,随后急急忙忙的开始收拾自己的摊子,临近的几个小摊贩唯恐殃及池鱼,急忙收了跟着离开。 妇人接了商贩递过来的胭脂,嘴上依旧不饶人,“狗东西,算你懂事,老娘这地皮可贵着呢,当年我家相公可是花了不少银子买的,你这点胭脂就当是给老娘的摊位费了.......” 周围几个摊贩都被骂得疾疾奔走开了,那妇人一个人还在不知道骂些难听的话来。 小雨皱眉,心下嘀咕道:这肥婆正是聒噪,谁要是娶了,怎么受得了啊,听她的口气,那荒废的大院子还是她的,说什么他相公买的,想来她相公是瞎了眼睛吧,这种泼妇都要...十足的瞎了眼睛啊。小雨见那不远 处的巷子里已经没了人烟,那泼妇还在不依不饶的坐在自己那道大院门口嘟囔骂着,皱眉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实在佩服。 房里那中年胖子已经和那女子进了幔帐,小雨准备翻身进去。 顺着瓦檐一个‘蝙蝠挂’翻身倒落了进去,落在了房间的屏风后面,听着那床摇得咯吱作响,小雨正要拿他的衣服的时候,却听见幔帐里的人停了下来,吓得下雨急忙停住了脚步。 听得那中年胖子嘀咕道:“这谁呀,在底下骂人骂的这么难听!还让不让人干活了?” 又听得那女的娇羞回道:“哎呀,杨员外,那女人是这后面大院子的主人,只怕是又有不开眼的摊贩在她门前摆摊,这不,骂起来了而已。这妇人呀,原被是两个当地的小夫妻,后来她男人说是进皇宫当差去了, 赚了大钱,所以给她留了这么个大宅子,只是她男人便再也没有回来过,这宅子她一个妇道人家,经营不善,落下了下世的光景来,便引得很多摊贩在她屋子院墙边上摆摊卖东西,这妇人常常骂呢,否理她去。” 那杨员外闻言,嘀咕问道:“怎么?他男人不要她了吗?还给买了个这么大的宅子?” 那青楼女子呵呵娇笑道:“可不是不要她了,钱财留了不少,倒是让她败干净了,他男人呀.....”听得那女子小声道:“他男人呀,可不是当的什么好差事,听说是进宫里去当了太监头儿去了,这不,已经很多年 没有回来过了。呵呵.....留下的钱财倒是惯出了个泼妇来。” 杨员外听了,才喃喃道:“原来如此。” “哎呀,杨员外,咱们否提她了,瞧瞧您这都.......” 二人翻身,又说了些污秽不堪的话语,翻身云雨起来,整个幔帐吱哑作响。 小雨皱眉伸手抓了那杨员外挂在屏风外面的锦袍外套,还有一个方顶绒帽一并拿了,小心翼翼的跃了出去,抓着那临近的大香樟树,落到了醉香居的后院。 旁边几丈之外的墙外便是那个泼妇,还在外面骂街呢,小雨听骂得难听,皱眉进了那柴房,换了一身行头,将自己身上随身备着的假胡子沾了嘴角,穿了那宽大的员外服,腰带勒紧,看上去还不错,顺手戴上了那顶帽子,又将之前藏在草垛子底下的那包裹拿了出来。 小雨做好准备,便将之前从那赖均手里捞得的五两正银子小心翼翼别在了包裹边上,里面鹅卵石裹紧,用布打了结,唯独那五两整银子没有怎么处理,半络半绑的,为的就是假装摔一跤,能将那银子蹦将出去,引‘人’注意。 至于什么‘人’?便是他想坑的那个扒窃偷钱的老道士了! (谢谢洛洛,迷茫几位大大的推荐票。) 第一百零二章 泼妇,痞子,道人(7) 小雨看了看天色,日头略微偏西,斑驳的树影子拉长了半尺,估摸时辰,大约是申时初,离天黑尚早。 这一趟还得先去东街尾瞅瞅那道士在哪儿,适才那厮带人去了,不知道缠住了那道士没有,自己得顺着道儿过去瞅瞅,找机会下手。 看那道士的样子,便是个游方的家伙,连扒带坑人的,这一去不知道好不好诓他,能不能得手还是个问题,得先和俞流飞打个招呼,要是自己回来晚了,让他先去客栈住下,要是得手了,便晚上回去睡个好觉,明早赶早就走。 小雨打开柴门,看了看一边还在拉着那收拾了行李胭脂摊贩谩骂的肥婆,从那醉香居小心翼翼侧走了出去,顺着道路去茶馆。 茶馆。 小雨挤到了俞流飞所在那张小方桌旁边,一屁股坐到了俞流飞用剑给自己占着的空座位上,顺手将俞流飞的剑拿了起来,摆在了桌边。 口渴之下,小雨提起自己的茶杯便到了一杯,咕噜噜喝了。 俞流飞看得一愣一愣的,皱眉看着眼前的‘中年人’,问道:“这位仁兄,这是我兄弟的座位,他出去办事儿,可不能给你坐了,还请你让开去。” 小雨闻言,提足了嗓子,缩回舌头根,卡着喉咙,装作老气的声音,微微一笑,回道:“大兄弟,我这口渴,坐坐就走,不会碍着你的。” 俞流飞指了指茶杯,看着‘小雨’道:“兄台,这茶可是我们给了钱的,你这.....恐怕不太好吧?” 小雨这时候才笑了笑,换作正常嗓音道:“哈哈,俞大哥,是我。我这就去赚那老贼道的钱去,你在这里好好听书,这是街尾那间名字叫‘榆杨客栈’的楼上最里面一间屋子的钥匙,你要是乏了早点回去休息,兄弟我这就去走走,晚些时候我直接回客栈,不用等我了。” 小雨说完,从怀里摸了一把客栈的钥匙,将俞流飞那间屋子的钥匙给摆在了他手边。 “你是?.....”俞流飞疑惑道,随即反应过来是小雨的声音,盯着小雨的脸庞仔细瞅了瞅,恍然大悟道:“哦,你是小雨!!哈哈,厉害厉害,这一身打扮,要不要为兄陪你走一趟去?” 小雨“嘘”的示意俞流飞小声,然后起身将剑放回了座位上,抱拳回道:“兄台就此别过。” 俞流飞笑嘻嘻抱拳回道:“别过,别过。” 小雨背着包裹又出了茶馆,俞流飞赞赏的看着小雨离开,回头又继续听说书先生说书。 小雨一路再出茶馆,沿着那东街一路往东走,找找那老道士的身影。 待走到一处赌坊门口的时候,见着了赖均带着几个小厮气急败坏的沿着对面走了过来,吓得周围的行人都让开了去。 小雨也跟着让了道,站在一侧瞅着那厮一副蛮横过街的模样。 赖均走在前面,边走边骂,对着身边的小厮说道: “皮二,你给我带人好在城里找找,一定要找着那臭道士还有他的杂毛徒弟,那臭道士手里拿着一根帆布撑杆,上面写着‘天命可改’几个大字,你给我记清楚了!找着人了,给我狠狠的揍一顿,钱少不了你们的,我被他两抢过去的钱袋子还有近二十两银子,只要揍了人,便是兄弟们的赏钱,你们分了便是! 另外我会再给每人二两银子赏钱,找回了面子,今晚醉香居吃喝都算我的!这天水郡城里,谁不给小爷我几分薄面,这两个杂毛,今天非得收拾了他们不可!” 那唤作皮二的小厮闻言,提足了勇气,朗声道:“赖小爷吩咐了,兄弟们自然会尽力,走,你们你几个跟我去南街,你们几个去西街,一定要为赖小爷找回场子!” 赖均带着几个小厮往北街走,皮二安排人都各自分道而行,手里便是棍棍棒棒的,在天水城里不敢闹出人命招惹官府,便都没有佩刀。 小雨站在一侧,听了他们话,又瞅了瞅赖均,这时候那赖均还瞥了一眼自己,看样子也是没认出自己来,说明自己这一身乔装还算过得去。 小雨心下嘀咕:看他鼻子上还堵着两张丝绢止血,这厮看样子是遇上了那臭道士了,只是没打得过吧,那老贼道适才在榕树底下,那边只有两条巷子,一条是去北街的,一条是往城郊去的,便赌一赌这老道士该不会出城去的,得去北街碰碰运气。 不多时,小雨在北街一个热闹的巷子边上,一个小溪边,小拱桥侧,那道士正端坐在石墩子上给一个穿的貂皮锦裘的老财主算命。 老财主身边是一顶轿子,两个轿夫,一个中年随侍,看样子这老财主便是个有钱的东家。 小雨知道这老贼道肯定是在忽悠这个老财主,也不揭破,只假装路过休息,便坐到了那道士一侧的石墩子上,看看这老家伙怎么给人算命的,再找机会下手。 “老先生,贫道这随身带着卦签,既然你我有缘,只三两银子,你抽上一签,我给你那儿子断断气运如何?”黄道灵拉开自己右边道袍,但见里面插着一把竹签,正是那种庙里求签的竹签。 小雨皱眉心道:老家伙,骗人还准备得挺充分的。 那老财主给了旁边中年随侍一个眼色,那随侍便从怀里取了三两银子奉上。 黄道灵拉开袍子,对着老财主道:“老先生,还请贵手请出一只黄签来,贫道也好为你开解。” 老财主闻言,抬起右手,抖了抖自己长袖,伸手在那老道士袍子内侧签袋子里捻出了一根签来。 老财主瞅瞅了,展颜,随即双手奉到了老道士面前,“仙师,还请解签。” “嗯,不错‘上上签,本源风调雨亦顺,根资命定枝繁茂。’好签!好签啊,老先生可喜可贺!”老道士一抹胡须,故作高深问道:“老先生,敢问贵姓?你抽签的时候心中所求又是何事?待老道一一与你解来。” 那老财主闻言,笑着回道: “贱姓赖,乃是东城钱庄的庄主,今日约了朋友洽谈事情,路过此地,偶遇仙师,便起了意,求上一卦。不求别的,正是家中有个独子唤作赖均,如今年纪也大了,还未婚配,是个不成器的家伙,整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是青楼便是赌馆,像个痞子,我与他找了几门婚事,都让他给搅和黄了。 烦请仙师为我这不成器的儿子解解这签,看他何时能成家立业,何日醒事理,替我分担忧愁?” 老财主说完,又从随侍手里拿过钱袋子,递上了五两整银,微微一笑道:“仙师,这五两银子奉上,还请悉数收下,好为我解惑。” 黄道灵笑着收了,看着手里的黄竹签,故作高深的掐指算了算,然后解签道: “此签上说‘本源风调雨亦顺’,便是说老先生你家业甚大,乃是先人积德承业?敢问老先生,贫道可说对了?” 老财主连连点头,“还请先生下解!” 黄道灵继续道:“这后半句乃是‘根资命定枝繁茂’,说的便是老先生你家有天命庇佑,一定会枝繁叶茂的,你看这个‘枝’字,谐音有‘子’之意,便是子繁茂,是那子孙定然昌盛的意象,老先生不必担忧,等时候一到,你那儿子定然会成家立业,给你生一堆大胖小子的。至于是何年月?便是天机,贫道不敢妄谈。” 老财主闻言,知他还要银子,便又奉上了两锭纹银,笑着拜道:“还请仙师明断天机。” 黄道灵微微一笑,看来这财主不缺钱,还听得懂话里的意思,便接了银子,又掐指算了算,回道:“庚子年己卯月丙寅,雨,城南遇佳人。” 老财主听了,算了算日子,今年是己亥年,明年便是庚子年,己卯月丙寅日便是明年三月初一,雨天,城南遇佳人,会意点头,已然明了。于是笑道:“承蒙仙师指点。”也不再多问,又奉上纹银一锭,准备离开。 黄道灵微微一笑,摆手拒道:“言尽财不收,老先生这是我道家的规矩。” 老财主收了银子入怀,拱手拜道:“多谢,多谢仙师提点,就此别过。” 正要转身离去之时,那赖均带着几个小厮奔将过来,骂道:“老道士,小爷可算遇着你了!兄弟们,给我上!”赖均骂完,又瞅见了一侧老财主,急忙顿足了脚步,示意身边的人不着急动手,忙惊讶道:“爹!你怎么在这儿?” 小雨见了赖均,见此情形,心下乐呵道:好家伙,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原来这痞子便是这老财主的儿子!呵呵,老道士,我先看看你怎么收场。 第一百零三章 泼妇,痞子,道人(8) 黄道灵见了赖均,皱着眉头,心道:原来是你这傻子,随身带的钱袋便是近二十两银子,老爹是钱庄庄主,怪道这么有钱。这要是都娶不着老婆才怪了,什么‘庚子年己卯月丙寅,雨,城南遇佳人’全是胡诌,我这是骗钱,也不损你家什么东西,你老爹都相信我,我还就不信你敢在这里动手和我闹。 赖老爹拂了拂衣袖,看着自己儿子鼻子里面还塞着两小丝绢止血,皱眉骂道: “混账东西,你这又何谁打架去了?” 赖均皱眉,手里棍子一抬,指着黄道灵骂道:“爹,就是这个老杂毛,还有一个小杂毛,你让开些,我要揍他。” 黄道灵看着赖老爹道:“原来小兄弟便是贵府公子,适才我们有些误会,正好解释了。” 赖老爹皱眉叹道:“仙师,惭愧、惭愧得紧。”他说完,转身瞪了赖均一眼,呵斥道:“混账,还不来见过仙师。” 赖均也不顾自己老爹呵斥,手中三尺木棍一挥,绕开他的家丁和老爹几人,呼喊道:“什么狗屁仙师,就是一个老杂毛,兄弟们给我上,狠狠的揍他一顿!” 黄道灵完全没想到这小子丝毫不听自己父亲的话,直接挥舞着棍子对着自己砸了过来。 眼看赖均的棍子便要给黄道灵当头棒喝,赖老爹气的跺脚,骂道:“混账东西,你干什么,快住手!!!” 黄道灵坐在那石墩子上,屁股丝毫没有挪动,微微一笑,一个侧身便避开了去,手一抬,并双指,在避开赖均的棍子之时,手一抬,凌空近其衣,接连三点,直接落在了赖均手腕上的‘侠白’‘天泉’‘青灵’三处大穴。 赖均手臂一麻,手中棍子应声掉落,直直的甩进了一侧的流城小溪中。 黄道灵眼疾手快,顺势趁赖均的左手挥拳过来之际,直接抬手点在了他胸口‘璇玑’‘中府’两处大穴,让他不能在动弹。 可赖均身后还有三五个小厮,手里棍棒依旧不少,一个个扑将上去。 黄道灵也不着急,屁股始终端坐在那石墩子上,上来一个小厮便下手点了过去,一手点穴的功夫厉害得紧,好几根棍子落了下去,都被他躲开抑或是反手接过,手如疾风,只几个瞬息便将众人点倒下。 有的小厮如赖均一样呆站着不动了,有的却疼得抱着手臂在地上打滚喊疼。 乔装成了员外模样的小雨在几丈外的另一个石墩子上坐着,瞧见了这一幕,皱眉心下暗道:好家伙,厉害啊,原来这老道士还是点穴行家,看这身手了得,随手收拾了几个打手,居然连屁股都没挪开过,站起来都用不着!倒像是个行走江湖的练家子,颇有大家风范,武功应该不低,这可不好下手了,且不着急上去糊弄他,先看看情况再说,实在不行,便就着身上的五两银子回去了,五两银子也不少,好歹还能和俞流飞一路用上不少日子。 小雨心中笃定情况,学着周围路过的人群,吓得急急忙忙避开到了一侧小桥上看热闹,且看着老道士何去何从,晚些时候再寻找机会下手。 赖均皱眉骂道:“老杂毛!欺人太甚!” 赖老爹见了,惊得看着眼前的情形,自己儿子这时候被眼前的道人点住了,忙走了上去,揪着赖均耳朵骂道:“你还在嘴硬,还不给仙师道歉。” 赖均闻言,冷哼的一声,回道:“爹,今日就是这老杂毛和他的徒弟抢了儿子的钱袋,我还给他道歉,我打断他的狗腿。” 赖老爹听了,又想起了适才这道士这般了得的身手,便是抢了自己官家手里的钱袋子也是唾手可得,何况他连自己补给的银子都不收,又怎么会动手抢自己儿子的钱袋呢?急忙转身给黄道灵赔礼道歉:“仙师,都是怪我家夫人平时候宠坏了这混账东西,你老人家仙风道骨,又怎么会是那抢钱的人,实在抱歉,老朽在这里向你赔礼了。” 赖老爹说完便要给他作揖行礼。 黄道灵这时候还是坐在那个是墩子上,一副高人模样,伸手抬起赖老爹行礼的手臂,微微笑道:“老先生,请起。我和贵公子适才确实有些误会,只是他性子急躁了些,不知道缘由,所以误会了。你且听我细细说来。” 黄道灵说完,看着一动不动的额赖均解释道: “小兄弟,你我之间定然是误会了,你是上了那抢你的钱财小子的当了,我可不是他什么师父,那小子鬼机灵,可是抢你的钱袋,找我算命,还将你的银子都给了我作为谢银。 臭小子竟然算计到我头上来了,要是下次遇见,我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黄道灵说完,伸手解了赖均的穴道,随后从从自己怀里摸了二两纹银递了上去,回道:“既然他的钱是抢你的,我便悉数还与你了,你看如何?” 赖均揉了揉自己被点麻了手臂,看着自己老爹正怒目看着自己,又瞅了瞅老道士一副高人模样,不像是骗人。 赖老爹在一侧骂道:“混账东西,事情都没搞清楚,就乱来,你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老仙师这般身手,要是对付你,十个你也不是对手,怎么会抢你的银子?还不快快道歉。”他说完,又对着黄道灵赔笑道,“仙师,区区二两银子,不足挂齿,您老且收下,便当做我这混账儿子买个教训了。” 黄道灵叹道:“不妥,不妥,钱既然是那小子抢来找我算卦的,便不能要,你且收下吧。”黄道灵心里暗骂:这个赖家儿子确实是个混账,又让自己少了二两银子。 不远处的小雨瞅着了,心里也骂道:这个老混账,明明给了你十几两银子,你却说小爷我抢了,还找你算命?小爷我这命,还用得着你算?给了二两?其他的十几两岂不是直接赖到了我的头上了,果然是个厉害的家伙,这不要脸的劲儿,都能比得上我袁三师父和老头子了。 赖均皱眉看着他手里的二两银子,有看了看自己老爹,也没敢收那银子,疑惑问黄道灵道:“老杂.....不不不,道长,他真的不是你的徒弟?” 黄道灵回道:“贫道一人独自行走江湖多年,何曾又收过弟子之说?真的不是的徒儿,要是我有这般抢人钱财的孽徒,早逐出师门了。” 赖均闻言,这才将信将疑的瞅了瞅周围,确实不见那抢自己钱袋的小子,随即抱拳对着黄道灵说道:“都是我糊涂,拜过道长,实在对不住你了。” 黄道灵摆了摆手,回道:“不碍事,不碍事。这银子还与你罢!” 赖均没想过要接了那二两银子,随口便道:“道长别介意,不就是二两银子吗?我打发个叫花子都不止,这二两银子你收好便是。” 黄道灵心里暗骂,这小子果真如他爹所言,简直冥顽不灵,说话都不带脑子出门的,你这意思我连个乞丐都不如了?简直混账至极!黄道灵也不好发作,微微一笑,回道:“那贫道便不客气了,就此谢过公子了。” 赖老爹看出了老道人脸色不乐意,知道儿子胡乱说话,急忙赔礼道:“仙师还请见谅,我这混账儿子不通人情世故,说话直肠子,没有要辱没仙师您的意思,还望见谅。”赖老爹说完,又恭敬请道“仙师,我看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还请到东城寒舍一叙,我吩咐家里给备一桌酒菜,谢过仙师指点,亦代小儿鲁莽向仙师道歉。” 赖均也在一侧附和道:“对,老道士...不不,仙师,还请到我家喝酒去!”赖均说完便要上前拉黄道灵的手臂。 黄道灵皱眉,忙摆手道,“不用拉,不用拉,贫道答应了你便是。” 几人迎着老道士一路上了轿子,赖老爹和赖均跟在旁边走着,一路回东街赖家钱庄去了,看热闹的众人,也该散的散了。 乔装的小雨见了无机可乘,便无计可施,心道自己这一大包裹石头便是白白的背了一大圈!罢了!先留着,看看明日有没有机会坑了那老道士身上的钱,便赶紧避开他上路北去。 ...... 赖老爹和赖均带着老道士黄道灵回了东街,赖家钱庄便在醉香居斜侧,便在那荒置了的大院子正对面。 一行人刚走到赖家钱庄门口,黄道灵被迎接着下了轿子,手里的帆布挂杆拿在手里,正要跟着往宅子里走。 这时候,那唤作皮二的小厮便笑脸迎了上来,对着赖均恭敬道: “赖少爷,实在抱歉得紧,我的兄弟们找遍了几条大街,都没能抓着那老道士,你看,我们是继续找还是.......?” 赖均闻言,皱眉骂道:“什么老道士,那是我家的贵客!是仙师,还不快过来见过!早些时候,给你说的话是误会了,只有我与你说过样貌的小杂毛才是要找的人,你吩咐下去,给我继续找,一定要找着那小杂毛!找着了给我带过来,今儿个找不着,明天继续找,敢在东街惹我,小爷我可咽不下这口恶气!” 那皮二闻言,看着他们身边一个手里拿着帆布撑杆的老道士,帆布上还写着‘天命可改’几个字,心下暗道:敢情赖少爷已经找着人了,只是怎么就成了仙师了呢?皮二皱眉有不敢反驳,只得恭敬对着黄道灵道:“见过仙师。” 黄道灵可不认得跟着赖均在这东街厮混的地痞,只摆了摆手,意思便是回答了。 赖老爹瞪了他儿子赖均一眼,骂道:“我早就说过你这混账东西,一天天没有个人样子,被抢也活该!”骂完儿子,赖老爹也不阻止皮二,反而给随侍的管家给了个眼色,示意管家多给些银子给皮二,好为儿子抓那小子出力。 管家见状,急忙从怀里取出钱袋子,给了皮二,随即遣散去了。 第一百零四章 泼妇,痞子,道人(9) “馒头,馒头!卖馒头咯!”一口粗糙的益州口音,嗓门敞亮。 挑担子的卖晚间馒头老头儿,裹着大棉布袄子,两只手抱在袖子里,找个石墩子坐了,在醉香居另一侧的斜阳小道上叫卖着。 乔装了的小雨背着一大包裹石头,有些失望,随手从怀里薅了两钱散钱给了卖馒头的老头儿,蹲在他旁边看着对面进了赖家钱庄的一行人。 自然那坑蒙扒窃的老道士也在,小雨看着老道士挂在腰间的帆布袋子,嚼了一口手里的馒头,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眉头皱着。 暮色余辉,斜阳晕霭,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都在散去,或收摊,或归家,忙得紧。 卖馒头的老头儿难得见着一个客人歇脚啃馒头的,和他蹲在那里。 “先生勒,你这是赶路嘛?” 小雨瞅了瞅自己身上袍子,知他叫的是自己,大口咽了一口馒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小雨听他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嘀咕道:“不是本地人?” 老头儿呵呵笑道:“对勒,我是益州来勒,在天水郡安得家,快习惯这里咯!!” 两人有一句每一句的搭话,小雨看着对面赖家钱庄关了门准备咀嚼完手里的两个馒头,再给俞流飞带两回去,今晚将就着吃了,毕竟身上没多少钱了,银子没有,圆钱还有些,那五两银子动不得,万一找着机会坑 那老贼道了,还能翻几十倍。 这时候,一行人,四匹马,惊得路人散开了去,四人四匹马从大道中间疾疾奔北去了。 小雨瞥了一眼,识得是魔教的四个家伙,尤其是那红姑殷三娘,生的美丽又颇具风骚,自己差点还着了道,记忆尤新,看样子这一行人也是一路北上的,只是不知道要去要干什么? 正出神之间,听得旁边老头儿惊道:“这娘们儿长得真他娘的不错!” 小雨回过神来,伸手又从怀里摸了几钱散钱塞到了老头儿手里。 老头儿流着哈喇子看着殷三娘骑马远去的背影,随后余光瞥了小雨一眼一下。 小雨顾自起身,抓了馒头箩筐便的草纸,自己揭开盖布,抓了几个馒头,大喇喇的离开了。 小雨一脸不悦的回了那榆杨客栈,将自己包裹丢在了自己房间的桌子上,馒头向着桌上一摆,也没打算换一身行头,等着俞流飞听书回来。 没出半刻钟,听得隔壁有人开门,小雨这才将馒头拿起,往俞流飞屋里去。 俞流飞见一个中年员外打扮的人进来,皱眉,随即展颜,问小雨道:“小雨,你这一身还不换下来吗?” 小雨递上馒头,回俞流飞道:“俞大哥,今天可没收获,那老道士厉害着呢,等明天看看有没有机会,这是晚饭,咱身上的钱也不多了,等赚了那老家伙的银子我再带你吃顿好的去。” 俞流飞接了,打开,递给小雨,分与他笑道:“不碍事,我早就槽习惯了,你别说,住客栈的时间都少,我行走江湖的时候,多是睡别人屋檐下,或是树林子里,吃馒头可是常事儿,也只有跟着你走,感觉倒是不闯荡江湖,像是旅居游乐一样。” 小雨将自己的胡子拔了,揣在衣服兜里备用,坐在桌子边上,推诿道:“俞大哥,你吃吧,我吃了才回来的,这是给你留的,只四个馒头,不知道你可吃得饱?” “那我就不客气了啊,吃得饱,吃得饱。”俞流飞说完,手也不洗,抓得馒头就往嘴里送,一边吃,还一边嘟囔: “小雨,我这脑子不好使,但是力气可不少,打架还行,你要是用得着为兄的,尽管吩咐便是!” 小雨回道:“俞大哥,你是我师兄,便如亲兄弟一般,小雨自然和你不会客气,你也否和我客气,有什么便直说便是。” 俞流飞傻笑回道:“好,爽快。” 小雨靠在椅子上,舒服的斜躺着,看着俞流飞吃馒头。 俞流飞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小雨啊,我今儿从茶馆出来的时候,可听了那茶博士说那边巷子有个钱庄的公子被人抢了钱袋,听那旁人附和描述,我觉着那抢钱的小子是你不是?哥哥可说明白了,师父说过,我们行走江湖,可不能干那奸邪之事,要做的都是惩奸除恶的事情!你可不能那么干啊!” 小雨回道:“俞大哥,你放心,我干的也是师父说的惩奸除恶的事儿,只是你干得都是除匪除患的大事儿,我本事低微,可干不来那种江湖上真刀真剑的大事儿,我能做的呀,便是为街坊邻里治治那些耍横偷道的家伙。 呵呵,不瞒您说,今儿个下午,抢那姓赖的家伙的钱的人,就是小弟我,那厮在街边调戏妇女,我见了不快,略施惩戒,这不赚了他五两银子,至于多的,全是那老道士骗去了,你说小弟该不该教训教训他。” 小雨也不解释钱怎么给了老道士,只一语带过,免得这自己师兄这‘二愣子’一样的脑子转不过来,又得费些口舌,便如是说了。 俞流飞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回道:“这种流氓,我见一个打一个,确实该教训,只是他的钱,确不该抢了。” 小雨笑着回道:“确实不该,只是这家伙家里不缺钱,咱们这不叫抢,叫借来用用,等他家什么时候缺钱了,咱们也补回去,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俞流飞闻言,觉着小雨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于是点了点头。 小雨见他疑惑,便笑着回道:“俞大哥,强盗杀人,咱们便杀强盗,强盗也是人,我们便成了强盗了吗?自然不对,而流氓对人耍流氓,我们便对流氓耍流氓,而流氓也是人,那么我们便是流氓了吗?” 俞流飞皱眉回道:“对流氓耍流氓,不算耍流氓。” 小雨嘀咕道:“这就对了,道理就是这么的,你说是不是?” 俞流飞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回道:“是!” 小雨起身回房,对着俞流飞道:“俞大哥,我就在隔壁,这时候不早了,你吃了馒头,早些休息,我明早叫你起来,我们再赶路吧。” “好,你也早些睡下。”俞流飞回道。 小雨离开,为他带上了房门,顾自回去休息了。 脱下那一身员外外袍子,他坐在床上,练习了错骨易容术的功课,又躺床上回忆了一下残剑十八式的剑招和天元四子剑的剑招,这才朦胧睡去。 ....... 次日。 晨光入窗,小雨起床,收拾了行李。 乔装一番,免得被人认出是昨天在这外面东街抢了那姓赖的钱,不然不好脱身,这才带着自己的行李和扁担,往俞流飞房间去叩门,要叫他上路了,顺便商议一下如何骗那老道士的事情。 俞流飞体格健壮,长得又像是个干苦力活儿的活计,小雨看着自己的扁担和行李有了计策,只要俞流飞听自己安排,便有更大可能骗了那臭老道。 第一百零五章 泼妇,痞子,道人(10) 清晨,醉香居还没开张,周围只有几个卖早点的铺子开了。 小雨和俞流飞已经换了行头,小雨穿的是一身员外打扮的装束,粘了胡子,将行李都给了俞流飞挑着,装作挑夫,看样子是赶路的一主一仆。 只是这时候,俞流飞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柄长剑,一看便不是什么客商,客商可不会带着个会用剑的仆人。 俞流飞生得粗犷,一身粗布衣服倒是很像个干苦力的挑夫,眼下最要紧的便是他手里剑该怎么处理。 小雨瞅了瞅北去的大巷子,记得自己昨日去找那老道士的时候,路过那桥头小溪,那小溪不远处便是一处城内湖泊,湖泊畔是的林郊,树林茂密,修篁击节。他们要原是要北上的,走哪儿都是往北,不如将俞流飞的剑藏到那林子里,他们赚了那老道士的钱再去那湖边的林子换一身衣服,继续北行。 想到此处,小雨带着俞流飞往北城赶去,这时候时候还在,那湖边小筑都没有人迹,他和俞流飞疾疾的奔到了林子里。 二人将剑藏到了一株枝桠茂密,乱叉悉多的樟树上,俞流飞再落下地来。 小雨看了看俞流飞的样子,又从地上摸了些泥土粘在了他脸上,尽量弄得邋遢些,又取了一根麻绳给他绑住头发,又从自己怀里摸了一撇胡子给他也贴上,看上去更像个庄稼汉子。 俞流飞一边往自己脸上糊泥巴,一边问小雨:“小雨,你给我这身打扮是要干啥?” 小雨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在自己脸上也信手抹了些地上的灰尘,看上去老气一些,笑着回道:“俞大哥,你等下便假扮成我的随从挑夫,你挑着行李,我背着银子,咱们一道去坑那老道士去,等得手之后,我们在这里汇合,再丢了这一身家伙,定然叫那老道士当着面也认不出来是你我二人。” 俞流飞第一次跟着小雨干着骗人的勾当,觉着兴奋又有些担忧,呵呵傻笑道:“好。” 醉香居斜对面是赖家钱庄,一侧是昨天听说的茶馆,另一侧旁边便是那荒芜的大宅子,里面住的便只有那个孀居的胖女人,昨天可是听过那婆娘骂街,卓实‘厉害’的紧。 老道士身手不错,要是能让那泼妇抓着那老道士不放,他们便更能高枕无忧的脱身,得好好的盘算一下子。 ...... 两人回道转走东街,脸上身上抹了不少灰尘,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样子。 东街,那荒了的大宅子门口,看着门派上已经陈旧的几个大字‘龚家’。 这宅子正是那泼妇的家,便是龚家大院。 正是清晨露起霜寒,冬天的日子放晴,一般多是连日放晴,街上除了有些寒意,雪已经化尽。 龚家大院一侧临街的墙角,已经有了不少零零散散的摆摊卖菜的农家人。 两人为了行动方便,将所有的衣服行李都藏在了林子里的大樟树上面,这时候,身上带着的东西,便只有一根扁担,还有小雨背着的那包裹石头。 小雨让俞流飞拿着自己的扁担,伫立在龚家大院门口的石阶梯旁边,像是个等着主人的挑夫,而他自己则迈着小步子往赖家钱庄门口去。 “咚咚” 轻轻叩了两下门板之后,一个看家的小厮打开了门缝,睡眼惺忪的看着中年的‘小雨’。 那小厮以为小雨是来兑换银子的客人,便对着小雨道:“先生,钱庄还没开门,您稍等一会儿,家主还在招呼客人。” 小雨摆了摆手,笑道:“小哥儿,我不是来兑换银子的,我是来问问,有个黄袍老道长是否在这里住,我找他算命。” 小厮闻言,愣了一下,想起了昨日庄主留宿的老仙师,回道:“老仙师乃是我府上贵客,先生你找他算命恐怕得等些时候了,老神仙正在我我家老爷算点院子里的布置,说是要将那假山水潭布个风水局,好招财进 宝呢。先生你请进,不妨在柜台前稍等,待我开了钱庄,等老仙师出来。” 小雨摆了摆手,心下已经确定了这老道士还在这院子里,笑着回那小哥道:“不碍事,不碍事,我和我的随从就在那边的石墩子上坐着,等老仙师忙完,待他出来再询他也不迟,就不在府上打扰了。” 那小厮歉意回道:“如此便不留先生了,毕竟我只是个看门的,留你也只能说是来钱庄兑钱的,说不得准儿,先生请便。” 小雨恩谢了几句,便别了那小厮。 那小厮瞅着日头渐起,也开了门板,开始准备营业。 俞流飞见小雨将双手放在袖袍里面,抱着双手走了回来,问道:“如何?” 小雨点了点头,“道士还在。”小雨说完,瞅了瞅身后的龚家宅院,心下嘀咕道:老道士还在,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坑完那赖家的大笔银子,这泼妇还没就位呢,得将她请出来才是。 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来个故技重施,自己站在龚家宅院外面,让俞流飞走上门口去敲那龚家宅子的门。 俞流飞皱眉问小雨道:“小雨,我们不是要等那老道士吗?为什么要敲这龚家的门?” 小雨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对着俞流飞道:“俞大哥,你尽管去敲门便是,我自有妙计。” “敲了这边的门,那我怎么说?”俞流飞问道。 小雨回道:“你就说我家东家说要租院子。剩下的便交给我就是,你见机行事,别多话便好。”小雨昨日听那泼妇骂街的时候,可将周围路人的话都记了,这宅子的泼妇想将自己家宅子租出去,不想卖,只想做个长期的东家,收租金;不妨利用一下这一点,坑一下这个喜欢骂人的泼妇。 俞流飞点了点头,不知道小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这身后这大户人家是干什么的,心下笃定,听小雨的就对了,准没错,便径直跑到那龚家院门敲打了几下。 “咚咚咚...” “咚咚..” “没人?”俞流飞敲了两下门,不见小厮照面儿,疑惑的看着小雨问道。 小雨撇嘴回道:“他家们看门的小厮,请不起,俞大哥,你用力些,实在不行就喊‘有没有人啊,我东家要租院子!’” 俞流飞依言,抓着门上铜环,使劲儿敲了几下,喊道:“有没有人啊,我东家要租院子!有没有人啊!我家东家要.......” “谁啊!!大清早的,急着奔丧呢!!敲什么敲,老娘来了!!!”院子里一个中年妇人脚步急切的奔了过来开门,一边走一边叫骂道。 那肥胖的泼妇穿着一身裹袄,打开了了龚家院门,不耐烦的皱眉看着眼前的大汉,拉开嗓门问道: “你谁啊?干什么的?” 俞流飞回道:“租宅院的!咯,那是我东家!” 小雨见状,背着身上包裹,笑嘻嘻的迈开步子,走了过去,上台阶的时候,故意将自己的包裹抖了一下,落下昨日放在没卡紧挡在包裹边沿的那五两整银子,随即假装不小心,嘴里嘀咕道: “哎,我这......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雨说完,故意当着那泼妇的面儿,将自己的银子捡了起来,往包裹里塞,塞的时候用了几分力道,将里面棱角不平的鹅卵石挤得包裹胀鼓鼓的,看上去全是银子的样子。 那泼妇见状,心下道:原来是个有钱的家伙,说是租院子的?这下可好,发财了。于是脸色立马一转,由不耐烦,换成了笑脸相迎,道:“原来是贵客啊,你们想租宅子吗?” 第一百零六章 泼妇,痞子,道人(11) 小雨走上前去,俞流飞让在一侧。 “大姐,这厢有礼了,这位是我随从,不太懂礼数,还请见谅、见谅。”小雨学着个老学究的模样,拱手拜道。 肥婆呵呵笑道,“不碍事,不碍事,我姓张,你叫我张姐便是,这位先生可是要租宅子的?我这宅子又大又宽敞,最适合你这种气质高的人住了。” 小雨心下暗道:我这气质还高,就这一身还是妓院里偷的那嫖客员外的,能有啥气质。 “对对对,我本江南人士,因为家院住在山脚,结果山洪发了,崩坏了住宅,一路带着随从流落至此,我瞅着这天水郡人杰地灵,打算在这里安家落户,听闻大姐你这里有宅子闲置,便特意带着随从过来问问,不 知大姐你这宅子能不能卖,要是不能卖,便租上些时候,待我和随从在这里安了家,再搬走不迟。” 那肥婆瞅了瞅小雨的肩上背着的包裹,胀鼓鼓的,银子只怕不少,这两人估计是来天水郡安家做生意的生意人,于是笑道:“先生,我这宅子可大着呢,门口便是东大街,你要是租了,就是用来做生意也方便,只要价钱合适,卖也不是不可以。” 小雨皱眉,伸左手拍了拍自己右肩带着的包裹,回道:“大姐,你这宅子少说也有几亩地了,只怕我身上的银子不够,买不起,今儿个便是带钱来看看,只要能租个把月便好。” 张大姐见状,急忙笑道:“先生瞧你说得,我这宅子不贵,也就二十两银子一个月,你身上这...这这一大包钱,随便住了。” 小雨心道:你这肥婆,心倒是不黑啊!!二十两银子一个月,二十两银子都够农家人修一间敞亮的屋子了,亏得我不是来租地的,漫天要价,也难怪你这肥婆的宅子一直没租出去..... “行吧,大姐,我们先看看宅子如何。”小雨嘀咕道。 张大姐回道:“好好好,您里面请。” 小雨给俞流飞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你瞅着对面,一旦仙师出来,一定要恭敬的请过来,就说我们找他算命看风水。” 俞流飞点了点头,既然小雨说自己是他的随从,便恭敬道:“是,老爷。” 小雨点了点头,跟着那肥婆进了宅子。 “您瞧瞧,这地方多敞亮,这是前门大院,这大坝子足够摆个几十桌宴席了,您跟着我进来,我再带您去瞧瞧廊庑,后花园去,廊庑宽阔,遮风挡雨好得很,后院假山水潭,应有尽有,春天赏花冬赏雪,都是好地 方......” 小雨听了,心下暗道昨日自己早逛过这院子了,院子荒芜很久了,四处都是杂草,要真是租了只怕请人打扫还得花不少钱。 随后一边跟着那肥婆走,一边听她唠唠叨叨,只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心里全是在想着要怎么坑那老道士的法子:要是单要求那老道士把他装银子的布袋子给自己,那老家伙肯定不干,再有,那老家伙身上的银票应该也不少,要是可以的话,尽量多套些钱出来才好,只怕那老家伙的银票都在自己黄大褂里面的棉袄内囊里面,不好骗,但是他布袋子里的散银子肯定不少,昨日看他在街上连骗带偷的,只怕布袋子里装了上百两散 银子,希望他不要在钱庄兑了银票才是,不然这一切就白玩了,银票方便携带,不好骗,能骗得他布袋子里的散银子,便是最大的期盼了。 “先生,先生!.....”张大姐领着小雨到了后院假山一侧的阔道边,指了指旁边的堂屋,问小雨道。 小雨回过神来,问道:“大姐您说,你继续说。” 张大姐回道:“先生,我问您,要不要进去看看堂屋?” 小雨看看门前道路两侧都长满了杂草,里面有两株冬梅都快被草盖过了,再瞅瞅了那老久的堂屋,点了点头,回道“您说看,那边看看吧。” 张大姐走在前面,用钥匙打开了屋子门,推开,带着小雨走了进去。 堂屋里面还算干净,两侧是空的堆砌竹简书的架子,上面还有一两卷竹简,正堂壁上挂着一副老柳栓牛图,底下一个楠木茶几,两把椅子。 张大姐走上前去,用自己的手绢擦了擦椅子,对着小雨道:“先生请坐。” 小雨闻言,试着坐了下去,佯装打量着屋里上上下下的东西。 张大姐见状,忙道:“先生你稍坐,我这就去给你端一杯茶去。” 小雨回道:“好的,有劳大姐您了。” 张大姐闻言,笑道:“你们读书人说话就是客气,您稍坐,我去去就来,这院子啊,您随便看。” 未等小雨回答,那张大姐便转身去了,只小雨一人在那里等着。 不多时,张大姐没来,倒是俞流飞疾疾慢慢的走了进来,喊道:“小....雨,不不,老爷,仙师出来了,我把他请过来了,就在门口等着。” 小雨闻言,忙起身,跟着俞流飞走了出去,回道:“快快快,将仙师请来替我们看看这院子如何?” 这时候,那肥婆张大姐端了茶过来,看着两人要出门,忙问道:“先生哪里去?可别着急走,这价钱我们好商量.....实在不行,我还能便宜几两银子租给你!” 小雨恭敬回道:“大姐,你这院子好得很,劳烦你将我的茶放在里面茶几上,然后再去泡一杯茶来,我有个朋友来了,我想就这内堂请他一叙,你放心,你这宅子我租了,不用你便宜租给我,我不缺钱。” 那张大姐听了,笑嘻嘻回道:“好勒,先生您慢点走,我这就再为您泡茶去。”她回答完小雨,将小雨的茶端了放在屋里茶几上,又急忙为小雨要请的客人泡茶去。 小雨跟着俞流飞一路穿过廊庑走到门口,看着那老道士正一脸肃然高人模样的站在前院的青石板坝子中间。 小雨忙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笑道:“晚生见过仙师。” 那老道士手里拿着撑杆挂布帆,看着小雨,笑道:“见过先生,听您这位随从说你今日特意来找我算命看风水,可有此事?” 小雨这一身员外打扮,还沾了胡须,脸上抹了些灰尘,咋看之下,还真以为是个员外,看上去儒雅一身,故此那老道士也跟着称呼他为先生。 小雨回道: “老仙师,实不相瞒,我和我这随从乃是从江南一带落难至此,因为家中有些盘缠,便想在这天水郡寻个落脚的地方,好做些买卖准备东山再起。 昨日我在那桥头歇脚,看你为对面赖家老庄主算命,高明得紧,故此跟了你的行踪,那赖庄主邀请你做客了,我便不好打搅。 等了今日,恰巧找了这家宅子准备租了住下,而听闻仙师您就在对面赖家钱庄歇脚,时机正好,便让我这随从在那边等着您,想邀请您过来,为我看点看点风水,至于算命,便是其次了。 您也知道,我们出门做生意的人,最看重便是这风水一说,常言道住得好,便是顺风顺水了,您说是也不是?” 黄道灵闻言,瞅了瞅这宅子,心道:看这样子,倒像是个员外一般,能租得起这大宅子的人,还能带着随从赶路,当然不是没钱的主,听他如此一说,自己昨日给那赖老爷算命的时候,印象里确实有这么一个家伙在旁边歇脚,倒是送上门来的钱,真是白坑白不坑。 想到这里,黄道灵微微一笑,回道:“承蒙先生厚顾,您说的非常有道理,这住的地方便如人的脚一般,脚跟站稳了,走起路来,自然顺风顺水,您要请贫道如何为你看点风水,还请细细说来,贫道不才,对于风水一道,实比那算命一道要更好些。” 小雨可不信什么命不命,风水不风水的那一套,在乎的可是他布兜里的银子,小雨余光瞥了一眼他的帆布袋子,胀鼓鼓的,看样子他扒窃来的散银子还没没有兑换成银票,这便放心多了。 张大姐早走了过来,听了两人对话,忙邀入内堂,笑道:“先生,您和您这位仙师客人的茶已经备好,咱们正好会屋子去谈事情,您看如何?” 小雨回道:“如此甚好,有劳大姐您了。” “什么有劳不有劳的,瞧您说得哪里话,既然先生您要租我家宅子,端茶请您喝这便是随手的事情。”张大姐引着两人过了前院,穿过穿廊一路往后花园堂屋里去。 “仙师请!”小雨做了个请的手势。 黄道灵回礼,“请!” 几人一路跟着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泼妇,痞子,道人(12) 龚家宅院后院,堂屋内。 几上,两杯粗茶叶泡着的茶水,茶几两侧,一边坐着乔装过员外‘小雨’,一边坐着仙风道骨模样的黄道灵。 下首立着抱着扁担的壮汉俞流飞,再有便是坐在黄道灵一侧座位上的龚家妇人张大姐。 小雨抱拳问黄道灵道:“我打算和我的这位随从在这里住下,这位大姐便是宅子的主人,烦请仙师替我看看这宅子的风水如何?” 小雨给黄道灵引见了那肥婆张大姐,又对着张大姐道:“大姐,这位乃是个厉害的老仙师,我请他与我看看您这宅子的风水,您不介意吧?” 那肥婆皱眉,心下生怕这穿着黄大褂的老道士信口胡说,搅黄了自己的生意,可人家租客又在这里,不好开骂,只得皱眉回道:“不介意、不介意。” 黄道灵一看这肥婆的脸色,便知道这事儿可不好处理,决不可信口开河的胡说了。 “适才老夫跟着几位进这宅子的时候,一路瞅了瞅,这宅子风水上佳,确实是一个落脚做生意的好地方。”黄道灵忙开口给了那肥婆一个定心丸,免得她给自己脸色,阻碍自己赚钱。 张大姐闻言,忙笑道:“这位老仙师说的对,我这宅子自然是风水上佳之地,先生您要是住了,保准你顺风顺水,生意兴隆。” 小雨听了,呵呵笑道:“仙师如此一说,这宅子我便更是要租了,来,张大姐,这是定金,待我和仙师细细谈谈这屋子风水,再给自己算一道命运,等送走仙师,我再一一付清您的余款。” 小雨说着,伸手将自己挎在背上的包裹取了下来,往茶几一侧一摆,信手从里面一摸,便将自己准备好的那五两银子摸了出来,递给了俞流飞。 俞流飞会意,接过银子,恭敬的奉到了那张大姐的手里。 张大姐急忙接了,笑嘻嘻称赞小雨道:“先生出手阔绰,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人。” 老道士黄道灵和张大姐自然瞥见了小雨放下的那包裹,沉甸甸的,放在那桌上,便是‘掷地有声’一般,胀鼓鼓的包裹,菱角分明,随手一抓便是一锭五两的整银,包裹里是什么,不言而喻。那张大姐早知道里面是沉甸甸、白花花的银子,那老道士一见,心下也喜道又遇见了个大财主,正是走了运,送走一个赖老爷,又来一个阔绰的商人员外。 小雨对着黄道灵抱拳道:“仙师,昨日听你给对面的赖老爷算命,烦请您也给我算算,我这什么时候开张,什么时候搬进来最为合适,鄙姓胡,二胡的胡,单名一个李字,桃李满天下的李,做得是绸缎的生意,今日带着随从来这里便是踩点找住处的。” 黄道灵听了,微微咳嗽了两声,笑着道:“先生见礼了,胡乃是古月成,有照耀之意,李有木子,乃是木上开花结果之意,先生此番绸缎生意,当然能有所大成,至于细致的,还请先生请上一签,我也好与你细细说来。” 小雨听他咳嗽,知他这是要钱的意思,心道自己的包裹看上去是钱,可里面全是石头,要是真再去摸,摸出来的可不是银子,便糊弄不到你这老道士了。小雨闻言忙拍了拍自己的包裹,对着黄道灵笑着拜道: “仙师,还请与我抽出一只签来,若是解得切,纹银三十两,鄙人自当如数奉上。” 黄道灵看了看他拍包裹的手势,会意,又听了小雨说纹银三十两奉上,心下高兴,这一顿嘴皮子随便耍耍,便又能到手这么多银子,自然乐意,于是拉开自己左边道袍,露出了一个签袋子,对着小雨道: “先生,您请。” 小雨伸过手去,随便薅了一根竹签,拿了出来。 上面写着“升朝阳开泰,云散开雾来!” 小雨奉上竹签与那老道士,老道士一看,装的一惊,道:“先生大富大贵之人啊,这一签取得实在是妙。升朝阳开泰,云散开雾来,说的不就是云开雾散见红日吗?先生,你这是落难之后,必有后福滚滚不断啊!” 小雨认真的看着老道士,回道:“仙师,此话当真!” “当真!!”黄道灵继续胡编瞎扯。 小雨一拍大腿,回道:“好,好啊,这宅子我是租定了!依我看,今日我便和随从搬进来!不不,我要先去那边酒楼,请仙师一叙,好好的说道说道!” 黄道灵一听,又可以白白的骗吃骗喝,心下乐意,坐在那里,抚着自己的胡须,装出一副高人模样。 小雨说完,又皱了眉头,瞅了瞅黄道灵身上的黄袍子,又瞅了瞅这宅子,愣在了哪里,不知道要说什么,假装很是为难的摇了摇头。 黄道灵瞥见了小雨的脸色,问道:“先生可还有什么疑惑?贫道愿意为你一一开解!” 小雨看着黄道灵一身黄袍,这才勉为其难,悻悻道:“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老仙师谅解......就是...就是...” 黄道灵见小雨支支吾吾的,便大言道:“先生但说无妨,只要贫道力所能及,定相助先生。” 小雨这才回道:“鄙人看仙师仙风道骨,乃是当世高人,定然是一身福气,我想借您这一身道袍穿穿,顺便穿着您这一身道袍绕着这宅子走一圈,也好让我和这宅子都感染一下您老人家的仙气,为我今后的绸缎生意增加福气,不知老仙师可愿意?” 黄道灵闻言,一怔。 小雨见他疑惑,忙道:“要是仙师不愿意将一身福气与我等凡夫俗子借用,便不勉强了,我想借你老人家的道袍为这宅子开光,希望往后生意大吉大利。” 黄道灵呵呵一笑,回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这个简单,我这就与你。”黄道灵说完,解下自己黄大褂,露出了里面的大棉袄,这黄大褂本来就是一个披挂,脱了下来,对于他的冷暖来说,并无大碍。 小雨恭敬的接了,在俞流飞的帮助之下,自己缓缓披上。 “烦请大姐和仙师在此稍候,我这就去沿着院子墙角,挨着走一圈便回来。”小雨对着张大姐和黄道灵恭敬拜道。 “仙师,我能挂上你的布袋子还有拿上你的撑杆帆吗?”小雨指了指黄道灵的帆布撑杆和帆布方袋子,随即补充道:“我这包裹就劳烦两位在此帮忙看一下,我带着随从去去就回。” 第一百零八章 泼妇,痞子,道人(13) 黄道灵原本担忧自己帆布方袋子里面的散银子,足足有八九十两的样子,可这胡员外看上去锦衣锦袍,单是这桌上的包裹里,便是一大包银子,只怕有七八百两的样子,别人都不在意,自己又何必小气去在意这布袋子里面的八九十两碎银子呢。 黄道灵索性大方的将自己的布袋子递了上去,又将自己写有‘天命可改’的撑杆帆递给了小雨,亲手替他整理好衣服,笑道:“胡先生,你去吧,我们给你看着包裹。” 张大姐闻言,也高兴回道:“对对对,先生您慢慢看宅子,我和这为仙师就在这里等你。” 黄道灵和那张大姐各怀鬼胎,都害怕这包裹里面的银子别对方下手了,两人都没有要去引领小雨的意思。 小雨恭敬道:“既然如此,我便带着随从走一圈就回来,我那包裹里面尚有七百六十两银子,还请两位帮忙照看好。”小雨故意说清楚了银子的数量,眼下之意,便是你两人谁也别想动手脚。 黄道灵和张大姐闻言,自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都没有点明,张大姐道:“先生你就放心的逛宅子,我们在这里帮你看着,丢不了。” 黄道灵闻言,也附和道:“对、对、对。” 小雨带着俞流飞顺利的出了堂屋门,在张大姐和黄道灵的眼皮子底下,故意沿着院墙开始缓步而行,待出了后院,没有了那两人的视野。 “走快些,俞大哥。”小雨直接上了前院阔达大道,不再绕着院子走,小声嘀咕道。 俞流飞皱眉道:“小雨,我们不是要绕着院子走吗?” 小雨忙道:“什么绕着院子走,我们是骗这老道士的装钱的帆布袋子,这都到手了,赶紧跑。”小雨拍了拍自己挂在肩上的帆布袋子,对着俞流飞道。 俞流飞闻言,恍然大悟,忙跟着小雨跑出了龚家宅院。 出了门,小雨将那‘天命可改’的撑杆往地上一扔,带着俞流飞就往北城的湖泊林郊跑。 没出半柱香的时间,两人早到了湖畔,脱了身上黄袍子,小雨摸了摸帆布袋子里面的银子,足足九十三两之多,足够他们挥霍不知道多少时日了。 两人换了行头,将那道袍并着员外袍子一并扔在了路边,扯了胡须,洗了脸,银子放在了俞流飞的包裹里,小雨扛着自己竹筒扁担,二人大摇大摆的往北城市集的牲口贩地儿去。 小雨花了十两银子,一人买了一匹快马,上了马,径直奔着天水郡北城城门而去。 “俞大哥,快些走,那老道士武功不低,一旦发现了被骗了,难免会怀疑上我们两人,咱们这就溜之大吉!!”小雨一挥马鞭,对着俞流飞笑道。 俞流飞哈哈哈笑道:“对,咱们这就出城北上,往丰花汀去。” 二人快马加鞭,没出半个时辰,便出了北城。 ...... 龚家大院,后院内堂。 穿着棉袄的老道士和张大姐等了良久不见人回来,黄道灵便让张大姐出去看看人去。 张大姐指了指桌上的包裹,嘀咕道:“我可不能走开,我得替那先生看着装钱的包裹,一旦丢了,我可赔不起,要去也是你去瞅瞅去。” 黄道灵闻言,撇嘴冷笑道:“呵呵,说得好听,我要是走开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动什么手脚,要是拿了几十两银子,说是老夫拿的,那可不好办。” 张大姐回道:“呵呵,老道士,只怕我出去了,你就是这么想的吧?这不成,要出去咱们一起出去。” 黄道灵回道:“那好,便一道出去。”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达成一致,一起出去看看,黄道灵穿着厚布袄子,站在一侧,看着张大姐将屋子锁好,便跟了出去。 两人绕着院子走了一大圈,始终不见那胡先生和他的随从,喊了许久,也没见应答。 最后,两人在门口看到了黄道灵的那帆布撑杆,撑杆帆被随手丢在了台阶一侧,黄道灵心下黯然,感觉到什么不好的地方,急忙抢过张大姐手里的钥匙,对着张大姐道:“走,快回去看看那包裹。” 张大姐迷茫的看着道士怪异的行为,跟了上去。 堂屋门一打开,黄道灵疾疾奔到了包裹面前,直接解开一开,一包裹的石头,瞬间面色冷了下来,骂道: “糟糕,被人算计了!居然敢算计老夫,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张大姐皱眉看着一包裹的石头,皱眉道:“怎么全是石头?”下意识的摸出了自己怀里的那五两银子,用嘴咬了咬,嘀咕道,“还好我这五两银子是真的。” 黄道灵在一侧听了,皱眉怒目,心道:又是五两银子,昨天那小子摆自己一道的时候,便是说的自己留下五两银子,怪道刚刚那姓胡员外的身形总感觉有些怪怪的,仔细一想,可不就是昨日坑自己那臭小子的身形吗?哎,都怪自己只顾着他这包裹了,哼,小杂种,居然又打老夫的注意,真是不开眼!! 黄道灵回过神来,看着眼前肥婆手里的五两银子,恶向胆边生,伸手便夺了过来,骂道:“这钱本是老夫的,这个小杂种,算计老夫,老夫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张大姐扑了上去,要夺回银子,黄道灵踹了她一脚,将之踢倒在地,自己奔出堂屋,一个纵身便跃了出去,在大道上一路打听穿道袍的人的去向,要找到昨日设计摆自己一道的小子。 张大姐挨了一脚,疼得眼泪花花的站了起来,对着门外骂道:“老杂种,你给我站住,抢钱啊!!抢钱啊!!臭道士抢钱啦。”.....她不会武功,自然没有跃出丈许高的院墙的本事,她一边喊,一边奔着门口去,边走边骂。 只怕这东街的邻居又要听一下午的泼妇骂街了。 黄道灵一路疾走,一路抓着行人,便怒目打听穿黄袍道褂的人的去向,直到一路追到了北城湖畔,找到了被小雨两人信手扔在了地上自己的黄袍大褂,还有一侧一身员外服。 黄道灵气得直跺脚,嘴里念叨适才那员外的名字,“胡李,胡李”随即恍然大悟,疑惑嘟囔道:“唬你?唬你!便是唬你的意思,好你个小杂种!!” 想到这里,黄道灵猛的将手里的员外服撕得稀烂,对着湖面吼道:“小杂种,敢摆道设计我黄道灵,胆子不下啊!!若是下次我让遇到你,定要了你的小命!!!” ...... 第一百零九章 梅镇(1) 章山。 丰花汀地界。 此处乃是章山面北临北章江的山坳,章山一共十六道山脊,天水郡在南,丰花汀在北,就处在临近江边的两处山脊末端夹坳中间。 冬雪覆盖了整个章山,丰花汀也不例外。 丰花汀小镇,别名唤作梅镇,此处之所以叫做丰花汀,便是因为镇上居民多喜种冬梅花,汀上诸岛,民居上百户,几乎家家近郊都种有梅花,伴屋之梅,多不胜数,诸如黄腊梅、宫粉梅、朱砂梅、红梅、照水梅、绿萼梅等等。 镇上居民喜爱梅花,由来已久,冬天最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丰花汀,所丰之花,便是梅。 雪上梅,映红沁香,远观如红兰,白花瓣点数许红蕊,近闻,数里浓香,冬无蜂蝶扰,静香润人。 北章江畔一小渚,渚边一岛,此远梅镇几里外,乃是一孤岛,方圆只有两里左右,修篁几处,一茅草小屋孤立,竹篱笆圈着一处菜园子,园子里面种的不是菜,而是些许药材,诸如人参、麦冬之类的。 旁边竹林底下,石桌一张,石凳子几个,院子里很是干净。 院子的一侧,竹林底下,搭了一个无墙的草棚,见方十丈左右,草棚底下都摆满了石头棋盘,有九张之多,上面都是残局,黑白子不曾挪动过,有人常年打理,棋盘上面没有多少灰尘。 这些棋局都是上百手的珍珑棋局(古围棋残局别称),十几年来无人破解,罗列至今。 ...... 丰花汀的居民叫这小岛叫做经络山。 唤作经络山不是小镇上的居民取的,而是岛上的那个怪人自己取的名字。 经络山,有通经熟络之意,名随医理。 那怪人是一名神医,便是那棋医孔阁。 孔阁医术高明,却不喜接待病人,但凡有人要来求医,这神医孔阁都会要求他们先和自己对弈,要求能下棋赢了他,才会为病人治病。 赢他一局,便倾其全力救治一人,赢多少局,治多少病,规矩如此,不曾有改过。 孔阁此人性格乖张,棋术又是极高,所以来求医人,多是气馁而回,或是望而却步,多年来,求医成功的,没有几人。 但凡武功高的,棋艺不高,下不过他的,孔阁不医,便是杀了他也不医,就是这么古怪的一个神医。 久而久之,来药岛求医的人,渐渐的少了起来,最后几近于无。 孔阁一人寡居在岛上,或用自己种的药卖了换来银钱维持生计,却不用自己医术来赚钱养活,这便是他古怪的地方。 是日,晌午。 冬日耀雪,老神医孔阁顾自在自己的药院子里打理药草。 一身粗布棉袄裹着,手里拿着一把小铁锹,正在清理麦冬地里的杂草。 “请问神医孔阁老先生可在家中?” 不远处,一行人由远及近,走到近前,看着院子里正在薅草的老人问道。 老人一身粗布棉袄,须髯尽白,脸上不少岁月的痕迹,皮肤黝黑,看上去像个种菜的农家小老儿。 问话的人,正是离宗少宗主离坤。 一行人也正是那离宗来丰花汀经络山求医的离败一行。 离败身着竹青色锦袍,脸色苍白,由一个年轻剑客扶着,身边乃是一个白袍老者,是离珞的授业恩师卫长吟。 卫长吟便是退隐江湖,在离宗做门客长老的天下四杰之一的琴痴。 他们身边还有两个老者,器宇轩昂,乃是离宗的守剑长老,大长老阮忠,二长老离俊。 一行八人,除了大长老阮忠,二长老离俊,掌门离败,客卿长老卫长吟,少宗主离坤,再有三人都是宗内年轻的剑客,他们三人是随行的目的,多是为了照顾中了陨铁火毒离败和卫长吟两人的。 离败中毒最深,由两名剑客搀扶,卫长吟略浅,由一名剑客扶着。 离坤见了院子里打理药草的小老儿,还以为是神医孔阁请来打理药草的老农,便上前拜问。 殊不知那老农模样的人,正是性子古怪的棋医孔阁。 孔阁见了这么一个略显傲气的年轻人问话,皱眉看了看他,又转身蹲着继续薅除杂草,随口问了一句。 “你找他何事?” 离坤恭敬拜道:“家父病重,找他老人家治病,烦请老先生告知他老人家一声。” 孔阁听了,见着年轻人还算有些礼貌,便不再追究他不识自己的冒犯,淡淡回道: “你们可知道规矩?” 离坤回道:“规矩便是赢了孔阁老先生,老先生便愿意出手救人,我们自然知道的,还请您去请他出来一会。” 孔阁闻言,缓缓收起手里的小铁锹,站了起来,走到篱笆边上,打开院门,对着几人道:“你们进来吧,在院子里等着。” 离坤闻言,带着众人走了进去,对着孔阁道:“有劳您老人家了。” 孔阁摆了摆手,头也不回的进屋去了。 不多时,孔阁端着一副木质棋盘走了出来,摆在了院子中间的石桌上。 两个棋篓子往石桌子两边一摆,自己坐了下去,对着几人道:“你们谁要治病?谁又来和我下棋?” 离坤见着老者便是刚刚种地的老农,疑惑道:“难道您便是......?” “正是老夫。”孔阁不耐烦的皱眉看着离坤回道。 离坤急忙拜道:“小子眼拙,还请孔老先生恕罪,我们一行乃是庐山离宗的人,在下离坤,这位是家父离败,这几位乃是宗内长老。请老先生出手治病的正是家父还有我这卫师伯。” 离败和卫长吟抱拳见过。 孔阁闻言,皱眉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离宗宗主离败和卫长吟,面不改色,淡然道:“原来是庐山离宗的人,老朽倒是听过离宗主之名,既然诸位是来求医的,规矩也懂,便请下棋人坐。” 孔阁说完,对着他们几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直接步入正题。 卫长吟走上前去,抱拳道:“老夫乃是离宗客卿长老,鄙姓卫,老先生叫我卫老头便是,素闻棋医孔阁有规矩,求医先下棋,而下棋便有两个下法,一是解了残局,一是下棋赢您,不知是也不是?” 孔阁点了点头,也不在意来人是谁,只回道: “要下赢我,便是坐下,要解珍珑,便移步那边竹林底下的草棚,但选无妨。 下赢我一局,救治一人,赢我几局,便救几人。那边的珍珑也是,解一局,救一人,九局全解,但听你们吩咐。” 第一百一十章 梅镇(2) 三名年轻的剑客只知道后山居住着的人乃是二师姐离珞的授业恩师,平时唤作卫师伯,他们却不知道此人就是当年在北邙山一曲退百匪的天下四杰琴痴卫长吟。 琴棋书画,卫长吟都有染习,只琴之名最甚。 两位长老和离败,离坤几人自然知道卫长吟的本事。 离坤看了看身后的卫长吟,皱眉问道:“卫师伯,您看如何?” 卫长吟脸色比离败好得多,毕竟他没有被那块永昌得来的红色陨铁划伤,只是用手拿了几次,所以中毒不深,此时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卫长吟站了出去,示意离坤退下。 离坤见状,退居身后,扶着自己的父亲离败,等卫长吟出手。 卫长吟做了下去,轻抚自己的长须,看着孔阁面前的黑子棋篓,皱眉道:“孔先生,来者是客,理当执黑先行。”卫长吟说完便要去拿孔阁面前的黑子棋篓。 孔阁伸手一挡,道:“忙着,客随主便,当然是由主人执黑先行。” 卫长吟道:“老先生棋力闻名在世,老夫乃是一山野村夫,只怕下不过先生,还请先生能让一让。” 孔阁笑道:“既然知道下不过,不如不下,诸位请别。” 二人知先手之重要,都开口要得黑子先行,一时间僵持不下。 卫长吟听了孔阁逐客之意,眉头微微一皱,转口道:“既如此,不如取一布袋,将一黑一白扔在里面,你我二人各取一子,得黑者先行,老先生意下如何?” 孔阁闻言,回道:“此法公正,且依了你。” 卫长吟开口道:“坤儿,来。” 离坤闻言,站了出去,将自己长袍解了下来,束了袖口当中,将袖口摆了上去,孔阁取了面前棋篓内一黑子,卫长吟取了面棋篓内一白子,纷纷丢入离坤捆成布袋的袖口里面。 棋子只有黑白之分,没有重量之差,如此最为公正。 卫长吟便没有要取子之意,对着孔阁道:“老先生,您请!” 孔阁见状,伸手入了那布袋之内,取了一子出来,乃是白子。 卫长吟笑道:“老先生运气不好,这布袋之内已然是黑子了,承让。”卫长吟说完,伸手在离坤的袖口布袋里取了那枚黑子,随后直接落在了面前的木棋盘上右侧去位最顶端的星位上。 孔阁皱眉,不再搭话,手中白子落在了棋盘左下角星位,随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卫长吟又拿过黑色棋篓,递过白篓子去,捻黑子继续行棋。 两人一来二去行了上百子,孔阁棋医之名不是虚传,卫长吟虽涉及棋道,却不是精通,终究渐渐开始落了下风。 孔阁泰然自若的看着棋盘,等着缓缓落子的卫长吟。 一侧观棋的几人知道卫长吟落了下风,都有焦急之意,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有默默观棋。 日头略有西意,转眼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卫长吟已经迟迟没有落子了。 手里捻着一枚黑子,看着棋盘凝神思考。 良久,卫长吟长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技不如人,技不如人啊。” 孔阁微微一笑,回道:“承让了,诸位请便。” 离坤在一侧皱眉道:“孔老先生,你的规矩是下棋赢过你,要不就是解了那草棚里面的珍珑局,既然我们没有下过你,是不是还可以去解那九局珍珑?” 孔阁起身,笑道:“那是自然,你们要试一试的话,便请移步吧。” 卫长吟站了起来,对着孔阁抱拳,回道:“在下和离宗主中毒,性命堪忧,还请先生继续赐教。” 孔阁看了看被扶着的离败,又瞅了瞅卫长吟,心下明了他们两人似乎是中了毒而来求医的,也不多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起身便往那布有九局珍珑的草棚走去。 竹林一侧,种的些许黄腊梅,处处白雪映着,梅香四溢。 草棚门上,一块朽木,上书经络阁。 几个年轻的剑客瞅了,心下犯嘀咕,这么一个破烂的草棚子,还取了个经络阁,不知道这四面无墙,只几根石柱子搭建的草棚子,哪里有‘阁楼’的模样,心道这老头儿当真奇怪得紧。 众人移步经络阁内。 九张石桌,无凳,三三而列,摆成了方形,九局珍珑依次摆在桌上石刻的棋盘上,黑白子分明干净,想来是常有人打理清洁。 而这经络‘山’中,只有这孔阁一人,打理这棋盘的不是他又能是何人? 孔阁像个看守菜园子的老农守着自己的菜园子一般,垂手站在草棚一侧,看着自己布下的九局珍珑,略有傲气,只是他的样子看上去是个农夫模样,略显几分滑稽之意。 “卫先生,我这九局珍珑,随你任选一局,我陪你对弈,只要你能破一局,我出手为你们救治一人,你且选吧。”孔阁淡淡说道。 卫长吟回道:“先生这九局珍珑,我两人中毒,那便要选两局棋,不知先生可同意否?” 孔阁微微笑道:“只要你想试试,每一局老夫都可以奉陪。只要你能赢得两局,我便为你二人治病。” 卫长吟闻言,回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且容我选出两局,再和孔先生下过。” “请便。”孔阁回道。 几人站在草棚一侧,看着卫长吟一一观棋局。 卫长吟到了方阵中间,一局一局的观棋,随后问孔阁道:“不知道我是执黑还是执白?” 孔阁回道:“我用黑子,每一局已经是上百手,你只需执白落子先下即可。” 卫长吟问清楚了规矩,开始查看棋局。 一一看来。 一共九局珍珑,一局钓鱼势,一局落花势,一局凤翔势,一局卧龙势,一局囚虎势,一局八卦势,一局引溪沁湖势,一局垂云遮日势,一局雨打芭蕉势。 九局无一不是白劣黑优,黑棋如风过境卷苍云,白棋步步步步危机,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的意味。 卫长吟一一看过,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时而摆手,均觉着不能胜也,接连叹了三口气。 “难,难,难啊....!” 孔阁站在一侧,笑道:“既然九局珍珑一一看过,卫先生你想从那一局开始?” 卫长吟心中有放弃之意,却又想到自己和离败身中不解之毒,逼得不能弃之,只得捡了刚好一百手的一局看上去最好破的‘落花势’那局珍珑,指着道: “鄙人惭愧,便从这落花势起手,还请赐教。” 孔阁走到那落花势一局棋旁边,将手里的黑白两子的棋篓摆了,准备对弈。 落花势棋如落花,白子成一朵五叶花瓣的梅花,黑子如叶,坠花牵叶,花落叶不落,此落花之局。 卫长吟手里端着白子棋篓,捻了一子,看着这局落花势的棋局中间坠花梗端处落子下去,要想花不坠,自然固牢花柄,落此一子,便是此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 梅镇(3) 孔阁微微一笑,道:“人间凋芳长已尽,冬润红梅识闻香。常无觅冬之白,到白方知此间仙。” 笑吟一绝,孔阁淡淡的在花蕊上‘六六位’落下黑子,一道黑子直连,一如长星坠空,凋花破,局势猛改,再观黑子,无数长星坠空,中间一轮‘黑’月,棋盘局势大改,哪还有什么落花之势,俨然坠星之局。 两手棋落。 卫长吟锁眉细看,之后一声长叹,“..哎.....” “原来不是落花局,而是坠星势,高,实在是高!!”卫长吟只第二子,便不知道该怎么落子了,满盘白子如黑夜,被一袭长星落得稀乱。 孔阁微微笑意,点头道:“先生,我可没说过此局乃是落花势,只是你一招不慎,分了局罢了。” 再观棋盘,白子溃不成军,只因为孔阁一子改了局面,白子散落如稀泥,不论在什么地方下棋,都是防不胜防,攻守易位了。 卫长吟沉默良久,在棋盘末位落了一子,企图起泥翻黑,整军待势。 孔阁见卫长吟落此一子,细看之后,称赞道:“先生此棋神妙,不错,不错,还算有些本事。” 黑子再落棋盘入位‘九三’,孔阁做了个请的手势。 卫长吟一子,算是斗转星移,覆开了此局。 两人开始真正的对局。 白子转落‘平四二位’... 黑子再落‘上九九位’...... ....... 六十几手棋之后,卫长吟已经略感不支,加上他本是身中火毒,体力和脑力都开始感到困难,最后看孔阁一个黑子落下,棋局已经成了定局,逼得他一口黑血吐了出来,直直的撒在了棋盘上。 “我输了。” “我输了啊。” 卫长吟伸手抓起袖袍,抹了抹嘴角的鲜血,离坤急忙扶了上去,问道:“卫师伯!” 卫长吟慢摆了摆手,示意不碍事,随后缓缓起身。 孔阁心下得意自己的棋局,看着卫长吟吐血,心下有些略微的歉意,也跟着站了起来,递上怀里一枚药丸,道:“此乃补身顺气丸,固本培元。” 离坤忙结过,交给卫长吟服下,卫长吟吃了,抱拳回道:“多谢先生赐药。” 孔阁对着卫长吟微微一笑:“阁下中毒已深,接下来的几局只怕熬不过几手,老夫经络阁内的残局,不论时候,阁下大可休息两日,待身子好些了,再来挑战不迟,老朽在此随时恭候。” 离坤看了看已经输了棋面,担心卫长吟道:“卫师伯,你看如何?” 卫长吟点了点头,对着孔阁抱拳道:“既如此,先回镇上休息一晚,我们明日还来求教先生。” 孔阁起身,指了指不远处的羊肠小道,道:“诸位请便。” 孔阁说完,又从自己怀里摸了一枚红色的补身顺气丸递给了离坤,看了看离败,笑道:“离宗宗主中毒已深,这一味药丸奉上,鄙人明日在此恭候诸位大驾。” 离败拱手谢道:“多谢神医赐药。” 孔阁回道:“就此别过。” 余辉之下,离败一行人缓缓的离开了经络山,过了铁索桥,往梅镇上去了。 丰花汀,梅镇镇上。 好几个小酒馆散落在小桥流水的街头,镇上酒家只几许,看上去大气一点的,只一家,唤作梅镇酒庄,处在丰花汀市集正中。 离坤一行人落脚安宿便定在了梅镇酒庄。 邻里几家小楼小铺,赌馆酒坊,茶楼客居还算是繁荣之地。 离败和卫长吟别三两小剑客扶着进了酒家。 定了几个宿处,送入房内休息。 大客房内,离败被两个剑客扶着安息下去,忙吩咐后厨熬药煎汤,将携带的几副请庐山名医安排的高药送去熬制。 几副药多是人参、丹参、鹿茸、虫草之属,均是益体补元之药,换句话说,便是花了大把的银子,用来吊命用的药贴。 “老卫头,来来,我们扶你去休息去。”大长老阮忠在卫长吟身侧看着卫长吟一脸苍白,气血不足,急忙说道。 离败已经被两名年轻的剑客扶了过去,躺在床上咳嗽,等着药来。 卫长吟闻言,急忙摆了摆手,对着阮忠道:“阮老,快去拿笔墨纸砚来!!快!” 阮忠知道他的意思,问道:“卫老,你的身体可还行?” 卫长吟咳嗽两声,坐在椅子上缓了一阵,回道:“死不了,快去找笔墨来,过得半分,我便要忘记那余下八局的棋势了。” “好。”阮忠看了看离坤,吩咐道:“坤儿,快去。” 离坤闻言,带着一个剑客师弟,疾疾奔了出去,不多时,便拿着一帖黄皮纸端了笔墨纸奔了进来,一一铺开,摆在了桌子上。 卫长吟喝了一口刚熬好的药汤,急忙接过笔来,吩咐离坤研墨,自己沾了墨水,在八张铺在桌子上的黄皮纸上开始落笔画棋。 画的自然是那经草棚子‘经络阁’里的余下几局珍珑的布局,为得便是为明日之战做好准备。 半个时辰过去,卫长吟画完棋局,长叹了一口气,舒缓舒缓。 “八局棋,都在这里了,阮老,离老,你们先观棋,我先去休息片刻,等晚间用了晚饭,我们在一一商议落子何处,如何才能赢了这几局棋?”卫长吟看着离宗两个长老说道。 阮忠闻言,急忙让人扶卫长吟下去休息,他们几人拿了黄皮纸,换了一间房间参考棋局,避免扰了离败休息。 ....... 丰花汀北翼,临近梅镇边沿,一家小酒馆内。 小雨和俞流飞下了马来,让小二将马栓了。 “俞大哥,这边是丰花汀了,只是不知道那经络山在何处?我们姑且休息一日,再去找珞珞他们。”小雨带着俞流飞在此处准备歇一宿。 连日奔波至此,累得够呛。 到了此处,便不愁找不着离珞了,他们打算先安定下来,洗洗一身疲乏,明日再入梅镇。 草草用过晚饭,小雨烦请店小二借了一张棋盘来,准备温习一下在古松崖绝谷时候师父教授的棋艺。 自己的天元落子下法虽然厉害,可是要帮助离珞的父亲治病,只怕不能先手,还得看看师父给的几帖下棋的要诀,至少能入得棋局,方能定子天元,从而对付这丰花汀的怪物老神医了。 房间里,俞流飞还在啃卤香鸡爪子,小雨则是拿着一根鸡爪子,一边啃,一边自己和自己下棋,研究棋局。 第一百一十二章 梅镇(4) 在绝谷的时候,师父封弈可教给自己不少下棋的法子,虽然自己对天元落子下法最为熟悉不过,可要是对上高手,便不一定就是自己先手落子,也就是说,若是对方先手占据了天元子位,自己也就显得无从下手了。 为了解决这个弊端,封弈让小雨尝试以自己每一步下棋的上一步为天元,这样便是步步天元,他的行棋便可以行云流水,畅行无阻了。 小雨如此尝试多次,棋力自然精进了不少,且不说他的天元落子法理通他自由修习的棋灵步,单是他现在的棋力便足以让诸多江湖弈客落下风了。 小雨身上还有一卷羊皮黄纸,乃是小雨不曾学过的封弈两大绝学之一,黑白弹指散手功。 黑白弹指散手功需要的内力根基扎实,小雨素来以练剑为主,尤其是残剑十八式,起于出其不意,剑招快、险、狠、准,对于内力的要求很是一般,所以他的内功不足以支撑他修炼散手功夫,师父将这一卷散手功 的功法交给了他,一是为了指望他自己多修修内功,也练练散手功夫,二是叮嘱他捎带一下俞流飞学习。 他的内功不行,不代表俞流飞不行,俞流飞生得憨直,却常常勤奋的修习内功,封弈没有什么好的内功心法给他们两,多是要求他们下苦力,抑或是打坐运气蛮练,这样练出来的内力虽然霸道,却很难在内功一道 之上,有很大的进步。 亏得俞流飞只是学着封弈不爱干净,练功还算勤奋,蛮练了这么久,内力算得上有些门道了。 俞流飞棋艺不行,小雨只要能让他学得一两招散手功的招式,练熟悉了,捻子对敌,远攻也很是有效。 房间内,俞流飞早早吃了睡下了,只小雨一个人还在秉烛自己和自己对弈,素闻丰花汀经络山棋医孔阁之名,若是明日真遇上离珞一行,得做好十足的准备才是。 不知为何,小雨听凌老伯说珞珞也来了这里,心下微微感到一丝欢喜,小雨要是真的能帮上他的忙,他也乐意得紧。 这些日子以来,离珞在绝谷底下,素来把他当成依靠,要说对之一点情愫也没有,自是不可能的。 能帮上珞珞,出一份力,小雨还是会尽心尽力的。 ...... 且说离珞和周小艺、安凝一行,他们三人也是下午到的丰花汀,只是他们不是走的陆路,而是走的水路。 丰花汀东南码头,积雪和临岸的覆冰被船工打扫得煞是干净。 下锚停船,船工几人拉出大绳子,将大船系在了码头石桩上,铺上下船的木板,让客下船。 离败一行人比离珞几人先到只半日的时间,原因便是因为离败和卫长吟身子不行,不适合长途奔波,便是一走一路养着身子,耽误了行程。 离珞三人下了客船,便草草在一个小面馆打尖儿,吃了几碗素面,便急急裹着冬衣,一路问路往丰花汀去。 只是离珞她们三人打听到经络山的时候,恰好错过已经离开了的离败等人。 几经询问周转之下,才知道了离坤几人在一家唤作梅镇酒庄的酒家落脚,这才匆匆赶了过去。 且说梅镇酒庄内,临近柜台的一张方桌。 几人正在喝酒商议事情。 那四人不是别人,正是魔门四人,大哥冷面鬼苏丙,二哥铁燕子单飞,三妹红姑殷三娘,四弟血魔童雕。 此几人亦是刚到的梅镇,镇上上得了台面的酒馆只此一家,故均在此落脚。 红姑殷三娘一袭红衣分外妖娆,引得场内不少酒客侧目垂涎。 “来,二哥,喝酒。”红姑款款端起一杯酒,对着不太喜欢说话的单飞敬酒道。 单飞不苟言笑的端起杯子,瞥了一眼红姑,对饮而下,他们三人之中,好色的只有那修习败血功的血魔童雕,都知道红姑的合和功可是不好惹的,童雕即便是不上青楼没有女人,他们也不会对眼前这妖娆的女人有 想法。 再说离珞一行刚至梅镇酒庄。 刚一进门,正要询问店小二,离坤几人住在那间屋子的时候。 掌柜的看着来的三个姑娘,笑着问道: “姑娘,你们几位打尖儿,还是住店?” 离珞上前回道: “掌柜的,请问,有一行八人,四个老者,四个年轻剑客在您这里歇脚住店吗?” 掌柜的点了点头,回道: “楼上临窗的雅间。” 正说话之间,一侧的冷面鬼苏丙一听离珞声音,瞬间皱起了眉头。 “是你!!”苏丙的声音冷而凌冽,其间怒意一听便知。 当初在那镇上的时候,冷面鬼的冰魄功寒毒犯了时候,在一个路边废弃的茅草屋修炼的时候,被人一把火烧成了严重的内伤,后面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恢复过来。 他的冰魄功最忌讳修炼的时候遇到炎热,离珞当初不懂事,拿着火折子到处点火,恰巧将正在修炼的冷面鬼苏丙烧成了重伤,这般仇恨,他已经铭记在心,听到离珞说话的时候,他便是一下子听了出来。 冷面鬼苏丙站了起来瞪着来人。 离珞闻言,转头看了过去,也皱眉道:“是你......” 苏丙四人见了是离珞,均瞪着他们三人。 “小丫头,冤家路窄,当日火烧之仇,今日便要说个明白。”苏丙双脚地上一点,翻身便运功,一招寒掌对着离珞扑了过去。 离珞身侧周小艺见状,手里剑抬起一挥,挡了下来。 “凝儿,你去边上避避,待我们对付了这魔教的几个家伙再说。” 魔门四人对上周小艺和离珞两人,四对二,在这梅镇酒庄里便斗了起来。 吓得掌柜的急忙躲在了柜台下面,安凝见状急急忙忙的向着楼上奔去,因为掌柜的说了,宗主等人就在这家客栈,她便径直去楼上搬救兵便是。 酒馆内,数多酒客,这时候见他们斗了起来,刀光剑影的,吓得四散跑开了去,只剩下酒馆内几人在恶斗。 一时间碗筷乱落,桌翻椅子倒,乱成一团。 楼上雅间。 卫长吟和离宗两个长老正在研究白天记下来的棋局,离坤和三个年轻的剑客垂侍在一侧。 安凝奔上楼来,直接在走廊大喊: “离坤少爷,救命啊!!小姐在楼下和人斗起来了!!!” 这一声大喊,离坤听了,知道是安凝的声音,急忙开门奔了出来,看着安凝问道: “安凝,你怎么在这里?” 安凝一脸焦急道:“离少爷,快,快去帮小姐的忙,他在楼下和几个怪人打起来了!!” “你说帮谁?”离坤心知自己的妹妹在墨韵山遇难,宗内早已为她料理了后事,可安凝一口一个小姐的,说得他有些疑惑。 第一百一十三章 梅镇(5) “帮小姐,珞珞!!小姐他们从那墨韵山绝谷出来了,我们还一道过来寻你们了。”安凝看着离坤急切回道。 离坤闻言,心下惊喜,转身进屋拿起挂在架子上剑,对着屋内几人说道:“大师伯,二师伯,珞珞还活着,在楼下和人打起来了,我先去帮忙,你们也快些下来帮忙。” 离坤说完,转身便奔出门外“凝儿,你去告诉我爹去,就在最里面那间屋子,我先下去瞧瞧。” 梅镇酒庄一楼。 魔门四人的武功均不低,四对二,离珞和周小艺渐渐落了下风。 铁燕子单飞一人以脚上功夫对付周小艺,其他三人则是围攻武功破高的离珞。 冷面鬼苏丙修习的是冰魄功,并未使用武器,童雕的败血功也不用武器,只殷三娘用的是一双匕首,武功乃是《断骨匕》的快招,离珞火烧苏丙的时候,殷三娘被离珞伤着了,他们三人均知离珞的武功不低,故在此围攻于离珞。 踏桌踩椅,楼梯上翻飞上下,起落接招之间,几人斗得不可开交。 离珞的武功虽高,却也不是登峰造极的地步,以一敌三终究落了下风,尤其是苏丙的寒毒已经控制下来,他的冰魄功的功力并不差,这时候,只怕是苏丙一人便能和离珞打成平手,何况三人。 离珞的手臂上被殷三娘用匕首带出了一道口子,猛的退开了几步。 苏丙趁势,右手的冰魄真气一运,抬掌向着离珞后背袭去,旨在要是杀了离珞报火烧之仇。离珞正和殷三娘过招,抽不开身应付背后,童雕在一侧缓息,苏丙正好得了势。 眼见离珞就要被苏丙一掌打中,瞬息之间,离坤的剑至,径直向着苏丙的一双白的怕人的手斩了过去。 苏丙急忙收手,转身一掌打向离坤,掌力过处,寒气侵袭,离坤一个侧身避开,苏丙的一掌打在了一侧的木头柱子上。 一个寸许深浅的掌印,瞬间周围结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哥,小心,此人武功不低。”离珞在一侧提醒离坤道。 论武功,离坤远不如离珞,苏丙对上离坤,估摸着不出三十招,离坤势必败下阵来。 正要再次交手的时候,楼下几人均赶了下来。 就连刚刚休息下来的离败和卫长吟两个人听了离珞还活着的消息,都让几人扶了下来助阵。 离坤被苏丙接来几掌打得节节败退,左右闪躲避开他的冰魄掌力。 “贼子,休伤我门人!”守剑长老阮忠 见状,迎了上去,反手一抬,格挡开苏丙的掌力,直接对着离坤道:“坤儿,剑来。” 离坤闻言将手中剑递了上去,阮忠接过,阮忠等人的武功自然不会低到哪里去,只几个回合下来。 苏丙便落下阵势来,守剑长老二长老离俊也拿了自己手里剑上来掠阵。 一时间,整个酒馆里面场面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魔门四人眼见不敌,急忙收了势,退到了门口,几人靠在了一起。 离宗一行逼了上去,看着他们几人,并没有打算继续围攻。 “魔门四鬼!”卫长吟在一侧看着站在一起的魔教四人,皱眉嘀咕道。 那修习败血功的童雕见状,双手成爪势,待又要扑将上去斗过,苏丙拉住了他。 “老四,别冲动,离宗这两老家伙的本事不低,再打下去,只怕我们会吃大亏。”苏丙瞅了瞅离败和卫长吟的脸色,苍白得紧,继而转身对着童雕又道:“走,我们走,来日方长,别误了教主安排的大事。” 四人言罢,转身奔了出去。 离珞初归,众人欢喜,离宗一行也没有追出去的打算。 添酒回灯,众人聚在一起。 离珞坐在父亲离败身边,离败轻抚着她的脸颊,叹道:“让为父好好看看,我都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离败的眼神里带着疼惜之意。 离珞笑嘻嘻的回道:“爹爹,女儿没死,好好的活着呢,这下您可以放心了。” 当日离珞逃出庐山,自己私下出去玩,离坤还在生气,只是后来得了噩耗,便是无尽的悲伤,此时又见离珞,悲喜交加之下,哪里还生得起半分气来,给自己妹妹夹了一大块她喜欢的红烧肉,看着离珞略显消瘦的身形,安慰道:“珞珞,快吃,哥给你夹你喜欢的菜。” 席间,离珞一一见过众人,知道了他们的情况,得知自己父亲和师父卫长吟都中了火毒,便述说了自己认识秦霜之事,要是明日实在破不了余下的八局珍珑,便另做打算,转落空山寻秦霜的师父无计道人求医。 离珞见过秦霜对于毒理的本事,心下倒是觉得指不定一品红秦霜姐姐便能解了自己父亲和师父的火毒,心思如此,等明日没有结果,她便跟随众人去落空山求医,要是可以,便让霜姐姐试试也无妨。 众人叙过旧情,论及魔门四人。 “珞珞,你怎么会和那魔教的人打了起来?”守剑大长老阮忠好奇问离珞道。 离珞闻言,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一脸歉疚回道:“回禀大师伯,只因我那日....那日下山去玩,买了...火折子,玩火的时候,无意间点了一间废弃的茅草屋子,谁知道里面有个古怪的家伙躲在里面练功,后来才识得是那魔教的人。 因为我烧屋子的时候,不知道那苏丙在里面修炼冰魄功,茅草屋子烧起来的时候,正是他练功的关键时刻,所以结了仇。 今日又遇见,他们几人是想找我报仇。” 阮忠闻言,淡淡道:“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这西南魔教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中原?” 一侧离俊道:“师兄,最近听说那玄天教教主镜昭月丹婴功大成,你说会不会是魔教的人,准备在这个时候,想要荼毒中原各大门派?意欲一统江湖?” 阮忠眉头紧锁,脸色纠结,回道:“有可能,这个时候魔教要是有什么动作,只怕对我们离宗是大不利的,宗主和卫老体内的火毒未解,要是魔教这时候来犯,只怕我们应付不过来。又听说陆教和剑宗之一的启阳宗有私交,如今十大剑宗内讧日渐增加,最怕的便是内忧外患一并袭来了。 只是魔门四怪出现在这里,不知道是为什么?” 卫长吟在一侧听了,疑惑道:“你们说,他们四人的目的会不会是冲着棋医孔阁去的?这些日子以来,离宗主和我身中火毒的消息,几乎已经传遍了江湖,我们来丰花汀求医,只怕魔教的人也知道。” 离败在一侧闻言,急道:“糟糕!我们快赶去孔先生的经络山!只怕魔教的人会对他不利!还请大师兄和二师兄先行,我们随后赶来!”离败说完,立马起身,对着阮忠和离俊抱拳。 阮忠和离俊听了,立即放下手中筷子,取了剑,疾疾奔着经络山而去。 魔教的人要是杀了孔阁,离败和卫长吟的火毒便不好医治了,离宗宗主一死,对于魔教来说,无往而不利,这边是离败的担忧所在。 ...... 第一百一十四章 梅镇(6) 阮忠、离俊趁着月色先行,离败等人后续,一行人雷厉风行的赶往临江的汀边。 汀边小岛,经络山。 阮忠和离俊奔到岛上,但见石板小径,周围清扫尽了积雪,一轮白玉清光尽撒,屋檐林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一片融雪之后竹林压弯了几许。 夜静,屋静,人静。 “碰!” 二长老离俊一张脸长得‘鲁莽’,生性也鲁莽,径直奔到门前,一脚踹开茅屋木门。 屋内孔阁正在酣眠,听得门口一声裂响,惊得直直坐了起来,对着门外吼道:“谁!!!!” 阮忠来不及骂离俊鲁莽,忙对着屋子里面喊道: “离宗守剑长老阮忠到访,先生莫怪。” 孔阁闻言,皱起眉头,缓缓起身,点了身侧黄油蜡烛,端坐灯座,过了一张棉袄,开了内房房门,焦急走了出来,看着自己已经被踹坏了的堂屋门板。 愣了许久,心里不是个滋味儿,强忍着心中怒气,才皱眉道:“要下棋,明日再来,你们这是?” 阮忠这才抱拳道:“冒昧造访,还请先生恕罪,不知先生可有不速之客造访?” 正说完话,外面一行人打着桐油火把浩浩汤汤而来,一股脑奔将进来。 乃是随后而来的离败一行人。 孔阁看着自己被踹坏了的门板,眼神打量着他们一行,又瞅了瞅阮忠几人,重重将手里的烛台往堂屋中间的老木桌子上一掷,才喃喃道:“确实有不速之客造访!” 阮忠好奇问道:“可是三男一女?先生是否无恙?” 阮忠瞥了一眼阮忠,皱眉带着几丝怒意道:“哪有什么三男一女,一堆糟老头子倒是有几个,至于女的吗?倒是有两个年轻的姑娘。” 阮忠闻言,瞅瞅自己,再看了看离败身后,离珞和安凝两人,心下明白孔阁说的是他们。 “先生,我们并无恶意,只是那魔教的人如今行迹中原,我们担心先生安危,所以...所以冒昧踹了先生的门,还请恕罪。”阮忠皱眉歉然。 离败脸色苍白,抱拳道:“先生恕罪,我们只是担忧先生,今日偶遇魔教之人,生怕他们对先生不利,故此冒昧前来相救,看来是我们多虑了,先生的门板我们自会赔偿,还请先生恕罪。” 孔阁揉了揉自己散乱的白发,这才骂道:“行了行了,要求医也不是你们这个求医法,要老夫治病,先破了经络阁里的残局,今日晚了,明日恭候大驾,请滚吧!!。” 离败这才再三道歉,带了众人将孔阁的堂屋门板捡了起来,虚掩上,回道:“先生,你这门板我们明日定会找人为您换一副新的,叨扰了。” 孔阁不耐烦的送了客,自己回屋子继续睡觉。 院子里,离败一行,打着火把,面面相觑。 阮忠问道:“宗主,该如何?” 离败皱眉,回道:“或许真的是我们多虑的了,只是为了防范,还是留两个人帮忙照看得好,阮大长老,您看如何?” 阮忠回道:“以防万一,那我便和离长老留守在这里,你们且回去,明日再来如何?” 离败躬身道:“那边有劳两位长老了。” 离败一行人再折回梅镇酒庄,与阮忠和离俊两人留了几张离坤几个年轻弟子身上的棉袄作为取暖过夜用,以防魔教四人来犯,其他人便折回去歇下了。 只是这一夜,得苦了两个离宗的守剑长老了。 离败一行雷厉风行,以为魔教四人会犯经络山,只是扑了个空。 经络阁草棚内,两张棉袄地铺,裹得紧,睡的却不能酣。 酒馆内。 卫长吟几人研究了两个时辰左右的棋局,备战明日八局棋,适才缓缓歇下。 夜深。 月明星稀。 梅镇另一家客栈内。 桌上酒水菜肴几许,四人边喝边聊。 “大哥,你说我们这一行中原,先是去了江南,连那姓季的影子都没见着,这一次,教主又让我们来这梅镇要找那孔阁的麻烦,依我说,便直接去杀了那老家伙,一了百了,不是正好吗?”童雕把玩儿着手里的酒 杯,问苏丙道。 苏丙叹了口气,回道:“以圣教的情况,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教主言这孔阁还不能杀,要带回去的,不知道教主为什么会想我们抓孔阁回去?这老家伙个医术不低,可对我们来说,感觉没什么大的用处,既然教 主吩咐了,我们遵从便是。 等那离宗一行去找他下棋,要是输了,他们自然走了,我们便悄悄抓了那老家伙回教中便是。 要是离宗的几个家伙下棋赢了,我们可不能让他给离败治病,教主说了,离宗宗主的火毒不能得救,坐等十大剑宗内讧,还有陆教也是虎视眈眈,静等中原一乱,我们便有机可乘。 老四,诸事不可乱来,且按教主吩咐办事。” 童雕皱眉,“以教主的本事,又何惧这群肖小,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扰乱离宗求医,还得抓孔阁回去?” 苏丙回道:“教主深意,岂是我们能妄自揣度的,一切按计划行事便可。” 单飞和殷三娘闭口不言,素来为苏丙马首是瞻,童雕有不满之意,却也不敢明言,只得顾自端酒一口抿了。 殷三娘小酌一杯,转身便要出门去,其他三个人瞅着殷三娘婀娜的背影,心里暗道:今夜不知道谁家的汉子又要遭殃了。 ...... 翌日。 院子里的鸡鸣,不仅醒了内屋睡着的孔阁,还醒了朦朦胧的阮忠和离俊两人。 瞅着自己被踹坏的门板,孔阁踱步走到菜园子里,薅了几颗冬菜叶子,熬了清粥。 院子里。 素米清粥,三碗。 阮忠和离俊不好意思的端起,呼啦了几口。 “我说你们至于吗?我就住在这里,能跑哪儿去?还这么守着?”孔阁不耐烦谩骂道。 阮忠笑着道:“先生见谅,我们不是要守着先生,只是担心那魔教的人来犯,为了先生安危着想。” 孔阁骂道:“行了行了,我看你们离宗的人才像魔教的,真是麻烦,快吃吧,吃了下棋,老夫这几日看来是安宁不了了。” 孔阁一边喝粥,一边嘀咕:“说吧,等下你们谁和我下棋?” 阮忠歉然道:“还等他们来,我们两人的棋艺只怕在先生手下过不得十手,不敢贸然求教。” 孔阁闻言,皱眉道:“行行行,你们只要把我的堂屋门修好,便由你们折腾了。” ...... 第一百一十五章 梅镇(7) 时间没过多久,离败、卫长吟一行缓缓而至。 卫长吟两个眼睛里面眼白都带着血丝,显然昨夜睡的很少,多数时间都用来琢磨孔阁的八局珍珑了。 至于他琢磨透了几分,还得和孔阁手谈之后才知道。 “先生,昨日因我们在客栈遇到魔教的人,担心先生安危,所以冒昧来犯,这里再向先生道歉。”离宗两个长老的年纪颇高,可里离败和孔阁的年纪相仿,均在五十左右年纪,离败称呼孔阁为先生,无不妥当。 魔教的人没遇到过,只这一两日,这离宗的人倒是搅得他不安生,好在有人愿意来挑战他的棋局,他还是蛮乐意的,便摆了摆手,回道:“无碍,无碍,经络阁里请。” 孔阁当先,其他人随后。 一行再入那唤作经络阁的草棚内,九局珍珑,又被孔阁恢复之前的模样。 九局珍珑。 一局钓鱼势,一局落花势,一局凤翔势,一局卧龙势,一局囚虎势,一局八卦势,一局引溪沁湖势,一局垂云遮日势,一局雨打芭蕉势。 孔阁裹着大棉袄,盯着棋局,又瞅了瞅一脸倦怠之意,却又强忍着的卫长吟,知他一夜该是琢磨了不少次自己布置的几局珍珑,笑道:“怎么,今日还是先生过手?” 卫长吟微微一笑,“自然。” 孔阁指了指九局珍珑,微微一笑,问道:“先生昨日已经下过落花势,还有八局棋,不知先生从想从哪一局开局?” 卫长吟缓步走到了钓鱼势一侧,回道:“鄙人不才,棋艺不精,知道先生这九局棋都是精心布置,所以选择的都是步数较少的行,便从这钓鱼势开始吧!” 孔阁笑了笑,站到那钓鱼势棋局一侧,道:“那便请吧!” 钓鱼势。 黑棋如鱼线鱼钩,又有一大片平铺在平位和入位一片,连连续续,一如水潭,白棋只中间一小圈,极类一尾大鱼在水中有意无意的去啜鱼饵。 此乃残局珍珑,白先手,黑后续。 卫长吟捻子在‘去位四五位’落子,有引‘鱼’起跃的想法,旨在越过鱼钩,便是能有鱼跃龙门之势,避而能成,钩不索鱼便是枉然。 孔阁微微一笑,知道卫长吟这手棋的意思,捻黑子在‘去七七位’落了一子。 两人一来二去过了二十手棋左右,卫长吟的‘跃’势已经大成,可孔阁的黑子落处,渐渐在棋盘上成了双钩之势,无论白棋如何穿梭起跃,落下水时,终究会被鱼钩勾住。 不食饵,而钩其身,同样是一败涂地。 孔阁微微一笑,道:“先生这一手鱼跃龙门有破局之势,不过还是差了点,承让了。” 卫长吟呆立良久,无论如何落子,都会被左右钩状的黑子挂住,又是一局死棋。 卫长吟也不多言,输了便是输了,沉默着转身往囚虎势那局棋面前走。 孔阁双手揣在袖口里,缓步跟了过去。 囚虎势这局棋一如困兽斗,白棋如虎,黑棋如笼子,棋局上,黑子少,而占据了周边的优势,白子多,占据了中间的优势,双方还算公平布局。 卫长吟昨夜思考了良久,觉着剩下八局最好解的两局珍珑,一便是那钓鱼势,还有一个便是这囚虎势。 眼下,钓鱼势已经输了,囚虎势才刚刚开局。 白子在‘上五五位落子’,黑子转手在‘上九二位’封笼固锁。 白棋势如猛虎,黑棋一如困笼,成了困势。 起手略快,之后越下越慢,越到后面,卫长吟没走一步棋,都要思虑良久,空阁只比他快了几许,二人对弈,步步变得缜密慎行。 ....... 丰花汀梅镇北翼,小雨和俞流飞在酒馆用过早饭,叫过店小二来。 小雨与了他早饭的银钱,打听道:“小二哥,打听个事儿,就是听说这镇子上有个叫经络山的地方,不知道在何处?” 小二哥听了,随即笑问道:“你们是要找孔先生治病的吧?” 小雨懒怠去解释缘由,便点了点头。 小二哥回道:“我看你们两位年纪轻轻,并无病痛,不知为何要去找孔先生治病?” 小雨随口胡诌解释道:“家中老父年迈,患旧疾渐感不治,所以听闻孔阁神医名头,前来求救。” 小二哥笑道:“原来如此,这位小哥,你可会下围棋?” 小雨点头,回道:“略通一二。” 小二哥回:“会下还可以去试试,要是围棋都不会下,便不用去了,那孔先生性子古怪,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但凡来此地求医的人,都要下棋能下得过他才救,下不过的便不救,可那孔先生棋艺极高,但凡能 下得过他,很少很少,他刚来丰花汀的时候,倒是常常有人去找他下棋求医,可没人能下得过他,久而久之,便没人去下棋求医了。 我看两位年纪轻轻的,只怕棋艺也不行,依我看,你们还是别去了,另求名医得好。 如果你们不死心,便可以去试试。” 小雨问道:“还请小二哥指条路。” 小二哥指了指门口,回道:“你们沿着这条街转东,一直走,过得十里路左右,便到了郊外,有一座插水石基座的路,没有桥面,只有石墩子,过了那一片浅水,便是一个小岛,唤作经络山。只因孔先生的缘故, 非得叫那一个方圆几里的小岛唤作经络山,山什么山,以我看来,不如叫个经络丘的好,明明就是个小山坡而已。” 小雨和俞流飞谢过指路,两人在马厩里牵了马,这才一路寻着经络山而去。 天气连日的放晴,周围屋顶积雪依旧在,只是临近常有人迹的道路上的雪迹已经化得差不多了,江面上临岸有厚雪迹,中间几丈的水面并未结冰,还是在缓缓东流。 穿过一个小梅林,他们便到了那经络山附近,小雨和俞流飞将马寄放在了附近一个马厩当中,两人一路往经络山而去。 在马厩里问了掌柜的,打听了附近有没有人来求医的,掌柜的回了。小雨大概知道了便是离珞一行人果真就在这里,马厩里的马还有他们的。 在对弈谷临走时候,凌老伯说珞珞的父亲一行来此求医了,让他和俞流飞北上路过这里的时候,来这帮帮珞珞,看来不假。 亏得他们一路上赶路而来,这才在今日遇到,要是来晚了,只怕离宗一行已经走了。 马厩掌柜的说了,一早便有那么一群江湖剑客打扮模样的人往经络山去了,小雨询问之下,知道珞珞也在其中,这才带着俞流飞往汀边去了。 路上,小雨扛着自己的扁担,俞流飞拿着剑,两人赶路而行。 小雨信手摘了一枝腊梅衔在嘴里,吊儿郎当的,一副平日里悠闲的模样,扛着自己的竹筒扁担,沉醉在了周围的梅花浓郁的芳香里,俞流飞这是中规中矩的跟在后面。 ...... 经络阁内。 除了昨日卫长吟输的一局棋,今日卫长吟已经和孔阁下了三局棋,均是以失败告终。 第一百一十六章 梅镇(8) 步数较少的前六局棋已经只剩下两局。 一具凤翔势,一局卧龙势。 此两局步数折中,约莫一百五十几手棋,白棋均是大开大阖的跃起之势,大气磅礴,凤鸣龙翔之意十分显然。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无论白棋如何大趋之势,黑棋的布局却如一张巨大的网,龙凤均落在其中,白棋困势昭彰。 三局棋已经消磨了两个半时辰左右,卫长吟渐感不支,心中只觉得孔阁棋力强劲,只怕余下的几局根本没有胜算。 卫长吟缓步走到了凤翔势棋局面前,呆立了良久,迟迟不肯落子,仔细的看着棋局,要是这一局棋都赢不了,后面的便不用下了。 孔阁看他身受毒扰,能殚精竭虑和自己下这么长时间的围棋,殊为不易,皱眉道:“先生不必着急,你在这里观棋半日再下也无不可,我且去与你们泡些茶来,不必心慌。” 卫长吟闻言,躬身抱拳谢道:“如此,便多谢先生了,容老朽在此细观棋局,等想好了如何走,再呼先生对弈如何?” 孔阁微微笑道:“老先生只管观棋也可,我这珍珑局并不在意你看多久,只要你想好了,我便和你对弈便是,你们其他人在那边石桌上稍候,我去端一壶茶来解渴,还请你们出一位年轻人和我一路,也好帮我端些 茶碗。” 离败给了儿子离坤一个眼色,离坤会意,跟着孔阁往草屋里去了。 不多时,热茶奉上,堆在了经络阁九局珍珑一侧的一张大石桌上,孔阁招呼几人坐下,喝茶暖暖身子,只卫长吟依旧站在那里研究棋局,离坤端了一杯热茶上去,卫长吟接了,却不送入口中,依旧盯着棋局发神。 ...... 汀边梅林侧。 信手将手里的竹筒扁担往地上一扔,俞流飞和小雨在石桥畔坐着,两人将路过雪地的靴子剐了下来,一个劲儿的往石墩子桥下的江里抖雪。 小雨再将靴子穿上,站了起来。 “俞大哥,你说这岛上是什么劳什子神医,看个病还得下棋下赢了他才行,医者,济世怀仁,与圣人无异,这姓孔老家伙也是孔姓,当年孔老夫子那般圣人,这姓氏传承下来,怎么就出了个棋医孔阁了?不下棋不 医,下不过还是不医,算是什么神医?”小雨一边穿鞋,一边谩骂。 俞流飞嘀咕道:“嗯,小雨你说的有道理,师父下棋的本事可都传授给你了,以我看,我们今天便去教训教训这个什么棋医,你觉得呢?” 小雨薅起嘴角衔着的梅花,凑在鼻子上重重的吸了一口花香,出了口气,点头道:“就这么干,咱们给师父扬名,便拿这老家伙下手!俞大哥,走!” 两人迈开步子,径直奔着经络山而去。 两刻钟之后,到了孔阁的院子里。 竹林畔,小阁听微风,飒塌白雪矗红梅。 经络阁内,喝茶的喝茶,对弈的对弈,观棋的观棋,看似热闹的经络阁,除了棋医孔阁一脸淡然,其他的几人都微微锁着眉头,忧愁之意上来,没半点热闹的氛围。 几丈开外,凭栏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小雨盯着看了,不是离珞又是何人? “珞珞!” 小雨开口喊道。 离珞闻言,倏然转过身来,这一别几日,这般熟悉的身影,常在谷中安慰自己的,不是眼前人,又是何人?众人在山谷之中相处了这么久,她哪能忘却这个几个月前在江南六叔酒馆当小二的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倒像是过了很多年一般。 原本只是个一起玩玩嘻嘻哈哈闹闹吵吵的朋友,如今一见,却像是有过深情厚谊的故交,只怕古松崖绝谷的那段日子,一辈子都铭记在心里了。 “小雨!!” 离珞惊喜呼喊出来,奔将过去,执手相看,两只手抓着小雨一只手,小雨修了边幅,看上去精神许多了,喜得离珞差点就抱了上去,碍于众人就在周围,不敢罢了。 闻得亭中父亲两声重重的咳嗽,离珞这才红着小脸缩回一只手去,只一只手忙拉着小雨走到经络阁内。 “小雨,快来,我给你介绍,这是我父亲,离宗宗主,这是我哥离坤,这是我们守剑长老阮伯伯,离伯伯,还有这几位是我的师弟,那位在下棋的老人家是我卫师父,还有他是这经络山的神医,孔阁老先生。”珞 珞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堆,显然是见着小雨欣喜。 离坤瞥见自己妹妹拉着这个陌生的小伙子,心下不怎么待见他,看自己妹妹对他亲密的样子,皱眉愁绪尤盛,这小子嘴里叼着一支腊梅,一副没正行的样子,离坤心下叹道:自己妹妹乃是离宗之女,可不能看上这么个扛着扁担的混账小子啊。 离珞缩回手去,像个小女孩一样背着双手,笑嘻嘻的看着众人。 安凝在一侧瞪了小雨一眼,适才珞珞的一番模样,看样子对着个痞子有多了许多好感,心下更是不爽,这个痞子当初摸过自己的胸脯,安凝对他的感觉,多是讨厌的,小姐回庐山之后,又私自跑下山去,多半便是 跟着这小子混久了,安奈不住,偷跑的,亏得‘死而复生’了,安凝心里起起落落,真心不怎么待见小雨。 小雨一一见过,将自己手里竹筒扁担信手靠在了栅栏边上,将嘴里的梅花枝桠取了下来,抱拳道:“鄙人小雨,见过诸位。” 小雨瞅着皱眉看着自己的安凝,嘻嘻笑道:“安凝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安凝撇嘴道:“小姐说过你们在落下山崖的事情,亏得你还没摔死,哼,可惜了,也没能落下个残疾什么的!” 离珞闻言,皱眉看着安凝:“哎呀,凝儿,小雨是我的朋友,不许你这么说他!!” 安凝这才拉过自己家小姐来,正色道:“小姐,你离他远点,他会带坏你的,又是赌场又是茶馆的,成日里没个正行的人,咱最好离他远点。” 一侧离败和离坤两人早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听了安凝这么一说,不好开口说话,心下对小雨的印象却差了不是一分半点了。 小雨也不在意安凝怎么说,只问离珞道:“珞珞,凌伯伯说你们会来这里寻医,师父知道了,让我和俞大哥北上的时候,来这里瞧瞧,也好帮帮你们,幸好遇上了,你们的事情可还顺利?” 离珞指了指场中正站在凤翔珍珑棋局面前的卫长吟和孔阁,皱眉撇嘴道:“情况不好,我师父到现在连一局棋也没没有赢过神医。” 小雨瞅了瞅场中九局残局,知是珍珑局,笑着回道:“要不,让我去试试?” 离珞喜道:“正好你来了,你的棋艺当然不会差了,等我师父这局棋下完,便由你上好不好!”离珞像个小姑娘一样看着小雨,眼神满是期待和喜悦。 小雨点头回道:“好!” 离坤在一侧听了,皱眉道:“珞珞,事关卫伯伯和爹爹的中的毒,可不能儿戏!!” 离珞看着自己哥哥笑道:“哥,我没有儿戏,小雨的对弈本事可不低,他师父可是闻名天下的棋狂封弈老伯伯,我在那绝谷的时候,可见识过小雨的本事呢,你们得相信他!”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离败听了,这才看着小雨道:“小友是封弈的弟子?” 小雨回道:“见过伯父,小子不才,正是棋狂的二弟子,这位是我师兄,俞流飞。” 俞流飞对着离败抱拳,“俞流飞见过离宗宗主”。 离败回礼,笑道:“如此便有劳二位相助了。” 俞流飞回道:“不碍事,小雨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只是下棋这种事情,我比过小雨的,还得由他出手才行。” 离败心道眼前这胡子拉渣的汉子乃是封弈的大弟子,他却说棋艺不及这小子,或许是谦虚了,眼下情况,不便多叙说,只看着小雨回道:“便有劳小兄弟了。” 小雨摆了摆手,回道:“伯父不必多礼,珞珞是我的朋友,自当全力相助,且待我看看棋局,咱们先下棋,叙旧之事,后面再谈不迟。” 小雨手里捻着梅花,笑嘻嘻的走到了孔阁和卫长吟旁边观棋。 第一百一十七章 问医(1) 卫长吟手执白子,迟迟不敢落子,孔阁在一侧站着,悠然自得,等卫长吟落子。 两老者均不在意观棋者是谁,只一心在棋盘之中。 ‘凤翔势’一局,黑子绕周边,白子如翔天之凤凰,有翔九天之势。 只是这时候,棋盘的白子被黑子的行棋路线带得偏移了几分,正只凤凰越看越像母鸡啄米,黑子是米,撒在何处,那白子凤凰喙处,便跟了过去,场面变得凌乱,鸡不鸡,凤不凤的。 小雨一眼便看出了整局棋的布局,黑子如火,湮灭了半个棋盘,凤凰应该涅盘重生,焉能为了边角吃黑子而被引了过去。 这位白袍老者的棋力看来远不如这位抱手在袖口的‘老农夫’,他们两人在对局,小雨不可开口胡言乱语,毕竟观棋不语真君子。 待又过得半个时辰的时间,白子的‘凤翔势’已经被拉得不成凤势,俨然成了一团白米乱粥,惨不忍睹。 卫长吟还在继续拉着白子往周边走,被逼得步步后退,老母鸡啄米势变成了‘大锅炖老母鸡’了。 小雨看着卫长吟的行棋步法,每一步都是错的,眉头越皱越浓,直到卫长吟一子落在了‘上九九位’彻底毁了自己的退路,小雨才喟叹了一声。 “哎....” 一侧老农夫模样的孔阁伸出袖口里裹着取暖的老手,捻黑子,不再和他在上位一片纠缠,往‘入位四二位’落了黑子,全盘黑子瞬间如黑锅一般,斜斜的扣在棋盘上面,白子瞬间没了活路。 卫长吟见状,又听了旁边小伙子的喟叹,自己瞬间明白了过来,也重重的叹了口气。 “哎!!...” 叹气之后,卫长吟摆了摆手,随即对着孔阁拱手拜道:“先生好手段,在下拜服。这步数少的几局棋我都输了,以我看,后面几局复杂的珍珑,便不下也罢了。” 孔阁呵呵一笑,回道:“老夫观先生双手拇指侧茧,中指和食指也侧茧厚实,先生可是抚琴所致?” 卫长吟闻言,一怔,随即微笑着点了点头。 “先生好眼力,长吟于琴艺一道略通,抚琴数十余载了吧。” 孔阁闻言,将眼前老者论及琴艺,微笑之中,说的虽是谦虚之语,却自带了几分傲气,又听他报出名字来,心道:长吟?卫长吟?离宗之人称呼他为卫老,看来真的是当初的天下四杰之一的琴痴了。 孔阁微微笑道:“原来是琴痴先生,素闻离宗乃是十大剑派唯一以铸剑出名的剑派,想不到还真是卧虎藏龙啊,晚辈见过卫老先生。” 卫长吟须发皆白,年纪乃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大的一位,孔阁、离败等人从容貌上看,均比卫长吟年纪小,知道卫长吟的身份之后,棋医孔阁忙施以拜礼,以示尊重。 普天之下,早些年的江湖四杰名声在外,孔阁自当礼待于人。 当今天下,四杰之名虽不似从前之盛,却依旧斐然,他孔阁的名头虽响,却是因为古怪的求医规矩所扬名,始终算不得一流名号。 孔阁以晚辈的身份复拜见卫长吟,乃是常理。 卫长吟微微一笑,扶起孔阁手臂来,笑道:“几年不出江湖了,人老了,只想要个安稳的地方,安度余生,你我皆是江湖中人,不必多礼。” 一侧的离珞和小雨、几个年轻一辈的人听了两人对话,均是惊得开不了口。 尤其离珞,跟着卫长吟学琴,只知道师父叫做卫广,殊不知卫长吟姓卫,名长吟,字广,正是当年名扬四海的江湖四杰之一。 离珞想了想,终于释然,心下暗道: ‘难怪自己师父知道很多江湖秘辛,霜姐姐的江湖名声不显,师父也对自己提起过,怪道当初论及‘一品红’秦霜的时候,多数人不清楚,自己却一耳及晓。也难怪师父弹琴这么好听,自己在江南湖畔和小雨他们听琴的时候,总感觉差点什么,不是什么好听的曲子,原来自己师父便是那江湖第一的琴手。 有道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道理便是如此了。 师父一直醉心于一首曲子的创作,那日湖上只半响,不复得下阙,怪道他常常惆怅,想来是要创出一首天下最好的曲子来罢! 天下四杰,二圣一痴一狂,剑圣独孤诣,医圣无计道人,棋狂封弈,难怪师父不告诉自己琴痴是谁?原来就是他自己啊! 亏着自己琢磨了那么久,早该想到就是师父了。’ 离珞到这里,看着师父一袭白衣,风骨之中,有多了几丝高人之意,不觉对自己的师父又多了一丝钦佩之意。 小雨只觉得这老者乃是卫长吟,心中有几丝钦佩之意,殊不知江南那日湖上残曲,听得水中鱼静鸳鸯定的,便是卫长吟和离珞在那舟上,那奏琴的老者便是卫长吟,只是卫长吟名曲未成,只有半曲定鸳罢了。 那一曲,便是集卫长吟毕生琴艺大成所在,只是迟迟不得下半阙,也就没有命名那曲子罢了。 卫长吟总觉命名之‘定鸳曲’差了些意境,下半阙未成,亦不得其全名,也常常懊恼,不知何时能成此曲,以慰凭生了。 欲成此曲,必得一良辰,一美景,一意趣,一胸中豁达时,兴许能成。 成曲之时,又不知将来何年何月了。 ...... 言归正传。 且说孔阁原本不将离宗求医放在眼里,这时候出了这么个厉害的人物在此,还和自己对弈这么多局,亏得自己还把他当成离宗的一个棋艺厉害的长老罢了,殊不知竟然是琴痴卫长吟,心下多了几丝尊重的意味。 “卫老先生,这是鄙人自己炼制的丹药,能缓解你们体内的火毒,这一瓶药就赠送与您了。只是这规矩始终是规矩,您没能赢得了我,我还是不便出手救治你们,还请谅解。”孔阁恭敬的奉上一瓶丹药,言之凿凿,情理之中。 卫长吟听了他的话,摆手拒绝道:“昨日能得先生赐药,已经足矣,技不如人,我们甘拜下风,多礼便不受也罢,先生规矩不可破,我们自然遵从,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并无怠慢,咱们后会有期。” 孔阁微微一笑,心道这琴痴倒还是个明事理之人,笑道:“既如此,老夫这就去备些薄酒,还请诸位草庐一叙,若老先生还欲下未完的几局棋,我定当恭候。” 卫长吟想了想离珞和秦霜之交,求医圣出手应该不在话下,于是叹道:“罢了罢了,老夫这本事可下不过你,我们认输了,另投他处求医也可。” 一侧小雨嗅了嗅手里梅花润香清肺,听了卫长吟的话,打住道:“且慢,卫师伯,这余下的几局棋,由晚辈待你和这位孔老先生下了如何?” 卫长吟不识小雨,疑惑道:“这位小友是?” 小雨拜道:“晚辈小雨,乃是珞珞的朋友,听闻贵派之事,听师父安排,特来此相助,见过前辈。” “小友既然是来相助的,这里谢过了。”卫长吟不觉得眼前这个黄毛后生棋艺能下过自己,要是对上孔阁,只怕更是不敌了,大言相助之意,颇感吃力,便笑道:“孔先生棋艺精湛,便不下也罢了。” 小雨却在一侧无礼嘀咕道:“不不不,必须下,这天下哪有医者这番定规矩的,行医之人,当怀济世之心,便让晚辈会会这位孔神医也好。” 小雨言之意明了,显然是在说孔阁不怀仁义之心,枉为医者。 卫长吟和孔阁都是上了年纪高人,听了心下均是不悦。 没等卫长吟开口,孔阁先道:“哼,你这后生好不无理,老夫的规矩在这里十余年了,不赢棋不医,你有什么本事,竟然数落起老夫来了!” 卫长吟也道:“小友不得无礼,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理亏在我们。” 小雨拿着手里那枝梅花,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回道:“什么理亏在我们,老先生此言差矣,医者仁心,见死不救者算什么医者,来来来,孔老先生是吧,我和你下过,要是你输了,还请改改你那破规矩!!” 孔阁闻言,越觉得这小子无礼,便沉声道:“呵呵,毛头小子,行,要是我输了,便改了我的规矩,要是你输了,你说,又该如何?” 小雨适才已经看了孔阁和卫长吟下棋,心中自有定数,知道孔阁的对弈本事不过是比墨韵山凌老伯厉害几分,可是对上自己,只怕他还差很多,更别说对上师父封弈了,于是笑呵呵道:“我若是输了,便从这里跪着出去,一辈子不上贵岛,老先生,你看如何?” 孔阁闻言,呵呵笑道:“你算什么东西?跪着出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小雨闻言,也不恼怒,嘀咕道:“家师棋狂封弈,我若是输了,便是输了棋狂的名头,你看如何?” “什么?你是棋狂的弟子?”卫长吟惊讶道。 “什么?你是他的徒弟?”孔阁亦然。 小雨摊开手,一脸无可奈何道:“晚生封弈二弟子小雨,见过两位。” 卫长吟闻言,心下默然,或许这小子真有本事和孔阁对弈,便不再多言,且看他二人如何。 孔阁和封弈一个德行,素喜弈道,几年了,只是没能再遇上封弈和他一战,如今见了小雨,心道这小子虽然无礼,既然是棋狂的弟子,倒有那臭家伙的几分脾气,于是笑道: “既然你是那老家伙的弟子,我便应你一战,与你半个时辰观棋,这九局珍珑,只要你能赢我五局,便为你改了这治病先下棋的规矩,也无不可!!请观棋!!” 第一百一十八章 问医(2) 俞流飞在一侧担忧,走到小雨身侧,小声道:“小雨,你有把握吗?要是我们在真跪着出去,只怕师父会打断我们的腿呀!!” 小雨递给俞流飞一个眼神,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回道:“俞大哥,别担心,我们今天就是来教训这个狂妄的棋医的,你且站在一边好好观棋,待我赢了他再说,小弟的本事,你还信不过吗?。” 俞流飞闻言,将信将疑的往边上靠,站在了离珞的一侧,看着棋局。 卫长吟跟了过去,离珞急忙奉上一把木椅子,端上热茶来。 离败等人皆是观棋不语,心道这小子要是真有些本事还好,大话说了,要是没本事,只怕真丢了棋狂的名声,虽然抱着成功的希望不大,但是还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小雨身上。 小雨看着眼前的老农夫模样的孔阁,心下不胜厌烦,这老家伙和洛药洛大哥比起来,人品只怕不怎么样,天下行医之人,莫不是救死扶伤之辈,这家伙却一身本事,不用在治病救人上,老头子和袁三师父虽然平日 里作风不是个‘东西’,至少那般心肠却是好的,常常教导自己要救死扶伤,以帮助那些贫苦百姓为己任,称不得大英雄,却也不能做个没名堂的‘季如歌’。 棋医孔阁在江湖上的名声不低,今日便要好好教训教训他,算是给封弈师父闹出第一个名声来。 平日里嘻嘻哈哈没有个正行,可是面对事情,可不能马马虎虎,先看他九局珍珑如何?再与他一一斗过。 小雨迈开步子,且看三三而排,九局成方,九局珍珑,一一落在眼里。 左首第一局。 钓鱼势。 黑棋如鱼线鱼钩,又有一大片平铺在平位和入位一片,连连续续,一如水潭,白棋只中间一小圈,极类一尾大鱼在水中有意无意的去啜鱼饵。 左首第二局。 落花势。 落花势棋如落花,白子成一朵五叶花瓣的梅花,黑子如叶,坠花牵叶,花落叶不落,此落花之局。 左首第三局。 凤翔势。 其白棋布局如凤翔九天,张嘴吐舌,嗷鸣清啼之意跃然出棋局一般,黑子看似散落在周围的一场天雨,却暗藏杀机。 中道第一局。 卧龙势。 蟠龙绕柱,黑棋便是那黝黑的囚龙柱子,两侧散落的黑子形如铁链,将中间龙牢牢捆在柱子上,龙有张嘴喷火之意,却无力挣脱之感。 中道第二局。 囚虎势。 困兽犹斗,此局困虎,看似最难,实则虎之四爪大有破木掀栏之势。 中道第三局。 八卦势。 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三爻成卦象,两仪之势,白子最少,黑子铺盘,暗通《易》理。 下角第一局。 引溪沁湖势。 此局如山水画,引溪沁入一潭黑子湖中,湖中偶有荷开鹤跃,生机盎然,却瞥见黑子断鹤足,困荷花茎,白子大危。 下角第二局。 垂云遮日势。 日暮天方落半日,云淡风轻剐松林,白子为日为松,黑子似云若风。 下角第三局。 雨打芭蕉势。 雨疏风骤,雨打芭蕉,白子为细雨,黑子为芭蕉,布局之意,有雨过天晴,芭蕉更绿,而细雨如撒,润了芭蕉根下土,满盘尽收之意。 前六局手数只一百上下,是中前局布局。 后三局手数高达两百手,是末局布局。 只两刻钟的时间,离半个时辰还有两刻钟。 小雨一一看完,就站在了雨大芭蕉势的石头棋盘旁边,刚好脚边一个石凳子,他踩了上去,嘴里衔着梅花,信手捻了白子,看着孔阁道:“孔先生,这里请!” 孔阁闻言,看着小雨,冷笑道:“好小子,你是要从这最难的一局开局吗?” 小雨一脸淡然,撇嘴道:“不就是个雨打芭蕉势吗?就从这里开局,九局棋,我要你心服口服。” 孔阁看他的样子一脸不屑,胸中怒意上来,骂道:“狂妄!无知!” 小雨心道,本来就是来砸场子的,岂能不能狂妄些,不然日后说出去,师父封弈的名头可不响亮,既然封弈那么在乎名声,咱就带着俞流飞好好的给他闹闹,到时候,谁又猜得出,棋狂的二徒弟,便是江湖上的大 魔头‘季如歌’呢?于是乎,呵呵笑道:“狂妄不狂妄,无知不无知,您老人家试试就知道了。” 孔阁冷哼了一声,站到对面,看这个吊儿郎当的小子,老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只是碍于面子,强忍着。 所有珍珑都是白棋先行,黑棋后下,这对于习惯先手的小雨来说,无异于一种优势,小雨直接捻起一白子,径直落在了‘雨打芭蕉势’的右下角‘入位八八位’,小雨心里暗道:既然黑子是芭蕉,白子是雨,咱便 来个水淹芭蕉树,看你这芭蕉咽不咽得下去这一股汹涌积水,淹死你活该。 孔阁正要捻黑子落子,看着小雨这一招,一愣,心道果然有些本事,于是皱眉道:“小东西,倒是有些狂妄的资本。”说完在‘上四二位’落子,芭蕉散叶阻断雨。 小雨没去管‘上位’一片棋子,继续在入位落子,不多时,白飒飒的一片,已经过了二十余手。 棋盘上的空位变得少了起来,孔阁看小雨根本不在意自己在‘上位’的布局,心下乐呵,心道这小子还是年轻了些,只怕这第一局,便给他一个下马威了! 孔阁嘴角噙着不屑的笑意,在‘上三二位’落下一子,以为自己稳超胜券,悠闲的抱起双手入袖口取暖,等小雨看看棋局然后认输。 小雨皱眉,笑着嘀咕道:“呵呵,您这是要逼死我的白棋了?” 孔阁递了个显然的眼神,点了点头。 小雨冷笑一声道:“可惜,可惜啊,原本你还能苟延残喘几步,你这一着,便是输定了!” 小雨说完,在右侧‘去六三位’落下一白子,道:“芭蕉生虫咯,怎么能止水呢?呵呵。” 孔阁闻言,正色瞅瞅棋盘,此一子落,自己的芭蕉只怕会被一步步蚕食干净,这小子故意在右下角落子吸引自己,其实暗中凑成了一只巨大的家蚕状的白棋,这一局,白棋瞬间反败为胜!他输了!! 孔阁再捻黑子,怔怔立了良久,不敢落子,心下已经将棋局后面十几手棋想得清清楚楚,白子因为眼前这小子一子,俨然成势,成了反扑之局,无论自己怎么落子,都是败局。 黑棋败局定了! 他引以为傲的最难三局珍珑局之一,就这么输了?!!他心里隐约有了对这毛头小子防备之意。 孔阁叹了口气,站到了垂云遮日势那局棋盘面前,话也没说,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雨捻白子不落,却笑道:“第一局,送你三个字!何为医?” 孔阁不耐烦骂道:“哼!!下棋便下棋,不用冷嘲热讽,你赢了,自然听你吩咐!!” 第一百一十九章 问医(3) 小雨笑嘻嘻站到了九局珍珑中间中道第二局-囚虎势面前,不屑看着孔阁道:“一局一局的下太慢了些,老先生,不如余下八局一起如何?” 孔阁见这小子一脸不屑,鄙夷之意明显,胸中怒气上来,冷哼道:“老夫九局棋,布局正正三年多,小子狂妄!” 小雨对着俞流飞道:“俞大哥,劳烦递给我一碗茶!”一侧离坤听了,忙用桌上一只糙碗装了七分,递给俞流飞。 俞流飞笑嘻嘻的给小雨端了上去,竖起了大拇指,丝毫不觉得事大,笑道:“小雨,我可从来没这么厉害的给师父长脸过!” 小雨一手端着茶咕噜咕噜灌了几口递换给俞流飞茶碗,一手弄梅花,捻花枝指着棋盘道:“老先生,你就说,行不行?” 孔阁大袖一挥,怒道:“依你无妨,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子如何破局!!” 小雨信手扔了梅花,抓起一个白子棋篓,左手端着,右手捻子,就着眼前囚虎势棋局瞅了瞅,丝毫不留情面,开始落子。 “看好了,这一局,看布局,该是囚虎势,我落子这里,针点虎首!” 小雨说完,在‘上十十一位’落子,落完子,转身迈步向下角第一局引溪沁湖势走。 “这局更简单,大水清溪满湖,什么东西都拦不住。”说完又落一子。 再迈开步子,往垂云遮日势走。 “哼,区区风云,不过过眼云烟,焉能覆日!”说完在这个棋盘‘平三二位’落子。 ...... “呵呵,落花势转坠星势,止雨白子出,我看你怎么转?” “九天之凤,焉能顾忌边角,这可不是引鸡啄米,当直插九霄!!” ...... ... 小雨一轮下来,将八局珍珑解析得透透彻彻,每局只落一子,步步直落起珍珑要害。 一侧卫长吟听了,见了,想了。默道:凤翔势原来是这样下棋,凤本九霄客,却被自己下成了母鸡啄米,亏着这小子提点,厉害,再有落花势居然还有阻流星之下法,实在厉害,厉害啊!眼前这小子年方不过二十 左右,竟然在棋艺上有这么高的造诣,不错,有本事,确实厉害! 众人看得小雨一步一子,一边下,一边对棋局剖析,十分精彩。 只听得对手孔阁脸冒黑线,眼前小子对于他的每一局的布局和他当初的意思都说得毫无二致,看来真的是个高手。 孔阁跟着小雨的步子,缓步而行,有条不紊的落黑子,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棋手,心中虽慌,面却不改颜色,依旧淡然跟子。 等过得半个时辰。 孔阁的八局棋,只剩了卧龙势,八卦势,引溪沁湖势,垂云遮日势四局未输,其他都已经败北。 说好的五局定输赢,孔阁已经颓然的站在一侧。 孔阁怔怔的看着刚刚输掉的凤翔局出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雨嘴角噙着笑意,脸色逐渐变得郑重起来,站直了身子,在引溪沁湖势的白子成的莲花顶‘入三九位’落子,随即对着孔阁问道:“再问孔老先生,何为医?” 孔阁这才微微回道:“除病祛疾,是为医。” 小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转身到了卧龙势棋局面前,在‘上六六位’落下白子。 孔阁跟了过去,捻黑子不知如何落子,又是败局。 小雨再问道:“敢问孔老先生,何为医者?” 孔阁面色凝重,知道小雨这是要责问自己,再缓缓回道:“救死扶伤,是为医者。” 小雨再做了个请的手势,转八卦势石头棋盘面前,再朗声问道:“敢问孔老先生,何为医心?” 孔阁双手抱在袖口,不敢再去取黑子,显然又是一子败局。 孔阁叹了口气,淡淡回道:“医者父母心,医者仁心。” 九局棋,到如今只剩下角第二局棋了,此局乃是垂云遮日势,小雨的白棋在适才的对局之后,已经成了扒开云雾见天日的局面,又是一子落下。 垂云遮日势宣告结束,孔阁一败涂地。 孔阁看着小雨一脸严肃的样子,那还有半分吊儿郎当的样子,最后四局棋,均是他最后一子落,满盘皆输,足见这小子的棋力之高,竟然能控制在半个时辰内的十几手棋统一定了输赢,着实厉害! 小雨问他的声音又高了几分,当着众人,再朗声问道:“医者,自古便是个圣仁之职,宽厚仁慈为医,济世怀仁为医,救死扶伤为医!!孔先生既然称作棋医,便是医者,敢问孔先生,可有担得起‘医者’二字?” 一连发问,掷地有声! 孔阁并未走到垂云遮日势的棋盘面前,因为他已经知道小雨最后一子落下,他已经没有还手的余地。 他在思量小雨问话,在反思自己的行径,下不过的不医,到如今,他门庭冷落,几无求医之人,这个‘医’字,只怕他真的担当不起。 卫长吟几人听了小雨的发问,均是肃然起敬,想不到这个年轻人,小小年纪,怀有济世仁心,只怕换作是他们任何一个人,也都问不出这般问题来吧,这颗心肠,只怕能和停雨落叶问州官的独孤诣的大侠之后心相 类,实在佩服。 “哎......” 孔阁站在原地,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回道:“小友教训得是!老夫空有一身医道本事,愧对这‘医’字啊!今日之局,老夫输得心服口服!” 孔阁怅然若失,却又如释重负,对着小雨恭敬的施以拜礼,一如学生对先生一般。 小雨自知受不起,急忙迎了过去,将孔阁扶起,回道:“后辈晚生,担当不起先生大礼。” 孔阁微笑着站直了身子,回道:“担得起,担得起!老夫空活五十余载,小友一番话,如醍醐灌顶,倒是训醒了老夫。从今以后,我这经络山不再有赢棋方能治病的规矩,来者不拒,不收贫农穷乞诊费,小友觉得 如何?” 小雨看着孔阁的态度转变,又称呼自己为小友,自然不会再与之为难,笑嘻嘻道:“先生大义!” 孔阁闻言,微微一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对着众人道:“还请大家院子里走,我这就去准备为离宗两位先生看病的准备!” ...... 就着此时。 经络山邻郊。 有五人疾疾往经络山赶来,一路走一边相互谴责。 “昨日都怪你们拉着喝酒,可别耽误了教主吩咐的大事!还有你老四,你说你什么时候不去寻花问柳,偏要昨日去,这都什么时候了,才回来??!”说话的正是冷面鬼苏丙。 血魔童雕在一侧听了,嘀咕道:“能怪我吗?三娘还不是这么晚才回来?” 一侧红姑殷三娘皱眉骂道:“老娘那是去练功,和你比得??我们快走吧,别斗嘴了。” 他们四人走前面,身后跟着个老道士,正是那被小雨骗了钱财的黄道灵。 黄道灵手里拿着算命帆布杆,一身黄色道袍裹在厚厚棉袄之上,跟在几人后面,也不搭话,和他们显然是相识,只是看脸色,并不怎么待见他们四人。 第一百二十章 遇袭(1) 天色晴朗。 孔阁草屋面前的院子里,早已清扫了积雪。 石桌前,四个石凳子,均是离宗年长的几人坐了。 小雨和离珞站在一侧。 离败对着小雨抱拳谢道:“今日一行,多亏了小雨小友相助,日后若是有用得着离宗的地方,小友尽管开口便是。” 小雨笑道:“离伯父不必多礼,珞珞是我的好朋友,相助于您,自然无可厚非。” 卫长吟在一侧称赞道:“封弈这臭家伙倒是收了个好徒弟啊,不错,我们也好些年没见过了,待有时间,还请小友邀请你师父上庐山来叙叙旧。” 小雨回道:“久闻琴痴先生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他日有空闲,定然和师父一道访庐山,还望老先生和离伯父可别不舍得自己好酒才是。” 离败笑道:“随时恭候。” 这时候,孔阁抱着一个木头药匣子从内屋走了出来。 “让诸位久等了。”孔阁歉然而坐,坐到了离败和卫长吟一侧石凳子上,缓缓将手里的药匣子放在了桌上。 孔阁看着离败道:“请琴痴先生和离宗主将手拿出来,老夫于您二位诊脉。” 离败和卫长吟闻言,将手放在在石桌上,孔阁伸出双手,一手诊脉一人,静默片刻之后,询问道: “我听两位说的身中火毒,还请两位说说你们是如何中的火毒?毒从何来?” 离败回道:“回先生,此毒系前些时候永昌陨铁之毒,我们离宗乃是铸剑宗,有寻找天下铸剑好材料的习惯,听闻永昌陨铁,我们便一道去寻,找到的便是一块红色的陨铁,起初我们没有在意,不知这红色陨铁有 毒,直到后来,心虚乏力,身体渐起不足之状,再用银针测陨铁,发现乃是剧毒。 我因取铁之时,手臂被之划伤过,所以中毒犹深,卫老触碰多次,也感染火毒,事情便是如此。” 孔阁闻言,从药匣子里取了一支银针,又取了一张小方形白布,拿过离败手来,轻扎了一针,布帕擦了。 如此又于卫长吟手上扎了一针,在布帕上另一处擦了,摊开,观其色。 二人之血,均是使银针泛黑,布帕之上,两处血迹,一处浓黑,一处微黑,浓黑者乃是离败之血,微黑者,卫长吟之血。 孔阁问:“中此毒多久了?” 离败回:“已有数月,终日以名贵中药养着,这才苟延残喘至今。” 待望闻问切毕,孔阁皱眉,回道:“离宗主火毒已经深入肺腑,卫老也不远矣,鄙人这里有养心丹数枚,可暂缓毒性,至于更深的医治之法,火属阳,病者,得从七星茶一列阴寒类药物起手,绝非朝夕能治......” 正说话之间,闻得一老道冷喝道:“呵呵,以我看,朝夕不能治便不用医治了!孔阁老杂毛,你可还记得贫道!” 众人闻言,看了过去,乃是魔教一行,还有一个老道士。 孔阁看着老道士,缓缓道:“你是?黄道灵?” “呵呵,记得就好!”黄道灵打量众人一番,一眼认出了当日坑自己的小雨,指着小雨骂道:“小杂种,你也在这里!” 小雨见状,却不知道这老道士怎么和魔教的几人混到一起了,嬉皮笑脸道:“哟,算命的老神仙,这么巧,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这里来了?” 黄道灵看了看小雨身边的俞流飞,还有他手里拄着的那根竹筒扁担,早已识得那日骗自己钱袋子便是这个小子乔装的,于是骂道:“冤家路窄,小杂种,你坑那赖家的也罢了,算计到老夫头上,今日有你好看的。” 小雨装起糊涂来,笑道:“老神仙,我不过是让您帮忙消消灾,你不至于这么火大吧?” 黄道灵骂道:“呵呵,别以为老夫认不出你,那日在那龚家张寡妇家里,赚了老夫帆布钱袋子的便是你,这笔账咱们好好算算。” 小雨见避无可避,笑道:“老神仙好眼力,只不过您老人家这连偷带蒙的,不知道得了多少人家的银子,我们借一点用用,也不算过分吧?” 黄道灵冷哼了一声,骂道:“老夫的钱是凭本事赚来的,与你有何干系?” 小雨学着他的语气道:“既然你老都这么说了,我们的钱也是凭本事赚来的,与你又有何干系?” 黄道灵怒意上来,骂道:“巧舌如簧!今日,在这破岛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逃!” 黄道灵说完,对着身边魔门四杰道:“你们不是要抓人吗?这都医还不动手,还等着离宗的人病好了才上是吧?” 冷面鬼苏丙皱眉道:“黄道士,不用你提醒,我们这就去拿人!老二、老三、老四准备动手!” 孔阁问离败道:“离宗主,这些人是?” 离败皱眉道:“孔先生不必惊慌,这几人乃是魔教的人,因和小女有些过节,故此来犯,我们自然会打发了他们。” 苏丙闻言,冷笑道:“离败,休得张狂,小妮子坑害我的账,今日我们便一一算过!” 一侧老四血魔童雕在一侧对着铁燕子单飞道:“二哥,拿人的事就交给你了。” 单飞点了点头。 离败和卫长吟身中火毒,不便出手,对战敌袭之事,自然落到了守剑长老阮忠和离俊两个人身上。 离珞知道小雨没多大本事,拔剑挡在了小雨面前,问道:“小雨,这个老道士是谁?你们得罪了他的?” 小雨回道:“那日我和俞大哥见这老道士坑蒙拐骗偷无所不为,所以出手教训了一下,珞珞,你小心一点。” 离珞回道:“嗯,不用担心,有我在,我帮你对付他!” 一侧,俞流飞也拔出剑来,对着黄道灵,维护小雨道:“小雨,不用怕,有大哥在,谁也不能伤你!” 阮忠和离俊两人拔剑跃出,和魔教几人打了起来,离珞和俞流飞也扑了上去。 苏丙在一侧对着黄道灵道:“老道士,别忘了,我们这一行也是为了你儿子!还不动手帮忙!” 黄道灵回道:“你们魔教没一个好心的东西,老夫出手用不着你提醒。” 言罢,离宗这边阮忠、离俊、离珞、俞流飞,直接和对方五人缠斗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遇袭(2) 离坤、周艺几个的年轻的剑客站在一侧,眼见两位长老都出手了,显然不用他们这一辈年轻再动手,便安心的站在一侧。 离败对着孔阁歉然道:“孔先生,这魔教的几人果然来犯了,这也是昨夜鄙龋心的缘由。” 孔阁闻言,也歉意道:“离宗主苦心,鄙人这里谢过。” 离败回道:“劳先生治病,分内之事。只是我听那道士和孔先生对话,是认识你的,不知孔先生如何会认得魔教的人?” 孔阁歉疚道: “离宗主,听我细细道来,此事来也怪我当初不通人情,没有为他儿子治病起。 这老道士以前乃是一个江湖游方道士,不知道他师从何处,只知他一手点穴的功夫极佳,内功遒劲。 蠢人名叫黄道灵,八九年前,他带着一个孩子来这里求医,因为我立下的下棋规矩的缘故,他没能赢得了我,我便没有为他的儿子治病,他在经络阁外跪了三三夜,我依旧没想过要救他儿子。 惭愧,惭愧啊。 后来听他转路西南去了魔教的地方,魔教教主镜昭月收留了他们,还用丹婴功为那孩子疗伤,只是那孩子落下病根,脑子出了问题,可身子却无故疯长,听闻如今体格壮如蛮牛,力大无比,为玄教做了守山人 至于具体如何,黄道灵有没有加入魔教,还得他自己才知道。 不过,以此人性子散漫,对于江湖门派尤为不屑,该不会加入任何门派,所以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待考究。 其他几人,我却不认识的,不过看样子,那带头的面无表情,一双铁鞋的,还有红衣服的女子,应该是最近在江湖上有过踪迹的魔教四怪,老夫虽然不走江湖,可也略有耳闻。” 孔阁完,呵呵笑道:“我这经络山可是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离败回道:“都怪我们扰了先生安宁。” 孔阁微微一笑,“不碍事,不碍事,若不是你们,我哪里又遇得到这位雨友的一番提点?” 雨在一侧闻言,回道:“雨适才言语不敬,这里向老先生赔礼道歉了。”  孔阁听了,抱拳道:“友过谦了,年纪,这般侠义心肠,慈气节,令我惭愧得紧,若如友不介意,还望常常来老夫这里坐坐,也好请教请教你如何下棋。” 雨微微一笑,“承蒙老先生不弃,闲暇之时,自当拜访。” 孔阁回道:“既如此,就这么定了,友若是日后造访,我必扫榻以待。” 正话,之间,那铁燕子单飞避开几饶攻击,轻功撩,趁乱绕到了孔阁一侧,伸手便要抓孔阁右肩。 雨忙喊道:“先生心!!” 俞流飞一剑侧刺了过去,单飞一双铁鞋一抬,对着俞流飞胸口踢了过去,俞流飞忙抽剑回防。 离败和卫长吟身中剧毒,却要保住孔阁,忙过招挡开单飞。 单飞转身抬腿,双脚一字拉开,横扫像离败和卫长吟。 离败毒气攻心,不敢轻易运气,离珞在和苏丙缠斗,眼见父亲要挨单飞一脚,急忙拔剑回防,拉过父亲手臂,一剑落在隶飞的铁鞋之上。 单飞冷笑一声,对着苏丙喊道:“大哥,攻离宗老贼。” 苏丙闻言,施展轻功下滑,转手一掌冰魄掌正对离败后背袭去。 此时,阮忠和离俊在和殷三娘、童雕二人缠斗抽不开身,俞流飞又转身和那老道士黄道灵斗得急切,苏丙得了空隙,袭击离败。 周艺和离坤等几人年轻的弟子急忙拔剑围攻苏丙。 离败被众人格挡保护一次,抽身和卫长吟站在一侧。 苏丙看出离败不敢运气,忙喊道:“都攻离宗离败!” 离珞骂了一句“无耻”抽身护在父亲面前。 单飞紧跟不舍,离珞招架不住。 离坤和周艺几人本事远不及离珞,苏丙招招要害,打得所有人节节败退。 一侧,老道士黄道灵,以及童雕、殷三娘几人闻言,无心对战几个离宗守剑长老,攻防之余,抽身转攻离败。 缠斗之下,眼见离败要结结实实挨苏丙一张冰魄掌,离珞吃隶飞一脚,退了过去,又见父亲腹背受敌,扑了过去,为离败挡了一张,后背露了空。 苏丙冷哼一声,对着离珞骂道:“丫头,找死!!” 苏丙运起掌力,寒意骤袭,对着离珞背后一掌打了下去。 “噗....” 离珞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离败怀里,雨见状,急忙对着身边一个年轻剑客道:“兄弟,借剑一用。” 完,接过那剑客手里的剑,转身扑向苏丙,他的残剑十八式不能用,便用出了封弈教授给他的元四子剑。 行剑如行棋,直刺苏丙面门。 苏丙用掌,雨用剑。 苏丙没有兵器,对上雨便吃零亏,雨剑法精妙,内力不够,总被苏丙躲开,好在剑法厉害,势均力担 单飞专攻卫长吟,脚下功夫厉害,几个回合便打开周艺,纵身一跃,落到了孔阁背后,伸手便抓了孔阁,跃上屋顶。 “准备撤。”单飞对着众人喊道。 黄道灵、殷三娘、童雕、苏丙几人闻言,边打边退,再无念战之意,转身施展轻功便走。 黄道灵原本对雨敌意犹重,这时候正帮着苏丙对战雨,听隶飞得手,唾骂了一句,“子,暂留你狗命。”之后,便抽身退开。78更新最快 .七8zw.cδm 阮忠和离俊两人内力深厚,剑术撩,却轻功较差,眼见孔阁被抓,急忙转身扑向单飞,可单飞一心抓着孔阁要逃,哪里又追得上,早越过竹林,从经络阁上面向着岛外去了。 雨眼见孔阁被抓,急忙施展棋灵步的轻功追了出去,阮忠几人随后。 魔教几人出了经络岛,便各奔东西,看来早就计划好了。 孔阁在单飞手里,单飞轻功极好,雨跟了上去,阮忠、离俊几人跟在后面。 他们一行只追单飞,毕竟孔阁在他手里。 半柱香的时间,雨以轻功追上单飞,手里剑刺了过去,单飞无耻,转手拉孔阁挡剑,雨急忙收手。 单飞再逃,可离宗两位长老还没追上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遇袭(3) 单飞提着孔阁,反手点了他的穴道,奔向屋檐坐落的梅镇。 雨紧追不舍,一处巷之中,攻上去几次,单飞均用孔阁做掩护,并不和雨缠斗,如此反复几次。七八中文最快^手机端: 待追出一炷香的时间,雨内力不支,单飞依旧越街翻屋的速度不减,雨便落了下来。 雨提着剑坐在一处梅花树下石墩子上休息,后面阮忠、离俊两人追赶上来。 “友,人呢?”阮忠对着雨问道。 雨指了指一侧,回道:“往北边巷子去了,你们快追,我随后就来。” 阮忠和离俊急忙往那边巷子奔将而去。 奈何单飞人称铁燕子,素来以轻功出名,一般高手根本追不上,何况梅镇路错综复杂,处处都是梅林傍屋,若是无人指路,一般人很容易在里面走迷路。 这一来二去,阮忠和离俊追出数里路,依旧不见单飞的踪迹,待雨跟上去的时候,早没了人影。 几人在镇中绕了几圈,这才问路回去,只得作罢。七八中文天才  经络岛上,孔阁茅草屋院落中间。 众人焦急的等着,安凝和周艺守在离珞一侧,离败和卫长吟也坐在一边担忧看着离珞。 离珞自己正盘膝而坐,按照卫长吟教授的内功心法,运功疗伤。 离珞背后结结实实的挨了苏丙一张冰魄掌,这时候后背如敷寒冰,冷得紧,她自己一边运真气御寒,一边运内力疗伤。 只可惜卫长吟和离败两人均不能运功,否则定能相助于她。 正担忧之间,见雨、阮忠、离俊几人拿着剑回到这里。 阮忠作为守剑大长老,内力自然不弱,他见离珞在运功疗伤,急忙奔了过去,坐到离珞后面,双掌提起真气运功从离珞后背入,助离珞驱赶寒毒。 离败看着雨几人,身边并没有孔阁的踪迹,知道大事不妙。 俞流飞问雨道:“孔先生被抓走了?” 雨点零,回道:“那穿铁鞋的家伙轻功太好,我们跟不上,这时候只怕早离了梅镇,不知去向了。” 离败闻言,转身问卫长吟道:“卫老,你看这,如何是好?” 卫长吟皱眉回道: “那几人抓孔先生的时候,是为那黄道灵的儿子而来,孔先生过,黄道灵的儿子乃是魔教的守山人,这便明了他们抓了孔先生是往玄教而去。 此时因我们而起,自当由我们负责,依我看,便由坤儿和二长老回离宗一趟,多带些人手,往西南冬行山玄教去要人,我们则往落空山走一趟,去求无计道人出手治病。 等我们治好身上火毒,再折往西南和你们回合,你意下如何?” 离败看了看自己的长子离坤,心道这子心性于大局观倒是有,只是武功上的本事低了些,西南一行倒也无妨让他去历练历练,于是回道:“卫老如此安排,倒也妥当。不知二长老意下如何?” 离俊在一侧听了,回道:“谨遵宗主安排,我这就和少主一道往回赶。” 离坤看着自己父亲道:“爹,我担心妹妹和你的安危......” 离败对着儿子道:“有大长老在,我们不会有多大问题,你就放心跟着你二师伯去吧,一切听你二师伯安排,你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离坤道:“孩儿听您的便是。” 救孔阁事大,离俊带着离坤并无半点停息,径直奔着岛外去了。 等过得两刻钟,离珞缓缓松了一口气,脸色苍白,收了内力和真气回归丹田,阮忠也徒了一边。 “多谢大师伯。”离珞气息虚弱的看着阮忠。 雨急忙奔了过去,和安凝一起扶着离珞,“珞珞,你怎么样?” 离珞体虚乏力,顺势靠在了安凝肩头,对着雨挤出一丝浅浅的微笑,回道:“嘿嘿,挨了那家伙一掌,有点虚弱,还死不了,不用担心。” 雨回之以爽朗的微笑,“死不了就好。” 离败看着自己女儿和这个子,心下欣慰,这子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其实人还是蛮不错的。 诚然,在一个父亲的眼里,女儿要嫁的人,不见得要的就是什么大富大贵,声名显赫之人,只要懂她,爱她,就足够了。 妻子走后,自己这个女儿活得大大咧咧,能有个人陪着她,苦乐与共,便是极好。 ...... “走吧,我们去镇上找个医馆,看看珞珞身上的伤势再。”离败在一侧看着他们微微笑道。 卫长吟点零头,众人扶着他们,一道往经络岛外走。 孔阁被掳走,其他的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雨将手里的剑还了离宗那年轻的剑客,自己扛着自己的竹筒扁担,俞流飞跟上,打算跟着他们一行,先在梅镇落脚,再做打算。 今日不是市集,街上雪尽,坐落的民居楼,屋顶残雪,偶有几簇白茫茫的。 街道两侧,家家种着冬梅,可这时候他们都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开得骄傲的梅花,也没有心思去品味这沁饶梅香。 这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街上行人稀稀落落的,他们一行人是外地人,偶尔会有商铺的商人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希望他们能进来看看,买点东西总是好的。 离败和卫长吟在几人搀扶之下,由阮忠带着,分道往梅镇最大的酒家,也就是他们之前的落脚点梅镇酒庄而校 至于离珞,则是由周艺和安凝扶着,俞流飞和雨走在前面,几人在附近寻找医馆,准备找个郎中看看离珞的伤势。 他们约定好了,晚些时候在梅镇酒馆会面。 询问了几个朴实的路人之后,不多时,他们找到了一个唤作镇医馆的医馆,搀扶着离珞走了进去。 医馆里面一个看病的人,一个老郎中,一个药童,合计三人。 老郎中在叮嘱那病人如何煎药吃药,药童在帮着抓药,打包收钱。 药童见来人,忙招呼着在一张老木茶几边上坐了,看几人拿剑的拿剑,不是镇上之人,显然是江湖中人,不敢怠慢。 “几位稍候,我家先生这就来。” 安凝微笑回道:“有劳了。” 药童转身将几包草药递给那病人,收几两碎银子,打理了柜台,忙为几人奉茶端水。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个老痞(1) 老郎中揉了揉自己脑门子,裹着一身厚厚棉袄,带着个裹头布帽,面容老得已经不能再老了。 时间没给他留下几个牙齿,他步履蹒跚的走到了诊台边上,说话漏风,略显缓慢的问道:“小姑娘,是病了么?” 离珞看着老郎中,微笑着回道:“受了些伤,劳烦先生了。” 离珞将手放在了诊脉的高粱布拖上。 老郎中轻轻的将手搭了上去,老郎中不是江湖中人,把脉自然不会用真气内力之类的,把脉便是把脉,仅凭脉搏看病而已。 “小姑娘,你怎么这么冷?可是受了风寒?”老郎中皱眉问道。 离珞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几人,歉疚回道:“老先生,实不相瞒,我是因为打架受了伤,后背挨了别人一掌,急着寻医,所以劳烦您老人家了。” 老郎中会意,不在多问,安心把脉。 片刻之后,老郎中又观其面色,这才缓缓回道:“小姑娘,你这脉象阴冷不稳,受的伤像是寒疾,老夫不懂武学,不便多问,男女有别,亦不便为你检查伤口,只能给你配几副暖身子的药,并无多大害处,你看如何?” 离珞回道:“如此,便有劳先生了。” 老郎中缓步回到自己的柜台上面,药童在一侧奉笔墨纸砚,老郎中在粗制滥造的黄纸之上,缓缓写了一副药方,递给了小药童,“三副。”小药童转身去抓药去了。 老郎中又在底下一张黄纸上开始写另一个药方,过了不久,待药童抓了药,他又将手里的另一副药方递了上去,道:“一副。” 小雨几人安静等在一侧。 等药童抓完了药,一共四副药,老郎中轻轻将药摆在了柜台上面,小雨会意,走过去要拿。 安凝于小雨不怎么有好感,忙抢在前面,伸手接了药,问道:“老先生,多少钱?” 老郎中,回道:“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足足够一个贫穷农家生活很久了,安凝有些纳闷。 安凝皱眉,问道:“怎么这么贵?” 老郎中呵呵笑道:“贵的药,有贵的道理,这位姑娘身上寒疾不久,却体冷如冰霜,既然是外伤所致,老夫的药或许能有很大的帮助,姑娘若是嫌弃贵了,便不要也罢。”老郎中说完便要将药收回去。 安凝闻言,急忙薅过药来,道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药还是要的,多谢老先生了。”安凝忙从怀里摸了三两银子恭敬的递了上去。 老郎中吩咐道:“内服的三副,五碗水,文火熬两个时辰,成一碗水的时候,内服,一日一副,一日一服。至于另一副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成浆糊状,外服,三日一敷,分三次可痊愈。” 安凝闻言,细心记下。 话说离珞身中苏丙冰魄功一掌,属实是寒症,好在苏丙的冰魄掌的修为不深厚,寒毒不至于攻心,离珞内功修为不低,也不至于当场毙命,倒是按老郎中之法,确实能治得了。 所谓大隐隐于市,老郎中原本就是梅镇的医者,行医已经数十年,虽然不涉猎江湖,却本事不低,对于离珞的病情,他诊脉之后,便猜中了七八分,按照寒冻之法处理,并无异处,内调外敷,却也能治好离珞的伤。 安凝将信将疑的把钱给了,药拿了,几人扶着离珞回梅镇主街的酒家梅镇酒庄而去。 ...... 腊月近末。 大龟山,何家村。 清晨晨。 村口老破屋内。 村口烂茅屋之中,两个老头子裹着破棉袄,看着桌上熬的萝卜粥,筷子迟迟落不下去。 李老头皱着眉头,嘀咕道:“我说老家伙,寒冬腊月,按照惯例,小雨该是寒月十月便回,这都过去近两个月了,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出事了?...” 袁三撇嘴瞪了他一眼,夹起一筷子冬榨菜,往他碗里一扔,骂道:“瞎说什么呢?老不死的,快吃。” 袁三说完,抓着饭碗刨了几口,自己还是放心不下小雨,吃着吃着便哽咽了起来,索性将碗往桌上一扔,骂道:“你说小崽子是不是真的......” 李老头见状,呵呵笑道:“个老家伙,还说我提这事儿,快吃吧,吃几口,咱们还上村口坐着去,看看有没有那小子的踪迹。” 袁三闻言,嘀咕道:“不行,不能再等了,我放心不下,实在不行,咱们吃了饭,收拾行李去,出去找找去。” 李老头皱眉道:“要不,咱们问何老爹借点盘缠去?” 袁三一甩亏筷子上沾上的菜叶子,回道:“得了吧,咱们这段时间可没少偷鸡摸狗的,何老爹可暗中给了不少安置费了,小崽子不回来,我们连买衣服的钱都没有了,你还指望何老爹会借钱给我们。” 李老头一拍胸口,回道:“说的有些道理,咱们吃了就走,以我们聪明本事,还愁找不着盘缠吗?” 袁三笑道:“说得在理,说得在理,快吃。” 两人狼吞虎咽,招呼完桌上榨菜和清粥,各自收拾行李,带了几套粗布棉袄,就奔着村口去了。 “臭小子,这么久不回来,等我们找着他了,一定要他好看,不,我们得先大鱼大肉一顿,吃他个爽。”袁三踏着厚雪,边走边骂。 李老头跟着附和道:“对,我要好好的喝一顿好久。” 其实,小雨这时候没回来,他们均是心知肚明,兴许真的出事了,一路上你来我去的嘀咕,不过是求个心里安慰罢了。 白茫茫的山路,雪地上只留下了两行行脚印,李老头和袁三渐行渐远,直到身影完全淹没在了远处起伏的山峦之中。 过一天时间,天色近暮,两人已经出了大龟山。 到了大龟山南侧,一个冬雪覆盖的临山小镇上。 适逢这小镇市集,街上还残留着热闹的味道。 一个小摊贩搭了个棚子,棚子底下,摆了一张方桌,桌上覆盖着三个碗,周围围了看热闹的一群小镇居民。 那摊贩是个瘦高个儿,唤作魏四,裹着厚袄子,也看得出他的身形不大,长脸短鼻子,一看就是那种精细会算计的家伙。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两个老痞(2) “来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里的银子好挣着呢。”魏四对着人群呼喊。 人群围着,魏四在自己的桌子面前站着,看着众人。 李老头和袁三闻言,正愁找不着落脚的地方,身上也没银子,根本住不起店,两人打算找个屋檐底下,将就住上一晚,这时候没事儿做,便在街上凑热闹。 两人钻了过来,看看是什么热闹。 只见那桌上三个覆着的斗碗,一个中年汉子正专心的看着斗碗在魏四手里左右挪动,速度极快。 片刻之后,魏四对着那中年人道:“客官,请。” 那中年汉子指着中间的斗碗,回道:“我猜这个里面。” 魏四闻言,笑嘻嘻的将那碗翻了过来,里面空无一物,魏四笑道:“对不起,客官,猜错了,你这五钱银子,我便笑纳了啊。” 那中年汉子不服气,又摸出了五钱银子,皱眉不服气回道:“再来!!!” 一侧袁三和李老头在一侧瞅着了,天气凌冽,均是双手抱在大棉袄袖口里,缩头缩脑的,李老头笑嘻嘻问道魏四道:“这是什么?怎么个玩法?” 魏四回道:“老先生,我们这是猜银子,我会将一枚铜钱放在三个扣在桌上的碗里,只要你花上五钱银子,便可以和我赌一把,只要你猜中了铜钱在哪个覆斗碗里面,我便以一赔十,付你五两银子,怎么样?想不 想试试?” 袁三和李老头闻言,对视一眼,心下明了,这种把戏他们可见多了。 李老头指了指桌面上的几个碗,点头道:“那就玩玩。” 那正在猜银子的中年汉子转头回道:“你们别急,等我这把玩了再说。” 李老头笑道:“得,您先请,我们先看看再说。” 魏四忙招呼众人道:“诸位别着急,都有份儿,一个个来,咱们有的是时间。” 李老头和袁三跟着众人站在一侧看热闹,静候着。 那中年汉子又从怀里摸了五钱银子,摆在了桌上,指着三个碗道:“来,继续。” 魏四微微一笑,将手里的那枚铜钱放在了碗里,迅速交换挪动起来,片刻之后,停了下来,对着魏四道:“兄台,请。” 中年汉子盯着魏四的斗碗,指着左边那个盖着的碗,道:“就猜它了!我就不信,这次还不中!” 魏四正色道:“确定了?” 中年汉子回道:“确定,铜钱一定就在里面。” 魏四回道:“好勒,买定离手,咱们这就开碗。” 魏四说完,将左边一只覆盖着的斗碗翻了过来,桌上、碗里都空无一物,随后他笑嘻嘻的将中年汉子摆在桌边作为赌注的五钱散银子摸了过去,揣在了怀里,笑道:“不好意思了您勒,你今儿这点背啊。” 中年汉子有些懊恼,又从腰间摸了五钱散银子,皱眉道:“来,再来,我就不信邪了!!” 魏四闻言,对着中年汉子道:“兄台,你这就不对了,人家这两位老人家还等着呢,说好的这一局让他们来的。” 李老头和袁三早看出了猫腻,这小子将铜钱放进去的手,明显收了一下,显然是两指将铜器扔回了他覆盖着手颈的袖口里面去了,也就是说,无论他们这些猜银子人,猜任何一个碗里面都没有铜钱,必输无疑了。 李老头闻言,对着魏四笑道:“不碍事,不碍事,让他先来,我们等会儿再猜也可以。” 中年汉子闻言,对着魏四道:“来吧,人家都说了,让我来。”说完,中年汉子将手里的钱一把摆在了桌边。 魏四违拗不过,只得道:“既然这样,好吧,你继续猜。” 魏四如法炮制,稳超胜券。 接连两局过后,魏四已经赚了那汉子的钱。 中年汉子不服气,又输了一局,身上已经摸不出其他的银子了,心里还想着怎么回去给自己看家的老婆解释钱去哪儿了,说是拿去赌了,定然挨一顿臭骂,那可是给女儿买办过年衣服的钱。 中年汉子想到这些事情,怒火中烧,骂道:“不可能,我明明看你放在了这只碗里,我不可能猜错!来,你把全部碗打开,我倒要看看,这铜钱在哪里!!定是让你藏起来了,你做了手脚!!” 魏四闻言,回道:“哎哎哎,你这汉子,输不起便输不起,怎么这么说话,我这就让你看看,这铜钱在那个碗里,省得说我做了手脚。” 魏四说完,转手抓起最右边拿个碗,里面一枚铜钱摆在了边角处,赫赫在目。 “怎么样?兄弟,这可不是我动了手脚,你让大家伙儿都评评理?”魏四笑道。 众人里面除了李老头和袁三看出了魏四的小把戏,其他人都觉着这魏四说的有道理,这猜银子果然是公正的。 李老头眼尖,早看出了魏四拿起那覆碗的时候,袖口明显又抖了一下,显然是才将那枚铜钱抖落进去的,只是魏四手法极快,周围的观众都是些实在人,难以看透罢了。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都在说这中年汉子的不是,说他无理取闹。 中年汉子见状,疑惑的皱着眉头,又觉着自己确实盯着那碗了,怎么会没有铜钱呢? 一阵疑惑之后,中年汉子怀疑自己真的看错了,只得悻悻罢了,站了起来,怒目推开人群骂骂咧咧的走了。 李老头递给袁三一个眼色,笑嘻嘻的从怀里摸出了几枚银子儿,凑合了半天,才四钱银子,对着袁三道:“你身上又没有点?” 袁三捧哏嘀咕道:“得了吧,银子一直是你揣着的,我可没有。” 实际上也是,他们出来,收刮了全部家当,也就那么四钱银子。 李老头看着魏四嘀咕道:“小兄弟,咱们一共就这四钱银子,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玩一把?” 魏四愣了一下,皱眉道:“嗯,规矩可是不能改的。” 李老头闻言,收了摆在桌上的四钱银子,叹了口气,回道:“罢了,那我们不玩了。” 魏四见周围的人多是看热闹的,没有想下场赌的,便急忙拉着李老头的手,回道:“罢了罢了,看你年纪大,我吃点亏,让你们赌一把,咱们可说好了,就这一把!!” 李老头又笑嘻嘻的坐了回去,对着魏四抱拳道:“多谢,多谢了。” “让让,我靠近一点,咱们一起攒的钱,咱也瞅瞅。”袁三挤开人群,挤了进去,和李老头并排坐在了那桌子面前。 “来吧,小兄弟!”李老头看着魏四嘀咕道。 魏四笑道:“好勒,走你。” 言罢,魏四抓起桌上那枚铜钱,二指夹着,对着李老头道:“看好了,看仔细了,您勒。” 魏四一如适才的操作,手一抖,盖上了碗,就像是把铜钱放在了中间的那个碗里一样,实际上,铜钱被他二指一夹,便扔回了袖口。 魏四左右快速的挪动着三个斗碗,片刻之后,定了下来,魏四指着三个碗道:“老伯,请选,只要你猜中了那个覆碗底下有铜钱,五两银子,便赔给你。” 李老头和袁三两个老痞子坑蒙拐骗早教出了个徒弟小雨,又何曾看不出魏四这点鬼把戏。 也就是说,这时候三个扣在桌上的碗里,没有一个碗里有铜钱,无论李老头选哪个,里面都没有碗,便是定输之局。 李老头和袁三呵呵一笑,两人同时抓了左右两边的碗,只留中间的碗,异口同声,对着魏四道:“我们猜,这两个碗里面都没有铜钱!” 魏四来不及反应,便被两个老家伙翻开了两个斗碗,里面果然空无一物。 李老头笑嘻嘻的看着魏四道:“怎么样,小兄弟,我们猜对了吧?我们猜啊,那枚铜钱就在中间的这个碗里盖着!!” 看热闹的众人见状,都嘀咕道: “哇,真的没有。” “哟,两个老人家运气真好。” ....... ...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都在羡慕两个老人家运气好,殊不知魏四是被两个老痞子坑了。 三个覆碗,两个都没有铜钱在里面,也就是说,最后一个碗里面一定有铜钱,若是没有,那魏四就脱不了做手脚的嫌疑了。 魏四皱眉看着两个老人家,实在没猜到他们会来这么一手,只得皱眉,随后忙赔笑道:“老人家真是厉害,一下就猜中了,恭喜恭喜。” 李老头收回了自己的四钱银子,也不拆穿魏四的把戏,笑嘻嘻道:“运气,运气,全凭运气。” 魏四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情愿的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大把碎银子,点了五两银子,递到了李老头的手里。 “好了,今天天色不早了,咱们就这猜银子的摊子就开到这时候,也该打烊了。”魏四担心周围的人群里面还有李老头和袁三这么操作的家伙,眼下真的是遇到高手了,若是还有人这么玩,这样一来,自己可就亏大发了,忙给了钱,找借口收摊。 李老头掂量着手里的银子,不甘心的嘀咕道:“哎,我还说赚了你的银子,再玩两把呢。” 魏四赔笑道:“不好意思啊,收摊了,老伯,您改日再玩吧,实在对不住了,收摊了,收摊了。”魏四一边说,一边转身收拾东西。 周围的人见状,也觉着没热闹可看了,渐渐准备转身离开。 李老头和袁三拿着银子挤了出来,相视一笑。 李老头一脸得意,笑道:“怎么样,老家伙,以咱们现在的聪明劲儿,那用得着睡屋檐啊,走,吃饭住店去。” 袁三呵呵笑道:“先好好喝上一顿,这可是五两银子啊,够咱们花销好久了。哈哈哈......” 就这样,两个老痞子踏上了寻找‘季如歌’——小雨的路程。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宴客会(1) 梅镇酒庄。 二楼穿廊雅间。 安凝安顿离珞休息水下,吩咐厨房熬药。 而离败和卫长吟因为劳顿,都安置在各自房间休息,各自躺在了床上歇息。 离珞也是,因为受了伤,不能大鱼大肉,安凝便给她端了一碗清粥吃了,裹了好几床厚棉被,暖身子睡下。 只旁边一间雅间内,厨房备了一桌子好菜,供其他人食用。 阮忠主位,小雨客位,依次坐了周小艺、安凝、俞流飞还有跟随他们一起出来的三名年轻剑客。 阮忠拿起筷子,对着众人道:“来吧,大家都吃,吃了也好赶路。” 席间,阮忠端着一杯酒,对着小雨道:“这位小友今日帮了我们的大忙,老朽在此谢过了。” 小雨抱拳回道:“理所应当,阮老伯不必多礼。” 阮忠闻言,微微一笑,随即问道:“只是怪我们本事不够,孔阁被魔教的人掳去了,照护不周,不知小雨小友和这位兄台有何打算?可否和我们一道上路去一趟落空山?” 小雨听了,自己原本要折回慕云山七层楼的,再打算回何家村去的,这一趟出来,不料在墨韵山对弈谷一场变故,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 “阮老伯,你方才为珞珞疗伤,可知珞珞情况如何?”小雨反而问阮忠道。 阮忠回道:“珞珞受了那苏丙一掌,寒气侵袭,伤势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安心休养一段时间,应该没有大碍。” 小雨回道:“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只要珞珞在,你们往落空山一行,自然能找到秦霜姐姐,自然不必我一路护送,再说我和俞大哥本事不高,跟着你们也没有多大用处,倒不如我们就此别过,来日再会。” 阮忠闻言,点头回道:“既如此,各有安排,我们也不便留二位,来,喝酒,还望你们来日再来庐山做客,我们宗主定然十分欢迎。” 小雨回道:“那是自然。” 众人言笑晏晏,一顿饭后。 小雨和俞流飞和离珞、离败等人一一告别,述怀之事不必细述。 离宗几人准备去落空山求医圣无计道人出手救治,而小雨和俞流飞则是继续北回。 江湖人江湖事,各有千秋,众人再次分道扬镳。 身后是白雪茫茫的巍峨章山,崎岖的马道上,两个年轻人纵马北行。 ...... 慕云山。 七层楼。 垂云阁中。 偏殿,绣花衾枕软榻之上,美妇端着个焚香暖手炉,慵懒的靠着软枕,斜躺在榻上,两个侍女在一侧垂立侍奉。 面前香案上摆着插花玉如意倾壶,桌上摆着一套金镶玉的茶具。 香案对侧,七层楼三司命赵明韵盘腿坐在那里,用勺子取了一两经冬采摘的云山茶缓缓倒入一个紫砂茶壶之中,再取一侧开水水斗浇了进去,轻轻合上盖子。 楼主司青将一只手缓缓盖在了焚香暖手上,感受着这冬日里难得拥有的温暖。 “‘渔’字号杀手如何了?”司青淡淡问道。 赵明韵回道:“还是老样子,一个人在慕云山北边小筑钓鱼,风雪无阻。” 司青又道:“这老头子回来了,也不来楼中复命,季如歌的消息却没有半点,倒是奇怪,这都快年末了,可查了没有?” 赵明韵回:“根据地脉一支得到的消息,说是江湖上还没有季如歌活动的踪迹,‘渔’字号杀手几乎不接触别人,所以还是没有头绪。” 司青道:“呵呵,看样子是季如歌失踪了?” 赵明韵回: “应该是,‘渔’字号杀手并没有回楼中复命,足见季如歌不是他杀的,但是季如歌也没有回楼中复命,这便是问题,根据消息来报,季如歌接了江南的单子,也都完成得很好。 可这‘渔’字号杀手不复命,季如歌也没回来复命。那我们今年的杀手排行榜,该如何处理?” 赵明韵说完,伸手将茶壶盖子捂着,取了覆盖在一侧茶盘之中一个大盖子砂壶,缓缓将其中的茶倒了出来,算是丢弃掉,盖上盖子。 一侧一个俊俏的侍女走了过来,赵明韵再将茶壶盖子打开,侍女二次倒入开水泡茶。 七层楼楼主的茶素来不是泡好的三开,都是三开现泡现喝。 一开洗去干茶叶上的污尘,二开味道过于浓厚,三开正好,浓淡适中,最是适宜饮用。 赵明韵再盖上盖子,等候二开的茶水泡出茶味儿。 司青缓缓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淡淡回道:“那便按照规矩来吧,今年的榜可有何变动?” 赵明韵回道:“若是按照规矩来,没有复命的便不算在其中了。那么季如歌的榜首位置恐怕要跌了,这么多年来的,季如歌的单子无一失败,今年不复命,便是失败了四个单,那么他会跌倒三甲开外了。至于‘渔 ’字号杀手,应该依旧会排在第二位。” “榜首是之前的排在第三的‘千’字号杀手么?”司青还是副淡然的模样,缓缓问道。 赵明韵回道:“不是,是一个新来的杀手,今年接了十六单,难度不低,无一失败,按照能力排的话,应该是第一,代号‘枭’。” 司青闻言,皱眉道:“‘枭’?新来的?这又是什么样一个人物?” 赵明韵恭敬回道:“听说是西域匈奴的一个家伙,武功极高,需要去细查吗?” 司青回道:“小心一点,杀手可不怎么喜欢我们查他们的底细,能知道个大概便好。” 赵明韵点了点头,再端起茶壶,倒掉二开,侍女冲入三开开水。 赵明韵回道:“那么今年的榜便是,第一‘枭’字号杀手,第二‘渔’字号杀手,第三‘千’字号杀手,第四才是‘季’字号季如歌了。” 片刻之后,茶泡好了,赵明韵去了覆在茶盘上的一个白玉雕茶杯,缓缓倒一杯,侍女双手接了,奉到了司青手中。 司青才将暖手香炉递给了一侧另一个侍女端着,自己结果泡好的茶,微微出气吹冷了半分,红唇微启,抿了一口。 “就这么定了吧,将会客令送去楼中,元月十五开榜。” 赵明韵闻言,回道:“谨遵楼主安排,属下这就去筹备宴客大会。”赵明韵说完,恭敬一拜,准备离开。 司青点了点头回道:“今年的宴客会就在这垂云阁举办吧,每年都在楼中,太过无趣了些。”话说完,司青对着赵明韵摆了摆手,“去吧。” “是,楼主。”赵明韵回。 ......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宴客会(2) “小雨,你们家住得这么远呢!咱们可是赶了这么久的路了。” 岔道口。 一侧西北是贫瘠的云青高原,过得几十里路便会达大龟山,一侧是往东北的巍峨群山,群山中,便有处在边境的慕云山。 小雨指了指前面的小镇,回道:“俞大哥,不远了,就快到了。” 两人勒马继续往前面镇子上走,准备在镇上打尖儿。 一路上,小雨心里盘算:若是直接去慕云山的话,身边的俞大哥还真不好处理,既然到了这里,这里距离大龟山更近一些,不如先回去,也好给两个老家伙报个平安。再者私底下告诉两个老家伙,自己还没回慕云 山去,让两个老家伙留俞大哥在大龟山住上些时候,自己先去一趟慕云山再回。 想好之后,小雨带着俞流飞在小镇上准备吃个中午饭,再折返往西北走。 镇子唤作踏马镇,酒馆唤作‘小镇酒馆’。 两人酒馆外屋檐搭起的小茅草棚内,看着街上人来人往。 一叠油酥花生米,一盘炖牛肉,两碗白米饭,一壶小酒,两个人。 北边的冬天冷,喝的酒较之南边烈了几许。 “来,俞大哥,喝酒。”小雨端起酒杯,对着俞流飞道。 俞流飞嚼了两下嘴里的牛肉,一咕噜吞了,端起酒杯,回道:“喝,喝。” 俞流飞心下佩服小雨的聪明,十几天下来,一路上跟着他,吃饱喝足,乐得享受,远比自己一个人行走江湖的时候舒服多了,自己一个人行走江湖,笨手笨脚的,除了做苦力赚些赶路的盘缠,哪有时间出来大吃大 喝啊,唯独跟着小雨一道,这路上,可没少吃喝,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小雨比师父和自己都爱干净,逼着自己换了好几身干净的衣服。 小雨指了指西边那道山脊,对着俞流飞道:“过了这山脊,咱们明日便能到大龟山,估摸着明天下午便能到何家村了,便到了我家了,这一路上可辛苦俞大哥做伴了。” 俞流飞连连摆手,端起酒杯道:“兄弟,可别这么说,师父让你我二人出来走江湖,我可跟着你享了不少福气,以后可千万别和我客气了。” 俞流飞再端酒,两人对酌而下。 小雨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银子,所剩无几,只怕到家便会身无分文,自己接的七层楼任务赈灾之后,余下的上千两赏银可都在当初的包裹里面,而当初的包裹却被刘伯一并带走了,自己现在回去,只怕会挨两个老家 伙臭骂。 两个老家伙定然又在村子里偷鸡摸狗的过活了,没有银子,只怕回去不好交代,承蒙何家村的村民被迫照顾的两个老家伙,他得回去还他们人情,没有银子可不好办。 刘伯啊,刘伯,你在哪儿啊?小雨想到这里,无奈的摇了摇头。 俞流飞见小雨神色忧虑,问道:“小雨,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小雨皱眉回道:“想起一个老朋友了,不碍事不碍事,俞大哥,咱们接着吃,吃了在镇上找个客栈,先住下,下午要是赶路,我们到了晚上,我们可得在雪地里睡一宿了,不如今日就到这里,我估摸着,明天越过 那道山脊,至明晚,准能到我家。 算算日子,快到年关了,到家休息几天,就能过年了,咱们不着急。” 俞流飞回道:“小雨你聪明,一切你安排就是。” 小雨点了点头,笑嘻嘻回道:“下午我们找馆子听书去?” 俞流飞闻言,眉飞色舞,他最喜欢的便是一壶老茶,一下午听书,听那说书人论家国大事,论江湖轶事,无不畅快,于是朗声回道:“好。” 踏马镇离大龟山不算远,这个镇子对于小雨来说,不算熟悉,却也不陌生,饭后带着俞流飞拐了几道山石阶梯,找了个小客栈,安顿下来。 随后带着俞流飞便找到了他以前听说的老茶坊。 身上还有余下的三两银子,花了四钱买了两个雅座,两人陪伴着人群的吆喝声,坐了,听说书人说书! 小雨让俞流飞顾自听书,自己懒怠听书了,出去晃悠晃悠,准备找机会捞些银子。 俞流飞以为小雨不怎么喜欢听书,便出去散步去了,自己也不管小雨,顾自听书,反正小雨交代了,待下午他要是听得乏了,便自己回客栈去,他们晚间再一起吃饭便是。 小雨出了老茶坊,盘算着怎么捞些银子,镇上的居民可都不富裕,偷奸耍滑的小痞子较少,身上有银钱的也就是那么几个,掰着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按照小雨记忆里,这镇子南边,有个顾家庄,庄主倒是个外地来此安家的倒卖粮食商贾,那顾家少爷唤作顾顺,最是个好赌之人,记得去年,他路过这里的时候,还在那厮手里捞了不少银子。 这顾顺喜欢狎妓好赌,却十分害怕他的老爹,是个怕父亲的二世祖,平日里伤天害理的勾当不做,吃喝嫖赌却最是得意。 不妨往南边走走瞧瞧去,或许能从那二世祖身上捞些油水回去也好见父老乡亲。 踏马镇只南边有一家青楼,都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花楼,赌坊当铺最是南街多,想来这二世祖该是在那边厮混了,自己往南街走走,看看能不能遇上,兴许这捞油水的事情能成。 小雨嘴里叼着路边随手薅的竹叶梗儿,双手抱在怀里群暖,哼着小曲儿,悠闲的往南街赌坊一带走。 南街赌坊门口,果然瞧见带着两个厮混小厮的顾顺,他正提着酒壶,边走边喝,径直往赌坊里面去了,这一去,只怕又是一两个时辰。 小雨身上那点银子,只怕进去过不得一手牌九,赌坊里坑人的水深,他不是不知道,还是不跟着进去了。 在周围转转悠悠,看看有没其他的机会能坑顾顺那人傻钱多的二世祖。 赌坊一侧是一个绸缎庄,绸缎庄旁边是一个茶铺,里面只卖茶不卖别的。 小雨瞅着茶铺转眼有了点子,笑嘻嘻的往茶铺里面走。 “哎呀,走路不长眼睛吗?你踩到我了!!”小雨正转身准备往里面走的时候,一个裹着貂皮帽子的家伙,腰间配一把带鞘阔刀的年轻人撞了他一下,他皱眉骂道。 那年轻人转头瞥了他一眼,也不搭理他,顾自往北街去了。 但见那年轻人一张方脸,鼻子和眼睛都凹下几分,不像是个中原人,两撇掉腮胡挂着,面容冷峻清瘦,却没有半点礼貌的意思。 小雨对着那背影骂道:“带刀的了不起是吧?不长眼睛的混账东西,小爷我还是带‘贱’的呢!!” 那人也听了,也不搭理小雨,渐渐淹没在了人来人往之中,小雨生气,暗骂了一句,“狗杂种!”只得罢了,转身钻进了茶铺。 第一百二十七章 宴客会(3) “掌柜的,有没有好茶,我瞅瞅。”小雨扔了手里的竹叶梗儿,来到柜台前面。 掌柜是个中年人,的正招呼着其他几个买茶的客人,听了小雨的话,忙转身走了过来,打量了一番小雨,也不好说‘你这穷酸样儿,能买得起什么好茶?’,依旧满脸堆笑,对着小雨道:“客官,好茶都在这摆着呢,客官您随便瞧,我这招呼一下客人,就过来。” 小雨摆了摆手,回道:“行吧,你先忙去。” 小雨顾自在茶架子还有,摆了一桌子茶罐的茶摊子上瞅着。 一会儿捻起细茶闻闻,一会儿捻起粗茶嗅嗅,打发时间。 待掌柜的卖了茶与那些客人,这才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对着小雨问道:“客官,您想买什么样的茶?” 小雨捻起一个紫砂斗壶里面的细茶,咬了一小节茶叶,嚼了嚼,回道:“嗯,这个茶感觉还不错,多少钱一两?” 掌柜也不鄙视小雨买不起这玩意儿,笑着回道:“小兄弟好眼力,这是上好的大龟山雪芽,泡了两开,上品,才出锅不久,五两纹银一两。” 小雨皱眉,这他娘也太贵了些,还真买不起。 小雨索性直接问道:“有没有那种一两银子一大包的,和这个像的?” 掌柜的会意,知道是个买不起贵茶叶的主,带着小雨转身走到了一侧茶架子上,一个簸箕里面晒了不少茶,指着那簸箕里面茶叶道:“小兄弟,这是马鬃茶,看上去和那雪芽极像,只是价格少了无数倍,一两银子一大包,至于味道嘛,可就差远咯。” 小雨闻言,捻了一叶闻闻,和那雪芽差不了多少,再仔细闻闻,确实带着草味儿,还真是个下品茶。 小雨笑嘻嘻的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回道:“给我来一包,不不不,分十一包,我有用,可方便。” 掌柜的闻言,收了银子,笑嘻嘻回道:“裹茶叶的黄纸不值钱,方便方便,我这就为你打包封装。” 掌柜的收了银子,麻利的抓起一侧撮箕(斗状舀东西的竹条编织品,cuoji),舀了一斗,往柜台上去,封装成了十一小包,用绳子捆了递给小雨。 小雨收了,拿出拳头大小的一小包来,其余十包用麻绳捆着,揣在了怀里。 出门之后,小雨又去了绸缎庄,要了一块不值钱的破布,将那一大捆茶叶包上,像个包裹一样背在肩上,手里只揣着那一小包茶叶,又在赌坊门口蹲点,等那顾顺出来。 小雨呆了许久,依旧没等到顾顺出来,心里暗骂,这孙子只怕段时间出来不了了,要是他身上的钱输完了,自己可就没油水捞着了。 思来想去许久,小雨笑嘻嘻的往门口走,走到看门的小厮面前。 看门的小厮可不管来人是谁,只管放任他往赌坊里面走便是,可小雨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而是摸了一钱银子,往小厮手里塞。 小厮笑嘻嘻的收下,问道:“兄弟这是?” 小雨拉过小厮来,小声对着他道:“小兄弟,我是里面赌钱顾少爷的朋友,劳烦你进去知会一声,就说那边溢香居来了一个新人,是个美人儿,漂亮的紧,让他快些过去瞅瞅去。” 溢香居是何地方?正是那小镇唯一的青楼名字。 那小厮闻言,最小挂着坏笑,一脸我懂了的样子,笑嘻嘻的转身进去了。 小雨心道,这孙子要是不说青楼来了美女,只怕顾顺一心好赌,这一下午准把身上的银子霍霍干净。 果不其然,没过得半刻钟的时间,顾顺笑嘻嘻的带着两个小厮从赌坊出了门来。 小雨忙迎了上去,笑道:“顾少爷,近来可好?” 顾顺上下打量了许久小雨,皱眉道:“嗯....是你,小雨!我想起来了,你叫小雨!你们两个,给我揍他!往死里揍!” 小雨忙退开道:“顾少爷,使不得,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这一年没见,你怎么能这样?” 两个小厮说着便要挽起袖口来揍小雨,小雨急忙喊道:“别打别打,顾少爷,我是来告诉你溢香居来了个美女的,你可能不能揍我!” 顾顺闻言,招呼两个小厮道:“停,你说什么?” 小雨回道:“我说溢香居来了个漂亮的新人,老鸨让我来告诉你的,你可不能揍我这个好心人啊,你要是去晚了,可就错失了粉红知己了,我可是对那新人十分熟悉的。” 顾顺呸了一句,骂道:“小王八蛋,你可别唬我,上次你骗我吃牛屎的账我们还没算清,你要是不说清楚,我这两个手下可好好招呼你。” 小雨信口开河起来,“顾少爷,您看,我这不刚从外面闯荡回来,那日遇见了个可怜的姑娘,因为家业变故,要卖身葬父,这一回踏马镇就推荐她去了溢香居,这等好事儿,我可一回来就找您了。至于当初吃牛粪那事儿,我们说好的,赚了那客商的银子,一人一半,你说说,我分你钱了没有?” 顾顺闻言,点了点头,嘀咕道:“分是分了,可让我吃了一大口牛粪,这笔账,咱们得另算。” 小雨见他又要扯到旧事上去,急忙岔开话题,说道:“顾少爷,那女子可是上等姿色。” 顾顺闻言,指着小雨骂道:“人家卖身葬父,你小子推荐人家去溢香居,这种事儿,我估摸着,也就你小子能干得出来,说吧,想要什么好处?” 小雨心里暗骂,什么溢香居新人,小爷我忽悠你还不行,呵呵......转头笑嘻嘻的对着顾顺道:“顾少爷,好处我不要,只是我这从外地回来,路过踏马镇,带了些上好的茶叶,听说您是个孝子,这不,将茶叶给你送上门来了,指望您买一点我的茶叶,回去讨你家老爹欢喜。” 顾顺闻言,接过小雨递过去的茶包,他也不喝茶,不知道好坏,只感觉这细茶和自己爹爹平时候喝的雪芽差不多,笑着点了点头,回道:“嗯,不错,亏得你小子还记得小爷我孝顺。” “说吧,几两银子?”顾顺撇嘴从怀里摸了二两银子,准备递给小雨。 小雨伸出五指,回道:“这个数。” “呵呵,小王八蛋,你是看我这二两银子,不找了是吧?”顾顺骂道。 小雨一个劲儿摇了摇头,回道:“不不,顾少爷,二十两!” 顾顺骂道:“二十两,你怎么不去抢啊!!什么茶这么贵?” 小雨笑嘻嘻回道:“可不是吗?我从江南带回来的上好的春藏清芽,就值当这个数儿!顾少爷,咱们可是有财一起发过的朋友,我说什么也不可能坑你对不对,假一赔十!!” 顾顺皱眉,嘀咕道:“江南?你小子这么久不见,是去了一趟江南了?” 小雨回道:“可不是吗,我这去江南走了一趟,全是为了给您带好东西回来,这茶叶可是我千山万水带回来的,你老爹喜欢喝茶,我这不全为了你着想么。” 顾顺骂道:“得了吧,你小子老奸巨猾的,我信你个鬼。”顾顺嘴上说不信,自己还捻起茶叶闻了闻,实在闻不出好坏,想想也是,这小子往年都常在踏马镇见着,可今年可有些时候没见了,原来是去了江南,要是真的是江南的好茶,只怕父亲见了这茶叶,得乐上天去,一高兴,不知道又多给自己多少零花钱。 顾顺自然不知道小雨就是‘三年一出江湖乱’的季如歌。 只是,今年的江湖乱只乱了江南便偃旗息鼓了,又有谁料得到小雨和刘伯墨韵山一趟,生了变故,所以今年的江湖没有太多季如歌的身影,还不算乱。 ...... 前两年小雨一出大龟山,多是在镇上听书玩耍,两人见过不少次,只是顾顺不怎么待见这痞子。 “真的是江南的那啥清茶?”顾顺将信将疑的看着小雨问道。 小雨回道:“千真万确,绝对是,假一赔十,我保证!!” “真的假一赔十??”顾顺问道。 小雨回道:“绝对假一赔十!!” 顾顺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看小雨拍胸脯保证,这才皱眉将钱给了,伸手抓过茶叶包,递给了一侧随侍小厮,道:“给老爷送回去,就说上好的那啥来着?” 小雨忙补充道:“江南的春藏清芽。” 顾顺对着小厮道:“听清楚了吧,就说我孝敬他老人家的,托人远赴江南带回来的。” “是,少爷。”那小厮回道。 小雨接了银子揣在了怀里,这才将自己包裹拿了下来,递了上去,对着那小厮道:“给!” 顾顺皱眉道:“这又是什么?小爷我可不买了啊!!” 小雨笑嘻嘻回道:“这包不要钱,实诚做生意,假一赔十,说好的,顾少爷,谢谢您的银子了额。”小雨说完,转身就走,一溜烟混进人群里去了。 顾顺觉着莫名其妙好奇包裹里面是什么,皱眉对着小厮道:“打开看看!” 小厮当着顾顺的面打开,里面一大包小茶包,数了数,整整十包,算上适才手里的一包,一共十一包茶叶。 一侧小厮点了点,对着自家少爷皱眉道:“少爷,是茶叶,十包,假一赔十,他没骗咱们!” 顾顺听了,气得牙痒痒,瞪了一眼小厮,抓过茶叶来,猛的扔在了地上,跺了几脚,骂道:“小王八蛋,我他娘再信你,我吃屎!!!” 小厮嘀咕道:“少爷,那玩意儿..去年吃过了......” 顾顺闻言,猛的踹了那小厮一脚,骂道:“下次遇上他,不要管他说什么,先给我揍一顿!!” “溢香居,咱们还去不去?”那小厮皱眉呐呐道。 “去!”顾顺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往溢香居走。 只是这一去,可没有什么新的姑娘等他,全是小雨信口胡诌的。 ......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宴客会(4) 小雨窜进了人群,早跑得没了影儿,顾顺骂骂咧咧的去了溢香居。 确定没有人追上来之后,小雨笑嘻嘻的掂了掂手里的两锭银子,随即将之揣在了怀里,径直往茶馆。 才赚了二十两银子,自然乐的开心,小雨坐到了俞流飞一侧,心情大好,叫了两壶清花淡酒,一碟瓜子儿,两人舒舒服服的听书。 说书先生正说得起劲,俞流飞听得也兴致勃勃,什么霍去病破匈奴之类的,唯独小雨早听得厌烦了,一边喝小酒,一边嗑瓜子,四处观望,看看有没有地痞小偷之类的家伙,也好去治治,再赚些银子回去好给两个 老家伙还账。 小雨想到了师父袁三和老头子,看着不远处的大龟山一道的山脊,想着明日便能见着两个老家伙了,心里还是免不了期待。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跟着袁三师父出任务的时候,才回这里,便迫切回乡里那般急切渴望的心思,也是那种满心期待,只是现在混迹江湖的时间多了,倒是淡了许多。 师父袁三是个三流杀手出身,总觉得教出来的徒弟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从来没想过小雨会有天成为天下最厉害的杀手组织七层楼的杀手,更不会想过小雨会成为排在第一的杀手。 袁三的悟性极差,得了残剑十八式的功夫远不如小雨自学得成功,加上小雨得李长庚的错骨易容术,杀人于出其不意,两者利用起来,便成就了现在的季如歌。 小雨看着外面人来人往愣愣的发神,回忆着自己跟着师父和老头子学艺时候的点点滴滴,直到不远处,两个衣衫褴褛并肩赶路的老人出现在了视野里。 小雨惊讶的坐了起来,竟然是师父袁三和自己老头子! 他揉了揉自己眼睛,仔细看着不远处两个在人群里蹿动的身影,那般熟悉的脸颊,不是师父袁三和李老头又是何人?小雨急忙对着俞流飞道:“俞大哥,你坐坐,我好像看到熟人了,去去就来。” 俞流飞点了点头。 小雨奔出茶馆,径直奔着那远处两个背影走了过去,待走到近前。 小雨伸出双手,并指,伸了出去,双手作匕首用,卡在了两个老人家的后背,沉声道:“别动,打劫!两位不想死,便将身上的钱财交出来,否则我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谁也不知道谁捅了你们!” 袁三急忙怔怔的站在原地,担忧回道:“好汉饶命,我们身上一共就几两银子,你要你拿去便是,只要不伤我二人性命,你要什么我们都给。” 李长庚这老头子闻言,开始也是一怔,可听到后面熟悉的声音,无奈摇了摇头,转身就在小雨脑袋上敲了一下,骂道: “好你个臭小子,这是不打算回家了吗?” 小雨呵呵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袁三看着小雨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骂道:“小兔崽子,坑起师父来了?” 三人说完,抱作一团。 老头子皱眉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自己算算日子,咱们可说好的,寒月初回,你这臭小子!!” 小雨皱眉喃喃道:“糟老头子,我这不遇上麻烦了吗,能捡一条命回来都不错了。” 袁三皱眉问道:“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小雨笑着回道:“师父,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边走边说,对了,我在外面用小雨的身份拜了个师父,还带了个师兄回来,你们记着,等下见了面,可别说漏了嘴。” 袁三皱眉道:“拜了个师父?什么样的师父?有我厉害么?” 小雨撇嘴道:“师父,您老人家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谱吗?我那师父可是天下四杰之一的棋狂封弈。” 袁三回道:“你是说那个臭名昭着的喜欢下棋的邋遢家伙?” “正是!”小雨点了点头。 老头子闻言,嘀咕道:“不错,我听说那家伙本事可不低,你学了些什么?” 小雨皱眉道:“学了他的天元四子剑,走走,师父,老头子,咱们去茶馆,待我与你们细细说来。” 老头子和师父闻言,直接拉过小雨来,在他怀里内囊一阵乱摸,摸出了二十几两银子。 老头子皱眉道:“你今年出去就带了这么点银子回来?” 袁三也撇嘴道:“这一年的时间,你这.....小兔崽子,你就给我们留了这么点银子?咱们后面两年在村儿里怎么过活?” 小雨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喃喃道:“师父,老头子,我的银票被人拿走了,这不,还没来得及赚钱,等找着他了,我再要回来便是。” 老头子皱眉道:“你小子的钱还能被别人拿去了?” 小雨回道:“老头子,你别着急,待我和你们细细说来,这一年可经历了不少事情,一两句也说不完,咱们去茶馆说。” 三人一行回了茶馆,来到了俞流飞面前。 俞流飞见小雨带了两个乞丐一样的老头子回来,又见小雨对他们极其恭敬,急忙起身相迎。 “俞大哥,这边是我的家人,这是老头子,你管他叫老伯便好,至于这位也是我师父袁三。我的棋艺便是老头子教的,至于其他粗浅的功夫,便是这位教的了,说起来,也是我的师父,叫袁师父便好。”小雨对着 俞流飞介绍二人。 俞流飞对着两人回到:“见过老伯,见过袁师父。” 小雨指了指俞流飞对着老头子和袁三道:“咯,这边是我给你们说的,我师兄,俞流飞。” 老头子和袁三笑嘻嘻的看着眼前这个长得精壮,略显几分傻气的家伙回道:“嗯,不错,小伙子精神气儿足。” 小雨忙招呼几人坐下,这才将自己如何和刘伯一行跌落山崖,又如何和刘伯遇见成了朋友,一路的经历缓缓给老头子和袁三说了。 至于自己刺杀江南几大门派高手的事情,还有刘伯的身份均是隐瞒过去,只说自己在茶馆打杂遇上了刘伯,之后又遇上珞珞的事情,然后坠落古松崖,拜了封弈为师。 老头子和袁三自然知道小雨身份,那些不能让俞流飞知道的事情都缄口不提。 俞流飞听了,只觉着小雨就是个山村里面出来,去见见世面的穷小伙子,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四人听了一会儿书,到了晚间,便找了小雨之前和俞流飞准备落脚客栈住下,用了晚饭,准备明日回大龟山去。 至于后事,便等小雨安排。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宴客会(5) “小兔崽子,亏得我两身上没钱,这一路上赶路慢了些,这才过踏马镇遇上你小子,不然,我们这一去,还真不知道那儿去打听的你的消息去。”老头子一边走一边嘀咕。 小雨指了指李老头骑着刚买的烈马,嘀咕道:“老头子,你说你这么些年没骑过马了,还习惯吗?” 小雨花了将近十两银子,给师父袁三和老头子一人买了一匹马,四人一路骑马回何家村。 李老头皱眉道:“呵呵,看不起老头子是不是,小兔崽子,我在江湖上混迹的时候,你小子还在沙地里搅和自己的屎呢。” 四人一路有说有笑的回了何家村。 茅草屋边上,竹林边,栓了四匹马,小雨去村里买了些肉菜,准备回家好好喝上一顿。 江湖人终究是江湖之客,何处是家?吾心安处便是吾家。 何家村的小茅屋,两个老不羞的糟老头子,算上小雨,一家三人,这便是家。 家虽然徒四壁,人心却不止四壁,以小雨往年带回来的银两,足够他们买无数个大宅子了,两个老头子都说住不惯城里头,就在这何家村好好呆着便是,只要不是食不果腹,便足以慰平生了。 小雨跟着他们久了,自然也是那般心性,不攀比,济世怀仁,乐得有个住的地方,有个累了能回去的地方,便是家了。 多出来的银子,早用来帮了那些饥寒困苦之人,穷困潦倒之辈。 接济天下百姓这件事情,老头子嘴上说是给自己下辈子积德,心里到底还是个十足的善良之人,他常常一个人呆呆的发神,回忆着过往,心里面究竟想的是什么,小雨和袁三也说不清楚了。 在何家村市集买菜的时候,小雨趁着空档,让俞流飞一个人带着菜先回去,自己去了一趟村长何老爹家。 白茫茫的雪盖了十里八乡,却盖不了无数茅草屋上的缕缕青烟。 傍晚,正是家家户户起锅做晚饭的时候。 村长何老爹家也不例外。 小雨在院子门口喊了几声。 “何大叔,何大叔,可在家?” 里面一个端着热茶壶的老头子走了出来,约莫五十年纪,不算很老。 “是谁呀?” 何老爹迈开步子走到院门口,打开了门,还以为又是谁家的牲畜被村口两个老家伙偷去吃了,找上门来,要评理了。 一开门,瞧见了一个穿着大棉布袄子,朴实的,精神气儿蛮足的小伙子,一眼便认出了是小雨。 “小雨啊,这一年又出去赚大钱去了?你这次比以往几年晚了些时候哟,来来来,快屋里坐坐。” 何老爹忙招呼小雨家里坐,小雨跟了上去,何老爹家不算清贫,家中座椅陈设都颇有当地民风的喜好所罗列,后厨的大婶还在忙活着炒菜做晚饭,听得有人来访,她拿着勺子走了出来,看了看来人,笑道: “哟,这不是小雨吗,回来了啊,快坐坐,让你何大叔给你泡杯茶,晚间留饭,我这都在做了。” 小雨对着何老爹内人张氏笑道:“张婶儿,不用留饭,我一会儿还得回去呢,您先忙,我这来给家里两个老家伙看看欠了大叔多少银子。” 张婶儿对着小雨点头笑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惜被你家那两个老家伙拖累的,他两也忒不像话了点。” 何老爹闻言,转身从堂屋的柜子里找了找账簿,拿了出来,摆在了桌子上,对着小雨道:“小雨啊,你瞅瞅,这都是被你们家那两个老家伙霍霍的大家伙儿的名字,每一个人我垫付了多少银子都给你记着呢,今年还是一如往年吗?” 小雨摸了摸自己身上所剩的十几两银子,估摸着何大叔的账单得消耗完自己身上的所有银子。 不过,也罢,都是该给的。 小雨看了看账本最后的合计,一共十四两五钱,好在村里民风淳朴,鸡鸭都卖得不贵,两个老家伙多是偷鸡摸狗的填肚子,倒是没有什么大的花销,还不算费钱。 在何老爹的注视之下,小雨从自己怀里摸出了钱袋子,点了十四两五钱银子递了上去,何老爹收了。 看着小雨的手里仅剩的一两多银子,何老爹脸上有些个挂不住,伸手将那五钱银子退给了小雨,回道:“小雨,你今年出去没挣着钱吧,你身上的一两多银子,可不够你们在村里过两三年,这五钱银子算是叔给你的,你收着,省吃俭用些,别跟着两个老家伙学坏了。” 小雨看何大叔这般善意,忙推脱道:“何大叔,这是你帮忙垫付的银子,我可不能要,你好生收了吧,我这银子虽然没剩多少,可也不是活不下去,今年回来了,我还要出去一阵子,您就否担心了,以我的本事,可不是养不活那两个老家伙的。” 何老爹这才收了银子,回道:“还是你小子懂事。” 小雨帮两个老家伙结了村长垫付的账,这才要谢别村长回家去,可临别时候都没见着村长的女儿何小芳,他可是和二狗子、小芳一起长大的人,既然到了何家,哪有不打招呼的道理,于是笑着问道: “何大叔,怎么没看见小芳呢?她是出去做农家活计去了吗?” 何老爹闻言,一怔,这才歉意回道:“小雨啊,大叔不瞒你,你走的这一年里,小芳嫁人了。” 小雨闻言,愣在了原地,两个老家伙可说好的,等自己这一年回来,要想村长提亲,娶小芳回家做媳妇的,可这..... “嫁人了?嫁给谁了?”小雨下意识的问了出来。 何老爹歉疚回道:“可不就是村里的二狗子嘛,你们以前一直长大的那傻胖小子,小芳跟了他,还算幸福,小雨啊,你也不小了,该找个人成家了。” 言下之意,就是自己的女儿已经名花有主,你小子就别想了。 小雨想起了他们三人小时候一起去溪边抓鱼,去山里抓狍子的时候,略微的感到一丝失落,淡淡的抱拳回道:“原来是这样啊,难怪她不在家里了,这些日子,多谢何大叔帮忙照看两个老家伙了,咱们改天再见,这时候也不早了。” 何老爹闻言,笑着回道:“你张大婶在做饭了,就快好了,留饭了再走不迟。” 小雨摆手回道:“不了不了,才回村里,家里还有客人,也做了饭,回去吃,免得照顾不周,多谢何大叔了,这就走。” 何老爹闻言,也不强留小雨,笑嘻嘻回道:“好吧,既然家里有客,我就不留你了,走吧,我送送你。” 两人并步走到院门口,小雨回道:“何大叔留步。” 何老爹回:“好,这就不送了啊,早些回去。” 小雨回道:“何大叔再见。” 两人挥手道别,小雨想到小芳嫁给了二狗子,心下略微有些失落,原本打算这一次回来,就让老头子去找何老爹提亲的,这下还真是完蛋了,小芳跟了二狗子,再没辙了。 情绪低落的走了一段路,小雨想了想他们小时候一路走来,村里留下了不少的回忆,如今大了,各奔东西,再也回不去了,那段时光,终究成了回忆。 小芳跟了二狗子也好,免得跟着自己四处奔波吃苦,估计何老爹也不愿意他的女儿嫁给自己吧,仔细琢磨琢磨,也就豁然开朗了,这才往自己家回去。 第一百三十章 宴客会(6) 村口,小雨家中。 竹林散枝桠覆着轻雪,旁边一处四五间茅草屋子拼成的茅屋小院。 屋里,小雨在灶头上挥舞着勺子,准备着晚间的几盘好菜,灶头面前,俞流飞掰着柴火往炉灶里边送,脸上沾了不少黑炭灰,两人干着神火做饭的活计,心情不差,笑嘻嘻的。 没多久,桌上多了几碟小菜。 一盘油酥花生米,一盘老酒烧鸭子,一碗肝腰合炒,一只闷烧大鹅,一盘清汤小菜叶子。 两罐子村里酿造的何家村老酒,四双碗筷。 四个人,一个是小雨,一个是俞流飞,一个是养大小雨的老头子李长庚,还有一个便是带着小雨和老头子来何家村安家落户的师父袁骨——便是袁三。 接近年关,何家村里家家户户有张灯结彩之意,或是门口挂上了大红灯笼,或是堆砌着待燃爆的节节青竹。 一如往常,小雨也随大流买了两个红灯笼回去,一并扔在了墙角处,待饭后去架木梯子挂上。 席间。 小雨与两个老家伙夹了不少肉菜,也叮嘱俞流飞吃饱一点。 老头子也在一侧嘀咕道:“小俞是吧,多吃点,别饿着,到了咱们这,别的不说,吃饭管饱。” 俞流飞点着头,一声饱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多谢李伯,这一行那是和小雨闯荡江湖啊,分明就是养膘的,你看我这一身肉,只怕比出门的时候还多了不少斤两。” 老头子笑道:“养得一身膘,才有力气闯荡江湖,我们家小雨不懂事,还指望你照顾照顾。” 俞流飞笑呵呵回道:“一路上都是小雨在照顾我,我那有本事照顾小雨,亏得小雨聪明了。” 小雨端了酒碗,对着几人道:“都别客气了,磨磨唧唧的,来,喝酒,吃肉!!” 老头子和袁三都知道小雨季如歌身份的利害关系,自然不能提及,席间几人喝得尽兴,都只当小雨拜了个厉害的棋狂师父,其他之事,只字未提。 按照往年的习惯,老头子和袁三总是要考究小雨的错骨易容术和残剑十八式的功夫进步如何,今年多了个俞流飞,不便提及,便都在把酒言欢之中过去了。 饭后,老头子搬了一个老人躺椅子坐在屋檐下,看着村里的秀丽暮色,袁三亦复如此,两人坐在屋檐底下,看着小雨和俞流飞挂红灯笼。 俞流飞准备一个轻功跃上屋顶,挂上红灯笼,小雨忙叫道:“俞大哥,不用上去,咱们搬梯子去,用功夫挂灯笼少了些过年的氛围,你且于我掌梯子,我这就上去挂。” 俞流飞闻言,点了点头,回道:“到底是你想得周到,我莽撞了些。” 两人笑嘻嘻的挂了灯笼,这才一人端了一壶酒出来,坐在两个老家伙身边,一边喝酒驱寒,一边叨叨这一年行走在江湖上的趣事。 一宿安过,隔日几人在镇上买了好酒好菜,准备过年。 几日相安无话,待过了年关,便是初二三的时日。 小雨估摸着时间,再有十几天便是元月十五,乃是慕云山七层楼开榜的日子,自己在江南的几个任务单子还没有回去复命,准备过得两三年的衣食钱银还在刘伯手里,没了有银子,要在村里过几年日子,除非要饭 去。 私下里告诉老头子和袁三,让二人帮忙留俞流飞住上些时间,自己一个人先去一趟慕云山。 是日,元月初三,天色晴朗。 小雨对着准备带俞流飞去街上看猴戏热闹的袁三道:“师父,老头子,俞大哥,今儿个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我要出去拜访一个老朋友去,要些时候才能回来。” 老头子和袁三知道他是要去慕云山一趟,心下明了,不加阻拦。 老头子在一侧叮嘱道:“这一路雪大,早些时候回来。” 小雨回道:“知道了,你们就放心吧。对了,俞大哥,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一段时间,等我回来。” 俞流飞闻言,看着小雨收拾行李的样子,说道:“你这是要出远门吗?”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是,要出门一趟远门,去拜访一个老朋友。” 俞流飞问道:“出远门?需要我陪你一去吗?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兄弟我别的东西没有,这一身的蛮力还行。” 小雨回道:“俞大哥,你就好好的和老头子、师父在咱们这何家村住上一段时间。我那老朋友不喜欢见外人,我这就去一趟,要不了几日便回。” 俞流飞闻言,便只好回道:“那,你一路小心些。” 小雨点头,别了众人,牵马北上。 雪上空留马行处,一人勒马过龟山。 只一天半的路程,在途中住了一宿,小雨身上留了碎银子,已经不够这几天的生活维系。 再有几十里便是慕云山地界,小雨匆忙赶路。 慕云山处在北域和匈奴的交界处,南是中原地界,北是匈奴地界,东北向乃是鲜卑夏国地界。 正是一个交汇之处,戍边的军管不严,最是一个治安极其杂乱的地方。 这日已经是元月初八。 赶了半日的路程,到了慕云山脚下,离慕云山的三里镇还有半日路程。 小雨继续在雪没的林间骑马穿行,此行不是去杀人,小雨没有带上自己的竹筒扁担,也就是没有带上自己的寂灭剑,而是随身带了一柄普通的长剑。 路过一处山坳的时候,遇见了两个拦路的家伙。 两个生得高高大大的,满脸黝黑,一个拿着一柄板斧,一个拿着一把压肩大刀。 是两个拦路洗劫的家伙,一个唤作赵壮,一个唤作秦方,此二人乃是慕云山南脊这一带的散匪,最喜拦路求财。 那赵壮板斧一横,急得小雨勒马而停。 一马长嘶,小雨勒马驻足,见得两人不是什么善类,还没开口,便听那赵壮呵斥道:“此路是我开,小子留下买路财,我们便让你过去。” 小雨皱眉,摸了摸自己怀里仅剩的几钱银子,皱眉道:“你们这是?打劫?” 秦方手里大刀挥舞了两下,皱眉道:“怎么?看着不像?小子,乖乖的把身上的钱财和马留下,我们便让你们过去。” 小雨纵跃下马,拿起卡在马鞍上的配剑,心里暗道:难得小爷身上没钱了,倒不如,嘿嘿,看这天色,这两个家伙该是守了半日的路了,身上应该抢了路人不少银子了,不如抢了他们。 小雨笑嘻嘻的走了上去,对着两人道:“两位大哥?可是守这条道半日了?” 那赵壮闻言,骂道:“关你什么事,乖乖的拿钱留马,滚蛋!否则大爷我手里的斧头可不长眼睛。” 小雨手里长剑一拔,对面两人吓得退开几步,手里的兵器都对着小雨拉开了架势。 “大哥,这小子手里有剑,能打得过吗?”秦方显得有些害怕。 赵壮骂道:“我们两个打他一个怕甚!不就是一个拿着剑的软柿子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宴客会(7) 秦方闻言,壮了壮胆儿,手里大刀一提,回道:“对,咱们干他!!” 小雨心道:这手里没钱的时候,这两个家伙正好送银子来,以后干这抢强盗的活计,不如就报上棋狂二弟子的名号,正好封弈师父也喜欢这些虚名,反倒是可以将自己季如歌的身份掩盖下去,天元四子剑的剑法虽 然比残剑十八式的剑法差了一点,可对付这些江湖喽啰,完全不在话下。 “上,揍他!!!”赵壮一声令下,带着秦方冲了上去。 乒乒乓乓的一阵刀光剑影之后..... 鼻青脸肿的两个强盗乖乖交出了身上抢来的几两银子,在两个强盗哀怨的神色之中,小雨勒马而去,雪地上一列马蹄子印鲜明得紧。 “两个大蠢货,记住了,小爷是棋狂封弈的二弟子,名号小雨!干得就是专门抢强盗的活计,下次听见了我的名字,滚远些!!!”小雨勒马走远,朗声喊道。 ....... 两个挨了一顿胖揍的强盗看着小雨奔远了,这才敢坐起来,蹲在一侧的石头上,骂骂咧咧的。 “哥,你不说他就是个拿剑的软柿子吗?”秦方揉了揉自己肿胀的脸颊嘀咕道。 赵壮抓了一把雪敷在自己臃肿发青的右眼上面,回骂道:“谁知道这小杂毛弱不禁风的,一手剑法功夫这么厉害....别提了,说出去丢人,咱们今儿个就抢了好几个人才收拢了几两银子,全被他抢去了,娘的,这什么世道,强盗被抢?还有王法吗?” 秦方嘟囔道:“对,抢钱的被抢了,这什么世道,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没天理!!!” 赵壮闻言,伸手扇了秦方一巴掌,骂道:“精神点儿,等下遇见了拿刀拿剑的还是小心点,实在不行就别抢了,省得挨揍。” “哦。”秦方木讷回道。 小雨去了半晌,直到下午约莫申时。 两个强盗就着自己带着的干粮嚼了几口,忍着肿胀的脸颊疼痛,一边吃一边等有没有路过的没带刀剑的家伙,准备继续干那洗劫的勾当。 正吃东西的时候,秦方眼睛利落,瞅着了一个老翁扛着鱼竿子,牵着一头头顶一撮白毛的毛驴儿从不远处缓缓走了过来。 “哥,这个没带刀剑,是个钓鱼的家伙。”秦方见着两人,急忙给赵壮使了个眼色。 赵壮闻言,瞅了瞅,果然是个老渔翁,这大雪天的,不知道从哪里钓鱼路过,急忙将烙饼往怀里一揣,拿着板斧带着秦方就站了出去,拦在了路口。 “站住,老家伙,打劫。”赵壮挺着鼻青脸肿样子,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在慕云山一代钓鱼的‘渔’字号杀手——刘渔,便是刘伯。 再有几日便是慕云山七层楼的宴客大会,他想去看看,看看有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有没有那个臭小子的消息。 至于天下第一杀手的称号,他反倒是不那么在意了。 刘伯愣了愣,看着两个被揍过的强盗,不以为意,顾着牵着驴儿要继续赶路。 两个强盗见这个钓鱼老翁丝毫不搭理自己,忙冲了上去,拦在刘伯面前。 秦方骂道:“老家伙,没听见是不是,抢劫,钱拿出来,驴,留下!人可以走,否则我们手里的家伙可不长眼睛。” 赵壮二话不说,一板斧挥了过去,想要吓唬吓唬刘伯,至于杀人的行当,他们两个小毛贼可从来没干过,干的都是吓唬路人夺取银子的行当。 刘伯以为这人要动手,手里鱼竿一挥,一提,一抬,一甩,两个人生手里的兵器直接被带开了去,脸上又多了一道鱼竿子抽过的痕迹。 “嘶......疼疼疼...” 两个人疼得直叫唤。 刘伯将两个家伙让开了道,顾自牵着驴儿继续赶路。 赵壮捂着脸,盯着刘伯的背影,像是见了鬼一样,骂道:“这都什么人,这也不是拿刀拿剑的,怎么也这么厉害,咱们这抢钱的行当还做不做了!!” 秦方皱眉道:“哥,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明天换个路口,这....怎么什么人都遇得上啊,上午才被抢了,这又....哎....这要是说出去,咱们以后还怎么在这一带混日子啊!!” “这抢强盗的遇上了,这一声不吭,用鱼竿子抽人的也遇上了....真他娘晦气。”赵壮骂道。 刘伯牵着驴,缓缓走着,听到那拿板斧的强盗开骂,顿了顿脚步,抢强盗的钱,偷小偷的钱,这活计倒像是小雨那小子能干的事儿,于是转身回来,看着两个强盗。 赵壮吓得退了几步,地上的板斧也不敢捡起来,对着刘伯就道:“老伯,老大爷,我们没钱了,你不是也想从我们身上收刮银子吧,真的没有了,烧饼倒是还有几个,您老人家要是不嫌弃,我们可是分你一个 吃......” 秦方战战兢兢地站在一侧,看着这个钓鱼老翁,皱眉,实在不知要该怎么办才好。 “对对对,老伯,你吃烧饼吗?我这还有两个,您要是要的话,我们都给你好不好,别揍我们了。”赵壮急忙奉上怀里啃了几口的烧饼。 刘伯闻言,淡淡道:“抢你们的人叫什么名字?可是个年轻人?” 赵壮这才回道:“说是什么棋狂封弈的二弟子,叫小雨.....” 秦方在一侧附和道:“对对对,叫小雨,老大爷,您吃烧饼...” 二人见了刘伯伸手,那还敢又半分抢劫的想法,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回道。 刘伯闻言,皱眉,心下嘀咕:棋狂封弈二弟子,小雨?小雨?棋狂?莫不是真的是那小子回来了?当初他们落下山崖的时候,不就有棋狂封弈在内吗! “那小子长什么样?”刘伯好奇,多问了一句。 赵壮照着小雨的模样描述了,刘伯欣喜,微微一笑,淡淡道:“果然还是命大,回来了啊,哈哈哈,回来了啊,回来了就好。” 刘伯不再理会两个拿着烧饼肿胀着脸的强盗,长长的呼了口气,心里面多了几丝欣慰,还真是那小子回来了。 牵了驴儿,扛着鱼竿,翻身上了驴,不再踏步慢行,而是骑驴北去,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留下莫名其妙的两个强盗呆呆的站在原地。 “哥,什么回来了啊,又回来了就好是什么意思?”秦方嘀咕道。 赵壮回道:“管他什么回不回来的,收拾家伙,这几天不要出来了,敢情这路上的人都不好抢,我听说慕云山那个七层楼最近要举办劳什子宴客会,这路上正是北去慕云山的地段,估摸着没一个好抢的家伙,咱们回家种地避避风头先。” ...... 第一百三十二章 宴客会(8) 慕云山界。 元月十四。 巍峨群山之中,地处北境,高耸入云,绵延千里此一峰,唤作慕云山。 九脉十三支,一峰耸入云中,寒来千峦鸟飞尽,磅礴一峰出云来。 每年这个时候便是七层楼所有人最为忙碌的时候,尤其是间隔两年一轮的第三年末,最是慕云山热闹之时。 常年霸占七层楼杀手榜首位置的家伙,今年是否还是榜首,在今天成了最大的疑问。 慕云山楼阁峥嵘,轩宇锋芒毕露,雕梁画栋,罗列其间,好一处壮观的景致。 垂云阁,议会堂。 两列屏风立在两侧,中间两道平铺开去的茶几,每个茶几一侧乃是一个紫檀木暗香靠椅,上面包裹着貂绒,等人来坐。 清晨的垂云阁并不安静,无数衣着华丽的人匆匆忙忙,来来往往,楼主司青青纱遮面,体态优雅的坐在了议会堂的首位。 背后是凤凰涅盘锦绣,眼前是雕花金丝楠木茶几,司青身边两个人,一个侍女奉茶,一个腰间绾着哑铜铃铛做边的白纱红衣美妇。 赵明韵站在司青一侧,一身黄色的锦绣装束,腰间配剑,恭敬道:“楼主,都回来了。” 司青端了茶几上已经放了一会儿的香茶,捻起茶盖,缓缓拨弄了一下飘在茶杯里面的茶叶,抿了一口,点头回道:“都叫进来吧。” “七层楼二司命姜锋见过楼主。”一个身材和中的男子,一身橙色羽绒貂裘,手里拿着一柄长剑上前抱拳对着楼主躬身行礼。 司青摆了摆手示意他入座。 随后一名绿色长裙的女子跟了进来,走到司青面前道:“七层楼四司命羽春见过楼主。” “嗯。”司青淡淡的挥了挥手,示意她入座。 “七层楼五司命青鸾见过楼主。”又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走了上来拜见。 “七层楼六司命蓝沙见过楼主。”六司命是个中年男子,一脸胡渣未做修缮,略显沧桑。 七司命一身紫衣,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七层楼七司命紫翼见过楼主。” “七层楼财司秦明见过楼主。”一个官家打扮中年男子上前叩见。 ....... 待司青一一见过诸七层楼的掌司之后,众人一一列坐其次。 至于大司命和三司命原本就在垂云阁里,站在司青旁边的那个红衣美妇便是大司命白云,而站在一侧携剑的黄衣女子便是三司命赵明韵。 七层楼每一个司命各司其职,让七层楼的每一层都规规矩矩,打理得当。 大司命跟随楼主司青,全力负责其安全,二司命姜锋负责七层楼的安危,三司命赵明韵负责七层楼地脉一支,负责收集所有目标的身份信息,四司命羽春负责七层楼第四层的目标安排.....财司负责七层楼每年的经 济财务问题.... 偌大的七层楼,便是在这群人的手里,安然立于世间,坐落在了慕云山中。 至于七层楼所有的杀手,除了几个身份鲜明的家伙,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他们来自何处,去往何处?七层楼只是他们的合作对象,杀手来去均自由。 “明日便是宴客会放榜之日,‘季’字号的人还没回来么?”司青对着赵明韵问道。 堂下众人闻得司青说‘季’字号杀手,无一不知道她说的便是那江湖上声名在外的季如歌。 七层楼所有杀手的名字,也只有季如歌才会留名留得那么堂而皇之。 其他的杀手,或是某个厉害门派的长老,或是江湖游侠,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报出自己名字来。 他们或是害怕仇家复仇,或是害怕为自己家人惹来麻烦,都是接任务,做任务,收取酬金,从来不会像季如歌一样,大名留在各处。 而关于季如歌的传闻,江湖上众说纷纭,他的身份始终是个迷,出则江湖乱,静则江湖无此人一般。 赵明韵摇了摇头,回禀道:“禀楼主,尚未等得还令之人来。” 司青淡淡的叹了一口气,笑道:“三出江湖,两次榜一,七层楼如今偌大的名声说起来还有几分季如歌的功劳,江湖悠悠,这接近十载,那个名字终究要沉寂了么.....罢了罢了,你先坐下吧,羽春,你来说说今年 咱们的接的任务如何吧?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七层楼四司命羽春,绿色长裙微微一摆,手中一本账簿一样的本子拿在手中,缓缓走上了堂前,对着众人一一念道: “第七楼,挂出单的一共七个任务,中原江南三单,一,华坛寺长老空见。二,安宁观主罗丛生。三,明逸剑派掌门葛明,扬州葛家庄庄主葛长寿,春华谷霸刀门王恒,落月宗掌门吕韦,落月宗大长老吕方。合计酬金三十万两白银,接手者‘季’字号杀手,佣金十万两,已完成。未见还令。 无地名一单,季如歌,合计酬金二十万两白银,佣金八万两。接手者,‘渔’字号杀手,完成与否,未知!未见还令。 匈奴塔克洛一单,塔撒尔通沙寺住持罗格尔方汗,中原鼎湖山一单,十大剑派无极宗大长老萧竭。合计酬金二十四万两白银,接手者,‘枭’字号杀手,佣金八万两,已完成,令已还。 中原九华山一单,方首观主方长,酬金十万两,接手者‘千’字号杀手,佣金四万两,已完成,令已还。 第六楼,挂出单的任务一共十四单。 中原六单,分别是.......接手者,‘枭’字号杀手,合计佣金五十万两,已完成,令已还。 鲜卑西夏五单,分别是.......接手者,‘千’字号杀手,合计佣金三十万两,已完成,令已还。 .......第五楼。一共挂出单的任务三十二个,...... ...... ...” 四司命一一报来,至于五楼以下均是一些琐屑的小任务,不足挂齿,七层楼第六七楼的杀手主要是负责收集情报,更多细则便是由蓝衣六司命和紫衣七司命负责,细报由他两自己汇报。 整个上午,七层楼的所有大小事务,便在这垂云阁中,一一汇报清楚,元月十四,便是七层楼的年终大会所在。 ...... 元月十五。 慕云山一带的小镇上,无数酒馆茶肆,都显得比平时候热闹了许多。 许多来历不明的人在这一带聚集,或是来凑热闹的,或是去七层楼赴会的,鱼龙混杂,别的不说,倒是为慕云山这个边境之地,平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慕云山正南脉,唤作连云梗。 连云梗山脉末支,一个雪景小镇上,一个老茶馆畔水路水栈头,一个老翁披蓑垂钓。 一侧便是码头,无数江湖剑客刀客之属,终究是一堆江湖人匆忙赶路,只那老翁稳稳当当的坐在那里,等着晚些时候,再随大流上山。 看他的样子是在等着鱼儿上钩,可他的心里却是在等人,等一个路人,等一个叫做小雨的路人,只是他的余光瞟过来来往往的路人,始终不见那叫做小雨的路人路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宴客会(9) 待辰时末,老渔翁才缓缓起身,牵着那驴儿,跟着上山的江湖人群缓步往山上去了。 宴客会开榜在即,垂云阁分了七个房间,准备宴请七层楼排在前七位的杀手。 厨房里忙碌的大厨双手挥舞着锅铲,累的汗水淋漓,脸上却始终洋溢着笑容。 无数美酒佳肴依次从厨房端了出去..... 垂云阁宴客广场上,已经摆满了无数的酒坛子和一摞摞叠好的酒碗,用来招待所有来宾...... ...... 七层楼主楼。 今日封楼。 一个仗剑带着斗笠的家伙,似乎不长眼睛一般,缓步走到了守楼门守面前,要推门进去。 两个守楼者,均是八尺大汉,手中捏着过肩长柄大刀。 两个门将明显有些不耐烦,其中一个嘀咕道:“刚刚扛着鱼竿子的老头送走了吗?这怎么又来一个?” 另一个回道:“听说送走了,从后门走的。” 两人对话完,这才看着小雨。 “嗯!今日封楼,你看不见吗?”守门将语气之中带着责问。 小雨在一侧听了两人的对话,心中暗道:钓鱼的老头子?莫不是刘伯,自己这里还了令就赶紧去找找,刘伯手里还揣着自己的包裹里面大把的银票呢,可不能给了这个老朋友了啊,再说了,刘伯可不缺银子,自己 缺! 小雨听了,转而微微一笑,回道:“哦,都封楼了吗?怎么,今日的宴客会不在楼中举行了?” 守门将回道:“今年的宴客大会改到垂云阁举办,请阁下移驾。” 小雨皱眉轻声回道:“我这还得去楼上一趟,有事。” “何事?”守门将见这个人戴着斗笠,只能瞧见半边脸颊,一撇胡子挂在鼻子下面,估摸着是个中年汉子。 小雨伸手在自己怀里摸了摸,掏了出来一枚枣核大的令牌,递了上去。 正面是‘季’反面是‘柒’,但凡在七层楼当差的人无一不识此令,只有七层楼榜首才配得上的令牌,反面是‘柒’!! 两人的眼神比刚才见了刘伯的‘渔’字令更加精彩,‘渔’字令正面是‘渔’,背面是‘陆’,正是七层楼第六层杀手的令牌,去年的榜眼便是‘渔’字号杀手,他们又如何不识的,如今眼前人,竟然拿着的是‘ 季’字号令牌,两人的眼神瞬间变得恭敬肃穆起来。 “先生稍候,我这就传话去。”那个拿着季如歌‘季’字令的门将恭敬的将手里的令牌还给了季如歌,自己忙将手里阔刀靠在门上,急急忙忙奔去偏殿了。 另一个门将知道来人是季如歌之后,战战兢兢的站在一侧,时不时的瞄一眼这个带着斗笠遮了半面脸的中年男子,这种人在他们眼里,俨然是神一般的人物存在,丝毫不敢怠慢。 不多时,赵明韵一袭黄衫,亲自领着门将走了过来。 “恭候大驾多时了。”赵明韵先开口对着季如歌抱拳道。 季如歌微微一笑,回道:“宴客大会巳时七刻未至,不知还能还令否?” 赵明韵点了点头,陪笑道:“能,能当然能,里面请。” 赵明韵一边推门一边对着小雨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忙在前面引路而入。 沿着蜿蜒的楼梯,直奔七层楼顶楼第七层。 推开挂着七个任务的房间,季如歌迈步跟着走了进去。 看着这个江湖上已经传得神话一般的人物,缓缓将手里的‘季’字七杀令还入楠木龛盒之中,赵明韵心下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从楼一道专用的送杀手的门口送走季如歌,赵明韵这才急急忙忙的奔着垂云阁而去。 ...... 司青不紧不慢的还在品茶,赵明韵慌慌张张的奔将进来。 “楼主,来人了。”赵明韵上气不接下气,明显是奔走所致。 “来什么人了?慢慢说,你这性子始终改不了。”司青眉头微微一皱,淡淡回道。 “季如歌,还有‘渔’字号杀手,还令了。”赵明韵躬身回道。 这一次,轮到司青不安定了,手里的茶放在了一侧,坐直了身子,问道:“此话当真?” 赵明韵回禀道:“季如歌还了令,任务全完成了,至于‘渔’字号杀手,也还令了,只是任务没完成,他收回了这一个任务,留了十万两酬金,取消了这个任务。” 司青闻言,嘀咕道:“那么这榜?” 赵明韵抢口回道:“得重排。” 司青大手一挥,袖口一摆,回道:“放榜还有多久?” 赵明韵回道:“巳时七刻放榜,还有三刻钟时间。” 司青微微一笑,“到底还是没让我们失望,那便改吧。速去。” 赵明韵点了点头,笑着转身去了。 季如歌这些年无疑成了七层楼的招牌,听到季如歌回来还令,无疑是给整个七层楼的人吃了一剂定心丸。 垂云阁,宴客广场上。 派酒的壮汉早已站在了广场中间的圆形高台上,看着站在周围七七八八的江湖人,面不改色,他的身边是堆叠的酒碗和无数坛好酒。 至于这些东西用来做什么,不言而喻。 自然是招待今日来赴会的所有江湖人,不论是杀手还是凑热闹的家伙,都有,人手一碗,盛会俨然。 广场上,无数的江湖豪客,无数的能人好手都在议论纷纷。 路人甲:“不知道今年的榜首可还是那季如歌?” 路人乙:“肯定是,这么些年了,还没人能撼动得了他的位置。” 路人丙:“那可不一定,我听说季如歌在江南之后,便没了踪迹,这一年了,可都没有他的消息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我可听楼里的朋友说今年的榜首易位了。” 路人甲:“真的?” 路人丙:“千真万确,这不还有两刻钟便是巳时七刻,咱们等着放榜瞧瞧便是。” ...... 就在这时候,垂云阁偏殿屋檐下,一个管家打扮的家伙,坐在一张木头案几前,看着面前罗列的名字,笑嘻嘻的收着银子。 一侧挂着一张帆布,上面写着‘赌榜’两个大字。 当然,这里的赌榜不是七层楼所设立,而是一些江湖人士自己设立的,来人均可参与赌博,赌杀手榜前三会分别是谁? 赔率不同,押银子给票据,桌上乃是去年排在杀手榜前七位的人的代号,来人只需要押今年的杀手榜前三是谁即可。 一个身穿粗布袍子中年人的走到了这里,伸手从怀里摸出了身上从两个强盗手里抢来余下的十几两银子,全部押在了‘季’字号上。 “就押他了,榜一。” 季如歌自然不会押别人是榜一,因为他就是榜一,他就是季如歌,他回来了。 “一赔一十,怎么?今年的赔率这么高?”季如歌淡淡问道。 那管家打扮的赌主笑着回道: “哟,客官,你还不知道吧,根据小道消息,说这‘季’字号杀手今年极有可能不是榜一,所以赔率高了,要是以往,老身可不敢把‘季’字号拿出来押,毕竟年年都是他的榜一,无可厚非,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听说七层楼来了个厉害的杀手,这不,十有八九今年的榜一要易位了。” 季如歌闻言,瞥了一眼几个代号的木牌子,问道:“不知这厉害的杀手是谁?” 那赌主指了指台面上‘枭’字号的牌子,笑着回道:“这不,就是这位,听说厉害的单子都接了,无一失败。” 季如歌问道:“可知道什么人?” 那赌主问道:“什么人谁知道呢?七层楼的杀手,我们这种人,能听说就不错了,哪能知道什么人啊。客官,买定离手了啊,可不能改。”赌主一脸得意的看着眼前人押在了季如歌的代号木牌子上,心想这十几两 银子可拿定了。 季如歌点了点头,转身奔着人群去了。 诚然,季如歌就是小雨,小雨就是季如歌。 小雨怀里揣着适才赵明韵给的邀请函,打量着周围的人群,并没有要直接去宴客阁赴会的意思,而是在整个广场上用目光搜寻那个扛着鱼竿的人。 他的银子在刘伯那里,这一行不找着刘伯可不行。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宴客会(10) 垂云阁宴客广场之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在广场的一个角落,一个钓鱼老翁,怀里抱着鱼竿,安静的坐在了竹林底下,心境丝毫没有受到吵杂的人群影响,闭目养神,等着再有一刻钟才去宴客楼上赴宴,这时候的他,顾自端坐在那石墩子上。 此人正是常年修习鱼禅功的刘伯。 刘伯的驴还是拴在一边,任由这头驴在咀嚼着竹林的青叶,刘伯的驴是小雨帮他买的,刘伯的朋友极少,能有小雨这么一个,便已经是极好的了,所以刘伯一直很珍惜的留着这头驴。 这时候已经用错骨易容术改了模样的小雨抱着手里的那柄长剑,剑是市集上买来的一般长剑,自然不是那柄引人注目的寂灭剑。 小雨早看到了刘伯的身影,自己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奔着那角落而去。 小雨随手薅了路边一把杂草,缓步走到驴儿面前。 额头一撮白毛,驴还是那头驴,钓鱼的老家伙还是那个老家伙,小雨十分欣慰。 总算还是见着刘伯了。 伸手将手里的草递到了驴面前,那驴嗅了嗅,几口粗鲁的嚼了下去。 刘伯心境澄明,早已听得身边来人。 “驴,卖不卖?”季如歌站在了安坐的刘伯一侧,微笑着问道。 难得开口说话的刘伯,这时候眼神里晃过一丝喜色,这个中年人不是小雨变化后的模样,又能是谁? “驴,要卖,只是看你能出多少钱了?”刘伯淡淡回道。 季如歌点了点头,撇嘴道:“我不买驴,也就问问。” 他说完,用手里的剑往刘伯身边的鱼篓子里探了探,嘀咕道:“怎么,天气冷了,连鱼也钓不着了?我还说晚点一起去找个酒馆,煮鱼论剑呢。” 刘伯这才笑呵呵道:“臭小子,可算回来了。” 小雨点了点头,笑道:“嗯,活着回来了,哈哈哈,庆幸的是还没摔死。” 刘伯又问道:“令还了?” “还了。”小雨嘀咕道。 “走吧,去赴宴。”刘伯缓缓起身。 小雨摸了摸怀里的邀请函,便是七层楼给的。 排在前七位的杀手都有,他们可不是一般的杀手,自然不会和广场上这群人一起在广场上喝那粗糙的宴会酒。 排在七层楼杀手榜前七位的杀手,都有楼中为他们安排的单独的房间,备好了无数美酒佳肴给他们享用。 一人一个单间,房间里的茶几上,除了美酒佳肴,还有七层楼给他们筹备的额外的酬金。 至于前三的几个杀手,还有一次楼主亲自接见的机会,可以对七层楼提出一些要求,只要合理,七层楼都会照办。 “放榜了!!” 两人起身的时候,身边的江湖豪客都兴奋起来,看着红衣美妇端着一卷镀金边的黄色卷纸走到了场中,那红衣美妇正是七层楼大司命白云。 几个守将护着她,一路婀娜走向了放榜石板前,但见白云缓缓将那榜贴在了广场一面石墙上面。 这时候,所有人都不敢妄动,只等他们走后,这才一拥而上,议论纷纷。 今年的榜一,依旧是那个显眼的字‘季’! 刘伯和季如歌并没有去凑热闹,而是拣了一侧穿廊小径,两人并排着,没有多说话,静静的往阁楼去了。 递过邀请函,他们各自都有一位司仪迎着,指引他们往各自的雅间而去。 为了不暴露杀手的行踪,他们排在前七位的杀手,都各自有各自的房间,相隔较远,而且穿廊不同路,都是分开的。 临别时候,刘伯给季如歌留了句话。 “喝了好酒,咱们还是在竹林底下,拴驴的地方见。” 季如歌闻言,点了点头,跟着司仪去了。 七层楼杀手榜放榜。 榜首‘季’字号杀手。 榜眼‘枭’字号杀手。 榜三‘千’字号杀手。 至于刘伯,因为杀‘季如歌’一单失利,沦为了榜四。 ...... 榜眼‘枭’字号杀手的房间内。 一个用黑纱遮了半边脸的刀客安坐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动桌上诱人的酒菜的意思。 此刀客正是那日撞了小雨的那个人,乃是‘枭’字号的杀手,一身板正的骨骼,锦衣绣服,腰间佩刀,是个实打实的汉子,其真实的身份却是北域道宗的人,乃是北广道王邱林仆的三弟子,中原名字唤作肖英芳。 肖英芳瞅瞅一侧的侍儿,心下被季如歌夺了榜一,心中稍有不快,却不显露于色,他进了前三,便有见到楼主司青的资格,他此行的目的没有落空,便没多余的介怀了。 “我要见楼主,可否?”肖英芳从怀里摸出了七层楼的赴宴客会的邀请函,放在了桌上,对着美女侍儿用蹩脚的中原话问道。 侍儿点了点头,拿了邀请函,对着他委身道:“您稍等,我这就去回禀三司命。” 不多时,侍儿带着三司命赵明韵走了进来。 赵明韵对着肖英芳道:“先生要见楼主,还请这边请。” 肖英芳跟着赵明韵出了雅间,一路去了。 ...... 小雨没有要见司青的意思,将桌上一大桌子好酒好菜招呼了之后,大喇喇的薅了桌上背着的上万两银票走了出来。 刘伯早已等在了那竹林底下的驴儿旁边。 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扔了斗笠,拔了粘在嘴角的胡须,错骨易容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笑嘻嘻的在刘伯长袖袍的手兜里摸东西。 摸了半天,薅出了一叠银票,数了数,只六千两。 “这七层楼也太抠了些,我才一万两,到你这里,就只有六千两银票了。”小雨嘀咕道。 刘伯呵呵一笑,余生可不打算在上这七层楼了,打算跟着这眼前这小子混日子,笑着回道:“足够你吃好多酒肉了,怎么,后面如何打算?” 小雨接过刘伯背上的包裹,挎在自己肩上,走吧,下山去,这里的热闹让他们热闹去,我们边走边说。 刘伯呵呵回道:“我可是听说最近的西南边不安宁,闹鬼,走失了不少小孩子,你不去瞅瞅去?” 小雨骂道:“好好的你提这个做什么,我们先回一趟大龟山,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走走,我去找那赌榜的家伙,收了自己赢了的上百两银子去。”小雨帮刘伯牵着驴,走在前面。 不多时。 一老一少,又牵驴扛鱼竿的下了慕云山。 只慕云山宴客会的广场上,所有来赴会的江湖豪客还在大碗喝酒,大肆喧哗,这一切的热闹,仿佛要将这一个庞大的杀手组织的杀机尽数掩盖在这一派热闹繁华之中。 ...... 第一章 密谈 垂云阁广场上,放榜之后,杀手榜第一的大冷门‘季’字号杀手,又成了榜首,整个广场上的人,又沸腾了起来。 季如歌,终究还是那个季如歌。 七层楼杀手榜第一的位置,终究还是‘季’字号杀手的。 在中原正道人士眼中,这一帮人俨然都是乌合之众。 殊不知这群乌合之众之中,隐藏了不知道多少高手。 ...... 垂云阁三楼偏殿。 门外是带着面具的门守甲士。 门内,一张山居图案的屏风幔帐,里外各设了一张雕花楠木茶几,几上是才泡的雪芽清茶。 ‘枭’字号的杀手——肖英芳腰间佩刀立在一侧,自己盘膝坐在茶几前的貂绒铺布上,皱眉看了看面前的屏风。 “这就是七层楼的待客之礼?”一口蹩脚的中原腔调掩盖不住他的脸上的不满。 他身边站着的便是一袭红袍的七层楼大司命白云。 白云委身致歉,回道:“这是我们楼中的规矩,楼主见客不见人,还望海涵。” 肖英芳瞅了瞅眼前的大屏风,又瞥了一眼自己立在一侧的雕龙佩刀,反手一抓,抬手拔出刀来,要砍向那屏风。 只一瞬之间,白云挽在腰间的系哑铃白纱随着手微微一抬,哑铃对准肖英芳的手砸了过去。 “铛!” 一声撞击的声音落下,白纱如蛇再微微缠住肖英芳的刀,白云挥手一缩,一拉,径直的将肖英芳的刀夺了,一提,一松,只见那柄长刀鼻子里的落在了刀鞘之中。 肖英芳愣在了原地,瞪大了双眼瞅着眼前的美妇,心里暗道:这女子竟然这般厉害,倒是自己鲁莽了。看样子,是个高手,若不是在这里,自己难免技痒,和她切磋切磋武功了。 白云看着肖英芳歉然微微一笑。 “阁下还请稍安,规矩始终是规矩,这里是七层楼,还请阁下守规矩一些。” “呵呵,好本事。”肖英芳这才安静下来,回道:“楼主可来了。” 白云指了指屏风对面,点了点头。 但见对侧墙面转动,露出一道门来,两个丫鬟扶着一个垂珍珠帘子遮了脸面的美妇,几人款款走了进来,随后美妇安坐在了木榻之上。 司青开口问道:“阁下好本事,一年之内竟然取得了我楼中杀手榜眼的位置,今日邀见,不知道有什么要求?还请一一说来,只要不过分,我们自然答应。” 肖英芳正色回道:“不知道楼主这里说话可方便?”肖英芳说完瞥了一眼身侧安静站着的大司命白云。 司青咳嗽了两声,身边的丫鬟懂事的退下,唯独白云还安然站在一侧。 “好了,阁下有何事相商议,这里再无外人,只管说来。”司青中气十足的说道。 肖英芳这才开口道:“实不相瞒,鄙人乃是北域道宗三殿司——肖英芳。” 司青闻言,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忙打断了肖英芳的话,“咳咳,我们七层楼开门做生意,从来不问杀手的来历,阁下不必自报门庭。” 肖英芳呵呵笑道:“既然报了家门,我便是不害怕楼主知道,冒昧问一句,楼主可有逐鹿中原的意思?” 司青闻言,淡淡道:“阁下有什么事情,还请明言。” 肖英芳回道:“我此番为了见楼主,可是费劲了力气,我来此一会,不为别的,只为助楼主一统中原江湖而来。” 司青呐呐道:“我一介妇人,什么一统中原的野心终究是没有的,只怕是三殿司想多了。”司青言语之中充满了试探。 肖英芳闻言,从怀里摸出了一块令牌,乃是北广道宗的宗主令。 令乃是红色的一块方形木牌,上面刻有‘邱’的字样,双手奉上,递给了大司命白云。 白云接了转身到了屏风后面,给到了司青手里。 司青皱眉看了看令牌,望着白云。 白云点了点头,示意此令为真。 司青这才回道:“不知阁下何意?” 肖英芳笑着道:“我此行的意思,就是师父的意思,我们陆教想助楼主一统中原,不知楼主意下如何?” 司青微微一笑,并不正面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那么北广道王的意思又是如何?” 肖英芳回道:“家师乃是我匈奴相国,奈何中原和匈奴的要塞不开,我们一直想宣扬我教道法于中原百姓,苦投无门,还想借助贵楼之力,只要您一统中原,只需助我们打开北边开流峡要塞,让我们的人能入中原 即可。” 司青眉头微微一皱,开流峡乃是北关要塞,这陆教的意思,看样子是匈奴久战不得破中原,想借助我七层楼在江湖的力量,以武破国了,哼,这个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被域道宗代表的便是匈奴,这样一来,有他 们的帮助,我确实有一统中原江湖的能力,倒不如先应了他们,等得手之后,我便卸磨杀驴,同不同意他们进中原,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司青笑着点了点头,对着屏风外面的肖英芳问道:“不知贵宗想如何出手助我?” 肖英芳回道:“家师已经备好黄金百万两,全力资助七层楼发展情报,我兄弟三人也都在中原各处,全力听候楼主差遣,有用得着的地方,一呼即应,您看如何?至于详细的,我们尚需从长计议,以我看,我们不 妨从当今中原十大剑派下手.....” 司青闻言,点了点头,两人又在阁楼之中,商议了良久。 时至日暮,司青派人送肖英芳下山,自己这才站在楼上看着茫茫山河。 白云送走肖英芳,回到了司青一侧。 司青也不看来人,说道:“下山去了?” 白云点了点头,回道:“下山了。”白云迟疑了一下,问道:“楼主,我们真的要和匈奴的人合作?” 司青也不作答,只回道:“这江山不是他们的,也不是坐在皇庭皇帝老儿的,我倒要看看,最后会是谁的?吩咐下去,等他们的诚意一到,七层楼全力和陆教合作,呵呵....”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白云安静的垂立在一侧,不敢再多问。 两人安静的看着慕云山在日暮之中,烟波诡谲,起伏不定,好一片波澜壮阔的景色。 ...... 第二章 一抹安宁(1) 慕云山下山的山道上。 驴背上系着刘伯的鱼篓子还挂着小雨随身的配剑,一老一少,谁都没有骑驴,并步缓缓走着。 刘伯不爱说话,却不介意听小雨叨叨。 听小雨叨叨上次一别之后,他们在山谷里的种种经历。 “臭小子,命还挺大。”刘伯习惯扛着自己的鱼竿,习惯走路,“不过以你小子的本事,只怕还看不上棋狂的天元四子剑吧。” 小雨呵呵一笑,回道:“天元四子剑虽然比不上我的残剑十八式,却也不是一般的剑法,对付很多高手足够了,我呀,现在可是天下四杰之一的棋狂二徒弟,完全可是正大光明的行走江湖,厉害吧,刘伯。” 刘伯闻言,呵呵一笑。 两人准备去马驿牵马,然后一路回刘伯家去。 小雨一边走,一边问刘伯道:“刘伯,我的包裹里可还有不少银票,上次一别就是半年多了,咱们取了马,就去你家,我的银票你可得悉数还给我。” 刘伯点了点头,回道:“臭小子,你的银票,我都给你收着呢,不会吞你一分钱。” 两人取了马,刘伯这才骑上了驴,一人骑马,一人骑驴,一路南行。 慕云山南侧,半日的脚程,小雨跟着刘伯到了北寒湖畔。 湖畔一热闹的大镇子,唤作北寒湖镇。 入镇的马道口,刘伯指了指前面的镇子,道:“我家住在镇子西边,咱们去镇上买点酒菜去,晚上喝点如何?” 小雨笑嘻嘻回道:“到了你的地方,你老人家是主人,听您安排便是。” 刘伯呵呵一笑,不再回答,赶着驴儿走在前面。 镇上最大的酒楼,刘伯带着小雨停马驻足,两个牵马的看门小厮笑嘻嘻的迎了上来,要帮刘伯和小雨将马牵到马厩去。 “刘伯,您老人家这是哪儿去了?”一个小厮认识刘伯,笑嘻嘻的关切道。 刘伯回道:“去北边钓鱼去了,今儿个给我多备些酒菜,最好烹一条鱼送过来,家里来客人了,不用牵驴,就不进去了。” 小厮笑嘻嘻的回道:“哟,难得啊,您老人家还有朋友来访,好勒,您慢走,我这就回掌柜的去。” 刘伯摆了摆手,转身牵着驴往镇子外走,小雨牵着马跟着。 镇上闹市,骑马而行不方便,不如牵马走得舒畅。 小雨跟在刘伯旁边,问道:“您老人家还是酒楼常客啊?” 刘伯回道:“他们家的酒菜不错,我留了银子在掌柜那里,店小二常送酒菜到家里来吃,我这个糟老头子不是很喜欢热闹。” 小雨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镇子西边便是北寒湖,刘伯住处便在湖畔。 小雨跟着刘伯到了湖畔,本以为刘伯的住处应该是一处水榭小茅屋,到了一处临湖的庄园,才发现,刘伯的宅子是一处大庄园。 杨柳依湖,庄园就修建在湖畔。 庄子门口,上面门匾上刘府两个大字十分醒目。 小雨站在林子边上,瞅了瞅这处临水大庄园,估摸着能有几百亩的面积,站在高处,远远看去,庄园里面亭台水榭,花园流瀑,十分豪华。 小雨皱眉道:“刘伯,这是你家?” 刘伯点了点头,回道:“怎么,不行?” 小雨想了想刘伯在七层楼的身份地位,随即笑道:“以您的本事,这庄子是你的,倒也不稀奇。” 刘伯牵着驴走到大院门口,不是很利索的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钥匙,插入钥匙孔,缓缓的推开大木门,看着小雨笑了笑,“走吧,咱们进去。” 小雨皱眉嘀咕道:“刘伯,怎么不见你的家人?” 刘伯微微一笑:“哪有什么家人,孤家寡人罢了。” 小雨又好奇问道:“那您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 刘伯点了点头,反问道:“怎么?不行?” “行,怎么不行,那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怎么不见雇佣两个佣人,也不见个来牵马的小厮呢?”小雨皱眉道。 刘伯回道:“江湖人,要什么佣人,自己照顾自己便行了,你小子可别指望我这里还有人服侍你,这可不是江南的醉雨楼。” “一个也没有?”小雨有些纳闷。 刘伯点了点头。 “那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庄子?”小雨又道。 刘伯撇嘴道:“我乐意,你要是也乐意,我这庄子随时欢迎你来。庄子西边便是北寒湖,随时欢迎你来钓鱼。” 小雨嘀咕道:“得了,傻傻的坐一天钓鱼,我可不喜欢,也就您老人家坐得住。” 刘伯带着小雨牵驴到了院子里一处老槐树边上,不紧不慢的将驴儿拴在长满了杂草的花园旁边,任由驴儿吃花园里的杂草。 “你也将马拴在这里,这花园里的杂草多,够两个牲口吃了。”刘伯嘀道。 小雨瞅着长满了杂草的花园子,锁眉道:“您老人家这院子,是多少年没人打理了?” 刘伯回道:“院子太大,懒怠打理,在乎这琐屑的事情做什么?” 小雨叹道:“您老人家还真是独特啊。” 小雨将马栓在了树下,跟着刘伯往穿廊走,过了穿廊,便是一处家宅。 “门不关吗?”小雨嘀咕道。 刘伯回道:“酒楼送酒菜的小二还没来,不用关。” 走到大院之中,刘伯带着小雨去了屋里,递给小雨一个火折子。 “臭小子,等下入夜了黑,吃喝都不方便,来帮忙把家里的灯点上。”刘伯指了指正屋前的大院子中间的石桌子,嘀咕道:“多拿些灯去院子里,今晚看样子月亮不明朗,咱们就在院子里喝点酒。对了,把那边的碳火炉子也搬出去,这大冷天的,不烤火可不行。” 小雨依言照着做。 刘伯的宅子虽大,却无人打理,院子不少地方都长满杂草,看得出来,刘伯的日子过得很随意,只是屋子里屏风古董架子都还算干净,应该是刘伯常常打理,典型的顾里不顾外面的性格。 天还没黑下来的时候,酒楼的人便将酒菜送了过来,石桌子上摆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刘伯送走酒楼的店小二,这才带着小雨回了桌子上,准备开始吃喝叙旧。 第三章 一抹安宁(2) 碳火炉子里烧得是柴火行昨日才送来的上好木炭,小雨用火钳夹了好些扔了好些进去。 天色黑了下来,桌子上摆了两盏才起的灯罩烛灯,加上一侧碳火炉子里的红碳烧得正旺盛,院子里看上去并不黑暗。 天色无月亦无星,院子里杂草丛生,冬天里也没有虫鸣,一片安宁和祥。 一筷子红闷鱼下了肚,小雨嘀咕道:“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庄子,您老也不嫌弃磕碜得慌。” 刘伯呵呵一笑,一杯老酒举了起来。 “呵呵,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有什么好磕碜的,臭小子,来喝酒。” 两人碰了一杯,醇酒入腹,十分甘甜。 “臭小子,怎么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刘伯问道。 小雨嘀咕道:“能有什么打算,还不是得先回大龟山再说,家里还有两个糟老头子要养呢!” 刘伯回道:“真的不去西南走一趟?我可是听说那边走失不少孩子,你不去管管去?” 小雨呵呵一笑,回道:“您老人家以为我是谁呢?啥都管得着吗?” 刘伯回道:“别人不知道你是谁?我可知道,你小子可是季如歌啊,不该去管管吗?” 小雨回道:“江湖上,季如歌可是大魔头,三年一出,这一年可算过去了。” 刘伯道:“呵呵,允州大侠呢,不去管管去?” 小雨微微一笑,回道:“到哪儿都有一个大侠,是不是我都不重要,只要人心向善,人人都是大侠。不过您老人家这么说了,我倒是还真有可能去一趟西南,那丰花汀的棋医孔阁孔老先生被魔教的掳去了,珞珞一 行应该会去西南,我想去帮帮他们。 至于您老人家说的孩子走失的问题,我便抽空去理理也好,不过不会用季如歌的身份,毕竟咱现在是封弈二弟子,迟早要给我那位臭哄哄的师父闯个名堂出来的。” 刘伯微微一笑,“怎么,一个人去?” 小雨回道:“还有我师兄俞流飞。” 刘伯又道:“介不介意多个伙伴。” 小雨瞅了瞅刘伯,嘀咕道:“您老人家不钓鱼了?” 刘伯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小雨,回道:“大鱼钓到了也杀不得,倒不如和鱼为伍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没什么盼头了。” 小雨闻言,笑嘻嘻道:“哈哈哈,就知道刘伯您老人家也是个好人。” 刘伯回道:“好人算不上,只是人老了,没了方向感,不如跟着你小子走走江湖,老了也好有个人给我烧酒收尸。” 小雨笑道:“您老人家筋骨可好着呢,用不着我为你收尸。” 刘伯笑道:“好了好了,来喝酒,今晚重逢,我倒是想念你小子得紧,赶明儿我便赖上你了,我也去你老家走走,看看什么样的家伙能教出你这么个臭小子来。” 小雨问道:“怎么,您老人家今年不上慕云山了?” 刘伯道:“人老了,总有离开的时候,我凭生夙愿便是做一回杀手榜第一,可这杀手榜第一的位置是季如歌的,我打不过,认输了。” 小雨呵呵一笑:“您不是打不过,您是不打了吧。” 刘伯道:“杀了你,只怕天下灾乱来时,不知道多少百姓受苦了,这第一,不争也罢了。” 小雨抬起酒杯,对着刘伯道:“多谢您老人家不杀之恩。” 刘伯摆了摆手,“杀不得,杀不得。” 刘伯从知道小雨是季如歌,又知道允州大侠也是小雨之后,才明白,这个江湖的大魔头,原来是个侠义心肠的小子,赚来的钱都是接济天下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了,这小子这般行径,倒是比得过江湖上那些闻名的 大侠了,佩服的紧。 不贪名利,单是这一点,就已经超过很多人了。 两人喝了一回酒,畅谈江南种种经历,十分畅快,半醉半醒之时,各自回房睡了。 隔日,小雨回大龟山的路上,又多了个老伙伴。 小雨包裹里余下的几千两银票悉数背上身上,而刘伯身上不知揣了多少银票。 小雨乐意带着刘伯行走江湖,心下高兴,刘伯这些年一直都是七层楼排在前几位杀手,身家只怕不少,要是遇上灾民,坑上一坑,倒也乐意。 一路上吃喝拉撒全是刘伯给钱,小雨抠抠搜搜的,一分钱没花,刘伯知道这小子德行,倒也不介意花钱请这小子吃喝。 刘伯在七层楼接的任务多是江湖上明面的坏人,杀了便杀了,赚了酬金都是自己存着,为民除害,却没想过要救济百姓,论心境,他看着小雨骑马走在前面背影,倒有些自愧不如,此番绕着话儿诓小雨去西南瞅瞅闹鬼的事情,便是希望路上有个能帮忙的人,这小子机灵,是个好帮手。 大龟山腹地。 何家村。 日暮。 破旧茅屋里面,两个老家伙,一个中年壮汉,三人正在煮牛肉,烹酒喝。 屋里有些杂乱,到处都是酒坛子。 小雨皱着眉头看着正在桌子上夹牛肉喝酒的几人,心下暗骂,俞大哥的性子倒底是随了封弈师父,这才走了几天,这一屋子就乱成这样了...... “咳咳咳...” 小雨重重的咳嗽了几声,桌上三人转头看着小雨,还有小雨身后站着的扛着钓鱼竿的刘伯。 “小雨!你回来了啊!这位老人家是?难道就是你说的老朋友?”俞流飞看着小雨喜道。 小雨点了点头,歉疚的对着刘伯道:“家里乱了些,刘伯,来来来,里面坐,咱们先吃饭。” 刘伯皱眉跟了进去,桌上添了两双碗筷,且喝了这顿酒再说别的。 众人相互见过,老头子和袁三知道小雨这个朋友应该来历不凡,俞流飞只当是小雨的朋友罢了。 小雨和刘伯提过俞流飞的事情,在场的几人,除了俞流飞,其他几人都知道小雨的真实身份,几人言谈甚欢的时候,都会小心避开小雨的真实身份不谈。 俞流飞只当小雨是两个糟老头子养大的孤儿,因为机遇成了自己的师弟罢了。 饭后,小雨摸了摸怀里的几千两银票,看着村口发呆,原本留下的老婆本打算回来买个宅子取何老爹家的小芳成家的,这时候计划落了空,小芳嫁了村里二狗子,自己只得罢了。 小雨提着一壶酒喝了一会儿闷酒,心下犯嘀咕,就知道家里这两个糟老头子不靠谱,说什么这一趟回来便是何老爹家提亲,这下好了,小芳到底跟了二狗子,还提什么亲。 也罢,自己对小芳也算不得是爱,万一哪天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小芳要是真嫁了自己,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愁绪几点渐渐消散,雪上残阳暮深,此时最是安宁时。 第四章 就医(1) 刘伯在何家村住下,和同小雨、俞流飞两人准备过了正月再出发南行。 南行的目的,便是为了去西南冬行山一带瞅瞅江湖上冬行山闹鬼捉孩子的事情,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小雨慕云山一行的同时,庐山离宗离珞一行人到了无计道人所在的落空山一带。 离败几人一路问路至落空山脚下。 离败和卫长吟两人吃了孔阁的药,性命无忧,只气色不好,倒是比那些名药贵材养着身子好了许多。 “先生,这里见过了,烦打听个路。”卫长吟途径一处,拉着一个赶路的老伯问路。 那老伯指了指落空山上山的路,回道:“这山里卦横坡确实有个叫做无计道人仙师,医术精湛,只不见外客,你们往这道山路一直走,便能到那卦横坡,只是那一段路全是迷林,人进去了,也只能绕出来,寻不得进山之法。” 卫长吟闻言,对着老伯抱拳道:“有劳先生指路了。” 老伯摆了摆手,回道:“不碍事,不碍事,别过。” 众人循着路一路往落空山卦横坡走。 待走得循着山路走了十几里,到了一处密林边上,果见林边立着一石碑。 碑上刻着‘落空山卦横坡。’石碑一侧立着一块朽木牌子,上书‘卦横坡迷林,访者请绕道。’ 离败、卫长吟、阮忠、离珞、周小艺、安凝还有两个剑客,众人站在石碑面前,准备进山。 卫长吟在一侧皱眉道:“素闻无计道人精通奇门八卦,只怕这卦横坡便是他布的局,为的就是阻止常人进山扰了他的清静。咱们到了这里,总得进去试试了。” 离珞在一侧嘀咕道:“不知道霜姐姐在不在山中,咱们先进去看看再说。” 离败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迈开步子,顺着一条石板修筑的林荫小道走了进去。 沿着石板小道走了七八里路,或上或下,绕了一个多时辰,众人准备找个地方歇脚,远见一处石碑立着,赶了几步,准备就在那石碑处歇息。 待走到近处,定神一看。 石碑上刻着‘落空山卦横坡。’石碑一侧立着一块朽木牌子,上书‘卦横坡迷林,访者请绕道。’ 一个随侍剑客皱眉道:“掌门,咱们又走回来了。” 离败跟了过去,仔细一看,再打量周围的山路,几条上山的林荫石板小道,果然就是来时的路。 卫长吟叹道:“到底还是走了回来,果然是个迷林,想要见这无计道人一面,只怕比求医孔阁还困难了些。丰花汀一行,我们好歹还见着了孔阁本人,倒是这里,我们连无计道人的面都还没见着,便被送了出来,哎。” 离败数了数一共四道上山的石板小道,皱眉道:“卫兄,我见这四条小路上山,既然是迷林,我们不妨分四路上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上山的路。” 卫长吟点了点头,回道:“也好,咱们再走一趟试试。” 众人兵分四路,循着上山的轨迹,准备分头上山去。 又是一个时辰的路程,众人在密林之中穿行了好几次,或是两两相遇,或是一道而出,终究还是回到了起点,便是那石碑之处相遇。 再回合之时,已经是日暮。 卫长吟皱眉道:“离兄,看样子,这路根本没有进卦横坡的路,咱们这都绕来绕去两个时辰了,还是没法进去,眼看天色渐黑,我们不妨先回镇上找个住处,明日再访如何?” 离败点了点头,回道:“哎,也只能如此了。” 离珞有些着急,却又帮不上忙,只能乖巧跟着下山。 众人正要离开的时候,却见着衣着朴素的一男一女从山路一路上山而来。 男的背着个要篓子,女的腰间配剑,两人有说有笑的走到近前。 来人正是无计道人的大弟子洛药还有他的妻子彭芸。 洛药和彭芸有说有笑的准备进山。 离败恭敬对着两人道:“两位,这里见过了,敢问两位是要进山吗?” 洛药点了点头,谦逊回道:“几位看着眼生,不知你们到卦横坡有什么事情吗?” 离败回道:“我们是来求医的,不知两位无计仙师何人?能否引见一番?” 洛药礼貌回道:“原来几位是来求医的,我便是这山中家师大弟子,家师素来不喜接见外人,这行医之事,向来由我代劳,既然几位是来求医的,不妨告诉在下,我或许能帮助你们一二。” 离败闻言,喜道:“原来是无计仙师高徒,请教姓名?” 洛药躬身回道:“高徒不敢当,在下洛药。” 离败抱拳道:“原来是无计仙师首徒,久仰大名。” 洛药微微笑道:“不敢当,敢问几位可患了什么病?需要找我家师父医治?” 离败指了指卫长吟,回道:“实不相瞒,我们乃是庐山铸剑离宗之人,鄙人离败,这位乃是我宗长老卫老,我二人因为往永昌寻铸剑陨铁中了陨铁火毒,这毒着实难缠,请了无数名医依旧不见能治,故来此求医。” 洛药闻言,知道离败两个字代表着离宗宗主之名,心下明了,回道:“原来是十大剑宗之一的离宗宗主驾临,有失远迎。只是家师的卦横坡山内不接待外人,还请几位就在此地落脚,我这便为两人查看伤势。” 离败和卫长吟不好拒绝,也不能说非要求见无计道人才肯医治,谢洛药道:“有劳了。” 离败和卫长吟就着石碑一侧的石台阶坐了,洛药蹲了下去,与二人一一查看体内的毒。 洛药的本事不在棋医孔阁之下,诊脉过后,自然知道他们体内的伤势如何了。 “两位体内的毒我已经明了,只是这配药之法还需琢磨,还请几位在山下镇上住下,我明日下山与二位细细查看如何?”洛药知道两人生命无碍,这才抱拳礼道。 离败闻言,点了点头,对着洛药道:“如此,便有劳洛先生了。” 洛药回道:“诸位不必客气,行医者,治病救人,原是本分,你们且在镇上住下,我明日定来寻访。” 众人别了洛药,趁着天没黑,到了镇上住下,且等明日洛药来访。 第五章 就医(2) 隔日,清晨。 一家客栈之中,洛药和彭芸找上门来。 客房内。 离珞对着洛药问道:“洛药大哥,我叫离珞,我是霜姐姐的朋友,不知道霜姐姐可在山中?” 洛药瞅了瞅离珞,回道:“见过离珞姑娘,师父让我师妹去西南去了,只怕有些时候才能回来了。” 离珞回道:“那我爹爹和师父的毒,便有劳洛药大哥了。” 洛药将自己的药匣子摆在桌上,点了点头,回道:“姑娘不必客气,治病救人原是我等行医之人应尽的本分。” 不多时,店小二奉茶,洛药于卫长吟和离败诊视病情。 “想来两位这毒已经染了许久了,要根治只怕要些时候,我这就为两位行针祛毒。”洛药对着离败道。 离败疑惑道:“这毒,洛药兄弟能解?” 洛药点了点头,回道:“能解,只是鄙人本事低微,须行针数次,三日一次,须行针六次,诸位还得在这落空山镇住上半个月了。” 离败喜道:“洛药兄弟,只要你能解了我们身上的毒,别说半个月,就是半年,我们也等得。” 卫长吟在一侧称赞道:“不亏是医圣高徒,这一趟我们总算没白来。” 洛药回道:“两位不必称赞于我,两位病情要紧,还请备好一间安静的房间,我且与二位治病,不知两位谁先来?” 卫长吟道:“离兄中毒较深,便你先来吧。” 离败道:“既如此,便我先来吧。不知洛药小兄弟还需要什么药物,还请明示,我们也好一一备下。” 洛药闻言,递出一张已经开好的药方,回道:“且按这药方抓药,待我为两位行针祛毒之后,每日煎服即可,不可间断。还有,备油灯一盏于我烧针过热,备水一盆,擦布一张,用于抹洗针上毒血。” 离败听了,命店小二去一一准备。 不多时,用物齐备,离败领着洛药进了房间,洛药将自己的药匣子打开,取出一排自己治病救人的银针来,让众人回避,只留他们两人在屋内。 洛药需要静心行针,惊扰不得。 彭芸跟着众人在外间等候。 洛药于离败行针祛毒花了整整一个时辰,之后又于卫长吟行针祛毒一个时辰。 时至中午,离败一行留饭两人,又与了他们出诊的酬金,送走两人。 他们身中火毒,连日求医无数,得遇洛药知道有救,已经是大喜,一行人在落空山镇安心住下,准备歇息半月,只等洛药与他们完全祛毒。 至此无话。 且说过了几日,洛药照常来行针救人之后,离败和卫长吟气色大改,已经能够运功调息内息。 恰逢一日春雪,洋洋散散的落得满山微白。 落空山地处东南,雪景不多,春雪尤其少见,雪落地便化,极少能累积起来,今日雪大,倒是积雪半分,或许再有半日才能化去。 众人闲来无事,便在落空山北侧的观雪亭观雪。 在观雪亭中备了酒菜,一行邀请洛药和彭芸一同出游,以谢救命之恩。 洛药和彭芸想着山中无事可做,便应允了。 酒兴所致,碳火炉子生暖,众人乐得清闲,离珞和洛药说了些他们在墨韵山绝谷的际遇,相谈甚欢。 正高兴的时候,离败却见着周围的林子里有人影蹿动。 “卫兄。”离败看着对面的山林,对着卫长吟喊道:“今日乏了,不如改日咱们再赏雪如何?来,小艺,安凝,你们送洛药小兄弟和他的妻子回去。” 周小艺看师父的脸色有些严肃,点了点头,对着洛药道:“洛药大哥,这边请。” 洛药和彭芸正赏雪兴致所致,却突然见着离宗主下了逐客令,不知何意。 彭芸武功不低,看着对面蹿动的草丛,知道情况不妙。 “相公,对面草丛有人,看来是不速之客,离宗主的意思是我们先避避。”彭芸手把在自己的剑柄上,对着洛药说道。 洛药点了点头,看着离败问道:“离宗主,可是仇家?” 离败皱眉回道:“我离宗傲立江湖数十年,在江湖上有些威望,素来少有仇家,看这阵仗,不是何门派的人来此滋扰寻事。” 洛药正要起身,突然对面的林子里面一支利箭当空穿雪而来。 离珞眼疾手快,拔剑一挡,笔直的将那只箭斩为两截落在地上。 “大家小心,有刺客!”周小艺对着众人喊道。 众人瞬间聚在一块,拔剑准备应敌。 卫长吟皱眉道:“离兄,看这箭所指乃是洛药小兄弟,看来这江湖上有人不希望我两人好起来啊。” 离败皱眉道:“卫兄小心,洛药小兄弟小心,还请大长老全力照看洛药小兄弟安全,准备应敌。” 离败说完,朗声对着对面的草丛道:“何方肖小,找麻烦找到了我离宗头上来了,还请现身一见。” 来者可不会应离败之答,‘嗖嗖嗖’又是三箭射了过来,离败转手拔剑一一挡下。 这时候,见着对面草丛之中,几人人影蹿动,白雪落下,黑衣乍现。 一行黑衣人冒了出来,将射箭不得成事,弃了弓箭,站了出来。 所有黑衣人站成一排,均是裹住了脸面,只留眼睛视物,一共十人,手中提着长剑,准备扑将过来。 卫长吟皱眉,对着身边离珞笑道:“珞珞,将为师的琴拿过来,如今能运功了,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且凑一曲,于这群人瞧瞧。” 离珞闻言,转身将立在一侧的琴搬到了卫长吟面前,卫长吟接过琴来,盘膝而坐,将琴横在自己面前,拉开架势,准备演奏。 彭芸担忧自己丈夫安危,拿剑横在洛药身边,准备一同应敌。 “老先生,我们是要打架,您老人家怎么还有心思弹琴?”彭芸皱眉问道。 卫长吟呵呵笑道:“小姑娘莫急,且让老夫为你们演奏一曲,也好提提这赏雪的兴致。” 离珞对着彭芸解释道:“芸姐姐,我师父的武功便在这琴上。” 彭芸这才明白,原来这位老先生的武器便是琴。 没等他们继续说话,对方十人便提剑迎着白雪飒飒,疾疾的奔了过来。 离败担忧卫长吟道:“卫兄,你的余毒未清,可还行?” 卫长吟回道:“这些日子不能运气奏曲,好不技痒,如今恢复了七八分,应该不碍事,且容我先试试,不行你们再上。” 离败在一侧回道:“好。” 悠扬的琴声骤然而起,但见卫长吟信手一拨,内力夹杂在琴声当中,将眼前的落雪激荡开去,琴声如刀,划开一大片落雪,奔着扑过来的十个刺客冲击了过去。 第六章 就医(3) 十个刺客,纵身扑将过来,或跃起,或匍匐,或用剑格挡,一一躲开卫长吟的第一道琴声。 卫长吟皱眉,心道:看这十人起落身形,竟然全是高手。 卫长吟急忙跃起,拿起手中长琴,竖在一侧,“珞珞,掌琴!” 离珞闻言,翻身过去,握住琴一侧琴头,琴的另一端笔直卡在亭子边的台阶上。 卫长吟双手运起真气,内力涌动之下,十指摊开,不断在琴弦上拨弄出无数道如剑气一般的琴声。 声如乱剑,起惊鸿之势,对着扑过来的十人再次冲击过去。 整个亭近几里,琴声骤然而起,听者如问沙场刀柄,铮铮清鸣,或如利剑出鞘音,或如白鹤长鸣声,咋听之下甚乱,细听之下,却又如闻战鼓,令人心血沸腾,乱人心绪。 十个刺客,均是手中长剑一挥,格挡了无数剑气一般的琴声。 剑舞雪乱,其中一人手中长剑一挥,一甩,利剑当空而来,要斩断卫长吟手中的琴弦。 卫长吟惜琴,别开离珞,将手中琴往下一按,白发一甩,利剑从他耳畔穿过。 离败提剑而上,横挡了过去,将那人的剑挡了下来,离败也吃力的败退了几步。 “好霸道的内力。”离败皱眉喝道:“大家小心!” 离败说完,提剑扑了出去,离珞、阮忠、周小艺几人也均拔剑应敌,彭芸不敢离开自己不会武功的夫君半步,守在他的身边。 剑影绰绰,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离败对上一个黑衣人,手中长剑一挥,离宗的‘望庐十三问’的剑招舞了出来,那人不敌,连连败退。 离败再刺,想要借招看出对方的剑招是何门派,可那人始终不肯接招,只挡了他的剑,迅速退开。 领首的一个黑衣人皱眉对着身边几个黑衣人道:“探个底而已,别想着动手杀人,都给我撤!” 十个黑衣人闻言,反手挥剑格挡几人的攻势,转身便逃,轻功不俗,一一消失在了对面草丛里面。 众人有惊无险,卫长吟提了手中琴,站在亭子边上,问离败道:“离兄,可知道是何门派的人?” 离败皱眉回道:“这几人使用的都是一般剑客的粗浅剑招,没有使用他们的本派武功,隐藏得紧,看不出是何门派的人。” 卫长吟回道:“看来都是有备而来。” 离珞再要追出去,离败急忙喊道:“珞珞,别追了,小心有埋伏。” 离珞闻言,收回剑来,站在亭子边上。 “洛药大哥,没吓着你吧?”离珞问洛药道。 洛药摆了摆手,回道:“没。有芸儿在,吓不着我的。” 洛药说完,和一侧握剑的妻子彭芸相视一笑,眉眸含情。 卫长吟站在离败一侧,皱眉道:“会不会又是魔教的人?” 离败闻言,回道:“先是丰花汀孔阁被掳走,又是这观雪亭遇刺客,这么一联系,倒是真的有可能是魔教所为。前些日子听说魔教教主镜昭月丹婴功大成,莫不是魔教想对我中原剑派有了想法?” 卫长吟在一侧喟然叹道:“今年的季如歌只乱了江南,只怕这年关一过,中原要乱了。” 离败心忧,如今的十大剑派远不如从前团结,内乱横生,当年合力将魔教逼入西南冬行山一带,这一次还能再现当年的那般团结吗?或可未知,加上北匈奴陆教又在中原的行踪多现,中原局势风雨飘摇啊。 离败微微回道:“咱们回去吧,一切注意安全。” 卫长吟看着不远处雪地上渐渐淹没的那一行乱了脚印,道:“离兄,今年的过年,咱们只怕是要在这落空山镇过了。” 离败点了点头,转身看了看洛药,问道:“洛药小兄弟,不知年关时候,能否邀请你师父下山一趟,大家聚聚,也算是过个热闹的年。” 洛药摇了摇头道:“家师素来不看重这些节日,便是中秋团圆之日,也是如此,均是寻常而过,我们山中也从来不过节的。” 离败闻言,叹道:“那你们和我们一起过吧,再有几日便是除夕,我们在镇上酒楼备一场酒席,谢谢你出手治病,你看如何?” 洛药点了点头,回道:“这几日,我每日都要与两位前辈行针祛毒,如此便叨扰贵宗了。” 离败回道:“洛药兄弟客气了,咱们先这么说定了。” 离败说完,又想了想,道:“小女的本事不低,这几日便由小女离珞和小艺护送你们上下山,免得那群刺客叨扰,你看如何?” 洛药看了看妻子彭芸,彭芸点了点头。 洛药这才回道:“也好,便有劳两位姑娘了。”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回镇上去歇下。 ...... 离观雪亭七里之外。 一处山林之中,一行黑衣人在树下聚集。 陆教大殿司义渠长平断了左臂,这时候已经痊愈,他披蓑戴笠的站在一株古松下面,看着眼前的几人,等他们自行安排余下事务。 “大哥,咱们还去吗?”一个黑衣人对着领首问道。 那领首的黑衣人摇了摇头,回道:“咱们这一次只是来瞧瞧离败的病情如何,至于后面的事情,还得等肖殿司的消息,等他从慕云山回来再说,这一段时间就不动手了。” “是。”几个黑衣人同时回道。 领首的黑衣人说完,转身看了看义渠长平,等他吩咐。 义渠长平点了点头,道:“都散了吧,等我三弟的消息。” 众黑衣刺客闻言而散,义渠长平也带着领首的黑衣人勒马而去。 ...... 后面一段时间,在洛药的帮助之下,离败和卫长吟身上的余毒尽除,诸事安宁,略过不再余述。 再说庐山山中。 离败几个人不在山中时候,离坤和长老离俊回了庐山,匆忙带带上守剑三长老离志云以及宗内几个厉害的弟子,一路往西南而行去救棋医孔阁,山中便只有守剑长老几人未曾出过铸剑峰。 宗内其他事务交给了离坤的几个师弟打理,行踪匆忙,便无暇多问。 第七章 三人行(1) 元月二十六,雨水。 大龟山的雪还是厚厚的,白茫茫的山里,宁静的小山村,一如世外桃源。 何家村口。 五个人,三老两稚。 临别。 “年纪不小了,村里的小芳嫁了二狗子,我们也拦不住,小兔崽子,你便跟着流飞出去混混江湖,万一碰上个眼瞎的姑娘,便带回来做个媳妇,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老头子意味深长的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小雨,心中感慨,一把屎一把尿的把这臭小子拉扯大,还真不容易。 袁三在一侧骂道:“瞧你说得,小兔崽子这身皮相还是不错的,收拾一下,能瞧上他的姑娘肯定也不少,年纪轻轻的,想着过什么安稳的日子,就该去闯荡江湖,不然这辈子白活了。” 袁三拍了拍小雨的肩膀,笑道:“小兔崽子,去吧,别挂念我们,好好的在江湖上混混,就否担心我们两个糟老头子了。过年的时候,记得回来就好,年轻人嘛,出去见见世面总是好的。” 小雨点了点头,对着两个老家伙道:“行吧,我跟着俞大哥出去了啊!” 刘伯站在一侧,牵着驴儿,等着。 俞流飞看着老头子和袁三道:“袁伯,李伯,你们要一路出去走走吗?这村里也太闷得慌些。” 老头子摆了摆手,回道:“我们这把老骨头了,就在村里种种田便是舒服的日子了,哪还有精力去闯荡江湖啊,你们去吧,记住了啊,万事保命要紧,那逞英雄的事情,留给别人做就好。” 俞流飞笑道:“我师父可不是这么说的,遇到不平的事情,就要去管管。” 老头子嘀咕道:“也得你们管得过来,行了,别废话了,上路吧。” 小雨点了点头,对着他两道:“留给你们钱应该够用吧?” 老头子嗯了一声,回道:“足够喝几年的酒了,否担心我们。” 刘伯这时候在一侧对着两个老家伙道:“你们二位若是喜欢钓鱼,可以去北寒湖我家住下,我不介意我那庄子让你们住。” 袁三笑着回道:“刘伯,您老人家的庄子大了,我们住不习惯,还是这山里好,安宁些,再有您的本事可不低,一路上,小雨这小子就交给您照看了。” 刘伯微微一笑,心下知道小雨便是季如歌,淡淡回道:“他的本事可不比我低。” 俞流飞不知道小雨的身份,只知道小雨聪明机灵,这一路上全靠小雨照顾,吃香的喝辣的,仿佛跟着小雨走江湖,才是真的走江湖,他不知道刘伯的言下之意,也不知道刘伯的本事,只觉得刘伯说得在理。 众人一别,三人商议好,准备去西南冬行山看看去,听说那一带闹鬼,总有小孩子被鬼抓走的消息,准备去看看究竟是何原因。 刘伯骑驴,小雨和俞流飞骑马,出了大龟山。 小雨这一趟是跟着刘伯和俞流飞去闯荡江湖的,便不用带上他的竹筒扁担了。 扁担里的玄机,除俞流飞不知道,他们三个年长的都知道,也无人说破。 袁三将他自己放在家里的那柄寻常工匠造就的普通剑与了小雨,由他们去了。 两日的路程,几人过了慕云山南侧,途径西岭山。 日暮,几人在西岭小镇准备住店过夜。 找了一家酒馆歇了下来,三人在店里喝点小酒暖身子。 小镇唤作西岭小镇,酒馆唤作张家酒馆。西岭小镇乃是一个富饶的小镇,酒馆无数,乃是一处热闹的所在。 他们三人喝酒吃饭的时候,门口进来了三个女子,均是妙龄女子,个个衣着不俗,样貌清丽,一个不带武器,一个腰间配剑,一个手里提刀。 三个女子坐到了他们一桌邻近的一张桌上。 几人随便点了几个小菜,看样子也是准备在这里住店的。 但见三个女子模样。 一个圆脸,头顶束了一个小髻,一袭貂绒过肩衫,双手放在怀里,看上去斯斯文文,似乎不爱说话。 一个年纪略大,瓜子脸面,长发披肩,一身淡蓝色长裙,右眉间一点黑痣,皱着眉头,大大咧咧的坐下,手里的剑往桌上一摆,嚷嚷着小二先拿酒上来。 一个鹅蛋脸面,皮肤略显黝黑,一身褐色衣服,头顶裹着一顶貂绒小帽,腰间系着一串狼牙尖齿,看上去像是草原上的女子,提刀的便是她。 再说三人来历。 斯斯文文的乃是衡山澄湖山庄庄主的次女,唤作钱萱。 瓜子脸配剑的女子乃是青阳山,十大剑宗之一启阳宗宗主长女,唤作吴靖茹。 而提刀的女子,乃是青蒙草原上的游牧部落的首领的女儿,唤作阿骨青。 三人原本是几个不同地方,不同来历的女子,却一同到了这北的西岭小镇。 至于缘由,皆是因为她们喜欢同一个人,那个人便是落空山无计道人的二弟子,唤作易晓鸣。 她们三人到西岭山一带,正是为寻找那易晓鸣而来。 吴靖茹接过小二端上来的酒,拿了酒壶,便摊开三个大碗,往碗中到了酒,端起酒碗咕噜噜喝了,这才又倒了一碗,对着另外两个姑娘道:“好酒,你们也喝。” 阿骨青闻言,端酒豪饮,亦复如此。 只那澄湖山庄的钱萱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皱眉摆了摆手,道:“两位姐姐,我不会喝酒,这酒还是留着你们喝了罢。” 吴靖茹笑嘻嘻回道:“萱萱,你不会喝酒就算了,这酒,我喝。” 阿骨青见状,对着钱萱道:“萱萱姑娘,咱们出来寻那负心的家伙,你不喝点酒,要是遇上了,你可别舍不得揍他。” 钱萱眉头微微一锁,有点担忧的问道:“两位姐姐,我们真的要打他吗?” 吴靖茹一拍桌子,骂道:“这个没娘心的家伙,骗我们,揍他还算是轻的,我恨不得杀了他才好。” 阿骨青也道:“对,狠狠的刺上他几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遍地都是他的风流债,这种人就该杀了。” 钱萱抿嘴道:“可是...可是....” 吴靖茹安慰钱萱道:“好了,萱萱,要是真找到他了,我们揍他,你在一边为我们喝彩就好。” 钱萱文静的“哦”了一声,抿嘴嫣然。 第八章 三人行(2) 待菜肴上了,钱萱刚夹了一筷子菜,便有些哽咽,皱眉看着其他两个人道:“青姐姐,茹姐姐,我想他了。” 钱萱说着便要流下泪来,一脸可怜,楚楚动人。 吴靖茹忙给他夹了一筷子牛肉,皱眉道:“萱萱,那个混蛋有什么好值得你想念的,别想了,快吃。” 阿骨青握着拳头,骂道:“对,那种人有什么好值得想的,要不是我们遇上了,还不知道他还哄骗了多少姑娘,只怕不止我们三人,快吃,吃了好好休息一晚,咱们明儿继续北上,找他算账去。” 小雨在一侧听了这边几人的对话,心下暗道:看这三个姑娘如花似玉的,性格却全然不同,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沾花惹草留下的这般风流债来,听三人的意思,便是要找他算账的,呵呵。 饭后,掌柜的与他们安排了客房住下。 三个女子给了房钱,打听了他们要找的人的模样,掌柜的每天迎接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哪里知道她们要找的人是何模样,只道不识。 三个姑娘趁着休息尚早,准备出门逛逛夜市去,便出了门。 循着掌柜说的西岭小镇东街去了。 小雨闲来无事,便带着俞流飞准备去镇上走走,找个茶馆听书去,这镇上街柳繁华,应该热闹的地方不少,听书保准有地儿可寻。 刘伯不喜热闹,顾自在客房睡了。 俞流飞喜欢跟着小雨出去听书,已经养成了习惯,只要小雨相邀请,一定便跟着走。 两人亦往西岭小镇最热闹的东街市集走。 东街市集,灯火通明,路上人来人往,猜灯谜的,卖灯笼的,卖小吃的,不计其数。 两人裹着厚厚的棉袄,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着听书的茶馆。 正散步的时候,却见着一群人围着在了一处桥畔看热闹。 小雨好奇,带着俞流飞挤了过去,站在人群一侧,看着不远处一处小溪断桥头站着四个人,其中三个便是他们适才遇到的三位姑娘,还有一个便是个男子。 但见那男子二十七八年纪,模样甚是清秀,丹凤眼,细柳眉,直鼻淡腮,一身白衣束腰装,腰间仗剑,风度翩翩,手中一壶老酒,坐在桥畔石桩处。 钱萱双手交叉捏在身前,看着眼前人,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对着那男子轻声道:“鸣哥哥,可算找到你了。” 吴靖茹和阿骨青却拔出了刀剑,对着易晓鸣道:“好你个负心人,可算找到你了。”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无计道人的二弟子,唤作易晓鸣。 易晓鸣见了三人,这才提了酒壶,站起身来,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萱萱,你们是来找我的么?”易晓鸣一脸怜香惜玉的看着钱萱。 钱萱乖巧的点了点头,回道:“嗯。” “靖茹,青儿,你们也来了啊,可想死我了。”易晓鸣转而对着两个手里拿着武器的女子凝眉道。 吴靖茹冷哼了一声,阿骨青皱眉看着眼前人。 易晓鸣看着三人,皱眉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吴靖茹骂道:“呵呵,我们怎么会在一起,好你个易晓鸣,说什么你师父让你北上西岭山送信,一别之后,我甚是念你,这一路寻你而来,倒是没遇上你,倒是遇上了也在寻你的青儿和萱萱,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你在外面还有多少个女人!!” 易晓鸣闻言,皱眉,喃喃道:“靖茹,我对你是真爱,在外面又怎么会有其他的女人。” 阿骨青闻言,怒道:“那我和萱萱算什么?” 阿骨青说完,手中提刀便对着易晓鸣砍了上去,易晓鸣见状,一个侧身,也不动腰间长剑,一招‘信手拈花’使出,抓住阿骨青的刀背,再一招‘顺水推舟’将阿骨青拉了过来,揽在怀里。 易晓鸣抱着阿骨青微微一笑,“青儿,我对你也是真爱。” 一侧萱萱闻言,锁着眉头,不敢上前,欲言又止,双眸含泪。 易晓鸣见钱萱楚楚可怜,忙对着钱萱提唇一笑,道:“萱萱,别担心,鸣哥哥也爱你!” 钱萱听得易晓鸣当众之下说爱自己的,小脸微红,却有带着三分怒意,明明怀里抱着别人,却说爱自己,终究还是落下泪来。 吴靖茹见状,怒不可遏,手中长剑一挥,一招‘长虹贯日’对着易晓鸣刺了上去,骂道:“你这花心大萝卜,你去死吧,鬼才信你的鬼话!” 吴靖茹对着阿骨青道:“青儿,你我联手揍他!” 阿骨青被易晓鸣抱在怀里,挣脱不得,反手一刀要削易晓鸣左臂,易晓鸣忙伸手在阿骨青左胸上方‘气户’‘屋医’两处点了几下,封了她的穴道,一个欢喜的眼神送了过去。 “青儿,你等着,鸣哥先和靖茹说清楚再和你共度良宵。”易晓鸣道。 阿骨青穴道被封,皱眉,一口吐沫吐了过去,骂道:“呸,你放开我!” 吴靖茹的剑穿刺而来,易晓鸣故意摸了摸阿骨青的揉手,拿着她的手,用他的刀一招‘铁刀挡’挡下吴靖茹的剑。 紧接着搂着阿骨青,握着她拿刀的右手,用她的刀和吴靖茹对招。 接连对了六招左右,吴靖茹生怕刺中阿骨青,留有余力,而易晓鸣身法灵活,没出几招,便一个‘鹞子翻身’落在了吴靖茹的身后,在他后背‘附分’‘魄户’‘风门’三处大穴一点,定住了她。 易晓鸣脸上挂着坏笑,一手搂着吴靖茹,一手搂着阿骨青,对着两人道:“还是青儿和靖茹体贴我,还带着萱萱找我来了,不错,不错,今晚我便好好的陪陪你们。” 易晓鸣在两人秀发上一嗅,笑嘻嘻道:“淡月出西岭,此处遇良人啊,我的靖茹,我的青儿,可想死我了。” 吴靖茹和阿骨青两人闻言,皆是冷哼了一声,无奈身子不能动弹,冷哼了一声转头,不想搭理易晓鸣。 小雨和俞流飞在一侧看热闹,听吴靖茹骂出了易晓鸣的名字,心下一想,原来是无计道人的二徒弟,早就听闻此人风流成性,文采斐然,如今一见,果然是个风流才子。 易晓鸣定住了两人,这才笑嘻嘻的走到钱萱身前,伸手要去将之揽入怀中。 钱萱见着眼前人,又是期盼,又是忧愁,又是碍于众人看着,忙伸手去推开易晓鸣的怀抱。 易晓鸣也不强求,对着钱萱道:“我的好萱萱,你看着你的两位姐姐,我今日有事要先走,你守着他们的穴道解了,等我去西岭山中送完信,再去训你们去。” 钱萱皱眉,小声道:“鸣哥哥,我...我....” 易晓鸣转身将吴靖茹和阿骨青扶到了桥边并排安置他们坐下,笑嘻嘻道:“好了好了,青儿,靖茹,既然你们都认识了,就好好相处,待我事情处理完,再来寻你们。”易晓鸣说完伸出双手,刮了一下两个女子的鼻梁,笑道:“你们三个,可不许吵架哦。” 易晓鸣说完,众身一跃,踏着柳叔上了瓦顶,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留下不会武功的钱萱看着吴靖茹和阿骨青,左右为难。 吴靖茹皱眉看着钱萱,道:“萱萱,你该狠狠的打他一巴掌才是,这个天杀的。” 阿骨青在一侧道:“茹姐姐,这混账又欺负我们,哎,无奈我们本事敌不过他。” 钱萱在一侧看着两人,担忧道:“两位姐姐,我们该怎们办啊?” 吴靖茹皱眉道:“还能怎么办,你等着我们,我们穴道一个时辰左右自己便能解了,到时候我们在去寻个好的法子,定要好好治治这个坏家伙。” 钱萱在一侧“哦”了一声,等着。 众人见了此景,或是唏嘘,或是感叹,或是叫好,见着那风度翩翩的男子一身好本领离开,权当看了一场好热闹,这才嚷嚷着散了。 第九章 灭门(1) 易晓鸣飘逸的身影在三个女子的注视之下,消失在了夜幕当中。 钱萱怔怔的看着易晓鸣远去的方向,满是期待,阿骨青和吴靖茹被点了穴道,端坐在桥头,一个满脸愤恨,一个皱眉喟然。 俞流飞在一侧对着小雨问道:“小雨,你说这个易晓鸣会不会就是那无计道人的二弟子?江湖传闻此人生得俊朗,而且风流成性,看样子错不了。” 小雨点了点头,拍了拍俞流飞的肩膀,笑道:“错不了也和咱们没多大干系,走,俞大哥,咱们还是听书去。” 俞流飞跟着小雨一溜烟去了。 ..... 且说这西岭小镇北侧便是巍峨的西岭山,西岭山乃是武都郡最高的一座山峰。 武都郡地处平成高原,能见着山的地方不多,唯武都郡而已。 而武都郡最高的山便是此西岭山,方圆数百里,但凡日头明朗,都能瞧见巍峨的西岭山。 西岭山远看成方形,宛如一块方方正正的碧玉落在了平成高原上。 西岭山中,正有中原十大剑派之一的羽宗。 羽宗乃是数十年前,一个唤作孙羽的剑客所创,孙羽开宗立派驻扎在西岭山中,其门派的展羽剑法闻名天下。 中原十大剑派考究其武学造诣、剑法、兵器之属,分为上五宗和下五宗,这羽宗便是在十大剑派之中处于上五宗之列。 皓月当空,夜路不暗。 西岭山北侧山道之上,一名风度翩翩的白衣剑客正大步沿着蜿蜒的石台阶快步急行,奔着羽宗山门而去。 初春的天气放晴,雪已经化了不少,山上还是白茫茫的积雪,山道上却早已被人清扫干净。 这白衣剑客正是出了西岭小镇,往西岭山羽宗送信的易晓鸣。 眉清目秀的俊朗青年,腰间一柄长剑,一个酒葫芦,长发飘逸,白衣翩翩,风度飒飒。 不论其风不风流,才华如何?单是这一匀称的身段,一张俊俏的脸蛋,便足以让路上少女侧目凝眸了。 孙羽作为羽宗的开派祖师,年纪上来了,早已退居幕后,作为羽宗最老的长老,在山里养老,孙羽年轻时候,和医圣无计道人乃是至交好友。 再有一段时间便是二月十五惊蛰之日,乃是医圣无计道人的八十九的生辰,民间素有过寿不过十之说,九十大寿便是在八十九的生日做寿,亦称九十大寿。 常言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气满则损,寿满则丧。但凡遇满便是不吉利的意味,便有了生辰过九不过十的民间习俗。 无计道人便命二弟子易晓鸣赶往西岭山来,邀请自己的至交好友羽宗开派宗师孙羽去落空山卦横坡一会,庆贺自己的九十大寿。 易晓鸣生性风流,走到哪里便是花心到哪里,不喜青楼眠花宿柳,却喜欢勾搭妙龄女子,这些年在江湖上行走,但凡有他路过的地方都有他风花雪月的痕迹。 这不,一路往北上送信,路过几处地方,便是幽会了几个江湖上的情人。 其中几人便是结伴来寻找他的启阳宗吴靖茹,钱家庄钱萱,草原游牧阿扎部落阿骨青,易晓鸣一边赶路一边去私会自己的情人们。 三个姑娘安奈不住思念之意,私下跑出家来,为的便是能找着自己的梦中情人易晓鸣,殊不知,几人相遇之后,一提易晓鸣,便知道他们都是他的情人之一,故此结伴要找易晓鸣要个说法。 哪知在西岭镇上遇上了,却打不过他,又恨又爱,又被易晓鸣制住了。 易晓鸣未免被三人纠缠,这才匆匆忙忙奔出西岭镇,往西岭山主峰送信而来。 原本打算在西岭小镇住上一宿,可镇上有了三个自己的情人,而且还聚到了一起,这可不好办,只能匆忙上西岭山,准备在山上借宿一宿,师父和羽宗老宗主是故交,住上一宿自然不在话下。 易晓鸣匆匆趁着月色正朗,快步赶到了西岭主峰。 西岭主峰,羽宗山门处。 羽宗校场并无围墙,只一处阔大的广场,广场中间便是羽宗的主楼,坠月楼。 校场上很是安静,坠月楼也无灯火。 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是宗内所有人晚读讼经习剑做晚课的时候,可连同坠月楼在内的羽宗内附近的几个楼阁都没有灯火的痕迹,也没有人出没的痕迹。 易晓鸣站在广场上,有些纳闷,心下暗道:莫不是这羽宗宗主带着门人出去游山玩水去了?但是几个素来不会出山的长老应该还在山里吧?且往坠月楼里边去看看,若是还没有人,便往后山去,反正自己也不是来 找现任掌门的,只要将信送到老宗主手里便好。 易晓鸣轻快的步伐走到了坠月楼门前,坠月楼大门虚掩着,偌大的木门铜雕上面还留着无数剑痕刀疤,看上去是才留下不久的。 易晓鸣心下有些担忧,急忙推门进去,但见整个楼阁之内,楼梯上,比武台上,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茶架子屏风边,处处留着血迹。 “出事了?!!!”易晓鸣瞬间反应了过来,手中酒葫芦往一侧一扔,立马提剑握在手中,剑尖斜斜的向下,小心翼翼的迈过几个人的尸体,往坠月楼后厅继续走。 一路走,一路都是横七竖八的尸首。 灭门!!?? 看这个样子,羽宗是被人灭门了!! 易晓鸣迈开步子,面色凝重,担忧的奔向后山,径直往长老院走。 穿过后山长长的走廊,见着了羽宗后山唤作点松阁的楼阁顶楼,还依稀亮着几盏灯火,远远听着,有打斗之声。 易晓鸣循着路,小心翼翼的从点松阁一侧的穿廊走了进去,翻身上了瓦顶,施展轻功,轻身跃上几层楼阁,从一侧没有灯火明亮的房间顶上,极为小心的从瓦阁往中间亮着灯火的房间走。 兵器相撞的打斗声越来越近。 他缓缓低下身子,匍匐了几步,小心翼翼的揭开一张厚瓦,将屋内的打斗看得清清楚楚。 羽宗几个长老的尸首摆在一侧地上,整个楼阁内四处都是打斗的痕迹。 一共六个黑衣人,正在围攻羽宗老宗主。 第十章 灭门(2) 羽宗老宗主孙羽被围在垓心,六个黑衣人手里或刀或剑,。 展羽剑法在创始人手里,自然用得比一般的门人弟子厉害了许多,‘天羽展翅’‘点羽耀空’‘云上翻翼’......孙羽手里不断变换着剑招迎接着六个黑衣人的围攻。 喘息之间,孙羽的手臂上被一个黑衣人用刀带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孙羽横剑一招‘抬首望月’对着那黑衣刀客砍了过去,劲道十足,孙羽乃是羽宗老宗主,内力遒劲,那刀客不敢硬接,只得连连退了几步,一道猛烈的剑气袭来,将之震退了丈许。 他手中长刀被孙羽的剑气直接断成了两截,好在他反应及时,侧身避开,剑气只划伤了他的右肩。 孙羽一招‘横扫千军’猛的将几人逼退开来,自己有些体力不支,缓缓的坐在了身后的太师椅上,手里的剑尖落地支撑着握剑的手,另一只手,抓着椅子的边沿,一头银发散乱,老脸上挂着点点血迹。 “你们究竟是何门派的人?我羽宗不知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竟要灭我一派满门!”孙羽厚重的声音对着几个黑衣人问道。 几个黑衣人站定,领首的黑衣人闻言,朗声道:“我玄天教教主丹婴功大成,一统天下大业在即,拿你羽宗开刀是看得起你,呵呵,孙羽老家伙,你就乖乖的受死便好。” 孙羽闻言,怒道:“魔教?你们是魔教的人?哎,当初十大剑派清扫玄天教,就不该留有余孽,哎......” 孙羽说完,看着排列在几丈开外的七个黑衣人,他们的瞬间排开,站成了围攻之势,却靠得不近,孙羽皱眉,这几人莫不是在防范自己的最后杀招。看他们的站位,都是间隔丈许,或是退后数尺,显然是有备而来。 孙羽一时间怀疑几人说的话,这几年的十大剑派看上去和和气气,实则暗斗不少,尤其是下午宗之首的晋宗,素来对上下五宗之分有偏见,仗着有些本事,瞧不起上五宗的人,凭借七人之力,灭掉自己的羽宗,根本不可能是魔教那么简单,眼前七人无疑不是顶尖的高手。 他想完,皱眉道:“呵呵,魔教,你们怕不是打着魔教的名头来灭门的吧?近几个月传闻魔教教主镜昭月丹婴功大成,呵呵,即便是镜昭月丹婴功大成,以魔教余孽龟缩在冬行山几十年,也不见得能拿得出七个顶尖高手的来灭我羽宗吧?真是人心不古。” 易晓鸣匍匐在屋顶,透过揭开的瓦缝隙,看着底下的一举一动。 底下七个黑衣人,相互使了眼色,不再回答孙羽的话,只一黑衣人轻声道:“尽快,杀了他,别给他喘息的时间。” 七人蓄势,手中刀剑齐备,直接扑了上去。 孙羽披散着一头银发,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是运尽了全力,准备最后的连招。 他的展羽剑最后两大杀招,一招是‘大涅盘剑’一招是‘一羽开天’。 但见孙羽从椅子上纵身一跃,起手抬剑,双手握住剑柄,身子在跃起的瞬间,一剑一提,一挥,一斩,正是展羽剑最后杀招‘一剑开天’。 易晓鸣见状,暗道不好,自己还是粗心了些,孙羽前辈乃是一等一的高手,自己躲在几丈开外的瓦顶,便是轻微的呼吸之声,在内力修为极高的高手面前,也不可能躲过去的,师父和孙羽前辈乃是至交,他自然知道羽宗的展羽剑最后连招是如何施展的。 ‘一羽开天’乃是展羽剑的最后招式,按出招手法,展羽剑法该是先出‘大涅盘剑’,后续‘一剑开天’的威力。 可眼下孙羽前辈的剑明明就是直接出的最后一招‘一羽开天’式,显然在方才的短暂喘息间,孙羽前辈已经知道了自己匍匐在瓦顶了,这一招不仅仅是要对付对方的七个高手,还要斩杀自己。 易晓鸣见势,急忙抽身双手在瓦檐上猛的一按,双脚一踩,提剑倒飞了出去。 “楼上的肖小,找死!!!”孙羽一声猛喝,‘一羽开天’施展出来,雄浑的剑意夹杂着极其霸道的剑气,径直在瞬发之间砍了下去。 “咣当!!” 一声巨响,整个点松阁顶楼直接被斩开了两半,无数瓦屑齐飞,寒光一道,瓦顶开了一个数丈的大裂痕。 幸好易晓鸣反应极快,这才避开了这一招杀招,飘逸的身形径直落在了屋顶角落之上,足尖一点,翻身越过纱窗,落在了屋内。 “弟子易晓鸣,见过孙前辈。”易晓鸣忙提剑防着几个黑衣人突袭。 七个黑衣人不敢硬接‘一羽开天’的威势,瞬间扑向两侧,继续反扑孙羽。 孙羽紧接着反手蓄力,再是倒用展羽剑法的倒数第二招‘大涅盘剑’。 ‘大涅盘剑’乃是横向出招,极为迅速,剑气横扫之间,七个黑衣人纵身起落想要避开来。 其中两个黑衣人身手慢了几分,直接被剑气震开了去,胸口被剑气所伤,直接喷出一口鲜血,落在一侧地上。 其他六人也被两个连招打得节节败退。 易晓鸣素来知道孙羽的内力浑厚,两大杀招乃是纵横所向,说完话,便是毫不犹豫的扑下地去,也不顾及身姿不雅,便是扑个够吃屎,也要躲开这‘大涅盘剑’的剑招。 易晓鸣背上一凉,剑气肆虐而过,震得他后背颤颤,心里暗道:幸好自己反应快,不然非死即伤。 余下四名黑衣人翻身挡开剑气,手中兵器震得虎口发麻。 “不愧是开派宗师,这般深厚的功力,当世该是没几人能接得下的。”那领首的黑衣轻声嘀咕道。 几个黑衣人原被扑上去的势头,直接被震散开来,其中几人被震得胸口发闷,落在了周围,站定,心有余悸。 易晓鸣这才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场景,远远对着孙羽喊道:“孙羽前辈,小侄易晓鸣前来为师父送信。” 孙羽身形如虎,披头散发霸道的站在当中,闻言,对着易晓鸣回道:“原来是晓鸣侄儿,我还以为是这帮混账一伙的,我羽宗被灭,你回去告诉你师父,定要为我查明真相,为我羽宗雪恨。” 易晓鸣关切问道:“孙前辈,我先助你脱眼下之困,其他的,我们事后再说。” 孙羽朗声道:“这七人都不是泛泛之辈,今日一战,我也没有十分把握,我且拖住他们,你躲开些,回去告诉你师父,定要为我报仇。” 两名黑衣人原本就在方才的对决之中受了伤,眼下只四个黑衣人站着,那领首的黑衣人对着身侧一个黑衣人递了个眼色,看了看一侧易晓鸣,对着那人道: “不能留活口,那小子交给你了。” 那黑衣人点了点头,拔剑转身对着易晓鸣扑了过去。 第十一章 灭门(3) “晓鸣侄儿,逃,你斗不过他的。”孙羽手中长剑一挥,对着攻向易晓鸣的那人奔了过去,意欲将之拦下,他深知来者七人的本事,绝非泛泛。 七个黑衣人,两个受了重伤退在一侧,一个断了右臂,已经人事不省,四个之中,一个追杀易晓鸣,三人围攻孙羽。 孙羽虽然豪横依旧,身上却负伤不少,看着易晓鸣和那人挥舞手中长剑斗了起来,他挡开几人的围攻,近身到了易晓鸣一侧。 孙羽一招‘飞羽扫雪’退开几人,和易晓鸣并肩站在阁楼靠窗的地方。 易晓鸣问孙羽道:“孙前辈,你身上的伤?” 孙羽摆了摆手,叹道:“还行。” “这七人的武功不低,老夫这些年从未出过江湖,不识得他们的武功路数,只那被我斩断了右臂的家伙,用的武功好像是我十大剑宗之一崇华宗的剑法,这些人口口声声说是魔教的,只怕是打着魔教的旗号,四处 荼毒中原剑派。”孙羽瞅瞅身后的临崖窗户,继续道:“晓鸣侄儿,等下抓紧我的手臂。” 孙羽深知适才和几人的缠斗时候,自己内伤已经严重,这七人的武功很高,显然不是一个宗门能拿得出手的,显然是几个门派联合,若是再斗下去,他和易晓鸣非死不可。 点松阁是临崖而建,窗户后面便是悬崖深渊,孙羽想了想身后的悬崖,便有了计较。 “几位,今日灭门之仇,便是做鬼也会找你们要回来。”孙羽一脸怒意,说完,伸手抓了易晓鸣的左手,向着窗外纵身一跃,奔着悬崖落了下去。 易晓鸣适才听孙羽对着自己小声说抓紧他的手臂,想必已经有了打算,坠崖之时,手中长剑一扔,双手便紧紧抓着孙羽的手臂。 两人坠落下崖,孙羽手中长剑反手一插,对着长满了苔藓杂草的崖壁插了过去,崖壁坚硬,剑插不进去,只将杂草藤蔓带落了不少,减缓了几分下落的坠势。 四名黑衣人见状,奔向窗口,月色明朗,却不能见到很远的地方,看着黑漆漆的悬崖之下,不清楚状况,不敢下去。 “张宗主,这可如何是好?”其中一个黑衣人问道。 一侧姓张的拉开脸面,露出一张国字脸来,此人乃是十大剑宗之一晋宗的宗主,唤作张顺远。 张顺远看了看下面的山崖,道:“这老家伙既然敢跳下去,说不定这下面有什么突出山崖的石台,速去取绳子火把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邝宗主的手臂被他斩断,何况他又识出了他崇华宗的剑法,要是孙羽活 着出了西岭山,只怕会带给我们不少的麻烦,跳下去的两人,务必斩尽杀绝。” 张顺远说完,又看着另一侧一个黑衣人道:“吴宗主,这里离你的青阳山最近,明日你便散发消息出去,说羽宗被魔教灭门。发英雄帖,召集其他几大剑派准备征讨魔教事宜。” 那姓吴的便是吴靖茹的亲生父亲,乃是青阳山十大剑宗上五宗之一的启阳宗宗主。 且说这几个黑衣人的来历,为首的便是下五宗之首的晋宗宗主张顺远,其余六人则是启阳宗宗主吴岳,天璇宗宗主七星道人,崇华宗宗主邝近舟,还有三人乃是陆教的人,一个便是陆教三殿司肖英芳,还有两个乃 是肖英芳的门客。 断了右臂的便是武功偏低的邝近舟,重伤的两人乃是肖英芳的门人。 当今天下江湖四分。 北有七层楼这个庞大的杀手组织,南有魔教玄天教,中原有十大剑宗,再有便是匈奴外入的北域道宗——陆教。 且说十大剑宗的名号排列。 上五宗依次:剑法第一排在首位,乃是无极宗。以器傲立群雄者,乃是铸剑宗离宗,排在第二。其余依次是第三玉凌宗,第四羽宗,第五启阳宗。 下五宗依次:晋宗第一,泰宗第二,天璇宗第三,第四苍隐宗,第五崇华宗。 晋宗张顺远图谋天下之心已久,背地里勾结陆教,说服了其他三个宗门的掌门一起和他围攻羽宗,准备嫁祸魔教,等几大剑宗和魔教两败俱伤之时,便鱼翁得利之刻。 陆教三殿司肖英芳自慕云山和七层楼达成协议之后,又找上了晋宗,这才出现在了队伍之中。蒙着面跟在他们之间,极少言语,张顺远告诉其他三个宗主,说肖英芳三人乃是他的门客,其余三人也没怀疑。 启阳宗吴岳、崇华宗邝近舟、天璇宗七星道人几人早已垂涎离宗的几大名剑已久,故此很乐意勾结晋宗,准备一举拿下声势渐盛的前面三个大宗门,陆教则是希望中原江湖越乱越好,待他们斗个鱼死网破,他们陆教再和七层楼来收利。 肖英芳暗想等他陆教和七层楼得了天下,便是他陆教的天下了,到时候七层楼司青区区一个女人,七层楼打理得再好,又能有什么大的本事阻止他陆教一举拿下中原。 除了晋宗张顺远知道肖英芳的身份之外,其他几个宗主毫不知情,是以七人在围攻羽宗的时候,肖英芳不露声色。 ...... 孙羽带着易晓鸣坠落山崖,趁着坠落势头,摸清了位置,落在了半山崖上一株腰粗的临崖古松上面挂着。 好在今夜月色不错,落到临崖古松近处,不至于抓了空。 孙羽一把将易晓鸣提了上来,坐在古松枝干上,自己再翻身上去。 “孙前辈,我们该怎么办?”易晓鸣看着上下无路,担忧问道。 孙羽回道:“晓鸣侄儿,这下面再有十几丈便是当年我羽宗开宗之时,留下的一处断栈,因为山石坚硬,开路困难,便只开路开到了半山,没有再继续上挖,今日你我落难,我便想起了这山道之上有这株古松,便有了活命的机会。你的轻功如何?这十几丈乃是绝壁,中间偶有突兀的石头,可以借力,下得去么?我们下去便可顺着那废弃的断栈一路向着山下逃去。” 易晓鸣跟着无计道人学武,最喜轻功,可以让他在各个地方来去自如,所以在轻功上花的心思最多,他的所有本事里面,轻功乃是上等的。 易晓鸣闻言,点了点头,对着孙羽道:“前辈,还请前辈前面引路。” 孙羽闻言,提着剑,纵身一跃,沿着石壁缓缓借力落了下去,“跟紧了。” 易晓鸣依言施展轻功,翻身下崖,两人一前一后的落在了杂草丛生的石道断栈上面。 第十二章 灭门(4) 废弃的栈道早已长满了杂草,凌乱不堪。 孙羽提起手中的剑,随意乱砍了开了挡在前面的人高的蒿草芦苇,一侧是悬崖,一侧石壁,两人准备沿着这条路一路下山。 “晓鸣侄儿,快些走,这条断栈知道的人不多,咱们快些离开,迟则生变。”孙羽一边说,一边用剑砍着杂草,带着易晓鸣小心翼翼的疾行。 易晓鸣回道:“前辈,你受了伤,不如让小侄在前面开路如何?” 孙羽深知自己适才一仗消耗了不少,点了点头,递剑给易晓鸣。 一路下山,砍草驱蛇,逃命要紧,早已顾不得身上干不干净,动作风雅不风雅了。 ...... 羽宗临崖点松阁内。 七人依旧是黑衣束身,七人之中,武功偏高的便是肖英芳和晋宗宗主张顺远。 七人,三人受伤。 这时候,几人都已经聚到了一堆,天璇宗宗主七星道人在为三人封脉止伤。 其余三人则是看着断崖,准备下去一探。 肖英芳站在一侧,对着张顺远道:“来的时候,我已经查看过这山中地形,这断崖下面乃是一道废弃的石栈道,直通后山下山的路。” 张顺远闻言,面露微笑,回道:“还是肖兄考虑得周全。如此说来,孙羽那老家伙带着那个小弟,毫不犹豫的跳崖,该是准备从石栈道下山逃走。” 张顺远说完,对着一侧启阳宗宗主吴岳道:“吴宗主,七星道兄,这里便交给你们了,你们速速带着他们受伤的三人离开,我和肖兄弟去后山废弃石栈道拦截他们。” 吴岳和七星道人点了点头,扶着三个伤者,准备离开。 张顺远和肖英芳则是顺着下山的道路,一路施展轻功,奔向后山废弃的石栈道出路之处。 ...... 孙羽和易晓鸣走的石栈道崎岖,加上横七竖八的芦苇蒿草阻拦,山道上苔藓又多,不敢疾行,恐有坠崖的危险,花了一个时辰左右,总算到了山脚处。 劈开杂草,到了一处密林边角。 穿过林子便是通往山下的马道,易晓鸣和孙羽奔了出来。 马道一边的大石头上,已经站了两个黑衣人。 一人提着长刀,一人手里拿着长剑,看来到了这里有些时间了。 此二人正是晋宗宗主张顺远,还有陆教三殿司的肖英芳。 他们沿着山上大道下山,自然比孙羽和易晓鸣两人快了许多。 张顺远根本没有想过这里还有一条羽宗废弃的石栈道,他心下暗道:这个陆教的三殿司可不是一个一般的人,此人心思缜密,竟然连这后山有一条废弃的石栈道都盘算在内了,是个厉害的角色,自己与他陆教合作 ,只怕一统十大剑宗之后,这人还真不好对付,日后得小心应付才是。 肖英芳傲立在一侧,听着密林中的脚步的响声,微微一笑,提醒张顺远道:“张宗主,准备动手。” 孙羽乃是一代开派宗师,内力奇高,走到林子边上的时候,自然能察觉道危险的到来。 易晓鸣正要往前走的时候,他一把拉住了易晓鸣,小声道:“师侄,别急,前面有问题。剑给我,你找机会逃走。” 易晓鸣闻言照做,换孙羽走在前面,自己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两人走到快出林子的时候,顿住了脚步,不敢再闹出半点声响。 林间,月影斑驳。 “不用藏了,出来吧,老家伙。”肖英芳呵呵一笑,对着林子中喊道。 孙羽见避无可避,按住了易晓鸣的肩膀,示意他留下,自己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张顺远见了只孙羽一人,皱眉道:“那小子呢?” 孙羽呵呵笑道:“什么小子,摔死了。” 肖英芳闻言,道:“呵呵,摔死?老家伙,你骗我们是三岁孩子吧。出山的路,仅此一条,两面都是悬崖峭壁,我还不信他能飞了。” 肖英芳说完,在石头上一踩,纵身跃了出去,提刀扑向林中。 孙羽见势不对,立即提剑而上,以一对二。 “师侄,找机会逃!”孙羽知道骗不了两人,对着林子吼道。 易晓鸣闻言,并没有要撇下孙羽的意思,直接奔了出来,站在孙羽和二人缠斗的不远处,对着孙羽道:“前辈,别恋战,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张顺远和肖英芳都不是泛泛之辈,均是一等一武功高手,孙羽的体力和内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对上两人,根本没有胜算。 刀光剑影,将后山这一片林子衬托得极为肃杀。 十几个回合过去,林间断树残枝不少,易晓鸣落下山崖的时候,为了保命扔了手中长剑,这时候手无寸铁,根本无法迎战,肖英芳和张顺远围攻孙羽之际,还抽身提刀向他。 易晓鸣徒手没法斗得过肖英芳,只能闪避,一时间,林中一场乱战。 半个时辰过去,孙羽和易晓鸣都挨了不少刀伤,两人毫无恋战之意,有机会便跑,张顺远和肖英芳穷追不舍。 好在孙羽的本事不低,硬抗了几次,总算带着易晓鸣窜出了西岭后山,甩开了两人几里路。 孙羽和易晓鸣这时候已经浑身是刀剑之伤,能活着跑出来已经是苟延残喘。 两人径直的奔向西岭小镇,这时候已经是深夜。 镇上已经散去了晚间热闹,除了几家客栈尚有屋檐夜灯亮着,其他的地方都已经沉寂了下来。 安静的夜晚,两个人在阔大的街道上狂奔,路过一处客栈的时候,避免暴露行踪,两人并没有从正门进去,径直奔向偏巷,纵身跃上瓦顶,翻身进了客栈的一间房间之内,准备暂避追杀。 情急之下,两人撞开窗户,落在房间之内,也没顾得房间内有没有人,便蹿了进来。 清澈的月光照射进来,将屋里照亮。 “谁!”房间内榻上之人纵身跃了起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小雨。 小雨和俞流飞、刘伯几人正是住在了这间客栈之中,这房间便是小雨的房间。 小雨没想过在这里能遇到什么危险,自己的配剑便放在了房间桌上,正要扑过去拿剑的时候,孙羽的剑已经横在了他的脖子边上。 “小伙子,别动,老夫没有要杀你的意思,我们只想借你的房间躲开仇人追杀,只要你不说话,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孙羽声音虽小,底气却足。 小雨闻言,不敢乱动,孙羽伸手便点了他的穴道,也点了点他的哑穴,随后收剑。 “师侄,快关上窗户。”孙羽吩咐易晓鸣道。 易晓鸣闻言,急忙转身合上窗户,别上了窗户的栓,两人这才在黑夜之中,安心的坐了下来。 第十三章 遭遇(1) 两个人厚重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下来,易晓鸣关心孙羽道:“前辈,你身上的伤可还好,需要我去找些药来吗?” 孙羽小声回道:“还好,死不了,今晚就别出去了,安心呆着,封脉止血,运功疗伤便好,至于用药,待过了这风头再说。你身上也受了不少的伤吧,还能坚持吗?” 易晓鸣回道:“小侄挨了几刀,还好没伤及要害,能挺过去。” 孙羽闻言,回道:“那边好生歇息,不要多言,谨防他们追上来循着声音了。”孙羽说完,指了指小雨,对着易晓鸣道:“来,我们把这位小兄弟扶过去躺下。” 孙羽说完,起身和易晓鸣一起将小雨搬到了床上,孙羽对着小雨道:“小兄弟,我二人避难至此,并无冒犯之意,今晚便委屈你不能动的睡一宿了。” 小雨心里暗道:“可算你还有点善心,要我被你点了穴道,站一晚,那可是遭了大罪了。” 孙羽对着小雨说完,这才和易晓鸣就着一侧墙壁,小声道:“你我二人便在这靠墙将就一宿,等明日天明再做打算。这镇上无数户人家,他们几人应该不至于挨家挨户的查。你我今夜便不用睡了,警醒一些,一旦外头有什么异动,立即准备离开。” 易晓鸣点了点头,对着孙羽道:“前辈,咱们先运功疗伤,我这里有我师兄与我配制的疗伤补元丹,给。” 孙羽接过直接服下,两人盘膝而坐,开始蓄积内力疗伤。 小雨无可奈何的躺在床上,这两人既然没有对自己动手,说明不至于取我性命,也动弹不得,只能迷迷糊糊的睡了。 ...... 小镇街尾,临近马道的巷子口。 两个黑衣人,一人提剑,一人提刀。 提剑者晋宗张顺远,提刀者陆教肖英芳。 “人进了镇上去了,不好找了。”张顺远顿足,看着繁华的镇子,皱了皱眉。 肖英芳站定,微微叹了口气,回道:“孙羽这老家伙已经退隐江湖多年,对于大局应该没有多大的影响,只是那年轻人是谁?” 张顺远回道:“素闻孙羽和医圣无计道人交好,那小子自称易晓鸣,应该是无计道人的二弟子。” 肖英芳又问道:“这人应该没有认出你们的身份吧?” 张顺远皱眉回道:“我十大剑宗和落空山的人没有多大的交集,应该是认不出来的。” 肖英芳闻言,回道:“你们几大剑宗的人就不必再出手了,以防万一,我会让我教的人暗地里继续寻找追杀这两人。对了,羽宗的宗主令可拿到了?” 张顺远道:“令牌在此。”张顺远说完,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玄铁所铸的方形令牌,正面乃是一个‘羽’字,背面乃是‘剑’字。 十大剑宗每一个宗门都有宗主令,都在掌门手中,如今羽宗被灭,其第三任掌门孙杰惨死在七人刀剑之下,宗主令便落到了张顺远手中。 张顺远说完,将手中的羽宗宗主令递了过去,肖英芳接了。 张顺远继续道:“将令牌送去魔教的事宜,还得烦请肖殿司了。” 肖英芳接了羽宗宗主令,回道:“构陷魔教之事,我自会安排妥当,明日便烦请张宗主让吴岳开始宣扬魔教灭门羽宗之事,后面事情,待我与大师兄义渠长平回合之后,再与张宗主洽谈,到时候,我自会安排线人与你联络。” 肖英芳收了手中长刀,傲然而立,微微抱拳道:“将我的两人留在客栈,我自会招呼,你们各回各宗,静候消息。” 张顺远抱拳回道:“如此甚好,肖殿司,咱们就此别过,再会。” 两人转身各自散去。 张顺远一路南行,回了他们驻扎的客栈,心中暗道:‘这陆教的三殿司姓肖的遇事冷静,处事极其周密,倒是个不凡的家伙,一手用单刀本事也不低,只是傲慢了些,陆教的人找自己合作,还不是想借机称霸中原,这一次的大动作,无疑是与虎谋皮,日后还得步步为营才是。 启阳宗虽然是上五宗之一,好在吴岳这老家伙没什么主见,甘心以自己为首。至于天璇宗和崇华宗两个宗门,原本就是打算依附在自己晋宗门下的宗门,倒还算不错,崇华宗邝近舟断了右臂,孙羽和那小子没死逃了,只怕会走漏风声。 回去之后,便让邝近舟以练功不慎,走火入魔,受了重伤不能行走江湖为由,这一年让他安心躲在宝顶山,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 晨,天边刚刚挂出鱼肚白。 孙羽和易晓鸣身上的伤扯了幔布粗略的包扎一下,两人准备离开。 两个人均知道能派人灭掉一个宗门的势力绝非泛泛,不敢掉以轻心,一宿未睡,找机会离开。 小雨早已被一泡尿憋醒了,想要出声说话,却又被孙羽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喊也喊不出来,只得含泪憋着,假装睡觉。 易晓鸣指了指桌上小雨出门在铁匠铺买的一柄普通配剑,对着孙羽道:“前辈,这人随身带着剑,应该是江湖中人,倘若我们一走,他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只怕留不得。” 孙羽看了看床上还在睡觉的小雨,摇了摇头,回道:“我十大剑宗立宗之本,便是匡扶正义,当年合力驱逐魔教,便是正道之举,又岂能因为我们逃命而滥杀无辜,万万不可,我封了他的穴道,一时半会儿也解不了,我们就此离开,他也不知道我们去了什么地方,走吧。” 孙羽指了指窗户。 易晓鸣闻言,回道:“小侄愚昧,倒是忘了师父教诲,竟也起了杀无辜之人之心,前辈教训得是。” 易晓鸣推开窗户,看了看外面宁静的小镇,和孙羽纵身跃了出去。 小雨听到两人说要杀了自己,心下紧张,好在这两个家伙都不是坏人,听他们走后,这才敢安心的睁开眼睛,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转,看着开着的窗户,心里暗骂,这两人也太不人道了些,自己这一宿没尿过,他们倒是拿着夜壶尿得开心,自己只能憋着,这时候离天明尚有些时辰,刘伯和俞大哥住在偏角的几间屋子里,只怕还在酣眠,这时候哪有空搭理自己啊。 小雨锁着眉头,最后实在憋不住了,裤裆里传来一股暖意,尿湿了被褥。 “真是上辈子遭了孽啊,怎么就遇上这档子事儿了!”小雨心里暗骂,感受着裤裆传来的湿意。 待天色全明,俞流飞和刘伯走过来敲小雨的门。 “小雨,起床了!该上路了。”俞流飞敲了几下门,推又推不开,只得朗声道:“太阳都快照到屁股了,还在睡觉吗?” 屋内始终无人应答,刘伯皱眉,心下这小子不是个喜欢睡懒觉的家伙,怎么会屋子里没了动静。 刘伯抬手一掌拍开了小雨的房门,俞流飞奔了进去,走到小雨床前,看着小雨转悠的眼珠子,一股腥膻之味儿传来,不由捏了鼻子凝视小雨道:“你小子这是干嘛呢?还不起床?被子也不盖!怎么还尿上了?” 刘伯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伸手在小雨几处穴道一点,小雨瞬间坐了起来,提着湿了的裤裆抖了抖,对着两人道:“刘伯,俞大哥,昨晚我遇到事情了,被人点了穴道扔在床上,你们先去楼下等我,待我换一身衣服,再和你们细说。” 俞流飞闻言,算是明白了过来,担忧道:“碰上坏人了?这大半夜的,谁会闯你的屋子,真是奇怪了。” 小雨皱眉道:“俞大哥,坏人都走了,你们先出去,我这一身难堪得紧,你们在外面等我,待我换一身衣服再说。” 俞流飞和刘伯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为防止还有坏人出现,就在门口等着小雨。 小雨扒拉了一身臭衣服,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服,这才出了门和两人汇合。 第十四章 遭遇(2) 客栈一楼,几人坐在一张小饭桌上,用早饭。 “昨晚两个身受重伤的家伙,点了我的穴道,在我屋子里呆了一宿,临早便走了。”小雨皱眉道。 俞流飞嘀咕道:“你怎么不喊?我和刘伯就在旁边不远的屋子。” 小雨皱眉看着这个榆木脑袋的师兄,回道:“他们还点了我的哑穴。亏得他们没有杀我的意思。” 俞流飞又问道:“那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小雨小声道:“谁知道是什么人,黑灯瞎火的,只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十大剑宗,什么匡扶正义立身之本,兴许是那个宗派的人,好像是被追杀到这里的。” 刘伯在一侧听着,却不言语。 俞流飞道:“十大剑宗的人?被追杀?怎么回事?” 小雨无奈的摊开手,回道:“这我那知道是怎么回事呢?俞大哥,快吃吧,吃了我们继续赶路,只是这两人也太不厚道了些,害得我尿了裤子。” 三人安静的用着早饭,准备吃了继续南行。 靠着窗,刘伯简单的喝了一碗清粥,便没有再动筷子。 不远处的一家典当铺门口,典当铺的老头儿牵着蹒跚学步的孙子在门口乐呵呵的走来走去。 刘伯静静的看着他们,眼波流转之间,或许多了几分羡慕之意。 小雨无意间瞥了一眼刘伯,看他嘴角噙着微笑,似乎有些失落的样子,要是刘伯有后,也该是含饴弄孙的年纪了。只是刘伯素来不提及自己身世,小雨和俞流飞也不敢多问,刘伯这人话少了些,人还是蛮好的。 正吃饭之间,听得店小二在一侧犯嘀咕。 “这都辰时末了,怎么还不见山上的人来拿备好的蔬菜。” 一侧客栈老板也瞅了瞅外面的红润的日头,皱眉道:“该不是孙宗主换了个卖家了吧,这菜都备好了,也不见山上羽宗的人来拿菜走。” 正说话之间,却听得一侧一个来客栈吃早饭的挑柴的樵夫小声道: “掌柜的,可别等了,听说昨晚山上出事了。” 掌柜的好奇问道:“出事了?什么事?” 樵夫小声道:“你这还没出门呢,我可是从北边过来的,一路上都在听人说山上的羽宗被人灭门了,死得干干净净,尸横遍野,可不得了了。” 掌柜和店小二闻言,俱是一惊,店小二皱眉道:“什么?被人灭门了!不可能吧!” 樵夫急忙说道:“小二哥,小声一些,免得招来横祸,谁知道这个羽宗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呢,一夜之间,几百个人死得干干净净,听说是西南的什么魔教的人下的手,江湖中的事情,可不是我们平头百姓能管得。” 掌柜的闻言,小声问道:“那官府的人怎么说?可有官兵去管管?” 樵夫皱眉道:“这些个江湖门派素来都是官兵的对头,官府的人那有什么能管的,衙门里的捕快也是怕事的主,要是遇上那些江湖豪客了,跑都来不及,只怕过些日子才敢上山去收尸去,这西岭山出了这么一档子 事儿,只怕这段时间都不安宁了。” 俞流飞在一侧听了,一怔,看着小雨和刘伯,皱眉道:“这羽宗乃是十大剑宗上五宗之一,被灭门了?不可能,这樵夫大哥怕不是开玩笑吧?” 俞流飞的嗓门不小,一侧的樵夫听了,看着俞流飞道:“这位壮士,你可别不信,镇上的好些生意人都和山上的人有来往,便是掌柜的也都卖菜给那宗门的人,这镇上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还搁这里说风凉话。” 俞流飞听了,看着小雨、刘伯问道:“小雨,刘老伯,你们说这是真的吗?” 小雨想起了自己昨晚的遭遇,皱眉看着刘伯道:“刘伯,要不,我们一会儿去山上看看?” 刘伯点了点头,回道:“兴许昨晚你遇到的人便是羽宗的人,十大剑宗的事情,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你想凑热闹,咱们便去瞅瞅。” 小雨一拍俞流飞的肩膀,回道:“咱们棋狂的弟子可不怕麻烦,干得也是那匡扶正义的大事,你说是吧,俞大哥。” 俞流飞点了点头,回道:“对,我记得他们羽宗的老宗主和师父还有落空山的那位都有不浅的交情,小时候我还跟着师父在他们山里蹭吃蹭喝好一段时间,咱们去山上看看也不算是多管闲事。这羽宗几十年的基业,我可不信这江湖上有哪个门派能一夜灭了羽宗的。” 三人将信将疑的出了客栈,两人骑马一人骑驴,缓缓奔着小镇马道到了西岭山下。 羽宗处在西岭山主峰上,前山坦途而上。 羽宗山门大开,石阶梯上全是横七竖八死了的剑客,俞流飞焦急的奔进了羽宗的主楼坠月楼中。 小雨和刘伯跟上,果然见着宗主孙立死在了石台阶一侧,身上还带着许多刀伤剑伤。 俞流飞伸手在羽宗宗主孙立鼻下一探,皱眉道:“这孙宗主都没了呼吸了。真的被灭门了!!会是谁干的?” 小雨和刘伯乃是七层楼的杀手,闻江湖事,却不怎么接触这些出了名的剑派的人,只在一侧站着。 小雨指了指孙立身上的剑伤,问刘伯道:“刘伯,您老人家武功高强,能不能从伤口看出这是哪个门派的人干的?” 刘伯皱眉道:“老夫的武功虽高,却不是郎中,看不出是何门派的剑伤,再说,能有这等通过伤口看出是何门派的剑伤本事的,这江湖上,能有几人?除非是医术奇高,武功也奇高之人,这世上除了落空山那位不出世的医圣能做到,只怕列在天下四杰之首的剑圣独孤诣也没这本事了。你这小子,倒是太高看老夫了。” 小雨闻言,只得呐呐回道:“我也就随口问问。” 刘伯听了,不再言语,只看着他们,做个安静的老跟班。 俞流飞急匆匆的往后山而去,要看看后山归隐的老宗主是否也被杀了。 刘伯和小雨跟着,到了点松阁,没见着孙羽老宗主的尸体。 俞流飞皱眉道:“还好老宗主的尸体不在,咦,对了,小雨,你昨晚不是被人点穴了吗,那两人是不是有个白发老者?” 小雨回道:“倒是有个老人家,点我穴道的便是他。” 俞流飞问道:“你可看清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小雨摇头道:“天太黑,没看得清。” 俞流飞道:“希望是老宗主还活着。你们说这羽宗被灭门,会是哪个门派的人?真的是魔教的人吗?” 小雨摇头表示不知。 俞流飞又分析道:“会不是魔头季如歌干的?” 小雨闻言,一怔,回道:“一个人灭一个宗门?不会吧......” 俞流飞又道:“会不会是七层楼呢?” 小雨回:“七层楼?俞大哥,你说的是那个北边的杀手组织七层楼?” 俞流飞回道:“对呀,七层楼那么多杀手,连季如歌那魔头都是里面的,这些年,季如歌这魔头可杀了江湖上不少高手,保不准七层楼里面还有很多高手,江湖上,最近几年也就他七层楼名声大一点。” 小雨皱眉道:“我听说七层楼是杀手组织,可他们不是自己养杀手的......” 俞流飞闻言,思量了一下,回道:“也对,七层楼只是个赚杀手和雇主钱的中间人,要灭了这么大一个宗门,他们的人应该做不到。可不是七层楼,难道真的是魔教的人干的?可这里地处北边,魔教远在西南,又怎么会跑这里来灭羽宗满门,即便是魔教要闹事,也该是先从邻近西南的无极剑宗开始啊。” 俞流飞百思不得其解,无奈的摇了摇头,回道:“也罢,我们先回一趟墨韵山,赶紧和师父说这事,听听他老人家怎么安排,你看如何?” 小雨点头回道:“如此最好。” ...... 第十五章 遭遇(3) 羽宗被灭门,他们三人不是十大剑派中人,也没有那个能力去管罪魁祸首是何方人士,只得准备下山。 刚转出坠月楼大门,却见着尸首无数的广场中间,站着一个绒锦衣服的小男孩。 不远处临近羽宗校场的林子蹿动,一个黑衣人施展轻功离开,将那孩子扔在了血腥的广场上面。 小雨皱眉看了看隐没在林间的黑衣人,不知道此人是何举动。 那不到十岁的小孩子站在场中,正呜咽着,“娘,娘,您在哪儿,原儿害怕。” 小雨和俞流飞正要上前去宽慰那孩子的时候,却见这不远处楼门奔进来一个拿双鞭的女子,身材高挑,约莫三十左右年纪,急急忙忙的奔到校场中间,将那孩子一把揽在了怀里。 “原儿莫怕,娘亲在这里。”那女子蹲了下去,将孩子揽入怀中,一脸慈祥的笑容,看着那孩子,理了理他的鬓发,微笑道:“孩儿莫怕,娘亲在这里,没人敢伤害你。” 随后从门外闯进来一行人,为首的一个魁伟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根长棍,奔将过来,看了看妇人和孩子都还安好,皱眉看着周围无数死者。 “这羽宗,怎么成了这样了。”他皱眉叹道。 一侧一个面色煞白的年轻人跟着道:“大护法,这羽宗是被人灭门了。” 小雨瞅了瞅那人,正是魔教四鬼之一的冷面鬼苏丙,小雨好奇心道:苏丙叫这个拿铁棍的家伙叫大护法,想来这些人都是魔教的人了,只是镇上传闻这羽宗是魔教灭的,这几人既然是魔教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眼下的情况。 那大护法手里拿着铁棍,看了看站在坠月楼门口的三人,眉目紧锁,傲然对着他们道: “几人是何人?为何抓我儿子,还将我们引到了这里?” 俞流飞站了出去,对着那人抱拳道:“这位壮士,我们也是刚来这里不久,在山下听闻羽宗一夜之间被人灭了满门,家师和羽宗老宗主有旧交,所以上山来看看。请问几位是?” 小雨拉了拉俞流飞的衣服,小声道:“俞大哥,他们是魔教的人,那脸色苍白的家伙便是魔教的冷面鬼苏丙。” 俞流飞闻言,怒道:“这么说,真的是魔教的人干的了!” 小雨撇嘴,自己师兄这一根筋,怎么转得过弯来,显然那一行人都是被引来的,怎么就成了魔教的人干的灭门的事情了。 俞流飞手中长剑一拔,准备迎上去,要个说法,小雨急忙拉了拉他,小声道:“俞大哥,别急,看看再说,又有人进来。” 正说话之间,果然见着一群黄衣剑客从山门围了进来,将魔教的几人围在了中间。 “你们几个,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还有,将他们也统统围起来。”领首的剑客指了指小雨几人,对着身边一群剑客吩咐道。 上百名剑客瞬间将他们都围了起来。 “魔教贼人,果然是你们干的好事,我一早收到消息,说我十大剑宗的羽宗被魔教灭了门,这边带人急急赶上山来支援,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说话的便是那为首的老剑客,一身貂绒大袍子,手里一柄长剑,看 上去约莫五十年纪。 这一群剑客,正是西岭山临近的青阳山上的启阳宗的人。 那领首的老者便是启阳宗吴岳。 昨夜七个黑衣人灭羽宗,他便是其中之一。 此番围困的几个魔教的人,便是他们构陷魔教的计划之一,无非是贼喊捉贼罢了。 诚然,魔教的几人是不知道事情原委的,小雨几人也是一脸疑惑。 吴岳忙着处理张顺远交代自己的事情,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管自己女儿吴靖茹了。 吴靖茹和钱萱、阿骨青几个姑娘还在为了他们的儿女私情,满江湖的寻找易晓鸣。 江湖之乱,便在一夜之间,缓缓从羽宗拉开了序幕。 苏丙站在那魔教大护法一侧,皱眉道:“遭了,大护法,难怪我们今早路过这西岭地界,便遇到了不测,您的孩子被抓上山来,显然是那几个黑衣人故意的,目的便是引我们上山。这帮人想把账赖到我们神教头上。” 那大护法皱眉道:“呵呵,这帮所谓天下正派的人,竟然也干出这般见不得人的勾当来。苏丙,等下打起来,还请你带小儿先走。” 苏丙闻言,回道:“谨遵大护法吩咐。” 一侧大护法的妻子揽着他的孩子,站到了大护法身侧,手里双鞭紧握,道:“平川。” 魔教大护法海平川坚定的看了看自己妻子高燕,问道:“燕儿,你可怕了?” 高燕担忧回道:“我担心原儿。” 海平川心下担忧,脸上还是露出了宽慰的微笑,道:“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们的。” 高燕点了点头,看着围着他们的几百名剑客,心下难免多了不安。 这一切,都被小雨几人看在了眼里,小雨皱眉,心里暗道:抓了别人的孩子,引人上山,还诬陷别人杀人,这般手段,该不会这被灭了的羽宗就是眼前的一群剑客干的吧?若是真的,这帮人也太无耻了些。看这架势,西岭山离青阳山不远,看样子该是那启阳宗的人了。 俞流飞看着围着他们的剑客,问小雨道:“小雨,我们该怎么办?” 小雨看了看气定神闲的刘伯,又看了看不知所措的俞流飞,回道:“俞大哥,别着急,咱们看看再说。” 但见吴岳剑指场中几人,对着海平川朗声道:“海平川,你身为魔教大护法,带人灭我十大剑宗同支,被我们抓了正着,你可有话说?” 海平川呵呵冷笑道:“鄙人携家眷北上省亲,南回路过此地,无缘无故你们的人抓了小儿上了山来,便说是我魔教的人灭此羽宗,你倒是说说,我们几人能有多大的本事,能灭得这么一个强横的宗门?” 吴岳回道:“呵呵呵,你们几人?只怕你是假借探亲的名义,暗地里不知道带了多少魔教的人来,若非我启阳宗离羽宗近,只怕你们的人手这时候早已撤离的干干净净,休得狡辩,我今日便要拿下你们,召集十大剑派的人,去你冬行山找镜昭月要个公道。” 海平川手中铁棍往地上一插,使了五分力道,但见石板开裂,足见其内力浑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打便打!何须浪费口舌!” 海平川这一举动,吓得周围几个剑客退了几步。 第十六章 遭遇(4) 吴岳身后启阳宗的几大长老都在,海平川身为玄天教大护法,其本事不低,吴岳和宗内几大长老都不敢掉以轻心。 海平川一家三口,连同护送他们北上探亲的冷面鬼苏丙,还有几个都是跟着他们的寻常玄天教弟子,此番被围,凶多吉少。 海平川深知,今日路过西岭山,被一个黑衣人抓了自己儿子,引他们上山来,这便是一个局,不知这羽宗是被哪个门派灭掉的,但是他们引自己一行人上山来,目的很明显,摆明了要嫁祸给神教。 他们一家子还有苏丙,都被团团围在中间,实在不得脱身,只有蛮力一战了,能逃便逃吧。 一侧刘伯,小雨,俞流飞见了此景,显然都明白了眼下之局。 小雨看着那躲在海平川身后的孩童,心中不免喟叹,自己小时候,眼看着自己一家支离破碎,何尝又不是这个样子,心生怜悯之意,轻轻握了握手中的剑,若是这帮人要杀了他们,自己定要上去帮他们一帮,即便他们是魔教的人,可那魔教大护法看上去反倒是一身正气凛然,这天地下便真的是有正道和魔道之分吗?谁有说得清楚这些正道人士背后又是什么样子的?自己季如歌的身份杀的坏人可不少,而且都是那些所谓正道门派里面的高手。 那些高手又何尝是什么良善之辈呢?背地里干得坏事可不少,却生了个好的门派,掩盖了不少事实罢了。 启阳宗一个带头围困小雨几人的长老拔剑指着小雨几人道:“你们几个又是干什么的?也是魔教的人!哼!” 俞流飞忙回道:“老先生,别动手,别动手,我们乃是墨韵山对弈谷的人,家师乃是棋狂封弈,我们几人确实是路过此地,因为家师和羽宗老宗主是故交,在山下听得店小二说羽宗出事了,所以上来看看,没成想 ,真的出事了,这不,便遇上了你们了。” 那长老皱眉打量了几眼俞流飞,指了指海平川一行,冷笑道:“呵呵呵,和魔教的人一起出现在这羽宗门楼,你说你是天下四杰棋狂的弟子,当我们是三岁小孩不成?来人,都给我拿下。” 俞流飞闻言,无可奈可的叹了口气,有些手足无措,回道:“说了我们不认识他们,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这...我...” 小雨拉了拉俞流飞,对着那长老抱拳道:“老先生,我乃是棋狂二弟子小雨,家师的看家本事便是一手出神入化的弈棋手段,再有便是其拿手功夫天元四子剑,老先生若是不信我们,完全可以试试,用棋或是试剑 ,我无不奉陪。” 那老者疑惑的看了看小雨几人,转身奔着启阳宗宗主吴岳去了。 小雨见他和吴岳说了几句,又指了指他们几人,不知道吴岳说了什么,又见那长老疾疾的奔了过来。 “宗主说了,你们几人看上去也不像是魔教的人,但是一早出现在了这里,总是不妥的,你们既然自称是墨韵山对弈谷的人,那还请在此稍候片刻,待我们拿了魔教的人,查出灭羽宗宗门的原因,再来详询几位的 身份,若是不假,自然会放你们离开。”那长老回道。 小雨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那长老对着几人道:“几位,还请在这里等着,我这几位小徒陪着三位。” 小雨看他的安排几个人跟着他们一起站在这里,手里丝毫没有收剑的意思,意图很明显,他们还是不能走掉。 小雨只得对着那长老道:“那我们便在这里等等吧。” 那长老点了点头,假意赔笑道:“三位稍候,待我们拿了魔教的贼人,再仔细给你们赔罪。” 小雨皱眉道:“赔罪倒是受不起的,能让我们安心离开,便足够了。” 那长老不再搭理小雨几人,转身提剑,奔着围着海平川几人去了。 吴岳一声令下,“众弟子听令,都退开些。”打围的宗门弟子都退开了几丈开外,只中间启阳宗的五大长老围着,手里剑指这海平川几人。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启阳宗五个长老,连同掌门吴岳,一共六人。 吴岳一声喝道:“列三阳剑阵!” 六人舞剑移步,三三而列,摆成了一个三角形状,每一列都是三个人,将海平川一家围在垓心。 此乃启阳宗的镇山大阵三阳剑阵,三角形状的阵法,三人一边,合围合出,可中间三人足攻,顶角的三人主围,攻守兼备。 当年十大剑宗会武,以武论道的时候,排在十大剑宗第一位的无极剑宗掌门萧云天便想试试剑阵的威力,私下切磋之余,萧云天便试过此剑阵,被打得手无还手之力,足见启阳宗的守山剑阵之厉害。 海平川乃是玄天教的大护法,当年老教主一心想一统中原,海平川还是他身边的小侍儿的时候,便见识这启阳宗的三阳剑阵的威力,今日遇上了,他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的棍法乃是老教主所传的开山棍,以刚猛着称,发妻高燕乃是北满山高家庄的长女,用的是家传高家双鞭,以灵活着称。身边苏丙乃是当今教主座下大弟子,其冰魄掌法乃是教主的丹婴功所衍生的功夫。 以他们三人本事,要是对付这启阳宗的任何一个长老,都是绰绰有余,可对上这三阳剑阵,几乎是毫无胜算。 “燕儿,护好原儿周全,苏丙,你和我攻这剑阵三角守位,别和几个攻位硬抗,能突围最好,别硬接他们的剑法,若是今日之围解了,他日定要找这启阳宗一报此仇。”海平川叮嘱几人道。 吴岳当先,拔剑而上,启阳宗的启阳剑法招式凌冽。 ‘坠阳一剑’‘熠熠生辉’‘开霞剑式’..... 三阳剑阵的攻位,吴岳和其他两个长老两手,三个攻位齐齐而上,对着围着的几人扑了上去。 海平川的开山棍一抬,迎了上去。 ‘平沙式’‘定石式’‘扫叶式’..... 战斗开始,双方都不留情面,招招都是往身上招呼,抱着取人性命的打法。 十几个回合之后,剑阵中间的几个随行的玄天教小徒,一一毙命,高燕双鞭厉害,勉强能护着自己的儿子。 海平川和苏丙也都绕着他们边攻边防,身上落下了不少剑伤。 俞流飞素来听师父说魔教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心下丝毫不在意场中几人死活,刘伯见惯了江湖的尔虞我诈,打打杀杀,安静的站着。 倒是小雨,看着海平川夫妇竭尽全力护着自己孩子,又想起了他听到那孩子哭泣时候,他追出来的,看见的那黑衣人背影,隐约觉得海平川几人应该不是这羽宗灭门的祸首,心下有些担忧,手里的剑忍不住要拔出来,准备上去帮忙。 刘伯看出了小雨的犹豫,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这时候可不是该管闲事的时候。” 小雨闻言,无奈叹了口气,心道:若是帮了海平川,他们自然会被当成是魔教的人,更加无法脱身了。想到这里,小雨只得皱眉看着场中几人的搏斗,心里祈祷这启阳宗别赶尽杀绝的才好,万不得已,自己定然要出手救了那孩子才是。 第十七章 遭遇(5) 剑落长棍,三柄剑齐齐的插在了海平川的腰间。 苏丙身上也负伤不少,高燕看着丈夫身上的剑伤,直接扔了手中双鞭。 “别杀他,我们认输,我们认输!!”喊声有些撕心裂肺。 高燕一边喊,一边死命的护住自己的儿子,用力的将之揽在怀里,任由剑阵中的几人数剑齐至,毫无畏惧。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求求你们,别伤了我的孩儿。”高燕抱着儿子的脑袋,双目露出了渴求的眼神。 吴岳的剑插在海平川腰间,瞬间拔了出来,对着身边几个长老道:“别杀了他们。” 小雨原本以为这人生了怜悯之心,哪知吴岳收回剑来,对着众人道:“魔教贼人伏诛,且收押了他们,待十大剑宗会武,召开除魔大会,我们杀了这魔教贼人一家祭天,以告慰羽宗门人在天之灵。” 几个长老收剑,海平川腰间霎时间被血液浸润得殷红,无数持剑的弟子,瞬间围了上去,将海平川几人一一押住。 “众弟子听令,我十大剑宗素以无极剑宗为首,且收押了他们,关在我青阳山地牢,待我们召开屠魔大会之后再做决断。”吴岳朗声道。 小雨手中的剑终究还是没拔出来,毕竟魔教的这几人尚且苟活。 这帮人陷害的虽然是魔教的人,可天下正道便是正道么?小雨的性格素来随着两个老家伙,根本不在意是魔教的还是正道的人士,恶便是恶,善便是善,岂能因出生而否决别人。 这天下的善恶,谁又能说得清清楚楚呢?他季如歌便是魔头,可决定他是不是魔头的,不过是人心罢了。 俞流飞看了启阳宗的人抓了魔教的人,在一侧拍手称快,刘伯侧是如看淡了人情世故一般,安静的站在小雨一侧。 小雨则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一时间很是迷惘。 收押了魔教的人之后,一个启阳宗的剑客走到吴岳面前报道:“宗主,这几人该怎么处置?” 吴岳瞅了瞅一侧的小雨几人,看了看他们身上的剑,又见着一个扛着钓鱼竿的老家伙,心下忖度道:无非是几个路过管闲事的家伙,十大剑宗的事情,犯不着和他们这些闲人拉上关系,再者,听那人说他们是墨韵山的人,墨韵山除了有天下四杰的棋狂封弈,还有便是玉凌宗的人,封弈那老家伙和玉凌宗的人交好,不妨便放了他们,也对他们的计划没有影响。 吴岳指了指他们道:“看样子,他们也不像魔教的人,既然是棋狂的弟子,便放了他们吧。” 吴岳收了剑,微笑着走向俞流飞和小雨几人,他对着俞流飞抱拳道:“既然这位小兄弟是棋狂的弟子,想来也是我们误会了,还请小兄弟待我启阳宗对棋狂先生问好。” 俞流飞抱拳道:“见过吴宗主,这魔教兴风作浪,灭了羽宗,家师和羽宗老宗主是故交,他日讨伐魔教,我们自当跟随玉凌宗一同征讨魔教要个说法。” 吴岳对着身边几个剑客道:“你们都退下吧。” 几个剑客闻言,点头撤离开。 吴岳又对着小雨几人道:“既如此,便有劳小兄弟了。羽宗被灭门,乃是我十大剑宗大事,就不多和几位寒暄了,宗内事务要紧,我这还得去通知其他几大剑宗的人,还请几位自便。” 俞流飞回道:“宗主客气了,请便。” 吴岳做了请的手势,自己转身对着众人道:“留下几十名弟子为羽宗收拾残局,其他人随我押解魔教的人回去。” 吴岳又对着俞流飞几人道:“便不送几位下山了。” 俞流飞点了点头,刘伯迈开步子,准备下山,小雨和俞流飞跟上,几人牵马牵驴的下了西岭山。 “这羽宗只怕从此以后要从江湖上除名了,十大剑宗只怕会改成九大剑宗了。”俞流飞在一侧皱眉嘀咕。 小雨思绪还在那孩子绝望的眼神之中显得有些烦乱,自己一家当初何尝不是那个样子。 刘伯在一侧牵驴缓行,还是那般不言不语。 小雨点了点头,对着俞流飞道:“俞大哥,我们还是先回一趟墨韵山吧,看看师父怎么说。” 俞流飞素来不是拿主意的人,重重点头,跟在小雨身后,回道:“对对对,咱们先回一趟墨韵山,看看师父怎么说。” 三人整理了一下思绪,踏上回墨韵山的路。 ...... 庐山。 十大剑宗之一的铸剑宗离宗。 铸剑峰里。 铸剑窟内。 离宗铸剑长老三人气喘吁吁的拉着风箱,无数次的添碳加柴火,已经让他们忙得没有时间去搭理其他的事情。 铸剑峰长老三人。 大长老离刚,二长老离毅,三长老梅军。 三个铸剑峰的长老均在铸剑窟内,眼巴巴看着剑炉之中一柄红色的利剑被熊熊炉火淬炼,三人连同周围的打杂小厮都满是期待的看着炉子。 “大哥,你说这剑倒是成了,可我们体内该是都感染了火毒了吧。”二长老离毅叹了口气,对着离刚问道。 大长老离刚摆了摆手,“那断剑接续不成,便铸成这一把毒剑也能了却我们铸造一柄绝世好剑的愿望了。此间乃是火毒陨铁所铸,耗费了我们几个月的时间,终究是成了,无憾无憾了。” 一侧三长老梅军点头叹道:“此剑一出,我们离宗在下次的十大剑宗会武之中,应该能取得榜首的位置了,只是这剑锋含毒甚巨,当慎用才是。接到山门来的消息,说是宗主他们在落空山求医,火毒得了解除之法 ,我们身上的毒,便再去落空山一次也行。” 离刚呵呵笑道:“这次可不怕宗主责怪,这陨铁上好,我们铸剑之人见了,难免技痒,就如同酒鬼遇见了好酒,不喝了它,实在受不了。这块上好的陨铁,也是如此,我们顾不得那么多了,等宗主回来,便是挨一 顿骂便是,哈哈哈,不过从此以后,此剑便是我离宗第八大名剑之一了。” 离宗身为铸剑宗,藏有天下七柄名剑。 依次是:‘恨天’‘削花’‘紫剑’‘细鳞’‘怀伤’‘朗月’‘青阳’。 离刚说完,瞅了瞅不远处七大藏剑石室,笑道:“这柄剑乃是上好的红陨铁所铸,该是比外面的七大剑都厉害了,你们说,咱们该给他取个什么名字才好?” 梅军在一侧道:“既然这剑乃是宗主从永昌取回的陨铁,我们不如等他回来,再商议取名如何?” 二长老离毅点头道:“如此也好,我听前面派人来说,他们不日便要回来,这剑再抟炼几几个时辰,便可淬火,等剑成之后,先放着,到时候宗主回来,利剑出再为其正名也为时不晚。” 三人丝毫没有在意身上因为抟炼这红色陨铁所中的火毒,又说有笑的,反倒是欣慰得紧。 又是几个时辰的折腾。 无数铸剑弟子围着他们三个铸剑长老,围观这柄利剑淬火出世。 上好的庐山碧溪泉水淬火,三大长老抟炼,一柄绝世利剑出。 众人知道此剑火毒的厉害,都站在丈许开外围观,石台之上,褚青色的剑柄,朱红色的剑身,注定此剑不凡。 第十八章 归山 此一柄朱红的利剑摆在石台之上。 剑柄乃是几人铸造‘青阳’剑时候所用的青刚所成,避免用剑之人碰到朱红剑身,被剑毒感染。 一侧乃是几人准备的一柄剑鞘,乃是当年离刚从沧州带回来的寒绿铁所雕成,此剑身红色,当配绿鞘。 几个铸剑长老都在欣赏这一柄杰作的时候,一个铸剑弟子奔来报道:“几位长老,宗主一行回来了。” 离毅和梅军闻言,俱是一惊,梅军用胳膊肘抵了一下离毅,使了个眼色给他,离毅见状,会意,转头看着大长老离刚呐呐道:“大哥,咱们没经过允许私自用陨铁铸剑,这注意可是你最先提出来的,宗主回来了,你可得走在最前面,要是问起来,你可得做主啊!” 离刚闻言,皱眉道:“嗯......行吧,动手铸剑之前,说好了,挨骂便我顶着。” 三个早已上了年纪的长老这时候倒是害怕得像几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走吧,前厅议事。”离刚站起身来,走在前面,领着几人出了铸剑峰。 悬剑阁。 前厅。 阁楼之中,主位上坐着离宗宗主离败,次位坐着守剑大长老阮忠,下首坐着守剑三长老离志云。 至于卫长吟已经回后山自己修身养性的竹溪去了。 离败身侧站着离珞,周小艺、安凝等门徒。 几大铸剑长老鱼贯而入,坐在了右边下首的几个椅子上。 守剑二长老离俊因和少宗主离坤带人去西南玄天教搭救那棋医孔阁去了,故左侧次位没有人坐。 “此行安然归来,有劳志云长老照看宗内一切事务了。”离败点首对着离志云提茶,抿嘴喝了一口,算是奉上敬意。 离志云抬手,傲胸,一挥袖袍,一饮而尽,回道:“分内之事,理所应当。” 离败转身又看了看几个铸剑长老,感觉几人面色有些苍白不对劲,皱眉道:“离刚长老?你们这是?” 离刚见他们私自动了陨铁铸剑之事,无法隐瞒,只得站了起来,对着离败躬身抱拳道: “回宗主,我们三个老家伙在铸剑峰看了你带回来的那陨铁实在忍受不住诱惑,这些日子以来,瞒着你将它铸剑了......” 离败闻言,自己和卫长吟因为接触过那陨铁,都中毒成了那样,这些日子以来,无不是为了解了体内的毒而奔波,他们倒好,竟然还将之铸剑了。 离败一拍桌子,怒道:“胡闹!!” 离刚见宗主生气,急忙躬身道:“我们几人见了陨铁材质极佳,所以没能忍住.....还请宗主责罚!” 离败闻言,胸中生气,却碍于几人都是年高德劭的长老,又不敢过多的发火,只得忍着,皱眉问道:“你们几人体内的火毒可还好?” 离刚急忙回道:“暂时不碍事,我们听宗内传来消息,说宗主在落空山得了那无计道人大弟子洛药治病,已然痊愈,这才敢动手铸剑的......” 离败听了,‘哎’的叹了口气,皱眉道:“看样子还得走一趟落空山了。刚叔啊,刚叔,你这把年纪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铸剑长老大长老离刚年纪接近花甲,乃是离败的亲叔叔,离败也不好多说,只得在一侧呢喃。 一侧阮忠闻言,好奇问道:“离刚长老,可成剑了?” 离刚闻言,一脸笑意,倒是忘了自己身上的火毒了,撇嘴递了个得意的眼色,回道:“上好的剑,削铁断石,剑身剧毒,见血染毒,绝非其他七剑所能比的。” 阮忠皱眉道:“剑身剧毒?这......宗主,你看这剑?” 离败闻言,回道:“这剑身含毒,这用毒之事,历来为江湖所不齿,这柄剑只怕用不得。” 离刚在一侧道:“这剑所用陨铁乃是上等成色,猛火熬了好些天才融化了出来,看样子比其他几柄剑都要结实顶用,单论起锋利程度,也在其他几剑之上了,要是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离败闻言,看着离刚一脸不悦的样子,回道:“刚叔,这剑是好剑,可即便是十宗会武,也不可能出此剑啊!若是磕磕碰碰到了对手,便不是会武了,便是要人命了!” 阮忠在一侧附和道:“宗主说得对,依我看,这剑还是封存在剑阁里面,留用作守山藏剑,你们意下如何?” 离刚正要说什么,可见着宗主离败一脸不好的脸色,又闭上了嘴。 离志云站了起来,歉然道:“我这些日子忙着照看前山的大小事务,倒是忘了去铸剑峰走走,说起来,他们三位铸剑长老偷偷动了那陨铁,说起来,还该是我的失职,还请宗主责罚。” 离败闻言,摆了摆手,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思量一番之后回道:“志云长老,这不怪你,我知道刚叔的脾气,那么好的一块陨铁摆着,他们要是没想动他的心思倒不正常了,罢了罢了,事情都这样了,我便不再追究谁的过失了。铸剑峰几位长老私自铸剑,扣下半年奉银,志云长老监管不力,扣一年奉银。 诸位觉得如何?可有异议?” 离刚几人心中暗喜,不过是扣奉银罢了,还好不是要关在阁里思过半年,如此处罚,已经是最轻的了。 离志云和离刚几人急忙躬身回道:“宗主责罚得是,我们并无异议。” 离败又道: “眼下,当务之急,乃是多派些人手去一趟冬行山支援才是,毕竟那棋医孔阁是因为我们出事的,务必早些救他回来才是。 至于你们三位长老,便由珞珞带着你们去一趟落空山,烦请洛药小兄弟再出手救治你们体内的火毒,一旦身上的毒清除之后,便赶往冬行山支援我们,我担心魔教的人不好对付。 安排好时间,明日便动身,你们一行去落空山求医,我再带着弟子往西南一趟,至于宗内事务,还是烦请志云长老继续照看。” 离志云连同几个铸剑长老闻言,忙躬身道:“谨遵宗主安排。” 铸剑长老三长老梅军回完话,不禁皱眉问道:“那这红色的剑,什么时候能祭剑?” 离败听了,回道:“等些时候吧,这剑乃是毒剑,材质虽然上佳,可我离宗还从没有过含毒的名剑,名字还不曾想好,便等救回了棋医孔阁,我们都回了庐山,再准备这柄剑的剑祭。” 离刚闻言,这柄剑可是他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完成的,单是融铁便花了他们几天几夜,远比其他几柄剑来得辛苦,剑没祭过,便不算是出世,他有些不满,呐呐道:“可宗主,这剑不祭便不算是出世,何必明日剑祭之后再下山....” 离败闻言,皱眉撇嘴瞪了瞪离刚,骂道:“刚叔,都说了,这剑剧毒,用不得,只怕毁了我离宗的名声,剑祭什么时候都可以。好了好了,都散了吧,这些日子折腾够了,我也要好好的休息休息了。” 离败挥了挥手,在离珞的搀扶之下,往后边去了,众人也都散了。 ...... 第十九章 林中斗(1) 西岭山半山腰,小雨几人在马驿一侧小酒馆打尖儿,用了午饭,转马驿牵马。 “有劳了,店家。”小雨递上几钱银子。 “不客气,客官,您好走。”马驿老板是个长胡子的老汉,对着几人挥了挥手。 山路周围多是快化尽了冬雪,空气显得有些湿润,好在天朗气清,在林间勒马而行,依旧畅快。 穿过一处密林当中时候。 一个蒙面黑衣的刀客站在了林子边沿,似乎在这里等了好一会儿了。 那刀客不是别人,正是掳了海平川儿子上山的那个黑衣人,是陆教三殿司,肖英芳。 肖英芳和几大宗门勾结,准备构陷魔教的时候,就已经打听好了海平川几人的行踪,今日的安排,完全是为了捕获魔教大护法海平川而设计的,不巧,还真有人敢看着满山的尸体还去羽宗。 这几人便是小雨三人,肖英芳离开时候,被小雨瞧见了背影,他记下了几人模样,便是启阳宗的人不将他们拿下,他也不会善罢甘休。 事关他们构陷魔教的大计,可不能坏在任何人手里,肖英芳做事习惯步步为营,极为小心。 他得知吴岳放走了小雨几人,这便在林子里等着他们,他以为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击杀三个名不见经传的路人。 不就是棋狂的两个弟子吗?杀了便是。 肖英芳心里笃定,只有死人才不会走漏风声。 一柄三尺长的朴刀,被林间透下来的阳光照得明晃晃的。 小雨勒马而停,俞流飞,刘伯跟在后面,顿住了脚步。 “俞大哥,有麻烦了。”小雨微微一笑,看着眼前人。 “这谁?”俞流飞皱眉问道。 小雨笑嘻嘻回道:“还能是谁?我出门时候看见他掳了那孩子放在校场,只怕是要灭口的人。” 俞流飞纳闷道:“你刚刚瞧见了那孩子是被人抓到校场上的?不是魔教的人被他们追上山来的吗?” 小雨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评价师兄这个榆木脑袋。 “俞大哥,魔教的人要灭羽宗,又怎么会托家带口的上山?你仔细想想。”小雨皱眉回道。 俞流飞闻言,恍然大悟,“你是说有人陷害魔教的人?” 小雨重重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俞流飞皱眉道:“魔教的人还需要陷害?不都该死吗?” 小雨叹了口气,看来师兄对魔教的偏见,已经根深蒂固了。 “俞大哥,魔教的人也是人,好坏谁说得清,那孩子不到十岁,也是坏人吗?” 俞流飞被闻得愣了愣,疑惑的摇了摇头。 小雨又道:“那我们是坏人吗?” 俞流飞接连摆手,回道“不是。” “那不就对了,咱们还是别议论他们了,眼前这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善茬。”小雨回道:“先对付了他再说吧。” 俞流飞闻言,手中长剑一拔,跃下马来,看着黑衣人道:“好家伙,尽管来。” 肖英芳蒙着脸面脑袋,只露出一双凶光的眼睛来,杀几个无名之辈,在他看来,自己的空相刀法,绰绰有余。 肖英芳做事,从来不会多费口舌,俞流飞刚刚跃下马一瞬间,他的刀便已经到了小雨面前。 小雨身手敏捷,手中剑已经出鞘,一招天元四子剑法,平岳式的‘探岳’‘风花’连招对接,反手剑刺向肖英芳的下盘。 俞流飞的剑也欺身到了他们身边,转手一剑‘上千式’中‘柳叶’‘飞絮’刺向肖英芳后背。 肖英芳一刀挡了小雨的剑,感觉背后劲风已到,脚尖在地上一点,翻身横向跃出,一招‘入舍’转‘收铂’,再加上抬脚一横,直接落在了俞流飞的右肩,俞流飞刺剑落空,右肩被肖英芳的脚压了下来。 好在俞流飞一身蛮力,腰板一挺,顶了上去,抬左手要拿住肖英芳的右脚。 肖英芳感觉此人力道足,打压不下,急忙在俞流飞肩上一踩,翻身上了一侧一株大榕树,落在了榕树腿粗的枝干上,皱眉看着下面几人。 肖英芳心里暗道: ‘这两人剑法不俗,应该不是一般的剑客,想要杀了两人似乎有些难了。看他们的招式,这剑法应该不是一般人传授的,中原江湖,剑法排得上号的不过是剑圣独孤诣,其后便是墨韵山那个臭棋狂的天元四子剑,再不然便是晋宗的老宗主张之问的松露寒剑,晋宗现任宗主张顺远的剑法便是松露寒剑,他是见过张顺远出招的,这两人的剑法显然不是晋宗的。独孤诣素来独来独往,只问其人,不见真身,这两个家伙的剑招似有弈棋之理,多半是封弈的弟子了。’ 肖英芳想到这里,皱眉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一头毛驴旁边的刘伯,思量道:‘这人莫非就是中原四杰之一的棋狂封弈?不过他俨然就是个老渔夫,一身虽然是粗布衣服,却是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臭味能臭出一两里的样子?难道传说中的棋狂封弈不爱干净是假的?管他的,先试试能不能杀了几人,若不能,便早早退开,再寻除掉几人的计策。 自己的空相刀法比不过师兄延空,眼下若是斗不过,还是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 肖英芳身为北广道王的三弟子,其人最是心思缜密,邱林仆的空相功有三套衍生功法,空相掌传了大弟子义渠长平,空相刀传了二弟子延空,其中最难修炼的无相指却传了小徒弟肖英芳,邱林仆素喜的便是自己的这个小徒弟,心思缜密,做事干利落,能担大任,是以先入中原要取中原江湖的任务,多半便交给了他。 肖英芳转身提刀砍向小雨,小雨提剑回应,缠斗之际,俞流飞切入。 肖英芳以一敌二,几个回合之后,渐感不支,只见他左手一抬,并指,瞬发出了一道真气,直接射向俞流飞肩头。 俞流飞猝不及防,左肩直接被真气射破了衣服,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倒飞出去。 小雨惊讶道:“这是什么武功?”急忙抽身退开几步。 肖英芳又是一指,对着小雨射了过来,真气所及,力道雄浑,小雨急忙施展棋灵步的轻功避开。 肖英芳的真气直接将身后一株榕树手臂粗细的树干射断了,轰然落地。 “好厉害的武功。”小雨皱眉,两步躲到了刘伯背后,嘀咕道:“刘伯,这家伙修炼的什么古怪武功,真气竟然能当成利剑发射出来,这家伙,我可打不过,还得您来。” 话刚说完,肖英芳又是一记无相指,真气对着刘伯射来。 刘伯微微一笑,抬起鱼竿,在驴儿屁股上一拍,驴儿吃疼跑开,刘伯脚步一滑,拉着小雨避开,身后几株小树应声而断。 “莫不是邱林仆的空相功?”刘伯皱眉,一边说话,一边将鱼竿一甩,鱼线一松,鱼钩便对着肖英芳的左手勾了过去。 第二十章 林中斗(2) 肖英芳回手一刀一招空相刀的‘轮回’式使出,格挡刘伯的鱼钩,不料自己手中的刀被刘伯的鱼线几个缠绕捆住,他手上运功,要割断鱼线,却发现此鱼线虽细,却不是自己的刀能断的。 刘伯手里握着鱼竿,手臂上内力暗运,一抬,一拉,想要夺了肖英芳手中的长刀。 肖英芳向后一带,一拉,两人较上了劲。 鱼线绷直,论内力,肖英芳的内力却是比不上刘伯的渔禅功多年来积蓄的内力浑厚。 眼看手中长刀要被刘伯拉了过去,肖英芳皱眉,反手一指无相指射向刘伯握着鱼竿的手。 刘伯见状,迈开脚步,往一侧躲开了去,手里鱼竿的劲道一足,直接将肖英芳手里的刀带了过来,肖英芳一个趔趄落下树来。 鱼线带着那口刀直接甩了过来,眼看就要砸中刘伯自己,刘伯手中鱼竿向前一点,鱼线一松,鱼竿的顶端弯尖便打向了刀口,直接将肖英芳的刀击落在地。 肖英芳落到半空,脚还没离得树干,脚尖一用力,勾住横着的树枝枝干,双手并指,对着扑上来的小雨和俞流飞又是两指无相指射了过去,自己借力使力,在半空转了一圈之后,又稳稳的站在树干上面。 小雨和俞流飞见一股真气袭来,急忙横剑格挡,两人侧身避开无相指的真气突袭。 ‘铛’‘铛’。 两声清脆的轰鸣声,他二人手中长剑应声而断。 俞流飞的轻功远不如刘伯和小雨,躲避之际,反应速度慢了些,直接被一指无相指射断了剑身之后,无相指的真气一如利剑,直接再次射在了他的左肩之上,俞流飞终于熬不住,一个翻身落下地去,左臂上两道如 穿箭的伤口,几乎能瞧见白骨,衣服被鲜血湿透了。 小雨急忙落下地去,拉开俞流飞,迅速拉向一侧一株树下,转身将之拖到了树后,免得被肖英芳当成活靶子。 “俞大哥,你怎么样?” 俞流飞咬着牙,手里断剑往一侧一扔,额头已经疼得汗水淋漓,硬生生挤出了一句“没事,死不了!” “刘伯,这人武功太厉害了些,我们打不过,就躲在这树后面不出了啊!”小雨对着腰粗的树那边吼道。 小雨并着手指,不知道要点哪里,他不懂点穴,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俞流飞封住穴道。 “俞大哥,我..我...不会点穴,你会不会?”小雨情急之下,看着俞流飞问道。 俞流飞皱眉,知道小雨的意思,自己抬起右手在左肩‘抬肩’‘肩前’‘天泉’几处大穴一点,封住了血脉,防止失血过多,这才回道:“我会一点,自己身上的穴道还行,要点别人的不行。你不用管我,快去帮 刘伯,这家伙不好对付。” 小雨撇嘴,回道:“你先管好自己吧,刘伯的本事,可不是我两能比的,不用咱们帮。” 俞流飞闻言,心下惊讶,小雨不是何家村的穷孩子长大的吗?怎么认识的这个钓鱼的老人,武功这么厉害?心下也不多想,只忍着疼痛,急忙坐端正了,盘膝运气疗伤。 刘伯看着树上的站着的黑衣人,皱眉问道:“陆教的,邱林仆是你什么人?” 肖英芳皱眉,竟然识得自己的武功,这钓鱼的老家伙莫非真的是中原四杰之一的封弈?可惜没问过大师兄封弈长什么模样,这两个年轻的使用的很显然是封弈的天元四子剑,自己这般贸然出手要灭口,看来不容易了,看那老家伙的身手和内劲,只怕真的是封弈。 肖英芳适才接连用了好几次无相指,这时候双手有些微微的颤抖,无相指乃是空相功第六层功法,又唤作无相劫指,是极其消耗内力和真气的攻击类上乘武学,若非内力深厚之人,绝无修习的可能,肖英芳年纪轻轻能有这般内力,无不是他自小苦修空相功的内劲篇所成。 但是论内力之修,刘伯远比他年长数十年,渔禅功原本就是修炼人的耐力和内力的上乘功夫,肖英芳的内力相较于同辈份的年轻人确实已经算的上一等一了,可和刘伯这种老怪物比起来,终究差了太多。 肖英芳年纪尚轻,内力自然不够支撑他随意使用无相劫指,接连用了几次之后,他渐感乏力,深知自己内力和真气都将耗尽,原本以为这几人只是路过的平平之辈,现在看来,远不是一般人那么简单,自己的无相劫指若是对上一般的高手,完全没有失败的可能,可眼下,自己已经出了好几次指法,竟然只打中了那个粗大的莽汉,如此看来,这几人的武功不低了,要灭口只怕不可能。 若是再这么耗下去,自己内力和真气耗尽,若是勉强透支内力,即便能伤得了几人,自己根基定然受损,内力和真气修复起来,便会大大减缓,不便于以后的修炼,不如今日先撤了,等有机会再说。如若不然,自己一旦被这几个家伙抓了,被查出是陆教三殿司的身份,那便会让和自己合作的几个剑派暴露出来,大为不妥。 肖英芳想完,深呼吸了一口气,转身跃上树顶,向着西边去了。 小雨瞧见了这一幕,急忙追了出来,看着树上蹿动的树叶,皱眉看着刘伯。 “刘伯,不追一下吗?” 刘伯撇嘴道:“这人内力不低,我没把握能留下他来。” 刘伯说话直接明了,做事也是如此,没把握的事情,便会当机立断的直接放弃。 小雨闻言,深知刘伯作为一个杀手,自然明白该怎么做,便没有多问,只道:“你老人家说这人是陆教的?” 刘伯微微一摇头,回道:“我听说过,能将真气化作利箭一般射出来攻击人的武功,天下只两门,一门乃是陆教的邱林仆的空相功内修功夫无相劫指,还有一门便是这些年已经没落于世昆仑派绝技——临虚剑指。 早就听说临虚剑指在多年已经已经失传,这人的武功唯一的可能,便是陆教掌教的空相功。” 小雨点头回道:“还是您老人家见多识广,陆教的人引魔教的人上山,被十大剑派之一的启阳宗围攻?羽宗被灭门?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 刘伯摆了摆手,叹道:“发生了什么,你也管不着,咱们不是十大剑派的人,他们的事情由他们乱去,咱们只管往西南走走,去看看那一带常常有孩子被掳走闹鬼之说是怎么回事?江湖上的大事,你就别跟着操心 了,这些祸害百姓的小事儿,才是你该操心的。” 小雨闻言,学着以前做店小二时候的样子,朗声回道:“得勒,您老人家说的对,咱们这就走。” 小雨说完,转身将林子里的马儿牵了过来,扶上俞流飞,准备先带他去西岭小镇上将伤口上药止血了再说。 刘伯自然同意,骑着驴儿跟在后面。 ...... 第二十一章 拈阄射利(1) 走到林子边沿,站在山的半腰处。 小雨瞅着远处宁静的小镇,眉头一锁,摇了摇头,看着俞流飞问道:“俞大哥,你的伤可挨得住?” 俞流飞皱眉,看了看自己肩上伤口用身上破布裹紧了的鼓胀模样,疑惑道:“你大哥我皮糙肉厚的,这点伤算不得什么,怎么了?” 小雨回道:“刚才偷袭我们人只怕也住在在镇上,我担心我们还会遇上他,倘若对方再带人来,我担心我们接不下来,若是你的伤能承受得住,我们不妨往西南走,到了下一个镇子在歇息养伤,你看如何?” 俞流飞闻言,心道小雨考虑得对,强忍着肩上重伤,点了点头,抹了一把额头疼痛带来的汗水,回道:“还是你考虑得周全,那我们便往下一个镇子走。” 俞流飞说完,勒马当先,从西岭山脊往西南方向而行,小雨和刘伯跟上。 ...... 西岭小镇,镇子中间的一间客栈内。 一个黑衣人施展轻功,悄然从一道没人的破旧巷子翻身上了客栈二楼,从窗户上跃了进去。 屋内,一个断壁的中年汉子,还有两个带刀随侍站在茶几旁边,三人都在等黑衣人回来。 黑衣人翻身进来,一屁股坐在了茶几一侧的座位上,拉开自己的遮面黑布,正是陆教三殿司肖英芳。 “三弟,可成了?”那断臂的汉子正是在对弈谷和封弈赌棋,断了自己左臂的陆教大殿司义渠长平。 肖英芳喘息了几口粗气,点了点头,回道:“魔教的海平川几人被我引上山,围捕他们的事情倒是成了,只是出了点叉子,我被三个过路的家伙发现了行踪。” 义渠长平闻言,皱眉道:“过路的家伙?” 肖英芳点了点头,回道:“两个年轻的剑客,一个老钓鱼的,我掳了那孩子放在羽宗校场的时候,被其中一个年轻人看见了。我躲在暗处探听了,他们几个应该是羽宗的朋友,吴岳不好动手,放下山了。” 义渠长平皱眉道:“三个过路的,杀了便是。” 肖英芳叹了口气,摇摇头,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在半路截杀他们。只是那三人武功不低,我打不过。” “什么,你也打不过?知道是什么人吗?可暴露了身份?”义渠长平皱眉问道。 肖英芳面色凝重回道:“我猜是棋狂和他的两个弟子,那老头子武功奇高,使用的是一手古怪的钓鱼竿功夫,两个年轻的,应该用得是天元四子剑法。” 义渠长平闻言,疑惑道:“对弈谷的棋狂封弈?他身上可是奇臭无比?” 肖英芳闻言摇了摇头,“一身整洁的粗布衣服,并无异味。” 义渠长平回道:“可是方脸阔腮,塌鼻梁,披头散发的?” 肖英芳摇了摇头,“大圆脸,头顶束髻,鹤发披肩。” 义渠长平摇头道:“那绝不是棋狂封弈了,我在对弈谷和他下棋,丢了这条左臂,我是决计不会记错他的模样的,至于他的弟子,我倒是没见过,当时去对弈谷的时候,也没见着他有什么徒弟,你会不会是认错了那几人的武功。” 肖英芳愣了愣,疑惑道:“或许是认错了,我只听师父说过那天元四子剑的出招方式,和那两个年轻人的出招方式极其类似,我才会怀疑是对弈谷的人。不过,不好的是那老头子似乎认出了我的无相劫指的功夫。” 义渠长平震惊道:“你还用了无相劫指的功夫?都没能杀得了他们?” 肖英芳点头道:“嗯,那老头子武功奇高,总能轻易避开的真气,还有一个年轻一点的,用的轻功极其厉害,也能逃开,这两人护着那壮汉,我也只能伤了他的肩膀。那老头子见我用了无相指的功夫,试探的问了问,我没有搭理,转身逃了。” 义渠长平叹了口气,纳闷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肖英芳分析道:“那几个路过的家伙武功不低,我们暂时别去动他们,派人暗中调查他们的行踪和身份,只要于大计无碍,便不管了,至于逃走的羽宗老宗主孙羽和那年轻的小子,我已经派人调查清楚了,过些日 子便是那落空山医圣无计道人的寿辰,那年轻人是易晓鸣,是来送请帖,请孙羽赴宴落空山的。落空山地处东南,派人沿途全力追杀截杀他们。” 义渠长平闻言了,看了看身侧站着的两个人,叮嘱道:“你们两个都听清楚了?” 那两人闻言,抱拳躬身跪拜道:“谨遵大司命和三司命吩咐,属下这就去安排。” 两人回答完毕,义渠长平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离开。 ...... 往西南而行的路上,一艏着长岭河道南下的小船之上,两个朴素农民装扮的人背着包裹,坐在小舟船头。 这两人一老一少,老的头发雪白,少的虽然衣着朴素,依旧明清目秀,掩盖不住的俊朗。 此二人正是落逃的孙羽和易晓鸣。 孙羽皱眉看着易晓鸣小声问道:“师侄,我们不回东南落空山吗?为何要坐船往西南而行。” 易晓鸣小声回道:“师伯,要杀你的人连西岭后山的废弃栈道都调查清楚了,该不会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为了安全起见,避开敌人的截杀,我们坐船走水路往西南而行,再转陆路东行,到时候回了落空山,再和家师从长计议。” 孙羽闻言,恍然大悟,重重的点了点头,叹道:“嗯,不错,不愧是老鬼头的弟子,心思缜密,这一点我倒是没曾想过。” ...... 刘伯几人无事不急,也不用赶路,西南而行的路上,并没有再遇到什么人追杀他们,路程便慢了下来。 三人到了偏西南的一个水乡小镇,途径无数农民插秧种田的绿色山道,向着小镇上赶路而去,打算休息几日,让俞流飞好好养养身上的伤。 三人到了镇上,穿过几条小巷子,打听了一下,这个镇子唤作明水镇,镇子不大,镇上也就一家医馆,一家酒馆,都在镇子最中间。 第二十二章 拈阄射利(2) 春初,一路烟霞云淡,草长莺飞。 便是日暮时,燕子比翼,花蝶交映蜂归刻。 明水镇子街道口,几株老柳嫩芽儿柳絮细细随风而落,一家阳春面馆,老板懒散的手用破了半截的大汤勺子晃荡着锅里的浑浊面水。 三个人,两匹马,一只驴,一个钓鱼老者,两个布衣配剑青年。 小雨扶着俞流飞下了马,三人就着草棚子最靠近柳树的一张陈旧的小方桌坐了。 草棚底下一共三张方桌,算上小雨几人,一共四人,只对面还有一张老木桌子上有个吃面的邋遢老者。 小雨瞅了瞅那老者,乍一看,披头散发,不修边幅,胡子拉渣,一身陈旧的破布衣服,感觉邋遢得紧,仔细看,那老者吃面的样子,轻挑慢捻,却不然一滴油水落出碗,也没让一根面沾上胡子,衣服虽然破旧,却 见着很干净。 再看他拿筷子的右手,拇指和食指微微倾斜,应该是常用剑的人,比如他自己就有这种习惯,不是常年用剑的人,一般看不出这点端倪。 小雨撇着嘴,心道这老者难道是一位剑客?倏忽之间,见那老者似有若无的瞥了自己一眼,或许是那老者感觉到了自己的目光,小雨急忙回过神,看向别处,不再去观察这老白发老者吃面。 白发老者皱了皱,没怎么在意小雨好奇的眼神,顾自又吃起面来。 俞流飞从怀里摸出几钱银子,放在了桌子上,对着店家道:“店家,三大碗阳春面。” 店家也不着急着过来收钱,只点了点头,回道:“几位稍等,这就下锅。”说完,四十几岁一脸皱纹的秃头店家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皮围,又在一边的水盆里面抖了几下手,算是洗手了,伸手抓了几把新晾的粗面扔 在了面锅里。 三个粗坯大砂碗,铺了香油佐料,垫了几张小白菜叶子,灌上白面汤,大筷子夹了面往碗里一扔,扔上葱花香菜,撒上些许芝麻,店家麻溜的端了两碗到了小雨几人桌前。 店家抓了钱,转身再去端最后一碗面,嘴里叨叨着“桌上有醋碟子和辣椒酱,客官自便。” 三人拿了筷子,开始享受这面的滋味。 旁边那白发老者吃完了面,从怀里摸了一张粗布手绢轻轻擦了擦自己嘴角的油渍,对着店家喊道:“店家,可有酒喝?” 店家点了点头,“小店既卖面,又卖烧卤,自然有酒卖,只两种酒,一种杏花醉,一种二锅头,不知道老先生需要哪种?” 白发老者回道:“杏花醉酒味平淡,太过乏味些,给老夫打一斤二锅头,再切半斤卤猪耳朵罢。” 店家吆喝道:“好勒,老先生稍等。” 店家说完,转身进屋去了,不多时,抱着一坛子二锅头酒走了出来,一个大砂碗,一并递到了白发老者桌上。 白发老者从怀里摸出几两碎银子,问道:“一共多少钱?” 店家道:“酒是六钱银子一斤,卤猪耳朵八钱一斤,一共收您整好一两银子。” 白发老者将自己身上摸出来的碎银子点了点,一两四钱,给了一两酒菜,还余了四钱银子,揣在了怀里,店家收了钱,笑嘻嘻道:“老先生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切猪耳朵去。” 白发老者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 但见那白发老者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老柳树旁边的明水江,不知道在想什么,似有若无的喝着酒,有些散漫。 小雨扒拉完阳春面,对着店家问道:“店家,这镇上可有客栈,医馆?” 店家一边给老者切猪耳朵,一边回道:“几位是赶路的客人吧?我们镇子不大,你站在柳树边上便能看完整个小镇了。”店家扬起手中的菜刀,对着南边指了指,继续道:“过了这条巷子就是镇中了,客栈和医馆 都在那里,方便着呢。” 小雨对着店家抱拳道句谢。 刘伯细嚼慢咽,还没吃完面,俞流飞和小雨吃得快,在一侧坐着等着。 小雨关心俞流飞问道:“俞大哥,你的伤还好吧?” 俞流飞摆了摆手,回道,“皮糙肉厚的,这点伤算不得什么。” 小雨回道:“等刘伯吃完,我们先送你去医馆开点养伤的药吧,之后再去客栈安顿下来,明天再赶路去。” 一侧店家正端了那切好的卤猪耳端到了那白发老者身钱,听了小雨两人的对话,转身对着他们道: “两位,不巧,今日乃是三月初一,医馆没开张,老郎中去溪边钓鱼去了,我们镇上的郎中有个规矩,初一十五不看诊,你们要看病,只怕得明早去了。” 小雨闻言,回道:“多谢店家告知。” 店家回道:“不碍事,不碍事。” 刘伯在一侧微微一笑,道:“那我可不用着急吃了,这远处的江水山色正好,日暮残阳,美得紧,细嚼慢咽赏春色,还算惬意,等我吃完,我再去那边江边坐着钓会儿鱼去,你们先找客栈住下,我晚些时候回来。 ” 俞流飞笑道:“那我们也不着急,倒不如喝它个二两酒再说,小雨你觉得呢?” 刘伯闻言,点了点头,回道“我要三两杏花醉。” 小雨不喜喝酒,摆了摆手,回道,“你们喝,我吃点烧卤便好。” 俞流飞闻言,对着那边店家喊道:“店家,三两杏花醉,半斤二锅头,一斤卤猪头肉!!” “好勒,这就给你们拿酒去!” 不多时,酒菜齐备,三人吃喝起来。 小雨瞅了瞅远处的山水景色,这小镇确是一个雅致的所在,风景倒是美丽。 两行燕子低飞,都是成双成对的归了巢穴,落在屋檐下,双双探头看着外面,不觉有些失落,想起了远在大龟山何家村的何小芳,那时候一起树林子里捉迷藏,小溪边上捉泥鳅,如今小芳真的嫁了那蠢蛋子,自己 却还孤零零的一人,不免感到一丝遗憾。 何家村村口,那株老槐树下可还埋着他和小芳一起埋下的花呢。 小雨的回忆渐渐涌了上来: ‘“小雨,咱们把这槐花埋在这里,等你长大了,我就嫁给你可好,这埋下的槐花便是是我的嫁妆,你愿不愿意?” “好,拉钩钩,小芳,你长大了可得嫁给我。” ......’ 小雨看着桌上的俞流飞给他备的酒碗,心下微微有些惆怅,顾自倒了一碗,学着俞流飞豪迈的模样,咕噜噜灌了几口,呛着了,咳嗽了几声。 俞流飞笑着道:“小雨,酒就该这么喝,爽快!” 小雨笑着点了点头,又大口喝了一口酒。 他和小芳的缘分也就尽在了这几口酒里了。 “你说‘长大后,我嫁你,那便是嫁妆。’” 只可惜,后来,你长大了,嫁妆都化作春泥了。 ....... 第二十三章 拈阄射利(3) 俞流飞一根直性子,素来跟着封弈邋遢惯了,快三十的年纪,没上过青楼狎妓,也不寻花问柳,心里住着个仗义的大侠,憨厚惯了,师父也没想过给他找个伴儿,他自己也不着急,倒是活得潇洒。 至于刘伯,这般年纪了,或是心里有座坟,埋了个人吧,刘伯喜欢钓鱼,却是不争的事实。 小雨混迹了半个江湖,还是那么个毛头小子,心里念着何家村的小芳,第一次知道原来生活有时候不是那么的尽如人意。 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谁心里还能没有个小芳呢? 三个人喝酒,三种别样的人生。 不对,旁边还有个好酒的老先生。 该是四个人才对。 老板笑嘻嘻的收了桌上碗筷,目送四个人迎着晚霞离去。 牵马的牵马,牵驴的牵驴。 刘伯挥了挥手,对着小雨和俞流飞说道:“你们两先去镇上找住的,我去那边柳树下钓鱼,晚些时候找回来,不用担心我。” 小雨和俞流飞笑嘻嘻的对着刘伯挥了挥手。 两人商量好,准备先找旅馆,待安置好了马匹行李,再去找个茶馆听书。 这镇子小了些,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说书人。 两人在镇子中间找了个便宜的旅馆,安置好了,带着三分酒意,兴致勃勃的出了门。 “俞大哥,你的伤还好吧?要不我们先去找个医馆,开几副养筋骨的药?”小雨瞅了瞅俞流飞的胳膊。 俞流飞笑嘻嘻回道:“喝了酒,这般舒畅,这些天也养得差不多了,不用担心,吃不吃药,我觉着都没啥大问题了,走走走,咱们找个茶馆听书去。” 小雨见俞流飞一脸高兴,知道他也喜欢上了茶馆听书的趣味,笑着迈开步子,说道:“好,走,听书去。” 两人在路边随便找了个杂货铺子,问了店家,何处有说书的,店家指了指那边闹市,说晚间夜市有个卖唱的老瘸子,兴致来了的时候喜欢说故事,正好太色暗了,那卖唱的老瘸子应该来了,他们可去看看。 小雨对着他道了谢,带着俞流飞一路沿着街道,往店家指明的夜市去了。 小镇华灯初上,亭台轩榭罗列在夜市两侧,街道左右,渐渐有卖糖人的,花灯的,胭脂的,各种点了灯烛,裹着小布罩子的摊位出现。 该吆喝的在吆喝,当叫卖的在叫卖。 听书可比不得那闯荡江湖的事儿,不用携刀带剑的。 巷子中间的十字岔路口,两个圆形的大石墩儿,上面刻着些弟子规、三字经之类的经文,早已没有雕刻的锐利,看上去有些包浆,好些字都被来往歇脚的行人摩挲得不见了痕迹。 这时候,这岔路口或站或坐的围了好些人,大概是晚间出来散步的乡里邻舍,抑或是路过此地的客商路贩。 中间石墩子上坐着个粗皮衣服老人,拐杖靠在一边的横放着,手里拿着个二胡,正在试弦。 想必店家说的卖唱的老瘸子便是此人了。 小雨和俞流飞挤在人群中间,心心念念的等着老人开唱,也心心念念的等着他唱罢说些江湖趣事儿。 老人身边摆了一个陈旧的簸箕,有些个不缺钱的人知道老人这是用来收利的,已经扔了好几个铜子儿进去,老人笑嘻嘻的对着那些扔钱的人抱拳致谢。 小雨也笑嘻嘻的跟着扔了两钱碎银子进去。 老人家手里的二胡往怀里一杵,拉开弦来,一曲悠扬的《空山溪》起奏。 素雅浅淡,清冽如兰,闻者心安。 俞流飞抱拳在胸间,皱了皱头,再好听的曲子到了他这里,都是对牛弹琴,远不如说书来的舒服。 “小雨,你能听明白这啥玩意儿?”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老人家弹的曲子是十年前洛河畔的名曲‘空山溪’,我也不了解二胡的曲子,只是多年前跟着我家老头子过洛河的时候,听老头子讲过此曲,说是有个老者归隐山林所写,有安神的用处, 我那时候小,啥也没记住,就记住了这开头几个调调。 不过我听师父说起手调越低沉,这曲子弹得越好,我听这老人起手调低沉得几近于无,比当初我第一次听这曲子还要低了几分,可见老先生是个行家。” 俞流飞嘀咕道:“行家不行家的,咱也不清楚,那他啥时候说书啊?” 小雨摇了摇头。 一侧一个看热闹的汉子听了两人的对话,笑道:“老人家说书得是二胡拉得乏了,得有一个时辰左右了。” 俞流飞皱眉看着那汉子道:“一个时辰?” 汉子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俞流飞一脸沮丧的看着场中拉二胡的老人。 第二十四章 拈阄射利(4) 两个斗大的石墩,一边是拉二胡的老人占了,周围还稀稀疏疏的围了不少人听他拉奏二胡,另一边却没有人光顾。 没多久,倒是坐上去了一个提着瓷酒壶的老人。 那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傍晚时候,小雨几人在面馆遇到的那个吃面的老者。 他像是赶集走了的人,寻常歇脚一般,跨坐在石墩上,自己的酒壶就放在石墩上,靠在自己身边,似乎对拉二胡的老人拉奏的曲子饶有兴致。 凝耳倾听的同时,时不时的沽一口身边酒壶里的小酒,在这闹市之中,不乏有几分惬意。 小雨听老人拉二胡拉得清如莺鸣,时而昂扬,时而孤寂,时而凄婉,听得不是很上心,毕竟于宫商角徵羽的五音不雅不熟,难免生了困意。 一个俞流飞更是听得哈欠连连,有些不耐烦。 终于熬过了一个时辰,拉二胡的老瘸子乏了,放了手中二胡,吆喝了一声,叹道:“二胡拉完了,诸位,可还有愿意听二胡的,若是有,便舍得拿几钱银子,老朽便再奏一曲,如没有,咱们便说道说道那些江湖趣 事,诸位意下如何?” 俞流飞闻言,听了那‘江湖趣事’几个字便来了劲儿,精神为之一振,倾耳。 众人鼓起掌来,有几个喜欢听老人家说书的,窸窸窣窣丢了几钱银子进去。 二胡老人看着几个丢钱的看客问道:“几位还是听曲儿吗?” 俞流飞生怕那几个路人说听曲儿,怀里抓了五钱银子就奔到那收钱的大簸箕面前,扔了进去,急忙喊道:“老先生,不听曲儿,咱们听您老人家说书。” 二胡老人,呵呵一笑,看了看其他几人的意思。 其他几人也笑嘻嘻回道:“老先生,咱们也是这个意思,说书好些。” 二胡老人微微一笑,问道:“诸位,咱们昨儿说到哪儿了?” 其中一个抱小孩子汉子正要说话,他怀里的小孩子便抢着道:“老爷爷,我知道我知道,昨天您说到,那个剑客杀了守城侍卫,要找城主要公道了!!” 二胡老人一拍自己脑门,呵呵笑道:“瞧我这记性,还是小朋友记性好,不错,咱们就从剑客杀城守继续往下讲。” 二胡老人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那边靠着石墩子喝酒的老人,抓起腰间的酒葫芦,润了润嗓子,开始说书。 “...... 且说那剑客,随手两剑便毙了守城的两个侍卫,收剑入鞘,牵了马,一路往城主府而行。 一路上,邸报随行,早已引来好些官兵的围追截堵,目的就是为了防住这剑客杀到城主府上。 城主府中。 一中郎副将抱拳跪报道:‘府主,已经派了五百甲士前去剿灭那贼寇。’ 那谷黄城主点了点头,示意将士先退下。 随后,谷黄城主从一侧侍儿手上,端了一杯窖藏的地花古酒,正悠闲的抿了一口,看着在座的列为城官府僚,朗声戏谑道:‘呵呵,五百甲士,我还就不信那厮能杀到我这府上来,任凭他天大的本事,不过一江湖 剑客,能奈我何?来来来,诸位同僚,家宴继续!诸位休要惊慌,吃好喝好便是。’ 没过得半柱香的时间,城主府的大门便已经被人一脚踹开,两块木镶铜铸的门板轰然倒地,府内宾客早已吓得四散开来。 但见那剑客朗声道:‘谷黄城主,纵子行凶,奸.淫贫家女子,兴起杀之,不思悔改,后为掩人耳目,灭人满门,其罪当诛!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那古黄城主张鸣这才吓得手中酒杯跌落,呼喊侍卫道:‘副将何在?快来护主!’ ‘不用喊了,早被我杀干净了。’那剑客将手中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往地上一扔,朗声回道。 ......” 时过一个时辰,此番故事讲得慷慨激昂,听得是人人畅快,直到那剑客将那城主毙命剑下,意犹未尽。 俞流飞站在小雨一侧,更是接连喝彩无数,怀里的铜子儿都向那二胡老人的簸箕里面扔了好几次。 俞流飞听道起兴之处,接连拍了小雨的肩膀几次,昂扬道:“小雨,听听,这剑客才是真正的行侠仗义,我辈楷模,霸气!!” 小雨见俞流飞一脸喜悦,附和着点了点头,心里犯嘀咕:‘俞大哥,你可别路上见个欺生的就去仗义啊,这样我们的麻烦可不少......’ 第二十五章 拈阄射利(5) 灯红酒绿处,不觉夜已深。 荡气回肠的说书告一段落,随着跛子二胡老人一声清澈的一声二胡声响,今夜的卖唱到此结束。 二胡老人薅起装银子散钱的簸箕,连连对着众人拱手道谢打赏之恩。 众人才意犹未尽的缓缓散去,此处宣锣一停,俞流飞便离了小雨几步,悻悻凑到了那准备撑拐杖离开的二胡老人耳边,细碎问道:“老先生,你说的书里的那名剑客,可有名字?” 二胡老人闻言,皱眉瞅了瞅这个壮实的汉子,笑嘻嘻准备回话,“名字啊,当然有的!” “叫啥?”俞流飞方正宽阔的脸上,眉飞色舞。 “咳,咳咳......”一侧坐在一边喝酒的老先生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二胡老人闻言,转头看了过去,瞳孔明显瞪大了几分,“老...爷....” 那喝酒的老先生又是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忙完了,喝酒去。” 俞流飞跟着二胡老人的视线看了看一侧的喝酒老人,皱眉道:“剑客的名字叫老爷?” 二胡老人皱眉瞥了他一眼,嘀咕道:“老什么爷,剑客便是剑客,至于名字嘛,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告诉你。” 俞流飞闻言,瞬间扁了扁嘴,问道:“老先生你说的书,都是你瞎编的?” 二胡老人拍了拍俞流飞的肩膀,笑道:“可不就是咯!想听书啊,过几天在这等着,老朽可要和故人喝酒去咯。” 俞流飞这才没了兴致,转头看了看小雨。 小雨无可奈何的摊了摊手,给了一个自己也没法的眼神。 小雨和俞流飞两人站在街口,看着一边喝酒的老人走在前面,拉二胡的老人跟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往一侧的小酒馆走去。 小雨不知道这两个老者关系,也懒得去猜想,正要拉着俞流飞准备回客栈睡觉,却被身边一身铜锣声响惊了一下,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那二胡老人离开的石墩子上,又见一个抱着一个木箱子的中年汉子往那儿一站,手中木箱子往石墩子上一杵,敲了手中铜锣,对着过路的人朗声喊道: “来啊,走过路过,别错过!拈阄射利了!!” 又是一群人驻足,渐渐围了过去。 那汉子身段略显富态,着一身绸缎衣服,算不上贵,却也不比一般人差,头上一顶方冒,腰间两布袋子,手里铜锣接连敲了几次,见着围过来的人多了些,开口喊道: “老规矩啊,诸位,拈阄射利,抓得几钱是几钱,抓得几两是几两。”那汉子一边说,一边把身边的一块写了字的木板立在一边。 木板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几行字,小雨瞅了瞅,写的是那拈阄射利的规矩。 上书:‘三文钱抓阄一次。’ 小雨一看便知道这人的把戏是何了,小时候,老头子带他赶路的时候,就遇见过两三次。 所谓的拈阄射利便是那人面前的木箱子里面放了一大堆事先准备好的纸团,箱子开了一个能伸进去手的孔,三文钱抓一次,盲抓,是为抓阄。抓了阄自己打开看,有字的便是中了,可以找老板领彩头,便是所谓的射利。 至于彩头,得看卖阄的人怎么合计的。 俞流飞行走江湖多年,也见过不少拈阄射利的,只是都没拿过彩头,在一侧嘀咕道: “小雨,你看,这家伙挂出的彩头也没写,不知道是啥,我走江湖的那些日子,可见着好多做这行当的,有彩头是猪狗牛羊这牲口的,也有彩头是那银子的,不知道这汉子准备彩头是啥?我也抓阄过几次,扔了好些银子去,可一次也没中过。” 小雨这种坑蒙拐骗的惯犯,可熟知那其中的门道,在一侧嘀咕道:“俞大哥,你要是能中了才怪。” 俞流飞皱眉看着小雨嘀咕道:“怎么?这拈阄射利里面还能有啥猫腻的?我可是亲眼看见好些人中了彩头的,三钱银子一次,可换了好些牛啊,羊啊啥的,那可值当了,三文钱买一头十几两银子的牛回去。”俞流飞说道这里,眼里充满了回忆,一股艳羡的劲儿一下子就浮现在了脸上,摸着肚子嘀咕道:“只可惜,咱这辈子就不怎么走运,一次也没抓中彩头过。” 小雨瞧着俞流飞的眼神,提起了想玩玩的劲头,心里暗道在小爷面前坑人,遇上我,算你倒霉,于是笑嘻嘻对着俞流飞的道:“俞大哥,想不想抓中一次,老弟带你玩玩,保准中那头彩。” 俞流飞一脸鄙夷的看着小雨,皱眉道:“小雨,你运气那么好?我可不信。” 小雨给了俞流飞一个得意的眼神,一脸你放心的意思,拉着俞流飞就凑了过去,“走,咱们瞧瞧再说。” 但见那卖阄的汉子手里拿了五张纸,一一摊开于众人看了,嘴里吆喝道: “诸位,今儿的彩头,咱们一一看过来啊!第一张纸,一两银子,第二张二两!第三张三两,第四张四两,第五张五两!!瞧好了!一共五个彩头,咱们这就揉捏成阄扔进箱子里,三文钱一抓,诸位各凭运气,五张彩头,谁要抓中了,咱收三文运气钱就成,图个吉利。”那人说完,从腰间拿出一个袋子,往那石墩儿一侧,一放,松开了口,指着里面又吆喝道,“看看,银子就在这里,中了彩头的人,当场放彩,银子您拿走,绝不食言。” “来来来,咱们放彩了啊!”那人说完,将写有几两银子的几个阄双手一捧,往那见方一尺半的箱子里一扔,随后抱着箱子使劲儿晃荡了几次,意思是已经摇匀了,随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等待给钱抓阄的人来。 那卖阄的汉子袖口阔大,双手捧着有彩头的阄往里面扔的时候,小雨已经看出了猫腻。 明摆着能一只手放进去的,非要故意双手捧了捧才抖袖口往里面扔,扔的动作熟练快速,看样子是个老手。 不多时,旁边一个看热闹的素衣打扮的农家汉子按捺不住,嘴里骂骂咧咧道:“老子前些天可抓了三两银子的阄了,一次没中,好在这老小子又来了,这次可不能错过,要是能抓个五两银子的彩头回去,保准不亏。” 农家汉子摸了就文钱,脑子一热,就往上凑,喊道:“来,老板,我抓三次!!” 他给了钱,拈了三个阄出来,一一展开,全是没有字的白纸,一撇嘴,骂道:“真他娘的晦气!又是一个屁也没有!”随后将白纸扔给了那老板,转身站到了一侧,想继续抓,又觉着不划算,不抓,心里又痒痒,只得站在一侧,看看热闹,准备找机会再下手。 第二十六章 拈阄射利(6) 围观的人群,妇孺老幼皆有,陆陆续续的有人花钱去抓阄,都是奔着彩头去的。 看着那些人没有抓中彩头的阄,又被那老板一个个揉成阄扔回了箱子里,继续等人抓阄,小雨瞅了瞅那人宽阔的两袖口,心下有了主意。 小雨拍了拍俞流飞的肩膀,俞流飞瞅了瞅小雨,小雨附到他耳边,小声道:“俞大哥,把我往那卖阄的人面前推一把,就假装人多,一个不小心挤出去,摔跤的样子。” 俞流飞看着小雨的眼神,心知小雨聪明,定然有他自己的注意,自己只管照办便是,一路上小雨赚来的银子可都是那些赚黑心钱的人的银子,不赚白不赚,于是点了点头,配合小雨。 俞流飞假装挤了挤,一把从后面将小雨推了过去。 小雨借力,顺势扑向那卖阄的老板,假装没站稳,一个趔趄扑到了那老板的怀里。 当然,偷偷摸摸的手脚自然用上了,手法很快而且很准。 那老板皱眉,将小雨扶正,嘴上骂道:“哎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 小雨站稳,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老板,这抓阄的人太多了,这不,给我挤得差点摔跤。” 没等那老板反应过来自己袖口里面的问题,小雨急急忙忙从怀里摸出二两几钱碎银子,笑嘻嘻道:“既然我都被挤到您面前了,保不准是鸿运当头,老板,来,这里有二两一钱银子,我要抓阄,抓七次!”小雨数 了数手里的碎银子,二两三钱,三钱一次,自己收回二钱,二两一钱,足抓七次了。 那老板见生意上来,自然不会拒绝,忙收了银子,笑嘻嘻的对着小雨道:“来者是客,客官,您请!” 小雨握着拳头就往那箱子里抓,老板也没注意小雨的手势。 其实小雨手里已经捏着从那老板袖口里面薅来的几个阄了。 小雨对这些拈阄射利的家伙背地里干的勾当再熟悉不过,无非就是下彩头的阄的时候,动些手脚,将有彩头的阄不下而已,这老板袖口那么大,下彩头阄的时候,小雨看得很清楚,无非就是手快,把那些阄往自己右手袖口里扔了进去而已,其实那箱子里面的阄不见得就是有彩头的阄,指不定一个也没有,抑或是事先丢了几个彩头的不大的阄,算是不违心。 这种街头的拈阄射利,总不会亏了老板的。 还有一种便是老板事先就没在里面放有彩头的阄,看得收的钱差不多了,再拿出一些来做彩头,随便往里面扔一两个有彩头的阄进去,再有人中了,算是不欺,自己把钱也挣了,大家也相信了抓阄射利这回事儿, 做这骗钱的生意嘛,就讲究个细水长流,自己把钱挣了,重点还有人就信这么个玩意儿,下回摆摊还来。 小雨让俞流飞推自己一把,也无非就是想趁机薅走那家伙袖口里有彩头的阄罢了。 至于小雨急着想抓阄,便是为了趁那家伙还没发现自己袖口里面的彩头的阄不在了,赶紧下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抓出来的彩头,他不承认也不行。 原被打算偷了那家伙袖口里的阄找个头彩,让俞流飞自己拿手里假装抓一次,拿个头彩开心开心,可这眼前人似乎不是很上道,自己摸了他袖口里面的阄,看他的样子似乎已经觉察了,要不是自己赶紧说要抓阄,他那左手就要往自己右手袖口里面伸了,指不定就发现了问题了,断然不会让自己抓。 小雨拿定注意,眼下自己已经给了钱,手都往里面伸了,那老板就算发现了自己偷了他袖囊里面的阄,也拦不住自己了,这坑,他得扛下来。 要是他不认,闹大了,大家可都知道他是在骗人了,小雨这招,便是吃定他了。 小雨手里五个阄,伸手又薅了两个,凑齐七个,一并拿了出来。 “俞大哥,来,帮忙开彩,看看我的运气好不好。”小雨担心这厮耍赖,叫来俞流飞,当着众人的面,吆喝道:“来来来,大家瞅瞅,我这一把可是抓了七个,万一我运气好,中了头彩,便将那五两银子分给大家!!你们说,好不好!!” 俞流飞扯了扯嘴角,心道,你这头彩可是五两银子,怎么能送人呢,五两银子啊,可够咱家在城头搬石头半个月了,再有钱也不能这么霍霍啊...... “小雨,五两拿来大家分,是不是多了点.....”俞流飞小声在小雨耳边嘀咕。 小雨回道:“俞大哥,分五两给大家买酒,就当是冲冲运气,万一彩头全部被我们抓了,那不是还有得赚?再说了,中不中还不一定呢。” 俞流飞想想也是那么回事儿,也就不说话了,接过小雨递过去的几个阄。 “来啊,大家一起看,我今儿个可是出门踩了狗屎的,保不准运气好,中了,便当是请大家喝酒了!”小雨又朗声说道。 “好!好...好!” 当下看热闹的人又多了几分,众人一番喝彩,拍手称赞。 众人都盯着小雨的手里的几个阄。 俞流飞四个,小雨三个,小雨自然是给了俞流飞四个从那老板袖口里出来的四个,自己留了两个箱子里的并一个袖口里面的。 小雨右手握着伸进箱子抓阄的,众人也没发现端倪,当然觉得是他抓出来的。 俞流飞一一展开,越开越高兴!! “小雨,你今天的狗屎没白踩啊!!我这一开一个准儿!!你瞅瞅,三两,二两,一两,我的天,五两,头彩啊!!!!!全中!!”俞流飞高兴的看着小雨,眉开眼笑。 小雨展开三张,两张没有,一张四两的,故作高兴道:“可不就是嘛!!俞大哥,这狗屎踩的挺顺心啊!!” 小雨说完,心里乐呵,狗屎就在后面站着,能踩得不顺心吗?叫你丫坑人,遇到小爷,算你倒霉! 俞流飞笑嘻嘻的拿着手里几张中了的阄,对着那老板道:“老板,哈哈哈,咱这兄弟运气好,对不住了啊,你的彩头可都被我们拿了!!来来来,给钱给钱,哈哈哈!!” 那老板摸了摸自己右手袖囊,果然被掏空了,好家伙,这小子还是个刺儿,今儿个看来挣不了什么钱了,面有难色,听了俞流飞话,也只能吃瘪忍着,悻悻然将一边的钱袋子拿了起来,准备数钱给彩头。 第二十七章 拈阄射利(7) 老板数了银子,扣出老板的小彩头三钱,一共十四两七钱。 老板皱眉眉头看了看小雨,眼神里透着无奈的憎恶,嘴角的两撇胡子还是习惯性的弯了上去,皮笑肉不笑的说着‘恭喜’,随后将钱奉送到了两人面前。 小雨拉了拉俞流飞,示意他收钱。 俞流飞赶紧双手接过那一袋子银子,笑逐颜开。 小雨拍了拍他的肩膀,顺手从里面拿了拿出去五两整银,对着众人吆喝道:“诸位乡亲,我和我大哥言出必践,我们鸿运当头,既然全中了,这五两银子,便分给大家!” 当下看客众人一阵吆喝,连声叫好。 身后那拈阄射利的老板皱着眉头,准备收拾箱子离开,这两人可不是什么好处理的,要是再这么一通捣乱,不知道还得赔多少进去。 小雨见着身后那老板要走,没有说分银子的事儿,急忙转身看着老板,笑道:“老板,您这是.....?” 老板只得又赔笑道:“小哥,这彩头都被你们抓到了,今天的拈阄射利自然结束了,若是你还想抓阄,那得过几天了,我这小本生意,不定时间的,告辞告辞啊!” 小雨掂了掂手里的五两整银,笑嘻嘻回道:“那可就谢谢了啊,老板慢走,要不,你看,我这赚了你的钱,我本打算将这五两银子分给大家伙,可人实在多了些,二三十个了,不如大家伙去旁边酒楼吆喝两桌子好 酒好菜,我们吃了便是,当是分了如何?老板你是便是那东道主,也吃喝了再走?” 那老板皱眉,摆了摆手,回道:“客官您客气了,银子是你凭本事赚的,我可不是东道主,你要怎么处理还是你自己做主,你才是东道主了,至于饭吗?我就不吃了,回见回见啊!”他说完,抱着箱子,自己灰溜 溜挤开人群离开,出了人群,心里问候了小雨祖宗十八代一遍,咬牙切齿的走了。 小雨依旧一脸笑呵呵的,给人的感觉亲切,可又有那么一丝坏坏的意味。 小雨看着众人问道:“大家伙觉着我方才的提议如何?咱们这得快有三十个人了吧,五两银子,分也不均匀,不如吃喝了?” 众人自然高兴,几个站在旁边的汉子叫好道:“好!小兄弟是个敞亮人!咱们便去吃了它,却之不恭了!!” 人群里面自然有刚才抓阄没得彩头的几个人,他们面色不好看,却想着能白吃一顿,心里还算是有了点安慰。 ...... 一边阁楼上,二胡老人和那粗布白衣短胡子的老者正在喝酒叙旧,二胡老人想要说什么,那白衣老者抬了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看看下面的热闹。 于是乎,小雨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二胡老人抿了一口酒,憨笑道:“老爷,这小子倒是和您当年有几分相似。”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回道:“呵呵,不错,挺机灵的,来,老徐啊,喝酒,咱们喝了酒回家看看去。” 那二胡老人闻言,几欲落出泪来,哽咽道:“老爷,这么多年了,您总算回来了。” 白衣老者皱眉瞪了他一眼,回道:“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像个什么?给我憋回去,喝酒便好好的喝酒,我这只是走了七年,还没死呢,你哭什么哭!” 二胡老人抹了一把喜极而泣的眼泪,褶皱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怅然道:“老爷,您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白衣老者喝了一大口酒,随后夹了一口花生米,送入嘴里,咀嚼了几下,“嗯,不错,明水镇的杏花醉,还有这老酱花生,都还是那个味儿。” 白衣老者看了外面的夜幕,街上依旧灯火,行人依旧来往,只是自己不再年少了。 看着楼下两个年轻人带着一众热闹的看客进楼下酒馆,为的只是消磨了那拐来的五两银子‘彩头’,莫名的有些欣慰,有些怀恋起那些仗剑天涯的日子。 山水一城是一程,云上剑诀只一人。 二胡老人对着白衣老者敬酒,道:“老爷,您多吃点。” “老徐啊,说了多少次了,你不用和我客气,别叫我老爷,叫我二哥便好。”白衣老者语重心长喊道。 二胡老人乐呵呵道:“老爷,这可不行,老奴这条命都是您救的,你是主,我是仆,不能乱了,常言道‘礼俗初成,主先次后,知礼守节,是为人之本...’......” 白衣老者见老徐又要讲道理,一阵头大,忙端了酒杯,喊道:“打住,打住,喝酒!行了,否给我讲道理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吧!” “好的,老爷。”老徐还是毕恭毕敬的端起酒杯。 ...... 小雨和俞流飞进了酒馆,便是那白衣老者和二胡老人喝酒的同一个酒馆。 只是白衣老者和二胡老人在二楼,他们在一楼。 小酒馆没有雅间,只分楼上楼下,楼上也是如楼下一般,摆了几张方木桌子,显得宽敞。 二胡老人老徐和白衣老者就坐再临街的那一边,二楼没有窗户,只有简单的几根大柱子支撑着,算是个四面透风的酒馆二楼。 虽然不能遮风,却挡雨足够了,何况这天色没有下雨的意思,在微风拂面的二楼喝小酒,还算的上是惬意。 楼下小雨叫来店小二,给了那五两银子,吆喝道:“小二哥,五两银子,三桌酒菜,足够了,好吃好喝的管上,我们这一波人就这么多了,我瞅着,该是有三桌了,招呼上,五两银子一文不留。” “好勒,客官大气!”小二哥笑嘻嘻的收了银子,转身奔后厨去了。 这一帮乡里人大多相互认识,为首的几个汉子也都相互熟悉,只有少数几个是路过的客商。 待酒菜上来,几个当地好客的汉子便端起酒杯,能说会道些,一起对着众人道:“咱们今天可是白吃白喝了,全是这两位小兄弟的功劳,来,大家伙敬他两一杯。” 俞流飞和小雨也端起酒杯,小雨笑嘻嘻回道:“我哥俩路过宝地,运气好了些,多是你们这人杰地灵啊!大家伙,吃好喝好。” 众人兴致来了,你喝来我喝过去的,互通了姓名,几个当地的汉子拉着俞流飞和小雨喝了好些酒,无非就是那些客套话,小雨应承了。 这些年走南闯北,酒肉朋友可不少,能记住名字可真没几个,请大家伙儿喝酒,无非就是赚的那家伙的黑心钱,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或许待喝完酒,便作鸟兽散,只怕过不了几日,离了此地,便都忘了这些只有一面之缘的朋友了。 小雨和俞流飞喝得高兴的时候,那白衣老者已经和那二胡老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准备离开。 几个汉子识得那常常在街口卖唱的徐老瘸子,咋咋呼呼上前商量,一个汉子道:“徐老先生,我们今日沾了这位外地小兄弟的光,他拈阄射利中了彩头,请大家伙吃饭喝酒,我们希望老先生再说一段书助助兴,至于说书的钱,大家伙凑一凑,算是回礼了。桌上的酒肉,你老人家随便吃喝?您看如何?” 瘸老徐摆了摆手,指了指身边的白衣老者,赔礼道:“诸位,不是老瘸子不领情,只是我这老朋友才回乡里,多年不见,得叙叙旧。” 那汉子是本地人,熟悉瘸老徐,笑嘻嘻问道:“想不到老先生你在乡里还有外地朋友。” 瘸老徐瞥了一眼那汉子,道:“臭小子,这可不是什么外乡人,这便是我说过的我家老爷,我住的那宅子便是老爷的,我这些年只是替老爷守着罢了。” 那本地汉子打量了一下白衣老者,笑道:“眼拙,眼拙了,见过这位老爷。” 白衣老者微微一笑,简单的拱手以示回礼。 那本地汉子瞅了瞅瘸老徐,嘀咕道:“想不到你老人家嘴里常念叨的老爷,还真有这么个人儿,这得有七八年了吧,见着过几面,都不曾说过话,还以为是你远方亲戚,来做客的,行吧,就不打扰你老人家叙旧了。” 瘸老徐笑呵呵赔笑道:“行,大家伙吃好喝好,改天再与你们说书拉曲儿。” 送走瘸老徐,那汉子回来摊了摊手,示意大家伙都瞧见了,老徐今晚可没空继续说书。 众人会意,继续拉家常的拉家常,至晚方休。 小雨和俞流飞给刘伯打包带了一笼子的吃的行馆,无甚趣事,不做赘述。 第二十八章 医馆(1) 次日。 驿站,小雨,俞流飞,刘伯三人就着宿馆准备萝卜干之类榨菜,胡乱舀些稀饭填饱了肚子。 俞流飞的胳膊受了伤,小雨给他包扎的还行,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大碍,总得让郎中瞧瞧没伤着筋骨才好,免得落下些病根。 所以小雨和俞流飞准备去医馆让郎中给他瞅瞅去。 刘伯说镇上有个老朋友,不知道在不在家,准备去走访走访,见见故人,让小雨两人自己去医馆,晚些时候回来再做赶路的打算。 小雨笑着拍了拍刘伯身边的驴儿,笑嘻嘻道:“难得刘伯你还有别的朋友,我还以为你一直喜欢一个人呢!” 刘伯撇嘴,“故人不多,有那么几个早年的朋友,都是我这般年纪的,走访一个,或许就会少一个,光阴不等人的。” 刘伯习惯性的扛着鱼竿,捋捋自己的胡须,牵着驴儿去了。 俞流飞皱眉看着刘伯缓缓走远,嘀咕道:“刘伯是喜欢走路还是怎么的,感觉这头驴也太舒服了些,这牲口不都是用来骑的吗?刘伯倒好,能走路,绝不骑驴儿,我估摸着要不是赶路,刘伯绝不会骑驴的,小雨, 你瞅瞅,刘伯又遛驴儿去了。” 小雨微微一笑,刘伯这把年纪的人,背后的故事,没有十斗,也有八斗。 “谁知道是人遛驴,还是驴遛人咯,走吧,俞大哥,我们去医馆。”小雨感叹了一句,心里莫名想起了老头子好多以前的事情,老头子以前可不怎么善的,如今,可就不好说了。 岁月可不会老去,人就不一样了。 这世间万物便是石头也不例外,时间久了,一样会被风雨泥泞消磨得不成初状,讲道理,确实没人打得过时光‘这个’混账玩意儿的。 俞流飞和小雨迈开步子,往医馆而去。 明水镇,去往医馆的路上,梨花巷。 春寒不减,小雨和俞流飞身上的衣服倒是加了两件,裹得厚厚的,略显臃肿。 俞流飞骨骼壮了些,走起路来也是习惯了那种挺胸昂首阔步的样子,小雨不一样,喜欢吊儿郎当的,冷了便将两只手拢交错拢在袖子里,路边随手薅了一根春初的细柳,哼着小曲儿,两人并排着走着。 俞流飞兜里还揣着昨天赚来的几两银子,心里踏实。 “小雨,你要说昨天我们运气真那么好,我可是不行,所有的彩头都被你抓出来了,这是为啥?”俞流飞心里乐呵,笑着问小雨道。 小雨使了个得意的眼神,心道自己这师兄看上去五大三粗,心眼少,有时候倒也不迷糊,于是同他解释道:“俞大哥,这里面的门道可多,那卖阄的人放彩的时候,袖里乾坤使得快,彩头压根就没放进去。我让你 推我一把,便是要趁机顺走他袖口里面的那些有彩头的阄,你看我伸手进去抓阄,其实我手里已经拿了他袖口里面所有有彩头的阄了。” 俞流飞闻言,恍然大悟,对着小雨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后伸手拍着小雨的肩膀,喜道:“那咱们今晚再去捞他一把?” 小雨摇了摇脑袋,回道:“俞大哥,这些跑江湖的趟子手坑的就是那些个不知道其中门道之人的钱,就譬如那常见的赌那有车马炮相士帅兵的象棋,再有那三仙归洞的覆碗博彩的,一旦有人看穿了他们的门道,他 们可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摆摊第二次,咱们昨晚赚了一笔便很不错了,您就否想再去捞人家一笔了,这可不是什么长久的生意,指不定,别人早转场去下一个镇子了,这种骗财的人也算得上是另一种‘走江湖’了。” 俞流飞悻悻然,遗憾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能多捞几笔呢.....” 小雨回道:“俞大哥,这一路走,保准还能遇到其他坑人的家伙,不着急,以后赚银子的机会大把的有,只要不是特别厉害的行家,小弟我保准能拿下。” 俞流飞称赞小雨道:“小雨,你这脑瓜子聪明就是好,不像我,当初被人偷了五两银子,可干了大半月的苦力活计。师父常骂我没用,挣不了几个钱,说什么酒钱都拿不出来的穷光蛋,一身还臭烘烘的,像个鬼一 样,我心里还想,师父还不是那样,可想能这么想,说却不能说。 现如今好了,有小师弟你在,总算不是常常食不果腹,还穿得干净,这般干净习惯了,你别说,还挺舒服。” 俞流飞说完,像个壮硕的大孩子一般,有些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傻呵呵的笑了笑。 小雨笑嘻嘻回道:“那可不,师弟我这可是一路跟着我们家那两老狐狸长大的,俞大哥,有我在,你们就否担心吃喝了。再说了,即便是我没钱,咱们不是还有刘伯吗?” 两人边走边嘀咕。 “刘伯有钱吗?”俞流飞好奇。 天色不算明朗,是阴天,一阵微风过,到底还是冷,小雨的双手还是拢在袖子里,缩着半个脑袋在厚实的衣领里面。 小雨回:“有。” 俞流飞又问“他能有啥钱?衣服又缝又补的,也舍不得换个新的。” 小雨又回:“刘伯那是财不外露,背地里贼有钱。” 俞流飞又问:“真有钱?” “真有!”小雨眉毛抬了抬,给了他一个微笑,意思是你能懂的。 俞流飞一根筋,又问:“多有钱?” 小雨嘀咕道:“不知道多少亩地的大宅子,得住不知道多少人......你说有钱不?” 俞流飞憧憬道:“那他老人家一天天搁我们这蹭吃蹭喝....敢情这么有钱,那他家里不得几十个下人伺候着?他是吃饱撑的?天天跟着我们东游晃西游荡的不嫌累啊?” 小雨有些烦了,回道:“没有下人。” 俞流飞不厌其烦,继续问:“为什么没有下人,你不说他很有钱吗?怎么会没有下人?” 小雨又答:“有钱为什么就要得有下人...” “为什么有钱人不买下人?这道理不对啊?...” ...... 小雨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只得扔了嘴里叼着的柳条,回道:“俞大哥,其实刘伯就是个穷光蛋,没钱,都是我瞎编的。” 俞流飞恍然大悟,拍了拍小雨的肩膀,呵呵笑道:“我就说嘛,你小子就喜欢糊弄人,哈哈哈。” 小雨指了指路边的医馆,盯着俞流飞碎碎叨叨,赶紧说道:“俞大哥,咱们先去看看你的伤口要紧,钱不钱的下次再说。” 俞流飞还想问什么,话到嘴边,还没开口就被小雨给拉进去塞给郎中了。 第二十九章 医馆(2) 老医馆内,由于是早上,医馆刚开业不久,馆内并无别的病人。 打扫卫生的药童正在检查柜台后面的药匣子里面的草药是否备足,陡见一个略瘦的年轻人推着壮汉走了进来,两人还在嘀咕着什么,于是转头看着他们。 小雨挥了挥手,打招呼道:“小兄弟,看病。” 药童十五六的年纪,乃是医馆招的学药的弟子,他微微一笑,转身从柜台走了出来,拉了一张高脚凳子放到了柜台前。 “两位客官,你们谁看病?”药童询问道。 小雨指了指俞流飞,说道:“我大哥。” 药童指了指那张刚搬出来的高脚凳子,说道:“还请病人先坐坐,我这就去后房叫先生。” 药童说完,又指了指一侧的茶几,对着小雨挥了挥手,“这位小哥,你随便坐坐,还请二位稍等。” 片刻之后,药童搀扶着一个老郎中蹒跚着步子走了出来,须发尽白,一张脸上的褶皱足见他熬过了多少岁月的洗礼。 医馆不大,只一间小的杂货铺子的大小,柜台便是诊台,诊台前面乃是那张提供给看病的人用的高脚凳子,诊台后面乃是一个由无数药匣子组成壁柜,每个药匣子上都标注了药名,屋内再有便是临门靠墙的两张竹 椅子和那张陈旧的木茶几。 这时候医馆一共四人,小雨坐在临门的椅子上,俞流飞坐在诊台前,老郎中坐在诊台后,一侧立着的便是那药童。 老郎中瞅了瞅俞流飞的精气神都挺足的,便皱眉问道:“什么病?可是外伤?” 俞流飞称赞道:“哎呀,老先生好眼力。”俞流飞说完便开始解衣服,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膀子一甩,肩上的绷带一解,回道:“可不,就是外伤。” 老郎中撇了撇嘴,心道这汉子也忒粗鲁了些,向着俞流飞招手道:“近些。” 俞流飞凑了上去。 老郎中乜斜的着眼睛瞅了瞅俞流飞结痂了伤疤,又瞅了瞅俞流飞的精气神,心想这汉子肩上的伤口倒像是箭伤,瞅着这两人的样子,说话的口气,也不像是本地人,该是跑江湖的人了,也不便多问,少生事端。 “小兄弟,你这伤口已经结痂,精气神看上去都充足得紧,并无大碍,只需静养数日便可,无需下药。”老郎中微微笑道。 俞流飞一拍合上衣物,点了点头,看着小雨道:“小雨,瞅瞅,我就是说嘛,老哥这身强体健,皮糙肉厚的,这点皮外伤,根本不碍事。” 小雨点头道:“那日受伤便是见了肩上白骨的,不该这么草率,万一落下什么病根可不好,便让老先生再仔细瞧瞧,也开些养伤的药,补补。” 老郎中闻言,回道:“伤着骨头了?小兄弟,我再瞅瞅?” 俞流飞听了,抬过手去,老郎中拿了一块小木质榔头,在他结痂的肩膀伤口周围左敲敲右敲敲,一边敲一边问俞流飞‘疼不疼?’。 俞流飞接连摇着脑袋,憨厚笑道:“不疼,一点不疼。” 老郎中又吩咐:“那你抬抬手,左右晃几下,上下再晃几下,看看有无引起骨头疼痛?” 俞流飞依言照做,随后回道:“也不疼。” 老郎中问诊完毕,笑道:“这位小兄弟这身子骨硬朗,骨头并无大碍,伤得皆是皮肉,只需三餐吃好一点即可,用不着补咯。” 小雨还想说点什么,看了看俞流飞一身腱子肉,想想还是算了,这几日赶路走得也慢,估摸着便能养好俞流飞的伤了,便只得罢了。 小雨起身,问老郎中道:“老先生,此番问诊,请教多少诊金?有劳您了。” 老郎中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回道:“不过是看看伤口,也没号脉,也未抓药,不用花银子的。” 小雨抱拳对着老郎中道:“如此便多谢老先生了。” 俞流飞跟着抱拳致谢,两人转身准备离开。 尚未出门的时候,从门外急忙闯进来一个女子,瓜子脸面,白皙脸蛋,俊眼修眉,一袭紫衣束腰,身段玲珑浮凸,是个美人胚子,手里拿着配剑,却颇有几分英气。 不过引人注意的,便是她腰间受了伤,像是横向的剑伤,流了好些血,血迹浸染了一大片衣裙。 那女子也吃得疼,只是简单的皱着眉头,并不叫疼。 俞流飞屁股刚离了那高脚凳子,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便被那女子一把推开,正巧按在了俞流飞受伤的右肩上。 “让开,我要抓药!”那女子推开俞流飞,一抬身姿,手中长剑往诊台上一横,径直坐在了那高脚凳子上。 俞流飞一个踉跄连连退了几步,嘴角向后撕扯了几下,肩上伤口被人重重的按了一下,吃疼,径直摔在了地上,靠着那诊台,嘴里深呼吸了几口,忍着痛。 “完了,这下刚结痂的伤口,真的又开裂了。”俞流飞皱着眉头,按着肩头,看着小雨嘀咕道。 小雨急忙将之扶了起来,“俞大哥,可还好?” 俞流飞皱眉瞅了瞅那蛮横的女子,手伸进受伤的肩头衣服里摸了摸,拉了出来,不少伤口崩裂浸润出来的鲜血,无奈叹道:“看样子,不太好......” 那蛮横的女子瞪了一眼两人,撇嘴讥讽道:“不太好,也给我边上等着,本小姐抓药之后,你们慢慢看病也不迟。” 门口又走进来一个衣着锦鸡雕花柔毛衣袍的男子,头上一个小髻,两鬓青丝披肩,风度翩翩,若不是腰间配剑,倒像是一个大家大户的公子哥儿。 “靖茹师妹,你别着急,慢慢来,别太生气,动作轻柔些,别让伤口再撑裂了。”那男子柔声细语的对着那蛮横的女子宽慰道。 这蛮横的女子,便是那青阳山启阳宗宗主之女的吴靖茹,那男子乃是启阳宗嫡传弟子,乃是吴靖茹的师兄,唤作刘飞。 老郎中觉得这女子太过蛮横了些,又不好开口指责,毕竟摆在面前的长剑,已经说明了问题。 药童和老郎中都惊讶的看着吴靖茹。 吴靖茹指了指自己腰间的血迹,皱眉道:“老先生,抓药,我受了剑伤,还请给我配些外服愈合伤口的药,再配些调养的药,要快些,我这伤口还在流血。” 小雨顺势瞅了瞅吴靖茹的腰间的伤。 吴靖茹瞪了小雨一眼,骂道:“看什么看,管好你的眼睛。” 小雨皱眉,将俞流飞扶到一则座椅上休息,自己起身,准备教训教训这个蛮横的女子。 老郎中听了吴靖茹的吩咐,急忙示意药童准备笔墨,疾疾在纸上书写了两副药方,让药童照着方子抓药。 第三十章 医馆(3) 小镇上素来安宁无争,只有偶尔路过的江湖人回来抓药,老郎中不敢多问,多是就着伤势配药,不会多问,见得多了,自然识得刀伤剑伤,对于这些江湖上行走人士的伤口,从来都不会多说多问,给了药方,收钱 抓药便是,有的时候还收不到钱,权当是送走瘟神了。 眼前几人便是他眼中的瘟神,人活了一辈子了,不至于因为不顺眼眼前几个年轻气盛的江湖人就去纠结什么,要闹,他们自个儿闹去,他可不想管,也管不上。 吴靖茹一手摁着自己的腰间伤口,一手抓着剑摆在柜台上,眉目深锁,眼光含着点点怒意。 小雨站在那抓药柜台一侧,笑盈盈的看着那女子,没有言语。 吴靖茹瞅着小雨的眼神,觉着这小子一脸贱笑,看着来气,骂道:“登徒子,你再看,我刺瞎了你的眼睛。” 她身后刘飞见状,急忙上前瞪着小雨道:“哪来的穷小子,要抓药,给我一边等着去。” 小雨瞅了瞅两人,看上去像是一对小夫妻,可那女子从进门就没有看过身后的男子一眼,足见不是了,该是这男子倾慕这蛮横的女子才是。 “怎么?你怎么就知道我在看你?”小雨轻蔑的笑着哼了一声。 吴靖茹不耐烦道:“你贱样看着我,还狡辩?” 小雨指了指她摆在桌子上的剑,嘀咕道:“我看的是桌子上的剑,可没看你。” 吴靖茹抓起剑,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骂道:“剑也是我的,我让你看了吗?” 小雨心里暗骂,小爷我看剑也看人,就看的是你这不知礼数的‘剑’人,但是心下这么想,却不能骂出来,撇嘴耍无赖道:“我不看了便是。” 话说完,却不转头看别处,依旧那般看着她。 吴靖茹瞅了瞅快要抓药完了的药童,转头发现眼前这小子还是看着自己,于是抬手将手里的剑连同剑鞘一抓,转手一横,打向小雨。 小雨见机不对,伸手抓住了她打过来的剑鞘,皱眉道:“这位姑娘,怎么?仗着自己有些本事,要欺负人?” 吴靖茹呵斥道:“我说了,你再看,我可不客气了!” 小雨故意指着她手边老郎中写药方的镇纸,一脸贼笑,“怎么,你手边的镇纸也是你的?我还不能看了?” 吴靖茹理亏,毕竟眼睛长在别人身上,骂也不是,不骂又气不过,眼看着那药童抓好了药,系了麻绳,瞪着小雨道:“你给我松开!” 小雨双手摊开,依旧一副笑脸。 吴靖茹起身,等那药童拿药过来,准备伸手拿了就走,瞅着身边的登徒子实在不是个滋味儿,自己腰间受了伤,这小子一直瞪着自己的腰看,还说没看,实在来气得紧。 她瞥了一眼身边的师兄,道:“师兄,给钱,我们走。” 刘飞闻言,急忙从自己腰间锦囊摸了几两银子出来,准备给钱。 吴靖茹理所当然的伸手准备抓起药童包好的两包药,不料,却被人一把拿了过去。 不是别人,正是小雨,也就是她眼中的登徒子。 小雨递上去几两银子,对着药童问道:“小哥,多少银子?” 小药童看着几人不是善茬,无奈的看了看老郎中,询问道:“师父,多少钱?” 老郎中回道:“一两三钱。” 小雨抓了药包,收了自己的碎银子,留下一两三钱,抱拳对着小药童回道:“多谢。” 吴靖茹见小雨抢了自己的药,深呼吸了一口气,怒问道:“登徒子,你存心找茬?” 小雨呵呵冷笑道:“我大哥也受了伤,论个先来后到的话,这药也是我们先抓的,所以不是我们找茬,是你找茬。” 一侧刘飞见了,几个快步冲上前来,抓着小雨的衣领,怒道:“小子,识相点,这药我师妹要了。” 俞流飞在一侧见势不对,立马站了起来,准备出手,喊道:“放开我师弟!” 小雨急忙转头看着俞流飞打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不用动手。 俞流飞会意,没有继续开口。 小雨佯装吓得不轻,手中的药递了过去,另一只手却不安分,顺势滑过刘飞的腰间,顺走了他的钱袋子。 刘飞做势要打这不识趣的小子,又见这小子立马怕了,才转手接他递过来的药包,冷笑道:“算你小子识趣。” 小雨顺势缩手,将钱袋子挽进袖口,装进了袖袋。 刘飞拿了药,将桌上的银子一推,给了老郎中,趾高气扬的道:“不用找了。” “走吧,师妹。”刘飞提了药,扶着吴靖茹准备离开。 吴靖茹瞪了小雨一眼,转身被刘飞扶着离开。 那刘飞一手阔绰,心思全在自己师妹身上,还没注意自己的钱袋被顺走了,还一脸谄媚的讨好吴靖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出门。 小雨原本想治治这蛮横女子的暴脾气,可想到顺走了他们银子,想必这袋银子得有几十两了,俗话说得好,与人钱财可消灾,权当他们给钱消灾了,这些钱给了俞大哥,保准他的伤也‘不痛了’!便没有过多纠缠。 待屋内又只有他们看病的两个人,便将桌上的银子推了过去,对着老郎中和小药童道:“劳烦这位小哥再照方子再抓两幅药给我们。” 药童不敢僭越,看着自己师父。 老郎中点了点头,示意照抓,随后问向俞流飞道:“小兄弟,你肩上的伤崩开了,但是用药不能这么多,抓两副药,分四次便好。” 俞流飞抱拳回道:“多谢大夫。” 老郎中回道:“不客气。” 不多时,两人拿了药准备出了医馆。 俞流飞询问小雨道:“小雨,你看上刚刚那蛮横的姑娘了吗?怎么和他们还起了冲突?” 小雨撇嘴,嘀咕道:“俞大哥,我是在帮你打抱不平呢,那姑娘蛮横得紧,你的伤又被她撞得裂开了。她那副德行,我怎么会看上她?” 俞流飞疑惑道:“你帮我打抱不平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别人?你真的不是看上了那姑娘了?说实话,大哥不会笑话你的。” 小雨使劲儿摇了摇头,回道:“怎么会,不可能的,我就是看不惯她撞了你,还一副自己会使‘剑’,有本事欺负人样子。” 俞流飞倒是没怎么在意这点小误会,回道:“我这皮糙肉厚的,不碍事,伤口裂开了,不久便会好起来,没啥的,师父说过,行走江湖不拘小节,不用计较的。” 小雨从手里摸出了那人的钱袋子,在俞流飞眼前晃了晃,笑道:“我就是看不惯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所以故意瞪着她看,气她,呵呵。” 俞流飞瞅了瞅小雨手里的钱袋子,问道:“这不是刚刚那人师兄的钱袋子么,怎么在你这里?” 小雨抬了抬手,笑道:“手艺活儿!” 俞流飞皱眉道:“小雨,师父可不准我们做这偷鸡摸狗的事儿。” 小雨笑嘻嘻回道:“俞大哥,这可不是偷,是拿!是他们撞伤你的该给医药费,你就别管师父说什么了,我可不是那种会欺负好人的人,他们是自找的,活该!” 俞流飞想想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小雨的话,只得点了点头。 第三十一章 故人来 “俞大哥,你肩上的伤又被那女的撞得裂开了,得抓紧时间上药。”小雨手里提着两个药包,和俞流飞并肩而行,“照我说,咱们回行馆找个小二给你熬了药敷上。” 俞流飞皱眉,疑惑道:“咱们为啥不在医馆熬了直接敷上呢?” 小雨摆摆手回道:“那可不行,咱们顺走刚刚那两人的钱袋子,一旦别人找回来,我们不是又惹上麻烦了吗?回行馆,安全。” 俞流飞愣了愣,想明白了其中利害,对着小雨称赞道:“还是师弟你考虑周全。” 两人沿路回了行馆。 ...... 且说刘伯一早别了小雨两人,上了驴儿背,手里扛着鱼竿,一路沿着镇上向着西边去,越过几街烟柳,渐至镇子偏道末街。 此处末街乃是明水镇的西街,唤作榆钱巷。 巷子两侧路旁多种的榆钱树,便有了这个名字。 榆钱巷乃是明水镇最穷的一个巷子,按照街道的构建巷子两行本该是瓦舍茅屋,可榆钱巷这边因为旁边是一处山脉,上山多是榆钱林子,背阳,庄稼地种不出庄稼来,便少了些人气,只几户破落的宅子,极少有人 居住,居中的还立着一个山神庙,香火也少。 刘伯骑着驴慢悠悠的路过了那山神面,再往镇子外走,后面的街道便是没有了石板的泥土杂路,分了几条岔路,向北的一条岔路对过去,便是一间茅屋,还有一个杂草丛生的小池塘。 茅屋就立在池塘旁边。 三间屋舍,门口是一个没有围栏的小院子,院子里立着石桌子凳子,院子边不远处一间小茅厕,茅厕边上是一块篱笆围着的菜园子。 普普通通的一间民间屋舍,算不得什么富贵之地,可有那么一个老瘸子却守着这里七八年了。 老瘸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夜小雨和俞流飞听他说书的二胡老人。 他一直守着的宅子便是这个略显陈旧的小茅屋,茅屋的主人正是那晚的白衣老者。 刘伯骑驴而来,陡见偏屋炊烟袅袅,和远处的山雾映衬出了这一抹城郊的安宁。 下了驴儿背,刘伯信手将之拴在了路边的一颗桑树上,驴儿只顾的待在哪里啃食着路边的杂草。 刘伯扛着鱼竿走了进院子去。 厨房的门乃是一扇户枢篱笆门,虚掩着。 刘伯站在门口,脑袋正好高过篱笆门,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里面两个老人,一个粗布衣服坐在灶台前烧火,正往里面添加着柴火,一个站在灶台侧掌勺,正在炒菜,锅里是一只准备起锅的红烧鲤鱼。 灶台一侧挂着两三块腊肉、几节熏香肠,灶台一边摆着几个已经炒好了的小菜。 听得外面脚步声,两人同时转头看着外面——一个扛着鱼竿的老头子就站在门口。 三人对视了片刻,遥遥相望,知是故人来,却谁也没先开口。 太久没见面的老朋友就是这样,有太多的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回忆涌动的着急了些,话语都流转在了眼睛里面。 终于,那白衣老者率先指了指外面的院子,笑道:“来得真是时候,来了都来了,也不知道提一壶好酒,站着干什么?不知道放下鱼竿,进来帮忙端菜吗?” 刘伯嘴角挂着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难得主动将自己常扛在肩上的鱼竿往一侧土泥巴墙上一靠,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伸手将几个炒好的菜端着便往院子走。 再进去端鱼的时候,刘伯瞅了瞅身后的切菜用的案板上,确实没有酒喝,再想想自己酒葫芦里也没多少酒了,便皱眉问白衣老者道:“真的没酒喝?还有几个菜没炒,要不我这就骑着驴去镇上打点酒去?” 白衣老者呵呵一笑,“别了,糊弄你的,酒在堂屋里放着呢,我们一大早去市集卖鱼的时候,已经买了,算你小子来得巧,赶上了,走吧,院子说去。” 瘸老徐伸手将灶台里的几节没燃烧完的木头拿了出来,用火钳抖落了前面的红碳,舀了点水灭了红,人在一侧地上,炉灶里敷了灶灰掩盖灭了火起身跟着白衣老者和刘伯出了厨房。 三人出了门,准备在院子里叙叙旧。 瘸老徐对着白衣老者道:“老爷,我去拿酒去。” 白衣老者走在前面,摆了摆手,笑道;“你和小渔子去坐着便是,我去拿。” 瘸老徐只得听从吩咐和刘伯一起往院子里走。 三人没多大虚礼,在院子做了,拿了碗筷,倒了酒。 瘸老徐瞅了瞅刘伯,问道:“小渔子,你怎么知道老爷回来了?” 刘伯微微一笑,回道:“我哪里知道二哥什么时候回来哟,这不,路过明水镇,找你叙叙旧来着,巧了,二哥也回了,不错,不错,看来今儿是个好日子啊。” 白衣老者端起手边装酒的酒碗,抬了抬手,示意他两人也端酒。 “走一个!”白衣老者笑道。 三人碰了碗,咕噜噜干了碗中酒。 白衣老者又笑道:“这一晃八年没回来了,这一次回来,都还在,挺好。” 刘伯本名刘渔,故而两人叫他小渔子。 而瘸子徐本名徐建,乃是白衣老者家业落魄之前的随从,在明水镇为他守着这破旧茅屋无数年了,镇上的人都叫他二胡徐,抑或是瘸老徐。 再说他们称之为二哥的白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江湖上盛名远播的剑圣独孤诣。 早已名动江湖的天下四杰,二圣一痴一狂。 独孤诣稳居榜首,有停雨落叶问州官的美名,江湖人称剑圣。 独孤诣本是出生于官宦世家,诗书礼仪之邦,他在家中排行第二,便有了独孤二哥的称谓,素喜江湖武学,连做梦都是仗剑天涯,早年跟随师父学剑远游,随从便是瘸老徐,只因其家早年受贪官污吏构陷,家道中落,门庭被消磨殆尽,灭了门,只余他和随从徐建那时候尚且在江湖行走,躲过一劫。 待回来时,已经没了家,仗剑天涯的梦是实现了,可天涯终究不是家。 睹亲人荒冢枯骨,誓要杀尽天下贪官污吏,久而久之,路遇不平事,便是用剑说话,名声有了,可回不到过去了。 最后在明水镇买了个破宅子,和徐建相依为家,陆续结识了刘渔,三人便成了旧相识。 多年前一场打斗中,徐建被人砍伤了左腿,便成了瘸子。 便有了明水镇为独孤诣守业的瘸老徐。 ...... 第三十二章 故人来(2) “来,试试二哥的手艺,这么些年了,好些日子没下厨,生疏了些,不知道还合不合你的胃口。”独孤诣抬手用筷子给刘伯夹了一筷子红烧鲤鱼。 刘伯急忙双手端碗迎了上去,笑道:“二哥的手艺就算再生疏,也比那醉仙楼的酒菜好吃。” 几人一来二去的聊着往事,杯盘渐少,酒盏交错。 一时说着当年三人初见时,被几伙强盗围攻突围的豪情,一时又说着瘸老徐喜欢的姑娘不喜欢他的遗憾,一时又论及独孤诣又在何处断了几个贪官的项上狗头…… “二哥,小渔子,你们都好就好啊,只是我这腿脚不便,不能再跟你们一起走南闯北咯,哎…”瘸老徐面有遗憾之色,抬起酒杯重重的饮了一口。 刘伯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这把年纪了,你还想着走江湖,我看小镇的清宁日子挺好的。” 独孤诣问言,瞅了瞅刘伯,笑道:“小渔子,这些年你小子是不是去了七层楼?” 刘伯的年纪便是做小雨的爷爷也绰绰有余,也只有在独孤诣眼中他是个小子。 刘伯点了点头,回道:“二哥还是那般天下事皆在胸中。” 独孤诣摆了摆手,回道:“否给我戴高帽子了,只是最近几年七层楼的名声大了些,常听江湖上的人说七层楼第二,唤作‘渔’字号杀手,我想本事那么高,能在七层楼称第二,称谓是“渔”字,除了小渔子还能是谁!” 刘伯点了点头。 又听独孤诣继续道:“小渔子,我可听说七层楼的任务悬赏不少,你这七层楼第二的油水可不少吧?” 刘伯再次点了点头,随口道:“银票都存在家里了,这次出门没带多少了,就几万两,这不,担心老徐饿着,顺路给他送点过来。”刘伯说完,便从怀里摸出了一叠银票,面额皆是百两左右的,“我这次又给你带了些银票来!” 瘸老徐皱眉道:“可别,你可别又给老瘸子我送个什么一万两一张的银票来,上前年我不是说了吗,那次你给的一张一万两的银票,老瘸子我可跑了八百多里路去商阳城最大的商行才兑到的银子,八百多里路啊,老瘸子有钱花不出去,动不动就递一张一万两的本票过去,要不就是识货没钱找,要不就是人家都以为我是个骗子,那八百里路,我连马儿也买不到,一路一瘸一拐卖唱过去,还一边要饭,饱一顿饿一顿的,别他娘提又多苦了,这次你又给那么大额的,就拿回去,我可不要了!” 刘伯笑呵呵回道:“瞅瞅,这可是一踏!” 瘸老徐看了看是一踏一百两的银票,才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这钱我可不要,上次那一万两用了三年了多了才用了一千两左右,你小子发达了,可别不把钱不当钱使,一万两银子可是很多百姓一辈子也攒不出来的钱了。你这次带来的你自己留着,之前你给的我只怕到死也花不完了。” 刘伯推了过去,嘀咕道:“别和我客气,家里还有十几万两的存票,你就收着吧,我们几个也无子嗣,以后行将就木便留给顺眼的人便是。二哥,你也行走江湖,要不要拿点去花?” 刘伯说完,便准备从怀里摸银票。 瘸老徐点点头,收了过来,笑道:“好小子,财大气粗啊,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独孤诣急忙摆了摆手,回道:“衣食尚且无忧,钱财带多了反而不方便,容易招毛贼惦记,不用给我,我用不着。”说完,独孤诣忙抬起酒杯,对着刘伯道:“来,小渔子,喝酒。” 刘伯对独孤诣的话十分听从,知道他的性格,也就不送银票了,端酒回礼,又喝了。 独孤诣喝完碗中酒,疑惑问道:“对了,小渔子,你可知道那七层楼的第一杀手季如歌是何许人物?江湖上毁誉参半,这些年,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啊!我可是查了好久都没查到此人行踪,着实厉害!” “二哥,这季如歌在江湖上的名声不好,还被称为魔头,可在明间却是那很多地方的无名大侠,不是坏人。”刘伯微微一笑,想起了小雨当初和自己对招的时候,用的剑法似乎和二哥的云剑诀有好些类似的地方,尤其是前几招,几乎如出一辙,怪道自己总感觉那小子和自己有些莫名的亲近感,他的剑招原来出自二哥的云剑诀。 他笑容逐渐凝聚在了脸上,最后变得有些疑惑,瞥了一眼镇静自若喝酒的独孤诣。 刘伯转念一想,小雨莫不是二哥的嫡传弟子,连云剑诀都传了他,二哥故意装作不知,要考究自己,给小雨那小子长长脸?于是一脸“我知道”的笑意问独孤诣道:“二哥,说起这季如歌,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独孤诣见刘伯的笑容有些以为自己明知故问的意味,急忙摆手,皱眉道:“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我除了你和老徐,哪里认得什么季如歌的!” 刘伯见了独孤诣否决,不像是装的,便好奇问道:“二哥,我问你个问题?” 独孤诣见刘伯面有疑惑,神色奇怪,回道:“但问无妨!” 刘伯问道:“二哥,你真的不知道那季如歌是谁?” “不知!”独孤诣正色回道。 刘伯又问:“那可奇了怪了,二哥,你这些年行走江湖可收过徒弟?” 独孤诣又摇了摇头,嘀咕道:“没有,不过你这个主意不错,我也老了,近几年正好有收徒弟的打算,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年轻人!得是对我的胃口的才行!” 刘伯又问:“那你有没有在剑法指点过谁?” 独孤诣看着刘伯有些怀疑的脸色,再次摇了摇头。 刘伯锁着眉头,盯着独孤诣“真的没有?” “没有!”独孤诣斩钉截铁回道。 刘伯看着独孤诣不像装的,顾自喃喃道:“那可奇怪了,小雨的剑法不是跟你学的?又是跟谁学的?难道真是他那个蹩脚师父教的?不可能吧!…” 瘸老徐和独孤诣看着自言自语的刘伯,有些好奇。 瘸老徐问道:“小渔子,小雨是谁?什么剑法是跟二哥学的?” 刘伯理所当然回道:“小雨便是季如歌啊!” 第三十三章 故人来(3) “小雨!” “小雨?” 独孤诣皱眉,瘸老徐疑惑。 刘伯看着两人的表情,想起了小雨说过自己的经历,从墨韵山绝谷出来之后,小雨成了棋狂封弈的弟子,显然不是二哥的徒弟。可当初自己追杀小雨的时候,和他比划过招式,小雨用的剑法,确实和二哥当年初创 云剑诀的招式极其相像,眼下,小雨确实又不是二哥的弟子。 刘伯回道:“小雨和俞流飞两个小子现在是棋狂封弈的弟子,我此番南下,便是和他们一道路过明水镇的。” 独孤诣皱眉道:“有机会带我见见这小子?” 刘伯点了点头,回道:“今天我便是和他们道别之后才来拜访老徐的,二哥若是想见见他,日后有的是时间。” 瘸老徐问道:“小渔子,你和他们在一块是有什么七层楼的任务吗?还有,我可是听说七层楼的杀手不管什么人都杀,只要你给钱,就会有人帮你杀,小渔子,你这些年没杀什么好人吧?不然你的钱我可用的不心安啊!” 刘伯瞅了瘸老徐一眼,回道:“七层楼这个杀手组织虽然乱,可不会对杀手有过分的要求,我杀的都是些该杀的恶霸,你们就别担心小弟我的钱不干净了。” 独孤诣点了点头,抿了一口酒,道:“我信得过小渔子的为人。对了,你说的那个季如歌便是你所言的小雨?听样子,应该年纪不大吧?带二哥去见见,二哥这一身的本事,也该有个传人了,我瞅瞅能不能看上眼。” 刘伯微微笑道:“这小子鬼精鬼精的,行事风格倒是和二哥你早年有些相像,指不定能对上你的胃口,只是他已经拜了那臭棋篓子为师,二哥你要再收徒只怕难。” 独孤诣摆了摆手,笑道:“只要是个不错的小子,多个师父又何妨,难道棋狂能当他的师父,我便不能了?名义上不是,我也不介意,大不了传些本事给他便是。” 刘伯听了,回道:“二哥,那小子会一套剑法,确实和你的云剑诀像得很,你这些年在江湖上,真的没指点过别人的功夫?那小子会一门古怪的功夫,可以改变自己的容貌,有时候变了模样,看上去可是个中年人,二哥,你再想想,会不会是你一早便指点过他的剑法?” 瘸老徐皱眉惊讶道:“这世上除了化妆易容,还有能改变容貌的功夫?小渔子,你可别唬我,你确定不是改变容貌的本事,而是一门古怪的功夫?” 独孤诣皱眉思量了一下,正色道:“我可是被人困在一个岛上七年多了,今年才出得岛来,以前也没指点过哪个中年人的武功,我确实不认识你说的季如歌。至于你说的可以改变自己容貌的功夫,可是青城派失传已久的错骨易容术?” 刘伯称赞道:“二哥果然见多识广,那错骨易容术正是小雨的看家本事之一。” 独孤诣点了点头,嘀咕道:“难怪,江湖上传闻季如歌神龙见首不见尾,行踪极其隐秘,总会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行踪神鬼莫测,他要是会错骨易容术,这就不奇怪了。这小子可是青城派的传人?” 刘伯回道:“或许是,养大他的人是两个隐居在北边大龟山一个小破村落里的老家伙,看样子有可能是青城派的余老。” “青城派灭门已经多年,没想到错骨易容术竟然还有人学。”独孤诣道,“错骨易容术这本事可得从小练起,易学难练,确实是一门古怪的功夫。” 瘸老徐听着两人对话,不禁皱眉问道:“老爷,你说你被人困在一个岛上七年多,是谁?竟然能有困住你的本事?还有,小渔子,你说的那个什么小雨的?你为什么会和他一路南下?你们是七层楼的任务要去杀人吗?这个我已经问过了,你可还没回答我?” 刘伯用筷子夹了一口菜,喝了一口老酒,嘀咕道:“老徐啊,你这性子还是急了些,你一下子问这么多?谁答得上来?你到底是要问我还是问二哥?” 瘸老徐嚼了几下嘴里的肉,囫囵吞了,喝了一口酒,将卡在咽喉的肉灌了下去,嘀咕道:“我这不是好奇你们在江湖上的事情嘛,问的着急了些,那就先问老爷,老爷说这七年被困在了一个岛上,我好奇一些。” 独孤诣笑道:“是南海普陀珞珈山南侧观云岛。当初我听闻南岭郡守乃是一个昏官,便独自一人去了南海地界,查访百姓之后,确认其事,准备除之而后快。动手的那日,在一个渡头画舫之上,发现了那南岭郡守,出手之时,遇到了一个碍事的和尚,便是那观云岛上的慧能和尚。 老和尚本事不低,和我斗了几日,落了下风,为了从我手下救走那昏官,我一路追杀他们到了观云岛,哪知中了老和尚的计,被老和尚引到了岛上迷雾之中,岛上云波诡谲,迷路重重,在观云岛困了整整七年,好不容易找到出路,便先回了中原,想走走,嗅嗅江湖气息。 被困的那些日子,天天被那老和尚送得粗茶淡饭糟蹋得不成样子了,送饭的老管家倒是常常和我嘀咕这江湖上的事情,‘什么季如歌,什么离宗名剑收藏颇丰,大有占据十大剑派之首的架势。什么陆教又出了几个厉害的角色...’,到最后,只是说什么也不带我出岛,那日子啊!简直能淡出个鸟来! 此事说来话长,此番回来,便是要找小渔子和我一道去再会会那破岛,咱们顺道再去一趟落空山,找上那精通奇门八卦的无计老二一路,那慧能老和尚说,世上无人破得他岛上的诡谲峰迷林,咱们三再去找回颜面来,说什么也要杀了那昏官! 说道这里,老夫就来气,来,喝酒!” 瘸老徐闻言,笑道:“还有地方能困得住老爷的,实在奇事,老爷,此番前去,能否带上老徐,你看,我这样子,只怕没几年好活了,可否带上我这老随从,再走一趟子江湖?” 独孤诣性子潇洒随行,点头道:“也是,这一次走,咱们一起走,待破了那慧能和尚的诡谲峰迷林,杀了那南岭郡守,咱们再回来养个老,也好颐养天年了。小渔子,你多大了?” 刘伯皱眉,回道:“明年便是一甲子了。” 独孤诣道:“时间过得真是他娘的快,当初咱们可是说好了,等小渔子六十的时候,我们三便找个地方归隐山林,过上闲来烹茶得神仙日子,就这么定了,咱们再带上老徐走一趟南海,便归隐山林,你们觉着如何?” 刘伯端起酒碗,笑道:“我还以为二哥忘了咱们当初的承诺了,七年了,二哥,你也销声匿迹七年了,这些年,可让我好找啊,也就老徐这个没心肠的家伙,相信你没出事。” 瘸老徐皱眉骂道:“小渔子,怎么说话呢?老爷这不是回来了吗?安然无恙!我就说,老爷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剑圣,怎么会轻易出事,这不是回来了吗?你说是不是?” 刘伯讪笑道:“是,是,是,也不知道我每次来看他的时候,谁嚷嚷着让我托人找找二哥的行踪,背地里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去买江湖上的小道消息,每次喝酒就差点把眉头皱到酒碗里了。” 独孤诣在一侧看着两人骂来骂去,插上话来,问道:“对了,小渔子,你说说,你怎么打算的?为什么会和两个小子走到一块了?” 刘伯回道:“这不,我觉着季如歌那小子心肠不坏,和他们一道南下,也是准备来看看老徐,在南行路上,探听一下二哥你的消息,你不是说了吗?小渔子我明年可就六十了,我这是找你们归隐来了。还好二哥你回来了,咱们就陪你再走一次南海观云岛,算是最后一次走江湖了。” 朝来烹酒洗岁月,谈笑风生是一晨,也是一程。 三人且聊且喝的便是一早上,眼看杯盘狼藉,已经是尾声... “对了,什么时候咱们去见见你说的小雨?”独孤诣笑道,“咱们也瞅瞅这几年江湖上的大魔头季如歌长什么样?” 刘伯笑道:“就在明水镇了,咱们干了碗中酒,这便一道和他们汇合去。” “好!”瘸老徐干了碗中酒,朗声道,“总算又能出去走走了!我这就拿二胡和拐杖去!” ...... 第三十四章 阴差阳错(1) 几人路宿的行馆之中,午饭后,小雨于了小二哥几钱银子,吩咐店小二给俞流飞熬药,自己趁着空当出去置办几身新衣服去。 店小二乐呵呵收了银子去了。 午饭。 两人点了一桌子好就好草,茶余饭饱。 “俞大哥,你就在屋内歇息,我去置办几身干净衣物就回来。”小雨对着坐在一边喝润口茶的俞流飞说道。 俞流飞皱眉问道:“小雨,要不,我和你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 小雨摆了摆手,“就在隔壁那绸缎庄子买,俞大哥,你不用着急,等着小二哥给你熬药敷药,我这去去就回,等我买衣服回来,换一身新衣服,身上也干净舒服些。” 俞流飞闻言,抬起自己的袖子,左右闻了闻,笑呵呵道:“这段日子,可没了这身上的臭味儿,倒是感觉咱们不像是师父棋狂的弟子了,哈哈哈。” 小雨皱眉道:“得了,你就安心休息吧,别老学师父那不洗澡不换衣服的臭毛病,免得以后找不着媳妇儿。” 俞流飞摇头笑道:“可别说,我还真没想过找媳妇儿,我这五大三粗的模样,谁家姑娘瞎了眼,能看上我,你去吧,别耽误了,等刘伯他老人家回来,我们还得赶路呢。” 小雨瞅了瞅自己放在房间角落的竹筒扁担,心想这段时间估计也用不上,也不拿,笑着出了门去。 待出了行馆,还没走出巷子,小雨便在角落里看见了几个围着酒馆放置潲水的木桶边上围着几个小乞丐。 这个时辰,酒馆门口堆砌的潲水桶里面已经倒了不少客人用过的剩菜剩饭,足够几个小乞丐翻腾吃饱了。 小雨眉头微微一舒,亏得这家酒馆的老板还算大方,不至于驱赶这些穷苦的小孩子乞丐。 他们一身邋遢,披头散发的,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换过,黑的发亮,破洞颇多。 小雨瞅了瞅,一共五个乞丐孩子。 年长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瘦小丫头片子,头上胡乱的系着一根麻绳,趴在最大一个潲水边上,正扒拉着别人吃剩下倒进桶里鸡腿。 鸡腿上已经没了肉,多是一些带皮的筋,于温饱常人来讲,是丢弃的垃圾,可对于她来说,却是无比的美味,潲水桶里什么污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她却还用已经啜得没有味道的鸡腿骨头,蘸了不少面上的油水,又使劲儿啜了几口,似乎美味至极。 当然,最大油水最多的一个潲水桶,是这个黑丫头片子的,因为她在乞丐堆儿,似乎年纪最大,脾气最大,倒像是他们之间的大姐大一般。 其他几个小乞丐似乎没有资格和她争抢‘最好吃’的一个潲水桶。 其他四个小乞丐,一女三男,年纪也就五六岁左右,唯独那占着最大那个桶的黑丫头,看上去最大,约莫十岁。 黑丫头似乎不太在意其他四个小乞丐的死活,顾自吃得舒服,其他几个小乞丐只能守着面前的小桶,在里面刨些剩菜剩饭吃,其中一两个年纪小的乞丐还看着那黑丫头啜骨头,露出了几分艳羡的神色。 只是那黑丫头的眼神不善,并无半点谦让仁慈之心,吃得理所当然,还瞪了那两个小乞丐一眼,似乎个头大就是应该她吃这最大的一桶潲水。 小雨瞅着他们的举动,尤其是那黑丫头的一举一动,无不是利己称霸之举,小雨对那黑丫头有种莫名的厌憎之感,尽管他们很可怜,可对那黑丫头实在提不起半点怜悯之心。 小雨揣着从刚刚那蛮横女子师兄腰间顺过来的锦囊钱袋,自己留一点买衣服的钱便好,其他的便打算施舍给他们。就在小雨准备摸钱袋子的时候,店里的老板娘薅着一把扫帚走了出来。 老板娘是个肩俊阔腰圆的中年妇女,整个人圆润得像个竖着的大饺子,头顶凤盘簪,腰系阔围裙,长肘花大褂子,手里一根三尺细竹扫帚。 “几个天杀的直娘贼,死了爹娘小崽子!又在这里偷吃!滚!滚!给老娘死选远些!”那老板娘一边谩骂,一边倒过扫帚来,用扫帚竿子打那几个乞丐孩子。 小雨皱了皱眉头,瞅了瞅那肥大的老板娘,原来不是这家酒馆老板大方,只不过是店里太忙了,还没人来得及搭理偷吃剩菜的乞丐而已。 这世道,还是这般,到底是不自私不善的人多过善良的人。 几个小乞丐被那老板娘驱赶得离了这条巷子,那黑丫头临走时候还忍着几闷棍抓了两把剩菜才躲闪着离开。 小雨怀里的银子还没掏出来,那群小乞丐便被赶走了,老板娘识得小雨是店里的客人,笑着打趣道歉道:“这群小王八蛋,一身腌臜不堪,碍着客官的眼了!实在不好意思啊!” 小雨摆了摆手,总不能教训老板娘的不是,毕竟错不在她,只得报以默许的微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这个巷子。 不远处便是那绸缎铺子,小雨慢悠悠的踱步进去,置办了几身衣物,算上刘伯和俞大哥的,老板说没有那么多现成的,说是晚些时候从其他的店铺挪过来,让小雨晚点再过来取。 小雨给了银子,说了自己住巷子一边的酒馆,叮嘱老板晚些时候送过来放在酒馆柜台即可。 老板应承了之后,给了小雨一张押银子的票据,小雨拿着票据出了门来。 循着巷子出了拐角处,果然见着了那几个乞丐孩子,他们躲在一处宅院的墙角,蜷缩着,一边的地上扔了几个破碗,作要饭用。 小雨从怀里摸了那锦囊钱袋子,缓步走到他们几人面前,将所余的十几两银子一一分给了他们。 几个小乞丐争先恐后的奔将上来抢小雨扔在他们碗里的银子,小雨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所余不多了,留个几两给住店的房钱就行。 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那个子高的黑丫头扑了过来,小雨一是猝不及防,二是施展棋灵步防了便是挪开来,那孩子势必摔伤小雨才没有避开,不了那黑丫头撞过怀里来,一把薅了小雨手里的钱袋便跑了开去,几个转身便已经奔离了这个巷子,不见了身影。 第三十五章 阴差阳错(2) 小雨看着那黑丫头不见了身影的方向,并没有要追出去的意思。因为这群孩子让他想起了当年跟着老头子东奔西走,或要饭,或耍些江湖把戏骗钱的日子,饱一顿饿一顿,过得着实不容易,这群孩子看上去也和当初自己那般年纪相仿,这些银子给了他们也算是帮能帮他们渡过些苦日子了。 那黑丫头的行径做法不对,这让小雨有些厌憎,可想想她穷苦的样子,便不做计较了,反正小雨也不缺那几两银子。 小雨顺着巷子回了行馆,穿过穿廊,到了他们住的房间,门没关,正巧店小二还在帮俞流飞上绷带。 一侧的桌子上摆着已经熬成浆糊的药膏,大瓷碗装着,黑乎乎的,一根用作上药竹片插在里面。 俞流飞因为伤口裂开加上上了新药,药贴新伤,疼痛在所难免,所以他微微皱着眉头,一身肌肉绷紧,轮廓毕显,他自然也瞧见了小雨走进来。 “小雨,你回来了,这么快,你置办的衣服呢?”俞流飞忍着疼问道。 小雨微笑回道:“就在隔壁裁缝店买的,衣服不够,我给他说了我们的身形,他说晚些时候做好了给我们送过来。” “哦,那我们不是还得在这里住上一天?”俞流飞皱眉道,“我本来还打算等你和刘伯回来,我们就起身赶路的,早些回去见师父。” 小雨见了店小二正在帮俞流飞上药,走了过去,从店小二手里接过活计,帮俞流飞把绷带系好,回道:“俞大哥,咱们也不耽误这一天两天的,你的伤口恢复重要些。” 小雨说完,对着正在收拾药盆的小二哥道:“小二哥,有劳了,多谢。” 俞流飞接口道:“对对对,多谢多谢!” 店小二笑嘻嘻端着药盆往门口去了,回道:“分内之事,二位客官不必客气。” 小雨给俞流飞递过衣服去,俞流飞接了,站起身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问小雨,“那咱们下午去哪里消遣去?镇上的小酒馆可没有说书匠人,咱们也没地方可以听书去。” 小雨心里暗道吃喝玩乐,喝酒?没劲儿。赌钱?总不能带俞大哥去赌坊吧,俞大哥这样子去了只有输钱的份儿。听书听曲?这小镇子可没有那条件。对了,刘伯不是还没回来吗?这老家伙指不定又去河边钓鱼去了。小雨想到这里,对着俞流飞回道:“咱们去钓鱼去!!” 俞流飞皱眉,疑惑道:“钓鱼?”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对,钓鱼去,刘伯这时候都还没回来,谁知道他是去找老朋友还是去钓鱼去了,指不定和他老朋友一块儿钓鱼去了呢,我们这就去河边逛逛,找到刘伯,和他一起钓钓鱼,指不定能钓着个大草鱼,晚上回来,还可以煮一锅,咱们喝点小酒乐呵乐呵。再者,你身上的伤口又流血了,坐着钓鱼也算是休息养伤,伤口也好得快些。” 俞流飞听了,回道:“行!” 说完,俞流飞信手便要拿挂在一侧墙上的配剑。 小雨瞅着,说道:“俞大哥,我们是出门钓鱼去,剑就不拿了吧!” 俞流飞想了想,觉着小雨说得也对,点了点头,把刚拿起来的剑又挂了回去,两个人这才出了门。 两人问了店小二,附近的河流近道,出了酒楼,待走出二三里地,尚未出得镇子,便偶见了一处热闹,若干路人围在街尾一处腿粗的樱花树下,议论纷纷。 小雨和俞流飞正要路过那里,两人见有热闹可凑,便围了上去。 一路樱花迎春白,将整个巷子撒满了春的颜色。 人群围观之中,却见着两个锦衣的江湖人在训斥一个小乞丐。 这两个江湖人不是别人,正是小雨两人在小镇医馆遇到的两个人。 一个是青阳山启阳宗主之女吴靖茹,一个是她的师兄刘飞。 小乞丐也不是别人,正是抢了小雨钱袋子的小黑丫头。 黑丫头个子约摸三尺多,看上去一脸戾气,手里死死拿着已经略显腌臜的钱袋子。 刘飞站在那黑丫头一侧,怒目瞪着那丫头,吴靖茹则是一脸傲气抱剑站在一边。 刘飞手里长剑微微一拉,剑出得半截鞘来,他冷笑看着那黑丫头道:“小小年纪,沦落为乞丐便罢了,这怨不得你,可你干那偷鸡摸狗的行当便不对了。你若将钱袋和里面的银子息数还与我,我便不追究你偷钱袋了,你可以留下几两银子果腹,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黑丫头吓得退了几步,紧紧靠着樱花树干,胆子却依旧不怯,双手死死抱着里面已经没几两银子的钱袋,咬牙回道:“这钱袋是别人施舍给我的,不是偷的!” 刘飞冷哼了一声,讪笑道:“说得好听,施舍?来来来,各位乡亲评评理,谁施舍会连钱袋一并施舍?你这又黑又臭的小乞丐,撒谎也找个好的由头吧!” 一时间,周围看热闹的路人议论纷纷。 “对,做乞丐不丢人,丢人的是偷东西!” “可不是嘛!偷了东西还不承认!这种狗东西,打死了也不为过!” “小丫头也怪可怜的,把钱袋还给这位兄弟吧!我们也不为难你!” …… 众人七嘴八舌,全是数落黑丫头的。 那黑丫头看着众人唧唧歪歪,眼神里透着一丝丝绝望,似乎对这世界很是失望。 终于她爆发了出来,对着众人呐喊咆哮道:“你们都滚开!!本姑娘没有偷钱!没有!”她想冲开人群,离开这里。 刘飞却丝毫不在意她的情绪,抬脚便踹在了她的胸口,直接踢倒她在了樱花树干上!干净的鞋子硬生生的压着黑丫头腌臜的脖子,看上去,小黑丫头被教训的是那么理所当然。 “拿来!”刘飞死死瞪着那黑丫头,冷笑了几声,“懂事点,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黑丫头手里还死死捏着那个钱袋子,抬起手,用她黝黑破烂的袖口抹了一把自己嘴角的血迹,眼里透着恨意和坚毅,恶狠狠回道: “不给!这是我的!” 第三十六章 阴差阳错(3) 小雨和俞流飞就在一侧,看着眼前的场景,俞流飞瞅了瞅小女孩手里的锦囊钱袋,疑惑的小声问小雨道:“小雨那钱袋子...?” 小雨急忙打断了俞流飞的话,回道:“我见他们几个小乞丐可怜,便分给他们了。”小雨对着小黑丫头的印象很差,欺压同伴,还抢了自己手里给他们的余钱,不是一个讨喜的丫头,如今落得被这混账欺负倒是快慰人心,可这小女孩还是个孩子,养成这般品行错也不在她,毕竟是有爹生,没爹养的人。 俞流飞闻言,摸了一把腰间,抓了个空,才想起出门时候不是来打架的,腰间无剑,只得捏着拳头就准备冲上去,小雨急忙拦住他。 “俞大哥,看看再说,你身上的伤口上了药,不宜动手,实在不行,我去会会他。”小雨拦住俞流飞,两人继续在人群里面看热闹。 刘飞见这丫头倔得紧,奈何众人看着,不然便是一剑取了她的烂命,拿了钱袋子便走了,眼下人多嘴碎,只得伸手并指,一招‘点肩扎’落在了小黑丫头的肩上。 ‘点肩扎’乃是江湖人常用的以强制弱的招式,旨在打在被擒之人的肩上‘肩髃穴’致使手臂麻木导致食指无力进而松开手指,刘飞对着丫头使用这招,为得便是让她脱手手里的钱袋。 刘飞见小黑丫头手臂吃疼,钱袋脱手,他手里的剑鞘一伸,吊起钱袋一抬,伸手一抓,将钱袋子握在手里,收脚,转身准备离开。 “走,师妹,我们这就继续赶路。”刘飞对着吴靖茹说道。 吴靖茹虽然极其喜欢武学才情都上佳的易晓鸣,可对于自己师兄这种傻乎乎心甘情愿给自己当跟班,又当用钱冤大头,必要的时候还是个挡箭牌打手的家伙。她也不拒绝,亦不同意,左右对自己有用有好处就行,那天不顺眼了,再一脚踹开便是。 对于刘飞这种连个柔弱小女孩都丝毫不留手的家伙,吴靖茹确实没有多大好感,可也谈不上厌恶,毕竟这种野丫头比比皆是,死了是她的命,活该。 吴靖茹嘴角微微一扬,讪笑了一下,估摸着这里要是只有那小黑丫头,这刘飞只怕会直接杀了这丫头了事,爹爹教的要仁义对人,这家伙表面上仁义道德,私底下可和流氓强盗没什么差别。 吴靖茹当先转身,刘飞手里拿着钱袋跟着,两人正要挤开人群离开。 刘飞还没迈开步子,掂了掂手里钱袋,感觉不对,打开一看,里面银子已经去了十之八九,所余不过区区几两银子。 这时候的刘飞怒意上来,回头瞪了一眼那黑丫头。 不料这黑丫头已经扑将上来,喊道“把钱袋子还我,那是我的!!”黑丫头匍匐下去,一把抱住了刘飞的左脚,张嘴便咬了下去。 刘飞怒意更盛,牙关紧咬,不由生出一个念头来,思量道:想来这已经花掉的银子也收不回来了,脚上这丫头又死死咬着不放,周围人太多了,便不能滥杀无辜,也就是不能用剑杀了她,那不如一掌打在她头上,这样看上去是打晕了她,实则是杀了她泄愤。 既如此,你自己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刘飞一声冷哼,抬手将自己的钱袋揣在怀里,运起掌力,照着小黑丫头的头拍了下去。 小雨行走江湖多年,一看这厮运功的方式和出手劲道便知道她要下死手,这丫头虽然令人生厌,可她年纪尚幼,罪不至死。 刘飞的掌力落向小黑丫头的头顶瞬间,小雨挤开身边两人,一个箭步蹿了出去,伸手并指,直接点在了刘飞手腕上的‘内关穴’直接将他的掌力破了功。 刘飞被小雨一指点得手掌发麻,手被瞬间震开了。 小黑丫头见着刘飞的大手掌便要落了下来,吓得双眼一闭,埋头下去,咬得更用力了些,心里暗骂大不了挨他一掌。 转瞬过后,黑丫头不见疼痛,松了口,抬眼看去,只见昨天她抢去钱袋的那个人正站在他们面前,抢自己钱袋的这个家伙却在甩手骂疼。 刘飞瞅了来人,骂道:“哪个不开眼的杂种,敢......呵呵,真是不长眼睛,是你这个混账东西,怎么?要逞英雄?” 小黑丫头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小雨喊道:“钱袋是我的!!就是他给我的!” 刘飞看了看小雨,心里暗道:怪道自己昨晚付账的时候,便没有了钱袋,今天瞧见了,还是以为是这小乞丐昨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腰间顺走的,以为是这乞丐偷的,原来是这小子。 小雨瞅了瞅小黑丫头,也懒得去争辩是自己给她的钱袋子还是她抢去的了,对着她呵斥道:“小丫头,我瞅着烦心,边上去,免得有人伤着你了。” 小黑丫头闻言,立马翻滚了几下,站了起来,径直躲到了那樱花树后面看着眼前的争执。 小雨点了点头,对着刘飞道:“不错,钱袋子是我给她的,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俞流飞也跟着站了出去,两人就这么看着刘飞。 刘飞乜斜着眼睛,瞪着小雨沉声问道:“这么说,还真不是这臭乞丐偷的我的钱袋了?是你这小子?” 小雨可没那么傻,会承认自己偷钱袋的事情,毕竟跟着老头子和袁师父混了这么多年,这种场面可见得多了,拉屎在别人头上,可不能承认是自己拉的,毕竟拉屎的人多了,谁知道这屎是谁拉的? 小雨一脸笑意,冷不防反问道:“什么偷你的钱袋子?我就不能有钱袋子了?这位兄台,我只是见不惯你连小孩子的钱袋都要抢的品行,所以想要为这孩子撑腰罢了。” 刘飞冷哼了一声,将怀里的钱袋子拿了出来,对着大家伙说道:“我这钱袋子乃是上等丝绸所绣,凭你这穷酸样子的小子也配?” 小雨呵呵笑道:“呵呵,狗眼看人低,我怎么就不配有这锦囊钱袋了?” 刘飞听了小雨骂‘狗眼看人低’,又要发怒,准备拔剑,一侧吴靖茹按了按他的肩膀,小声道:“师哥,别多生事端,赶路要紧,钱袋子也没钱了,给他便是。”刘飞看了看师妹的玉手按在自己肩膀上,瞬间没了 怒意,满脸堆笑,看着吴靖茹回道:“好的,师妹。” 刘飞转身将手中钱袋子扔了过去,对着小雨道:“哼,小子,算你运气好!” “师妹,我们走。”刘飞转身带着吴靖茹准备离开。 小雨伸手接了钱袋,信手扔给了那黑黑的乞丐丫头,道:“收好了,别在被某些衣冠禽兽人抢了。” 刘飞正走了几步,听见小雨暗自讽刺他是衣冠禽兽,转身怒道:“小子,别得寸进尺!钱袋是本就是我的,施舍给你了,你若再嘴上不敬,休怪我不客气!” 小雨一脸不怕事情闹大的样子,皱眉道:“怎么,你还想打人不成?你既然说这钱袋子是你的,那咱们便打个赌如何?” 刘飞气头上闻言,回道:“赌什么?你说!” 小雨指着那黑丫头手里钱袋问道:“小丫头,昨天我给了这个钱袋子,你可曾用过里面银子?” 小黑丫头脏兮兮的脸上两个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下,使劲儿摇了摇头。 小雨见状,站直了腰杆,对着刘飞道:“既然乡亲们都在这里,那我们就让大家伙评评理,你说那钱袋子是你的,而我说那钱袋子是我施舍给这小乞丐的,咱们就赌里面一共有多少银子,如何?” 刘飞闻言,骂道:“你!!....” 小雨摊开手,无可奈何笑道:“我什么我,既然你说是你的,我说是我的,那我们猜猜里面有多少钱便知道这钱袋子究竟是谁的了?乡亲们说说,我说得对不对?” 周围看热闹的一干邻里乡人闻言,点头称是。 刘飞见势不对,心里暗道:这小子太过混账了些,偷了我的钱袋,用了剩下的施舍给了这小乞丐,他自然知道里面有多少银子,这一赌,自己非输不可,这小子摆明是在给自己下套。 吴靖茹闻言,知道其中利害,冷不冷了看了小雨一眼,拉了拉刘飞衣袖,道:“师哥,我们走,今天的事先记下。” 刘飞看着小雨冷哼了一声,随后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师妹点了点,转身离开。 小雨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也不打算再咄咄逼人,毕竟在别人头上拉屎,还要别人擦屁股的事情,还是不要得寸进尺的好。 众人见刘飞和吴靖茹两人离开,似乎没有占理,又见小乞丐和眼前的年轻人似乎占理,一时间众说纷纭,慢慢便散了。 小雨和俞流飞也重新沿着大路向河边赶路。 没走得几步路,两人便听见了后面动静,转身看去,正是那小黑丫头远远的跟着他两。 “你过来!”小雨站定,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黑丫头,微笑着喊道。 那黑丫头见小雨和俞流飞站定,小雨又笑嘻嘻的叫自己过去,她自己一脸戒备的样子,毕竟手里的钱袋子是抢他的,生怕他要回去,却又不敢一个人跑开,只得怯生生的走进了几步,看着小雨。 小雨宽慰她道:“别担心,钱袋子给你了,我不会要回去。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第三十七章 阴差阳错(4) “你真的不要回去吗?”小黑丫头皱了皱眉头,听了小雨的话,瞬间舒展了几分,看着小雨,试探性的问道。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真的。” 小黑丫头这才展颜,一双大眼睛咕噜噜转了几下,回道:“我害怕那个拿剑的家伙又回来欺负我,所以我跟着你们。” 小雨皱眉回道:“你去吧,他不会回来欺负你了。” 黑丫头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小雨摆了摆手,回道:“因为他们走了啊!” “哦”黑丫头站在原地,轻轻的哦了一声。 小雨看着这丫头楚楚可怜的模样,有了几分怜悯之意,可想到这丫头昨日的行为,又觉得她可憎了几分,起身准备离开,说道:“快去找你的几个小伙伴去吧,别跟着我们了。” “哦。”黑丫头还是站在原地,看着小雨和俞流飞离开。 俞流飞摸了摸小黑丫头的脑袋,也跟着笑道:“对,快去找你的小伙伴去吧,别跟着我们了。” 小丫头这一次默不作声,低着头,等她抬起头看俞流飞和小雨的时候,两人已经走远了些,她又偷偷的跟了上去,躲躲藏藏的。 俞流飞昂首阔步的,完全不在意身后,小雨直觉敏锐,早已觉察了那黑丫头还是跟在后面,也不揭穿,懒得去管她了,跟着便是跟着,等她跟累了,自己便会离开。 …… 另一边,刘飞和吴靖茹二人匆匆赶往明水镇边驿,两人付了存留马匹的银两,驿站小二哥牵出两匹棕马,两人勒马而行出了明水镇,待行出几十里路程,到了一处松林道旁。 松林是一处大山山脚,马道便是在松林边上,马道的另一边是一个小山坡,全是初春翠绿的青草并着在阳光下耀眼的花儿,景色还算不错。 两人拉住马放慢了脚步,跳下马来,准备待马儿歇脚吃几口青草再行赶路。 “师妹,要不是为了赶路!我定找机会杀了那小贼!怪道昨晚回驿站我身上的钱袋便不见了,定是那小贼趁我拿药的时候偷的。”两人牵着马缰绳,边走边说话,刘飞继续道,“亏得我还以为是那小乞丐偷的。” 吴靖茹皱眉瞥了一眼刘飞,不耐烦道:“你闭嘴,人多眼杂,要是真杀了他,传到我爹耳朵里,定要骂我品行不端了!再说,听闻羽宗被魔教覆灭,我爹四处传令启阳宗弟子速速回山,严阵以待,以防敌袭!赶路要紧,你就别废话了,以后要是遇上他们再算账不迟。” 刘飞说完,看了看自己师妹有些愠怒,急忙打住话题,回道:“是是是,师妹说得对!” 他说完,急忙从一侧马背上取下一个水袋子来,打开水袋塞子,忙小心翼翼递了过去,温言软语道,“来,师妹,喝水。” 吴靖茹接过水去,也不自己喝水,只拉过自己的马儿来,将马嘴微微一抬,哗啦啦将水袋里的水倒进了马嘴里。 那马儿咕噜咕噜喝了,又埋下头去吃草。 一侧刘飞自己喝了一大口水,见着了自己师妹这般行径,尴尬不已,却又不敢对自己心上人发怒,只得笑呵呵将手里水袋挂了回马鞍边上去。 两人走了丈许,找了一处青草茂盛之地,将马儿的缰绳套在马背上,任其自行吃草,待它们吃饱了好继续赶路。 吴靖茹找了一处向阳的小坡,捡了一处干净的草地坐了下去。 刘飞见状,急忙跟着坐在旁边,两人就那么坐着。 吴靖茹拖着腮帮子,看着不远处的山峦起伏,心中想的却是那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易晓鸣,俨然双眼期盼,心不在焉。 刘飞见了师妹这般楚楚动人的模样,看得更是痴了,他怀里早为师妹买好的一支玉簪子,此时此刻,只他们二人,正好拿出来送给她。 想到此处,刘飞小心翼翼的摸出了怀里的木匣子,递了到了师妹面前。 吴靖茹视野中出现了个木匣子,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这蠢货师兄估计又犯傻,瞅着刘飞问道:“师哥,这是什么?” 刘飞给吴靖茹使了个眼色,得意道:“你打开看看!” 吴靖茹皱眉打开了木匣子,里面是一支晶莹剔透的白玉簪子,她看了看那簪子,心里暗道:什么破簪子,再好也不如他送我的木簪子! “喜欢吗?”刘飞笑嘻嘻问道。 吴靖茹知道刘飞的心思,也不点破,只看着他微微一笑。 刘飞看了看她头上那支陈旧的桃木簪子,伸手便要去帮她取下来。 “来,我帮你换上!”刘飞笑着道:“你知道师哥一直都对你……” 刘飞话未说完,吴靖茹吓得赶紧躲开,生怕他取了她头上的木簪子。 “不,师哥,这玉簪子太高贵了些,我戴不合适,还是你先替我保存着吧,我这木簪子早戴习惯了,再说,这一路颠簸,弄坏了便辜负了你一翻心意,那可不好,等回了宗里,你再给我吧!”吴靖茹找理由搪塞解释道。 吴靖茹一边说,一边将那木匣子合上,递回了刘飞手里。 刘飞闻言,笑呵呵回道:“还是师妹考虑得周到,是师哥我唐突了!” 两人正说话间,突然一边的树林子里面传出一阵女人的笑声,冷冷地笑着,带有几分讽刺的意味。 “好一个你情我浓啊!真是个不要脸贱女人,水性杨花的婊子!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争鸣哥哥!”那女子的声音从松林处传来,越发近了。 刘飞收了匣子入怀,怒目起身看着松树林子,吆喝道:“何人?可敢现身说话!” 吴靖茹站了起来盯着那片树林子,朗声回道:“贱妇!今日我师哥在这里,我看你还能拿我怎样?” 两人说完,只见林子里面一阵蹿动,一株腰粗的松树枝头,一个婀娜的黑影悄然飘落在了一根手臂粗细的枝干上。 但见那树梢枝干上,一个女子傲然而立,一袭黑纱紫袍,身段玲珑,头戴浅黄纱巾拢颊帽,遮住了脸面,右手拿着一柄二尺多长的金镶玉带鞘弯刀,好生凛冽威风。 第三十八章 阴差阳错(5) “师妹,她便是打伤你的人吗?”刘飞仰着头看着树枝上站的那个人,只见她头戴纱巾黄斗笠的帽子,纱巾遮挡住了脸面,从底下看上去,似乎她里面还戴了一层薄纱贴脸遮着。 吴靖茹点了点头,回道:“师哥,就是这个贱女人,我武功没她高,打不过才受了伤,她若是还要纠缠,便让她领教领教师哥你手里剑的厉害。” 刘飞拍了拍胸堂,对着来人道:“这位姑娘,识趣的便给我师妹赔礼道歉,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树上女子闻言,冷笑道:“呵呵,好大的口气,你便是吴靖茹的小姘头吧,那日没杀得了她,让她跑了,算她命大,今日我便送你们一起下地狱。” 吴靖茹闻言,沉声骂道:“苏柔!你这贱人,休得胡说,想杀我,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吴靖茹说完,对着刘飞道:“师哥,这女人歹毒得紧,杀了她也是为民除害,千万别手下留情。” 刘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照刘飞的性格,那里会手下留情,遇到黑乞丐丫头的时候,若不是围观的人多了,只怕他早就一剑杀了她了事,哪里还用得着在小雨手上吃哑巴亏,要是荒郊野外,只怕连小雨也一并宰了。 苏柔修长的腿一抬,在树干上一踩,欺身而下,腾空而行,腰间雁翎刀一拔,对着吴靖茹方向袭去。 “我先杀了你个贱人,再除了你的相好,再去杀了其他几个勾引鸣哥哥的骚、货!”苏柔手中雁翎刀闪着寒光,直刺吴靖茹。 刘飞早已拔剑而出,挡在了吴靖茹身前。 一招启阳宗剑法的当先剑招‘日出东南’问了出去,接卸下了苏柔在树干之上借力的刀招,随后一招‘天地肃清’后手,和苏柔缠斗起来,刘飞不忘对着苏柔喊道: “师妹,你身上有伤,且站远些,待我杀了这蛮横婆姨,我们再继续赶路。” 苏柔随意关心其安危回应道:“师哥,这婆娘刀法不错,你小心些。” 刘飞回道:“你且放心。” 苏柔将他还有力气回话,手里运刀加快了几分,其刀法快而凛冽,招招古怪独特,刘飞将其刀法不俗,不敢轻敌,只得凝气应敌,不再回应自己师妹的话。 当今江湖以使剑闻名,中原有十大剑派雄踞,引得江湖之人素以习剑为主,用刀者渐少,精于刀法者更是渐渐退出了众人的视野,苏柔的刀法似乎得益于某个精通刀法的门派传承,招式丝毫不弱于一般门派的剑法之流,刘飞接连几招都差点被她削到。 刘飞一招‘青天朗日’作为攻招,一招‘日暮流云’作为防招,一攻一防,挡下苏柔三招并用的刀法,再以轻功退开几步,喘息了几口气。 苏柔见刘飞接连避了自己几招刀招,冷笑道:“怎么,不是要杀我吗?这就不行了?呵呵,刚刚的气势哪儿去了?” 刘飞一声冷笑,心里暗道:若不是怜香惜玉,看你一双腿修长俊美,舍不得下手伤了,没攻你下盘,哪里至于这样。若不是师妹在这里,得好好和这姑娘侃侃才是。既然你这般咄咄逼人,就休怪我辣手摧花了。 刘飞呵呵一笑,手里的剑微微一斜,轻蔑笑道:“不过是试试招,活动活动筋骨,看看你有几分本事而已。” 苏柔冷笑一声,“大言不惭。”随即再次提刀攻了过去。 刘飞一招‘日落烟霞’转攻苏柔下盘,接连几招均是启阳宗的攻别人下盘的剑招,苏柔的刀招应接不暇,渐渐落得下风来。 开始几招苏柔还是自信满满,饶有杀了他两人的架势,可刘飞的剑招越来越快,自己渐感不支,原来这家伙不是吹牛,到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刘飞一招启阳剑法的‘青云直上’连出三刺,苏柔避无可避,大腿直上被剑锋带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剑伤浸润出了血迹,好一副梨花海棠蕊的秀丽景色。 苏柔吃疼,连退几步,低声骂了一句‘流氓’,心知论武功,自己确实斗不过这男的,要杀吴靖茹的计划,看来得过后再说了,自己先保命要紧。 刘飞表面上是个专情种,实则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性子,只是碍于吴靖茹乃是师父独女,若是取了吴靖茹,便是下一任的启阳宗宗主,所以按捺得住性子,没有染那些勾栏里眠花宿柳的勾当,看上去是个清高的样子,可他眼见眼前这姑娘身段婀娜,一双修长的腿笔直有人,也不免有几分怜香惜玉的意思,没有急攻过去,佯装几十招下来,也累得有些气喘嘘嘘,故意给苏柔逃跑的机会,没有非要杀了此等美女的意思。 苏柔和吴靖茹都以为刘飞也勉强才能胜过苏柔的刀法,都没有怀疑。 苏柔见势而退,手里刀一收,转身便逃,钻进了一侧松林,施展轻功,在树间穿梭,不见了踪迹。 吴靖茹腰上有伤,不便运功跟上去,只在一侧对着刘飞道:“师哥,快追,杀了她,绝了后患。” 刘飞佯装喘着气,也猛的点了点头,也迈开步子,跃上树梢,施展轻功追了上去,眼看要追到了,又故意放缓了脚步,在那黑影后面瞅着那双修长笔直的腿两眼发直,待追出几里路,差不多了,便故意卖个破绽,装作内力不支,停了下来。 刘飞落下地来,这才不紧不慢的往回赶。 走到临近林子的一处阴凉处,和吴靖茹打了个照面。 吴靖茹一脸不满之意,问道:“师哥,你没追上?她的腿可是被你刺伤了的!!这你都没追上?” 刘飞叹了口气,回道:“师妹,她的轻功不俗,我确实追不上。” 吴靖茹皱眉冷冷瞥了刘飞一眼,嫌弃的眼神骂道:“真没用!” 刘飞一脸假装,憋屈的低着头,只得碎碎念道:“师妹,对不起,是师哥轻功不好,确实没用,等回了青阳山,我便苦练轻功。” 吴靖茹这才觉着自己说话确实有点过分了,咧咧嘴嘀咕道:“师哥,我不是骂你没用,只是我太生那恶破娘的气了些,所以对你语气重了,对不起啊,那贱人的轻功确实不错,只不过没想到受了伤,还这么厉害。” 吴靖茹顿了顿脚步,等着刘飞一路,接着道:“没事,师哥,下次遇上了你再好好帮我教训她便是,走,我们回去继续赶路回青阳山。” 刘飞歉意的点了点头,林子里到处是藤蔓,不太好走,刘飞急忙走在前面用剑为吴靖茹开路,二人不多时出了林子,牵马继续赶路回宗。 ...... 第三十九章 风声起(1) 明水江畔,小雨和俞流飞沿着镇子内的整段明水江都走了一遍,几近花了一个小时左右,始终没见到刘伯和驴的影子,沿路多的是钓鱼者,打听也打听到牵驴老人的消息。 俞流飞犯嘀咕:“小雨,刘伯没来钓鱼!” 小雨皱眉道:“难道这镇子上真的有刘伯的朋友?不至于吧,我可没听说刘伯有过什么朋友的。” 俞流飞问道:“那咱们现在去哪儿?” 小雨瞅了瞅天色,日头余晖尚足,晒得暖和,晚饭的饭点也还早了点。 只得随口回道: “天色太早了,镇上也没个好玩的地方,那咱们去镇子上逛逛?或者是先回客栈,指不定他老人家已经回去了。” 俞流飞闻言,回道:“那不如咱们便顺路逛这几个街道,再回客栈。” 一拍即合,于是两人沿路东瞅瞅西瞅瞅的散步而回。 待路过西街口,此处正是榆钱巷和西街主道交接的地方。 站在街口处,西街多的是零散的散铺子,而一侧的榆钱巷子则是门庭凋敝得紧。 转过路口便是一处画糖人的地摊,卖家是一个半百的老人家,老人家手里的雕糖刀在桌面的糖衣上左挪右点,十分熟练,一侧的稻草裹木架子上已经插上了不少糖人,或鼠或龙的属于生肖之属,也有不少先秦或是三国人雕,再往下则是零散的插着一些糖葫芦。 小雨瞅了糖葫芦摊,站住了脚步,问俞流飞道:“俞大哥,你想不想来一串糖人儿?” 俞流飞瞅着糖人地摊上的那些古老物件儿,一侧除了插着糖葫芦便是那些栩栩如生的糖人,倒是有趣,回道:“小雨,瞅瞅糖人还行,图个有趣乐呵,至于卖着拿手上吃就算了,这些个玩意儿可不是我们这年纪吃的。” 小雨闻言,给俞流飞递眼色,示意他看看巷子口卖豆腐的架子后面。 俞流飞会意,转头瞥了过去,果见一那卖豆腐地摊的木架子边上有一双脚露出来了。 豆腐地摊的招牌乃是一根木棍支起来的长帆布,上面歪歪斜斜的用黑粗墨写着“苟家嫩豆腐”几个字,可巧那帆布是挂在竹竿上的,未曾及地。 远远看去,便看见了小半截腿露在那帆布底下,一双脏得黝黑的小光脚丫子,以及笼在小脚丫子上已经破成了几近簺子的裤管。 便是那小黑丫头躲在了那帆布后面,顾上没顾下,她不知道小雨和俞流飞两人正看着她这边。 俞流飞心里明白了,怪道小雨一走到这里便故意停下了脚步,还问自己吃不吃糖人,原来是发现了后面还有人跟着呢。 “怎么办?”俞流飞问道。 小雨赶紧笑着道:“还能怎么办?不吃便不吃,走!咱们接着逛逛去!” 小雨一边朗声说,一边用手指比在嘴边,示意俞流飞别多嘴,这才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悄悄走到了那豆腐摊一侧帆布挂子面前。 豆腐摊老板生意正兴,忙着给来来往往的买家装豆腐,可没空转身管自己扔在一边靠着墙角的招牌帆子,也就不在意小雨两人在做什么了。 小雨和俞流飞嘴上说走开了,实则已经走到了那黑丫头躲藏的帆布面前。 小黑丫头发现没有动静,这才再次探头出来看看。 一看之下,发现两张大脸盘子就那么突然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两双眼睛正直溜溜的看着自己,她吓得急忙退了两步,险些便倒坐下去了。 俞流飞担心他摔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扶她站稳。 小雨看着她无可奈何道:“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还跟着我们呐!这都两个时辰了,不会有人再打你,也不会有人再抢你的钱袋子了!” 那黑丫头默不作声,委屈巴巴的站着,看着小雨两人,小声道:“可是…可是我…还是害怕他们还在镇子里…” 小雨想到这丫头可不是什么善类,欺负同伴,抢自己的银子,看着她便有些来气,无奈皱眉道:“你怕他们就找地方躲起来,跟着我们有什么用?” 小黑丫头小声回道:“因为你们会保护我,我想跟着你们离开这个镇子…” 小雨无奈摆手道:“我那不是保护你,是看不惯那混蛋!自己走开些,别跟着我们了!” 俞流飞闻言,对着小雨道:“小雨,小姑娘怪可怜的,你就别吓唬她了!” 小雨拉了拉俞流飞,两人站了起来,小雨回道:“俞大哥,这丫头可鬼精着!少在我们面前装可怜,你怎么知道我们要离开这个镇子?” 小黑丫头又回:“因为我在镇上呆了半个多月了,你们不是镇上的人,你们又在那镇中巷子的酒家住店,我在那家客栈翻剩菜的时间多,那客栈的人多是路过住店的人…所以…” “所以你觉得我们也要离开镇子?”小雨嘀咕道。 “嗯”小黑丫头回道,“我想跟着你们离开镇子…”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自己不会走吗?为什么非得跟着我们离开!再说了,你跟着我们走,要是再遇上了他们,我也不会帮你的!”小雨又骂道。 小黑丫头不敢直视小雨,听小雨这么 一吆喝,有些害怕,又小声回道:“不会遇上的…” 俞流飞皱眉瞅了瞅小雨,将那黑丫头揽在怀里护着,嘀咕道:“小雨,她还是个孩子,跟着我们便跟着吧,又不碍事,没事,小雨你也别生气,瞧把这孩子吓得!别骂她了,她还小,担惊受怕也在情理之中。” 小雨看了看俞流飞,又看了看那丫头,这丫头确实让人生厌,可这也怨不得她,毕竟小小年纪就开始流浪乞讨。 “罢了,跟着便跟着吧,不过离开镇子后,你必须自己走自己的。” “嗯…”那小黑丫头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你为何又那么肯定跟着我们不会遇上欺负你的两个人的?”小雨有些好奇,对她又问道。 黑丫头躲在俞流飞怀里,害怕的看着小雨,小声解释道:“因为他们离开的方向是你们进镇子的方向,你们骑马进的镇子那天我在路边乞讨,我看见过你们,你们赶路不可能往回走…” 小雨皱眉,心里暗道:好个聪明的小丫头片子,若是生在富贵人家,将来定是那一二等的才女,可惜了。 正要带着她走的时候,刘伯几人出现在了小雨的视野里。 一头驴,三个老头子,一边走还有说有笑的! 原来刘伯这小镇上,还真的有刘伯的朋友! 第四十章 风声起(2) 俞流飞丝毫不在意小黑丫头一身邋遢,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拉她站在自己身边。 小雨看着刘伯几人走过来,急忙挥手朗声喊道:“刘伯,刘大爷,看这里,我们在这里!” 刘伯看着小雨一身麻布衣服,头发胡乱扎了个髻,又是伯,又是爷的乱叫自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轻声骂道‘切,这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子。’ 刘伯牵着驴,瞅了瞅身边的瘸老徐和二哥,给他们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嘴风要严实,可不能问小雨季如歌的事情,因为他答应过小雨,不会把他的身份给别人讲的,虽然二哥和瘸老徐在自己这里不是外人,也信得过。 可在小雨看来,他们就是外人,所以刘伯事先和他们说好了,刘伯说过关于小雨的事情,他们就埋在肚子里,不能乱问。 瘸老徐和独孤诣会意,点了点头。 刘伯担心老瘸子嘴管不住,正要开口叮嘱,却见着瘸老徐瞪了他自己一眼。 瘸老徐还撇了撇嘴,骂道:“知道了,不会问的。” 刘伯这才牵着驴和他们两人走上前去。 刘伯几人走到近前,小雨笑嘻嘻的看着刘伯身边的两个老人家,笑道:“呵呵,刘伯,想不到你在镇上还真的有朋友啊,我还以为你一大早说去找朋友,是去鱼塘边上找你的钓友呢,想不到啊。” 俞流飞一眼便认出了拄拐杖的老人,正是那晚说书的老人家,瞧着他是刘伯的朋友,心下乐开了怀。 “哈哈哈,老伯,原来你就是刘伯的朋友啊,我叫俞流飞!这位是我的师弟,小雨!”俞流飞抱拳对着瘸老徐打招呼。 瘸老徐皱眉打量着俞流飞和小雨,心下暗道原来是这两个小子,昨日自己和老爷在阁楼上见着他们两个坑了那拈阄射利的摊贩,又大请了一顿邻里,再仔细看看小雨,倒是蛮讨自己和老爷喜的一个鬼精灵的臭小子,难怪背后的身份会是季如歌,不错,实在不错。 瘸老徐笑着抱拳回礼,笑道:“想不到你们两个是我这兄弟的朋友,幸会,幸会。” 刘伯和独孤诣均是好奇的看着瘸老徐。 刘伯皱眉道:“怎么,你们还认识?” 瘸老徐微微一笑,回道:“怎么,小渔子,我们还不能认识了?” 刘伯瞅了瞅俞流飞,问道:“傻大个,你说,你们怎么认识我这朋友的?” 俞流飞为人老实,一五一十回道:“我们昨晚去巷子口听拉二胡和说书,那位手艺人便是眼前这位伯伯。” 刘伯嘀咕道“这傻大个就喜欢听别人胡编乱造的说书,这镇子上,又只有你这么一个说书的,难怪你们会认识。” 瘸老徐骂道:“谁说是胡编乱造的?小渔子,你可敢再说一遍?” 刘伯没注意瘸老徐也是个说书人,急忙赔了个笑脸,对着瘸老徐回道:“嘿嘿,这不,除了你,除了你,其他的是胡编乱造的,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瘸老徐摆了摆手,嘀咕道。 俞流飞憨厚的笑了笑,看着瘸老徐两眼能放出光来,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刘伯,这位伯伯会和我们一起走吗?” 刘伯点了点头,回道“会一起走一段路程,后面再给你细说。” 俞流飞差点没流出口水来,笑嘻嘻的擦了擦自己哈喇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回道:“好!!好!!” 小雨拉了拉俞流飞的衣袖,示意他收敛一点,知道他喜欢听说书,可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也太粗犷了些。 随即刘伯淡淡介绍道:“这两位都是我的好朋友,这位名字叫做...叫做..姜.....诣!在我们之中年纪最大,在家又排行第二,所以我们叫他二哥。” 刘伯看着独孤诣看着自己嘴角挂着的微微笑容,急忙改口,二哥江湖名气太大,行走江湖的时候,多是用的假名字,便是姜诣。 独孤诣听了刘伯改了口称呼自己为姜诣,笑容这才缓和了下来,生怕这小子一不小心将自己的真名抖落出去了,两个都是那臭棋篓子的徒儿,一个背后还有个‘季如歌’身份,哪能不知道‘独孤诣’是何许人也,万不可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 独孤诣看着两个小子,笑嘻嘻抱拳,“两位小兄弟,在下姜诣,痴长你们的刘伯几岁,所以被叫做哥哥,幸会,幸会。” 小雨和俞流飞同时回礼,再次各报姓名。 刘伯指了指瘸老徐,皱眉道:“这老瘸子我就不用介绍了吧?你们两小子该知道的。” 小雨摇了摇头,对着瘸老徐问道:“老先生,不曾请教姓名?” 瘸老徐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微笑回道:“老瘸子姓徐,单名一个建字”,说道这里,他挪开没有拄拐杖的那只手,拍了拍刘伯的肩膀,继续道:“你们和小渔子一般,叫我老瘸子便好。” 小雨笑着回道:“好的,老瘸子伯伯。” 瘸老徐点头笑道:“呵呵,不错,老瘸子伯伯,我喜欢这么个称呼,哈哈哈,走吧,走吧,一起回去。” 刘伯瞅了瞅俞流飞身后怯生生的一个小乞丐,皱眉道:“怎么,这才半天不曾见着,你们两个臭小子就把谁家的小姑娘拐了!” 小雨有些嫌弃的看着小黑丫头,回刘伯道:“可不是捡的,是死乞白赖贴上来的。” 俞流飞急忙解释缘由,对着刘伯道:“刘伯,这丫头在巷子里被人欺负,我们帮了她,她担心欺负他的人没走,所以跟着我们走一段路程,让我带她离开镇子,我想我们本来就快上路了,带上她也不碍事,所以就答应了。” 刘伯打量了一下这丫头,心生怜悯,自己又是个不缺钱主,伸手便从怀里摸了一锭十两的纹银,递了上去,宽慰道:“小丫头,你瞧你,这天气可不暖和,拿去赶紧去买一双鞋去,跟着我们赶路,没鞋穿可不行哦。” 小黑丫头见这老伯伯出手阔绰,一下子便给了十两银子,急忙伸手接了过来,却不离开。 “刘伯,这哪是买一双鞋,买几十双都可以了!”小雨皱眉道,心里又暗道:还是咱们财主刘伯出手阔绰。 刘伯见小黑丫头不曾动得半分,皱眉又问道:“怎么了,小丫头找不到鞋铺子?” 小黑丫头摇了摇头,回道:“老伯伯,谢谢你的银子,可是我害怕那两个坏人还没走,不敢一个人去。” 刘伯皱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俞流飞在一侧闻言,拍了拍胸口,自己心下正是乐呵,接口便道:“这有啥,走,丫头,我陪你买去。” 刘伯点了点头,回道:“不错,好小子,那我们几个先回客栈,你带着这丫头去买鞋,等你回来,我让老瘸子给你说书,可好!” 俞流飞听了这句话,眉飞色舞点头,拉着小黑丫头便往卖鞋的巷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回道:“刘伯,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去去就回!!” ...... 第四十一章 风声起(3) 日头渐渐偏西,已经是下午。 小雨、刘伯、姜诣,也就是独孤诣、还有徐建,也就是瘸老徐,一共四人一行回了他们住店的客栈。 客栈唤作来福客栈,客栈老板人称江来福,老板是个干瘦的小老头,发妻牛氏,乃是一个腰圆体胖的女子。 店中小二若干。 客栈老板,老板娘,小二自然是识得小雨和刘伯两人的,瘸老徐也常常在街口卖艺,手里的二胡不离身,镇上几乎无人不识。 中午的时候驱赶乞丐,老板娘还和小雨道过歉呢,没理由不认识的。 只是那个白衣服的老者,都觉着陌生。 店里生意蛮好,老板娘笑嘻嘻的招呼来店小二,给刘伯几人找了一间靠窗的大桌子。 且说这靠窗的大桌子已经是整家店里面最好的一个位置了,毕竟这家客栈楼上皆是住宿,楼下才是饮酒吃饭的地方。 刘伯身上不缺一银子,用钱的地方,出手便是没轻没重的,阔绰得紧,老板娘又是常年靠眼里劲儿吃饭的明眼人,自然知道要招呼好这个土财主。 老板娘挺着个浑圆的大肚子,大脸盘子上的肉都快掉下去了一样,说起话来,倒是还利索得紧。 “哟,几位贵客,坐坐坐,请坐,想不到你们几位还是徐老伯的朋友,赶紧坐,倒是我们怠慢了,徐老伯,你也不招呼一声,差点害得我们怠慢了你老人家的贵客呢。”老板娘笑这赔笑,随后吩咐店小二:“你,快去给几位端一壶上好的杏花醉过来,别记账,是送的。” 瘸老徐摆了摆手,回道:“不碍事,都是我江湖上的朋友,这不,今儿个早上才见面的,老板娘,好酒好菜招呼上就行。” 老板娘一拍袖口,喊道:“得勒,你们几位先喝着酒,我这就去后面让我家老头子给你们安排上!” 老板娘转身准备离开,这时候店小二已经端着一盘花生米和一壶上好的杏花醉送了过来,看了看老娘的脸色。 老板娘点了点头,示意店小二赶紧给他们端上去。 店小二这才急急的送了过去。 老板娘可不心疼这一壶酒钱,毕竟刘伯出手阔绰,单是住店的钱就给了好几两银子,足足够买十几壶那杏花酿了,干他们这行,对有钱人可不能抠。 再说了,其一,那老瘸子虽然是个没钱的主,可在喝酒这一方面,在他们这里喝的酒钱,可从来不心疼的,杏花酿总是几壶几壶的往他的茅草屋子里搬,拉二胡说书也没见挣几个钱,可从来没差过酒钱,也难怪,有这位刘伯这样的朋友,哪里会差得钱。 其二,这老瘸子要是喝高兴了,指不定还能在店里说说书,镇上的人可喜欢听这老头子谈天说地了,在哪儿说书,那儿便生意顶好,他说书也不收摊位费,全然是个行走的财神爷一般,那个酒馆的老板见了不乐呵。 老板娘回到柜台上站着,看着刘伯一桌人,心里又继续暗道:这几个人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一身吧,朴素且不邋遢,单从穿着上看吧,确实不是什么有钱的主儿,可偏偏那习惯带着鱼竿出门的刘伯,就是 那挥金如土的人。这么一想到挥金如土,老板娘看他们的眼神又敬畏欣赏了几分。 店小二端来四个酒碗,油酥花生米放在中间,将杏花醉给几人一一倒上,“几位客官,你们先喝着,小的这就去后厨替你们候菜去。” 刘伯见店小二转身要走,叫住了他,信手扔了几钱小碎银子过去,笑道:“小二哥,劳烦再添两副碗筷,我们还有两个朋友,还有,再切三斤牛肉过来,一并记在账上。” 小二哥伸手接住了碎银子,往怀里一揣,回道:“好勒,几位客官稍候。” 小二哥转身离开之后,刘伯已经将手里的鱼竿靠在身后墙角,随后靠窗坐下,主位在北,乃是窗户的上位,靠窗位乃是西位,下面是南位。 刘伯坐了西位,主位自然是要让给刘伯称为二哥,也就是叫做姜诣的人。东对着西位,自然得留给刘伯的朋友,便是这位昨晚见过的说书老人。 刘伯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独孤诣上座,独孤诣也不讲究,便坐了下去,也叮嘱众人坐下,小雨最后坐下,独孤诣微微一笑,心道:这小子昨晚使诈坑了那拈阄射利的老板的钱,确实聪明,今儿这一座喝酒,看样子,还算是个懂礼节的人,不错,不错。 独孤诣对小雨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这时候店小二已经切了三斤卤好的牛肉端了上来,几碗干辣椒碟子一一摆上,然后退下。 小雨从筷子盒子里面抓了筷子递给众人,刘伯邀请大家先吃,不用等俞流飞那傻大个子,毕竟买个鞋子也就那么一两刻钟的事情,估摸着菜一上,俞流飞就带着那丫头回来了。 小雨感觉这白发老者有些眼熟,吃饭的时候,但见他伸手接过筷子,拇指和食指微微一扣,拇指和食指微微倾斜,似有老茧,看来是个用剑的行家,这时候他突然间想起了那日他们进镇子的时候那个白发老者。 “老先生,你老人家可是昨日下午在镇子口吃面的人?”小雨潜意识问道。 独孤诣回道:“小伙子眼力劲儿不错,正是老夫。” “那为何昨天下午刘伯没认出你来?”小雨皱眉,好奇问了出来。 刘伯闻言,怔怔看着独孤诣,一拍脑门,嘀咕道:“那天我说这人看上去怎么有些眼熟,也没瞧个仔细,原来是遇上了。” 独孤诣喝了一口酒笑着回道:“那日日暮,老夫喝了好些酒,看着你们一行人,确实没认出渔小子来,谁知道他的鱼竿插在那驴背上了,我也没想过会遇到他,所以就错过了,何况这小子的心性,只怕一门心思想 着去那河里钓鱼了吧,毕竟那河边有不少垂钓的人。” 刘伯闻言,难得一脸赧然,端了酒杯,递上前去,说道:“二哥,我也没想到这么巧会在那面馆遇上你,当时我一边吃面,确实一边看着河边去了,尤其听店家说医馆关门了,他两个臭小子便只能去逛街玩耍,我 便一门心思想去钓钓鱼,这几日奔波下来,都没功夫钓鱼,确实技痒难耐,也就没怎么注意有熟人在,小渔子在这里给你赔罪了。” 独孤诣和他碰了酒碗,回道:“我也不没认出你小子来嘛,扯平了,扯平了,用不着道歉了。” 瘸老徐也在一边附和,帮忙打圆场,说道:“对对对,没认出来便没人出来吧,这么些年没见着了,一时间没认出来也是常理之中,来来来,老爷,小渔子,还有小雨,来咱们走一个先。” 小雨端起酒杯,几人一饮而尽。 这时候门口一个汉子拉着一个穿了一身新衣新裤子新鞋子的丫头走了进来,疾疾走到他们身边,喊道:“你们喝酒也不等我们,可把我急的,拉着这丫头就跑回来了,幸好赶上了。” 俞流飞说完话,伸手便拿过酒壶,薅起一个碗,倒了一大碗酒水,顾自灌了下去,用来解渴了。 几人看着他那般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忙招呼他们坐下。 他身边那个瞪着大眼睛的小黑丫头,一身新却头发和脸都脏得紧,不敢入座,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 刘伯和俞流飞都招呼小黑丫头入座,可她却不敢,只得呆呆站在原地。 小黑丫头的眼神最后定在了小雨的身上,可怜巴巴的看着小雨。 小雨知她聪明得紧,不是个善茬,可又见她可怜,年纪尚小,还有教化的余地,便点了点头,无奈道:“坐下吧!答应带你出这个镇子,你今晚便跟着我们,不会为难你,只是房钱得你自己给!” 小黑丫头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俞流飞瞥了小雨一眼,嘀咕道:“小雨,小姑娘怪可怜的,你别凶她,她要是有房钱就不会流落街头了。丫头,快吃,你不用担心房钱,我帮你出!”俞流飞说道这里,瞅了一眼刘伯,笑着道:“嗯....额,嘿嘿,没事,刘伯帮你出!!” 刘伯笑呵呵回道:“呵呵,就你小子机灵,快吃吧。” 第四十二章 风声起(4) 席间。 刘伯与小雨解释道: “小雨,流飞。你们也见过我的朋友了,我和‘姜诣二哥’、瘸老徐乃是早就认识的好朋友,我本打算路过此地,和瘸老徐叙叙旧之后,便和你们一道南行去冬行山调查那一带‘闹鬼’的事情。 可眼下,我们的二哥回来了,我们有了其他的事情要去处理,所以我们再往南行一两天的路程,我们就不和你们一路去冬行山,我们要转水路去观云岛一趟。 所以老夫要在这里给你们解释清楚,还望你们提前做好准备,过了镇子翻过对面山,到了明水下游,我们便要分开走了。” 小雨和俞流飞问言,俱是一怔。 小雨好奇问道:“刘伯,你们有什么事情?危险吗?需要我们帮忙的话,我们可以先和你们一道去走走去,反正去冬行山也是早晚的事儿。” 小雨虽然在江湖上听闻冬行山闹鬼,可那是魔教的地盘,闹鬼多半是魔教的人搞出来的,要不是师父封弈叮嘱师兄和自己去瞅瞅什么原因,美其名曰惩恶扬善,还不是为了给他扬名。若非如此,他才不愿意去搅那趟浑水去。 若是能跟着刘伯混一段时日,晚些时候再去也好,毕竟刘伯的武功都这么高了,有个照应,人身安全便有了保障,如今遇见他两个朋友,看上去武功也不差,若是能一道去,就更好了,眼下刘伯如此一说,去冬行山,岂不又只有他和自己这个傻大个子师兄了。 故而小雨向刘伯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俞流飞的一怔,则是因为才听刘伯说瘸老徐要和他们一道走,这一路能有书听,可不无聊了,眼下,刘伯又说他们不一路走了,故而有些遗憾和失望。 刘伯摆了摆手,回道:“危险倒是算不上,只是我们此行应该要去很长一段时间,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几年,你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白白耽误时间,还是免了吧。” 小雨闻言,也不在多问,毕竟是刘伯自己的私事,他不愿意多说,自己要是再多问,就显得不礼貌了,小雨便端起酒杯,敬刘伯道:“既如此,那等我们到了明水下游再道别,今儿个就先喝个高兴。” 众人端酒而饮,相谈甚欢,不过少有江湖事,说的多是瘸老徐根据早年跟着独孤诣走南闯北为基础编造的故事,俞流飞倒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解了他想听书的瘾。 小雨说的喝个高兴,却一直没喝多少,毕竟他对于酒这玩意儿,还不是很喜欢,倒是俞流飞憨厚得喝得不醒人事了。 小黑丫头常常都是捡别人的剩饭吃,这次好不容易上桌子吃饭,自然吃了个饱,撑出了好几个嗝来。 刘伯吩咐小二哥,与众人一人安排了一间上房,尤其是小黑丫头,一身味儿臭,不知道多少日子没洗过澡了,让小二哥给他烧了一大桶水,让她自己去茅房沐浴。 住宿安排妥当,小雨拉着人事不省的俞流飞回房间去给他安置好,小黑丫头跟了上去。 小雨让她跟着小二哥去,自己提水洗澡,回屋子收拾收拾睡觉,明儿还要赶路,她听话去了。 若非遇上小雨、刘伯他们,她哪儿有钱买新衣服啊,更别说住店了,所以她对小雨的话很是听从,只求小雨不随便赶她走便是。 刘伯三人顾自喝酒继续畅谈往事,显然是要至晚方休,不知几时才散了。 为了他们喝酒以后方便休息,老板娘特意今晚给他们安排的是客栈后院的房间。 客栈过了一个小巷子便是后院,乃是一个大的四合院,一边是洗房和备水房,其余三面都是只有一层楼的雅舍,小青瓦,石板地,颇为安静。 晚间。 一轮弯月澄明如镰割碎了夜空,稀稀散散的星点像是刈麦人收割时候散落田间的点点麦粒,仿佛落在夜空这一片大麦田里的点点希望,熠熠生辉。 小雨刚把俞流飞安顿好,准备回自己房间。 诚然,他们住这里的客栈不缺房间,没必要和俞流飞打挤。再者,有刘伯在,住店的钱都是小钱,不必为他节约。 小雨刚回自己房间躺下,就听见“咚咚咚”的几声敲门声。 小雨并不嗜酒也不贪杯,所以酒意不重,头亦不晕,听得很真切。 “可是小二哥送洗脚水来了!门没关,端进来便是放在架子上便是。”小雨有些倦怠,并未起身,只喃喃道。 门开了,却没多大动静,也没人端盆送水的,也没打招呼。 小雨感觉不对劲,坐直身子起来,眉头一皱,嘀咕道:“原来是你这个臭丫头,你不去洗澡,跑我这干什么来了?” 小黑丫头吃饭的时候啥也不说,也没报个姓名啥的,只顾着吃东西,这时候出现在小雨门口,小雨皱眉看着她。 她咬着嘴唇,轻轻皱着眉头,“我我…我要去洗澡去…”她楚楚可怜的看着小雨。 小雨嘀咕道:“你要去洗澡,去呀!跑我这里来干嘛?” 小黑丫头双手无处安放,有些不知所措,埋下头小声嘀咕道:“茅房那边太黑了,我害怕…你能不能在外面守着我…” 小雨有些无奈,去呢!这丫头蹭吃蹭喝,有些看着烦。不去吧!这丫头看上去又挺可怜的。 这时候小二哥端着盆送来了他的洗脚水。 “客官,您的洗脚水!哟,这位小客官也在啊!您的洗澡水我已经帮你提过去了。”小二哥笑着说道,“你们早些休息,有什么需要叫一声便是,小的先忙去了!” 店小二转身离开。 可小黑丫头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小雨只得起身,骂骂咧咧道:“走吧!” 小黑丫头这才转身沿着走廊向茅房那边去。 茅房点了个油灯,离住的地方确实有那么十来丈远,边上是颗老榕,看上略显阴森,也怪不得这丫头怕。 小雨坐在榕树根边上,对着那丫头道:“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要快些!” “好…”小黑丫头进了茅房,关了门。 小雨顾自看着天上零散的星星发呆,心里想着自己小时候,不也是大半夜不敢一个人上厕所,老是憋着睡觉,第二天尿了裤子,也没少挨娘亲的揍。 不多时,一个一身新衣,面容白皙的丫头提着水桶,头上盖着浴巾走了出来。 “嗯!不错,原来你这小丫头也不黑啊!洗干净了倒是人模人样的!”小雨瞧着小黑丫头洗干净了模样,惊讶称赞道。 第四十三章 风声起(5) 小雨看着这丫头,确实不黑,现在清理干净了,也换了一身新衣服,看上去出落水灵,还算是灵动的丫头。遇见他的时候一脸脏兮兮的,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脸了,亏得这丫头吃饭的时候,紧靠着俞大哥,也只有 俞大哥闻得习惯。 小黑丫头皱眉,瞅了瞅自己一身干净的模样,一脸嫌弃小雨,嘀咕道:“什么小黑丫头,人家没有名字吗?” 小雨看着她提着桶,手里拿着沐浴的沐帕,身形不高,又单薄,便站了过去,帮她提桶。 “哟,还有名字,叫什么?”小雨戏谑问道。 “用得着你管?反正出了镇子,咱们各走各的。”小丫头撇嘴嘀咕道。 小雨皱眉,也不生气,嘀咕道:“吃我们的,穿我们的,还名字都不告诉我,你这丫头也太没有礼貌了些!” 丫头回道:“呵呵,礼貌,有礼貌的话,本姑娘早就饿死了,不过看在你们帮我的份儿上,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听好了!我,萧潇!!姓萧,萧条的萧,名潇,潇洒的潇!。” “呵呵,萧潇,名字不错,听你这口气,还念过几天书?”小雨问道。 萧潇撇嘴嘀咕道:“那是,俺爹可是教书先生。” 小雨好奇她的身世,疑惑道:“哟,来来来,给我解释解释,教书先生的女儿怎么就沦落成了抢人钱袋子的乞丐了!” 萧潇皱眉骂道:“要你管,你还不是头别人的钱袋子。” 小雨皱眉道:“那钱袋子本来就是我的,什么偷?” 萧潇给了他一个白眼,嘀咕道:“呵呵,不是偷别人的,我会挨那一顿揍?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偷了别人的钱袋子,假大方!你要是真有钱给我们这些乞丐,我又怎么会被那两个拿剑的人欺负?” 小雨心下暗自惊叹道:好个聪明的丫头片子。 “呵呵,打住,你这小丫头,还蛮机灵的呵,今儿个早点睡,明儿个要赶路,我就不伺候了。”小雨懒得和她多问,爱说不说,自己将那木桶拿回客栈烧水处,让萧潇自己回屋,随后自己也回了屋子。 萧潇那丫头见小雨不再搭理自己,欲言又止,待“嘿…”的一声叫了出来,小雨已经回了屋子,“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她又只得憋了回去,转身关了门上床睡觉。 萧潇躺在床上,她已经一年多没睡过一宿好觉了,这么舒服的床,得花好些银子吧,如果可以,她宁愿将房钱折成银子,自己睡破庙也好,这样便又可以存钱维持生计了。 她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待到深夜,才听得刘伯几人喝的醉醺醺的被小二哥搀扶着回院子,直到万籁俱寂,她才朦朦胧胧泛困睡去,这里不缺被子,可她依旧是蜷缩着睡觉,因为习惯了吧。 今夜过足今夜安,明日不知何处落。 一夜无话。 次日,晨。 小雨盘腿坐在床上,将错骨易容功练了几次,又将天元四子剑的剑法,残剑十八式的剑招回忆了一遍,这才去后院找小二哥端了盆洗脸水回房洗漱。 错骨易容功必须勤加练习,否则脸上的骨骼闭合,再很难打开,长时间不练,极易前功尽弃。除非待人到了五六十岁,骨骼不长,功法大成之后,才可停止修炼了。 小雨的错骨易容功和残剑十八式都是不能被人知道的,所以只能偷着练习。 而天元四子剑乃是封弈所授,则可以随时练习,至于那本弹指流云散手的绝学,他没那般深厚的内力,也懒得练内功,毕竟太幸苦了些,所以揣在包袱里,俞大哥倒是每天把臭师父的修炼内功的功夫端正练了不少时辰,他倒是希望俞大哥能开窍,指不定就学会了这份真传。 小雨收拾收拾行李,这才出门去前厅吃饭。 俞大哥和刘伯他们昨夜喝了不少酒,都还在憨睡,小雨没叫醒他们,毕竟现在还早,赶路也不急这么一两个时辰。 至于萧潇那丫头,自己刚到前厅,就发现她已经坐边角的桌上吃得正香了,这时候正左手一个馒头,右手一碗稀饭,吃得酣畅淋漓。 在她手边还有一个布袋子,不知道装什么装了一大口袋。 “哟,小丫头片子,这么早!这是又抢了谁啊?这么一大口袋呢!”小雨坐到她所在桌子对面位置,一手抓起一个大白面馒头,一手抓起筷子夹了几许榨菜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调侃萧潇说道。 萧潇撇嘴,回道:“哼,你这人不会说话就闭嘴!什么抢的!我这是让小二哥给我打包的馒头,老板说了馒头送的,不要钱!所以我让小二哥帮忙多装了些,用作路上吃的!” 小雨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称赞道:“不错,有远见!” 萧潇瞅着小雨,其他人都还没起来,她撇嘴问道:“不是说今天赶路吗!他们怎么还没起来?” 小雨嘀咕道:“外面都还是大雾,你着急啥!” 萧潇皱眉回道:“客栈都过了好几拨江湖上的人了,匆匆忙忙的,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昨晚吃饭时候听你们也说江湖上这这那那的,咋看上去啥也不知道呢?你们是不是没本事,其实是走堂子卖艺的吧!” 小雨呵呵笑了笑,逗趣她道:“可不是嘛!我就是个挑夫,靠扁担吃饭的,你昨天也瞅见了,一个渔夫,一个拉二胡的瘸子,还有个老教书先生,至于带你去买衣服鞋子的俞大哥嘛!他才是带剑走江湖的!”小雨说着二指并拢,“哼哼哈哈”的瞎比划了几下,给萧潇使了个眼色,“怎么样!咱俞大哥厉害吧!” 萧潇称赞回道:“难怪俞大哥一身那么结实!原来是个厉害剑客啊!”说完,她又喃喃喃自语道,“可惜人太实诚了些,买衣服都不带讲价的…” 小雨听了,呵呵笑了笑,小丫头还真信。 萧潇看他神色玩味,知道自己被戏弄了,插着腰,一双大眼睛睁大了瞪了小雨一眼,随后又悄悄顺了两馒头装进自己的口袋里。 就在这时候。 客栈门口进来了两个佩刀的汉子,一壮一瘦,取了头上遮雾气的斗笠,进门靠桌边坐了下来,手中刀往桌上一横!壮实的那汉子朗声说道:“老板!快快打一斤酒来,再切半斤牛肉!我两兄弟要吃了快些赶路!” 店小二忙跑过去招呼。 待过得一刻钟,他们的菜已经上了,两人大口吃喝起来。 小雨和萧潇已经吃饱,坐在靠窗的位置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说话。 原因是小雨逗趣了这个蛮横的野丫头好几次,搞得萧潇觉着小雨在糊弄她,所以不想理他,便瞪着他气鼓鼓不说话了。 第四十四章 风声起(6) 小雨瞅着这瞪大了眼珠子的小丫头,撇了撇嘴,给萧潇使了个眼色,撇着桌上仅仅剩下的几个馒头,嘀咕道:“咯,还有好几个呢,不一并装了?再过一天两天的,你可就不能和我们一路蹭吃蹭喝了,会挨饿!” 萧潇嘟着嘴,瞪着小雨回道:“要你管!本小姐乐意!就不拿,怎样?” 萧潇嘴里说着不拿,可手却没停过,一边回骂,却一边伸手将那桌上的余下的几个馒头一并装进了自己准备好的口袋里。 小雨戏谑的笑了笑,瞅了瞅萧潇手里面的布袋子,好家伙,得装了二三十个馒头了吧。 转念一想,小雨又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跟着老头子一路东奔西走的时候,那时候的运气可没有这么好,风餐露宿那些年,跟着老头子可一次这样吃饱的机会都没有过。 想到这里,小雨对着萧潇摆了摆手,嘀咕道:“不要拿多了,没人会帮你背的,刘伯他老人家可不缺银子,小丫头片子,你多去哄哄刘伯,他可不缺钱,你去哄哄,指不定大半年都不用乞讨了。” 萧潇瞪大了一双眼睛,将信将疑的看着小雨,“真的?” “真的,你这小黑丫头,昨天没瞧见刘伯请吃饭时候那出手阔绰的样子吗?再说了,刘伯没钱的话,能让我们每一个人住单间吗?是不是傻子?”小雨笑嘻嘻回道。 萧潇闻言,心中有了主意,却依旧骂了回去,“说谁黑呢?本姑娘黑吗?瞅瞅,黑吗?”萧潇伸手将胳膊肘一抬,挽起袖子来,给小雨眼前晃了晃。 “呵呵,洗干净了,确实不黑了,得,那就叫你萧丫头吧!”小雨回道。 萧潇点了点头,回道:“这还差不多。” 小雨瞅着这丫头,好奇问道:“萧丫头,你确定你要跟着我们离开镇子?” 萧潇皱眉,看着小雨,回道:“怎么了?本小姐还不能离开这镇子了?” 小雨心下暗道:这性子,这顶嘴的丫头,嘴边全是本小姐本小姐的,再想想那天抢自己钱袋的样子,豪强霸吃的模样,指不定真的是哪家的大小姐走失出来的。小雨戏谑问她道:“哟,还本小姐,你这丫头真的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姐?” “你是天上的玉皇大帝吗?”萧潇反问小雨道。 小雨没听懂,皱眉回道:“什么意思?” 萧潇撇嘴回道:“玉皇大帝嘛,管得宽呗!” 小雨明白过来,原来是这丫头变着法骂自己,小雨也懒得和她斗嘴,问道:“唉,我就好奇了,你这丫头在镇子呆多久了?再说了,你就这么走了,你的那些小乞丐朋友怎么办呢?” 萧潇人小鬼大的给了他一个白眼,头头是道的回道:“那些个小乞丐可不是我的朋友,我只是路过这里,没了盘缠,所以才当了乞丐,至于出了镇子,我自有我的去处,就不用你操心了。” “行,我不操心。”小雨靠着墙,抱着双手在怀,将脚拉直了摆在凳子上,准备闭目养神一会儿,等着刘伯和俞流飞几人醒来,好一起赶路。 萧潇瞅着小雨不在理他,顾自背了自己装了馒头的布包,起身往后院去,随后对着小雨说了一句“我去叫俞流飞大叔起床,你就这儿等着。” 小雨依旧闭着眼睛,缓缓点了点头,以示回应,随后则依旧等在哪里,闭目靠墙养神。 就在这时候,小雨听了隔壁桌子两人的对话。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两人的对话悉数落在小雨的耳朵里,刚开始小雨听他两人叽叽呱呱的聊了些琐屑的小事,什么山下卖酒张家婆娘的浑圆的老腚之类的,不堪入耳,直到两人喝了半斤酒,嗓门大了些,聊的东西是江湖上的事情了,这才让小雨注意了起来。 “荀大师兄,咱们狂刀门就这么两个人去参加武林大会,会不会显得太寒碜了些?再说了,师父也不来,咱们是不是也太瞧不起中原各大门派了些?”那瘦个子端了酒,一饮而尽,随后对着那壮实的汉子问道。 那壮实的汉子手里的筷子在桌上的牛肉盘子里夹了一大片牛肉,伸进辣酱的粗砂碗里,使劲儿蘸了一口辣酱,油腻腻的再扔进嘴里,粗鲁的咀嚼了几下,又端起酒碗,整了一大口,重重的打了一个饱嗝之后,这才回道:“这你就不懂了,咱们狂刀门的人本事大,去参加武林大会的已经是给他们那些门派三分面子了,师父他老人家是不世高人,岂能轻易抛头露面的,不就是一个邪教加上一个魔头季如歌吗,那什么邪教玄天教就由那些江湖门派的对付,至于咱们两,我觉着吧,对付那个魔头季如歌的,绰绰有余。” 瘦个子一脸崇拜的样子,急忙给他荀大师兄又夹了大块切好的牛肉片,蘸了辣酱送了过去,称赞道:“可不是吗,那魔头季如歌要是遇上了我们两,只怕接不下我们狂刀刀法十招,尤其是荀大师兄的刀法,炉火纯青,只怕他坚持不过一个回合,便会毙命于师兄您的刀下。” 小雨闻言,眉头微锁,轻轻冷哼了一声,心里暗骂:这什么狂刀门?听都没听过的江湖杂门派,还一个回合杀了我,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的...... 不一会儿,又听那瘦个子说道:“荀大师兄,我可是听说那姓季的魔头可是三年一出,每一次都是搅得江湖乱象迭起,素来独来独往,这次怎么就和那冬行山的邪教勾结上了?还一路灭了人家西岭羽宗,又在启阳宗闹起事来了?这似乎不合理啊!”他说完,又补充道:“前些日子,我又听师父说季如歌去年年初才在江南一代作案,杀了不少江湖豪杰,这也不符合那季魔头三年一出的习惯啊?” 那姓荀的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皱眉回道:“这个,嗯....兴许那魔头本来就是邪教玄天教的,去年那魔头在江南一代闹事,就是为了这次邪教准备进攻中原门派做准备!” 小雨在一侧听了他两人的对话,心下好奇,怎么?‘自己’还和玄天教勾搭上了,这才在南行的路上走了半个多月时间,江湖就乱成这个样子了吗?羽宗被灭是玄天教所为?不见得!这才在明水镇耽搁了几天的行程,感觉江湖上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小雨这才佯装闭目养神,实则竖起了耳朵,准备将两人的对话,听个仔细! 第四十五章 风声起(7) 听得那瘦个子继续道:“邪教邪教,魔教魔教,邪魔本一体,只是江湖上为了区别魔头季如歌不是玄天教的,才将玄天教称之为邪教,照大师兄你这么一说,师弟倒是明白了,季如歌若真是玄天教的人,倒是魔教出魔头,确该如此。” 那被称之为‘荀大师兄’的壮汉听了,回道:“可不就是嘛,玄天教让他们的魔头搅得江湖人心惶惶,他们这些年再在暗中招兵买马,底蕴雄厚,已经占据西南一方。这次召开武林大会,你我师兄弟到时候定要这班使剑的人瞧瞧,咱们用刀的不见得就不行,不说能挣个武林盟主当当,便是露个几手狂刀刀法,赚他个副盟主当当,也威风威风!” 瘦个子急忙端起酒碗,称赞道:“师兄刀法精妙,一个副盟主不在话下,只要师兄你想,只怕盟主也是你的,来师弟敬你一杯。” 壮汉嘴里念叨:“不不不,可不敢托大!须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副盟主就好。”他嘴里叨叨完,手里的酒碗却没停下,两人互敬,一饮而尽。 小雨在一边暗叹,这两人也太不自量力了些,什么狂刀刀法,还武林副盟主,无知且狂妄,打心里佩服他们的胆识。 之后两人都是聊的一些没用的江湖消息,无非是自大自夸的居多,小雨便不再聆听。 待那狂刀门两人吃喝完,匆匆出门赶路去了,这时候萧潇那丫头已经将俞流飞叫醒起来,来到了客栈前堂吃饭。 俞流飞揉了揉惺忪双眼,随即坐了下来,萧潇那丫头急忙帮俞流飞挪了挪凳子,方便他坐下。 在萧潇这丫头眼里,俞流飞才是最好的,小雨并不喜欢她的性子,只有俞流飞这根木头,对她这种流浪的孩子特别照顾,又带她买衣服买鞋的,还给她买糖葫芦吃,所以萧潇对俞流飞自然要亲近一些。 萧潇八九岁的样子,相对于同龄的孩子要瘦弱得多,今日收拾头发,披散的长发在后面用细绳子打了个小结,落散黑发栓成单马尾,脸上没了黑污,瓜子脸蛋,白皙肤色,倒是俊俏了几分。 俞流飞摸了摸她的脑袋,称赞道:“丫头真懂事,让让俞大哥好好瞅瞅,哟,怎么生得这么俊俏呢!”俞流飞说完,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随即撇嘴道:“可惜这脸蛋儿瘦得这般了,来来来,吃早饭没有?咱们多吃点!” 萧潇点了点头,大眼睛上下咕噜噜转了转,回道:“俞大哥,我已经吃过了,你快吃吧。” 俞流飞招呼小二再端些馒头来,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还得赶路,可不能饿着,店小二知道老板和老板娘叮嘱过,这几个客人是贵客,不缺钱,可不能怠慢,急忙端了盘子去后厨拿馒头去了。 “小雨,你也吃了?”俞流飞抓起筷子夹了几筷子榨菜,咀嚼了几口,随口问道。 小雨回道:“俞大哥,我和这丫头一起吃的,你就否管我们了,你慢些吃,刘伯他们还没起来呢,反正咱们也得等着他老人家一路。” 萧潇坐在一侧,傻乎乎的看着俞流飞,时不时的瞥一眼小雨,心下对俞流飞十分感激,俞大哥这人憨厚老实,还对她一身臭熏熏的味道丝毫不在意,买衣服的时候裁缝店老板都对她皱眉,只有俞大哥从头到尾都是笑嘻嘻的,一脸诚挚而发自内心的关心在意,想到这里萧潇看俞流飞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亲近。 而一边的小雨则是看上去有些狡黠,他对萧潇的态度一直不怎么好,而且萧潇抢过他的钱袋子,萧潇心里有点畏惧小雨,故而萧潇一直不太喜欢和小雨说话。 殊不知俞流飞和封弈两人都是邋遢习惯了的,根本不在意身上臭不臭,只是小雨拜师了之后,习惯给俞流飞买新衣服换,他也养成了偶尔洗一次澡的习惯而已。 这时候小二哥已经又端了一大盘子馒头过来,俞流飞伸手在自己身上蹭了蹭,以示手已经擦干净了,抬手便去抓了一个馒头嚼了起来。 俞流飞一边嚼一边嘀咕道:“刘伯、姜伯、徐伯都已经起来了,我起来的时候见小二哥已经给他们几个端水过去,应该不一会儿就过来用早饭了。” 小雨‘嗯’了一声,回道:“那我去收拾收拾行李,等你们吃了早饭就继续赶路。对了,俞大哥,你的伤可好了些?” 俞流飞喝了一口桌上准备茶水,将嘴里馒头咽了下去,随即抬了抬手,示意能活动了,回道:“已经能活动了,没什么大碍,赶路不碍事。” 小雨回:“那好,你先吃,我这就去找小二哥准备赶路的马匹和干粮,等刘伯来了,你和他们说一声,用了早饭就赶路。” 俞流飞点了点头,小雨也起身往外面马驿去了。 闲话不提,且说几人离了明水镇,一路南行,继续赶路。 几人打算在明水江下游分道扬镳。 俞流飞和小雨走陆路先回一趟墨韵山,看看师父封弈怎么样了,再看看师父有什么安排给他们的事情要做没有,若是有便是去做,若是没有,他们两人便往西南昌州冬行山一带走,看看那边闹鬼吃人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伯、独孤诣、瘸子徐建几人则是在明水下游渡头转水路往南边走,准备去往南海观云岛去会一会南海慧能禅师,为独孤诣找回丢了的面子,要破了诡谲峰迷林的迷阵,除了南岭郡守那个祸害。 至于萧潇,暂时还没人知道她要去哪儿,要论知道萧潇的事情最多之人,只怕还得论俞流飞。 客栈门口,小雨和小二哥两人,牵了四匹马拴在一侧马桩上面,至于刘伯的驴,之前就栓在了边上。 小雨将自己的扁担和包裹绑在马鞍上,俞流飞这是拿了两把剑和包裹绑上。 俞流飞指了指小雨的扁担,笑道:“小雨,刘伯他老人家可不缺钱,他给我们的银子可够花个几年了,你这破扁担要不扔了,也好拿着配剑,咱们行走江湖,也像个样子些。” 小雨摇了摇头,回道:“俞大哥,我这可是吃饭的家伙,跟了我不少年了,可不能丢。” 俞流飞哪里知道小雨的扁担里面,可是藏着那青鞘红柄的寂灭剑,自然丢不得。 刘伯几人这时候也在店家的恭送之下走了出来,道别之后,三人来到小雨面前。 刘伯扛起鱼竿去牵驴,瘸老徐则是背了自己的二胡,手中拐杖往腰间一挂,拉着马鞍上了马背,独孤诣欺身而上。 小雨和俞流飞瞅了瞅眼前的小丫头,小雨笑道:“萧丫头,你打算和我们谁骑一匹马?” 萧潇瞅了瞅俞流飞,瞪了小雨一眼,回道:“当然是跟俞大哥,难道还会跟你?哼。” 俞流飞憨厚的傻笑了一下,伸手将萧潇抱上马背,自己也踩着马鞍脚挂跃了上去,小雨随后也上了马,在掌柜和老板娘不舍的眼神之中,几人扬长而去。 第四十六章 劝返(1) 过明水镇十几里路,便是明水镇南岸靠着的一座大山,唤作烂岩山。 烂岩山俯瞰图成凹月形,圆边的一面高耸入云,十分陡峭,称之为后山。 后山依次向凹边的一面渐次变低,直到南入西成岭原,这一面因为有一座唤作康周的大城池,也是坐北朝南之势,百姓称之为前山。 不巧的是,烂岩山后山正对着明水镇,其主峰更是被明水在内的北边几个镇子戏称为回云峰。 其解释便是云飘到这里,也只能原路返回之意,足见其高之不可测。 而明水江正是由北向东再沿着烂岩山折往南向,如大蛇一般,蜿蜒盘踞着烂岩山。 明水江下游便是在烂岩山前山的康周城外。 小雨几人要赶往下游康周城,便只能沿着一条马道往烂岩山后山山脚走。 一个时辰的脚程,他们在巳时中刻到了后山山脚。 后山陡峭的岩壁之下,有一个宁静的小山村。 村子因地而名,唤作烂岩村。 村里散落的不过十来户人家,周围多是种了油菜、麦苗的地,因为是春天,地里的油菜、麦苗也都还只是出芽挂着几片郁青青的叶子。 到了村口末户一家,途径一处菜地,里面正有一个半百的老汉在挖地点种黄豆。 到了这里道分三边,成了一个四岔口。 几人勒马而停,小雨说道:“刘伯,你们暂且休息一下,我下去向那种地的大叔问问路。” 刘伯几人拉停了马,站在原地,等着小雨。 小雨一跃而下,牵马走到了老汉的庄稼地面前,小雨抱拳做了个道门稽首招呼老汉道:“大叔,打扰了,小生想问个路!” 老汉停下了手中活计,将锄头立着,站着回道:“不碍事,问吧,你们想去何处?” 小雨指了指一侧的三条路,问道:“我们想要去往西南昌州方向,不知道该从那条路走?” 老汉指了指正南和东南的两条道,回道: “此两条路均是往昌州方向走的,至于西南的那条路却不是,西南的那条路是沿着这烂岩山折返往西边岭州去的。 此去明水下游便是康周城,只有那里才有渡头走水路往昌州,渡头唤作康周渡头,便有之前说的两条路可选。 你们且听我仔细给你们讲讲: ‘其一,便是中间一道,从烂岩山后山沿着崎岖山路,一路翻山越岭,从峭壁的栈道越过烂岩山天堑,再从前山下山去往下游渡头。 其二,便是东南一道,便是沿着明水江边沿,一直往南走,直到到达康周城,去往渡头。 若是第一条选择,则不能骑马,因为后山的山路陡峭,尤其是石崖栈道,无法行马,只能步行,需要两天时间。 第二条,便是沿着烂岩山东沿,一路南下,路虽然起伏不定,但是行马完全没有问题,马的脚程快的话,只需半天多时间便可到达。 但是这第二条路的路上却不怎么安生。’ 我看几位都是骑马赶路之人,我在这里奉劝几位务必在北面的明水镇,将你们的马匹卖掉,再从中间一道走山路翻过烂岩山去往康周。” 小雨闻言,甚是疑惑,他们一行才从明水镇过来,为何要折返回去卖马?于是询问道:“大叔,这是为何?再说,我们赶路,可不愿去多走两天。” 那老汉皱眉叹了口气,只得解释回道:“只因那东南马道途径桐子林的一段路上,有人落草为寇,专门干那打劫路人的勾当。说来有些丢人了,其中便有我的亲儿子,翅膀硬了,我管不着,硬要跟着他三叔去做那 见不得人的勾当。 所以我奉劝几位折返明水镇,卖了马匹带着财物走上山的栈道。山路虽然崎岖了些,但是没有强人抢劫,可保命保财,只是多费些体力罢了,总比丢了性命的好。” “原来是这样,敢问大叔,他们一伙人有几个,本事如何?”小雨又问道。 老汉皱眉叹气道:“哎,小伙子,我看你们也是走江湖的,可你们几人也没几个配刀配剑的,论本事,不是老汉我看不起你们,只怕你们真斗不过他们,听我一句劝,回去卖了马匹走山路翻山过去吧。” 小雨疑惑道:“大叔,你不是说其中有你的儿子和兄弟吗?他们不是庄稼人吗,能有什么本事去干那强人的勾当?若是遇见了过路的江湖人,可打得过?” 老汉摆了摆手,回道:“你们切不可托大去斗他们。” 但见老汉说完,指了指不远处一处荒废的茅屋,继续道: “说起来,我那本家兄弟在家排行老三。 咯,那就是他的家,年轻的时候,我们分了家,各自安生,爹娘便为他在那里建了一处屋舍,让他老实本分的耕地种田也养活自己。 可我那本家兄弟,不甘心种田,非要出去闯荡一番。 后来回来,确实是穿金戴银的,听说是加入了西南一个什么玄天教的门派,学了一身本事,嘴上说那些银子是他在外面干活赚来的,还打算带我儿子一起去干活。 再后来,我才听村里的人说,我儿子和我三弟一起,伙同另外几个家伙,竟然在桐子林干起了抢劫路人的勾当,原来三弟口中的干活挣钱,便是抢劫挣钱。 哎,实在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 我儿子回来看过我几次,穿得人模狗样的,可干的全都不是人干的事儿。 我骂了他几次,他听不进去,说什么他们抢的不过都是过路的商贩,不是本地人,都是外地人,不碍事!还说他们在官府也有人照看,只管放手干便是!我气不过,狠狠的骂了他几次,不要他抢来的脏银子过活,让他早日改邪归正。 可这逆子听不进去劝,起初还半年回来看我一次,骂他次数多了,现在索性家也不回了。 亏得我挖地的时候,你来问路了,若是你们走的快,我可叫也叫不住你们,不然我那畜生儿子又要造些冤孽了。” 小雨抱拳谢道:“多谢大叔指路和提醒,可我们赶时间,还是准备走马道,毕竟我们也是走江湖的人,还算有些本事。” 老汉一听,有些着急,一脸担忧说道:“我可是听说那玄天教的武功厉害,你们真的斗得过他们?可不要白白送了性命啊!” 小雨指了指一侧骑马的俞流飞,笑着回道:“大叔,玄天教我们自然是知道的,你看那位,便是我的师兄!他的本事可不低,我们此去,定然帮你规劝你兄弟和你儿子重新做人。” 第四十七章 劝返(2) 老汉将信将疑的看着小雨,皱着眉头,两个年轻人,一个小姑娘,还有三个老人家,拉二胡的挂着二胡,扛扁担的挂着扁担,钓鱼的扛着鱼竿,只有那抱小女孩一起骑马的家伙马鞍边上备了两把长剑,这一行,怎么看都不像是走江湖的,倒像是走街蹿巷子卖弄杂耍的戏班子。 他想了想,还是对着小雨道:“小伙子,不是老汉我看不起你们,你这们这一行人也就是那汉子有两把剑,倒像是个杂耍班子。我那儿子和本家兄弟可都是跟着那玄天教学了真本事的,你们可听老汉我一句劝,别走那条道了。” 小雨呵呵笑道:“大叔,你只管放心,我俞大哥生平最见不得便是拦路杀人越货的家伙,死在他手下的劫匪不计其数。实不相瞒,我们师承的是名扬天下的棋狂封弈--封老先生!行走江湖,师父他老人家叮嘱的便是要以肃清天下不平事为己任的,我们一定帮你好好教训教训你儿子。” 小雨故意报了师父棋狂的名号,便是知道这臭名昭着的师父就喜欢这些虚名,要是真除了这路上祸患,也让大叔的儿子改邪归正了,到时候这大叔给师父一宣扬,这名声自然就起来了,也让他老人家乐呵乐呵。 小雨随后对着老汉抱拳致谢“多谢大叔指路,告辞。”他转身便走,跃上马去,一行人勒马而去。 种地的老汉正思量小雨的话语,什么死在他手下的劫匪不计其数,这句话尤为重要,至于他们的师父是什么什么狂棋的倒是无所谓,要是这几人真的本事了得,自己的儿子和兄弟岂不很容易成为他们剑下亡魂,这可不行啊,便是再怎么和儿子怄气,可总不能让他把命搭上吧。 庄稼汉如是想,却没注意小雨的离开,直到他晃过神来,已经见着一行人骑马走远了,“哎...你们遇见了我儿子,还望手下留情啊...留他一命啊!” 老汉对着远处喊完话,又有些担忧后悔,要是这一行人真的没啥本事,是夸海口说大话的,那他们的性命可就有忧了,哎,自己还是应该拦下他们的。 不远处小雨听见了老汉的喊话,回道:“大叔,你放心,我们一定让你儿子好好回来跟着你种地!” 老汉闻言,又是担忧自己儿子,又是为小雨一行的担忧的,实在有些不知所措。 他挖地挖了一会儿,实在忧虑的不行,以往路过的客商都是听了劝告,自己不是改道就是翻山的,偏偏这一行人不听劝告,非要往桐子林走,他实在放心不下,索性扔了锄头,沿着马道一路小跑了上去,希望能在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来得及阻止。 走得再快,哪能赶上骑马疾行,老汉跑的气踹嘘嘘,抬眼望去,远处早已没了他们骑马的身影,俨然已经离得远了。 蜿蜒的山路时而紧邻明水江,时而在山坳中。 一行人临近明水江的时候,发现明水江在紧邻烂岩山脚这一带,之所以不能行船,原因很简单,江流蜿蜒多陡峭瀑布,有的地方又或是浅滩,抑或是嶙峋的礁石密布,根本无船可渡。 日头渐渐挂上了正空中,春交夏初,不晒人,很暖。 几人从碎石子马道到了一处树林子底下,算是有了遮阳的地方。 刘伯瞅了瞅自己的驴儿,又瞅了瞅这里的位置,处于一个崖壁坳口处,旁边是潺潺流动的江水,两岸绿杨垂柳,甚是清幽雅致。这边的大榕树下,又有几处盘踞的岩石,车盖大小,适合休息,一边往山上行,又是一个斜坡,绿草茵茵,适合驴马近食。 是一个午休的好所在,正好他们赶路接近两个多时辰了,也该休息休息了。 刘伯叫住了众人,说道:“这里环境不错,大家伙吃些干粮,喝些酒水,休息一会儿吗,再继续赶路也不迟。” 俞流飞闻言,立马翻身下马,顺手将萧潇抱了下来。 瘸老徐也连连称赞,这里环境不错,适合休息。 小雨跟着勒马停脚,将马儿挨着他们几人的马一柄栓在了一侧一株手臂粗的针叶松树干上,由着几匹马儿自己在哪里啃食地皮青草。 他们几人则是各自找适合落座的石头坐下。 刘伯靠着一侧临近江边的岩石,看着树荫下流动的江水,奈何江水湍急,不能下饵,只得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取下腰间酒葫芦,咕噜噜喝了两口解渴。 一侧萧潇靠着俞流飞坐着,小雨也坐在俞流飞另一侧,瘸老徐和‘姜诣’则是坐在对面大榕树下一块圆岩石上。 瘸老徐取下腰间布袋,里面装了十几个在明水镇子口买的炊饼,给他们一一递了过去。 至于水袋子,则是他们自己取自己马鞍上挂着的,或酒或是水,全凭他们自己喜好。 俞流飞的马鞍上挂了两个水袋子,其中一个装的是酒,一个是为萧潇装的水。 小雨不喜喝酒,水袋子里面装的也是水,至于其他几人,全是在出客栈之前,吩咐小二哥装满了酒。 萧潇瞅了瞅众人手里的炊饼,下意识的看了看俞大哥马鞍上自己的布包裹,那包裹还是问客栈小二哥索要的,至于包裹钱,临走的时候,刘伯早一并结算了。 她本想拿出自己积攒的馒头给众人吃的,可现下已经有了炊饼,便用不着自己的储备粮食了,他瞅了瞅刘伯,想起了小雨哥说过的话,刘伯是他们中的财神爷可不缺钱,只要讨好刘伯,刘伯便能给他不少钱,至少吃穿不用愁了。 她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炊饼,耸了耸肩,并没有打算去刻意讨好刘伯,毕竟她储备的馒头够他支撑到下一个州郡了,等到了她舅舅家,便不用过这颠沛流离的日子了。 俞流飞灌了几口酒,抬起袖子便抹了一把嘴角的残酒,瞅着刘伯,又瞅了瞅姜老先生,最后眼光定在手边放着拐杖的瘸老徐身上。 瘸老徐看俞流飞看自己的眼神,两眼放光,像是看见了一块能充饥的大肉一般,就差顺着嘴角流下哈喇子了,被一个精壮小伙子这么看着,瘸老徐有些不自在。 “小俞啊,你看我做什么?”瘸老徐皱眉道。 俞流飞眉飞色舞,心想徐老伯你总算开口了,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呢,俞流飞急忙回道:“徐伯,您能不能来一段儿?就说那天的那个剑客杀谷黄城主之后剑客南下,遇到了南边兴州大涝灾,民不聊生,皇帝拨款赈灾,却被相国贪了半数。后来那剑客泛舟江上,要去截杀相国,结果如何?您老人家人不能继续说一段儿?” 俞流飞笑嘻嘻起身,小步子走到了瘸老徐身边,蹲在他左侧,伸手便帮他揉起腿,一脸诚恳的看着瘸老徐。 第四十八章 劝返(3) 瘸老徐见状,瞥了一眼一侧正在喝酒的独孤诣,毕竟故事的主人公便是二哥独孤诣,自己要当面说他的过往之事,得看看他的意见。 但见独孤诣没有丝毫介意的意思,顾自喝着酒。 瘸老徐瞅着俞流飞一双真诚的眼睛,试探性的说了一句,“那就...来一段?” 瘸老徐嘴上这样说,眼神却是余光瞥向了独孤诣,这句话显然不是问俞流飞的。 俞流飞高兴的叫了出来,朗声道:“徐伯,来一段!!!” 独孤诣摆了摆手,笑道:“来一段吧,咱们相处的时间不过就这半天时间了,既然这傻小子喜欢听,就来一段吧。” 瘸老徐闻言,深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 那就来一段!!臭小子,你听仔细了啊! 且说那日,烟雨茫茫,曲流湖朦朦胧胧。 时值辰时初刻,多数船家都还在船篷里酣眠,湖边渡头只有稀稀散散的几个客人等着乘船。 一个剑客抱着剑,缓缓到了渡头,走到一处船篷边上,用手指轻轻叩了几下船篷,低声道:‘船家,出船!’ 正在睡觉的船家闻言,翻了个身,嘀咕道‘别吵,等有了七八个渡湖的再叫我。’ 那剑客闻言,从怀里摸了一锭银子,直接从船帆布栏间扔了进去,直接打在了船家的被子上。 船家正要恼怒,坐了起来,准备开骂,‘那个不长眼睛的,人不齐不渡,不知道规矩.....吗?’ 当他说完时候,一看被子上的银子,银闪闪的一大块,伸手便薅了过来,咬了一嘴,确实是银子,整整五两,没错了,这一块,足够自己来回十趟了。 ‘几人渡湖?’船家这才收了粗声音,笑嘻嘻问外面道。 ‘一人!’剑客抱剑低声道,‘出一趟湖,五两银子都归你。’ 船家闻言,喜出望外,裹了衣服,拉开帆布帘子就跑了出来,瞅了瞅带着几丝胡渣的斗笠剑客,问道:‘大侠,是您要渡湖?’ 剑客走了上去,回道‘是我。’ ‘那我能不能多拉几人?’船家一边收拾木桨出船,一边询问客人,毕竟只渡一人,空的地方多,再拉几人,还能赚些散银子。 剑客冷冷回道:‘怎么,包船不够?那我换一家试试?’ ‘够、够、够!!您上船,就只拉你一人便是。’船家深知五两银子够自己来回跑十次了,于是立马改口附和。 知道客人不愿意和别人同渡,看来这位客人脾气不好,他见剑客站在船头,这才划桨远去。 一边新到水栈的几个人吆喝着想要跟着渡河,船家连连摆手拒绝。 ‘不知客官您要去往何处?’船家看着船头抱剑的剑客,温言问道。 剑客回道:‘柳家湾。’ 船家皱眉,回道:“客官,您是外地人吧,你可能不知道今日恰逢十五,乃是相国大人列行游湖的日子,柳家湾正是他出行所在,那一段湖今日禁湖,去不得。” 剑客沉声回道:“那便送我至白鹤渚。” ‘好勒,客官,您可站稳,这湖水深。’船家纳闷,这家伙明明知道今日十五,只能船只能到白鹤渚,却非要说去柳家湾,以为他外地人吧,他又知道白鹤渚,实在是个怪人。 ...... ... 剑客理了理自己的斗笠,将之轻轻放在了那阁楼画舫的凉亭边上。 湖里已经死了不少的护卫,他手里的剑就那么轻轻的摆在相国喝茶的小案几上。 殷红的鲜血正在嘀嗒的滴落,一侧两个侍女战战兢兢的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动作。 一侧坠珠帘轻纱幔帐内的抚琴雅女依旧在轻声弹奏着《玉娥郎》曲,琴弦无顿,毫无惊慌之意。 她是相国的近身护卫,也是江湖上少有的用九弦琴作为武器的高手之一。 拨琴的手微微一抬,‘羽’字调高昂,有肃杀之意。 画舫顶亭之外,护卫已经所剩无几。 外面蒙蒙细雨轻轻浇落在船篷上,悄无声息。 微风轻轻掠起老相国雪白的鬓发,似乎送来了细雨般的愁绪。 毕竟是一人之下的一国之相,什么场面没见过,他依旧赏雨,他斜靠着自己的虎皮绒毛椅,轻轻摸了摸自己挂在拇指上的象骨扳指,随后淡雅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幔帐里,琴声变得悠扬急促起来,画舫缓缓飘停在了红枫岸边,丝丝琴声,带落了一张张红枫叶,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 相国轻轻将手中茶杯落在了案几上,相国用食指敲了敲案几三下,随后将一个覆在茶几一侧的茶杯端了起来,摆到了对面,缓缓加了七分茶。 幔帐里面的女子听了,会意,抚琴的手慢了几分,琴声又变得婉转细腻起来。 因为她熟悉的知道,相爷的意思,三下表示暂时别动手。 剑客微微一笑,他何尝听不出这琴声响而不躁,里面夹杂着一丝丝内力,足见抚琴之人内力很深厚。 真正的护卫不在外面,而在幔帐内。 相国给了剑客一个眼色,看了看茶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剑客瞥了一眼相国大人给自己倒的茶,伸手拿了起来,抿了一口。 ‘说吧,来意!’相国缓缓问道。 剑客问道:“兴州大涝,民不聊生,皇上拨的赈灾饷银去向何处?” ‘自是拔往兴州,由兴州郡守发往涝灾各处。’相国淡淡回道。 剑客又问:‘发往各处?可问心无愧?’ 相国皱眉,闭目微微一思量,对着身边侍女道:‘去,把兴州郡守给我找来。’ 侍女战战兢兢的转身奔了出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细雨停了。 岸边红枫古树,依旧偶尔缓缓落叶飘落湖面。 画舫外面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官兵,剑拔弩张。 兴州郡守一身蛇服,官帽都戴偏了几分,顺着架在船头的阶梯,急急忙忙的跑了上去,一个趔趄,跪在亭子外面,任由衣服被船板上的积水浸润打湿。 ...... ” “时候不早了,该收拾东西上路了,再摆谈下去,我们今晚可到不了康周城了。”一侧‘姜诣’抖了抖自己的酒葫芦,已经见底,缓缓起身嘀咕道。 瘸老徐闻言,急忙断了说书的兴致,对着俞流飞道:“哎呀,不说了不说了,这一说书,兴致上来,可忘了时辰,耽误了事儿,走,走走,咱们继续赶路。” 俞流飞眉头缩成一坨,正听到精彩处,徐伯却不说了,撇嘴道:“哎呀,徐伯....说说,后来怎么样了!!!说说...” 刘伯跟着站了起来,嘀咕道:“好了,臭小子,这一段‘停雨落叶问州官,能安天下否’遍地说书匠人都会,等后面你到了康周城,自己去茶馆听去,先赶路要紧,我可不想风餐露宿。” 第四十九章 劝返(4) 俞流飞不甘心,站了起来,跟在瘸老徐身后,嘀咕道:“啊哟!徐伯,这一段竟然就是江湖闻名的剑圣听雨落叶问州官啊!都听江湖上的传说都传了好多次了,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可就没有一次在茶馆听完整过这一段故事的,既然您老人家都说到这里了,还不如您给我仔细再说说,后面怎么了?好不好?” 瘸老徐瞅了瞅众人都都已经上了马,皱眉道:“行了,别叽叽歪歪了,赶路要紧,要是今儿个太阳落山之前,咱们能到达康周城住下!我就在客栈便喝酒便给你小子说完怎么样?” 俞流飞闻言,转身就奔着自己的马去了,一边走,一边对着萧潇喊道:“丫头,快上马,咱们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瘸老徐看着俞流飞的兴奋劲儿,瞥了一眼已经纵马远去追上‘姜诣’几人步伐的俞流飞,心下暗道:姓俞的小王八犊子,灯下黑的睁眼瞎,老夫说书的主人公就在他身边和他并驾齐驱,他还一门心思想老夫给他说的明白,哎,二哥不让我们报出他的真名,只怕这傻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弄得明白咯。 几人重新沿着林荫马道沿江而行,小雨勒马到了骑驴的刘伯身边,两人齐头并进。 “刘伯,你老人家察觉了吗?”小雨笑着问道。 刘伯微微一笑,瞅了一眼已经走到最前面的俞流飞和萧潇的马匹,嘀咕道:“咯,恐怕就只有那傻小子和小丫头没察觉了。既然跟上来了,便让他跟着吧,咱们便只管赶路便是。” 小雨点了点头,心下已经做好了应对的打算,后面跟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问过路的那个庄稼老汉,若不是他们休息耽搁了时间,只怕老人家的脚力,根本跟不上他们,现在确实不好确认这老人家是好是坏,若是坏人,他们一行便除了便是。若是好人,便真的得替他好好教训教训他的儿子。 又行出了几十里路程,他们一行人身侧看去的烂岩山,现在已经不是悬崖,而是起伏倾斜的山坡状了。 日头西向,只阳光已经烈烈晒人,估摸着该是申时初了。 前面一处临崖山坳口,设了一个拦路的木栅栏,松榕相伴而立,靠山的一边树下乃是一处茅屋所在。 茅屋背后乃是清一色的梧桐树林,此树迟花,春末始开,树上多是粉白色的花苞,景色宜人。 坳口立着一块大石头,石头上歪歪斜斜的刻着三个大字‘桐子林’。 三个衣着略显光鲜亮丽人在临近栅栏的大榕树下,一张石桌子,三个石凳子,正好一人坐了一个。 桌上只摆了三个粗碗,一坛老酒。 榕树边上立着三把系了红绳子的板刀。 小雨一行人骑马到了近前,‘姜诣’和小雨走在前面。 ‘姜诣’慈眉善目,一身粗布衣服干净得紧,看上去仙风道骨,骑在马上也宛若儒家先生一般,气度不凡。 小雨则是昂首挺胸,有年轻人该有的意气风发,也有年青人该有的朝气蓬勃。 ‘姜诣’抖了抖衣袖,抱拳对着坐在榕树下的三人微微歉意道:“三位兄台,我们路过此地,还望行个方便。” 三人相互望了望,似乎觉得这位老先生在开玩笑一般,随后呵呵笑了起来,感觉他们一行人就是个笑话。 且看三人姓名与外貌: 一人唤作赵阔,生得虎背熊腰,留着一脸黑髯,皮肤也黝黑得紧,国字脸,到戟眉,大眼鱼嘴,一身锦衣,看上去和他十分不搭,活像一头黑驴穿了一身官服。 一人唤作李千,合中身材,身穿一身两裆铠,胸前和背后有圆护,一张方脸,看上去像是个落魄的将士。这人眉目之间和那庄稼汉有几分相似,看年纪和小雨相差不大,几人一看便知是那庄稼老汉的儿子。 一人唤作肖蟒,也是合中身材,只不过穿得散漫了些,褒衣博带,一侧袒胸露臂,手臂上一条黑蟒刺青缠绕至蛇头在胸口,披散着头发,脸颊凹陷,面露凶相,一看便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三人瞅着他们一行人,六个人,四匹马,一头驴,或配剑,或配鱼竿,或是配扁担的,看上去不像是什么有钱人,可他们代步的牲口却一点不便宜,寻常人家哪有能统统骑马赶路的,当下,他们几个拦路的便断定是那有钱的客商,装作朴实的农民出行,为的就是躲开他们这种路上抢劫的。 赵阔坐在靠近榕树的一边,瞪了一眼李千,冷笑道:“哟呵!李千!奇了怪了,你家老子是变了性子了,这一大波肥水怎么就放过来了?今儿个没劝劝他们换条道走走?大爷我从来没见过谁敢从上游骑马过咱们桐子林的。” 李千皱眉,心里暗道:在岔道口,每一波外地过路的都会被自己老爹劝说走山路,今天怎么没劝这些人换一条路走?难不成自己父亲出了什么事情了?生病卧床了?不行,自己得回去看看,虽然老爹和自己闹矛盾,可到底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大的,嘴上说不管他那是气话,不可能真的不管他。 赵阔见李千一动不动的在想事情,伸手戳了他一下,骂道:“蠢货,你个杂毛发什么愣,还不上去招呼着?” 李千这才缓过神来,也不生赵阔的气,伸手捡起地上的一把板刀,跃下临近榕树的石坎来,拦在几人面前,吆喝道: “行方便可以,留下你们马匹和驴,还有身上所有的钱财买路。”李千轻轻冷哼一声,给自己提了提底气,瞅着小雨一行。 小雨瞅李千这人说话中规中矩,面相并不凶恶,说话平和,并不凶神恶煞,到不像是个拦路贼。 ‘姜诣’闻言,脸上的笑容依旧慈祥,问道:“怎么,小兄弟,这条马道是你们家出钱修的?还得买路才能走?” 李千板刀往木头栅栏上一搭,吓得马儿退了两步,回道:“老先生,我们求财杀人,您老人家这般年纪了,穷劝你们还是乖乖留下财物离去,否则别怪我的刀不客气。” ‘姜诣’闻言,翻身下马,从自己袖口里面摸了一锭十两的奉送上去,对着李千道:“小兄弟,不知这些可否够我们买路。” 李千担忧的皱眉给‘姜诣’使了使眼色,用手在自己脖子下抹了抹,随即怒喝道:“说了,交出所有钱财留下马匹!方可保命!否则刀下不留人,江中留尸!” 独孤诣心道:这小子给自己使眼色,便是提醒自己上面这两位不是善茬,提醒他们给钱走人的好,别耽误了性命,看样子心肠还不算坏,等下便留他性命。 一侧赵阔拿了板刀翻身下来,伸手便拉着李千衣领,往后一扯,便将之扯开了去,骂道:“磨磨唧唧,平时杀人越货就你小子磨唧,见不得死人就滚回去和你那老东西种地去,啊呸,真个丢人的玩意儿。让开,让大爷我来!” 第五十章 劝返(5) “老东西,这么说吧,你们的马、银子,就是说你们身上值钱的东西!都得留下,你们才能活着从这桐子林过去,明白了吗?”赵阔一身锦绒大衣,不知是衣服有些偏小还是他又长胖了的缘故,这一身衣服裹在他的身上,就像是一头猪披了一张浅褐色的狗皮。 ‘姜诣’嘴角噙着笑容,略显戏谑和讽刺的意味,皱眉问道:“若是老夫不明白呢?” “呵呵,老东西,不明白,你们还有一条路过桐子林去!”赵阔眉头一锁,指了指一侧悬崖之下的滚滚明水江,瞪眼道:“咯,不明白,就从下面过去。” 萧潇在一侧听了,丫头不谙世事,天真问道:“下面的江水这么急,根本就不可以过船,怎么过呢?” 俞流飞皱眉,急忙拍了拍小丫头的肩膀,食指靠在嘴唇上,小声道:“嘘......” “哦”小丫头急忙闭嘴。 赵阔哈哈哈大笑,对着萧潇回道:“不能过船啊,那就飘过去呗!” 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杀了他们之后,让尸体飘过江去。 萧潇聪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眉撇了撇嘴,不敢再多言。 ‘姜诣’冷笑一声,伸出右手,微微一抬便捏住了他的刀背。 赵阔皱眉,一甩挂满了横肉的手臂,想要将自己的板刀抽回去,力道大而足,片刻之后,竟然纹丝不动。 赵阔见状,双手握住刀柄,锁眉瞪着‘姜诣’,然后上下打量这眼前老人,双脚稳稳的站在原地,单手抓着自己手里刀背,他心里暗道:‘这老家伙,怎么这么厉害,单手就能拉住我?该不是这老家伙脚 下有什么门道吧?’,赵阔双手握着刀柄,使劲儿向后拉,涨得面红耳赤,已经用上了吃奶的力气。 情急之下,他双脚蹬着两人中间架起的木头栅栏之间,踩着一个地上的突兀石头,使劲儿向后拉,整个人都快成了一个弓形。 ‘姜诣’见状,手指微微一松开,手里板刀瞬间被赵阔拉了出去。 没了抓着板刀的力道,赵阔一屁股向后仰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赵阔踉跄的抓起手边板刀,猛的站了起来,用左手使劲儿抖了抖自己屁股上的灰尘,看着眼前的白衣老者,嘀咕道:“老东西,你脚下究竟使了什么门道?竟然能拉得你赵大爷!” 赵阔气急败坏,伸手拉开栅栏门,向着靠榕树的一边,猛的一扔,栅栏门瞬间开了大半,赵阔瞪着‘姜诣’的下盘,始终不相信这老家伙能仅凭一只手拉住自己,所以奔将过去,挥起手里大刀,对准‘姜诣’双足砍了过去。 ‘姜诣’戏谑的笑了笑,抬起左脚,眼看赵阔的板刀就要砍向他的右脚。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之间,刀身已经被‘姜诣’用左脚踩在了脚下。 赵阔皱眉,看着眼前老人,跟见了鬼一样,眼神里面透着不可能的惊讶,他躬身蹲着,使劲儿准备拉开自己的板刀,又是刚才那样,纹丝不动。 在场的人,除了萧潇,无一没看出‘姜诣’的武功之高,内力之深厚,竟然能轻松踩下砍向他小脚肚的板刀。 赵阔索性松了手,免得又摔个后仰天。 小雨瞧着眼前白衣老先生的一手抓刀和控刀的本事,实在了不得,他的印象之中,刘伯的渔禅功修炼出来的内力已经浑厚不已,足以在江湖上排得上前几了。可是眼前被刘伯称作二哥的老先生,这一手,没个信手碎岩石的深厚内力,绝对办不到空手接刀,单脚压刀的本事。 很明显,这个被刘伯称作二哥的人,内力绝对不在刘伯之下。 何况当日他们在明水镇口,他就看出来,这位老伯的虎口生老茧,食指和拇指略显粗大,足见是一个常常用剑的人,很显然是个剑术高手。 刘伯的一手钓鱼功夫已经用的出神入化,这老先生想必剑法也该是厉害得紧了,再一瞥瘸老徐,二胡不离身,只怕也是一个一等一的高手,眼下看来,根本不用自己出手了,单是姜老先生的本事,随随便便都足够这三个拦路的家伙吃一壶了。 赵阔瞅了瞅站在自己身后的李千,伸手呵斥道:“废物,刀拿来!” 李千也不敢还嘴,伸手将手里的板刀递了上去。 赵阔对着一侧还在喝酒的肖蟒喊道:“肖兄弟,你也看见了,我说怎么敢从上游往桐子林这边走,原来是本事人啊!” 肖蟒将手里的酒碗往石桌子上一摆,抖了抖文着一条幽青色巨蟒的手臂,又扭了扭脑袋,站了起来,像是活动活动了下筋骨,随即翻身一个侧踢,将靠在榕树下面的板刀,对准‘姜诣’踢了过去。 板刀在空中翻转了几圈,直扑‘姜诣’面门。 俞流飞心性耿直,还是吓得直喊:“姜老伯,小心!!” 刘伯、瘸老徐、小雨几人则是完全不担心眼前白衣老人会被怎么样。 ‘姜诣’右手一抬,直接精准的接住了翻飞的刀柄,将之信手扔在地上。 但见那肖蟒在石凳上一踩,纵身一跃,欺身上了榕树一根粗大的枝干,信手一点,薅出了一根八尺红缨枪,抓过枪柄,一踩树干,施展轻功对着‘姜诣’刺了过去,随即喊道:“一起上,杀了他再说。” 赵阔闻言,手里板刀一扬,虎扑了上去,两人一枪一刀对着‘姜诣’扑将过去。 ‘姜诣’见状,哂笑了一声,一侧身,直接抓住了莽夫赵阔握刀的手臂,接着用他的手臂拿着的刀接了那肖蟒一枪,赵阔被擒拿住,极不配合,‘姜诣’则抬脚,一个侧踹,直接踹在了赵阔的脚弯里。 赵阔吃疼,一个后仰,手里的刀就仰了起来,直接将肖蟒的长枪打开了去,肖蟒被打得退开了几步。 肖蟒呵呵一笑,并不迟钝,欺身一个‘翻身枪’又甩了过去。 枪尖躲开挡在他和‘姜诣’之间的赵阔,一如弯月指星,直扑‘姜诣’后脑勺。 姜诣则是左手并指如剑,直接点在了赵阔后颈‘新识’穴,将之脑袋拉了过来,眼睛对着刺过来的枪尖。 肖蟒见势不对,眼看赵阔的眼睛就要被刺瞎,他急忙一脚踹在了赵阔的屁股上,纵身跃起,提枪,回身,远远的落在了高出地面一截的一处大石头上,傲然而立,看着眼前的白衣老者。 “李千,开栅栏,放行!”肖蟒抓着手里红缨枪,斜斜撇在身侧,对着一侧发愣的李千喊道。 ‘三招下来,毫无胜算,眼前老者,即便是把屋子里的堂主李近一叫出来,他们四人联手也不见得能在他手里过一个回合。直接放他们过去,希望强龙不压地头蛇。’肖蟒只得如此作想。 第五十一章 劝返(6) 李千闻言,急忙将那手臂粗细交错而成的栅栏拉开,然后有些局促的站在一侧。 两裆铠素来是戍边将士所着,含有肃杀无畏之意,李千生性柔弱无主见,真本事没多少,身穿一身两裆铠甲完全是为了替自己拦路打劫壮胆用的。 这时候一身甲胄穿在李千身上,穿出了一身怂包样。 独孤诣踹了赵阔脚弯,接了肖蟒一枪之后,随手扣住他手臂上的‘曲池’穴,指尖微微一用力,赵阔吃疼,直接前倾了下去。 赵阔嘴上不饶人,恶狠狠骂道:“老东西,给大爷放开!!” 独孤诣松手,抬脚就在他厚实的腚上踹了下去,赵阔适才脚腘窝被踢,已经站立不稳,这一脚过来,他直接一个狗吃屎摔了出去,直接用脸撞上了肖蟒站立所在位置脚下的那块突兀的石头上。 赵阔鼻青脸肿的站了起来,右手板刀还死死拽着,心想自己长这么大,一直都是横着走的,何时受过这种欺负。 但见赵阔熊腰一挺,揉了揉自己被石头撞出来的鼻血,瞅了瞅,随即信手在自己身上一抹,发狠吼道:“老杂毛,小爷我今天和你拼了!!!” 这时候的赵阔已经怒上心头,哪里管得了自己打得过还是打不过,心里面想的就只是要杀了眼前的老东西,来个鱼死网破,说什么也要砍他两刀。 可惜独孤诣这张‘网’,可不是一般的‘鱼’能撑破的,至少十几条赵阔这样的‘鱼’也没法伤之分毫。 李千站在一侧,心知肖蟒都让直接放行的人,足见其本事了得,正想要阻止赵阔,可见自己的板刀又在白衣老者身侧地上。赵阔又已经杀了红了眼,自己这点斤两,根本不可能阻止他冲过去,只得叹了口气,心道罢了。 肖蟒不喜多管别人的事情,皱眉依旧立在石头上面,轻声冷哼了一声,“别去找死!” 赵阔哪里听得进去话,直愣愣的就对着独孤诣扑了过去。 独孤诣眼见赵阔手里的刀对着自己的肩膀砍了过来,侧身一避,左手一抬,伸手拨水一般,轻轻向左侧一划,手背径直打在了他的胸口肋骨处。 赵阔硕大的身躯如落雁一般飞了出去,直接撞在一侧开凿成马道的临崖岩石墙壁上。 独孤诣这一手轻轻的拨掌,其力道之足,看上去轻描淡写,实则乃是其内力极其深厚所成。 在场的,聪明的,无不内心惊叹其内力之深厚。 尤其是肖蟒,他自认为自己的枪法不俗,可眼下遇到的这个老人家,其内力和武功完全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他开始怀疑自己枪法不足,还是得找个机会自己练练才能混迹江湖。 赵阔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他吃疼捂着自己的胸口,手里板刀还是舍不得放开。再想提气站起来过去砍杀,胸口传来阵阵剧痛,再缓缓伸手摸向自己心口下肋,才发现肋骨已经断了三匹。这时候根本提不起 力气去杀人了。 赵阔吃疼的咬着牙,一抹嘴角鲜血,皱眉瞪着独孤诣,随后看向肖蟒,吼叫道:“肖蟒,你帮我杀了这老家伙,我愿意后半辈子唯你马首是瞻!为奴为仆!” “抱歉,无能为力,再者,我也不缺仆人。”肖蟒嘴角噙着冷笑,随后对着小雨几人做了个抬手指路的手势,道:“几位请!” 赵阔听了,怒目道:“不能让他们走,李千,去叫堂主!” 肖蟒皱眉,眼下这一群人明显就不是什么善茬,堂主来了也无济于事。恰好今日公子爷又带了姑娘来这里,若是打搅了公子爷的好事。再者,公子爷又是个争强好胜的主,若是要出来显摆武功,出了什么 三长两短,可不好像府主交代。自己之所以放行这群人,便是为了顾全大局,免得公子爷受伤,赵阔这头蠢猪实在冲动了些。 ...... 肖蟒所谓的公子爷便是康周城主府尹的儿子,肖蟒乃是其手下的近身侍卫。 肖蟒跟着出来剪径,全是因为府尹担心这群玄天教的人私藏劫来的钱财,不与府上平分,所以由他来协助他们打劫,名义上是协助,实际上确是监督。 肖蟒,赵阔,李千几人敢明目张胆的在这里打劫,完全是因为有官府和玄天教在背后撑腰。 这里的茅草屋也就成了他们作恶的地点。 康周城府尹唤作方虎,其子唤作方阔。 方阔素喜玩弄良家妇女,常在城中晃荡,瞧见了姿色不错的,或是当街凌辱,或是派人掳回城主府中。顺从者,玩完之后,放之回去,不从者,先、奸、后杀。 其凶名在康周城一代赫赫,百姓闻之丧胆。 其父府尹听了民怨多,接到报官参奏自己的儿子也多,均是用钱一一善后,不从者,灭其全家。 时间久了,方虎也烦了,痛骂了自己儿子几次,方闯只得在城里安稳,开始把目标转移道城郊各个村镇,遇见自己喜欢的女子,便私底下派人掳了,送到他们打劫的茅屋,自己再在这里行凶,做得干净,他心想这样便不会惹自己父亲厌烦了,毕竟有句话叫做‘眼不见为净’嘛!! ....... 李千听了赵阔的话,正要去那边茅草屋子去叫自己的舅舅,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的堂主之时,肖蟒一个纵身跃了过去,伸手挽过李千肩膀,递了个眼色,小声道:“公子爷在,不要惊动堂主,以免节外生枝。去,把赵阔扶到一边休息。” 李千闻言,点了点头,不再准备去叫自己的舅舅,转身去扶赵阔。 赵阔听见了肖蟒的话,又见李千过来扶自己,瞪了李千一眼,喝骂道:“狗娘养的,肖蟒不是我们教众,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他是府尹的人,没资格管我们,去,叫堂主来,务必要为我报这仇!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李千闻言,不知所措,站在那里扶也不是,不扶他也不是,左右为难。 这边赵阔嗓门不小,已经叫疼或是谩骂了两三次,不远处的茅屋里的玄天教康周城分堂堂主李近一已经听到了争吵。 李近一几个迈步走了出来,对着众人道:“什么事情这么吵?” 李千这才对着那边喊道:“舅舅,出事了,您过来看看吧!” 李近一看着他们架势,又老远瞅着赵阔衣服上带着血迹,靠着岩石墙角,知道势头不对,连忙奔将过来。 第五十二章 劝返(7) 李近一的模样和李千乃是一家所出,模样有几分相似,只身材发福得紧,腰圆臀肥,活脱脱一个中间大两头小的棒槌形态,四十几的年纪,修面修得干净,头上扎个四方髻,腰间缀玉,一身锦衣。 赵阔看了看堂主,忍痛抱拳对着李近一道:“堂主,这几人生事,还请堂主为我做主。” 李近一走到他面前,蹲了下去,这时候的赵阔可不敢对李千一样豪横的态度对待他的舅舅。 赵阔几人知道,李千窝囊了些,平时被他们几人欺负,李近一也不介意,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是李千没本事,还没脾气,甘愿受着。可堂主李近一却不然,看上去是个胖子,可其本事可不低,武功绝对不在他们几人之下,必须尊敬。 赵阔眼里的凶光淡了些,任由李近一与他检查伤势。 李近一看他嘴角挂着血,坐在地上的身子向左倾斜,显然是受了内伤,伸手拉开他的胸前衣物,果见右边胸口下方一个整齐的掌印,伸手并指,轻轻探了探,赵阔便已经疼得咬牙切齿。 “谁下的手?”李近一皱眉问了之后,点了他胸口‘灵墟’‘膺窗’‘天溪’三处大穴,避免气血攻心。 赵阔忍着痛,指了指一侧站着的独孤诣,回道:“还请堂主为属下报仇。” 李近一安慰似的轻轻拍了拍赵阔肩膀,随后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独孤诣面前。 “三根肋骨,若是掌力上移,可能就不是三根肋骨的事儿了,只怕这小子今天就交代在这里。”李近一要矮独孤诣一半个头,他臃肿的身材和独孤诣飒爽风骨的姿态形成了鲜明对比,其声音也有些公鸭嗓子,听上去像是猪学了鸭子叫。 “老先生,我玄天教素来做事情极为公道,三根肋骨,我的手下断了的是哪三根?老先生如数奉还便是。”李近一脸上挂着微笑,说出这些话来,和他脸上挂着的那种慈祥一点也不搭。 一侧站着的肖蟒已经退到了一边,叫上了李千,两人将赵阔扶到了一侧榕树下面靠着树干休息。 肖蟒听了李近一托大的言语,并没有多说什么,心里暗道:这老家伙还没见着赵阔怎么被打成这样的,那老先生只轻描淡写的一掌,便断了他三根肋骨,重伤成那样,即便是你李近一,只怕在他手底下也过不得几招,只怕这时候李近一还以为赵阔被老先生下了重手伤的。 李千本事不高,根本看不出独孤诣适才几招的本事,只觉得自己舅舅本事大过天,之前所有厉害的角色都是舅舅亲手杀了的,这次固然不会例外,也就没多说什么。 肖蟒还是淡淡叮嘱道:“李堂主,对方的本事不低,我们打不过,您也小心。” 李近一闻言,点了点头,知道肖蟒的本事在他们几个手下之中已经算得上是好的了,他看过肖蟒出手,快而狠,招式不差,他自己对上肖蟒或许都要花些功夫才能拿下,既然肖蟒都如此说了,倒也不能掉以轻心。 李近一这人心肠坏,喜欢干伤天害理的事情,却不是一个自大愚蠢的人,自己有多少斤两还算拎得清。 独孤诣听了,皱眉道:“呵呵,玄天教的堂主落得在这里洗劫路人?你们魔教已经穷成这般模样了吗?” 李近一闻言,也不发怒,依旧和颜悦色笑道:“老先生,我们玄天教穷不穷就不要您操心了。”他一边说,一边直接握拳,对着独孤诣胸口猛的袭了过去。 算是偷袭。 李近一听了肖蟒的话,明白了眼前的老者不是个善茬,知道自己不该托大说话,可话已经说了,收不回来,却不代表他不能偷袭,丢脸无所谓,只要能将之拿下,脸面什么的他从来都没放在心上过。 一拳对着独孤诣的左胸打了过去,他的目的可不是什么三根肋骨之断,而是要取了这老东西的性命。 俞流飞吓得急忙喊道:“姜老伯小心!!” 小雨看了方才这位姜老伯的身手,内外兼修,内力绝可能和刘伯不相伯仲,看他徒手接招的本事,身手却不见得会比刘伯低,若是用剑,不知道又是怎样一般厉害的光景,所以压根不为他担忧。 独孤诣微微一抬手,出掌,稳稳地将李近一的拳头挡在了自己胸口前面。 “说好的三根肋骨,怎么?你这是准备要了老夫的性命?”独孤诣冷笑了一声,随即一用力,直接抓着李近一的手,顺着一扭。 李近一不甘示弱,拳头手臂力气两加,内力一运,使劲儿稳住不被眼前老人控制。 独孤诣皱眉,嘀咕了一句,“算得上有几分力气。”随后内力一运,直接将李近一的手臂扭了过来。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声,显然是手臂脱节了。 李近一感觉道疼痛的传来自己有了反应,老人的招式却已经施展完了。 他咬着牙,抬脚便对着独孤诣下盘踢了过去,接着一招擒拿手的‘扣曲泽’,左手并指对着独孤诣的手腕抓了过去。 ‘曲泽’乃是人臂弯之中的大穴,擒拿手中‘扣曲泽’一招便是拿人手臂的招式,一般常见的江湖门派都会,旨在使敌人脱手手中抓着的东西。 他这一招,便是为了让眼前老者放开他已经断了的手臂。 独孤诣左脚一抬,将他的脚踢了回去,又将自己的手往后一拉,一抬,这样一来,李近一的‘扣曲泽’便直接抓在了自己的右手臂弯中间。 李近一出手之前已经深知眼前老人的本事太高,自己根本不是对手,用尽全力,只为自己能脱开手来,可没成想这老人身手奇快,落得自己将自己右手臂弯又打得骨裂。 独孤诣这才松开自己的手,让李近一退开了去。 李近一脱手之后,直接一个纵身退开了数步,跃到了丈许开外,手臂垂着,见鬼了一样看着眼前老人,心道:这老家伙是谁?这等身手伤我于瞬息,只怕教主镜昭月都没这本事。定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莫不是天下四杰之一,医圣无计道人他是见过的,棋狂封弈臭名昭着,许多人都见过,其他两个他都不曾见过;一个是剑圣独孤诣,一个是琴痴卫长吟,眼前二人或许就是其中之一!看来今日只能避开这一行人了! 李近一如此作想之后,仅存完好的单左手对着老者行礼,“哼,技不如人,我们认栽!”随即转身对着肖蟒几人道:“走,回去。” 肖蟒和李千这才将赵阔扶了起来,跟着李近一准备回那边的茅草屋去。 “慢着,老夫可没说让你们走!”独孤诣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沉声道。 这时候,李近一闻言,顿在了原地,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老者,不甘的回道:“老先生!有何要求?” 独孤诣指了指身侧几十丈高的悬崖,下面是滚滚明水江流,回道:“没什么大的要求,烦请你们几个,从这里跳下去。” “这和杀了我们有什么区别?”李近一面露凶光,言语威胁道:“老先生,要金银财宝可以,至于其他的!可别太过分!” “老夫不缺钱花,今儿个就过分了!你们自己跳,还是老夫帮你们?你们自己选吧!”独孤诣淡淡回道。 这时候,他们身后不远处跑出个人来,满头大汗,一边跑,一边招手喊道: “别打架!李千,李近一,你们两个给我消停一点,放他们过去!!” 众人转身一看,正是那种地的庄稼汉,乃是李千之父。 他听小雨说他们本事厉害,担忧自己儿子受伤,也担忧小雨一行被抢劫,这才一路小跑跟了上来,希望自己教训自己弟弟和儿子一通,能放小雨他们一行过去! 可他的脚力跟不上马的脚力,所以时间过了这么久,才赶上小雨一行。 李老汉走到近前,大汗淋漓,伸手胡乱擦了一把脸,气喘吁吁的看着众人,感觉气氛不太对劲。 第五十三章 劝返(8) 李老汉又见儿子李千和那个身上纹了蟒蛇的***~肩汉子一起扶着一个那狗熊一样的赵阔,自己弟弟李近一也垂拉着手臂,显然他们没能在眼前一行人手下捞着好处。 赵阔那死胖子嘴角还流着血,看样子伤得不轻;平日里听村里人说,这死胖子最是凶恶,连周边村里的穷人都过路都要骂来骂去的,不是个好东西!今日受了伤,活该吃的教训,谁叫他有欺善怕恶的德性。 “爹,你怎么来了?”李千皱眉看着自己父亲,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可眼下的情形,他们可是遇到了困境,若是老先生真要他们跳下崖去,只怕他们也是凶多吉少,于是对着自己父亲嚷嚷道:“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你赶紧回去!!” 李近一冷冷的瞪了自己哥哥一眼,见不得他那身泥土裹着的穷酸模样,明明自己可以带他和侄子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可他就是顽固,死活不愿意接受的自己的施舍,还辱骂自己的钱财来的肮脏,用了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李近一索性呵斥他道:“老穷鬼,滚一边儿去。” 李老汉不以为然,看明白了情形,急忙对着小雨一行人鞠躬抱拳道:“诸位果然是有本事的好人,谢谢你们为老身教训弟弟和这个不孝子了。” 独孤诣看着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却佝偻着背脊的老汉,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抉择,转念一想,坏的便是坏的,好的便是好的,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便理当得到报应,于是正色对着李老汉道:“老哥,还请一边等着,老夫今日便要灭了这伙人。” 李老汉吓得急忙对着独孤诣跪了下去,哀求道:“老先生还请手下留情,我这弟弟和儿子确实罪该万死,可老汉就这么一个弟弟和儿子,还请老先生放过他们一次,我定会好好劝导他们弃恶从善啊!” 独孤诣微微一笑,将之扶了起来,回道:“老哥,我若是放过了他们,怎么对得起那些过路被扔到江下面的亡魂。” 李老汉爱子心切,焦急着又要跪了下去,求情道:“还请老先生饶了他们,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换他们的命,还望老先生手下留情啊。” 独孤诣急忙将之扶了起来,心里打算先稳住老汉情绪,假装离开,过一阵子再回来一举杀了这群败类,至于时候这老汉发现了人已经死了,顶多是伤心一阵子便好,这群败类一除,这世上便可少去无数路人白白牺牲性命。 那虎背熊腰的家伙和他们堂主在和自己对招的时候,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身上杀气很重,只怕在这里杀的人不下双手之数了。 独孤诣心里暗道:这种人,必须死! “也罢,看在老哥你一片诚心的哀求,我便饶了他们。”独孤诣将之扶了起来,站稳,继续道:“我们这就离开,老哥,你且安心。” 李近一闻言,转头冷冷的瞥了独孤诣一眼,杀意凌冽。 独孤诣回望过去,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里面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 因为几个时候之后,这种眼神里将会定格在某个瞬间。 李老汉啰嗦的千恩万谢,独孤诣丝毫没放在心上,只招呼众人准备上马。 众人这才上马准备继续赶路,李老汉挥手告别众人。 李老汉站在一侧,给他们让出道来。 俞流飞实诚的和李老汉说道:“老伯伯,你可一定得劝劝你弟弟和儿子,一定要弃恶从善啊,记住了我们是棋狂封弈的弟子,若是日后我们知道了他们还在继续为非作歹,我们定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便放过了他们。” 小雨对着自己师兄竖起大拇指,递了个眼神过去。 两人心领神会,可不!这又为自己师父封弈争取了一桩扬名的好事,师父在江湖上的名声超越那医圣和剑圣指日可待啊!保不准以后天下四杰的名头就得改成三圣一痴了! 小雨心知这棋狂师父就好这点名声,既然他老人家不要脸,却非要江湖上的面子,他们这些个当弟子的,就得让他出了名去。 ...... ‘姜诣’在他们之中年纪最大,辈分最高,既然刘伯和徐伯都得尊称他老人家一声二哥,那么小雨和俞流飞两人便没有多余的话语权力。 小雨和俞流飞心里想得,也是一切遵从他老人家安排便是。 众人跟着‘姜诣’骑马缓缓过了栅栏,准备继续赶路。 李老汉还在卖力的吆喝着他们一路好走,也还在卖力的挥舞着自己的手臂告别。 李近一和身后几人也才缓步走到他们所在的茅屋门口。 这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踉踉跄跄的奔了出来。 “救命啊!!救救我!!” 头发散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狼狈而慌张,她急急忙忙的跑着,捂着胸口,外衣已经被撕扯成了碎布条,亵~衣零碎垮拉,盖不住她胸~前双手遮挡了小部分的丰满。 屋子里面跟着跑出来一个人,一个年轻的小子,约莫十七八的年纪,一身肌肉结实,上身坦荡,下身只一条亵裤,帐篷顶得老高。 “臭娘们!别跑!”那年轻的小子一脸凶戾,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几个迈步就追了上来,一手抓了那妇人头发,向后一拉,一扯,妇人便被他扯了回去,“小娘皮!还想跑,到了小爷的地盘,你插翅也难飞!小爷倒要看看,谁能救你!!!” 那小子说完,伸出~舌~头在那妇人脸上~舔~了一下,一脸~得意。 可转瞬间却发现眼前几人都负了伤,怔怔的看着他。 “怎么?李堂主?这是被人打伤了手臂?”那小子语气带着惊讶,看了看受伤的几人,随后又看了看不远处准备骑马离开的一行人。 “公子爷,别多话,快进去。”肖蟒急忙提醒道。 那小子闻言,毫不在意,摆了摆手,笑道:“不碍事,我还不信这康州府城地界,还有谁敢动我一根毫毛!!” 独孤诣几人听见了动静勒马驻足,也看了过去。 小雨心里畅快,原本他也打算事后再来料理这群杂碎的,眼下是走不了了,杀这群败类的机会,就在眼前。 这一次,即便是李老汉阻拦,只怕也无济于事。 第五十四章 劝返(9) 那个年轻的小子不是别人,正是康州府尹之子——方阔。 小雨一行人的眼神都都聚集在了方阔的身上。 只见方阔伸手拽着那妇人的头发,沉声道:“乖,听话,你若是从了小爷,小爷我保你荣华富贵;若是不从!你可得想想你那耕田里辛苦的丈夫,还有你那没断奶的孩子。小爷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出什么意外。” 妇人原本挣扎的举动在闻言之后,霎时间停顿了下来。 楚楚见怜,眸含清泪,一时间,绝望,惊慌,茫然,苦楚,畏惧,在她的脸上肆无忌惮的涌现。 她死死抓着方阔手臂的双手,颤抖着,其指甲已经陷进了方阔手臂的肉里。 可就在听到方阔一言之后,她的手缓缓的垂了下去,脆弱的眼角终于包不住那一行清泪,任由它沿着脸颊缓缓滴落,脸上的失落和绝望无比绚丽。 方阔抬起她的手臂,将之扶了起来,随手搂着她的腰枝,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爽朗的笑声似乎是用来庆祝胜利的,方阔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众人。 而那妇人只期待和绝望交织的眼光无奈的看了看过路的几人,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小雨几人眼里的怒意已经无可掩饰,他们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方阔。 方阔冷哼了一声,对着他们呵斥道:“呵呵,打得过李堂主倒是还算有些本事!至于其他事情,不该管的,就别管!小爷我的地盘你们没资格做其他事情,滚吧!少在这里碍小爷的眼!” 俞流飞闻言,眉头一横,叮嘱萧潇坐稳,气得直接翻身便下马来,对着‘姜诣’抱拳道:“太他娘嚣张了,姜伯伯,我想宰了这杂种!可以吗?” 适才众人见‘姜诣’轻松收拾了那几人,这时候几乎都以姜诣为主心骨,似乎觉得姜诣在,他们就有底气。 独孤诣点了点头,回道:“尽管宰!” 俞流飞抓起马鞍上系的一柄三尺剑,毫不犹豫的奔将上去。 剑光一闪,利剑出鞘。 借势在那突兀的石墩子上一点,纵身一跃,剑尖直指方阔面门而去。 肖蟒见状,松了扶着赵阔的手,右手将自己的长枪一划,直接对着俞流飞左肩刺了过去。 虽然他也见不得公子爷这般作为,但府尹大人于自己有恩,他要还府尹大人的恩,府尹大人便是要他还到公子爷身上,不得唯其马首是瞻。 遥想当年,康州大旱,民不聊生,又逢冬季,雨雪纷飞。 那一年,肖蟒十三岁左右年纪,和母亲相依为命。 裹着一身烂衣服,他在城隍庙的屋檐下冷得瑟瑟发抖,加上已经四五天没有吃东西了,他已经饿的迷糊。 昏昏沉沉之中,他依稀记得有一群人在殴打自己的母亲。 等他醒来,母亲已经被人活活打死,冬雪已经浅浅的覆盖了她的身子。 肖蟒艰难的爬了过去,用已经冻僵了的双手轻轻薅开皑皑白雪,他看到了母亲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颊,还有她死死抱在怀里的手,他轻轻打开母亲的双手,发现里面死死拽着两个已经冻硬了的馒头。 母亲就这么在他的面前告别了这个冰冷的世界。 这一刻,绝望已经掩盖了他的所有想法,看着正在淅淅飒飒落下的雪花,他渐渐地想要放弃活下去的念头了。 饥寒交迫加上伤心过度,他再度晕厥了过去。 等他再度醒来的时候,他看着房间里面的暖炉,眼睛里已经没了半点期望,他艰难的转头看了看这里,案几书架罗列,瓜果菜篮排着,自己身上盖着貂绒被子......他以为这里是天堂,否则不会这么温暖。 可结果他没有死,而是路过城隍庙才上任的府尹一行救下了他。 从此以后,他成了府尹的义子,府尹也是玄天教的人,给他找了个师父,学了一身使枪的本事。 名义上他是府尹的义子,实际上,他只是府尹儿子的贴身护卫。 方阔今年十七,肖蟒已经三十了。 肖蟒清楚的知道:他能被府尹收留,全是为了培养自己保护公子爷。 ...... 挡了俞流飞一剑之后,又接了俞流飞的天元四子剑几招。 俞流飞学剑的本事不高,封弈的天元四子剑学的不精,只得了三层,好在他修习内功勤奋,招式上赢面不大,可论抗打能力,和招式劲道,他的赢面不小。 肖蟒的一手长枪功夫吧不弱,和他过了几招之后,发现眼前这个汉子的本事似乎都不在自己之下,这一行人的武功看来都是高手,尤其是那个老爷子,几招便将自己学了十几年的长枪功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足见其本事之高,只怕在江湖上也不是无名之辈,如今之势,最好走为上。 肖蟒计划好,接连三枪‘连环刺’逼退俞流飞,随后疾疾而走,随即对着方阔叫道:“公子爷,此地不可久留,这些人我们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快逃。” 方阔闻言,知道肖蟒言语之间的厉害,肖蟒这人从来不苟言笑,做事谨慎!他都这么说了,自己再不走,便是送命无疑。 随后方阔直接将怀中妇女推开了扔在一侧,自己急忙纵身施展轻功往南逃窜,跃上茅屋屋顶,不见了踪迹。 “有劳李堂主几位和肖蟒一起帮我拦下这群人了,我这就去找我爹搬救兵去!!”方阔的声音远远传来,已经跑远了。 俞流飞见他丢下了那妇人,怒喝道:“小杂种,别跑,看我今天不取了你的狗头!!”说完便要追将上去,迈开步子,已经轻身跃起,准备施展轻功跟上去。 肖蟒见状,一个纵身,直接上了茅屋,又和俞流飞缠斗了起来。 这时候的庄稼汉李老头根本搭不上话,只得远远的站在那株大榕树下,唉声叹气。 “造孽啊!!造孽啊......我怎么养了这么个不孝子,天杀直娘贼啊!府尹公子是畜生,你怎么就跟这畜生当了手下了啊!..哎...”..... 李近一扶着自己的手臂走在前面,李千扶着赵阔走在后面,李千没什么本事,轻功都没有,上不得屋顶,帮不上什么忙。 李近一和赵阔则是受了重伤,根本没法帮忙。 他们尴尬的背对着小雨一行人,缓步向屋里走,心里期盼小雨一行人不再找他们的麻烦。 就在他们走过那坐在地上,还恶狠狠瞪着他们几个的妇人身侧之时,小雨缓缓喊道:“几位,还请慢些走,我们还有事情要请教。” 第五十五章 劝返(10) “你们还要请教何事?”李近一顿足,转头冷冷的看着小雨。 萧潇就站在小雨一侧,萧潇见那女子跌坐在地上,急忙跑了上去,准备将之扶起来。 小雨急忙喊道:“丫头,别过去!” 小雨的话刚喊出口,萧潇却已经跑到了那女子面前,伸手过去,扶着她的手臂,轻声道:“大姐姐,快起来。” 小雨连忙迈开步子,准备奔过去挡在他们前面,可这时候的李近一已经看清楚了形势,一个侧身,对着萧潇左肩一抓,虎爪式一探,瞬间扣住萧潇的肩上两处大穴,将之拉了过去。 李近一这人心狠手辣,可不会管萧潇的肩疼与不疼,他的手指紧紧扣住萧潇肩上脉门,一侧后手则抓,顺势抓住了萧潇的脖子。 小雨欺身而上,李近一瞬间瞬间后退了几步,手指顺势掐在了萧潇咽喉处。 “若是想要这个小丫头活命,赶紧退开。”李近一对着小雨吼道。 李近一心思缜密做事果断,在萧潇奔将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用萧潇来威胁他们,他深知眼前年轻人叫他们站住的意味很是明显,绝非能善罢甘休之辈,这小女孩送上来,便是绝佳的机会,若是再不动手,凭本事的话,他们一定会在对手手里吃大亏。 小雨迅速施展轻功,准备攻上去,抢下萧潇来,可刚走了一步,李近一便毫不犹豫的将萧潇提了起来。 当然不是抱着,而是扣着脖子虎爪式直接将之提了起来,没有丝毫的手软,也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意。 萧潇脖子上瞬间多了几道浅浅的血痕,并挣扎起来。 小雨急忙顿足,连连摆手,喊道:“住手!我退开便是!” 李近一冷笑一声,瞪了小雨一眼,并没有将萧潇放下来的意思,反而将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萧潇脸色泛白,几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双手开始摆直。 刘伯几人面色凝重,随时准备出手,小雨也吓得急忙喊道:“哎哎哎,住手,有什么事情好商量!” 李近一这才缓缓将萧潇放了下来,萧潇顿了一下,这才缓过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手再次死死拽着扣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 “呵呵,这下知道好商量了是吧?”李近一的脸上挂着冷笑,瞪了小雨一眼。 这时候的俞流飞已经没心思恋战,三拳两脚打发了肖蟒,抽身便退了下来,站在李近一身后不远处,喊道:“嘿,老家伙,放了萧潇!” 肖蟒这时候也欺身下了屋顶,奔将到李近一一侧,提了长枪,站定,并不多言。 小雨一行人的局势,瞬间变得很是被动,李近一呵呵笑道:“放了她,我们只怕走不了了,行了,否装了,只要你们几个愿意放我们走,我就留这丫头一命,若是不行,我们便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这时候刘伯缓缓沿着那边的斜坡走上来,肩上扛着鱼竿,看上去有些年迈吃力,他后面两个老人也跟着走了上来。 俞流飞绕开李近一几人,将那女子扶了过来,并排站在小雨一侧。 小雨见到刘伯和姜伯三人走上来,皱眉对着刘伯欲言又止。 刘伯点头会意,轻声回道:“别担心,听二哥的。” 姜诣微微一笑,对着李近一说道:“这位兄台,小姑娘和你无冤无仇,还请手下留情,我们不会把你们如何,还请放了她先。” 李近一抓着萧潇,缓步而退,看着‘姜诣’道:“真的不会把我们如何的话,还请几位将马匹让我们几人,并请诸位大驾在这里等半个时辰,再继续赶路,我会将她放在城隍庙里。” 李近一说完,瞅了瞅李千,说道:“千儿,去将他们的马牵过来。” 李千瞅了瞅眼前几人,深知那白发老人的厉害,吓得不敢动手,懦弱的站在原地,小声道:“二叔,我...我...要不,我们先放了这小姑娘吧,这位老先生说了,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李近一瞅着李千的怂包样子,抬脚便踹了他一脚,将之踹翻在地,冷哼道:“没出息的蠢货,跟着我有什么用!”随后他对着肖蟒道:“肖蟒,去,牵了他们的马匹,带过来,我们走!” 肖蟒毫不犹豫的迈开步子,向着他们站在那边等候着的马匹走了过去,小雨担心马匹上的行李被他们带走,皱眉道:“不劳大驾,我这就为几位腾挪马儿。” 小雨利索的收拾了所有的行李,将之拿了下来,将几匹只有腾挪得只有马鞍缰绳,将自己一行人所有的包裹安置在了地上,随后牵了马儿,将之交到了肖蟒的手上。 一行四匹马,一头驴。 只有驴没有腾挪,毕竟这头驴是他帮刘伯买的,这一年来,刘伯始终带在身边,足见刘伯对这头驴还是珍惜的,送出去会让刘伯伤心。 小雨伸出指头数了数对面四人,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随后将四匹马的缰绳递到了肖蟒手里,“兄弟,四匹马,您牵好。” 肖蟒指了指刘伯的那头驴儿,回道:“还有它!” 小雨皱眉回道:“兄弟,那驴是刘伯他老人家的老伙计,恕不送人,驴的脚力可赶不上马的,再说了,我们这么多行李,还需要一头牲口驼,你们四个人也用不着这么多牲口,还望谅解一下。” 肖蟒闻言,也不多说,接了递过来的绳子,拉了马便转身过去,是个利落的人。 待马儿拉近李近一面前,李近一随手在萧潇脖子上一敲,直接将之敲晕了去,挟了萧潇翻身上马,将之横裹在马背上,勒马准备离开。 李千和肖蟒也将赵阔扶上马去。 “可还能骑马?”李千关心赵阔问道。 赵阔脸色惨白,这时候要是留下来,只怕凶多吉少,忍着疼,也得跟着走才行,于是缓缓点了点头。 肖蟒自然不用多说,纵身一跃已经上了马背,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就在李千准备上马离开的时候,李老汉追将上来,朗声喊道:“千儿,别去了,跟我回家种地去!!” 李千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自己二叔凌厉的眼神,又硬着头皮翻身上马。 李近一勒马准备离开,小雨急忙喊道:“还希望这位大叔说话算数,记得在城隍庙放下我们的小丫头!” 李近一点头回道:“只要你们不追上来,让我们安全离开,这丫头便没事,若是我发现你们有任何追杀的迹象,就等着给她收尸!!” 第五十六章 劝返(11) 小雨喊道:“大叔,您老人家放心,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半个时辰再走,还请您记得放过我们小丫头一命。” 李近一四人扬长而去,只李千走在最后面。 这时候的李老汉见自己儿子还是要跟着离开,急忙佯装倒地,捶胸顿足大叫:“好疼啊!好疼啊!!” 不远处,李千勒马顿足,转头看了看在地上打滚的父亲,一时间有些犹豫。 小雨看穿了这庄稼大叔的心思,奈何俞流飞没有,俞流飞眼见李老汉倒地捂着自己腹部死命叫疼,急忙奔将过去。 “大叔,大叔,你怎么了?”俞流飞关切问道。 李老汉佯装晕倒在了俞流飞怀里,俞流飞吓得喊道:“大叔,大叔!!!” 俞流飞转头对着姜诣喊道:“姜伯!周围大叔晕过去了。” 姜诣闻言,缓步走了过去,帮他把脉,随后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佯装探了探他的鼻息,接着提了提嗓子,大声道:“这位老先生久劳成疾,心脉不稳,今日又跟着我们走了几十里路,劳碌得紧,加上情绪不稳定,气血上涌,导致心脉受损,已经仙去了。” 李老汉在俞流飞怀里,听了姜诣的话,知道他在帮自己挽留儿子,眼睛紧闭,双手却对着姜诣做了个抱拳的手势,以示敬意。 俞流飞见状,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佯装将之搂在手边,叹气喊道:“哎,大叔,可惜了,您老人家劳碌了一身,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啊!哎,可惜了!” 李千闻言,装备下马奔将回来,就在他跃下马的一瞬间,李近一骂道:“没用的东西,你干什么去?” 李千焦急道:“二叔,我爹...我爹好像不行了!!我要回去看看!” 李近一骂道:“瞧你那点出息,那老东西死了便是死了,省的每次在上游阻拦我们的生意,你还回去干什么?跟我走,赶紧的!” 俞流飞的话早已传进了李千耳中,听闻父亲死讯,李千终于按捺不住,对着李近一道:“二叔,我不走了,我要去看看我的爹!!” 李千说完直奔俞流飞所在位置,而李千则是大骂了一句‘废物’,随后命肖蟒一枪划死那匹好马,三人调转马头扬长而去,似乎已经将李千抛开了他们的队伍。 李千奔到了俞流飞处,直接将自己的爹抱了过来,哭喊道:“爹,爹!!” 李老汉被晃得头晕,睁开眼睛骂道:“小杂种!你是想摇死你爹是不?” 李千见自己父亲醒转过来,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痕,喊道:“爹,你没死啊!” “怎么?你就这么期盼你老子一命呜呼啊?你个小杂种,你看跟着你二叔都干了些什么事儿?那是人干的吗!”李老汉骂完儿子,让儿子扶自己站起来,顺手便薅住了李千的耳朵,骂骂咧咧的说个不停。 李千急忙喊疼,回道:“爹,儿子知道错了,当初跟着二叔的时候,就有些不愿意做那拦路的勾当,只是想攒些钱,让您老人家过上好日子。可没想到他们和康州城府尹勾结,府尹公子又是个伤天害理的人,你又不愿意要我给你的钱,只得在这里混天度日了。” 李老汉闻言,手上抓着李千的耳朵用力更重了,骂道:“你给我的钱我嫌弃脏,你这杂种!就知道跟着你二叔鬼混,你瞅瞅,危急关头,他们会管你的死活吗?这时候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走吧,跟我 回家去,安安稳稳的种田!别在给我整些幺蛾子了!” 李千点了点头,对着适才受害那姑娘抱拳致歉道:“姑娘,我们将你掳来,实在对不住你了,我这里有十几两银子,全都给你了,当是赔个不是了。” 那女子闻言,骂道:“你不是个东西,今天若不是这几位侠士路过,只怕欺负我,你也会有份,啊,呸!” 那女子重重吐了一口痰在地上,也不拿正眼看李千。 姜诣在一侧叹气道:“小伙子,迷途需知返,若是老先生真的去了,只怕你要后悔一辈子了。” 李千对着小雨一行人抱拳,最后对着姜诣躬身行礼,回道:“老先生教训的是。” 李老汉也对着众人千恩万谢,尤其对着姜诣和俞流飞弯腰行礼,多谢他适才帮着自己装死挽留自己儿子。 姜诣扶他起来,摇头示意不必多礼。 李老汉却呵斥儿子对着姜诣跪下,说道:“你好好的给几位赔礼道歉!” 李千见识过姜诣的本事,早已心悦诚服,急忙跪下,对着姜诣拜道:“多谢老先生教训我们时候的不杀之恩。” 姜诣捻须而笑,回道:“之所以没有对你下重手,权且看在你小子眼里没有杀意的份上,所以老夫手下留情了!好了,起来吧,以后跟你父亲回去好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李千跪谢道:“多谢老先生教训。”随后看向自己一身粗布衣服,还卷着裤管一身泥的父亲,似乎父亲没有吩咐,自己不敢起来。 李老汉叹了口气,这才喊道:“既然这位老先生说了,你便起来吧,走,跟我回去种地去。” 李千点了点头,准备跟着离开,随后对着众人说道:“诸位,府尹公子可不是好惹的人,我劝你们赶紧离开康州城地界,免得府尹大人找你们的麻烦。还有这位姑娘,劝你尽早回去带着丈夫孩子搬出康州城吧,离这里离得越远越好,康州城近几年可不太平。” 那女子锁眉看着李千,抱怨不是,不抱怨也不是,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悲哀回道:“我们这种贫家人,能逃到哪儿去呢,若是离了家乡,我们的积蓄只怕在外地活不过一个月啊,你叫我们怎么办啊!”说着说着便呜咽了起来。 俞流飞见不得女人哭,站在一侧,对着那女子道:“这位姑娘,你别着急,这件事情,姜伯和我们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俞流飞说完看着姜伯,那女子也顺势楚楚可怜的看着姜伯。 姜诣慈祥的笑着点了点头,回道:“这是当然,不过还请姑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我们说清楚,我们也好商议如何对付。” 李老汉在一侧听了,伸手推了自己儿子一下,说道:“你还不将你那些畜生一样的朋友来历,一五一十的告诉老先生他们一行?” 李千闻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着众人道:“还请诸位这边屋里坐,我替诸位斟茶解渴,府尹公子的恶行,由我慢慢与你们道来。” 第五十七章 祸起康州(1) 离榕树不远处的山坳。 茅草屋矗立在此已经有些年月了,不过并不颓旧,看样子该是又重新修缮了些日子了。 李千邀请众人去茅屋里面,话刚说完,他们救下那女子便接连摆手,哭喊道:“我不去!” 俞流飞在一侧安慰她道:“这位姑娘,我们不是坏人,去屋里坐下喝口茶,我也好解解渴去,你为何不愿意?” 那女子惶恐,皱眉道:“里面全是那畜生吃剩下的酒肉,脏乱腌臜,你们去了也喝不下去水。” 俞流飞闻言,点了点头,回道:“那倒也是,不如我们就去那边榕树下的小方桌下坐坐便是。” 小雨在一侧回道:“也是,我们自己也带了酒水,并不口渴,我们不妨去那边。” 化名‘姜诣’的独孤诣看出了那姑娘眼中的惶恐,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往榕树下走。 几人坐定,年长的四人坐在那石桌子周围的四个小石凳子上,李老汉说自己没见过世面,不敢与他们这些大侠平起平坐,自己靠着榕树坐了,位置留给了惊魂未定的那个女子。 其他人则是一同席地而坐,或依靠着岩石,或坐在石墩子上。 李千站在自己父亲身侧,对着众人抱拳致歉道:“适才拦下诸位去路,小人实在罪不可恕,以往跟着二叔犯下无数过错,我后悔不已。如今我只想跟着老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实在不愿跟着二叔过那愧对祖宗的日子了,诸位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来,小人无不一一为诸位说得清楚。” 李老汉看他依旧穿着两铛铠,越看越不顺眼,转头骂道:“混账东西,还不把你身上的那铠甲给我解了,当初若不是家里穷没钱给你买这一身甲,你又怎么会跟着你二叔干出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来,如今得了这一身铠甲,怎么,还稀罕得跟宝似的?” 李千听着自己父亲的谩骂,也不还嘴,只得慢慢将裹在身上的两铛铠脱了下来。 小雨他们一行人唯‘姜诣’马首是瞻,所以有什么问题的时候,自然是‘姜诣’开口说话。 李千这么一说之后,‘姜诣’问道:“你们一行人在这里行凶目的只是为了求财吗?” 李千回道:“嗯,当初二叔招我入行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不过那时候,他告诉我的是只求财不杀人,可后来拉拢府尹大人之后,因为府尹公子的存在,我们所做的事情就变了,二叔也跟着变了。” ‘姜诣’又问:“你那二叔可是守信之人?他们抓了我们的丫头,说留她在城隍庙,可会如此?” 李千回道:“老先生,府尹公子和我二叔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说的话,十层只怕有两层可信,说是留那丫头在城隍庙,兴许等你们赶路过去,留的可能是丫头的尸体。在康州地界,府尹和二叔的势力几乎可以遮天,老先生,你们不该放他们走的,我担心你们走不出康州城了,我劝你们节哀,然后原路返回,绕道离开这里吧。” ‘姜诣’闻言,且不在意李千话的后半段,立即起身,对着刘伯道:“老二,你来继续问,了解清楚他们的底细,我倒要看看是多大的手,能将康州城遮天了。我这就去救萧潇那丫头。” 小雨在一侧听了李千的话,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萧潇这丫头虽然之前得罪自己,可不是大错,何况这丫头聪明,这几天相处下来,发现这丫头心肠也不坏,可不能就这么让人杀了,他们刚走时间不久,自己若是施展棋灵步的轻功,应该很快就能追得上他们。 就在小雨准备开口的时候,他见‘姜诣’老伯已经抓了驴背上的一柄剑,随后飞身上了一侧茅屋顶上,踏叶飞花,落松枝,行榕顶,轻功极其了得,飘然去了。 小雨瞅了瞅刘伯,刘伯点了点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神色。 小雨这才安心下来,刘伯的大哥,身手不在刘伯之下,轻功也这般卓绝,救下萧潇应该不成问题。 俞流飞在一侧担忧道:“要不,我们也跟姜伯上去,多个人也好照应。” 刘伯摆手回道:“他们骑马,凭你小子的轻功,追不上的,再说了,若是强行救人,只怕他们几个会对萧潇小丫头下狠手,反而救不下来。要救人,得看准时机,相信我们大哥的本事,救下那丫头不成问题的,你小子就别跟上去添乱了。” 小雨轻轻拍了拍俞流飞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神色,俞流飞这才安静的站在刘伯身后。 独孤诣去追李近一这一波人之后,小雨一行在榕树下听李千诉说那一群恶人的来历。 刘伯瞅了瞅李千,说道:“小伙子,继续说说吧,说说你二叔的来历,还有那个嚣张跋扈的府尹公子,又是什么来历?” 李千点了点头,回道:“老伯,我说了,府尹公子和我二叔一行,你们是惹不起的,还望你们绕道吧,我也不希望你们在康周城丧命。还有这位姑娘,我奉劝你一句,赶紧携家眷离开康州,否则府尹公子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女子闻言,一边啜泣,一边哀怨回道:“奴家一家子世代都在康州为业,只一处祖宅,略略几亩天地维持生计,搬家哪能活命啊,哎。实在不行,奴家就只能去求府尹公子绕了我家相公和我孩儿了,大不了我一死了之。”说到这里,那女子哭声越发大了,送上门去,岂不是清白毁尽了。 刘伯忙向下摆了摆手,宽慰她道:“这位姑娘,且勿哀怨,我们且听李小哥说完他们的来历,我们再计划如何帮你。” “来,小伙子,你继续讲。”刘伯对着李千说道。 李千点了点头,道: “那我就从我家二叔说起吧,二叔唤作李近一,十多年前就出门闯荡江湖了,去年的时候衣锦还乡,甚是气派,羡煞旁人。我也就跟着二叔出了家准备发财去,二叔承诺传授我武功,也带我发财,要让我穿上心心念念两铛铠甲。 可谁承想二叔口中的发财却是这般发财法,就是在此处拦劫过路的人。 再说二叔的身份,我听二叔说他是玄天教的明水堂堂主,负责在康州府城地界为玄天教招揽教众,赵阔和我便是二叔新招入教的人。至于肖蟒,他不是二叔招揽的人,肖蟒是府尹公子的护卫。” 刘伯闻言,问道:“那胖的可是赵阔,身上有蟒纹的便是肖蟒吗?” 李千点头,继续道:“正是,至于府尹公子,正是欺负诸位姑娘的那年轻人。” “为何府尹公子会和一个江湖教派参和在一起了?”刘伯又问道。 第五十八章 祸起康州(2) 李千回道:“那是因为康州府城府尹大人方虎也是玄天教的人,我二叔乃是玄天教明水堂堂主,府尹大人则是明水堂副堂主。听二叔说,府尹大人乃是他招入玄天教的教众。 不过在我看来,表面上二叔在玄天教的地位比府尹大人高,实际上府尹大人在玄天教的地位并不比二叔低。毕竟每年康州府城会给玄天教上供接近十万两纹银,每次玄天教的护法大人来的时候,明显给府尹大人的脸色都比给二叔的好。 肖蟒乃是府尹大人早年招纳的护卫,本事不低,他的武功乃是跟着护法所学,他一手长枪似乎比二叔的剑法还要高。 府尹公子作恶多端,府尹大人对其又骄惯无度,这些年,府尹公子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杀害了多少无辜百姓,府尹大人担心有人找其公子报仇,便命肖蟒一直贴身保护他。” 刘伯闻言,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李千。 李千则是继续道:“老先生,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刘伯皱眉,叹了口气,道:“玄天教最近倒是又有些活泛了,镜昭月的丹婴功修炼了这么多年,莫不是又精进了一层?...哎...罢了罢了,今天的事情的就到此为止吧,既然二哥都有意留你一命,你且和 你家老头子回家去了,后面的事情,我们自有定论。” 李千闻言,躬身对着刘伯拜道:“多谢老伯不杀之恩。” 一侧李老汉闻言,急忙拉了儿子站在自己后面,生怕儿子再和这一帮江湖人有什么瓜葛再纠缠不清,对着众人千恩万谢,随后两人在众人的目送之下,沿着树林那边往上游回家去了。 小雨、俞流飞、瘸老徐几人在两父子走后,都看着刘伯。 刘伯皱眉道:“都看着我干嘛?” 瘸老徐最先开口,给了刘伯两个眼色,瞥了瞥一侧楚楚可怜的女子,问道:“小渔子,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刘伯嘀咕道:“还能怎么办?继续赶路呗!” “那这位姑娘怎么办?”瘸老徐嘀咕道。 刘伯回道:“顺路送回家去。” 那女子闻言,缓缓起身,对着刘伯以及其他人施了几个万福,道:“多谢老先生,多谢诸位搭救之恩。” 刘伯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回道:“不用客气,只是现在我们的脚力只剩下了这一头驴,我们行李颇多,恕不能让于姑娘,只能委屈姑娘你和我们一路走去康州城了。” 那女子收了自己哀伤神色,只眼神里面还有淡淡的哀伤,轻言回道:“诸位恩人,小女子唤作张英,只一介草民,自小吃惯了苦头,走些路程不在话下,我夫家就在此去康州三十里路左右,还请诸位恩人去家里坐坐,略备薄酒,感谢诸位救命之恩。还有便是这天色晚了,诸位不便赶路,可去舍下住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 刘伯抱拳对着张英道“如此便叨扰姑娘一家了,多谢多谢。”刘伯说完,起身去牵驴,叫俞流飞道:“傻小子,收拾行李,走吧,咱们出发,赶路去。” 俞流飞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看瘸老徐,朗声道:“好勒,小雨,走,咱们走着!哎哎哎...徐伯,徐伯,您老人家歇着,您的行李我来帮你收拾。” 瘸老徐撑起拐杖,笑嘻嘻的点了点头,赞许道:“哎,不错!小伙子懂事!” 一行人这才沿着本就只有一条路的马道,继续赶路。 ...... 与此同时。 化名‘姜诣’的独孤诣已经在深林树梢一路疾驰,十几丈高的松柏枝桠之间,轻身飞落,轻身跃起,犹如一直穿梭林间的鸟儿,身形轻盈,不多时,已经超近路,到了三十多里开外的镇子边上,正是一处 城隍古庙。 古庙离着不远处的村落尚且有一里左右的路程,只能远远瞧见村口几家小酒馆的主人正在收拾器具,准备打烊。 庙唤作‘张家村城隍庙’,庙内并无庙祝,不过里面的城隍爷打理得还算赶紧,桌上也有贡品,看来这里香火并未断过,应该是当地居民每月都有过来拜祭和打扫。 庙是公用的庙,无人看守,随意进出,而这里的城隍爷乃是龙王,庙内顶扁书‘明水江城隍龙王爷’,两侧柱子上对联写上联:‘保康州明水一方平安’,下联写:‘佑张家驿村风调雨顺’。 独孤诣快步迈入庙中,欺身躲到了供台坐着的龙王爷身后一侧,撩起城隍爷的红褂衣物,躲了进去,只微微倾斜,一个眼睛能看到外面,若是外站,容易被人看出来里面藏了人,只能如此观察外面,他透过衣服上的小孔,静静看着外面,等着李近一几人的到来。 按照他的轻功本事算,李近一几人骑马狂奔,也得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才能到这里。 果不其然,又等了一刻半钟的时间,一阵马蹄急促之声,一干人等勒马而下。 但见那蟒纹枪客牵着马,马上是一个披着褂子的少年,正是那欺辱妇女的小子。一侧是另外两个家伙,年长的一人马上还摊这已经晕过去了的萧潇,另一个壮实的家伙面色苍白,中了自己一掌,肯定不好受。 那众人跃下马来,一路沿着城隍庙的台阶到了门口,大厅两侧正好有四个蒲团供人坐的。 肖蟒站在那少年一侧,少年豪横的坐了下去,完全不在意谁先走,谁后坐。 李近一扛着萧潇进来,随手将之扔在了一侧蒲团上趴着,萧潇被他敲晕了,还没醒来。 赵阔受了内伤,只得强忍着跟了进来,不过他没有坐在蒲团上,而是在门口的石台阶上坐了下去,显然,石台阶更适合等下他起身赶路。他心里想得是:若是坐在蒲团上,他起身便要费力许多,正好他们有四个人,四个坐的地方,够他们休息,自己坐在门口,也能听他们议事,无关紧要。 肖蟒看了看少爷身侧的一个位置,并没有想坐的意思。 李近一踹了一脚萧潇的背,将之踹到了地上躺着,随后骂道:“真是晦气,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一波刺头!看身手,定是那个大门大派的高手。” 第五十九章 祸起康州(3) 肖蟒站在一侧,打开手中羊皮酒袋子,咕噜噜喝了一大口,随后用右手袖口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水,对着李近一道:“李堂主,这丫头就留在这里吧,我们继续赶路回康州城。” 李近一闻言,皱眉瞅了瞅萧潇,缓缓点了点头,心道那老家伙的本事不低,若是背后的宗门大派找上门来,多生事端,不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饶了这丫头一命。 谁知这时候的府尹公子方阔站了起来,身上还是一件薄薄的白褂子亵衣,躺露着前胸和肚脐,瞪了地上的丫头一眼,趾高气扬的道:“哼,不能放!”随后从肖蟒手里拿过长枪,骂道:“小爷到时要看看,天下哪个门派敢在我康州城闹事!只要进了康州,就是我爹的天下!!我不信谁敢在康州城惹我!!小爷我今天就要杀了这小丫头,告诉那群搅黄小爷好事的混账!康州城!小爷说了算!!!” 其手里一杆长枪,张牙舞爪,嚣张跋扈,淋漓尽致。 独孤诣见状,右手握拳,中指和食指一伸并,内力积蓄,准备随时准备出手,此去两丈许,在他的内力激荡范围内,一招能打断他的攻势。 这一套功夫唤作《临虚剑指》,这一招便是里面的功夫,是他曾经在昆仑山腹地一处废墟游历所得,只得了一副十之七八的残卷,这七年在那岛上潜心研究了一遍,发现此功夫精妙异常,只是需要极强的 内力作为支撑。 十五年前,昆仑山一派也是江湖上有名的江湖大派,传闻因为和一个将军结了仇,镇派楼阁被领军荡平了,整个门派毁于一旦,至于真正的原因,已经无从知晓了。 这功夫出招之时,能将内力化作利箭一般激射出去,由于其功法乃是残卷,以至于独孤诣还未参透。眼下之招,以独孤诣的本事论,他自己也只能用出一招来,并不能灵活运用,好在此时,那一招刚好够 用。 独孤诣还没出手,但见李近一对着方阔喊道:“方公子,且慢,那一行人似乎来头不小,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可招惹的好。” 方阔瞅了瞅李近一,嘲笑道:“李堂主,你怕什么?出了什么事,有我爹担着!”眼下之意,就是你这个堂主还不如自己父亲的副堂主。 李近一嘴上挂着微笑,心里暗道:这小杂毛,仗着你爹给玄天教供奉的钱多,就连老夫也不放在眼里了。也好,若对方真是大门大派的高手,也好杀杀近几年方虎的威风。 李近一转而回道:“也罢,听小府尹大人的。” 方阔冷笑一声,手中长枪一提,对准萧潇心口便刺了下去。 独孤诣不再犹豫,内力一凝一招剑指的功夫射了出去,直接将方阔的手射烂,连着他手中长枪对着门外飞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暴击,方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痛疼还没感受到的时候,已经成了没了四个手指的血手,就那么像断了的树枝一样杵着。 “啊!!!” 随后才传来方阔鬼哭狼嚎的疼痛叫声,响彻整个城隍庙。 独孤诣再次拔剑而出,直奔近躺在地上的萧潇周围两人,一个是李近一,一个是方阔。 出剑不留手,但取项上头。 肖蟒见是那个厉害的老头子拿剑袭来,毫不犹豫的,拉了方阔便奔了出去。 李近一则是迅捷拔出腰刀回防,可他拔刀的速度差了不止一点点,刀还没出鞘,独孤诣的剑已经快抹到他脖子上了。 李近一急忙抽刀,抬手而防。 剑至!刀断,手断! 李近一拿剑的手直接被独孤诣的成名绝学《云剑诀》里的一招‘穿云破雨’断了刀和手臂。其手臂从手肘处应声而断,一时间鲜血如注。 李近一惊恐之下,根本没有想其他任何事情,直接纵身跃了出去,翻身到了台阶之上,拉起还坐在地上喘息的赵阔,左手划成掌法,对着赵阔胸口就补了一掌,将之打向独孤诣。 赵阔本就心脉受损,如此一来,伤势又加重了三分,挨了李堂主这一下,只怕离死不远了。 赵阔肥大的身子向后飞了出去,独孤诣抬脚将之踹开,直接如一头死猪一样落在了一侧柱子下面,在他还有两口喘息的气的时候,眼如死灰,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堂主会对自己做出这种事来。 赵阔带着惊恐的眼色缓缓气绝。 而一侧的独孤诣并没有要追出去的打算,他的目的只是救下萧潇,至于逃走的几人,没那么重要,反正明日也要去康州城,不妨到时候再赶尽杀绝,既然那小子如此托大,便不愁找不着人。 李近一焦急之下,那管得了敌我,心机深重的他,只管抓着眼前人当成挡箭牌便是,只求自己一命能保。 肖蟒拉着方阔一口气没休息的跑了几里路,李近一也跟在他们一侧。 李近一已经对自己的手臂点了穴位,封住了血脉,以免失血过多,方阔则是由肖蟒帮忙的。 眼瞎李近一和方阔都脸色惨白,只蹲着休息。 李近一心里暗道:本以为那老家伙几招便打得自己骨裂,想来是个高手,可没承想武功已经高到了这种化境,只一剑的功夫,要是自己再慢一点,若是想留住手臂,只怕脑袋便没了,幸好自己反应快,这 才逃了出来。 一想到这里,李近一急忙起身,对着肖蟒和方阔道:“小府尹大人,肖蟒,快走,我们继续赶路,在这里休息还不安全,赶紧走,进了康州城才能算安全。那人武功太高,若是追将上来,我们几人必死无 疑。” 方阔恶狠狠的眼色露出了丝丝凶光,却又有几分不甘的神色,听了李近一的话,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边走,肖蟒护在后面,三人疾疾向着康州城去了。 ...... 独孤诣救了萧潇,就在城隍庙门口坐了下来,收了腰间剑,转身摸了摸赵阔的鼻息,已经死透,这才放心将萧潇扶了起来,伸手点了她脖子上几处大穴,将之唤醒了过来。 萧潇睁眼呆呆看着独孤诣,又看了看周围以及没了坏人,这才吓得喊了一声“姜爷爷!我差点就以为我死定了!”随后扑在独孤诣怀里嚎啕大哭。 独孤诣欣慰的抱着萧潇,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安慰这被吓坏了的小丫头。 第六十章 祸起康州(4) 萧潇停止哭泣之后,独孤诣和她并排坐着,等着小雨几人。 半个时辰之后,小雨几人一同和救下的张英赶来。 萧潇一见小雨一行,径直往俞流飞扑了过去,毕竟在几人当中,她始终觉得这个傻大个子的哥哥最是善良,对她从来不会有什么心眼,是发自内心对她好的。 萧潇带着哭腔喊道:“俞大哥。” 而俞流飞确也如此,没心眼,对人信任而友好。 俞流飞揽萧潇入怀,蹲了下去,仔细检查萧潇身上,有无伤口之后,看着萧潇脸颊泪痕,用袖口给她擦了擦,关切问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哭不哭。” 萧潇想着自己一路走来,受过的委屈,差点又哭出了声来,只忍着,用袖口抹了两把。 短暂的寒暄之后,众人看了看身后的城隍庙,庙里还有个赵阔的尸首。 这庙不算是废弃的,看样子,香火长存,里面留一具尸体有些不合适,俞流飞和小雨将之拉了出来,扔到了一侧林子里。 张英见那恶人几人中的壮汉死了,死状可怖,可恨又可怕,心下总觉得闹出了人命,总是不好的。 她一个村姑何曾见过生杀死斗,害怕情有可原。 小雨问张英道:“张大姐,你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人家吗?我们得找一个锄头,刨个坑将这人埋了。” 张英闻言,回道:“这城隍庙便是我们张家村的祭祀庙,庙后面有个小茅屋,里面便有锄头这些,是公家用于修缮这城隍庙用的,小哥尽管取了用。” 小雨听了,转身向着城隍庙后面去了,随后果真拿出了几把铁锹、锄头之类的,他和俞流飞两人年轻力壮,没多久便将赵阔尸首刨坑埋了,立了一个不小的土堆,信手在路边薅了一根木棍,直接插在了那 土堆坟前,标志着这里埋了一个人,是一座坟。 至于这肥头大耳的家伙听李千说过,好像是叫什么赵阔,为人不是什么好鸟,就没必要为他立碑留名了。 张英走在前头,对着众人道:“诸位恩公,前面便是张家村,奴家的夫家就在村里。” 刘伯拍了拍驴脑袋,随后从路边顺手薅了一把青草,喂了它几口,准备继续走。 瘸老徐则是一手支撑在驴背上,稍事休息,气喘吁吁道:“足足走了两个半时辰啊,可累死老瘸子了,走,赶紧走,我得先喝几大碗水解渴才行。” 独孤诣指了指一侧城隍庙门口拴着的三匹马,说道:“他们几人逃得急,连马也留下了,咱们把马牵上。” 小雨点了点头,走过去牵马。 一侧俞流飞则是好奇的拉着萧潇跑过去问‘姜诣’是如何救下萧潇的,‘姜诣’也不多说,只说自己躲在城隍庙里偷袭几人才得手。 俞流飞看姜老伯不是那种喜欢多言的人,不敢多问,只得罢了。 三匹马,瘸老徐骑一匹,萧潇一匹,张英一匹,其他几人则是沿路而走,毕竟张英说了,翻过前面的山坳便是张家村。 张英可能是觉着自己一个妇道人家不适合在骑马而行,便拒绝了骑马的要求,直言走不了两刻钟的时间便能到村口,便跟着众人一路继续走着。 一行人沿着城隍庙继续走了一里左右的路程,便翻过了一个山坳,进了坳口,但见里面是一条长长的街道,屋檐瓦阁,零散的分布在四周,一条马道直接通道村口。 日暮西山,残阳对缺月,流霞耀青光。 张家村口。 老鼋驼碑,碑的正面刻着已经腐朽的几个大字‘康周张家村’,碑后以小楷刻就张家村的来历和传说故事。 俞流飞好奇道:“嗯?原来康州城的‘州’不是州郡的‘州’啊!” 张英闻言,在一侧解释道:“恩公,咱们康州郡以前就叫康周郡,只是后来当今皇上一统之后,康周并了周围小的郡县便统一更名康州。久而久之,大家所言的康州也称康周,并无差异。” 俞流飞闻言点头回道:“难怪我看驿站挂着康州驿站,这里却又写的是康周,原来是这样。” “诸位恩公,快些走,天快黑了,咱们过了长街,第二道巷子便是奴家的夫家了,免得赶夜路。”张英恭敬对着众人道。 众人这才跟了上去,急忙赶路。 未等他们走过第一道长街,便见着一个汉子领头,带着几个三十年纪的汉子手里拿着锄头、斧头之类的东西,一路往这边赶。 他们腰间备注了火把,看样子准备去赶夜路。 两相会面,皆是顿足相望。 张英无语凝噎之后,快步奔将过去,扑在那领头汉子怀里,朗声道:“相公!” 那汉子回道:“英子!让我看看你,你还好吧。” 张英重重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小雨一行,介绍道:“相公,今日多亏了诸位恩公,是他们在那群贼人手下救了我。” 那汉子急忙赶上前来,对着众人抱拳跪下致谢,朗声道:“多谢诸位恩公救了拙妻!”说完便拜了下去。 ‘姜诣’闻言,急忙将之扶了起来,回道:“小兄弟不用多礼,我们行走江湖,自当除不平事。” 张英和那另外几个汉子一一打过招呼,原来都是他相公的亲戚,一一照面,随后邀见小雨一行。 “相公,天色不早了,我们邀恩公一行先回家再说吧。今晚可得好好做一顿,感谢诸位哥哥还有恩公一行才是。”张英上前对着夫君说道。 那汉子回道:“对对对,走,咱们走!回家去。” ....... 入夜,灯火摆台。 张英夫家,张家村第二道巷子中,背街道的后院,所有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子坐满,桌上乃是几碟花生米,还有几斤切好的卤牛肉。 这一桌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和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没有女子。 他们在议论着张英被掳走的事情,又议论着张英怎么被救下的事情,吃肉喝酒,热热闹闹。 而萧潇则懂事的跟着张英去了厨房,并着张英婆婆、还有几个妯娌在厨房忙活着做各种好菜来招待今晚的客人。 第六十一章 祸起康州(5) 席间,张英相公问及张英的事情来。 俞流飞一一与他们说了,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谈笑生风。 张英老公道:“我那时候正在地里耕田,听母亲奔来相告,说英子被一伙强人掳走了,我便猜中了是府尹公子那一伙人干的,对他们的事情早有耳闻,所以我当即奔回家乡,叫了亲表兄弟来帮忙,刚出了村,便在村口遇见了诸位恩公!幸好英子为诸位恩公救下,我在这里谢过诸位了!!”张英老公说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紧接着对着众人道:“诸位恩公,你们住的地方我已经在周围邻居家找好了,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好!”众人见状,一起举碗而饮。 小雨心里暗道:难得这一波乡下汉子不介意他们是走江湖的人,如此豪情,倒也生畏。 灯火耀月,夜朗声明,众人笑谈喜乐。 席间互通了姓名,知晓张英相公姓陈,小雨一行称呼之为陈兄弟。 次日,晨。 小雨一行起床,被陈兄弟呼唤用了早饭,准备继续赶路。 临行时分,但见那陈兄弟面有阴郁之色,想来是为得罪了那府尹公子一伙而发愁。 姜诣则安慰他道:“陈公子不必为了那府尹公子的势力而发愁,老夫向你担保,在我们今日途径康州城之后,他们定然不会找你们麻烦了。” 陈兄弟则是有些怀疑的看了看姜诣,急忙回道:“好好好,谢谢老先生相助,你们一路走好。”心里却暗道:不如今日便收拾东西,回自己老家那边去得了,这老伯未免也太托大了些,别说康州城,就整个康州郡,谁人不知道府尹公子的凶名,至今还没有人斗得过他的,也罢,我也不好扫了他们的面子,就这样吧等他们走后,自己再和一干兄弟好好合计合计搬家的事情。 陈家兄弟一群,走了过来,都对小雨一行抱拳致谢,道一路走好。 张英相公和张英陪着小雨一行在张家驿站补充了马匹,一路目送他们到东南村口,挥手道别。 张英临走对着他们叮嘱道: “恩人们,康周城渡头唤作周家渡,亦称康周渡,乃是康州最大的渡头。 若是要往昌州方向走,那必经之路,便是要进康州城主城,往南行,直达康周渡。 不过,诸位恩公得罪了府尹公子,只怕去不得康周城了,诸位恩公不妨沿路绕开康周城去康周渡,免了横生灾祸。” 俞流飞闻言,指了指小雨身侧马上的姜诣:“咱们可是有姜伯在的,无妨,不怕!陈家兄弟和嫂子,你们回去等好消息吧,我们一定帮你们除了康州这群祸害!” 俞流飞说完,对着小雨使了个眼色,小声嘀咕道:“小雨,这一次,有姜伯在,咱们可不怕什么府尹公子了,除了这个祸害,名头一传出去,再传到墨韵山,说是什么墨韵山棋狂的两个弟子除了康州郡的大祸害,师父他老人家定然能高兴得去洗个澡庆祝一下了。” 小雨连连点头,心里却暗叹:师父他老人家要是会洗澡才怪,邋遢得天下尽知其‘臭名’,他老人家要是高兴起来,只怕得再来个半年不洗澡庆祝才是。 ...... 一路上,几人沿着马道一路赶往康州城。 眼下的日子,已经接近夏至,天气渐渐开始温暖起来,众人赶路额头微微冒汗,待多走得十几里,为了凉快或多或少都减了些许衣物。 听张英相公描述: ‘张家村处在桐子林和康州城之间,唤作烂岩山张家坳,只有张家坳这一截路是平坦的,处在坳口之中的林子里,两头便都是陡峭的崖壁。 其中,一侧便是他们已经路过了的桐子林,一侧便是狼跳峡。 之所以叫狼跳峡,原因是这里陡峭无比,两岸突兀的岩石状如一只只跃起的狼,诡异嶙峋。 过了狼跳峡便是康州城的城门,康州城依山而建,伴水而成,一侧明水江从狼跳峡过去之后就开始变得平缓,直到下游康周渡。 而狼跳峡的峡口处,正是通往康州城的毕竟之路,唤作天狼桥。 桥乃百年前的前人所修,高立于狼跳峡上,十分雄伟,天狼桥西侧,便是康州城的大门,高墙而立,乃是南下的一个大关口。’ 小雨一行早在张家村补充了干粮酒水,骑马行了二十几里的路程,便到了所谓的狼跳峡前端。 此处乃是一处密林,依旧遮不住远处传来滚滚瀑布的声音。 林中立着一块巨石,上面歪歪斜斜的刻着‘狼跳峡’三个大字。 小雨骑马走在前面,凭着敏锐的直觉,似乎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周围林子里似乎有动静,急忙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别着急赶路。 独孤诣见状,微微一笑,心道:好小子,这般敏锐的直觉,只怕不输自己,不错,是个可造之才。 刘伯和瘸老徐两人同时看了看独孤诣,三人眼神交流了一下,已然会意。 小雨转头看了看他们,刘伯对着小雨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继续赶路。 小雨回了一句“可是,刘伯.....” 刘伯轻轻把手向下压了压,回道:“小雨,我们都知道了,不必担心,有二哥在,还没有人能留得住我们,继续赶路吧。” 在俞流飞和萧潇两人听他们的对话,什么留得住我们?又什么都知道了?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 小雨已经勒马继续赶路,直到带着众人到了天狼桥这头。 眺望去,但见:江水滚滚而下,瀑布陡立,青山古松,好个磅礴有力的所在,听得滚滚江水,看得天狼桥立,让人胸中不免有些激昂。 只可惜,正午时分。 天朗气清时,日头高挂处,正是杀人好时机。 天狼桥面极陡,并不适合骑马而过,只能下马牵马而行。 他们一行下马来,站在一株古松之下,看着对面雄伟的景色和城楼。 不过此时他们没有心情去观看这一山一水一城楼的奇景,个个都眉头深锁,似乎看到了麻烦。 因为对面的桥头,站了无数身穿铠甲的骑兵,站得整整齐齐,像是要出征打仗一般,为首的骑着马,正是那被‘姜诣’打断了右手掌的府尹公子方阔。 方阔骑马站在对面桥头正中,身侧是骑马的肖蟒和李近一。 方阔右手挂着绷带,已经包扎好了,除了脸色有些微微发白,似乎依旧豪横得紧。 “都出来吧!”范阔对着对面林子一声高呼。 这时候,小雨一行身后的岩石堆侧,矮小灌木周围,林子高大树木之后,迅速蹿出了无数手拿长枪的铠甲兵士,已经将他们团团围在垓心。 俞流飞这才惊讶的喊道,“姜伯,有埋伏!大家小心!!”俞流飞急忙从马鞍处拔出配剑,准备应敌。 萧潇见状,急忙拉了拉俞流飞的袖子,小声嘀咕道:“原来刚刚小雨哥和伯伯他们就是在说身后的埋伏。” 俞流飞闻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小雨那时候和刘伯的对话是这个,他们刚刚就发现了埋伏了啊,哎,瞧自己的猪脑袋。如此一想,俞流飞提了提底气,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姜诣这才回道:“流飞不要着急,把剑借我一把。” 第六十二章 祸起康州(6) 南下的时候,俞流飞手里备了两把剑,一把是给小雨的,一把是自己的,这时候听姜伯要剑,急忙将自己手里的剑恭敬地给姜伯递了上去。 姜诣见俞流飞恭敬的双手奉上,点了点头,心里暗道:封弈这臭东西,人不咋样,倒是收了两个不错的弟子。 姜诣从俞流飞手里拿起那柄剑,瞅了瞅对面和后面的阵仗,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抬起剑来,指着方阔道:“谁给你的胆子?竟然连驻州军都调出来了!!” 方阔瞧着眼前看上去干净整洁的白发老头,瞧着李近一和肖蟒哈哈哈大笑起来,骂道:“老东西,我爹是康州府尹方大人,你说谁给我的胆子?哈哈哈,简直可笑!” 方阔说完,松了自己牵马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绷带吊在脖子上的右手,随即冷目对着姜诣道:“老东西,敢在康州地界,废了小爷右手,今日便要你们拿命来赔!!还有你们几个,昨日坏我好事,今日狼跳峡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姜诣明知此事,还是淡淡回道:“不错,不错,原来是府尹公子,难怪这么嚣张跋扈。” 方阔也懒得和姜诣多费口舌,而是对着城后城防楼上喊道:“赵将军!下令吧!杀了他们。” 城楼上一个身穿战甲的虎面将士闻言,点了点头,手中三角红旗令向下微微一挥,也不多言。至于为何不愿多言,便是他心里是看不惯这小公爷的行径的,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素来臭名昭着,府尹大人为官尚且为民,只可惜为了小公爷,也太惯着了,只怕早晚会被小公爷惹出祸端来,哎.......这次竟然将调兵的虎符都给了,实在是...哎...罢了,等事后自己再去找老公爷说说去。 随着楼上将军一旗令下,所有手里拿着长枪的将士直接将腰间长枪一挥,开始围攻小雨一行。 小雨瞅了瞅自己挂在马背上的竹筒扁担,并没有要动用它的意思,毕竟天底下知道寂灭剑的人不少,青鞘红柄太过显而易见了些。待等下杀到敌人中间,随便抓一个士兵的长枪来用便是。 “俞大哥,照顾好小丫头,别被伤着。”小雨对着俞流飞喊道,随后转身奔了出去,对着围过来的将士施展棋灵步和擒拿手的功夫,率先挡在了萧潇前面,夺了一根长枪,开始和那些士兵残斗。 俞流飞闻言,拔出另一把长剑,将萧潇抱上马去,叮嘱道:“丫头,别下来,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萧潇闻言,重重点了点头。 小雨夺了一根长枪,之后,接连又打翻了一个士兵,取了一根,轻功运用之下,别开包围,向着瘸老徐奔将过去,顺手将之递给了瘸老徐。他心里道:因为刘伯有鱼竿作为武器,俞流飞和姜伯都有剑了,只有徐老伯只有一把拐杖和二胡,都不适合做武器,所以送了一根长枪过去。 瘸老徐见递来一根长枪,先是一怔,后是一脸欣慰,还是这小子考虑的周全,难怪小渔子说过在江南的时候都愿意将看家本领鱼藏功给他,不错,是个好小子。 小雨这么一个举动倒是让瘸老徐对他的感观好了不少,只是他不知道瘸老徐表面上是个说书的家伙,实际上,他背上的二胡里藏着一把利器,瘸老徐江湖上的名号也不低,人称‘二胡柄里细柳剑,人称江湖第五人’。 所谓的江湖第五人,便是在‘二圣一痴一狂’天下四杰之后的第五个,只是这些名头在近十年来有些被人淡忘了,所以没多少人知道有个江湖第五人徐建了。 瘸老徐并没有打算用自己二胡里的细柳剑,对付官兵,小雨扔过来的长枪足矣。 一时间,众人开始抵御外敌,场面有些凌乱。 只不过,这凌乱只是暂时的。 旭日当空。 高山、流水、瀑布、古桥、松林。 而, 天狼桥上。 白衣、侧身、翻转、穿行、剑落。 桥上的士兵或伤或残,‘姜诣’下手并不很狠厉,并没有将士兵击落天狼桥,只是几瞬的穿行并无致死,他的目的只是要拿下为首的方阔。 肖蟒见白衣老者翻身而上,急忙踏了马鞍,纵身跃起,手里长枪一点,直接准备挡下他的剑,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出于保护方阔,不得不出手。 千钧一发之际,姜诣的左手并指,指头点在了其枪尖,直接借肖蟒长枪枪头之力,纵身一跃,便将脚轻轻的点在了马头上面,一个后翻直接将方阔踹了下地去。 马儿受了惊吓,已经奔将上了天狼桥,慌张跑开。 方阔直接当空坠地,仰天而落,后腚坠地,疼得眼泪花花,却又咬牙而恨,一句‘你大爷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姜诣手里的剑已经卡在了他的脖子上,白芒寒光,被日头照得耀眼。 这一刻,肖蟒和李近一再无近身的机会。 “叫他们住手!”姜诣淡淡说道。 方阔轻轻的抬了抬右手,似乎又脱臼了,伤上加伤,蹦得手上的伤口出血又浸润了纱布。 方阔越发的耍起狠来,直接吼道:“都给我杀,统统杀了,小爷不信在康州城你敢动我!肖蟒,你给我上,杀了这老家伙!” 肖蟒闻言,提枪刺了过来,姜诣呵呵一笑,左手一抬,都没有闪避的意思,直接两个指头便夹住了肖蟒的枪头,使之动弹不得。 随后,姜诣手中利剑一收,迅速提了起来,对准方阔左肩直接扎了下去,剑扎进了方阔左手上臂之中,瞬间鲜血直流。 “啊!!!!......” 方阔吃疼,叫声响彻山谷。 一时间,山谷里的所有人听着这声惨叫都顿了一下。 姜诣又随手将剑拔了出来,准备不再给方阔开口的机会,直接将剑对着方阔咽喉。 剑光灼灼。 方阔眼见剑尖对着自己就要刺了下来,这才畏惧了,急忙闭眼,大喊道:“都给我住手,别打了!!我认输,我认输!!”的大声呼喊。 方阔没想到眼前的老家伙出手如此利落,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若是自己再不叫住众士兵,只怕这老家伙的剑便要插进自己咽喉了。 第六十三章 祸起康州(7) 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康州府尹小公爷,就在看到眼前提剑白衣老者那种漫不经心的眼神之后,畏惧了。 方阔清楚的知道,自己杀人的时候,眼神也是这般漫不经心。 就在他喊出那句话的时候,姜诣的剑尖顿在了他的咽喉处。 沾尖一点殷红,只一刹那留命。 这时候的方阔,双手几乎废了,他只能躺在地上,仰着,就这么看着那个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白衣老者。 所有的士兵闻言,瞬间停了手中兵器,怔怔的看着桥头的人。 城楼上赵将军呵斥道:“剑下留人,别伤了我家小公爷。” 赵将军年过四十,一身英武甲胄,急忙调头转向康州关城楼下楼楼梯,快步奔着城外而去。 姜诣冷冷的看着剑下之人,等着那赵将军下城楼到面前来。 “肖蟒,扶我起来!!”方阔见白衣老者收了手中长剑,对着肖蟒怒道。 肖蟒面无表情,若不是老公爷,只怕没几人会听小公爷的话。 肖蟒缓步走了过去,准备将之扶起来,不料白衣老者一脚踩在了方阔胸口,冷冷道:“就想起来了?可问过我没有?” 姜诣剑指肖蟒,道:“站在那儿!在走一步,我杀了他。” 肖蟒只得站定,这时候,城楼上的赵将军下来了,他手里一柄长刀提着,对着姜诣道:“老先生,还请放了小公爷,我们放你们离去。” 姜诣闻言,摆了摆手,道:“我们可不打算离开,相反的,我们要去康州府上做客,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府尹大人养出这么个混账东西来!” 方阔在地上听了,怒目瞪着姜诣又不敢多言。 赵将军闻言,皱眉,心里暗道:这几人还真是不怕死的家伙,小公爷的名声可是出了名的糟糕,老公爷虽然为官不错,但是为了小公爷,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们几位倒好,还想送羊入虎口,若不是这 老先生本事了得,挟持了小公爷,只怕你们早已被扔到这明水江里去了。还想去府上,这可使不得,不如劝劝他们离开算了。 赵将军一身傲气的站好,郑重道:“老先生,依我看,不如你们放了小公爷,我放你们离开康州城如何?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毕竟康州城都是我们大人说了算,还请诸位给府尹大人个面子。” 姜诣看他脸色,并不豪横之意,倒是有些歉意,所以微微一笑,并不打算为难此人。 姜诣一袭素白长衣,左手伸进胸间内囊摸出了一块金镶玉的令牌出来递了上去。 令乃是金龙缠玉柱状,玉柱上娟秀的刻着‘司马’二字。 赵将军接过令牌,一见‘司马’二字,立刻将那令牌双手奉上,立马准备跪下。 嘴里颤颤巍巍的道:“先.......” 化名‘姜诣’的独孤诣不便暴露身份,急忙伸出左手抓着赵将军右肩,将之提了起来,小声道:“别声张,知道就好,演好后面的戏,我的身份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赵将军这时候看着眼前老人家,满眼欣喜之色,紧张,惊喜,畏惧,一时间难以言表。 嘴里的那句‘先帝‘御龙令’,如皇亲临,臣康州郡守将赵丙宪叩见皇上!’只能在心里默念了。 一时间关于此人的各种传说在他心里不断涌现: ‘令乃是先帝的‘御龙令’,金龙缠玉柱,上书皇姓,可掌天下百官,可调任何地方的军队为己用,与天子无异,先帝已经故,此令犹存!此乃先帝曾立下的死规矩——只要司马家不倒,此令不废。 御龙令不是御赐,而是先帝赠与的,传闻天下只有一个人有此令牌,那便是绝世高手——剑圣独孤诣。 其剑法绝世,无人可敌,又能于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入无人之境,他的存在已经超脱世俗。 加上他为民请命,誓要杀尽天下贪官污吏的宏愿,先帝便赠与了他御龙令。 当世之中,他就是个神话,是个极难见到的存在,可眼下,自己见到了!!’ 赵将军无比震惊的看着眼前老者,很难想象,这么一个朴素的老人家,便是那名动官场和江湖的第一人——独孤诣。 姜诣微笑着收了自己的令牌揣在了自己怀里内囊收好,淡淡的指了指地上的方阔,皱眉道:“赵将军,烦劳你找两个人将你们的小公爷扶起来,然后带我们去府上坐坐吧。” 赵将军闻言,点了点头,心里暗道:‘是了,他老人家武功都能于万军丛中去敌人首级了,那还用得着这些虚名来震慑别人吗?哎,只是这一次只怕小公爷要摊上大事了,惹了这么一个不该惹的人,哎......这下回了府上,只怕老公爷也官身难保啊。’ “咳咳......” 姜诣见赵将军还在发愣,只得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示意。 赵丙宪闻言,一下子回过神来,急忙回道:“是!末将赵丙宪听令!” “哎,榆木脑袋,大侄子,你怎么说话呢?”姜诣皱眉道。 赵丙宪面有难色,想起老先生说的‘别声张,知道就好,演好后面的戏,我的身份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一时间明白了剑圣他老人家是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又听他老人家叫自己大侄子,何其荣幸,急忙改口道:“全听伯父吩咐。” 众人见着这将军看了姜伯手里的一块玉佩,便对姜伯言听计从,都惊讶的看着姜伯,尤其是小雨和俞流飞,嘴巴张得老大。 刘伯和瘸老徐知道独孤诣的身份,并不惊讶。 姜诣淡淡的笑了笑,对着他二人解释道:“这位将军乃是我远方表弟的儿子,我看他面相极像,所以给他看了信物。” 小雨和俞流飞这才皱眉异口同声的“哦”了一声,都又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似的,一时间又找不出破绽,只是觉得这将军的变化也太大了些。 “来人,带上小公爷,咱们和我伯父一起回府上。”赵将军急忙对着身边两个士兵吩咐道。 两个士兵急忙上去将小公爷扶了起来。 方阔皱眉,又惊又怒,一时间又不敢对赵将军吩咐什么,只得被人扶着站好。 而赵丙宪这是恭敬的站在一侧,等‘姜诣’一行先走。 这时候更加惊讶的便是被扶着的小公爷方阔和肖蟒、李近一几人,眼前的一幕,赵将军的转变,都是一脸疑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在他们的意识里,赵将军素来铁面无私,曾经他老母亲在府里拿了一把废弃的扫帚回去用,都被他严厉呵斥了一顿,可如今来了个什么远方伯父,竟然连小公爷都不放在心上了,这赵将军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然后疯了! 第六十四章 祸起康州(8) 李近一看着那老家伙叫上了他们的一行人站到了赵将军面前,那老家伙还在吩咐赵将军带路?随后赵将军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跟在他们后面指路,小公爷则是被他吩咐两个人扶着跟在后面?这什么情况? 李近一已经完全看懵了,使劲儿揉了揉自己的脸,瞅了瞅肖蟒,问道:“赵将军真的把他们带回府上去了?” 肖蟒点了点头,心下也是暗自惊讶。 赵丙宪随后吩咐自己的中郎将将带来的军队带回军营去,自己则留了十几个步兵跟着。 肖蟒和李近一这时候也看不懂这赵将军的所作所为,只得调转马头,骑马跟在众人后面,准备回府上。 方阔见赵丙宪有些过分,竟然让他伯父走在前面,这成何体统,于是在后面骂骂咧咧的喊道:“赵丙宪!你给我站住!不准把你家亲戚往我府上领!!!” 赵丙宪则是全然装作没听见一般,心里暗道:眼前的人就算你爹也惹不起,你就消停消停吧。于是嘴上吩咐两个士兵道:“去,把小公爷从后门送回府里。” “是,将军。”那两个士兵闻言,押着方阔一般,进了城,沿着一侧一条小路去了。 方阔被几个士兵强行带走,十分恼怒,嘴里大骂着:“赵丙宪,你这老东西,你要反了不成!!狗娘养的杂种,天杀的直娘贼!.....!” 赵丙宪闻言,强做镇静,充耳不闻,带着人径直往城主府去。 小雨看着那赵将军对姜伯的态度,一时间的改变,完全是天差地别,为了亲戚连自己的主子都敢得罪,这可不像是正常人所谓,得闲暇了问问刘伯,这姜伯到底是什么来历才行。 一行快马直奔城中。 一队枪兵在前面开路,两侧行人急忙让开道路来,赵丙宪骑马和姜伯并驾,小雨一行跟在后面。 肖蟒和李近一二人则是进城之后,直接抄近路往康州府去了。 进了主城,到了一处阁楼前,众人勒马驻足,姜伯指了指一侧热闹的大酒楼‘康周膳’,对着赵丙宪道:“稍微停一下,我和我的朋友们有事情要说。” 赵丙宪急忙勒马叫听,众士兵急忙站定。 “谨遵伯父吩咐。” 姜诣招呼刘伯道:“小渔子,你带着他们先去酒楼叫上一桌好酒好菜,我和我大侄子去一趟府上,找府尹大人叙叙旧就回。” 刘伯闻言,点了点头,笑嘻嘻的,心里暗道:二哥还是这么喜欢出风头啊,一边嘴里叫别人赵将军侄子,一边又将人家一个将军颐指气使的,这分明是要我们嫉妒他的身份吧,哈哈哈,在那岛上关了七年了,这性子倒是一点儿没变。 小雨和俞流飞还有萧潇三人惊讶的看着姜伯这一顿指挥,惊讶得紧,只等去了酒楼,好好问问刘伯这姜伯什么身份了。 目送姜伯跟着赵将军一行人离开之后,刘伯下了驴儿来,牵着就往那‘康周膳’的大酒楼门口走。 “怎么,你们几个还要跟上去看热闹不成?走吧,我们该去吃个午饭了。”刘伯转头看着小雨几人,还怔怔的看着姜伯离开的方向。 小雨他们这才回过神来,急忙牵马跟上。 ‘康周膳’的小二哥适才可是瞧见了这边的阵仗的,能让康州城赵将军点头哈腰的人,非富即贵,他们这等平头百姓怎敢怠慢。 小二哥急忙笑脸迎了上来,急忙吩咐一侧几个马夫将他们的马牵去马厩好生照看,随后领着刘伯、瘸老徐、小雨、俞流飞、萧潇五人直接穿过热闹的大堂,径直到了二楼最里边的最安静的雅间门口,对着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喊道:“楼上雅间,贵宾五位!” 一进了门,萧潇便拉着刘伯问道:“刘伯伯,刘伯伯,这姜伯伯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这康州府里赵将军这么大的官儿都得听他的啊?” 俞流飞在一侧嘀咕道:“傻丫头,姜伯不是说了吗,那赵将军是他远方侄子!” 萧潇古灵精怪的撇了撇嘴,嘀咕道:“俞大哥,姜伯那话也就能骗骗你这种大傻...老实人,我可不信,不信你问问小雨哥信不信那是姜伯的远方侄子?” 萧潇原本想说俞流飞是大傻子的,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急忙改口说成了大老实人。 俞流飞一脸懵懂的看着小雨,小雨点了点头,回道:“我也不信。” 俞流飞这才看向刘伯,想要个答案。 刘伯笑了笑,让他们都坐下,回道:“好了好了,别问了,我二哥乃是京城的一个大官儿,所以赵将军看了害怕而已,至于是什么官儿,我和老瘸子都是走江湖的,不混官场,也不知道咯!!就这样,不要多问了。” “小二哥,点菜!!”刘伯说完,对着门童喊道。 小雨和萧潇面面相觑,都摆开了双手,撇嘴表示无奈,这说法,说了等于没说。 ...... 主城往南走半里路程,一处门前柳列的街道,并无任何商贩喧闹,十分肃静。 门口两尊大石头狮子,怒目叼珠,威严灼灼,一道短石头梯子往门口而去。 朱漆铜门,上面一块大扁,扁上书‘康周府’。 守门的将士眼见赵将军带人到了近前,急忙推开大门迎接来人。 赵丙宪率先下马,拉住姜伯的马,躬身如坠凳,让姜伯踩着下了马来。 姜伯下来之后,又瞅了瞅赵丙宪,嘀咕道:“就不能收敛一点?你就把老夫当成是探亲的伯父不行?非得一路鞍前马后的,哎,烦人。罢了,等下我除了你们康州府上的祸害,你这边没问题吧?” 赵丙宪闻言,吓得鬓发之间汗水渗渗,战战兢兢躬身回道:“全凭老先......老伯父吩咐。” 姜伯随后轻轻拍了拍赵丙宪的肩膀,回道:“那就好,派人去准备上报文牒吧。文牒上就说康州府尹自责于多年来教子无方,纵容儿子草菅人命,已经引咎自戕。你再一并通知南部太傅上递辞呈,让上面重新派个康州府尹来吧。” 第六十五章 祸起康州(9) 康州府衙。 ‘姜诣’也就是独孤诣,他走在门墙厚岩的庭院里,闲庭信步,丝毫没有任何的恐惧,毕竟当年停雨落叶问州官,那‘州官’可是先帝的相国,遥想当年那一场豪气干云的湖上拦人,先帝就在河边观看,这才有了这块‘御龙令’。 那一年,他早已扬名江湖,原本是奔着去杀相国的,可没承想一查,查出来不是相国贪污了赈灾粮饷,只得作罢。 可那湖边喝茶的一个半百老头子却叫住了他,说是要和他叙一下。 两人年纪相仿,说话投机,那一叙,就是酒足饭饱,后来才知道那人是皇帝。 他心里踏实的记得:说实在的,皇帝这人倒是挺仗义的,豪气,对胃口。尤其两人喝高兴了,他送了这块令牌给自己,来了那句‘独孤诣兄弟啊!这玉坠就给你了,以后就叫做‘御龙令’,你的武功只怕 天下无敌了,也就没有你杀不了的人,这令牌不过是为你锦上添花,以后你拿着他走江湖,若是遇上昏官也好省些力气。’随后他就当着众人的面,吩咐那老相国道‘传令下去,朕的这枚玉佩,只此一枚,从此更名御龙令,携此令者,剑圣独孤诣,见令如朕亲临,后世子孙,皆受其辖。’...... 待酒过三巡,他要和先帝离别之时,先帝还指着站在一侧的当今‘皇上’说道:‘兄弟啊,日后我要是不在了,若是这小子犯浑,搞得民不聊生,你也给我料理了他,无人敢异议!!’ ...... 独孤诣跟着赵丙宪走进了大衙之内,缓缓的就着那公堂案几面前左下角的那张军师椅坐了下去。 赵丙宪恭敬的请他上座,他摆了摆手,回道:“不不不,我就不上去了,等你们府尹大人来。” 赵丙宪急忙叮嘱两个守门的衙卫去传唤府尹大人,而他则是恭敬去一边堆放茶的茶几上为独孤诣泡茶去了。 独孤诣这时候才又将那‘御龙令’摸了出来,在手中把玩儿,意思很明显,就是要等府尹大人出来看见。 赵丙宪恭敬的将一杯热茶端到了独孤诣面前放在茶几上,随后在独孤诣的吩咐之下站在了他的身后。 衙内,一行人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正是那府尹。 四十出头年纪,两撇小胡子,一身蛇袍官衣,连官帽都是边走边戴。 “赵将军,人在哪儿?”府尹方虎穿过穿廊,径直奔到衙内,边走边喊道。 赵丙宪不敢高声语,心里暗道:我的公爷啊,人就在这儿,你还问啥啊。 方虎一见太师椅子上坐着个头发花白,胡须倾长的老头子,又见他手里在把玩什么东西,走进了一看,吓得立马跪下,喊道:“拜见皇....” 独孤诣急忙喊道:“打住,打住,别万岁了,就这样,起来吧!今日我要告发一个恶棍,还希望你秉公执法才是。” 方虎缓缓起身,恭敬问道:“不知是谁得罪了圣上,小官一定将之抓到圣上的面前,听凭发落。” 独孤诣淡淡道:“倒是不必老夫发落,我朝列律上写的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还望府尹大人不要偏私才好。” “不知圣上所告何人?”府尹方虎询问道。 独孤诣回道:“贵公子方阔。” 方虎闻言,一愣,随即面有哀色,心里暗道:这小子,哎,一天都惹祸了,只希望这一次没将眼前这位爷得罪得太过才是,这样的话还有挽救的余地。这小子惹祸太多,这位爷来我康州应该不久,应该知道的不多吧。 方虎愣在原地,想怎么应付眼前人,一时间忘了回话。 赵丙宪在一侧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那方虎还是没回过神来,直到独孤诣淡淡说道:“怎么?方大人这是在想着怎么包庇自己儿子吗?” 方虎闻言,这才回过神来,吓得跪在地上,恭敬道:“微臣不敢。” 独孤诣不耐烦道:“那还不开堂传人审案?” 方虎这才跪着后退几步站了起来,对着独孤诣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恭请圣上上坐!” 独孤诣摆了摆手,回道:“不习惯,你自己坐便是,赶紧开堂审案,别耽误老夫的时间,我赶着回去喝酒吃午饭。” 方虎急忙战战兢兢的坐到了‘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面正座上,吩咐两个喽啰下去,叫人开堂。 不多时,两列拿着长杖的卫兵走了进来,分列左右两侧。 方虎惊堂木一拍,喊道:“升堂!!” 两列卫兵齐喊: “威!!!......” “武!!!......” 随后方虎哪敢再问这位爷所告何人,直接便桌子,喊道:“来人,拿犯人方阔来!” 不多时,方阔已经被带了上来,这时候他的左手上手臂上刚刚绑了绷带,身上还没来得及穿上上衣,而右手还是吊着绷带的,毕竟两只手都被独孤诣废了。 方阔被两个侍卫押了上来,这般阵仗,感情是把自己当犯人审啊!急忙对着堂上父亲嘀咕道:“爹,你搞什么啊!把儿子抓到公堂来干嘛?我这被那群混账打成残废了,说是赵丙宪亲戚,你快派人去围剿 他们......”方阔皱眉忍着疼,一边说,一边观望,直到他看到了一则站在的赵丙宪,还有那个老家伙。 方阔这时候已经抬不起手来,只得瞪着椅子上的人骂道:“老家......” 他爹方虎闻言,吓得浑身冒冷汗,生怕他那句老家伙出口,急忙对着方阔吼道:“闭嘴!孽子,你还不跪下!” 可方阔散漫惯了,撇嘴道:“爹,你怎么......这老东西是谁啊!!你怎么帮着他说话!” 独孤诣闻言,戏谑笑道:“呵呵,方大人,可是教了个好儿子啊!!” 方虎闻言,急忙将桌上令盒里面木令一拿,往地上一扔,怒喝道:“辱骂圣上,给我掌嘴一百!!” 方阔听了父亲这句话,嘀咕道:“圣上?这老家伙是当今皇上?爹,当今皇上不是一个中年人吗?怎么会是个糟老头子!” “你们两个,愣着干嘛,快给我掌嘴!狠狠打!”方虎对着两个拿掌嘴令的侍卫骂道,心里却想的是这小子口无遮拦,赶紧打烂他嘴巴,让他不能说话,这样便少得罪这位爷一些,或许还能有捡一条命回来的机会,毕竟今儿早上,他就说要去带人围剿一个得罪他的人,看样子,便是这位爷了。携御龙令者,如同皇上,而刺杀圣上者,株连九族的重罪啊!眼下,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只能走一步是一步,看老先生的脸色行事了。 堂下,方阔还想叽里呱啦说什么,可已经被两个侍卫打得嘴里含血,说不出话了。 第六十六章 祸起康州(10) 独孤诣见状,喊道:“住手,府尹大人这是要将犯人打得说不出话来了,我这里还怎么叫他认罪呢?”独孤诣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已经将声调提得老高,紧接着淡淡补充了一句“是不是想打得他说不出话来,好找借口包庇啊?嗯!” 堂中两个侍卫闻言,急忙住手,堂上方虎闻言,吓得急忙下了座椅,对着这边偏门的人就跪了下来。 独孤诣皱眉,有些不耐烦了,升堂审案怎么麻烦成了这个样子,这当官的又是审问的自己儿子,越发的磨磨唧唧混时间。 “罢了罢了。”独孤诣起身直接走到了那方阔身侧,方阔恶狠狠的瞪着他,没等方阔有多余的动作,独孤诣一掌直接拍在了他的头顶。 方阔笔直跪着,瞳孔直接放大,已经死了。 独孤诣转身径直走到跪在地上的方虎面前,但见方虎转头看了看已经倒地的儿子,气的手直发抖,虽然跪着,拳头却已经握紧了。 独孤诣讪笑的瞥了瞥方虎,冷哼道:“康州府尹方虎!纵子行凶,屡次不改,还派人杀人灭口,让你原本有的一点好名声都被你败干净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成为一州府尹?民间流传的‘康州六县皆可去,唯独一城去不得!’可见你康州城乱成什么样了!你该不该死?” 方虎战战兢兢回道:“罪臣该死!罪臣该死啊!” 独孤诣闻言,回道:“该死就好!”说完轻轻抬手,掌中已经运气。 一侧赵丙宪见状,急忙跪了下去,喊道:“圣上!!求你手下留情,老公爷这些年还是为民众做了不少好事的!还望您能饶了他老人家一命。” 偏房之内,一个提了长枪的年轻人直接冲了出来,手里长枪指着独孤诣。 “放了我家老爷!”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方虎义子肖蟒。 另一边偏房,一个手持长剑的人奔将出来,和肖蟒对着独孤诣形成了夹击之势,正是玄天教明水堂主李近一。 “这位老先生,做事情还请留一线。”李近一冷冷回道。 李近一和肖蟒多是和行走江湖的人打交道,并不认识独孤诣手里的‘御龙令’,但是见府尹叫他圣上,想来那令牌不是一般人能持有的,都只以为眼前的白发老人是上面下来的暗访高官,譬如皇帝身边的公公之类的,保不准是个保护皇上的高手。 尤其是李近一,早年间听说当今皇帝身边有个使用暗器的高手,厉害的很,今日见了孤独诣,倒是将之结合起来,一联想,怕得不行。 独孤诣看他二人也不是什么好鸟,能帮方阔那小子在路上打劫的帮凶,索性都杀了。 只是这位赵将军不能杀,独孤诣回了他一句,“赵将军,那我问你,方虎替他儿子善后,可有放过那些受害者一家人?” 赵丙宪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里直犯嘀咕:都怪小公爷当初惹出的事情太多了,哎,这下可害了老公爷了。 赵丙宪呆呆的跪在原地,沉默着。 独孤诣不再多言,直接踢脚后仰,直接打在李近一手肘上,李近一吃疼,剑直接松开了去。独孤诣转瞬便接住了那柄长剑,顺手格挡了肖蟒刺过来的长枪。 一招‘引风流云’使出,其剑尖横扫先打退了肖蟒长枪,后手一圈,收剑刺向身后的李近一。 那知道李近一剑落手之后,见势不对,忌惮眼前老者的本事,心里暗道昨日才吃了亏,自己的手臂还没恢复完全,要是再和他对上招,只怕小命不保,管他是不是想杀自己,先跑总是好的。索性直接转身就跑,几个呼吸之间,已经穿过偏房跑出府去了。 独孤诣一剑落空,看了看那左侧偏房晃动的门板,嘀咕了一句“好家伙,跑这么快?” 肖蟒没等独孤诣回身过来,直接一招‘长虹贯日’刺了过去,独孤诣眼疾手快,一招‘欺云式’一个侧翻,纵身跃起,剑指正要往后跑的方虎。 肖蟒的长枪当空穿过,从独孤诣跃起的腰间刺了过去,并没刺独孤诣分毫。 可这时候,独孤诣的手里的剑就要刺中方虎的后背心,肖蟒顾不得收长枪,直接松手,脚上使力倒退了几步,右手疾疾的伸了出去,一招擒拿手直接抓住了独孤诣的长剑剑身,只为了让方虎逃走。 利剑穿手,肖蟒的手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一时间,他的手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独孤诣可不会心生怜悯,直接运上了几分力道,手里长剑猛的向前一推。 ‘吱,吱,吱...’ 几声刺耳的剑擦骨头的声音传来,肖蟒的手被独孤诣手里的长剑带着划了几寸,肖蟒的骨头被独孤诣手里的长剑直接卡了进去,那几声‘吱吱’声便是剑卡破了手指骨头的声音。 肖蟒被独孤诣的剑带着向后拉了几步,独孤诣的前半截剑直接扎紧了方虎左边后心。 肖蟒的手就卡在方虎背后的官袍上!独孤诣皱眉,这小子倒是护主。随后,为了确保方虎之死,独孤诣直接松手,在剑柄上并掌,用手掌根直接击打在了剑柄上,使之又前推了半尺左右。 方虎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就已经见到了心口上已经出现了一柄带血的剑尖,他愣了愣,停下了脚步。 独孤诣看了看肖蟒,这小子忠心可表,实属难得,且留他一命。 肖蟒则是赶紧送了手,扶着背上插了剑的方虎坐了下地去。 “干爹!!”肖蟒沉声喊道。 方虎则是缓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咳嗽了几口血,随后淡淡道:“好孩子,以后好好做人,这些年你跟着阔儿做了不少违心事,是我教子无方。我其实知道,你是不愿意的!是干爹对不起你...别想着 给我报仇了,我自己也知道,这一天早晚回来,都是我和阔儿咎由自取,你以后就一个人走江湖去吧,好好的,要好好活着...”方虎说完,缓缓闭上了眼睛,已经气绝。 于此同时。 独孤诣缓缓走到了赵丙宪面前,道:“别觉得老夫做得不对,听人说这方虎早些年确实不错,可这几年为了这小子,可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养子不教,反为其类!死不足惜。” 赵丙宪闻言,只得回道:“不敢、不敢。” “好了,老夫还得赶回去吃午饭,别耽误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料理去吧,少来烦我。”独孤诣准备离开。 赵丙宪只得唯唯诺诺的连连回道:“谨遵圣上吩咐。” 此时的肖蟒咬着牙,额间青筋暴烈,缓缓将方虎放了下去,随后冲过去捡起地上长枪,对着转身要走的独孤诣就扑了过去。 独孤诣耳边有风早闻,淡淡的一侧身,伸出右手抓住了那刺过来的长枪,反身一记抬腿侧踢,直接踢在了肖蟒面门。 肖蟒吃疼,一时间嘴里鼻间鲜血涌了出来,劲儿没提上来,笔直的往后到下,晕厥过去。 独孤诣扔开长枪,拍了拍手上灰尘,嘀咕了一句,“留你小子一命。”随后迈开步子,昂首阔步的走出康州府门而去。 他出门时候,掂了掂手里的那枚‘御龙令’,皱了皱眉头,想起了多年前,和那湖畔那皇帝老儿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最后那老皇帝说过的一句话——‘朕一直以为你们这种高手,该是餐风饮露,行 踪缥缈不可接触,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也食人间五谷,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啊!......’ 等他恍惚之间回过神来,便将御龙令揣进了内囊,嘀咕了一句“用着是俗气了些,没能体现老夫的大侠风范来,不过还不错!这玩意挺好使。” ...... 第六十七章 祸起康州(11) 就在‘姜诣’去康州府的这段时辰的同时。 康州城大酒楼——康州膳。 阁楼雅间。 菜已经点了,俞流飞叫上萧潇,两人一左一右的坐在了瘸老徐身边,一口一个‘徐伯伯’的叫着,非得拉着瘸老徐给他们说书。 尤其是俞流飞,心中仰慕那剑圣独孤诣,非得嚷着让刘伯继续讲那停雨落叶问州官的事情,瘸老徐被扰得烦了,只得接着给他两说了起来。 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桌上的好酒好菜已经端了上来,嘴里说着书,眼神却时不时瞟着桌上饭菜,偶尔咽了一下口水。 桌上。 小二哥陆陆续续端了清蒸鲈鱼,蒜蓉蒸虾,油焖大闸蟹,蒜苗回锅肉,凉拌笋片,老卤鸡胸.......直到最后一壶五加皮酒端了上来。 “诸位客官,你们的酒菜已经备齐,请慢用!”小二哥说完,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刘伯稳坐在椅子上,小雨也看着桌上鱼肉咽了好几次口水,只是姜伯没来,他们不好动筷子。 萧潇虽然听瘸老徐说书说得精彩,可饭桌上的香味已经闯入了她的鼻子,时不时的瞄了一眼桌上好酒好菜。 唯一那二傻子俞流飞,一心只在瘸老徐的口水声中沉浸,听说书入神了,时不时还伸出袖子抹了一把瘸老徐喷在自己脸上的口水,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 这一幕,看得萧潇直皱眉,她自从家里偷跑出来之后,和乞丐抢吃的,过得脏乱,可她本是闺秀出生,能爱干净的时候,自然还是爱干净的,眼下看着徐伯时不时的咽口水,没能咽得下去的,便在他说话的时候滋了俞大哥一脸,可俞大哥竟然毫不在意的用自己的袖子抹了一把便是,可看俞大哥听徐伯伯说书正在兴头上,又不好意思提醒他,只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捂了捂自己的眼睛,不堪入目。 瘸老徐听了小二哥说菜已经上完了,忍不住停下了说话,看着桌上的饭菜,嘀咕了一句:“要不,咱们先吃吧!给二哥留些个才便是??” 老伯皱眉,冷冷的瞪了他一眼,吓得徐建连忙闭嘴。 俞流飞则是皱眉,不满的‘啧’了一声,拉着瘸老徐喊道:“哎呀,徐伯,您老人家继续说书,别着急着吃饭,等姜伯来了,咱们再一起吃。” 瘸老徐只得悻悻继续说书。 ...... 不多时,有人推门而进,正是‘姜诣’。 瘸老徐皱起眉头,连忙起身拉开自己身边的一个椅子,叫苦道:“我的二哥诶,你总算来了,我这哈喇子都快流一地了,赶紧,赶紧,大家伙准备碗筷,开吃,开吃。” 萧潇捂嘴而笑,小声看着小雨嘀咕道:“小雨哥,徐伯的哈喇子可没流一地,全流俞大哥脸上了。” 小雨早已瞥见了这一幕,苦笑着摇晃了几下脑袋。 刘伯则是看着姜诣问道:“二哥,事情可解决了吗?” “嗯,没什么大事儿了,大家坐下吧,来,吃饭,吃了这一顿,我们就出城去了,之后的路,我们三人往东南走水路明水江分支南城江,而你们则是要沿着明水江南行了,算是一顿散货饭吧!!”姜诣一边说,一边示意众人坐下,他也跟着坐了下来。 众人这才拿起筷子开始享用起来,俞流飞意犹未尽,可怜巴巴的看着瘸老徐,希望能再说一会儿。 瘸老徐受不了,起身拉这俞流飞的椅子,硬生生的将之托了过去,自己又拉了拉刘伯,赶紧换了一个椅子,心里犯嘀咕,要是再不换椅子,只怕自己吃个饭都不能安生。 席间,小雨和俞流飞问起姜诣的身份来,姜诣知道那冒充伯父的梗说不过去,便解释了一句自己朋友是个很大的官儿,他拿出来的令牌便是那大官儿的,所以赵丙宪见了害怕,言听计从自然是情理之中。 好在那枚御龙令只在官场之中流传得紧,江湖上的人出了独孤诣身边的两个好友,其他人极少知道的,独孤诣这么一解释,小雨和俞流飞自然相信。 一众人等,谈天说地,知道此一别不知何时又能相聚了,觥筹交错,渐渐杯盘狼藉。 兴之所致处,忽闻得楼下一阵喧哗叫好之声,又是拍手称庆,又是吆喝‘喝一个’的,好不热闹。 萧潇转身把窗户推开了去,跪在那靠窗的茶几边上,看着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的位置乃是康州膳的阁楼靠大堂内的位置,里面临康州膳的大堂,外面临街,一共五面窗户,故而靠窗的几个位置都设了茶几,以及连柱子的长板凳,供客人看热闹所用。 俞流飞、小雨两人也喜欢看热闹,便将靠内堂的两扇窗户都开了去。 瘸老徐端了桌上花生米,又叫了三壶老酒,嘀咕道:“嘿,老家伙我也喜欢看热闹,走走走,咱们这雅间位置好,靠窗的还有看热闹的茶几,走,靠窗喝酒看热闹去。” 俞流飞和萧潇趴在那围栏上看,小雨也不喜欢喝酒,只端了一杯淡茶,靠着窗户坐着看热闹。 但见楼下大厅: 当中一张方桌上,坐了四个衣着不同于常人的怪人,一个面色惨白,板着脸,看上去不喜欢笑,一个穿着铁鞋的肌肉饱满的汉子,一个病鬼,一个红衣服的妖娆妇人。 小雨皱眉,此四人不是别人,正是魔教四大护法,江湖人称魔门四鬼的几个家伙。 为首的唤作冷面鬼苏丙,穿铁鞋的乃是铁燕子单飞,老三病鬼好色,唤作血魔童雕,最后便是那修炼肮脏功夫合和功的红姑——殷三娘。 他曾经在庐山外的镇上和刘伯遇到过他们,当初那红姑殷三娘还想打自己的注意,不能不熟悉,楼下众人吆喝看热闹的便又是这骚~娘~们儿引起的,看样子又在引诱邻座一个佩刀的年轻人,这才引起了众人的吆喝躁动。 小雨转头看了看刘伯,皱着眉头。 刘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也记得这几人,随后回道:“看看再说吧,只要他们不招惹我们,便各走各的。” 一边瘸老徐听了,抿了一口老酒,问道:“怎么?小渔子,认识?” 刘伯淡淡回道:“有些小过节,不碍事。” 第六十八章 祸起康州(12) 再说楼下大厅之中。 殷三娘一袭红裙,端了一个酒碗,捻裾款款而行,坐到了那刀客身边凳子上。 “小哥哥,适才我二哥和比你手上功夫,既然是平手,又赌的三碗酒,便是两人都该喝!奴家作为他的四妹,就和他一起陪你喝了!”殷三娘说完,端起手里酒碗,一口气咽了下去。 随后兰花指一捻,轻轻的将酒碗摆在了那刀客面前。 大厅之中,那些看热闹的人又是一阵叫好,好些个男人看着殷三娘眼睛都直了,重重的咽了几口口水。 楼上瘸老徐抿了一口酒,对着看得直发愣的俞流飞嘀咕道:“这娘们儿可不像是个好人呐!”说完,他伸手在俞流飞眼前晃了晃,俞流飞这才收回自己眼神,皱眉瞅着瘸老徐。 楼下,两张紧邻的方桌子,一边坐着冷面鬼苏丙和血魔童雕,另一张则是那刀客和铁燕子单飞相对而坐,殷三娘则是靠着那刀客献媚。 看样子,魔门的四人原本是一座,而那刀客则是独自一人一座的。听楼下的起哄,应该是单飞过去和那刀客打了什么赌,所以均要自罚三碗酒。 至于殷三娘应该是看上那年轻刀客了,所以趁机揩油。 见那刀客一身锦衣,头发束了一条长辫子在后面,其余的则是披散着头发,鬓发倾长,眉间还吊了一尾,鸭蛋脸面,俊眼修眉,模样倒是一等一的清秀,只是看上单薄了些,有些瘦削。 殷三娘靠着那刀客就挤了过去,红裙微微一撩,一只白皙的腿缓缓搭在了另一条闲置的长凳上,看得周围临近的几个汉子眼都直了,随后殷三娘仰头喝酒,酥胸微露,一双傲然裹得红衣呼之欲出般,如雨后春笋,顶土成山。 紧接着,周围又是一阵喝彩声。 不过殷三娘靠着那刀客仰头喝酒的时候,后背故意贴着刀客,刀客也不介意,稳坐在原位置上,面不改色,也不看殷三娘一眼,只直微微抿了一口酒,对着那单飞用一口不太顺畅的中原话说道:“兄台,还比不比?” 殷三娘则是喝酒故意洒了出去,好些酒水洒落在了刀客的胸口衣服上。 随后,殷三娘缓缓伸手向着那刀客胸口上摸去,一边摸一边嘀咕道:“哟,小哥哥,你和我二哥比抢酒喝已经平手,不如小女子陪你赌一把如何?” 桌上一个已经半碎的酒碗摊在桌子中间,显然是两人拼抢那一碗酒的时候弄碎的,桌子中间已经洒了一滩酒水,显然刚才两人都没能喝得着,故以平手计。 单飞撇嘴皱眉,瞅了瞅发情一样的四妹,不耐烦嘀咕道:“红姑,你走开些,等我和这位小兄弟再比一遭再说,你别烦着他!” 那刀客轻轻用自己横在桌边刀柄轻轻挑开殷三娘的手,淡淡道:“大娘,烦请走开些,我不喜欢你这类型的。” “哼!臭小子,你叫谁大娘呢?”殷三娘怒了,一声怒喝,站了起来,皱眉指着那刀客骂道。 刀客皱眉瞥了她一眼,懒怠理会,对着单飞道:“这位大哥,说吧,怎么比?看你下盘稳健,走路轻盈,想必你的轻功不错,不如我们比比脚下功夫如何?” 单飞闻言,端起手边一壶酒,直接对着来了几大口,竖起拇指,笑道:“小兄弟好眼力,在下人称铁燕子单飞,正是以轻功和脚上功夫见着。” 殷三娘见他两人都不理自己,一拍桌子,瞪着二人。 单飞和刀客两人都转头看着殷三娘,单飞嘀咕道:“咳咳,红姑,不是二哥说你,我们正聊得兴致,你这闹腾什么劲儿啊!边上去,人家小伙子看样子不过十七八,你都二十七八的人了,人家叫你一声大娘是尊重你。”单飞抿着笑意说完,对着红姑摆了摆手,给了一个你懂事一点的眼色,继续道:“听二哥一句,边上和大哥三弟喝酒去,等我们比完再说。” “对,你要比的话,靠后,等我和这位大哥比完,再和你比试比试。”刀客皱眉回道。 “哼!!”殷三娘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往自己那一桌去了,气呼呼的自己倒了一大碗酒,一口干了。 这时候没了别人打搅,刀客对着单飞抱拳,回道:“在下姓肖,名英芳,蒙人,跟随师父游历中原,中途走散了,游历至此。” 单飞闻言,一听是蒙人,便明白了,匈奴人便自称是蒙人,也难怪口音有些重,说起话来有些别扭,难得,不过他这般年纪,能将中原话说成这般顺堂,已经很不错了。 单飞点了点头,抱拳道:“英雄不问出处,好小子,多大年纪了?” 肖英芳微微一笑回道:“小弟虚岁十九。” 单飞闻言,转头瞅了瞅自己四妹,说道:“我就说吧,红姑,你瞅瞅,人家小伙子虚岁十九,那实岁便是十八了,人家叫你大娘没错!” 殷三娘闻言,冷冷的瞪了单飞一眼,骂道:“单飞!!!你给老娘再说一遍?” 单飞吓得急忙打圆场,嘀咕道:“哎呀,红姑,咋还生起气了呢?不说了,不说了!!” 红姑殷三娘冷冷骂了一句,“活该找不着媳妇!!” 肖英芳懒怠理会殷三娘,对着单飞道:“单大哥,我们就比比脚上功夫如何?” 单飞闻言,笑嘻嘻回道:“肖兄弟,老哥我素以轻功见着,人称铁燕子,这燕子二字便是指轻功了,这铁字,可不仅指的是我脚上这一双附了铁的铁鞋了,自然还有我脚上功夫的本事,若是比脚上功夫的话,我觉着你难免会吃些亏,不如,我出去比轻功如何?我让你半柱香如何?” 肖英芳笑了笑,回道:“大可不必,单大哥,小弟不才,脚上功夫也会些,我们不妨就在这里比过!咱们就以这张桌子为限,咱们就这样盲比,谁先踢断对方的两根桌脚,谁便赢了如何?” 单飞闻言,心里暗道这小子不知好歹,竟然想和自己比脚下功夫,如此我便教训教训你这气盛的小子,适才抢酒碗一次,自己手上功夫虽和他平手,可毕竟这不是自己的强项,既然你小子要比脚上功夫,那边让你看看咱家的看家本事,也好叫你这匈奴来的小儿领教一下咱们玄天神教的功夫厉害,于是回道:“既然兄弟不用我让,那咱们比了便是,不过这一次咱们可不是罚碗酒,得多加点彩头了,咱们桌上的两壶好酒,还有店家的这张桌子钱,一并算上!如何?” 肖英芳朗声道:“好!”随后他对着一侧看热闹的小二喊道:“小二哥,收了桌上酒碗和牛肉,待我们一决高下之后,我要和单大哥再喝个痛快!” 两人明里都是爽朗比试,却都有私心要杀杀对方的威风。 单飞见状,对着小二道:“就挪到我们那一桌!比完咱们再喝酒!!” 就在小二挪开酒碗和桌上一斤牛肉之时,门口急急忙忙的跑进来一个人,跑到了苏丙几人的酒桌边上。 来人正是那从府衙逃走的玄天教明水堂主——李近一。 第六十九章 祸起康州(13) 圆肥的李近一站在了那瘦猴子一样的童雕身侧,气喘吁吁,童雕皱眉瞅了瞅他,对着李近一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咱们康州明水堂主李近一李堂主吗?怎么,这么着急要干什么去?” 李近一这时候哪有心思说笑,喘了口气,接过苏丙递上来的酒壶,咕噜噜灌了几口,对着苏丙回道:“护法大人,不好了,府尹和府尹公子都被杀了!” 童雕素来看不惯这中年胖子,总觉得他不如一个康州府尹有用,多次说过不如让他做副堂主,让府尹方阔转正的话,可如今李近一这么一说,童雕皱了皱眉,刚要说话讽刺一下,却发现苏丙瞪了他一眼。 苏丙瞅了瞅童雕,示意他闭嘴,童雕自然不敢再多说任何一句风凉话了。 苏丙乜了一下眼睛,撇嘴道:“为何被杀?” 李近一躬身回道:“回禀大护法,昨日桐子林一事结下的仇。” 苏丙皱眉,问道:“又是那老头子一波人?” “正是!”李近一回道,“昨日他杀了我们教中弟子赵阔,今日又直奔府衙杀了府尹还有府尹公子。” 苏丙皱眉骂道:“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明水堂康州一部,就这么毁了?你们康州的军队都是吃什么的?偌大一个府衙,守不住一个府尹?”苏丙接二连三的反问,说完,伸手在桌子上重重的一拍,恼怒得很,毕竟教主要开展一统天下的大业,必然要招安不少州郡府尹,康州偌大一个州,得了府尹称臣,便是等于得了一个康州,可眼下府尹被杀了,如何不怒? 吓得李近一急忙退了两步,依旧低着头躬身作揖回道:“回禀大护法,那老头子有一块令牌,似乎能调兵遣将,就连那守城将军赵丙宪都得听他的命令,不敢有一丝怠慢之意,整个府衙的兵又如何敢动半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啊!再者那老头子武功太高,我也斗他不得,只有见了便逃的份儿。” 苏丙闻言,也不好继续责备李近一,皱眉嘀咕道:“能调兵遣将,又武功奇高?朝廷里面还有这样的人吗?” 李近一回道:“属下听闻朝中有武功奇高的皇亲卫,这老头子估计是其中的人。” 言分两段,且表另属。 话说康州膳店中另一侧,单飞和肖英芳准备开打了。 店家看这两个江湖人为自己店里吸引来了不少看客,这时候已经座无虚席,就连过道也已经站满了人,急忙走到他二人面前,抱拳致意道:“两位大侠,多谢二位的精彩表演,为我的酒楼增添了不少吃客,既然两位有比试的雅兴,我做东,不论胜负,这桌子算本店的,再另外备一桌好酒好菜为二位大侠比试后消遣所用!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单飞虽然是魔教中人,却不失为个耿直的汉子,听了店家老板所言,回道:“正好!我二人还在以此为赌注!既然店家都这般说了,我们二人正好敞开了比试!这彩头就当是谁赢了店家发的,用来招待输家了,肖小兄弟,你看如何?” 肖英芳微微一笑回道:“倒是店家为我省了些银两。在这里谢过了!”说完抱拳对着店家致谢,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必输,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完全没有觉着自己下盘功夫会输给单飞。 “好!”店家拍手叫道:“来人,为两位大侠腾些地方,免得施展不开,伤到旁人!” 店小二将周围的几桌客人往旁边打挤请了,就连苏丙一桌也搬到了阁楼靠墙下面,大厅中间已经为他二人腾空了地方,只留了一张八仙桌,和两条相对而坐的长凳子。 店家吩咐小二做完这些事情,对着单飞和肖英芳道:“两位大侠请!我这就去吩咐后厨备一间雅间,为两位做一桌好菜去!” 单飞和肖英芳双双抱拳致谢,随后互相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两落座。 周围看客见了店家如此大气!纷纷叫好,喜欢看热闹的都围了上来,将二人比试之地团团围在中间,更有甚者,索性趴在地上看桌子底下的精彩比试。 不多时已经围着的观众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就连正在谈话的苏丙几人周围都已经是背对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好些为了看他们比试下盘功夫,都是趴在地上看的。 人多了自然花费就上来了,店家笑嘻嘻的看着后厨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心里早乐开了花,一张破桌子,一桌酒菜能花得了多少钱,这一场下来,早赚回本了。 一边单飞和肖英芳已经打了起来,两人握着一张八仙桌的四个角,稳稳当当的坐在凳子上,桌子下却是两双脚踢来踢去,斗得紧,你攻我防,生怕对手踢断自己任何一根桌子脚,招数变化无常,脚上内劲运足了势头,已经打得火热。 再回讲李近一和苏丙这边。 苏丙听了李近一的话,询问道:“昨天你不是说这老家伙应该是某个江湖大门派的人吗?今天怎么又......” 李近一回道:“大护法,昨儿我是看他武功高强,身边又跟着几个像是江湖杂耍的一般,所以我猜测是某个门派的高手,可今儿个他又在狼跳峡天狼桥摸了个令牌,还假惺惺的说不要让赵丙宪暴露他的身份,非要说他是赵丙宪伯父,我可都在旁边看着呢!准儿是个暗访民间的大官。大护法,您可得为我做主啊,他们那一副打扮,哪儿像是大官嘛,我们没认出来,所以让方副堂主被杀了,这可不能怪我啊!” 李近一也知道,一个府尹副堂主的重要性,不敢怠慢,急忙求情。 苏丙思量了片刻道:“有派人跟着吗,那一行人应该还没离开康州城吧?带我去会会他去!看看能不能为我教所用!” 李近一回道:“可不敢派人跟踪,那老家伙的感觉十分敏锐,只怕一跟踪就会被发现。我看他们一行人应该是要穿城去明水江下游渡头,这时候应该还在往城南赶路,还追得上。” 苏丙闻言,立即起身,对着殷三娘道:“红姑,去,叫上老二,准备走了。” “是!”殷三娘闻言,起身便要其那边叫正在和肖英芳比试下盘功夫的单飞。 可巧的是,他们一桌正好搬到了小雨他们所在雅间的楼下靠墙,他们的对话被小雨和‘姜诣’几人听得一清二楚。 ‘姜诣’一手负手身后,一手端着一杯酒,端酒的手缓缓将酒杯放在了阁楼围栏边杆上,对着下面的人淡淡说道:“不用叫了,老夫就在此处!上来说话便是!” 李近一闻言,听他声音熟悉,抬头一看,吓得连退两步,指着楼上谈笑风生的老人就喊:“大护法,就是他,他就是那老家......老先生。”话到嘴边,原本是要骂老家伙的,可适才听大护法说要招为圣教所用,便急忙改口称呼‘姜诣’为老先生。 (老书(沉潭棺)刚解封了,适当为自己推一下书,完本哈,值得一读!!) 第七十章 祸起康州(14) 可当他们几人抬头看向楼上几人的时候,苏丙、童雕、殷三娘几人瞬间变了脸色。 尤其是苏丙,看到刘伯和小雨二人,冷冷的笑容挂在脸上。 “呵呵,冤家路窄啊。”童雕伸手夹了一筷子油酥花生米送入口中,戏谑的调笑道。 殷三娘则是看着小雨,饶有几丝浅浅的媚笑,嘀咕道:“呵呵,又见面了。”被她看上的男子,没得手的可为数不多啊,这小子算是其中一个。 李近一闻言,随即笑道:“原来护法都认识啊,可是朋友吗?” 童雕呵斥道:“朋友个屁!蠢货!是离宗的人!” 李近一被骂得灰头土脸,不敢多言。 苏丙缓缓起身,在桌上轻轻一点,施展轻功,欺身上了二楼阁楼,站到了小雨一侧空地上,童雕和殷三娘亦是如此,三人稳稳落在阁楼边上。 只有李近一轻功不济一些,自己缓步从阁楼的楼道几个纵跃跳上去的。 周围的人群又是一阵喝彩,好些招呼道:“哟,这边也有好戏看!!” “好!” “好!!” 人群之中,好些人叫起好来,见他们几人轻功飞上楼去,常人哪有这般本事,吆喝起来,众人又仰头看到阁楼上的热闹去了。 童雕对着大厅之中还在和肖英芳缠斗比试的铁燕子单飞喊道:“二哥,别比了,正事要紧!” 单飞闻言,转头看上阁楼去,一眼便看到了刘伯和小雨二人,脚下和肖英芳却依旧比划着,直到肖英芳顺势收脚,喊了一句“停!” 单飞这才收脚,二人并未分出胜负。 肖英芳对着单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单大哥,看样子,你们有麻烦了,不妨先处理麻烦,我们事后再比过?” 单飞点了点头,回道:“肖兄弟,多谢谅解,就此别过,来日再比!”单飞说完,拉开坐的凳子,双脚在地上一蹬,笔直飞身上了阁楼,站到其他三人一侧。肖英芳可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跟着施展轻功就飞了上去,站在单飞一侧。 “单大哥,小弟不才,有些微末本事,愿意助单大哥一臂之力。”肖英芳一眼便认出了小雨、刘伯、俞流飞三人。 当初设计抓魔教的镇山大护法海平川之时,便是见到这三个家伙,自己去蒙了面去追杀他们的时候,便和他们过了招,明显没能打得过,那两个年轻的小子当初他就已经看出来了他们是棋狂封弈的弟子,眼下又遇上了,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联合这魔教的几人干掉他们,他们可是眼见自己的人抓了海平川儿子引诱海平海平川上山的,留不得。而且又可以借此机会和魔教的四大护法搭上关系,自己兴许又能从 魔教下手,让这中原江湖更乱一些了。 此时的小雨几人不识得肖英芳这人,而肖英芳则是将小雨几人认得清清楚楚。 ...... 肖英芳,乃是匈奴佛教北域道宗之人,北域道宗宗主北广道王邱林仆亲传第三弟子,武功以空相功之无相劫指为主,空相刀法为辅,一身本领不俗,拳脚轻功,样样精通。 北域道宗中原称之为陆教,中原江湖现下有三股强大势力,一是天下十大剑宗联盟,二是慕云山七层楼,三便是魔教天玄教,亦称玄天教。 陆教涉猎中原,极有可能成为第四股势力,肖英芳先是取得了七层楼楼主的信任,命人为他刺探天下宗门消息。转而又勾结十大剑宗包括晋宗在内的几大宗门灭了上五剑宗的羽宗,转而构陷魔教守山大护法海平川。 眼下,他又南下,意欲结交魔教护山四护法——魔门四杰。 他心里默默盘算着,若是能引起魔教和棋狂封弈的矛盾,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中原江湖,越乱对陆教挺进中原开门立派越有好处。 肖英芳此人入中原,处处引火,其乱江湖之心,引胡割据中原之患,昭然若揭。 诸位看官,此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江湖争乱,后事如何,且继续看下文。 ...... 肖英芳上下打量这小雨和俞流飞,要想挑起魔教和棋狂的争端,还得从这两人下手。去年大师兄义渠长平莽撞,非要去找那棋狂封弈对弈,输了一条胳膊,若是自己能挑起魔教去围攻封弈的对弈谷,顺带连墨韵山玉凌宗一起犯了,便是好事。倘若在此地,又和魔教的四人能杀了棋狂两个弟子,也算是为大师兄报了断臂之仇了。 单飞看看肖英芳,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这是我们圣教和离宗的事情,兄弟既然不是我教中人,还是别插手,免得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肖英芳闻言,心下一惊,怎么又是庐山离宗的人了,他们之中两个小子明显就是棋狂的弟子,莫不是其他几个老家伙是离宗的人?肖英芳连忙装作不知圣教疑惑问道:“单大哥,圣教是?” 单飞呵呵一笑,朗声道:“呵呵,圣教就是玄天教,我们圣教便是这江湖上所谓的魔教,兄弟若是嫌弃和我圣教为伍,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肖英芳闻言,也朗声回道:“英雄不问出处,单大哥你这般豪爽干练,不像是那小家子的人,兄弟我结交好友,可不是看什么教派,魔教也好,圣教也罢,江湖上扯出来的黑白又怎么理会得?既然你我二人兄弟义气相投,就不说两家话了,自当福难同当。” 单飞闻言,霎时间觉着此人乃是个值得结交的豪杰,抱拳道:“肖兄弟,此番言语,说得老哥我佩服得紧!既如此,恩不言谢,待我们料理了这几个仇家,便义结金兰如何?” 肖英芳听了,一脸诚恳,抱拳对着单飞正色道:“单大哥,小弟正有此意!” 实则,肖英芳心里冷笑,有了你这个义兄,不愁结交不了魔教中人,至于以后还有没有利用价值这不重要,眼下有用就行。一个中原草狗,也配和我蒙人结为兄弟,可笑得紧,等陆教称霸中原之后,便杀了你祭天。 俞流飞见他们几人啰里吧嗦,骂道:“魔教的几个杂碎,别唧唧歪歪了,我们可不是什么离宗的,我乃对弈谷棋狂大弟子是也!要打便打,今日便教你们几个魔教贼人见识见识我对弈谷的本事!” 俞流飞说完,瞅了瞅小雨,眉飞色舞的嘀咕问道:“怎么样?小雨,大哥说得对不对?”眼下之意就是又给自己师父长脸了。 小雨给了一个肯定的神色,竖起了大拇指,小声回道:“俞大哥,气势太足了,收敛些!” 俞流眉飞色舞的飞给了一个‘我懂’的神色,也小声回道“知道,知道!” (日常推一下刚解封老书(沉潭棺)) 第七十一章 祸起康州(15) 一侧姜诣被他们说得莫名其妙,对方是魔教的人不假,可怎么说自己一行是庐山离宗的人?这就搞不懂了,于是转头看了看刘伯。 刘伯会意,解释道:“当年我和小雨在江南相识,那时候和离宗的几个年轻人有过交道,也正是因为离宗年轻人得罪了对方几人,故而对方会误会我们一行也是离宗的人。” 姜诣点头回道:“原是如此。” 魔教四鬼和李近一加上一个肖英芳,一共六人。 小雨一行也是一共六人。 显然,这阁楼虽然大,却也难以容得下十一、二个人打斗,何况还有人带着武器。 康州膳的掌柜的眼见这下更加热闹,只怕用不得多久,酒楼里面得人满为患才是,楼上这几人倒是比试得越精彩越好啊。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被刘伯磨灭了。 刘伯从怀里摸了两张三百两的银票给萧潇,让她送下去给掌柜的,就告诉他说:“等下我们要打斗,或许会有死伤,未免伤及无辜,还请掌柜的逐客出楼,这两百两银子算是今天所有酒钱赔偿,还请掌柜的今日从现在开始歇业一天,至于后面打坏的桌子椅子,我们打完了再给您加倍赔偿。” 很快,萧潇将这句话和那两百两银子递到了楼下坐在柜台上的掌柜手上。 掌柜的皱眉看了看楼上几人,拿刀的拿刀,拿剑的拿剑,确实是仇人见面了,这些个江湖豪客,都不是善茬,本以为他们也是朋友在比试,可眼前这水灵灵的小姑娘的话和银票送到,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 好在这一群江湖人士,还算是讲江湖道义,这二百两银子值当自己好几天的流水了,加上又要逐客,这边省了后厨一波人的劳力活,何乐而不为。 看着萧潇转身上楼的背影,掌柜的点了点头,叫过几个小二来,吩咐下去,将停业休息一天的牌子拿了出来,开始逐客,没上菜的就直接请了出去,上了菜的,不论吃了多少,都不用收钱,请另找下家就餐。 看着熙熙攘攘的行人骂骂咧咧的出了康州膳,掌柜的掌酒楼大门口,使劲儿的堆笑赔不是。 好些个看热闹的人都一脸的不情愿出去了,但一想到阁楼上那两货江湖人士就要打起来,离开得不情不愿,倒也慢慢释然了,毕竟离得太近,一个误伤就很可能就要自己老命,他们只是一些平头百姓,怎么能和这些江湖人比得,还是离得远些好。 阁楼上肖英芳和单飞虚情假意的时候,楼下的人也渐渐走空了。 等大门关上之后,掌柜的也带着小二几人躲到了后厨去了,只透过窗户看着阁楼上的几人。 门外好些个胆大的人知道里面的一波江湖人即将打起来,有不怕被伤及无辜的便头过窗户的缝隙或是门缝,站在酒楼外面往里面瞟。 ...... 康州膳阁楼上。 李近一站在魔教四鬼和肖英芳的后面,李近一早有嫉妒几人本事的心思,眼下根本就没有要告诉苏丙‘那个儒雅的白发老者是个高手’的意思,不妨让这几个守山护法和这个好事的年轻人吃个亏。 俞流飞追问过刘伯,那姜诣姜老伯的来历,可刘伯告诉他是‘是一个家道中落的书生,家业没了之后,便一直在江湖上行走,只是在剑法上颇有造诣,武功比自己高。’ 对于刘伯的这句话,小雨有些怀疑姜诣的真实身份,毕竟看姜伯出手,便知道一定是个高手中的高手,能比刘伯还厉害的剑客,这江湖上,只怕没有几个,他既不是十大剑宗的掌门或是长老,那便是江湖闲人之中的高手了,素来江湖有闻名遐迩的四杰——‘二圣一痴一狂’,琴痴用琴作为武器,其余三人可能都有习剑,眼前老者不可能是自己师父封弈,至于医圣无计道人精通医术,可没听说过剑术有多厉害的,那么眼前这位老者,便极有可能是那排在榜首的剑圣——独孤诣。 姜诣,独孤诣,都有诣字,加上武功奇高,剑术超群,小雨觉着自己这一番猜测已经是八九不离十了,只是没有点破。 所以他们一行人之中,只有俞流飞和萧潇压根儿就没往独孤诣身上去想,既然刘伯说了仅仅是个高手,那便不在意他究竟是谁了,总之和小雨、刘伯一道的,不是个坏人就行。 当初是小雨、刘伯和离珞一行人遇上的这魔教四鬼,也是他们和魔教的人结了仇怨,所以眼下小雨当先站了出来,看着对方的人说道:“又是你们几个!阴魂不散!” 红姑殷三娘瞅着小雨,兰花指一挥,笑嘻嘻回道:“小哥哥,别这么说嘛,不是冤家不聚头呀!” 这一番话,听得小雨一身鸡皮疙瘩,小雨接了俞流飞递过来的剑,皱眉看着殷三娘道:“少发浪,来吧,你们谁先来,我来会会你们。” 俞流飞拉了拉小雨,问道“小雨,需不需要大哥先来?” 小雨回道:“俞大哥,这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好,这么久了,我也活动活动筋骨,为师父他老人家杀杀这群魔教贼人的威风。” 俞流飞对他称赞道:“好小子!” 殷三娘见状,摸了自己腰间断骨匕两把,一手一把短匕首拿着,直长发一袭红衣,倒有几分姿色,看得俞流飞也有些恍惚。 殷三娘直接站了出去,头也不回朗声道:“大哥,去年那日我便让这小子跑了,今儿个我可得先下手为强,看看能不能先掳走个毛头小子增加一下我那合和功的功力了。” 殊不知小雨那日是被她偷袭点穴带走的,若是真要对上,殷三娘还不知道她根本不是小雨的对手。 小雨迫于‘季如歌’的身份掩饰,没有接下七层楼任务的时候,很少在江湖上使用看家本领错骨易容术和残剑十八式,如今多了一个棋狂弟子的身份,便用那天元四子剑行走江湖,偶尔用一下自己棋灵步的轻功,便无不妥之处。 殷三娘一手断骨匕的功夫依旧不俗,施展三连招‘双生剑’、‘铁环扎’、‘匕凝’直取小雨胸口。 而小雨则按部就班用了‘天元四子剑’的第一式‘平岳式’以‘探岳’‘风花’两招起手。 肖英芳着急拉拢魔教几人,拔刀便要出手,单飞拦住了他,回道:“小兄弟,不着急,先看看我四妹的本事!”眼下之意,就是那小子被擒拿定了。 肖英芳见魔教的其他几个人都没有动手的意思,自己也听了单飞的话,站在原地等待。 两人对打,阁楼上施展不开,小雨担心伤及身后几人,直接提剑施展轻功落下大厅去。 魔教几人跟着跃下楼去等着,并未插手两人的对战。 而姜诣几人则是快步从楼道走了下去,在大厅一侧站着,看着场中对战。 殷三娘翻身越过栏杆,跳下楼来,追将上去,二人缠斗起来。 刀光剑影,铿锵出声,上起下落,招式游换,两人斗得急切紧凑...... 没过得一刻钟的时间,双方只过了两个回合,便分出了高下,小雨的剑法俨然完全占了上风。 (日常推书,读者大大们勿见怪,老书(沉潭棺)刚解封,求收推订,感谢。) 第七十二章 祸起康州(16) 殷三娘虽然没受伤,可身上的头发或是衣服或多或少都被剑锋划掉、划开了不少。 小雨一招‘坠月’剑招,翻身而起,从天而降,剑指殷三娘头顶。 殷三娘一个斜身,提匕首而挡,可小雨剑招一换‘斜峰’转‘入云’,天元四子剑连环三招并用。 殷三娘完全没料到眼前这小子还有这等本事,她的断骨匕的功夫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依旧无济于事,随着她手臂上的红袍被剑锋带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手臂流了下去,她手臂吃疼,一个侧缩,却将自己的右肩暴露了出去。 小雨见势,转手一挥长剑,对着殷三娘右肩刺了下去,那剑眼看就要刺中殷三娘右肩。 瞬息之间,一侧观战的肖英芳早已看透战局,手握刀柄,伺机而动。 肖英芳的刀没有去格挡小雨的剑,而是直接对着小雨心口砍了过去,明面上是为了救殷三娘而击小雨,私心则是想杀了小雨,挑起争端,至于殷三娘的死活倒是不重要,若是殷三娘被他伤了更好,这样一来,魔教和他对弈谷的仇怨就更大了。 小雨没承想这时候有人会偷袭自己,眼疾手快,急忙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之一的棋灵步轻功,但见他空翻之中,临空三步踏出,身子左倾半尺,又收剑回防,再临空两步跨出,宛如在天上行走一般,紧接着一招‘穿雨’格挡下了肖英芳的刀,自己也凭借棋灵步的轻功躲开了肖英芳的刀,稳稳落在俞流飞跟前。 姜诣见小雨临空三步的轻功极为巧妙,心下一惊,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轻功,实在妙得紧!! 对侧铁燕子单飞见了,惊得大声叫好称赞道:“好厉害的轻功!竟然还有这般巧妙的!好!!” 殷三娘躲过一劫,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退到了一侧,眼神凛冽的看着小雨。 肖英芳收刀,随即手中长刀一横,挡在了殷三娘前面,对着小雨言道:“这位兄弟,切磋切磋武功而已,不至于要了别人性命吧?” 小雨冷哼道:“切磋武功?说得轻松,若是败给了她,就不是切磋武功那么轻松了,还请阁下少管闲事的好。” 肖英芳微微一笑,回道:“如果说今天的闲事,我管定了你又如何?” 小雨皱眉,讪笑回道:“那便领教领教阁下高招。” 肖英芳提刀抱拳,道:“陆教肖英芳!” 小雨撇嘴回道:“陆教三殿司?早闻名头,久仰。在下对弈谷,棋狂封弈二弟子,小雨。” 肖英芳回道:“呵呵,中原江湖还有人知道我的名字,难得。” 俞流飞在一侧皱眉,嘀咕道:“怎么魔教的人和邪教的人在一堆了?倒是奇怪。” 一侧魔教几人,心下也是一惊,匈奴的陆教,可不是什么善类,他们虽然被称之为魔教,可历来匈奴和中原是死敌,对于陆教却依旧不待见的。 冷面鬼苏丙给了单飞一个眼色,示意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去解决。 单飞站了出去,拍了拍肖英芳的肩膀,笑道:“小兄弟武功了得,原来是陆教三殿司,在下佩服。只是对方是我们几人的仇人,不关小兄弟的事情,兄弟还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吧,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言下之意便是,既然你是陆教的人,我们还是不需要你帮助了。 肖英芳皱眉看了看单飞,沉声说道:“单大哥可是因为我是陆教的人,所以这般说辞?呵呵,我肖英芳虽是陆教三殿司,却从不以此身份结交朋友,我和单大哥聊得来,完全是因为你我二人以武会友,惺惺相惜,所以愿与单大哥结交,请恕兄弟直言!若是大哥你看不起我陆教的人,我这就离开便是,大哥你不必拐弯抹角的。” 单飞心里的想法被说了出来,被问得哑口无言,皱眉叹道:“罢了,兄弟你如此说了,我也就不见外了,兄弟说话豪迈,你我二人既然说了结为兄弟,我不推辞,只是今日之事,乃是我圣教和他们的仇,若是兄弟出面,未免不合适。” 言下之意就是我玄天教虽然被中原称为魔教,却也不愿意和陆教为伍,省得为天下所不齿。 肖英芳素知中原江湖仇视陆教,倒也不恼,抱拳对着单飞道:“兄弟结交大哥不以陆教三殿司之名义,咱们比酒之时,我便以本名和大哥结交的,若是单大哥还是觉得小弟身份不对,那便就此别过,也休提结交之事,只当我们从不认识便是。” 肖英芳言语之中步步紧逼,说得单飞无以辩驳,反而觉着肖英芳此人是个汉子,值得结交。 单飞粗犷习惯了,难得此人看得起自己,便朗声道:“既然兄弟看得起我,那我也就不扭捏了,兄弟既然以本名结交,那大哥我也就不以圣教守教护法和兄弟结交了,咱们都以本名结交,算是江湖好友如何?” 肖英芳回道:“正有此意!” 单飞闻言,道:“好!既如此,兄弟你且一边看着,待我收拾了这对弈谷的臭小子,再和你结拜!” 肖英芳闻言,只得作罢,抱拳对着单飞道:“好!大哥你小心一些!兄弟在一侧等你。” 单飞这才站了出去,对着小雨道:“呵呵,小雨是吧?伤了我四妹,有些本事,看你小子轻功不俗,在下领教高招!” 单飞说完,施展轻功‘燕子功’踢了上去,单飞人称铁燕子,便是以那一双铁鞋作为攻击武器,下盘功夫极高,只见他身子微微倾斜,收左脚,伸右脚,一招‘穿沙脚’直攻小雨下盘。 小雨皱眉,戏谑笑了笑,心里暗道:和小爷比轻功,你还差了些。随即施展棋灵步的轻功,轻轻跃起,手里长剑也没闲着,换了一招天元四子剑的‘去曲式’,以棋灵步的轻功配合四子剑对敌。 小雨以棋盘‘天元’位开走,转‘己’位,撤步‘不’位,收‘上’位,转踏‘门’位,剑招从‘去曲式’的‘不忘’转‘分影’接连对着单飞施展了出去。 单飞一个小小的守山护法,哪里见过这般高深的武学,只觉着自己脚上功夫越来越不够用,一招‘独龙钻’翻身飞起,身形在空中横向旋转而去急攻小雨,典型的以强攻对敌,想以此招化解小雨的灵活变招。 只可惜,小雨的剑招虽然容易被他一招‘独龙钻’破解,可小雨棋灵步却不是他的燕子功的轻功可以轻易比拟的。 第七十三章 祸起康州(17) 单飞的之所以江湖人称铁燕子,皆是因为他的轻功乃是燕子功,身轻如燕,身姿若鸟飞,施展轻功之时,如燕子或而斜飞,或而燕子衔泥,论其轻功本事,确实了得。 只可惜,小雨的棋灵步乃是十几年前灭门的昆仑派绝世奇功之一,其功法乃是以身边万物为棋盘,自己为棋盘中心天元,每跨出一步便是棋盘除了天元的其他三百六十个位置之一,变化莫测,想当年,天下轻功,昆仑派排在第一,轻功有昆仑三绝,排在第一的是《星罗凌音步》,第二的便是小雨学会了的《棋灵步》,第三乃是《易步》。 所以,单飞的《燕子功》的功法路数、变化对上《棋灵步》的功法路数、变化,差距之大,远不是单飞高出小雨的那一截内力能补充的反应速度所能弥补的。 单飞将自己的下盘功夫‘铁鞋钉’结合了‘燕子功’,便成了铁燕子。小雨则是天元四子剑加上自己本家功夫棋灵步对敌。 很快,单飞落成了下风,小雨的剑招却丝毫没有停息,铁燕子已经的招数从一开始的步步紧逼,招招攻要害,变成了招招防备,式式急退,已然不敌。 小雨没有留手的意思,一招天元四子剑的‘天元式’中剑招‘击云’出手,直取单飞右腿小腿骨。 单飞一招‘燕归来’想要都开小雨的剑招,遗憾,只躲开了几分,小雨的长剑依旧从他的小腿肚子直接穿了下去,单飞直接从半人高的空中落下地去,咬着牙,鲜血湿润了裤腿。 魔门四杰的其他的几人急忙扑将上来,围攻小雨。 苏丙一招冰魄掌对着小雨胸口打了过来,丝丝寒意侵袭,小雨急忙抽剑而退,收剑横挡,苏丙的掌力直接打在了小雨的剑面上,小雨急忙双手推剑,免得剑身被苏丙打过来,撞到自己胸口。 小雨手中长剑应声而断,小雨眼疾手快,翻身抬脚,在苏丙肩头一踩,猛的退开了去,直接落到了迎上来帮忙的俞流飞面前,俞流飞照面扶了一下小雨,小雨站稳,急忙把手中那截断剑扔在了地上,甩了甩手,随后对着嘴哈了几口气,感觉冷。 “怎么这么冷,这家伙是才从冰墓里挖出来的吗?”小雨皱眉,戏谑的看着苏丙,讽刺道。 俞流飞看着落在地上已经结了霜的断剑,还在冒着丝丝冷气,关切问小雨道:“小雨,可有伤着?接下来的几个家伙,就让大哥来吧!”俞流飞说完,提剑就要冲上去。 小雨急忙拉住了俞流飞,从他手里拿过剑来,对着俞流飞回道:“俞大哥,我没事,这才那儿跟那儿,我还没热身呢,这家伙还是让我来,等我斗不过了,你再出手不迟。” 没等俞流飞反应过来,小雨已经从他手里拿了他的剑再次站到了大厅中间。 周围好些桌椅都已经被店家叫了小二挪开了,店家此举,一是为了减少损失,二是为了这两拨人大家好腾挪地方,不得已而为之。 场中,冷面鬼苏丙看着小雨,冷冷的笑了笑,随后伸手反手用手背在自己肩上抖了抖小雨用脚踹出来的灰尘。 苏丙背后,童雕对着单飞大腿处几处要穴猛点,封了他的穴位,免得失血过多,随后将单飞扶着带到了殷三娘身侧,和殷三娘一同休息。 殷三娘已经在自己伤口上敷了金疮药,这时候已经止血,只是其一只手臂还不能动弹,见了单飞受伤,她急忙从怀里摸了一个小玉瓶,递给童雕,说道:“四弟,快给二哥服下这断续丹。” 童雕接了过去,倒了一枚给单飞服下,随即从腰间撕了一块布条,开始给单飞包扎伤口,一侧李近一也急忙跟着他为单飞包扎。 小雨瞅了瞅苏丙,皱眉道:“怎么?一个个上来送?莫不是要小爷一个个打伤了你们,再取你们几个魔头的性命?” 苏丙懒怠理会小雨的嘴皮子功夫,直接运功准备上去开打,可他身后一侧站在的肖英芳提刀站了出来,站到了苏丙一侧。 “这位兄台,这小子伤了我单大哥,这个仇还是我来报吧,还请兄台你赶紧带单大哥去疗伤,待我报了仇,再来找单大哥畅谈。”肖英芳提刀站在一侧,准备出手。 苏丙并不多言,也不讲究,心里暗道:这小子本事不低,既然愿意充当一个免费的打手,也不消自己动手了,对方只一个小子,便重伤了己方两人,何况他们身后还站了三个老家伙,一个钓鱼的已经够呛,又听李近一说了那白发老者的本事,足见今日一战,他们在对方手里讨不到任何好处,想不到这短短一年没见,那小子便成了封弈的弟子,还学了天元四子剑,着实厉害。 苏丙见了小雨伤了自己二弟和三妹的时候,便已经萌生了退意,这时候这小子既然愿意当那个出头鸟,不妨让他出手,既然他也说了他是为了二弟报仇而出手的,意思便是他并不代表陆教和我魔教联合出手,倒也不错,于是对着肖英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转身走了回去查看单飞的伤势。 单飞对着肖英芳抱拳喊道:“多谢兄弟出手相助,当哥哥的此去三里左右的药坊抓药治伤,那小子本事不低,还请兄弟莫要恋战,若是斗他不过,留得青山在,日后好相见。” 肖英芳闻言,也不介意苏丙的态度,毕竟他是为了结交魔教而动,中原武林包括魔教都对他们匈奴陆教有敌意,既然苏丙都愿意答应自己出手了,说明事情还是有回旋的余地。于是对着离开的几人抱拳道:“单大哥,你先去好好包扎伤口,待小弟为你报了这一剑之仇,便来与你们汇合。” 俞流飞正想追上去,姜诣便叫住了他,“流飞,别追了,你追上去意义不大。”俞流飞这才没有追将出去。 ‘姜诣’早看出了苏丙的本事,俞流飞追出去不是他的对手,可他们要是跟着追出去,这边小雨和肖英芳的打斗便无人照看,只能先让这几个魔教的家伙离开,日后再做其他打算。 肖英芳站在一侧已经见识过小雨的本事,所以他没有打算隐藏什么,直接提刀而上,将看家本事空相刀和无相劫指并用,攻了上去。 小雨也丝毫不含糊,传闻这这位陆教三殿司本事可不低,陆教大殿司义渠长平在对弈谷自断一臂,铩羽而归,陆教二殿司延空则是在江南被刘伯打败过,眼下便是肖英芳,江湖盛传,此人得了北广道人邱林仆的嫡传空相功,精习其中的无相劫指,十分了得。 两人斗作一团,小雨的轻功加上四子剑法对上肖英芳的空相刀法和无相劫指。 肖英芳没有取巧的意味,刀法中稳而猛,只是在招式上用法奇特而变化多端,在位置上却没有多大的移动,加上他左手使用无相劫指配合,实在难缠得紧。 如此一来,小雨的棋灵步便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只得以天元四子剑为主,以棋灵步为辅,和肖英芳对招。 刀光剑影,映得穿廊大厅熠熠生辉。 棋步劫指,摇曳身姿体态如歌如舞。 一时间,桌乱椅翻,短兵相接之声铮铮不绝。 或飞檐走壁,或当空穿落,或剑若流云,或刀如疾风,斗得十分急切,招招出奇,式式后手...... ...... 二人斗得穿栋飞檐,引得外面偷看之人都不敢喝彩,恐惊了他们对决。 激斗之中,肖英渐渐发现小雨此人只对脸上的穴位熟悉,对于身上其他穴位几乎没有了解,无相劫指这门功夫便是专攻敌人穴位的,他并指攻击小雨面部穴位,都被小雨一一挡下,可当他攻击小雨身上其他要穴,小雨却格挡得有些吃力。 肖英芳微微一笑,看出了小雨只熟悉面部要穴,不知人体周身要穴的位置,足见其内力不够,于是将自己原本以空相刀为主的打斗,改为了以无相劫指为主的攻击。 小雨心道不妙,自己修习错骨易容术,确实只对脸上要穴熟悉,对方的功夫似乎又刚好是攻击人体要穴为主的,这下可不好收拾了,情急之下,小雨将看家本事《残剑十八式》的剑招若有若无的夹杂在了天元四子剑法中对敌。 若非如此,小雨早已被肖英芳打伤了。 一侧看他们对招的‘姜诣’看出了端倪,毕竟他是剑圣独孤诣,乃是剑术大家,焉能不知小雨的剑法为何?小雨的剑法中夹杂的好些招式,正是自己曾在开锋山绝壁断崖上留下的‘云剑诀’初本,《云剑诀》乃是自己独创的一门剑法,那初本乃是自己开创之初,在开峰山崖壁上留下的最初剑招,眼下小雨用了出来,想来这小子是看过自己留在崖壁上的剑招图了,所以学了去,只是那初本不全,还不能算是完整的《云剑诀》。 姜诣看着小雨出招,似乎得了自己那初本的好些精髓,欣慰的点了点头,难怪小渔子当初会问自己是不是收了徒儿,原是如此。 第七十四章 祸起康州(18) 肖英芳无相劫指一招‘重巨指’直点小雨腰间‘大巨’穴,小雨只得用棋灵步撤逃,肖英芳指尖内力落空,二指点在了小雨身侧顶梁柱上。 顶梁柱上瞬间裂开了一个碗大的碎纹,木屑四溅,足见其内力深厚,若是真真的打在了小雨腰间,只怕免不了皮开肉绽。 小雨一个迈步跨向柱子另一侧,肖英芳早已料到他的走位,一个侧身,刀劈小雨下盘,趁他抽剑回防的时候,翻身并指点小雨握剑右手的右手臂上的‘侠白穴’。 果不其然,小雨抽剑下挡,右手手臂便暴露在了肖英芳眼前,肖英芳卯足了内劲,这一下只怕要断了小雨一只手臂。 就在此危急关头,肖英芳出手之时,‘姜诣’便已经看出了他的招数,朗声对着小雨说道:“鹞子翻身横展翅斜飞,百尺竿头穿云龙转首。” 小雨闻言,立马反应了过来,这话乃是残剑十八式里面的剑招,小雨随即一个鹞子翻身将其剑招施展开来,蹬腿后空一翻,收剑横身薅着柱子斜斜落下,对着肖英芳头顶削去,肖英芳见他剑招突变,出人意料,急忙回防。 小雨趁这一招回手,连连退开了去,细细品味姜老先生这段话,非常像和老头子在一起的袁三师父传给自己的残剑十八式里面的招式,尤其是鹞子翻身横展翅斜飞一句话,比划出来,简直和残剑十八式的原招一模一样,只是那后招‘百尺竿头穿云龙转首’和他所学的残剑十八式里的下一招‘蛇咬大雕’有些差别。 小雨想来:会不会姜老先生所言才是对的,毕竟袁三师父说过这套剑法乃是他在一处断崖学来的,他没读过什么书,所以才想了些个名字命名,没什么讲究,大概是那个意思便是。他如此一想,‘百尺竿头穿云龙转首’整个招式后面半截和袁三师父的那招‘蛇咬大雕’几乎相同,足以断定,姜诣老先生定是学过这套剑法的,加上他之前猜测姜诣便是剑圣独孤诣老先生,所以他猜测这剑法便眼前剑法高明的老者所创,故而他所言的剑招,显然比袁三师父给的残剑十八式的剑招更加完善合理,也更加变幻莫测,厉害的紧。 如此一想,小雨试着将师父的蹩脚命名的‘蛇咬大雕’一转成了姜诣所言的‘百尺竿头穿云龙转首’,百尺竿头乃是飞身上空提劲之举,落下之时借下坠之力来出招,也难怪每次小雨用那一招‘蛇咬大雕’的时候,总是感觉使不上劲儿,原因原来在这里。 小雨在一侧凳子上借力而上,一招‘百尺竿头穿云龙转首’顺利用了出来,剑招奇特,直指肖英芳眉间刺去。 肖英芳空相刀法一横,无相劫指一点,往小雨手臂上点去,他以为单凭这两招定能接下小雨的这招剑法。 哪知小雨剑招落地之初,剑锋斗转,成了盘龙缠柱之势,这下肖英芳有些猝不及防,左手无相指已经伸了出去,收手极快,险些被小雨一剑削去了中指和食指,可再快也没能全部躲开,他的中指侧翼被小雨的剑带开了一道口子,鲜血顺流,染红了指尖。 肖英芳惊讶的皱眉瞅了瞅小雨,明显带了几丝怒意,他瞪了一眼一侧的白衣老者,眼神里似有不耐烦的意味,眼神里面的意思就是你这老家伙不该多嘴。 化名‘姜诣’的独孤诣见状,冷哼一声,朗声道:“小子,听好了!老夫此剑式唤作‘云剑诀’,当年我留在断崖之上一共十八剑招,乃初创而成,有所缺漏,今日予你二十三式剑招口诀。 老夫在此只念一遍,能记下多少,全看你的记性了。 第一式:‘朝光一起云开四散芒,青云平步踏风卸雨去。’ 第二式:‘风来云流趁谷若龙行,云作风来卷山过隙紧。’ 第三式:‘散云越界成盘龙蔽日,长光一道直破黑云来。’ .......” 没等‘姜诣’继续念下去,肖英芳便已经提刀并指,对着小雨攻了上去。 小雨闻言,急忙提剑,果不其然,此残剑十八式原就是这老先生所创,小雨一边记起袁三师父交给自己的残剑十八式怎么出招,一边将姜诣老先生的话记在心里,依葫芦画瓢,和肖英芳对招之时,便用了出来,原来两套剑法就是一套,只是一个是胚子,一个是成型的,所以出招起来,慢慢的便顺堂了。 开始的几招,小雨和肖英芳对招,险些落了下风,若非他的棋灵步了得,好几次都极有可能被肖英芳的劫指戳中。 一侧姜诣皱眉,骂道:“傻小子,这剑招本就建立在轻功奇佳之上,你既然轻功了得,为何偏要拘泥于那剑招的格局,招式起落,大开大合又如何?不一样是剑招吗?” 小雨在一侧闻言,心里暗道甚妙!剑法和轻功结合,天下间竟然还有这般用法,自己怎么就没这么想过呢?实在妙得紧!于是剑招一转,不在是按照姜诣口中所念剑招,有模有样的比划,而是运起棋灵步的轻功来,或是腾空之中舞出剑招,或是落下之时,将剑招拉开,剑招之中一划,原是指顺手一带,当空横划!他结合了棋灵步的轻功之后,便是当空落下的一招斜划,招式瞬间大开大阖,攻击性和灵敏度都大大的增加了不少。 自然,剑法也用得更加得心应手了。 一侧独孤诣继续念: “第九式:‘鹞子翻身横展翅斜飞,百尺竿头穿云龙转首。’ 第十式:‘苍龙立松破针叶八方,一剑若万箭天下我尊。’ 第十一式:‘剑是长枪起挑压一城,步入...... ......” 小雨闻言,棋灵步的轻功配合‘云剑诀’的剑诀,越发的顺起手来,尽管肖英芳的无相劫指已经得了北广道王的精髓十之七八,可小雨在剑圣独孤诣的指点之下,他开始落得下风来。 小雨本就乃是聪慧之人,剑法越是顺手,剑招越是快了起来,越到后面,他身心俱入佳境,出手都不再是看肖英芳过招,而是全身心都在感受姜老伯这套剑法的连招。 渐渐地,肖英芳被打得节节败退,他手臂上又被剑拉开了一道口子,他急忙退出战局,抽身跃到一侧桌上,看着那还在舞剑的小雨,似乎这小子还沉浸在其剑法之中,他惊讶怒意的看着白衣老者,心里却产生了畏惧之感,这老家伙究竟是何人?这小子原本打不过自己,却被他几言几语的念叨剑法,便将自己打得如此狼狈不堪,实在太过厉害了些。 姜诣只念叨了十四式‘覆日云斜遮阳没霞光,长河落霞飘鹜游云端’,肖英芳便被小雨打得退出了战局,逃到了一侧桌上,于是姜诣便没有将后面的招式口诀继续念下去。 小雨比划完,硬生生的卡在了招式完结之处,顿在了原地,看着一侧站着的白衣老者姜诣,心里深深被他的口诀所震撼,别人没练习过残剑十八式,不知道这剑诀配上剑招有多么精妙绝伦,他则不然,他完全修习和熟悉残剑十八式的剑招,所以他被深深的震撼而折服。 小雨想要求姜诣继续念下去,他好连招练习完,成就一套完整的剑法。可转念一想,于情于理又不合!只得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捻须而笑的白衣老者,其目中,其人则宛若一轮太阳,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肖英芳则是轻蔑的瞅了一眼小雨,却转而对着白衣老者抱拳道:“哼,今日之仇,记下了!后会有期。”说完,他转身一掌打破窗户,飞身而逃。 (日常推书,完本(沉潭棺)刚刚解封,弱弱的求一下收藏关注订阅,感谢。) 第七十五章 祸起康州(19) 小雨正看着‘姜诣’回味适才的剑诀的时候,听得一声破窗之声,这才回过神来,收剑在手,抱拳对着姜诣拜了三拜,以示感谢。 姜诣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嘀咕道:“好了好了,收拾收拾行李,走吧,咱们继续赶路去。” 瘸老徐对着躲到了后院透过窗户看热闹的店家喊道:“掌柜的!” “哎,哎哎,来咯,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店家越过中间打烂了的桌子椅子,一路小跑到了他们的面前。 “小渔子!给钱,走人。”瘸老徐拍了拍刘伯的肩膀,笑嘻嘻说道。 刘伯也不恼不气,仿佛对瘸老徐这种习惯习以为常,顺手从自己怀里,摸了一锭十两的银子,伸手缓缓的递了上去。 掌柜的笑嘻嘻的推搡道:“不用了不用了,诸位客官,你们适才的给的银票已经足够了。”掌柜的不是义气,也不是见钱未眼开,而是他心里害怕,害怕这群江湖上的家伙一言不合就了结自己的小命,所以他不敢收。 在康州膳掌柜的笑颜相送之下,小雨一行骑马的骑马,骑驴的骑驴,大家一路往城外走。 待过了闹市,俞流飞问姜诣道:“姜伯,我们为什么不追杀他们?” 姜诣笑道:“追杀玄天教的四大守山护法吗?可别,那四个家伙又不是玄天教的喽啰,你们要是真杀了他们,只怕你师父的对弈谷都没个清静了。傻小子,这世道,小奸小恶可以随手诛之,可是一旦涉及到宗门教派的,可不能那么意气用事,毕竟你不是独行侠客,得多为你的亲朋好友想想。” 俞流飞听了,似懂非懂,饶有疑惑的皱眉道:“俺师父就是看不惯那些奸恶,所以他老人家才叫我们遇到了就摆平它!可不能畏惧啊?” 姜诣呵呵一笑,“傻小子,你就适合去修城墙干苦力活,非得出来走江湖,凑这个热闹作甚?哈哈哈......” 俞流飞挠了挠后脑勺,还是没寻个答案来,只得附和道:“姜伯,您老人家也这么说啊,我师父以前也这样骂过我,所以每次我的钱被路上的小贼偷了之后,我都是去城边上帮人搬石头攒点生活银钱用来度日。” 姜伯皱眉瞥了他一眼,心里暗道,这傻小子就是缺根弦啊,笑嘻嘻夸奖俞流飞道:“不错,孺子可教。” 小雨在一侧默默的骑马而行,俞流飞是自己师兄,为人实诚,不做半点虚假,听不懂姜伯的话里有话,也情有可原,他丝毫没有嘲笑的意思,在一侧为自己师兄打圆场道:“姜伯,我师哥为人实诚,您老人家就别逗他了。” 姜诣闻言,呵呵笑道:“也是,亏得那臭棋篓子还收了你这么个好徒弟,不然单凭你师兄这才智,可怎么学得会那天元四子剑,坐望功,还有那啥散手功?” 小雨谦逊回道:“姜伯您老人家这一回可看走眼了,坐望功的内功心法我可是没学会的,弹指散手我也不会,倒是师兄会。” 俞流飞闻言,连连摆手道:“小雨你可别抬举你大哥了,我那哪是会啊,也就是学了个浅显的几层功夫,就连那四子剑法,我还没学全呢!” 小雨待又要解释,姜诣这等洒脱之人,懒怠和他们一来二去的胡扯,只得打断他们,道:“好了好了,你们都厉害,别争了,咱们这就出城了,再有个十几里便是那康州渡头了。” 姜伯一提康州渡,众人便冷场了下来,因为大家都知道,康州渡意味着他们要从这里分别了。 ...... 日暮西山,余辉映霞,屋舍熙攘,炊烟袅渺。 张家村陈氏祖宅。 邻居廖婶儿兴高采烈的奔到了陈家,拉着张英笑嘻嘻喊道:“英子诶,你们不用搬家了,可仔细听了,我家相公今儿个从城里回来的,他说那狗官方虎和他的儿子方阔一起被一个京里来的大官儿一并给杀了,如今的康州城,乃是赵丙宪将军暂代掌权,将方家有关系的官家子弟一并革职查办了,说是等着新官上任呢!你们一家啊,也别收拾了,这下子,康州城最大的祸害方阔都除了,用不着搬家了。” 张英闻言,看了看正在抱着孩子逗睡觉的婆婆,欣喜得激动颤声问道:“婆婆,我没听错吧,廖婶儿说的是方虎和方阔被杀了吗?” “嗯!没错!”那婆婆点头回道。 张家汉子陈氏也放下了手中正在打包的衣物,奔将上前,激动握着妻子张英的手,回道:“廖婶儿,您老人家可不是拿我们寻开心的?” 廖婶儿皱眉,一拍抓着她双手的陈氏双手,骂道:“臭小子,廖婶儿什么时候拿你寻过开心?我家那汉子就在城门口当守更差的!岂能有假骗你们不成?你们要是不信啊,我这就去叫他过来给你们说。” 陈氏闻言,这才缓过神来,对着门外跪下拜了三拜,朗声喊道:“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啊!!” 张英反应过来,看着陈氏道:“汉子,你可是说的昨儿那几个人中的那个老人家?” 陈氏重重回了个‘嗯’,随即站起身来,分析道:“可不是嘛,那老人家一身气魄,我瞅着就不是寻常人家,他身边的人可都照拂他意思,今儿个早上他们才说了让我们放心的话,我还以为是大话,如今看来,那老人家真是个大官了!他们早上走的时候,可没有半点畏惧要绕道康州城的意思。再者,现在看来,他们如若不是大官,又怎么收拾得了方家!” 张英和婆婆两人闻言,细想了一下,均是惊讶的手脚乱颤,接连感叹‘恩人,大恩人啊!’ ...... 与此同时。 康州渡头。 临别。 康州渡乃是明水江三分之处,一流往南,一流往西南,一流往东。 小雨和俞流飞原是要往西南探查那边闹鬼的事情,可眼下剑宗的羽宗被灭门,加之几大剑宗召开武林大会在即,他们不得不先会墨韵山对弈谷,看看师父有什么指示,故而他们两人只能乘船东行。 ‘姜诣’、瘸老徐、刘伯三人是要往南海去的,他们是要去找那慧能和尚找回面子的,故而乘船南行。 所以康周渡便是他们一干人等分别之处。 渡头腰粗老杨柳下,众人依依惜别,要闻萧潇要去往何处? 第七十六章 祸起康州(20) 萧潇背着个包裹站在几人中间,嘴角无可奈何的扁闭着,眉头紧锁,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瞅着刘伯他们,转而又瞅了瞅小雨几人。 原被一个黑不溜丢的小乞丐,如今倒像是个婷婷玉立的大家闺秀,众人不知道她究竟要去何处,只听她说是要去黔州访亲,小丫头如今跟着他们一行呆了好些日子,都熟络了,都不希望她一个人赶路,担忧她的安全。 小雨瞅了瞅这机灵的丫头片子,递了个眼色过去,撇嘴道:“萧丫头,你要去南边黔州是不是?” “嗯,对呀!”萧潇正色回道。 “这样吧,你先跟我们一路去一趟墨韵山,我们再顺路送你去黔州?你个小丫头片子,省得你又一路又捡垃圾又做乞丐的,如何?”小雨回道。 萧潇皱眉,看了看一侧站着的憨厚老实的俞大哥,这一路来,俞大哥可是把自己当亲妹妹一样照顾,实在有些舍不得,所以她皱眉问道:“墨韵山离这里有多远呢?” 小雨想了想,回道:“从这渡头东行三百里路便到了,不是很远,我和俞大哥回去看看我们师父便走,你看如何?” 萧潇两只小手互拉着,站在原地,有些犹豫不绝。 这时候刘伯缓步站了出来,蹲了下去,从怀里摸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拉开萧潇的小手,塞到了她手里,随后摸摸她的脑袋,宽慰道:“丫头,你就跟小雨和流飞去吧,之后他们再送你去黔州,这样安全些,毕竟他们此行就是去黔州一带调查闹鬼的事情的,你一个小孩子独自南行,确实有些危险,这两年传闻西南黔州不安生,总是闹抓小孩子的鬼怪出现。” 萧潇闻言,这才‘哦’了一声,答应下来,“那好吧,我还是跟俞大哥他们一路走。” “懂事,这才对嘛。”俞流飞对着萧潇称赞道。 小雨见刘伯给萧潇拿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想趁机揩油,站到萧潇身侧,伸手看向刘伯,装得楚楚可怜道:“刘伯,我们此去可是三百多里路呢,就不补给一点粮饷吗?” 刘伯皱眉,瞅了瞅阴阳怪气的小雨,从自己怀里摸了摸。 小雨看得眉飞色舞,还以为刘伯至少摸出几百两的银票来呢,哪知刘伯在自己怀里内囊摸了半天,最后摸了一块干馍馍出来,递到了小雨手里。 小雨这才撇嘴,给刘伯递了递眼色,示意萧潇手里都是一百两的银票呢。 刘伯戏谑的哼了一声,骂道:“你小子的花花肠子都能绕整个康州几圈了,我可不信你能饿着。” 瘸老徐从不远处的渡头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对着众人喊道:“好了,该上路了,船家都联系好了!” 众人这才跟着瘸老徐一路往码头走去。 小雨和俞流飞、萧潇一行,独孤诣、刘伯、瘸老徐一行,分别上了两艘大渡船,独孤诣一行的那艘大渡船往南走,乃是走的明水江主道,顺流极其宽阔,故而发船的次数多,先行。 独孤诣、刘伯、瘸老徐几人站在船头,看着对侧船上向他们挥手的小雨几人,也挥手回应。 船刚走了丈许远,独孤诣看着小雨笑道:“臭小子,学好老夫传你的十四式剑诀,他日若有再见之时,老夫便要考究你这十四招练习到了何种程度,再决定予不予你最后九式的剑诀了!” 小雨闻言,单膝叩跪,对着那边远去的行船拜了三拜,一切尽在不言中。 俞流飞看小雨难得郑重其事,待小雨起身之后,问小雨道:“小雨,我看你和那肖英芳对招时候的剑法不是天元四子剑,我听姜伯背了一段剑诀,那是姜伯私下传给你的剑法吗?” 小雨解释道:“俞大哥,我们一行朝夕相处,姜伯哪有时间私下传给我剑法呀,那套剑法自然不是姜伯传给我的,而是养大我的师父袁三教我的,你是见过他老人家的,姜伯只是用他的剑法口诀指点我,所以我才能胜得了那陆教的肖英芳。” 俞流飞叹道:“原来是这样啊,姜伯在剑法上的造诣只怕不会比咱们师父低,仅仅看你出剑,就知道用什么口诀指点你。” 小雨对于这套姜伯口中的‘云剑诀’不想多提,便不再给俞流飞解释,而是转移话题回道:“那是,姜伯名字叫做姜诣,俞大哥,我猜他老人家就是闻名江湖的那位剑圣了。” 俞流飞闻言,一惊,细细想来,恍然大悟道:“难怪徐伯对剑圣他老人家的事情耳熟能详,说起书来,我总感觉徐伯当时就在场一样,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徐伯就是在说他们二哥的事情啊!他们二哥不就是姜伯吗?原来如此啊!” 小雨闻言,一怔,倒是没有想过徐伯说书的事情,也就俞大哥对听书着迷,倒是注意到这一点了,他这么一说,仔细想想,徐伯对剑圣的‘停雨落叶闻州官’这一段书如此熟悉,而且说得比其他茶馆的说书老先生更加详细,俞大哥这一说也不无道理。 “哎呀!小雨,你怎么不早点将这个事情告诉我啊!那可是鼎鼎大名的剑圣独孤诣老先生啊!咱们就这么错过了?我还想问问他当初‘问州官’问了些啥问题呢!!哎呀,可惜,可惜,实在可惜!”俞流飞一时间激动不已,看着身边萧潇激动问道:“丫头,你说是也不是!” 萧潇被俞流飞莫名其妙的高兴吓着了,只得附和道:“俞大哥,什么是也不是啊,你说是就是吧......” 小雨回道:“俞大哥,姜伯也没亲口承认他自己就是独孤诣老先生,我也没法去证明他就是剑圣,想必他老人家不想别人知道吧,好了,好了,不管他老人家是不是,等他们从南边回来再问问就是,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俞流飞连连叹道:“也是,像剑圣老人家这种个高手,最不喜欢的便是江湖人去叨扰他,或许这就是他老人家用化名的原因。” 这时候,舸上二楼小二急急忙忙的跑了下来,对着船头赏景的众人喊道:“诸位客官,饭点到了,还请诸位移步二楼用晚饭。” 小雨一行的客船乃是一个三层大舸,一楼乃是普通客房,二楼乃是宴客厅,三楼乃是贵宾客房。 小雨找掌柜的要了三间客房,中间由萧潇这小丫头住,他和俞流飞住两侧,也好照应。 此去墨韵山三百多里水路,大约要两天半的水程,这一宿,出了康州便是墨韵山的边界,所以这一夜他们注定要在船上渡过,好在萧潇这丫头不晕船,省了些麻烦。 晚间吃了饭,各自盥洗睡下,到了晚间,小雨心想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正好借着这个时候舒舒服服的睡上一晚。 到了半夜。 小雨正酣睡之际,却听得隔壁一声叫喊似乎在叫救命,小雨本就是杀手出身,警觉性极强,瞬间坐了起来,薅起床脚挂着的剑便奔了出去,他瞥了一眼床脚的扁担,暂且将之放在这里。 他出门便看见了萧潇房间的门开着,他奔了进去,喊道:“萧丫头?” 房间里夜间黑漆漆的,又无掌灯,接连喊了几次,都没有人回应,他急忙摸了怀里火折子,吹燃,点了桌上蜡烛,再看屋内,床前鞋子还在,穿上被子余温尚热,却空无一人了。 萧潇的外衣还挂在床头,人却不见了。 小雨急忙奔了出门,看着黑漆漆的夜晚,无灯无月的,此处行船形单影只,只他们这一艏船挂着船灯前行。此处水流又急,从听到萧潇叫救命,直到现在,又过去了有些时刻了,只怕又随流过了几里了,逼不得已,小雨急忙端着灯走到了俞流飞房前,焦急的敲开了俞流飞房间门。 俞流飞裹了一件长袍,揉了揉惺忪睡眼,迷糊的看着一脸着急的小雨,没等他开口,小雨便说道:“俞大哥,萧潇被人掳走了,快穿衣服,我们追!” 第七十七章 祸起康州(21) 俞流飞一听萧潇出事,急忙转身回了屋内,将自己挂在衣服挂子上的衣物一把抓了过来,胡乱的就开始套在身上,小雨则是端过灯笼烛台,放在了他的桌子上,用来给他照明。 “俞大哥,看家行李都带上,咱们可能得下船去。” 小雨撂下一句话给俞流飞之后,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摸了火折子,吹了几下,借着微弱火光,抓了自己的扁担,又向俞流飞房间走了去。 路过萧潇房门之时,他想了想,船上掳人若是还在船上,势必能检查出来,想来这强盗熟悉这里的地势,才会在这一带抓人,于是他检查了一下房间外面的栏杆,上面果然如他所料有几个脚印,便是那抓人的强盗掳了萧潇,蹋船而逃,显然是上岸去了,自己适才叫俞大哥收拾行李,看来错不了。 俞流飞将手里的灯笼递给小雨,自己也带了一个,“小雨,可见了萧丫头被什么人掳走了?” 小雨指了指不远处的山脊,山脊边上似乎是一个城,有街道灯火通明,周围散落着点点星星的灯火,想来是一座城池无疑。 “俞大哥,不远处有城镇,这里水流不是很急,行船不快,我估摸着我们也就错过了一刻钟左右,我们出发时候行至江中,隔岸越五六丈,不知你的轻功可以过得江去吗?”小雨如此说道。 俞流飞闻言,点头道:“小雨别担心,大哥的轻功虽然粗浅,可耐力还行,这点距离还是难不倒我的。快些走吧,不知道是什么人要抓萧丫头。” 俞流飞说完,手里拿着剑,就准备跃出去,小雨忙叫住了他问道:“俞大哥,行李呢?我们这一下船,再要追回来,准是不行了。” 俞流飞一拍胸脯回道:“行李都带上了,就师父留的书一本。衣服就不带了,我也学学你,洒脱些,等到了有卖衣服的地儿再置办一身便是。”他说完,手里提着灯笼,纵身一跃,踏着船沿栏杆,欺身飞了出去。 小雨见状,将剑别在腰间,一只手拿着灯笼,一只手拿着竹筒扁担,也跟在俞流飞后面飞了出去。 遥见江上两点光亮,宛如夜间两只飞逐的萤火虫在湖面点水而行。 几个喘息之间,两人已经轻轻的落在了岸边。 此处还不是那灯火闪耀的城镇边上,而是离那城镇尚且有几十里地的江道边岭。 小雨和俞流飞落脚在了的位置乃是岸边嶙峋的石头上,石滩后面才是茂密的树林。 “小雨,这身后的林子黑灯瞎火的,咱们应该往哪儿追?”俞流飞问小雨道。 小雨指了指上游,道:“船顺流走了约一刻钟的时间,夜间行船不便,晚间风向顺流却收了船帆的,加之并无人力划桨,只有掌舵的,我估摸夜间着一刻钟也走不了多远的距离,咱们先沿着林子向上游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两人提着灯笼在林间穿行,小雨一边走,心里一边暗道:“这扁担里面的寂灭剑又不能用,当初该将之放在大龟山何家村的,这时候带着感觉有些碍事。” 待上行十几里地之后,还没见得任何火光,只见一片茫茫大山,就连山脊那一侧的城镇灯火都只能瞧见一部分了,两人才站定歇脚。 “俞大哥,这天气干燥,林子全是落叶掩盖着地面,又不见那强盗的任何脚印和痕迹,我们不妨先找地方住上一宿,再看看这里是何地方,问问乡里百姓再做打算。”小雨对着俞流飞说道。 俞流飞这时候已经在这一带十几里的树林子里大喊大叫,胡乱找了个遍了,急得大汗淋漓,听了小雨的话,也只得点了点头。 小知道俞流飞担心,他也担心,毕竟这丫头还算乖巧懂事,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早已将之视为伙伴了。 小雨拍了拍俞流飞的肩膀,“我们先去那边镇子上找个地方住一晚,或是先去打听打听周围山上有没有什么强盗山贼之类的,走吧。” 山野无月无星,黑漆麻乌的,偶尔有几只乌鸦啼鸣,怪瘆人的,他二人沿着林间山路走,好在手里灯笼里面的蜡烛尚且能支撑一段时间,不至于摸黑赶夜路。 他们翻过这一道岭子,便见着不远处绵延的山脊斜坡上那座灯火闪耀的城镇,不过从他们站的地方看过去,似乎还有一段距离,不是短时间能赶路到得了的。 再往近处看去,又见得一处地方,只有三四家灯火明朗,瞧着门口似乎挂着帆布,该是客栈无疑。 小雨指了指那里,道:“俞大哥,那里该是一个镇子,我们先往那有灯的地方去看看。” 俞流飞跟在后面回道:“小雨,你只管带路便是,大哥这脑子不好使,遇到事情怎么安排,你只管安排便是,不用问大哥的意见,你说的准没错。” 小雨闻言,也不讲究了,毕竟萧丫头被人掳走了可不是什么小事,直接了当的回了句‘好’。 二人急急忙忙沿着岭子向下走,又走了一段小路,用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那几处灯光处。 这里果然是一个镇子,只是没几条街道,他们是从镇子街尾入的镇,二人提着灯笼走到了一处客栈。 客栈有两层阁楼,看上去不错,楼角阁楼过道,楼下大堂,都挂着大灯笼,照得整个酒家通明,楼边挂着大帆布,上面写着‘山行酒家。’ 客栈的门虚掩这,客栈看上去气派,大堂内也不吝啬地皮,单是八仙桌都已经摆到后院里了,清一色的椅子却不是一般的长条凳子,足见店家不缺钱。 两人推门进去,手里依旧提着灯笼,这时候惊醒了正在睡梦掌柜,掌柜的迷迷糊糊支起身子来,看着有两个江湖人往自己面前走了过来,忙坐了起来,生怕怠慢,对着一侧坐在桌子上打盹儿的店小二喊道:“温三儿,温三儿!!!” “哎,掌柜的,有啥吩咐?”店小二温三儿薅了一下哈喇子,立马站了起来,将桌抹布一甩搭在肩上,直愣愣看着掌柜的。 掌柜的给了他两个眼色,温三扭头一看,来了两客人,急忙迎上前去,对着小雨和俞流飞道:“客官,手里的灯笼给我便是。” 小雨二人将手中灯笼递了上去,小二拿着吹灭了灯火,毕竟店里的灯火就没灭过,不差那点蜡烛钱。 掌柜的看着两人,微笑着问道:“两位客官,这个时辰,打尖儿可晚了,只有店可住。” 小雨点了点头,听及时辰,便问了一句和住店不相干的话,“掌柜的,现在几更天了?” 掌柜的迷迷糊糊的,皱眉想了想,回道:“咱们酒家里的鸡往常一打鸣我就会醒来,今儿个还没呢,也就是没到鸡鸣四更,现在该是三更天。” 第七十八章 祸起康州(22) “半夜三更?”小雨疑惑问道。 “可不就是嘛?客官您二位住店吗?”掌柜的问道。 掌柜的脸上胡子拉渣,看上去五十左右年纪,大饼脸盘子,皱纹不少,小眼睛小鼻子大嘴巴的,鼻梁上一个大痦子,戴着个貂绒帽子,裹着大棉袄,时不时的搓搓手。 店小二则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穿着陈旧的破布棉袄,戴着碎花布棉帽,看上去干瘦干瘦的。 酒家唤作山行酒家,从外面看这个规模,在这个镇子上该算是较大的酒家了,从这个层面上讲,一般比较大的酒家都不会是由东家亲自掌柜,尤其是这种彻夜营业的酒家,值更的掌柜的顶多算是个管事的。 小雨听了掌柜的话,点了点头,回道:“对,我们住店,不知住一宿需要多少银子?” 掌柜的闻言,回道:“普通房间六钱,一般点的八钱,贵宾房一两银子。” 小雨从怀里摸了钱袋子,掏出一堆碎银子,数了十二钱递了上去,道:“就要两间普通的房间,住上一宿再说。” 掌柜的收了银子,抬头看了看侧面墙壁上挂着的记客牌,走了过取了两块竹片做的牌子,放在柜台手边,随后取了搭在一边砚台上的毛笔,蘸了墨水记录了房间牌号和住的客人模样,随即传唤小二道:“温三儿,带两位客官去房间,来,这是号牌。” 小二温三结果门牌号,对着小雨和俞流飞道:“两位客官,这边请。” 掌柜的又将毛笔搭在了砚台一侧,打了个哈欠,准备继续睡觉。 小二哥领着小雨和俞流飞一路往后院走,一边走,一边指了他们后院各个地方嘀咕,诸如‘这里是茅房,哪里是开水房,两位客官要盥洗需要自己打水.....’之类的话,眼瞅着就到了房前,店小二取了 门牌分给小雨和俞流飞两人。 竹牌门牌上面不仅有房间的号牌,也有一把开锁的钥匙,而后院每一个双开的木门上面,都用数字写了房号,足见这酒家的规模挺大。 店小二带了两人来到门前,抬手指了指两间紧靠着的屋子,对着二人道:“两位客官,这两间就是你们的客房了,钥匙就在你们手上,明儿个退房的时候将钥匙门牌放在房间内的桌上便是。二位要是没有其他的事情,小的就先下去了。” 小雨皱眉问道:“你不给我们打水盥洗吗?” 店小二回道:“两位客官,你们要的是两间普通客房,没有这个服务,需要你们自己拿盆子去开水房打水盥洗,我适才已经给你们一一指明了。” 小雨想骂人,这什么破地方,还有这种鬼要求的酒家,实在恼人,忍着怒气,小雨没有计较,就在店小二转身要走的时候,小雨喊道:“哎哎,小二哥,慢走,请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小雨从怀里摸了两钱碎银子递了上去,准备向他打听些事情。 店小二见钱眼开,小心翼翼的收了银子,揣在自己怀里,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看见,这才站了过来,对着小雨回道:“客官,咱们这儿是梨花集。你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了便是,小的一一答复您。” 小雨又问道:“那个州郡的梨花集?要说得具体一点儿!” 店小二这才详细回道:“咱们这里是黔州地界,小冬行山的潭城梨花集。” “小冬行山?”小雨纳闷,“和冬行山有什么关系?” 店小二回道:“客官,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咱们这小冬行山啊,便是冬行山靠东边的一个小山峰,只因和冬行山主峰的脉络极为相似,故称小冬行山。” 小雨又问道:“那你们这儿闹鬼吗?”小雨想到了去年年末的时候听闻冬行山一带的传闻,说是冬行山闹鬼,常常有鬼半夜三更出来掳走小孩,挖了心脏,他和俞流飞、刘伯几人的初衷便是要来这边查查闹鬼的事情的,如今阴差阳错到了这里,虽然不是冬行山主峰,却也唤作小冬行山,心生联系,故此一问。 店小二闻言,吓得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对着小雨道:“客官,可别提这个,三更半夜的,最是闹那家伙事的时候,咱们这一带可不安宁。” 小雨听了,心里暗道:果不其然,这地方也闹鬼,急忙又给了店小二塞了几钱银子,问道:“可以给我们讲讲吗?我们两人便是丢了一个孩子,所以才半夜来此住店的。” 店小二将两人焦急模样,腰间又配着剑,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哥为何行走江湖,又带着一根扁担,不过这不是他该了解的问题,毕竟比他奇怪的人多得去了,他收了银子,只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位客官,实不相瞒,黔州最近半年可都不安生,尤其是冬行山脚下的潭城里,常常都有孩子走失。直到今年年初,这种事情便蔓延到了我们小冬行山了,咱们梨花集倒是也有孩子走丢的情况,不过不多,你们两位从何处来,不知这孩子和二位是什么关系?” 小雨闻言,看来这小二哥知道的事情还不少,于是装作一脸恳切,指了指身边俞流飞,回道:“那孩子乃是我们的妹妹,这位是我大哥,我们兄妹三人乘坐去往墨韵山的大舸,途径这里,却在离这里不远处的一个峡口,妹妹被人掳了去,寻了许久没有结果,这才半夜过来准备住店,明儿个继续寻找。” 店小二听了,眉头微微皱了皱,眼神露出可怜之意,对着二人摆了摆手,安慰二人道:“两位客官,节哀。我们这一带闹鬼半年了,走失的孩子就没有找回来过的,还请你们节哀。想当初掌柜...”店小二的话说到这里小声了下去,生怕前院掌柜的听到了受了刺激,继续呢喃道,“我们掌柜的当初小女儿也是半夜被抓了去,掌柜的花钱雇了十几个汉子,打着灯笼,半夜在把小冬行山翻了个便,可还不是没找着吗?你们呀,哎,想找回你们的妹妹来,可难。”店小二说完,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俞流飞听了他的话,拍了拍小雨的肩膀,锁着眉头看着小雨,问道:“小雨,怎么办?” 小雨叹了口气,继续道:“俞大哥,要不?咱们再进山去找找去?” 店小二闻言,忙对着两人道:“二位客官,此去也怕是徒劳,不过......” 小雨见店小二支支吾吾,忙问道:“不过什么?” 店小二回道:“不过当初掌柜的小女儿是在三天之后找到的,找到的时候,却是被厉鬼掏空了心脏,听说凌乱的头发,胸口都抓了一个大窟窿,可吓人了!” 小雨听了,心里暗道这冬行山闹鬼的事情果然还有,只是不巧了,让他们赶上了,实在倒霉的紧。 可他们原本不熟悉明水江流向,谁又曾想得到他们的大舸会途径黔州小冬行山附近,造化弄人呐。 两人开了一间房门,小雨将扁担锁在里面,就出门锁上,最后让店小二先替他们收着钥匙,再跟着他去拿了两盏灯笼,备了几根新的大蜡烛,又往后面的小冬行山去了,希望能找出个蛛丝马迹来,找到萧潇的踪迹。 店小二目送他二人深夜出了门,和掌柜的嘀咕了几句,也不敢多说,害怕提及闹鬼的事情,惹得掌柜的发怒,毕竟掌柜的小女儿也是这么丢的...... 虚掩了门,就着门口的一张桌子趴了下去,准备再打个盹儿,就能熬到天亮了。至于他们的门牌钥匙,他就放在柜台处,等明儿个天亮了自然有其他店小二换班告诉他们。 ...... 与此同时。 独孤诣、徐建、刘伯几个人家所在航船也正在明水江转南柳江的江面上,已经夜深。 三人还在大船阁楼上,雅间之内,相谈甚欢,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就在熏熏欲醉之时,刘伯问了独孤诣一句,“二哥,你都给了小雨十四式的剑诀了,为何不余下的九招剑诀一并传给他呢?” 刘伯原本也是打算和小雨来西南调查闹鬼的事情的,可在半路探望瘸老徐的时候,遇见了他的二哥,便是独孤诣,既然二哥有邀,刘伯自然不会推辞,便在康州渡头,和小雨一行分道扬镳去南海了。这才别了半日,倒有些想念这古灵精怪的小子了,故而提了一句。 独孤诣举杯豪饮了一口,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水,嘀咕道:“这小子人还不错,只是又不是我的徒弟,一声师父不叫的,就给了他我毕生所创的剑法绝学,实在有些不划算...”话没说完,一个大大的饱嗝上来,独孤诣咕噜一下子,吞了一口口水,继续道:“若是咱们这次能顺利找回我这老脸上的面子,胜了那老和尚,待日后回了中原,去会一会那臭棋篓子,再考虑传他不迟。” “来,喝!咱们继续喝!说起来也是,俞流飞那小子是真的蠢!二哥就摆在他面前不知道,还傻傻的求着我说书.....哈哈哈”瘸老徐端起酒杯,骂了一句,随后借着酒劲儿,喊道:“喝!咱们喝,这壶 下去,就不喝了,要醉了!!” 他没等独孤诣和刘伯举杯,自己就着酒壶,咕噜噜灌了几口,再也说不得其他话了,倒头便在地毯上呼呼大睡起来。 ...... 第七十九章 刀家寨(1) 二月初三,惊蛰。 《周礼》云:“凡冒鼓必以启蛰之日。”是以:惊蛰,孟春之中也,蛰虫始闻雷声而动;鼓,所取象也;冒,蒙鼓以革。 小冬行山,潭城城郊,梨花市集。 晨。 今天的天色要比以往的要更加阴沉一些,山里雾气很重,朦朦胧胧的,蔓延到了市集,遮了好些青瓦小街。 若说梨花集乃是优雅坐在小冬行山这条长廊上的青涩姑娘,那这断断续续的薄雾便为这位姑娘穿上了一身轻纱,也平添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幽怨。 幽怨着什么呢?自然是幽怨这春雷迟迟不来唤醒还在沉睡的万物,亟待万物复苏。 ...... 山行酒家。 二掌柜和温三已经被接班的大掌柜和另一个店小二替换了下去。 酒家的大门也拉开了去,等着来来往往的食客。 酒家酒家,自然是卖酒也是家,卖酒之地乃是饫甘餍肥之地,家者住宿之地,所以酒家自然也作饭馆也作客栈。 大掌柜乃是个干瘦的老头子,正带着一干店小二在用早饭。 中间一大盆的馒头包子之属,旁边又是一盆熬得并不稀拉的稀饭,一碟子泡菜,再无其他。 大掌柜咀嚼着手里的馒头,又喝了一口稀饭,随即拿着筷子,指着刚吃过的一个小二嘀咕道:“周犊子!今儿个惊蛰,你上西街去,给店里买些个窖藏的梨来大家伙吃了润肺,还有要买一只纸白虎和香,今天要祭。” 那店小二是个个子不高的小胖子,脸上经冬皴裂了好些皮,还一块块的结痂呢,红扑扑的,听了大掌柜的要买梨给大伙儿吃,笑嘻嘻的跑大掌柜面前领钱去办事儿。 惊蛰乃是民间节气,乍暖还寒,气候干燥,很容易就让人感到口干舌燥,故而食梨。至于祭白虎,传说中白虎是口舌、是非之神,每年都会在这天出来觅食,犯之则在年内遭邪恶小人兴风作浪,阻挠前程发展,引致百般不顺。因此大家都要买份纸料,内含纸老虎,在门口和香火一并烧了拜祭,讨个吉利。 “惊蛰嘛,照例还是要吃梨和祭白虎的。”大掌柜一边嘀咕一边摸了一把碎银子给他。 店小二收了,满心欢喜的出门去,不巧和撞到了两个提着灯笼的年轻人。 店小二急忙退开,对着两人喊道:“对不起对不起,两位客官,这是?”店小二忽然想起交班的时候,温三让自己留房的两人,急忙道,“两位客官,可是小雨客官和俞客官?” 小雨点了点头,他和俞流飞两人在山里奔波了一夜,临早还去了一趟那峡口,峡口离岸边较近,从距离上看,掳走萧潇的贼人该就是从那个位置上的岸,可他们两人几乎跑遍了整个小冬行山,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无奈之下,两人只得准备回客栈睡上一觉,等醒了再做打算。 那胖小二着急去买东西,胡乱从怀里摸了几下,薅出了他们两人的房牌,递了上去,“温三给我说了,叫两位客官若是今晚还要住的话,得加钱,昨晚你们虽然没住,可东西在里面,钱也不退。咯,你们二位要继续住的话,交钱给我们大掌柜便是。”说完他便转身跑市集去了。 大掌柜瞅了瞅两人,给身边一个店小二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去招呼。 那小二迎了上来,结果小雨和俞流飞两人手里的灯笼。 大掌柜用手绢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缓缓站了起来,年事已高,行动不是很方便,走得也慢。 他招呼两人道:“你们两个小伙子可找着你们的妹妹了吗?” 小雨摇了摇头,对着大掌柜道:“有劳掌柜的,再续住几宿,我们准备睡了一觉醒了再去山里找找去。”没等大掌柜走到柜台,小雨先走到柜台,从怀里摸出钱囊拿了一块十两的银子放在柜台,“这银子先押着,房间只管给我们留着便是。” 大掌柜步履蹒跚的走到了柜台,拿出账簿,缓缓点了点头,继续道:“人丢了可不好找哦,我们家老二的小女儿也是坐船去她姥姥家被人贼人掳走的,可好找了几天也是没找着。” 小雨问道:“可是离这里十几里路的那个峡口?” 大掌柜点了点头,回道:“是啊,就是那板栗湾那里,这些天市集上好些有小孩儿的都不坐船了呢,更有的便是把孩子锁家里,连私塾都不让去了。” 小雨不着急睡觉,继续问道:“二掌柜丢孩子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嗯...一个月前,我记得是过了三天,第四天才在山上找到的,可怜我那小侄女儿了,太惨了。”大掌柜说完抹了一把老泪。 俞流飞可没心情听这老头子犯啰嗦,对着小雨道:“走吧,小雨,我们赶紧去睡一会儿,等下醒了便又上山找去。” 小雨回道:“俞大哥,先不着急,你先去那边吃点早饭去,我和大掌柜再打听些事儿就过来,咱们吃饱了再睡,免得醒了肚子里没东西,饿着可不好找人。” 俞流飞闻言,看了看那边桌上准备好的包子馒头之类的早点,点了点头,转身奔着那边去了。 小雨站在柜台边上,又问掌柜的道:“大掌柜,再多问两句,您老人家可知道这山里有什么强盗贼人之类的吗?” 大掌柜闻言,皱眉,想了想,嘀咕道:“说起强盗来,北山那边确有一个寨子,唤作刀家寨,里面住的一窝山匪,个个长相凶恶,不过他们不打家劫舍,很少出现在南山这边,传闻他们只劫官家的东西,这是民间忌讳,说不得,说不得,我也不清楚咯。” 小雨皱眉,心里暗道这南边还有这么一窝打劫官粮的寨子,等下午醒了便去看看,是不是里面的问题。 “多谢大掌柜指点。”小雨对着掌柜的道了一声谢,就准备转身过去吃早饭。 大掌柜摆了摆手,语重心长叹道:“不碍事,不碍事,你们两个小伙子看上去也是走江湖的,你们便去那寨子试试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你们妹妹,不过别抱太大的希望,毕竟闹鬼的事情才半年,刀家寨都在那山里二十几年了,多半和人家没有关系的。” “好,您老人家先忙,我们用个早饭,睡醒了便去北边瞧瞧去。”小雨抱拳,说完之后往俞流飞那一桌去了。 第八十章 刀家寨(2) 狼吞虎咽的吃完早饭,两人各自回屋,约定好谁先醒来,便叫醒对方,然后一路再上北边去。 两人回房打了一盆水,胡乱的洗了盥洗了一下,和衣倒头便睡。 时间到了中午,山行酒家客来人往的,热热闹闹,人声鼎沸,吵醒了正在熟睡的小雨,小雨惊坐而起,薅起长剑,瞥了一眼竹筒扁担,抓起来,翻身上了瓦顶,将之藏在房间的屋脊横梁之上,毕竟白天都在外面,若是被小二当成了店里的扁担拿走了,发现了其中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事。 藏在了横梁之上,一来可以防止别人误拿,二来若是出去做事情,耽搁久了,再回这家酒馆,也能找到这藏了寂灭剑的扁担,毕竟不会有人没事翻到客栈横梁上去玩的。 年初离开大龟山何家村的时候,原是要将此剑和七杀令一并留在家里的,可转念一想,又觉着带上了在情况紧急之下可以用来防身,谁知俞大哥一直跟着,除了充当一根普通的扁担,它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小雨和俞流飞原是要先赶往墨韵山,告诉自己师父,十大剑宗之一的羽宗的事情的,可如今阴差阳错的倒了黔州地界,小冬行山就紧靠这冬行山北侧,也不知珞珞的哥哥离坤和那二长老离俊还在冬行山否,年前一别,他们是要来冬行山救那棋医孔阁的。 珞珞则是和他父亲一路要去落空山找无计道人求医,也不知道她父亲身上的火毒可解了没有...... 眼下萧潇莫名其妙的被抓走,也不知下落,他和俞大哥还得抓紧时间找她才好。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再花几天时间的脚程去冬行山南边,去那玄天教看珞珞他哥的情况的。 ...... 小雨在俞流飞门口敲门叫醒了俞流飞,两人去找掌柜的,随便炒了两个小菜胡乱吃了,填饱肚子,拿了配剑,去马驿买了两匹快马,一路向小冬行山北边走。 他们昨天只是在小冬行山主峰这一侧来来回回找,脚程不过几十里路。 小冬行山可不小,南边乃是主峰,北面有个侧峰,当初二掌柜的派人找了女儿的几天都是在南侧主峰找的,因为北边侧峰乃是刀家寨的地方,他们不敢去。 刀家寨不扰民,自然民也不会去扰他们,匪民相安多年。 小冬行山北侧峰和这边南侧主峰之间隔了一道明水江支流,唤作横江。 横江绕着北侧峰流了大半圈,北侧峰的再北侧则是那烂岩山的南侧悬崖,无法逾越。刀家寨依山伴水,借助天堑之势而建,确实找了个安营扎寨的长久好地方。 小雨和俞流飞一路问着行人沿着马道往小冬行山北侧走,过了梨花集,便是蜿蜒崎岖的山路,从偶尔有一两家炊烟,到了寥无人烟的山路,他们骑马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小冬行山两峰交接之地。 此处便是一个峡口,两边不是陡峭的崖壁,而是那种浅滩密林,骑马可以到得了江边,只是无法过江岸的那边去。 不远处一座横跨江面的吊桥,约莫丈许宽,长约二十几丈,眼前的大江便是明江支流横江。 小雨和俞流飞找了一处树林,将两匹马栓了,准备去桥上看看,因为桥的对侧就是刀家寨的寨门。 小冬行山分南北两座山峰,眼下南峰被他们两个找了个遍,根本没有找到过人,那么这北峰兴许就是关键的所在。 桥对面乃是山寨修建的石头城墙,桥端处的城门便是寨门。 城上并无人看守,只有一旗风旗迎风飘扬,上面写着‘刀家寨’几个大字。 他二人缓步沿着吊桥走到了寨门口,才发现寨门口侧右侧还有白灰浇筑的一行大字,上面写着:‘姓阮者与狗不得入内。’ 朱漆铜门上挂着两个拳头大的圆锡环,一看便知道是用作敲门用的。 俞流飞走在小雨前面,两人行至城楼门下,俞流飞转头看了看小雨,意思就是我可上去敲门了。 小雨点了点头,两人站在刀家寨大门口。 “咣当咣当......”几声下去,刀家寨的看门小厮惊的从城楼上跑了出来,看着下面两人。 但见那小厮喊道:“你们两个干啥的?瞎敲啥门呢?” 小雨抱拳拜道:“舍妹走丢了,寻了几个山头都没见着人影,寻到此处,特来拜山,问问寨中,有没有见到过。” 那小厮手里拿着红缨刀,对着底下喊道:“有毛病,找人找到刀家寨来了,我看你两个配剑,也不是寻常农家人,看样子倒是来找事儿的,别吃饱了撑的,赶紧滚。”小厮说完,转身便离开,回城楼阁楼去。 阁楼里,两个和他一样打扮身着盔甲的小厮正在喝酒吃肉,见了这小厮回来,其中一个问道:“什么人?不是罗秃子那瘪三儿?” “嘿,不是,那秃子是去找道士的来做法事的,楼下来的是两个配剑的年轻人,说是妹妹走丢了,跑这儿来,让我给轰走了,来来来,继续吃,管他娘的那么多。”这小厮将手中红缨刀靠在一侧墙边上,搬了凳子,继续坐下喝酒吃肉,没有搭理小雨二人。 小雨和俞流飞见那守门小厮不搭理,只得另某他法,两人看着城楼,倒是不高,只两丈许。 两人相视一样,准备凭借轻功翻墙而上,可就在此时,不远处锣鼓喧天,极其吵闹。 两人转身看去,是一行人敲锣打鼓往这边来了,他们只得沿着吊桥往回走,待走到牵马的地方,那一路敲锣打鼓的人也正好走到路口。 俞流飞和小雨就站在马道边上,准备给他们让路。 走在前面的乃是一个戴了帽子的家伙,乃是引路人,也正是那守楼小厮口中的罗秃子。 罗秃子站在一侧,对着身后道士说道:“诸位道长,过了前面吊桥就是咱们寨子了,还请诸位进了寨子跟紧我走。” 他后面便是一群穿着道袍的道士,一共六人,站在前面的乃是黄袍方帽的道士,一手里拿一柄长剑,一手高举一个三清铃,边走边摇,当下听那戴帽子家伙说话,他便停了手里铃铛,后面跟着的五人也跟着停了手里活计。 其余五人通一色的黑色道袍,也是方头帽,一人拿幢幡站在为首黄袍道人一侧,一人拿铜锣紧跟其后,后面三人依次跟着,一人脖子上挂着鼓,一人手里拿着木鱼,一人拿着黄铜镲。 此番行头,正是为死人做法事的。 为首的黄袍道士回道:“罗先生只管带路便是。” “再多一句嘴,黄道长!你带的诸位道长里面没有姓‘阮’的吧?咱们寨子大当家的生平可最恨姓阮的,见了必定杀了,问清楚了,免得诸位道长中有人遭殃。”罗秃子询问道。 为首的黄袍道士一捻长须回道:“自然是没有的,罗先生前面带路便是。” 小雨和俞流飞见了他们,尤其是那黄袍老道士,小雨觉着有些眼熟,两人便勒马停了下来,看着他们。 那黄袍道士回了罗秃子的话,转身瞥了一眼身侧两个骑马的,立时锁眉,瞪着小雨骂道:“是你这个小杂种!还我钱来!” 小雨定睛一看,原来还真是个熟人,正是那日自己骗了他钱财的道士,也是魔教四鬼伙同他抓了孔阁的道士——黄道灵。 第八十一章 刀家寨(3) “哟,黄道长,这是身兼数职啊,又要替人算命,又要替人做法事,在下佩服、佩服!!”小雨笑嘻嘻的讽刺他道,“我就说大前天遇到了魔教苏丙的那几个家伙,怎么就没瞧见你呢,原来你这是来这里给人做法事了,您老人家挺忙!” 黄道灵冷冷的瞥了一眼小雨,随即转身将手中的三清铃递给了身边拿幢幡的道士,随后对着他们说道:“你们几个先跟着罗先生去寨子里做好准备,我和这位杂毛有些过节,待我和他们说清楚了,再来与你们汇合。”黄道灵行走江湖多年,从来都是他骗别人的钱,这小杂种还敢骗自己的钱,简直不要狗命了,那日帮魔教的几个杂碎抓了孔阁,没有机会收拾他,今天倒好,在这里遇上了,定要杀了他才好。 黄道灵说完,手中长剑一挥,指着小雨骂道:“小杂种,你下来说话。” 罗秃子见这架势,乃是要干架的形势,忙带着几个道士走,几个道士倒也识趣,急忙跟了上去,毕竟他们只是这黄道灵雇来做法事的,犯不上为他和别人打斗。 罗秃子临走时候,关切了一句,“黄道长小心,你老人家收拾完这里的事情,就来寨子门口报我罗从英的名字便是。” 黄道灵闻言,抱拳说道:“有劳罗先生先了。” “不碍事,小事一桩。”罗秃子说完,招呼着几个道士走,一干人等,沿着马道往吊桥上去了。 小雨听了黄道灵招呼,呵呵笑了两声,正愁不知道怎么进寨子,这就送来一个,不等黄道灵再骂,他笑嘻嘻的跃下马来。 俞流飞自然也是认识这黄道灵的,毕竟当初他和小雨坑了他算命的帆布袋,那里面的银子可不少。 看着小雨下马,俞流飞也急忙下了马,准备应敌。 黄道灵手中的剑以及架好势头,迈开腿便要刺向小雨。 小雨急忙连退了几步,一脸高兴,媚眼横飞的笑道:“哎哎哎,等一下,黄大仙师,且住手。” 黄道灵看着这小子一脸贱笑,心里暗骂,这小杂种,遇着他准备好事,丝毫不给小雨说话的机会,抬手就准备冲上去。 小雨连忙从怀里摸了一把银票出来,格挡在自己面前。 黄道灵的剑刚好刺刀银票前面,顿住了。 小雨伸手轻轻拨开黄道灵的剑锋,笑嘻嘻道:“怎样,黄大仙师?这可是上千两银票啊,咱们谈谈?” 俞流飞不解小雨这一番操作,十分疑惑,不是要开打了吗,怎么小雨又拿出了一叠银票来。、 小雨这才笑嘻嘻的将丢在一边的马绳子捡了起来,对着俞流飞道:“俞大哥,咱们先去把马拴好。”随即转头对着黄道灵道:“黄仙师,您老人家等一下,我们先把马儿拴好,再和你好好谈谈。” 俞流飞转身牵了自己的马和小雨往一侧树林边上走,要把马拴在一个腰粗的松树上。 黄道灵手里拿着剑指着小雨两人,在他们身后跟着,骂骂咧咧的。 小雨和俞流飞拴好了马,小雨随即将腰间配剑拿了起来,对着俞流飞小声道:“俞大哥,等下你守好那边的路,别让他跑了,咱们要活捉他。” 俞流飞看了看那边的马道,小声回道:“放心吧。” 黄道灵耳朵机灵,皱眉骂道:“小杂种,你嘀咕什么呢?还不将银票奉上来交给爷爷。”随即说完,便挥剑向小雨背后刺了过去。他看了看小雨手里的银票本来犹豫了片刻,这时候听他二人如此小声商量,便打定了注意,要杀了两人,再搜刮干净他们身上的钱财。 小雨早已做好拔剑的准备,一个侧身避开黄道灵刺过来的剑,随后拔剑而出,斜下身去,顺势一招《云剑诀》中的第二式‘风来云流趁谷若龙行,云作风来卷山过隙紧。’使了出来,这道士的本事不低,‘姜诣’老先生传授给自己的剑招口诀还不太熟悉,正好可以用这老道士来练练手。 小雨就势瞬间和老道士过上了招,一边打一边喊道:“俞大哥,守好了路口。” 俞流飞奔向那边路口,对着小雨喊道:“守好了,你放心和他过招便是。” 黄道灵一边挥剑和小雨缠斗,一边喊道:“小杂种,交出你身上的钱财,老夫绕你们两个不死。”黄道灵此番说辞已经有些没了底气,毕竟这几招下来,他发现这小子的剑法极其精妙,他学的剑术根本不够用。又听这小子在叫那傻大个守好路口,看来是要抓自己不成。 小雨接连使出了好几招‘鹞子翻身横展翅斜飞,百尺竿头穿云龙转首。’,‘苍龙立松破针叶八方,一剑若万箭天下我尊。’....... 每一招招式变化极其精妙,眼看便要伤及黄道灵要害,急忙改招收剑,要说天元四子剑的剑法可以胜过这老道士的剑法的话,那么姜诣老先生传给他的口诀配上他以前的‘残剑十八式’的剑招,却是可以碾压这老道士的了。 足见‘姜诣’老先生口中的‘云剑诀’比自己师父的‘天元四子剑’要厉害多了。 黄道灵眼见自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可那小子就是不取自己要害,总是在关键时刻收手。 又是几招过去,黄道灵没挨着剑伤,却挨了不少小雨的拳脚,收剑便是一拳,侧身便是一脚,他已经被这小雨踢得腰酸腿疼,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黄道灵急了,心里暗道:这小杂种,要杀要剐直接动手便是,感情这是拿自己练剑玩呢?气的脸红脖子粗,直接不再出手,手里长剑往地上一扔,骂道:“小杂种,要杀便杀,老夫就站着了,要是眨一下眼睛,我叫你爷爷!!你这一直揍我是几个意思?他奶奶的,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小雨见着臭道士扔了手里的剑,自己也收了剑,从怀里摸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在黄道灵面前晃了晃,笑嘻嘻道:“黄仙师,帮我们一个忙,这银票便给你如何?这是定金,事后再给你三百两如何?” “少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用不着在这里假惺惺的。”黄道灵骂道,“就你那德性,我可信不过你。” 小雨将手里银票递了上去,一本正经道:“不骗你,只要你老人家带我们进这刀家寨去,钱保准给你。” “真的?”黄道灵眼睛一脸,一皱眉,仔细问道,可这一问,脸上被小雨揍青了的右眼疼了一下,疼得‘嘶’了一声,双手急忙往脸上搭,可又不敢下手去揉。 “真的,看样子你老人家是要去寨子里做法事,如此一来,你就说我两是你的新手的小道士便可,带我们进刀家寨去看看。”小雨将手里的银票塞到了黄道灵手里。 黄道灵将信将疑的收了,眼下自己打又打不过他两,除了带他们进去,还有得选吗?不答应,只怕命都没了,只得嘀咕道:“好吧。” 三人整顿了一下仪表,收拾东西,牵了马,就准备往刀家寨去。 刚要出发,小雨又贼笑着问他道:“黄仙师,再问你个事儿呗?” 黄道灵还在揉自己屁股,看着小雨一脸贱笑,趔趔趄趄退了两步,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防备这小子又要揍自己,小心翼翼问道:“你问?” 小雨问道:“那日被你抓走的丰花汀棋医孔阁在哪儿?” 第八十二章 刀家寨(4) 这时候的黄道灵已经走到了水边上,找了两个大鹅卵石站稳,蹲了下去,正在捧水洗面,借着镜子一般的水面,照自己被小雨揍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一边照一边轻轻的揉。 黄道灵听了小雨的话,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嘀咕道:“放心吧,那老家伙在冬行山吃好喝好的,好着呢。” 小雨闻言,骂道:“你抓孔阁做什么?你也是魔教的?” 黄道灵闻言,转身瞥了小雨一眼,这时候的他已经整理好自己凌乱的头发,除了鼻青脸肿没法处里,作为一个道士来讲,其他地方都已经‘仪表堂堂’了。 他一甩手上的水,回道:“抓那老家伙自然是要他治病,亏得你小子在他那经络阁里数落了那老东西一顿,不然被我抓冬行山来,又怎么会心甘情愿为我儿子治病。说起来,老夫还得感谢你这臭小子。至于我嘛,江湖闲人一个,自然不是魔教的。” “你不是魔教的,怎么会和魔教的几个护法关系那么好?”俞流飞在一侧皱眉疑惑问道。 黄道灵捡起地上自己的剑,袖袍一拂,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回道:“照你们这么说,你两都是那铸剑离宗的弟子咯?” 俞流飞“哎”了一声,撇嘴道:“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乃是正儿八经的棋狂封弈的弟子,是对弈谷人士。我们只是和离珞姑娘认识,怎么能是离宗的人呢?” 黄道灵学着俞流飞的口气道:“那不就得了,老夫乃是正儿八经的江湖闲人,无门无派,怎么能是魔教的人呢?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了我们魔教的关系好了?我们也只是认识。” “那你们那日合伙儿抓孔老先生?”俞流飞又问道。 小雨正想说话,可巧俞流飞将自己想问的全都问了,便没有多言。 只听得黄道灵解释道:“我们的目的相同,自然一路动手。” “魔教的几个家伙也是要抓孔阁?”小雨疑惑问道,“魔教里面也有人需要孔阁救命?” 黄道灵皱眉,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摆了摆手,回道:“那是自然。”随即转问小雨道:“你们两个小子呢?为什么要去刀家寨?” 小雨回道:“我们有个伙伴是个小姑娘,在这附近被人掳走了,除了那寨子里没找过,其他地方都找过了,所以想进去看看去。” 黄道灵皱眉,嘀咕道:“小姑娘?嗯,对,最近半年多,冬行山连着的这一带地方,都常常有小孩子走失,说是闹鬼闹的厉害。” 小雨压根儿就不相信这世上有鬼,皱眉问道:“少给我扯鬼不鬼的,我可不信这个,你来这刀家寨做法事,莫不是刀家寨也走失了小孩儿?” 黄道灵摆了摆手,回道:“我听那罗从英说的是死了个二爷,能叫二爷的应该不是个孩子吧,再说了,刀家寨在这片的名头可不低,谁敢去掳寨子里的孩子出去?也就是来做个法事。” 小雨笑道:“看来你老人家对这地儿挺熟悉嘛!” 黄道灵带着二人一边走,一边回道:“那是,老夫的家就在山那边的梨花集里,能不熟悉吗?” “哟,原来还是本地狗呢,怪道敢乱咬人。”小雨讥讽他道。 黄道灵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不生小雨的气,嘀咕道:“小杂毛,你少扯这一套,是你先骗老夫的钱袋子,我才要收拾你的,什么本地狗不狗的,别搁哪儿扯犊子。” 小雨又问道:“那珞珞的哥哥离坤一行可来过冬行山?” “来过啊,怎么没来,还有那长得丑的什么长老,好像是叫离俊啥的,带着几个离宗的小杂毛,非得上冬行山要人去,丢人,只可惜连山门都没进得去,就被我那......”黄道灵说道这里顿了一下,改口道,“就被冬行山守山人打回去了,只怕没个十天半个月没法下床了,自那以后就再没去玄天教闹过。一来,听说离坤他爹的毒,被医圣无计道人的弟子给解了,二来,孔阁听说离败的火毒解了,便让他们早些回去,他还要留在冬行山一段时间。” 俞流飞闻言,嘀咕道:“留在冬行山干啥?为魔教的人治病吗?切,魔教的人能死几个算几个,省的出来为祸江湖,瞅瞅他们那些家伙,都练得什么武功,一个个阴阳怪气,看着九瘆人。” 黄道灵听了,瞥了一眼俞流飞,嘀咕道:“你个二楞子,你懂什么,魔教的就一定都是坏人?那些个名门正派的就一定都是好人?呵呵,人面兽心的多得去了,从做人的方面看,魔教的人虽然不是东西,可人家坏事都是坦坦荡荡干的,哪像那些正派的伪君子,一个个的衣冠禽兽,背地里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小雨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嘀咕道:“话糙理不糙。”原本他们打算救了萧潇之后,便去冬行山那边看看,若是离坤还在,便帮助他搭救孔阁的,可如今听黄道灵这么一说,倒是不用多此一举了。再者珞珞作为自己的朋友,她父亲身上的毒也解了,也是件好事情。 如此一想,小雨微微一笑,左手拿着剑,可右手总是想薅点路边杂草衔着玩,可惜他们已经上了吊桥,两边都是桥栏杆,哪里有什么狗尾巴草给他拔呢?他听黄道灵说珞珞的哥哥离坤他们回去庐山去了,心下不是欣喜,打心眼儿里讲,反倒是有些轻微的失落。 珞珞这丫头长得听俊,可就是有时候虎头虎脑的,神经大条了些,倒不是傻,只是涉世未深,不知道喜欢捣鼓火折子的毛病改了没有..... 想到这里,小雨又想起了老头子和袁师父说过的话,“等你小子不想去混江湖了,就找个媳妇儿带回来,咱们也搭个大房子,等你两生一窝崽子,给咱两养养老,我们也体会一下含饴弄孙,有人膝下承欢的温馨日子......” 每每想起这些事儿来,他总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在墨韵山山谷底下,和珞珞他们一起生活的日子,挺好的。 ...... “哎,到了,你们两个小子给我机灵点,等下进去了,就说是我新招的弟子,和我一起为他们家二爷做法事的。”黄道灵看着身边的这小子有些走神,急忙用手肘抵了他一下。 小雨这才回过神来,和俞流飞一起回道:“好。” 黄道灵示意俞流飞去敲那锡环门铃,俞流飞老实巴交的去了。 城楼上的那守门小厮又跑了出来,瞅了瞅三人,手里都拿着剑,尤其是那两年轻的小子,不就是刚才来找人的两个家伙么,于是喊道:“滚滚滚,说了找人别来我们寨子。” 小雨和俞流飞没说话,黄道灵抖了抖道袍,抱剑拜道:“小哥,他们不是找人的,他们是贫道的两个弟子,我们一行是来为贵寨二爷做法事的,我的五个弟子先行跟着罗从英先生进去了,我这带着两个弟子赶路晚了些时候,还烦请通报一声。” 那小厮闻言,点头道:“罗秃子已经给我们打过招呼了,说是有报他姓名的仙师来做法事,放行便是。你可是黄道灵黄仙师?” “贫道正是!”黄道灵作了兰花指揖回礼说道。 “稍等,我这就下来为黄仙师开门。”那守城小厮回道。 第八十三章 刀家寨(5) 守楼小厮开了门,迎接三人入内。 “黄仙师这是......?”守楼小厮看着黄道灵红肿的右眼,指了指,问道。 黄道灵摆了摆手回道:“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不碍事,不碍事,前面带路便是。” 守楼小厮唤来一个打杂的小厮,对着他道:“你,带着黄仙师往寨中主殿去,他是方才罗秃...罗管家在梨花集上请来做法事的仙师,和前面一拨五人是一道的,带过去便是。” “好的。”那等在一边的小厮转身对着黄道灵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黄仙师,这边请,小的唤作小徳子,负责照顾你们这几日法事的饮食起居,你们有什么事情,吩咐给我就好。” “有劳小哥了。”黄道灵抱拳回道。 三人被小德子带着,沿着寨子内的一条马道,徒步而行,穿过几处竹林,又过了几个阁楼亭台,转上路上行,这才到了一处军营一般的地方,门口有守卫看着,里面乃是阁楼寨子,看样子是到地方了。 罗从英从不远处迎接了上来,他的头上已经用麻绳绑了孝布,其手里还拿着一根麻绳和一块白孝布。 走到跟前,他将白孝布递给了小德子,叮嘱道:“抓紧时间系上。”随后对着黄道灵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疑惑道:“黄仙师,这是....?还有这两位又是怎么回事呢?” 黄道灵黄色大袍子一挥,负剑身后,单手做了个拈花式,回道:“贫道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在了河边鹅卵石上,摔了眼睛,至于这两个小子,我已经收服了他们,现下他二人已经成了贫道的弟子。”黄道灵说完,给小雨和俞流飞使了个眼色,继续道“你们两,这位乃是寨子里的管家罗先生,还不打个招呼?” 小雨和俞流飞急忙学着黄道灵负剑身后,单手捻着手指,对着罗从英异口同声道:“见过罗先生。” 罗从英不知道如何回礼,连忙双手合十对着三人抱拳道:“见过两位小道长。” 罗从英指了指不远处挂了大白丧花的门楼,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黄道灵三人走了进去。只是心下犯嘀咕为什么黄仙师收服了两个弟子,两个弟子脸上没青一块紫一块的,倒是他自己脸上肿了不少,可毕竟人家又是寨主请来做法事的道长,他又不敢多问,只得罢了。 “小徳子,你先带黄仙师去他们的住处,等他们稍事休息之后,再来主殿见过寨主,准备法事事宜。”罗从英说完,对着黄道灵道,“黄仙师,我这去主殿忙活去了,由小徳子带你们去偏殿。” 黄道灵回道:“请便。” 三人去了偏殿,小德子带他们到了他们的住处,黄道灵见到了得在客厅的几个道士,安置好行李之后,给了小雨和俞流飞一人一套衣道士衣物,叮嘱他们穿在衣服外面,等下去主殿做法事,也好跟在后面学学。 黄道灵知道小雨两人的目的,小声附耳道:“你们二人等下跟着我们后面走几圈,我便叫你们回房间来取东西,到时候你们再去找人便是。” 小雨点了点头同意。 小徳子站在不远处,见他们说耳语,想来也是一些做道场法事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多虑的,几个乡野道士,能有什么岔子。 小雨和俞流飞二人披上道袍,手里原本就有长剑,只是黄道灵给他们换成了桃木剑,毕竟是做法事,黄道灵都将自己的剑换成了桃木剑,小雨二人的不换说不过去。 俞流飞有些好奇寨子门口所写的‘姓阮者与狗不得入内。’于是问小德子道:“小哥,为何这刀家寨姓阮的不能进来?” 小徳子闻言,小声给俞流飞解释道:“诸位不知,我们家寨主刀青青乃是女子,只因多年前遇到一个男子,唤作阮轻愁的,人称江湖百晓生,这阮轻愁和我家寨主情投意合,没过多久,就在一起了,正准备定终身之际,那姓阮的却在大婚当晚逃婚了,什么理由也没留下,寨主大怒,所以立下了姓阮的与狗不得入寨子的规矩。” 小雨听了,知道那阮轻愁是何人,当初江南跑得最快的家伙,小雨对他没什么好的印象,倒是那些门派的掌门,都觉着这个阮轻愁是个人才,也都同意这人的观点,小雨皱眉,询问道“这姓阮的为何逃婚?现下可知道原因了?” 小徳子回道:“当然知道了,后来听去走江贩货才回寨子的三当家说‘那阮轻愁乃是江湖浪荡子,是个打着云游江湖找失踪老婆的幌子,显得自己专情的伪君子’。寨主听了,气的那个哟....哎,反正后面只要寨主见着的人一问是姓阮的,便不管是什么人,都给杀了。当初那阮轻愁和寨主准备婚事的时候,他告诉大家伙是他只是个落魄的未成家书生,云游至此的。我估摸着那姓阮的是欺负我们大当家没出过这小冬行山,大婚前夜,听闻三当家要回来,怕他有老婆事情败露,连夜出寨子跑了......哎,可怜我们寨主咯....不提了不提了,诸位切莫宣扬,知道便是,也万万不可在寨主面前提那阮轻愁几个字,否则诸位的后果,就不用我在这里多说了,切记切记。” 当堂的八人都听在了耳朵里,黄道灵对着众人道:“这位小哥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吧?都给我好好的记着,等下若是谁犯了寨主的忌讳,被一刀杀了,我可不会多说半句。” “师父,我们都记下了。”其中五个道士齐声回道。 只有小雨和俞流飞没说话,其他五人皱眉看着他二人,他二人没说话,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雨只好拉了拉俞流飞袖子,两人齐声道:“记下了。”也没说那师父两个字,毕竟黄道灵不是他们的师父。 小德子这才带着众人去了主殿。 刀家寨主殿乃是个一大祠堂,主位上供奉着忠义为表的关二爷,主殿外面是个校场,约有二十丈左右。 黄道灵带着几人去见了刀家寨寨主和三当家的。 主殿中间摆着一口棺材,已经盖上了棺材盖子,棺材顶上点着三支粗香,烧得正旺,一侧立着两张椅子,一个茶几。 上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束身布绦英姿烈烈的寨主刀青青,看上去三十左右年纪,扎了几条粗辫子,头上绑了个束发大圆环,模样清秀俊美,身材浮凸,尤其是胸前耸立,呼之欲出,撑得衣服胀鼓鼓的。 下手坐着一个批麻戴孝的毛脸粗犷汉子,五大三粗的模样,厚鼻子阔腮帮子,胡子拉渣的,却穿得一身锦衣华服,带着方巾帽子,像个常年在外经商的,此人正是刀家寨三当家,唤作刀呈焕。 两人都面有忧伤之色,尤其是刀青青一脸无精打采的坐着,提起右手枕在茶几上,支撑着自己的脸颊,面有悲色。 小徳子带着黄道灵一行走到他们面前。 “当家的,三爷,这是罗官家去市集请来做法的道长一行。”小德子恭敬对着刀青青的说道。 刀青青瞥了一眼他不说话,倒是三当家的刀呈焕摆了摆手,开口道:“诸位道长,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罗官家在那一侧厢房备香蜡圆钱,有什么需要去找他便是,有劳了。” 黄道灵恭敬抱拳,回道:“寨主和三爷节哀,我这就带人忙去。” 黄道灵说完,转身对着身后一干道士吩咐:“各干各的,准备去吧。”随后对着小雨和俞流飞道:“你们两跟着我去挂三清像。” 小雨和俞流飞根本不懂做法事的规矩,黄道灵说了,他们只管先跟着做便是。 第八十四章 刀家寨(6) 民间丧葬,生者老则备棺,丧则放尸入内,请民间道士做法超度和安办埋葬之事,称办白事。 年幼者因鲜有子嗣,无人送祭,不是按正常白事的流程走,多是草席或芭蕉杆裹尸下葬,无人送祭,乱坑封埋,不做法事。 年长者则是按正常白事流程走,棺摆大堂,焚三香二蜡祭魂,请道士做法,子孙后代做祭守孝。 黄道灵一边带着小雨、流飞二人拉麻绳挂天地玄黄帖、挂三清像,一边给小雨和俞流飞普及这些民间俗礼,小雨则是见多了不奇怪,俞流飞则是听得津津有味。 刀家寨排行,爷字辈的一共三人,当家的刀青青,老二刀丹,老三刀呈焕,至于其他辈分的多是这三位底下的人手,都矮了一两辈儿,此处不多提。 用不得多少时辰,他们便将道场构建完毕: ‘棺材后乃是供奉的关二爷,他们没法将三清像挂在墙上,便在棺材后拉了一根拇指粗细的麻绳,用作正堂,将三清像挂了上去。 三清者: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 俗家规矩,棺材摆正堂居中,竖向,头向后,脚向前,脚向门口,有出远门之意。 棺材面前再摆八仙桌,立逝者灵位,上书‘刀家刀氏刀丹’。左右用半块萝卜插上祭祀,各焚三香二蜡,八仙桌靠棺一侧立方正太极八卦玄黄图,八卦两侧画着陆判和阎王,两边边角竖向写着一副对联。 上联书‘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下联书‘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八仙桌上摆着一碗酒,一碗饭,一碟花生米,一碗卤牛肉。再往前面摆着三本经书,一本《三元水忏》,一本《渡人经》,一本《救苦忏》。 再有八仙桌两侧摆了两条高脚长凳子,左侧挂着铜锣,桌上摆着黄铜镲,右侧摆着木鱼和鼓。 桌上靠门正中边上摆着三清铃和桃木剑。 再往外,桌前地上摆着两列蒲团,一排三个,共六个。 再往外便是正堂外面了。 靠着门侧用三丈左右的大竹竿吊起了一个白色九层幢幡,幢幡上挂了五色丝绦,上面画着道家的各种符咒。 正堂门口又拉了一条六丈左右长的横绳子,上面挂着各色短幡。’ 侧面的偏殿上,又写了一张黄纸贴着,不过不是他们布置的,而是寨子里后厨需要安排的菜肴名单。 菜肴名单写着‘炖肘子’‘清蒸鸡’‘酱爆肥牛’‘卤鸭’‘凉拌三丝’‘炝肚条’......之类的,合计二十三个菜,最后一行备注了‘上等五加皮一桌三坛’。 诸事备完。 黄道灵安排四个小道士分别坐在八仙桌两侧,分别使用锣、镲、木鱼、鼓四样。他自己这则是拿上桌前的三清铃和桃木剑,站在正前方。 至于多出来的一个道士,则是在偏殿休息,作为其他几个道士的轮班的替补。 黄道灵乃是主持道长,没有休息时间。 小雨和俞流飞两人则是毫无经验可谈,只能站在两侧,看着黄道灵能折腾个什么光景来。 黄道灵这才对着小雨和俞流飞二人吩咐道:“你们两个弟子过来。” 小雨和俞流飞两人站了过去,作揖。 黄道灵继续安排道:“你们两个且回房去休息一会儿,待第一场法做完,你们师兄会来知会你们过来,你们且回房去找到下一场法事要用的双面刺绣五龙旗和香米碗备用,待你们师兄来叫你们用午饭的时候,便一并将之拿过来。” “好,我们这就回去。”小雨和俞流飞二人手持桃木剑,转身便要离开。 “手里的法器放在偏殿。”黄道灵看着要走的二人,叮嘱说道。 小雨和俞流飞转身,回道:“是。” 二人总不能叫这家伙叫师父,都觉着他不配,所以都只回了个‘是’。 那小德子见状,立马带着小雨和俞流飞二人回屋去,安排他们休息。 此时的时辰还没到正午,尚且有半个时辰才到午时,他们这时候只需要敲锣打鼓一段时间便可。 做法事要避开午时,所以午饭的点选在了午时。 至于避开午时的缘由,便是因为午时乃是太阳正当空的时候,亡魂易散。法场行刑选在午时三刻便是如此,因为午时三刻,有阳气最盛之说,传闻午时三刻的死人亡魂会被杀的烟消云散,不得超生。 小雨和俞流飞到了房间,小德子为他们拉上房门,叮嘱道:“两位小道长,你们且在这里休息半个时辰,待到午时用饭,我会来请你们的。” 小雨抱拳对着小德子道:“有劳小哥了。” 小德子忙摆手回道:“使不得,使不得,两位道长称呼我小德子便是,哪里敢当这个‘哥’字,我不过是寨子里一个打杂小厮罢了。你们且先行休息,我这就忙去了。” 小德子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而小雨和俞流飞根本不用在房间里准备什么,黄道灵做法之前,临走时候都给他们备好了放在一侧桌上了,他们只需要等小德子来知会用午饭的时候,拿出去便是。 眼下的时间,他们可不会用来睡午觉,他们是来找人的,小雨叫上俞流飞,两人推开窗户便翻了出去,直接到了后院。 这时候的刀家寨上下,都在前院校场为他们的二爷准备后事,后边自然就没人管了,小雨和俞流飞翻身上了瓦顶,小心翼翼探查着刀家寨的每一间屋子,尤其是柴房和带地窖的屋子,一个都不能落下。 他们时间也只有半个时辰,不能过多耽误。 ....... 正堂这边,黄道灵一个纵身上了八仙桌,左手三清铃,右手桃木剑,一身黄道袍,在桌上左左右右的来回踩着步伐,嘴里不亭的嘟囔着‘三元水忏’的经文,而四个分列两侧的道士则是一边敲锣打鼓,一边拉长了声音念着‘渡人经’和‘救苦忏’的经文。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黄道灵翻身跃下八仙桌,随着左边道士一声铜锣大声敲响,第一场道法‘引魂’宣告结束。 第八十五章 刀家寨(7) 此时的小雨和俞流飞二人也恰好翻了窗户,回了房间,小德子和一个道士这时候正好走过来敲门。 “两位小道长,偏殿那边请用午饭了。”小德子在门口轻声问道。 那道士乃是黄道灵花钱雇来的其中之一,他们和黄道灵不过是雇佣关系,没有多大交集,所以他这一趟过来,是帮着小雨二人拿桌上剩余的家当过去的。 五龙旗和香米碗都是晚上才用得着的东西,这时候来只是拿到偏殿去备用。 道士和小雨、流飞打了个照面,三人各自搬了桌上好些东西,一道去了偏殿,跟着小德子一路,将这些东西交给罗官家安置好了之后,这才往校场上去。 寨子里办白事,吃饭的地方自然是校场。 今日惊蛰,天气阴凉,校场上早已摆了接近一百桌的酒席,除了后山守门的几个守卫,看样子,刀家寨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 黄道灵一桌被安排在偏殿,乃是一个独立的房间。 罗从英陪着,罗从英告诉黄道灵,刀青青担心他们不喜欢山匪的气息,所以单独给他们备了一个房间,让他们在这里好生享用酒菜。 刀青青中间来过一趟,端了一杯酒进来,径直招呼黄道灵道:“黄仙师,二爷的丧事便交给你们了。来,诸位,老娘我就不一一给你们敬酒了,大家一起喝一个便是。” 众人端起桌上酒碗,一饮而尽。 五个雇来的道士,有两三个都喝了酒,时不时的瞥了一眼刀青青起伏不定伟岸的胸口,可都是碍于这个豪气的女人可不是善茬,不敢正眼看,生怕多看一眼,便会被剁了眼睛,可不看又觉着对不住自己这双眼睛,毕竟这时候她在咕噜噜喝酒。 此时的俞流飞也看直了眼睛,毕竟他还是个没去过青楼的年轻小伙子,看得血脉喷张是正常的事情。 小雨常常在青楼厮混,虽不曾碰过女人,可见过的也多得去了,刀青青漂亮而且丰满,他得承认,只不过还不至于让他挪不开眼睛。 小雨皱眉,拉了拉俞流飞的袖口,示意他别那么直愣愣的盯着人家寨主看。 俞流飞这才回过神来,夹了一筷子菜,送进自己嘴里,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刀青青倒是无所谓这些看向自己的眼神,转身拍了拍罗从英的肩膀,说了句“诸位道长就由罗官家照顾好,我先出去招呼大家去了。” 罗从英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大快朵颐起来。 ....... 方才黄道灵为小雨二人争取的半个时辰,显然不够,小雨和俞流飞找了半个山头,最后只在后山山崖口发现了些许端倪。 刀家寨后山紧靠着烂岩山的绝壁,他们的寨子好些房间都是依靠绝壁建成,小雨和俞流飞探查到了一处崖口底下,发现一道拱门,门口有四个侍卫轮流把守,从无间歇。 他们找遍了刀家寨,都没见着任何孩子的身影,唯有此处还没进去过,可有人看守,他们也不便硬闯,加上半个时辰的时间太短,他们只得原路返回了。 ...... 酒桌之上。 黄道灵吃了半饱,站了起来,指了指小雨和俞流飞,嘀咕道:“你们两个小子,跟我出来,为师有事情要安排与你二人。” 小雨和俞流飞自然知道是这老道士在为他们安排去山里找人的机会,当即站了起来,跟了出去。 其余几个道士不过是黄道灵花钱雇来帮他一并做法事的,年纪相较于小雨两个都都大了十岁不止,在他们眼里都是以和黄道灵平辈论交情的,小雨和俞流飞被叫了出去,都觉着是师父要教徒弟做事情,理所当然,所以并不在意。 校场外侧,黄道灵带着他们走到了一处僻静小路上,皱眉看着小雨和俞流飞问道:“你们两个小祖宗,可找着人了?” 小雨皱眉,回道:“没找着,后山崖口处,还有一个门进不去,有守卫守着,我们得想办法进去看看。” 黄道灵忙嘀咕道:“哎哟喂,我可求求你们两个了,你们可得晚上再去查探去,千万别被人发现了,否则我黄道灵在这一带的名声可就毁了。到时候说出去,什么黄道灵教了两个偷子徒弟,那可是断了老道在这小冬行一带的饭碗啊。” 小雨皱眉,瞪了他一眼,骂道:“坑蒙拐骗的事情你干得不少吧?你这名声用得着我们去毁吗?” 黄道灵摆了摆手,嘀咕道:“得了,小哥,我在外面坑蒙拐骗可没带上我们乡里人,做人嘛,总得给自己留点面子的。你们就行行好,适可而止行不行?” 小雨见他说得恳切,摆了摆手,回道:“罢了罢了,晚上我们再去探探。” 这时候罗从英从那边小跑过来,黄道灵急忙立正了腰杆,对着他们二人假装指点道:“做法事,第一步便是‘引魂’,第二步,便是‘下祭’,第三步乃是‘走水’,第四步‘游殿’,第五步才是‘下葬’,至于后面的守孝,便不是我们的事情了。” 小雨和俞流飞自然看到了罗管家的到来,急忙站直,佯装听师父教诲。 罗从英小跑到了他们跟前,对着黄道灵作揖道:“黄仙师,那边估摸着时辰已经过了午时了,还请您回去住持‘下祭’。” 黄道灵一捻胡须,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回道:“罗先生请。” “仙师,请。”罗从英回道。 四人并步回了正堂。 所谓‘下祭’,便是丧者的后辈备足祭祀所用的礼品,一一清点的过程,便是下祭。 黄道灵让小雨和俞流飞二人跟在他后面,等下帮忙清点物品,也算是给他们找了个活计,这还有半日的时间才到天黑,他可不想在这两个小子乱跑毁了自己的名声。 来刀家寨之前,黄道灵便已经算好了日子,今日惊蛰,晚间难免有惊雷之声,恐雷鸣灭了亡者三魂,所以惊蛰夜间并不适合做法事。这白天的半日的事情自然就多了起来,他们要做完法事的第三步‘走水’才能歇下。 至于‘游殿’和‘下葬’两步,便要等明日辰时初才能开始,是为惊蛰已过。 第319章 刀家寨(8) 未至晚间,小雨和俞流飞无法继续查探刀家寨,只得在黄道灵做法事的时候,跟在后面打混,搬搬东西,抑或在站在一侧看他们做法事。 所谓‘走水’,乃是给死者亡魂沐浴更衣的法事。 灵堂棺材前,摆一个纸糊的浴室,摆上干净毛巾和寿衣,一个装了热水的盆。 盆中立一半个圆白萝卜,上面插着三香二蜡,点上。 守孝的子孙跪在后面跪好。 法事开始之后,黄道灵带领几个道士开始敲锣打鼓,嘴里念起经文,用以召唤亡灵沐浴更衣之意。 待走水完毕,由跪在第一个的孝子端起备好的寿衣,焚烧干净,是为‘走水’结束。 ‘走水’一事,又花了一个时辰左右。 时候便到了晚间。 后厨已经备好酒菜,这时候已经端了出来,在校场上,众人又是一顿胡吃海喝,此处不再多言。 且说到了夜间,黄道灵予守孝的几个小喽啰点了一根长蜡烛,灯笼里面保护着,让他们几个轮守着便可,若是蜡烛燃完,便记得更换,是为点‘长明灯’。 长明灯之意,灯在魂在,万万不可熄灭。 惊蛰之夜,入夜已经微微风起,天上已经暗云涌动,大有雷意,想来今晚必有惊雷。 故黄道灵说惊蛰之夜不做法事,几个喽啰守着长明灯不灭即可。 待夜深了,小雨和俞流飞二人悄悄翻出窗户,二人沿着小径直奔刀家寨后山。 临崖窑洞口。 值更的守洞小厮都已经撤了,洞口的铁栅栏已经关上,上面加了一把指头粗细铁链大锁。 夜有微风无月,行动起来便不是很方便,加上天上阵阵惊雷,时不时又飘几点毛毛细雨。 两人带了火把,又不敢点,毕竟这里是刀家寨的地方,他们夜间若是拿火把行走,势必被人发觉。 俞流飞和小雨下了山丘小径,走到了洞口,两人摸了一个火折子吹燃,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了栅栏上的大锁。 “小雨,锁上了,怎么办?”俞流飞皱眉,拉了拉栅栏上面的大铁锁。 小雨皱眉,瞅了瞅铁栅栏,嘀咕道:“俞大哥,这把锁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咱们得先找一根细铁丝儿。” “找细铁丝干什么?”俞流飞皱眉问道。 “开锁,用一根细铁丝我便能开了这锁。”小雨回道。 “咦,想不到你还有这般手艺。”俞流飞称赞道。 小雨嘀咕道:“当年跟着老头子学的。快找找,俞大哥。” 两人就着一根火折子在窑洞口找来找去,始终没能找着,俞流飞心下犯嘀咕,小声嘟囔道:“这破栅栏,谁他娘的修的,全是浇筑的,也没个铁丝啊。” “找铁丝干嘛?”这时候一个声音在俞流飞耳侧小声问道。 俞流飞还拿着火折子专心的看着栅栏上的每一个接口处,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根细铁丝,听了这话,随口回道:“你不是要拿来开锁吗?” 那人闻言,伸手递了一串东西到俞流飞面前,摇晃了几下,“开锁用钥匙啊!”。 俞流飞拿过手里的火折子,左手盖着,生怕这点毛毛雨给它淋湿了,这大晚上的,要是淋湿了就啥也看不见了。 俞流飞转过来看了看,借着火光,看清楚了这摇晃的东西,原来是一串钥匙,俞流飞欣喜道:“咦,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哪里找到的?” “可不是嘛,我自然有这里钥匙。”那人又小声回道。 俞流飞这才感觉不对,感觉小雨的声音不对,小雨的声音没有这么粗,这声音俨然就是个三十多岁的人说的。他原本蹲在那里找钥匙,正要起身看看什么情况的时候,脖子上一阵冰凉传来,便听到了一句 “别动。” 一句‘别动’之后,他们的周围瞬间亮了起来,火把林立,照得此处通明。 俞流飞这才反应过来,和他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刀家寨的守卫。 “起来,站好,你们两个小贼。”那守卫的刀依旧架在俞流飞脖子上,只是拉了他站了起来。 俞流飞这才看到小雨就在一侧,脖子上也架了一把长刀。 俞流飞皱了皱眉头,嘀咕道:“原来被埋伏了。” 小雨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自己脖子上也被人用刀卡着,他完全没想到这群守卫早就在这里埋伏好了,就等他两上钩,这下完了,都被抓了。 “我就说嘛,下午就瞅着这两人鬼鬼祟祟的,我一猜他两就是奔着咱们的仓库来的。”一个小厮从那守卫后面站了过来,嘀咕道。 那守卫点了点头,称赞道:“不错,你小子总算机灵了一回,晚点去我账上领几两银子赏银去。” “好勒!谢谢葛三哥。”那小厮高兴的去了。 小雨和俞流飞下午出来探路的时候,倒是完全没有想过:他两翻墙的时候,被一个蹲坑拉屎的小厮透过门缝全部瞧在眼里。 这时候被抓了,只能认栽。 “绑起来,带前面去,交给当家的,问问前边儿怎么处理这两个毛贼。”守卫长对着押着小雨和俞流飞的几个守卫吩咐道。 ...... 前厅,偏殿,原本只有雷声的夜晚,寨子里,又因为小雨二人被抓热闹了起来。 两人被绑了手,刀架在脖子上,被人押着站在偏殿里。 眼前的虎皮椅子上坐了一个揉着脑袋的女人,身上披着貂绒褂子,披散着头发,正是刀家寨主,刀青青。侧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刀疤脸的汉子,乃是三当家,刀呈焕。 这时候黄道灵过了一身黄袍,将黄道帽随意的戴了,听了小德子说他的弟子被抓了,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站在了刀青青座下。 黄道灵瞥了一眼小雨和俞流飞,半点没有师父关切弟子的意思,心里倒是暗道:“你两个小杂种,没落到我手里,倒是落到了寨主手里,这下好了,可千万不能放了。”嘴上却对着刀青青道:“寨主,不知我这两个弟子犯了何事你要抓他们?” “你自己问他们吧!”刀青青皱眉,伸手使劲儿揉着自己的额头,重重的叹了口气,“真是头大。” 黄道灵明知小雨和俞流飞是去找人的,可这时候看小雨和俞流飞被绑了,动弹不得,心下便有了新的盘算,不妨借刀杀人,正好这两个混蛋被绑了,便借刀寨主的手,将他们杀了最好,以解心头之恨。 “你们两个,大晚上不睡觉,干什么去了?”黄道灵一边骂,一边在小雨脸上用力拍了几下,装作生气至极的样子,“为师来之前,就叮嘱过你们,你们全当耳边风了是吧?”黄道灵一边骂,一边用力扇小雨和俞流飞的耳光,“叫你们不听话,大晚上干什么?这刀家寨是你们能乱蹿的吗?” 小雨右边脸颊被这老家伙扇得生疼,又没法发火,只得忍着,骂道:“好了!别打了!黄老道,你上一边儿去!事到如今只能实话实说了!” 没等小雨说完,黄道灵又是重重的一耳光,骂道:“哟呵,还敢直呼师父名讳了!找打!”黄道灵说完,看着旁边守卫问道:“守卫大哥,我这两个不争气的弟子可是偷你们的东西了吗?” 守卫长回道:“黄仙师,我们在寨子仓库门口抓到他两。后山仓库乃是我们寨子存放金银财物之地,现下抓了他们,还请老仙师给个说法才是。” 三当家刀呈焕冷冷回道:“对,还请黄仙师给个说法,为何你的两个弟子会出现在我后山仓库。” 第320章 刀家寨(9) 黄道灵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佯装很是恼火,担忧的看了看被绑的小雨二人,连连叹气,这才对着刀青青回道:“我这两个弟子实在不该在寨里放肆,可怜了我平日里教导他二人,万不可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哪知他两屡教不改,如今竟然偷到刀家寨来了,哎,实在是罪过啊,寨主,既然他二人犯下如此大错,还请寨主将他二人就地正法,我绝不姑息。” 黄道灵说完,一脸惭愧的样子,可下手的速度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抢过步伐,迈到了侍卫面前,一把拔出了他的腰间长刀,就要对着小雨胸前刺去,打心底怕刺慢了没杀着小雨。 这老道士被小雨揍了一顿,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在小雨手下吃瘪了好几次,如今看他被绑,逮着机会,便要处之而后快。 刀青青见状,这老道士倒是明白事理,既然他如此大义,那么他两个弟子也偷窃罪不至死,不至于要了他们的命,急忙喊道:“黄仙师,且慢,他两也没偷着贵重的东西,既然是你老人家的弟子,咱们便下不为例即可.....” 没等刀青青说完,黄道灵的刀就快刺了进去,一侧侍卫长见状,急忙用刀鞘挡下他的刀,说道:“黄仙师,我们寨主说了,下不为例,您老人家就赶快谢过寨主吧。”侍卫长笑嘻嘻的站了过去,伸手便要拿过黄道灵手里的长刀。 黄道灵握得死死的,侍卫长使劲儿拽了几下才拿过去装刀入鞘,只留下黄道灵直愣愣的站在原地。 小雨看着黄道灵的刀刺过来,原本已经准备好‘棋灵步’的轻功,准备翻身挣脱押着他的侍卫,避开了再教训黄道灵,哪知那侍卫长一把挡了他的刀,自己也就没必要做什么了,何况刀青青已经说了下不为例,要放了他们,就更不用做什么了。只是这黄道灵,心怀不轨,等事后,得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黄道灵原本想借刀杀人,可这时候,刀青青要放了这两个小子,他适才没能得手,要是他们放了这两个小子,自己岂不是要遭殃,眼看侍卫长就要为他两松绑,黄道灵急忙喊道:“且慢,他两既然放了错误,就该受到惩罚,还请寨主暂时别为他两松绑,我这两个弟子顽劣,我担心他们再私下在寨子里犯事情,所以请寨主且将他两关押,等我们为二寨主做完法事,离开的时候,再为他们松绑不迟。” 刀青青闻言,点了点头,想这道士说得也对,若是将他两放了,要是再去寨子里偷了什么东西,也不是个办法,于是回道:“既然黄仙师如此说了,也不无道理,那便将他二人收押在地牢里,等老二丧过,再送他们一起出寨子便是。”刀青青说完,对着押着小雨和流飞的侍卫摆了摆手,吆喝道:“押下去。” 小雨闻言,急忙喊道:“刀寨主,且慢,我们二人并非要偷你寨子里的东西,还请听我解释。” 黄道灵眼见小雨要说出事实来,若是放了他们二人,那可不妙,急忙对着小雨骂道:“孽徒,休得胡言。”说完对着侍卫长招手,说道:“有劳诸位将他们带下去了。” 小雨瞪了黄道灵一眼,笑道:“老东西,你再多嘴,小心我不客气。”小雨说完,对着刀青青喊道:“刀寨主,我们不是这道士的徒弟,我们只是为了找昨日失踪的妹妹,这才装扮成做法事的道士,混进寨中找人的。” 刀青青闻言,忙招呼侍卫长道:“慢着,你说什么?” 侍卫长这才顿了脚步,将二人带了回来,小雨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语,回道:“我们是在寨子里找人的,我们二人十岁左右的小妹被人掳走,我们在小冬行山找了个遍,都没找到,这才不得已装成道士混了进来,想要借机找人。” 刀青青闻言,抬头瞅了瞅黄道灵这道士,询问道:“黄仙师,他说的可是实话?” 黄道灵支支吾吾的不开腔说话,小雨瞅了,嘀咕道:“黄道长,我看你是还想挨一顿揍了,怎么脸上的肿消了不成?” 黄道灵这才硬着头皮对着刀青青点了点头,回道:“回禀寨主,他两确实是来找人的,这不,我不带他们进寨子,他们便要揍我,我也是出于无奈,还请寨主责罚。”黄道灵说完,指了指自己脸眼睛周围的红肿,“看吧,这伤不是摔的,而是这臭小子揍的,还请寨主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千万别放了这两个臭小子。”黄道灵说完,对着刀青青使劲儿做了几个揖,一脸委屈之意。 刀青青听了,坐直了身子,心里暗道,又是小孩子被抓了,这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黄道灵,于是对着侍卫长道:“带黄仙师下去休息,再把他们的绑松了。” 侍卫长闻言,开始给小雨二人松绑,另一个侍卫请黄道灵回房间休息。 刀青青对着黄道灵道:“黄仙师,还请你且下去早点休息,明日我二弟的法事还要劳烦您老人家,至于这两位小兄弟,我还得问问他们的问题。” 黄道灵闻言,只得转身离开,临走对着刀青青作揖回道:“老道这就回去休息。”原本还想说刀青青替自己做主之类的话,可看刀青青的样子,也不是会料理这两个小子的眼神,只得悻悻离开。 此时,刀青青对着小雨道:“你们的妹妹可也是在途径小冬行山的峡谷被掳走的?” 小雨抱拳回道:“正是。” 三当家的闻言,这时候也正襟危坐,直勾勾的盯着小雨二人。 “什么时候被抓走的?”刀青青又问。 小雨回道:“昨日夜里。” 刀青青听了,对着三当家道:“呈焕,看来这厮还在这一带行凶,你带人找个多找几个几岁的孩子,过几日,就去坐船南下,多带些人在船上埋伏好,我就不信抓不着这‘鬼’,什么小冬行山闹鬼,老娘就不信抓不着这鬼。” 三当家的闻言,回道:“当家的,外面传言这冬行山的鬼三日一出,专抓小孩食人心脏鲜血,这两位小兄弟的妹妹昨日才被抓,估摸着时间还有两日的准备时间,我明日便派人着手准备此事,务必抓了这‘鬼’为二当家的报仇,您看可行?” 刀青青回道:“嗯,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刀青青说完,对着侍卫长道:“罗卫长,至于他们两个,既然不是贼,便容他们住上一宿,明早便送出去寨子去。” “是,当家的。”那侍卫长拱手回道。 “下去吧。”刀青青对着他们摆手道。 小雨听了他们的对话,有些糊涂,对着刀青青拱手道:“刀寨主,你们说的二当家的难道也是个孩子?” 刀青青点了点头,回道:“你们下去休息吧,至于其他的,有什么想问的,便问罗卫长便是。” 那侍卫长本也是姓罗,和那罗从英管家乃是本家兄弟,所以刀青青称之为罗卫长。 罗卫长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小雨二人回房休息,道:“两位小兄弟,走吧,我送你们回房间。” 小雨点了点头,抱拳道:“有劳罗卫长了。” “不碍事。”罗卫长带着两人离开,手里拿着一个灯笼,一路往小雨和流飞本来的住处走。 小雨和俞流飞走在他身侧,小雨疑惑道:“罗卫长,贵寨子不是去世的是二当家吗?怎么会是个孩子呢?” 罗卫长边走边解释道:“二爷乃是当家的亲弟弟,只有十二岁,确实是个孩子,之所以我们叫他二爷,全是因为大当家的宠爱这个弟弟,由着他胡闹,非要当个二当家的,所以给他了个二爷的称号,寨子里名副其实的二当家其实是三当家。” 第321章 离宗之变(1) 花亭内建兰如玉琥珀生光,花亭外玫瑰争艳姹紫嫣红。 人言道,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但问庐山离宗近况,便是: 二月二是龙抬头,二月三是惊蛰期。 可惜的是,离宗可没有那般过这小节气的氛围,一个个都面色有愠,寡喜鲜乐。 庐山主峰,汉阳峰。 峰上有前中后三殿,分别称之为前偏殿——迎阳殿,中殿——正阳殿,末殿——落日殿。 其中殿乃是掌门议事之地,殿前乃是大校场,是众弟子练剑之地。 而前偏殿,迎阳殿,则是接手离宗红白事的地方。 迎阳殿前,原本是庆祝元宵佳节的红灯笼,这时候早已一一换做了丧葬用的大白灯笼。 显然,离宗有丧在办,丧者还不是什么小人物。 迎阳殿主殿设着灵堂,摆着棺材,立着灵位。 灵位上写着‘离宗铸剑长老梅军’。 这梅军是何人?他是离宗六大长老之一,乃是铸剑峰铸剑长老中排在第三的长老,人称梅军梅长老。 离宗六大长老,守剑三长老,依次是守剑大长老阮忠,二长老离俊,三长老离志云,乃是离败表弟。而铸剑三长老,大长老离刚,乃是离败表叔叔。二长老离毅,三长老便是梅军了。 此六人在离宗的地位仅次于宗主离败,这六人为离宗的建立和巩固有不可忽视的功劳。 故梅军之死,当以宗门主丧之礼待之。 二月初三惊蛰有雷,不便送棺上山,所以等到了二月初四早上。 丧中法事已经做完,守孝的弟子都已经轮流守了七日,今日二月初四,正是送棺入土之期。 请来做法事的道长已经赶早来了,五个道长已经穿好道袍,该有的装束一应俱全,该备的东西也都已经备好,就等辰时五刻,吉时开棺了。 殿内。 左侧依次立着:掌门离败,守剑大长老阮忠,守剑二长老离俊,铸剑大长老离刚。清一色的胸前挂着白花,祭奠死者。 至于守剑三长老离志云和铸剑二长老离毅此时正身负重伤在各自的楼阁里休息,而铸剑三长老梅军,便是故去之人。 右侧依次立着:离败长子离坤,次女离珞......周小艺,一共七人,乃是离宗七个最出色的弟子,清一色的披麻戴孝,算是后人。 站在最末的便是离宗七弟子中最小的周小艺,她和离珞,安凝二人最熟悉不过。 周小艺乃是梅军亲传弟子,周小艺乃是离败从山下捡回来的小姑娘,打小跟着梅军学艺,梅军于她而言,是师亦父,如今梅军因祸故去,于她而言,便是丧父之痛。 这时候其他的门内弟子便都披麻戴孝站在周围簇拥着,安凝这时候则是听从离珞安排,跟在守孝过后的周小艺身侧安慰她。 几个做法事的道长站在棺材靠近灵位的一侧,主道长手中桃木剑一挥,次边站着的四个道长依次敲锣打鼓开来,声响震天,传得汉阳峰上均能听见。 一刻钟之后,主道长再一挥手,桃木剑入鞘,立定,站直,对着离败道:“离宗主,吉时已到,准备开棺见尸。”他说完,转身看着他身边一个敲锣的道长说道:“老三,让人去准备抬棺的龙木和裹绳。” 那道长闻言,将手中锣鼓挂在一侧长凳上,转身去了。 离败招呼了八个后生剑客,跟他一道去抬龙木过来,用以准备等下抬棺上山之用。 离败又转身让一个小厮去偏厅拿来备好的剪刀和小方白布,交给了主道长。 主道长这才一一挨着他们几个小辈开始剪衣角,从离坤开始到最末的周小艺,一一剪了一小块衣脚,放入方巾白布当中,裹好,等下开棺见尸的时候,将这些衣角放入尸首手中,此乃民间习俗,有逝者在阴间能念起子孙后代之意。 “铛!!!” 一声重重的锣想,几个道长抬开棺材盖子,众人便围将上去,要见逝者最后一面。 哭孝哭孝,哀情的伤心,整个迎阳殿里好不凄厉。 可棺中并无尸首,只一副黑色寿衣摆成了一列,枕头处,摆着一叠剑装,正是梅军生前所用。 众人依旧视之即哀,悲由心起,尤其是周小艺,直接伏在棺材末嚎啕大哭起来,安凝站在她身后拍着后背安慰着她。 再过的半刻时间,主道长招呼人手将周小艺拉开,合上棺盖,扬声:“送生入死,来世转得富贵人家,享尽人间清福。”随即五个道长齐声喊道:“哟喂!!出门了!” 众人开始抬棺出迎阳殿,一路跟着敲锣打鼓的几个道长往事先选好的安葬之地缓缓去了。 ...... 二月初四辰时末刻,梅军发丧入山安葬,此梅军葬礼,不再赘述。 且说梅军棺材里为何空无一人,只是衣冠棺,还得从元宵佳节当晚说起。 已去时日——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当晚,月明星朗,正是戌时中刻。 这时候的离坤已经从冬行山见了孔阁也折回了庐山山中,因孔阁没能治好那冬行山守山兽的病,不愿意跟着离坤回中原,所以离坤和离俊一行自行回了。 棋医孔阁因输了棋局,被小雨一通教训,顿悟医德之后,豁然开朗,虽然是被黄道灵和魔教四鬼抓到冬行山的,可到了冬行山之后,才知道魔教的人抓他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为了救治魔教的守山兽,才抓他孔阁的。 孔阁被小雨教训之后的心境豁达,早已不是只救治赢棋之人,而是心里将拯救天下人为己任,医德升华,立了悬壶济世之心,至于有无报酬,早已置之度外了。 眼见魔教守山兽病重,便答应留下为他治病,早些年便是黄道灵求他救这个守山兽,他也不愿意,如今却甘愿留在冬行山,答应了黄道灵,救治好了才离开,实在难能可贵。 离坤和离俊带着一众弟子,在魔教门前闹了几次,还险些被魔教的抓了,孔阁这才出面让他们回去,说是心甘情愿留在魔教为人治病的。 离坤一众拗不过孔阁的性子,只得离开回了庐山。 再者,这时候的离珞也已经带着几个中了火毒的长老,再次找到落空山去,请洛药治好了他们的火毒,也都回了庐山宗门里。 眼见已经诸事顺利,再无波澜之时,元宵佳节便可举宗欢庆之刻,却在元宵放烟火庆祝时候,铸剑峰又出了岔子。 第322章 离宗之变(2) 汉阳峰侧翼,离宗轩雅阁里,宗里上上下下都在等着请来的烟火师放烟花。 轩雅阁乃是离宗年会之地,也是宗里举宗欢庆之地,环形穿廊,中间一个大校场,穿廊之中摆满了圆桌子,用来招待宗里高高低低辈分的子弟,中间的大校场中,沿着穿廊种满了各色花卉,正中间乃是一处空地,专门用来供给请来的烟火师摆放节日烟火用地。 眼下的时辰已然不是用晚饭的时间,众人欢聚一堂,各坐各桌,各有各位,愿意坐着吃一碗元宵汤圆的暖胃的坐着等后厨上汤圆,不愿意的都站在栏边,或倚或靠的等着戌时末刻的烟花。 除夕到元宵的这十五天,宗里好多的人都不在宗内,包括离败的至交琴痴卫长吟亦不在宗里,至于卫长吟去了哪里?这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因为宗里乃是众人习武学剑的地方,除了以离宗为家的弟子,其他的多数是会离开宗门,回乡过年关的,在这十五天里,他们的时间较为自由,或出去游山玩水,或是走亲访友,都是由他们自己决定。 习武习剑,或是强身健体,或是立志成为一代大侠,抑或是为了将来行走江湖能有一技傍身,在离宗里,都在弟子们自己的决定。 “坤儿,珞珞,你们两个坐到爹身边来。”离败看着赶来的看烟火的离坤和离珞,伸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 离坤瞅了瞅挽着安凝手臂的妹妹,说道:“走,珞珞,咱们给爹爹盛元宵去。” 离珞瞅了瞅安凝,拉着安凝边走边嘀咕道:“走,凝儿,你和我一路过去,你坐在我旁边。” 离败见状对着安凝道:“对,凝儿也过来,吃完元宵热乎热乎。” 三人并步走到了离败身边,离坤坐在左边的座位上,离珞拉着安凝往右边坐了。 “爹,我给你老人家舀一碗元宵。”离珞伸手抓起离败面前的碗,在桌子中间刚端上来的一大碗红糖元宵里舀了几个,双手奉到了离败面前。 离败轻轻拍了拍离珞的脑袋,嘀咕道:“你这丫头,去年可没给你爹少闯祸,今年可得消停些,尤其是你那喜欢捣鼓火折子、火石的臭毛病,都快十八的人了,可不能这么使性子了,多跟凝儿学学礼节,也该找个合适的婆家了。” 离珞闻言,皱眉嘀咕道:“哎呀,爹,我哥都还没娶呢,我可不着急。” 离败听了,点了点头,转头看着离坤,道:“还有你,有没有心仪的对象,若是没有等过了正月,我便托人给你安排一门婚事可好?” 离坤恭敬回道:“全听爹爹安排。” 离败闻言,称赞道:“好,还是坤儿懂事。”说完,转手指了指离珞,佯装撇嘴怒道:“就你这丫头,一天不省事儿。对了,今儿个怎么没看见悬剑峰的长老们呢,你们志云叔和二爷爷呢?怎么都没见着人?” 守剑长老离志云乃是离败表弟,铸剑大长老乃是离败二叔,所以他询问起来。 离珞闻言,眨巴几下眼睛,思量片刻回道:“阮伯伯和离俊伯伯在偏殿下棋呢,至于二爷爷和志云叔则是拉着梅叔在悬剑峰阁楼上喝酒聊天,离毅伯伯好像还在剑窟里,不知道在捣鼓啥。”...... 离败听了,皱眉摇头叹道: “哎,还能捣鼓啥,看那柄红毒剑呗,你二爷爷和志云叔,还有便是他了,这半年给我提了至少三次了,要为那把毒剑祭剑正名,哎,这柄毒剑太过霸道了些,若是立在藏剑阁,我担心于我离宗名声有损,所以迟迟不敢答应,说是等正月过了再商议不迟。 你离毅伯伯这性子,就是太过执拗了些,由他去吧。” 正说话间,闻得几声‘嗖.嗖.’之响,远见庭院中间的烟火师已经点燃了烟花,此时的离宗上空,诸天繁星耀月,一头彩花节节盛开。 烟火声已然淹没了他们的对话声音,众人皆是驻足仰头观望此番盛景。 几个才送上宗来学艺的小子丫头欢呼雀跃,让整个离宗平添了几分热闹。 ..... “报!!!” 欢喜之间,忽闻悬剑峰弟子疾疾奔来。 离败见他手臂上衣物破碎,手臂上还有血迹,头发凌乱,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急忙正色站起身来,将之扶了起来,问道:“何事?” 那弟子回道:“禀宗主,悬剑峰剑窟出事了,有人闯悬剑阁,夜袭铸剑窟。” 离败闻言,急忙对着儿女,安凝道:“坤儿,珞珞,凝儿,你们速去召集你们师兄弟,速速赶往悬剑峰支援。” 离败说完,跟着那名弟子疾疾赶往悬剑峰去了。 离坤和离珞二人也急忙召集现场弟子,众人点着灯笼火把,浩浩汤汤的往悬剑峰而去。 悬剑峰。 铸剑前窟,藏剑阁。 离宗上下的弟子早已举起火把将这里照得通明,外门弟子和记名弟子一律在铸剑窟外的山野林间等候,至于首要的几名弟子这是跟着宗主往藏剑阁去。 离败领着离坤几人赶往后铸剑窟。 原本摆放那柄红色毒剑的石台上面,已经空无一物,原本绿鞘红身的那柄几个铸剑长老偷偷铸造出来的剑失窃了!! 好在今日乃是元宵,在铸剑窟的弟子不多,死伤还算少的。 不远处靠着石剑台的边角处,躺着一个晕了过去的半百老者,离败老远便看出了那是他的表弟——离志云。 离坤和离珞二人将之扶了起来,离败急忙运起内力,在他‘气户’‘天池’‘胸乡’几处大穴点了几下,随后运气在他眉间印堂一点,离志云缓缓转醒。 “呃......”一口浊气带着鲜血吐出,带着浓烈的酒味儿,显然今夜他喝了不少酒,也受了不小的伤。 离败着急问道:“志云,发生了什么事?剑呢?和你一起喝酒的二叔和梅长老呢?” 离志云提了一口气,缓缓回道:“大哥,快追,他们往后山去了。” 离败急忙抄起手中剑,招呼离坤道:“坤儿,你带你师弟先送你志云叔回汉阳峰去疗伤。”随即又对着离珞和她身后几个弟子道:“珞珞,还有你们几个,跟着我去后山看看去。” 第323章 离宗之变(3) 悬剑峰后峰。 刻剑崖。 离败带着一众弟子在山里穿行,最后到了这里,但见地上躺着两人。 一人乃是铸剑大长老离刚,一人是铸剑二长老离毅。 离毅身上不少剑伤,倒在一处草丛里,已经不醒人事。 离刚则是斜靠在刻剑崖崖边的一处石头上面,胸口上还有自己咳出来的鲜血,他奄奄一息的瘫坐在哪里。 离败叫了一声二叔,急忙带着几人奔将过去,离珞则是和其他几个师兄弟奔着离毅去了。 “二叔,梅长老呢?”离败一边运功给离刚疗伤,一边询问道。 离刚指了指刻剑崖崖口,一脸哀伤之意,忍着痛着急回道:“老三落下刻剑崖去了,快去找!!”说完,也晕了过去。 离败为两个长老运功疗伤,护住经脉之后,让众弟子将之抬了下山去。随后赶派人手,绕开刻剑崖陡峭山崖,从侧面下山谷去寻找三长老梅军。 隔日。 晨。 汉阳峰,养心殿。 这里是离宗养伤之地,宗里供奉的老郎中为离刚和离毅仔细检查了伤口之后,表示两人伤势虽重,性命却无虞,这才让离败几人进来探望。 离毅受的伤明显要比离刚重得多,这时候两人都醒转了过来,离毅伤重只能躺着,离刚则是拿了枕头垫背,斜靠着床。 老郎中说了,不能太吵,所以房间里只来了离败和离珞二人探望他们的伤情。 离败坐在离毅床头,离珞站在一侧。 离毅原本是要学离刚坐起身子来的,离败知他伤势病重,安抚道:“二长老不必多礼,你躺好便是,千万别动,免得伤上加伤,你老人家的手臂断了,且不可乱动,好生休养才是。” 离毅闻言,眼睛微微一闭一睁,叹了口气,回道:“都怪我本事低,没能打得过那人,才让剑丢了。” 离刚皱眉道:“老二啊,剑丢了事小,老三掉下刻剑崖去了啊!!” 离毅闻言,激动得便要坐起来,无奈手臂绑了固定的木板,不能支撑,只得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离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咬牙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离刚又重重的叹了口气,简短的回了“老三掉下去了!!” 离毅闻言,转头看着离败,要眼神确认。 离败轻轻的点了点头,一脸哀伤之意。 离毅闻言,眼光瞬间淡了许多,不再多言。 离刚知道宗主来意,多半还是要问其昨晚之事,所以继续娓娓道来: “我和老三赶到的时候,见那黑衣人打晕了你,我们急忙联手斗他,想要抓人,也想要留下那剑来。你是知道的,我们三个老家伙中,只有老三梅军的功夫高些,他便拔剑上去和那黑衣人缠斗,我则是跑过来给你运功疗伤,为了防止失血过多,刚替你封住几处伤口处的穴位,正要运功给你清理内伤的时候,老三打不过那厮了,我急忙拔剑上去相助。 那知那厮佯装斗老三不过,连退几步,却趁机一个鹞子翻身,又使出了一招厉害的剑法,十分精妙,将老三打落下刻剑崖去了。 我赶到之时,已经为时已晚,只得和那黑衣人拼命,可惜,我的剑法远不如他,被他打成了重伤,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了。 哎,都是我没用啊!!” 离刚说完,抬起尚且能动的左手,使劲儿抽自己脸颊。 离毅闻言,却又不能动弹,只得双眼含泪,沉声道:“你那时候不去帮老三打架,你来看我作甚?哎,真是糊涂啊,我的命哪有那剑顶用啊,那可是宗主和卫老先生亲自去寻回来的陨铁所铸,哎,糊涂至极!!!” 离败见了,摆了摆手,皱眉回道:“好了,好了!!二叔,还有二长老,你们两位也别自责了,事情都发生了,自责也无用,眼下该想想后面如何应对才好。二叔,你可看清楚了那黑衣人的样貌?抑或是用的什么剑法?” “脸和脑袋都蒙上了黑布,只留了眼睛能瞧见,不知道长啥样,不过看身形像是个年纪不大的家伙,可那本事是真的厉害,剑法不像是咱们十大剑宗的。”离刚皱眉,细细回想道。 离败一撇嘴,嘀咕道:“二叔啊,你老人家这么一说,不是等于啥也没说吗?哎,啧......” 离刚回道:“对了对了,那人的剑法有些不像是剑法,倒是像刀法一样,那人用剑感觉就像是在用刀一般。” “用刀?”离败眉头深锁,开始思量周围用刀的门派,回道:“如今江湖,用刀厉害的门派没有几个吧?庐山一带的用刀门派,不过是霸刀门一派,这个门派在去年被季如歌灭了掌门之后,便消磨殆尽了,至于在附近其他的用刀门派,都是些没用的小门派了,中原江湖能用刀打得过三长老的,应该没有几个吧?珞珞,去告诉你哥,派人去查一下当今天下几大用刀的门派。” 离珞闻言,回道:“好的,爹。”说完转身去了。 房间里,离刚又问:“可派人去后山刻剑崖找了老三没有?总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离败闻言,回道:“昨夜到现在,一直在派人绕道山崖下去找了,从没停过,暂时还没有消息传回来。”离败说完,拍了拍自己的膝盖,站了起来,对着二人道:“二叔,你和二长老好好养伤,我先去处理一下宗内事务,等一有三长老消息便通知你们。” ...... 三日后。 离败派人久寻梅军无果,最后在刻剑崖山谷之中,找到了一副被野狗啃得稀烂的宗门长老衣服,听找人的弟子来回禀,说是满地血腥味儿,带回来的衣服也被啃食的不成样子,断定尸首被野狗啃食殆尽了。 又寻了四五天,众弟子把山谷里的野狗倒是杀了不少,也没见得梅军尸首,最后离败带着全宗上下,在整个刻剑崖下面找了个遍,终究还是没有结果,只得回了汉阳峰上。 离败最后无奈盖棺定论,通知离宗上下:‘铸剑长老梅军,因守护离宗藏剑阁殒命,举宗哀悼七日,立衣冠冢,厚葬!’ ...... 第324章 离宗之变(4) 七日哀悼之末,便是二月初三,惊蛰之期。 惊蛰乃是犯雷之日,雷有灭灵之说,故而惊蛰当日,不葬亡魂。 这样一来,梅军的葬期便拖到了二月初四早上。 铸剑大长老离刚和二长老离毅受了重伤,此时尚且不能下床行走,只得由宗内小一辈的弟子抬着跟着上了汉阳峰后山埋骨坡。 埋骨坡这里乃是埋葬离宗历代先贤能人之地,将铸剑三长老梅军葬在此地,不为过。 至于那日晕在了剑窟的守剑三长老离志云,那日他只是喝醉了在剑窟里观望那柄红剑,后来迷迷糊糊被人打了一掌,便晕了过去,并无大碍,这几日的静养,他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 今日乃是梅军下葬封土之日,守剑三大长老齐聚,都来为梅军送行。 元宵当日,守剑大长老阮忠和二长老离俊在阁楼上下棋,对弈了几局,他二人想来这十几年来,离宗何日不是太平之日,今元宵盛会,更不可能出什么事情,便早早歇下了。哪知睡到夜深,听得山里闹腾,一路跟上山去,便见到了离败等人抬着铸剑长老二个下山来了。 梅军的碑已经立好,坟坑也已经挖好。 守剑三个长老依次站在一侧,离败领着众弟子也站在一侧。 两列人并排站好,为首做法事的道长手中桃木剑一挥,一侧一个小道长铜锣一敲,为首道长大声朗道:“宾家下礼。” 话音一落,离宗众人依次排好队,轮流往棺材里撒圆钱之类的下葬物件...... 此梅军葬礼,不再赘述。 且说离宗诸事完毕,几个身子骨完好长老和掌门在议事堂商议那夜袭刺客的来源,又是一两个时辰过去。 时间到了二月初四下午。 宗内弟子和长老皆受到了宗主的安排,各行其事,各往各方查探丢失的毒剑下落。 剑未正名,便已丢失。 离宗宗主离败下令‘务必查清是谁夜袭离宗,找回红剑,为三长老报仇。’ 汉阳峰偏殿内,离败面前站着的正是爱女离珞。 “爹,你叫我和师妹来有什么事情吩咐吗?”离珞和周小艺并排站在堂中。 离败端坐在宗主大椅上,点头回道: “珞珞,平日里你总嚷着要出门,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该懂事了,爹今日便有任务派给你和小艺。如今宗里用陨铁新铸的那柄红剑丢失,梅长老也因此丧命,那日听你二爷爷说过,那名刺客用剑的手法像是用刀的高手,我猜测这人便是当今天下几大用刀大派的门人。 爹今日便让你和小艺往黔州冬行山侧小冬行山走一趟。 一来是去打探一下那闻名黔州的只劫官家的刀家寨,听闻里面的人个个都是用刀的高手,你们去探探寨里有没有那红剑的下落。 二来,年初的时候,你的恩师琴老也在黔州东一带,他听说那边出现了鸣叫声音极其优雅的凤吟鸟,便只身前往去寻找那奇鸟,希望能一听凤鸣,也好继续创出更好的琴谱,你们此去便可和他会合,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三来,便是要你和琴老去冬行山走一趟,听闻魔教的人最近常在江湖上闹事,魔教之中也不乏用刀的能人,我希望你们能去魔教再探探消息。” 离珞和周小艺闻言,拜道:“谨遵(师父)爹爹安排。” 离败摆了摆手,吩咐道:“去吧,走的时候,你们两个带上安凝,也好有个照应,这丫头懂事些,会为你们安排饮食起居。” 离珞高兴回道:“谢谢爹。” 离败皱眉,知道珞珞和安凝要好,这些年,也一直是安凝照顾着离珞,便由着他们了,让安凝和他们一路,也算是有个照应,安凝这丫头明事理,懂人情世故,也好教教珞珞。 离珞和周小艺正要离开的时候,又是一个宗门弟子接了消息来报。 “报,宗主,五百里加急,无极宗萧宗主来信。”外门弟子急匆匆来到偏殿主堂。 离败招了招手,回道:“呈上来。” 那外门弟子恭敬站在一侧,离败接过信来,见信封上书:‘离宗宗主离败亲启。——正月三十,萧恒书。’ 萧恒乃是十大剑宗之首无极宗宗主,离败又怎不认得,急忙拆开,信上言: “离败兄如晤: 事发正月二十八,得悉羽宗一夜之间被灭门,后有晋宗张顺远携弟子在山中擒获魔门长老海平川,觉着此魔教所为。又因魔教生事,江湖不宁,十大剑宗之中,半数立贴邀众门派于四月初五于河南少林寺召开武林大会,联合剿灭魔教。 羽宗被灭门之事和魔教诸多牵连,吾观魔教气候,不足以杀灭羽宗上下,诸多疑点,望请离兄携众弟子于三月初四,清明前日之期,于鼎湖山无极宗一会,开十大剑宗之会——清明剑会。举我九大剑宗之力,查羽宗被灭真相,还江湖一个安宁。 ——无极宗萧恒笔。” 离败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又是召开武林大会,又是召开清明剑会,这江湖可是真闹腾啊,也难怪有人敢把手伸到了离宗来了。 离珞还没出门,见了父亲眉头深锁,关切问道:“爹,又发什么什么事情了吗?” 离败又叹了口气,淡淡道:“羽宗被灭门了,无极宗邀余下的九大剑宗清明前一天去鼎湖山召开清明剑会,哎......罢了,罢了,你们先去一趟冬行山,只管先找着琴老,告诉他召开清明剑会之事,至于去探探魔教和刀家寨,要是没时间,就不用去了,和琴老先回来再议其他事情。哎...比起我们损失了一个长老来说,羽宗上下被杀灭殆尽,事态更加严重。” 离珞和周小艺俱是一惊,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了,离败也懒怠多说,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早去早回,诸事三思而后行。” 二人依言退出了偏殿大堂,回各自寝居之所,收拾好了行囊,于二月初四下午带上安凝,三人便离了庐山,直奔黔州而去。 ...... 第325章 暗潭之‘鬼\’(1) 离珞、周小艺、安凝三人从离宗出发前往黔州冬行山,已经是二月初四。 于此同时。 话接前文,再说小雨和俞流飞这边。 二月初四。 晨。 小冬行山主峰后侧。 罗卫长在前面领路,带着小雨和俞流飞两人一路出刀家寨来。 昨夜小雨两人和罗卫长打听了消息,他二人混进刀家寨找萧潇的下落,闹了半天的乌龙,原来刀家寨办丧事也是因为孩子被‘鬼’抓了,吃了人心和吸干了血,找着了尸首在做白事。 刀家寨的‘二爷’不是别人,而是刀家寨主刀青青的亲弟弟,也是十来岁的屁孩儿,不过是因为孩子喜欢让人叫二爷,所以才整了这么一出。 小雨和俞流飞自从知道了这刀家寨‘二爷’也是被‘鬼’抓走了,便对着刀家寨没了怀疑,小雨心里暗道只是黄道灵这个老道士,得找机会收拾收拾,这老家伙总是逮着机会就把自己往死里整,昨儿个要 不是刀家寨主拦着,只怕他黄道灵真的下手了,小雨虽然丝毫没有担忧,但从黄道灵对他们态度而言,黄道灵这人绝非朋友,且非善类,以后得留个心眼儿。 寨子里,黄道灵还在给刀家寨‘二爷’办丧事,他们两人则是跟着罗卫长出了寨子门。 昨夜相谈,罗卫长也同情小雨和流飞走失了妹妹,小雨询问之下,罗卫长告诉了寨子‘二爷’的尸体找到的地方乃是一个水潭边上。 小雨和俞流飞听了,打算今日一早上山去瞅瞅那水潭附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来。 罗卫长听了他二人的打算,也觉着那水潭可疑,便打算和小雨两人一起去看看。 寨子里依旧锣鼓喧天,今日乃是他们‘二爷’下葬之日,少不得一阵阵的敲锣打鼓送葬...... 罗卫长要跟着小雨二人再上山上去看看的事情,已经请示过了寨主刀青青,他便领着小雨和流飞,三人牵了几匹快马,一路从那索桥上往小冬行山山上走,索桥晃动得紧,骑马恐慌马儿人反倒落得水去,所以三人牵马过的桥。 牵马的时候,俞流飞触景生情,皱着眉头难受的看着小雨嘀咕道:“萧丫头那日临别的时候还悄悄跟我抱怨说‘刘伯伯那驴也要坐船,可得给人坐船的两倍价钱呢,一头破驴儿坐那么远的船,路费都能整两头活驴了,关键还比刘伯那头瘦不拉几的肉多,也不知道这有钱人咋想的?都这么吃饱了撑的吗?’哎,小雨,你说刘伯为啥就那么稀罕他那老驴呢?赶紧走,咱们得抓紧时间找到丫头,等下次刘伯回来,咱们让小丫头给问问去。” 小雨闻言,先是一怔,后是微微笑了笑,回道:“这丫头,也就数她敢跟刘伯犯浑了,至于刘伯他老人家的驴啊,可能是养太久了,有感情了吧......俞大哥,打起精神来,别灰心,咱们快些走,这都过了一天一夜了,得早些找到萧丫头才是。”小雨心里自然知道,那头驴乃是自己当初在江南,完成七层楼的赏金任务时候帮刘伯买的。刘伯后来知道了自己就是季如歌,说过一句‘驴是天下第一杀手送的,怎么舍得丢呢。’...... 这时候,三人已经过了桥头,俞流飞听了小雨的话,重重点了点头,翻身上马,直奔小冬行山后山而去,小雨和罗卫长老人紧随其后。 罗卫长腰间备刀,快马加鞭,跑了俞流飞前面带路,三人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便到了后山。 小冬行山后山乃是四五座绵延的小山丘起伏构成,沿着山脊行,绕开前两座山丘的峰顶,从其中间的山坳进去,穿过一处松林,便到了那一处水潭处。 罗卫长带着小雨和俞流飞将各自的马栓在了一侧松林之中,后沿着一条长满了野草的小径到了水潭边上。 水潭北侧紧靠着一处崖壁,岩石看上去乌青乌青的,质地坚硬,约有两丈左右的高度,其余几边都是低洼之处,或是卵石铺地,或是野草灌木掩映潭边。 一眼看去,水潭不大,站在那鹅卵石浅滩上,能看得将整个水潭的全部面貌,约莫见方十丈。 水潭之中的水很清澈,偶尔能瞧得见几条游鱼在水里晃动,再要看远些,便不能了,青郁郁的,水潭靠近崖壁的深度应该不浅。 “小雨兄弟,流飞兄弟,我们家二爷的尸首就是在这里发现的。”罗卫长指了指他们脚下的鹅卵石滩,对着小雨二人说道。 小雨皱眉问道:“罗兄弟,敢问镇子上前些日子走失的孩子,也是在这里找到的尸首吗?” 罗卫长回道:“那倒不是,我们去梨花市集上打听过,多数孩子是在小冬行山前山的一处野狗多出没的地方找到的,想来是被凶手杀了,扔在那处喂野狗的,至于我们二爷之所以是在这里被发现,那是因为那日我们发现二爷被抓了之后,逼停了船只,一行人一路穷追不舍之后,才在这里发现的尸首。我们发现二爷尸首的时候,估摸着也就晚了半个时辰左右,那凶手的轻功极好,我们跟不上,这才慢了。” 小雨又问道:“那你们可曾见过凶手的样子吗?” 罗卫长回道:“实不相瞒,我们二爷被掳走的时候也和你们家妹妹走失的时间差不得多少,都是半夜三更,我们也都是打着火把追的,不过这次这凶手活动的时间有些反常,听镇子上的人说起闹鬼,这‘鬼’应该是至少间隔三日才会抓走一个孩子,可我们二爷乃是上前日夜里被掳走,你们妹妹前日夜里被掳走的,时间上有些不合理。” 俞流飞皱眉道:“罗兄弟啊,什么合理不合理的,你不说你们二爷和其他孩子的死状都差不多吗?挖了心脏,被放干了血液,既然作案手法都一样,当然是同一个凶手了,还有什么好值得推敲的。” 罗卫长瞅了瞅这壮实的流飞,忍不住点头称赞道:“流飞兄弟聪明啊!有见地!” 俞流飞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微微一乐,还第一次有人这么欣赏自己的,以前从来都是被人骂猪脑子的人,眼下居然有人说自己聪明?这罗卫长倒是一个‘知己’啊,俞流飞难免有些飘飘然,疑惑的看着这一个水潭,皱眉继续分析道:“那天夜里,我两从晚上到第二天早上,找了接近四个时辰,也没见得凶手踪影,难不成这‘鬼’真的能钻地底下去不成?” 小雨原本打算沿着这水潭绕一周仔细看看能不能找出那凶手留下的一点蛛丝马迹来,这时候听了俞流飞这么一句话,感觉有什么不对,于是对着俞流飞道:“俞大哥,你再说一遍你刚刚说的话?” 俞流飞闻言,瞧着小雨一本正经的样子,回道:“我说我们找了四个时辰,也没见得凶手踪影!” 小雨摆手,“不是这句,是最后一句!” 俞流飞闻言,嘀咕道:“难不成这‘鬼’真的能钻地底下去不成?” 小雨听了,恍然大悟,使劲儿拍了拍俞流飞的肩膀,欣喜称赞道:“俞大哥,你真是太聪明了!!对,就是钻地下去了!你们在这里等等我,我先去看看这水潭周围的情况!” 在俞流飞和罗卫长惊讶的目光当中,小雨迈开步子,施展轻功就飞了出去,并没有在岸边多做停留,落点多是如蜻蜓点水一般,在岸边打量了几下水面,之后便是落脚处沾之即离。 俞流飞一脸懵,傻笑着,就连小雨也在夸自己聪明了!难道自己这脑子变好使了?可好使在哪儿又说不出来,他自己乐呵,心想管他好不好使,只要不是师父天天骂自己榆木脑袋,总算是有人夸自己聪明就行。 俞流飞正傻乎乎的偷乐呵之间。 不远处,小雨似乎发现了端倪,就在对侧的岩石崖壁上面对着俞流飞和罗卫长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第326章 暗潭之‘鬼\’(2) 小雨站在岩石壁上面,身后乃是零散的小灌木丛,此处岩石乃是山体裸露出来的坚硬石头,长不起来什么大的树木,只有零散的这些小杂草胡乱长着。 小雨打量着这处水潭,岩石壁一面长约五丈,高约六丈,突兀而出,靠着身后的山岩而成。 潭面并无波动,偶尔有几只野鸭子在上面闲游戏水,整个水潭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俞流飞和罗卫长已经走到了小雨跟前。 “小雨,你叫我们过来做什么?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吗?”俞流飞问小雨道。 小雨不作回答,反而对着俞流飞回道:“俞大哥,你在茶馆听了那么多书,你可听说龙隐湖双环潭的故事?” 俞流飞摆了摆手,嘀咕道:“这哪能,我哪有听过好多说书的呢,不过是跟你去过茶馆几次,这辈子加起来没听过几次。” “咦,俞大哥,你每次听书那股子劲儿可比我厉害多了,怎么就没听过呢?”小雨反问道。 “不不不,小雨,师父还没收你做弟子的时候,我们可穷了,我哪有闲钱听书啊,去挑谷子搬石头攒的钱,还不够师父买酒喝,哪有那份儿钱去茶馆听书啊,你可就别为难我了,有啥问题你还是直接说的好。”俞流飞一拍自己的脑门,直小声的犯嘀咕,“亏得我还以为自己这猪脑袋开窍了。” 罗卫长在一边听了他们说话,霎时间明白小雨的意思,忙抢着回道:“小雨兄弟,你说的可是这底下也可能是双环潭?” “嗯,正是!”小雨对着罗卫长拍了拍手,称赞道:“还是罗兄弟懂!看来你也没少听书啊!” 罗卫长笑着回道:“寨子里没事的时候,没少去市集茶坊听,兄弟我就好这口。” 俞流飞闻言,一拍罗卫长肩膀,瞅了瞅这黑黝黝皮肤,捏上去还挺壮实的方脸汉子,呵呵笑道:“哟呵,兄弟,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对我的胃口,原来是同道中人啊!老哥我也好这口,就爱听那些说书匠谈天说地的,精彩!” 罗卫长笑道:“小弟罗丰,俞大哥,幸会幸会。” 俞流飞指了指下面的水潭,问他道:“罗兄弟,你说这也是那种双环潭吗?是怎么个双环法?” 罗丰握着自己的腰刀,一脸严肃回道:“迷书《周之雾里探花》中的段落,有龙隐湖双环潭这么一章,说的就是杀人凶手藏在了龙隐湖山崖之中的事情,这双环潭之意,便是这山里有暗河,河水漫过河滩和外面原有的低洼之处形成的一个水潭。 双环之说,便是一半水潭在外面,一半水潭在山的岩石下面,也就是山里。我想小雨兄弟说的便是这个意思吧!” 小雨点了点头,这时候已经脱了半身衣服,露出了上半身,接着就开始脱裤子。 一边动作,一边嘀咕道:“所以我说俞大哥聪明呢,那句‘难不成这‘鬼’真的能钻地底下去不成?’提醒了我,让我开始怀疑这个水潭,我这一查检这山坳处的水潭,又见着山坳后面连着山脊,评书有云‘山逢脊处或有龙’此处之‘龙’便是溶洞之意,此言便是说的山脊底下可能溶洞。” 小雨说完,全身已经被他退得只有一条亵裤了,小雨没打算继续脱,转而对着俞流飞和罗丰道:“俞大哥,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且潜下去看看,这里水清澈,我见游鱼多是往岩石下面去的,你们在这里岸上照应我。” 罗丰点了点头,俞流飞则是回道:“好,你小心些,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就先上来再说。” 小雨点头之后,当空扑落水里,潜了下去。 好在此处青山绿林,掩映之下,这潭水清澈得紧,加上这日头刚出,照落在潭中,游在里面,还是能有见方几尺的视野。 小雨在水面深呼吸一口之后,直接薅着嶙峋的崖壁,倒着身子向下潜去。 起初的丈许水深还勉强能见得水中虾米游鱼被惊吓的四散开去,再往底下潜,小雨便不能看见东西了,潭水开始变得浑浊不堪,只能闭眼下潜。 好在小雨的潜水能力不差,一口气下潜了丈许,尚且还能坚持些时候,小雨闭眼摸黑继续下潜。 果不其然,他在底下两丈左右的地方,摸到了一个暗道,他闭眼仔细摸了几次,确认无疑,此暗道扁平如乌龟状,高的地方约有一人高,扁的地方只有半人高,但是无活水流出,小雨憋着一口老王八气,急忙钻了进去,约莫游了丈许,还没穿过去。 小雨一口气提不上来,呛了一口水之后,急忙闭嘴往回头游,几个扑腾,他已经转身游了出去,冒出水面,一手抓着靠近水面的突兀岩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另一只手抚了抚自己胸口,刚刚一口水呛得脸都涨红了。 俞流飞急忙趴在岩石崖边,看着几丈底下水面喘气的小雨,问道:“小雨,可有什么发现?” 小雨点了点头,道:“底下果真有个暗道,只是有点长,我还没能潜过去,待我休息一下,再钻下去瞧瞧去。” “好,小雨兄弟一切小心!”罗丰也跟着趴在崖边看着底下喊道。 春阳淡光耀阳,却不是很热,尤其是这潭水还有些冷,小雨顾不得多呆片刻,赶紧又大吸了一口气,钻了下去。 这次不用再去探索,直接摸着岩壁就钻到了那个暗洞里面去了,几个扑腾,钻了约莫两丈左右,便摸不到岩壁了,再往上浮几丈,果然浮出了水面,睁开眼睛,黑黝黝的啥也瞧不见,他呼了一口气,再转身游了出去。 浮出水面之后。 “果然是个双环潭,只是里面太过黑暗,啥也瞧不见,得想办法带火把进去瞧瞧才行。”小雨在崖壁底下,猛的擦了一把头上和脸上的水,睁开眼睛对着上面两人喊道。 罗丰回道:“小雨兄弟,这好办,待我回去叫些人手,多带些火把和油纸,将火把包在油纸里面,再用蜡烛滴上封了,便可防水带进去。你先上来,咱们从长计议。” 小雨点了点头,手上抓着突出来的岩石,往上爬了几步,再纵身一跃,便翻了上去。 第327章 暗潭之‘鬼\’(3) 站在岩石突兀的小山崖上,小雨一边抖了抖身上的水滴,一边将自己的头发上的髻疏散开来,拧干了头发上的水。 小雨一边穿衣服裤子,一边看着这道蔓延而去的山脊,小冬行山连着的便是那冬行山侧翼的山峰,小雨瞅着那主峰才是市集客栈掌柜说的冬行山,那它后侧的山峰又叫什么?小雨也顾不得亵裤上的水打湿了外面的裤子,只等救了萧潇那丫头再去市集买一身干的穿上便是。 “罗兄弟,那日我听市集掌柜的说,那座主峰才是冬行山,咱们这里乃是小冬行山,那这道山脊通的那座侧翼的的山峰又是什么山?”小雨一边穿衣服,一边问罗丰。 罗丰瞅着这道山脊连着的山峰,回道:“小雨兄弟,那也是冬行山,那主峰乃是冬行山主山,你瞅瞅那边,那道山脊连着两座主峰,那侧翼矮一点的山峰乃是冬行山后山,冬行山后山更险要,极难攀登,乃是这玄天教的后防之地。” 小雨皱眉,心里暗道,原来这就是魔教的地盘了。 俞流飞看着湿漉漉的小雨,关切道:“小雨,大哥那马背上的包裹里还有一身置办的新衣服,你平时不爱备一套,眼下一身都打湿了,就先过那边去换我的一身干净衣服,大是大了一点,总比穿一身湿的好。” 小雨点了点头,索性就将自己这一身衣服扔在这儿了,于是乎,薅起一身外衣将自己身上的水擦了个干净,径直往那边拴马的地方去。 “那我先过去换一身衣服,罗兄弟,俞大哥你们在这里等等我。” 不多时,小雨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回来。 三人站在这低矮的岩石崖壁上面,看着平静的潭面,小雨指了指自己脚下那块比较大的岩石凸起,说道:“那水下暗道就在这底下几丈,直通里面,正好构成一个双环潭,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道山脊底下是一个天然的溶洞,直通对面山中,也就是罗兄弟说的冬行山后山,不过,那里却是玄天教的地方。” 罗丰闻言,皱眉道:“小雨兄弟,你的意思是说.....我家二爷和你妹妹的失踪,都有可能是魔教的人干的?” 俞流飞在一侧听了,分析道:“照你们这么一说,难道冬行山一带闹鬼,还真是魔教的问题了!” 小雨点了点头,对着俞流飞回道:“俞大哥,你难道忘记了师父让我们来查一查闹鬼的事情,不就是说过让我们多往魔教那边去打听打听吗?” 俞流飞听了,附和回道:“哦,对了,我们原本是要回去告诉师父羽宗出事了,可这阴差阳错之下,我们倒是听了师父的安排了,到了这黔州冬行山一带,倒是这抓人小孩的‘鬼’找到我们头上来了。正巧,咱们也好收拾了这‘鬼’抓了他给大家伙瞧瞧什么样子。给市集上那些大爷大妈们一个交代,让他们别老是求神拜佛的收鬼了,这鬼啊,就在山里。” 罗丰听了,在一侧回道:“倒是小雨兄弟和流飞大哥看得透彻,我们寨主也是,素来不相信这些个神神道道的鬼神之说,常见了乡民去拜祭城隍庙,都说他们愚昧。之前老是走失孩子,梨花集上的信那些玩意儿的神婆,还想拉着大家献祭孩子呢。” 小雨皱眉,“还有这等事?后来怎么样了?” 罗丰点了点头,回道:“后面被我们寨主给拦下来了。我们寨主可不信那些个玩意儿,直接一刀把那神婆杀了,让村民统统回去。” 俞流飞扁嘴‘嗯’了一声,重重的点了点头,称赞道:“是个豪气的人,不错。可惜了,是个娘们儿,不然也能和我们喝酒扯犊子,说不定能混到一块去。哎,对了,罗兄弟,你们刀家寨,怎滴这么挫货,让个娘们儿当家,简直不成体统。” 罗丰闻言,急忙喊道:“嘘嘘嘘,流飞大哥,你且小声一些,你这些话可不能让我们寨主听去了,不然保准和你打起来。” “怎滴?我俞流飞害怕她个娘们儿不成?”俞流飞嘀咕道:“这世道都是男人当家做主,哪里轮到过女人,真是奇怪。” 罗丰忙回道:“流飞大哥,你就消停消停吧,可不能在我们寨主面前这般说,我们寨主说了,‘什么叫世道?什么就得男人当家做主?女人凭啥就不行了?老娘就要天下男人瞅瞅,老娘是怎么在这世道当家做主的!!’,传闻我们寨主自幼便喜欢舞刀弄枪,尤其喜欢用刀,所以才创立了这刀家寨,我们寨主的看家刀法本事可不低,寨子里没有一个男人打得过她的,你看我们三爷刀呈焕,当初他两比试的时候,还不是被寨主打得刀都捡不起来了。 所以,流飞大哥,千万别在我们寨主面前提着世道重男轻女的话来,切记切记,免得到时候你两打起来了,小弟我还不敢上前劝架。” 罗丰说完,看着小雨并没有要去牵马的意思,而是在凝神看着这身后山脊。 俞流飞听他说话,待要辩解,可心里放不下萧潇这丫头的安危,急忙回道:“好好,不提不提便是,咱们快些走吧,回寨子里去准备东西,也好早些钻进去看看,到底那‘鬼’在不在这地下的暗潭里,我担心我们妹妹的安危。” 罗丰也牵了马,翻身上去,对着他二人道:“流飞大哥说得对,小雨兄弟,快走吧,咱们先回寨子里去准备火把、油纸和蜡烛,抓紧时间回来这里,进里面去瞧瞧去,两位的妹妹还在那‘鬼’的手里,也好早些下去看个究竟,也好早些救你们的妹妹出来。” 小雨并没有要上马的意思,而是对着俞流飞和罗丰道:“俞大哥,你和罗丰兄弟回去准备东西,我就在这里守着,我我打算沿着那陡峭的山脊上去瞧瞧去,看看有没什么岩洞之内的,或许能通里面。再者,这水潭里面若是有什么异动,我也好第一时间守住。你们且快去快回便是。” 俞流飞闻言,点头道:“还是你小子考虑周到,带好配剑,注意安全,我们这就回一趟刀家寨。” 罗丰也回道:“说得对,我们快马加鞭,速回速来,走吧,流飞大哥。” 罗丰和俞流飞骑马疾奔上下而去。 小雨一个人轻身跃起,在陡峭的山脊上穿行,来来回回的打探有没有漏风的山洞,毕竟若是底下有溶洞的话,山脊上面或许会有一两个透风的漏口,兴许能找到进到山体里面的路去。 第328章 暗潭之‘鬼\’(4) 俞流飞和罗丰两人此番回去,加上还得置办东西,估摸着还得花上几刻钟,这一来一回的,至少的两个半时辰。 小雨在这道山脊上穿行探查,始终没有找到漏风的地方。 过的几里路,山脊一侧便是陡峭的山崖,笔直而立,任你轻功再好,也难有落脚之处,探查不得,只得作罢。 再往上行,山脊到了那座山峰近处,便是布满了的荆棘林子,杂藤生刺,乱草丛生,如无利剑开路,半步难行。 小雨用剑砍了几下,只走了丈许,若是轻功上去,这山脊后面一段又陡又险,几乎就只有丈许宽的一条埂子了,全是刺藤,根本没法找到落脚的地点,小雨只得放弃了。 小雨沿着山脊一路再往下走,他这一上一下,估摸着也花了两个时辰左右。 眼见俞流飞和罗丰两人还没到来,时间也已经到了中午,小雨肚子有些饿了,可自己马背上两个包裹都没有,更别提吃的了。 日头正盛,春日正暖,挂在树上的衣服裤子都快晾干了。 小雨无聊,索性在一侧的潭边竹林里面,用剑砍了一根细长的竹竿,削尖了一头,拿着绕到了水潭那一侧的鹅卵石浅滩上面,盯准了一条大鲫鱼,一杆子下去,插了那鱼,转身往那岩石矮崖上面,找了些竹笋壳,还有一些枯草,生火烤了。 烤好之后,虽然没有盐味,也有些腥臭,好歹是肉,能吃就行,那些年跟着老头子吃苦的日子,可没少吃这玩意儿。 小雨正一块一块的在焦糊的鱼身上找熟肉吃的时候,俞流飞和罗丰带人来了。 小雨一手拿着插着鱼的竹竿儿,一手拖住地面,站了起来,对着俞流飞一行招手。 俞流飞快步跑了过来,从怀里的兜里使劲儿摸了几下,掏出个大烙饼,递到了小雨手里。 小雨嘀咕道:“谢谢俞大哥。” 俞流飞拍了拍小雨肩膀,嘀咕道:“小雨,否跟大哥客气。抓紧吃,我们可是吃了才上山来的。” 小雨狼吞虎咽的吃了烙饼,就着手里半熟的鱼,饥肠辘辘之下,也不失为一道美味。 再看向不远处,来人可不止有罗丰一人,走在前面的人昂首挺胸,狼行虎步的,腰间一柄狼皮鞘单刀,看上去似乎不是一般的刀,可那人走起路来却没有一点雄壮之意,红色收腰单花长裤,上身一身紧身皮衣,长发绑成一条大马尾,额头系着一根白丝带,长发飘逸。 “刀寨主也来了?”小雨咽了嘴里的烙饼,瞪大眼睛,“她弟弟不是今早要埋吗?” 俞流飞也瞅着刀青青起伏不定的‘伟岸’重重的咽了一口口水,回道:“早埋了,寨子里都收拾干净了,只等几个守孝的小厮服孝七日了。刀寨主听闻你在这山上找到了双环潭,又说里面有暗道溶洞之类的,所以命人带好了所有下水的置办,领头带着一群寨子里的兄弟赶来要去底下看个究竟,更扬言要抓了这杀他弟弟的‘鬼’,吊死祭天。” 小雨瞅着刀青青身边的罗丰,还有一侧乃是一个生人,也是个带刀的寨里兄弟。 纵观他们一群人,倒是只有罗丰一个人穿着一身甲胄,倒不像是个山匪,而是军营里的中郎将一般,起先他一身甲胄,他们倒是没觉得奇怪,现在和一群穿着粗布衣服,打扮得稀奇古怪的山匪一比较,倒是罗丰更不像个山匪了。 小雨好奇问道:“刀寨主,怎么,三当家的没来?” 刀青青这时候,已经带人走到了近前,撇嘴道:“老三留窝里守家,替老二报仇这种事情,还得他亲姐姐我自己来。” “家伙事儿都带好了,小兄弟,你也吃饱了,走吧,带路,咱们下水去。”刀青青指了指水里,刀青青一边说,一边脱下了自己的鞋子,至于其他的便没有动作,毕竟她这一身,就是为了潜水用的,刀青青说完,指了指身后几个带刀的寨匪,朗声道:“把外面的衣服脱了,方便潜水,下水后机灵点儿,把刀带好,万一打起来,都别给老娘丢脸。” 后面一行半数的山匪都开始脱鞋子和外衣,随后朗声回道:“遵寨主吩咐。” 小雨觉得要是再像方才一样脱得只剩一条亵裤,总觉着不妥,毕竟人家刀寨主是女人,索性小雨也只脱了外衣。 俞流飞一点也没有要下水的意思,毕竟小雨是知道俞流飞不通水性的,而罗丰也是,纹丝不动的站在一侧。 小雨皱眉瞅了瞅他两人,看着罗丰道:“怎么?罗兄弟,我俞大哥不识水性,你也不识水性?” 罗丰抱拳道:“小雨兄弟,在下惭愧,确实不通水性,我们寨主水性好,她跟着你下去一趟,至于水潭这里,我便和流飞大哥带着几个寨子了的兄弟,给你们守好了。” “走吧,别嘀咕了,下水!”刀青青身材是个十足的女人,可那性子,倒像是个糙老爷们儿,转头又对着罗丰道:“罗卫长,若底下真的有通往他们后山的暗道,老娘就不信老二的死和他们魔教的人没有半点关系。要是我们几个下去没出来,你就回去告诉老三,带人给我把玄天教往死里闹腾,打不过就给我偷袭,时不时的弄死他娘的几个人算是给我们报仇!” 罗丰郑重的点了点头,“遵寨主吩咐。” 小雨剑和刀青青的刀都放在一张大油纸上,包了起来,捆好,系了麻绳,交给了载东西进去一个水性熟手。 刀青青说完便跳进了水里,小雨紧随其后。 至于另外的便有五个熟悉水性的山匪跟了下去,他们把准备好的火把用油纸包了,再备了一个小箱子,将要带进去的东西一一包好,再合上箱子,上了扣,他们刀也都扔在里头。 箱子扔下水去,外面用石头绑了几块石头,方便沉下去,随后五人下水,割了几块扔了,让箱子刚好能在水里拖动方便。这些水下常用的操作,对于生活在江边的刀家寨山匪来说,再娴熟不过了。 小雨和刀青青已经游到暗潭那边去了,后面的无人,两人开道拉系了箱子的绳子,后面三人紧随其后,全都到了山体里面的暗潭中。 小雨和刀青青紧靠着岩石石壁游了上去,抓着突兀的岩石,还在水里,没有乱游,毕竟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乱游的话,找不着方向。 他们要做的只是抓好突兀的岩石,等着底下五人上来。 水下。 几个山匪割断了系着石头的木箱子,木箱子便浮出了水面,他们五个水性极好,很快便打开了飘浮的木箱子,打开,拿出了一根单独包裹用来探路的火把,吹燃火折子,点了。 一个水性好的山匪举着火把,将整个暗潭照得通明。 第329章 暗潭之‘鬼\’(5) “当家的!!那里是岸边,咱们快过去。”举着火把的山匪水性最好,眼力也好的紧,他最先瞧见了对面的岸滩,并且快速游了过去。 果然,这里是个暗潭,潭边正是靠近那道山脊底下的,众人游到了浅滩处,都站了起来,往岸边走去。 小雨和刀青青走在为首举火把的山匪后面,其余四人则是拉着箱子往岸边走。 暗潭上空乃是一个覆碗型崖斗,一根火把的火光便足以照得整个暗潭上空,上面乃是凹凹氹氹的石坑,上面或多或少的挂着几根钟乳石笋。 显然,这是一个天然的溶洞,浅滩如同外面一样,都是细沙混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天然铺就。 整个沙滩不过五丈左右长,三丈左右宽,浅滩的一边偏角处,有一道人工打造的石板台阶,蔓延到了崖缝里面去了。 三角形的崖缝出口处,墙上人为造就了一个带石罩的灯座。 山匪五人,各自唤作周非,张顿,钱昆,孙重,孙厚。 拿火把走前面的便是那周非,其余四人将装行当的箱子拉到了浅滩上面,众人各自拿了自己的武器。 山匪五人各自备了一把二尺多长的单刀,刀青青则是拿了她自己的一把宝刀,小雨使剑,将自己剑拿在了手里。 箱子里面余下的便是油纸包裹着的火把和皮袋子装着的桐油,用作在山洞里照明用。 张顿几人各自拿了火把,孙重和孙厚乃是两亲兄弟,此行无人都是一早入伙刀家寨的人,刀青青对这几人自然是无比信任。 周非和张顿两人手持火把,一手拿刀走在前面作为开路人,为了以防不备,他二人不用背包裹,三个装满火把的包裹自然落到其他三人手上。 周非拿着火把到了崖缝处,用手里的火把点照了那石壁上的灯座里的灯芯,一时间,整个崖缝入口处便已经照得透明。 “回当家的,这灯座里面的游还有半许,灯芯也是新换的,看来这里常有人来往。”周非走前面探路,点燃灯之后,对着身后刀青青回禀道。 刀青青闻言,回道:“难怪镇子上常闹鬼丢失孩子,满山找不到丢失的孩子在哪里,镇子上的一群糊涂人,非要传成山鬼出没,若不是这位小兄弟机灵,只怕我们也都还被这家伙瞒在鼓里,老娘今儿个倒要上去瞅瞅,是什么样的‘鬼’,专门掳小孩,挖人心,吸人血!” “周非,张顿,你两前面开路去,其他人跟上。”刀青青一边说,一边跟着他两人走。 刀青青瞅了瞅身子骨看上去不是很健壮的小雨,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一把抓了,用一根麻绳挽了个髻,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道:“小雨兄弟,亏得你聪明,这暗潭都能被你发现,等下你就跟紧我们,救你妹妹的事情的就包在我们手上了。” 小雨也如法将自己的长发捆了,抱拳对着刀青青道:“多谢刀寨主相助。” 刀青青摆手提声回道:“客气,老娘亲弟弟就死在这山里的‘畜生’手里,咱们赶紧走,我倒是很好奇,这食人心的‘鬼’到底长什么样。” “请!”小雨做了个让步的手势,让刀青青先行。 刀青青迈开步子,就跟着开路的两人走了上台阶去,一直沿着这个溶洞往上面走。 小雨跟在刀青青后面,台阶向上,他不经意便瞥见了刀青青的身段,心下称赞:这女人果然生的一副好身材,挺拔的腚,一身又是湿漉漉的,前凸后翘腰又细,习武之人,轮廓又好,看久了难免心猿意马......只可惜这性子也太过爷们了些......要是不知道她性子的流氓打上注意,只怕没个好下场。 想到这里,小雨急忙埋头跟着走,不再看她的背影,心里暗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众人沿着溶洞上行,一路上溶洞里面的钟乳石笋蔚为壮观,或如春笋,或如车斗,或如宝塔,时而零零散散,时而如松林密布,狭隘处只通一人,宽阔处,众人并行。 好在山石道有人开凿,众人一路沿着那道山脊底下,一路畅行无阻,过得一段路便有之前布置好的灯座,众人一边走,一边点灯,山道只一条,并不迷茫。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众人瞅着一处缝隙,约莫丈许,外面有丝丝光亮照射进来,只是缝隙处,布满了带刺的荆棘藤蔓。 小雨驻足瞅了瞅,心里暗道:此处该是过了小冬行山界,马上便是冬行山后峰地界了,因为之前他凭借轻功来过这里,只是荆棘太多,山脊又险要,没能上得来,找到这处缝隙罢了。 再看周围路,果然都只能行一人过了,又陡峭往上,这里应该就是那道最陡峭的山脊段了。 众人又走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算是到了冬行山后峰了。 到了一处暗洞里,几乎再无潮湿之意,乃是一个天然的崖洞了,一点钟乳石都没有了。 一处光亮照进来,他们站到了那洞口,往外面看去,吓得周非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刀青青和小雨站了过去,瞅了瞅外面,他们此刻他们已经到了冬行山后峰的断崖上面,他们的位置估摸着已经在顶峰处,眼瞅着底下便是笔直的山崖,几近于百丈之高,底下的小冬行山尽收眼底,山上几座山丘若隐若现,山中薄雾缭绕,底下的树已如指头大小,俞流飞一行所在的水潭也只有脸盆大小了,瞅着‘脸盆’边上的几只‘蚂蚁’,便该是俞流飞,罗丰几人了。 他们并未在此处过多停留,而是转向那一道山洞继续前行,此道便是一条平坦干燥的石道了。 一处石门拐角处。 里面有火光蹿动,众人急忙顿足,刀青青做了一个向下的手势,众人急忙一挥手中火把,将手里的燃着的火把一把甩灭,准备潜行过去。 刀青青拉了拉周非和张顿两人的衣服,借着对面石门里面照过来的余光,示意他们两人站后面,她走前面开路。 “喝喝喝,快喝,这可是大长老赏赐的好酒,一坛子得几两银子啊,多少人一辈子喝不上呢!”“对对,喝,咱们今儿个喝个高兴,左右明儿个才出去抓人去...”“喝,边喝边吃,这好酒啊,就得配好肉,这叫花鸡下酒,真是畅快...”..... 不远处传来几人嘻嘻哈哈的吃喝之声,刀青青让小雨和她的几个手下脚步慢些,她带头蹑手蹑脚的走在前面,生怕闹出点声响,惊扰了那门里面的人。 他们这一路悄无声息的过去,旨在打他个措手不及。 第330章 暗潭之‘鬼\’(6) 他们几人慢慢的走到了那石门一侧,只见那石门开了半扇,还有一半虚掩着,他们此时正好走到那虚掩的一半石门处,里面的动静倒是听得越来越清楚。 只听得里面几人还在碎碎叨叨: “哎,陈长老,我昨日下山去的时候,听人说的是刀家寨的二当家被鬼抓了,一打听,咱们前些天在船掳走的小子便是那刀家寨的二当家,你说咱们这么做不会给咱们带来什么麻烦吧?”其中一人问道。 但听得那被称作陈长老的人回道:“伍执事,你们不用担心,咱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抓小孩,这都一年多了,不也安然无恙吗?再说了,山里闹鬼,抓谁家的小孩子不是抓?她刀家寨的孩子又不是神仙,能免得了被鬼抓吗?这鬼抓的孩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嗯,没关系!!”陈长老说完,对着那执事递了一个‘你懂的’的郑重眼神。 陈长老端起酒坛子,又开始嚷嚷:“来来来,喝酒喝酒。” 另外两人见状,只得端起酒坛子又咕噜噜灌了下去。 这时候那陈长老见两人脸上还有担忧的神色,继续宽慰道:“你们两啊!放一百个心好了,等大长老神功大成,不再需要抓小孩的时候,咱们再山下再随便找个道士神婆之类的,跳个大神收鬼,那以后便不再有什么鬼怪抓小孩子的事情发生了,这山下的村民啊,还会以为是我们请神婆跳大神驱鬼的功劳,不但不会想到是我们干的,反倒是会以为我们请神婆驱走了那鬼怪,感激我们呢!” 那伍执事和另外一名执事闻言,都对着陈长老抱拳恭喜称赞,其中姓伍的长老道:“不愧是陈长老,此番妙计都能想得出来,这样一番运作之后,咱们反倒成了山下那些村民的恩人,他们到时候反倒个个对我玄天教感恩戴德。”...... 此三人正是西南玄天教众。 为首的乃是玄天教长老末席的陈长西,其他两人乃是玄天教的执事,一人唤作伍章,乃是大长老文近春的执事,一人唤作彭昆,乃是这陈长老的执事。 陈长西之所以能成为玄天教的长老,缘由还是那大长老文近春一手提携起来的,所以这人唯玄天教大长老文近春马首是瞻。 玄天教众和江湖上很多大门派的教众分布类似。 最高权力者乃是教主镜昭月。 其次便是长老席,由首席大长老一依次到末席,权力依次降低。 长老之下便是护法,守山护法海平川的地位名义上比长老低,实际上其武功排在了好几个长老之上,所以他的地位不见得比末席几个长老低。 再者,守山护法之下便是护教护法,也就是魔门四杰苏单童殷几人。 再次之,护法之下,便是堂主,诸如小雨一行在康州所遇到的李堂主,堂主遍布中原,乃是玄天教统管各地分舵的主要人员。 最后,便是执事,执事乃是教中负责听长老命令的侍奉,他们的职责便是负责为长老跑腿和管理各个长老堂的事情。其地位只比一般的教众地位略高。 ...... 刀青青几人站在门口,听得里面几人的阴谋之后,又听得几人朗声大笑,似乎对他们自己干过的腌臜之事很是得意。 刀青青‘唰’的一声将刀拔了出来,小雨则是将剑拔了出来,其他几人的刀并无刀鞘,明晃晃的拿着。 “谁!!”陈长老陈长西在石门后面的密室内听到了动静,对着这边石门便是一阵呵斥。 借着里面透过来的光亮,刀青青对着众人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众人不要说话。 小雨几人会意,都没有说话,手里的兵器准备好,安静的等待着。 陈长西瞅着石门那侧,凝神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有些不安心,对着身边的彭昆道:“彭执事,你去瞅瞅。” 彭昆正在啃鸡腿吃得尽兴,他和伍执事两人都听陈长西对着石门一阵呵斥,霎时间,两人都皱眉看着石门这一侧,又没了动静。 “陈长老,怎么了?”彭昆问道。 陈长西回道:“叫你去看看,就去看看,废什么话,我听到门背后似乎有动静。” 彭昆点了点头,咕噜灌了一口酒,这才起身往那石门走去,丝毫不觉得会有人找到这里来,于是一手拿鸡腿,一手拿着身侧的一把剑,抹了抹嘴,慢悠悠的往这边石门前走,因为他眼里,过来看看这门就是个过场,肯定不可能有人能找到这里来的。毕竟整个玄天教内,除了大长老和教主,知道这条密道的人不外乎就他们三个了。 彭昆醉醺醺的,刚走到门口,便要嘀咕道:“这门后怎么可能有动静,除非是见鬼了!”话音刚落,他的脖子上便被刀青青的刀卡了上去。 这一来,彭昆手里的剑还没来得及举起来,就已经被刀青青身后的周非走上来一把抓了过去,至于他手里的鸡腿,便是直接落在了地上。 刀青青押着惊讶得张大了嘴巴的彭昆,带着几人缓缓的走了出去。 陈长西和伍章二人见状,急忙薅起手边的长剑,哪里还顾得上放在石桌子上的叫花鸡和酒坛子,连忙站了出来,用剑指着刀青青和小雨几人。 “几位是何方高人?为何擅闯我玄天教禁地?”陈长西一身长袖大袍,五十年纪,头上束髻,鬓边两条长发飘逸,不知道他秉性的人,乍一看还觉着此人乃是个山中隐士。 至于伍章和彭昆两人,则是一般的教众打扮,一袭黄衣,长剑伴身。 刀青青冷冷的笑了笑,回道:“怎么抓杀了老娘的亲弟弟,现在想装糊涂了?老娘正是刀家寨主,刀青青!” 陈长西笑了笑,假装疑惑回道:“原来是咱们邻居刀家寨寨主啊,刀寨主,怎么?你的亲弟弟被人杀了?刀寨主,这种事情可不能赖到我们玄天教的头上啊,我们玄天教的人素来和周边镇子上的居民相安无事,你这样污蔑我们,可就不大合适了。” 刀青青半点不想听这老东西打机锋,直接骂道:“狗东西,别胡说八道了,你们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老娘和我的几个兄弟都听得一清二楚,今日便要抓了你们几个去我弟弟坟头给他一个交代!” 小雨担忧萧潇的安危,没等陈长西继续回答,直接挥剑刺了上去,棋灵步的轻功加上才学的‘云剑诀’的十几招剑式,正好练练手。 第331章 暗潭之‘鬼\’(7) 陈长西乃是魔教的七大长老之一,虽然排在末位,却也本事不低,其剑法乃是一套三清剑法,其师承于一个山野道人,三清剑法乃是道教的传统剑招,他的三清剑被他改良了许多,远比一般三清剑招厉害了几倍,这也是他能在魔教站得住脚跟的原因。 小雨已经欺身上前和陈长西打了起来,刀青青也不甘落后,伸手拉过身边站着的周非,把她押着的彭昆扔给了周非,直接喊道:“来,用你的刀押着他,老娘去收拾另外一个。” 刀青青挥了挥手里的宝刀,瞅着伍章道:“你,过来,你的对手是老娘,就否去他们那儿瞎掺和了。” 伍章原本瞅着陈长老和那年轻人斗了起来,有种不分胜负的感觉,他正要拔剑上去相助的时候,却瞅着那边一个身材火辣的娘们对着自己招呼,他冷笑一声,调笑道:“早闻刀家寨主是个漂亮的婆姨,如今一见,果然不错,听说你本事不低,别是个绣花枕头就行,若真是个绣花枕头,倒也让我抓了好送于大长老暖床。” 伍章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素来少见有女人舞刀弄枪的,难免轻视刀青青,便出言羞辱,说完,便提剑向着刀青青刺了过去。 另一边,小雨已经和陈长西斗了两个回合,小雨为救萧潇心切,懒得和他多过招,直接一招云剑诀第九式‘鹞子翻身横展翅斜飞,百尺竿头穿云龙转首。’收尾,剑已经划开了那陈长西的手臂,转身刺向了陈长西眉间,剑尖已经点破了他的眉间,一颗血珠子冒了出来。 小雨的剑停了下来,陈长西也捂着自己的右手手臂上剑伤,不敢再动半点。 “好厉害的剑法。”陈长西被小雨的剑指着,冷冷的道:“阁下的剑法不像是十大剑宗的剑法招式,不知是何门派的高手?” 小雨皱眉,想了想,嘀咕道:“无门无派,家师棋狂封弈。”总不能说是剑圣独孤诣的弟子吧,毕竟姜伯他老人家也没说自己的是独孤诣,他只说了剑法唤作云剑诀,可这云剑诀,他都没听过,眼前这魔教的喽啰怎么可能听过。 “难怪,棋狂封弈的天元四子剑,老夫的确不是对手。”陈长西伸手丢了自己手里的剑,嘴里叨叨道。 小雨也懒怠解释,天元四子剑虽然精妙,可比起这一套云剑诀,始终差了些火候,不是一个级别的剑法,可他也没必要和这素不相识的人解释,便收了剑。 此时的钱昆,孙重几个山匪已经迎了上来,将陈长西押着,双手绑在身后,刀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再看刀青青一侧,她手里的宝刀乃是刀家寨镇寨宝刀,乃是精铁所铸,比一般的刀剑强硬不少,刀青青又是刀家嫡传,一手‘破冬刀’刀法使得极好,破冬刀的刀法旨在用力,创立之初,便是用来破开湖面厚冰之用,后来才衍生出了一套厉害的刀法,成就了破冬刀,其刀法用力颇重,乃是一套蛮横的劲道刀法,倚仗的便是手里有一柄好刀,毁了别人手里兵器,无从招架。 伍章和刀青青对了几手,手里剑便被刀青青手上砍成了几节,伍章节节败退,刀青青接连欺身上去。 伍章见势不对,瞟了一眼就连陈长老都已经被抓,自己手里长剑又被砍成了几节,急忙找机会抽身往另一侧的石门跑。 “拦住了两边石门。”刀青青看出了伍章的意图,对着周围几人喊道。 小雨会意,已经拔剑而上,凭借着他脚下轻功优势,几个迈步,已经绕到了伍章一侧,直接长剑一挥,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站住。”小雨对着他道:“说说你们前夜半夜三更时分,抓的一个十来岁小丫头,抓到哪儿去了?” 刀青青见小雨已经拿下那个魔教的执事,忙招呼身侧张顿和孙厚上去,“上去,绑起来。” 张顿和孙厚二人闻言,快步奔了过去,如绑陈长西一般,将之绑了起来。 很快,陈长西,伍章,彭昆三人已经被刀青青的几个山匪手下绑的严严实实,手绑在身后,打了死结,脚上也是如此。 刀青青上前就在伍章裤裆踹了两脚,疼得他弯腰下去,眼泪直冒。 “怎么,刚刚不还想抓了老娘暖床吗?现在咋了?两脚就挨不住,还怎么招架得住老娘这身子?呵呵,找死。”刀青青指着伍章骂道。 随后,他们将他三人绑了堆在地上,收了他们的剑。 刀青青瞅瞅小雨,心里暗道:倒是自己看走眼了,这小子原来是棋狂封弈的弟子,适才那一手剑法,着实厉害,若是自己的刀法对上了他,只怕也没多大胜算。这才心里对小雨的敬畏多了几分,抱拳对着小雨道:“倒是老娘眼拙了,原来江湖四杰封弈的弟子,难怪剑法高超。” 刀青青哪里知道他的刀法不过是靠宝刀和蛮力取胜,若是真真对上小雨的云剑诀,只怕过不得一个回合。她心里倒是高看自己了,还觉着能和小雨打个高低来。而适才的对决之中,她又是打的能力较弱的一个执事伍章,殊不知陈长西若不是对上小雨,要是对上她,根本不会败下阵来...... 小雨微微一笑,抱拳回道:“让刀寨主见笑了,我们来自己的妹妹都没能保护好,不敢辱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名号。” 刀青青问道,“小姑娘可是你们的师妹?” 小雨摆了摆手,回道:“不是师妹,而是路上结识的一个小丫头,家是这黔州的,见她可怜,便顺路送她一段路,也好护着她周全些,虽知道到了这冬行山地界,被人掳去了,这才一路找到了这里。” 刀青青听了,叹道:“原是如此,不愧是棋狂的弟子,这般侠义心肠,倒是为人敬佩。” 小雨嘀咕道:“刀寨主,可别瞎称赞我了,这也不符合你豪爽气质,行走江湖,不用虚礼,咱们先审审这厮,既然是陈长老,又是他们几人亲手抓的人,想必知道我们妹妹的下落。” 刀青青闻言,哈哈笑道:“臭小子,不错,你这一番话倒是对老娘胃口,我也不喜欢那些虚礼,你便问就是了,我们几人今儿个就跟着你救出你们妹妹,还要抓了那罪魁祸首来,到时候,送他们脑袋去我弟弟坟前下祭。” 小雨点了点头,蹲在捆在地上的陈长西道:“呵呵,陈长老是吧?我猜猜,你们抓的孩子应该和你们嘴里的大长老修炼的一种功法有关吧?我也不需要你说他修炼的什么功法,我只想知道我妹妹被你们抓哪里去了,还请你老人家说说。” 陈长西皱眉,瞅了瞅小雨,皱眉道:“想不到你们竟然能在山里找到暗潭密道,今日算我们认栽,既然成了阶下囚,我也不磨唧,你们要的人在后山大长老的修炼密室,不过是不是还活着,还得你们自己去看看。” 刀青青嘀咕道:“这么说,山里闹鬼,这‘鬼’还真就是你们的大长老了?” 陈长西点了点头,回道:“大长老修炼丹婴功,必须要小孩子作为药引。” “禽兽不如。”刀青青直接骂道:“难怪玄天教被叫做魔教,这都练得什么恶心武功。” “怎么走?”小雨抬手示意刀青青别说话,打断了他们的问答,直接问道。 陈长西给了个眼神,看了看那石室另一侧的门,回道:“往里边走,过了穿廊,沿着石阶上去,便是一处湖泊,你们便到了湖心岛,再划舟往正南向竹林底下去,上了岸是一处花园,园中乃是石碑林立的墓地构成,墓地背后乃是几丈高的弧形山崖,临崖壁有六座石门,最右边第一道门进去便是。”陈长西心里暗道:路线倒是对的,只是门不对,你们若是去了,便让那关着的畜生将你们几人统统打死,到时候不愁没人来救我们。 刀青青闻言,皱眉瞅了瞅小雨,疑惑道:“你记住了?” 小雨点了点头,直接将躺在地上的陈长西拉了起来,递给周非和张顿,抱拳道:“劳烦两位兄弟,将他带上,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对的,有麻烦就将他先顶着,对了,把他们的嘴巴都给堵上,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陈长西还没来得及说其他,便被堵上嘴,眉头皱着,被两个山匪押着,跟在他们后面往石门里面去了。他心里暗暗叫苦,这下惨了,谁承想这几人把自己拉上了,要是等下被扔到关那畜生的石门里面,只怕不死也得掉层皮了,自己平时可没少用鞭子抽那畜生啊!! 第332章 守山兽(1) 刀青青和小雨两人在前面开道,周非几人跟在后面押着陈长西跟着往前走。 至于伍章和彭昆两个执事,则是被他们用他们自己的裹脚布堵了嘴巴,敲晕了扔在了一侧墙角。 他们所在的石室已经完全不需要使用火把照明了。 因为石室靠近山内的一侧开了一个大的飘窗,此时已经下午申时初,阳光正好从外面照射进来,他们一行人沿着石门过去。 过去之后,果然见着了一道穿廊,穿廊靠近里面的一侧乃是几丈高的山崖,底下乃是一个几十丈宽的山顶湖泊,他们所在的位置便是山峰靠内侧的湖泊临崖。 陈长西的嘴这时候被刀青青用他自己的臭裹脚布塞着,想吐不能吐,一股子臭味儿冲鼻子,几次泛呕,都给自己强行咽了下去,若是真呕到了嘴里,再加上一股子脚臭味儿再倒腾下肚子去,那滋味儿才不好受,他眼里泛着泪花,看着押着自己的人,一股子哀求的劲儿。 周非和张顿瞅了瞅他泪珠子滚滚的眼神,确实有些可怜,尤其是张顿,对着周非问道:“周非大哥,要不咱们给他换个布堵嘴巴?” 这话一出,听得陈长西猛的点头,看着张顿,一脸感激之意。 哪知周非摆了摆手,回道:“你没听吗,害人的虽然是他们的大长老文近春,可抓人的是他们三个畜生啊,想想那些可怜的孩子,被抽干了血,挖了心,比他们嘴里堵个臭袜子悲惨多了,你可怜他,真是 可笑,他们抓人,和乡里的人贩子有什么区别?你想想,你想想......” 张顿闻言,仔细想了想,撇嘴,重重的点了点头,回道:“周非大哥你教训的是。”说完,不帮那陈长西松嘴里的裹脚布,反倒给他往里面使劲儿塞了塞。 小雨跟在他们一侧,听了两人的对话,称赞道:“两位兄弟有见地。” ...... 他们过了穿廊,便是一道下行的台阶,他们点了一根火把继续往里面走。 这台阶便是下行的,通往湖底,走了五六丈左右的暗道,十分潮湿,想来是湖底了,之后便是一条七八尺宽的石台阶,通往一处光亮处。 他们到了光亮处正下面,抬头望去,他们到了一处枯井的正底下,枯井井口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栓了一根手腕粗细的麻绳,直直的垂了下来,就挂在他们面前。 想来这里便是玄天教后山湖心亭的暗道入口了。 刀青青对着小雨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小雨先上。 小雨见状,直接一手提剑,一手抓着绳子,双脚在枯井石壁上一个翻腾,已经跃出井口。 果然是一个见几丈的湖心小岛,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湖心亭中。 湖心岛上湖心亭,湖心亭中湖心井,井是枯井,实际上乃是一条逃生的密道。 玄天教后山,这一条密道原本是用来在魔教上下遇到大为难之时,用作逃命保全之用,如今却成了玄天教大长老修炼邪功抓人上山的掩盖之路。 轻功好的借着绳子一路蹿上来,轻功不好的便是拉着绳子,踩着枯井井壁一路攀爬上来,至于陈长西,则是用井口悬挂的绳子绑了,两个人拉上去。 待众人都上去之后,才解了系在湖心亭边上的一艏小舟,七人都坐了上去,一人撑开竹竿,往陈长西所指的正南向竹林而去。 由于玄天教后峰这一处乃是历代玄天教主墓地所在,所以这一处带顶峰湖的后峰被玄天教教众视为禁地,没有教主允许,所有人不得入内。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行人能轻松到得了湖心亭的缘由,因为平常时候,这一处后峰,没有玄天教的教众。 竹林底下。 周非和张顿系了小舟,众人才小心翼翼的往陈长西所言的花园行去。 竹林底下,一条石板大路,都已经落满了竹子的枯枝败叶,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他们到了墓碑林立的弧形花园处,果然见着了陈长西所言的靠这岩壁的六道石门。 此处青苔丛生,杂草无数,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荒废了许久了,再看最右边的一道石门,果然瞧见了地上落叶扫开到了两侧,里面应该是有人常驻的原因,才显得干净一些。 刀青青从周非张顿手里拉过陈长西来,对着小雨道:“小兄弟,我们两个押着这个长老进去要人,让他们在门口守着,万一来人了,也好有个照应。至于这个长老,若是见了正主,我也好用他作为要挟,看看能不能讨得便宜,省些力气。” 小雨点了点头,和刀青青押着陈长西,迈开步子就要往那最右边的一道石门里面走。 只是这时候的陈长西有些抗拒,一个劲儿的摇头,嘴里叽叽歪歪的在说些什么,小雨和刀青青也懒怠理会他,直接用力将之推在前面,他们三人并行,进了那处石门去。 “轰隆隆,呼.....轰隆隆,呼.....” 他们一进门,一股粗重的喘息声便传了过来,三人皱眉,抬眼看去。 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室,石室中间乃是一个丈许的圆坛,圆坛周围打了两个地桩,地桩乃是铁水灌就,形如秤砣,大如箩筐,上面全部系着拳头粗细的铁索,铁索末端绑在一个巨大的身影身上,那身影蜷缩在圆坛正中,听声音,是正在酣睡,那轰隆隆的呼噜声便是从‘它’身上传来的。 再细看中间的猛兽,状如人形,体却如象大,身上皮肤黑黝黝的,腰间只一块兽皮裹着,像是‘它’的衣服,至于面部长什么样,他们还不清楚,‘它’把自己的脸抱在粗大的手臂之中,只能看见个毛茸茸的脑袋,脸是如何模样,得把‘它’叫醒才知道。 这间石室的顶上乃是铁栅栏铸就,整个石室看上去不像是什么长老闭关练功之地,倒像是一个困着什么猛兽的囚笼,而那猛兽就在中间还在打呼噜睡觉。 对着还有一道石门,里面也有光亮,中间对着一堆青草,像是用来喂马的,里面还有什么得走过去才知道了。 “来,你告诉老娘,你别说这玩意儿是你们的大长老!!”刀青青扯了陈长西嘴里的裹脚布,指着圆坛上的怪物,对着陈长西骂道。 陈长西急忙对着刀青青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噤声。 刀青青皱眉,“这玩意儿不是用铁索拴着在吗,怕啥?” 陈长西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只见呼噜声骤停,他们眼前的怪物抖了抖身子,把身上拴着的铁索拖得哗啦啦作响,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站了起来,没过了他们所在的几个影子。 第333章 守山兽(2) 陈长西看着那巨大的黑影,手上绑着绳子,双手抬起指了指小雨背后,皱眉道:“完了,你们把那畜生吵醒了。” 小雨和刀青青转头看去,身形魁梧的‘怪物’,一头长发如炸毛的狗,腰间系着一块粗大的牛皮布,身上满是横肉,青筋暴起,目含凶光,鼻如牛鼻,嘴大如鲢鱼。 小雨定神一看,这个哪是什么守山兽,就是一个头大如壮牛的丑陋面庞的人,只不过他的高度已经是正常人的两倍高,手臂粗如一般人的大腿,看上去,就是那种一身蛮力的家伙。 只见他手腕和脚腕上都被粗大的铁索捆着,脚上的铁索乃是一整根,两头都是锁扣锁住了脚腕,手上的两根则是分别系在两侧的地桩上面,让他不能出这个石室。 “这明明就是个人,怎么被你叫做畜生?”刀青青皱眉看着陈长西。 陈长西皱眉道:“这能叫人?长得跟牛似的,话都说不出两句,皮糙肉厚的,一身蛮力倒是厉害,历来都是给我们神教看门用的守山兽,不叫畜生叫什么?” “嗡....”那壮如牛的守山兽发出阵阵低吟,随后说了一个字“杀!!杀!!” 但见那守山兽双手抱团成拳头,一拳砸向小雨。 小雨急忙侧身避开,刀青青这时候那顾得上陈长西死活,迈开步子,连退了两步。 抱如头大的拳头猛的砸在了小雨适才站的位置,那守山兽眼见砸空了,缓缓站了起来,怒目瞪了它拳头侧面的捆着手的陈长西。 陈长西手被绑住了,转身便要跑,可他的脚被小雨用绳子绑了,只留得他能迈开步子的距离,可没留他能快步跑的距离,没等他迈开步子走几步,就已经被守山兽双手抱了起来。 守山兽双手提着陈长西缓缓的坐在了圆坛边上,咬着牙齿,满面怒意,低沉的又吼了几声‘杀!杀!......’ 陈长西被吓得慌了,骂道:“畜生,你胆敢造次,快放我下来!” 可那守山兽并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而是缓缓的将他举了起来。 这一举,吓得陈长西对着小雨喊道:“救我,救我,救了我,我就带你去找你妹妹,她不在这里,我知道她在哪里,她还没有死,我发誓,我这次不骗你们,真的带你们去找那小女孩。”陈长西见过守山兽打人,知道他这一举意味着什么,吓得对着小雨使劲儿认错,“大长老就在后峰,我发誓,求求你们救救我!” 小雨和刀青青都被他这一喊整懵了,他这时候只是被他所为的守山兽举了起来,那需要救,也没发生个啥啊。 之后便是那守山兽一手提着陈长西提在空中,右手则是缓缓下移动,随后猛的抓起他的脚踝,左手一并抓住,往后一扬,猛的向前砸下,陈长西长发瞬间被甩散开来。 “啊!!!” 一阵害怕的嚎叫声从陈长西嘴里喊了出来。 眼见陈长西就要被那守山兽当成棒槌往石板地上砸去。 小雨急忙抄起手中长剑,对着那守山兽的胳肢窝刺了过去。 陈长西支起脖子,吓得使劲儿嚎叫,若是脑袋向后,只怕直接砸得后脑勺开裂。 “嘭!!”的一声响起,小雨的剑还没刺到,陈长西已经被砸在地上,可那守山兽的手还没松开,他还想举起来再砸几次,可这时候小雨的剑已经到了他腋下,只见他直接提起陈长西的身子就挡在了腋下,小雨的长剑急忙收势,可还是晚了半刻。 剑还是插了进去,只是没插在那守山兽的咯吱窝,而是妥妥的插进了陈长西大腿左侧肉里,若是那守山兽再挪他半分,只怕命根子都没了。 小雨忙蹬在那守山兽的手臂上,跃了上去,抽出长剑,随后对着陈长西道歉喊道:“对不住了,陈长老,我不是故意的,全是为了救你。” “啊!!!”陈长西原本已经被砸得内伤很重,又是口吐鲜血的,这时候又被刺了一剑,已经吓尿,裤裆湿漉漉的,这时候哪里还有心思听小雨说话,直疼得嗷嗷直叫了。 小雨对着守山兽抓陈长西脚腕的手背就刺了过去,哪知那家伙皮糙肉厚,剑没能刺进去,只是扎疼了他,让他松了手。 随后小雨一个鹞子翻身,抓着他粗大的如树干的手臂翻了下去,伸手抓了陈长西手臂,便将之带了开去。 那守山兽见状,双手捏成拳头,对着小雨二人就砸了下来,刀青青轻功不行,只得在一侧远远的退出了那石门站在门口,焦急的看着小雨救人。 小雨急忙施展出棋灵步的轻功,直接天元转‘顺’位,步法奇特,让那守山兽双拳落空,毫不犹豫的将陈长西带了出去,退到了门口处。 那守山兽瞪着门口三人,双脚蹬在那圆坛边沿处,双手手腕上上了锁扣,铁索卡在了地桩上面,这时候他奋力的往门口挣扎,想要再抓陈长西,双手使劲儿的薅空,嘴里低声‘吼吼吼’的咆哮着。 小雨和刀青青吓得心有余悸,这家伙皮糙肉厚,还一身蛮力,若是挨上一拳,指不定在床上躺个半个月了。 陈长西还在已经被折腾得奄奄一息,若非他的抱摔的时候,头使劲儿往上,这才使得他的脑袋没摔坏,捡了一条命,可又被小雨扎了一剑,后背被摔断了几根肋骨,加之口吐鲜血,又已经是尿了裤裆,这时候,看上去十分狼狈。 小雨不通穴位,不知道如何用点穴来封住他的心脉,免得气血攻心。 “刀寨主,你能点穴运功护住他的心脉吗?”小雨问道。 刀青青摇头回道:“我也不会点穴的功夫,没能修习过内功。” 小雨和刀青青忍着他裤裆的尿臭,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到了外面花园,靠着花坛石壁,将之坐在了地上,那家伙还在门口对着外面低沉的吼叫着。 小雨害怕陈长西死了,没了萧潇的线索,急忙伸手在他胸口顺了顺气,生怕他一口鲜血没咽下去,断了气。 显然家伙的怒意是冲着陈长西而去的,他适才主要攻击对象便是陈长西,想来陈长西平时对他很是不友善。 而事实也是如此,那家伙作为玄天教的守山兽多年,常年被他们几个长老用刺鞭教训,非骂即打,完全只当他是畜生,从来没把他当做人过,所以他骨子里对陈长西在内的几个长老愤恨已久。 第334章 守山兽(3) 周非张顿五人见此情形,急忙围了过来,打量着四周,生怕适才的动静引来了魔教的人。 那石门里面的家伙还在低声咆哮,可他没法挣脱那铁索的镣铐,冲不出来,只能对着这边门口吼叫。 周非几人急忙握紧手中长刀,死死瞪着门口,担心里面的家伙挣脱了。 小雨和刀青青抚顺了陈长西的一口气,小雨见他能呼吸顺畅了,急忙问道:“我妹妹究竟在哪里?” 陈长西嘴里灌了从胸口倒灌的几口鲜血,只能勉强说得出话来,有些含糊,只见他指了指竹林边上一条穿廊,道:“往左,到竹舍,让大长老救我....” 陈长西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倒灌了出来,只见他自己缓缓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液,憋了一口气,在自己胸前大穴点了几下,算是自己护住心脉。 小雨瞅着这老家伙奄奄一息,顺手将之靠在了身侧花坛的围栏上,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刀青青见状,已经站了起来。 小雨正要迈开步子,却被陈长西的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裤袖口,只见陈长西憋了一口老血,含糊道:“小兄弟,带上我。” 小雨瞅了瞅他,点了点头,将之扶了起来,刀青青当即吩咐两个手下将之扶着,毕竟她和小雨本事高,等下过去之后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也好由他们两人出手应敌。 周非听刀青青吩咐,疑惑问道:“寨主,这种人不知道干了多少坏事,杀了多少小孩子,直接杀了便是,咱们还救他作甚?” 小雨回答他道:“这位兄弟,我的妹妹还在他们的人手中,留着此人,尚且有用处,他既然是长老,我们若是真的遇到危险,说不定还能用他作为要挟。” 刀青青点了点头,瞅了一眼周非,努努嘴,示意他们跟上便是。 几人正准备往那边竹林穿廊过去的时候,却瞧见了一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两个红薯嘴里念叨着什么似的,急冲冲的往这边走来。 小雨定神一看,竟然是萧潇,于是喊道:“萧丫头,你在做什么?” 萧潇闻言,看了过来,惊讶道:“小雨哥,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萧潇说完,快步的跑了过来,一把扑在小雨怀里。 小雨蹲了下来,抱着她,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臭丫头,你没事就好。” 萧潇点了点头,听着那边石门里面一阵低沉的吼叫,急忙挣脱小雨,回道:“小雨哥,你等等,我去叫大壮消停消停。” 小雨皱眉,看着萧潇拿着两个红薯就要往关着那个怪家伙的石门里面跑,急忙几个快步追了上去,拉住萧潇,挡在身后。 石门里面的那大个子见状,抖擞了几下自己的头毛,怒目瞪着小雨,吐字不清,低沉的声音传来,“放开...她。”显然,他似乎不怎么会说话,三个字都是分开说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像是刚学会说话的三岁孩子。 萧潇对着那家伙摆了摆手,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大壮,他们是好人,不要吵。” 那怪物一样的家伙果然噤声,往后退了两步,像是个乖巧的孩子,端正的站好看着萧潇。 萧潇随即对着小雨道:“小雨哥,你放心,大壮是个好人,不会伤害我的,你们别欺负他。” 小雨一脸疑惑,皱眉道:“你这丫头,被人抓了,这才两天,你就认识了这么个怪物?” 萧潇忙瞥了一眼小雨,一边往那家伙面前走,一边嘀咕道:“小雨哥,他可不是怪物,大壮也是人,他只不过长得高大些,没有梳洗罢了,大壮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小雨看得出来,那家伙对萧潇很是顺从,所以不再阻止萧潇走过去,于是跟着萧潇身后缓步往石门里面走。 那家伙站了起来,瞪着小雨,看样子不是很欢迎小雨进去。 萧潇急忙走了过去,那家伙也顺势蹲了下来,他的膝盖都已经到了萧潇脖颈处,足见其身形巨大,萧潇将手里的红薯放到了和她头一样大大的手掌里,随后轻轻拍了拍那家伙的膝盖,宽慰道:“大壮不生气不生气,他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小雨皱眉问道:“丫头,你叫他什么?” 萧潇回道:“大壮,我给他取的名字,你看他高高大大的,壮如蛮牛,所以我叫他大壮。至于这山里的坏人,都是叫他守山兽或是畜生,尤其是他,老是用鞭子抽大壮,我在那边听见了大壮的吼叫声,我还以为他又用鞭子抽大壮了,所以过来看看。” 萧潇说完,只得被周非几人扶着的陈长西道:“就是他,他是个坏家伙。对了,小雨哥,他们是谁?你们是来救我的吗?” 小雨点了点头,告诉萧潇道:“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这位是刀家寨的刀寨主,其他几个兄弟是她的寨子里的兄弟。你没事就好,咱们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萧潇闻言,站在那‘大壮’的身边,对着刀青青几人道:“刀姐姐好,几位大哥哥好。” 刀青青闻言,点了点头,微笑道:“小丫头懂事。” 周非和张顿将小雨的妹妹安全无事,便问小雨道:“小雨兄弟,既然你妹妹都在这里了,那这家伙对于我们来说,是不是没啥用了?” 小雨点了点头,周非和张顿见了,信手便将之扔在了地上,嘴里嘀咕道:“既然没用了,这坏东西我们可就不伺候了。” 陈长西被两人扔落下地去,又摔了一次,一脸震惊的瞧着周非两人,一口老血再次吐了出来,直接晕了过去。 萧潇急忙对着小雨几人问道:“小雨哥,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出路,前面的宅子里又有那个老疯子守着,我又不敢过去,只能在这里了。” 小雨疑惑道:“老疯子是谁?萧丫头,这里可是魔教后山,为什么你没被他们的大长老抓到,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 萧潇闻言,对着小雨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来说。 小雨瞅了瞅那大壮,有些犹豫,萧潇慢拍了拍大壮的手背,宽慰道:“别生气,他们是我的朋友,如果他们刚刚惹了你,肯定也不是故意的。” 那家伙这才安静下来,随后坐到拴他的圆石坛边上。 萧潇随后拉着小雨走了进去,说道:“小雨哥,我能活着是因为他们的大长老练功走火入魔了,便是我说的老疯子,咱们先不说他,你先帮我个忙,咱们先救了大壮再说。” 萧潇拉着小雨走到了那拴大壮的铁索石头处,指着拴大壮手边的铁索道:“小雨哥,你能用剑帮我砍断这铁索吗?我要救他出来。”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我试试看。”那大壮闻言,瞅了瞅萧潇,萧潇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于是大壮放下了手中正在啃食的红薯,向着门口走了几步,将拴着两只手的铁索拉直了,这样方便小雨用剑砍断。 第335章 守山兽(4) 小雨瞅了瞅手臂一样粗细的铁索,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剑,不过就是一把俞流飞大哥在寻常铸剑铺子买来的长剑,哪里砍得断那么粗的铁索,如今寂灭剑又不在自己手里,于是转头看了看刀青青手里的那一柄宝刀。 刀青青见状,明白了小雨的意图,毫不犹豫的便将手里的刀递了上去。 小雨称赞道:“刀寨主不愧是女中豪杰,我见你这刀锋利,乃是一柄上等宝刀,所以才想借用,没承想你这般爽快,丝毫没有担忧我这一刀下去会坏了你的宝刀。” 刀青青闻言,回道:“小雨兄弟,我看了这铁索乃是精铁所铸,不过,我的宝刀乃是家传,不见得就砍不断这铁索。再说了,若是刀被砍出了瑕疵,那也是我刀问题,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你放心下刀便是。” 小雨抱拳对着刀青青拜了拜,以示谢意,随即扬起刀来,重重的对着那铁索砍了下去。 “铛!”“嘶....” 一声清脆的响声过后,便是刀和铁索撞击之后带出的摩擦声音。 小雨收手,瞅了瞅铁索上面一个浅浅的刀印子,再看手里的刀,刀口虽然完好无损,可并不锋利,这一刀下去见效甚微。 “铛,铛,铛!”又是几刀下去,铁索上不过是多了几个小小的印子,划痕不深,不过是砍坏了铁索的一点点皮毛。 小雨停手,看着粗大的铁索无能为力。 那大壮见状,皱了皱眉头,对着小雨伸手,低沉轻声道:“刀...” 小雨见他说话不利索,没等他说完,便将刀递了上去。 大壮接过刀,左手拉直铁索,右手挥刀而落,又是一声粗重的响声响起。 大壮顿了顿,瞅着铁索上的一个半指厚的划痕,又举起刀来,准备狠狠的砸下去。 “停!!!” 小雨见状,急忙叫住了他。照他这么砍下去,得砍几十刀,他手上脚上全是铁索拴着,等他砍断所有的铁索,不得一两个时辰去了,再说了,即便是那时候铁索砍断了,他手里刀青青的宝刀只怕都不成样 子了。 刀青青瞅着这粗壮的大家伙似乎天生神力,身边这位小雨兄弟一刀下去,不过刮了点皮毛,他这一刀下去,却砍了半个指头厚度,足见其力道之足,绝非常人所能比拟。 刀青青几个手下见了,也心中暗自称奇,此人这般神力,实属罕见。 小雨这时候的关注点自然不在这上面,而是他见到了大壮手边的锁孔,铁索他砍不断,这开个锁还能拦住了他不成?于是他才叫住了大壮。 一侧萧潇见状,对着小雨问道:“小雨哥,怎么了?” 小雨摊开手,示意大壮将刀好还来,随即说道:“这位......大壮兄弟,你把刀先给我,我看看你手上的锁孔,你这般砍下去也太慢了些,我们不妨从你手上的锁找找办法。”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满身疤痕的毛头大家伙,索性跟着萧潇称之为大壮便是。 大壮闻言,将手里的刀递给了小雨,小雨转手还给了刀青青,“多谢刀寨主。” 刀青青对小雨回道:“小雨兄弟,不必客气。” 刀青青说完,对着身后几人道:“周非,你们五个去周围把把风,若是有人来,早些回报,我们好做应对之策。” 周非抱拳道:“是,寨主。” 周非说完,带着几人出去巡逻去了。 萧潇见状回道:“刀姐姐,我好像听这个姓陈的坏家伙说过,这里是他们的后山禁地,除了这个坏家伙和他两个跟班加上老疯子在内的一共四个人之外,一般不会有人来的。我在这里呆了两天,都没有人来过,再有便是前面阁楼里的老疯子,哎,他们都是坏家伙,都喜欢欺负大壮。” 刀青青闻言,皱眉道:“丫头,你说的老疯子,是不是被他们叫做大长老?” 萧潇点了点头,指了指地上晕厥过去的陈长西,随即回道:“对呀,这个坏家伙欺负大壮便是站得远远的,用长鞭子使劲儿抽打大壮。他们说的大长老那老疯子可不是这样,他是直接和大壮对打,发了疯一样,有时候打得凶了,大壮还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那老疯子也只是个和小雨哥哥一样高的老头子,也不胖也不壮实的,怎么就那么大的力气呢!大壮一拳都能震得地抖几下,可那老疯子竟然和大壮对拳,还能打得大壮手抖。 他不仅喜欢和大壮对打,还喜欢胡说八道,尤其是那日见着我,他便说什么‘这丫头年纪看上去年纪大了些,挖心喝血,只怕没有之前抓的小孩子一般的功效......’之类的话,说完了又骂了这坏家伙连同他的两个随从一顿,要他们再去抓小孩子来。 你们说,这不是老疯子是什么?这天底下那有挖心喝血的人?若果不是疯子,怎么会说出这种疯话来!” 萧潇说完,撇嘴皱眉,若有所思,似乎她对于这大长老是个老疯子的推断还有些欠考虑,可又说不出具体缘由来。 刀青青和小雨听完萧潇的回答,俱是眉头一皱。 “这姓陈的说过,那什么大长老神功一成,便用不着小孩子了,从丫头的话里听来,这大长老该是用小孩修炼什么邪功!”刀青青分析道。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咱们先救了这位‘仁兄’再说,等下再去找那大长老问清楚便是。” 萧潇听了他们对话,吓得往大壮身边挪了挪,要是刀姐姐说的是真的的话,那老疯子说的挖心喝血便极有可能是真的,他也就不是什么疯子...... 小雨蹲在地上仔细瞅了瞅大壮脚踝边上的锁扣,乃是连环互扣的铁板锁,这种锁极其类似于牢狱用来锁犯人用的那种弧形板扣锁,只是锁乃是厚的弧形精铁板所铸成,其他的构造和那种锁所差无几,只要一根细铁丝,足矣! 小雨瞅瞅了周围,拴着大壮的铁索乃是食指粗细的铁条缠绞而成,不是细铁丝,无法使用,可周围又没有能开锁用的细铁丝,所以只得皱眉试探性的问萧潇道:“丫头,你可知道哪里有细铁丝?” 萧潇闻言,思考了片刻,对着小雨道:“小雨哥,你跟我来。” 萧潇说完,便转身奔出门去,小雨和刀青青跟了上去,萧潇出了门便进了一侧另一个门中,里面也是一个圆坛,只是没有锁着和大壮一样的家伙,而是空空如也。萧潇指了指进门靠着石门右侧地上一堆盘踞如蛇的鞭子。 “咯,小雨哥哥,上面缠着的细铁丝行不行?”萧潇指着那铁丝缠牛皮构成的一卷鞭子,问道。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行!” 第336章 守山兽(5) 刀青青在一侧疑惑问道:“这里怎么会有一根铁鞭?” 萧潇与她解释道:“刀姐姐,这是外面那个坏家伙抽打大壮用的,他们这些坏蛋,没事的时候就拿大壮撒气,大壮身上那些鞭子烙下的伤疤便是他们造成的。” “原来是这样啊,丫头,那你是怎么认识里面的大家伙的?”刀青青又问道。 “我呀,那日我在船上正在睡觉,突然之间感觉有人捂住了我的嘴巴,一下子就把我敲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萧潇指了指这间石室里面的偏室,继续回忆道:“我醒来的时候被扔在这里面的一张草垛子铺的床上,周围什么也没有,起来之后我就东走西逛的找小雨哥哥和流飞哥哥。 我在这里面一边走一边喊,都没能找到他们,然后我便找出去的路,找了好久都找不到,要不就是我爬不上去的石崖,要不就是渡不过的湖,怎么也找不到出去的路。唯有竹林的那边有道石台阶下行,下去之后便是一处阁楼,阁楼里面锁着一个老疯子,便是那个大长老。那老疯子每天都会离开阁楼来和大壮打架,昨天是,今天找早上也是。再者我想从那阁楼出去,可发现阁楼靠近山崖那边有一道大门从外面锁着,我打不开门,也翻不过那高高的石墙去,便只能被关在这里了。 我好几次尝试让那老疯子开门让我出去,可那老疯子也不理我,有时候被我问得烦了,他便瞪我一眼,还说要吃了我,吓得我不敢靠近他。 可后来我发现老疯子除了和大壮打架之外,并不怎么搭理我。 昨天我饿了,也没人送饭,就只能在这山里找东西吃,最后在后面的花坛里面找到了几个红薯,我瞧着大壮可怜,便分了些红薯给他吃,渐渐的,大壮便和我熟悉了。 可大壮食量大得很,我找的红薯很快就被他吃完了,他吃了红薯,便会吃后面草房里面堆的草,我吃不下,便饿着肚子到处找吃的。 外面的那个坏家伙每天也会来,可他不会给我们吃的,他的两个手下只会在附近的山坡上割草,然后从上面的天窗洞口扔下来,堆在里面,大壮饿了就会去抓草来吃。 哎,都是一群坏蛋,他们根本就不把大壮当人对待,话里话外都叫他畜生,可大壮只是生的体格大些,不怎么会说话而已。” 这时候小雨已经用刀截了一小根细铁丝,然后站了起来,摸了摸萧潇的脑袋,然后嘀咕道:“所以你就和他玩熟悉了?” 萧潇点了点头,“嗯,可是大壮什么也不知道,就只会说一些简单的话,什么走啊,吃人啊,坏人之类的东西,我搞不清楚。我分了红薯给大壮吃,大壮不会伤害我,和我是好朋友。大壮常常叫我‘走’,我问他去哪儿?他又说‘外面’,可我去不了外面啊,大壮也不说话了,就那么呆呆的坐那儿。” “那你知道这大壮是谁抓他进来关在这里的吗?”小雨带着萧潇一边走,一边问道。 萧潇跟在后面,摆手回道:“不知道,大壮也只会说些简单的话,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小雨哥哥,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咱们救了大壮带他一起走好不好。” 小雨点了点头,对着萧潇道:“魔教果然是魔教,用人做守山兽,倒也符合这个‘魔’字。咱们今天救了大壮兄弟,等下山以后,就赶紧带他离开,神不知鬼不觉的,免得被魔教的人找麻烦。” 小雨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细铁丝打了活结,整个小圆环往拴着大壮手腕的锁眼里面伸了进去,探了几下,伸手一拉,绷直,随后一小声响声响起,“咔哒”那锁便开了,小雨随即伸手将那环形板锁一掰开,大壮的右手便缩了出去。 这种开锁的活计,小雨可没跟着老头子和袁三师父学习,这种锁扣,对他来说,比一般的锁要困难一点,可要解开,也没什么大问题。 “谢....谢...”大壮龇牙咧嘴,显然不太会说话,‘谢谢’两个字都是在他牙缝里挤了好久才挤出来。 “左手。”小雨示意大壮将左手递过来,大壮乖巧的将左手拿了过来,摆在自己膝盖上,任凭小雨捣鼓。 小雨继续用铁丝给他开锁,直到手上和脚上的锁扣全部解开。 大壮高兴的站了起来,几乎是小雨的两倍高。 可是大壮常年如牲口一样被关在这里圈养,屎尿都是在一个角落上解决的,身上又是经年累月不洗澡,吃的也是草,便是被人完完全全当成了畜生来养,一身臭味儿挺大的,刀青青闻着大壮身上传来的臭味儿,捏着鼻子摆了摆手,嘀咕道:“我去外面等你们,你们等下带着大家伙去湖里面洗个澡呗,这味儿可够重的。” 刀青青说完便转身出去了,小雨之前闻过师父封弈身上的味道,忍得住,萧潇一个小丫头片子,流浪了许久,也无所谓了。 大壮摊开手和脚后,原地蹦跶了几圈,在圆石坛上面蹿上蹿下的活动,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笑容,不过那笑容确实难看,主要是大壮那一口黄牙吃草太多,整个下颚方而阔大,看上去像个牛嘴巴装在了人脸上,十分不和谐。 大壮一阵兴奋之后,随即走到了小雨面前,对着小雨跪着拜了一拜,最后又用他那蹩脚的话挤出了一句,“谢....谢...” 小雨急忙将他扶了起来,宽慰道:“大壮兄弟,不必行此大礼,要谢就谢萧潇这丫头吧,是他要我们救你的。” 大壮闻言,转身便要对着萧潇跪拜,萧潇急忙拉住了他,说道:“大壮,不许跪了,快站起来,你以后记住,你跪只能跪你父母,不过你父母是谁,想必你也不知道,所以以后不许你跪别人。走,我带你去湖里洗个澡,找一身衣服穿,你这身破烂就不要了。” 小雨笑道:“你这丫头,道理倒是懂得不少,这时候呀,像个小大人了。不过,他去洗澡你跟着干嘛?你可是个女孩子!” “对哦,我是个女孩子,大壮是个男的,他洗澡我可不能去看。”萧潇撇嘴,一拍小雨手臂,嘀咕道:“既然如此,小雨哥,就麻烦你了!走,我们去给大壮找身衣服去。” 萧潇说完,便奔了出去,直接跑到了昏睡在地上的陈长西面前,挽起袖子,就开始扒拉他的衣服,没个半刻钟的时间便将人家身上一身外衣扒拉了下来,抱到了小雨面前,“小雨哥,麻烦你给大壮拿过去。” 这时候的大壮已经自己去那边湖里洗澡去了,小雨闻言,接了衣服,转身便给大壮送了过去。 不多时,大壮洗好穿好,跟着小雨从靠近湖的一侧竹林往这边走。 远远看去,大壮的身形和身高都比小雨大了一倍不止,刀青青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叹道:“这魔教都养了些什么玩意儿人出来。” 当他们正要准备去萧潇说的阁楼里抓那大长老,用以为刀家寨三当家报仇之时,那边出去巡逻的山匪手下孙重从竹林里踉踉跄跄的奔了出来。 捂着胸口,嘴角挂着鲜血,左手手臂也断了一截,吊在衣服边上,一身血淋淋的,边走边喊:“寨主,快跑,这老妖怪是个疯子!要吃人!!!” 第337章 老疯子(1) 周非和张顿原是在另一侧的竹林边上巡查此地,而钱昆、孙重、孙厚三人则是穿过竹林往山崖石阶那边去巡查的。 这时候,瞧着孙重的模样,显然已经重伤。 周非和张顿急忙奔了上去,将他扶住。 “快走,快走,老疯子就在后面。我们打不过他,我弟弟和钱昆都被他咬死了,快跑!!”孙重转头对着周非喊叫。 周非和张顿见势不对,情况紧急,急忙扶着他就往小雨几人身边走。 小雨和刀青青两人见状急忙拔出手里兵器,迎了上去,直直的挡在了他们几人背后。 果然,一个满口挂满了鲜血的老头子掠过竹林一旁的果树树梢飞了出来,远远落在了他们面前的青石板路上。 老头子看上去六十左右年纪,头发未见白发,乌青而长,头顶一个方髻,鬓间两撇长发,一袭青色长袍,衣冠整整,估摸着比小雨还个高那么一个脑袋。 乍一看,还算得上仙风道骨,只是这时候他双手如鹰爪,满嘴嗜血,手嘴均沾了鲜血,看上去失了那一份骨气,加上他奔将过来,张牙舞爪,一如恶狼扑袭,却成了一个十足的疯子。 小雨和刀青青一人站在一侧,小雨手持长剑,刀青青抓着宝刀,两人对视一眼,疾疾奔了上去,要杀了这老疯子。 老疯子见状,双目睁大,一如疯狗,手脚并用,四只着地,上蹿下跳的扑将过来,三人打成了一团。 ...... 这老疯子不是别人,正是那魔教玄天教的大长老文近春。 此处乃是魔教后山主峰,历来是魔教的禁地,除了教主素来严禁教徒进入的,而文近春乃是大长老,其职责便是守卫后峰,他的寝宫便设立在山门之处。教主镜昭月予了他进出后峰禁地的权力,也只有他才敢带手下进这后峰来。 替他跑腿的长老陈长西和两个执事便是他带进来的,也是他告诉他们密道的所在。 此密道乃是魔教以备不时之需,救急灭门之危用的,不料这文近春监守自盗,偷偷修习了魔教禁功绝学丹婴功,让手下去抓小孩子给自己练功,这一处魔教的密道,反倒是成了他的便宜之路。 丹婴功乃是魔教掌教秘笈清玄秘笈中的弃章,乃是一门以童男童女的血液和心脏为药引的邪功,主修内功,事半功倍,修习一年,抵得上寻常内功心法修习数十年。 萧潇便是陈长西掳来奉送给文近春修炼丹婴功的童女,丹婴功的修行十分古怪,药引必须三日一换,童男之后是童女,而文近春几日前才杀了一个童男作为药引,所以萧潇被掳来放在这后山禁地,任凭她干什么,等到文近春需要杀她的时候,文近春便会从他的阁楼出来,捕杀被陈长西几人掳来的小孩子。 文近春的寝宫便是山门处的阁楼,后峰山门乃是一侧临绝壁一侧是悬崖的临崖古石道,不过三人肩宽,只有山门处乃是一座面向山崖的阁楼。 三层阁楼,外修一层楼高的围墙,伫立云波诡谲的山峰缺口处。 因后山山寂,几无人来,所以文近春才敢如此行事,他手上的一卷丹婴功秘笈乃是他跟踪教主镜昭月得到的。 那日镜昭月觉着丹婴功一卷太过伤天害理,便将之藏在了这阁楼顶上的宝珠下面,不巧行踪被跟着他的文近春瞧见,之后便被他盗了去偷偷修炼。 文近春素来羡慕教主镜昭月一身内力深厚,苦苦不得其学,魔教功学阁里面的武功没有一种是内功修炼捷径的,而镜昭月年纪轻轻,一身内功就已经修炼的出神入化,教众无人可敌,而镜昭月不过二十七八的年纪。他却已经年过花甲,细细算来,他二十岁习武跟着他师父学习内功,足足四十年,竟然不及镜昭月的三分之一。他发现丹婴功这卷内功之后,便觉着得了神功,当即修行起来,心里反而想到难怪镜昭月年纪轻轻就内功造诣冠绝天下,原来是修炼了丹婴功,只怕他手下造的孽得有上千人了。 一想到这里,文近春不觉得杀害孩子有错,反而觉得他得杀够上千个童男童女才行,这一来,丹婴功便修习了三年多,他的内功便能抵得上寻常人修习一般内功心法一百多年了。 殊不知镜昭月一身高深内功并非嗜杀童男童女修炼丹婴功所成就的,而是清玄秘笈正卷,清玄秘笈乃是修习内功的绝世心法,上面提及了十几种修习内功的高深心法,那丹婴功不过是其中最为狠毒的一种罢了。 否则,镜昭月不会将之遗弃在后峰临崖阁顶上的镇阁珠瓦檐下。 再者,镜昭月之所以不愿意将之烧了,还有一层原因便是这丹婴功确实修炼内力事半功倍,虽然是整个清玄秘笈中最狠毒的一种功法,却也是见效最快,提升内力最多的一种,他心底觉着创出这种功法的人也算得上是个奇才,若是修炼此功,又太过灭绝人性,若是焚毁了便又觉着可惜,所以才选择雪藏了它。 镜昭月去年出门游江湖去了,玄天教内便成了以大长老文近春为主,镜昭月自然也把决断杀伐之权暂时交给了文近春。 这也是文近春敢肆无忌惮的在后山禁地修炼丹婴功的缘由。 小雨几人上山这日,正是文近春收敛气机,将功力更上一层楼的关键时刻。 就在他们救了大壮之后,孙重、孙厚、钱昆三人一路巡查此地,便往那文近春修炼的阁楼而来。 他们之前偷听过陈长西和两个执事的对话,自然知道这罪魁祸首便是他们的大长老。 孙重三人小心翼翼的探查这三层阁楼,便在那第二层主殿之中见到了一个盘膝修炼的老家伙,又见他面前摆着三个大碗,中间装了一碗泡着一颗心脏的血碗,其余两个仅仅是两碗鲜血,老家伙也正在捻指变换着指法,但见他手臂上丝丝血线凌空飘浮,十分诡异。 孙重几人便笃定此人便是杀了二当家的凶手,他们便小心翼翼的拿刀从他背后扑了上去。 文近春气血上涌,正是要紧关头,哪知道这里竟然会有人闯进来,他听见了动静,却又不敢开口说话散了气机,可身后三人明显拿刀扑了上来,他急忙抬手一道内劲打向后面,打退了扑刀砍他的钱昆,但是他因为此举内功紊乱,体内气血翻腾,一口鲜血倒灌,从嘴角喷了出来。 文近春受了内伤,一时间真气乱撞,加上他看着身后三个偷袭他的家伙,他原本已经接近七十年的功力,若是熬过今日便能翻一倍,眼下功亏一篑了,怒意上来,使他心智受损,一时间走火入魔,如疯了一般。 修习丹婴功的人一旦走火入魔之后,就会变得十分嗜血嗜杀,文近春此时便失去了理智,直接扑杀了钱昆,手撕嘴咬的,没过片刻,钱昆被他搞得七零八落的,死状惨烈。 孙重和孙厚两兄弟见状,心下一狠,咬牙提刀砍了过去,还没一个回合,弟弟孙厚便遭了毒手,哥哥孙重也被咬住了手臂,文近春双手在孙厚胸腔乱抓,如疯狗刨地,嘴里死死咬着孙重手臂不放。 孙重眼见弟弟和钱昆已经惨遭毒手,自己也快了,急忙拔刀断手,逃了出来,奔往寨主这边求救。 这才有了小雨和刀青青见到的一幕。 ...... 刀青青和小雨呈夹击之势,文近春杂乱无章的扑咬在两个高手的围攻下吃了不少苦头,潜意识的开始接招对招起来,有了恢复神智的意味。 第338章 老疯子(2) 小雨和刀青青的招数变化很快,可就是伤不得那文近春半分,毕竟他有一个甲子左右的内功作为底子,其反应速度远不是小雨和刀青青两人能比拟的。 每每小雨的剑要刺中他的要害的时候,文近春总是能本能的伸手薅住小雨的剑锋,凭借内力震开他的剑,刀青青也是如此。 另一侧,周非和张顿二人将孙重的断臂包扎好之后,将之扶到了另一侧去休息,孙重此时脸色惨白,气血两亏,只能养神。 萧潇看小雨和刀青青和那老疯子打得紧了,担忧小雨和刀青青不敌,急忙往那边竹林跑去。 萧潇还没跑过竹林,便瞧见了那大壮穿了陈长西的长袍,关着大脚丫子,迈开步子,宛如一头蛮牛,昂首阔步而来,只不过对于陈长西来说,略显宽大的袍子,这时候在他身上,倒是有些勒得慌了,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被勒得轮廓浮凸,看上去有些滑稽。 “大壮,老疯子又在发疯了!”萧潇站住脚步,对着走过来的大壮说道。 但见那大壮方脸阔鼻,伸手将自己散乱的头发往后刨开,声音厚重,对着萧潇说道:“不...怕...他...”,大壮不太会说话,所以一顿一顿的。 大壮几个迈步便将萧潇落在了后面,大壮转身看向萧潇,又走了回去,直接将萧潇这丫头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肩上,随后快步向着小雨这边赶来。 大壮身形庞大,萧潇坐在他的肩膀上,伸手抓着他脑袋,大壮也举起左手扶着她的肩膀,这样一样来,她便如坐在一头蛮牛肩头一般,两个人身形差了几倍,一大一小,相映成趣。 这一边,小雨和刀青青已经渐渐的落了下风,文近春已经恢复了理智,招数也用的得心应手起来,毕竟文近春乃是魔教大长老,他在魔教功学阁内修习了二十几年的功夫,也不是吃素的。 “几位是何方高人,为何擅闯我玄天教禁地?”文近春一手抓刀,一手挡剑,直接将小雨和刀青青击退了几步,随后稳住身形,一擦嘴角血迹,沉声问道。 文近春适才咬死了钱昆和孙厚两人,此时嘴里满是血腥味儿,他自己也皱了皱眉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指甲缝里面全是血肉,他咳了一口老痰,重重的吐了出去,嘀咕道:“我都干了些什么破事儿,这一嘴血腥味儿,真是让人头疼。”他说完,又想了想自己走火入魔之前,隐约记起了自己走火入魔了,似乎咬死了两人,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随即皱眉,想起适才的情形,不禁一阵恶寒。 刀青青冷声回道:“阁下这疯狗咬人式着实厉害,不过我弟弟被你挖心吸血的仇,该报还是得报。” 小雨指了指奔过来的大壮肩上小丫头,撇嘴散漫道:“那是我妹妹。”眼神一股杀意,不言而喻。 文近春冷哼了两声,“原来是找上门来的死人。”他说完,瞥了一眼另外两个家伙押着的陈长西,一身外衣都没有了,又瞅了瞅大壮身上,随即骂道:“没用的东西,衣服都被人拔了,还给畜生穿上了。” 至于陈长西为什么会被人扶着,那是因为周非和张顿安置好了孙重之后,看着地上晕过去的陈长西打起了注意。毕竟这人被那两个小厮称作陈长老,想来在这玄天教里面的地位并不低,所以他二人安顿好孙重,起身将之扶了起来,周非扶着,张顿几大耳刮子扇了过去,便将陈长西打醒了过来。 陈长西乃是魔教的长老,几受过这般折磨,这一天算是把伤天害理的债都还完了。 两人扶着他走到了刀青青一侧,张顿手里拿着一柄长刀,意图很明显,想要用陈长西作为要挟,希望文近春能投鼠忌器,让他们走。 “住手,你若再动手伤人,我们便杀了他。”周非看着文近春沉声骂道,周非说完,用手肘抵了一下奄奄一息的陈长西。 这时候的陈长西,五脏六腑俱损,又被拔了衣服,嘴里还被塞过臭袜子,眼下命都掉了半截了,奄奄一息,现在还被两个本事低微的山匪用刀卡在脖子上,想死的心都有了,只是他还不想死。 “大长老,救我!”陈长西声音微弱,小声对着文近春喊道。 文近春冷笑了一声,回道:“废物,密道有好几处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其中还有一道石门还是在里面上了大锁的,加上你们三个人守着,这样都被外人找了上来,我留你何用?十足的废物,一天就只知道喝酒吃肉!一群酒囊饭袋!” 陈长西声音低微,解释道:“大长老,我们三人正要下山去帮您抓药引的,在半途撞见了他们,他们两个本事太高,我们没能打过,并非我们不能守住密道,还请您明察秋毫。”陈长西原本是和两个执事喝酒吃肉,玩忽职守,这时候为了活命,只能信口开河了。 但是文近春没有让小雨几人失望,倒是让陈长西大失所望了,只听得文近春回道:“呵呵,陈长老,不用解释了,纵使如你所言,那今日我便为你们几个报仇便是。圣教的密道可不能泄露,今日我必须杀了这几个家伙,至于你和伍章、彭昆三人,我会安排教内厚葬你们的!” 陈长西闻言,心灰意冷,双目圆睁,惊讶之后,便是失望的表情,索性用余下的力气撞向道口,可周非吓得收了刀,陈长西脖子没能撞在刀口上,体虚乏力落下地去,随后一愣,深知自己五脏俱损,回天乏力,匍匐在地,虚弱的抬起了手,索性指了指文近春,谩骂道:“文近春,亏我鞍前马后为你奔波,最后还来你这般对待,老狗!老狗啊!!!....”随即气绝而亡。 文近春懒怠理会陈长西,只冷笑了一声,便出手并指为爪,对着小雨扑了上去。 小雨没料到这厮丝毫不给机会,急忙抽剑回挡,小雨新学旧武功,凭借‘云剑诀’的十四剑诀,又理解了其中奥秘之处,索性便再熟练熟练,以此出招,加上棋灵步的灵活和他对上了手。 他出手次数多了,越发大胆起来,慢慢开始不担心自己季如歌的身份被人发现,毕竟现在有了棋狂二弟子的身份作为掩护,有武功再正常不过了。 再者,见过季如歌真面目的人,除了刘伯,其他的都已经死了,他也不担心会有人泄密。 两人对招之初,小雨招招出奇,几次都险些命中文近春要害,可文近春比小雨高了一个甲子的身后内力,小雨的剑招再复杂,能弥补一段内功上面的差距,可面对文近春这种修炼了丹婴功的人,也终究敌不过别人根基厚重,渐渐落得下风来。 好在小雨的棋灵步远比一般的轻功厉害数倍,小雨总能凭借这一手诡异的轻功躲开文近春的攻击,可这样只逃不攻,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时候的刀青青见状,知道小雨不敌了,抽刀便扑了上去相助。 两人再次夹击文近春。 文近春此时已经恢复神智,内伤虽有,却无大碍,三人再次打得惊心动魄。 小雨被一招打断了手里的长剑,而刀青青的刀上面也挨了文近春一掌,刀青青的乃是家传宝刀,自然未有半点损伤。 “好刀!”文近春负手身后,冷不防的称赞了一句。 刀青青毫不怠歇,骂了一句“正是为了杀你这老畜生准备的!”又扑将上去。 第339章 老疯子(3) 小雨此时剑断,皱了皱眉头,仅凭半截断剑如何使得,眼下这老头子厉害的紧,自己的半截断剑若是再和他对上手,只怕不出几个回合,便会断得不能在再断,到时候成了一柄匕首一样的短剑,如何打得过?此时又那里去找寂灭剑...... 再者他以季如歌的身份杀人的时候,多是投机取巧,加上一手诡异的轻功和残剑十八式,迅速得手,可如今,这老头子的本事可不低,尤其是其功学驳杂,内力深厚,很少有剑招他挡不住的,即便是挡不住的,他都能以内力震开快要刺过去的剑。 这么一来,小雨的剑招再有用,也胜不过他,终究是落了内力不高的下风。 刀青青有一套家传的配合使用刀家家传宝刀的内功,其内力倒是不弱,可寻常内力,多是经年累月积累而成,刀青青年纪还没三十,寻常修来出来的内力,即便是比江湖上最粗糙的内功心法好上几倍,那也不过二三十年的内力,哪里又比得了文近春用丹婴功修出来的接近一个甲子的强横内力。 刀青青扑刀过去,坚持不下几个回合,便被文近春以掌功打伤,文近春一掌落下,刀青青抽刀横挡,可文近春掌力惊人,直接掌力打向刀青青胸口,刀青青的刀被他压向胸前,刀压双山震地底,‘碰’的一声响声,刀青青直接被震开了两丈多远,落在萧潇身前。 此时候的萧潇已经被大壮放了下来,两个人一大一小的站在看他们的打斗,刀青青被这么一掌打得退了过来,大壮伸手往前一扬,轻轻的捻住了刀青青的肩膀,将之稳住了身形。 萧潇看着大壮,问了一句“大壮你能打得过他吗?” 大壮木讷的皱了皱眉头,在刀青青抱拳道谢的一刻,撇开她和萧潇迈开步子,往文近春扑了上去。 一如猛虎出笼,猩猩扑食,低声喘了一口粗气就扑了上去。 文近春此时内有走火入魔之伤,和小雨、刀青青对招,自然有招式可言,便不会落了下风,可言前的大壮乃是天生体格强壮,蛮力地长,其力道足以同文近春深厚的内力匹敌。 故而文近春此时见了大壮扑了过来,急忙呵斥骂道:“畜生,你敢!!” 大壮常年被魔教的人当做野兽一样来驯养,魔教的几大长老压根儿就没有把他当做人看过,他虽然口不能畅言,可心里却明白的很,只有萧潇这一行人把他当成了伙伴。 大壮扑将上去,抱拳而捶,一如巨石落地,文近春虽然常常和大壮对招用以磨炼自己的内功,可那时候的大壮乃是用铁索拴着在,眼下,大壮无拘无束,其力道只怕高了不止一倍。 文近春急忙全力运功接招,可大壮的攻击完全如野兽,毫无章法和技巧可言,只有一股子穿天破地的蛮力,文近春的招式自然也就没了用处,只能凭借内力硬抗。 两人一来二去,或打或防,大壮皮糙肉厚,结结实实挨了文近春好几掌,却没有多大损伤,而文近春每接下大壮一拳,便消耗几分内力,渐渐不支起来。 小雨和刀青青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两人均知道这文近春的实力,也都感叹他们救下的这个身材魁梧的家伙实在蛮横。 文近春无论如何变换招式,大壮打过去始终都是蛮力乱打乱杂,搞得文近春渐渐落了下风,他平生所学武学竟然变得毫无用处,眼前的大家伙除了乱打还是乱打,他皱眉硬接了好几次,他心里暗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开始尝试用招式接招,可最后都是还以内力硬接。 就在萧潇大喊加油的时候,众人也都觉得今日定能拿下这厮的关键时刻。 文近春一招硬接,随后‘鹰爪钩’招式后手好巧不巧的打在了大壮的肩上的‘天泉穴’,使之手臂一麻,猛的缩了回去。 这一下,文近春便瞧出了大壮的弱点,武功招式赢不到他,原来问题是出在了没有打中他的要穴,他心里暗道:说明白了,这畜生也是个人,只要自己招招攻击其重要穴位,他便使不出那一身蛮劲儿来打自己了。 文近春如此一想,果断用上了魔教的点穴功夫《引碎指》,此武功乃是招招攻人要穴的指法。 果不其然,文近春开始接了大壮的招式之后,便抬手运功往他各处要穴点去。 人身七百二十个穴位,一百零八处要穴,其中又有三十六处乃是死穴。大壮不通此道,好几处都被打得发麻,也是他皮糙肉厚,皮如牛皮,肉如厚土,经得起文近春的内力冲击,若是换做一般人,只怕早就被文近春的指法打死了。 小雨几人见势不对,眼瞅着大壮步步生畏,原本只攻不防的蛮打,渐渐变成了畏首畏尾的躲闪,只见他太阳穴结实的挨了文近春一招握拳,瞬间晕乎乎的后退了几步,随后抱住自己的脑袋,猛的摇晃的几下,随后松开手,在自己鼻尖抹了一把,手背上全是鲜血。 文近春这一拳打在他的太阳穴,看来伤及了他的鼻息,两孔见血,涓涓细流。 文近春见得了势,冷笑了一声,抬手一弯,手肘便露了出来,“畜生,老夫今日便了结了你!”说完,文近春飞身跃起,手肘尖对着大壮后脑勺上‘百会’大穴砸了下去。 萧潇不懂穴位,却知道大壮这一愣,要是再挨那老疯子一拳只怕活不成,适才一拳都已经流鼻血了,要是挨了这一肘子,可是会不行了!于是她大喊道:“大壮,打他!!” 大壮原本晕乎乎的还在揉鼻血,可这时候一听萧潇呼喊,瞬间来了神,直接翻身下地,双手撑地,双脚踹了出去。 脚肘相接,文近春被踹出了丈许远,站在那里揉着手肘,而大壮则是有些力竭的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萧潇这两日的陪伴,远比他在这山里被当成畜生关了一辈子来的温暖,所以大壮是心底把萧潇这个小丫头当成了自己的好朋友和陪伴了,这才会在晕晕乎乎之间,听了萧潇的呼喊,回击了一招。 小雨见大壮落了下风,忙对着刀青青道:“刀寨主,能借刀一用吗?” 刀青青抬手递了上去,回道:“当然,小雨兄弟,你不是使剑的吗?怎么还会使刀?” “我不会使刀,刀作剑用便是,刀寨主的宝刀配上我的剑法,希望能和大壮联手打得过那老家伙。”小雨说完,提刀便迈步施展轻功冲了上去。 地上的大壮闻言,也双手撑地,站了起来,这时候他的鼻血渐止,顾不得用手去抹了,直接和小雨一起向着文近春扑了过去,准备联手御敌。 第340章 老疯子(4) 这一次,小雨刀作剑使,虽然有些不便,可文近春凭借深厚的内功,再也无法将他手中的刀打断,这样一来,小雨灵活的剑招便占了优势。 大壮和小雨夹击文近春接近十五个回合过去,文近春若是招架大壮,便会分神受小雨的刀伤,若是凝神迎接小雨的‘剑’法,却又会硬抗下大壮的蛮力所伤。 这样一来,文近春便成了腹背受敌,不过他魔教大长老的名声也不是吹嘘出来的,其内力深厚,功学有广博,凭借娴熟的功夫,能和小雨、大壮二人周旋这么久,已经难能可贵了。 渐渐的,随着小雨和大壮的攻势加强,文近春渐感不支,先是和小雨对招,左后肩膀结结实实受了大壮一拳,几欲骨裂。再是和大壮对招的时候,右边小腿受了小雨一刀,虽未伤及骨骼,可其小腿上的肉被砍开,一时间,鲜血浸润了他的裤管。 一袭长袍飘飘,武功卓绝,先是沉着应敌,到现在渐渐变得有些狼狈。 文近春见势不对,双手使出掌功,运起全身内劲,双掌打退二人,疾疾的退了出去,抽身便走。 “不好,他要逃,快追!”刀青青看出了文近春抽身的方向,他是往来时候的方向去的,如果没猜错,那边再往山里走,便是魔教主峰冬行峰,便是到了魔教老巢了。 小雨闻言,提剑施展轻功追了上去,文近春一边施展轻功逃走,一边抽身回防,好几次都差点被小雨的刀砍到。 竹林之上,两人凭借轻功来来去去,文近春皱眉,又和小雨对了几招,随后轻飘飘的站在了一株竹子尖儿上,嘀咕了一句“以自己为棋盘‘天元’,迈步诡谲,动若脱兔,乃是昆仑派失传已久的轻功——棋灵步,你是什么人?” 小雨呵呵一笑,心里暗道这老东西倒是有眼力,就连剑圣他老人家都没瞧出来的棋灵步,这老东西竟然知道。 小雨佯装不知道棋灵步,反问道:“什么步?我怎么没听过?在下棋狂封弈二弟子小雨!老东西,你抓了我妹妹,今日就别走了。” 文近春冷笑道:“封弈的弟子?嗯,昆仑派灭门已经多年,江湖上早已没有了他们的武学流传,倒也是,棋狂的本事,创造出一种类似于棋灵步的轻功也不算稀奇。”文近春说完,转身轻轻一点竹子叶,飞身跃出,往那一处门楼处飞去。 那处门楼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他的行宫楼,也是前山和后山的分割门楼。 其二楼上,还有孙厚和钱昆的尸首。 小雨再要追过去,文近春运功反手一掌打来,随即跃上二楼,再借力踩着瓦顶,跃上三楼,到了一处古钟面前。 文近春趁着小雨还没有跃上来,直接抬起木杠,对着那口古钟便敲了过去。 连敲三下之后,整个冬行山上,都想起了厚重的钟声。 古钟三响,教有大危。 整个玄天教出了守门小厮在外的所有人,急忙操起兵器,一路赶往钟楼而来。 小雨站在二楼瓦顶,正要往三楼上跃上去,便瞧见了文近春已经飞身出了这座阁楼,疾疾往那边临崖栈道飞身去了。 小雨收了刀,并没有要继续追过去的意思,适才三声钟响很是明显,这老东西打不过就跑,显然是叫人了,等下若是魔教的支援来了,他们便走不掉了。 所以,小雨急忙转身往竹林小道飞身而去,去和刀青青他们汇合。 刀青青和萧潇他们也都赶往这边而来,双方便在竹林底下汇合了。 “如何,小雨兄弟?”刀青青问小雨道。 小雨摇了摇头,回道:“那老东西撞响了上面的古钟,只怕是在召唤魔教其他人的支援。我想若是在追下去,只怕我也杀不了他,若是他的支援到了,只怕我们也都走不掉。所以我折返而回,希望大家先下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报仇之事,咱们再从长计议。” 一侧周非心直口快,指了指萧潇,对着小雨骂道:“你这小子,你的妹妹倒是没事儿,我们的二当家可是死在了那老东西手里,今日我们不杀了他,说什么也不会回去的。” 小雨皱眉,指了指地上的已经死绝的陈长西,解释道:“他也说了,咱们这里的位置,乃是魔教后山禁地,暂时没人来,不代表那老东西不会叫人来,在下绝无救了自己妹妹就抛下诸位不管的意思。我和师兄从墨韵山远赴冬行山也正是要查明这一代闹鬼的事情,既然魔教大长老便是那‘鬼’,我和师兄自然要想方设法除了这‘鬼’,今日我说先撤回山下,只为保全大家性命,周兄弟切莫动怒。你若是不信我,我可对天起誓,不除这杀人的老东西,绝不离开冬行山。” 刀青青不是那种易怒的人,她能掌管一个偌大的刀家寨,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考虑长远之能。 只见刀青青摆了摆手,示意周非和张顿别吵,随后道:“你们冷静一下,速去收拾好孙厚和钱昆的尸首,咱们沿路返回,先回了寨子里再说。” 周非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反观张顿则是冷静许多,一切照做便是。 闲话休提,且说他们收拾好了孙厚和钱昆的尸首,用外衣包裹着那些零散的肢体,大壮背了重伤的孙重,一行人划了小舟,一路往湖中亭枯井密道撤回。 临走之时,他们不仅带上死了的陈长西,还有带走了还活着的大长老执事伍章以及陈长西的执事彭昆。 刀青青一行之所以带走这几人,便是为了日后再上玄天教讨个说法做准备。 那陈长西身为长老,已经死了,人死尸首在,加上两个活着的执事,不愁没理由找玄天教要个说法。 等他们下山之时,已经是二月初四这日的夜间,俞流飞和侍卫长罗丰两人已经带了好些人马在那暗潭之处扎营,等着小雨他们归来。 亥时初。 小雨几人依次从暗潭往外潭游出冒出水面。 俞流飞和罗丰等人挨个接应,俞流飞见萧潇安好,甚是欢喜,只是刀青青的兄弟死了两个,伤了一个,他没理由高兴,只得将萧潇揽在怀里,用干衣服给她裹上,宽慰道回寨子里去换去。 小雨和流飞帮刀青青找到了杀弟仇人,刀青青自然不会再为难他二人,也邀请他们一同回寨子去商议如何对付魔教大长老。 小雨二人师命在身,本就是要来这冬行山查闹鬼的事情的,如此一来,二人带着萧潇便住进了刀家寨。 众人回寨子之后,该洗的洗,该睡的睡,只得明日商议对策。 刀家寨因为死了两个弟兄,却又要办丧事了。 寨子里为孙厚和钱昆厚备棺椁,立起灵堂,再守孝挂白。命人连夜再去请上午才离开的黄道灵一行道长做法事,也好安葬两个死了的兄弟。 第341章 困山(1) 二月初五晨。 西南行船上。 离珞、周小艺、安凝三人已经在往西南的船上渡过了一个夜晚,由于安凝有些晕船,所以早早的便醒了。 他们所行之船乃是一艏大舸,分了两三层的船楼,正因为安凝晕船,他们一行则是在最低一层楼住的。 安凝起床之后,便去后厨和船家小二为离珞和周小艺准备洗漱的东西。 “小二哥,你们这艘船还有多久能到黔州啊?我这晕船晕得实在厉害的紧,一路颠簸实在熬不住。”安凝一边打水,一边和烧水的小二哥问道。 小二哥一边往石炉里面添加柴火,一边回道:“姑娘,船上有橘子,你可以吃些,说不定压得住你的晕船。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咱们这船乃是顺风,比平时候快不少,我估摸着再有个五天左右,就能到黔州地界了。” 安凝转身端了放在桌子上的脸盆,一边回话,一边舀水,回道:“还有五天啊,哎,也罢,熬熬就过去了。” 船小二又问道:“姑娘,我们看你们也是行走江湖的,只是三个姑娘家,只怕本事还差了些,还是注意安全些好,不知道你们要去往黔州何处?” 安凝闻言,笑呵呵回道:“小二哥,你就否担心我们了,我家小姐和七姑娘本事大着呢,谁也欺负不到我们头上。至于我们去哪儿?那便是去黔州冬行山了。” “冬行山?你们去冬行干啥?那一带可不安生,去年闹鬼一直闹到今年呢。”船小二回道。 安凝吓得皱眉,凝神回道:“闹鬼?冬行山闹鬼吗?” “可不就是咯。”船小二回道。 安凝“哦”了一声,随即淡淡回道:“闹鬼也得去啊,我们家大师父在那边呢。”安凝称呼卫长吟为琴伯伯,可向别人提及,自然要用大师父来称呼,毕竟小姐师承琴伯伯。 安凝端着水,一边走一边嘀咕,随即往离珞的厢房去了。 离珞这时候也已经着衣起了船,见着安凝端水进来个给自己洗漱,便关切道:“凝儿,你不是晕船吗?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安凝回道:“小姐,就是晕船才睡不安生,老感觉恶心,所以起了。我听小二哥说楼上船厅里面有橘子,等下洗漱之后,我去船楼上拿几个吃了试试。” 离珞一边盥洗,一边嘀咕道:“吃橘子有用吗?不如坐船没事做,等小艺起床了,你们都到我房间里来,我给你们弹个安神的曲儿,看看能不能对你的晕船有效果。” 安凝闻言,点了点头,欣喜道:“我倒是忘了小姐你还会弹琴这个事儿了,如此正好,我这就去给七姑娘打水去,也看看她起来没有,我们到时候一起过来。” 离珞笑着回道:“好,只是我这琴技比师父差远了,这安神曲能不能安神得另说。” 安凝摆了摆手,回道:“不碍事儿!” ...... 与此同时。 刀家寨。 白龙幢幡再挂,宴席再开。 寨子里死了两个辈分不低的弟兄,自然要兴白事,送走两人的英魂。 至于做法事的人选,自然是小冬行山脚下的梨花集上,专门为人做法事的道长——黄道灵。 刀青青吩咐罗官家再去山下走一趟,速去请黄道长再来做一场法事,超度亡魂。 罗官家趁着天色鱼肚白便出门去了。 这时候已经是辰时末刻,天上日头已经大如车盖,红若烙铁。 众人都已经起了,小雨和俞流飞为刀青青找到了杀弟仇人,又是天下闻名的棋狂弟子,他二人自然被刀青青奉为上宾,萧潇和大壮也自然而然跟着得到了寨子里的尊敬。 用过早饭之时,众人都已经昨夜酣睡,养足了精神。 刀青青为之前绑了小雨和流飞举杯道歉,再举杯为小雨两人找到了二当家的仇人致谢,三举杯再为小雨和俞流飞两人打算留下来帮助寨子除掉那魔教杀人魔头文近春致谢。 众人举杯吆喝,呼声鼎沸,三巡酒过,众人备足刀马,准备砍下陈长西的头装入匣子,再押了两个执事,上冬行山要说法去。 至于寨子里,就只等罗官家回来照看便是,寨里便留些不会刀枪棍棒的丫鬟和小厮便是,也好协助黄道长为钱昆和孙厚做法事。 众人秣马厉兵,扎带配刀,做好了打一场恶战的准备,声势浩大,誓要杀了文近春,为死了几人报仇雪恨。 刀青青有些犹豫,毕竟那人是玄天教的大长老,此一去,便是带上了寨子里几百个弟兄,玄天教盘踞冬行山的年月只怕比刀家寨大了一倍不止,其教众之多,绝非他们几百个人能比的,他们此行只怕凶多吉少。 可三当家刀呈焕乃是个意气的汉子,那管得了这么多,总觉得有仇就得报,打不过也得打。 刀青青见群情激奋,也就不扫了大家的兴致,心下却做好了打算:‘他玄天教被称之为魔教,多是因为教主镜昭月不喜按规矩办事,教中也收纳那些江湖上修炼奇奇怪怪的武功的家伙,三教九流皆可入,因此玄天教被称为魔教。倒不是因为他们专门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被称为魔教的,素闻镜昭月体恤周围百姓,常常给他们送银子接济穷人,乃是一个心地善良之人。由此可见,魔教也并非都是十恶不赦之人,文近春用孩童修炼武功,只怕也是背着镜昭月修炼的,他们此行一去,便闹得他镜昭月出来主事即可,倒不是非要和玄天教拼个你死我活才行。 只要到时候镜昭月能将文近春交出来即可,他们要报仇,并非与整个玄天教为敌。 这样一来,寨里也就没有理由和玄天教火拼,也就不至于到了寨亡人灭的地步。’ 刀呈焕已经磨好了刀,架在了自己的肩头,对着众人端酒吼道:“魔教大长老文近春,杀我们二当家,如今又杀了我们两个兄弟,今日此去,必要拿他祭天!!”众人闻言,端酒附和道:“杀文近春祭天!!杀文近春祭天!!......” 说完之后,众人摔碗备行! 俞流飞跟着众人豪气干云,哪里顾得上想什么后果,而小雨一边摔酒碗,想的却是若是真打起来了,他们该如何化解才行,毕竟实力悬殊明摆着,总不能跟着大家去送死。小雨想到这里看了看刀青青,瞅着她领着几人进山的时候,也不像是那种容易冲动的人,想来她心里也有所打算,一切等上了冬行山再见机行事便可。 而萧潇则是端了一碗水跟着凑热闹,一侧大壮呢,人傻心眼儿憨厚,可那脑子里就想着吃,桌上的饭菜被他一股脑往嘴里送,这时候正像野猪一样还在桌上拱着剩菜剩饭。 萧潇端起水碗的同时,瞅着还在往嘴里刨饭的大壮,皱了皱眉头,心下犯嘀咕,这大壮瞅着就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她转头看了看俞流飞,又看着大壮,直摇头,明摆着比俞大哥还傻啊!!哎!她顺手拍了拍大壮的肩膀,抬着手里碗对着大壮给了个眼色。 大壮则是嘴里叼着一大块肥肉,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瞅了瞅萧潇,埋头继续憨吃,右手敷衍的抓了手边一个酒碗,跟着抬了抬...... 众人摔了碗,大壮还在吃,萧潇急忙拉着他道“大壮,快住嘴,别吃了,我们要出门了!” 大壮伸手薅了桌上碗里最后一根鸡腿,一口剐了,吐了骨头,呆傻的站在了萧潇身边,等着跟大家一起出门去。 这一幕,看在小雨眼里,也皱着眉头不知道该说啥了...... 至于刀青青,和他们同桌吃饭,自然不会介意。 众人起身之际,门外。 “报!当家的,罗官家领着黄道长回来了。”一个小厮急忙从外门奔将进来。 第342章 困山(2) “回来了就好,让他速来见我!”刀青青挥了挥手,正说话间,罗秃子罗官家摸了摸自己的秃头,便从校场大门口走了进来。 罗秃子瞧着这阵仗,俨然一副全寨子要倾巢而出的架势,吓得急忙收了手,端正态度,战战兢兢的小跑到了已经备甲带刀的刀青青面前。 “回禀大当家的,黄道长已经请到。”罗官家躬身报道。 刀青青单脚站在椅子上,浓眉一皱,甲胄一挺,自然出了傻乎乎的萧潇和大壮胆敢盯着那一抹秀色观望之外,其余人都是正襟危站,听候号令。 “所有人个给我听好了,今日我们便押着他们两人!还有那魔...玄天教陈长老的脑袋去找他们算账。”刀青青说完,指了指一侧被周非和张顿二人押着的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彭昆、伍章,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上面洋洋洒洒写了千字,右下角用血摁了两个手指印。 随后刀青青朗声道:“此乃玄天教大长老命他们三人祸害二当家的所有经过,咱们冬行山一带,一直闹鬼也正是此缘由,玄天教大长老文近春修炼邪功,需要用童男童女作为药引。便命下属长老陈长西,也就是那盒子里装的那颗头颅之主,还有他们两个,一个唤作彭昆,一个唤作伍章,乃是玄天教的执事。此三人负责为文近春抓童男童女,于小冬行山一条暗道送上山去,给文近春修炼邪功。” 刀青青说道此处,显得有些不耐烦,皱眉骂道:“他娘的,写的什么破玩意儿,文绉绉的,浪费老娘口水,懒得念了。到时候送一份上山去,让他们自己看去。大家伙都在,给老娘听好了,二当家就是那边冬行山上的玄天教大长老文近春所害,咱们此行就是去找他娘玄天教算账的!都准备好了吗?” 刀青青性格直爽,将罗官家抄录的伍章和彭昆的口供长篇大论瞅了瞅,念了几句,实在觉着麻烦,便懒得念了,直接来了这么一段,简明扼要,就是要打玄天教,这就完了。 寨子里唯刀青青是从,刀青青这样说了,众人自然呼喝迎合。 小雨听了刀青青说话,皱眉,心下暗自佩服,这个世道素来重男轻女,倒是这寨子里的这个娘们儿,竟然将这么一窝子汉子打理得服服帖帖,不得不佩服她的能力。 “走!都给老娘抄家伙,上冬行山。”刀青青说完,对着罗官家道:“罗秃子,寨里就交给你打理了,给老娘记住了,今儿个晚上准备好酒菜,等老娘带人拿了文近春的脑袋回来下酒吃。” 罗官家被叫罗秃子也不恼,反倒是恭恭敬敬的回道:“恭祝大当家的旗开得胜。” 刀青青纵身跃下虎皮椅子,对着小雨抱拳道:“有劳小雨兄弟和流飞兄弟了,咱们这就走。” 众人在刀青青的带领之下,浩浩汤汤的出了内校场门去,待路过外校场广场的时候,瞧见了黄道灵正带着几个小道士正在布置白事事宜。 黄道灵瞥了一眼这边,他听了罗秃子说了,他们找到了冬行山闹鬼的缘由,正是那玄天教的大长老文近春,瞅着眼下便是要举寨子之力,召集所有人往穿过小冬行山,往冬行山而去,上山要找那文长老报仇去。 黄道灵心下担忧自己的儿子,所以停了停自己手里的桃木剑,怔怔的看着这一群山匪,害怕人多了,到时候进山门的时候,自己儿子抵挡不住,若是伤着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黄道灵这么一看,起初还没觉着有啥,可看仔细了,便瞅见了人群中,那个出类拔萃的家伙,身高比平常人高了一倍不止。长得又想是个牛一样,衣服宽大如斗,头发理顺了,阔鼻方脸的,心里暗道寨子 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牛高马大的家伙。 “咦”黄道灵嘀咕了一句,再定神一看,急忙奔了出去。 “孩子,我的孩子!”黄道灵拦在了众人面前,高声呼喊道:“我的孩子,爹,我是你爹啊,爹在这里。”黄道灵直接扑向大壮。 在场的人除了大壮,其他的人都是一惊,这个个子比黄道灵大了一倍不止的大家伙,竟然被黄道灵叫儿子。 尤其是小雨、俞流飞、刀青青等人,因为他们知道,这大个子乃是他们亲手从玄天教山上救下来的,萧潇叫他大壮,至于玄天教的人则是称之为守山兽。这大家伙寡言少语,兴许是不太会说话的缘故,憨傻得紧,具体叫什么名字,他自己也不知道,除了几个简单的字眼儿,其他话基本不会。不过他倒是听得懂大家的话,也明白,很显然,只是表达能力不行。 “小雨,这黄道灵不是梨花集上的道士么,怎么无缘无故的叫这守山兽叫做儿子?”俞流飞嘀咕问道。 小雨皱眉,想了想,黄道灵之所以愿意和玄天教的四个家伙合作,难道是因为这个大壮?小雨回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咱们一问便知。” 刀青青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暂时停下脚步,且看看这大壮和这老道士究竟是什么关系?众人顿足,看着黄道灵拉了拉大壮的手臂,焦急的看着大壮。 大壮闻言,低下头,若有所思的看着黄道灵,咧着嘴,露出了一个憨傻的笑脸,对着黄道灵龇了好半天牙齿,才挤出了一个“爹”字。 大壮顺势蹲了下去,脑袋靠在好黄道灵的胸口处,依偎着他,眼神很满足的样子。 黄道灵闻言,激动得热泪盈眶,抬手摸着大壮的脑袋,抹了一把眼泪,轻声呢喃道:“哎,爹在呢,不怕啊。” 萧潇惊讶的看着这对父子,下意识的看了看大壮,还一脸享受的把头靠在黄道灵怀里,“大壮,这位道长是你爹?” 大壮闻言,看了看萧潇,很是实诚的点了点头。 一侧小雨瞅着黄道灵道:“黄道长,大壮是我们从玄天教山上救下来的,他们都叫他守山兽,再说了,他这身形怎么会是你的儿子?” 黄道灵转头瞥了瞥小雨,一脸嫌弃回道:“怎么了?大惊小怪,我儿子便是玄天教的守山兽。” 刀青青在一侧闻言,抱拳对着黄道灵道:“黄道长,我听罗官家说过,你是山下市集上专门为人做法事的道长,这大块头既然是你儿子,你为什么不让他在你家里呆着,怎么要送到冬行山上去受罪呢?” 黄道灵闻言,将大壮拉了起来,对着刀青青和小雨几人拱手拜了拜,说道:“多谢诸位将我儿子救下山来,只是我儿子先天有疾,离不得冬行山,既然诸位要上山去。我也听罗官家说了寨中事情,知道寨主带人上山去找玄天教大长老报仇。所以我在这里恳请和诸位一路上山去,我要将我儿子送回教里去。” 三当家刀呈焕听了黄道灵的话,在一侧骂道:“你这老道士,不识抬举,我当家的救了你儿子下山,你这转眼就要送回去,既然他是玄天教的守山兽,而我们又是去攻打玄天教的,你是想摆明了和我们为敌吗?让你儿子拦住我们是吧?你信不信我们在这里就把你们杀了!!” 大壮听了,立马挡在了黄道灵身前,握紧了拳头,怒目看着三当家的。 萧潇见状,急忙对着黄道灵说道:“老道士,大壮在山上被他们当成畜生一样拴着,你既然是他爹爹,怎么能让他上去受罪去?” 刀青青见三当家的一言不合就要拔刀的架势,一侧黄道灵又全无敌意,于是对着三当家挥了挥手,示意别动,随后道:“老三,别多嘴,先听黄道长解释。” 黄道灵见状,急忙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大壮,示意他冷静下来。随后抱拳对着刀青青道:“谢过刀寨主”,随后邀众人道:“诸位切勿动怒,咱们既然都要上山,不妨边走边听我解释。” 刀青青闻言,点了点头,沉声道:“那咱们就边走边说。不过你老人家得先安排好你的几个徒儿,好教他们为我寨里兄弟好好做法事。” 黄道灵一甩手中拂尘,单手合十回道:“那是自然。” ...... 第343章 困山(3) 众弟兄在刀青青扬刀呼喝声中,再次整装而行,一时间斗志昂扬。 可刚准备走,大壮却不愿意了,因为他听清楚了,他爹爹要送他回去。 萧潇拉他不走,黄道灵看着站在原地不走的儿子,皱眉道:“梁儿,跟爹走,咱们上山去。” 小雨几人见大壮不走,急忙转身看了过来。 只见大壮对着黄道灵一个劲儿的摇头,嘴里嘟囔道:“爹,我...不走,不走!他们打...打...” 黄道灵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回道:“儿啊,你若不回去,你这一身怪病,如何治得好?” 大壮站在原地,依旧使劲儿摇头,回道:“不..不不..治了!” 黄道灵皱眉,宽慰道:“儿啊,听话,跟爹走,爹又攒了好多钱,给你买一堆烤鸡好不好?” 这时候的大壮犹豫了一一会儿,愣在原地,看了看萧潇,又看了看众人,再次摇头。 黄道灵见状,只得叹了口气,佯装怒道:“怎么了,这才多久没见,就不听爹爹的话了?” 大壮锁着眉头,有些着急的看了看萧潇。 萧潇会意,对着黄道灵道:“黄道长,大壮得了什么病,怎么非得上山去才行吗?上山的几个老家伙天天打他,既然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忍心?” 黄道灵皱眉叹道:“能有什么办法?我这儿子天生疾病,只有那玄天教的二长老方能治,我若不带他回去,只怕他活不过一个月。不过这段时间山上多了个孔阁,他身上的病倒是没有发作过。” 萧潇皱眉道:“可是大壮他不想回去啊。” “这可由不得他,在山上受折磨,总比丢了性命好。”黄道灵锁眉,一甩袖袍,沉声道。 一侧刀青青听了,不乐意了,说道:“黄道长,你此时带他上去,可不是就和我们成了敌手了吗?这可不行。” 黄道灵闻言,皱眉一思考,也觉着不妥,皱眉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小雨在一侧听了,出主意道:“刀寨主,黄道长,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两全。” 刀青青抱拳道:“小雨兄弟但说无妨。” 小雨回道:“大壮既然不愿意跟着上去,而我们也不愿意他上山和我们作对,我们不妨将大壮留在寨子里,我们且上山去闹他一顿,再找机会将棋医孔阁孔老先生请下山来,为大壮治病。若还是不行,那便再等这段时间过了,日后黄道长再将大壮带上山去如何?” 黄道灵听了,如此正好避开他们上山闹事这一段时间,他也可以和儿子多团聚团聚,便点了点头,对着众人道:“如此也好。” 刀青青听了,赞许道:“也行。那我们抓紧时间上山去,大家伙儿都有,走着!”随即招呼来送行的罗管家道:“罗管家,你带着黄道长和大壮回去,好生安顿,等我们回来。” 罗秃子闻言,躬身道:“是,当家的。” 黄道灵便拉了大壮往回走。 小雨瞅了瞅跟在他们后面的萧潇,个儿不高,鬼机灵的很,可这么屁大个丫头片子,跟着山上去闹啥闹,于是顿足,对着萧潇骂道:“丫头,你回去,咱们是上山打打杀杀去,你跟着干啥?在寨子里和大壮一起等我们回来就好。” 俞流飞闻言,驻足,看着萧潇,点了点头。 萧潇撇了撇嘴,一脸委屈,“可是我想上山去看热闹去...” 俞流飞摸了摸她的脑袋,宽慰道:“听话啊,咱们这是去报仇去,又不是去赶集看热闹,你就乖乖在寨子里等着,等我们替寨里讨回公道之后,我带你去市集看热闹去。” 萧潇素来听这个憨厚的大哥的话,听了之后,只得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挥着小手,目送他们远去。待众人出了寨子,萧潇才转身找大壮玩去了。 ...... 众人骑马的骑马,佩刀的佩刀,浩浩汤汤出了刀家寨,沿着马道穿过小冬行山,一路往冬行山主峰而行,这一次,他们不会再从暗潭上山了,而是要光明正大的去玄天教大门前,闹他一次。 三当家刀呈焕马鞍上别着的正是那装有陈长西脑袋的匣子,而他身后几个山匪用绳子绑了,押着前行的,正是那两个已经招供过的执事,一个侍奉陈长西的执事——彭昆,另一个则是侍奉那大长老的执事——伍章。 小雨除了对于大壮乃是黄道灵的儿子,也是魔教的守山兽起初有些好奇之外,其他的并没有多想。 至于为何大壮是魔教的守山兽,而黄道灵又不是魔教的人,这其中缘由小雨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无非就是大壮先天有疾,只有魔教的长老能治得,所以黄道灵把大壮留在冬行山上看门,作为交换,便是魔教二长老为他治病。至于再详细的,还得等回了寨子里再向黄道灵问个明白。 俞流飞看小雨有些走神,骑马勒马顿了顿,问小雨道:“小雨,你在想啥呢?咱们快跟上去吧。” 小雨回道:“没啥,有些好奇大壮的身世,不过没啥,等咱们这一趟回来再问个清楚便是。走吧,俞大哥,咱们快些赶路吧。”说完便跟着众人便赶路去了。 俞流飞也很好奇,既然小雨都如此说了,他也没有多问,骑马跟了上去。 此去冬行山至少半日的路程,他们翻过小冬行山的山脊,便已经是正午时分。 途径冬行山下的瑞雪城。 他们不过城里,只过城郊,途径城边杨柳树林,寻得一处酒家,刀青青吩咐众人用了午饭在继续赶路。 且看这酒家。 起名儿也随意,就着杨柳林子,便唤作杨柳酒家。 比不得城里大酒家,只一个小院儿,就着三四间茅草屋子,院坝内种着杨柳,院里安了几张石桌子,倒是和六叔的酒家有些像。 小雨瞧着这酒家的院子,想起了江南一行时候,玉安镇外六叔的酒馆,酒馆没有别的名字,就立了个牌子上面写着‘酒馆’,六叔唤作张六顺,倒是对他特别好.....一别经年,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去喝喝 老酒咯..... “店家,好酒好菜招呼上!就不点菜了,你只管看着上菜便是,我们着急赶路。”刀呈焕摸了一锭银子,递给了迎接上来的店家老头子,一边走,一边说道。 老店家闻言,转身招呼自己的媳妇,老两口急忙收拾桌子,为众人端酒端碗忙碌了起来。 第344章 困山(4)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季如歌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345章 困山(5) 本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当您看到这段文字,请您稍后刷新页面看是否已经更新,如果长久未更新,请通过下面反馈联系我们! 特殊时刻,请大家多多收藏支持:(.xs7)季如歌 小说旗 如有问题请点击此处反馈给我们 第346章 困山(6) 两个门人抱剑单跪回禀道:“回掌门,拜帖送上去了,不过...不过...” 邝正见他两人犹犹豫豫,不由怒道:“不过什么?说!”邝正怒目瞪了两个弟子一眼。 两个寒山派门人见状,吓得一抖,其中一人回道:“回掌门,不过我们的拜帖被他们的撕碎扔了.....” “扔了?!!”邝正听了之后,怒意更盛,“可有说什么?” 那门人回道:“说了,那人看了拜帖之后,与我们说道‘寒山派、猎刀门?青衣帮、洗山教?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垃圾门派,报仇报到我玄天圣教来了,真是笑话,回去告诉你们管事的,长点脑子,季如歌 成名以来,素来独来独往,怎么会加入我圣教?一群猪脑子,报仇找你们自己仇人去,少来我玄天圣教门前闹腾,滚!!’...” “没了?”邝正皱眉问道。 那门人回道:“没了。” 邝正听了,抬脚就对着那门人的脸踹了过去,立时将之踹了踉跄,七荤八素的倒在了一侧,鼻血径直流了下来,随即骂道:“还不是个三教九流的杂碎组成的狗屁教派,有什么资格骂爷爷的寒山派?爷爷的寒山派传承至今,少说也有百年的历史了,你个狗屁魔教算个什么!!” 小雨瞅了瞅这邝正,心里暗道:这老东西真不是个东西,连自己的弟子都这般重脚踹了出去,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哪知这么沉不住事,戾气太重了些。 俞流飞原本想些什么,却被小雨拉住了,一侧刀青青见状,皱眉道:“邝掌门,山上的人说的话,咱们没必要把气撒在自己弟子身上。” 邝正正怒目之间,听得刀青青这般说道,急忙变了脸色,和气回道:“刀寨主教训的是,老朽不对老朽不对。”邝正随即转身看了一眼那被踹出鼻血门人,假惺惺的宽慰道:“你没事吧,都是为师的不对,快下去吧。” 那门人不敢多言,对着师父抱拳,唯唯诺诺道:“都是弟子修为不够,师父教训的是。”随后急忙捂着鼻子往寒山派的队伍里去了。 邝正随即看向众当家的问道:“诸位掌教,玄天教如此回复,不知诸位有何意见?” 刀青青一拍腰刀回道:“什么意见,咱们这么多人,不妨直接打上去,闹他个天翻地覆。” 春风剑派长老蒲兴则是有些犹豫,回道:“我觉着这魔教在江湖上成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怕根基深厚,传闻他们半山腰便有一只体型硕大的守山兽看守,很少有人能敌得过,根本入不了其山门。依老朽看,此事还得从长计议才行。” 猎刀门和洗山教的门人都是在山里讨生活的汉子,直来直往习惯了,和刀青青一般倡议打上去,张常兵和洗军便直接回了句“我们二人赞成打上去。” 只青衣帮的乃是在江上讨生活的渔猎汉子,帮只是个小帮派,帮主死后,管家孙富掌权,也没甚斗志,他心里想的便是:别人看不起自己帮派就看不起吧,本来就是个打渔帮,咱们也不丢人,何必要招惹这些江湖大帮派呢。于是乎,孙富便赞成了蒲兴的意见,回道:“依我看,咱们几个小门小派的,不如就去找那个什么季如歌的报仇算了,我觉着闯上山去,倒是没什么必要,人家也说了,那啥季如歌的,独来独往,不会是魔教的。” 邝正听了孙富的,怒意上来,对着他便骂道:“帮主都给人杀了,还替别人说话,那杀人的家伙,都四处发拜帖了,你把你怀里的拜帖拿出来瞅瞅,写的啥?什么他季如歌要加入玄天教,玄天教教主给他的要求是‘要杀够二十个门派的高手来作投名状’。这口气你咽得下去?混账东西!”邝正大袖一挥,怒目瞪了孙富一眼。 孙富一身管家打扮,身后跟着的都是些穿着布衣,拿着棍棒的渔民,孙富被邝正这个算得上是个江湖门派的掌门这么一吼,霎时间慌了神,一脸愁容,手脚无措,局促回道:“那..那...怎么办?”随即战战兢兢嘀咕道:“那我们青衣帮便听邝掌门的决定吧?...”孙富说完,一脸无辜的看着邝正。 邝正瞅他不顺眼,撇下一句,“那就少数服从多数,咱们打上山去,我倒是要瞧瞧,这玄天教的镜昭月是个多大本事掌教,要那季如歌杀二十个门派的高手做投名状,也太不把我们这些门派放在眼里了些。” 小雨心下疑惑,他们口中的‘季如歌’杀了他们的人,为何不将那假‘季如歌’抓了,偏要来这冬行山闹事,于是好奇问道:“邝掌门,既然是那季如歌行凶,为何不抓了他,再上山要个说法?” 邝正听刀青青说过小雨和流飞的身份,碍于棋狂封弈的面子,不得不放低了声音回道:“小雨兄弟,你有所不知,江湖传闻季如歌剑法出神入化,行踪又是神出鬼没的,没法抓,江湖传闻他要杀的人还没有杀不掉的,你说说,这个家伙我们如何抓得到啊?还请你评评理,他季如歌要加入玄天教,为何玄天教的要开出杀二十个门派高手来做投名状的条件,他玄天教主就是居心不良,达成借季如歌的手来诛杀我们这些门派高手的目的,为的就是能让他玄天教的地位在江湖稳固。你说是也不是?” 小雨心里暗道:你们这些又是打渔的,又是打猎的帮派,再有便是两个末流剑派,以玄天教的实力,没必要这样做吧,这一次,倒是真不能怪人家魔教,只不过究竟是谁人吃饱了撑的?非要冒充自己去给魔教惹一身骚味儿,倒是得查个明白,眼下这帮人要上魔教去闹去,便闹去吧,正好这魔教的大长老文近春不是个好鸟,人多势众,看看能不能趁乱找个机会杀了那文近春,也算是为江湖除害了。 小雨想罢,对着邝正点了点头,回道:“邝掌门说得在理,依我看,都这个时辰了,咱们集齐队伍,人多势众,不怕他魔教,这就上山去要个公道去。” 刀青青点头附和道:“对!”随即对着浦兴向众人解释道:“诸位,听我说,据我所知,那魔教的守山兽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壮汉,如今受了伤,不在山中,咱们这就闹上山去。” “好!!”邝正点头,朗声回道。 诸掌门管事的,都点头赞成之后,便召集门人,一行人辈分高的走前面,辈分低的走后面,浩浩汤汤往冬行山的山门走了上去。 ...... 于此同时。 玄天教内。 偏殿,奉月阁内。 玄天教大长老文近春正在品茗养神,门口进来一个半百老者,乃是魔教六长老。 “何事?”文近春淡淡问道。 那六长老躬身一拜,随即站在一侧,回道:“回禀大长老,周边一群小杂门派送了拜帖上来。说是季如歌想要加入圣教,教主给了条件:要他杀够二十个门派的高手作为投名状,才答应季如歌加入圣教。 他们都是死了掌门或是教派内高手的小门派,要上山来讨个说法。让我给打发回去了。” 文近春听了,微微皱眉,“还有这等事?找个人去查查,什么人冒充季如歌,敢给圣教下绊子,查出来之后,杀了。真是可笑,季如歌想入圣教还得投名状。” “是,大长老。”六长老恭敬回道。 玄天教镜昭月已经出门游历有六年之久,教内事务早已是大长老文近春主事,故六长老对他如此恭敬。 “对了,苏丙几人在哪儿?找回来,这事就让他们去办,上次让他们去江南请季如歌,人没请回来,倒是受了不少伤,实在丢人得紧。这次就让他们去查查这个假的季如歌,顺便查查是何门派的人敢和我 圣教叫板。”文近春淡淡的摆了摆手,示意六长老可以走了。 六长老恭敬回道:“谨遵大长老吩咐。”说完,转身去安排去了。 玄天教一共七大长老,排在第七的已经死了,便是那陈长西。 而这一位,排在第六,唤作祁关。 其余四个长老于此且不做赘述,后事如何,且看下文。 第347章 困山(7) 再说小雨这边,跟着寒山派为首的一干人等,已经到了冬行山的半山腰。 刀家寨手里押着的两个玄天教的执事,还提着玄天教七长老的脑袋,这是寒山派在内的一干人等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一群人只知道刀青青说过他的弟弟死在了玄天教大长老文近春手中,并且还抓了玄天教的两个喽啰作证。 邝正没有仔细想过刀青青手里的两人的身份背景,也没有问过刀青青带的人手手里提着的匣子是什么,只觉着自己寒山派的长老被杀,今日必要魔教讨个公道。 毕竟那季如歌神出鬼没的,这魔教就在冬行山上,季如歌滥杀无辜,皆因魔教而起,这笔账不找魔教讨要找谁? 寒山派和刀家寨好歹也算得上是二流门派,虽然他们带领的都是三流门派,江湖上不起眼,可在这黔州一带,还算是小有名气,也不就是那种任人宰割的角色。 蚂蚁尚且三分怒,何况人乎? 一行人直奔玄天教山门而上,顺着山道便到了冬行山半山腰的‘客留阁’。 ‘客留阁’——此乃玄天教主峰正门,取名‘客留’意思也是来客至此止步的意思。 冬行山山色秀美,从山门至此客留阁,便是山野樵夫可上,闲游散客可观,只因冬行山个广袤无垠,峰峦叠嶂,半山以下可达各个侧峰,玄天教允许山下人可至半山山门,便是教主镜昭月的意思,这样一来他们便没有占山为王的骂名。 确也如此,镜昭月创立玄天教以来,素以和睦乡邻处居,江湖上名声不好,只是因为他们山上的人修炼功法不限,刀枪棍棒锤钺斧带,都可以作为兵器,修炼武功不限制,均是凭本事论地位高低。武功驳杂了些,有的甚至走的偏门邪道也纳入其中,故被名门正派称作魔教。但是他们在民间的名声还算不错,在镜昭月这人的带领下乐善好施,接济了不少乡里贫困。 小雨和刀青青这帮人能走到冬行山半山腰,也多亏了玄天教有这个规矩的存在。 客留阁上,两个守着门楼的小厮,一人手里拿着一根短旗帜长枪,守在客留阁阁楼门楼上。 两个小厮瞅着一群蜂团蚁簇的江湖人,又是拿刀又是拿剑的走到门楼处,急忙站直身子,探出头来喊道: “玄天圣教,来者止步。” 他们一行人此次已经说好了以寒山派掌门邝正为首,所以诸多事宜便由邝正先行交涉。 众人止步,邝正当先一步迈了出去,抱拳拱手,微微一抬,以示拜山有礼了。 “两位门守兄台,劳烦知会一声,寒山派些黔州众门派前来拜山!” 两个守楼的小厮瞧着底下这阵仗,不像是闹着玩儿,两人对了对眼色,其中一人急忙转身奔将向偏殿去。 余下一人对着底下站在客留阁门前石台阶上的几个首领人喊道:“诸位在此稍候,这就知会里边去了。” 刀青青瞅了瞅上面的小厮一眼,对着邝正道:“邝掌门,你们适才不是已经送过拜帖了吗,都被人轰下来了,这时候还去问一遍,何必多此一举,依我看,直接攻上去便是。” 邝正闻言,瞅了瞅阁楼上皱着眉头的小厮,抬头说道:“我们众人在此等候一刻钟,若是贵教不出门迎客,我们便攻将上山。” 守楼小厮皱眉,嘲笑呼喊道:“诸位还是安心等候回话吧,我玄天教好歹也是一方大派,诸位可别仗着人多势众便以为我玄天教好欺负。” 邝正摆了摆手,沉声道:“竖子无礼,等得一刻,你且看后果如何?” 那守卫讪笑了一声,不做回答。 邝正说完,对着刀青青回道:“刀寨主,你看我这般抉择可妥当?” 刀青青点头,“也罢,你老人家说了便是。” 玄天教前殿奉月阁中。 六长老祁关再次叩门,轻轻敲击了几声之后,对着里面问道:“大长老,寒山派领黔州一众三流门派上山来了,要我们开门迎客。还请长老示下。” 文近春正在里面修炼真气,那日受了伤,还没差些火候才能调息好转,听得门外如此说来,皱了皱眉头,回道:“老六啊,你且去打发了便是,一群垃圾小门小派,人贵在精,不在多,你带几个人手,去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乖乖下山去,别什么屎盆子都往我们玄天教头上扣。” 祁关闻言,也不进屋,回了一句‘是’之后,便转身去了。 过了奉月阁,祁关去了养心殿,径直奔着孔阁的别苑而去。 这个孔阁不是别人正是当初离宗一行去丰花汀求医的棋医孔阁,当日他被魔教几人伙同黄道灵掳走之后,便是被掳到了这魔教。 魔教护山四鬼苏丙几人抓他的目的便是为他们的守山兽治病,而他们所谓的守山兽也正是前文所提的大壮,也就是黄道灵的儿子。 这也是为什么黄道灵会和魔教的人掺和在一起抓孔阁的原因。 养心殿偏殿便是孔阁被掳来玄天教之后的行馆,六长老祁关的目的很是明显,他便是要带守山兽‘大壮’去招呼门口那一群江湖人。 祁关到了养心殿偏殿,径直穿过穿廊,往后院孔阁的居间而去。 两个丫鬟侍奉孔阁,他在此处为玄天教的‘守山兽’治病,不比他在丰花汀上一个人种药的生活差半分,玄天教养心殿后院种的奇珍医药不比他丰花汀少。 两个丫鬟正在孔阁居住的竹林别苑外面忙碌着,其中一个用碾子辗磨着篮子里的中药,另一个则是用切刀一块块的在切着黄芪,一侧还摆着狗脊、松根之类的药材。 “哎,翠儿你说我们遭了什么罪,非得来这里伺候这么郎中,一天都是中药味儿,可惨了...”碾药的丫头抱怨道。 “行了,兰儿,我给你说,你是新来的,能跟着来伺候孔老先生算是运气好的了。孔老先生脾气好,也就让咱们切药碾药不过了,完了就是咱们自己休息,要是到了别的长老那儿啊,只怕少不了站一天还得挨不少骂呢,你可就知足吧。”切药的丫头讥诮笑话她道。...... 正说话间,祁关已经穿过斑竹林走了过来。 兰儿急忙拉了拉翠儿,站了起来对着六长老欠身施了个万福礼。 “见过六长老。” 祁关摆了摆手,皱眉对着两个丫头问道:“我来找孔先生?” 兰儿指了指屋子里面,回道:“老先生在里面熬药,奴家这就去请。” 祁关见他们有事要忙,捋了捋自己的长胡须,摆手沉声道:“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进去找他便是。” “是,长老。”兰儿和翠儿欠身回了之后,又开始忙活自己手中的活计。 祁关迈步进了屋子,直接往后厨熬药的柴房过去。 第348章 困山(8) 祁关瞅着门没有关,缓步走了进去,瞅着原本就是个柴房的柴房,现在已经成了堆砌各类药材的药烹房,倒也不惊讶,瞅着靠窗的一排药炉子,一个满身灰尘的老头子正在其间忙活。 “祁关见过孔老先生。”祁关在门口站定,微微抬手抱拳,算是对这个老神医的尊重。 孔阁闻言,转头瞅了瞅祁关,继而继续拨弄他的烹药的药罐子,嘴上回道:“原来是六长老祁先生,柴房没地儿坐,我就不邀请你坐了,无事不登三宝殿,祁先生有什么事情,还请直说。” 祁关双手抱在长长的袖口里面,黑发黑须依旧掩盖不住他圆脸脸上岁月流过的痕迹,祁关身段不是很高,可其身上有种淡淡的气度,让人望而生畏。给人一种感觉,就是如果天塌下来,他也不会着急,反倒是会一块块耐心的捡起来,拼成完整的一块。 孔阁的脾气直来直往, 祁关很是欣赏, 他也不多啰嗦,开门见山的问道:“今日有些个杂门杂派来山门口闹腾, 我来是想问问老先生,守山兽可好些了?能不能让我带出去会会山门那群不速之客。” 孔阁听了,皱眉,凝神想了想, 回道:“月初给他用药就已经稳住病情了, 估摸着能有个把月不犯病吧,我正在寻找能代替冰岩花的药,要是成功了,那家伙的病, 说不定还有法子根治。” 祁关闻言, 脸上依旧挂着浅笑,很是满意这个答案,“那就不打扰孔先生了。”说完, 转身奔着后山而去。 孔阁也不看他,也懒得去理他,顾自熬自己的中药,他忙着找出能代替这冬行山独有的冰岩花的药草,希望早点治好那家伙的骨骼之病,这样便能早点离开冬行山,回他的丰花汀去。 ...... 冬行山后峰。 祁关对着两个守山的侍卫点了点头,缓步往后山而来。 穿过吊崖锁山桥, 沿着临崖栈道一路上行, 缓步到了临崖阁。 临崖阁唤作峰烟楼,是大长老文近春的习武之地, 也是后峰玄天教禁地的门楼所在。 祁关缓步走到了门楼前面, 站在门口,对着红围墙当中的朱漆大门轻轻叩了几下古铜门环。 听得里面急促而来的步伐声音, 祁关看了看走来开门的人, 不是大长老的侍奉执事伍章, 也不是常年跟在大长老屁股后面的七长老陈长西, 而是常年驻守烽烟楼的扫地麻子脸的丫鬟。 “怎么,伍章不在阁里?”祁关问眼前丫鬟道。 丫鬟欠身回道:“回禀六长老, 伍执事这两天都没在阁楼里。” “不在就不在吧,们给我打开, 我来牵守山兽去守山。”祁关淡淡回道。 丫鬟闻言,回道:“回禀六长老,大长老说了,这几日那畜生陪他练功,受了伤,不能再活动了,否则会伤筋动骨。若是有长老来牵,还请等上一个月,待它好转了, 再来。” 祁关皱了皱眉,心下疑惑, 这守山兽皮糙肉厚的,从来没听被谁能打得受伤的,大长老素来用它磨砺自己的功夫, 从来都是听说大长老受的伤,这一次怎么了?难道大长老功力大涨?怎么还把那畜生打伤了。他也不便多问,只得点了点头, 对着那丫鬟回道:“知道了。”说完,转身往峰下栈道去了。 麻脸丫鬟回礼一笑,对着祁关道:“六长老还请慢走。” 祁关头也不回,摆了摆手,径直往前峰而去,山腰的一群乌合之众还没打理,守山兽不在,就只能自己去处理了。 祁关不喜人侍奉,所以整个玄天教,只有他这个长老没有执事伺候。加上他的长老堂乃是知守堂,是负责迎来送往的处理山中访客的一个掌司堂,守山四护法苏单殷童还没回山里,所以今日之事, 只有他亲自去山门处理了。祁关在知守堂随便找了五个侍卫,带了兵器,领着他们往山腰奉月阁走, 准备去打发了这一群闹事的家伙。 一路上, 祁关眉头微微锁着,这几日事情繁多,颇有劳碌,他显得有些疲惫,大护法海平川一家回家省亲,到这个节骨眼儿上,估摸着也快到回山的时候了。等所有的护法都回了山里,他也就不用事必躬亲了。 他领着五个知守堂的弟子一路往奉月阁走,约莫还有半刻钟的脚程的时候,石台阶下面又急急忙忙跑上来的一个穿着裹脚紧衣的探子。 “报!”探子见了是知守堂的六长老祁关,便顿足了脚步,直接奔到了他的面前,半跪在他下手的石台阶上。 祁关抬了抬手,嘀咕道:“别跪了,信拿来吧,赶紧的。” 探子急忙双手奉上百里加急的信笺。 祁关一边拆开信封,一边问道:“你上山的时候,可瞧见了奉月阁前有多少人马?” 那探子回道:“回六长老,约莫有四五百号人,山门前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是从另一侧抄小路上山的。” 祁关不再多问,而是专心看了看信里的内容,眉头逐渐凝重了起来,尤其是他看到海平川被中原几个剑宗的人扣押下来的时候,眉头更是锁紧了,十大剑宗之一的羽宗,就算是五个海平川,也还做不到灭他满门吧,这简直就是赤裸裸侧栽赃。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展颜,嘀咕了一句“既然事情都找上门来了,那边一一处理吧。” 祁关看了信之后,原封夹入其中,还给了那个探子,随即吩咐道:“送上山去,送到长老堂,交给大长老,让大长老先行定夺,我去处理一下山下的事情再回来。” “是,六长老。”探子接了信封,转身沿着倾长的几百节台阶跑上去了。 祁关领着五个弟子一路往奉月阁继续走。 冬行山前山山腰,奉月阁。 寒山派邝正领着众人已经等了一刻钟有余,两个守楼的侍卫也有些着急了,毕竟知会了上面,这时候还没派人下来。 邝正要求两个守楼的小厮开门,让他们上去,两个守山楼的小厮虽然着急,还不至于自乱阵脚。 邝正他们两人不理会楼下众人,于是欺身用轻功上了城楼,没出十招,将两个守楼的小厮打到在地,再开了玄天教的第一道门楼,让众人冲了进去。 他们商议绑了两个守山小厮,且一路打上山去,不可滥杀无辜,且打上去,要个说法。 几百号人便真绑了两个守楼小厮,押着沿着石台阶往山上而去。 没走出半里路程,正巧遇到了祁关带着几个弟子向下而来,两两会面,面面相觑。 “来者何人?叫你们管事的下来说话!”邝正瞅着一个半百的老头带着五个弟子站在他们上面,仰头喊道。 第349章 困山(9) 祁关昨夜接到了康州郡守被杀、康州分舵被毁的消息,刚刚又接到了海平川被诬陷受了牢狱之灾的消息,坏消息接二连三,他有些恼意,瞅着下面这一帮乌合之众,微微皱了皱眉头,站定,生呼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站定,微笑的看着来人。 祁关在玄天教身居知守堂掌司,论武功不在海平川之下,面对眼前这群三流门派的人,在武学造诣上,完全是碾压的存在。听得邝正这般挑衅,要是换做别人,只怕早发怒提起兵器便杀他个酣畅淋漓。可眼前的人不是别人,他是玄天教六长老祁关,一个掌管了玄天教外事十几年的人,一个冷静得可怕的人。 “诸位止步,在下便是管事的人,有话咱们好好说。”祁关不紧不慢的回道,脸上又恢复了淡然。 小雨瞅着这位紫袍老人,不傲不惧,话语之间不紧不慢, 颇有气度, 倒是有些值得敬佩。 小雨和俞流飞站在刀青青身侧,他们前面便是寒山派掌门邝正, 既然邝正此时是他们的领头人,这时候便没有小雨几人插话的道理,所以他们只得安静的站在后面,等着邝正如何和眼前这位玄天教的管事的讨要公道。 邝正见来者是个温言的老者, 瞧着是个善欺之人, 于是板直了腰杆,一脸傲气的看着祁关,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傲立模样,大言道:“你就是管事的?我们六大门派的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 若不是正主, 还请让开。” 祁关闻言,依旧不恼,微微一笑, 回道:“在下玄天圣教第六长老祁关,掌管知守堂,掌管教中大小事务,不知诸位的事情,我又没有权力知道?” 邝正听了,呵呵一笑,“怎么,我们几大派不是长老就是掌门被你们的人杀了, 就派这么个长老就想打发我们?还真当我们是乞丐啊!叫你们教主出来, 我们要讨回公道!” 祁关摆了摆手,淡淡回道:“教主出远门, 好些年没回来过了, 教中事务,多是我们几个长老代为掌管, 要说现在最大的, 便是大长老了, 不过大长老没闲工夫理会诸位, 这才叫我来,所以诸位要讨什么公道, 找我便是。” 邝正皱眉,腰间长剑握住了剑柄, 怒道:“那就请你们的大长老出来说话,派几个喽啰就想打发我们,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些。” 祁关也不和他争论,直接点题道:“好了好了,少在我面前装模做样,几个三流的杂门杂派,还不至于要我教内几个长老出来迎接,你们递上来的拜帖,老夫看了, 也是老夫撕烂的,我说了, 你们的人死了,谁杀的?便找谁去,不要来玄天教撒野。 还有, 放了他们两个,并且向他们赔礼道歉,我便让你们安然下山去, 今日之事,我便不再追究。” 邝正闻言,瞅着眼前老者,听到他这般说辞,怒意上来,骂道:“休得狂言,要我们放人和道歉,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老夫今日便要你见识见识我寒山派剑法厉害。”邝正说完,转身对着刀青青和其他几个门派的管事之人说道,“诸位,且看我拿下这厮,抓了他们几个,咱们再一并上山去。” 众人听了, 抱拳对着邝正, 刀青青在内几个管事的同时说道:“有劳邝掌门了。” 祁关见状, 不由的笑了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真当我玄天教无人了。”他说完,转身瞅了瞅身侧一个拿剑的弟子,对着他道:“把你的剑给我用用,既然这位先生使剑,那我便以剑和他对招便是。” “是,长老。”那弟子走上前来,恭敬的把剑递给了祁关。 祁关接过剑,瞅着邝正在台阶上轻轻一点,长剑一挥,出鞘而来。 邝正其轻功乃是寒山派的嫡传轻功,算不得很好,但也不差,瞧他在石台阶上一点,众身一跃而上,轻如野鹤,直扑祁关面门。 祁关居高临下,也不施展轻功,只淡淡的把手中剑一挥,接下了邝正一招寒山派的剑法,祁关的剑法学自教中功学阁内,其剑法出自一个山野门派,剑道独特,唤作鹤嘴剑章,祁关起初见其剑招异于一般剑法,便学了下来,祁关的武功在玄天教排得进前五,其素喜博览众家武学,故而内力上的修为要差了些,可比起寒山派这种三流门派,自然高出了不止一个山头了。 寒山派的剑术只能算得上是二流的,邝正又是个好高骛远,喜好名声的家伙,功学不精,门面功夫倒是足,对上祁关,只有输的份儿。 祁关只用了三招,便将之一脚踹了出去落在了一株古松之下,祁关随即双脚一点,欺身而去,抬脚一招‘扫风腿’直接打掉了邝正再要递上来的剑招,踩在了他的兄弟,自己手里的剑则是抵着他的脸前,垂在眼间。 “看样子,你就是这般乌合之众的头儿了吧,这点本事,怎么就敢上山来要公道了?呵呵”祁关对着邝正说道,“既如此......”祁关话没说完,手中剑一挥直接对着邝正的手臂拉了过去,随即把没说完的半句话补了:“那就留下一条手臂,然后带着你的人滚下山去。” 众人没想到寒山派的掌门竟然在这个魔教长老手里过不得三招,都吓得面面相觑,祁关断了一臂,霎时间鲜血如注,疼得哇哇直叫,破口大骂:“老东西,我和你没完!!!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祁关笑了笑,摇了摇头,挥剑对着他的脖子指了过去,随即嘀咕道:“闭嘴,再多说一句,你就死在这里。” 邝正这时候的左手捂着右手断肩,叫喊声戛然而止,终究还是怂了下来。 小雨见祁关的剑对着邝正脖子,瞅着他们一行人的门面就这么被人踩在地上,有些看不过去了,挥剑扑了上去,喊道:“剑下留人。” 祁关瞅着一个年轻人提剑扑了上来,心里暗道,这邝正都这般没用了,眼前这个扑上来的年轻人又能奈我何?转身收了踩在邝正胸口的脚,一招‘鹰反爪’踢了过去。 小雨的轻功跃起,刚到他跟前,不紧不慢的一招‘鹞子翻身’落了下去,剑自下而上,要刺穿祁关的小腿,祁关见状,急忙收腿,手中剑也忙横了过来,一招鹤嘴剑章中的‘飞鹤取栗’拦下了小雨的剑招,随即连退了几步,站在了几个台阶之上的石头上。 “倒是小看了你了。”祁关皱眉,嘀咕道:“剑招是封弈的天元四子剑吧?‘探岳’‘风花’两式起首,看来是得了封弈真传了。” 小雨并没有搭理祁关,而是将邝正扶了起来,安慰道:“邝掌门,你先下去休息,让晚辈来会会这位祁老先生的高招。” 邝正闻言,点了点头,对着小雨道:“就有劳小雨少侠为我们出手了,多谢,多谢。”他说完之后,急忙伸手点了自己肩上几处大穴,封住了血脉,免得失血过多,这时候两个寒山派弟子已经迎了上来,将之扶着,三人沿着台阶一侧的小道,回到了人群当中。 小雨抱拳对着邝正回道:“匡扶正义,理所应当。”他心里虽然不太喜欢这些虚礼客套话,可这时候,不这么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如此了。以他活脱的性格,这些话在他心里,不如狗屁,他早见惯了那些大言不惭的伪君子,只怕十个这般嘴上正义仁义之人,七个八个的都是小人。 懒得再去理会邝正一行,他转头瞅了瞅祁关,还没开口,就听见祁关说道:“封弈的弟子目光不至于短浅至此吧?什么季如歌要加入我玄天教,要杀一堆三流门派的喽啰来做投名状?呵呵,这,你也信?” 小雨摇了摇头,笑着回道:“信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日来,是要贵教大长老出来偿命的。” 第350章 困山(10) “要我玄天教大长老偿命?呵呵,口气倒是不小,即便是你师父来了,恐怕也没这本事吧!”祁关听了小雨的话,觉着有些滑稽,无奈的摆了摆头,皱眉撇嘴。 小雨深知文近春久居深山,若不是从正门闹进去, 几乎没有能接触到他的可能,倘若再从后山暗潭上去,只怕他早已派人封了那条暗道的进口。这时候再想要找文近春的麻烦,除了从前山一路闹进去,别无他法。 魔教根底深厚,单是眼前这个老家伙,他都不见得有必胜的把握,何况那文近春?昨日在后峰,他和天生神力的‘大壮’联手才能得了一丝便宜,说要他偿命,听上去确实有些可笑。不过口舌之能是要逞的,毕竟口水不要钱嘛,免费送些给他们,这样才显得自己大方。 他和师兄原本是遵师父吩咐来这里调查这一带闹抓小孩子鬼的事情,可巧,还没等他们调查,这抓小孩子的‘鬼’就在抓了一路南行的丫头萧潇,倒是不用查了,只是这‘鬼’的身份特殊,要想为民除害,倒是有些困难了。如今只能借助这一帮三流门派闹上山来, 或许还能有点机会。 “玄天教虽然被江湖称之为魔教,可教中规矩依旧严明,其中有一条可是不得做伤天害理,欺压百姓的规矩!这位老先生,晚辈说得可对?”小雨站在一侧,倒是不着急于和祁关打架,他清楚的知道:毕竟玄天教里高手众多,打得了一个两个,可打不过一窝,要想找文近春的麻烦,还得和玄天教讲道理。他索性将手中剑插在了台阶一侧的泥土里,一手扶剑柄,一手叉腰,摇头晃脑皱眉看着祁关问道。 祁关点了点头,回道:“呵呵,还算有点见识,对。” 小雨又问道:“那你们玄天教的人若是干了那伤天害理的事情,请问老先生怎么处理?” 祁关也不着急问他文近春究竟犯了什么事, 只淡淡回道:“伤天害理, 莫非手足。伤天害理者, 则断手足筋骨, 废其武功,逐出山门。” 小雨闻言,义正辞严叉腰喜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有话说了。” 祁关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撇嘴,抬手压了压,说道:“小伙子,打住,你要栽赃也换个人栽赃,我玄天教的大长老文近春已经几年没下过山了,能去哪里伤天害理?该说的我都说过了,你们所谓的季如歌杀了你们各个门派的人,你们找那季如歌算账去,别来我冬行山闹事。你们这一波人,但凡长点脑子,也不至于来我冬行山闹事!季如歌是何人?江湖上早已流传了他的传说,你们几个小门派还不足以让他动手杀你们的掌门吧?一来,他的名气足以和天下几大派齐名了,用得着加入我玄天教?二来,他就算要加入我玄天教,哪用得着那劳什子投名状?他若上山,我教必定扫榻以待。” 邝正这时候已经被弟子扶着坐在了石阶一侧的一株古树下面休息,听得祁关骂他们没有脑子,用仅剩下的左手指着祁关怒骂道:“魔教老贼,休得张狂!小雨兄弟,不要和他逞口舌之争,还请速速抓了这老贼,我们一并闹上他冬行山去!” 小雨可不是那种言听计从的人,他们口的季如歌究竟是谁?他还不清楚,至少不是真正的季如歌,真正的季如歌就是自己,究竟是谁在冒充自己给魔教找麻烦,这一点必须查清楚。他盛名于江湖,可不是 靠的滥杀无辜,他从七层楼接的单子,素来都是十恶不赦之人,多数也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若是滥杀无辜成性,他的名声不会在江湖上被人奉为传说的。多数门派的高手被杀,他们私底下都心知肚明,所以极少有门派愿意花大力气来寻找‘季如歌’的。 可眼下几个三流门派口中的‘季如歌’,摆明了是为了挑起魔教斗争,他如今到了这里,可不会成他们的冤大头,有些东西,闹闹得了,毕竟玄天教的根基在这里,他们一群人,何来撼动之力?倒不是小雨自己底气不足,只是玄天教这尊庞然大物,能和七层楼、十大剑宗齐名,其根基之厚重,绝非泛泛。 小雨对着邝正回道:“邝掌门,咱们既然来了,自然得弄清楚缘由,且听晚辈再多说几句。” 邝正这时候已经被祁关斩断了手臂,气血不足,可又拿祁关没法,报仇的希望全仰仗眼前这个棋狂封弈的弟子了,他相信,他们一行人,除了这两个对弈谷的小辈本事高,其他的都不行,说他们是三流门派不差,可说出来,总还觉得有些丢人了。听了小雨的话,他只得点了点头,纵然心下有再大的不爽,也不能得罪这个小子,毕竟为他报仇的希望就在这个小子身上,他不得不认怂了。 小雨转头对着祁关一行人问道:“祁老先生,咱们今日上山讨要公道,那‘季如歌’的事情,即便是你说的那般,咱们也认了,然而,这只是其一。” 刀家寨一行人听了小雨此言,知道他要说文近春的事情了,刀青青于是给了三当家刀呈焕一个眼神,刀呈焕会意,转头对着身边一个兄弟说了几句,那兄弟便从怀里摸了一张草纸,乃是伍章和彭昆的招供血书。 那兄弟几个快步走到了小雨身边,将之递给了小雨。 小雨会意,点了点头,那兄弟才转身回队伍里去了。 众人听了小雨的说辞,他们事先知道刀家寨和他们来上山要说法的缘由不同,可他们的目的一样,眼下这位小兄弟既然如此说了,也不无道理,只要能找魔教的人报仇,怎么说都一样,所以大家也都安静的听着小雨和祁关的对话。 小雨也不啰嗦,将手中血书叠成一小块,夹杂食指和中指之间,学着师父教过的一招流云弹指散手功的指法,对着祁关便射了过去,他的内力修为不足,可眼前这丈许的距离,还难不住他。 流云弹指散手功他没能学的几章,可一招两式还是会的,唬人足矣! 祁关左手微微一抬,便牢牢的将那血书接在了手中,心下却暗道:这小子看来得了封弈真传,竟然连弹指散手功的学了,只是这一挥的劲道不足,花架子有了,可见这小子的内功也太差了些。 祁关不再思索小雨的武功问题,而是将右手中剑往后一举,其中一个弟子自然而然的上来接了回去,归于剑鞘之中,祁关则是腾出手来,两只手拿着血书,打开看了看,越看到后面越是眉头深锁。上面写的东西也太过骇人了些,大长老文近春修炼邪功,用孩童作为药引,从后山密道送上山来。这一年冬行山确实走失了不少孩子,山下这才有了闹鬼的民间传闻,这血书之上,赫然写着七长老陈长西伙同执事伍章和彭昆为大长老抓孩子上山的详情,就连后山的密道入口在何处,都写得清清楚楚。若是真的,他只需带人去后山向大长老申请一探密道便知真假...... 祁关想到这里,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先是康州出事。再是海平川在省亲回山的途中,又在羽宗附近出事了。最后又是这群人闹上山来,手中这份血书,两个大大的血手印,虽不知真假,可封弈弟子带头,也真假过半了吧,毕竟封弈这臭棋篓子,素来以多管闲事出名,他的弟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愚蠢到带人闹玄天教的地步。 再者,大长老这几年从未下过冬行山,多数时候都是在后山闭关练功,确实功力大涨,瞅着这血书上的事情,如此一联想,哎.....教主又已经游历江湖多年未回,教中诸事,素来又是大长老管着,事情若是闹大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祁关叹了口气,究竟是谁在找圣教的麻烦,接二连三的挑事情,这下有得忙咯,祁关微微一展眉头,舒缓了一下情绪,转而微微一笑,看着小雨继续问道:“小兄弟,抓人拿据,抓贼捉脏,仅凭你这一纸不知真假的血书,便要栽赃我圣教大长老,是不是太天真了些?” 小雨看他伫立良久不语,这时候来了这么一句话,不由的呵呵一声讪笑,嘀咕道:“就知道你来这么一句”说完,小雨转头看着刀青青,喊道:“刀寨主,请你把几个凶手带上来。” 刀青青闻言,转身对着队伍后面的寨里兄弟喊道:“带上来。” 众人急忙让开一条道来,寨里一行兄弟,分别押了已经被打得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伍章和彭昆两人上前来,另有一人提着一个匣子。 祁关见了伍章和彭昆被人押着,心中惊讶落下,知道事情不简单了,好在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依旧镇静。他身后几个弟子见了两个长老的执事,连声喊道“伍执事,彭执事!”说完就要冲出去救人。祁关忙伸手拦下,淡淡的说道:“别着急,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 小雨对着那个提匣子的兄弟道:“有劳大兄弟了。” 那个寨子里的兄弟会意,将手中匣子提到了祁关面前,随即转身回到队伍离去了。 “还请祁老先生打开看看。”小雨指了指摆在祁关面前的匣子道。 没等祁关开口,他身后两个弟子上前,将那匣子的锁扣一挑,打开了去,只见一个脸色惨白的人头摆在里面,那弟子俱是一惊:不是七长老陈长西,又是何人?! (日常推书,旧书完本《沉潭棺》已经解封,求个收藏和推荐,谢谢诸位) 第351章 困山(11) 祁关身边几个弟子见了,悍然各自拔出了手中兵器,对着台阶下面的众人,个个横眉怒目。 这下送上来的可是玄天教的七长老,这口气,他们咽不下去了。 祁关瞅了瞅盒子里的人头,确认是陈长西无疑, 祁关瞅着小雨一行淡淡的说道:“抓了两个执事,杀了一个长老,此番作为,你们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祁关说完,对着身后一名弟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去山上叫人去。 那名弟子见状,转身奔上山而去。 邝正在一侧惊得汗水涔涔, 刀家寨和这两个小子还真敢做啊, 两个执事,一个长老,玄天教这下怕不会轻易让大家离开了。邝正急忙抬起仅有的左手指着那离开的祁关弟子喊道:“小雨小友,快拦下他,免得他去通风报信。” 小雨一想,有些道理,若是山上来了支援,多几个祁关这样的高手存在,凭借他们这一群人,只怕不够杀的,小雨急忙施展了棋灵步的轻功,一踩身侧石台阶,拔剑而上,棋灵步的‘天元’位急转‘入’位,再转了‘去’位,跨度又大,直接避开了祁关, 落在了那上去那位魔教弟子的面前。 小雨抬手, 举剑落在了他的肩头,说道:“咱们事情还没谈清楚的时候,还请诸位兄弟暂且留下。” “呵呵,这门轻功恐怕不是封弈传的吧,以他的本事,不可能创出这等奇怪的轻功来。”祁关抬手拔出身边一个弟子的手里剑,直奔小雨面门而去,祁关的眼里几乎没有关心那个弟子的意思,而是直接对着小雨刺了过去。 小雨急忙抽剑回防,使出天元四子剑的剑法和他对招,没出几个回合,小雨若非凭借轻功占了优势,剑法上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小雨连连退了几步,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内力差始终不是个事儿,看来是得练练内功了。 祁关瞅着小雨喘着粗气,淡淡的道:“封弈当年和老夫对了四十几招,若非那一手弹指散手功配合,根本没有可能赢了老夫,就凭你这毛头小子,一手粗糙的天元四子剑?呵呵,早点束手就擒的好。” 祁关的连连攻势之下,小雨已经顾不得那逃窜上山的那名玄天教弟子了。 众人将小雨占不得优势,刀青青和俞流飞等人一声呼喊,带着众人便围攻了上去,祁关的几名弟子也不是泛泛之辈,武功不差,霎时间便和众人斗了起来。 只是他们占了地势优势,站在了石台阶的上面,居高临下,对着众人护着那名回去报信的弟子远远离开。 众人围攻不下,那名弟子已然逃上了那边楼台去了,两个守第二门楼的小厮急忙关了石门,任凭祁关带着其余四个弟子在底下混战。 祁关对付的主要还是小雨,众人知道祁关的本事,不至于去以卵击石,这边的一个方圆几丈的石校场平台便留给了他们两个人对招。 小雨听了祁关说及他和师父封弈对招过,心下明白了,这一手天元四子剑是赢不了他的,小雨微微一笑,回道:“多谢老先生提醒。” 祁关淡淡一笑,“呵呵,提醒了又怎样,倒不是老夫笑话你,你那一手弹指散手功,没有深厚的内力作为根基,全然是个花架子,你在老夫手下,再过不得十招,我便要拿下你了。” 小雨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祁关笑道:“老先生,那咱们便打个赌,若是你十招之内没能拿下我,怎么说?” 祁关皱眉,淡淡回道:“若是十招之内没能拿住你,老夫便放你们下山去,今日之事,概不追究。” 小雨呵呵道:“老先生,可说话算话?” “自然算话。”祁关回道。 小雨再问:“那文近春的事情又待如何?” 祁关再回道:“大长老的事情,老夫自然会回去查个清楚,不出几日,自然会给你们个交代。呵呵,小子,你且过了我十招功夫再来问这些大话。若是你过不得十招被我擒了,我便要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为我教七长老和两个执事陪葬去。” 小雨皱眉嘀咕道:“那不就是没得选了?只能过您老人家十招了。”小雨说完,拔剑对着祁关扑了上去。 ‘朝光一起云开四散芒,青云平步踏风卸雨去。’ ‘风来云流趁谷若龙行,云作风来卷山过隙紧。’ ‘散云越界成盘龙蔽日,长光一道直破黑云来。’ ...... ‘鹞子翻身横展翅斜飞,百尺竿头穿云龙转首。’ ‘苍龙立松破针叶八方,一剑若万箭天下我尊。’.... ‘姜诣’老先生的云剑诀前十招口诀在小雨心中默念而过,小雨手中剑招也一一显露,不过,其剑招还没至第十招的时候,祁关就有些吃不消了。 小雨只出到第七招的时候,祁关便已经落了下风,连连退了几步,右肩也险些被小雨的剑刺中。 祁关见小雨丝毫没有停手的架势,提剑再要扑将上来,只怕自己招架不住,他已经被打的披头散发,狼狈不堪。 “慢着慢着,住手,不打了,不打了,老夫甘拜下风。”祁关不是那种喜欢逞强好面子之人,收了手里剑,连连摆手,脸上止不住的惊讶,喘了一口粗气,对着小雨道:“臭小子,你究竟是谁的弟子?” 小雨这一套连招下来,也累的不轻,急忙调匀呼吸,深吸了几口气,回道:“老先生,在下封弈的二弟子小雨,那边那位乃是我师哥,俞流飞。” 祁关转头看了过去,那边一个还在和他的弟子对招的壮实汉子一眼,并无过多问候。 祁关只对着小雨疑惑道:“可你这几招不是封弈的剑法,剑圣独孤诣是你什么人?” 小雨微微一笑,抱拳回道:“晚辈有幸被他老人家指点过剑法。” 祁关叹道:“难怪有底气和老朽对赌十招,原来还有藏招未出,呵呵,老朽输得不亏。既是棋狂封弈之徒,又是剑圣独孤诣传授剑法之人。人言道‘纵使天下人可疑,独孤诣便不在天下人中。’你们送来的血书,看来老夫不得不信了。”祁关长叹了一口气,对着那边还在鏖战的几个弟子以及众人喊道:“都给我住手!你们要的交代,老夫认了!!” 众人闻言,怔怔的看着小雨对着站着的祁关,停了手中兵器。 小雨也对着众人解释道:“诸位,且听祁老先生言语。” 众人这才退散开来,双方各有负伤之人,都抬下去包扎去了。 祁关朗声道:“老朽今日相信诸位所言,还请诸位且在山下稍候几日,老朽回山查清事情原委,定会给你你们一个交代。”祁关说完,转头看了看小雨。 小雨点了点头,对着众人道:“大家伙若是信得过我,咱们就先下山去,等老先生的回信,如何?” 邝正和刀青青几人亲眼见着小雨打得祁关节节败退,也听了两人赌约,既然小雨都这般说了,他们几个管事的也只得听了。 刀青青收了腰刀,喊道:“我听小雨兄弟的安排,我没意见。” “我们也没有意见!全听小雨兄弟安排。”邝正点了点头,身侧其他几个管事的一同喊道。毕竟有本事的人不是他们几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即便是有意见,谁又能去打得过那祁关老头呢。 事已至此,祁关对着众人一挥衣袖,眉头微微一皱,对着小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小兄弟,好走,不送。” 小雨收了剑,往众人堆里走了过去,头也不回,朗声道:“我们众人就在冬行山下的镇子里等候老先生的消息,还请老先生不要让我们失望。” “走吧,兄弟们,下山去。”小雨说完,又对着众人喊道。 众人这才收拾兵器,一路下山而去。 刀青青对着小雨问道:“小雨兄弟,那这两个人怎么处理?”她说完,指了指彭昆和伍章。 彭昆和伍章见状,对着祁关喊道:“六长老,救我们!!救救我们!!” 祁关袖口一扬,带着几人,头也不回的上山去了,只留下小雨对着刀青青回道:“还请刀寨主将他们押下山去,什么时候玄天教来人给了说法,什么时候再处决他们!” 刀青青听了,转头对着押送两人的几个寨中兄弟:“听到小雨兄弟说什么了吗?走,押下山去。” 众人这才趁着日头尚有余辉,一路下山,往最近的镇子住店驻扎去了。 ...... 第352章 镜昭月(1) 众人下了冬行山,次日山上便派了探子下来,秘送了一封书信给小雨,小雨于众人之中打开,正是祁关所写之书信。 上面只写了两行字:“笃实门户有变,亟待清理,且请稍候七日, 必缚文近春,交由阁下处置。” 刀青青皱眉,对着小雨道:“那我们回寨子里等着呗,不就是七天的事情么?” 俞流飞点头道:“刀寨主说得对。” 一侧邝正已经包扎好了伤口,被安顿在一侧床上,其余几人则是和小雨同桌,坐在屋子中间的圆桌上。 小雨左手边乃是俞流飞和刀青青, 再次是春风剑派蒲兴。右手边依次是猎刀门张常兵, 青衣帮孙富,洗山教洗军。 除了刀青青开口之后,其余几人则是点头同意,一侧寒山派的邝正受伤严重,此行没捞着好处,还丢了面子,不由问道:“诸位,难道你们就真信那祁关那老头的信?你们可别忘记了,祁关和文近春是一窝的。” 刀青青听了,皱了皱眉,加之她又是个直肠子,有一句说一句的人,直接对着邝正说道:“邝掌门,你老人家也瞅见了,单是一个长老,便能打得咱们这般狼狈,我们几个三流门派真要再打上山去, 只怕还不够人家祁关知守堂的人杀,能让我们下山,也全是看了小雨兄弟的面子,咱们就别计较那些个了,等几天能有啥的?咱们又不是等不起。既然小雨兄弟选择信那祁关,咱们自然也信,你就安心养几天的伤吧。” 邝正听了,急得怒道:“老夫寒山派可是被杀了大长老!诸位,你们评评理,你们哪个门派不是死了门内至关重要之人?你们难道就不为他们报仇吗?” 众人听了默默无言,只听刀青青又说道:“邝老先生,老....”刀青青急得差点把老娘我几个字骂了出来,忽觉不妥,毕竟邝正比自己大了几十岁,这么称呼确实不妥,忙改口道“我也死了弟弟,还是被他们的大长老文近春亲手杀害的。你说,我能不着急报仇吗?” 邝正听了,更加来气,怒道:“你刀家寨就只是为了找他们一个长老报仇,而我们几个门派则该找谁报仇?刀寨主,你说倒是轻松,你也看了,那书信说的是抓文近春给你们处置,可没说要给我们几个门派什么交代。” 刀青青皱眉回道:“你们还想要什么交代,能有一个文近春作为交代还不够吗?毕竟那祁关也说得有道理,昨日你们也算是见识了魔教的本事,单是祁关一个人便能把你们之中最厉害的,便是你,邝掌门!他一个人便能打得你毫无还手之力,你老人家仔细想想,你觉着魔教真要和你们作对,还需要让那啥‘季如歌’交什么投名状吗?再说了,季如歌的声名远扬,传闻三年一出江湖,去年才听说在江南一代杀了一通,今年已经开春,早已过了三年一出的时间,若是说他杀了你们的人,确实有些牵强了。” 一侧青衣帮孙富乃是最不喜掺和这些江湖事儿的,他的青衣帮不过是个打渔出生的帮派,还算不得江湖上的,要不是被洗山教拉着闹事,只怕他自己都不会带青衣帮众来冬行山要公道,这时候听了刀青青这么一说,他也悻悻道:“我觉着刀寨主说得有理,咱们的人兴许还真和魔教没有关系,毕竟我们这种小杂门派,人家还不屑于和我们作对吧。” 邝正在一侧听了,骂道:“自甘堕落,废物。” 孙富本就不喜惹事,听了邝正的骂言,撇了撇嘴,嘀咕道:“得勒,我们自甘堕落,你老人家刚正不阿,我们这就回渔湖村自甘堕落去了。”孙富说完,瞥了一眼床上养伤的邝正,心里暗道这时候他可没本事欺负自己,就这样正大光明的离开酒楼,带着他的人走了。 刀青青原本想劝的,可转念一想,他们这几波人出了寒山派和春风剑派,其他几个都是乡里的杂团伙,压根扯不上什么门派,便没有多言,任凭他们该走的走。 青衣帮的孙富带了个头,其他几个门派的人也有退走之意,陆陆续续的几个管事的告别,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春风剑派的蒲兴,还有刀青青和小雨,流飞几人,当然,床上还躺了个断了手臂的邝正。 蒲兴见众人都散了,也不由皱了皱眉头,对着刀青青和邝正抱拳离开。 邝正见一时间树倒猢狲散,也懒怠和蒲兴客套了,只挥了挥手,便转过身去,生了闷气。 小雨和刀青青几人见邝正转身装睡了,他们三人也起身离开了,刀青青走后面给他关上了房门,说了一句“邝掌门好好养伤,我刀家寨就住隔壁酒楼,定会等够七日之期,杀了文近春再离开这镇子的。若有消息,我便立即派人知会邝掌门。” 邝正也不理会刀青青,顾自装睡着了。 刀青青安排大部分弟兄先回小冬行山去,只留下了三当家和七八个能打的寨中兄弟,在相邻的一个酒楼包了几个房间,也就在这里等祁关的消息了。 此三月初六算起,等祁关回信便是三月十三去了。 往后的几日,刀家寨的兄弟们便各有各的耍活,都是些喝酒吃肉,赌档茶坊的日子。小雨和流飞也跟着落了几日清闲,刀青青则是做了东道主,领着三当家刀呈焕一起,带着他两游山玩水冬行山一带,不在话下。 ...... 且说这玄天教教主镜昭月曾叮嘱教众,自己要出去五年游历,如今已经是过了归期一年又半载了。 这也就造成了代领管事的大长老文近春以为教主不会回来了,便偷学了丹婴功,闹出了黔州闹鬼的事情,文近春得习了丹婴功,功力大增,觉着自己本事已经足以睥睨江湖,便渐渐生了野心,想长久接任玄天教...... ...... 江湖是一个染缸,自有形形色色的人来人往。 ...... 三月初九。 黔州,欣雨湖郡。 欣雨湖西南红枫湾。 春来时,山丘环绕点染飒飒红枫,火棘缀缀鹤汀凫渚,湾中小舟绿水,烟柳人家处。 一叶轻舟划开,鹅鸟缓缓绕开,舟头立着一个青衫男子,舟中一个头发黑白夹杂的布衣老者,旁边坐着一个双脚划水的花褂子小姑娘。 青衫男子估摸着三十左右年纪,腰身倾长,比列恰到好处,体态谦和中透着傲意,其气度令人望而生畏,长发飘扬,一记美人尖青丝微微扬在眼帘前,一张方中带圆的脸,五官精致的契合在上面,妇看赧然,囡瞅生怜,天下男子见了或许亦尽羞颜。 人间此颜衬玉玉无光,枝头鹊见也生欢。 只一点不足,他的脸上带了一个遮了上边脸的蝴蝶状黑色面具,仅露出了一张俊美的直铺月牙唇。 此人正是江湖人称的魔教教主,镜昭月。 “老钱叔,你说月哥哥脸上老是戴着个蝴蝶面具,为什么呀?”船边小丫头一边用双脚划水玩耍,一边伸手拈了船板上放着的牛肉盘里的一块牛肉往嘴里送,嘟囔着问道。 小丫头十来岁的年纪,两个大马尾,鹅蛋脸面,天真烂漫,唤作妗子。 老头子则是五十多的年纪,胡子拉渣,左边眉毛里面一个大黑痣,不修边幅,和船头立着的公子完全是两个品相,唤作老钱头。 三人成行,老钱头乃是镜昭月的随从,至于妗子,她是他们游历江湖,偶然机会,从一伙抢匪手里救下来的一个穷丫头。 老钱头听得妗子如此问道,便咕噜了一口老酒后,笑嘻嘻回道:“妗子,这你就不知道吧?公子爷若是取了那面具,只怕那投怀送抱的姑娘得从这里排着绕欣雨湖一圈了。” 妗子皱眉撇嘴道:“老钱头,你没个正形,月哥哥真有那么俊吗,我看不见得。” 一侧镜昭月听了,淡淡说了句:“别没大没小的,叫师父,或是叫叔。” 妗子听了,皱眉喃喃道:“月哥哥,那可不行,我可没打算拜你为师,叫叔就更不行了,老钱头已经是叔了,你的年纪可没他大吧,不能叫叔,把你叫老了可不行。” 老钱头嘀咕道:“呵呵,小混球,还不是看公子长得俊,嘴贫。” 妗子听了,矢口否认道:“滚滚滚,尽瞎扯,我是觉得月哥哥的本事没你老人家好,我看咱们这一路走来,都是你老人家冲在前边杀坏人,月哥哥也就出手过一两次,我瞅着都是一剑抑或是一刀就把那些坏人杀了,肯定没您有本事,所以呀,我不能拜他为师,要拜也拜您。”镜昭月淡淡的笑了笑,不再多言,只听他们一老一少在那里争论。 老钱头哈哈大笑道:“你个黄毛丫头就是顶着灯笼找蜡烛,灯下黑啊!公子爷的本事可比我高出了几个天,我能和人打得天昏地暗来来去去的,那是因为我本事不够!公子爷一出手都是杀的那些贼人中最厉害的,一招毙命,换了我,只怕打都打不过的。你说你还拜我不拜?” 妗子皱眉,一脸不相信,撇嘴道:“得了吧,老钱叔,你别糊弄我,我不傻!只怕月哥哥的本事都是你教的,他那一招杀人,杀的只怕都是没本事的。我不信,要拜师,我也只拜你为师。你老人家就别大白天儿摸道走了!” “啥意思?”老钱头皱眉问道。 妗子撇嘴,“睁眼瞎呗,这么好的徒儿你不收,非得送人。” (镜昭月乃是本书男子颜值天花板,自然要有些笔墨色彩的.....日常推书《沉潭棺》) 第353章 镜昭月(2) 老钱头听了,瞅了瞅倾直立在舟头的公子爷,转头看着妗子哈哈大笑道:“你这小混球,还和我对上歇后语了,说你灯下黑,你倒好,骂我睁眼瞎!不错, 不错,是个小刺儿头,公子爷姓镜,你这丫头姓妗,这字音相近,颇有缘分, 公子爷瞅你根基不错, 这才起了收徒之意, 你这丫头,倒是真不知好歹。” 妗子撇嘴道:“切,老钱叔,你就否给我胡扯了,月哥哥一看武功就没您老人家高,我不要做他的徒弟,只怕他的本事都是跟着您老人家学的,您就别糊弄我了,我不信他本事比您大,要拜师啊,我认准了,只拜您。” 老钱头听了妗子这番话,急忙打断她道:“闭嘴闭嘴,小混球,可不能胡说,你快住嘴,公子爷的本事只怕说出来吓到你, 你听老夫给你说道说道!那冬行山上的......” “钱叔!别说了,她既然一心拜你为师, 那就这样吧,拜我和拜你没啥差别的。”镜昭月淡淡的说话,缓和的声线打断了老钱头的话。 老钱头心道教主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不会多嘴,于是恭敬回道:“是,公子爷。” 一侧妗子听了,高兴得划水的双脚都能赛过划舟师傅的桨了。 老钱头一口酒,一口手里的鸡腿肉,便咀嚼,边嘟囔道:“我能有啥本事哟,一身死功夫,嘚,又多了个活傻子。” 此郡离冬行山郡不足百里路程,舟头人凝目顶雪远山,再回望眼前水色,离乡又近了些。 别时青山,归时情怯。 ...... 就在小舟接近红枫湾芦苇码头的时候。 划舟师傅有些犹豫,划桨的手脚慢了些,船也缓了。 他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无船篷的舟中那个喝酒吃肉的糟老头子,又晃了晃头,揉了揉脖子,借着活动筋骨的由头,余光瞟了老头子手边一节四尺长拇指粗细的铁竹子。 “几位客官,前面便是红枫湾了,就要停岸了,船放缓些,还请担心颠簸落水。”划舟师傅还不忘提醒众人道。 船缓缓靠岸,在码头上微微撞,划舟师傅跃上岸去,将船绳稳稳的系在了码头的石头桩子上。 随着那一下撞击,老钱头向前微微一倾,这才稳住了身形,妗子则是稳稳的抓住了船板,这才没有颠簸倒下。 镜昭月立在舟头,任由船放缓靠岸,纹丝不动,不过这一点细微的差别,倒是没有被那划舟师傅和妗子看在眼里。 只有老钱头知道,公子爷的内力绝非等闲能及,早已化境,才能在此细微处见到差别。他心里暗道:早就给这臭丫头说了公子爷武功高深莫测,她不信,哎,再有,这个船工师傅瞅着也不是个好东西,可那眼力劲儿就差了,瞅那样子,压根儿没注意公子爷下船时候没有一丝因船动而引起的颠簸。 老钱头拄着那根铁竹子,宛若行山杖般,在船板上面抖了抖,随即叫上妗子,跟在了公子爷后面向红枫湾里面走。 妗子依旧没当初被老钱头收养的时候那般好问好奇了,因为她知道,这一趟,定是来灭了红枫湾高家坳匪患的。当初在途径欣雨湖南侧临湖村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见识过高家坳的山匪凶悍了,这一路走来,老钱叔和月哥哥总是一路遇恶除恶,但凡是惹过他们一行人的恶徒,似乎都被杀了干净了。 这一次,也没有意外,他们是要来这红枫湾杀灭高家寨的。 缘由很是简单,高家寨的人在临湖村打家劫舍,为非作歹,还抢到他们头上来了。 老钱头从怀里摸了几钱碎银子给了船夫,随后下了船。 划舟师傅见着他们三往高家寨走,并没有急着划船离开,倒是远远喊道:“这位公子爷,三位瞅着眼生,且容小的多说一句。” 镜昭月淡淡一笑,回道:“船家请讲。” 划舟师傅忙摆手道:“可不敢称船家,我只是对面寨子雇来拉客的船工,几位若是信的过我,还请沿着西边的马道走好些,东边便是红枫湾高家寨的地盘了,这几年可不安生,高家寨闹山匪,几位若是路过,不妨从西边绕道。” 老钱头佯装一本正经,锁眉嘀咕道:“正好呢,我们就喜欢有匪患的地方,我们呀本事高,不怕,还得教教那些山匪做人呢。” 划舟师傅听了,忙招呼老钱头道:“老先生,可不是我夸大,那寨子里的山匪个个牛高马大的,都是悍匪!尤其是那大当家的,手持双斧,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子,凶神恶煞般模样,吓都能吓死你,你本事再大,能大得过他?” 老钱头听了,心里暗道你这船工知晓大当家的容貌这般详细,要说你不是高家寨匪窝的人我都不信,于是老钱头一拍胸脯,故作正经,戏弄他道:“呵呵,船工师傅,你就否担心了,你且安心划你的船去,老夫本事大着呢。” 划舟师傅听了,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嘀咕道:“这年头,还有人不怕死的,罢了罢了,我也不劝你们了,你们好自为之,我这就离开了。”他说完,转身划舟向一侧芦苇荡去了。 老钱头瞅了瞅他离开的方向,不是来的时候的方向,心下有了盘算,停船时候这船工打量他们的时候就有问题,这时候他划船离开的方向又是靠近高家坳东侧的芦苇荡,足见此人就是高家寨的。当初在临湖村的时候,他可是打的那群山匪抱头鼠窜,抓了其中一个小厮,打得鼻青脸肿的,才问出了详细地址,这才找上高家寨来。眼下这船夫如此这般说辞,只怕是高家寨派来的打发他们的,为的就是想吓退他们三个,让他们不要去找高家寨的麻烦。 镜昭月自然也看出了那船工的不对劲,也懒怠拆穿他,由他去了,他们则毫不犹豫的向着东边的林间山路而去。当年他创立玄天教的时候就说过,不允许方圆百里之内有任何欺压百姓的匪患存在,如今游历回来,这欣雨湖郡竟然出了个匪窝,也太不把玄天教放在眼里了些。 刀青青的刀家寨之所以能存活十几载,无非是劫官不劫民。 正因如此,镜昭月才留了他们一条活路,玄天教方圆百里内,也只有刀家寨一个匪窝可以存留。 镜昭月回冬行山,途径此郡,既然遇到了这个才兴起两年的高家寨抢杀村民,他自然得亲自上门灭了才好。 ...... 红枫湾,高家坳白杨林中。 高家寨安寨于此山坳,林中围地,标旗高插,旗上红绣‘高家寨’几个大字,迎风飘扬。 寨中大当家唤作高丙,其容貌也正如那划舟师傅所言一般。 不出老钱头所料,这划舟师傅别了他们径直找了一条近道水路,直奔高家寨所在,他果然不是船工,而是高家寨的一个山匪。 当时临湖村打劫,偶遇了镜昭月一行在一个小酒馆打尖儿,本要抢了他们的山匪,不料老钱头武功高,反倒被打得落花流水,暴露了老巢所在。当然,老钱头他们三人要来剿灭高家寨的事情,也就是从那日传到高家寨的。 高丙听了下属描述那老头子何其厉害,被吓到了,这才让军师唤作张一梗者,想了这么个‘吓退来人’的法子,只可惜,镜昭月几人不吃这套。 假扮船工的家伙乃是寨中一个水性较好的小厮,乃是军师账下的人手,唤作田亢。 高家寨主营内堂。 寨主高丙斜靠坐在虎皮大椅子上,瞅着跪在下面的人,眉间一点忧虑的看了看身边的军师张一梗。 假扮了划舟师傅的田亢跪在堂中,回禀道:“回寨主,那老头子三人听了小的说寨中厉害,不仅没有被吓退,反倒是向着咱们寨子这边来了!” 高丙撇嘴,嘀咕道“怎么还吓不走这三个瘟神了。”他说完,一脸惆怅的看着军师,问道:“军师,你看,这下我们该如何应对?” 第354章 镜昭月(3) 军师闻言,伸手对着堂下跪着的田亢摆了摆,示意他先下去,田亢见状,识趣的躬身退下。 高丙是个蟒夫,空有一身蛮横的肉了,高家寨之所以有如今这般地位, 一来是靠高丙这个蟒夫的威慑力,而来还得靠他身边的这个军师,正是张一梗。 高丙听说过那日老钱头怎么打得他们几十个人抱头鼠窜的样子,知道来者不善,知道老钱头是个有本事的练家子,绝非他一身蛮力所能打得过的,这时候听人找上门来, 属实有些慌张了。 待军师账下田亢走后,高丙一脸担忧之意,急的站了起来,对着军师说道:“军师,军师啊,这可咋办啊?我可是听说了,那老家伙武功极高,就连老二这种练家子都被他杀了,我又怎么打得过他啊?” 高丙口中的老二,正是这高家寨的二当家的,他原本是江湖上采花大盗,仗着有些一手长刀武功,横行于江湖,后来遇到了高丙,这才入了伙,算是有个安定的所在,跟着专心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若是寻得良家女子,便是那先奸后杀的腌臜勾当。 那日被镜昭月一行撞见了, 老钱头只和他过了几招, 便将之杀于酒馆门前。 高家寨二当家乃是寨主武功最好的一个,就连高丙都要输上一截,高丙听了那日逃走的小厮回来说过那日情形,心下暗道,老二都只能在那老头子手下过几招,真要找上门来,他们一窝子山匪,哪里是他的对手,这才慌了阵脚。 张军师忙宽慰当家的道:“当家的,莫慌莫慌,即便是那老头子找上门来,我还有良策。” 高丙闻言,这才宽心了几许,又问道:“是何良策,还请军师速速报上来。” 张军师回道:“当家的,所谓抓人擒王,这老家伙一看就是奔着您来的,依我看,咱们不妨找个寨中弟子,让他冒充大当家的。那老头子若是真找上门来要杀了当家的,那也杀不了您,您只管打扮成一个 寨中兄弟,去后面校场演武便是。等他们走后,咱们再重整旗鼓便是,只是亏了这位代替您的寨中兄弟了,咱们便许他丰厚的银子,供他家小如何?” 高丙闻言,一拍桌子,喜道:“军师妙计,快快,速速安排下去,赶紧找个人冒充我,那老家伙就快来了。” 张军师忙拱手躬身回道:“我这就去办。” 高丙闻言,叫住了他,问道:“军师啊,那咱们还下药请他们吃饭吗?” 张军师回道:“当家的,请他们吃蒙汗药的药饭还是要的,若是他们吃了,咱们不愁抓不了他们,若是他们不吃,咱们再围攻,若如不成,最坏的打算才是冒充您的寨中兄弟送出去抵命。” “那就好,那就好,去吧,去吧,速速安排妥当,人就快来了。”高丙这才宽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挥了挥手示意军师下去安排。 ...... 红枫湾高家坳坳口。 镜昭月领着老钱头还有妗子没出两刻钟的时间,他们已经到了林中坳口处。 两侧丘陵长满了白杨,中间一道马道直通坳口,对面便是木墙为了起来的一个寨子,远远见了一杆大旗挂在正中,旗上正是高家寨几个字。 他们三人走到了那寨子门口,门口两个守寨的小厮,手持长刀,瞪着来人。 待他们走近了之后,一个小厮问道:“来者何人?” 老钱头皱了皱眉头,对着那小厮回道:“前几日不是给你们当家的留了几个小厮吗?怎么的?老头子我要来剿灭你们高家寨的事情没通知到?” 两个小厮闻言,急忙小声嘀咕了几句,随后拉开了寨子栅栏,对着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妗子跟着两人自东海之滨一路西行至此,早已对他们的行事所为深知,有了老钱头和月哥哥在,他们从来就没有怕过什么,没等镜昭月和老钱头走在前面,她倒是昂首挺胸的迈开步子,在两个小厮惊讶的眼光之中往寨子里走。 老钱头瞅着妗子大摇大摆的模样,皱眉抬起手中那铁竹子对着她的小脑袋轻轻的敲了一下,没好气的骂道:“小混球,狐假虎威。” 妗子俏皮的转头看了看老钱叔和月哥哥,急忙顿足了脚步,对着老钱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抿着小酒窝,睁大了眼珠子,笑嘻嘻说道:“老钱叔请!”他没有对着镜昭月如此嬉皮逗乐,那是因为镜昭月素来不与他们调笑作乐,一路走来,都是略显严肃的浅笑,似乎悲喜都和他关系不大。 镜昭月也不管他们两个如此闹腾,只作浅笑,看了便过了,无伤大雅。 天下喜怒哀乐如何?吾自有百载风流。 三人刚一迈进寨子,便有一戴纶巾帽书生扮样者领着两个小厮迎了出来。 “贵客,贵客,快请,里边请。”来者正是张一梗,高家寨的张军师。 三人行,素来是老钱头话多主事,镜昭月只安排紧要之事,像灭人山寨这种事情,多是老钱头走在前面说话。 老钱头走在中间,张军师自然以为他才是三人之中的老大,毕竟那日动手杀了二当家的也是这老家伙,他不敢怠慢。 老钱头笑嘻嘻的走了前去,瞅了瞅眼前四十年纪的须髯书生,疑惑回道:“这位是?” 张军师急忙躬身回道:“在下高家寨管事,张一梗,老先生叫我小张便是。” 老钱头皱眉嘀咕了一句,“哟,管事啊,那就是军师了?不错不错,小张这一身行头,倒是像个军师。”老钱头说完,还不忘对着张军师竖起了拇指,随后讥诮道:“我们渡湖过来的船工师傅是你安排的吧?”老钱头心里道,既然你让老夫叫你小张,那我就叫了,呵呵,你就说,你这混账军师,气也不气?哈哈哈..... 张军师也不掩饰,赔笑道:“老先生惠眼,晚辈这点雕虫小技,果然瞒不过您老人家,您老人家艺高人胆大,吓不退您,也是平常。”心里暗道:这老家伙,倒是不客气,这么多年的军师,倒是还没有人敢叫自己小张的,你倒是头一个,等下若是抓了你们,大爷我第一个杀的便是你这老不死的...... 老钱头撇嘴,嘀咕道:“你们的人演技拙劣,就连咱们这丫头也看出了是寨子里的人了,还想吓退我们,呵呵,简直笑话。小混球,你说是也不是?” 妗子哪里知道刚才的船工是眼前这军师安排的,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不过老钱叔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自然不能丢了他老人家的面子,忙笑嘻嘻的回道:“就是就是,什么船工嘛,一看就是寨子里的人假扮的。” 张一梗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结,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三人带到了一个木楼之中。 门帘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圆桌,上面摆满了好酒好肉,上方左侧坐着一个国字脸的大汉,只一抹横鼻胡子,体态略略魁梧。 上座右位给他们留了出来。 “请老先生上座,容我为你介绍,这位是我们的大当家的,高丙,高当家的。”张军师为老钱头介绍道。 三人并没有坐下,倒是老钱头皱了皱眉头,心下暗道:来的时候,那个船工说过‘老先生,可不是我夸大,那寨子里的山匪个个牛高马大的,都是悍匪!尤其是那大当家的,手持双斧,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子,凶神恶煞般模样,吓都能吓死你,你本事再大,能大得过他?’也亏得是这个军师安排的船工了,将他们的当家的模样给说得清清楚楚,单凭那船工的话,足见眼前坐在上方的人不是那当家的高丙,必然是个冒充的家伙。 老钱头心下暗道‘来者不善啊’,可脸上依旧笑嘻嘻的说道:“我们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小张军师,你这宴席都摆上了,怕不是那日我们留给贵寨子的人报错了信!” 张军师闻言,叹了口气,随即说道:“老先生,寨子里的兄弟本事低微,让你杀了,是我们的问题,不能怪您,请,请您老人家上座,我们的人不知道您本事奇高,冒犯了您一行,我们当家的今日设宴,专程给您道歉赔不是。” 张军师说完,只见那坐在上首的假高丙立即端酒站了起来,对着老钱头恭敬道:“老先生,寨子兄弟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老人家,作为当家的,我在这里先自罚一杯,给您赔不是了!”假高丙说完,杯中酒一饮而尽。 老钱头见状,打量了这一桌子酒菜,不敢落座。 那假高丙见状,急忙对着老钱头道:“老先生,这是害怕我们下毒?” 老钱头点了点头,心知这人不是他们当家的,于是打算戏弄这个假高丙一番,嘀咕道:“我们本来就是来杀人的,你这一出,我们哪敢下嘴吃啊?” 假高丙闻言,呵呵一笑,不失气度的回道:“老先生这般本事,我们怎敢做这勾当,老先生若是信我不过,我可以都夹一遍菜吃了,你再坐下吃饭如何?” 老钱头心下暗道:打得一手好算盘,找个假寨主来陪我们吃蒙汗药的菜,吃了大家都被毒晕过去,你们的人趁机将我们三绑了。老钱头想到这里,转头瞥了一眼张军师,暗道真是好算计,可惜了,亏得那个船工提醒,你小子这一算盘要落空了。 “饭咱们吃了来的,已经吃的饱饱的了,这里就不吃了。高当家的,我听说你寨子里的兄弟个个本事高强,虎虎生威,我想去校场见识见识?”老钱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以示吃饱了,随后撇嘴问道。 张军师听出了老钱头的话中之意,显然就是要看看他们有多少人手,够不够他打的,张军师瞅着桌上饭菜,他们不吃,计划落了空,只得急忙赔罪道:“老先生,既然您都这般说了,我们也就不和您兜圈子了,这样吧,您老人家说个数?我们冲撞了您,我们赔偿如何?” 假高丙知道这一步下药请客的计划落空,也不敢吃桌上饭菜,毕竟他喝的酒里可没有蒙汗药,他现在的身份是当家的,军师等下若是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可不能先睡过去,他听了军师之言,急忙在一侧附和道:“对,老先生,你老人家说个数,只要我高家寨给得起,我立马就派人为您准备去。” 第355章 镜昭月(4) 整个寨子的人都以为老钱头才是他们三个中的当家的,殊不知真正的家主乃是那个戴了面具的年轻人。 当然,镜昭月素来都是让老钱头出面理事,自己一般就站在一侧,从不多嘴。 老钱头听了军师和这个假寨主的话,皱了皱眉头,对着张军师回道:“呵呵, 小张,张军师!我在这里就不和你们啰嗦了,把正主叫出来吧,你们有多少人埋伏,都叫出来,老头子我早点解决了你们, 也好继续赶路回家去。” 张军师闻言,故作疑惑, 回道:“老先生何出此言?我和当家都在这里, 哪里还有什么正主?老先生,你看,不如这样,我们给您三万两纹银如何?” 老钱头皱眉道:“这红枫湾穷乡僻壤的,你们竟然都搜刮了三万两银子,劫了不少过路的吧?” 张军师闻言,只得加价道:“五万两?” 老钱头摆了摆手,回:“交出你们当家的狗命,还有这个狗头军师的命,我们就走。” 张军师听了,涌上了一股怒意,皱眉道:“老先生,真的就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老钱头冷冷一笑,手中铁竹子微微一抬,指着张军师说道:“埋伏了多少人,都叫出来吧, 不用躲躲藏藏的了。” 张军师急忙退了几步,拍了拍手,周围瞬间涌出了一群拿着刀枪棍棒的山匪,将他们三人团团围在其中。 瞧着这阵仗,妗子往镜昭月身边靠了靠,她知道,老钱叔又要杀人了,吓得她按照惯例,急忙伸出双手将自己的眼睛捂住。 站在一侧的镜昭月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安静在站在那里,似乎他就是个无关紧要的看客。 张军师皱眉道:“呵呵,老家伙,算你还有些本事,竟然知道我们埋伏了人手,既然谈不了价钱,咱们就刀枪说话,当家的也是看你有些本事,才愿意让步于你,你可别不知好歹,今日入了我高家寨,就让你站着进来,横着出去。” “呵呵,一来就这样多好,你瞅瞅,你瞅瞅,非得给我整这么一处,耽误事儿。”老钱头指了指屋内一桌子酒菜。 假高丙见状,拔出一柄大阔刀,一刀劈了那桌子酒菜,指着老钱头,对着周围一群山匪喊道:“兄弟们,谁杀了这老家伙,我必有重赏。” 张军师一在一侧附和道:“对,谁能杀了这老家伙为二当家的报仇,重赏!以后二当家的位置就是他的!” 听了张军师这句话,就连假高丙也瞬间激动起来,喊道:“兄弟们,给我杀,杀了他为二当家的报仇!” 周围几个山匪直接围了上来,对着他们刀枪乱砍乱刺,旨在杀了便是。 老钱头的本事可不低,手中铁竹子一挥,翻身跃起,旨在地上一点,双足踩着围上来的人的脸面就一个回圈踩,将众山匪踩得后退了几步,于此同时,他手中的铁竹子也在他们的胸前‘紫宫’大穴落了竹头,没处两个呼吸的时间,十几个山匪全部后仰了出去,抱着胸口叫疼不迭。 镜昭月和妗子站在中间,竟然在这一波的攻击之下,两人毫发无伤。 镜昭月心下很清楚,也很信任老钱头,他知道就凭一帮山匪,根本无需他出手。 张军师之前就听过逃回来的下属说过,这老头子功夫了得,手中铁竹子的武功更是诡异,专门点人要穴,出手快而狠。 假高丙见了此情形,手里握着刀还没冲上去,就已经怂了下来,一侧张军师见状,再次拍了拍手,屋子里又钻出一群山匪。先是一群手脚敏捷的山匪拉走了受伤的十几个先头军,后补上了第二波围杀老钱头的山匪。 张军师自己也从身后抓了一柄原本挂在墙上的剑,拔了出来,指了指老钱头,对着假高丙喊道:“当家的,我们联手杀了这老家伙!还有,大家伙听好了,担心他手里的竹棍子,这老家伙一手铁竹子的功夫厉害的紧,可别被他的铁竹子伤到。” 张军师说完,给了假高丙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冲在前面,假高丙不敢违拗,只得扬刀对着周围弟兄喊道:“兄弟们,跟我上!” 再一波的山匪围攻了上去,老钱头依旧应对自如,只站在镜昭月和捂着眼睛的妗子周围,凭借出色的轻功和一手铁竹子功夫将围攻上来的山匪打得落花流水。 老钱头的铁竹子武功,无非是镜昭月交给他的剑法,只是用在了这根铁竹子上面了而已。 张军师武功不低,他看出了老钱头的棍法不是棍法,而是一种剑法,待众人围攻之际,他瞅出了老钱头的出招间隙,手中剑一挥,一招‘穿云斜刺’对着毫无防备的妗子刺了过去。 “老的杀不了,就先杀两个弱的。”张军师对着众人喊道,他自己手里的剑却已经刺到了妗子后脑勺的位置。 可就在他的剑要插进妗子脑袋的时候,他顿在了原地,因为这时候,他的胸口,已经被一柄柳叶剑刺了进去。 原来老钱头的行山杖一拉,竟然拔出一根四尺左右长度的柳叶剑来。 老钱头的反应速度远远不是这些山匪能比拟的,顷刻之间,铁竹子剑鞘横扫三个小厮,脚下功夫打退了两个,他们登时口鼻血涌,或晕或残的飞了出去。 于此同时,老钱头的柳叶剑已经插进了偷袭之人的心口。 偷袭之人正是那张军师。 张军师皱了皱眉头,脸上一脸的惊讶,低头看了看自己心口的剑,完全没想过,这老家伙的铁竹子竟然还是一柄剑,一柄比一般剑长了一尺的柳叶细剑。而这老头子出剑的速度几乎快到了他看不清的样子,就这样,他似乎已经命活到头了。 “竟然还是一柄剑?!你这剑...挺长...!!”张军师一口鲜血倒灌,手中长剑跟着手一起垂了下去,含糊的叹道。 老钱头呵呵一脸贼笑,对着张军师使了一个得意的眼色,轻声回他道:“也不是很长,就比你的狗命长了一点点。” 老钱头说完,从张军师胸前拔出了剑,收剑入鞘,依旧是一根铁竹子模样的行山杖。 张军师绝望的仰天倒地,一命呜呼。 老钱头捡了地上的铁酒壶,扭开盖子,走到了已经晕倒在地,鼻血糊了一脸的假高丙面前,将之提了起来,将酒壶里酒对着他脸上泼了过去。 不多时,那假高丙逐渐醒转过来,看着周围一地狼狈,再看看老钱头三人依旧好好的,吓得用手撑地退了两步,求饶道:“老先生饶命,饶命啊!” (日常推完本解封老书《沉潭棺》) 第356章 镜昭月(5) “呵呵,你就是当家的?”老钱头对着那假高丙问道。 假高丙回:“是是是...”一想到军师承诺给自己妻儿一大笔钱财,这真名苟老三的假高丙还是支支吾吾的回答了下来。 老钱头呵呵一笑,“那你去把寨子里的所有人都给我叫到寨子前面的校场去。对了,也叫他们把自己趁手的武器带上。” 假高丙疑惑回道:“老先生你这意思是......?” “想活命就别多嘴,老朽也不是那种要赶尽杀绝的人,只想看看你们寨子里多少人愿意卸甲归田而已, 记住,再准备一个大箩筐,用来装你们的兵器。”老钱头淡淡的回道。 倒是这个假高丙一听到能活命,心下欢喜,卸甲归田?行啊,大家都答应,等你们走了,咱再聚集到一起回寨子便是,如此一来, 自己也不用为寨主抵命,自己还能借此机会发财一笔。 于是假高丙回道:“原是如此,多谢老先生给了活路。还请老先生先去校场等候,我这就去安排人去通知所有人去校场等候。之后寨里的弟兄全听老先生吩咐,在下绝无多言。”假高丙说完,缓缓起身,准备离开,他还没来得及转身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看老钱头。 老钱头点了点头,扬了扬手说道:“去吧,去吧,记得找个人来带我们去校场就行。” 假高丙这才点了点头,急急忙忙的跑出这间地上摆满了不少尸体的屋子。 假高丙出了房间,这才腰板直挺了起来,原来适才的害怕都是他装出来的,做得了山匪的人, 哪有这般贪生怕死的,不过演给那老家伙看,既然打不过,不妨示敌以弱,让他以为寨子里的弟兄都畏惧他,既然他有解散高家寨的意思,现下他自己便是高家寨‘寨主’,自己若是答应他解散高家寨,能让他离开便是退敌,指不定下一个军师就是自己了......眼下就是要将此事情告诉当家的,于是他径直奔着后面柴房而去。 自然,途径穿廊的时候,他叫来一个打杂的小厮,让他速去前厅招呼老钱头,带他们去演武校场。 这时候的高家寨主真高丙,却是换了一身粗布衣服裹在自己的上等锦布亵衣外面,正在柴房焦急的踱步。 眼见假冒自己的兄弟到来,高丙急忙对着他问道:“丁三兄弟,张军师呢?前面如何了?” 诚然, 这个假高丙乃是寨中兄弟唤作丁三者。 丁三做着急状, 指了指自己的血迹未干的鼻孔, 还有青一块紫一块的脸, 回道:“回寨主,咱们的下毒的酒菜,那老家伙尝都没尝一口就把桌子掀了。再者,咱们埋伏的人都被他打到,或晕或死,躺了一地,这老家伙也太厉害了些。最后,张军师在前边准备偷袭那老家伙也被他反杀。我侥幸没被打死,被他们用酒浇醒,要我传话来了。” “张军师死了?!所有的计划都乱套了!!!.....传什么话?你被发现了?”高丙皱眉惊讶,沉默了许久,最后是失望凝神的看着丁三问道。 丁三连连摆手,回道:“寨主莫急,军师虽然死了,可他们没有发现我是假冒的,他们还让我过来传话于众人,让我召集众人去前面演武校场,我问了,看样子,那老家伙是想让我们交了趁手兵器,遣散我们寨内弟兄。寨主,既然这老家伙有此想法,我们不妨顺了他的意,咱们假装听了他的话,散了便是,等他们三个家伙离了黔州,咱们再召集兄弟们,又将寨子建立起来便是。” 高丙闻言,这才松了口气,瞅了瞅丁三,心道这厮还算有点机灵劲儿,军师找的人果然不错,能随机应变。 “不错,不错,你做的非常好!如你所言的话,你的性命也该无忧了,你快快去传下话去,照办便是,事后必有重赏,若如今日送了这尊瘟神,以后咱们高家寨的军师就是你的了。速去安排下去,私底下便传下话去,都听那老家伙的安排,大家散了便是,事后再回来聚集。”高丙拍了拍丁三的肩膀,称赞他道。 丁三听了高丙的话,心下窃喜,急忙转身准备去召集众人去校场,临走时候,他又看了看寨主高丙,笑嘻嘻问道:“那寨主您去也不去?” 高丙闻言,呵呵笑了笑,瞅了瞅自己一身粗布衣服,紧绷的心思瞬间安心了许多,一拍身上灰尘,瞅了瞅自己立在一侧两把大板斧,对着丁三又笑了笑,嘀咕道:“那我也去瞧瞧去,二当家这般高超的本事都没能在他手下过得几招,这次咱们又召集了寨中二十几个高手围攻他,竟然还是输了,我倒要瞅瞅这老家伙长什么样,以后瞅着了要远远避开些,免得摸了老虎屁股,晦气!”。 丁三急忙让开道来,做了请的手势,对着高丙道:“寨主,您前面请。” 高丙点了点头,心道,这丁三还不错,挺上道的,于是转身拿了自己双板斧,迈开步子往演武校场去了。 高家寨,演武校场。 演武台上,靠墙一侧,中间立了两个小木茶几,隔了三座木椅子,左手坐的乃是镜昭月,中间是小个子的丫头妗子,右侧乃是镜昭月。 妗子欢欢喜喜的看热闹,一会儿拉着老钱头问这个木架子干啥的,那石墩子又是干啥的,老钱头乐呵呵回木架子是挂兵器的,石墩子是磨兵器的。而镜昭月,则是安静的坐在一侧品茗,任由事情发展,他也不插手,诸多事情都由老钱头招呼,省心,省事。 在假高丙丁三的明面儿招呼,真高丙的暗地里招呼下,真个高家寨但凡使家伙事儿的兄弟都来了校场,一排排站成了列,左右前后均是间隔了三尺左右,整整齐齐的聚集成了一片,等候演武台上的命令。 假高丙瞅着兄弟们都到齐了,这才小心翼翼的来到了老钱头面前,恭敬抱拳回道:“老先生,寨中兄弟均召集在此了,还请您指教。” 老钱头这才对着妗子压了压手,示意她不要说话了,正事儿来了,妗子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老钱头抖了抖衣袖,站了起来,丁三恭敬的跟在后面,老钱头站到了演武台前面,笑嘻嘻的对着眼前这个假高丙道:“高寨主,我让你准备箩筐的用意,你懂的吧?” 丁三赔笑回道:“老先生,我这就安排两个人去让大家把武器收了去。” 老钱头点了点头,笑道:“孺子可教。” 丁三皱眉,心里暗骂:大爷我四十的人了,还孺子可教,你这老东西。可脸上还是只得赔笑。 “告诉大家伙,缴械之人不杀,缴械之意便是答应离开高家寨。”老钱头吩咐道。 丁三闻言,转身对着众人高声安排了下去,之后便让两个小厮抬起箩筐,挨个去收兵器。 老钱头笑嘻嘻的点了点头,瞅了瞅不远处站在人群中的真高丙,‘手持双斧,身高八尺,满脸络腮胡子,凶神恶煞般模样’,倒是和描述的一般无二,他迈开步子,领着假高丙丁三下了演武台,宛如寨主视察寨众一般,负手身后,悠闲的在人群里转悠。 不多时,便装作不经意的走到了一身粗布衣服装成了寨里兄弟的真高丙面前。 老钱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竟比自己还高半个脑袋,随后指了指高丙,假装惊讶道:“哟,这位兄弟生的虎背熊腰,这兵器又是一双板斧,想必在寨中是个能手吧?” 丁三瞅着这老家伙评价真寨主,自然不敢暴露他的身份,忙笑嘻嘻道:“老先生,我们寨中兄弟个个都是能手,还请往前走走看看去。” 老钱头打量了真高丙,外面一身粗布衣服,脖子上露出的亵衣确实锦帛,和别的兄弟差别甚大,足见这个家伙就是寨主高丙,没错了。老钱头站定,对着假高丙问道:“敢问这位兄弟姓名?” 第357章 镜昭月(6) 老钱头这么一问,问得丁三一愣,丁三皱眉眼珠子打了几转,才回道:“这位兄弟叫做丁三,一双板斧功夫确实无人能及。”他心里暗道这么一说,既为寨主掩盖了身份,也称赞了一番寨主, 心下暗自窃喜。 高丙端端的站在原地,手中板斧提在身侧,听了假高丙丁三向老家伙介绍自己,只得配合的提了板斧,双手抱拳打了个照面,算是招呼了。 老钱头微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继续迈开步子往前走, 假高丙丁三一直跟在他后面巡视。 这时候收兵器的两个小厮已经收缴了满满一筐子兵器, 他两又抬了一个箩筐过去,挨个的继续收缴。 老钱头走了大半圈,瞅着了一个粗布衣服裹了袖口的家伙,手里拿着个板刀,缓步走了过去,笑嘻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哟,船工兄弟,你也在啊?” 田亢皱了皱眉头,一脸难看的赔笑道:“在,在,在......老先生好眼力,好本事!” 老钱头呵呵一笑,瞥了一眼田亢的板刀,嘲笑他道:“哪里哪里,没船工兄弟本事大,又通水性, 又会使刀,厉害,厉害。” 田亢耸拉着脑袋,不敢再多言语。 假高丙急忙打帮腔道:“老先生,这边走,这边也看看去,咱们寨子里的兄弟本事大的多着呢。” 老钱头摆了摆手,转头瞅了瞅,这时候的真高丙已经被收缴兵器的小厮收缴了板斧,是时候去收拾他了,于是老钱头转身迈开步子疾疾的走了过去。 假高丙丁三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真高丙面前。 “丁三!你也过来!!”老钱头对着假高丙朗声喊道。 假高丙丁三这时候还没来得及转身过来,听着有人喊自己,急忙转身便要跑到老钱头面前去,一边跑还一边下意识的答应了出来:“哎,这就过来。” 丁三这一声‘哎,这就过来’回答得清澈响亮,回答之后他自己也愣了愣,皱眉看着老钱头, 心里暗道这老家伙怎么会知道自己叫丁三?难道被识破了?他立即站住了脚步,佯装镇定道:“老先生,您老人家面前不是丁三么?怎么还这么大声叫喊呢?” 老钱头呵呵笑着,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高丙。 高丙板正的身子,眼神瞥了一眼老钱头,随即对着丁三摆了摆手,朗声道:“好了,丁三儿,别演了,早穿帮了,你先站那边去吧。”高丙说完,随即指了指自己身后。 丁三这时候已经跑到了两人面前,见当家的摆手让自己下去,这戏也就没法演下去了,于是抱拳对着当家的行礼,随即转身站在了他身后。 “老先生,说吧,你究竟有何条件?再者,敢问老先生是如何识破丁三不是寨主的?”高丙负手身后,昂首而立,不再装了,问老钱头道。 老钱头瞅了瞅自己放在那边演武台上的铁竹子,他跟着这丁三下来巡视,可没带家伙事儿,等下要杀这高丙,还真的凭手上功夫了。 “呵呵,高寨主,我的意思很简单,之前就说了,你的高家寨给解散了便可。”老钱头缓缓回道,随后指了指站在那边的田亢,继续道:“至于如何认出你来,还得多亏了你那位手下,若非他上来报了你的长相,说你凶神恶煞的,使一对板斧,要老夫知难而退,呵呵,倒是把你的长相说给老夫听了。若非这位船工兄弟,我还真被那家伙糊弄过去了。” 那边站着的田亢听了这边寨主和那老家伙的对话,吓得急忙低下了脑袋,准备找机会逃走,这下可玩完了,自己只是为了吓唬那老家伙离开,没曾想这老家伙找上门了,还把真寨主抓出来了,若是还留在这里,那老家伙不杀了自己,寨主只怕事后也会杀了自己,得找机会开溜...... “蠢货!!!”高丙皱眉瞅着田亢骂了一句,随即转头看着老钱头,给了一个凌冽的白眼,回道:“老先生要解散我高家寨,我没有意见,你正在做的便是此事,既然解散了我的兄弟,还请你老人家和他们一起离开。” 老钱头皱眉道:“呵呵,会离开的,你别着急!高寨主有魄力,能忍,不错。那就请你们缴了兵器的兄弟离开高家寨,各自谋生路去吧,寨中能带走的全都带走,老朽等下离开的时候还要亲手烧了你这寨子。” 高丙身侧几人闻言,忙嚷嚷道:“要烧了寨子,怎么行?不行!!” 高丙也被激怒了,皱眉回道:“老先生,可别欺人太甚。” “呵呵,你高丙平时候派人打家劫舍的时候,可有考虑你们欺人太甚了?”老钱头沉声问道:“你们的人烧杀抢掠,弄得别人家破人亡的时候,可有觉得自己欺人太甚过?” 高丙沉声回道:“弱肉强食,这世道本就如此。” “弱肉强食,无非畜生。人间法度,善恶分明,才是人。”老钱头娓娓道来,“照你这么说,你这寨子里都不是人了?” 高丙听到老钱头骂自己不是人,眼神里的杀意多了几分,冷冷的看着老钱头。 老钱头皱眉,嘀咕道:“怎么?想杀老夫?” 高丙怒意上涌,直接喊道:“兄弟们,这老家伙没武器了,围上来,杀了他。”高丙说完,直接握拳,对着老钱头砸了过去。 老钱头跟随镜昭月多年,修习的内力早已深厚远过常人,加上他通医道,对人身上要穴十分熟悉,所以他的手上功夫多是以攻击人身要穴为主,练是一门唤作‘点穴指’的手上功夫。 高丙在内的这些山匪何曾习过这般高深的武学,靠着蛮力只能在老钱头手下坚持几个回合而已。 不多时,冲上来围攻老钱头的十几个山匪已经全部倒下,同样是要穴受了老钱头的指力,无不哀嚎叫惨,更有甚者,已经气绝。 高丙也被老钱头打倒在地,老钱头为避免这两百多个山匪都围上来找麻烦,急忙伸手将一侧自己给打到了的高丙拉了起来,并指卡在他的脖子上,对着再次围上来的山匪喊道:“都给我打住,谁要再敢上前一步,老夫便杀了他。” 一众山匪见状,这才顿住了脚步。 老钱头瞅了过去,适才叫他们收缴的兵器,已经又被这群山匪拿了回去,后面好些人已经准备拿刀砍上来了。 老钱头押着高丙往后撤回演武台,正在这时候,几个胆子大的山匪拿起刀就准备往镜昭月和妗子围过去。老钱头看在眼里,手上运气,并指对着高丙的脖子插了过去,一时间,高丙的脖子被戳,卡得面红耳赤。 “叫他们退下去,否则我先杀了你。”老钱头对着高丙说道,随即松了手指几分,让他能说出话来。 高丙大口吸了几口气,急忙对着台上几人呵斥道:“都给我退下去!!” 第358章 镜昭月(7) “老先生,老先生,咱们有话好好商量,您别动怒。”高丙半弯着身子,被矮自己一截的老头控制住,有些不是滋味。 老钱头冷哼了一声,周围已经围满了拿着刀枪棍棒的山匪, 看样子这家伙真是高家寨主无疑了。 “少废话,但凡老夫功夫差一点点,早被你们大卸八块了,今日,你不死,这高家寨散不了。”老钱头变指法为爪法, 五个指头直接扣住了高丙的脖子, 分别扣住其一侧的‘扶突’‘天鼎’‘人迎’‘水突’‘廉泉’几处大穴,指尖运了内力,猛的扣了下去。 但见高家寨主高丙两眼翻白,缓缓的对着老钱头照面跪了下去,嘴角缓缓溢出鲜血,抱着老钱头手臂的双手也渐渐垂了下去。 这时候的镜昭月瞅着血腥,对着妗子道:“把眼睛捂上,免得晚上睡不着觉。” 妗子吓得急忙捂住了眼睛,就连从指头缝隙里睁眼偷瞄的想法都没有了。 周围一群小厮吓到了,没曾想这老家伙真敢杀了当家的,几个胆大的直接提着刀扑了上去,要为高丙报仇。 老钱头信手将高丙的尸首扔在了一侧,翻身一侧踢,直接踢在了扑上来的一个小厮脸上,随即反手抓住了他握着刀的手臂,在他‘内关’穴一捏,那小厮吃疼,刀便落了下去,老钱头紧接着一个落地抬脚, 猛的将之踹开了去, 右手一扬已经接住了他的那把长刀。 刀在手,使自己竹子细长剑剑法未尝不可,刀作剑用,那细剑剑法使了出来,这些山匪如何应付得?围上来的十几个山匪,只在几个呼吸之间,已经全部倒下,无一生还。 寨主死了,要报仇的人不少,老钱头出手自然不能留情,只有快剑杀一群冲在前面,方能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果然,再围过来的山匪层层止步,只将老钱头围在垓心,不敢再有任何一人上前。 一侧,镜昭月早已起身站在了捂着眼睛的妗子身前,他拿了老钱头的铁竹子,运了几分力道,但凡来犯者, 便是一棍子敲晕便是,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招招命中来犯者要害,一击倒地,果然,周围上来要砍杀他的人,都吓着了,想不到这个年青人手里的棍法更厉害,也如围着老钱头的那群山匪一般,不敢再有上前者。 老钱头则是收了刀,对着众人叫喊道:“再有敢上前者,便如他们一般。你们寨主已经死了,老夫说过,凡缴械者,不杀,自行离开便是,这高家寨,我今日灭定了。诸位之中,若是还有想死的人,老夫不介意送他一程。” 山匪众人闻言,一个个推推搡搡,不敢上前,不多时,人间便有弃了武器离开之人,渐渐地,一众山匪土崩瓦解,一个个都开始扔了手里兵器,转身去寨子里搬了东西便逃跑离开了。 起初离开的几人只是携带自己的行李和家当,后面离开的人多了,大家伙便开始拆解寨中两个当家的屋子,乃至张军师的房间,都被他们搬空了,值钱的,不值钱的,只要是能搬走的,一如蚂蚁移巢穴一般,搬得干干净净。 只等众人走后,三人立于主营帐前。 老钱头手里一把火把,对着已经泼了油的高家寨主营扔过去,火焰慢慢蔓延,缓缓升了起来,方圆几里都能瞅见火光和浓烟,看着高家寨的大旗淹没倒在了山坳之中。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高家寨临近周围密林的几处小营房,老钱头没有动手烧毁,恐危急周围的山林,引起火灾,只得作罢。 高家寨已经毁了,老少青三人这才继续赶路往小冬行山走,还没出高家坳的时候,他们途径一处高大小叶榕长成的密林之时。 镜昭月隐约觉着周围有动静,这时候老钱头也皱眉,三人停下了脚步。 “公子爷,您也听见了?”老钱头问镜昭月道。 镜昭月点了点头,只有一侧妗子内力不深厚,完全不知道周围有埋伏,只傻乎乎的问老钱头道:“老钱叔,你们听见啥了?” 老钱头赶紧示意小丫头闭嘴,免得打草惊蛇。 妗子小声‘哦’了一句,急忙乖巧闭嘴,这丫头懂事的很,毕竟每次跟着老钱叔打打杀杀的时候,还是别多嘴的好,小命要紧。 没等老钱头手中竹子细剑拔出,镜昭月已经察觉不妙,“护住妗子。”脱口而出,随即急忙就着身侧一株碗口大的小叶榕树一站,抬起右手,运功往树干上一拍,霎时间,无数小圆叶子落下。 老钱头急忙侧身揽过妗子将之抱在怀中,双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 只眨眼的功夫,小叶榕树树叶落下,镜昭月右手在空中弹指三下,其内力遒劲之中包裹柔和,点得空中三张树叶笔直射向了一侧灌木丛中。 但见一支利箭已经飞射向了老钱叔后背,瞬间被镜昭月弹射出的其中一张叶子击落,之后的两张树叶一如暗器,射向灌木丛中,两声闷响,草丛里面有人倒地之声。 镜昭月这手功夫用时瞬息之间,摘叶杀人于顷刻,其内力和功学上的造诣,足见已经出神入化。 名不在江湖四杰中,武学造诣却直指魁首独孤诣,这便是魔教教主,镜昭月。 “不想死就出来,真是阴魂不散。”镜昭月看着另外两处灌木丛,左手手里还捻着三张树叶,眼神一凛,冷漠的说道。 果然,三个手里拿着弓箭的家伙惊慌失措的奔了出来,适才的架势,他们都还没看清楚同伴怎么死的,便看着他们额头插着树叶留着血液倒在地上,怎能不惊慌?..... “饶命啊,大侠饶命!”三人同时伏地求饶,跪拜不已。 “为何阴魂不散?”镜昭月问。 三个山匪回:“大侠,你们烧了山寨,我等几个弟兄没有家室,素来以山寨为家,如今我们无处可去,所以才生了杀心。” 镜昭月给了老钱头一个眼神,老钱头会意,从怀里摸了一张百两的银票,递给了他们其中一个。 老钱头说教他们道:“这一百两票,你们且拿去镇上钱庄兑了,分了去,一个人三十几两银子,足够你们安家落户,以后休得再干这杀人抢劫的营生。” 三人见状,收了银票,折了弓箭,对着镜昭月几人拜道:“多谢大侠,多谢几位大侠!!” “滚吧!滚吧!”老钱头挥了挥手。 三人急忙起身跑远,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高家寨至此彻底覆灭于黔州红枫湾地界,只三日而已。 镜昭月一行则是沿着高家坳的马道继续北上,往冬行山继续赶路。 ...... 第359章 《听湖上》曲(1) 三月初十。 晨。 欣雨湖北侧近明水江畔的三角洲一带。 每年的明水江汛期,江水便会漫过中间的三角洲,将江水灌入湖中,年复一年,这也是欣雨湖从未干涸过的原因。 此三角洲一带因近水向阳,除了三角洲临水的几个小汀是芦苇荡之外,其他地方都是秀山秀水,或是树木参天,或是小湖泊翠绿,乃是一个游山玩水的好所在。 一处唤作凤吟潭的小湖泊最是清幽雅致,潭边生茂密竹林几簇,又有阔叶古榕相伴,就岸多生梧桐,春花漫路,鸟语花香。 潭边一处水栈古亭,其屋檐底下石砌高长凳上,坐了一个钓鱼老翁。 身材瘦削,须发尽白,着淡雅的锦绣白袍。 侧向如弥勒佛之大自在坐,右膝曲起,左足半趺,右臂直伸,置于膝上,左手撑于膝后,呈自在舒坦之坐姿。其置于膝上的右手里拿的便是一只笔直的斑竹鱼竿,正安静的钓着湖鱼。 他身侧石板上摆着一碗裹了蚯蚓的土碗,脚下挂着一个入水的鱼篾,里面有几尾鲫鱼正呼吸吐纳。 他身后亭子里摆了一张长几,一席蒲团,长几上放了一张古琴,长几角上焚了香炉。 老先生正要起鱼之时,不远处水栈末处几个人迈开步子,小跑奔了过来。 “哎,鱼都吓跑了,慢些走。”老先生重重的叹了一口,还是拉了鱼竿起来,上面的蚯蚓已经被鱼吃空了。 “师父!徒儿可把你老人家找着了!”一个俏皮的女孩子走在前面,手持一柄三尺剑,身后跟了两个姑娘,一个干瘦干练,一个丰匀憨态。 诚然,走在前面的是离宗离珞,身后跟着的瘦削的便是师妹周小艺,丰匀的便是离珞的贴身丫头安凝。 “哦?珞珞,小艺,凝儿,你们怎么找到黔州来了?可是宗内有事?”老先生正是那琴老卫长吟。 离珞疾疾的奔上前去,抱拳点头,回道:“宗内确实有变故。” 离珞正要继续回答之时,忽见不远处几只长尾花雀缓缓飞落在了一侧腰粗的梧桐树之上。 卫长吟急忙抬手示意她别说话,轻声道:“珞珞,晚些时候再说事情,这树上的鸟雀不是一般的鸟儿,极有可能就是为师苦等的凤吟鸟。” 离珞三人急忙停在了亭子边上,安静的立在一边,就连呼吸都收了几分,生怕惊走了树上的鸟儿。 卫长吟甚至连手里举着的鱼竿都不敢放下,只安静的看着树上几只鸟儿。 一眼瞥去,但见那鸟儿共四只,其尾部吊坠着三簇如孔雀般的尾翼,身上乃是绿红紫三色相间,正雀跃于梧桐树间,尖嘴白喙,以梧桐新芽为食。 众人皆惊讶于其明艳的外表,都注目观看。 待过了等了半刻钟,四只鸟儿皆已吃了半饱,其中一只领头的缓缓飞向梧桐树顶,抬起头来,仰天而鸣,其叫声悠扬如箫声,清啼如泉流,余韵倾长,空谷泛音......、 卫长吟和离珞几人听得如痴如醉,皆闭目而闻。 其余三只鸟儿也缓缓展开翅膀,扑腾飞跃而上,落在枝头,开口啼鸣,四鸟同鸣,声音响彻整个凤吟潭。 卫长吟心中急忙默默记下了这风吟鸟鸣的声音节奏,想要之后用琴声复刻,暗叹此鸟鸣足以慰平生。 ...... 与此同时,于此同地。 小雨、俞流飞、刀青青、刀呈焕四人出游于凤吟湖上,雇了一艏带阁楼的小型画舫,一起游湖至此。 船家乃是一个本地汉子,粗布衣服,撑杆划船。 晨雾弥漫凤吟潭上,山清水秀,气新如兰,颇有几分惬意。 俞流飞对于这些山川美景不是很会欣赏,故而在画舫之中酣睡,说是起太早了,游湖没意思。 忽听不远处亭子一侧传来阵阵鸟鸣,十分动听悦耳,为所未闻。 小雨、刀青青、刀呈焕三人皆是被吸引了过去,怔怔看着不远处梧桐树顶的彩色鸟儿,煞是惊喜。 就连正酣睡的俞流飞听到此鸟鸣,也翻身走了出来瞅瞅,嘴里嘀咕道:“何人弹琴吹箫这么好听?” “诸位客官,快听,这便是凤吟鸟鸣!”那船家急忙卡住撑杆,驻足而闻,随即向众人介绍道:“诸位客官,今儿个早上起早,算是有了耳福了,这凤吟潭虽然名声在外,可十年也难得见一回凤吟鸟回,更是难得听到它们鸣叫一次,你们今日可算是见起了。凤吟鸟啊!食梧桐新芽,十年来一回,如此说来,又是一个十年咯......” “船家,那便是凤吟鸟么?”俞流飞揉了揉惺忪睡眼,指着不远处彩色的几只鸟儿疑惑嘟囔道。 船家急忙小声回道:“客官,不要多话,仔细听它们啼鸣,民间传说它们的叫声可比天下琴箫之声好上百倍呢.....” 俞流飞这才住嘴,好奇的伸长了脖子,要看清楚不远处雾隐之中若隐若现的几只鸟儿究竟是何模样! 而他们的船正于两湾之间的潭面静亭,他们的对面便是琴老卫长吟所在亭子处。 只是相隔几十丈,加上雾蒙蒙的,他们又都被凤吟鸟叫声所吸引,小雨便没有看到离珞和安凝也在那亭子当中。 凤吟鸟鸣叫了一会儿之后,便纵身跃起,直上云霄,渐渐南行,没了身影,空有余泛谷中,众人只得仰头望。 ...... 亭中,卫长吟急忙将手中鱼竿扔在一侧,转身翻过围栏走到了自己的琴前,叮嘱离珞道:“珞珞,快快为师研墨,这凤吟鸟鸣极其罕见,老夫在此蹲守足足一个多月了,终于得闻一回,足以谱出上等好曲子,老夫心中所感,成了半曲,迫切抒发于琴音之上,你且为我一一记下。其他俗事,且等为师奏完此曲再议。” 离珞瞧师父如此郑重,领着安凝和小艺二人,急忙将师父铺就在案几之上的笔墨纸砚一一备好,安凝研墨,周小艺铺纸,离珞提笔,静候琴老奏曲。 “师父,您请!”离珞笔已染墨,做好了准备在上等宣纸上谱曲的坐姿,随即向着闭目盘腿而坐,双手抚琴的琴老说道。 卫长吟也不回答,双目紧闭,心神沉浸在适才听到的凤吟鸟鸣之中,手指拨动,缓缓弹奏了起来。 第360章 《听湖上》曲(2) 周小艺和安凝在一侧端正站着,但见离珞在纸上闻音而动笔,五音十二律在他笔下缓缓写成了曲谱的音调,只等师父奏完此曲,自行填曲词即可。 飞鸟没云凤音绝,又闻琴音透雾来。 小雨几人身在画舫之上,目送凤吟鸟消失于云雾之间,正要回身往阁间休息之时,不远处若隐若现的亭子处,又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船家也端端的绑了撑杆,插在潭底,让画舫稳定在了潭面,此时水汽氤氲,众人神清气爽的欣赏此乐曲。 琴音渐渐代替了凤吟鸟鸣响彻空谷,周围花鸟虫鱼,皆停了躁动,似乎都在安静听这琴音一般,万籁俱寂,只此一响。 众人也听得怔怔发神,心中暗道此曲甚好,人间难得几回闻。 听了约莫半刻钟的时间,小雨瞅着那安静蹲在画舫阁楼顶上听琴音的一只麻雀,想起了当年在玉安古镇外惜云湖上听到的曲子,那也是连湖里的鸳鸯都听得入定了的琴声啊,当年他和刘伯准备追上去看看,究竟何人所奏,只半曲便停,实在遗憾,本要追上去想请那人弹奏全曲,可惜,没能见着,之后便一直未曾听过了。 如今他又在这湖上听到了此等仙乐,实在妙绝,小雨不禁好奇的指着对面亭中,对着船家问道:“船家,那亭中奏琴之人可识得?” “回客官,不曾识得,只知道那老先生是两个月左右之前来的这凤吟湖的,隔三差五便有客官雇我家画舫出游凤吟湖,所以我们常常瞧见那老先生。”船家扯下腰间水袋子,咕咕噜灌了几口,抹了一把嘴边的水渍,继续道:“我们平时瞅见那老先生都是在钓鱼,只是偶尔路过他所在那亭子的时候,能瞅见他在亭子中间摆了一方古琴,也没见他弹奏过,倒是瞅着一天到晚都在钓鱼,潭里的鱼估摸着被他钓了不少。” 小雨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哦,那船家,咱们能划船前去拜访一下这位老先生吗?” 船家点了点头,回道:“自然可以,只是凤吟潭的东家给我们打过招呼,那老先生花钱租下了那亭子好几个月的使用时间,叮嘱我们若是瞅见了老先生正在弹琴,就万万不可划船上前打搅,务必等他奏琴 曲毕,方可上前。所以,客官,您想要过去拜访那老先生,还请听完这曲,若是老先生不弹奏了,咱们再去拜访方可。” 小雨听了船家回答,回道:“这是自然,这琴曲精妙动听,听了再上去才是礼行,此时上前未免扰了人家雅兴,咱们便待曲子完结吧。” 船家回道:“遵客官吩咐。” 刀青青在一侧笑道:“这曲子只怕和那凤吟鸟鸣的叫声不相上下吧,都是如此悦人心魄,小雨兄弟,我们此行游湖倒是赚了。” 船家瞅着众人雅兴,对着船坞招了招手,船坞里面的小二见状,端了几杯好酒送了出来,端到了四人面前。 小雨回道:“呵呵,倒是多谢刀寨主请我们游湖了。” 刀青青摆了摆手,回道:“照顾不周,否客气。” 两人见了小二端酒来,伸手端了一杯,举杯同庆,共赏雅曲,俞流飞和刀呈焕在一侧也跟着呵呵笑了笑,同是端了酒杯,四人皆是喝酒庆兴。 众人正赏曲之间,心神浸润之际。 忽见湖面雾气之中,有寒光乍现,小雨警觉,瞬间拔剑而出。 “小心!”小雨提醒几人道。 话音刚落,但见三个黑衣人足尖点水踏潭面而来,三个黑衣人裹了脸面只露出了眼睛,他们均是手持长剑,自画舫三面夹击而来。 寒芒乍现,长剑指中。 一人落在画舫顶上,一人落在小雨几人左侧,一人落在右侧。 看身形不像是年轻人,个个腰板直挺,手中长剑在握,身形敏捷,一看就是多年武功修行的高手,对直了指着围在垓心的四人。 船家吓得抱头蜷缩在船角,薅了一个斗笠和蓑衣遮住了自己,店小二吓得扔了酒盘子,慌慌张张的奔回了画舫船阁之中。 小雨皱眉,拿着剑,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心里暗道,他们之所以在此,是等候玄天教祁关来给消息的,莫非这老先生不讲武德?竟然当面答应了,背后又派人来暗杀于他们?小雨嘀咕问道:“几位?这是要杀人灭口?玄天教的人?” 三个黑衣人人也不作答只挥剑便要上来杀人,小雨连忙摆手,喊道:“诸位,慢慢慢!!等等,等等!可否等我们听完这一曲子再打?” 三人顿了一下,皱了皱眉头,有些莫名其妙,随即毫不犹豫的挥剑对着四人刺了上去。 小雨皱眉,无奈的摆了摆头,小声骂道:“真是扫兴!”随即对着俞流飞道:“流飞大哥,你对付一个,刀寨主和三当家一起对付一个,我再应付一个?你们觉着如何?” 正说话间,三个黑衣人已经攻了上来,哪有时间等他们回答,小雨和俞流飞自然而然便各自对上了一个黑衣人,刀青青和刀呈焕也顺势合击最后一个黑衣人。 一时间,剑影挥洒于画舫之上,或是腾空跃起,或是游船沿斜飞,一时间众人打作一团。 ...... 亭中,周小艺看见了对面画舫之上的打斗,忙对着卫长吟小声着急道:“卫伯伯,对面船上有人对上了剑招,看样子不像是比武,是刺杀。” 卫长吟此时闭目奏琴曲,完全的沉浸在了其中,不免对周小艺的话没有听见,只有正专心写曲谱的离珞听了,离珞头也没抬,只提笔的手收了一下,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回道:“小师妹,不要说话,等师父奏完此曲再说。” 周小艺急忙闭嘴,心道对方和自己几人素不相识,其人虽被刺杀,可人品好坏不知,看他们应对自如,自己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索性还是学安凝端正站着,等候便是。 ...... 再者,于此同时。 凤吟潭西南侧。 镜昭月三人行于梧桐林间,忽闻得鸟鸣,后又是琴声,便被吸引了向着凤吟潭这边缓缓走来,要仔细听个清楚。 “快些走,老钱头,这琴声好听,去晚了人家弹奏完,就没得听了。”妗子拉着老钱头的铁竹子行山杖,托着老钱头,小跑了过去。 镜昭月则是缓步跟在了后面。 待他们走到了凤吟潭边,一簇竹林底下。 见到的却是: 先是瞅见了潭中画舫上有三个黑衣人和四人缠斗。 再是临侧几十丈开外的梧桐林边,其树下亭中有人抚琴,那琴声便是自那里传来的。 第361章 《听湖上》曲(3) “公子爷,那三个黑衣人的武功路数倒是有点像我教中的剑法,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刺杀这几个年轻人。”老钱头靠在一株梧桐树下,双手支撑在铁竹子行山杖上,看着湖中画舫上的打斗。 镜昭月点了点头,回道:“先看看再说。” 一侧妗子则是安静的站在一侧,兴致勃勃的听着那亭子里传来的琴声。 画舫之上。 小雨的起初想用天元四子剑的剑招对付这个黑衣人,可过了几招之后,差点被他的剑削了头,足见这几个家伙的本事不低,他只得迅速改用云剑诀的剑招,配合棋灵步的轻功,有条不紊的接招。 俞流飞对付的那个黑衣人攻势渐盛应付得有些吃力,对付刀青青二人的那家伙好像知道刀青青手上的乃是一柄宝刀,每一次对招的时候,刀剑相接之时,他便武功路数一变,直接避开了刀剑的正面交锋,免得手中剑被刀青青的宝刀斩断。 四人对敌,除了小雨应付得不太吃力,其他几人都有些迎接不暇。 小雨手上剑招多变,凭借轻功在画舫或上或下的对敌,那黑衣人接了他十几招,渐渐了落了下风。 小雨一边和那黑衣人对招,一边抽空照顾刀呈焕,毕竟他们对招的黑衣人发现了刀呈焕的本事低些,总是找机会准备先杀了他。 乱战横生,刀剑暗影。 梧桐树下。 “公子爷,那三个黑衣人的武功路数越是斗得着急了,就越是像我教中剑法,需不需要我上去看看?”老钱头问镜昭月道。 镜昭月傲立岸边,负手身后,淡淡的回了一句,“不用了,咱们先回锦湖山庄。” 镜昭月说完,转身便要领着二人离开。 妗子拉了拉老钱头的手臂,嘀咕道:“老钱叔,咱们能不能听完这首曲子再走?” 老钱头看向了镜昭月,镜昭月闻言,点了点头。 老钱头摸了摸妗子的小脑袋,笑嘻嘻回道:“咱们就在这儿听,没有舟渡水,走过去要花个把时辰,就不过去了。” 妗子乖巧的点了点头。 且说镜昭月所谓的锦湖山庄是何地? 锦湖山庄乃是镜昭月的住处所在,不在冬行山上,而是在冬行山靠近西北的断崖之下。 其地处于明水江流滩之地,周围多为泥泞沼泽之地,多生灌木,沼泽之地中间乃是一处江水汇聚而成的小湖泊,便是唤作锦湖,湖中一处岛屿见方百丈,岛上便修了一座大的山庄,便是镜昭月的住处,唤作锦湖山庄。 锦湖处在沼泽地中,故而极少有人进去过,而镜昭月的锦湖山庄之所以修在其中,便是为了避世而安。 江湖之人,极少有人知道镜昭月常年不是住在冬行山上,而是住在他自己的锦湖山庄之中。 而冬行山西北一带,地处黔州和宜州交汇之地,锦湖周围多是沼泽,不生庄稼,锦湖便成了其中两个州郡都不愿意管辖的破地方。 多数过客,只知站在宜州飞须山远眺锦湖有个山庄,全道是某个大户人家修建的孤居之地,殊不知乃是魔教教主的住所...... 那亭子处。 因为先有凤吟鸟鸣仙音,后有卫长吟的琴声奇奏,亭子周围逐渐汇聚了不少人来听曲子。 周围耕地的农夫,晨洗的浣女,牧牛的牧童...... 再者,卫长吟这曲子是听了凤吟鸟鸣有感而成,琴音之中,多有缓缓如鸟啼之音,引得周围诸多鸟雀飞来,挂满了梧桐指头,叽叽喳喳的叫的甚欢。 两刻钟过去,周围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有的再看潭中画舫之上的打斗,在湖边喝彩不止,有的靠在梧桐树下,听着亭子里的琴声怔怔发神。 人多了起来,周小艺和安凝分列亭子台阶两侧,告诫来围观之人,不要惊扰了亭中琴伯奏曲。 周围的人群有小半是来游湖的,大半是被琴声吸引过来的,他们听卫长吟奏琴,又见两个抱剑的姑娘守着亭子,自然不敢上前惊扰。 琴伯卫长吟奏完曲子,这才睁开眼睛,默念了一下,又准备接着往下奏琴,可总觉得这一次成的曲子虽妙,依旧不能抒发尽胸中之乐意,之前写的半曲,不妨和这一段曲子合成一曲。 想到这里,他依旧捻起琴丝,可细细品了品刚刚侧成曲,觉得和自己之前写的半段曲子若是强行衔接,反倒是差了点意思。 随即卫长吟一抚胡须,对着离珞问道:“珞珞,可全部记下了?” 离珞点了点头,“回师父,每一个调都记下了。” “拿过来,为师瞧瞧。”卫长吟对着离珞招了招手。 离珞起身,将桌上上等厚宣纸轻轻提起,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小心翼翼的拿了过去。 卫长吟将之摆在了自己的琴桌前面,点了点头以示赞许。 “不错,不错。”卫长吟说完,抬手照着最后几个调子弹奏了几下,随即把心中所成的之前半曲转入曲中。 只弹了几次,始终觉得衔接不合适,索性不弹了。 “师父,您可是想两曲合成一曲?”离珞听出了他弹奏的曲子,好奇问道。 卫长吟点了点头,回道:“强行加在一起始终有些突兀了,就不加了,今日所成之曲透着生机盎然,有登高临远之意境,往日之曲乃是云飘雾缈、宁静洒脱之意境,须得是再创一首锋芒毕露的曲子作为中曲,合上今日和往日的两段,得成上中下三曲才好,也应了‘入世,临世,出世。’的人生哲理。” 离珞皱眉,“师父,您今日所成之曲和往日所写半曲都是极其难得,那中曲可有写成的吗?” 卫长吟摇了摇头,嘀咕道:“可遇不可求,尚无灵感。” “哦...”离珞轻叹了一声,有惋惜之意,再问道:“师父,那您这曲子可有名字了吗?” 卫长吟想了想,无奈的摇了摇头,反问道:“珞珞,你可有好的名字?” “师父您这曲子,世间少有,徒儿可想不出什么名字能配得上。”离珞笑呵呵摇了摇头。 正说话间,突然一黑衣人从亭外潭面点水几下飞跃了进来,眼见其落脚之处便是卫长吟的古琴琴弦之上。 卫长吟哪里容得别人如此糟践他的上好古琴,径直拔出了离珞手里长剑,欺身而去,剑刺那人足背! 第362章 《听湖上》曲(4) 原来是和小雨缠斗的黑衣人,他轻功差了小雨一截,在画舫之上摇摇晃晃的,自知脚下功夫敌不过,想要杀了小雨不可能,便转身掠过水面要上亭子这边来,想引小雨上岸杀之。 正巧瞅着这边亭子离画舫的距离近,又有人群,下意识的便施展轻功飞了过来。 这黑衣人可不是个雅致的人,管他谁的古琴,翻身跃下便要踩,这下可好,卫长吟的剑招呼上了。 画舫之上另外两个黑衣人始终不得手,加上和小雨对阵的黑衣人不敌,他们两个只得抽出一个人来帮助这边,只留下一个黑衣人对付俞流飞、刀青青、刀呈焕三人。 小雨跟在后面蜻蜓点水般施展轻功追了过来,他身后便跟了另一个黑衣人追将过来。 先入亭中的黑衣人被卫长吟这么一刺吓得急忙收腿,手里剑砍在了亭子屋檐木板上,借势一个后空翻后退了出去。 小雨在水面轻点提剑追了上来,趁势飞身刺他后背。 黑衣人知道小雨扑了上来,急忙侧身避开,可终究忙了一步,他的左肩被小雨的剑带出了一道伤口,等他落水,再运起轻功在水面一点,翻身跃向了一侧凤吟鸟呆过的那株梧桐树去。 但见那黑衣人稳稳的落在一根手臂粗细的梧桐枝头,底下便是凤吟潭平静的水面,黑衣人提剑而立,颇有高人风范。 小雨一剑落空,急忙施展棋灵步踏空转‘入’位,落在了‘通’位,‘通’位还是落点在了水面,小雨足尖在水面一点,转‘河’位落在亭子栏杆上,站得稳稳的。 离珞适才一心坐在亭子之中,帮助师父写琴谱,根本没时间站起来去看画舫之上是谁在打斗,眼下空了下来,定神看了看眼前人,瞬间欣喜起来,喊道:“小雨,怎么是你?” 小雨心下微喜,笑嘻嘻回道:“珞珞,你怎么在这里?” “小心后面!先应敌!”离珞指了指小雨身后,另外一个扑将过来的黑衣人。 小雨自然知道这时候可不是叙旧的时候,他转身过去,脚在栏杆上轻轻一点,翻身上了亭子瓦顶。 另一个追上来的黑衣人只落地在了亭子外面的石板之上,并没有做任何停顿,连同那梧桐树上的黑衣人,二人对了一个眼神之后,都纷纷提剑飞身追了上去。 离珞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师父,着急回道:“师父,那便是我给您说过的小雨.....” 卫长吟点了点,微微一笑,回道:“不用说了,你去帮他吧,师父在这里为你们掠阵。” 离珞闻言,急忙拔剑跃出亭外,对着亭子上面小雨喊道:“小雨,我来帮你。” 小雨点头回道:“珞珞,这两人武功都很高,你小心应付。” 离珞闻言,拔剑欺身对着离他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拔剑刺了过去,随即回道:“不用担心,我师父在亭子里面。” 言罢,四人缠斗起来,一时间打得亭中碎瓦掉落,尘埃滚滚。 卫长吟急忙薅起桌上琴谱入手怀中,右手抱琴,纵身跃出亭外。 周小艺和安凝原本就在亭外站岗,这时候见打了起来,退了几步,站到了亭子外面的坝子里。 ...... 于此同时。 亭子外面。 无数看客原被还想等里面的弹琴老人再奏一曲,可见着些个江湖人挥剑你来我去,不像是比武,都吓得散开了去,倒像是要杀人拼命一般,恐伤及无辜。 胆小的看客拉了自己孩子小心翼翼的沿着小路回家去了,胆子大些的看客,或有立于其他游湖的船头远观,抑或是攀上了周围的大树枝干,远远的看着。 梧桐树下。 镜昭月三人还站在原地,妗子锁眉,撇嘴嘀咕道:“那个黑衣服家伙真是讨厌,好好的曲儿被他打断了,真是烦人!” 老钱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这下可好,走咯走咯,回家咯。” 镜昭月站在原地,微微一笑,“那小兄弟的剑法不错。”他心里想起了清玄秘笈里面的剑法一章,第六章便是剑章,剑法的名字便是以章节命名的,唤作第六剑章。其剑法飘逸灵动,招式奇异斗转,远比 几大剑宗的剑法高强,倒是眼前这小兄弟的剑法也很是招招出奇,也很是出人意料之外,若是自己的第六剑章的剑法和他比试,不知道谁能更胜一筹...... 老钱头瞅着镜昭月一脸欣喜,有跃跃欲试之意,其神不在当下,好奇问道:“公子爷?公子爷?....” 妗子拉了拉镜昭月的袖口,镜昭月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老钱头和妗子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怎么了?”镜昭月回过神来,转身便要往林子里走。 老钱头皱眉,拉了妗子跟了上去。 “公子爷?你想试试那小子的剑法?”老钱头皱眉问道。 镜昭月微微一笑,心道什么事情都逃不过老钱头的眼睛,不愧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伙伴。 “今日不合时宜,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镜昭月摆了摆手,回道,“离家不远了,先回吧。” 妗子和老钱头跟在后面,妗子心下好奇,心里暗道:月哥哥这是长本事了啊?还想和那小哥哥比试?!!人家那剑法和轻功,打你那不是几个呼吸的事情吗?什么时候教训那些坏家伙不是老钱叔出手的,月哥哥这是长本事了....还想试试人家的剑法?真是想不通.... 妗子想到这里,瞅了瞅镜昭月俊朗的背影在前面缓行,揉了揉额头,心里暗道月哥哥这脑子是不是有啥问题?成天戴个破面具,一副还觉着自己本事比老钱叔高得不行一样,若不是脑子有问题,定然不会这样自大,如若不然,老钱叔用不着一天到晚在他身上忙上忙下的招呼着。对了!月哥哥可能真的脑子有点什么毛病,以后还是多让着他才行..... 只怕镜昭月知道了她心里的想法,得气得吐血,每次他出手厉害的时候,这臭丫头可都没看见...... ...... 再说琴伯卫长吟抱琴飞身出了亭子,掠过几丈距离,落在了坝子原有的石圆桌一侧站定,看着亭子上面的打斗。 周小艺和安凝围了上来,周小艺问道:“琴伯伯,这可如何是好?” 卫长吟看了看亭子上面,离珞和那小子都对敌自如,出剑随意而得心应手,丝毫不落下风,只怕再过的十几招,那小子对敌的黑衣人便要被他打落亭下,于是微微一笑,对着周小艺二人安抚道:“别着急,他们两个应付得来。” 小雨和那人还没过得十招,不料他一个闪避,退了几步,对着那边画舫上喊道:“老五,形势不妙,先过来合力杀了这小子就撤!” 那边画舫之上和俞流飞三人缠斗的黑衣人闻言,几个剑招防守之后,随即也抽身施展轻功向这边飞了过来,要合力先杀了小雨。 三个黑衣人轻功如出一辙,都是借力船头,水面几个疾步,随即跃出水面直扑过来。 卫长吟见状,手中古琴往那石桌子上一摆,右手内力凝聚,微微一运气,在琴弦上一弹,一股轻声凝聚的气波一如射出的长箭,直奔那过来掠阵的黑衣人而去。 第363章 《听湖上》曲(5) 最后一名黑衣人踏水而来,哪知一股利箭一般的气波震荡过来,那黑衣人惊得急忙手中长剑一横,双手推住剑的两端,要硬接那气波。 “碰”的一声巨响,卫长吟的气剑和他手中长剑剑身相击,内力震荡之下,水花迸发。 黑衣人被打得退了几尺落入了水中,又是‘噗通’一声。 黑衣人落水之时,手中长剑已经在内力相抗衡之下,被压成了一柄弯剑,他为了借力出水,手中剑往水面一拍,纵身再次跃起,飞向岸边。 卫长吟并未继续出招,只看着那黑衣人落在了亭子边上的石板处。 黑衣人一身都被打湿了,成了落汤鸡,瓦顶上的两个和小雨、离珞对招的黑衣人瞧见了此情形,都齐齐看向那坝子中间弹琴的老者,眼神之中充满了惊讶。 “不妙,还有高人,准备撤!”瓦顶上其中一个黑衣人惊讶了一阵,随即对着其他两个黑衣人喊道。 另外两个黑衣人会意,相对看了看,点了点头,三个黑衣人脚下运功,轻功一掂脚,转身掠过梧桐树顶,在树林之间一上一下的,迅速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离珞提剑便想追上去,小雨忙叫住了她道:“珞珞,不用追了。” “不追吗?”离珞撇嘴看了看小雨。 小雨点了点头,“这三人有备而来,武功不低,咱们即便追上去,也没能力抓住他们,不追也罢。” “哦,好吧。”离珞指了指下面的几人,对着小雨道:“咱们下去说吧,那是我师父卫伯伯,你见过的。” 小雨轻轻‘嗯’了一句,指了指那边的画舫,回道:“那边船上也有我的朋友,我招呼他们过来。” “好。”离珞欣喜的飞身落在了坝子中间的石桌面前。 “多谢师父援手。”离珞收了剑,抱拳对着卫长吟道。 卫长吟摆了摆手,表示没啥好客气的,皱眉回道:“那黑衣人接了我琴音功的全力一击,竟然毫发无损,足见其本事不低,你这个小朋友招惹的不是一般的人啊,万事小心些。” 离珞尴尬的笑了笑,回道:“多谢师父提醒。” 这时候小雨已经招呼了那画舫过来,船夫战战兢兢的送了几人到了亭子一侧的码头,立马抽了竹竿,转身就要走。 船家收拾了撑杆,便要扭转船头离开,随即对着他们喊道:“诸位客官,小的今日就为你们招呼到这里了,这刀光剑影的,我们小本生意,实在招架不住。” “船家留步。”刀青青忙叫住了他,随即扔了一锭银子过去,继续道:“这锭银子是今日的船费,就不用找了,多的就当赔偿打坏的船篷了。” 船家原本缓慢的抬手接住,手里的撑杆还差点掉在了地上,之前他还在愁眉苦脸的看着自己画舫被打坏了顶棚发愁,眼下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落在了手里,沉甸甸的,远远超过他的损失了,这下子,心里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还觉着自己这一趟值当了。 “多谢客官了。”船家恭敬地抱拳一拜,随即转身呼喝小二道:“收拾船屋,装备回去了。”...... 俞流飞、刀青青、刀呈焕几人都已经陆续下了船,站在亭子口。 厅内案几尚且完好,只落了些瓦屑,里面摆着的卫长吟的笔墨纸砚都在,鱼竿鱼篓也都完好,并无多大损失。 卫长吟这时候又将自己揽在怀里的那琴谱拿了出来,摆在外面的石桌上晾干,他欣慰的笑了笑,好在墨迹已经干了许多,适才一番抖动,并无花迹。 周小艺小心翼翼的替卫长吟拿来了琴盒子,替他将手里的古琴装好,收拾行嚢。 小雨和离珞并步到了卫长吟面前。 “师父!” “卫伯伯,许久不见,安好?”小雨抱拳恭敬行礼。 卫长吟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安好安好,半年不见,你这小子的本事越发的厉害了。”卫长吟称赞小雨道,“你刚刚应敌的剑法,老夫瞅着可不像是那臭棋篓子的剑法呢?” 小雨点了点头,笑着抠了抠后脑勺,回道:“卫伯伯惠眼,我这套剑法乃是我大龟山的授业恩师传授的残剑十八式,不是封弈师父的剑法。” 卫长吟闻言,回道:“怪道没有见过,这剑法倒是很多招式独辟蹊径,比一般的上乘剑法厉害。” 小雨也不隐瞒,回道:“卫伯伯,这剑法原创于独孤诣老先生。” 卫长吟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难怪这么总觉着在哪里见过一般,哦,对了,我想起了,果然是那老怪物的剑法了,不错,不错。” 这时候,俞流飞和刀青青、刀呈焕几人已经走了上来,周小艺和安凝分列卫长吟两侧。 俞流飞上前和卫长吟打招呼,卫长吟又和他寒暄了几句。 小雨给离珞一行介绍了刀青青和刀呈焕,也为刀青青和刀呈焕二人介绍了离珞一行的来头,俞流飞自然不用介绍,当初他们在丰花汀和帮离珞他们寻医孔阁的时候,再熟悉不过了。 倒是小雨给安凝打招呼的时候,双眼瞥了一眼安凝伟岸的胸襟,笑嘻嘻喊道:“安凝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安凝还记得初见时候,这混小子便是伸手摸了自己的胸,这时候这个眼神,让安凝皱眉撇嘴小声骂了他一句,“臭德行,不如不见。” 离珞见状,拉着安凝道:“哎呀,凝儿,我们和小雨都这么久没见面了,你就别骂他了。” 安凝这才换了一张脸色,笑嘻嘻嘀咕道:“是是是,见过小雨公子,切,也亏得我们家小姐对你好。” 众人初见寒暄之言不在话下,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议论事情的地方,他们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众人便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刀青青和刀呈焕这边,经小雨的关系,得见江湖四杰的琴痴卫长吟,又和离宗的人搭上关系,让他们更加心安,对于和魔教大长老文近春对抗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而对于离珞来讲,听了小雨介绍刀青青乃是刀家寨寨主之后,心下倒是暗喜,爹爹交代的事情,一是调查刀家寨,二是找师父。 眼下小雨便带来了刀家寨寨主,瞅着刀寨主适才应敌的本事,该不是偷袭了自家长老的敌人了,毕竟看着这位寨主和性别和身段,断然不可能是铸剑长老离毅师伯口中的黑衣人了。 第364章 《听湖上》曲(6) 众人商议之后,打算先去刀家寨做客,商议后事如何处理。 卫长吟已经了了心愿,得闻凤吟鸟鸣,作了他的心血所聚的曲子,也是时候离开了,所以此行并无异议。 小雨觉着是祁关食言,查得真相之后,派的黑衣人来杀人灭口的。 毕竟祁关看上去为人正派,可他也是魔教的长老,文近春是大长老,他若是为了维护魔教的名声,最好的选择便是杀人灭口,那么他们在此地等下去,便只会是等来的一波又一波的暗杀。 众人商议好了之后,先去了冬行山脚下的小镇收拾行李,随即在客栈简单的用了午饭,便雇了几辆马车,一路往小冬行山走,回刀家寨去。 三月初十下午。 小雨一行人的马车已经踏上回刀家寨的路上,约莫晚间能至。 主车坐了卫长吟和离珞,小雨和俞流飞四人,后面一辆马车便坐的是周小艺和安凝、刀青青、刀呈焕几人。 至于刀家寨的其他兄弟,均是骑马跟随。 小雨这辆马车之中,卫长吟正在填写曲子的词。 小雨瞅着他在填词,好奇问道:“上午在凤吟潭弹奏的好听的曲子想必是卫伯伯弹的了。” 卫长吟点头笑着指了指手上的琴谱,回道:“正是这曲子了。” 小雨想起了江南时候雨里听了那鸳鸯都能定住的曲子,便试探性的问道:“卫伯伯,半年前,我在江南做店小二的时候,有一日我和刘伯在湖上听了半截曲子,也是十分好听。可后面似乎听那奏琴的先生弦断了,未曾亲眼一见,邀请那先生弹得完整曲子,不知是您老人家不是?” 卫长吟闻言,皱眉一怔,想起了当初魔头季如歌闹江南的时候,他确实在湖上雨中弹过琴。 没等卫长吟开口,离珞便在一侧抢答道:“是呀,小雨,原来你那时候就听师父弹过他这曲了!” 小雨闻言,心里好生庆幸,便喜道:“果然是卫伯伯弹奏的,珞珞,那日站在一侧撑伞的可是你?” 离珞高兴的点了点头。 “可惜那日我们追上来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开了。”小雨继续道:“我那时候还很惆怅呢,心里暗道这么好听的曲子,没能听完整,实在遗憾,如今听了卫伯伯今日之曲,倒是想起了此事,若是以后有机会再听卫伯伯一曲,便无憾了。” 卫长吟笑道:“你这小子,我那日弹奏的曲子也是半曲,断弦之时,便是没有下半曲了。不过加上今日的半曲,算是成了三成中的二成了。” 小雨好奇问道:“怎么?卫伯伯,你今日弹奏的曲子和那日的乃是出自一曲?” 卫长吟点了点头,回道:“草创未就,尚未完成。只是这曲子命名倒是难住我了,你这小子有缘,每次成曲子的时候都能享了耳福,倒不如你小子帮我取个名字如何?” 小雨连连摆手,回道:“这可不成,我五音不全,更别说细分十二韵了,卫伯伯您这可就为难我了,要我给您的好曲子取名,万万不可的。” “嗯,你不懂音律?”卫长吟闻言,皱眉想了想,霎时间哈哈笑了起来,接连拍手叫好,似乎得了奇珍异宝一般兴奋,看着小雨喜道:“谁说非要懂音律的人才能取名?哈哈,老夫就是要你这种不懂音律的人来取名,才能让这曲子显得完美,若真是懂音律的人来取名,多是牵强附会于‘广陵散’‘天方姬’‘落倾城’之类的名曲了,反倒是显得不完美了!来来来,你来替老夫这曲子取个名字。” 小雨一再推迟,倒是让卫长吟有些怒意了。 卫长吟皱眉骂道:“我看你小子平时那般洒脱,怎么,为这曲子取名还能让你不畅快不成?” 小雨见卫伯伯如此执拗,说不过他,只得不再推辞,回道:“真让我取名?” 卫长吟点了点头,回道:“你尽管取名便是,老夫瞅你小子那日对付那孔阁那般气魄洒脱飘逸,今日怎的这般畏畏缩缩,像个娘们了。” 小雨凝神,想了想,回道:“那好,卫伯伯,您看我每次听您的曲儿都是在湖中舟上,曲名儿若是唤作‘湖上听’有些不风雅了,依我看,还是学着故人,作个后字前提,不妨就叫‘听湖上’如何?” 卫长吟闻言,嘴里念碎碎叨叨念道:“《听湖上》,《听湖上》,《听湖上》曲,《听湖上》曲.....” “好,好啊,‘听曲湖上人,人间江湖客。’好一个‘听湖上’,此曲就叫《听湖上》了!”卫长吟欣喜称赞小雨道:“你这小子,还说不会取名字,你看,你这随便一想,这好名字不就成了?等老夫这 中曲成了,便填了词,也赠你一卷如何?” 小雨回道:“好,卫伯伯,不过您用我这名字可以,我有个条件!” 卫长吟笑嘻嘻问道:“哦,还有条件?你说!” “那就是您成了曲子之后,送我这曲谱之时,您得亲手弹给我们听听。”小雨撇嘴,嘟囔道。 “哈哈哈,行行行,你这小子,适才不还推辞不给老夫这曲子取名字吗?这时候倒是不和我客气了?”卫长吟呵呵笑道。 小雨嘀咕道:“卫伯伯,您这曲子如听仙乐,让人如沐春风,听不腻得,若是每天都能听上一遍,这心情好了,只怕能多活几十年呢.....流飞大哥,你说是也不是?”小雨说完,拍了拍俞流飞的肩膀,笑着问道。 俞流飞正啃着在市集买来的卤鸡爪子,脚边一张油纸上落满了鸡骨头,这时候被小雨一拍肩膀,愣了愣,听了小雨的话,也不知道他们刚刚在谈论个啥,只管一边咀嚼,一边嘟囔道:“啥?” 小雨道:“我说卫伯伯弹的曲子乃是仙乐!你说是也不是?” “嗯,嗯,好听!仙乐!”俞流飞连连点头,嘴里的鸡爪子还没吞下去,说得含糊不清,随即对着卫长吟竖起了大拇指,然后一个激灵,骨头卡喉咙里了,瞬间咳嗽起来,涨得满脸通红。 卫长吟在一侧皱眉嘀咕道:“对牛弹琴!”随即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一时间,引得小雨和离珞也跟着抿然而笑。 ...... 第365章 且等来日(1) 三月十一。 午后约莫申时初。 冬行山西北侧,断崖之下明水江流滩荒谷之中。 茫茫山脉密林之边,镜昭月三人穿过了林子,到了一处流滩,灌木丛密集,或是泥泞沼泽,或是浅水缓流。 一处碎石小径之侧,跨过了一簇芦苇荡,便到了一条木头水栈处。 三人翻山越岭的走了大半天,身上或多或少的挂了些鬼针草的碎屑,沿着几条小径费劲的走到了这里。 妗子皱眉,看着镜昭月嘀咕道:“月哥哥,老钱叔不是说你们家是大户人家吗?怎么走到了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了。哎,咱们做人得实诚,可不能这么说大话啊。” 妗子说完,撇嘴瞪了一眼老钱头,骂道:“老钱叔,你瞅瞅,住在这里的人能叫大户人家吗?” 老钱头在水栈边上,找了一块卡出来的木板边沿,抖了抖自己铁竹子行山杖上的泥巴,乐呵呵回道:“傻丫头,谁说住在这里的就不是大户人家了?你等着,等下去了山庄,你就知道啥叫家大业大了。” 镜昭月听了妗子的话,抿然而笑,‘咱们做人得实诚,可不能这么说大话啊’,他当初就是看着丫头实在,而且根骨不错,这才起了收徒之意。镜昭月缓步走到了水栈尽头,缓缓取下面具,眼前是茫茫芦苇夹杂着低矮灌木林子的沼泽淤泥地,他看了看远处的一座伫立在其中的小岛屿,一脸欣然。 妗子这时候看了看镜昭月取了面具,露出了一张精致的脸面,也不由慌了神,一身白锦衣,虽有林间些许狼狈样,可微风过处,衣袖微摆,依旧觉着乃是天上人,飘然出尘。 “怎么样?小丫头片子,早就告诉你公子爷长得那叫一个俊呢......”老钱头伸手在盯直了眼睛看镜昭月的妗子眼前晃晃,调侃道。 妗子这才回过神来,小脸一脸惊喜之意,嘟囔道:“还好呢,也就......一般般吧...” 老钱头撇嘴讽刺她道:“还一般般,你这丫头这一句话都断了几截了,还偷瞄呢...真不害臊。”老钱头说完,瞅了瞅远处那座冒起来的岛屿,嘀咕道:“走吧,该回家了。” 妗子瞅着老钱头,疑惑问道:“老钱叔,你胡扯啥呢,这地方就是个断头路,能有过往的船?这稀泥烂地儿,即便是有船也过不去,咱们回家?往哪儿回?” 老钱头指了指远处的岛屿,笑道:“就是那儿!”他说完,便在妗子身侧蹲了下来,拍了拍自己后背,嘀咕道:“小丫头片子,上来吧。” “咋滴,你还要背我?”妗子嘀咕道。 “怎么,你想我提你过去?也行!”老钱叔说完,站了起来,身后便薅住了妗子后背的衣服,将她提了起来,纵身一跃,便跃出了水栈,直接施展轻功往那处岛屿去了,他提着妗子在那些芦苇和小灌木顶上跃一点而过,跃上跃下的,轻功可见卓绝。 镜昭月这才在水栈边上足尖一点,跃了出去,跟在后面往那处岛屿飞去。 其落脚处多是芦苇尖儿,每一次轻功跃出的距离也比老钱叔远了两三倍,细微之处见本事,只是妗子被倒着提着,没看见...... “老钱叔,能不能停停,我想你老人家还是背我过去吧,我不知道你们要凭轻功回家啊.....”被提着的妗子叫苦不迭。 老钱叔换了一口气,趁着在空中缓冲的间隙,喃喃回道:“我刚要背你,你不上来,这时候全是沼泽地,落下去可就爬不起来咯,可没地方让你换我背上去。” 妗子被勒得一脸通红,双手扣着领口的衣服,免得喘不过气来,一边回骂道:“你早说你要带我飞过去啊,哎.....” “别着急,忍忍,也就一刻钟左右,咱们就过去了。”老钱头嘀咕道。 “一刻钟......”妗子忍着怒意,干脆闭嘴不说话了,这样鼻子呼吸还好受些,等落了地,以后再找机会坑老钱叔一回,这一次,就心里给他记下了! 约莫一刻钟之后,三人稳稳的落在了一处均是拳头大小鹅卵石铺就的石滩上。 岛上种满了各色花果之树,此春末,尚且繁华似锦。 有红、白樱花瘦树,有春蕊白花瓣的李树,也有大叶玉兰,亦有黄花风铃.....花不止有红,却有柳绿榕绿樟绿.... “咳咳咳,老钱叔,你快把我勒死了.....”妗子的话刚说道一般,站起身子来,抬头看了看石滩近处的野树林子,便惊叹了起来:“哇,好美的地方啊!” 老钱头呵呵笑道:“怎么样,早给你说了,咱们家山红柳绿,不是一般人能住得起的,怎么算不得大户人家?” 妗子撇嘴道:“是是是,难不成这些花树是你种的不成?” “嘿,臭丫头,你别不信,这些花树就是我和我家老婆子种起来的。”老钱头说道这里,骄傲的挺起了胸口,随即对着那边花团锦簇之中,一抹翠绿的竹林喊道:“李翠花!!钱多多!!出来接人了!” 喊完之后,那边竹林底下一处穿廊小径,一个穿着碎花裙子,扎着一头碎辫子的长发姑娘奔了出来,个头不高,皮肤亮黄色,小圆脸蛋,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英气。 “老爹!!!”那姑娘飞奔而来,直接扑倒了老钱头怀里,脑瓜子使劲儿往老钱头胸口蹭了蹭,一脸欢喜之意,“老爹,老爹,可想死我了,你们可总算回来了!” “哎,来来来,让老爹看看,我们家姑娘这几年长成啥样了?今年可是十五岁了吧?”老钱头笑嘻嘻的捏着他女儿钱多多的脸,“哟,长高了,还长胖了!李翠花干得不错呀,把我家闺女养得白白胖胖的。” 这时候不远处才缓步走来一个圆脸老妇人,约莫五十年纪,裹了头发,一身靛青色的衣服,皱眉来到了几人面前,欠身对着镜昭月道:“见过公子爷,总算是把你们盼回来了。” 镜昭月摆了摆手,回道:“这几年有劳李姨打理锦湖山庄了。” “公子爷言重了,这本就是老奴的职责所在。”老钱头的媳妇李翠花回道。 “走吧,回庄再说。”镜昭月点了点头。 妗子瞅着了这两不认识的人,还有些放不开,害羞起来,呆呆的站在一侧,瞅着成天和自己对骂的老钱叔,竟然还能娶到老婆,还有女儿...... “这丫头是...?”李翠花问老钱头道,他女儿钱多多也挽着他的手臂转头看着这个年纪不大的丫头。 老钱头回道:“这是我们半道捡的流浪丫头,叫妗子,一来公子爷想收她为徒来着,二来,锦湖山庄就你们两太孤寂了些,也好跟多多做个伴儿。” “哦。”李翠花点头,转向看着妗子,笑道:“小丫头,不用害怕,走,回去给你们整一顿好吃的。” “谢谢李姨。”妗子笑呵呵的作揖。 “哟呵,小丫头,上道啊!懂事儿!”老钱头笑着夸赞妗子。 镜昭月走在前面,老钱头一家带着妗子走在后面。 “翠花儿?老夫跟着公子爷游历了六年多了,你想我没有?怎的出来迎接我们还慢悠悠的走?”老钱头一脸嬉皮笑意,老痞子一样瞅着自家媳妇。 李翠花皱眉骂道:“没想,走快了成何体统。” 一侧他们的女儿钱多多拆台小声跟老钱头嘀咕道:“瞅瞅,瞅瞅,鼻息还没稳定呢,保准在竹林那边是轻功加小跑奔过来的,只是走到了竹林那儿才放缓的脚步,嘻嘻。” 李翠花转头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吓得钱多多对着老钱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 (日常推自己的解封老书《沉潭棺》,然后非常非常感谢大大的月票支持。) 第366章 且等来日(2) 几人沿着竹林小径往里走,小溪木桥,之后是梅花红林,最后才到了一处大院门口。 大院院门无门,可径直穿进里面。 门前一处小院坝,梅林中间一株腰粗的古榕树,将这里遮得阴凉。 古榕树一侧立了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刻着‘锦湖’二字。 眼前红墙圈起来的地方,不言而喻,便是锦湖山庄。 妗子一路上跟着老钱叔和镜昭月走南闯北,熟络得紧,平时镜昭月不喜玩笑,性子清淡如水,很少和他们玩笑。老钱头不一样,话多嘴碎,最喜逗着这小丫头玩儿,所以妗子和老钱头斗嘴不停。 可是到了这里,又有两个不熟悉的人在侧,妗子不敢多嘴,只得乖乖跟在老钱叔后面。 到了锦湖山庄门前,妗子探头往里面看,一眼望去,一处平静的湖泊全部圈在红墙里面,瞧着里面亭台轩榭林立,或有楼宇临湖,或有假山立岸,或有花园处处。里面芭蕉泛绿,牡丹映红,果然是一处好所在,老钱叔说的大户人家,果然不假。 妗子趔趔趄趄的往里面瞧,老钱头揉了揉她的脑袋,嘀咕道:“瞅啥瞅,到家了,给你说了咱们家是大户人家,你还不信,这下可看傻了吧。” 妗子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一个白眼送了过去,随即撇嘴不多言。 镜昭月看着这院子错落有致,干净爽朗,嘴角微微笑了笑,“多亏了李姨照顾山庄了。” 不等李翠花开口,老钱头代她回道:“公子爷,您呐,就否客气了,咱们快些回庄子,让翠花整一顿好吃好喝的,也好为咱们接风洗尘。” 镜昭月点了点头,回道:“走吧。” 李翠花瞪了一眼老钱头,骂了一句“好吃的臭毛病,一点没改。”,随即跟在众人后面往山庄里面去了。 老钱头瞅着妗子拘谨,索性推了推妗子后背,向自己女儿面前揉了过去,对着钱多多道:“多多啊,以后这丫头就是你妹妹了,带她玩去,爹和娘先跟公子爷去礼堂说点事儿。” 钱多多瞅着多了这么一个水灵灵大眼睛的妹妹,一脸欣喜,高兴的拉着妗子的手便往湖边去了,一边走一边笑道:“妗子妹妹,我叫钱多多,你呀,以后就叫我多多姐就行了,走吧,我带你去逛逛山庄去,顺便带你去找间好的屋子,以后当成你的住处。” 妗子这才抿然回道:“谢谢多多姐姐。” 两个小姑娘跑远之后,老钱头催促自己媳妇李翠花去做饭,嚷嚷道:“饿了饿了,不知道今晚吃啥呢?” 李翠花皱眉,攮过老钱头耳朵,骂道:“你说你,跟了公子爷出门五六年了,这臭毛病一点没变呢?你什么时候学学公子爷那文静似水的性子,我就烧高香了,看你啊,也看得顺眼些!” “哎哟哟,疼疼疼,松手,好了好了,我学,学!你先去膳堂做饭,我和公子爷去找个地儿喝茶,饭好了叫我们。”老钱头嘀咕道。 李翠花闻言,松了手,回了句:“行了,知道去做饭。”随即一脸正色的看着镜昭月,回道:“公子爷,你们还真得去一趟礼堂。前几日山上下来了一只信鸽,我看了他脚上的信,正愁要是你们这月还没回来,要是山上的事情没处理好,我还不知道咋办呢。” 镜昭月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那鸽子乃是他留给祁关的最后一道救急,他曾经告诉过他,若是山上有事情,他若果处理不好,便放出鸽子,他自会前去支援。 如今山上祁关放了鸽子下来,想必是教内出了大事。 镜昭月点了点头,也不多言,转身便往礼堂去了。 “山上出事了?竟然用上了信鸽!啥事儿啊?”老钱头瞅着李翠花道。 李翠花回道:“你跟着公子爷去看看信不就知道了。” 老钱头一脸没个正行,歪脖子靠向李翠花道:“人家这不是想你了吗?你瞅瞅,公子爷都知道留时间给我两,我还跟上去干啥,走,你做饭,我这就帮你烧火去,你也好给我说说信上的内容。” 李翠花推搡了几下靠过来的老钱头,嘀咕道:“离我远点!” 老钱头反倒是脸皮厚的靠近了许多,随即抬手,一脸得意,对着李翠花道:“来,挽着!” 李翠花难得老脸一红,撇嘴骂道:“老不羞的东西,滚、滚、滚。” 嘴上那般骂着老钱头,可那左手还是往老钱头抬起的右手下面伸了过去,死死的挽着老钱头的手,将头依偎在了他的肩上,两人向着膳堂去了...... 镜昭月独自往礼堂而来。 他路过一处黑白鹅卵石铺就的八卦小院,随即推开了礼堂的大门,之间堂中养了好些肥壮的鸽子,他径直穿过鸽子群,惊起了好些鸽子,走到了礼堂正堂前,推门进屋。 屋中正墙供着孔老夫子雕像,雕像前面摆着些瓜果,中间一处香鼎,还有三根才烧完的炉香,想来这里李姨常常打扫和敬香了。 香炉正前方,又是一个檀香木盒子,没有盖子,里面放着的便是一支小圆竹筒,还有一根红绳,显然是信鸽脚上的竹筒,李姨说的山上来信,便是在里面了。 镜昭月缓缓取出那卷小羊皮纸,展开看到上面写着: ‘门户有变,亟需处理。若月底无来信,便请山主亲临。’ 镜昭月锁眉,祁关乃是他钦点的知守堂主,看中的便是他有个正义的心肠,教中规矩便交给了他,教中之人无不受制于他,若是他的规矩约束不到便是出了变故。他一共给了祁关好几只鸽子,盒中只此一信,听李姨说这信乃是前几日才送下来的,想来教中内乱也是这个月才开始的,所以他这一趟回来的刚刚是时候。 当初他和老钱头出门游历,告诉教中是五年游历便回,可如今六年又三月多,若是教中有人异心,也该是这时候了。 那便安心在锦湖山庄调息一个月,静等山上变故,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有异心,也好借此机会肃清玄天教。 之后一段时间镜昭月和老钱头夫妇,便安心在锦湖山庄呆着,或是教导两个小姑娘的本事,或放风筝,或游湖钓鱼.....此不在话下。 再说于此三月十一的同时,小雨一行人已经在刀家寨住了一宿,这日正是第二日。 三月十日,众人认识和叙旧,已经熟络,晚间酒足饭饱,算了却了重逢之情,众人喝得醉醺醺的,睡得十分安稳。 三月十一,众人酒未畅醒,睡了一大早懒觉,时间拖到了午饭之后,他们所有主事之人才在刀家寨议事堂共同商议对抗魔教的大事。 第367章 且等来日(3) 刀家寨,议事堂。 “诸位,昨日舟车劳顿,赶路至晚间才回到寨子里,便没有着急大家议事,今日于此,便是要商议接下来如何应对魔教的事情。”刀青青站到了议事堂中,对着在座的人恭敬抱拳,以示见过了。 刀青青的座位在主位,其右手位便是卫长吟卫老,其他人分列两侧,均是间隔茶几有座。 堂中,刀呈焕领着刀家寨的弟兄坐右下侧,小雨、流飞、离珞、周小艺、安凝、黄道灵几人坐左下侧。 刀青青坐回主位,随即抬手对着卫长吟做邀,说道:“江湖四杰,天下闻名。既然琴痴老先生在这里,咱们还是请您老人家来住持这会议。” 卫长吟抱拳回礼,回道:“多谢刀寨主昨晚和今日的盛情款待,天下四杰名扬天下的时候早已过去,老夫如今只是庐山上的一闲人而已,已经很少过问江湖世事。这议会之事,老夫可管不来的,刀寨主既是东道主,我们便听你主持此议会即可,无需客套。” 刀青青转身还欲邀请卫长吟住持此会议,只见卫长吟连连摆手,抢在刀青青前头补充笑道道:“刀寨主刀姑娘,我瞅着你也不是那般客套虚礼的人,这议会掌会之人还请你不要推辞了,你若是再行推辞,那便是见外,我便带着我徒儿等离开你们刀家寨了。” 刀青青瞅着卫长吟一脸微笑,可眼神严厉,不像是开玩笑的,只得作罢,随即对着卫长吟抱拳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对着众人道:“卫老先生说的对,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刀青青随即坐了回去,对着众人继续道:“诸位,昨日遇袭,你们觉着那些人会是什么门派的?” 刀呈焕心直口快,“这还用说,当然是魔教得人,他们根本就不想给我们一个交代,他们是想杀人灭口。那日那祁关嘴上说得好听,日后给我们一个交代,这就是交代,要我说,咱们便直接打上山去,誓要杀了那文近春老贼,为二当家的报仇。你们说是也不是?走,叫人去!” 刀青青闻言,瞅着老三刀呈焕越说越亢奋,瞅那样子,就差立马带人杀上冬行山了,刀青青急忙对着他招手,喊道:“老三,你先闭嘴,坐好,听听大家伙儿的意见!”刀青青说完,转头看了看小雨。 小雨会意,说道:“刀寨主,三当家的说得不无道理,不过离魔教祁关给我们回信的日子尚有两日,咱们不妨等三月十三到来,看看镇子那边有没有回信再作打算。我也怀疑那三个黑衣人就是魔教的人, 但我们没有证据,不敢妄加评判。可否问问刀寨主,贵寨子还有没有其他的仇家?” 刀青青皱眉,思量了一会儿,呐呐回道:“我刀家寨干得是劫官济贫的勾当,要说仇人,除了那魔教的文近春之外,便是那饫甘餍肥的贪官,我们劫的多是不义之财,那些个狗官吃了哑巴亏,多是偃旗息鼓,若是真要灭我刀家寨,也得是兵马先行,灭我众人,不至于找些个江湖高手暗杀于我们。” 卫长吟闻言,坐在自己座位上,端了茶杯,缓缓品茗,将他们所言一一听在了心里,卫长吟暗道:‘那日他们攻上冬行山玄天教的场景,他也听小雨说过,若非打了个措手不及,单凭他们几个三流杂派, 根本进不了玄天教的大门。若是再往山上攻上去,只怕他们会全军覆没,倒是那祁关说是给众人一个交代,让他们下山等着,反倒是救了他们。玄天教能屹立在众多门派之上,有和十大剑宗匹敌的根基,又岂是这几个小杂派能欺负得了的。’,这般分析之后,他还是安静坐着,不多言语,且等他们商议,看看能得出什么样的商议结果。 小雨听了刀青青的分析,皱眉道:“那照刀寨主你这般说来,那几个黑衣人是魔教的人,便是十之八九了。当日之事,是我答应祁关带领众人先退下山来的,此事,我小雨自然会承担全部责任,绝无推辞 。刀寨主,以我之见,你留在镇子上等消息的人依旧在等在那里,看看三月十三能否得山上回信。而我则先去冬行山探探虚实,看看那三个黑衣人是否真的便是魔教派来灭口的家伙。” 刀呈焕这人性子直爽,想的也不长远,那日祁关让小雨一行带人下山等候消息,他原是心里不爽于小雨的,毕竟小雨已经赢了那祁关,直接带人打上山去,要报仇便报仇,何惧那么多事情。他本要借此机会说道说道小雨的,可眼下小雨既然这般说了,他也不好发怒,心下却暗自佩服,心道这小子不愧是江湖四杰棋狂的弟子,倒是个敢作敢当的样子,也罢,就不迁怒于他了。 离珞性子直爽,不喜勾心斗角的算计,听了他们的对话,也懒怠去想,要打架她是个帮手,要出谋划策,她自认不行,便安静的坐在一侧,不多言语。 倒是周小艺这丫头心思细腻,考虑长远,在一侧说道:“诸位,我有一个担忧之处,不知当讲不当?” 小雨闻言,看向了周小艺,刀青青对着周小艺做了个请的手势,回道:“周姑娘请讲。” 周小艺回道:“我听小雨兄弟说过二当家事情,从昨日遇袭的事情来看,我也觉着是魔教的人偷袭你们。可他们没有得手,我担忧的便是,那魔教会不会最近几日,再派人来袭击刀家寨?” 卫长吟闻言,眼神一凝,微微一笑,心里道:这丫头倒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刀青青见状,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周姑娘说得极是,不知周姑娘可有克敌之法?” 周小艺摇了摇头,回道:“我们一行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哪有什么克敌之法,还得刀寨主你多劳心。不过我看你们这里地势险要,若是守住寨子前面的铁索桥,寻常的刀兵只怕也进不来寨子吧。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刀青青问道。 小雨接过话来,回道:“不过挡不挡得住昨日那些黑衣人一般身手的高手就是问题了。” 周小艺听了小雨的补充,点了点头。 刀青青听了,回道:“这倒是个难题,不知诸位可有办法?” 小雨皱眉提议回道:“刀寨主,咱们不妨这么想,若是昨日的三个黑衣人就是魔教派来刺杀我们的,那么他们没有得手之后,回山上复命。魔教便会再派人来袭,我们回了刀家寨,那他们需要的人手便是要来刀家寨杀人灭口。来灭刀家寨,无非两种手段,一是大张旗鼓,打着就那两个魔教执事的名头来犯。二是再增加高手,偷袭刀家寨,刀家寨人多势众,若是偷袭,也应当在夜间。” “大张旗鼓?他们敢?两个执事的供书在!他们不敢如此吧?”刀呈焕皱眉说道。 小雨回道:“咱们没有抓到文近春杀人,终究不是铁证如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何况魔教之于刀家寨,无异于狮子搏兔,咱们始终是弱者,须得考虑周全才是。” 第368章 且等来日(4) 刀青青闻言,皱眉道:“那小雨兄弟的意思是?” 小雨回道:“我的意思是刀寨主不妨带着众弟兄先做好一切应敌的准备,借助刀家寨易守难攻的天险,加紧铁索桥的防范,时刻提防魔教的偷袭。而我则是立即起身前往冬行山再探探虚实,一去一回,不出今明两日的时间,若真是那祁关言而无信,那咱们便另做打算。” 刀青青皱眉道:“小雨兄弟,我瞅这眼下的状况,那三个黑衣人定是来杀我们灭口的无疑,你这时候再去冬行山走一趟,只怕结果也是一样的。” 刀呈焕附和道:“当家的说的对,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我觉着小雨兄弟这一趟去不去也无所谓。倒是你这句另做打算,你说我们该做什么打算才好?” 小雨闻言,沉思了片刻,回道:“若是真是魔教的人要来灭刀家寨,这另做打算,便是和几大剑宗有关了,昨日我听离宗离珞姑娘说了,魔教的手已经伸到了十大剑宗身上了。想必诸位该听说过江湖流传了要召开武林大会的话了吧?” 刀青青、刀呈焕、黄道灵几人都诧异的看着小雨,却不插话,刀青青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小雨继续说。 “不久前,十大剑宗之一的羽宗已经被魔教灭宗了,至于凶手正是那魔教大护法海平川,他们已经被抓了现行,眼下被十大剑宗的启阳宗收押在青阳山上,四月初三几大剑宗便会召开清明剑会,他们要商量的便是如何对付魔教。刀家寨既然也是魔教爪牙下的受害者,咱们不妨等个半月,顺势依仗几大剑宗的势力,合力对付魔教。”小雨娓娓道来。 刀青青闻言,转头看了看一侧坐着的琴老卫长吟。 卫老昨日已经从离珞口中听说了这两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对着刀青青缓缓点了点头。 刀青青闻言,心下震撼,十大剑宗伫立于江湖已经多年,何况那羽宗乃是十大剑宗上五宗之一,其根基深厚竟然被灭了,足见魔教这次真的有大动作了。既然卫老先生都点头了,足见小雨兄弟此言不虚,倒是可以听他的安排。 刀青青便直接站了起来,对着众人说道:“既如此,咱们便按照小雨兄弟的安排,这几日加紧防范,三当家的你去多找些人手,日夜不息,轮守寨门,若有异变,烽火为信。至于冬行山情况如何,还是得有劳小雨兄弟了,不知小雨兄弟需要几人一起再去一趟冬行山,我好做安排。” 小雨摆了摆手,回道:“不用人手,只需我自己一人便可,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发现。还请师兄和卫老先生、珞珞你们都在这寨子里等我的消息,快马加鞭,我估摸着脚程,应该明日午后便能回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刀青青惊讶道:“小雨兄弟,你一人去?” 俞流飞也在一侧诧异道:“小雨,不可,你一人去没个照应,魔教冬行山不是等闲之地,我担心你出什么意外,不如我和你一路去,也好有个照应。” 小雨连连摆手,回道:“刀寨主无需担忧,我自有来去自如的本事。”转而继续回俞流飞道:“俞大哥,我这一路和你走南闯北的,你瞅瞅我的本事,去一趟那冬行山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我一个人能行,别担心。” 俞流飞皱眉,可想到小雨这一路不管遇上什么坑蒙拐骗的家伙都是被他反捉弄回去了,小雨的聪明可不是他能比的,既然小雨都这么说了,那也罢了。 “那我就留在寨子里帮忙?”俞流飞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小雨,试探性的问道。 小雨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回道:“俞大哥,你就放心等我回来吧。” 俞流飞这才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离珞在一侧担忧小雨问道:“小雨,要不,我跟你一路去?” 没等小雨作答,安凝在一侧按了按离珞的肩膀,嘀咕道:“小姐,你不能去,那冬行山多危险啊,你要是被魔教的人抓了,我可没法给宗主交代。” 小雨在也摆了摆手,对着离珞回道:“珞珞,你不用担心我,我机灵着呢。” 离珞又想说话,安凝给了她一个安静的眼神,小声道:“小雨兄弟本事大着呢,当初还是个店小二,你瞅瞅,现在可是棋狂老先生的弟子,保准没问题的。再说了,咱们还着急赶回庐山,宗主说了,找到卫伯伯之后,我们要赶回去,还得准备清明剑会的事情呢。” 离珞皱眉,嘟囔撇嘴,对着安凝抱怨道:“就你机灵。” 刀青青听了安凝的嘀咕,转身对着卫长吟恭敬抱拳,“我这般安排,不知卫老先生还有何指教。” 卫长吟一捻胡须,微微一笑,“无妨,既然小雨兄弟如此自信,咱们便等明日小雨兄弟回来再行商量回离宗的日子也可,毕竟清明剑会尚有半月多的时间,赶路回去来得及。”卫长吟看得出离珞的小心思,这丫头对别人不上心,偏偏对着穷小子倒是很在意,呵呵,若是将来珞珞真要跟了这小子,不知道离败会不会接受这个便宜女婿......当然,这小子一意孤行,非要独自去一趟冬行山打探消息,等上一日,也希望他真有那本事回来,才有老夫看得起他的资格。 离珞在一侧听了,却以为师父是在帮自己说话,对着卫长吟笑道:“谢谢师父。” 殊不知卫长吟心底早已做好了小雨回不来的事后安排了,毕竟是江湖故人,从来不会只有一手准备。 安凝只得在一侧凝眉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 刀青青则是抱拳对着卫长吟道:“多谢卫老先生照顾我刀家寨。” 卫长吟知道她的意思,对着她摆了摆手,笑道:“刀寨主不必客气。”毕竟这两日刀家寨可能要面对的是魔教的围攻或是偷袭,他在,算是一大助力。 刀青青点了点头,便对着众人道:“如此安排已经妥当,咱们今日会议便到此吧。三当家的,等下你安排一匹好马给小雨兄弟。至于卫老先生等,我亲自带他们在寨子里走走去。” 正要散会之际,坐在一侧一直没有能插的上话的黄道灵坐不住了。 “刀寨主,且慢散去,老道有话说。”黄道灵忙起身对着刀青青拜了拜,焦急皱眉问道:“大当家的,不知我何时能带小儿离开?” 刀青青闻言,顿了一下,凝眉摆手道:“黄道长,你儿子乃是魔教的守山兽,他天生体格粗大,神力非凡,你若是给他送回去了,岂不是让我们多了一个劲敌?不行不行,还请你们在刀家寨多住几日的好。” 黄道灵听了,焦急的回道:“大当家的,不行啊,小儿身体素来有疾,他那一身蛮力还是他身上的病引起的,若是他犯了病疾,必须冬行山二长老能控制,否则其命不保,还请当家的可怜可怜我们爷俩吧。” 刀青青听了,有些为难,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一侧小雨闻言,回道:“黄道长,我此行摸上冬行上去,若是真如你所言,那棋医孔阁孔老先生心甘情愿留在山上为你儿子治病,那我此去,定当想法和他见上一面,询问大壮的病情,还请你多等一日,我明日回来,再替刀寨主给你答复如何?” 黄道灵闻言,心下忧虑,可刀青青那模样,想来压根儿就没有放他们走的意思,他只得点头答应,心里去暗道:这小子大话,冬行山又岂是他能来去自如的,若是明日下午他还没回来,我便偷偷带着儿子逃出这寨子去,然后将他送回玄天教,毕竟给人当看门的畜生,好歹能活着,也比没了命的好。 刀青青见状,挥了挥手,说道:“今日商议到此结束,各自安排吧。”说完,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散了。 在刀青青领着卫老一行走后,黄道灵一个人默默的站了许久,心下又担忧明日儿子不愿意跟自己逃走,又是一件麻烦事儿了,思来想去,不得法子,只得叹息了几口气,姑且再等上一日再做打算吧。 散会之后,刀呈焕备马,刀青青领着众人送小雨出寨子,目送他上了索桥,一路往冬行山去了。 小雨勒马出了刀家寨,一路上心下却有了疑惑: ‘当初他和流飞师兄以及刘伯三人是亲眼看着海平川被引上西岭山羽宗校场的,当时海平川一行随行侍从被杀灭殆尽,除了冷面鬼苏丙趁乱逃了,海平川一家三口均是被抓了起来,说是囚禁在青阳山, 要等候几大剑宗商议之后再行发落。只是眼下这种情况,即便那海平川是被人陷害的,他也犯不上为魔教海平川出头证明清白,个中缘由,只有等将来有机会再去查证了,毕竟这江湖的事,自己哪能都管得过来的。 不过那日在康州的‘康州膳’的饭店遇上了苏丙,瞅那模样身上的伤该是已经完好了,康州近黔州,想来那苏丙也是要回冬行山复命的。 只怕过不得多久,山上魔教的人就会想办法去救海平川一家了。’ 思来想去不得而终,倒是眼下先去冬行山上一趟,他脚下一收,马鞭一扬,快马而行,沿着马道直奔冬行山而去。 他始终觉着,那日祁关的眼神刚正不阿,更是对自己深信不疑。他不相信祁关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他得亲自上山查探消息,一看究竟。 至于他如何混入冬行山查探消息,倒不是他托大,而是因为:他还有一门大家都不知道的绝学——错骨易容功。 (这里道个歉,这几章的时间弄错了一个月,忘记看手稿就接着写了,实在不好意思。原本二月的写成了三月,清明剑会和武林大会只得跟着也后拖了一个月,不过剧情是按时间线发展的,不影响阅读,致歉致歉,前面的章节要找编辑大大才能修改,就不改了,这里解释一下。还望大家海涵,真诚致歉。) 第369章 且等来日(5) 是以三月初十一日暮之时,日头挂西,尚未入夜。 冬行山下,藜芦镇上。 黔春酒家。 客楼二楼,原本是小雨的那间屋子,这时候推门出来了一个看上去约莫年纪三十几的汉子走了出来,一身粗布衣服,戴了一顶蓑叶斗笠,疾疾向楼下走出去。 黔春酒家的店小二正端碗之间,疏忽之间,瞅着这么个粗布衣服的汉子从酒家走了出去,眼神有些疑惑,毕竟今日来住店的客官里面,他的印象里,似乎还没有这么一个衣着朴素的农家人存在。 在店小二疑惑的眼神之中,这个中年汉子不紧不慢的迈步出了酒家,转马驿换了一匹好马,在镇上买了腰粗的两大坛子好酒,另备了一个稍大的酒葫芦也装了好酒,别在腰间,再备了一根扁担,快马加鞭奔着冬行山腰而去。 待离那玄天教门楼还有一里路程的时候,他栓了马,卸岭两坛子好酒,用扁担担着,一路晃晃悠悠的往冬行山门楼走。 此汉子不是别人,正是错骨易容后的小雨,当然,小雨这一张三十几岁汉子的脸面,极少活人识得出来是谁,因为这张脸有个江湖人尽皆知的名字,唤作季如歌,号知雨客。 趁着落日的余辉尚在,小雨挑着两坛子好酒,径直的往玄天教门楼而去。 他肩上的竹筒扁担里面自然是没有寂灭剑的,寂灭剑还在小冬行山潭城山行酒馆的横梁之上,他打算离开黔州的时候,再去取回不迟。 他一路走到了玄天教的门楼面前。 没等他开口,门楼上的两个小厮先喊了出来。 “站住,玄天教地界,不得擅闯,说,你是干啥的?”门楼上两个小厮手持长刀,其中一个挥刀指了指小雨,对着站在门楼下面的小雨喊道。 小雨清了清嗓子,理了理帽檐,压着嗓音,低沉说道:“两位教中的兄弟好,我是来送酒的。” 两个守门楼的小厮皱眉,嘀咕道:“送酒的?这不上午才送过一回吗?” 小雨闻言,心下也不着急,反倒是笑嘻嘻看着门楼上两人喊道:“两位兄弟,可不赶巧,上午的确是送过一回,可掌柜查账之后说了,上午少送了两坛子好酒,这不,赶着天还没黑尽,让我抓紧时间挑两坛子上来补上。” 两个守楼的小厮听了,面面相觑,像是在商议什么,最后点了点头,其中一人转身下了门楼,另外一人对着小雨喊道:“那行,你抓紧时间送上去,我们这就放你上山去。” 不多时,那下楼开门的小厮利索的打开了门栓,将石门楼底下的朱漆大门拉开了,对着小雨道:“进来吧。” 小雨挑着两坛子好酒,脸上挂着恭敬的微笑,走了进去,守楼小厮顺势关上了大门,小雨并不急着上山,而是将担子放了下去,随即取了腰间酒葫芦,对着那小厮恭敬的递了上去,赔笑道:“掌柜的说了,这个点还要打搅两位兄弟,实在有些对不住,这一葫芦好酒是送与两位兄弟的,犒劳两位兄弟辛苦。” 那小厮接了酒葫芦,顺势扭开葫芦盖,凑近鼻子闻了几口,竖起拇指称赞道:“不错,确实是好酒,那就辛苦这位送酒兄弟多跑一趟了。” 小雨紧接着从怀了摸了几两碎银子递了上去,小声道:“掌柜的私下给的,说是犒劳两位兄弟的。” 那小厮见状,笑嘻嘻的接过银子,点了点头。 “去吧,傍晚山路不好走,慢些走。”小厮收了银子,眉开眼笑的礼节性的关切了小雨几句。 小雨顺势问道:“这位兄弟,上午送酒的兄弟出去送酒去了,掌柜的才让我这个新来的补送上来,还没告诉我贵教的膳堂往哪里行,有劳兄弟知会一下。” 那小厮闻言,笑嘻嘻回道:“你呀,就沿着这条石台阶路一直往上走,到了‘玄司殿’主殿的门楼处,折往右边一直走便是我们的膳堂,到了哪里自会有人为你接酒的。” 小雨抬手抱拳回道:“多谢,多谢,这就去。” 小雨说完,转身提起扁担,挑着酒坛子一路往上山行去。 待到了那小厮所谓的‘玄司殿’主殿门口,见着两个守门的侍卫,并不多做言语,挑着酒径直右转,往那膳堂而去,穿廊小径,石板路,周围是红墙绿瓦,很多的门卫都已经撤了,戴走到了膳堂不远处,瞅着玄天教的膳堂已经灯火通明,好些个后厨已经忙了起来。 他将两坛子酒送了过去,说是补酒上来的,后厨的人也不在意,收了便是。 小雨将酒送了过去,便转身离开,到了中间穿廊处,瞅着私下无人,见着一个小院,便将扁担靠在院子门口,偷偷翻身进了其他的院子。 小雨的轻功极佳,要寻找他们知守堂不难,没出几刻钟,他便循着瓦顶,沿着几株大榕树旁的别苑,找到了知守堂的所在,可这时候的玄天教知守堂却有很多侍卫守着,大院里面已经点起了灯火,瞅那架势,里面应该在商讨什么要事。 顾不得其他,他直接沿着瓦顶,小心翼翼的跃上那大院的瓦顶,凭借着娴熟的棋灵步,落到了主殿之上,玄天教高手众多,他可不能掉以轻心,尽量的减少落脚的步子,免得被听出了声响,落了敌手。 “哼,我看你们是要反了!童雕,你们四个都是我知守堂的人,可还有半点忠于我的意思?”... 小雨听了这人说话,急忙顿足,附耳细听,说话的人声音熟悉,正是那知守堂长老祁关的声音,小雨那日和祁关有过言语,这才几日的时间,不至于忘记他的嗓音。 后听得那被叫之人回话:“六长老,我们四个人武功都是大长老教出来的,为你知守堂效劳了这么多年,已经对你不错了,如今大长老得势,还请你安分些,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呵呵,好你个白眼狼,喂不饱的狗,老夫就知道文近春这混账东西没干什么好事。”听得祁关继续道,“他文近春这是要反了不成?他还想执掌玄天教?想当教主?” “祁长老,还请你消停些,听我童雕一句劝言可好?”魔门四鬼之一的童雕在劝说祁关,“教主几年前说了,出门游历五年,这都六年多了,谁知道还回不回得来?你就听弟子一句劝,不如就顺了大长老的意思,大长老若是做了掌教,你还是你的长老,咱们玄天教定能在大长老的带领之下,更上一层楼的。” 第370章 且等来日(6) “哎,罢了罢了,老夫也只能答应你了。”听得祁关在屋内说道,“说吧,文近春给了什么条件?” 童雕回道:“呵呵,祁长老,大长老能有什么条件,大长老他老人家是欣赏您这一身的本事,所以不愿意杀您。您老人家还是知守堂的堂主,不过你老人家知守堂的人这段时间得听从大长老调遣。” 祁关笑道:“这是自然。那我身上这软劲散的解药?” 童雕微微一笑,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角度,“在大长老的荣升掌教之前,还请祁长老就在这里好吃好喝住着,咱们的人自然会把您老人家照顾好的。不过知守堂以钟子云为首的剑客还请你老人家亲自让他们归顺。” 祁关听了,冷笑着回道:“我知守堂就属钟子云的执剑堂最为忠心,也属他们的应敌本事最强,难怪你们要留着老夫,原来是为了这个。” 童雕拱手回道:“那是自然,祁长老,若是凭武力拿下你们执剑堂,只怕得宗里几大长老一起才行,这样一来,势必两败俱伤,钟子云这人又是倔性子,没有你的打招呼,势必乱来。大长老也是怕咱们内斗损伤太过,所以这大局还是的祁长老您来住持。” “呵呵,也罢,既如此,你带钟子云来见我。”祁关淡淡回道。 童雕见祁关松口,心下暗自窃喜,毕竟是他说动的六长老归顺,算起来也是功劳一件,笑着抱拳回道:“多谢祁长老,我这就为你请执剑堂钟子云去。” 童雕说完,转身除了大院,只叮嘱两个看门的“守好”便去寻那钟子云去了。 祁关这里才安静下来,只听得祁关在里面接连叹了几次气。 小雨卧在房顶,瞅着那童雕走远,这才伸手在自己脸上好几处关节处揉搓了几次,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随后小心翼翼的从瓦顶跃到了靠后窗的榕树上,轻轻一拉窗户,瞅着里面没人了,这才跃了进去。 祁关瞅着来人,眉头微微一皱,定神一看,乃是那日赢了自己剑法的小伙子,唤作小雨者,其师承封弈,又得了剑圣独孤诣的剑法,心里暗道总算有了个帮助,自己原本答应童雕归顺就是缓兵之计,如今多了这个小伙子作为帮手,倒是可以让他帮忙带话出去。 小雨小心的走到了祁关的床前,瞅着半百的祁关斜靠在床头,手脚无力,斜瘫坐在哪里。 小雨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缓缓靠近到了他的面前。 祁关小声道:“小雨兄弟,你怎么来了?” 小雨轻声回道:“我们昨日在凤吟湖上遭人刺杀,正要寻原因,所以我乔装上山来寻你老人家要个说法。眼下看来是不用解释了,老先生,不知我如何才能帮你?” 祁关回道:“小兄弟,那童雕去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还请你速速取了我腰间玉佩,有劳你去一趟冬行山西北崖底下的锦湖山庄一趟抱个平安。将此玉佩送于里面的人,就说‘文近春反,欲掌玄天教,祁关性命暂且无忧,请教主如信所言稍候半月,等所有的大鱼出水。’,至于锦湖山庄的路,有些偏僻,小雨兄弟,还请你往冬行山西北走,到了一处松林,要往松林里面一直走,直到一处流滩沼泽,那里便可瞧见不远处有一座小岛,只是没有船只可行,只能靠轻功飞过去,不过我那日看你的轻功了得,那点路程倒是难不住你。” 小雨闻言,迅速扯了祁关腰间玉佩,揣在怀里,准备离开。 “祁老先生,我这就走。”小雨小声回了一句。 祁关点了点头,“有劳了,日后必有重谢。” 小雨回道:“重谢不必,要那文近春一命即可。” 祁关点了点头,目送小雨离开,回道:“他日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小雨施展轻功翻身出了窗户,随后转身将窗户推了合上,这才极为小心的避开耳目,沿着一条穿廊小道绕出了知守堂的大院。 途中听到了不远处有人来了,急忙纵身跃上了一株榕树,躲在其茂密的树干之上,加上原本就已经是暗黑的天色,童雕一行押着那绑了的钟子云路过之时,便没有察觉小雨,有惊无险。 待他们走远之后,小雨伸手在自己脸上一阵捣鼓,错骨易容功的施展了出来,又变成了一张三十几岁的脸面,这才落下树去。安心的出了知守堂的大院,抓了自己靠在墙边上的扁担,转身下山。 一路大摇大摆的往山下走,天色已经黑得目见丈许,他加快了脚步,一路走到了山门处。 守门的两个小厮正站在楼顶巡视,瞅着小雨来了,其中一个快步下了门楼,疾疾的为他打开了门。 “有劳这位兄弟了。”小雨抱拳道。 那守楼的小厮一边为他开门,一边笑道:“你这一去倒是晚了几刻钟下山,是走错路了吧?” 小雨正愁不知道怎么向他解释,这小厮倒好,自己帮他找理由了,小雨急忙一个点头,笑着附和道:“对对对,我这不是第一次来送酒嘛,走错了好几次,这才问路到的膳堂。” 那小厮笑着回道:“没事儿没事儿,以后多来送几次酒,就熟悉了。好走啊!”说完还不忘给小雨挥了挥手。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好勒!多谢兄弟了。” 小雨出了玄天教的大门,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快步往自己拴马的树林而去,解了马,忙趁着还能瞅见马道,勒马往山下奔去。 等到了下半山的山腰处,天色已经全黑,他只得下马摸黑牵着马儿借着月色押着马道下行,好在一路没什么意外,顺利到了冬行山下藜芦镇自己落脚的酒家。 借着藜芦镇街道的灯火,他牵着马儿到了黔春酒家门口。 这时候他的模样已经换回了小雨的模样,将手中的马匹递给了出来迎接他的小二,他与了小二哥几钱碎银子,笑道:“小二哥,这匹马也栓到马厩去,是我在马驿租用的,有劳你明儿个将它送回镇上的马驿,我打早骑自己马走,就不去马驿了。” 店小二收了银子,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回“好勒!”,随后问道:“客官,可要晚膳?” 小雨回道:“自然,可安排了?” “安排了,安排了,每一个住店的客官,后厨都有备,等我为你拴了马,就去后厨给你知会一声,就送来。”小二哥回道。 小雨“嗯”了一声,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回自己房间去了。 没过多久,客房之中的小方桌上,已经摆了几样好菜,一壶好酒,小雨则是一个人大口吃着,小二哥侯在门口,等小雨吃完收拾碗筷,不在话下。 且说小二哥走后,小雨关了房门,将祁关交给他的玉佩拿出来瞅了瞅,竹青色的圆玉佩,正面刻着乃是‘玄天’二字,背面刻着‘祁’字,小雨又默默记了一遍祁关交代的话语,之后才将那玉佩揣在了怀里内囊之中,去洗漱,准备睡觉。 第371章 且等来日(7) 洗漱完毕,小雨列行公事一般修炼了几次自己的错骨易容功,又默念了一边云剑诀、棋灵步的招式和口诀,这才躺下开始思考: ‘这一趟果然没有白跑,那日观祁关此人行为秉直,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背后小人,才应下了带人撤下冬行山的要求。哪知事后遭遇偷袭,今日一行,查了个明白,算是个寨中兄弟一个交代。暂且先睡上一觉,明早起早便往祁关所言的锦湖山庄一趟,算是帮他送个信去。 照祁关所言,他们教主该是住在那锦湖山庄之中,倒也奇怪,这玄天教的教主镜昭月不在冬行山上住,却在山脚的镜湖山庄。不过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该多过问的,只管带信过去便是,祁关所言,半月之后,大鱼浮出水面?难道这玄天教是要进行一场内洗?罢了,到时候见到了镜昭月再问他什么时候能交出文近春,给山下众兄弟一个交代。 江湖传闻镜昭月此人武功盖世,他也是江湖上的大魔头,自己这个另类的‘大魔头-季如歌’瞧瞧这玄天教的大魔头究竟是何模样?......’ 小雨迷迷糊糊之中,渐生睡意,一觉便是次日早上。 洗漱如恭之言不必多述。 这日已是三月十二日。 天色不错,薄雾弥漫,小雨打早在黔春酒馆的早饭桌子上薅了两个粗馒头,拿了自己从寨中带来配剑,馒头几口嚼了,勒马出了这藜芦镇,径直往祁关所言的锦湖山庄而去。 镜湖山庄所在的汀洲水栈。 小雨的马拴在一侧的一株老松下面,周围是临近沼泽灌木林子的杂草丛,也好让马儿吃个饱,晚些时候才有力气回刀家寨去。 小雨抖了抖身上一路穿林过草粘上的鬼针草果子,拍了拍手,皱眉抬望眼,锁紧了眉头,嘀咕道:“祁关啊祁关,你老人家管这叫‘不远处’?这少说也有几里路了吧!这可是沼泽地啊,连个落脚休息的 地方都没有,这地儿一般人他过得去?” “哎...”小雨重重的叹了口气,“还好棋灵步的轻功不是以内力为根基打底,如若不然,这么长距离的轻功飞行,只怕累也累死了。” 小雨说完,提了配剑,深吸了一口气,纵身跃起,在各株生长在沼泽里中间的矮灌木丫枝上轻点,一路往那锦湖岛上飞去。 一刻钟左右,小雨已经飞身渡过了这一片沼泽之地,后面一截乃是流滩之地,无树木生在水中,好在距离不长,小雨稳稳的落在了河滩之上。 掂了掂手中长剑,拿起剑鞘戳了戳地上的鹅卵石,“还是实地踩着舒服,亏得不是墨韵山古松崖下的蛇沼,不然没法用轻功飞过来。” 小雨提了剑,摸了摸怀里祁关给的玉佩还在,这才放心的往岛上走。 茂林修竹,桃李交辉吗,繁花似锦,春意盎然。 “倒是个好所在,这镜昭月也太他娘会享受了些。”小雨摇头感叹道。 沿着青石板道一路穿过竹林,小雨到了一处梅花红林的坝子处,鹅卵石铺就的小院门场,中年古榕参天,一侧立着一块石头,上刻‘锦湖’两个大字。 朱漆大门虚掩,小雨还是走上前去,抓着门上铜环,轻轻的叩了几下。 等了良久,还是无人应答,他只得再叩了几下,依旧无人来,这才迈开步子,推门进去。 进去之后,小雨还是被里面的春道浅湖、雅致建筑所惊讶,里面更是一个好所在,倒也对得起这个锦湖山庄的称谓。 小雨瞅着里面宽广,竟然无下人看守,喊了几声‘有人吗’之后,还是无人回应,这才继续往这山庄里面的走,沿着庄中小湖泊,过了一处紫竹林,他一路走一路喊‘有人吗?’。 过了紫竹林到了一处假山处,潺潺流水,水车转动的小主楼处,方瞅见了人。 “有人,有人!!站住,你是谁?”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忙答应了下来,随即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从竹楼里面蹿了出来,站在竹楼竹台阶上,斜下看着小雨。 小雨瞅着这两个丫头,抱拳问道:“小姑娘,不要害怕,我是来送信的,还请引路见见你们家大人。”小雨心下犯嘀咕,江湖上传闻这镜昭月独来独往的,并未娶妻,也无子嗣,这两个丫头在这锦湖山庄里,莫不是江湖上的消息有误,这两丫头是他女儿? 小雨正疑惑之间,那丫头对着小雨回道:“你是怎么到我们锦湖山庄来的?” “还能怎么来?轻功飞过来的呗。”小雨皱眉回道。 那丫头皱了皱眉头,嘀咕道:“倒是有些本事。”随即补充道,“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找我爹爹。” 小雨抱拳谢道:“多谢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丫头回道:“我叫钱多多,这是我的妹妹叫做妗子,你叫啥名儿?”钱多多眼神清澈空灵,微笑着瞅着小雨,一脸欣然,毕竟这么多年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第一个来拜访锦湖山庄的。 小雨回道:“我叫小雨,有劳钱多多姑娘带路了。”小雨心里暗道:这丫头名字倒是取的好,钱多多,瞅着山庄的繁华程度,是个不差钱的主儿,钱果然多多啊。 ..... 三人一路到了一处菜园子处,见着中年妇女在菜园子里忙活,正用锄头薅草,里面的黄豆苗头正好。 “娘,我爹呢,有人找,说是送信的。”钱多多转身指了指身后的小雨,“咯,这位哥哥,叫做小雨,说是来送信的。” 李翠花闻言,皱了皱眉头,从菜园子里走了出来,一身粗布衣服,裹着个围裙,她手里的锄头往菜园子边上一靠,问小雨道:“小兄弟,你确定你是来镜湖山庄送信的?”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代祁关老先生送口信,这是证物。”小雨从怀里摸了玉佩递了上去。 李翠花见状,急忙把手在自己围裙上搓了几把,擦了上面的泥土,接过那玉佩,翻看了几下,点了点头,这才还与了小雨,对着自己女儿道:“钱多多,你带着这位公子去客堂,我这就去叫你爹和公子爷去,别忘了,为这位公子沏一杯茶。” “好勒。”钱多多拉着妹妹的手,笑嘻嘻回道,“娘,我爹和月哥哥在哪儿,您知道吗?” 李翠花摇了摇头,撇嘴道:“我哪里知道,还不是去庄子上找。” 钱多多笑着回道:“在北边竹林底下钓鱼呢。” 李翠花点了点头,对着小雨道:“小兄弟,你跟着我家姑娘去客堂稍等,我这就去找我家公子爷过来。” 小雨点了点头,跟着钱多多一路往一处梨花小院而去。 锦湖山庄梨花院客堂,钱多多给小雨沏茶之后,领着妗子出去玩去了,只小雨一人在那里品茗等候。 不多时,客堂门口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 老的便是老钱头,少的自然是玄天教主镜昭月。 第372章 且等来日(8) 镜昭月走在前面,老钱头跟在后面,一前一后的进了客堂。 小雨忙起身迎了过去,走到近前,小雨心里暗道:好俊俏的公子哥儿,这难道也是镜昭月的儿子?可瞅着这公子哥儿走前面,那老人家走后面,难不成这公子哥才是镜昭月? “你便是小雨兄弟吧?”镜昭月走到近前,抱拳对着小雨施礼。 小雨回道:“在下正是,不知阁下是?” 镜昭月回道:“我便是这锦湖山庄的主人,不知祁老让你带什么信?可否告知于我。” 小雨皱眉,锦湖山庄的主人不就是镜昭月吗?这他娘的年轻公子哥,三十不到吧!能是武功盖世?看来江湖传言不尽其然啊!小雨下意识的说了出来:“你就是镜昭月?” 老钱叔在后面撇嘴骂道:“不得无礼,公子爷的名字岂是你能直呼的?” 镜昭月急忙拦住老钱头,笑道:“无妨。” “果然是玄天教的教主,想不到你这么年轻。”小雨惊讶说道:“祁老先生让我带句话给你。咯,这是祁老先生的玉佩,还请你收好。”小雨说完,将手里祁关的玉佩递了上去。 镜昭月伸手接过,瞅了瞅不是假物,转身递给了老钱头,“钱叔,收好。” 小雨继续道:“祁老先生让我带话给你,你听好了:‘文近春反,欲掌玄天教,祁关性命暂且无忧,请教主稍候半月,等所有的大鱼出水。’” 镜昭月闻言,瞅着小雨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皱眉问道:“没了?” 小雨摊开了双手,撇嘴道:“没了啊!” 镜昭月点了点头,心里暗道:这何祁关送下来的书信差得不多,原本打算近几日上山去看看的,既然祁关派人来送信说性命无忧,倒也不用再上山去了,便等着就是。文近春这人本事不低,可素来不安分守己,超过约定回去的时间一年多了,也难得这他等了这么久才动手。等上一段时日,自己倒要看看这教中有多少文近春的党羽,也好一并处理了。 镜昭月邀小雨坐下说话,小雨顺势坐了下去,两人位列茶几两侧,老钱头站在镜昭月身后,镜昭月这才又问道:“有劳小雨兄弟代为传话了,不知小雨兄弟和祁长老是何关系?竟不辞辛苦,愿意为他跑这一趟?” 小雨回道:“在下只是途径此地,因妹妹被文近春的手下掳走,所以才卷入了这件事中,眼下和刀家寨的弟兄们一起,要你们给个公道。” “哦,文近春掳走你的妹妹?又是为何?”镜昭月疑惑问道。 小雨皱眉看着镜昭月,一脸惊讶的嘀咕道:“你是玄天教教主?” 镜昭月文静的点了点头,闭目含笑而不语。 “那就奇怪了,你自己教中的事情,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小雨嘀咕道。 镜昭月回道:“不瞒小兄弟,在下远游数年,这才回庄子里一日而已。” 小雨闻言,锁眉,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远游去了?多少年了!” “六年多了。”镜昭月抿了一口茶,歉意而笑。 “那你这甩手掌柜当得可以啊!”小雨由衷佩服,忍不住调侃道。 “你这毛头小子,不得无礼。”老钱头在身后皱眉呵斥小雨道。 镜昭月摆了摆手,头也不回,淡淡说道:“老钱叔,无妨,事实便是如此,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小雨这才回过神来,眼前这年轻的家伙可是魔教教主镜昭月啊,自己这般调侃他确实有些无礼,要是个脾气不好相与的,只怕自己早被揍了,倒是这个镜昭月性子恬淡温润,不像是个教主,还蛮好相处的。 “教中事务这些年托付于大长老文近春手上,知守堂六长老祁关做辅,教中事务多是他们二人打理,不知教中近况如何?小雨兄弟可知一二?”镜昭月抱拳施礼,对着小雨问道。 小雨摆了摆手,回道:“镜教主不必客气,你们玄天教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眼下就知道文近春四处抓孩子练功,这冬行山一代闹抓小孩子鬼,便是那文近春搞得鬼。至于祁老先生吧,应该是那日我们上山讨要公道,他才发现文近春的端倪,可我昨日上山刺探消息之时,他已经中了软劲散的毒,被关在屋子里了。” 镜昭月闻言,心下暗道:莫不是文近春偷了自己藏在阁楼上的《丹婴功》功法,丹婴功用于修炼内功有奇效,可其修炼必须以童男童女的血为药引,他派人四处抓孩子,极有可能便是如此。至于祁关此人为什正直,文近春要想成为掌教,必然困住祁关。听这小兄弟所言,祁关目前性命确实无忧,毕竟除了几大长老不受他调遣,教中其他人几乎都在他的管辖之内,文近春想要服众,必然要先让祁关低头。 这时候,外面又落尽来几只信鸽,老钱头见状,急忙上去抓了,一一取了脚上的书信,放了鸽子,奔将到了镜昭月面前,将好几卷信递了上去。 镜昭月一一打开了看了,乃是祁关大弟子钟子云送下来的书信,几卷信上交代了所有事情:‘一是文近春囚禁祁关,逼祁关让执剑堂的人听候他的调遣,文近春准备全力上位。二是北边传来海平川带人覆灭十大剑宗之一的羽宗,之后,海平川一家被临近的几个剑宗的的人囚禁,急需营救。三是刀家寨众人在棋狂封弈弟子小雨的带领之下,抓了两个执事,杀了七长老陈长西。起因是文近春让陈长西和两位执事为他在山下掳孩子上山,供他练功,其中两个孩子便是小雨之妹,刀家寨寨主之弟。再者,昨日文近春派几位长老刺杀他们未果。四是有人冒充季如歌,打着要加入玄天教的名头,四处给玄天教抹黑。五是祁长老已经让小雨兄弟送口信到锦湖山庄......’落款是执剑堂钟子云。 小雨见镜昭月专心看信,并未打搅。 待镜昭月看完那几小卷书信,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对着老钱头吩咐道:“钱叔,麻烦你给上山回个信,就写‘已回,等。’三个字。” 老钱头闻言,转身去了。 镜昭月对着小雨问道:“小雨兄弟,山上来信了,我已知晓全部事情,不知你昨日可是在凤吟湖上遭遇的刺客?” 小雨闻言,惊得长了起来,手中剑一拔,作防御状,皱眉道:“怎么,镜教主也要杀人灭口。” 镜昭月并未起身,只微微抱拳,道:“小雨兄弟,还请安坐,不必惶恐,昨日派人刺杀你们的乃是我教大长老的手笔,和在下并无关系,我教中之事,眼下你是再清楚不过的。还请你放心,我自然不会为大长老撑腰。祁长老已经佯装顺应文近春,让他的大弟子钟子云全权掌握知守堂。此书信便是钟子云送下来的。至于你和刀家寨要的公道,在下在此向你承诺,且等上半月,待我教中反众尽现,我自会亲自清理门户,到时候必将文近春交由你和刀家寨的弟兄处理,我绝不袒护。你看如何?” 第373章 且等来日(9) 小雨皱了皱眉头,回道:“镜教主,你这让我们等上半月多少有些为难人了,我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们昨前日在凤吟湖上遭遇了刺客,该是你玄天教人吧?” 镜昭月闻言,皱了皱眉头,对着小雨说道:“等等,小兄弟,你说你是昨前日在凤吟湖遇到的刺客?” 小雨皱眉,点了点头,心道这魔教教主怕不是不记日子的人。 镜昭月转头看了看老钱头,嘀咕道:“不是昨日回的山庄吗?” 老钱头弯腰恭敬道:“回公子爷,你记差了一日,我们是昨前日途径的凤吟湖,昨日在庄子里睡了大懒觉,昨儿个中午才起来的,下午收拾了屋子,你倒是忘记了今日已经三月十二了。” 镜昭月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一拍自己脑门,恍然道:“哦,对了,今天还才是早上,确实是我记差了。” 镜昭月这才又看着小雨,微微一笑,说道:“不好意思,这几日奔波回来,难得清闲,倒是记错了日子,见笑见笑。” 小雨摆了摆手,“无妨,无妨。” “那日我在湖边看那几个黑衣人的武功路数,倒确实像是我教中几个长老的武功。”镜昭月说道。 小雨抱拳回道:“这就对了,谁也保不准文近春会再派人袭击刀家寨,刀家寨和玄天教比起来,可禁不起你们的人围攻。若是等上半月,只怕刀家寨都没了。” 镜昭月听了,皱了皱眉头,心道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文近春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名声,极有可能派人剿灭刀家寨。倒是海平川那一边,只怕他不会派人去救,毕竟海平川乃是祁关好友,救了海平川,对于他掌管玄天教反倒是一大忧患。 老钱头听了两人的对话,这才又摸出了适才公子爷交到自己手里的玉佩,轻轻的放在了镜昭月身侧的茶几之上。 镜昭月见状,原本担忧的神色瞬间松懈了下来,微微笑道:“幸好有老钱叔在身边提醒!祁长老真意原来如此,果然考虑得周全!”镜昭月随即把玉佩往小雨面前一推,继续道:“难怪祁长老要让你多跑一趟,用意在此。” 小雨瞅了瞅桌上祁关的玉佩,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问道:“镜教主,难道这玉佩能帮我们抵挡刺杀不成?” 镜昭月点了点头,称赞道:“小雨兄弟看得透彻,祁长老正是此意。”镜昭月说完,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刀家寨乃是一个寨子,少说也有上百号人,文近春自然不会再派人来刺杀你们,而是会派教众围剿你们。至于派何许人来,祁长老掌控我玄天教的知守堂,自然得是祁长老手下的人。你收下这枚玉佩,若山上真派人来围剿刀家寨,你只管拿出这枚祁长老的玉佩即可,他们见了必然退兵。” 小雨会意,收了玉佩放在内囊放好,倒是这祁关这老家伙算盘打得好,想必他早就想好了用这玉佩帮刀家寨的忙,可他为了给这镜昭月报个平安,非要自己跑一趟。小雨想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头,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下,然后起身,抓起自己手边的配剑,对着镜昭月抱了抱拳,“多谢,这就走。” 镜昭月跟着起身,对着小雨抱拳,“我待昨前日几个长老行刺于你们几人道歉,日后自当绑了文近春交给小兄弟处置。” 小雨扬了扬手,回道:“镜教主若是一言九鼎,等半月之后,你们绑了文近春送去刀家寨即可。” 镜昭月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小雨和镜昭月走在后面,老钱头在前面引路,准备送小雨出庄子去。 途径庄内锦湖边上,三人瞅着钱多多和妗子正在湖边用木剑比试剑法。 “妗子,你这招‘闲云游鹤’出剑低了一点,应该再往上抬,这样就能刺中我的大腿‘伏兔’穴了,来我们再来比过。”钱多多手里拿着一根木剑,抬手出剑,翻身一刺,提点妗子看个仔细。 妗子闻言,照做了一次,钱多多称赞道:“妗子,你也太聪明了,以前老爹教我这招的时候,我可是学了几遍才会,想不到你只看了一次,便能完全使出来了。” 妗子乖巧回道:“谢谢姐姐夸奖。” 钱多多笑着回道:“那我们再比过?” 妗子手里拿着木剑,回道:“谢谢姐姐赐教。” 两个小姑娘又在湖边阁楼上比划起剑法来。 镜昭月驻足,瞅了瞅不远处两个丫头比剑,倒是有模有样的,让他想起了当日凤吟湖上,眼前小雨兄弟的那剑法,于是镜昭月转头对着小雨说道:“小兄弟,你们那日凤吟湖上的打斗我瞅见了,你的剑法不错。听说你是棋狂封弈老先生的弟子,可我看你那日用的剑法可不是天元四子剑的招式。” 没等小雨回答,镜昭月继续道:“那日三个黑衣人我只能看出其武功和我玄天教类似,却不能确认。倒是小兄弟的一手快剑,使得出神入化,瞅着是快剑的路子,让我不免技痒,想和你切磋切磋。” 小雨闻言,正好想看看这魔教教主的本事如何,江湖传闻武功盖世,可这般年纪,如何能做到武功盖世?既然他有心切磋,也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自己和这魔教教主到底差了多少本事? “不瞒镜教主,那日我使的剑法乃是得于另一个老先生的赐教,其剑法唤作云剑诀,我习得十八式剑招,十四式剑诀,并未学全。”小雨回道,“早闻镜教主武功卓绝,既然镜教主不吝赐教,小雨自然愿意学习学习。”小雨心里却想着,你这魔教教主长得白嫩,不知是不是真有那武功盖世的本事,今日试试也无妨。 小雨此番托大,倒有些瞧不起魔教教主的意思了。 镜昭月闻言,微笑道:“赐教不敢,切磋当是,小雨兄弟,请。” 锦湖畔,假山阁楼一侧,水车边上。 阁楼上两个丫头早已停了比试,小丫头妗子趴在阁楼围栏上,看着底下两个大哥哥准备比试,凑热闹。 大丫头钱多多则是与老钱头一起站在阁楼边上,分别站在两边角落处,手里各自端了一竹撮箕梨花花瓣准备从楼上抛下。 底下小雨和季如歌隔了丈许,两人手里握着的正是两个小姑娘适才用的木剑。 他们不比招式,只比快剑,比谁的剑更快!比谁能在楼上落下的梨花落尽底面之前,用剑刺穿的更多。 “准备好了!”老钱头一声呼喝之后,喊道“洒!!!” 钱多多和老钱头手里的梨花一并从楼上洒落下去。 霎时间,小雨和镜昭月两人在梨花之中挥舞着剑,招式不论,快剑如影。 等梨花悉数落地,两人站在花地之上。 一人使的乃是剑圣独孤诣的传奇剑术云剑诀,只是他未学全,最快的九招,都还没成学。 一人使的乃是玄天教镇教秘笈清玄秘笈的第六剑章的剑术,已经炉火纯青。 小雨的木剑之上穿了七叶花瓣,固然,知雨客的剑快在能穿六滴雨,花瓣落得慢些,七瓣!对于小雨来说已经是极限。 小雨的瞳孔缩了一下,眼神随即失落了一下,最后释然。 “名不虚传,佩服,后会有期。”小雨对着镜昭月抱拳,随后迈开步子,捡起立在一侧篱笆边上的配剑,转身离开了锦湖山庄。 “老钱叔,送送。”镜昭月微微一笑,脸上无得意之意,倒是对着小雨多了几分敬佩。 “多谢老先生,不用送了。”小雨走出十几步,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看着镜昭月试探性的再问道,“日后有机会,咱们再比一场剑如何?” 镜昭月笑着点了点头,“甚好。” 小雨这才头也不回的去了。 两人看着小雨离开的背影,老钱头叹道:“一剑七穿,只比公子爷少了一叶花瓣,这小子内力还不行,若是有个几十年内力修为,那可了不得咯!” ...... (诚谢以往诸位大大们的收藏,订阅,票票和推荐,万分感激。还是日常求收完本解封老书《沉潭棺》,感谢感谢。) 第374章 送归(1) 出了锦湖山庄,小雨施展轻功越过沼泽地,约莫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他到了林子边水栈头,站立良久,才缓缓呼吸匀称,他转头看向锦湖山庄。 心下暗道:自己原本已经是仗着《残剑十八式》、《棋灵步》、《错骨易容功》成了江湖闻名的季如歌,如今加上封弈师父传授的《天元四子剑》的武功又上升了不少,后得益于剑圣老人家指点,将《残剑十八式》的本家武学《云剑诀》又学了十四式口诀,剑法上的造诣更上一层了,料想剑法一道也该是一等一的高手,可今日一比,才发现原来自己本事还不算一等一的。那镜昭月瞅着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其人武功造诣却已经如此之高,倒是自己看轻别人了。内力一层实在弱了些,得练练了。日后若是有机会,再和他比一场,倒不是真要分个高低,而是单纯的技痒、惺惺相惜罢了。 小雨下意识想了想当初封弈交给的自己的另外两门武学,一门是《流云弹指散手功》,另一门便是那修习内功的《坐望功》,修习《流云弹指散手功》的基础便是要先修习内功,否则始终是花架子,有气无力,弹射出去的棋子,伤不了人。得学内功才行,等回去找师兄借过《坐望功》的拓本来练练,否则成不来高手。 “驾!”扬鞭策马,小雨往小冬行山疾驰而去。 这一路,他已经打算好了,他要先到镇子边上的梨花市集上去一趟。 为的不是别的,只因梨花集上的山行酒家还有扁担要拿。 这一路上,他已经盘算好了,把祁关的玉佩送到刀家寨,以保寨子平安即可。刀寨主寨里的兄弟们便等着四月初,镜昭月和那祁关肃清冬行山上玄天教内乱,自然将那文近春绑下山来,交到寨子中,由他们自行处置。 如此从今日三月十二起,他们便闲下来了,离四月初尚且有一段时间,不妨先把萧潇这丫头送回去,至于江湖上流传季如歌又四处折腾,这个倒是不着急去看看那假货长什么样。眼下着急的是几大剑宗也知道了羽宗被灭门的事情,先要召开清明剑会,而后才是五月的武林大会,离珞和卫老自然要赶回去参加十大剑宗住持的清明剑会的。他呢,则是和师兄先送了萧潇回家,再折返墨韵山对弈谷,看看师父封弈有何指示。 记得多年前老头子和袁师父落定在大龟山何家村,成天偷鸡摸狗的拉扯大自己,最后给了自己寂灭剑,无非就是让自己挣钱养活他们,如今不差钱了,下一个三年,他便已经二十四了,没那精力再去七层楼捞上一大笔了。 去年一出江湖,接了七层楼的几个大手笔,稳稳的赚了一大笔,除了赈灾的钱,还剩了不少。年末一回大龟山,他已经留够了银票给家里两个糟老头子,足够重新置办一个新家,也够他们颐养天年了。至于两个糟老头子说好的媳妇小芳嘛!没了!得自己重新找。 这不,两个老家伙让自己跟着师兄再回江湖转悠转悠,便是让自己早些带个媳妇回去,说是闲得出个鸟儿来,得早些弄个小孙子给他们两养着玩儿。 得,自己要真找个媳妇弄个孩子出来,可不能让家里两个糟老头子养,自己这一身坑蒙拐骗的本事,可不都是他两个老混球教出来的,以后自己要是有了儿子,保准得让孩子离他们远些,可别教坏了去。 小雨皱眉,一拍脑门儿,皱眉嘀咕道:“媳妇儿都八字还没一撇,还想着儿子了,我这怕不是在犯糊涂。” 想到这里,小雨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和珞珞在墨韵山绝谷底下抓螃蟹时候的无忧无虑起来...... 午时初。 梨花集,山行酒家。 瘦干的掌柜依旧在柜台打盹儿,温三在端酒上菜,小雨勒马而停,将马拴在了酒家一侧的马桩子上。 小雨迈开步子走了进去,温三一眼认出了小雨,忙上前打招呼,问道:“小兄弟,你可算回来了,你哥呢?你们的妹妹找着了吗?” 小雨回道:“多谢小哥关心,我们的妹妹找着了,我哥陪着在村口呢,这就走。” “哟,板栗湾走丢的孩子,你们还真给找回来了?那可是鬼闹的,你们撞上鬼了?”温三闻言,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对着小雨竖起大拇指,连珠炮似的问道。 “可不是嘛,这一晃这么多天去了,我和我哥好找,跑遍了这十里八乡,总算找着了。只是不是鬼闹的,而是人闹的。”小雨指了指对面有两个雪峰并立的冬行山,撇嘴道:“山上的鬼闹的,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妹妹救出来。” 温三看了看对面的冬行山,心下会意,知道那事玄天教的地盘,不敢多做议论,只赔笑道:“小兄弟好本事,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至于你的房间,店里一直给你留着呢,钥匙在掌柜哪儿。” 小雨抱拳谢道:“那有劳小哥了。” 不远处大掌柜瞅着温三和客人聊起来了,喊道:“温三儿,传菜去!” “好勒!这就去。”温三回了掌柜的。 随后,温三回小雨道: “客气,应该的。我这还有事情要忙,你自个儿招呼自己啊。” 小雨点了点头,自己去掌柜的那里要了楼上七号房的钥匙,顾自去取自己装了寂灭剑的扁担去了。幸好之前走的时候留在掌柜这里的押金多,不然这房间真要租出去了,自己可不好进别人的房间上横梁取东西。 取了扁担,小雨便去掌柜的哪里寒暄了几句,扣了这些天来的一共的房钱,尚有余钱,小雨让掌柜不用退了,备几个小菜,凑活一顿午饭就行。 吃了再赶路回刀家寨不迟。 ...... 刀家寨中。 卫长吟和离珞被安排在偏院休息,刀青青备了午饭和众人吃过,席间聊得多是本地风俗民情,大家都心知肚明,都是在静等小雨回来而已。 刀家寨东侧毗邻明水横江,生有古榕黄柏之类的大树,乃是刀家寨借助天险不设防的一侧,萧潇闲着没事儿做带着大壮出来玩。 两人一大一小,大壮如一头蛮牛,萧潇则是走在牛前面的小丫头。 第375章 送归(2) 他们一起在林子里找覆盆莓吃,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老道士,正是黄道灵。 萧潇知道大壮乃是黄道灵的儿子叫做黄梁,可她习惯了叫他大壮,而黄梁也习惯了被她叫做大壮。 大壮憨厚老实的蹲在萧潇一侧,摊开了一张蒸锅一样大的手掌,任凭一侧小女孩摘了覆盆莓放在他的掌心,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那些在他眼里细如蚊蝇的红果子从指缝掉落了。 在他心里,眼前小姑娘是第一个不叫他畜生的,也是在他身受毒打之后,第一个对他好的人。 至于站在远处瞅着的那个老道士,他知道叫爹,也知道这个老道士每搁几个月就会来冬行山看他,都会带一堆好吃的糕点和鸡腿来给他。可这个老道士没有在他受伤的时候出现过,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爹究竟是何物?在他心里,总觉着这个小丫头才是最好的。 萧潇扬了扬手,示意大壮吃了,大壮憋嘴愣了愣,原来丫头摘了这么久,都是给自己吃的,随即摇了摇头,嘴里咿呀咿呀的嘟囔,看样子是要倒萧潇吃。 萧潇会意,皱眉指了指不远处一大簇结满了果儿的覆盆子,嘀咕道:“别囔囔,叫你吃你就吃,我是大姐大,你是小弟,听话,快吃!” 大壮傻呵呵的乐了乐,笑着展开大口,这才一口吃了掌心的一把小丫头精心摘出来的果儿。 “就你食肠宽大,所以才给你吃这么多,要不然你能吃个啥味儿?这好东西,吃不出来味道,保准是糟践了。”萧潇一边继续蹲着摘覆盆莓,一边嘀咕。 话没说完,抬头一看,才发现大壮还是一咕噜吞了覆盆莓,根本没嚼两口。 萧潇皱眉道:“啥味儿啊?好吃不?” 大壮闻言,锁眉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啥味道,随即吃力的从牙缝中挤出他脑子里为数不多的两个字“好吃!” 萧潇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嘀咕道:“到底还是糟践了。” 老道士黄道灵瞅着这一幕,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明明是自个儿亲儿子,这时候搞得跟那丫头才是他爹一样,自己说话还没那丫头好使,可又时刻担心大壮发病,只得屁颠屁颠跟着,一有事情,自己也好上去给他喂药丸。 药丸还是自己上次进山花了几千两银票才从那二长老手里买来的,一直留着,为的就是防着儿子和自己在一块的时候犯病。 也正因为有这几枚药丸,足够大壮在山下多呆些日子,他才同意暂时不带着大壮离开刀家寨的要求。 毕竟,在山里给人当看门狗不好受,他也想自家儿子多谢快乐的日子,少受些罪。 黄道灵心里看着远处那丫头和自己傻儿子乐呵呵的笑容,心下也欣慰,自己每次和儿子见面,也没见儿子笑得这么开心过。只可惜,儿子先天有疾,离不得那冬行山,而自己则是四处凑钱给二长老,为得就是希望二长老的药能保住儿子的命,给人当看门的也罢,傻是傻了点,活着总是好的。 黄道灵微微笑了笑,想起了妻子活着时候的模样,眼神里充满以往时候的憧憬,可惜妻子难产没能活,眼前这傻儿子便成了他活着的唯一希望。 萧潇又给大壮摘了一大把覆盆莓,让大壮给站在不远处的老道士送过去,毕竟是大壮爹,给他吃点无所谓。 大壮这才起身给他爹黄道灵送了一把过去,黄道灵皱眉问道:“给爹的?” 大壮傻乎乎的点了点头。 黄道灵这才从大壮手里捻了一颗送进嘴里,仿佛吃了仙药一般,感动得热泪盈眶。 “孩子,你也吃,你也吃。”黄道灵含泪抬了抬大壮的手,让他吃。 大壮瞅着这老道士咋哭了呢,有些不明所以,傻乎乎的将手里的覆盆莓一股脑送进嘴里,囫囵吞了,又转身蹲萧潇那儿去了,乖巧的摊开手,让萧潇继续摘覆盆莓。 萧潇一边摘野果子,一边转头瞥了一眼始终守着他们两个的黄道灵,心下不是很喜欢这老道士,忒财迷了些,单是忽悠几个寨中兄弟算命就坑了人家好些银子,吃人家的住人家的,也不见付钱,准是个不讨喜的家伙。 萧潇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怀里刘伯临别时候送自己的一百两银票,可别被这老财迷诓骗了去,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衣服内囊,没有破洞,这才放心了许多。...... 小雨从山行酒家出来,牵了马,这才往刀家寨赶路回去。 等到了横江边上的铁索桥处,他下马而行,牵马而去,牵马上了桥,才想到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因为大壮的病需要在冬行山上寻棋医孔阁,之前上山,他还有想起过,这一趟忙活下来,竟然将这事儿忘记了。 小雨一拍自己脑门儿,皱了皱眉头,自己总不能再回一趟冬行山吧?这一来一回,得又是两天,没法了,只能让黄道灵带大壮回去。 守寨的小厮瞅见了是小雨,急忙开了寨门,罗管家亲自领着小雨去了议事堂。 这时候,刀寨主和三当家等都在议事堂等候,卫长吟和离珞几人也都过来了。唯独黄道灵、大壮、萧潇三人未回,说是去东边玩去了,已经派人去叫了,用不多时候,就该回来了。 小雨将祁关的玉佩递给了刀青青,向刀青青说明了他此行的全部过程,也转述了祁关给他们的交代,让他们只管扣押着两个执事,若是有玄天教的人来征讨寨子,便用此玉佩,即可退敌。 刀青青对小雨深信不疑,自然接了玉佩,感激不尽。 小雨也和卫长吟商议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卫长吟一一应下。 一是小雨和俞流飞将西行送萧潇回她嘴里常念叨的舅舅家去。 二是卫老先生和离珞一行回庐山复命。 三是黄道灵带大壮回冬行山治病。 四便是刀家寨暂且等上半月,等着山上的消息,到时候,自然有祁关绑了文近春送到寨子里之时。 如此安排,大家都应了。 到次日,三月十三晨,便是离别之际。 只是离珞不想和小雨又分开,皱着眉头,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小雨,不好明说。一侧安凝、周小艺、卫老都已经上马准备离开,离珞还傻傻站着,看着还在冲着她挥手的小雨。 少男少女心思细腻,小雨看出了离珞的忧思,临别时候,对着离珞喊道:等和师兄回了对弈谷请示师父之后,就去他们庐山做客,去看看她去。 离珞闻言,笑逐颜开,这才翻身上马,别了。 第376章 送归(3) 刀家寨铁索桥头,送别了离珞和卫老先生几人,也是小雨和刀家寨一行离别之时。 刀青青领着三当家刀呈焕、管家罗从英、罗侍卫长几人在桥头送别他们。 大壮死活不愿意跟着黄道灵走,非要和萧潇一起,黄道灵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先跟着小雨一行出了这寨子,等到了镇上再想办法去。 俞流飞、小雨、黄道灵、萧潇、大壮,一共五人站在林子边上,刀青青一行人站在桥上,相互道别。 刀青青早已吩咐了下人备了薄酒,临别桥头,众人端酒。 刀青青对小雨道:“小雨兄弟,还有流飞兄弟,我看得出来,你们从来没有轻视我是个女子,依旧把我当成寨主看待,这些日子多谢两位为我弟弟找出了杀他的凶手,也多谢小雨兄弟昨前日还为我寨子跑 一趟冬行山,这些日子,承蒙你照顾,我敬你一杯。” 小雨闻言,也从端酒小厮的托盘里端了一杯饮了,回道:“这世道看轻女子,我和师兄都不是那般世俗眼界低下之人,寨主乃是女中豪杰,我们自当相帮。” 刀青青抱拳再端杯道:“大恩不言谢,只要你和流飞兄弟途径此地,我们夹道欢迎。略备薄礼,还请你们笑纳!”刀青青说完,招手向后面的小厮。 后面一个小厮端了一盘盖了红布的托盘上前,刀青青撤了红布,是一大盘白裹裹的银子,整整齐齐,少说也有几百两。 小雨皱眉,初时还以为那托盘里面也是端的酒水,这时候看了,才明白原是白银。 没等小雨开口,他身后的黄道灵倒是笑嘻嘻的冲了出去,准备去端那一盘银子,可伸手过去,才发现自己已经僭越到了小雨前面,忘了主次,这才不好意思的把手在身上擦了几下,悻悻的退了回去。 小雨皱眉,瞥了一眼这黄道灵,暗骂这老骗子还真是个财迷,也不知道一天骗这么多钱干啥?养儿子?这大壮吃住都在玄天教,用不着吧! 小雨伸手端了一杯酒,对着刀青青皱眉微怒道:“刀寨主,我们帮你不为钱财,师父让我们行走江湖是为了行侠仗义!这黄白之物,还请你收回去!” 刀青青连连摇头,“还请你一定收下,也好作为赶路的盘缠!” 小雨也不推辞,伸手抓了一锭最小的,约莫五两左右的银子,随即笑道:“盘缠有了,其他的还请你收回去!若是再要塞给我们,那我便视诸位兄弟为路人!以后绝不踏进你刀家寨半步!” 刀青青和刀呈焕见小雨如此决绝,只得让小厮将银子收了下去。 “如此,佩服佩服,小雨兄弟,流飞兄弟,那你们以后再路过黔州,一定记得来刀家寨找我们喝酒!诸位,就此别过!”刀青青说完,领着刀呈焕端起酒杯,再敬众人。 这时候只听得黄道灵在小雨身后碎碎念‘可惜了,可惜了啊’。 小雨懒怠理会这招摇撞骗的老道士,只催促他们端酒道别。 小雨、俞流飞、黄道灵也都伸手拿了酒杯,众人一饮而尽。 “就此别过!”小雨将杯子放了回去,领着几人抱拳回礼。 “诸位,不用送了!”小雨将自己的老扁担绑好在马背上,自己翻身上马,对着刀青青抱拳喊道:“就此别过。” 萧潇不会骑马,坐在流飞一匹马上,小雨和黄道灵则是一人一匹快马,至于大壮,身形魁梧高大得紧,马儿在他面前跟一条小狗似的,要真骑上去,得压死了马不成,只能让他在后面跟着跑。 在刀青青众人的目送之下,小雨一行入了林间马道,一路赶路往冬行山走。 好在萧潇的舅舅家也在黔州西北侧,正好途径冬行山前山,这样一来,就不愁大壮不跟着回冬行山了。 时至三月十三晚间,他们赶路已经到了冬行山脚下的藜芦镇上。 他们在藜芦镇上找了一个有院子的酒家,众人都住一个大院里,也好有个照应。 众人准备今夜就在镇上住下,明早一早再别。 一来是大壮因为萧潇在,不愿意跟着黄道灵上山,二来是住上一宿,也好让萧潇和大壮多呆些时候,两人在一块都像是孩子,一块玩得开心。 小雨和流飞准备带着萧潇起早便走,免得大壮跟上来,不愿意回山上去了,影响了他的病情。 夜间,众人用过晚膳,各人住了房间睡下。 等月亮刚出之时,流飞和大壮房间已经睡得是鼾声四起。 小雨还刚刚默念了一遍云剑诀的十四道剑诀,正准备入睡之时,却听得窗外有人轻轻敲动了几下。 “小雨兄弟,可睡下了?”正是黄道灵在敲小雨窗户,他小声询问小雨说道。 小雨轻声回道:“刚要睡下,黄道长有事?”小雨心里对这个老道士不是很待见。 又听得黄道灵小声道:“今夜月明,老道士还请小雨兄弟出来赏月,也有件事情求小雨兄弟帮忙。” 小雨还未宽衣,不用说,他也知道黄道灵则是打算让他早些带着萧潇打早离开,免得大壮见了萧潇,不跟着回山上去了。 小雨心下有些淡淡的愁思,许是挂念离珞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不怎么睡的下,索性还是轻轻推门往院子里去。 他们二人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凳子上,中间是一张大石头圆桌,桌上备了些卤牛肉和小菜,两壶酒、两副碗筷。 小雨瞅这架势,这老道士要和自己喝一点儿。 小雨不喜喝酒,可这今夜月明,朗朗星空,吃点宵夜喝点酒,也算惬意,便坐下了。 黄道灵为他斟酒一杯,自己也倒上,黄道灵端酒敬小雨道:“小雨兄弟,多谢你体谅我儿子,让他回山上去治病。” 两人这刚喝上,殊不知院中萧潇这小丫头的房间里,小丫头也还没睡着,毕竟她的左右都是两个鼾声四起的家伙,不好入睡,听得外面有动静,有听老道士说大壮有病,好奇的翻身而起,悄悄的趴在了自己屋子窗前,打算偷听他们要说个啥。 (非常感谢几位大大的月票,推荐票,打赏,感激涕零!感谢!然后还是礼貌推下自己的解封老书《沉潭棺》。) 第377章 送归(4) 只听得老道士又给小雨满了一杯酒,自己也满了一杯,端了起来,对着小雨敬了一下,继续说道:“小雨兄弟,贫道在刀家寨对你怀恨在心、对你不敬,老朽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黄道灵说完,一饮而尽。 小雨确实对着老道士有些不满,一天坑蒙拐骗就算了,还想置他们于死地,如今这老道士对着自己毕恭毕敬的,小雨微微一笑,也不饮酒,只听他继续说话,自己不做声。 黄道灵将小雨噙着一脸微笑,也不搭话,知道小雨还对自己不满,可萧潇那小丫头片子若是不答应早些时候离开,自己儿子若是醒了,根本不会跟着自己回山上的。 “小雨兄弟,来来来,我再进你一杯。”黄道灵又给自己满上,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看着他手边还没喝的酒,对着小雨问道:“小雨兄弟,你这是?” 小雨摇摇头,嘀咕道:“黄道长,在下不太会喝酒,多喝易醉还请见谅。” 黄道灵闻言,只得悻悻收回了手,自己端酒,再敬小雨道:“我不知小雨兄弟酒量,还劝酒,那我自罚一杯。”黄道灵再次一饮而尽,随后对着小雨抱拳道:“小雨兄弟聪慧过人,想必也已经猜到了我所谓何事了,不知你可否答应?” 小雨皱了皱眉头,那大壮虽然憨傻了些,可也不至于非要送上山去受那当畜生的罪啊。于是皱眉问道:“你知道你儿子在山上都受了什么罪吗?你真要把他送回玄天教去?” 黄道灵闻言,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回道:“小雨兄弟,你有所不知,我这儿子先天有体格粗壮之症,如今长成了这般模样,倒是不会再继续长了,可他那骨骼生了一种怪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剧痛难忍,气息不畅。他能活到现在全然是靠冬行山上的玄天教的二长老方为他压制着病痛,也只有那冬行山后山的雪迎花作为药引,才有法子压制他的病症。若是不送回去,我这身上的备用药都用完之后,只怕他坚持不了一个月。 我知道,自从那知守堂长老祁长老今年不怎么管事之后,他常常被带到后山去陪那文近春练功,被打得不成人样,他也成了他们看门的畜生。可没有法子根治他的病,我也只能和玄天教的人做交易,让大壮留在山上给他们看门。 如此一来,他们才愿意给他用那珍贵的雪迎花做药引,也才能保住他的命啊!” 黄道灵说完,眼泪盈盈的起身,对着小雨跪了下去,说道:“小雨兄弟,老朽之前冒犯过你,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还请你明早一定带萧潇小姑娘早些走,免得我儿子见了那丫头,就不愿意跟我回山上去了。” 小雨瞅着这老道士真情实意的,脸上挂不住,急忙起身走过去,伸手将之扶了起来,“黄道长,你别这样,你先坐下!你先坐下,咱们好好说。” 黄道灵长跪不起,嘴里说道:“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这孩子是我的命,我老婆死的时候,我答应过他,一定要照顾好他,可现在,我只能维系他活着!我求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糟老头子吧,救救我的孩子。” 小雨违拗不过他,瞅他说得真切,只得皱眉回道:“你先起来,我答应你了!” “真的?不反悔?”老道士这才挺直腰杆,依旧跪着问道。 “真的,反悔!”小雨回道。 黄道灵这才缓缓起身,邀请小雨坐下,又端起酒杯来,对着小雨恭敬拜道:“多谢小雨兄弟了。” 小雨无可奈何,这才和他一起举杯喝下,“不过,要我这样做也可以,你得把你成天算命诓骗百姓的钱给我分一些!”小雨瞅着这老道士来气,索性坑他一把,反正这老道士一天到晚坑蒙拐骗的,不知道骗了多少人的钱财,坑他一笔,也算是为民做好事了。 黄道灵闻言,一怔,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随即从怀里摸了一袋子碎银子,恭敬的放在了小雨手边,回道:“小雨兄弟,我身上的银子就这么多了。” 小雨见状,笑嘻嘻的拿起那一小袋子银子,打开,将里面的银票拿了出来,数了数,一共才两张一百两的,还有些碎银子,加起来不过二十几两银子,小雨原本笑嘻嘻的脸上一下子扒拉了下去,撇嘴不满道:“黄道长,你这第一天行走江湖?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你敢说你就只骗了这么点点钱?我可是听萧潇说你这几日在寨子里没少帮兄弟们算命啊!” 黄道灵闻言,一脸着急的模样,老实巴交回小雨道:“小雨兄弟,寨子里的弟兄们,都没啥钱,我这两百多两银子,还得算上做法事的,遣散了我的几个道友,所剩就这么多了。你想要多少银子,你说个数,等老朽过段时间赚了银子,定当为你奉上。” 那边萧潇在窗户边上偷听,心里偷偷乐,心道:这老道士一天骗钱,没想到到头来还是给小雨哥哥做了嫁衣,小雨哥哥果然聪慧过人。可是要我早上不去和大壮道别就走,还真有些舍不得,可要是等大壮醒了再走吧,大壮指定不愿意回那山上去了。哎.....真个难为人..... 外面石桌上,小雨听了黄道灵的话,皱了皱眉头,抓起筷子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嘀咕道:“你老人家当初在庐山脚下的时候随手一骗,就坑了人家那么多银子,我可不相信你手上就这么点钱,看来黄道长不是成心想和我合作啊!”小雨吃完肉,抿了一口酒,佯装无奈的摇着脑袋。 黄道灵闻言,急了,忙又对着小雨跪了下去,说道:“小雨兄弟,老朽家里和身上加起来真的只有这么些银子了,若有欺瞒,不得好死!小雨兄弟,你若真相要银子,那刀寨主给你的,你为何不收?” “江湖道义!”小雨撇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什么是江湖道义。你少来这套,你起来说!” 黄道灵还是跪着,只得着急道:“那你说个数,我凑齐了一定给你!我儿子送上山去治病,答应了山上二长老,不仅他要留下来给他们看门,还要每个月给他们送五百两银子!老朽上个月才交了钱,这个月还没赚够五百两!也就你手上那么多了,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若是你真要银子,你说个数,我给你写个借条,老朽慢慢攒钱给你如何?” 小雨闻言,大为震惊,原来这老道士之所以这么贪财,全是因为为了给自己儿子治病!倒是自己误会他了。 父母之恩,何其沉重!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小雨急忙将他扶了起来,假装悻悻的摆了摆手,歉意的确认问道:“黄道长,你坐下说,你平时骗了那么多银子干啥去了?” “交上山去了,每月五百两,按时交的。”黄道灵急的老泪纵横,行走江湖时候,他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可儿子是他的软肋,实在没法了。 小雨看着老道士不像是装出来的,这才将手里的钱袋子推还了给他,脸上一副无所谓的笑容也渐渐凝结,淡淡回道:“不用了,这些银子还给你,身上还有几百两备用的,也给你了。明早我会给萧潇丫头讲这事的,我们带她一早就走。”小雨说完,缓缓从怀里摸了自己钱袋子,将里面七八张留着回去给封弈师父买酒的银票拿了出来,自己留了两张,其他的全部给了黄道灵。 屋子里面的萧潇听到这里,推门就奔将出来,跑到了他们的石桌子前,直接把自己怀里那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摸了出来,像个小大人一般,一把拍在了桌子上,对着黄道灵说道:“我这一张也给你了!” 小雨瞅着这丫头还没睡,感情是在偷听他两说话呢,这丫头片子倒是耿直。小雨顺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询问她道:“丫头,我们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嗯,明早咱们打早就走,悄悄的!”萧潇懂事的点了点小脑袋,回道。 “多谢萧姑娘,多谢小雨兄弟!”黄道灵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又要下跪。 小雨急忙起身,拉着萧潇转身回房间去,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小声嘀咕道:“又来这套,别跪了,早些洗洗睡吧!” 黄道灵看着一大一小潇洒的身影,抹了一把眼泪,恭敬的给小雨两人拜了一拜,瞅着那瘦削的背影,似乎伸手抹了一把眼睛...... “小雨哥哥,你怎么了...” “没事儿!这大晚上的,虫子多!眼睛里进小虫子了,我自己揉揉就行!丫头,你回去睡去,明儿早我叫你起床。” “哦...小雨哥哥,要我帮你吹吹眼睛吗?” “没事儿,没事儿,不用,不用吹。” “小雨哥哥,你的房间在那边儿!” “哦...我知道,我这不送你回屋子嘛!” “可我的屋子在中间啊!......” “闭嘴...” ....... 第378章 送归(5) 次日,三月十四晨。 天色正鱼肚白的时候,小雨三人收拾好了东西,到前院柜台付了所有的房钱,便匆匆离开了。 值更的小二哥问几人道:“几位客官,你们这就走?” 小雨点了点头。 小二哥忙揉了揉睡眼,说道:“这点儿膳房还没熬好粥,几位要不等等再用早饭?” 小雨摇了摇头,回道:“我们跟你去别院马厩牵马就走,小声点。” “好。”小二哥回了话,转身带着众人往别院马厩走。 未免大壮醒来的时候闹腾,只愿意跟着萧潇这丫头走,不愿意回山上去,所以他们得换一家店吃早饭。 三人将自己的行李都绑在了马背上,小雨独自一匹马,而俞流飞将萧潇抱上马,随后跃了上去,带着她走。 三人两马缓缓向藜芦镇出镇子往黔州西的方向走。 过了这里几处热闹的大街,他们到了市集外,沿着郊外马道继续往西走,到了藜芦镇边上另一个市集上。 也懒怠打听这里是什么市集,只要有几条街市,他们能寻着个面摊吃个早饭便可。 等到了街中间的时候,周围有几家客栈,客栈周围多得是卖早点的。 或是面馆,或是水饺摊,或是包子铺,一应俱全,正好市集上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 他们寻了一处街道边上有小坝子,种柳树的地儿,将马栓了,这边上便是一家面摊。 他们三人也饿了,正好吃面。 “店家,三煮鸡蛋,三碗面。”小雨、俞流飞、萧潇三人就近找了一家面馆,靠着柳树边上的一张小方桌坐了下来。 面馆是街尾的面馆,就着街口的小场坝,做来往市集赶集人的生意,这时候正是生意热闹的时候。 面馆一侧,立着一个大木板,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三个大字——油泼面。 店家听了小雨的叫喊,在家门门口,和面的摊上正忙着挼面,之间他身边老婆正在煮,听了小雨呼喊,忙拉开嗓子回道:“好勒!三位稍等。” 这时候,听得店家招呼自己儿子道:“崽儿,快锅里捞三个煮鸡蛋,给那边三位客官送过去。” 不多时。 小雨三人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一个小碟子,里面装着三煮鸡蛋,每个人面前摆了一大碗油泼面,桌上摆着切碎的小葱和香菜、折耳根,任凭客人适量自取。 三人瞅着这一碗油泼面,咽了咽口水,对视一眼,抓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 碗里的面很快见了底,小雨伸手抹了抹自己嘴角的油,起身往店家准备的洗手水盆里洗了洗,在一侧擦手帕上擦干净了手,这才爽快的打了个嗝。 “舒服!”俞流飞在一侧同样的擦洗了手,站在小雨一侧。 小雨瞅着那边拴马的老柳树,想起了当初在明水镇吃阳春面的时候,那时候该是他第一次见到姜伯,也就是独孤诣。 他的印象很深,姜伯一身干净整洁,看上去是个极守规矩的老头儿,和蔼慈祥、淡雅素洁。可那日吃面的时候,刘伯却没有认出姜伯是他二哥来,小雨仔细想了想,不奇怪,那日刘伯背对着姜伯吃的面,姜伯没曾看着刘伯脸面,直到姜伯吃完离开,刘伯也没曾转身看过身后的老头儿长啥样...... 俞流飞和小雨瞅着还在狼吞虎咽的萧潇,笑嘻嘻的走了过去坐下,小雨踩了一只脚在长凳子上,跨坐者,嘴里叼着才从店家锅边上刷把上面掰下来的‘牙签’,正刮着自己牙齿缝里油泼面里的塞牙缝的肉丝儿。 “慢些吃,不着急!我们等你吃完再走。”俞流飞瞅着萧潇大口大口的咀嚼着面,给他端了一碗面汤,让她慢些吃。 萧潇瞅着自己碗里还有大半碗面,鼓着嘴巴嘟囔了句‘好’,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萧潇这丫头吃完面,小雨瞅着她咕噜噜灌下去几口面汤,舒畅了许多,萧潇伸手用袖子抹了嘴角的水渍,也学着小雨打了个嗝,说道:“走吧!” 小雨撇嘴,瞅着萧潇道:“跟谁学的?拿袖子擦嘴,也不嫌磕碜!小丫头片子,坐下,歇会儿,不着急。” 萧潇闻言,扁嘴对着俞流飞努嘴,俞流飞尴尬的把脑袋转向一边,看着马儿,假装没看见。 小雨无奈的摇了摇头。 萧潇伸手拿了汤碗,听了小雨说要再坐会儿,这又去打了一碗面汤,吹气冷热汤的抿了起来。 “说说,丫头,你舅舅家到底在哪儿?咱们合计合计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小雨问萧潇道,“也给我们也好好说道说道,你为啥要离家出走,非得去你舅舅家。” 萧潇听了,停了吹汤的动作,愣了愣,眼珠子骨碌碌打转转,瞅了瞅小雨,又瞅了瞅俞流飞,见小雨哥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而流飞大哥也点了点头,说道:“对对,丫头,你得说个具体的地儿,咱们好找些,也好算算这一路上还得用多少盘缠。” 萧潇瞅着这两个萍水相逢救下自己的哥哥,知道他们两个是好人,这才抿嘴,点了点头,认真回道: “流飞大哥,小雨哥,我舅舅家在黔西牛场镇汪家村。你们当初遇到我的时候是个流浪的小乞丐,我抢那些小乞丐的吃的,是因为我实在饿得紧,我可不是个坏丫头。我跟着你们走了这么长的路,也这么些日子了,我没有干啥坏事儿吧?我没骗你们,我家本来就是大户人家,只是...只是...” 萧潇说道这里,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支支吾吾的,来来回回的眼神余光乜斜看着周围的人群。 “只是什么?”俞流飞傻乎乎的问道。 小雨见状,看出了这丫头有什么难言之隐,摆了摆手道:“没事儿,咱们先不说了,等下赶路的路上再说说也行,路上人少。” 萧潇嫣然笑了笑,“嗯”了一句,对着小雨点了点头,心里暗道小雨哥哥真是个聪明的人。 俞流飞正打算再要追问萧潇的时候,瞅着那边走来了一个拴马的人,身影很是熟悉,看样子也是准备来吃油泼面的家伙,俞流飞恍然,一拍小雨道:“小雨,你瞧瞧,那人是不是孔阁老先生?” 第379章 送归(6) 小雨转过头去定神看了看,正是那棋医孔阁孔老先生。 只见孔阁正拴马于柳叔枝桠上,背了个搭肩的帆布医袋子,马鞍上拴着两个适中的包裹,一侧别着一个酒囊,孔阁抖了抖身上的尘土,缓步向着这边油泼面摊而来。 小雨瞅了瞅萧潇这丫头,欣喜得一拍桌子道:“丫头,兴许咱们用不着让大壮回山上受苦了!” 萧潇一边嚼嘴里的面,一边愣神嘟囔道:“小雨哥,你别逗我了,大壮他爹都拿他的病没办法,你少逗我玩儿。” 小雨给萧潇一个眼神,示意她看看那老先生。 萧潇皱眉:“不就一个老郎中吗?” 小雨嘀咕道:“那可不是寻常的老郎中哦,那是在冬行山上给大壮治病的郎中呢。” 萧潇闻言,一怔,嘴角瞬间掩饰不住的笑意上来,手里筷子吧嗒一身拍桌子上,吓得周围的人都愣愣,转身就向着孔阁奔了过去。 萧潇一把拉住老郎中的手臂,一脸欣喜的说道:“老先生,求你帮帮可不可以?” 老郎中一怔,这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怎的莫名其妙的要自己帮忙治病?正想问话之间,听面前拉着自己的丫头指了指那边的小方桌上的两个年轻人,随即释然,点了点头,摸了摸眼前这聪明乖巧丫头的小脑袋,笑呵呵回道:“帮忙自然可以,走吧。” 萧潇瞅着老先生如此好说话,又看了看他瞅小雨哥时候的那笑容,便知道他们以前就认识,便跟了上去。 萧潇站到小雨面前,问道:“小雨哥,你认识这位老先生?” 小雨回道:“老朋友了。” 只见孔阁在小方桌最末一侧坐下,对着店老板招呼道:“店家,加一碗油泼面!” 店家瞅着这边瞧他们几人是朋友才对,也不多问,点了点头,对着屋里煮面的媳妇喊道:“那边再加一碗面呢。” “好勒。”里面妇人回道。 这边,孔阁端正坐下,对着小雨和流飞依次抱拳,笑道:“一别数月,想不到还能在这里遇上两位少侠,真是人生大幸。” 小雨和流飞同时回礼抱拳,“见过孔老先生。” 孔阁见状,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问道:“两位少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时候,店家的女儿已经端了油泼面上来,送到了孔阁的面前,孔阁挽起袖口,拿了一双筷子,准备开吃。 小雨回道:“孔老先生,我们在这里全是因为冬行山上文近春所致,今日在这里巧遇了你,倒是缘分。” 孔阁抿了一口面进嘴里,嚼了几口吞了,皱眉看着小雨道:“难道山上的变故是你们所为?” 小雨点了点头,“孔老先生,你先吃面,且听我一一为你道来。”...... 小雨将他们从黄道灵口中知道孔阁愿意留在山上为大壮治病,以及他们如何识破文近春乃是这一带闹鬼的源头,最后祁关被文近春下药软禁,一一同孔阁讲了。 孔阁听得啧啧称奇,碗里的面也吃完,随即摸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嘴,回道:“怪道二长老通知我说守山兽弄丢了,让我自便即可,原是这般原因。倒是这大长老文近春,都说他本事奇高,原来是走旁门左道所成,实在不该。” 小雨抱拳道:“我们从黄道灵口中听了老先生你愿意留下来为大壮治病,我们兄弟大感敬佩,孔老先生果然宅心仁厚。” 孔阁叹了口气,摇头回道:“惭愧惭愧,那日还得多亏了小雨兄弟指点,骂醒了老朽,让老朽想起了医道的真谛。如今小雨兄弟这般夸奖于我,实在愧疚得紧。” 小雨回道:“老先生如今行医于世,也是人间大幸,只是不知道老先生可研制出了医治那‘守山兽’大壮的药来?” 孔阁闻言,皱了皱眉,又叹了口气,回道:“那家伙的病乃是与生俱来的怪病,身体生长极快,体型大于常人数倍,只是每隔三日时间,骨骼就会剧痛不止,生不如死。老夫行医多年,医过的怪病不少,也有体格粗大之症,可从未见过长成了他这般粗壮如牛的病症来。初来之时,我瞅了这怪病奇特,不知从何处着手医治。山中二长老也是个精通医术之人,他说了这病需要冬行主峰山巅特有的雪迎花做引,冰岩花入药,配以灵芝褐粉、三七、狗脊、白果黄叶,文火熬煎水三次,熬成一碗可镇痛,却无根治之法,一副药可缓半月不疼。 老夫入山数月,无数次尝试各种药物更替,总算没白忙活,那雪迎花和冰岩花都是山上极其珍贵之药,乃是镇痛极品药物,十分难得。为了缩减所用,老朽潜心研究,找出了另外两种可以替代这两位名药的药材,也将灵芝褐粉和三七两味相对贵的药材换成了常见的药材。新方子不仅本钱低了几千倍,也可让那家伙的病痛缓解至一个月乃是几个月都不会复发的程度。 只是还没有找到能根治他的法子,老夫推测照着他现在的生长速度,每年还是会粗壮几分,若是再有几年找不出抑制之药方,恐其命危矣。” 小雨闻言,皱眉反而问道:“老先生此番下山何去?” 孔阁摆了摆手,回道:“山中已然无老朽的事情了,我留了一本医术与那二长老研习,自己便离了这玄天教,准备回我老家章山丰花汀去。” “哦!那我们若是寻得那黄道灵和大壮,不知老先生可否愿意继续为其医治?”小雨问道。 孔阁闻言,一怔,才想起适才自己吃饭时候,小雨说过遇到黄道灵之事,想来他们将那五大三粗的家伙放在了刀家寨了。 “想要老夫留在刀家寨为那家伙治病,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孔阁开门见山的说道。 小雨呵呵一笑,对着孔阁抱拳道:“孔老先生,不用留在刀家寨,您只管和我们一路先送这丫头回去,咱们再一并转道回章山,我相信黄道灵老先生很乐意和大壮送你回丰花汀,也很乐意甘心为你看家护院。至于您老人家的条件,小子斗胆猜是关于下棋的事情,不知是也不是?” “小雨兄弟果然聪慧。山中虽然有喜弈理者和我对弈,可他们技艺实在差得太远,甚是无味,只要小雨兄弟你答应陪我下棋,其他的事情咱们都好说。”孔阁抖了抖身上衣袖,起身,从怀里摸了几钱银子,对着店家道:“店家,收钱。” 店家女儿急忙走了过来,对着孔阁道:“老先生,一共十一文。” 孔阁递了上去,笑道“收好。” 小雨和流飞抱拳,“多谢老先生。”萧潇见状,也跟着抱拳致谢,煞是滑稽。 小雨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孔阁去骑马,“孔老先生,我愿意每日陪你下棋一局,直到咱们一行回到章山丰花汀为止,您看如何?” 孔阁点头笑道:“甚好,走吧。咱们找那大壮去。” 小雨让俞流飞带上萧潇,翻身上马,四人疾疾往那藜芦镇通冬行山的马道而去,为的便是拦下黄道灵和大壮。 第380章 送归(7) 萧潇和俞流飞一乘,心里着急大壮回山上又会被非人待遇,一路上只催促俞流飞骑马快些。 俞流飞又是个一根筋二愣子,听了小丫头着急,自己也跟着着急,骑马扬鞭,飞奔而去。 藜芦镇通冬行山的郊野之外,一条三岔马道处,一个道士领着一个长得壮硕的儿子正往山上赶路。 “黄道长,黄道长!大壮!大壮!”萧潇在马上呼喊,引得二人转头一看。 “真是冤孽啊,不是说好了不见了吗!这可如何是好啊?”黄道灵急的跺脚,皱眉骂道。 大壮一瞅见是萧潇来了,啥也不说,直接扔了自己替自己老爹背的帆布包,径直奔着萧潇而去。 萧潇翻身下马,大壮躬身蹲了下去,看着萧潇,傻乎乎乐呵呵的笑着。 萧潇拍不着他的肩膀,只得轻轻拍了拍大壮的手臂,笑着说道:“走,跟我们走,咱们不回山上去了。” 黄道灵闻言,焦急的走了过来,对着萧潇抱拳道:“我的小姑奶奶,不是说好了,让你们走了嘛,咋就回来了呢?” 萧潇闻言,转头看着身后,笑嘻嘻点了点头,指着那边岔道,回道:“黄老道长,你看看那边!” 黄道灵转头看去,只见小雨已经骑马赶了上来,他后面还有一骑,上面坐着的人正是那老神医孔阁。 黄道灵这才放心的叹了口气,对着萧潇道:“原来是这样啊!” 黄道灵见了孔阁千恩万谢,小雨见了黄道灵也将他和孔阁的约定一一说了,黄道灵爽快答应和孔阁一路回丰花汀。 孔阁给大壮开的方子只需寻常的中药即可,只是熬制的方式改了改,效果还比山上二长老给的药效好。 黄道灵自然是对小雨一行千恩万谢了,收了他们银票也一一退还,心下也大大的松了口气,总算不用为大壮看病的钱财犯愁了。 六人成行,一路往萧潇舅舅家赶路而去。 萧潇舅舅家住黔西牛场镇汪家村,此去尚需三日马程。 三月十四赶路一天,到了黔西地界,途径仁春城,至夜,他们六人便打算在城中住店了。 寻了一处装点一般靠近城边的客栈,让小二哥安顿了马匹,也让客栈备了一桌好酒好菜,为众人解乏。 黄道灵感恩小雨和孔阁的帮助,今晚此行所有消费都有他结账,毕竟大壮的病,不再需要多大的开销了,他不用坑蒙拐骗,只需为人做法事也可维系。 他手里还有些余钱,叮嘱小雨不要推脱,今夜算是庆祝大壮脱离玄天教了。 小雨几人见他说得感激涕零,又端茶又是敬酒的,差点就要下跪了,只得应了下来。 只他的儿子黄梁(大壮)在一侧傻乎乎的逮着桌上的大肘子一阵招呼,毕竟这种大吃大喝的日子,在大壮眼里十分稀罕。 席间。 众人再问及萧潇为何离家出走的事情。 “丫头,咱们这可是阁楼上的雅间,可没有人会听见你要说啥了,你给我们好好说说,为啥你要离家出走,非得一路要饭去你舅舅家?”小雨端了茶杯,抿了一口,随即严肃的问萧潇道。小雨知道这丫头聪慧,可这一路走来,她也没啥坏心思,除了习惯性的喜欢连吃带拿。 萧潇闻言,又瞅着众人都看着自己,尤其是对自己特别好的俞大哥也点了点头,这才缓缓道来: “小雨哥,其实我是从自己家偷跑出来的,我家乃是江夏郡人士,我爹是郡守。不过,我娘不是他的妻,而是媵婢(注:随嫁的婢妾)。 我娘为他操守家业,素来兢兢业业,远比他的妻子也就是我的大娘持家百倍。 可我大娘趁着我爹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养了汉子。 我听人说是偷汉子的女子得沉潭,我爹知道大娘的事情之后,想要悄悄处死她。 我在阁楼玩耍的时候,听管家说,我娘是随嫁,得连同我一并处死。 我将这事情告诉我的娘亲之后,娘亲让我带上行李偷偷逃跑,让我回黔州舅舅家投靠。谁知道我才出了江夏郡,我娘给我的盘缠便被天杀的小贼偷了,我只能一路要饭回黔州,可不就路上遇见了小雨哥和流飞大哥。 只有后面的事情,咱们一路赶路的,你们都知道。” 小雨心里暗道:‘这天下,重男轻女由来已久,何况一个小妾,这江夏郡远在江南北,倒是苦了这丫头一路了。只是他母亲只怕没了。’ 俞流飞说话不过脑子,皱眉道:“丫头,那你的娘亲?” 萧潇闻言,咬紧了牙关,蹦出了一句“谁教这天下的女子便是任人欺辱宰杀的?我早晚杀了我爹,为我娘报仇。” 一侧黄道灵听了,吓得皱眉道:“丫头快闭嘴,这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说。” 一侧大壮却看热闹一般,合手跟着喊道:“报...报...仇!” 俞流飞也觉这丫头年纪轻轻不该说出这种话来,正要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小雨已经转移话题问她道:“丫头,你舅舅知道你爹要处死你娘的事情了吗?” 小雨心里暗道:男尊女卑,由来已久。有的事情,能做,不能说。这丫头聪明是聪明,只是人情世故还欠缺的得紧,得找机会教教她。 萧潇皱眉道:“应该不知道吧,此去上千里路了。我舅舅家也是贫苦人家,该不会嫌弃我的。只是我娘给我的盘缠一分也没有了,不知道舅舅还会不会收留我。” “你身上那一百两的银票足够你用上好些日子了,若是你舅舅不收留你,就跟我们走,咱们回对弈谷去。”俞流飞在一侧嘀咕道。 “俞大哥,真的吗?”萧潇一脸喜道。 俞流飞点了点头,回道:“当然。” “谢谢俞大哥!”萧潇笑着回道。 “吃,来!大家都吃,别光顾着说话了,尤其是你这小丫头,小小年纪吃了那么多苦头,多吃点。”黄道灵也不愿意在萧潇的事情上多作议论,忙给萧潇夹了一筷子炖牛肉,招呼大家喝酒。 ......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送归(8) 两日的赶路。 已经是三月十五下午。 黔西,铜仁郡城郊野马道上。 俞流飞和小雨二人骑马在前,身后乃是一辆买来的大斗马车,车夫乃是黄道灵,车内坐着三人,一大一中一小。 大的是黄道灵的儿子黄梁——大壮,中的便是那丰花汀出来的棋医孔阁,小的自然是萧潇了。 小雨和俞流飞的马鞍上出了栓了几袋子酒水,便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至于行李,包括小雨那根竹筒扁担在内的,都扔马车里了。 为了治好儿子的病,黄道灵心甘情愿的位孔阁几人牵马坠凳。 小雨和俞流飞不喜坐在马车里憋屈,所以骑马走在前头。 沿着马道又走了几里路,到了一处林子边上,不远处有个小院子,里面搭了几间草屋,像是个歇脚的地方。 等走进了,才发现原来是个马驿。 马驿唤作铜仁郡东驿站。 “俞大哥,到马驿了,咱们也歇个脚去,也好让马儿吃点草再赶路。”小雨在小院门口勒马驻足道。 俞流飞回道:“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勒马转头看向黄道灵,黄道灵也不多言,点了点头。 几人停在了马驿门口。 店小二上来牵马,小雨摸了几钱碎银子递了上去,说道:“拉马车的两匹马,还有我们骑的两匹马,都照顾好了,多的便留给小二哥你买酒喝了。” 店小二笑嘻嘻收了银子,回道:“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小雨几人下马进了驿站,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这时候还不是用晚膳的时候,他们也只是歇个脚,用些粗茶酒水,等马儿吃饱了再赶路即可。 俞流飞、黄道灵、孔阁三人喝酒,小雨、萧潇、大壮三人喝茶。 “丫头,都到了这地儿了,你可记得去你舅舅家的路了?”小雨问萧潇道。 萧潇皱了皱眉头回道:“小雨哥哥,我长这么大统共跟着我爹娘回家省亲一次,那时候我才五岁,那能记得路啊,我能记着牛场镇汪家村就不错了。” 小雨皱了皱眉头,嘀咕道:“咱们这一路问路过来,听闻这牛场镇就在铜仁郡境内,我等下再问问路去,你这丫头,话说汪家村一个村落,你可记得你舅舅叫啥名儿不?别到时候咱们又挨家挨户的问谁是你舅舅去?” 萧潇皱眉,想了想回道:“临走时候,我娘说了,我舅舅叫汪长贵,家住黔西牛场镇汪家村,屋子就坐在在村中间,门前是一株大李子树。小雨哥,你相信我,咱们到了地儿,一准儿能认出来。毕竟我小时候来过,到底还是有些印象的。” 小雨点了点头,这才又起身去问端茶的小二哥路,自然,少不了给了些碎铜板当做问路钱。 店小二给的答复是:牛场镇就在十几里外的东郊,如今已经成了方圆几十里内的大镇子,尤其是镇子中间汪家村,得了西江的便宜,建了个码头,如今来往客商极多,整个汪家村修成了十几条大街的好几个码头的大市集了。 几人得了讯息,等喂马的小二哥来知会一声,便继续赶路。 他们一路走,一路问,很快便到了西江大桥头,果见那汪家村乃是一个街柳繁华的市集。 小雨一行先找了个大客栈安顿下来,等店家安顿好了车马,再准备带着萧潇去寻他的舅舅家去。 孔阁和老道士黄道灵不想去逛市集,赶路累了,说是就在客栈休息,听听说书匠说书,喝点茶等他们回来。 孔阁原本打算让小雨先陪自己下一局棋再去,可小雨说一局棋少说也得个把时辰去了,先送萧潇回去再看,孔阁违拗不过,只得和黄道灵去听书去。 大壮自然要跟萧潇出去走走的,小雨和俞流飞一道护送。 萧潇准备收拾自己的行李,就不留在客栈了,毕竟若是要呆在舅舅家,她也就不会跟着小雨他们一行了。萧潇心里不想去舅舅家的,可小雨哥说了,这江湖太乱,她一个女孩子还是安稳的做个平常人家的女儿,踏实的过一辈子就好。萧潇虽然有些不情愿,可小雨哥说了,以后他会带流飞大哥来看自己的,这就可以了。毕竟这些日子也够麻烦小雨哥和流飞大哥了,她不能给他们添乱,他们还得行走江湖呢。 大壮看上去傻乎乎的,萧潇背着包裹走在小雨和流飞身侧,他心里知道:丫头,得回家了。 俞流飞也知道:纵使千般不舍,也得忍住。 ...... “嗯......门前一株老李子树,就是这里了!” 萧潇的背包让俞流飞背着,她领着大壮在街上人来人往中穿行,最终在市集正中间的一处大院门口停了下来。 萧潇指了指那一株开满了小白花的李子树,拉着大壮的裤缝,一大一小站在李子树面前。 小雨和俞流飞挤开人群,走上前来。 “汪记商行!”俞流飞指着李树边上的一块竖匾额,念了出来,随即对着萧潇道:“丫头,你舅舅家可不穷啊,这么大的院子。” 萧潇皱眉,嘀咕道:“兴许是这几年赚了钱了吧。” “敲门去。”小雨回道。 萧潇兴味索然的走到了院子门口,瞅着虚掩着的院门,轻轻的敲了几下。 不多时,里面走出来一个三十年纪农家汉子开了门,瞅着眼前大小不一几人问道:“你们干嘛的?” 萧潇瞅了瞅眼前人,不是自己记忆中的舅舅模样,便回道:“我来找我舅舅汪长贵,我娘是汪翠萍,烦请你知会一声。” 来人闻言,回道:“原来是找掌柜的,你们稍等,我这就去为你们知会一声。” 不多时,那汉子又回来说道:“掌柜的说了,他妹夫从江夏郡让人带信说他的妹妹汪翠萍和女儿染病死了,早已入土为安,还请诸位不要拿他过世的亲人开玩笑,还请速速离开,他就不追究了。” 萧潇见状,眉头一皱,就要推门进去,一边喊道:“舅舅,舅舅,我是萧潇,你的亲侄女萧潇,我没染病,我娘让我投靠你来了。” 那汉子急忙拦住了萧潇,拉上院门,皱眉道: “掌柜的说了,若是你这丫头还要闹腾。就让我实话告诉你:你娘的主家不洁,理当处死,你和你娘也该一并处死,既然你这丫头逃了出来,让你自生自灭去,就不要再回来坏了家里的名声。 若你这丫头真要继续胡闹,便休怪我们不客气。” 那汉子说完,转身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 只留下萧潇愣在了原地。 小雨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罢了,跟我们回对弈谷吧。” 萧潇闻言,转身,大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下,会心一笑,她原本就不想离开流飞和小雨哥的,她早就没了家,心里早笃定,有流飞大哥和小雨哥地方便是她的家。 “嘻嘻,谢谢小雨哥哥。走,大壮,咱们回去陪孔老先生下棋去。”八壹中文网 萧潇说完,拉着大壮的一根手指,一大一小,又乐呵呵的挤开人群往客栈去了。 俞流飞站在原地傻乎乎的笑着,心里暗道对弈谷有这么个丫头,倒是又热闹了不少。 而小雨则是看着萧潇牵着大壮远去的背影,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想起了他自己小时候,也是跟着老头子苦熬过来的。萧潇这丫头身世如此,怪不得她,只怪这世道不公平罢了,至于这丫头嘴上不说,心里该是恨极了他爹和舅舅了,日后还需要些很长时间去教她为人处世了,可不能真做出弑父的事情来。 ...... 第一百四十九章 此剑流名(1) 至三月十五晚间。 汪家村市集南侧。 码头客栈。 小雨一行不缺钱,人多,为了便于照应,自然找了个有后院的客栈,他们一行六人分居各个房间,中间是有花有草有树的小院,院中一处石桌石凳子齐备。 今夜十五,月明星稀,可饮酒赏月,也可倚花对弈。 萧潇走丢到如今又被舅舅抛弃,日子已经一晃过了半月,众人人困马乏,疲惫得紧,今夜正好好生休息,再做回去的打算。 小雨、俞流飞、萧潇三人无非就是回一趟墨韵山,看看师父封弈有何指示。至于孔阁、黄道灵、大壮三人则是顺道往丰花汀走。 店家酉时备菜,依旧备齐,六人皆已入座。 桌边点有熏香,用以驱赶蚊虫,树侧挂有未照的灯笼,等入夜备用。 这时候西边日落余辉尚有,天色灿烂,东边有挂起一轮浅浅的圆月,青浅有辉。 日月交映,树下栖凉,有肉下酒,赏此清辉,何等惬意。 孔阁端酒道:“小雨兄弟,既然诸事已定,咱们这傍晚便是无忧而饮,难得清闲,你饮酒吗?” 小雨点了点头,笑道:“愿陪孔老先生喝一杯。” 孔阁笑道:“黄道长,流飞,还有你这丫头你们几个可给我作证,这小子是自己要喝一杯的,等下和我下棋得时候可不能醉了嚷着去睡觉!” 黄道长点头,看着两人,默不作声,俞流飞老实,笑呵呵回道:“孔老先生,我师弟酒量可不止一杯,不会醉的。” 孔阁笑着看向小雨,意味深长的叹道:“会不会醉,那是看小雨兄弟自己,是吧?” 小雨知道这老头子要拉着自己下棋,自己虽然不想在下棋上和他浪费时间,可自己已经答应了他每日陪他下一局棋,也只得一诺千金了,便端酒赔笑道:“不会醉,不会醉。” 孔阁这才放心的招呼大家一起喝酒,众人把酒言欢,至夜间,赏月的赏月,下棋的下棋,夜深时分,方各自歇下。 次日。 三月十六。 众人睡了好觉,这才起身一道赶路往东行。 俞流飞、小雨骑马,萧潇、大壮、孔阁三人坐马车,黄道灵作车夫,一切照旧。 他们一行踏上了回墨韵山的道路。 丰花汀在墨韵山又东侧,即便是孔阁三人要回去,也会途径墨韵山,加之孔阁好棋,封弈又在墨韵山对弈谷。 途径墨韵山,孔阁没理由不去瞅瞅素有天下第一棋手的之称棋狂封弈前辈。 汪家村市集的码头水运通南北水路,东西乃是陆路,所以小雨一行人只能骑马从陆路东行。 在马驿买了一张粗略的地图之后,他们便一路往东了。 赶路之中,匆匆过了三日。 且说当下已经是三月十九日傍晚。 他们已经出了黔州到了荆州地界。 此荆州会同县地界。 他们一行进了会同县城,寻了一个临近城郊的市集,同样是找了一处有大院子的客栈住下。 城郊市集有赶路的必需品出售,他们也好补充刚需。而大壮身形巨大,途径主城,难免有下马车的时候,他在人群中显眼,又是玄天教出逃的人。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都是避开主城而行的。 所以他们打算避开主城区,绕城郊马道赶路而行。 当然,这时候的玄天教表面上已经是由大长老文近春掌权了,文近春打算择日召开即位大典,正是抛开镜昭月这教主,自己掌教。 至于走丢一个守山兽这种小事情,他文近春还没有时间去操心。 会同县城郊,草间集,张家坳大街末巷,福同客栈。 安顿车马之言不在话下,他们一行正是落脚住店于这家福同客栈。 客栈地处马道林子末处山坳口,处竹林畔,远巷子尚有半里路程,是一个农家大院客栈,周围没有别的人家。 小雨一行将行礼放到了房间之后,便往前厅去吃晚饭,前厅乃是客栈做过往客人饭店生意的地方,他们也点了一大桌子菜。 众人坐毕,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如列行公事一般。 席间,除了黄道灵等下要去一趟市集为大壮买药一事提及,便无甚要事,至于小雨陪孔阁下棋已经是晚饭后的常态。 话说众人正吃饭之间,门外进来了一群道人。 为首的乃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道人,约莫五十有五年级,身后六个三十多年纪的中年道人,一共七人。八壹中文网 小雨瞅了瞅,他们一身黄衣道袍打扮,看样子是十大剑宗苍隐宗的人;小雨暗道:离珞说过,他们十大剑宗要在鼎湖山召开清明剑会。他们从黔州东行,途径黔州天柱县,其正上方便是苍隐宗的宗址——梵净山。苍隐宗一行要赴鼎湖山召开清明剑会,自然也会途径荆州会同县此地... 没等小雨想完,只见身侧的孔阁孔老先生倒是先招呼了那一群道长。 “苍隐宗诸位好久不见,老朽见过王道长!”孔阁端酒起身,对着门口一行道长朗声说道。 那边苍隐宗领头的老道长闻言,领着众徒弟转头看了过来,一眼认出了孔阁。 王道长便拿了手里拂尘,微微一摆,领着众六个弟子转身向着孔阁这边走了过来,见他对着孔阁打了个道门稽首,缓缓道:“原来是丰花汀神医孔阁先生,多年不见,我等进门未认出你来,还望恕罪则个。” 孔阁将手中酒杯放下,抱拳回礼道:“王道长不必多礼,不知你那小徒弟的病可治好了没有?” 王道长闻言,叹了口气,微微摇头,回道:“承蒙孔先生的药庇佑,我那徒儿性命暂且无虞。” 这时候店小二已经赶了过来,对着一众道人问道:“诸位道长,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王老道长对着孔阁道:“孔先生稍候,我们这安顿好再叙旧不迟。”随后对着店小二回道:“住店。” 孔阁忙抱拳对着王道长道:“失礼了失礼了!还请诸位道长先去安置行礼,咱们稍候再叙。”随后对着小二哥吩咐道:“小二哥,劳烦你领着诸位道长去房间安顿之后,再安排一桌好酒好菜,就挨着我们这桌吧。” 店小二闻言,笑着回道:“得勒,全听客官吩咐。” 王道长对着孔阁再做了道门稽首,微微一笑,领着众弟子往后院安顿去了。 一行道人走后,俞流飞好奇问孔阁道:“孔老先生,你怎么认识这苍隐宗的人?” 第一百五十章 此剑流名(2) 孔阁这才坐下,对着俞流飞解释道:“几年前王道长曾经带着一个小男孩来我丰花汀求医,你们知道的,我的规矩便是下棋赢了我,方能行医。当年在对弈上赢了我的人便是他的大弟子陆无常。至于那小男孩子,乃是陆无常的弟子,我口中所言的小徒弟也就是王道长的徒孙。” 俞流飞点头回道:“孔先生,那王道长可就是苍隐宗的掌门王承王老先生?” “正是,等下他们安顿好了过来用饭之时,我再介绍于你们认识。”孔阁端酒杯,抿了一口,微微一笑。 俞流飞也大口嚼了几口牛肉,随即灌了一大口酒,心下畅快,跟着小雨就是好,从来不会饿肚子。 “这么说来,那陆无常岂不是棋艺比您老人家高?”俞流飞心直口快,说话不过脑子,吃饱喝足便是张口就来。 小雨皱眉,心里暗道:俞大哥这话问得,这不是摆明了打孔老先生脸吗?...倒是这苍隐宗素闻乃是道家旁支,素以清修为要,七层的楼的任务之中,从来没看见过苍隐宗的恶行,足见其门风严谨,德行无亏。再看这掌门王承慈眉善目的,想来也是个得道高人吧。 小雨为了照拂孔阁的面子,端起酒杯,咳咳了两声,对着俞流飞道:“俞大哥,可不能这么乱说话,来,喝酒喝酒,你呀,就得少说话,多吃肉。”小雨说完,又对着孔阁赔笑道:“孔老先生,我这师兄是个直性子,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说话得罪您的地方,还请你见谅。” 俞流飞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不知道自己说错啥了,难道自己问的不对?只得一口喝了手中小雨倒满的酒,点了点头,大口又吃肉起来,既然师弟说少说话,自己还是少说话的好,师弟说的话,一准儿没错,照办就行。 孔阁见了这对师兄弟的样子,无奈呵呵一笑,师兄倒是挺听师弟的话的,真是两个奇怪的搭档,随即摆了摆手,笑道:“小雨兄弟无需照拂老朽面子,输了便是输了,没什么丢人的,流飞兄弟做人行止端正没啥不好的。何况流飞兄弟说得没错,老朽就是输给了那陆无常了。来,大家伙走一个!” 俞流飞憨厚的笑了笑,小雨会孔阁之意,也抿然而笑,众人端酒而饮。八壹中文网 不多时。 苍隐宗一行人已经安顿好了房间。 其掌门道长王承带着众弟子,往小雨等人一桌侧面已经备了酒菜的另一桌饭桌行来。 孔阁抱拳对着王承道:“王道长。” 王承回礼,随即邀众弟子坐下,大家开始大快朵颐。 王承领众弟子去房间安置行李的时候,已经告诉过掌柜的,安排的自然是些清淡熟食,清修之人虽不戒荤素,可吃的素来都是些偏于素菜的东西,荤腥沾得少。 陆无常见了孔阁,拜道:“见过孔老先生。” 孔阁见礼,回道:“陆兄弟,无需多礼,正巧这日碰上了,晚间乘凉时候,可否手谈一局?” 陆无常转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坐下的师父王承,王承点了点头,笑道:“今夜又不赶路,闲暇时间自然是你们自己安排,无需向我汇报。” 陆无常恭敬回道:“多谢师父。”随即转头对着孔阁回道:“孔老先生,我看这客栈后院竹林下有石桌子,正适合乘凉的好去处,咱们吃了饭便邀约一局如何?” 孔阁点了点头,哈哈笑道:“可巧,我身边也有一个弈理高人,到时候大家也好谈谈心得,切磋切磋。我介绍于你们认识如何?” 陆无常闻言,再次转头看了看自己师父,毕竟识人之举,乃是长辈提及,晚辈不可僭越,孔老先生虽然不把自己当成晚辈,可事实他陆无常就是矮了孔先生一辈,毕竟孔阁和自己师父乃是以平辈论交的。 王承端了手边的茶杯,对着孔阁道:“孔先生的朋友便是我们的朋友,自当相识才好。” 孔阁问言,对着王承道:“既如此,王道兄,我就不和你道长道长的虚礼了,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咱们便一一自己报名号如何?” 王承点头,“甚好,甚好。” 孔阁回道:“既如此,我先来,老朽丰花汀孔阁,先干为敬。”孔阁说完,杯中酒一饮而尽。 俞流飞坐在孔阁身侧,见大家既如此说了,端酒自报名号道:“见过诸位苍隐宗的道长,我叫俞流飞,对弈谷封弈的大弟子。”说完也一饮而尽。 “晚辈无姓,叫做小雨。这位乃是我师兄。”小雨端酒抱拳道。 “黄道灵,江湖游方道人。”黄道灵说完,指了指自己身边依旧傻乎乎的吃肉的大壮,继续道:“犬子黄梁,天性痴傻。”杯酒而尽亦然。 至萧潇,俞流飞本来要介绍她的,萧潇这小丫头嘟囔着嘴里骨头,自己站了起来,端了茶杯,学着俞流飞抱拳道:“见过诸位叔叔伯伯,小女子萧潇,乃是他们两位的师妹!”随即手中茶一饮而尽,学着江湖人模样,嘴角挂着茶水珠子,伸手抬起袖口抹了一把嘴角,像个小大人。 “呵呵,真是个鬼机灵的小丫头,还自己封了个师妹来。”孔阁在一侧笑呵呵说道。 萧潇喜道:“那是,我是要跟着两位哥哥行走江湖的人,自然得学着敬酒。” 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到王承一桌了。 王承摸了摸自己倾长的胡须,端了身侧茶水,慈祥笑道:“老朽素不饮酒,这里以茶代之。老朽王承,乃是苍隐宗执牛耳。”王承饮茶之后,给了大弟子陆无常一个眼色。 陆无常会意,端起面前酒杯,笑道:“大弟子陆无常见过诸位。” 其余五人依次自我介绍: “二弟子席清霜见过诸位。” “三弟子张古见过诸位。”“四弟子楚浪见过诸位。” “五弟子管瑞见过诸位。” “六弟子钟秋见过诸位。” ...... 王承一桌一共七人,小雨一方一桌一共六人,大家相互报了姓名,算是认识过了。 小雨一桌快吃完了饭,自然先往后院歇下。 店小二引着去了后院竹林底下的亭子里乘凉,掌柜的吩咐备了樱桃、桃子之类的水果,也备了茶水,供大家享用。 不远处还有几个亭子,亦或有人在亭中歇凉钓鱼。 此福同客栈后院临近一处方圆十几丈的小水潭,正是供住店的客官茶余饭后闲钓所用。配茶水糕点、兼渔具,亦有棋盘立于亭中,正是客栈雅致所在。 傍晚时分,正是歇夜好时光。 萧潇带着大壮沿着潭边草垛子去抓蛐蛐去了,俞流飞找了一把椅子躺着吹着晚风,小雨则是和孔阁先手谈一局等着陆无常的到来。 黄道灵找了个竹林底下的墩子处,学着那些老钓人家钓鱼去了。 过得两刻钟后。 王承一桌也用了晚饭,店小二引着王承和陆无常、还有其三弟子张古往这边走来。 饭时约了手谈一局,此时自是应邀而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此剑流名(3) 三人走来之时,王承走在最前面,乃是尊师之礼。到了小雨几人所在亭子外面,王承退后和三弟子张古走在后面,让陆无常先行,乃是陆无常受邀对弈,是常礼。 陆无常进亭子之后,抱拳对着孔阁和小雨说道:“见过两位。家师和三师弟都懂弈理,虽敝人前来观棋,还望见谅。” 孔阁和小雨正下棋之间,孔阁落了一子,随即邀请他们三人入座,抱拳回道:“陆兄弟无需多礼,本就是乘凉之时的闲棋对弈,不必如此郑重,王道长、张兄弟,快快入座吧。” 王承笑道:“甚好,甚好。” 孔阁又对着陆无常道:“陆兄弟稍等,我这就认输,还请小雨兄弟下来,我和你手谈一局如何?” 陆无常连连摆手,回道:“孔老先生无需迁就我,你们接着下便是,我等你们下完了棋,你我再切磋也不迟。” “得了吧,这小子我下不过他,与其浪费半个时辰还是认输,不如早点认输,找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有趣些。”孔阁指了指小雨,撇嘴笑骂道:“何况这小子也不喜欢和我下棋,正好你来了。来来来,小雨兄弟,你下去,让陆无常来。” 小雨笑呵呵回道:“还是您老人家懂我。得,我就在一边瞅瞅你们下棋,喝点茶,也好清闲清闲。” 小雨说完,转身对着陆无常做邀道:“陆大哥,你请坐。” 陆无常手中折扇微微一收,对着小雨微微抱拳,撩起衣袖便坐了下去,回道:“多谢小雨兄弟,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这时候的孔阁已经收了所有的棋子入了篓中,棋盘清零。 陆无常对着孔阁笑道:“孔老,咱们要争先手否?” 孔阁捻须莞尔,“平日里我和小雨兄弟都是我先手,那是棋差于他,陆兄弟你当初可是赢了老夫的人,所以我也棋差于你,故而我先手,你可愿意答应?” 陆无常也是个喜好琴棋书画之人,深谙弈理,自然知道先手的重要性,这孔老先生此言,其争先手之意不言而喻,适才自己一句话算是白问了。 “孔老,您是长辈,晚辈和你对弈,已经是数年之前,如今您老人家的棋招,只怕远胜于我。于情于理,都是理当我先。”陆无常执白子就要落子。 孔阁见状,连连摆手,伸手便拦住了陆无常的手,笑道:“陆兄弟,正如你所言,我是长辈,你是晚辈。历来长幼尊卑,在此,老夫是长,故应先手。” 小雨听得这两个家伙争个先手争得啥不要脸的话都能扯出来,不由撇嘴骂道:“要我说,你们两也别争了,我信手抓一把棋子儿,若是单数,便陆大哥先手,若是双数,便孔老先生先手,你们觉着如何? 这样也算公平,毕竟下棋也有一分气运所在,谁得先手,便说明这老天向着他。” 小雨受得天下第一棋手封弈真传,加之从小习得《棋灵步》的高深轻功步法,又和弈理暗合,他不知道自己的棋力已经到了快要接近封弈的地步,只觉着孔阁这老头的棋力也就一般,要赢他也太过轻松了些,心里还只道孔阁棋力不行,保准陆无常也能赢了他。 殊不知他自己的棋力已经极高,这才自顾灯下黑,总觉一览众山小。 孔阁和陆无常听了小雨的建议,双双点头同意。八壹中文网 苍隐宗掌门王承和三弟子张古自然是观棋不语,两人坐在一侧端茶抿然,听了小雨此言,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觉着公平。 小雨见状,伸手进了陆无常的白棋篓子里面抓了一把棋子儿,随后放在了石几上的棋盘中,随后一一数了,再尽数放入白棋篓子里面。 “好了,一共十一枚棋子,看来气运站在陆大哥这边了,孔老,您得后手了。”小雨笑道,随即退后,端了一杯茶坐在亭子栏杆上,准备观棋。 孔阁闻言,点了点头,对着陆无常做了个请的手势。 陆无常微微一笑,点头回礼,伸手捻白子落在了棋盘左星‘奏’位,乃是一寻常的起手势。 孔阁见状,松了口气,执黑子落子,随即叹道:“总算不是这小子的天元落子了,这几日和他下棋,动不动就落子天元,下得老夫胸闷气短的,人言道天元落子无异于自杀一步,偏偏这小子总能起死回生,气死个人。” 陆无常闻言,好奇道:“这位小兄弟喜欢天元落子?” 孔阁指了指小雨,点头道:“可不就是嘛,你先和老朽下一局,等下若是有空,你再试试他的天元落子法,准能下得你心服口服。天元落子不是蠢材便是天才,他就是后者。” 小雨在一侧听孔阁毫不掩饰的夸奖自己,忙皱眉故作谦逊,实则一脸欣喜道:“孔老先生,您老人人家可别夸我了,等下我自己都飘上天了,我的棋力还没你说的那么神乎其神的。谬赞!谬赞了!” 孔阁瞅着小雨那一脸得意样子,撇嘴道:“臭小子,瞅你那得意样子,一脸骄傲的说出这番谦虚的话,还要不要脸了?呵呵,老夫就佩服你年纪轻轻就能有这么不要脸的本事。” 小雨笑呵呵端了往嘴里送了一个自己顺手剥的枇杷,嚼了几口,嬉皮笑脸回道:“孔老先生,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哈哈哈...” “算不得损!”孔阁下棋凝神,沉声道。 “那就是夸我了。”小雨抿然。 此时两人已经落了近三十手棋来,两人渐渐聚精会神起来,孔阁便懒得和他嘴贫了,开始专心下棋。 观棋不语真君子。 小雨、王承、张古三人也渐渐凝神观棋,不再多言。 店小二趁着夜幕悄悄降临之际,送来了香炉驱蚊,也送来了灯笼照明,亦有宵夜水果置于亭中另一侧的石桌之上...... 一侧竹林之中鸟归巢,鸣声渐止,潭边夜来香正悄然花开,送来阵阵清香..... 而亭中棋盘两侧,两人静若石雕,都在细思棋招,而棋盘之中,却早已烽火连天,硝烟弥漫...... 旁观者三人早已看出孔阁的棋已经接近于胜了,陆无常棋已经被逼得有些走投无路了。 正众人俱静等陆无常想如何落子的时候,一侧竹林上面轻飘飘落下一个提剑的黑衣人来,就站在亭外水潭边的石墩子上。 “苍隐宗王承可在?”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借浅浅月色,可见黑衣人手提一柄猩红剑身的长剑。再听声音约莫三十多年纪。 苍隐宗掌门王承闻言,缓缓起身,对着亭外,淡然道:“你是何人?找老朽何事?” “季如歌。”黑衣人冷漠回道,“来杀你。” 话无多余,应答坦荡。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此剑流名(4) 一听来人自报季如歌,在场所有人都如雷贯耳。 孔阁和陆无常也急忙放下对弈中的棋局,齐齐转身,看着立在潭边石墩子上的黑衣人。 “素闻季如歌三年一出,去年杀乱了江南的是季如歌吧?”王承处变不惊,缓缓站了起来,迈开步子往亭子边上走,随后站在围栏处,朗声继续道,“再者,江湖盛传季如歌的剑唤作寂灭,青鞘,红柄,白芒。阁下这一柄剑通体深红,何来白芒之说?冒充季如歌也得装得像些吧?说吧,你是谁,为何找老夫麻烦?” 王承苍隐宗一脉,家教严厉,宗内所有人都是秉性纯良之人,这些年季如歌每每现世,都和苍隐宗没有任何瓜葛,何况王承早就派弟子探查过那些被季如歌杀了的人,无一不是秉性腌臜者,足见季如歌其人不坏,更不会滥杀无辜。王承听了来人自报家门之后,先是一惊,随即道出了来人不是真的季如歌的话来。 小雨闻言,自然知道眼前的家伙绝对不是季如歌。可他没法证明这人不是季如歌,正为难之际,倒是王道长先把话说了出来,小雨心里暗道:这苍隐宗一门江湖名声极佳,而掌门王承又是处变不惊,还能有理有据的分析出这么多事情来,倒是令人佩服。 黑衣人听后,冷冷笑道:“聒噪。”随即手中长剑一挥,直奔王承面门而来。 陆无常下棋而来,王承和三弟子张古乃是观棋而来,小雨和孔阁自然也是下棋所歇息于亭子中间,自然没有随身配剑。 王承眉头一皱,并指夹住刺来的剑,左手并掌反手拍了出去。 那黑衣人右手手中的红色长剑反翻一转,迈步抬脚对着王承左手蹬了过去,瞬间抽剑而退。 王承右手并指夹着的剑锋一转,他反应不慢,迅速松开手指,缩回手去。 陆无常见黑衣人专攻师父,急忙让师弟张古去房间拿剑来,“三师弟,我来帮师傅,你速去拿剑来。” “好。”张古闻言,转身径直奔着他们住店的房间去了。 陆无常手中折扇一挥,用作武器,对着那拿剑之人打了过去,一时间,亭中乱成一团。 孔阁不擅武学,小雨抓着他手臂,送他出了亭外,“孔先生,劳烦你老人家跑一趟,去那边水榭,叫我还在乘凉的师兄来帮忙。” 孔阁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小跑往这福同客栈后院水潭另一侧的水榭奔将而去。 亭中。 黑衣人以一敌二,王承和陆无常渐渐占了上风。 小雨瞅着局势渐好,不妨和他们二人生擒了这假季如歌,要看看他到底是谁,又受何人指使?为何一二再再二三的在江湖上打着季如歌的名头,到处杀人放火,为非作歹? 小雨翻身借着棋灵步的诡秘轻功,避开三人缠斗,直接薅了一碗白子,学着当初师父孔阁传授的流云弹指散手功的架势,将棋子捻在手中,对着那黑衣人的小腿弹了过去。 那黑衣人小腿吃疼,冷着眼瞥了一眼小雨,抽剑挡住了王承的一掌,却没能挡住陆无常的一招折扇。 苍隐宗隶属于十大剑宗之一,所有门人都是熟悉剑法,唯独陆无常喜欢折扇,索性传了一套自创的折扇功夫,这时候正巧派上了用场。 黑衣人右肩被折扇的铁骨脊带出了一道口子,他的手臂上霎时间冒了血迹,黑衣人吃疼反手一剑向陆无常刺去。 陆无常正要回避,可那黑衣人手里剑却又收了回去,砍向了王承右脚小腿。 “无常小心!”王承正要说了此话,奔过去帮陆无常的时候,却不料这黑衣人的目标始终都是自己,他的剑又折返拉回,直接割向了自己的右腿小腿。 小雨内力不够,流云弹指散手功的杀伤力几近于无。 黑衣人之前被小雨弹了一棋子,只是如蚊子叮了一下,这一次索性不再乎小雨打自己哪里,直接用剑砍伤了王承右脚小腿前骨,随即抽身跃出亭外。 众人瞅着那黑衣人踏着水潭面而去,轻功极佳,不多时便已经没了踪影。 几招打斗也就这么半刻钟的时间,张古也已经拿了配剑冲了过来,俞流飞和驮着萧潇的大壮也都悉数赶到了。 陆无常接了张古递过来的剑,要奔出去追那黑衣人。 王承忙招呼道:“无常别追了,担心有诈。”王承说完,坐在了石墩子上,适才对招,他的手指上道是没有被划伤,可这小腿骨皮肤被这黑衣人偷袭带开了一道口子,王承皱眉,轻轻撩起道袍,将裤腿提了起来,看着脚上的伤口:约莫四分之一指深,拇指长度。 “还好,不是很严重,也算不得什么重伤。”王承叹了口气,说道:“张古,你去帮为师把金疮药拿来。” “这家伙倒是奇怪,看上去倒像是只奔着割师父这一剑来的。”陆无常皱眉分析道,随即猛的眉头一锁,感觉不对,直接匍匐了下去,对着师父小腿那道伤口张开嘴巴便唆了上去。 陆无常猛的吸了几口师父腿上的伤口,将其中鲜血吸了出来,往一侧草地上吐了出去。 如此一番操作之后,忙奔向一侧石桌上,抓了那茶壶,对着自己嘴里便灌了几口下去,漱口三次,皆吐得干干净净。 “那黑衣人说了要杀师父,可只这么简简单单的刺了师父一剑,便转身逃走。”陆无常向张古解释道,“要解释的话,就是这剑上有毒。” 张古取了金疮药而回,站在一侧听了大师兄分析之后,担忧的看着大师兄和师父。 小雨点了点头,心里暗道陆无常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于是说道:“剑身猩红,难免无毒。既然孔老先生在这里,不妨让他老人家为王道长看看伤势,也好早些发现有无毒性。” 孔阁闻言,从俞流飞、萧潇、大壮三人身后奔将过来,他年迈可跑不过几个年轻人,这时候才折返回来,听了小雨说话,忙道:“来,快让开,让我瞧瞧。” 张古、陆无常、小雨几人急忙让出道来,孔阁蹲了下去,看着王承腿上的伤口,皱眉细细瞧了瞧,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块皮囊,翻开来,取出银针,往王承那伤口侧翼裹了一点鲜血,抬手一看,银针霎时间变得乌黑。 “哎,你们猜对了,果真有毒。”孔阁叹了口气,随即对着众人回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 此剑流名(5) “什么毒?”小雨皱眉问道。 孔阁闻言,并未直接作答,而是仔细验看王承的腿上的伤口之后,才缓缓道:“这毒有点怪异,有燥热之状,也有蔓延之势,至于具体是什么毒,老夫还得仔细看看。” 王承感觉自己手指有些灼烧感,皱了皱眉头,抬起手来,看看自己食指和中指之间,有红色的印子,正是之前用手指夹住那人的红剑所致,于是伸手给孔阁说道:“孔先生,我这手指也有些灼烧感,估摸着是因为刚刚用手指夹过那家伙的剑,眼下有些红肿,不知如何处理才好?” 孔阁听了,缓缓拿起王承的手肘,看了看王承中指和食指之间的红肿痕迹,自己也不去触碰,毕竟这毒是可以蔓延的。 “对了,王道长,你这毒倒是和我之前见到过的一个人所中之毒有些相像。”孔阁恍然,皱眉回道。 小雨在一侧听了,皱了皱眉头,这手指上的红肿之状,他也见过,正是那离败手上所受那陨铁火毒之象,红肿皮表,带着丝丝红点,有扩散蔓延之状。红色的剑?难道是离宗的剑?若是成剑了,江湖上该有耳闻才是,毕竟离宗所成之剑,应有剑祭封名,广流天下才对。 “小雨兄弟,你觉着像吗?”孔阁瞅着小雨凝神看着王承手上的伤口,似乎在思考什么,想来该是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索性问小雨道。 小雨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点了点头,回道:“不错,像是那陨铁的火毒。” 这时候陆无常的嘴因为吸了师父王承腿上的伤口,有些麻木微微红肿,皱眉嘟囔道:“陨铁火毒?你们先别卖关子了,我这嘴好像要肿了,孔老先生,能不能请您老人家先想个办法帮我消肿了再说?” 孔阁听了忙点了点头,“走,大家先随我去客栈大堂,咱们找来笔墨,我写一副活血止痛的帖子,你找个人先去抓药熬了消肿止痛,至于解毒之方,老朽尚且无能为力,只能控制住两位体内的毒性。要寻解毒之方,还得问问小雨兄弟。” 众人闻言,纷纷转头看向小雨。 小雨一愣,随即想起了离宗离败和卫老先生都是中过火毒之人,解毒者他是听离珞说过的,自然是那落空山的洛药洛大哥。 “若真是那陨铁之毒,倒确实有人能解,便是落空山无计道人的大弟子洛药,在下和离宗离珞姑娘熟识,也曾结识过洛药洛大哥,我听闻离珞说过,洛大哥用的是一套针法为他爹爹祛除的陨铁火毒。只是须大半个月才能除尽。”小雨回道。 陆无常闻言,笑道:“能解就好,我听闻那洛药是个乐善好施的好儿男,咱们此行鼎湖山去召开清明剑会,落空山和鼎湖山紧邻,正好去寻他治病去。” 陆无常说完,师父王承在一侧皱眉,咳咳轻轻咳嗽了两声,示意身侧还有孔阁老先生在,你这番说辞,置孔阁颜面于何地? “怠慢了,怠慢了,还请孔先生莫怪。”陆无常听了,这才想起身边还有孔阁,忙抱拳对着孔阁接连拜道。 孔阁闻言,一边伸手邀众人去客栈内堂写药方,一边回道:“不碍事,不碍事。老朽以前桀骜,不愿行医人前,觉着丢了脸面。后来和小雨兄弟一场对弈,老朽输得心服口服,已然看淡了这些东西,早就不在意那些虚名了,素闻无计道人有个极擅医术的弟子,想不到已经厉害到了如此地步,所谓闻名不如见面,我也正好去请教请教他。” 陆无常闻言,皱了皱眉头,起初这孔阁可是定了规矩,能赢一局,才愿意动手医治一人,确实傲慢得紧,自己也是赢了他一局,他才愿意为自己小弟子治病的。可如今这态度,确实慈眉善目的,像是洞察了世道一般,看病随缘了,待人也好了许多,他就很好奇,这小雨兄弟怎么就能让这孔阁如此改变的,于是转头好奇的瞅着小雨,愣了愣。 小雨跟在后面,看着陆无常一脸诧异的眼神,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有机会练练?”陆无常肿胀着嘴,嘟囔问道。 小雨再点了点头,“乐意奉陪。” 一行人沿着水边青石小道,疾疾回了大厅,找了个临近后院的膳食包间,苍隐宗三师弟张古直接去前院找笔墨纸砚去了。 与了小二房钱和寻来笔墨纸砚的辛苦钱之后,众人围着孔阁等他写药方。 这时候的房间里,已经挤满了王承的徒弟们,外加黄道灵、大壮、萧潇几人。好这个房间是临近后院所建,修的大些,这才能同时容纳这么多人。 王承命令弟子们不得多言,只能等候在一侧,其六名弟子各自持剑静等在身后,自然不敢多言。 且看那孔阁提笔蘸了墨水,缓缓在老黄纸上写:‘鸡血藤一钱、槲寄生半钱、伸筋草一两、络石藤三钱、香加皮二钱、烫狗脊一钱、红花六钱......赤芍三钱。’随后吹干了纸上墨汁,随即铺了另一张黄纸,免得浸墨,这才裹了递给了王承,并吩咐道: “照此药方抓药,文火慢熬,一斤水熬成三两,早中晚膳食之后,一次一两。可消肿镇痛,也可抑制毒性蔓延。” 王承接过药方,对着孔阁抱拳致谢,孔阁摆手回礼。 随后王承看着众弟子都想去抓药,他瞅了瞅二弟子席清霜,这姑娘素来做事稳重细致,抓药这种事情,让她去再好不过,于是对着他们说道:“清霜徒儿,你去。张古徒儿,你也跟你二师姐去有个照应,毕竟那黑衣人是冲着咱们苍隐宗来的,为防再犯,权且小心为上。” “是,师父。” 王承的二徒弟席清霜和三徒弟张古同时回答后,席清霜接过药方,带着师弟牵马往镇上去了。 王承等他们走后,看了看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孔阁,两人点了点头,王承随即对着众人抱拳道:“诸位,今日之事,没弄清楚之前,还请大家不要伸张。此事涉及几大剑宗内务,还望诸位稍安,咱们此行往鼎湖山见了离宗宗主,再问个明白。” 王承说完之后,对着自己一众弟子沉声问道:“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谨遵师父吩咐!”苍隐宗众弟子抱拳回道。 孔阁微微一笑,自然领着小雨一行人抱拳道:“王道长放心,我们一行人断然不会将此事传出去。” 孔阁如此一说之后,小雨和黄道灵领着其他几个人也跟着抱拳,回道:“王掌门放心。” 王承闻言,抱拳对着众人道:“老道士在此谢过诸位了。既如此,大家都散了吧,先各自歇下,咱们明早一早一同往东行如何?” “这是自然。”孔阁微微一笑,领着小雨一行往后院回去了。 众人各自洗漱回房间,安心睡下。只苍隐宗众人又是熬药,又是煎汤的,忙碌至深夜,等王承和陆无常两人喝了药之后,才歇下。 他们之中,几个没有中毒的弟子轮番守夜,生怕那黑衣人再来偷袭。 如此过了一夜,再无黑衣人来袭。 次日一早。 客栈小二来传早饭。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此剑流名(6) 福同客栈前厅。 零散的几桌客人在用早饭,店小二按吩咐给他们两拨人留了两桌靠窗的位置。 桌上已经摆了熬制好的粥,以及馒头包子之类的早食,并着几碟茴香豆、泡萝卜、干榨菜。 小雨一行人一桌,苍隐宗一行人一桌。 王承和孔阁商议好了,他们用完早饭,一起赶路一段,也好有个照应。 苍隐宗往鼎湖山走须东行一段路至安阳郡折往北上,而小雨一行人则是一路往东。 至安阳郡的这段陆路,他们则可以一起东行,故而他们的路途尚且有两三百里路路程同路。 用早饭之际,闲聊不提,且说他们一行吃了早饭,赶路往安阳郡走,穿过汉口郡的时候,便收到了苍隐宗弟子加急送来的信函。 汉口郡水潭村马道上。 苍隐宗三代弟子快马加鞭赶来,疾疾冲到了走在前面的张古面前,勒马,挥手示意他们停下。 张古见来人乃是自己的麾下的信使,便提鞭挥手,示意众人停下。 两列马车,数匹行马,都停在了这一处的黄角树下。 “禀师父,你们走后不久,庐山离宗便有急报送来。”来人乃是张古手下弟子,下马便奔将过去,将手中信函递了上去。 那弟子说完,垂手站在一侧候命。 张古身后的马车里坐的自然是中毒了的王承和陆无常。 二人听得急报,自然下了马车站在一侧一株大树下等候信函。 小雨一行见他们有事,下马的下马,下马车的下马车,拿出了备用的酒水,一行人在另一株黄角树下歇凉,赶路也不急于这一时,等王掌门照拂一下宗内事宜再走不迟。 “师父。”张古将信函交于王承手中。 “嗯”王承伸手接下,随即拆了信函,看了之后,脸上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让他回去吧,没什么大事情。” 张古对着那边候命的弟子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那名弟子点头,抱拳转身勒马而回。 王承将手中信函递给了张古,随即道:“你也看看,之后交给那边孔老先生也瞧瞧。” 张古和众师兄弟围了上去,看了仔细,随后交给了孔阁,孔阁看了之后,递给了小雨,一行人都看了个遍。 信乃是离宗宗主离败所写,信上面说:‘离宗用那陨铁铸成了一柄极其锋利的红色毒剑,尚未祭剑,便已失窃。眼下多方势力受自称是季如歌者用那红剑偷袭,还请诸位掌门小心为上,那柄红剑不可沾染,更不可被剑划伤,否则陨铁火毒难除,恐有性命之忧。切记,切记!’ 孔阁和王承相视一笑。 “王道长,只可惜这信晚来了一日啊,否则咱们该有防范才对。”孔阁对着王承叹道。 王承微微一笑,回道:“时也,命也,勉强不得。” 说完,两人同时起身,一起对着众人道:“走,咱们继续赶路。” 小雨瞅着王承和陆无常受了伤,中了那陨铁火毒,依旧淡然,并无多大忧虑,心态倒是极好的。再回想那信上所言:‘眼下多方势力受自称是季如歌者用那红剑偷袭’,反复嘀咕了几遍,总感觉不对,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一来,他自然不会相信是离宗的人干的,毕竟离宗主他是见过的,信得过他的人品。二来,这人偷了离宗的剑,还四处打着季如歌的名头偷袭各大门派的人,显然是想两边泼脏水。想把这江湖搅得越乱越好。 俞流飞瞅着大家都准备好了,小雨还愣在原地,嘴里不住的嘀咕着什么,有些走神,便对着小雨道:“小雨,快上马,准备赶路了,王掌门和陆兄弟还得着急去找洛药兄弟治病呢,可不能耽误太多时候。” “糟糕,洛药大哥有危险!”小雨闻言,恍然大悟,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多方势力被那红剑所伤,红剑又是偷了离宗的,若是有人争要嫁祸离宗,自然不会让人轻易治好这火毒的,那么洛药大哥便成了众人的救命稻草。幕后黑手自然不会轻易让他们治好火毒的。 小雨说完,翻身疾疾上马,对着俞流飞称赞道:“不愧是俞大哥,真是聪明,每一次都能在关键点提点我。” 俞流飞被小雨这么一称赞,还不知道自己提点小雨什么,傻乎乎的扣了扣后脑勺,乐呵呵疑惑问道:“这又提点你什么了?” “洛药大哥有危险!”小雨回道。 俞流飞皱眉,自己不就说了一句‘小雨,快上马,准备赶路了,王掌门和陆兄弟还得着急去找洛药兄弟治病呢,可不能耽误太多时候。’,怎么就扯到洛药身上去了?实在犯迷糊,实在想不明白,索性笑呵呵不说了,既然小雨夸自己聪明,那就是真聪明了,至于聪明在什么地方?我自己不知道,别人能发现就行,我自己就不管他那么多了。 小雨忙对着俞流飞道:“俞大哥,你和他们一行先送萧潇丫头回墨韵山,至于黄道长,大壮和孔老先生,到了墨韵山随他们自己安排,若是大壮舍不得走,就让他们在对弈谷住下,陪师父解解闷也好。孔老先生喜欢下棋,师父又精通对弈,正好他们可以切磋切磋。师弟我要先走一步,赶往落空山一趟。” 马车里孔阁闻言,钻了出来,抬开帘子,对着小雨问道:“去落空山找洛药?” “正是,洛药和我是好友,我自然要去帮忙的,孔老先生,王承王道长,怒我不能和诸位一道赶路了。我得先行一步,去一趟落空山。”小雨对着孔阁抱拳,又对着那边刚闻言从马车里钻出来的王承抱拳,将话说完。 王承做了道门稽首,对着小雨道:“小雨兄弟聪慧过人,希望洛药兄弟吉人天佑。”王承仅凭小雨刚刚的那句‘糟糕,洛药大哥有危险!’已然明了小雨所想,于是和小雨道别。 孔阁也是如此,两人都是老来精,自然明白,纷纷点头,让小雨路上注意安全。 小雨拜别众人,勒马狂奔赶路,远远的去了。 只俞流飞和一众年轻弟子不明所以,都问起两个老人家来,王承和孔阁二人才与他们一一解惑。 第一百五十五章 此剑流名(7) 俞流飞知洛药有危险,叮嘱小雨一路小心,他自会领着一行人回墨韵山的,让小雨早去早回。 别过之后,他们两拨人继续不紧不慢的赶路。 闲话休提。 再说小雨独自一人往东北向疾疾赶路,途径马驿,便是置换了好马继续,不是月中,少有朗月照路,只得一路起早贪黑马不停蹄。 这一路上,但凡到了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客栈歇脚问路,都听到了季如歌重出江湖的事情。 手持一柄红剑,一身夜行衣,取时多是傍晚,自称季如歌,偷袭各个大门大派的重要人物。 不求杀人,只用那柄红剑对敌,伤了人便走。 红剑上有剧毒,已经有不下十个门派的人被伤着,都有体虚乏力,轻微呕血的症状,多有不支,就医不及时者,呕血身亡者也有十之一二。 已然闹的江湖上人人自危,歇脚聚酒处,闲谈时,几乎都有人在议论此事。 有眼力见的人,也在议论那柄红剑不是季如歌的寂灭剑,也在猜疑那剑出处,也有人说那黑衣人不是季如歌,毕竟季如歌三年一出,去年才灭了江南的几个门派,今年不至于再出江湖...... 一时间,江湖上吵吵杂杂,众说纷纭,不尽相同...... 日子转眼三月二十三。 日头当空,正值午时。 小雨已经到了鼎湖山地界,估摸着里落空山还有半日脚程,又时至饭点,便打算简单的歇息脚再走。 连日奔波,人疲马乏,吃个饱,下午再走一段,估摸着傍晚时分便能到落空山脚下。 路边酒馆。 招牌挂着的是打卤面,边角上也写着卖饭。 如凉亭一般的大瓦棚底下,间隔着摆了几桌木桌子,乃是一个简陋的酒馆。 小雨拿了自己的竹筒扁担,找了个靠树荫下桌子坐下。 “老板,先来壶茶解解渴,再来一碗打卤面。” 小雨将扁担靠着围栏边上,便坐了下去,招呼老板。 这路边小店临近一侧的马道,紧靠后面一座丘陵而建,想来是本地人自家酒馆,做些小本生意,并无小二哥,只有一个中年男人上下打理。 老板听了小雨吩咐,应了一声‘好嘞。’,随即从一侧案板上,抓了一壶泡好的粗茶,拿了一个砂碗,给小雨送了过来。 小雨接过茶壶,拿了碗,“你先煮面去,茶我自己倒。” “得勒,有劳。”老板说完,转身为小雨煮面去了。 整个酒馆的瓦棚内,算上小雨一共就三个客人。 另外一桌乃是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胖子,两人吃得是也是打卤面。 小雨坐在一侧喝茶,听了他们对话。 “沈大娘,我没吃饱,还想再要一碗。”那小胖子抹了抹嘴边的油,一脸哀求的看着那妇人问道。 那被称作沈大娘的妇人皱眉道:“好了,有的吃就行了,吃那么饱干啥,咱们还得赶路呢。” “我不,我就想再吃一碗。”小胖子撇嘴,皱眉。 沈大娘怒道:“我说只能吃一碗便吃一碗,给你买面不要钱是吧?”随即瞪了一眼那小胖子。 那小胖子欲言又止,被骂了一顿,泪眼婆娑,嘀咕道:“我不要跟你去挣大钱了,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娘去。” 小胖子说完,起身便要走。 那沈大娘见状,起身便奔了过去,拉过那小胖子来,一耳光扇了过去,随即呵斥道:“小杂种,给你脸了,给我站好。” 那小胖子挨了一耳光,呜呜大哭起来,揉着泪眼,一边哭一边骂道:“你当初说跟着你有好吃的好喝的,现在连一碗面都不给我吃,你这个骗子,骗我跟你走,我不要跟你走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去找我爹爹,找我娘亲。” 小雨听了,眉头微微一皱,感觉这两人不对劲。 那沈大娘看小雨的眼神疑惑,这才急忙蹲了下去,对着小胖子道:“好了,好了,贵儿别哭,大娘这就给你叫一大碗打卤面,好不好?” 那小胖子不听,撒泼起来,一边哭,一边道:“我不要跟你走了,我要回去找我爹爹和娘亲,呜呜......你都是骗我的,你根本就没有带我吃好吃的,呜呜.....” “好了好了,别哭了,大娘这就带你进城去吃好吃的,怎么样?”沈大娘皱眉,强忍着怒气宽慰这小胖子。 这时候小雨的面已经端了上来,小雨拿了筷子开吃,可耳朵依旧听着那边小胖子和那沈大娘的对话。 那小胖子这时候委屈极了,索性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沈大娘无奈,哄了许久不行,索性直接将之拉了起来,直接重重的一耳光扇了过去,打得那小胖子发懵,怒斥道:“小杂种,你再哭,老娘打死你,给我闭嘴。” 那小胖子吓得一愣,呆呆的站在原地,那沈大娘这才走到桌边,给了面钱,转身便要拉着那小胖子走。 那小胖子违拗了一下,又是一耳光过去,“走!” 沈大娘伸手抓了那小胖子的手,直接拉着便要开走。 这时候的小雨已经吃完了面,擦了擦嘴。 “慢着!”小雨对着那妇人喊道,“大婶儿,留下那孩子,我放你走。” 沈大娘闻言,愣了一下,转身看着小雨。 小雨又说了一遍。 “大婶儿,留下那孩子,我放你走。” 沈大娘皱眉,随即对着小雨道:“这位小兄弟,孩子是我的孩子,你这话老妇我可没听明白啊!” 一侧店家站在原地,不敢多言,只看着他们。 小雨呵呵笑了笑,“这孩子是你的?” “对,是我的孩子。”沈大娘重重回道。 “走,小杂种,赶紧跟我走。”沈大娘直接无视小雨,拉了孩子便要离开。 小雨在桌上留了面钱,薅了扁担,奔将出去,走到了那妇人前面,拦住了去路。 “呵呵,你个臭挑夫,活腻了吧?凭你也敢坏老娘的事儿?”沈大娘瞅了一眼小雨手里的扁担,对着他提起嗓子骂道。 小雨懒怠多话时间和她啰嗦,这妇人一看就是个人贩子惯犯,直接挥舞扁担用作剑法招式,打了上去。 沈大娘见状,一把拉开那小胖子,反手一招擒拿手要抠小雨手腕。 一来一去,退开了几步。 “原来有点武功底子,难怪敢多管闲事。”沈大娘眼神一凛,嗤笑了一声,又是一招擒拿手的控鹤式对着小雨扑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此剑流名(8) 小雨微微一笑,懒怠和这老娘们儿啰嗦,直接以扁担作剑,运起天元四子剑法来应敌。 没过得几招,那沈大娘被打得嗷嗷直叫,再好的擒拿手,也抵不过扁担剑法。 “小兄弟,饶命,饶命。” 沈大娘挨了几扁担,身上吃疼,她知道这小子明面上是个挑夫,可那扁担的招式,倒像是很厉害的剑法,若这么打下去,自己保准挨不住揍,只得跪地求饶。 小雨收回扁担,立在自己身侧,瞅着跪地求饶的妇人,不耐烦道:“说吧,这孩子从哪儿拐来的?” 沈大娘装作一脸委屈,辩解道:“小兄弟,实不相瞒,这孩子是我姐姐的娃,我不过是想接他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不信,你问他。” 小雨瞅着吓得站在一侧还在呜咽的小胖子,对着他喊道:“小胖子,你过来,哥哥问你话。” 那小胖子看着小雨和沈大娘打架,原本委屈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这才抽泣了几下,用袖口抹了一把嘴上的哈喇子,向着小雨边上走了几步。 “对吧,孩子,我是你二姨。”沈大娘这时候言语委婉,哄着小胖子。 小雨瞪了她一眼,转身看着小胖子道:“她是你二姨?” 小胖子点了点头。 小雨心里笃定这老娘们儿就是个人贩子,便宽慰那小胖子借机道:“我问你,她是从你们家把你接走的吗?” 那小胖子皱了皱眉头,嘀咕道:“不是,我是在街上遇到的二姨,二姨给我买了小糖人和糖油果子,还有一大堆好吃的......” 没等那小胖子说完话,那沈大娘已经起身便跑,施展轻功往那边树林子钻了进去。 小雨忙打断了这小胖子继续说话,叮嘱他道:“你就搁这站着啊,等会我带你回家,还带你去买小糖人。” 那小胖子这几日被这婆娘折腾得十分苦楚,他跟着这所谓的二姨赶路这么些天,自己多少知道面临的是人贩子,可一路上都没人帮助他,眼下一听小雨说带他回家,便重重的点了点头。 小雨抄起扁担便追了上去,适才那婆娘逃走的步伐来看,应该没什么轻功弟子,无非就是小跑加几段跳跃,能有个轻功的模样,真要她上树飞跃林间,便是做不到的。 可这些东西对于轻功极佳的小雨来讲,简直易如反掌。 小雨跃上一株腰粗的大树,直接在林间飞跃,没出几十丈的距离,小雨已经飞到了沈大娘的前面,直接找了根松树靠着,薅了路边一根狗尾巴草衔着,摇头晃脑立在树边,手里拄着的便是自己的竹筒扁担。 沈大娘跑得气喘吁吁的,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有没有人追来,可转头一看,才发现,追自己的敌人已经跑到了自己前边了。 “阴魂不散。”沈大娘暗骂了一句。 她知道今天要跑是跑不掉了,索性挺直腰板向着小雨面前走去。 “小兄弟,不,少侠,我这几趟生意也就这么几百两银子了,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老身一条活路。”沈大娘皱眉,一边说,一边双手奉上了自己的钱囊。 小雨乐呵呵的接过钱囊,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啊!!!” 小雨话音刚落,林子面便传出来一声极其惨烈的叫声。 小雨跃上树梢,往林子外走,只撂下了一句:“换做其他时候,我必把你卖去青楼做龟婆,不巧我今日还要赶路,就断你一腿,算是你这些年造孽的报应了,若以后还干这见不得人的勾当,我势必取你性命。” 小雨的话在林子里回荡,那沈大娘咬着牙口,拖拉着身躯匍匐向一侧树干靠过去。 “娘的!小杂种,老娘这笔账,迟早要你还回来。”沈大娘骂骂咧咧在一侧找东西固定自己断了的右腿小腿,嘴里一边谩骂小雨,耳朵听了,却根本没有把小雨话放在心上。 林子外边。 小雨落在了那小胖子身后,手里掂了掂刚刚从那人贩子手里得来的银子,笑道:“走,小胖子,哥带你吃好的去。” 小胖子转身指了指身后的面馆,嘴里嘀咕道:“我就还想吃一碗打卤面。” 小雨皱眉,心里挂记着还要赶路。 “不行吗?”小胖子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小雨。 小雨点了点头,“行。” “哥,刚刚林子里我怎么听到二姨在哀嚎呢?你把她怎么了?”小胖子问小雨道。 小雨笑着回道:“没怎么,她良心发现了吧,发誓要弃恶从善,所以才叫喊的。” “好吧。”小胖子不多问,只专心吃面。 店家将小雨的作为瞅在眼里,记在心里,知道小雨做了好事,教训了那人贩子,称赞小雨之余,还送了小雨一碗凉糕。 小雨也乐的吃了。 小雨瞅着那正在吃面的小胖子,问道:“臭小子,说吧,你叫啥名,家住哪里?吃了我就送你回去。” 小胖子嘀咕道:“我叫张均,家住墨韵山葛家村。”他说完,打了一个饱嗝,一脸可怜渴求的眼神看着小雨道:“大哥,你还送我回去吗?” “墨韵山?葛家村?”小雨嘀咕道,那不就是师父封弈对弈谷过去几十里路的事情吗?可巧了,这小子还短时间送不走,还得跟着自己走好长一段路,毕竟自己要先到落空山找洛药,再折返往对弈谷的。 “我就知道,太远了,您肯定不会送我回去的。”小胖子张均皱眉嘀咕道。 小雨摆了摆手,笑道:“我家也是那边的,到时候给你小子捎回去便是,只是回去之前,你得跟着我去一趟那座山。”小雨说完,指了指对面两座山右边一座。 而那两座大山,左边便是无极宗的山头鼎湖山,远远看去,右边的山小了许多,可论名声,它不输鼎湖山,毕竟是医圣——无计道人的所在,落空山。 小胖子闻言,一愣笑嘻嘻问道:“真的吗?大哥哥,你可别学我二姨,又带我去卖了啊!” “你也知道她要带你去卖?那你还叫她二姨?”小雨皱眉,盯着张均道,“哟呵,小胖子,我看你不傻啊,还知道她要把你卖了,那你是怎么被拐到这儿的呢?” “那天我在我家附近玩耍,整好肚子饿了,她就凑上来问我叫什么名字,还给我拿一大把吃的,说是远方亲戚,是我二姨,说是家里备了酒席,家里其他人都去了,就等着来接我了。”小胖子一边擦嘴一边嘟囔道:“我想我爹是布庄生意的店家,他和我娘赶早便出去了,原来是去我二姨家了。我估摸着我二姨家离我家再远也远不到哪儿去,既然我爹娘都在她家,那就就跟着走了,晚些时候再一起回来便是。 又是坐船,又是坐马车的,跑了大半天,我自然不知道到哪儿了,等我意识到这个二姨是个人贩子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说到这里,碗里的面还能塞了个干净,顺手又是一把袖子抹嘴角油的操作。 小雨瞅着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摸嘴角的油,忙皱眉提醒道:“吃完了用手擦,之后去那边洗手去,别老在身上磨蹭,要是一路上都这么邋里邋遢,我就不带你回去了。” 张均闻言,“哦”了一声,吓得听话的停了手上动作,忙把袖子上沾上的油渍在自己大腿上裤缝蹭了几把,随即扬起手来看着小雨,一脸天真无邪样子,眉头锁着道:“大哥哥,您看,干净了!” 小雨深深的提了一口气,看着这小胖子一脸胖乎乎天真的模样,又压了下去。 袖子上的油确实是擦干净了...... ......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此剑流名(9) “小雨哥,我不要骑马,硌得屁股疼,你骑慢些好不?”小胖子张均被小雨卡在前面,一路骑马急行,赶往落空山。 “闭嘴,就这么一个时辰的事情,你闹腾啥。”小雨没好气的骂道。 “可我这屁股膈应。”小胖子皱眉道。 “忍着。” “哦......” 三月二十三,傍晚。 落空山地界。 卦横坡南侧。 方家场长凤村。 村中长凤市集。 一大一小,一瘦一胖,两人。 大的一手牵马,身边跟着个小胖子。 正是小雨二人。 “小雨哥,咱们干啥去?”小胖子皱眉问小雨。 小雨撇嘴,嘀咕道:“沈大娘没带你住店过?” “住店?”小胖子一脸欣喜,回道:“跟着她,我多数时候是和她一起住破庙呢,哪能住店啊,她可省不得拿钱给我住店。” “那咱们现在是去找客栈吗?”小胖子嘴碎,没沈大娘打骂,跟着小雨日子过得滋润,开始话痨起来。 小点了点头,带着他一路往市集口一个客栈走。 客栈唤作山间客栈,规模不大,吃住齐全。 小二哥替小雨拴马之后,小二哥领着两人去了房间安置行李。 小雨自然是将竹筒扁担也放在了房间,只带了些许银两,便出了客栈。 估摸着时候,店里吃夜饭的人都还很少,估计还是酉时初刻,还不到饭点。 小雨本打算让这小胖子一个人在客栈玩耍,想想这小子还是被拐卖到了这一带的,索性带他一路往卦横坡走。 此长凤市集离卦横坡不过十几里的路程,花钱雇一辆马车过去,也用不了半个时辰。 小雨领着小胖子往市集中心走去,这里比不得繁华的城里,要雇马车得往热闹的地方走才行。 “小雨哥,我们又要干啥去?”小胖子皱眉。 小雨回道:“去找一个老朋友叙旧去,你就跟着,少说话。”小雨走到一个路边摊,伸手抓了一个小糖人,付了钱,递给了他,继续道,“吃你的东西,记住了,少说话,你这小子嘴碎,这才半天,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小胖子得了便宜,重重的点了点头,顾自舔起糖人来,自然话就少了。 两人正要去马驿,小雨却瞥见了一袭红衣正往他们处走来。 而那一袭红衣也瞧见了小雨,两人相视一笑。 一袭红衣正是无计道人的三弟子,人称一品红——秦霜。 “霜姐姐!”小雨喊了出来,当初在墨韵山断崖谷底一起生活的日子又在小雨脑海里一一浮现出来,眼前这个红衣服的姑娘,可是对她的大师兄,便是洛药洛大哥情根深种,即便是落难的时候,她依旧一个人默默发呆。 “小雨?”秦霜看着小雨,眼睛瞪大的几许,快步走到了小雨面前,喜道:“真的是你啊!哈哈,你小子,还是那个老样子,这小胖子是谁?你怎么会落空山?” 秦霜一袭长红裙,头上络绾着卷散发,插着好些玉簪子,身段曼妙,容光焕发,俊俏得紧,手里提着一个小竹筐,里面装了各色新鲜的蘑菇,诸如青头菇、红菇之类的山珍。 “哇,这个姐姐好漂亮,小雨哥哥,你就是来找这位姐姐的吗?”小胖子在一侧嘀咕了一句。 小雨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小胖子嘟嘴,点了点头。 “霜姐姐,我来落空山是找你的,准确的说是来找洛药大哥,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小雨抱拳,对着秦霜问道。 秦霜撇嘴道:“敢情不是来找我叙旧的啊。” 小雨连忙道:“也是来找你的,霜姐姐,洛药大哥有危险,我是来告诉他的。” 秦霜闻言,这才神色收敛,正色问道:“有什么危险,你怎么知道?” 小雨回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咱们见面再说。” 秦霜点了点头,随即回道:“走吧,你跟我走。”秦霜说完,又瞅了瞅自己手里提的蘑菇,又顿足,摆了摆手,回道:“不行,不行,师父不喜我们带陌生人回谷中,这样,你们在哪里住店,我先回一趟卦横坡,等我把这些蘑菇放家里之后,我再来找你们汇合。之后我们再一起去找我师兄。” 小雨皱眉,“洛药大哥不在山中?” 秦霜回道:“不在,再过几日便是我家师父寿辰,师兄和嫂子一起去前面山谷给师父准备寿礼去了,这不,我买这些蘑菇也是要给我师父庆生用的。你们住哪儿,我先回去一趟,就来找你们。” “我们就住这个市集末街巷子的那个山间客栈,你知道路吗?”小雨问道。 秦霜点头道:“这一带我自然熟悉,你们回去等着吧,估摸两刻钟的时间,我去去就来。” 小雨答应下来,秦霜疾疾赶路而去,小雨则是又领着小胖子往回走。 两刻钟的时间不少,从这里回去只需要半刻钟的时间,小雨便带着小胖子一路逛了回去。 一路上给他买了不少吃的喝的穿的,两人还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得多给他备点换洗的衣物。 ....... 过得两刻钟时间,秦霜已经一来一回,找到了等在客栈的小雨二人。 闻及晚膳,都没吃,带着小胖子赶路耽误时间。 索性小雨给他点了一桌子好菜,让他自己在房间吃饭,也叮嘱他不准出房间,吃了过后,就睡觉。 小雨临走时候还给小二哥打过招呼,不许小胖子自己跑出房间玩儿,让小二哥帮忙照拂一下。 自然,小雨给了小二哥不少碎银子作为照拂的费用。 别了小胖子,小雨和秦霜在马驿租了两匹快马,一路赶往鼎湖山和落空山之间的山谷。 “小雨,你说我师哥有危险,有什么危险?”秦霜勒马而行,一路骑马赶路,一路问及小雨来。 小雨和她并驾齐驱,回道:“霜姐姐,我想这段时间江湖上季如歌的消息应该很多,不知道你有没有耳闻?” “手持红剑,四处偷袭的哪个家伙?我常常听茶馆有人在议论,季如歌用毒剑伤人。”秦霜回道:“这和我师哥有什么关系?” 小雨回道:“那毒剑的毒,据我所知,就目前的通医术之人,只有洛药大哥的针法能解。而江湖上的乱子越来越多,我担心是背后有人指使,而洛药大哥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 “你怎么知道?”秦霜又问道。 “咱们先找到洛药大哥,其他的你自然就知道了。”小雨回。 “好!”秦霜利落回道。 两人直奔两山之间的山谷而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此剑流名(10) 鼎湖山和落空山之间的山谷——方幽谷。 两骑轻尘林边落脚。 山路骑马不便,两人将马栓在了谷林边上,沿着石道一路穿林而上,寻找洛药两人。 而此时的方幽谷中。 洛药正在一株参天古树边上用挖锄挖一株人参。 他绑着袖口裤腿,手里挥舞着小挖锄正在薅那株人参周边的杂草,要刨一株完整的人参出来,药效才好。 一侧抱剑站的乃是他的媳妇彭芸,脚边还立着一个已经装满了各种草药的竹背篓,里面不乏灵芝、三七、人参之类的药草。 “芸儿,这一棵人参不小,正好挖回去给师父炖鸡去,晚上给师父他老人家做一桌好菜,让他高兴高兴。”洛药一脸喜悦。 彭芸闻言,回道:“相公,你要不要歇息一下,让我替你挖。” 洛药摆了摆手,回道:“你跟我上山折腾了这一天了,也累了,你就在边上休息便是。” 彭芸闻言,抬起袖子替洛药擦了擦额头汗水,两人相视一笑,甜蜜得紧。 “天色也不早了,咱们挖了这株人参便往回赶。”洛药笑呵呵宽慰彭芸。 彭芸点了点头,回道:“好。” 正说话之间,周围林子里面有了异响,彭芸武功不低,耳力好,感觉周围草丛里面有动静,立马拔剑,皱眉凝视着周围的动静。 “芸儿?怎么了?”洛药看着媳妇皱眉凝神,表情严重。 彭芸回道:“好像有人!” “这荒山野岭的,应该不会有人来,多半是野猪野兔之类的吧!”洛药一边挖人参,一边回道。 没等彭芸回答,周围的树林里面陆陆续续的冒出了许多黑影。 “都出来吧!”彭芸看着不远处一个黑衣人站在草丛边上,冒出了半截身子。 洛药皱眉,抬头看了看,周围还真冒出了八个黑衣人,这时候已经将他们两人围在了中间。 所有人的黑衣人都蒙面露眼,看不清长相,清一色的手里提着三尺长刀。 “来者不善。相公,你等下跟紧我。”彭芸提着手里剑,对着洛药说道。 洛药点了点头,手里的锄头抓紧,眉头紧锁,“我们也没仇人啊,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何要伏击我们?” 对面八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并不作答,而是直接挥刀扑了上去。 好在彭芸的剑术不低,这些年加上无计道人的指点,她的武功也非泛泛之辈,刀光剑影,林中一时间乱成一团。 几个回合下来,彭芸的手臂被刀砍伤,而八个黑衣人也只落了些轻伤。 五人围攻彭芸,三人调转身影,去抓洛药。 彭芸抽身回防,拼死也要护住洛药。 缠斗之间,林子里奔来两个身影,正是赶来寻他二人的小雨和秦霜。 “师兄,小心!”秦霜直接飞身过去,从腰间摸了一包药粉,轻轻一拉,一撒,便对着要抓洛药的三个黑衣撒了出去。 洛药所在位置的一片树林,霎时间,粉色的烟尘弥漫。 洛药闻言,急忙闭眼,捂住口鼻,找了一株枝叶茂盛的小灌木躲了下去。 三个黑衣人猝不及防,伸手一挡,只挡住眼睛不进那粉色的烟尘。 几个瞬息之后,烟尘落尽,他们手臂上开始奇痒难忍,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有毒,撤!”听得那三个黑衣人说完,他们转身便走,其余五人还在围攻彭芸。 小雨施展棋灵步欺身过去,手边没有武器,只得抓了一侧树枝,掰断了一截,以树枝为剑去支援彭芸。 八个黑衣人见有人支援,其中一人眉头一皱,看着那拿树枝的家伙,对着身边其他几个黑衣人道:“撤。” 几个黑衣人迅速撤离,消失在了树林之中。 ...... 方幽谷往上靠近鼎湖山一侧的山脊深林松树底下,八个黑衣人聚集在此。 只见他们扯下遮面的黑布,其中为首便是那陆教的三殿司——肖英芳。 他们八人个个眉高鼻挺,身形骨架稍大,脸型瘦削,自然不是中原人,而是匈奴人。 陆教三殿司肖英芳为首,擅刀法,其余七人自然也是陆教的人了。 那日他本意欲结交魔门四鬼,不巧在康州遇到了小雨一行,在小雨手底下吃了败仗,如今又偷袭洛药不成,再遇到小雨,知道他本事不低,今日要抓洛药,注定无果,便下令撤回林子。 “三殿司,咱们八人,他们不过是来了两个支援的,我们为何不将之一并拿了?”其中一个黑衣人对着肖英芳抱拳问道。 肖英芳摆了摆手,回道:“一个是无计道人的三弟子秦霜,人称一品红,极其擅于用毒。一个是封弈的弟子,其剑法连我都不敌。咱们不可托大,先撤,之后再找机会便是。” “原来如此。”那黑衣人回道:“多亏三殿司英明.....” 肖英芳摆手示意他闭嘴,“闭嘴,去看看他们三个中的毒,伤势如何?” “是,三殿司。”那黑衣人回答之后,原被还要说几句恭维的话,一时间只得噤若寒蝉,毕竟三殿司的名声他们不是不知道,‘年纪轻轻却心狠手辣,心思也最是缜密’,他想到这里,急忙去查看三个中毒的伙伴。 “这是三颗百毒化清丹,应该能解他们的毒,给他们服下。”肖英芳从怀里摸出一个药瓶,倒了三粒给身边的一个下属,并叮嘱道。他从计划要抓洛药开始,自然是将他身边的人调查了清楚,这一瓶百毒化清丹便是有备而来。 ...... 林中,秦霜将解药递给洛药,毕竟洛药也被她的毒粉撒了一身。 彭芸抱拳对小雨致谢,“多谢小雨兄弟出手相助,只是...你怎么和霜儿一起来了?” 小雨回道:“彭姐姐,眼下不是寒暄的时候,你手臂上的伤赶紧让洛大哥给你处理一下,咱们先出了这山谷再细说。” “也好!”彭芸刚回答之后,洛药已经割了自己袖袍,替她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小雨和秦霜在一侧等候,只是秦霜素来钟情大师兄洛药,这时候看他们两口子你情我浓,眼神之中不免有些失落。 不多时,彭芸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四人这才急忙赶路出了山谷。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此剑流名(11) 入夜。 卦横坡侧翼,方家场长凤市集,山间客栈。 小雨邀秦霜、洛药、彭芸入了客栈。 询问之后,小二哥告诉小雨,那小胖子吃了个饱,倒头在屋子里睡着了,屋内的饭菜已经撤了。 小雨叮嘱店小二再备一桌酒菜,他们还没用晚饭,随后引众人到了他和小胖子张均所在的雅间。 这雅间乃是山间客栈二楼最好的雅间之意,外厅乃是用餐之厅,内厅才是卧室。 小雨走到门前,轻轻推门,发现没有上栓,便邀请三人入内。 里屋张均那小胖子已经鼾声四起,洛药背着背篓,示意大家小声一点,免得吵醒了那小胖子。 小雨摆了摆手,笑道:“不用考虑那小子,吃了就睡,这么早的天色,醒了最好,免得明儿一大早就醒了闹腾。” 众人闻言,这才大手大脚的放好东西。 可那小胖子睡的正酣,哪里又吵得醒。 四人坐在桌前,小二倒了茶水招呼上,几人边喝边聊,小二哥便转身下楼去催菜去了。 秦霜开口问道:“小雨兄弟,你怎么知道我师兄会有危险?” 小雨反问道:“秦霜姐,你可知道江湖上最近出了大乱子?” “你可是说的季如歌?”秦霜皱眉问道。 小雨点了点头,“不知秦霜姐,你对这个季如歌有多少了解?” “手持一柄红剑,一身夜行衣,多是傍晚或是晚上出手,不求直接杀人,只求伤人即可。最近江湖盛传,十大剑宗十之七八的高手都被伤了,红剑剧毒,目前无药可医。”秦霜将最近在江湖上听来的传闻一一说来,随即皱眉又道:“不过这季如歌素来是三年一出,去年才在江南一带杀了那么多高手,今年按常理说,不该是季如歌出手才对。再者,传闻季如歌手中的寂灭剑不是红剑,我觉着这人该是打着季如歌的名头生事才对。” 一侧彭芸点了点头道:“师妹说的对,江湖盛传见到季如歌的人几乎都死了,季如歌出手,素来不留活口,如今江湖上的这个季如歌冒名之嫌也太过了些。只是那剑怪异得紧,不知道是何处所出?江湖传闻这人本事也不低,俨然横空出世的一般,短短几十天,江湖便已盛名。” 小雨闻言,回道:“确是如此,这也正是我着急赶来寻洛药大哥的原因,可巧这次赶上了,万幸洛药大哥安好,芸嫂子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小雨说完,对着众人解释道:“我和师兄连同丰花汀孔阁老先生一行,原本途径黔州,过荆州回墨韵山对弈谷的,途中遇上了梵净山苍隐宗王承王道长一行,便准备结伴同一段路。 正因如此,那冒充的‘季如歌’便在我们一行休息的时候,来找苍隐宗掌门王承王道长的麻烦,王道长的脚上被那红剑划伤之后,感觉灼烧得紧。 而我们一行正巧有精通医术的孔阁老先生在,便给王道长勘验了伤口,那剑伤所致之毒,正是火毒!” 洛药闻言,皱眉警醒道:“火毒!!嗯?......小雨,你说的火毒,可是当初离宗宗主身上所中之毒?”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洛药大哥,你说的对,正是那火毒。” 洛药皱眉思量片刻,随即恍然道:“离宗主身上的火毒不是那陨铁所致吗?难道那剑......?” 小雨再次点了点头,一侧秦霜和彭芸看他二人对话,看得云里雾里的,秦霜瞥了小雨一眼,不耐烦道:“小雨你就别和我师兄打哑谜了,你倒是说啊,那剑和离宗有什么关系?” 小雨忙回道:“那剑正是离宗用那陨铁所铸的剑,剑柄青色,剑身赤红,还未祭剑正名,便已失窃。” 秦霜闻言,惊讶道:“你是说那剑乃是离宗用那毒铁新铸的好剑?” 小雨正重的点了点头,回道:“秦霜姐,你也知道的,珞珞乃是离宗宗主之女,我们在西南黔州的时候,也遇到了她。她亲口告诉我的,离宗所铸之剑失窃,连同那梅军也死于那赤剑失窃之夜。那日孔老 先生勘验王掌门所中之毒乃是火毒,加上我又听了江湖传闻多方门派被赤剑伤及之事,我便想起了洛药大哥为离宗宗主治好了火毒之事。洛药大哥,那离宗的几个铸剑长老乃是近距离铸剑之人,理当也身受火毒煎熬才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你治过伤?” 洛药闻言,连连点头,回道:“大概是正月末吧,确有离宗三个长老寻我治病,也是那火毒之症。” 小雨听了,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思考什么。 秦霜见了,皱眉道:“小雨,我是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师兄会有危险,你们都议论的什么?你又在想啥呢?”秦霜撇嘴,嘀咕道:“简直莫名其妙。” 小雨回过神来,解释道:“秦霜姐,我想的是那人处心积虑的用那柄红剑伤人,无非就是因为其毒性无药可解,才那么胜券在握的伤人边走,不求一击致命。而离宗宗主之毒乃是洛药大哥用针法所解,那洛药大哥便成了目前江湖上唯一能解那红剑火毒之人。 我们能想到这一点,那用剑之人想必也能,所以我才敢断定洛药大哥有危险,前来相助。” 洛药听了小雨的分析,连忙抱拳,对着小雨道:“小雨兄弟聪慧过人,幸得你来相助,我和芸儿这才逃过一劫,为兄在此谢过。” 小雨连忙摆手,笑呵呵回道:“洛药大哥见外了,咱们本来就是好兄弟,你不必如此多礼,你若正要感谢我,这一顿,你给钱就行了。” 洛药哈哈一笑:“自然,自然。” 小雨又皱眉道:“可眼下偷袭洛药大哥可不止一个人,一群刀客?不知道是何门何派,我适才想洛药大哥为离宗的人治过火毒,那么知道洛药大哥能解火毒的人应该和今日偷袭的刀客该有联系才对!......” 正说话间,小二哥轻轻叩门,对着里面问道:“客官,你们的酒菜备齐了。” 小雨听了,忙按了按手,说道:“咱们先吃饭,饭后再议此事。洛药大哥,芸嫂子,秦霜姐,你们看如何?” 众人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秦霜离门那一侧近,便起身开门,对着小二哥道:“上上来吧。” 不多时,酒菜齐备,四人端酒寒暄,好不热闹。 而里屋的小胖子张均正睡的酣,忽闻得一阵肉香酒香,加之小雨几人寒暄声嘈杂,便惊醒了过来。他知道是小雨回来了,又是一桌子好吃的,急忙拢上鞋子便起身往外间走。 第一百六十章 此剑流名(12) “小雨哥,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吗?你怎么吃饭也不叫我。”小胖子张均揉了揉惺忪睡眼,嘴里嘟囔着,不过丝毫没有放慢他想吃东西的速度,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小雨身边,抓了桌上一副空的碗筷就开始夹菜碗的红烧肉往嘴里送。 “嘿嘿,你这小胖子,住嘴,招呼也不打,你还真把自己当主人了哈,这个叫洛大哥,那个叫洛大嫂,这个秦霜姐。”小雨皱眉,用筷子打落了张均手里的肉,骂道。 张均这才嘻嘻一笑,悻悻的收回了筷子,对着三人一一打了招呼。 洛药问小雨道:“这位小兄弟是?” 小雨给他们介绍道:“这小胖子叫张均,洛大哥,他是我在山脚一个小面馆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他说他家也在墨韵山,我想着来给你报信之后,顺路带他回去。洛大哥,你们和我一样叫他小胖子便是。” 张均闻言,盯着桌上的红烧肉重重的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的嘴上附和:“对对对,叫我小胖子就好。”随即话风一转,对着小雨道:“小雨哥,我可以吃了吗?” 众人见着小胖子可爱得紧,贪吃犹甚,都被他逗乐了,呵呵大笑起来。 “难怪能被人贩子拐走,瞅你那样,见着吃的都挪不开眼睛了。哈哈哈,这小胖子真是有趣。”秦霜打趣说道。 “你小子,我不是给你叫了一桌菜吃了吗?怎么?还没吃饱呢??”小雨问张均道。 张均一边嚼肉,一边嘟囔:“睡了一个时辰早饿了...” 众人嬉笑声中,大快朵颐,渐渐桌上杯盘狼藉。 夜色渐深,他们从阁楼上看下去,街柳挂灯,已然火树银花。 “吃饱了就去睡觉。”小雨拍了拍张均的背,看着正打嗝的小胖子,无奈的笑了笑。 张均也听话,吃了便困,转身去找了张盥洗的巾帕洗漱了便回自己床上睡去了。 这时候的洛药抿了一口茶,瞅着夜深了,他们还没回去,师父该担心了,所以直奔主题,开口对着小雨问道:“小雨,适才你说的今日偷袭我们人知道我能解火毒,所以你怀疑离宗的人?” “对,洛药大哥,我此来原本是要告诉你有人会偷袭你,可没承想今日便遇见了。”小雨正色道,“可我们刚刚对话之后,我发现了另一个问题,所以我想问你,你行针治过火毒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洛药想了一下,回道:“除了芸儿和师父,还有师妹知道,便是来找我治疗火毒的几人,第一波便是离宗主和他的随行,第二波便是离宗几个铸剑长老和他们的随行。” 小雨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首先芸嫂子和秦霜姐,以及你们的师父断然不会出卖你,那么问题就出在了离宗上面。” 秦霜在一侧皱眉打断了小雨的话,说道:“可是,小雨,咱们和珞珞都是过命的交情,我相信珞珞和离宗主,你难道信不过他们吗?” 小雨摆手道:“秦霜姐,珞珞和她父亲以及卫老先生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可其他人里面,你能保证他们里面没有细作吗?” “嗯,那你这么说,岂不是珞珞也有危险?”秦霜皱眉分析道。 小雨点了点头。 “那我们得去告诉她去。”秦霜回道。 洛药在一侧皱眉道:“还有几日便是师父大寿,霜儿,你可不能乱跑。” 秦霜闻言,锁着眉头,嘀咕道:“这可不好办。” 小雨见状,一拍胸脯道:“秦霜姐,你可别忘了,还有我嘛,再说了,你看我这一趟也没白跑,既救了洛大哥,还得出了离宗有问题。你就好好为你师父做寿,我反正都要回墨韵山对弈谷,再往南走便是江南,离庐山也不远,我往庐山一趟便可。再者,从黔州分别之前,我遇到了珞珞和卫老先生,我听珞珞说过,他们十大剑宗要召开一次清明剑会,为的便是羽宗被覆灭的事情。十大剑宗,无极宗居首,乃是十大剑宗盟主,他们自然都要赶往鼎湖山无极宗召开清明剑会,再有十来天便是清明,我估摸着离宗主一行,也再赶往这里的途中。” 秦霜闻言,回道:“正好,鼎湖山和我落空山紧邻,到时候我也来支援珞珞。就劳小雨你先回走,看看能不能遇到他们,也好早日告诫离宗主我师兄被偷袭之事,让他和珞珞小心为上。” “也好,我明早一早便起程往回走,免得和他们错过,若是走水路的话,我估摸这六七天便能到墨韵山,那时候估计他们也刚途径墨韵山地界。这样一来,我也好先送里面的小胖子回家,也可带上师兄,一道去帮离宗解围。” “既如此,小雨,霜儿,咱们就这么商议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不妨先赶回去请教请教师父,他老人家足智多谋,素来江湖事尽数掌握手中,神算天下,何不问问他此事如何处理?”洛药说道。 秦霜点了点头,附和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师兄说的对。小雨,你明早等我来送你,我回去问问我爹有什么看法,明早来告诉你。” “爹?”小雨惊讶。 秦霜起身回道:“哦,忘了告诉你,我爹就是医圣无计道人,我是他收养的女儿。你好好休息,我们先回去,明早我来告诉你我爹给的谋划之后,你再回去给珞珞报信去。” 小雨闻言,这才恍然,随后点了点头,送洛药三人出去。 洛药小声叮嘱彭芸去酒家柜台给小雨垫付饭钱和所有的饭钱时候,小雨顿住了脚步,一拍洛药肩膀,笑道:“洛药大哥,你是不是要芸嫂子去给我垫付银子了?哈哈,我逗你玩的,你这人怎么较真呢,我哪是缺这点饭钱的人,你们回去吧。” 洛药会心一笑,就知道这小子不缺钱,这才招呼彭芸不用去结账了,对着小雨道:“你这小子,你此番救命的恩情,大哥无以为报,以后若有需要,只管来寻我便是。” 小雨笑着点了点头,“不会客气的。我瞅着晚上也不安全,要不我再送你们一段路?” 洛药摆了摆手,道:“此去卦横坡不过几里路程,再者落空山迷林,一般人不敢进去。师妹又精通毒药,他们也不敢再犯。不用送,你回去好好休息。” 山间客栈门口,众人挥手道别,小雨这才回屋安心睡下。 (于此谢谢两位大大的推荐票和月票。)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此剑流名(13) 三月二十四,晨。 山间客栈门口。 小雨和张均已经用过了早饭,秦霜来得及早,此时已经站在客栈门口为小雨二人送行。 小雨扛着自己的竹筒扁担,站在马侧,小胖子张均大大咧咧的坐在屋檐下,嘴里还在啃着白面馒头。 “小雨,我师父说了,多谢你救了我师兄,这是谢礼。”秦霜从怀里摸出两个个小瓷瓶,一蓝一紫,递给了小雨,“蓝色这瓶,是我师父炼制的匀息丹,可平息内力紊乱,可通息散窍,可匀息练功走火入魔者免受疯魔之症。紫色这瓶,乃是清解百毒丸,可解蛇虫鼠蚁木之百毒,常见毒物毒药均可解。” 一侧张均听了,嘟嘴思量,又是内力又是百毒的,原以为小雨哥只是个挑夫,可他们对话之间,他才知道,原来小雨哥乃是走江湖的人,难怪能几招制住那恶婆娘救下自己,得找机会让小雨哥教自己几招,那日瞧他对付那恶婆娘本事可不低...... 小雨并没伸出手去,接连推辞道:“不可不可,我和你们本来就是好友,岂有以利相答之理,我赶来通知洛药大哥,无非就是他有怀仁济世之人,乃是个值得深交大好人,绝非为了这丹药而来。” 秦霜皱眉瞅了瞅小雨,骂道:“你这小子,平时看你吊儿郎当的,这时候跟我客气起来,我还有些不习惯。”秦霜说完,一把抓起小雨的手臂,将手里两个瓷瓶硬塞在小雨手里,骂道:“小雨,我爹又不是外人,你安心收着。这两颗丹药,江湖上多少人求还求不来呢,你这傻小子,可别推辞,揣在身上,指不定有大用处呢。” “不行,秦霜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小雨连连摆手。 秦霜皱眉,佯装怒道:“怎么看不起我落空山的药?” 小雨见状,也不再推辞,高兴揣在了怀里,大大咧咧笑呵呵道:“恭敬不如从命,既然秦霜姐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霜脸色立变,笑道:“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小雨,再说了,我师父,也就是我爹,他可不缺你这两颗丹药,你只管收好便是。这还有个锦囊给你,乃是我爹写的,说是让你交给离宗宗主。”秦霜将之递给了小雨之后,又补充道:“对了,为了大师兄安全,我爹让大师兄这几日不要出卦横坡,所以师兄没来给你送行,大师兄让我代他给你送别。” 小雨闻言,回道:“昨夜别时,洛药大哥已经与我说过,不必多礼。秦霜姐,你回去吧,我这就起身回墨韵山。” 秦霜点了点头,小雨抱了张均上马,自己也翻身爬了上去。 两人挥手拜别,小雨勒马转向,直奔落空山侧翼楚江码头,此番回去,论方便,便是从楚江北翼码头坐船一路南下至长江,再一路东行便可至墨韵山地界。但小雨要知会离宗宗主之内有内奸之事,离宗北上鼎湖山参加清明剑会,自然不可能逆流乘船,最快的便是走陆路。 两地直通的马道,便会经过楚江和长江汇流之处,乃是湍阳城,小雨此去,便是要乘船到那湍阳城,再转陆路东南而行,去偶遇离宗一行。 按照小雨预算,估摸着五六日的路程便能在路上探听道离宗的消息。 而此去最近的楚江码头骑马尚需半日脚程,再走水路还需两日脚程可至湍阳城地界。 此段时间,小雨带着小胖子张均赶路,马稳船顺,自不必细述。 隔日。 且说于此同时。 三月二十五日。 日暮西山已入夜,烟波浩渺翠峰间。 鼎湖山峦起伏,主峰方正如鼎,峰上有大湖谓鼎湖。 无极剑宗依湖而建,其剑法无论是在内修还是招式上,都是群雄之首,已屹立三百年之久。 鼎湖山支脉较少,整个主峰几近占了整条山脉的三分之二,故整个无极宗的楼宇基业都在鼎湖周围。 一湖十楼,主楼观仙楼,矗立在鼎湖最北侧,最为高大华丽,楼宇林立,校场硕大,有三殿九阁之布局。而其余九个楼宇,则是绕湖而建,东西分别有四座,正南一座,象征着无极宗统领下的九大剑宗。 其掌门姓萧,名尽,字方楼。五十六年纪,身体健硕,须发皆青丝,圆脸阔鼻,大眼浓眉,略显老态。 萧尽自小修习无极宗内力修炼秘本《观仙策》,内力早已登峰造极,天下罕逢敌手。 他所练习的剑法则是无极宗历代传承的剑法《无极剑章》,一共九层,每层十三式,一式八十一招。这套剑法乃是无极宗立宗之本,全宗上下皆是修习此本剑法,内力修得越是深厚,才能修习高层的剑式,历来无人问鼎圆满九层。 萧尽已经是近百年内唯一个练到了第八层之人,已然宗内无敌,世所罕有。 再论宗内高手,如离宗雄踞庐山,不含江湖四杰的卫长吟在内,宗内都尚有铸剑长老三人,守剑长老三人,一共六大长老。再如排在第三的墨韵山玉凌宗,也有五大长老驻守。 无极宗排在首位,自然不会比排在第二第三的两个剑宗长老少。 其宗内有九大长老,分别镇守每一个楼宇,每个长老的本事自然也不会低,于此亦不作细述,后文自有详叙。 入夜升灯之时。 整个宗里都已经结束了整日的剑法修炼,多数人正在享用晚餐,少数人还在校场苦练剑招。 观仙楼中,宗主萧尽正在沐浴,忙碌着准备清明剑会的事宜,操劳了一整天,正好洗洗疲乏,他正闭目养神,安静的躺在木桶里面闭目养神,感受温水浸体之畅快。 门口有两个小厮守门,他们的身影透过外面的灯笼照射进来,地上两个影子。 突然闻得一丝轻微的响动,萧尽内力深厚,霎时间警醒,双眼一睁,斗见地上两个影子晃动了一下,便倒了下去,他知事情不妙。 他急忙翻身跃起,顾不得擦干身上的水渍,薅起挂在一侧贴身配剑,抓了外袍便往身上一搭,信手挂了几个扣子,便提剑推门而出,待急行入了后院。 两株古松列两侧花坛之中,中间乃是一条三丈宽的通往外殿的青石板道。 他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剑,瞥了一眼两个已经气绝的小厮,再看看院中好几个守门的弟子都已经躺下,他凝眉看着站在几丈开外的那个黑衣人。 但见黑衣人抱着一柄剑,剑柄青色,其人遮了脸面,只露双眼,就站在那里。 萧尽裹好衣袍,将自己余下的扣子不紧不慢的扣上,一边扣一边沉声道:“青柄赤剑?是最近冒名季如歌的人?呵呵,不错,找上我无极宗来了,还算有些胆量。” 那黑衣人闻言,并不搭话,而是从怀里摸了一个二指粗细的烟火竹筒,一拉引线,‘碰’一声炸响之后,一朵烟花直冲云霄。 顷刻间,将整个后院照得通明。 黑衣人放完烟花,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萧尽。 萧尽皱眉,“阁下来我无极宗莫非还带了其他人不成,放这么个烟花是何意思?真不把我无极宗放在眼里是吧?” 双方均未行动,一人提剑而立,一人抱剑而观。 黑衣人闻言,始终不说话,也无任何行动。 两人呆立良久未动。 这么一来,搞得萧尽有些摸不着头脑,觉着莫名其妙,可这黑衣人不会只是来自己后院放烟火这么简单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此剑流名(14) 萧尽皱了皱眉,沉声道:“那就留下吧。” 但见他手里剑微微一抬,猛的一甩,剑鞘对着那黑衣人便射了过去,虽是剑鞘,却如利箭。 黑衣人只露了双眼,瞧不见他的神色,只见他双眼冷冷看着射过来的剑鞘,手中所抱之剑迅速拿了起来,却不出鞘,用剑鞘身双手一推,格挡下了肖尽射过来的剑鞘。 萧尽不给他迟疑的机会,直接挥开袖袍,直奔而去,手里剑生寒芒,《无极剑章》第一层第一招‘流星千坠’直刺黑衣人面门,月色下,其出剑急速,剑影如千道凝聚成一剑。 黑衣人不敢轻敌,伸手抓住自己手里剑,握柄扣住剑鞘,却不拔剑,挥手一抬,后退两步,借力卸力,接了萧尽剑招,侧身收剑攻萧尽下盘。 “不错,确实有些本事,这一招接得极妙。”萧尽手里剑向下一压,挡住攻自己下盘的剑,随后继续道;“怎么,剑都不拔吗?呵呵,也太瞧不起我无极宗了些。” 黑衣人被挡住,翻身越起,依旧未拔剑,直刺萧尽右肩。 “招式有些奇怪,不像是我中原的。”萧尽冷笑几声,运足了内力,既然对方用的是剑鞘刺自己右肩,那就让他刺,萧尽直接运起内劲,内力上涌,猛的一震,黑衣人的剑鞘刚触碰到他右肩的一刻,直接将之震飞了出去。 黑衣人见势不妙,猛的退了三丈左右,手里长剑瞬间脱手,落在了地上,还在抖动。 ‘好深厚的内力。’黑衣人手臂发麻,看着地上的剑,已经被震出了剑鞘。 萧尽眼神里透着杀意,借着月光瞧见了地上的青柄长剑,剑身出鞘之后,不是赤红的,而是一柄白芒长剑,那么眼前此人不是那冒充季如歌的人,那他是做什么的? 正思考之间,不远处湖畔,‘嗖’的一声响起,一记烟火蹿上了天空。 二长老的抱月楼也有烟火?黑衣人不止一个!萧尽霎时间反应过来,二长老那边出事了。 而站在萧尽不远处的黑衣人瞅着烟花,地上的剑也不要了,心里暗道‘总算得手了,我也不必再拖住这萧尽了,真是个难缠的家伙。’,随即转身跃起,直接奔着山林而走,轻功极好。 ‘不好,要逃!’萧尽见状,急忙飞身追了上去,可这后院之后,乃是鼎湖山茂密的山林,月色不透,黑衣人明显轻功不俗,弄出来的动静极小,这几个呼吸之间,已经没了踪影,没法追了。 萧尽皱眉,收了长剑,转身回自己房间,穿好衣物,探查了几个小厮,都只是被打晕了过去而已,这才疾疾赶往二长老的抱月楼去看查情况。 没等萧尽走出观仙楼的大门,不远处一个三代弟子背剑疾驰而来。 “报!” “说。”萧尽已经料到了,直接了当问道。 “报宗主,二长老被一个拿着青柄赤剑的人偷袭。”这弟子跪拜回道。 “可伤及要害?”萧尽皱眉道。 “未伤及要害,只右边大腿被划伤。”这弟子回道,“只是那剑是最近江湖盛传的毒剑,见血染毒,无药可治。” 萧尽摆了摆手,“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看看。” ...... 鼎湖山后崖下,茂密的林子中间,一处山脊处,乱石较多,可见月明星稀。 两个黑影立在石头上。 正是夜袭无极宗的两个人。八壹中文网 夜行衣,均只露了双眼。 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柄剑,手上带着一双厚厚的铁网手套,剑被他轻轻的拔了出来。 他借着月光欣赏这一柄红剑,淡淡的月光撒在上面,熠熠生辉,凝神欣赏,爱不释手。 另一个人则是双手抱在怀里,站在一侧,眉头深锁着。 “真是一柄绝世好剑,我倒还有些舍不得还回去了。”拿着剑的黑衣人轻声叹道。 “我答应你,等一统几大剑宗之后,便将这剑给你。这次得手了就好,那萧尽果然有些本事,你要再晚一点,我也拖不住他了。”抱拳在怀的黑衣人冷冷回道,“走吧,接下来,还有两个门派。” “还有两个门派,你不是说只偷袭几个剑宗吗?”拿剑黑衣人眼神一凛,明显有些不满。 抱拳在怀的黑衣人不紧不慢的回道:“既然要玩,就玩一把大的,咱们不妨也去一趟少林寺,再走一遭冬行山,如何?” “少林寺和魔教?”拿剑黑衣人皱眉道。 抱拳在怀的黑衣人问道:“怎么?怕了?你不想见识这柄剑的威力了?” “哈哈哈,笑话,我会怕谁?去就去,此剑在手,我何惧天下英雄!”拿剑黑衣人哈哈笑道,“魔教和少林寺都在内,阁下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难道就不怕吃多了噎着?” “这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了,家师吩咐,我作为弟子,照做便是。”抱拳在怀的黑人淡淡回道。 “也罢,只要最后十大剑宗在我手里,其他的老夫也管不着。”拿剑黑衣人收剑入鞘,继续道:“对了,今晚给我安排的两个良家妇女是否已经抓到了?老夫今晚可不想再去青楼了。” “放心好了,我早已安排好,人已经迷晕了放在客栈。” “那就好,走吧,下山去。”剑握在手中,摸了摸怀里的神威丸药瓶,拿剑黑衣人呵呵笑道,“老当益壮啊!” 抱拳在怀的黑衣人心里暗骂道:老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揣着药呢,一把年纪了还嗜好良家妇女,真是个老畜生。 ...... 再叙小雨这边。 时间到了三月二十七午时。 帆船泊岸,重锚落水,粗绳挂桩。 船板铺就,船客商人陆陆续续忙忙碌碌的来来往往。 自然其中就有带着小胖子张均赶路的小雨二人。 顶着太阳还是有些热的,小雨领着这小子径直奔向了一处酒楼。 此处乃是湍阳城南街,唤作信花街。 小雨带着这小胖子进了一个酒楼,唤作南街酒楼。 “酱烧肘子,大盘鸡,红烧肥肠!嗯,再来一个.....”小胖子张均大摇大摆的坐在了一张无人的客桌前,招呼小二哥,嘴里熟练的报着菜名。 小雨皱眉道:“打住,就酱烧肘子,大盘鸡,其他的不要了,再来一个泡椒土豆丝儿就可以。” 张均撇嘴不满道:“小雨哥,说了送我回家之后,这一路上吃喝的钱我都让我爹娘给你报账,你怎么还不让我吃多点!” “点那么多,你吃得完吗?吃了再点,别糟蹋粮食。”小雨骂道,“你这铺张浪费的臭毛病,改改!” “哼。”小胖子张均撇嘴愤愤不满,可也依了小雨之言,不再点菜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此剑流名(15) 小雨不喜油腻的食物,酱肘子没尝一点,只就着大盘鸡和土豆丝吃了两大碗米饭,算是已经吃饱。 看着眼前这小子长得膘肥体壮的,还大口大口的吞咽着面前的肥肘子,看得小雨直摇头,心里暗道能长这么胖不是没有原因的。 吃完饭之后,小雨结了账,领着张均一路东行。 离宗一行人若要北上鼎湖山去,此处乃是必经之地,他们自东而来,必先入城东,小雨自然要带着张均去东城等候他们。到时候将医圣他老人家的锦囊交给离宗宗主之后,便送这小胖子回墨韵山去,也好回墨韵山和师父、师兄会面。八壹中文网 如此盘算好之后,小雨让张均坐在马上,自己则是走在前面牵马,两人一路挤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城东赶路。刚从酒楼门口走出来,小雨便感觉有人跟着。 小雨故意让张均坐在马背上,自己牵着马儿在前面慢慢晃悠,过行人闹市,马背上横一根竹筒扁担容易敲着别人脑袋,小雨索性将之扛在肩上慢慢往前走。 路过大街的时候,找了一处卖糖人儿的地方,顿住了脚步,假借给张均买糖人的机会,小雨侧身用余光瞟了瞟周围。小雨估摸着也就一个人跟在后面,是个中年男人,约莫三十多年纪,一身朴素打扮。 小雨心底暗道:这里离鼎湖山边境地界不远,也是自己从人贩子手里救下张均不远的地方,这人应该是和那人贩子沈大娘是一路的,估摸着就是那恶婆娘找来寻仇的,得先找个人少的地方,将他们全部引出来,既然送上门来,自己断然不会再留手。 湍阳城,东郊野,猪槽水库边上。 此水库酷似猪的食槽所以被当地人称作猪槽水库。 小雨从主道转小路走了许久,直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坳口,水库边上斜柳满道,周围林子茂密加上荒草丛生、芦苇尽掩,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小胖子疑惑问小雨道:“小雨哥,我们不是在东城城门口等人吗?这都出来多久了,来这破地儿做什么?” 小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张均也不敢多问,知道小雨哥有他的安排,只得‘哦’了一句,安静了下来。 小雨将马拴在一边柳树上,对着张均吩咐道:“你就呆在马上,我去收拾收拾那波人贩子,你小子若是敢下马乱跑,又被抓了去,我可不会再来救你了。”十有八九便是那人贩子的人手盯上自己,小雨吓唬吓唬这小子,免得等下打斗之时,这小胖子又走丢了。 小雨抓了自己竹筒扁担,也不打算用里面的剑,毕竟有这个小胖子在,寂灭剑不能暴露。 对付一群杂碎,一根扁担足矣。 小雨在张均羡慕的眼神之中,纵身一跃,踩着芦苇尖儿,施展棋灵步的轻功,直接往跟踪自己的人后面绕去。 只十几个呼吸之间,小雨已经轻轻落在了那人身后。 那人看上去一身粗布衣服,不像是什么有武功的人,趔趔趄趄,贼眉鼠眼的在芦苇荡后面尾随,还在张望小雨牵着马走到哪儿了。 可小雨已经落在了他的身后,他听得声响,转头时候,小雨的扁担已经打在了他的脚弯处,直接打得他跪了下去,随后小雨一扁担砸在了他的肩上,打得那人一个扑腾倒在地上,小雨顺势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手里扁担抱在手中,对着他的额头,厉声道:“呵呵,是那姓沈的老婆子一个道上的吧?真是不记打,老实交代,你们还有多少人跟在后面。” 那人被抓,在地上使劲儿扑腾,也无武功底子,挣扎几下不得起来,便双手举过头顶,匍匐在地,只得举头过头顶合十作揖,喊冤道:“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啊!小的不认识什么姓沈的老婆子,只是路过这里的路人。” 小雨皱眉骂道:“这荒山野坳口,连个路都被芦苇遮挡完了,我问你,你过的是哪条路?” 那人支支吾吾的犹豫道:“小的途径这里.....嗯...迷路了,不巧走到这里的。” 小雨脚上的力道加重了些,手里的竹筒扁担举得老高,淡淡说道:“我数到三,你再不说实话,我的扁担就落下来了,至于几扁担能打死你,全看你的造化。” “一!” “二!” “少侠饶命,我说,我说!”那人吓得急忙喊了出来,“我是张家花钱雇来替他找儿子的掮客,少侠饶命,我瞅着你马上的那小胖子就是张均,所以才跟了上来,少侠,您说个数,张家也算得上是富裕的家境,这孩子乃是他们的命根子,您只要报个数,我这就让张家准备银两去。” 小雨皱了皱眉头,闻到一股尿骚味儿,急忙伸手捂住了鼻子,心里暗道:都吓尿了,胆儿这么小,看样子还真不是人贩子找上门来的,估摸着真是个寻人的掮客。 “行了,起来吧,若真是寻人的!就跟我们走,我和这小子要去东城城门附近找个客栈住下,你若真是寻人的掮客,就去把东家给我请来,让他亲自来把儿子领回去。”小雨指了指不远处芦苇荡,“你走前面,替我把马儿牵着。” 那掮客唯唯诺诺的答应下来,自己走在前面,看着拴在水库边上的马。 马上坐着的正是小胖子张均。 “小雨哥,这人是谁?你的朋友吗?”张均见着两人回,疑惑问道。 小雨回道:“说你替你爹找你的,咱们先去客栈住着,等你爹来接你。” “哦!”张均嘟囔了一句,随即皱眉道:“怎么这么大一股尿骚味儿啊?” 小雨回道:“大人家的事,小孩子少问。”随即对着那人道:“走吧,牵马,大兄弟。” 那掮客闻言,急忙松了马拴,牵着马,跟着小雨往东城走。 他们进了东城,就在城门一侧唤作‘东膳楼’的客栈住了下来,那掮客被小雨打发走了,让他带着东家来这里找他们,到时候若真是张均老爹来了,再将这小子交还于他,至于那掮客认为他是人贩子,小雨不在意那么多,等张均老爹来了,张均父子相见,自有公断。 小雨定了一间二楼阁楼的房间,其窗户正对着对面东城门,若有离宗的人进城,他自然可以一眼认出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此剑流名(16) 时至傍晚时分。 晚霞尚存时,余辉落远影。 青山明朗处,雁鹜齐飞,庭院中庭芳,春尽花失色。 客栈阁楼上,正对着东城城门的窗口,两人抬了案几,各自一把斜靠椅,案几上摆着瓜子花生等细碎,一大一小两人一边嗑瓜子儿,就这么守着东城城门,坐等离宗一行人的到来。 小雨估摸着时候,离宗一行若是从庐山出发参加清明剑会的脚程来预算,估摸着就该是今天或是明天到这湍阳城了。毕竟怀中医圣老人家给的锦囊乃是珞珞宗内救命之物,马虎不得。 一个下午的时间,张均趴在窗沿上盯着远处城门,嘴里时不时的送进去一两个瓜子儿,而小雨则是躺在靠椅上,对着窗外,乜斜着眼,观察着进城的人。 张均一路跟着小雨走了这么些日子,见着小雨本领不低,一下午都在嚷嚷小雨给他讲江湖上的故事。 小雨索性就把小时候跟着老头子要饭的日子回忆了几段,给这小胖子讲了,听得这小子一脸羡慕。 “我打小就跟着爹娘关在院子里,要不是那沈大娘,我估计我现在还没出过镇子呢。”张均嘟囔着,“小雨哥,你说我能拜你为师吗?你带我行走江湖呗,我也要跟你学习行侠仗义。” 小雨闻言,愣了愣,起身看着这小胖子,骂道:“想啥呢,你太胖了,不适合!” “那我减肥?”张均转头嘀咕道。 小雨见状,忙道:“你小子,别转头,仔细看着。” “看着呢,没有配剑的入城!”张均继续道,“怎么样,小雨哥,我拜你为师,你教我武功,咱回去看看俺爹娘就走,我要跟你行走江湖去。” “小瘪犊子,我给你讲我和老头子行走江湖的事情,你是没听清楚我们要饭时候的辛苦是不是?合着全听得是收拾那些毛贼的细碎事情去了,拜我为师,想都别想,好好回去继承家业去,别胡闹。”小雨支起身子来,使劲儿挼了几下张均肉乎乎的胖脸蛋,嘴里谩骂教训道。 “哎哎哎!!别整我了,小雨哥,来人了!”张均扒拉开小雨的手,忙嘟囔道,“真的,腰间配剑的,一群!一群人!” 小雨闻言,急忙起身,站了起来,盯着东城门口放行官兵刚放进来的一拨人。 清一色的黄衫,腰间配剑,领头的便是那离宗宗主离败,身侧跟着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男的离坤,女的离珞,再侧面乃是离宗守剑长老三人,大长老阮中,二长老离俊,三长老离志云。至于其他人则是离宗内的低辈分的晚辈们。 “走走走,赶紧下去。”小雨立马站了起来,直接将手里的果盘扔在桌上,转身就奔了下去。 张均瞅着比小雨还兴奋,觉着是要看见世外高人了一般,兴奋得也跟了出去。 小雨奔走在前,张均小胖子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城门口走。 离珞早见着了那个略显瘦削的身影,兴奋得没管父亲和几个长辈还在周围,直接挥手对着小雨大喊:“小雨,小雨,这里这里!” 小雨会心一笑,直接奔了过去,站定。 “珞珞,不得无礼!”离坤看见妹妹笑开了花,也不管旁人在不在,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在路上胡喊,急忙呵斥道。 离珞俏皮的对着哥哥嘟了嘟嘴,然后做了个鬼脸,嘀咕了一句“是是是,就哥哥规矩多。” 当然,小雨见着这个单纯的姑娘,自然也是欣喜,不过他和她非亲非故,见了面,再怎么欢喜,也不能越矩。 小雨奔到近前,站定,微微喘了一口气,随即对着离败抱拳道:“见过离叔叔,见过诸位,幸好我在此等候到你们了。” “哦!”离败惊讶道,“不知小雨兄弟在此等候我们是何缘故?” “小雨哥。”张均这时候已经跟了上来,一手抓着小雨胳膊,大口大口喘着气,这一通奔跑,可给他累的不行。 小雨瞥了他一眼,嘀咕道:“别多嘴,我们有正事要商量。” “好吧。”张均点了点头,端端得站在小雨身侧喘气。 “离叔叔,你们刚入城,不知用了晚膳没有?”小雨见天色不早,不如移步客栈用晚饭之时,再一并商量。 离败和卫长吟当初求医丰花汀,没少受小雨帮助,离败自然对小雨青眼有加,加上他年纪轻轻就得了一身本事傍身,当初和珞珞落难墨韵山后山崖下,依旧是秉性较好,所以更是欣赏于他。 “正好,我们也饿了,不妨一起去前面客栈落脚,也好共用晚膳。”离败看出了小雨的意思,点了点头,笑道:“小雨兄弟可是此意?” 小雨点了点头,心里暗道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要是眼前站着的是憨厚的俞大哥,那还得多费些口水了,呵呵......也不知道俞大哥他们回到对弈谷了没有...... 一行人这才又一起回到了小雨住店的客栈,让掌柜的准备了一桌晚膳,他们也好边吃边说。 正点菜之时,门口又蹿进来五人,他们直直奔着小雨这边而来。 小雨看了过去,正是中午打走的那个掮客引路,还真带着两个富贵打扮的中年人来了,另外两个看得出来,是他们雇的家丁,一身仆役服装很是明显。 “爹,娘!” 小胖子张均率先站了起来,直接奔着那一男一女的中年人去了。 那中年妇人衣着不俗,像是个富贵之家的妇人,瞅着小胖子扑了过来,径直蹲了下去,将张均揽在怀里,一脸愁容换做欣喜若泣,呢喃道:“均儿,可让你受苦了,爹娘总算找到你了。” 张均爹也站在一侧,打量着小雨这边,那掮客正对着小雨指指点点,正告诉张均爹小便是带着张均赶路之人。 张均爹看着小雨和一群腰间配剑的人在一道,眉目深锁,倒有些胆怯了。 小雨见状,忙对着离败道:“离叔叔,这小胖子乃是我在路上从人贩子手里救下的,这时候他爹娘找上来了,我去招待一下他们,去去就回,还请您和诸位稍候。” 离败点了点头,“去吧,你先忙。” 离珞见状,立马薅起自己配剑,要跟上去看热闹。 离坤瞅了离珞一眼,眉头深锁,瞪了瞪自己没有礼数的妹妹,“没大没小,你去凑什么热闹?” 离珞撇嘴,对着离败撒娇道:“哎呀,爹爹,你看哥哥!” 离败笑呵呵道:“呵呵,行了行了,你去吧。” 随即转头对着离坤笑道,“坤儿,小雨兄弟不是外人,不必担心。” 离坤抿然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听候父亲的话。 再说小雨走到客栈大厅门口,看着张均扑进了那妇人怀里,知道这对夫妇显然是这小胖子的父母了,看来这掮客还真不是那人贩子一道的。 “小兄弟,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没等小雨开口,张均父亲扬了扬衣袖,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小雨出客栈说话。 离珞跟了上来,小雨对着她微微一笑。 两人跟着他们一行出了客栈,到了门前一株老柳树下面站定,小雨心里暗道正好商议将张均托还于他父母之事。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此剑流名(17) 张均父亲看着小雨走过来,身边跟着个抱剑的黄衣姑娘,瞅着来者不善,那一桌之都是配剑的,个个凶神恶煞,这人贩子团伙竟然这么大,可儿子又傻乎乎的看着这小子一脸毫无畏惧的样子,有些疑惑,不过心里盘算着,不管对方要多少银子,自己就算是倾家荡产也要从这群人贩子手里把孩子赎回来。 反观小雨,他瞅着那掮客带来的人还真是小胖子父母,这才打消了那掮客是人贩子一伙的疑虑,打算赶紧让他父母领走,免得跟着自己行走江湖碍事。 张均父亲抱拳走上前来,赔笑道:“小兄弟,这孩子不懂事,有劳您多日操心了。您看我得给多少赎金,才能带走我这傻孩儿。” 小雨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感情这大叔是把自己也当成了人贩子了。 “大叔,张均是我从那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我可不是人贩子,我是墨韵山对弈谷封弈他老人家的二弟子。这不,我还打算把这孩子给你送回去呢,既然你们找上门来了,便请你们自己把孩子领回去。” 小雨抱拳回礼,笑了笑,“这小子跟着那人贩子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你带回去好生照看,可别又被拐走了。”小雨说完,心里暗道,自己师父封弈就喜欢这些个虚名,做点好事儿尽量往他老人家身上揽便是,保准讨他欢喜。 张均父亲闻言,一怔,皱眉问道:“小兄弟,您真不是人贩子?” 小雨点了点头,笑道:“真不是。” 张均拉了拉父亲的手,欢喜道:“爹,小雨哥真不是人贩子,我是被他从人贩子手里救回来的。” 张均父亲闻言,还是从自己怀里摸了一沓银票,递给了小雨,恭敬道:“如此,多谢小兄弟救了我这傻儿子,这些薄礼还请你务必收下。”他说完,一拍儿子肩膀,对着张均道:“还不赶紧给恩人跪下,说谢谢!” 张均这些日子和小雨一路,都是没大没小的,自然把小雨当成了哥哥一般对待,这时候父亲让自己下跪,反而不好意思,皱眉嘀咕道:“小雨哥,谢谢你。”原本有些不愿意下跪,可想着要认小雨当师父,又立马跪了下去,连拜了三拜,嘴里嘟囔道:“弟子张均,拜见师父。” 小雨闻言,眉头一皱,急骂道:“小瘪...”想着张均父亲就在眼前,还骂他小瘪犊子,不成体统,急忙改口道:“小胖子,别拜了,好好跟着你爹回去,我不会收你当徒弟的。” 张均起身,冲到小雨面前,拉着小雨抬头看着他道:“不行,小雨哥,你不收我做徒弟,我就不走。”随后对着自己爹娘说道:“爹,娘,我要跟着小雨哥学本事,我已经拜了他做师父了,我不跟你们回去!” 张均娘急的双手乱颤,向拉自己儿子过去,可又碍于小雨面子,不好发作,只得看着小雨道:“小兄弟,我这傻儿子蠢,学不来啥本事,还请.....” 小雨打断了她的话,笑道:“大娘你别担心,这小子想跟着我是他一厢情愿,我都还是别人徒儿,不敢收徒弟的,还请你们带回去好生管教。” 张均父母这才放下心来,张均还要把银票塞给小雨。 小雨急忙摆手,回道:“大叔,我说了,我不是人贩子,你若非要把这银票给我,那我可不把这小子还你了!” 张均父亲这才小心翼翼的收回银票,对着小雨又是躬身一拜,询问道:“小兄弟大义,老哥在此谢过了。既如此,我也不和小兄弟客气了。小兄弟说是也是墨韵山人士,是墨韵山对弈谷的是吧?日后我们再登门道谢不迟。” 小雨心道,既然你要去拜访对弈谷,瞅着这夫妇又是谦逊的主,日后指不定要送些金银财宝去送给师父,索性回道:“那好吧,大叔,你既然要非要谢我,那请你去对弈谷拜访我师父封弈的时候,多给他买些酒水便是,我师父这人没别的爱好,就喜欢喝酒。便算是我救你儿子的谢礼了!” 张均父母闻言,双双回道:“好,一言为定,我们回去就派人给尊师送一批好酒过去。” “你们带走他吧,别耽误事儿了。”小雨指了指离珞,继续道,“我还和我朋友有要事要商议,我就不送你们了。” 张均父亲给了自己身边管家一个眼神,那管家会意,转身往客栈里面去了。 “既如此,小雨兄弟和您朋友的膳宿还请不要拒绝,都由老哥买单。”张均父亲笑道。 小雨瞅着他们不是什么穷困人家,笑呵呵点了点头,回道:“却之不恭。”随即瞅着抓着自己手的张均道,“去,跟你爹娘回家去,我日后回墨韵山了,一定来看你。” 张均甩性子,混甩了几下身子皱眉道:“我不放,除非小雨哥你答应我收我当徒弟,以后带我行走江湖,不然我不回去。” 小雨有些无奈,撇嘴道:“不行,好好跟你父亲回去,别胡闹。” 张均父母瞅着儿子不愿意撒手,尴尬道:“小兄弟,你看这如何是好?.....” 小雨皱眉,左右看了看,瞥见了身边那株柳树下面有一坨大马粪,想来是这客栈平时为客人拴马时候留下的,心里便有了主意,对着张均胡乱找借口道:“小胖子,我说了你太胖了,行走江湖不行!听话,跟着你爹回家去。” 张均皱眉道:“我说了,我要减肥。” 小雨道:“光减肥也没用,咱们行走江湖,还得有勇气,你撒手,我考验一下你,若是通过了,我便收了你做徒儿?怎么样?若是没通过,你就跟你爹回去好不好?” 张均闻言,愣了愣,正色回道:“好!”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输了可不能闹腾,必须跟你爹回去”小雨也严肃问道。 张均点头,“好吧。” 小雨指了指那地上的马粪,牵着张均走了过去。 小雨径直蹲了下去,迅速用指头戳了一下那马粪,沾了一食指的屎,黑黄黑黄的,拿起手指在了张均面前。 “咱们行走江湖,得有勇气,不然江湖险恶,畏首畏尾可不行。”小雨对着张均教训道,“来,你也摸一下试试!” 张均瞅着小雨一脸严肃,捂着鼻子,皱着眉头,一脸畏惧的样子,不敢下手。 小雨起身,笑道:“看吧,就连摸马粪的勇气都没有,你不适合做我徒儿,跟你父亲回去吧!” 张均瞅了瞅马粪,又看了看在一侧对着自己点头的父母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伸手便用食指对着那一坨马粪戳了过去,随即左手捏着鼻子,对着小雨举手道:“我做到了!我不回去!” 这一幕看的张均父母,离珞,还有家丁,掮客几人直皱眉,心下均是犯起嘀咕:这算啥事儿...... 正当小胖子张均以为自己胜利了的时候,蹲着的小雨又是一个动作,直接把指头送进了嘴里,吮吸了几下,还眨巴了下嘴。随即又看了看张均,给他一个不屑眼色道:“万一以后遇到危险,别人让你吃屎,你敢吗?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行吗?没这勇气,就回去。” 身边几人瞅着小雨这番操作,均是惊讶得瞪大了眼睛,都恶心得皱起了眉头,一侧张均母亲看得直犯恶心。 离珞更是瞅着小雨,嘀咕了一句,“小雨,你...玩这么大的吗!佩服!”随即竖起了拇指,对着小雨一脸我会意的样子点了点头。 张均看着小雨哥,一脸惶恐....随后看了看自己指头上的马粪,干呕了几下,皱眉道:“这.....” 小雨撇嘴,“怎么,不敢吃!那你没通过考验,跟你爹回去!” 就在他父母准备拉他去洗手的时候,张均一把把指头上的马粪送进了嘴里,忍着恶心,抿嘴吞了下去,指头拿了出来,憋着气,对着众人晃了晃手指,一脸我赢了的意思。 张均母亲再也忍不住,走在一侧路边,恶心得吐了起来。 正当大家都以为局面无可挽回,离珞也看着小雨皱眉来了一句“这下可多了个徒儿了!”的时候,小雨把手伸了出来,摊开手掌,只见他食指上的马粪黑乎乎的,根本没少。 “很明显,你小子没通过我的考验!”小雨一脸得意,随后语重心长的对着张均继续道:“咱们行走江湖,可不能光靠勇气,还得有眼力见和智慧,你看,你就只有勇气,就没瞧见,我用食指沾的马屎,没瞧见我吃的是干净的中指吧!行了,我去洗手去了,你跟你爹娘回家去吧。” 这时候的小胖子张均听了,一脸委屈,自己可真把屎吃了啊,再也憋不住恶心,急忙到一侧扶着柳树,嗷嗷吐了一地,就差把胃里苦水翻腾出来了。 一侧张均家的家丁急忙上前安抚张均的后背,这时候他爹也在拍他娘的后背,让他吐的舒服些。 离珞见状,想不到小雨还有这一手,哈哈笑道:“小雨,你还是这么聪明!!!” 一侧掮客也忍俊不禁,掩嘴而笑。 小雨叫上离珞,转身回客栈洗手去,头也不回朗声向张均道:“考验没通过!好好跟你爹娘回去!” ......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此剑流名(18) 小雨回了客栈洗了手之后,外面张均已经答应了吐完就跟父母回去,离珞坐了回桌子上,小雨准备过去的时候,张均父亲进门来,又要拜谢,小雨连连摆手,示意他们赶紧走,免得那小胖子又反悔了。 至于一路上那小胖子的饭钱,自己完全是开玩笑都他玩儿的,看样子张均父母,也是那种明事理的主,看他们为了道谢的样子,日后必定上对弈谷给师父他老人家买不少酒水去,就没必要再坑他们的钱了。 张均父亲会意,连连点头,转身招呼众人上了马车,赶回墨韵山去。 小雨入席,酒足饭饱之后,店家一一为众人安排房间。 离坤去结账回来,却告诉众人店家说了,他们所有人的食宿都已经被张均父亲买了单了,让大家伙吃好喝好休息好便是。 离败忙抱拳对着小雨道谢,小雨回礼,谦和回道,他也是沾了那小胖子的光,此后闲谈不在话下。八壹中文网 且说入夜乘凉之时,离坤不喜弈理,早早去和几个师兄弟比剑去了。而离珞和小雨多日未见,一路见闻所涉,相谈甚欢,随后离珞邀小雨手谈一局,正好到了离败喝茶所在的亭子,摆好了棋局,离珞和小雨下棋,离败便在一侧观战。 猜先之前,小雨忙叫住了离珞,说自己有东西交给离父。 离珞闻言,点了点头。 小雨从怀里摸出了医圣无计道人给自己的锦囊,恭敬的递给了离珞父亲。 “哦!小友这是...?”离败见状,眉头一皱惊讶道。 小雨这才解释道:“离宗主,这是...” “哎,怎么又生分了,都说了,叫我离叔叔便是!你这小子!”离败皱眉佯装指责小雨道。 小雨急忙改口,“离叔叔,这是落空山医圣他老人家让我转交给您的锦囊,最近江湖上不太平,皆因你们丢失的那一柄红色的毒剑,有人盯上了能解那剑毒的洛药大哥,故医圣他老人家将此锦囊交给我,让我转交给您,说您一看便知。” 离败打开锦囊,取出了里面一张卷纸,接连喊了三句:“妙啊!妙啊!妙啊!” 小雨和离珞见状,不着急下棋,离珞看着自己爹爹,撇嘴好奇问道:“爹爹,妙什么啊?” 离败将那小纸条递给了离珞,笑道:“你自己看看,要是看不明白,就给小雨,他准能明白。” 离珞拿过纸条去,瞅了几眼,皱了皱眉,倒还真不是自己爹爹小看自己,这纸条上面就几个字,换个正常人,也看不明白啊!索性直接将之递给了小雨,嘀咕道:“小雨,你给我说说,啥意思!” 小雨接了过来,看着纸条上写着六个字:‘安内,北边,借还送。’ 离珞给了小雨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随即皱眉对着小雨说道:“小雨,你给我解释解释,我爹爹的妙妙在何处?七个字,就第一个‘安内’我还能理解,可能是说我们离宗里面出了内鬼,可后面那‘北边,借还送’是什么意思?” 离败抿嘴一笑,意味深长的看着小雨,把眼睛睁大了对着小雨点了点头,随即笑问小雨道:“小雨小友,你可知这七字作何解释??”小雨将纸条交还于离败,离败收入锦囊之后,揣在了怀里。 小雨对着离败抱拳回道:“小子浅见,还望离叔叔听后,做笑谈则罢。” “哎,别给我整这些虚礼,珞珞又不是没说过你小子的聪明劲儿,直接说你的看法便是,老夫可不喜欢那种装模作样的家伙,你要想得我女儿欢喜,可不能这般作那些书呆之状说话。”离败一摸下巴上的粗胡须,正色批评小雨道。 离珞在一侧听了自己爹爹如此教训小雨,抿嘴莞尔一笑,斜着眼睛瞟了两眼自己爹爹,心里暗道:还是爹爹上道啊,偏偏哥哥和凝儿是两个榆木脑袋,不仅不喜欢小雨,还想让我也离他远些,真是实打实的榆木脑袋。 小雨闻言,忙赔笑道: “好,既然离叔叔这般说了,小雨也就不客气了!对于医圣老人家给的这三个词,我便说一说我的理解。 首先,第一个,‘安内’,这一个词正如珞珞所言,离宗内出了内鬼,咱们得安内。 其次,‘北边’,这一年来,北边的人在中原闹腾了不少次了,其中江南一次,墨韵山一次,十大剑宗之一的羽宗被灭,外加这一次江湖大乱,应该也不例外,多半是陆教搞得鬼。陆教便是北边匈奴的国教,在匈奴国,陆教又称作北域道宗,我想医圣他老人家被唤作无计道人,人称算无遗策,无计可算。他这一词放在安内后边,这个顺序,无疑是告诉您这次离宗毒剑失窃和陆教的人有关。 最后一个‘借还送’,我觉着有两层意思,一层‘借还’二字,乃是指是离宗毒剑失窃,是‘借!’是宗内内鬼‘借走’,目的便是要借‘剑’杀人,将这一切乱杀无辜的根源,最后‘还剑’入宗,嫁 祸到离宗头上,引得余下的几大剑宗内乱,他们也好坐收渔利。我估摸着,你们丢失的那柄毒剑,会在你们参加清明剑会的时候,出现在你们的人的手里,至于是谁,我就不知道了。第二层意思便是那个‘送’,我觉着他老人家是为离宗出了一条谋划,是让咱们把这剑再给陆教送回去,让到时候被毒剑伤过的门派,调转剑尖,一致指向陆教。 说完了,不知我说的可否和离叔叔所想一致?” 离珞听得豁然明朗,‘哦!’的感叹了一句,对着小雨竖立起大拇指。 离败微微一笑,一脸欣然,他看小雨的眼神感觉比离珞还欢喜了几分,连连拍手笑道:“早些时候,我听珞珞夸你聪明过人,今日所见,果然出类拔萃!” 离珞闻言,转头看着自己爹爹,嘟囔道:“爹爹,你说他说的是你想的吗?” 离败哈哈笑着称赞小雨道:“比我想得还多,不错,不错,好小子!你们下棋吧,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情况。”离败说完,起身一挥衣袖,原本这路的惆怅在这一刻,再无半点,迈开步子,笑声爽朗的去了。 离珞拉着小雨对弈了一局,小雨明明可以五十手棋便赢了离珞的,可不知为何?这小子愣是让来让去,让到了二百七十多手,时间耗费不少,最后还险胜一手才赢了下来。 这一让棋,便让到了夜深,直到离败派安凝来催促离珞回去睡觉,离珞才依依不舍的跟着安凝回去休息去....... 天下年少生情者,多如润草春雨,悄悄来,细落无声。 ...... 第一百六十七章 此剑流名(19) 次日。 三月二十八,晨。 鼎湖山西向两百里处有一座小山峰,唤作方周山。 此山位居方周城郊,乃是陆教的驻扎之地,沿着山石小道往树林里走,便是一处竹林瓦舍,内有设阁楼小院,茶房雅间,生活所需,一应俱全。 瓦舍东北角,茶棚底下。 一张长条大方桌,两侧坐着陆教的三大殿司,还有一个黑袍人,身后立着几个丫鬟端茶奉水。 几人正在这茶棚底下列会。 黑袍人遮了脸面,只露眼睛,不知是何许人也? “三弟,这位是谁?怎地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大殿司义渠长平去年和封弈斗棋,输了左臂,眼下只余右手端茶抿了一口。 年轻的三殿司肖英芳伸手向下按了按,随即给了黑袍人一个眼神。八壹中文网 黑袍人会意,抬起穿了铁丝软甲手套的右手,把手边的一柄青柄的剑拿了起来,轻轻拔出剑鞘,深红如朱砂。 收剑入鞘,黑袍人点了点头,也不开口说话。 一侧大殿司义渠长平和二殿司延空两人见了,俱是一惊,延空当先问道:“江湖上最近盛传季如歌持红色毒剑袭击各大门派高手,莫非眼前这位便是....季如歌..?” “哎,二弟,最近中原江湖上闹的沸沸扬扬,说的是假冒的季如歌。”义渠长平随即转头看向三弟肖英芳,继续问道;“三弟,是也不是?” 肖英芳点了点头,呵呵笑道:“大哥,二哥,这位确实不是季如歌,不过是不是季如歌不重要,咱们要的便是这中原江湖乱成一锅粥,咱们也好坐收渔利。这位本事极高,这些日子辛苦他了。小弟自然是信得过两位哥哥的,只是咱们这瓦舍之中,众弟子人多眼杂,为保计划万无一失,眼下还不是他该露面的时候,等一统十大剑宗的大业既成,庆功之时,再露面相见不迟。还请两位哥哥恕罪则个!” 义渠长平和延空二人闻言,点了点头,义渠长平笑道:“我们三个就属你聪明,自上次我二人在中原人手里吃亏之后,师父便叮嘱我们一定听你调遣,我没有任何意见,你考虑周全便是,我便出个力,当打手就好,懒得花心思了。” 延空闻言,也是点了点头,“自然听三弟调遣。” 肖英芳点了点头,叮嘱几人道:“多谢两位哥哥鼎力相助,那我们接下来的几天就安心在这里喝茶下棋,等中原过清明节,咱们一起往鼎湖山看个热闹如何?” “正好,我这一次从北边赶回来,也闲得够久了,这几日便活动活动筋骨,等清明再去鼎湖山上闹他一闹!”义渠长平笑了笑,挥舞了几下自己仅剩的右手,“如今失了一只手臂,这空相大梵掌的功力大不如前,得抓紧练练了。” 延空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至于先生,那日我们联手偷抓洛药不成,我估计他在落空山卦横坡一时半会儿不会再出来了,咱们抓洛药的计划便就此作罢。至于下一步,还得再烦劳您和我往东南向走一趟。根据线人送回来的消息,说离宗一行已经到了湍阳城内,我们此去一来一回,时间刚好到清明前一日,届时再一起前往鼎湖山。”肖英芳微微一笑,抱拳对着黑袍人说道。 黑袍人也不做声,点了点头。 肖英芳的在中原为何能消息如此灵通,自然是七层楼出的手,他所谓的线人,给消息的,都是七层楼的人罢了。 “对了,大哥,不知你这一次回大胡,不知师父近况如何?”肖英芳问义渠长平道。 义渠长平回:“师父在龙城闭关修习空相心法第十层,尚需几个月的时间,说是一出关便会入中原支援我们。”(备注:龙城——胡国都城。中原称胡国为匈奴乃是蔑称,匈奴人自称胡。) 肖英芳闻言,回道:“那就这样吧,其他一切照计划行事。” ...... 于此同时。 慕云山,七层楼中。 垂云阁偏殿后花园。 假山叠流云细瀑,百花争艳已是末春,扫花侍女忙碌不停,芭蕉红绿相间,正是娇艳时节。 琉璃瓦铸就迎春阁,细竹条编成牡丹亭,黄花梨雕就着水案,青峰石铺成绕梅路...... 好一个雅致奢华的所在。 一处芭蕉叶下,炉鼎焚香,案几上闲置了几个果盘,里面装了香蕉葡萄之属。 一把躺椅上躺着个身姿丰腴美丽的妇人,其侧立着两个侍女奉茶。 “禀楼主,三司命赵明韵求见。”看门的丫鬟来禀报,小碎步走到了那斜靠着躺椅的妇人面前,委身施礼时,也是恬然浅笑、仪态风华。 那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七层楼主司青。 但见司青微微一抬手,两个侍女急忙伸手扶她起来。 她坐直了身子,对着来人点了点头,随后伸手端起身侧侍女递过来才沏好的慕云雪芽,轻轻的抿了一口。 这时候三司命赵明韵已经跟着来到了她的面前。 “禀楼主,陆教的几人都在锦州方周山。肖英芳从我这陆陆续续拿了十大剑宗、魔教以及少林寺的信息,最近一次,是要了离宗的位置信息。离宗丢失的毒剑在肖英芳的人手上,而最近江湖上闹的沸沸扬 扬的季如歌持红剑再出江湖的事情,便是他一手安排的。.....嗯,对了,还有一件事,前不久他们去了一趟落空山,似乎是抓无计道人的大弟子洛药,不过失手了。”赵明韵躬身禀报。 “呵呵,这年轻人胆子挺大,无计道人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又是个算尽天下事的刺头,江湖素来称之为‘不入江湖,尽悉天下’!敢去惹他的大徒弟,只怕后面得被无计道人狠狠地摆一道了。”司青微微 一笑,叹了口气,道:“还是年轻了些......”。 赵明韵皱眉道:“楼主,你看......我们是不是要助他一臂之力?” 司琴摆了摆手,“大可不必!让他被杀杀锐气也好,别忘了,他不是螳螂,咱们也不是黄雀。势均力敌,相互利用,毕竟都不会希望对方一帆风顺的好就是了......你去吧,他要什么消息还是都给他安 排上,我倒要看看这年轻人还能把这江湖闹出个什么动静来。” 赵明韵闻言,起身一拜,“是,楼主。”说完转身离开。 司青将手里的茶杯又递给了身边侍女,缓缓躺了下去,嘴角噙着笑意,轻声呢喃了一句‘不是螳螂和黄雀,还不能做个渔翁么......’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此剑流名(20) 同是三月二十八的早晨。 湍阳城东。 客栈东膳楼阁楼九号雅间。 此房间乃是离宗宗主离败的居间。 屋内。 离败端坐在茶几右侧,而茶几上摆着的乃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盒子乃是黄花梨木雕就,中间有刻有两个大字‘怀伤’。 此剑盒装的正是离宗七大名剑之一的怀伤剑。 离败盯着剑盒,陷入了沉思: ‘红毒剑被偷,洛药被暗算,医圣‘安内’二字极其明显的指出离宗之内有内鬼,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可宗内谁是内鬼?这根本无从下手。此行卫老不喜掺和江湖事务,便留在庐山后山研究曲谱,而 志云的伤恢复七七八八,自己便只带了三个守剑长老赴清明剑会,眼下江湖的局势,可以说是对离宗非常不利。 几乎所有的剑派都被暗算,离宗红剑成剑的消息又不是密不透风,想必各大门派都已经知晓,此去鼎湖山,怕是会被所有剑派兴师问罪。 既然医圣给出了解困之法,一个‘还’字,道明了来意,眼下若是真有人会将剑还回来,那便是会落到这怀伤剑匣之中。若是自己把怀伤剑收了起来,来者定然会怀疑自己已经发现了什么。 如此一来,只有以真换真,才能引盗剑之人的信任,这怀伤剑还收不得......’ “爹,咱们该继续赶路了。”离坤在门外轻轻敲门。 离败闻得敲门之声,回过神来,回道:“坤儿,你去把你妹妹和小雨兄弟一并叫过来。” “是,爹。”离坤回道。 不多时,离坤叫了自己妹妹离珞和小雨一道来到了房间门口,再次叩门。 离败打开门闩,将三人邀入房间内。 “小雨兄弟,离败有个不情之请。”离败对着小雨抱拳。 小雨急忙回礼,点点头道:“离叔叔,有用得着的地方,您尽管吩咐便是,不必和我客气。” “那好,我就不客气了。”离败点了点头。 随后,离败小声吩咐三人道:“坤儿你和爹继续北上鼎湖山。珞珞你和小雨去叫上安凝,你们三人一行,借着游山玩水的理由,悄悄探查一下陆教的位置。” “好的,遵爹安排。”两人回道。 离败说完,微微一笑看了看小雨,问道:“小雨兄弟聪明,想必老夫此举,你应该明白。老夫在此谢过了。” 小雨点头抱拳回道:“离叔叔不必客气,能为您出一份力,是我该做的。” “走吧,招呼大家上路,珞珞你就说你要和小雨一块儿去游山玩水,等清明节时,一起在鼎湖山汇合便是。”离败叮嘱离珞道。 离珞点了点头,心下暗喜,正好又可以和小雨在一块了。 东膳楼客栈门楼,车马齐备,正是道别之时。 临行,一切按离败安排就绪。 离坤尽管不太乐意自己妹妹和小雨这混小子一道,他可不喜欢到时候捡了这么这个混混一样的便宜妹夫,可父亲安排,自己还是得接受。好在父亲安排了凝儿跟着,量他们也不敢做什么越矩的事情来。 离败和几大守剑长老,还有几十个门内弟子一行,车马齐备,收拾行李,准备北上。 另一边,小雨已经从马厩牵马而出,身后另外两匹马跟着,一骑是离珞,一骑是安凝。 “爹,我跟小雨去游山玩水去了,咱们过几天鼎湖山上见!”离珞对着离败挥手。 离败点了点头,朗声叮嘱道:“玩归玩,四月初三必须赶来!” “好!”离珞一边回离败,手里一边勒马跟着小雨离开。 小雨的扁担斜挂在马背上,勒马走在前面,对着离败挥了挥手。 离坤则是象征性的假意呼喊了一句:“珞珞,这么大个人,懂事一点,一天就知道玩。” 离珞则是对着自己哥哥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勒马跟了上去。 安凝在后面追了上去,喊道:“小姐,你等等我!你们骑慢些!” 离败佯装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随即吩咐众人继续赶路。 至于他们一行的在客栈的吃住费用,昨夜张均父亲给的银两已经足够,不用离败等人操心。 ...... 小雨三人骑马出了东城。 安凝和离珞对于找人这种问题,完全无从下手,可对于小雨来说,完全没有问题。 三人往西北向走,到了午间,在一处酒馆打尖儿,随便叫了几个小菜,饱腹即可。 席间,安凝皱眉看着离珞道:“小姐,你说咱们这么个找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这不是无头苍蝇,乱晃悠吗!” 小雨闻言,呵呵一笑,轻蔑的看着安凝道:“安凝姑娘,若是单是找某个人,对于我来说,还有算些难度,可找这一个大门派,可不是什么难事。” “切,就你,说说,你能想到啥法子?”安凝不屑的骂了一句。 小雨摆了摆手,嘀咕了一句:“说就不说了,咱们走着瞧。” 安凝撇嘴,瞅了瞅自己家的小姐,“哎呀,小姐,你看这混蛋又欺负人。” 离珞一边咀嚼嘴里的食物,一边安慰她道:“凝儿,你就别和小雨斗嘴了,我爹都相信小雨,你就别怀疑他了。” 小雨闻言,对着珞珞竖起了大拇指,嘀咕道:“还是珞珞懂我!” 三人吃完饭,小雨直奔附近的驿站而去。 天下人行,离不开马驿,而马驿的消息也素来是最灵通的,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只要肯花钱,就没有马驿不知道的事儿。 离珞跟着小雨出来的时候,离败可没少给他探查消息的费用。 这些钱,被小雨用得自然落在实处。 三人就这么一路往西北向走,途径的马驿问了个遍,钱用了不少,陆教的位置也自然问到了——方周山。 两日的赶路已经是到了方周城地界,他们探查到了陆教位于方周山之后,便折返往鼎湖山赶路。 毕竟时间已经到了四月初一晚间,折返赶往鼎湖山尚需一天的路程。 正好四月初二夜间可到鼎湖山地界,四月初三便是清明,也是除了羽宗之外的九大剑宗召开清明剑会的日子。 小雨盘算着行程,三人马不停蹄的赶路,正好可以在四月初三上鼎湖山,赶上参加清明剑会。 第一百六十九章 剑会(1) 四月初三,清明。 晨,辰时中刻。 鼎湖山主脉绵延至鼎湖边,山色朦胧,烟波浩渺,初阳透光,云蒸霞蔚。 阔大的石台阶沿着主山脉盘踞在山脉之上,直达鼎湖正南向的一座校场门楼。 门楼上刻四个大字——无极剑宗。 门楼两侧乃是石雄狮坐北南望,高一丈,宽半丈,怒目张口,威严肃穆。 里面是一个可容上千人的校场,青石板铺就,两侧各间隔几丈种着参天大榕树。 正北处便是无极剑宗的主殿,无极楼。 无极楼高六丈,两层阁楼所成,主殿议事,左右两偏殿会客。 算上已经被灭的羽宗,今日便是十大剑宗会武的日子,历来每年一会武,以武论剑,以武排位。 无极宗已经二十几年雄踞十大剑宗之首,自然也就统领十大剑宗二十几年了。 今日无计剑宗内,上上下下极其繁忙,宗主萧尽安置好抱月楼的二长老关信之后,便来到了前殿无极楼,开始着手安排其他事务,极其忙碌。 萧尽,字方楼,别号萧恒。 萧尽膝下一子,唤作萧飞宇,三十左右年纪,已婚,育有一子,尚幼。其妻子唤作离莺,乃是离宗宗主离败亲妹妹。 萧家和离家两家有姻,又是十大剑宗之伯仲,所以无极宗和离宗素来交好,有兄弟宗门之典范。 前文提及过,无极剑宗有一湖十楼,更有九大守宗长老。 其长老分别是:大长老萧轶,二长老关信,三长老窦连成,四长老萧红,五长老萧青,六长老叶梦南,七长老高飞,八长老王雪,九长老萧伍。 九大长老,一张老一楼阁,掌门萧尽主楼观仙楼,二长老抱月楼,其余几大长老不做赘述细描。 今日乃是宗门剑会之期,除二长老关信被那赤剑偷袭受伤,在自己抱月楼里养伤祛毒之外,其余几大长老都已经在主殿无极楼听候掌门调遣。 十大剑宗会武,一日之内,无极剑宗有四重安排: 一,迎客,辰时初至巳时末,两个时辰,用来迎接其他几个剑宗的人手。 二,午宴,正午备足酒席,邀十大剑宗用午膳。 三,会武,午时末开始十大剑宗轮战比武,直到十大剑宗排名重新规排,重新选出十大剑宗首宗,确定剑宗首主,剑宗首主有号令十大剑宗之能,可安排其他剑宗的事务。诚然,各大剑宗武功路数每年差 别不大,十大剑宗排名只偶尔会有一两个交替。 四,议会,各剑宗掌门齐聚无极楼议事堂,商议紧急要事,再由首宗统一筛选各宗门意见,安排应对之策。 其余联谊、宗门结亲、乃至门内武功剑术交流等事务,不在历届首宗布置范围,可在大事安排稳妥之后,由各大剑宗自行安排。八壹中文网 历来十大剑宗剑会,均是清明左右召开,首宗提供食宿,清明当日剑会,次日午膳之后散会,若无亟需所有剑宗合力才能处理的江湖大事,便是各大宗门各回各家,各理各务。 时至辰时末刻。 无极剑宗少宗主萧飞宇和母亲离莺在大殿门楼已经迎接了三大宗门入内。 无极剑宗外门楼处。 背靠一株参天古榕,设有一张大方茶几,两个座椅主位,旁边立着丫鬟侍儿奉茶水,一侧立着知客管家。 萧飞宇和离莺端坐在案几两侧,微笑迎接着人来人往。 知客管家端着收帖盘站在萧飞宇和离莺身侧,来一个剑宗,便朗声呼唤迎接。 排在末位的宝顶山崇华宗,七位的天玑阁天璇宗,六位的泰山泰宗三大剑宗已经受邀入内。 又过了一刻钟左右,远远的一簇黄衣剑客缓步而来。 “飞宇,那边是哪个门派?可是你舅舅到了?”离莺见了,一脸欣慰的站了起来,袖口里拢着的双手松开,右手一抬,指了指不远处,对着儿子萧飞宇问道。 一脸英气勃勃,两撇山羊胡子,腰携三尺长剑,与母亲有四分相像,着五分青袍,此人正是萧飞宇。 萧飞宇闻了母亲询问,急忙起身,扶住母亲手臂,仔细观望了一下,也欣喜回道:“母亲,正是舅舅他们到了。” 离莺五十年纪,素来在无极宗生活闲适,加上本是习武之人,根基稳健,看上去并不显老,一身紫色花袍加细丝长裙,优雅有度,此时见了哥哥来到,还是不免欣慰的迈步亲自过去迎接。 “母亲,小心台阶。”萧飞宇看着母亲急切的下台阶去迎接舅舅,急忙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身后知客管家朗声喊道: “庐山,离宗!到!” 随后里面出来两个辈分低的迎客小剑童,往离宗一行人方向走去,算是引路。 “离莺见过诸位长老,诸位里边请。”离莺对着离宗宗人抱拳,一一见过,让小剑童领路,跟着一道往门楼里面走。 离宗三守剑长老均是抱拳回礼,不做回答,离败走在前面,笑呵呵揽着妹妹双手,安抚了几下,随即作邀,说道:“妹妹身子骨近来可好?” 离莺也收手作邀,让众人跟着往里面走,随即边走边回道:“妹妹时候习剑,身子骨好着呢,倒是哥哥你,我前些日子听说你中了剑毒,让飞宇来庐山一趟,也没见着你人,后来才听说治好了,好生令做妹子的担忧!” 离败呵呵笑道:“哎,别提了,说起那柄剑,我现在就一阵头大,走,咱们进里边去好生叙叙旧。” “见过舅舅。”萧飞宇走到近前,躬身一拜。 离败扶了他起来,点了点头,让他跟在身侧。 离莺便指了指迎客的茶几台,对着儿子叮嘱道:“飞宇,你先看着,娘送你舅舅进去找你爹爹去,我和你舅舅叙叙旧再出来。” 萧飞宇恭敬回道:“是。” 离宗一行便在离莺的亲自引领之下,缓缓进了无极楼。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知客管家的朗声“芦湖,晋宗!到!” 萧飞宇又迎了上去,一一招呼过,再送入宗内...... 紧接着的半个时辰内。 依次到了墨韵山玉凌宗、梵净山苍隐宗。 羽宗已经被灭,不计入会。 将至巳时末。 最后只差一个剑宗,青阳山启阳宗,迟迟未到。 第一百七十章 剑会(2) 无极宗校场,无极宗内弟子有条不紊的忙碌着,桌凳齐备,宴开百席。 八大剑宗的弟子,各安其位,有序入席。 开席时间定在了午时二刻。 此时已经到位的八大剑宗掌门人齐聚在了无极楼偏殿品茗,等候启阳宗的到来。 无极宗萧尽,离宗离败,玉凌宗凌习空,晋宗张顺远,泰宗隋杰,天璇宗七星道人,苍隐宗王承,崇华宗代掌门邝近溪。 崇华宗掌门邝近舟抱恙,称是在宗门所在的宝顶山断崖上采药,不慎摔落山崖,摔断了右臂,所以让崇华宗大长老邝近溪代为掌门。邝近溪乃是邝近舟亲弟弟,也是崇华宗的大长老,由他代为掌门,再好不过。 当然,邝近舟断了右臂的原因并不是跌落山崖所致,而是当初勾结启阳宗、晋宗、天璇宗几大宗主伙同肖英芳几人夜灭羽宗,不慎被羽宗掌门孙羽砍掉所致。 今日剑会之局,几个想要反出无极宗管辖的剑派,自然已经蠢蠢欲动。 当日扮做黑衣人灭门羽宗的几大宗门,都唯晋宗张顺远马首是瞻,启阳宗虽然是上五宗之一,可是他排在最末,论剑法武功,其掌门吴岳和晋宗张顺远旗鼓相当,所以第五和第六的宗派排位,几乎是两个门派轮流做。 张顺远年纪较吴岳偏长,剑法武功相当,可其谋略却远高吴岳,故吴岳服张顺远。 在场的八大宗主。 无极宗,离宗,玉凌宗三宗都是雄踞一方的大宗,比较稳定,几乎无结党之说。 泰宗、苍隐宗两个门派,有拜道之意,为人立身素以君子自立,亦不喜拉拢门派。 而余下的几个宗派,启阳宗,晋宗,天璇宗,崇华宗四个剑派位居西北向,常有联系,便私下有了结党反出十大剑宗之意。也才有了当初几大剑宗掌门暗自勾结陆教偷袭羽宗,致其灭门之事。 肖英芳和黑衣人盗剑离宗,之后利用离宗毒剑祸乱江湖,致使除离宗外的几大剑宗有人被红剑伤及,性命堪忧,闹得江湖上沸沸扬扬,都觉着是离宗为了一统十大剑宗,故意派人偷袭其他剑派高手所致。八壹中文网 眼下的剑会,好几个宗门的矛头自然会指向离宗一门。 至于张顺远几人勾结陆教三殿司肖英芳之事,只有他们相互勾结的几个宗门知道。 再者,肖英芳勾结黑衣人用离宗红剑偷袭所有门派之事,张顺远几人却不知道。肖英芳此番布局,旨在尽可能的让中原江湖内耗,中原的高手,死的越多越好,他陆教也好坐收渔翁之利。 ...... 偏殿之内。 八大掌门人均是年逾半百之人,各安其座,亦各有千秋。 正品茗之间,晋宗张顺远率先放下手中茶杯,微微一笑,对着离败轻轻抬手抱拳,随即朗声道: “离宗主,我晋宗大长老被一个黑衣人持红剑所伤,剑毒性烈,再有三日便会蔓延至心脉,恐怕命不久矣!既然你信中说过,你离宗新铸的红剑失窃,含有剧毒,极难医治。这剑既然失窃,为何又被 人用来偷袭我们几个剑派的人?眼下,还请你给个说法。” 其他几个和晋宗同气连枝的掌门也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对,离宗主,还请给个说法,老朽手臂上也有剑伤,眼下伤口上一几道红线蔓延开来,不知用什么解毒,还请离宗主给个法子!!”天璇宗七星道人冷喝一声,厉声问道。 “对对对,我宗里两个长老也受伤了,还请离宗主给个说法。” “老朽也受伤在身,这剑毒我运功逼不出去,寻医也无可下手,还请离宗主......” ... 一时间,整个偏殿都开始议论纷纷。 无极宗萧尽乃是离败妹夫,他无极宗二长老关信也受了剑毒,他自然知道不可能是眼前的大舅哥所为,可要给个说法也不知何从下手,只得有些为难的看了看自己大舅哥离败。 离败皱眉,正担心的便是这个问题,在场的八大门派,只有自己离宗没人受伤,他们问起来,确实难以解释,可又不得不解释。 离败对着萧尽举点了点头,以示宽慰,随即起双手向下压了压,朗声道:“诸位宗主,稍安勿躁,且听老夫一言!” 随后整个偏殿安静了下来。 “诸位可都有收到我送出去的急信?可有做好防范!”离败对着众人问道。 众掌门有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一脸不耐烦之意。 其中晋宗张顺远皱眉,领头反问道:“呵呵,离宗主,我们好些人收到你的来信之时,宗内长老已经受伤!这作何解释?” 离败不怒自威,掌按茶几桌面,沉声回道: “张宗主稍安,老夫红剑失窃,起初我并不在意,可后来听闻江湖上有人冒充季如歌,用一柄红色毒剑剑伤人,这才觉着是有人生事,觉着不妥。之后便迅速让人送信往各大剑宗解释,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 老夫信中说了,我宗内新铸的红剑,尚未祭剑命名,便已失窃。我宗内虽然没有人被偷袭中毒,可我离宗红剑失窃之时,铸剑二长老离毅重伤,三长老梅军也因此被杀,此般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可祸生我宗,那柄红剑也确实是我们的人所铸就,我自当承此责任,绝无推诿之意!诸位且听我道来: 其一,诸位宗主,老夫在此承诺,清明剑会结束后,老夫一定亲自去一趟落空山,请来医圣大弟子洛药为诸位治好剑毒!之后一年,再为各位宗内打造一柄好剑作为赔偿! 其二,还请诸位宗主细细思考此中厉害关系,我们十大剑宗素来同气连枝,才能立足江湖,成为江湖三大势力之一!如今因一柄红毒剑,便生了这么多事端!我认为盗剑之人有意借此挑起我们宗门内斗,其心当诛!此般偷袭行径,绝非我离宗所为,希望诸位斟酌再三,别让那些想挑起剑宗内乱之人计谋得逞! 其三,我已派人在全力追查此事,相信用不了多少时日便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离败此番言语,说得铿锵有力,整个偏殿一时间安静了下来,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之时,离败再问了一句:“诸位宗主,可应允我此番安排?” 张顺远深深锁眉,想要再找什么由头挑事,可离败此番言语已经安排了所有,无可挑剔,只得无可奈何的撇着嘴不说话。 萧尽闻言,佩服大舅哥安排,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其他几个剑派掌门人见状,领首都点头应了,他们也无话可说,都跟着抱拳答应了下来。 正当众人不是很愉快的喝茶之际,外面传来了知客管家的喧呼之声。 “青阳山,启阳宗!到!” 第一百七十一章 剑会(3) “好了,好了!此事先暂时如此,我看离宗少宗主和大长老阮忠不在,想必已经去落空山请洛药去了,还请诸位稍安勿躁。”萧尽说完看了看离败,以示询问。 离败点了点头,偏殿喝茶之前,他就料到这些人不会轻易放过离宗的,毕竟性命攸关,事情重大,只得如此安排。 萧尽见状,继续对众人说道: “今年是个多事的年景,诸位,羽宗被人灭宗之事不用我再说了吧。我送于诸位的信函,想必都已经收到了,既然吴宗主到了,又抓了魔教的凶手,咱们便去看看。若真是魔教的手笔,咱们十大剑宗也不是摆设,必教他玄天教血债血偿。 午膳之后,今年的会武稍微往后推推,咱们午膳之后,便就羽宗之事和离宗红毒剑之事,先在无极殿商议出个结果再说! 走吧!去迎迎启阳宗的吴宗主去!” 萧尽说完,起身,往门外走去。 既然首宗主发话了,其他几个宗主自然不敢多言,都一脸不满之意,跟在后面出去迎接启阳宗宗主。 离败身正不怕影子斜,衣服微微一撩,起身迈开步子跟了出去,大义凛然。 后面几个有逆反之心的剑宗宗主看在眼里,更加觉着无极宗和离宗狼狈为奸,借着那柄红剑有意剥削打压排在后面的几个宗门。 这无疑让他们的逆反之意更盛了。 无极大殿门外的校场中间,萧飞宇和离莺领着一行青衣队伍走上前来。 远远看过去,但见那群青衣剑客中间押着三人,一男一女一小,正是那日启阳宗抓到海平川一家。 他们一派走在最前面的,便是青阳山启阳宗宗主吴岳。 吴岳,国字脸,络腮胡,一袭绣花蟒青衣。 当初构陷魔教海平川的时候,他们几个排在后面的剑宗,打得算盘便是挑起魔教和十大剑宗的争端,他们也好跟着陆教坐收渔利,趁乱捡些好处,若是能捞得离宗一两柄绝世好剑,也不算亏。 以晋宗张顺远为首的几个反了的剑宗宗主,都等着魔教来找麻烦,可这都两三个月过了,还没见魔教的人来闹事。他们只得让启阳宗主吴岳在清明剑会将海平川一家拉上鼎湖山来,既然魔教的人不找上门来,他们便以羽宗被灭为借口,煽动大家围攻魔教便是。 冷面鬼苏丙还是被吴岳利用自己补位剑阵的地方,卖了个破绽才放走的,他原以为苏丙回去之后,魔教定会领着人马大举进攻十大剑宗。 只可惜,他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一步。 玄天教自教主镜昭月自云游之后,文近春盗取丹婴功秘笈,便已经开始谋划篡位之举。 其教中几大长老,不乏墙头草,文近春得了玄天教大权之后,除六长老祁关不答应他称主,再有便是大护法海平川。这两人本事高,在教中威望也高,两人均是拥护镜昭月的人,自然不受待见。苏丙又是文近春底下的人,回去之后,文近春自然不会在意海平川的死活,甚至还希望海平川死在启阳宗里最好。 言归正传。 校场之中,海平川一家均被上了枷锁,海平川和其妻高燕手和头都禁锢在枷锁之中,其子海原尚小,没有上枷锁,不过手上和脚上也都栓了铁索。 三人都是披头散发,显得脏乱不堪,有气无力之状,显然这些日子没少受煎熬。 “吴岳押送魔教贼人来晚了一步,还请首宗主恕罪!”吴岳抱拳向萧尽拜道。 萧尽抱拳回礼,说道:“吴宗主来得正是时候!快请大家入席,咱们这就开宴!” 吴岳指了指身后押着的三人,“萧宗主,这魔教三个贼人如何处置?” 萧尽解释道:“吴宗主,众弟子舟车劳顿,咱们先开宴席,之后再议事堂议事,至于会武,咱们等把羽宗之事和离宗之事安排妥当了,再比不迟,你看如何?” 吴岳瞅了瞅一侧晋宗张顺远,见他没给眼神,疑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回道:“好!全听萧宗主安排。” “大长老,有劳把魔教贼人押下去好生看管!”萧尽对着身边跟着的大长老萧轶吩咐道。 萧轶闻言,领着几个弟子,将海平川一家押往大殿后面的囚室关押。 随后,萧尽邀众人入席,其妻离莺让知客管家宣告开席。 无计殿前喧天鼓被鼓手敲了十次,随后知客管家朗声喊道:“剑宗列会!开席!” 十大剑宗的宴席之位,只羽宗一席全是空位。 位虽空,桌上酒菜一样不少,每一个座位都摆了碗筷,碗里一小撮米饭,筷子正向摆在碗中间。 所有人都明白无极宗此番做法为何! 筷摆碗上,平放当中,乃是祭奠亡灵之举,也昭示着羽宗之灭,余下的九大剑宗绝不善罢甘休。 “众宗主和众弟子听令,端起手中酒杯,敬羽宗所有逝者!此仇不共戴天,必要魔教血债血偿!”萧尽站在无极殿台阶之上,身边一个侍儿端着酒盘,他端了,举了起来,运起三分内力,朗声说完,整个声音回荡在校场之上,听得所有人热血沸腾。 “血债血偿!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所有人跟着喊了出来,喊声震天。 短暂的亢奋之后,萧尽抬手压了压,说道:“午宴之后,我会和各宗主议事,请大家安心等待,羽宗和离宗毒剑两件事,一定会给大家一个结果。好了,动筷子吧!” 萧尽挥了挥手,随即入席。 席间。 离宗一席,离败吃了两口,便早早离席往安排的住处而去。 他顾自先回了自己卧室,看着摆在桌子上的黄花梨木雕剑匣子,缓步走了过去,轻轻的打开,看了看里面摆着的剑,确认是自己一个半个时辰前才放的一柄普通的剑,总算是安心下来。 里面原本摆着的乃是离宗七大名剑之一的怀伤剑,眼下已经被替换成了一柄寻常配剑。 正是无计道人给的计策,他昨夜上山之前都是将剑放在离自己床头较远的地方放着,为的就是让来人容易盗走怀伤,送回那柄红剑!果不其然,今日上山之前,便发现当日被偷的那新铸的红色毒剑被调换回来了。 离败早有安排,他让自己堂弟也就是离宗守剑三长老离志云,昨夜蹲守在自己屋外,等来人盗剑之后,一路跟着,打算让离志云把这红剑给还剑之人送回去。 故,今日开席,离宗只两大长老陪着。 离志云自然是昨晚连夜跟踪那两个黑衣人去了,他手里还有要再送还给盗剑之人的红色毒剑。 离败做此安排,一来是离志云乃是自己堂弟,自小一起长大,信任得过。二来是让离志云确认当初盗剑之人和陆教有关,也好和小雨、珞珞他们有个照应。 第一百七十二章 剑会(4) 鼎湖山西北侧翼山脚,兴州城内,一处临街的小酒馆里。 靠窗一酒桌,船边斜靠着一根竹筒扁担,桌边横着一柄三尺剑,桌上坐着一男两女。 “哼,一天到晚就知道霍霍我家小姐的钱,咱们明明可以自己跟着,你非要一路瞎晃悠。”安凝和小雨有些不对付,一脸瞧不起小雨的样子,心想不过就是一个店小二不知道使了什么小聪明,让棋狂封弈老先生收做了徒弟,便觉着自己飞黄腾达了,便能配得上我家小姐,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安凝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毕竟自家小姐可不讨厌这么家伙。 安凝瞥见了不远处一个老乞丐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知道是小雨花钱请的报信的家伙,所以安凝才这么一阵抱怨。 一侧离珞听了,心知凝儿当初被小雨摸了胸,就一直对他耿耿于怀,有偏见,便笑嘻嘻的给她了一大块蒜泥白肉到碗里,笑呵呵娇嗔道:“凝儿,小雨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就别抱怨他了,好不好?我都让他给你道过歉了,你还看不顺眼人家。” 安凝见自家小姐发话了,只得半推半就的依了离珞,皱眉道:“行行行,不说他了,不说他了!你让他说说,为啥我们不自己跟着那一拨人,还得一路花钱请人去跟?” 这时候,那老乞丐已经走到了近前,安凝嗤之以鼻,锁眉摇手,不喜之甚。 反观离珞则是耸拉了几下鼻子,便觉着无所谓了,毕竟她觉着行走江湖,就该什么事儿都见怪不怪了。 安凝只想安心待在庐山,毕竟小姐跟着卫先生学琴学武,她顶多就是帮忙端茶送水,也没多大的麻烦,可小姐偏偏是个喜欢走江湖的主,这么些年来,已经不知道偷跑出来多少次了,她觉着实在让人头疼得紧,她也是最不喜欢跟着小姐走江湖的,若非宗主安排,她可不愿意跟着小姐满山跑。 老乞丐走到近前,小雨摸了一大锭银子递了上去。 估摸着得有五两银子了,安凝在一侧看着心疼钱,这时候那老乞丐又在和小雨小声碎碎念汇报,自己不好开口打断,只得悻悻忍住心中怒意,等小雨给个解释。 离珞看着小雨反倒是一脸崇拜的样子,她觉着就没有能难道小雨的事儿,毕竟他们认识这么久了,小雨的脑子可灵光了。 老乞丐收了银子揣在怀里,拄着拐杖附到小雨耳畔,低声汇报了陆教一行人的行踪之后,小雨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谢谢老板!”老乞丐一脸笑呵呵的对着小雨点了点头,“以后有这种生意,还请老板记得找我们。” 小雨点了点头,嘴里吃着油酥花生,一只脚踩着条凳上,像个街溜子,带着八分痞性,笑嘻嘻点了点头,手里拿着筷子,也合十抱拳,拜了拜,嗓门都高了几分,“一定,一定。” 看着老乞丐佝偻着身躯缓缓走远,小雨再次信手抓了一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嘀咕道:“陆教的人已经从兴州城北侧快入城了,貌似领头的三个都在,陆教的三大殿司一起来,看样子是直奔鼎湖山而来,咱们得快些时候回去告诉离叔,也好让他们做好对应之策。” 离珞点了点头,“咱们这里乃是东城门,再过的十几里路,便是鼎湖山门,一个时辰的脚程,便可至无极剑宗。” 小雨瞅了瞅两个姑娘,问道:“走吧,咱们抓紧时间。” 安凝皱眉,嘀咕道:“小姐,你还没让他解释为啥老花钱请乞丐帮忙跟踪那陆教的人呢?” 离珞打趣道:“没事儿,咱们边走边让小雨给你解释。” “还能有啥解释的,陆教三大殿司,有哪个是省油的灯?我们要是一路跟上去,早被发现了!只有丐帮的人天下遍布眼线,而且从来不用刻意的去跟踪,他们之间,人传人,便可很快知道想要的消息,神不知鬼不觉的!再说了,花钱能摆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小雨扛着自己的扁担,一边走,一边解释,走到拴着的马前,翻身上马,看着珞珞和安凝也翻身上马,他戏谑的笑了笑,随即对着珞珞问道:“珞珞,你说,是也不是?” 离珞抿然一笑,称赞道:“厉害,厉害!不愧是小雨!” 安凝撇嘴谩骂道:“行了行了,小姐,有啥厉害的,赶紧走,咱们还得回去报信。”安凝瞧不惯自家小姐像个花痴一样崇敬这小混账,小姐也不傻啊,真不知道为啥偏偏就喜欢这会耍些个小聪明的小痞子。 ... 三人骑马出东城,快马加鞭,一个时辰过去,便已经到了鼎湖山下,无极宗山界处。 一柄丈许长,两尺多宽的石雕长剑矗立在乱石之上,上刻‘无极剑宗。’ 一条宽大的石板马道,沿着蜿蜒的山脊铺成而上,宛如长龙盘山。 三人继续赶路上山,在半道之上,远见一处山道凉亭边上,一人一马正在亭边休息。 走近了,原来是个接近五十年纪的老者在凉亭边上坐着歇脚喝酒,离珞进前一看,恍然惊讶喊道:“志云叔?你怎么在这里?” 三人急忙翻身下马,前去拜见。 离志云既是离宗守剑长老第三,也是离败堂弟,离珞自然对他再熟悉不过,安凝也是如此,只小雨感觉有些陌生,毕竟和离志云只有一面之缘,不曾细细相识。 其人和离败相似的国字脸面,鼻尖一点黑痣,一袭黑衣,两撇八字胡须,头上挽个冲天髻,长发长鬓,青白相间。 “见过叔父。”安凝跟着离珞打招呼道。 小雨对着离志云抱了抱拳,“见过离先生。” 离志云摆了摆手,嘀咕道:“不必多礼。” 离珞着急道:“志云叔,陆教的人都到兴州城了,咱们快些走,回去告诉我爹爹去。” 离志云揉了揉惺忪睡眼,缓缓起身,宽慰离珞道:“呵呵,瞧把我们小丫头急的!”随即薅起他身侧一个木头剑匣子,翻身上马,对着三人说道:“走吧,上山去。” “不要着急,昨夜你爹便让我做好了准备,我昨晚跟了一宿了。跟踪盗剑之人一路去了一趟那陆教落脚的客栈。这不,我已经把怀伤剑偷回来了。至于那柄红毒剑,我也已偷偷送还回去。”离志云骑马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伸手拍了拍手边挂着的一个长木剑匣子,接着又对着离珞解释道,“如此一来,咱们便可确认红剑就是陆教的人偷的,等他们送上门来,咱们正好讨个公道,为你梅三叔报仇。” 离志云和离珞骑马走在前面,小雨和安凝骑马走在后面。 小雨闻言,心里暗道:医圣无计道人一个锦囊,给离宗主出了好一个‘北边,借还送’的注意,‘借’是指陆教盗剑,‘还’便是陆教将那毒剑还回来,那么这个‘送’,便是眼下离志云将剑送回去,等陆教的人闹上鼎湖山,最后发现,红毒剑还在自己手里,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着实厉害,只是这‘安内’两个字,不知道离宗主又将如何打算?...... 离珞听了,愁眉渐舒,瞅着天上日头,估摸着已经是午时末了,上山宴客会大抵已经结束。他们这一路赶上去,正好能赶上清明剑会‘会武’,自己也好为宗门出一份力。 (致谢,感谢几位读者大大的月票,订阅,收藏,推荐支持,非常感谢。再求一波路过大大的收推。) 第一百七十三章 剑会(5) 而此时的陆教一行人正在兴州城主城灯红酒绿之地用午膳。 兴州城烟柳湖畔,游湖码头之侧。 有青楼唤作醉云楼者。 陆教一行人的午膳之地,便在这醉云楼上。 临湖的街道,小摊小贩叫卖着,街上人来人往,形形色色。 醉云楼二楼,临湖阁楼大厅上,两桌酒菜,均是陆教的下属正在享用。 而陆教领头几人,正在内里雅间用餐。 桌上肉润,杯中酒香,怀里人美。 雅间之内,一共四人,陆教大殿司义渠长平,二殿司延空,三殿司肖英芳,还有一人,便是那黑衣人,黑纱斗笠遮了脸面,依旧看不清是谁。 延空不喜这花红酒绿之地,只顾自夹菜吃饭,喝酒吃肉,坐得端正,眉头微皱,实在对这种嘈杂的地方没有半点舒服之感。 肖英芳年纪没过三十,正是阳盛的小伙子,头上扎了数条麻花辫,干瘦的身板,只穿了一身亵衣,袒胸露ru,左拥右抱,两个妓女在怀,又是喂菜,又是端酒的,好不惬意。 义渠长平年纪最长,也只是四十三、四左右年纪,断了左臂,可丝毫不影响他寻欢作乐,衣衫褴褛处,怀里搂着一个青楼姑娘,桌子下面还跪着一个,酒入咽喉,面色微醺,还不住的邀请其他几人嚷着‘喝喝喝!’,丝毫没把自己远在胡国的夫人挂在心上。 和延空一样‘自律’的还有那黑衣人。 延空是正直而不喜这种腌臜之地,而黑衣人却不是如此,黑衣人只是不喜沾染青楼女子,只喜欢侮辱良家妇女,还有喜先奸后杀的肮脏之好。 “三弟,你说这时候的魔教和少林寺的人,是不是已经在去鼎湖山的路上了?”随着义渠长平浑身颤抖了几下,他便瘫软的靠在了椅子上,坐在他身侧的姑娘端了一杯酒,送到他的嘴边,他抿了一口,嘴里嘟囔继续道,“你的消息可靠吗?要是下午鼎湖山上没打起来,可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延空闻着空气中的异味儿,眉头一锁,怒意上来,手中筷子一扔,撂下一句‘我去外面和他们一起吃!’,便离开了这个包间,去阁楼大厅和部下打挤去了。 延空头也不回,把门一带,不再搭理他们。 “哎哎哎,二弟...”义渠长平连忙挥手招呼延空回来,可眼见门都关上了,剩下半句‘都吞下去了,没碍着你眼睛!’悻悻的没说出来。 肖英芳呵呵笑了笑,嘀咕道:“没事儿,大哥,二哥就是这样,不喜欢这些花柳之地,咱们继续。” “探子来报,魔教的人和少林寺的人都已经在前往鼎湖山的路上了,魔教的人估摸着下午能到。至于少林寺的人,那得明儿早上了!呵呵,大哥,你就放心吧,交代给几大剑宗的事情,先生早已安排妥当。”肖英芳指了指身侧坐着的黑衣人,回义渠长平道,“不止和咱们合伙的几个剑宗,离宗还有一个斗大的好戏看!咱们就安心等着吧!” 义渠长平闻言,撇嘴疑惑问道:“我听说魔教的教主回山了,已经肃清教中逆反之人,为首的便是那大长老文近春。你们之前去偷袭的便是那文近春吧?我可是听手下探子说,那文近春已经被逐出玄天教,不知所踪。如此一来,没了文近春,谁还会带着玄天教去找十大剑宗的人算账呢?” 肖英芳点了点头,解释道:“大哥尽管放心,你的探子消息落后了些。慕云山那边给我的消息说了,海平川乃是镜昭月手下的得力干将,即便是没了文近春这一招棋,镜昭月也会带人上鼎湖山的要人的,不愁他们打不起来!” “呵呵,原来如此!到底是三弟这本事神通广大!来来来,咱们喝!喝了再好生睡上一个午觉,等着山上的消息!”义渠长平朗声大笑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坐着的黑衣人这时候已经吃饱喝足,瞥了瞥房间内两个殿司,起身要出去。 “我出去遛遛去,傍晚我就不上鼎湖山了!这几日的时间,我就在这兴州城逛逛,等候诸位的好消息。”黑衣人缓缓起身,随后指了指靠在墙角的一个新备好剑匣子,补充道:“至于那柄剑,就让三殿司带上山去,离宗的镇山之剑,无一不是削铁如泥,若是打起来,兵器之上,可占得先机。” 黑衣人说完,缓步出了雅间,轻轻将门带上。 雅间之内,便只剩下了肖英芳和义渠长平,再有便是那四个青楼女子,房间内,床榻有三张之多,足够他们休息了。 义渠长平见黑衣人走后,皱眉问肖英芳道:“三弟,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一天到晚黑衣黑纱遮面,神神秘秘的?” 肖英芳摆了摆手,端酒敬义渠长平道:“哎,大哥,先生不喜别人打听他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议论得好!来来来,三弟敬你一杯,咱们走一个!” 义渠长平闻言,“哦”了一句,点了点头,笑道:“喝!来,喝,喝!”便不再追问黑衣人是何许人也。 肖英芳嘴上不愿多说那黑衣人,可心里却暗骂叹道:这老不死的狗东西,不知道又去城中哪里霍霍良家妇女去了,倒底是个比畜生还畜生的老色鬼!色字头上一把刀,只怕早晚死在女人身上! 两人继续寻欢作乐,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雅间门口有人敲门。 “三殿司,有秘信送来。”门口一个陆教的探子回道。 肖英芳道:“拿进来!” 那探子连忙将一个拇指粗细的小竹筒送到了肖英芳面前。 竹筒之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柒’字,显然是七层楼的探子给送来的秘信。 七层楼的消息,联络着整个中原的丐帮,他们是丐帮最大的金主,自然也是最能掌握江湖讯息的一个组织。 慕云山七层楼,算不上门派,毕竟七层楼开门做生意,雇佣天下杀手。 肖英芳打开小竹筒,捻出里面的小纸条,看了看,便塞了回去,交给了自己的手下,吩咐道:“这竹筒拿去烧了,出去吧。” 那探子回道:“是,三殿司。”便转身离开。 义渠长平也懒得多问是何消息,既然第二次来中原,师父叮嘱了,一切听三弟安排,他就只管出力便是。 不过肖英芳也不瞒着自己大师兄,皱了皱眉头,直接了当说道:“这魔教教主镜昭月胆子挺大,带着个长老祁关,还有几个无关紧要的小随从,就准备上鼎湖山要人!胆子大不大无所谓,就不知道本事大不大了...” 义渠长平醉眼朦胧,听了三弟这么一句,丝毫没放在心上,只躺在椅子上,酒劲儿上来了,昏昏欲睡。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剑会(6) 鼎湖山和落空山毗邻,最近的山脉相距不足五十里路。 已经是下午午时末刻,鼎湖山上几大剑宗正是宴客会杯盘狼藉,酒过三巡之时,离坤已经带着两个三代弟子到了落空山地界,估摸着再有半个时辰,便可达落空山卦横坡。 而此时的卦横坡上,迷林之外书有‘卦横坡迷林,访者请绕道。’的朽木牌子处。 落空山无计道人的几大弟子,正在此道别。 大弟子洛药和妻子彭芸一身简洁朴素的粗布衣服装扮,药匣子洛药背着,两人站在那木牌子边上。 二弟子易晓鸣身段适中,俊眼修眉,外加一袭青纱外褂子内力乃是白锦袍,手持一柄折扇,风度翩翩的站在大师兄洛药之侧,俨然一个富家贵公子。 三师妹人称一品红,自然少不了一身红装,何况此去是要去方周山杀人的,衣如人名,一品红秦霜的名头,可不能落下。 “师妹,你此去方周山,一路小心。再者,上天有好生之德,对他们的人略施惩戒就好,不要太过了。”洛药叮嘱师妹秦霜说道。 秦霜看着大师兄洛药,一脸欢喜,眼眸含情,笑意微微,将双手背在身后,身子晃了晃,点头乖巧回道:“嗯,大师兄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仿佛一个听话的小姑娘。 彭芸看在眼里,知道师妹喜欢自己丈夫,她也劝过丈夫,实在不行就让师妹做妻,她做妾也好,可洛药不答应,只说过一生只爱她一人,不做二想,希望她不要胡思乱想,她也只得作罢。可师妹眼里对洛药的欢喜之意,溢于言表。再看丈夫,一脸安然,宽慰着自己的手,看着自己,眼里也只有自己,她作为一个妇人,自然也甚是欣慰。 秦霜性格直爽,也不会吃两人的醋,关心大师兄,也关心彭芸姐,三人的关系莫逆,中间情愫,只有他们自己能体味了。 易晓鸣站在一侧,不言不语,等着他们道别。 “二师兄,大师哥和嫂子的安全可交给你了,我爹可叮嘱过了,你可得保护好他们。”秦霜撇嘴对着若无其事的二师兄嘀咕道。 易晓鸣手里摇着扇子,抿嘴点了点头,“知道了。好好办你的事儿去!”随后对着师妹给了一个‘你懂的’的眼色,那意思就是:好好办事儿的意思就是可不能按照大师兄说的略施惩戒!师父可说了最好 是叫天下人都知道,我们落空山的弟子,惹不得!要是那陆教的能亲自上门道歉最好! 秦霜抿着嘴坏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才对着几人抱拳拜别,转身施展轻功往山下马驿而去。 算盘打到了落空山头上,方周山陆教一窝,只怕要遭殃了。 毕竟,落空山医圣无计道人,最出名的不是算尽天下,也不是医术超凡,而是护短!!! 无计道人自己的弟子,如何管教,如何打骂,如何训斥!都是他自己可以,别人若是想动他们,那就试试后果。 秦霜走后,洛药和妻子连同二弟一起等在了这里,他们要等的,正是离宗的人。 无计道人算准了离宗今日会有人来寻洛药去看病,所以早早安排他们在这里等着。 至于医圣无计道人为何将几个弟子做如此安排,得从无计道人寿宴说起。 那几日易晓鸣接了十大剑宗之意的羽宗掌门孙羽回来赴师父寿宴,羽宗被灭门当晚,易晓鸣刚好遇上,两人利用后山地形,成功逃脱了灭门之人的追杀。 之后的一段时间,孙羽和易晓鸣一路上小心翼翼的回到了落空山。 无计道人寿诞,便只请了好友孙羽,正是寿诞之时,得知羽宗被覆灭,寿辰之宴便一切从简,免得寒了故人心。 好友的宗门被灭,无计道人便推演出了背后的始作俑者,正是陆教,也根据地形图和最近几大宗门的动静,推演出了十大剑宗的变故,预测此次晋宗、启阳宗、天璇宗、崇华宗几个宗门定会对离宗下手,而羽宗之仇,他自当助好友一臂之力。 所以无计道人派了所有弟子出山。 大弟子洛药和二弟子易晓鸣往鼎湖山支援离宗应对其他几大剑宗的敌对,大弟子行针为众人解火毒,二弟子随行相互照应。三弟子秦霜擅于用毒,对付人多势众者最好不过,便由秦霜去对付陆教的大本营方周山。 至于羽宗宗主孙羽,无计道人叮嘱他暂时不便现身清明剑会,让他先悄悄去一趟宝顶山,看看但是被他断臂之人是不是崇华宗掌门邝近舟。再行趁着清明剑会之时,回鼎湖山找十大剑宗之首的无极宗做主,讨回公道。 众人依从无计道人安排,都落在了实处,孙羽已经走了三日有余,而洛药、易晓鸣、秦霜一行人此时动身,各按计划行事,时间正好合适... 秦霜和洛药、彭芸、易晓鸣三人道别之后,往驿站买了好马,一路往西北向方周山赶路。 而洛药几人则是安心等候离宗的人到来。 当然,离宗离坤几人也还有两三刻钟便能遇到等在路口的洛药三人了,和无计道人所推化演算的时间,相差无几。 ...... 而此时的鼎湖山上。 无极宗举行的宴客会接近尾声。 所有宗主在议事堂议事,所有弟子帮忙收拾无极剑宗校场,准备会武场地。 无极殿议事堂中。 八大剑宗的宗主位列两侧,中间间隔茶几,茶几上各奉泡好了的碧螺春茶,正北首位坐着首宗无极宗宗主萧尽。 “此次议会不同于往年议会,今年诸事不顺,先有羽宗被灭门,后有离宗红剑失窃,引出江湖之乱,故此在会武之前做一次议会,还请诸位宗主多多担待。等此二事商议完毕,咱们再举行一年一度的剑会,不知诸位意下如何?”萧尽对着众人抱拳说道。 “全听凭首宗主安排!”众剑宗宗主抱拳回礼。 “那好,咱们就先说说羽宗灭门一事!”萧尽说完,对着启阳宗宗主吴岳问道:“吴宗主,既然西岭羽宗和青阳山毗邻,魔教贼人又是你抓的,还请你将个中细节说与众人知晓后,诸位再各抒己见,无需见外。剑宗和魔教双方开战,绝非小事,还请诸位同心协力,共御外敌!” 吴岳点了点头,对着众人抱拳一圈,开口道:“正月二十九早上,我宗内弟子下山购买宗内生活物资,在市集听闻有人传出羽宗出事了,便派人去了一趟羽宗......” 启阳宗主吴岳正描述之间,门外突然传来无极宗弟子急报。 “报!!!宗主!玄天教教主镜昭月带人到访!”无极宗弟子在门口朗声喊道。 无极殿议事堂一众宗主闻言,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有的怒目,有的皱眉,有的一拍桌子骂道:“好家伙!还敢找上门来了!今日就叫他有来无回!杀了他为羽宗报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剑会(7) 众人说完,都转头看着坐在上位的无极剑宗宗主萧尽。 “既然找上门来了,还请诸位宗主随我一同应敌!至于离宗毒剑之事,还请诸位宗主暂且将中毒的门人送往我宗偏殿安神殿内养伤,等离宗少宗主寻得落空山洛药医师回来,再与他们一一问诊。”萧尽起身,对着众人吩咐道。 众人听到魔教教主都找上门来了,都觉着这镜昭月也太不把他们看在眼里了些,早有几个宗主站了起来,准备出去,这时候异口同声回道:“谨遵宗首安排!” 萧尽领着其他八大宗主,一同出了无极殿议事堂,往外面校场而去。 无极大殿前演武校场。 九大剑宗的弟子各自拔剑,站成了一排,一个个战战兢兢的看着站在校场中间的一行人。 直到各大剑宗的宗主站了出来。 萧尽领首,后面八大剑宗宗主跟在后面,一共九人,站在了无极大殿石台阶之上,他们前面的弟子成‘八’字向两侧排开,给众掌门人让开了一条大道。 魔教教主镜昭月天下闻名,可很多人都是只闻其人,未见其面,就连萧尽也只见过一次魔教的大长老,从未见过镜昭月露面。 如今来人自报名号,自然引得一阵哗然。 萧尽一身紫色锦袍傲然站在无极大殿之前,身后八个宗主亦是怒目而视,气势十足。 大殿一侧,立着几大宗主各自带来的宗内长老以及家眷,底下乃是随行的几代弟子。 校场中央,立着一少一老,一前一后跟着,再后面跟着五个随从,看上去年纪不大,都是清一色的仆人装扮,看上去不是教中弟子,就只是单纯的随从。 少的在前,老的在后。 老的乃是玄天教知守堂主,也是玄天教六长老祁关。 祁关此人有谋略之才,武功不低,好几个和玄天教有过节的剑宗,都认识祁关此人。 而少的,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年纪,一身素白纱裹着淡蓝衣袍,长发飘然,傲然而立,一股桀骜不逊的气势之中带着一股温文尔雅的书生气息,一张俊俏的脸蛋更是让那些女弟子频频侧目。 萧尽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小年轻莫不就是镜昭月?祁关都站在他后面,可这样貌也太年轻了些,实在令人惊叹,如此小小年纪,竟然能掌一方巨擘。可转念一想,魔教本就是一群三教九流修炼旁门左道功夫的门派,兴许是这镜昭月有什么秘法邪功,保持容颜不老罢了,可能他真实年纪比自己还大才对。 殊不知镜昭月师承江湖隐居高士,自小修习那功法玄奇的武功清玄秘笈,里面蕴含了各种兵器功法、各种内力功法。镜昭月武功之高,深不可测,而非修习邪功保住容颜不老。玄天教大长老盗取清玄秘笈弃章丹婴功,内力都能练得极高,何况拥有清玄秘笈正本的镜昭月。 没等萧尽开口,身后晋宗宗主张顺远便问道:“萧宗主,不是说魔教教主镜昭月到了吗?怎么,难道还能是这个黄口小儿不成?”张顺远说完,指了指站在校场中间的年轻人。 晋宗张顺远认识祁关,可不认识镜昭月,他心里暗道:魔教一众长老都是一堆年过半百的老头子,该不会认这么一个年轻人做教主吧? 多数人心下诧异之间,正是那年纪轻轻的人却对着站台上居于首位的人,缓缓开口道:“想必阁下便是十大剑宗领首萧宗主了,鄙人今日来此,不为别的,只是要阁下将我部下海平川一家人交还于我,其次,还要诸位给个说法?我玄天教和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素无瓜葛,不知道我教大护法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诸位?要将人带到山上来受众责?” 场上一片哗然,这英气勃勃的年轻人还真是镜昭月。 萧尽尽管猜中了七八分,心下还是惊讶于这镜昭月这般气度和胆量。 “呵呵,既然是正主,就该知道你的大护法干了些什么事?我十大剑宗之一的西岭羽宗,一夜被灭了满门,不知道镜教主可曾听闻?”萧尽沉声回道。 镜昭月淡淡一笑:“据在下所知,剑宗之一的羽宗虽只有五六十个人手,看上去不大,却也以剑法着称,是唯一一个人手少,却能成为你们剑宗上五宗之一的剑宗。我玄天教曲曲一个海平川,如何灭得了 一个剑宗?再问萧宗主,你无极剑宗乃是十大剑宗首宗,你的本事如何,想必诸位一清二楚,一人灭羽宗,请问你做得到吗?” 萧尽闻言,皱了皱眉头,心下暗道,这话说得不无道理,毕竟羽宗孙羽的武功不低,若是以拼命论,自己也可能杀得了他。 萧尽想到这里,转头看了看当事人启阳宗主吴岳,点了点头。 吴岳会意,站了出来,指责道:“魔教贼人,休得狡辩,海平川带的一拨人有多少本事,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若非我启阳宗本事不够,定将你们所有人都一一拿下,当日漏网之鱼苏丙何在?叫他出来一问便知!” 吴岳早瞧见了镜昭月身后没有冷面鬼苏丙在场,便反问了镜昭月一道。 镜昭月呵呵冷笑了两声,直接了当分析说道:“阁下就是吴岳吴宗主吧?打得一手好算盘,将罪名往我玄天教身上一扣,便可顺理成章的挑起我玄天教和剑宗之争,不知阁下背地里的如意算盘可是如此?”。 吴岳怒目骂道:“魔教贼人,胡言乱语!今日来了便要你也留下,为羽宗报仇雪恨!” 祁关听得吴岳一口一个魔教贼人,心下不爽,对着镜昭月抱拳,“教主,此人出言不逊,属下愿意教训教训他!” 镜昭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即按了按手势,示意他稍等。 随后,镜昭月对着台上几个宗主道:“既然诸位有意和我玄天教一较高下,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若是诸位宗主输了,还请恭敬的把我教大护法请出来,再一一赔礼道歉!如何?”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谁主沉浮(1) 听了镜昭月此言,众人都是一惊,几个剑宗宗主不由的嗤笑了两声。 启阳宗吴岳微微一皱眉,嘲笑道:“呵呵,年轻人还是要稳重些好,不要有点本事,就觉着这天下便是你独尊了,老朽倒要看看,你如何赢得了我们。” 镜昭月嘴角挂着浅笑,还真不是他自大,这些年领着老钱头走过的江湖,没有上百个也有几十个,还真没见过哪个坐镇一方江湖的掌门能胜过老钱头的。 这些个坐镇一方江湖的掌门,每一次遇到他们,一直都觉着是一个姓钱的老头子带着一个戴蝶形面具的小生游历江湖,看上去没啥本事,是为了带他见见世面。 殊不知这小生才是真正的正主,老钱头只是个家仆,他的功夫却不及镜昭月一半。 论本事,老钱头的武功只怕和离宗宗主离败不相上下。 镜昭月说出此话,自然有他的底气。 只是他看上去年纪不大,天下人又极少人知道他所练武学乃是足以睥睨江湖的《清玄秘笈》,所以在场的人,很多都以为他是在说大话吹牛皮,感觉可笑。 唯萧尽觉着此人不简单,不见心高气傲,不见一丝戾气,言语之间像个老江湖,只怕还真是个修炼了维持容颜武功的老怪物。 就在众人都觉着这个年轻人太狂妄的时候,萧尽面不改色,冷静对着众人道:“诸位安静,等问个明白再说。” 萧尽缓缓上前,走下了台阶,身后众掌门亦是如此,他们原本站在十几节台阶之上,是俯瞰来人,现在走了下去,成了平视。 这也说明了萧尽并不轻视来人,只是后面的几个宗主觉着完全没有必要给这个口出狂言的年轻人面子,可首宗走了下去,他们不得不跟着。 诚然,这在几个密谋过想反出剑盟的宗主眼里,极其不合适。尤其是晋宗为首的张顺远,心里暗骂这萧尽老糊涂了,单凭眼前的几个魔教之人,根本不可能活着走下山去,一个狂口小儿和几个仆役,也就只有区区一个祁关还有些本事,根本不值得他们九大宗主高看一眼。可眼下,萧尽还是剑盟领首,他们没有违拗的资格。 “镜教主,海平川可是被吴宗主抓了现行,阁下如何能说是我们的人挑事?”萧尽站在离镜昭月丈许开外的校场正北侧,负手身后,淡淡问道。 镜昭月见他们的领首并不是蛮不讲理,这才缓和了几分,回道:“萧宗主是吧?我虽然常年不在教中,可也知道,海护法的妻子乃是胡人,每年他们一家都会北上省亲,我教中人若是真要对付你剑盟之宗门,不至于只让人拖家带口的去灭羽宗满门吧?不妨请萧宗主将海护法带出来,咱们当面对质如何?” 萧尽闻言,这镜昭月说的也不无道理,心下想了想,问道:“镜教主,老夫可是听闻你玄天教这些年素来由文近春掌权,不知你在教中说话可还算数?” 镜昭月微微一笑,回道:“文近春觊觎的是我的教主之位,还不至于借你们剑盟的手,灭我的手下。再者,文近春已经负伤,逃出了山门,眼下的玄天教,自然还是在鄙人手中,鄙人说的话,自然算数。” 萧尽听了,转头看了看祁关,笑问道:“祁长老,不知真假与否?” 祁关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恭敬的介绍道:“萧宗主,我圣教教主所言自然是真。” 萧尽这才对着一侧无极宗大长老萧轶点了点头,示意把海平川一家带上来。 一侧启阳宗吴岳见领首似乎对此人所言有所相信,有些惶恐的看了看一侧安静站着的晋宗张顺远,张顺远回给了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吴岳急忙板直了身子,战战兢兢不敢有所动静。 不等海平川一家子被带上来,张顺远便在一侧皱眉道:“启阳宗都抓了贵教大护法的现行了,不知道这位教主还能作何辩解?依我看,不妨请阁下也一并留在山上了。” 张顺远生怕吴岳应付不来,借着此间隙,直接拔出腰间长剑,指着镜昭月。 身后和张顺远一道的三个剑宗宗主,启阳宗主、天璇宗七星道人,崇华宗代宗主邝近溪,均是一起拔剑,指向镜昭月。 镜昭月皱眉问道:“诸位,这是坐不住了?呵呵,鄙人不管诸位要干什么!还请不要拿我玄天教做文章,西岭山和我冬行山虽然相距不远,可我玄天教一直稳居西南,从来不过问中原之事,我今日来,只有一个目的,带回我教护法,也请抓了我教护法的几位出来,道个歉!” “好大的口气!找死!”晋宗张顺远生怕事情迟则生变,拔剑纵身一跃,直接越过萧尽飞身出去,剑指镜昭月。 萧尽见状,也不出言阻拦,倒要借此机会看看眼前这个镜昭月是不是真有敢领着个祁关就敢面对我几大剑宗的本事,毕竟十大剑宗,同气连枝,对于魔教镜昭月的言语,他还是将信将疑,对于吴岳几人的言语,他更愿意信任一些。若是张顺远败了,说明眼前这‘年轻人’真有些本事,若是直接胜了,便扣下这魔教教主和祁关两人,定要他们给个说法,也好为羽宗报仇。 镜昭月见萧尽没有出言阻拦之意,呵呵冷笑了两声,暗道:果然,精于算计的人,心都挺脏的。 祁关见状,直接从镜昭月身后扑了出去,拔出腰间配剑和晋宗张顺远斗了起来。 而不远处,无极宗大长老领着几个小厮,押着已经饱受折磨的海平川一家缓缓走了过来。 祁关和张顺远斗了几招,不相上下,萧尽看了看镜昭月,瞅着他没出手,还是摸不清底。只得轻身一跃,欺身到祁关和张顺远两人中间,空手并指为剑,几招无极剑宗的《无极剑章》上的剑招使了出来,配上《观仙策》的内功心法,双手并用,以一对二,几招便轻松接下了张顺远的松露寒剑的剑招,也轻松接下了祁关的剑法,将两人逼得各自退了几步,站定。 萧尽这才收手,负手身后,沉声缓缓道:“好了好了!张宗主,祁先生,咱们还是先看看海平川如何说法,咱们再比过不迟!” 被萧尽逼退了的祁关和张顺远两人都顿了一下,心下俱是一惊!想不到萧尽的武功如此了得,看来萧尽真的如传闻之中一样,已经将无极宗的《无极剑章》修炼到了第八层境界了! 张顺远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祁关也顺势回到了镜昭月身后。 无极宗大长老萧轶此时已经将海平川一家子带到了场中。 海平川一家三口,均是枷锁缚身,披头散发,身上负伤不少,面色惨白,一眼便能看出他们平日里没少受折磨。 镜昭月一观海平川一家此状,连个孩子也都受了折磨,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缓缓迈开步子,上前沉声,轻描淡写的对着萧尽道:“萧宗主,你们既然已经我教护法被打成这样,今日之事,不论对错,道歉无用,还请关押他的剑宗宗主出来,以命谢罪。” (致谢几位大大的月票,推荐,订阅,感谢感谢。) 第一百七十七章 谁主沉浮(2) “呵呵,好大的教主威严!老夫在此,倒要看看阁下如何让我谢罪?”启阳宗吴岳闻言,手里握剑,纵身一跃飞了出去,落在了萧尽身侧,讪笑道,“黄口小儿,口出狂言。萧宗主,海平川一家是我宗关押,既然这位镜教主要为魔教贼人撑腰,老朽不才,愿意会一会他!” 萧尽见吴岳如此胸有成竹,不好打消己方士气,便点了点头。 吴岳跨大步向前,直接站在了校场中央,拔剑指着镜昭月道:“小子,有本事就上场中来,躲在祁关背后耍嘴皮子可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啊!哈哈哈哈....” 吴岳说完,朗声大笑,嘲笑镜昭月不过是躲在祁关背后的小子,没啥真本事。 祁关立在镜昭月一侧,皱了皱眉头,对着教主拜了拜,便要迈步上去教训教训这吴岳。 镜昭月手中折扇一合,轻轻拍了拍手,对着祁关道:“祁长老,慢着,让我来吧,早些解决了这些个琐事,也好带大护法回去养伤。” 祁关恭敬一拜,站了回去,垂手合于身前,端正站着。 镜昭月足尖轻点于地,轻身一跃,便翩然落在了场中,这一手轻功,已然绝尘。 在场熟悉轻功的高手,无不暗自惊讶,这般轻功,必以遒劲的内力作为支撑,难道这小子真是个高手!包括离败在内的好几个内修高手,都看出了镜昭月一跃不凡。 张顺远适才和祁关斗了一斗,此时站在萧尽一侧,他瞧着场中镜昭月如此年轻,心里暗道能有这般内修,倒是有几分底气说大话,只怕此战没吴岳想得那么轻松。 “拿把剑吧,别说我欺负年轻人。”吴岳皱了皱眉头,看着镜昭月手里折扇微微一摆,一身书生气息,哪像是江湖人,皱眉嘀咕了一句。 镜昭月呵呵笑了笑,反问道:“阁下可是启阳宗吴岳?海护法可是关在你的宗内受的屈辱?” “好大胆的黄口小儿,也忒目中无人了些!老朽年过半百,少说也大你两轮了!你有什么资格管老夫叫阁下?”吴岳剑指镜昭月,怒骂道:“没错,海平川一家就是关在老朽的青阳山地牢里的,老夫亲手针封了他的‘神道’‘至阳’‘灵台’三处大穴,让他在地牢受欺负,凭你,又能奈我何?” 人身‘神道’‘至阳’‘灵台’三处大穴处后背脊柱之上,以银针封之,可克人运功使用内力,此三处大穴被封之人,内力无法使出,与废人无异,若强行运功,必有锥心之痛,后有全身经脉爆裂之危。 镜昭月闻言,牙关紧咬了一下,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手里折扇一合,冷冷的看着吴岳。 吴岳抖了抖衣袖,沉声骂道:“呵呵,老夫还可以告诉你,海平川平日里没少挨我宗内弟子的鞭子,老夫把他们像狗一样关在地牢里,哈哈哈!魔教贼人死不足....惜!哈哈哈...” 镜昭月不再和他废话,手里折扇还没打开,直接向着他的面门戳了过去。 吴岳嘴上虽然骂人,可眼睛始终看着镜昭月的一举一动,不敢轻敌。 镜昭月合着的折扇戳向吴岳的面门瞬间,脚下一招‘翻身跃’使了出来,折扇打开吴岳手里格挡过来的长剑,横向翻身再运内力踢他面门。 翻身之时,左脚也已经运足了内力踹他胸口。 镜昭月只一招之击,便是三式合用。 吴岳猝不及防,被打得有些手慌脚乱,避开戳过来的折扇,又急忙抽剑挡住胸口,可没顾上左边,他的脸颊结结实实的挨了镜昭月一脚,横着便被踹飞了出去。 但见随即越过丈许距离,借势于剑,刺地翻身跃起,缓缓稳住身形,已经被踢得头发散乱,发簪断成了几节,掉在在地上,嘴角也流出了一丝鲜血,晃晃悠悠的双手杵着剑,站在原地,脑子里七荤八素的。 没等吴岳清醒过来,镜昭月手里折扇在右手一划,直接打开成完整扇形,一个斜跨飞身而起,身影如半空之中的燕返,轻快的划过吴岳所在的位置。 镜昭月手里的折扇边沿如闪电一般划过吴岳咽喉,身影随即飘落在了吴岳丈许开外,手里折扇轻轻垂下,扇边沿处带了几滴鲜血,他随意的抖了抖,已经落了干净。 折扇上面一幅‘白马啸西风’的画在阳光的衬映之下,格外耀眼。 随着吴岳身子摇摇晃晃的倒地,脖子上慢慢开始向四周浸润殷红,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剑宗之一的启阳宗掌门——吴岳,已经死了!而且场中的年轻人只用了一把寻常的折扇,更是只用了两招,便了结他的性命! 在场之人,无不瞠目惊讶。 “几十岁的人了,这副德性,我就不折磨你了,帮你启阳宗换个掌门便是。”镜昭月手里折扇一合,对着萧尽微微一笑,轻描淡写说道。 萧尽身为领首,完全没想到镜昭月身手已经高了到了这种地步,看着吴岳倒地,他急忙欺身过去,蹲了下来,一把扶起吴岳,伸手在他脖子周围几处大穴猛点,帮他止血,萧尽皱眉,仔细看了看他的咽喉连同脖颈几处大动脉都已经被划开,止血倒是容易,救命可就难了。 启阳宗大长老吴崖见宗主身死,领着一众弟子,便冲了上去,团团围在吴岳周围,萧尽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吴崖怒不可遏,转身拔剑,冲向镜昭月,骂道:“魔头,还我宗主命来!” 一侧晋宗张顺远更是深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道:‘这魔头竟然这般厉害,原以为吴岳能教训教训他,没成想吴岳在他手下过不得两招,哎,也怪这吴老头太过轻敌些,启阳宗可是上五宗之一,这魔头杀了他,便让自己白白损失了一个支持者,哎......眼下这魔头还真是个刺头,还好适才和自己过手的只是那祁关老头,不然下场可不好。’... 镜昭月见又一个老头拔剑向自己冲过来,站在原地,身形都没动一下,不紧不慢的抬手几下便打落他手里的长剑,手里折扇在他胸前点了几下,封了他的穴位,使之动弹不得,随后直接拉开扇子,卡在了他的脖子上。 “聒噪得紧,不想他死,就都退下。”镜昭月懒怠理会跟着冲上来的一群启阳宗弟子,直接挟持了吴崖,对着众人说道。 吴崖怒目瞪着镜昭月,骂道:“要杀便杀,我启阳宗弟子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镜昭月冷笑了几声,说道:“呵呵,装什么装!我杀了吴岳之后,看样子,你便是下一任启阳宗主了。你该谢我才对,不过我这人不爱那些场面话,我要的只是海平川一家。”镜昭月随后看了看那边的萧尽,继续道:“萧宗主,你觉着如何?” 萧尽闻言,缓缓站起身来,一挥袖袍,摊开右手,几个无极宗弟子会意,急忙将一柄长剑送到了萧尽手中。 还没等萧尽和镜昭月开战,此时无极宗大门处便出现了四个人的身影疾疾奔了进来。 正是小雨、离珞、安凝、离志云四人。 第一百七十八章 谁主沉浮(3) 四人在众人注目之下,快步来到了离宗一列的弟子一侧,并列站着观场中情况。 小雨一瞥之下,瞧见了场中几人,一老一少,几个仆人,一老一少,正是他认识之人,一个是玄天教主镜昭月,一个是玄天教六长老。小雨心下一惊,那日替祁关送信至锦湖山庄,便和镜昭月比了比剑快,是自己输了。自那日起,小雨对魔教镜昭月和祁关的印象并不差,反倒是有几分欣赏之意。再转头看了看那边几个弟子押着的海平川一家,小雨心里瞬间明白了过来,这玄天教主自然是来救他麾下的大护法来了。 当初小雨、俞流飞和刘伯三人途径西岭山边,便听闻羽宗出事了,他们上山去看过,宗门被灭了满门,宗主孙立被杀,老宗主孙羽不知所终。而海平川一家的出现,却是几个黑衣人掳走他的儿子海原,将之送到了羽宗校场之中,引海平川上山的。 此一场明显的构陷海平川,小雨和流飞都看在了眼里,只是刘伯不让他们多管闲事,他们也没有过多插手。原本打算回一趟墨韵山对弈谷看看师父如何安排?可这一来二去,途中几多曲折,导致现在还没回过对弈谷,便已经身处此乱之中,看着海平川憔悴模样,只怕在启阳宗受了不少苦,那日苏丙的本事明显不及海平川,可还在启阳宗剑阵之中逃走,明显有些不合道理,除非启阳宗故意为之,想到这里,小雨瞥了一眼被押着的海平川,皱了皱,心下犯起了嘀咕:难道羽宗被灭门,是启阳宗的手笔?灭羽宗,甩锅给西南魔教?这启阳宗想挑起十大剑宗之间的内乱!...... 小雨想到这里,心下有了个底,只怕今日之剑会,不会就这么轻易散场了。小雨转头再看看场中,吴岳被几个弟子抬了回去,在启阳宗所在的场地,摆在他们所有弟子的队伍前面,又看萧尽准备亲自下场应敌,想必是镜昭月杀的了。 镜昭月看了看小雨,并不多言,只当不认识便是,他手里折扇卡在启阳宗大长老吴崖脖子上,冷冷看着已经握剑的萧尽。论武功自己不见得就打不过萧尽,只是这九大剑宗的人都在这里,自己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全部杀了,当下只得先利用吴崖作为要挟了。 “怎么,萧宗主也要教训教训我?”镜昭月嘴角的笑容带着几丝戏谑,皱了皱眉头,嘀咕道:“我今日来,只是为了带走我教护法。这吴岳将我教护法打成这样,用他的命来偿,我觉得并无不妥,若是萧宗主还不放人,我不介意,再多送些尸体给你。” 萧尽锁眉怒目,咬了咬牙,缓步站了出去,冷冷回道:“抓人要挟,小人行径,配得上你玄天教魔教之称,老夫今日倒要看看,你如何带走海平川!” 镜昭月闻言,呵呵笑了两声,收了手里折扇,直接一脚对着他胸口踹了过去,将之踹回了启阳宗所在弟子当中,启阳宗弟子急忙将之扶住,但见吴崖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显然被镜昭月这一脚伤了内里。 启阳宗二长老吴丰急忙上前,伸手在吴崖胸前几点,为之解了被封住的穴位,吴崖这才喘了一口气,随后对着吴丰点了点头,才打坐开始调理内伤。 吴丰见状,也点了点头,表示回应,两人眼神之间已经安排好了事情,只是不知是何? 镜昭月踹开了吴崖之后,傲立在原地,对着萧尽回道:“呵呵,萧宗主,十大剑宗之中,想必阁下的武功最高,我也不拐弯抹角的了,既然诸位非要污蔑海平川灭了羽宗,我也暂时找不出理由替他洗冤,那咱们就手底下见真章。请萧宗主出来一战,若是我赢了,还请交还海平川一家,如何?” 这时候,启阳宗一个四十左右年纪的汉子大步走了出来,此人正是启阳宗二长老吴丰。 只见他急忙从人群边上走到了场中,对着镜昭月骂道:“魔教贼人,休得猖狂,海平川灭我剑派羽宗,铁证在此,何谈污蔑!”吴丰说完,便走向萧尽,将手里一块令牌递了上去,继续朗声道:“我宗主还没来得及向首宗主汇报此事,便死在了这魔头手下。可这枚当初从海平川身上搜出来的羽宗宗主令牌,足以说明羽宗乃是魔教所灭,还请萧领首为我启阳宗住持公道!为羽宗和我启阳宗主报仇雪恨!” 镜昭月皱眉,看着这启阳宗又走出来的一个长老,手里还摸出了羽宗宗主令,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声骂道:“羽宗宗主令都拿出来了,到底是从海平川身上搜出来的,还是你们自己身上拿出来的,谁能说得清楚?呵呵,真是贼喊捉贼!” 吴丰怒目看向镜昭月,也懒怠听他多嘴,十大剑宗同气连枝,萧宗主听谁的,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几句挑唆之言,便能影响的。他直接跪在了萧尽面前,双手托起手中令牌,要交付给萧尽。 萧尽见吴岳被镜昭月杀了,便觉着此人滥杀无辜,魔教教主,绝非善类,这时候如何听得进去镜昭月的言语,只冷冷的瞥了一眼镜昭月,右手握剑,左手缓缓拿起吴丰手里的令牌,正是羽宗宗主令,羽宗乃是十大剑宗之中,为数不多有立宗主令的剑宗,他自然见过羽宗宗主令,手上这枚自然不假。 萧尽收了羽宗宗主令入怀囊之中,轻轻将吴丰扶起,宽慰道:“吴长老宽心,老朽定然要他魔教贼人有来无回。” 吴丰这才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多谢萧宗主主持公道!”随即转身离场,退回了启阳宗所在的位置,站在了众弟子之前,等着萧尽为他们出头。 一侧海平川被几个弟子押着,有气无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污蔑,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眼神无辜的看向了镜昭月。 而此时的镜昭月的也看了过去,看着海平川摇了摇头,他则是回以安心的笑容,点了点头,他镜昭月深信海平川人品不会说谎,今日之战,避无可避,定要救下海平川一家才行。 萧尽提剑上场,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不再管他是不是有养颜之功的老魔头,他既然当着九大剑宗的面杀了启阳宗主吴岳,那留下他们几人,便是他作为首宗主的职责。 “呵呵,今日,海平川一家,老朽看你是带不走了,你杀了我启阳宗主,还请你和祁关的尸首一起留在此地吧。”萧尽一捋长长的胡须,拉开袖袍,右手提剑指向镜昭月。 镜昭月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一凛,心里暗道果然杀了人之后道理是讲不通了。随即眼睛缓缓一闭,一睁。随后浅笑了两下,淡然回道:“既如此,那边战吧!”此时的他心下已经盘算好,萧尽的本事只和自己不相上下,等下打起来,他没有胜算。他尽量和他斗向海平川所在的位置,眼下只能按照提前和祁商量好的第二个计划进行:拖向海平川所在的位置,自己一救二,掳走海平川和高燕逃走,祁关救小的,留下武功不低几个随侍垫后,死守后路,以命换命。 “萧恒兄!等等!”此时校场之中,立在主位右侧的离宗宗主离败喊道。 萧尽的小名唤作萧恒,萧尽乃是离败亲妹夫,是以离败习惯以萧恒称呼萧尽。 众人看去,只见离败从离志云手里接过一个黄花梨木老剑匣,随后快步走到场中,将之交给了萧尽。 “萧恒兄,对付魔头,尚需利器。我今日所备之剑,乃是我宗镇山七剑之一的怀伤剑,也算是我离宗为羽宗和吴宗主出一份力了!”离败将剑匣子递给了萧尽,随即接过他手里的寻常长剑。 萧尽接过剑匣子,点了点头。 离败转身下场,退到了离宗所在一列,这匣子里面原本是‘怀伤剑’,昨夜夜深之时,被黑衣人替换成了那柄红色毒剑。幸好小雨送来锦囊,他提前又让自己弟弟离志云蹲守好,昨夜一路跟着那黑衣人去陆教营地把原本‘怀伤剑’又换了回来。至于红色毒剑,则是让离志云给再次送了回去。 离败看了看堂弟离志云,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此时心里更加笃定:场中萧尽所持的怀伤剑匣子里的剑,就是怀伤剑!而红色毒剑则是被志云悄悄送往了鼎湖山下兴州城醉云楼里,即将上山闹事的陆教所藏剑匣子之中。 萧尽一脸欣慰,离宗镇山七剑之一的‘怀伤’在手,无疑为他对敌镜昭月又加了一大助力。 但见萧尽信手将剑匣子往空中一番,里面长剑落出,他一个鹞子翻身,迅捷取剑,手执剑柄,在空中旋转急翻刺向镜昭月,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力求出招奇快狠准,克敌于先发! 镜昭月见状,没想到这萧尽竟然打算先发制人,他眼疾手快,急忙斜身后退,手里折扇连连接招。 萧尽此剑招乃是《无极剑章》的第六层里面的招式,唤作‘云龙剑钻’,而镜昭月亦不敢轻敌,急忙以扇柄为剑,使出了《清玄秘笈》中剑法一章——‘第六剑章’中的剑招‘邀月’回防。两人仅仅一招 便斗了接近九式,出手快如闪电,你来我往,最终以镜昭月手里折扇被剑削断,萧尽右肩挨了镜昭月一脚收场,两人各退了几步,站定,准备下一招比试。 镜昭月扔了手里折扇,接过祁关过来的一柄长剑,瞬间拔出,准备出招,可眼见萧尽一脸茫然未动,他也不打算抢攻。 萧尽执剑落地,却未继续抢攻,而是一脸茫然的看着手里长剑。 只是一招过后,第二招未发,场下所有剑宗之中,已然一片哗然。 众人惊得不是两人武功之高,而是萧尽手里长剑,不是白芒‘怀伤’,而是一柄青柄赤身的剑! 第一百七十九章 谁主沉浮(4) 那边刚刚接了萧尽扔过去剑匣子的离败,正好回到了离宗一派站好,端端的看着场中一招过后的两人,瞳孔剧烈睁大,呆呆的看着妹夫手里的那柄红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了。他转身看向人群中自己的堂弟离志云,此时离宗一行的弟子里面已经没有了他踪影,就在刚刚一刻还在递剑给自己的人,现在已经不知所向。 离败锁眉:离志云不见了!眼下也就坐实了自己离宗就是冒充季如歌霍乱江湖的剑宗,势必成为千夫所指,剑宗唾弃之剑派。 “珞珞,你志云叔呢?”离败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了一句。 离珞也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听自己父亲这么一问,这才回神回道:“志云叔刚刚把剑给你之后,便去上茅房了。” “哦,那你找个弟子去叫一下他。”离败忧心忡忡,淡淡吩咐一句。 离珞瞧着父亲神色,知道他的担忧,索性拉了小雨,转身和小雨一起往离志云刚刚上茅房的方向而去,亲自去请自己叔叔回来。 小雨瞧着眼下的场景,离宗内奸之人,他心里已经猜到了,正是那离志云,眼下离宗主还不愿意接受现实,让珞珞带着自己去请,就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答案,其实茅房有没有人?离宗主心里很清楚!他无非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离败怅然若失,心里不敢想象出卖自己的人竟然是宗门里自己最为亲近最为信任的堂弟,还在默默祈求珞珞和小雨能把离志云找回来,给大家一个说法...... 只是他脸上已经有了一种掩饰不住的失落,众人都看在了眼里。 此刻校场中。 萧尽手里的剑,不是别的,正是那最近江湖上盛传的假季如歌血洗江湖的毒剑,青色剑柄,赤红色的剑身,日光所照,剑锋闪烁着丝丝红光,显得格外耀眼。 最近的江湖,名头最大的便是那柄红剑了,而此时此刻,它就在十大剑宗领首萧尽手里。 趁着所有剑宗子弟议论纷纷之际。 镜昭月见有机可乘,转头对着祁关点了点,微微一笑,祁关便已经明白了镜昭月所指。 镜昭月手里长剑一抬,再次对着正呆在原地的萧尽刺了过去,一招‘长虹贯日’直扑萧尽面门。 萧尽眉头一皱,抬手一招《无极剑章》第九层的中内力和剑招合用的杀招‘气吞山河’直接对着镜昭月用了出来。 场上几大剑宗宗主又是一惊,想不到萧尽竟然已经修习了《无极剑章》最后一层的招式,也就是说萧尽此时的武功,十大剑宗已经无人可敌。 几个剑宗宗主随即明白了萧尽此举之意,一是想要对镜昭月下杀手,二是想要震慑在场所有弟子,红剑虽出,离宗脱不了干系,可眼下有他还在,所有弟子也不可乱了方寸,须听他安排! 镜昭月见萧尽此一剑招自上而下砍来,丝丝剑意涌动,此刻他的剑不是三尺,而是依靠内力撑起了丈许,剑承载了萧尽深厚的内力,如巨石砸下,镜昭月不敢轻敌,他也没想到萧尽竟然已经偷偷领悟了《无极剑章》第九层,看来江湖上的消息,果然还是差了些意思。 萧尽此一招有黄河奔腾之势,其剑上所压下来的内力,已经震得周围靠得近的几排弟子向后一扬,站在前面的几个宗主也得前行运功才能稳住身形,不至于丢脸。 好在萧尽手里的剑乃是离宗毒陨铁所铸之剑,坚韧异常,这才扛住萧尽的内力洪压,若是寻常之剑,只怕早已震断成碎片,四散开来。 镜昭月手里长剑只是一柄寻常之剑,哪里禁得住萧尽这一击,镜昭月抬手将手里剑扔了出去,一侧祁关见状,直接飞身而上,接了那柄长剑,双足在临近一侧的玉凌宗弟子头上几点,便已经起身到了几个押着海平川的弟子面前。 祁关手里长剑挥舞,几招便打散了看押海平川的几个启阳宗弟子,随即提剑运功斩断困押海平川的枷锁,之后快速伸手在海平川背后点了几下,封住要穴,直接拔了封住他脉门几处大穴的银针,让他恢复了过来。 “呵呵,若非那启阳宗吴岳提醒,老夫还真不知道如何帮你。”祁关信手挑起刚刚截杀的一个临近剑宗弟子的剑,直接剑尖一挑扔给了海平川,笑道,“护法可还有一战之力?” 海平川‘神道’‘至阳’‘灵台’三处大穴处封针已去,可这段时间受的煎熬,使他疲乏不堪,可眼下性命要尽,顾不得会不会留下内伤,强行,内力一震,瞬间打通全身经脉,接了祁关挑过来的长剑,便救下妻子。 祁关救下其子海原,随后两人为海平川之妻高燕护法,让她也取了背上三根银针,运动恢复了七七八八的内力,可支撑逃出去。 三人各取一柄长剑,海平川和高燕掩护之下,祁关伸手抓了海原背在背上,单手持剑,三人施展轻功,直接方向往一侧穿廊屋顶上飞去,要逃! 众宗主见状,都没有要去追的意思,都看着场中对阵,心想魔头在此,若是萧尽抓了魔头镜昭月,其他几人倒是不那么重要了。 只四个守在场边上的无极宗长老觉着不妥,拔剑追了出去。 于此同时。 场上。 镜昭月无心恋战,旨在眼下旨在合伙祁关劫走海平川一家即可,可萧尽这一招显然用尽了全力,想要取他性命,镜昭月心里一横,冷笑了一声,也想试试自己苦修《清玄秘笈》二十几载的内力到底有多雄厚,索性硬接萧尽一招试试。 但见镜昭月双手合掌将毕身内力聚集于双掌之上,随即开掌,身子前倾几许,岿然不动,直接在萧尽手里长剑落下的一瞬间,双手合掌,双掌夹住红剑剑身,双方内力激荡之下,周围连同张顺远在内的好几个宗主也没稳住身形,后仰了一下。 至于那些内修几乎没有的弟子,直接被震倒在地,几口鲜血吐了出来。 而校场中间的两人都没有动,一人双手握剑下斩,一人双手并掌夹剑,一老一少两人对视良久。 足足几息的时间,场边上被震伤的弟子都被抬了下去,众人都散开了丈许,远远看着他们。 镜昭月收掌,负手身后,傲立看着萧尽,萧尽也手了手里剑,杵在地上。 镜昭月咳嗽了一声,嘴角一股鲜血涌出,流了下来,他伸手擦了擦,微微一笑,对着萧尽抱了抱拳,随即转身,施展轻功一跃而起,往无极殿上飞去。 萧尽矗立在哪里,场外几个掌门正准备追的时候,都看向萧尽,萧尽摆了摆手,看屋顶上已经没了人影。 “追不上的,不用追了。”萧尽淡淡的说完这句话,这才一口鲜血倒灌而出,嘴角也流下了一丝殷红,无极宗大长老萧轶急忙上前扶住宗主。萧尽心里暗道:此人若真只有三十左右年纪,只怕再过十年,江湖无人可敌...... 眼下不是纠结此事之时,萧尽左手一抬,急忙运气调匀内息,这才站稳,随即对着萧轶吩咐道:“把追出去的几个长老叫回来,先处理家事。” 萧轶下去之后,萧尽这才抬起袖口擦了擦嘴角,傲立场中,朗声对着众人道:“羽宗之事,待肃清家事之后,再议!若有违令者,杀无赦!” 第一百八十章 谁主沉浮(5) 无极殿外的整个校场之中,所有人问声而止,场中萧尽缓步走向离宗一支,抬手将手里的红剑,缓缓放入离败身侧守剑大长老阮忠手里端着的梨木剑匣子中,随后将那剑匣子的盖子随手一按,关上了剑匣子。 萧尽随即站定,双手轻轻平上至胸口,一抬一压。他深知红剑的厉害,自己暗暗运功护住手掌,将内力外泄了几分,担心那毒剑会感染持剑之人,运功祛毒之后方才安心。 离败身侧离莺急忙上前搀扶,慰问道:“相公,如何?” 萧尽摆了摆手,回道:“内伤并不严重,不碍事。”随即对着离莺道:“你和宇儿领众长老先让各剑宗弟子安顿下来,我立即召开堂会。” 离败见状,忙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上前抱拳慰问道:“恒兄!此乃少林顺心丹,可治内伤。” 萧尽点了点头,伸手结果,倒出送入嘴里吃了,这才轻轻拍了拍离败肩膀,随即转身对着场中所有人道:“所有剑宗宗主议事堂议事!” “吩咐下去,没等商议结果出来,各大剑宗弟子擅自内斗者,杀无赦。”萧尽对着几个剑宗宗主说完,转身迈开步子,径直上了台阶往无极偏殿而去。 众宗主闻言,急忙招呼自己家长老,去安排驻扎事宜。 随后校场之上,传来离莺安排各大剑宗驻扎在何处楼宇的吩咐...... ...... 而无极大殿偏西南一侧峰,镜昭月飞身施展轻功疾疾往西南向一处山脊奔去。 没出一刻钟的时间,他已经从树梢缓缓欺身落下,落在了一处山坳巨松之下。 镜昭月立即盘膝而坐,运功调理内伤,适才和萧尽一招对接,经脉受损,至少伤了五成,他继续运功护住经脉,免得再受伤害。 约莫再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他才调理过来,缓缓起身。 此时他的周围已经站着了祁关和海平川一家,还有五个长袍老者。 “都在了吧?”镜昭月负手身后,继续淡淡说道,“几个垫后的教众,后峰立长生牌,厚待其家人。” 祁关躬身拜道:“回教主,咱们的人,都在这里了。至于无极宗的几个老头子追了半路,后来听那山上传来号角,便抽身回去了,想来萧尽是打算先安内,所以才没派人追杀我们。” 镜昭月点了点头,回道:“走吧,回冬行山,那萧尽还是有些本事的,我估摸着他也受的内伤不轻,回去等海护法伤养好之后,咱们再去他启阳宗好好拜会一下。二长老和三长老垫后,咱们走前面,等下山之后,再直奔冬行山。” 原来其他五个老者正是玄天教的五个长老,除大长老文近春和魔门四杰苏单童殷逃出玄天教,其他五个长老都跟来了鼎湖山。 镜昭月并不是只身上鼎湖,而是早已私下做好了安排,就等劫了海平川,和埋伏在后山的五大长老汇合而已。五大长老埋伏在后山,只是为他们救人做好更周全的准备。 至于此行,镜昭月没带上本事在所有长老之上的老钱头,原因很简单,因为在镜昭月的意识里,玄天教虽然归他接管,可玄天教是玄天教,他的锦湖山庄是锦湖山庄,在玄天教,他是教主!可锦湖山庄是家,他故去的恩师视锦湖为家,他也是。老钱头和李翠花便是管家,家眷没理由跟他去处理教中事务。 镜昭月一行下鼎湖山,回冬行山而去。 ...... 鼎湖山上,九大剑宗宗主正召开要会,而外出寻找离志云的离珞和小雨已经询问过了茅厕周围的守卫,他们并没有见过离宗长老来如厕。 离珞拉着小雨翻身从偏殿小路往东侧小门走了出去。 小雨皱了皱眉,问道:“珞珞,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离珞小声回道:“小雨,我爹悄悄给我说了,让我们赶紧去沿着小路去找我哥回来,他去对面落空山请洛药大哥来给大家治病去了,此时红剑出现在我们离宗,眼下我们离宗是脱不了半点干系,所以要解燃眉之急,便是要尽快让洛药大哥来为各大宗门受伤,中了火毒的长老或是掌门解毒。” “可是,珞珞,咱们这是往东走,为啥不走正门往南去?”小雨皱眉问道。 离珞摆了摆手,指了指东侧小门,嘀咕道:“走前门的话,人多眼杂,难免有些小人之心说我们逃走。萧领首乃是我的亲姑父,鼎湖山我常来玩,熟悉得紧,走这东门下去,有条捷径直奔山门底下的主道。走,咱们快些走,看看我哥请到洛药大哥没有,我们去接应他。” 小雨点了点头,“看来离叔叔早有打算,我的担忧有些多余了。” 离珞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回道:“还得多亏你送来了医圣老人家的锦囊,让我爹提前做好了思想准备。” 小雨并未继续多言,而是跟着离珞直奔无极宗山门。 而此时的无极宗山道上,正有一行人急急忙忙的往山上赶路,正是离珞哥哥离坤一行。 离坤和洛药夫妇,易晓鸣四人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几个离宗的三代弟子,他们正是为了替离宗解围而来。 小雨和离珞从小雨小道往山下赶路,不出半刻钟,正好可以和离坤一行人遇上。 ...... 而此时的鼎湖山脚下,陆教一行人正准备上山。 日头挂头,已经悄然西向一分,此时已经是下午未时中刻。 可他们并不着急,而是在山脚一处凉亭内品酒,似乎在等着什么。 凉亭内一张石圆桌,上面摆了一壶上好的春末醇酒,三个酒杯,一人一持。 陆教三个殿司俱在,领了三十几个陆教弟子,围在凉亭周围歇脚。 至于那替肖英芳办事的黑衣人,这时还在兴州城里为祸一方,不知哪家的良家妇女又要遭罪了。 大殿司断了右臂的义渠长平,二殿司延空,三殿司肖英芳。 坐在正北上位正是肖英芳。 陆教北广道王三个弟子,他最看重便是年纪最小,野心和计谋最多的三弟子肖英芳,是以三大殿司,唯肖英芳是尊。 “三弟,我们为何要将那怀伤剑留在兴州城客栈里?那老先生不是说了,那是离宗镇宗七剑之一,削铁如泥,咱们为何不带上?”大殿司义渠长平抿了一口酒,砸巴了几下嘴,对着肖英芳问道。 肖英芳举杯,回道:“大哥,那剑是离宗的剑,咱们上山是跟着那些剑宗找离宗的问题的,若是怀伤剑在我们这里,那我们岂不是不打自招,和离宗有勾结了?所以那柄剑再好,咱们此行也用不上。” 义渠长平闻言,笑呵呵喝了一大口酒,称赞道:“还是三弟机警。” 一个延空端正而坐,抿酒不言,他不喜三弟狡黠,也不是大哥好色好酒。跟着三弟办事,无非是受师父指派,如若不然,他不屑与其他两人为伍。 义渠长平和肖英芳也不在意,顾自继续喝酒。 “报!” 亭外一个探子来报。 “说。”肖英芳挥手示意。 探子回道:“回三殿司,山上镜昭月和祁关救了海平川一家,逃走了,萧尽并未派人追杀,而是领一众宗主召开议会。” “行了,下去吧!”肖英芳摆了摆手。 “走!”义渠长平薅起身侧一柄长刀,起身便要准备往山上走。 肖英芳急忙招呼道:“大哥,坐下,坐下,再等片刻。” “为何?”义渠长平问道。 肖英芳解释道:“再等等,等我安排的人回来。” “好!”义渠长平又坐了下去。 又是半刻钟过去,只见亭子那边,几个陆教的弟子抬着一个身穿胡服的老头子走到了近前。 义渠长平好奇问道:“三弟,这是?” 肖英芳缓缓起身,对着义渠长平解释道:“大哥,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三人操起兵器,领着众人一路上鼎湖山。而那几个抬着一具死尸的弟子,也一路跟了上去。 “咱们要上山闹事,这死了的老头子,便是证据。咱们只管一口咬定,他就是我们教中长老,被离宗红剑所伤,中了剑毒不治身亡,要离宗出来赔偿便是。”肖英芳边走,边给身侧两个师兄解释,“这老头子实则乃是我派人去那边村里杀的一个老乞丐,换上了咱们胡服,便是我们的长老,至于名字,就叫个房均尺吧,两位哥哥可记好了,等下征讨离宗之时,可别说错了。” 义渠长平和延空同时点了点头。 陆教一行也浩浩汤汤直奔鼎湖山无极宗。 ......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谁主沉浮(6) 值四月初三,无极宗召开清明剑会未时。 无极宗偏殿。 议事堂。 九大剑宗已经第二次召开掌门人议会,已经将无极宗原定的清明剑会进程彻底打乱。 无极宗萧尽端坐居首,其他几个宗主依次坐在两侧椅子上,启阳宗吴岳身死,掌门人空缺,萧尽令启阳宗大长老吴暂代掌门之位。 羽宗整宗被灭,是以左侧一个椅子空缺。 萧尽坐北向南,背靠无极宗开派祖师挂相墙,面对议事堂大门,两侧列着九个座位,左四右五,上五宗连同萧尽居左侧,下五宗主居右侧。 眼下羽宗无人,萧尽居北主位,便成了左三右五之状。 “诸位宗主,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大家都有目共睹。”萧尽抿了一口案几上的茶水,继续道:“我知道诸位心里都有意见,所以咱们今日便不再安往日的剑会章程进行。诸事烦乱,我知道你们都有意见,如今红色毒剑出现在离宗,那就从离宗开始,请诸位挨个给大家一个说法!羽宗灭门之祸和红剑荼毒江湖之灾,这两件事,都说说自己看法吧!” 萧尽说完,锁眉,看了看离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离败闻言,抬手对着众人抱拳道:“诸位宗主,老夫早已明日给诸位送信,提及过我宗红剑失窃的事情,如今红剑再现,实乃内乱所致,还请诸位宗主海涵。老夫在此声明,上午的承诺一层不变。再者我儿离坤已经去请落空山洛药兄弟了,相信很快便到,还请大家体谅。” 此言一出,在场除与离宗交好的无极宗、玉凌宗、苍隐宗之外,其他几个宗主瞬间变了脸色。 上五宗由无极宗,离宗,玉凌宗,羽宗,启阳宗,眼下羽宗覆灭,启阳宗宗主被杀。也就是说,上三宗只余无极宗、离宗、玉凌宗三宗宗主,而下五宗全在。 芦湖晋宗张顺远听了离败之言,立即一拍桌子怒道:“离宗主,你一句内乱所致,老朽门内长老就要送上性命?你说请医师解毒,你可知我宗内大长老和三长老俱受剑伤,三长老已经毒入心肺,只怕也就这一两日的过活了,你离宗为我宗铸一柄好剑便可?你离宗的剑再好,能抵我三长老一命吗?” 启阳宗,晋宗,天璇宗,崇华宗。四宗同气连枝,早有反叛之意,如今晋宗张顺远带头起哄,其他三个宗门自然附和。 天璇宗七星道人闻言,直接拉开手臂长袖,一挽向上,露出了前臂,上面一道半尺长的血痕,血丝蔓延至周围血脉。 七星道人冷哼了一声,左手一扬,对着离败问道:“离宗主,老夫这毒已蔓延至臂弯,不知你有何说辞?” 启阳宗吴丰死了宗主,更是咄咄逼人,直接骂道:“离败,你离宗一门,为得首宗之位,利用毒剑伤人,绝非正道行径啊!” 崇华宗邝近溪也呵呵冷笑道:“离宗主确实一手好算盘,我们几个剑宗的宗主或是长老可不是为你离宗毒剑祭剑的牲畜!老夫还请萧领首为我们做主,将离宗驱逐出剑盟!以彰正道!” “对!老夫附议!”张顺远闻言,急忙附和道。 其他两个宗主也是如此,泰宗隋杰乃是个墙头草,自然风吹草动,几个宗门闹腾,他便跟着嚷嚷起来。 只苍隐宗素来不喜江湖争斗,大有避世寻安之心,王承老道长便是一个人端坐在自己座位上,不做言语。 一时间,议事堂已经吵杂不堪吵得不可开交。 萧尽坐在首位,冷冷的看着眼下的一切,手里的茶杯直接往地上一扔。 “碰”的一声碎裂之响。 茶杯碎了一地,茶叶和茶水溅了数尺。 “老夫还没死,诸位!”萧尽沉声冷哼了一声。 突然,在场一片寂静,张顺远为首的几人吓得瞬间不敢吱声,原本已经起身怒目离宗的七星道人也只得悻悻的坐了下去。 “好了,下一个,玉凌宗凌宗主说说你的看法?”萧尽一脸不悦,沉声谈谈吩咐道。 无极宗作为首宗,说话的分量自然够重,在场之宗主,无一人再敢多言。 心有愤愤不满者,却也不敢直接表露出来。 墨韵山玉凌宗宗主凌习空闻言,点了点头,回道:“老朽之意,不在其他,旨在离宗主能快些请来能解剑毒之人即可,我宗里的长老可挨不过多少时日了。那剑毒厉害得紧,不见血还好,尚可运功祛毒,若是受伤见血,运功反倒扩散得快些,使中毒之人毒素蔓延更甚,是在古怪得紧。只要我宗内长老平安无事,离宗主给出了合理的交代,我便不做追究也可。” 萧尽点了点头,继续道:“下一个,晋宗,张宗主。” “既然首宗都为离宗说话,老夫无华可说。”张顺远嘴里挑事,言下之意很是明显,你无极宗和离宗是什么关系,大家都知道,既然首宗都发话了,咱们这些没实力的宗门自然不敢多言了,旨在暗讽萧尽以权压人。 萧尽皱了皱眉,冷冷的看了看张顺远,随即道:“下一个,泰山泰宗。” 泰宗宗主隋杰闻言,也跟着张顺远来了一句:“附议!” 萧尽呵呵笑了笑,看了看余下的三个宗门,“你们三个宗门也是同意张宗主的说法?” 天璇宗七星道人、崇华宗邝近溪点头。 苍隐宗王承摆了摆手,回道:“老道觉着离宗主若是以毒剑偷袭我们,便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以红剑示人。离宗主不至于如此引火烧身,老道士以为其中必有蹊跷,愿等大家所受剑毒解了之后,给离宗主一个肃清门庭,与众解释的机会。老夫和大弟子陆无常都身受那剑毒,还请离宗主尽快请医师解毒为要。” 萧尽闻言,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离败。 离败皱眉,抱拳对着众人道:“诸位宗主稍安,落空山洛药小兄弟能解得了火毒,我和几个铸剑长老当初也身受火毒,都是洛药小兄弟解的毒,老夫这就动身去请他。” 话音刚落,门口一个小厮来报: “禀宗主,离宗少宗主离坤携落空山洛药、易晓溪回来了。” “好!”萧尽一拍桌子,起身对着众人道:“既然人已经请来了,诸位宗主,咱们便迎客堂会客看诊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谁主沉浮(7) 启阳宗吴丰闻言,怒目站了起来,一拍桌子,众人皆惊,他随即对着萧尽道:“萧领首,我宗主尸骨未寒,魔教贼人光天化日之下逃走,就这样算了?怎么?这次议会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吗!” 萧尽起身,伸手缓缓向下按了按,回道:“吴长老稍安勿躁,毒剑之伤性命攸关,老夫的意思便是让各家剑宗受毒剑之伤者先去迎客堂看诊,避免毒性蔓延恶化。至于魔教之事,待大家剑伤治好之后,老夫会清查事情缘由,给大家一个交代。” 吴丰皱眉,继续道:“萧领首,您打算如何彻查?十大剑宗同气连枝,看样子,您的意思便是让我启阳宗和羽宗自生自灭了吧!这剑盟,倒不如散了也罢!” 一侧晋宗张顺远闻言,重重咳嗽了两声,随即对着萧尽抱拳道:“萧领首,老朽也觉着你此番处理魔教之事不妥,你好歹给大家一个准头,魔教的人可是当着你的面杀了吴岳宗主,你不为我们住持大局,还含糊其词,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天璇宗七星道人和崇华宗邝近溪闻言,也跟着点了点头。 萧尽闻言,冷冷的瞪了张顺远一眼。 张顺远见状,佯装不敢直视萧尽,惶恐抱拳道:“萧领首,老夫并无冒犯之意,只请你公道断事。” “对,请萧领首公道断事!”七星道人和邝近溪同样抱拳喊道。 “好了!到此为止!”萧尽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冷冷呵斥之后,随即起身站了起来,一挥袖袍,转身对着启阳宗吴丰沉声道:“没记错的话,吴长老是叫吴丰是吧!还有你们几个!都先给我静静,先跟着去迎客堂,带上你们各自宗内受了剑伤的长老一路,先解毒。至于你们要的公道,你们自己心里清楚,老夫无极宗的消息也不差!陆教的人也快到门口了,羽宗之事,老夫自会和诸位当面说清楚!” 萧尽这话一出口,吓得张顺远几人不敢再多言。 萧尽负手身后,走在前面,沉声补充了一句,“老夫已经吩咐了下去,大门口召集了我宗八大长老看守,为了保证诸位宗主的安全,还请就诊这段时间,诸位不要乱蹿才好。” 张顺远、七星道人、邝近溪、吴丰几人心里有鬼,这时候再也不敢多言,只等其他几个宗主在前面走了之后,四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吴丰心里绷不住了,有些着急的看着张顺远道:“张.....” 张顺远急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之乱阵脚,随后才提高了嗓门,假装让路道:“吴长老,老夫知道你和吴宗主情同手足,悲恨盈怀,不过报仇之事不可操之过急,萧领首届时自然会给咱们一个交代。” 吴丰这才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请吧,吴长老。”张顺远对着吴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毕竟启阳宗位列上五宗之一,张顺远给吴丰让路也不为过。 吴丰战战兢兢的跟了上去,跟着众人出了议事堂。 众宗主在无极宗侍儿的带领之下往各宗所在的行馆回去,听吩咐,都回去带上各自宗内受红剑所伤之人,前往迎客堂看诊。 待侍儿走后,张顺远一边吩咐身侧两个弟子去领晋宗大长老往迎客堂去就诊,一边备了茶水,在自己房间里等着。 不多时,启阳宗吴丰、天璇宗七星道人、崇华宗邝近溪便一一到访。 张顺远命两个弟子看住前院院门,他则是领着几人往他们所在行馆内堂走。 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关上了房门,四人各自坐下。 吴丰最先坐不住,焦急道:“张宗主,我宗主被杀,你可得为我们住持公道啊!我可是感觉那萧尽实在怀疑我们了,咱们该怎么办啊?” 崇华宗邝近溪也是个没脑子的主,看着吴丰着急,也跟着急道:“张宗主,萧尽让无极宗八大长老看守大门,无异于封山了,要是咱们做的事情暴露了,可不好离开了!您得尽快想想办法,咱们几个剑宗就属你最有威望了,您可别让我们几个失望啊!” 张顺远点了点头,抿了一口茶,微微笑道:“吴长老、邝长老,你们都稍安别急。吴宗主之死,也是老夫没料到的,日后我们比杀上玄天教为吴宗主报仇,还请你住持好大局,眼下的启阳宗可不能乱。至于萧尽的话里有话,老夫也看出来了,无非就是暗指咱们几个有问题,不过他无真凭实据。咱们只管一口咬定就是海平川灭了羽宗,和我们几人没有半点干系,矛头皆指向魔教,我看那泰宗宗主隋杰也信我们的话。到时候五个剑宗意见统一,即便他萧尽即便再不情愿攻打魔教,也得少数服从多数!” 其他三人闻言,均是点了点头。 随后七星道人皱眉道:“可是我还是有些担忧,毕竟那日我们可没抓住孙羽,我担心这老家伙就在这鼎湖山中。” 张顺远闻言,也皱了皱眉头,想了想,随即道:“这一点老夫也想到过,那日我们几个可都是夜行装扮,即便是那老东西还活着而且就在无极宗里,咱们也没什么好担忧的,那日我们对付那老家伙用的武功都是寻常的剑法,邝宗主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用了几招崇华宗剑法,主要动手的还是肖英芳和他的两个手下。再者吴岳已经死了,邝宗主在宝顶山养伤,当时在场的四人,只有我和你。主事的话便由老夫来说,你便如同他们两个一般,只管装作不知情,跟着我们起哄便是,谅他孙羽也指证不出来什么!” 七星道人听了,回道:“好,全仰仗张宗主了。” 吴丰和邝近溪两人闻言,也是对着张顺远抱拳。 张顺远见状,抱拳回礼几人,随即起身,吩咐道:“诸位,各回各的行馆吧,速速前往迎客堂,免得萧尽生疑。” 与此同时。 萧尽无极殿后面一处大院,此处也是萧尽无极宗几个长老会晤所在的大院。 内院一处雅间内。 一个缺了右臂的半百老者被绑在了椅子上,嘴里塞了一坨衣角布,不得动弹。 一侧又坐了一个耄耋老者,手持长剑,恶狠狠的看着那绑着的半百老者,恨意十足。 这时候,萧尽疾疾走了进来,抱拳道:“见过羽宗老宗主孙前辈。” 那老者正是羽宗孙羽,而绑在椅子上的,不是别人,正是宝顶山崇华宗宗主邝近舟。 孙羽见了萧尽回来,急忙起身迎萧尽入内,“萧领首,老夫此时赶来,不知晚了没有?” “来的正好!”萧尽忙回道:“我听贱内来报,说你老人家带了一个断臂之人前来,也听她说了你老人家所言之事,正犯难之时,您的到来正好排解了我忧虑。” “那老夫这就随你出去,拿下他们几个!”孙羽说完,便要提剑跟着萧尽出去。 萧尽忙阻止他道:“老前辈稍候,据我探子来报,说陆教的几人再有两三刻钟便会到山门处,咱们不妨等陆教的人进山之后,再给他们来个了断,如何?” 孙羽闻言,思量了片刻,点了点头,“听萧宗主安排。” ...... 第一百八十三章 谁主沉浮(8) 萧尽安顿好羽宗老宗主孙羽之后,急忙赶往无极宗迎客堂迎接洛药几人。 而离宗这边行馆。 萧尽夫人离莺领着儿子萧飞宇匆匆忙忙的敲开了离宗行馆的院门。 离坤迎了上去开门。 “见过姑姑。”离坤领着站在身后的妹妹离珞,一同跪拜道。 离莺急忙将二人扶起,随后对着离坤着急道:“坤儿,你爹呢?他在哪里?” 离坤忙回道:“爹爹正在里间招待洛药大哥。” 正说话间,离败带个阮忠和离俊两个守剑长老一路送了出来,在他们身侧的便是落空山的三人:洛药、彭芸、易晓鸣。 此时的小雨则是跟在珞珞身侧和安凝并排站着,并未多言。 他们身后的院里,站着的乃是离宗跟行的包括周小艺几师兄妹在内的一众弟子。 离莺急忙迎了上去,对着众人施礼,做了个万福,随即对着离败道:“大哥,萧恒请你抓紧带这位洛药兄弟去迎客堂,还有这张纸条,他让我交给你,让你做好准备。” 离败闻言,收了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陆教即将到达山门,另启阳、晋、天璇、崇华四宗叛盟,有勾结陆教,羽宗覆灭系于此,为掩人耳目,请兄务必做好抵御外敌、对付内乱的准备。’ 离败看完,抬头看了看离莺。 离莺会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此事,随即回道:“大哥,萧恒还说了,让你把此事厉害关系和这位洛药小兄弟说清楚,希望他能施以援手。” 离败闻言,将纸条递给了身侧站着的郎中打扮的洛药。 小雨和珞珞、离坤也站了过去,众人看了纸条,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洛药随即将纸条交还给了离败,笑道:“萧领首的意思我明白,家师让我们出门之前,就已经吩咐了,让我们几人全听离宗主调遣。离宗主,咱们这就前往迎客堂去为大家伙治病吧,不过这纸条上的几个剑宗之人,我可不认识,还得你派个人跟着,若是要给他们解毒之时,还请给我一个提醒,我自会在行针时候,做些手脚便是。” 一侧离珞闻言,回道:“洛药大哥,等下我和小雨在你身侧为你行针祛毒时候打杂,若是纸条上面的几个宗门之人,我便轻声咳嗽两声,这样你就明白了。” 洛药点头,“如此正好。” 离莺见洛药如此好说话,笑着点了点头,对着众人抱拳道:“大哥,诸位,我还要回去交代给无极宗众长老做好准备,不用送了。” 离莺说完,领着萧飞宇转身离开。 院子里离败对着众人吩咐道:“坤儿,你和阮长老、离俊长老就在院里,让大家做好迎战的准备。等陆教的人一到,你们便直接赶往无极大殿外的校场集合便是,至于珞珞和小雨、安凝,你们几个就跟着我和洛药小兄弟一行,往迎客堂走一趟。” “老夫在此谢过洛药小兄弟几位,之前数次叨扰,老夫深感愧疚。如今此番大恩大德,老夫日后必登门厚谢。”离败随即转身对着洛药抱拳一拜。 洛药急忙将之扶了起来,回道:“离宗主无需多礼,我和小雨熟识,又和珞珞是好友,理当为贵宗出一份力。再者,陆教前些日子和我们也有些过节,我和师弟此番前来,也是受命家师。客套之话,咱们不用多言,我们不妨先去迎客堂先解离宗之危。” “好!大恩不言谢。”离败一声高喝,“洛药小兄弟,这边请。”离败说完,对着大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后离坤和两个长老留下住持大局,备战。离败领着离珞、小雨、安凝、洛药夫妇、易晓溪几人往无极殿侧迎客堂而去。 离宗除了铸剑三长老梅军因红剑失窃身亡,而离宗其他人都没有被刺伤,也就是说,整个剑盟,除了离宗无人受伤,其他几个剑宗都有人被红剑刺伤中毒,眼下的红色毒剑又在离败手中,此时若不给众人解毒,离宗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离败正愁不知道如何给众人交代的时候,萧尽让妻子送来的纸条,无疑给了他一个最好的解释。至于离志云这个叛徒,等此鼎湖山大乱之后,他再回山下令,举宗之力,务必抓他正法,为梅军报仇。 无极宗,迎客堂。 萧尽等候来了洛药等人,大家一一介绍,互通姓名之后。 洛药对着萧尽拜道:“萧领首,晚辈医术低微,解毒需要行针,而且需要须行针六次、三日一次,还得按照此药方抓药,每日煎服,不可间断。也就说要根治剑毒,少说也得十八日的时间。此间中毒之人,还不能运功,否则强攻尽弃,还会有性命之忧。这几点,希望您告知诸位需要解毒之人。” 萧尽闻言,急忙对着身侧大长老萧轶吩咐道:“大长老,这位洛药小兄弟的话你都记下,等下去后面被笔墨纸砚,悉数写出来,贴在迎客堂门口,公诸于众。” 洛药再叮嘱道:“还有,备油灯一盏于我烧针过热,备水一盆,擦布一张,用于抹洗针上毒血,至于给我打下手的人,就不用您的侍儿了,小雨、珞珞是在下好友,之前有过跟我打杂的经验,等下他们便在门口为我更换针换布打杂即可。” 萧尽闻言,看了看离败,两人相互点了点头,表面上,是萧尽在征求离败的同意,实际上,两人眼神交流,无非是确认给洛药打好了招呼:等下在行针时候,对几个准备造反的剑宗长老做手脚。加上洛药此言,行针之后,不得运功,也就是说,即便不做手脚,等下这些中毒的叛宗长老们,也不能运功造反。 约莫两刻钟时间,剑宗里所有受了剑毒之人皆来了这里,其中包括一个宗主——泰宗宗主隋杰。 就在众宗主齐聚迎客堂,看着门下长老有条不紊的进行针灸解毒之时,无极宗弟子来报。 “禀宗主,陆教拜山!” “哼,等的就是他们,走吧,诸位宗主,随我迎客!”萧尽说完,对着隋杰道:“隋宗主你且行针之后再来,让门下长老带弟子去校场便是。” 隋杰闻言,对着萧尽合手拜道:“多谢萧领首。”随即转头吩咐泰宗长老隋谷峰跟萧尽一路去往校场,叮嘱他万事听萧尽安排即可。 隋谷峰乃是泰宗大长老,既然宗主此言,他自然遵从,便转身回行馆领泰宗弟子去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谁主沉浮(9) 鼎湖山整个四月初三一日事多,眼瞅着晚膳时间将至,已经是未时末刻。 陆教肖英芳领着一群陆教弟子再拜山,整个剑盟所有弟子,只能忍饿先应敌。 青石铺就的无极殿大校场上,九宗弟子齐聚,从首至末,依次排列成队,整齐的站在场上,他们的背后便是无极大殿。 而校场中间,站着一行人,为首的便是陆教的几大殿司。 左侧乃是断壁的大殿司义渠长平,右侧则是一身傲气的二殿司延空,延空身侧一个弟子手里奉一把入鞘之刀,乃是延空的兵器。 他们中间立着的正是武功和智谋均胜于前两者的三殿司肖英芳。 肖英芳手里一把铁骨扇,一身长袍锦衣,外系一件蟒袍披风,腰间一枚青玉配,头顶挽个冲天髻,鬓发长坠,加上其西域胡人的样貌,眼阔鼻挺,颇具几分英气。 萧尽瞅了瞅远处三人,两个年纪大的站两侧,年纪小的站中间,更像是个带头的。 “又是个拿扇子的,也是个年轻人。”萧尽身侧离莺皱眉道:“怎么,魔教和陆教的领头都是年少得志啊。” 萧尽皱眉回道:“镜昭月不知是不是修了易容的功夫,他的一身内修,可不像是他那个年纪能有的本事。眼下这个陆教的,不知道又是何一种光景,若又是镜昭月一样的怪物,我们今天可不好立住脚跟了。夫人,咱们宗内所有没受伤的长老可都到齐了?” 离莺回道:“相公放心,八长老和九长老看守侧门,五长老、六长老、七长老看守大门,其余三个长老都在这里了。” “相公,只是......只是你适才和那镜昭月对招所受内伤...还没好,那年轻人的本事再不及镜昭月,只怕也不会差,我担心你吃不消...”离莺担忧相公继续问道:“若是等下又要比武,不如让我哥替你先挡一阵子,如何?” 萧尽对着妻子点了点头,随后看了看身侧离宗一列位首离败,离败也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妹妹已经和自己交代过。 对侧。 肖英芳嘴角噙着笑容,心下想起了入山门之前,探子来报的‘萧尽和镜昭月对招,似乎受了内伤。’一言,再观萧尽眉宇之间气色,属实差了几分,探子所报不假。 肖英芳将披风一扬,嘴笑意依旧,眼神里透着一丝轻蔑之意,缓步走到校场中间,看着在场所有队伍,双手微微一抬,合拢了铁骨扇,对着众人抱拳微拜了一圈,开口道:“不知哪一位是萧领首?” 一侧萧尽闻言,从身侧萧轶手里接过镇宗宝剑,迈开步子走了上去。 “呵呵,看诸位衣着和容貌不是中原人,不知今日到访为何?”萧尽虽然知道是陆教一行,看着肖英芳傲慢的样子,故作不知。 肖英芳无奈的摇了摇头,直接欺身对着萧尽冲了过去,直接将手里铁骨扇往左手一拿,右手运起内功,一掌对着萧尽打了过去。 萧尽冷哼一声,显然这一掌为了是试探他的内伤而来,萧尽也不示弱,他虽然有些许内伤,可还不至于被人一上来就欺负,直接运功回了过去。 “碰!”的一声对掌之后。 肖英芳被打退了丈许,稳住身形,站在原地。 而萧尽则是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冷冷一笑,咬了咬牙强忍着内劲带来的冲击力,闷了一口鲜血,心下却暗道:这陆教的内修也不差,若是真要打起来,自己受了内伤,只怕还真打不过他。 肖英芳收掌,看着萧尽脸色煞白,心下明了探子所言不差,等下若是打起来,自己只管抢攻他便可。 “萧领首好本事,晚生不才,试了试您老人家的内劲,果然遒劲有力啊!”肖英芳此言,意味深长,声音高亢,显然是说给身后两人听的,随后他继续道:“晚生陆教三殿司肖英芳,那边二位乃是我两位师兄,那是大师兄义渠长平,那位是二师兄延空。我们三兄弟今日上山来,不为别的,只为一个公道!” 萧尽闻言,气运丹田,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缓缓问道:“呵,西域北广道宗,我剑盟不欢迎诸位,更不会和诸位有交集,不知你要的是何公道?” 肖英芳手里折扇一举,轻轻向前挥了挥,身后几个陆教弟子,便将他们担架上的已故老者抬了上来。 肖英芳拉开他的衣袖,只见他手臂上一道剑伤约莫三寸,伤口周围泛红,周围血脉凸起,蔓延出红色血丝纹路。 “这位乃是我们陆教在中原分舵的长老——房均尺,这伤口显然是中了剑毒所致身亡。”肖英芳皱眉道:“我可是听说今日萧领首手里拿了一柄红色毒剑,让整个剑盟的人都震惊了一次啊。我们今日来的拜山的目的,想必不用我再解释了吧?萧领首!” 萧尽皱眉冷冷回道:“我剑盟离宗是有一柄红色毒剑不假,怎么,阁下随便找个死尸便一口咬定是我们的过错,未免也太牵强了些。老夫听闻你陆教三殿司最喜无事生非,又是个喜欢四处招安的事主,你陆教要是打我剑盟的注意,就直说,没必要使这些下三烂的手段由头来闹事。呵呵.....” 肖英芳见自己计谋被萧尽识破,而且当着众人的面毫不留情的拆穿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他不是那种受人一激便会就范之人,但见他依旧笑嘻嘻的摇了摇手里铁骨扇,回道:“瞧瞧,瞧瞧!剑宗领首说话就是不一样啊,呵呵,看来今日不动手是不行了,照萧领首的意思,就是谁的拳头硬,谁的话便是有道理了呗?” 肖英芳双手一摊,转身对着义渠长平和延空二人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随即一脸傲慢的冷笑了两声,转身手里铁骨扇一抬,直接对着萧尽再次扑了过去,恶狠狠沉声道:“那咱们就看看谁的拳头硬些!” 萧尽皱眉,连忙拔剑回防。 场下离败见状,众身一跃直接飞身上去,一把抓过萧尽手里的长剑,拔剑对敌,将萧尽护在身后。 离败和肖英芳对招一招之后,退了几步,站定,嗤笑道:“怎么?两个上流剑宗的宗主以二敌一?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 第一百八十五章 谁主沉浮(10) “恒兄,你先退到后面去,让我来会会这厮。”离败向萧尽递去手里的无极宗镇宗宝剑剑鞘。 萧尽伸手接过,叮嘱了一句:“好,这里就交给离兄了,小心应敌。” 离败点了点头,萧尽被离莺迎了下去休息。 离败手里握着宝剑,指着肖英芳道:“对付你这等肖小,还用不着领首出手,老夫离宗离败,领教你的高招!”离败心下盘算:既然这厮打算和自己比武,不妨以自己之力先伤他根基,陆教既然勾结几个下流剑宗谋反,不妨先将这个陆教领头的年轻人打成重伤,也好叫他们几个宗主看看,他们投诚的外贼是如何狼狈的。 离宗立宗以器,他手里的宝剑虽然不及离宗镇宗的七把名剑好,可这剑也是出自离宗所铸,远比寻常刀剑厉害,剑法自然是离宗传承的《离灵剑式》和《望庐十六问》。 肖英芳以铁骨扇为武器,内修北广道王所授空相功内力,北域道宗属佛修一门,空相功又是以金刚经为基础所创,所以其内力和佛家少林内修极为相似。而肖英芳少聪慧,习此功又早,更是将其中最困难的无相劫指练成,一身傲气,也自有他骄傲的本事。 自来胡被中原称为匈奴,两国交战多年,两国子民也是相互仇视,所以此一战,双方都想先给敌手一个下马威。 肖英芳出手在先,直接手持铁骨扇,欺身向离败飞去。 离败年逾五十,内修自然不差,其离宗剑法更是炉火纯青,眼见对手扑将过来,直接提剑,运气,使出了十分劲道对敌。 一个是铸剑宗主,一个是陆教三司命,双方都想拿对手立威,出手都没打算手下留情。 肖英芳的无相劫指重变化,乃是以内力化作一道伤人的气劲冲射而出,虽然比不上已经覆灭的昆仑派《临虚剑指》,却也不是泛泛武学,练到大成,同样有隔空以内力聚气伤人之能,只是距离不能太远罢了。 离败的武功则是偏向于依靠兵器,一招一式多是依仗剑而成的剑法,略显笨重。 两相对敌,一个在周围飞来飞去的攻击,寻找敌手弱点,一个在原地站定,以深厚内力和利剑抵抗。 离宗的剑法略逊于无极宗,可剑利填补了剑法的缺点,两者相辅相成,足以让离败武功接近于一流高手。 肖英芳此人聪慧至极,擅于算计,招式狠毒阴辣,其空相功的无相劫指一篇,更是上乘武学,加上他勤勉修炼,所以武功远在大殿司和二殿司之上,勉强可以算是一流高手。 故而两者之战,胜负属实难分高下。 天下武道,比武不偷袭,乃是武德。 是以场中几大剑宗弟子,虽然耻与匈奴教派结交,却也不屑于两方比武之时偷袭。 场中,铁骨扇收合迅捷,银光交错;无极剑大开大阖,残影飞暇。一个是无相指和空相碎叶轻功,一个是离灵剑与望庐劈峰招,斗得是碎石飞溅,内力穿击,双方快攻快防,你来我去的过招,不觉已经过了三十几招,精彩得紧。 场下,各方看客,或是紧皱双眉,或是展颜凝目,或是忧虑担心,或是握拳气愤,或是静目观局,抑或是呐喊助威..... 此时。 无极宗迎客堂内。 洛药在不紧不慢的为所有受过剑伤之人行针祛毒,此时已经到了位居下五宗之一的苍隐宗。 苍隐宗排在第九,可重伤在先,祛毒也当先祛毒,后面还有好几个剑宗的人在等候。 洛药正在为王承和陆无常行针祛毒,易晓溪和小雨立在一侧抱剑给洛药护法,免得有人偷袭洛药。离珞和彭芸则是在一侧为洛药拧药布和准备炙烤的银针、药液之内的杂事。 苍隐宗主王承和其大弟子陆无常都是小雨熟悉之人,大家免不得多寒暄几句,加上王承一脉素以清正立身,江湖闻名,他们又是小雨朋友,在场几人对他们自然是好感倍增。 就在洛药替陆无常行针刚结束,离宗弟子周小艺便急急忙忙的敲门进来,走到了离珞一侧。 “二师姐,不好了,师父被那陆教的打伤了。”周小艺锁眉,着急的的看着离珞道。 离珞闻言,急忙放下手中活计,就准备跟着周小艺出去,可转念一想,最后一个剑宗乃是父亲交代过的逆反宗门之一,自己还得给洛药大哥递眼色,又顿住了脚步,有些犹豫。 小雨看出了离珞的难处,微微一笑道:“珞珞,你就在这里帮忙打杂,也好替离宗为所有受过剑伤的前辈一个交代,至于前面,不妨让我和周师姐去一趟,等你这边忙完,你们再一起赶来支援我们不迟。” 离珞闻言,思量了一下,洛药大哥确实无法区别几个逆反剑宗的人,自己得留下给他提示,哪些需要动些手脚,这时候还不能直接去前殿。父亲既然败了,想必这时候也是其他剑宗宗主上去对敌了,自己不如等洛药大哥救治完所有的人,再请洛药大哥去给父亲看看内伤也好。小雨的本事可不低,当初在墨韵山绝谷,封弈伯伯可是把身家武学悉数传授给了他,又听他说得了剑圣老人家的指点,他这时候的武功,可能比自己父亲还高上一截,确实是个好帮手。 离珞想到这里,重重点了点头,笑嘻嘻对着小雨抱拳道:“小雨,那就多谢你了。” 小雨回道:“可别见外了,我和周师姐去了啊。”小雨说完,转身便邀周小艺一同前往校场而去。 此时的迎客堂内,没受伤的宗主都去校场应敌去了,此时的内堂,都是各个剑宗的长老,各个剑宗有各个剑宗的衣袍,洛药不会区分认识,可离珞会。 而崇华宗的几个长老后面,还有一个戴了面具的长老,此人乃是年轻时候毁了容貌,为避免吓人,才戴了一个红脸关公面具遮住了脸面,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崇华宗三长老邝龙。 在场所有人都认为那个戴面具的长老就是邝龙,殊不知面具遮掩的脸面是一张完好的脸,这个长老也是假的。 真正的邝龙已经在崇华宗上鼎湖山之前的一个夜晚,早已被他所杀,抛尸荒野。 (感谢诸位大大的票和推荐,收藏订阅,感谢,感谢!) 第一百八十六章 谁主沉浮(11) 周小艺和小雨疾疾赶往校场。 此时已经是申时,日暮西山,晚霞瞰斜。 离宗一列,离败左肩淌血,正端坐着调养内伤,他的身后守剑大长老阮忠正运功为他疗伤。 小雨和周小艺站在一侧,不敢多言。 小雨转头看向台上,陆教三殿司肖英芳正和玉凌宗宗主凌习空斗的厉害。 十大剑宗宗主,论武功排名,自然是上五宗高于下五宗,而上五宗之中,又数无极宗、离宗、玉凌宗为主,无极宗萧尽和魔教教主镜昭月对招,受了内伤,没能力再战肖英芳。而离败和凌习空武功相当,离败已然落败,眼下若是凌习空再输,那么陆教将会借此机会打压中原十大剑宗成定局,从此十大剑宗在江湖上再也抬不起头来。 玉凌宗的武功以出招精妙奇异着称,和陆教的武功倒有异曲同工的架势,场中,肖英芳和凌习空飞跃对招,招招奇袭,出人意料,看得底下众人连连叫好。 台上两人一来二去已经斗了五十余招,肖英芳越斗越烈,无相劫指的内劲所化真气喷射而去,越发的快了,打的凌溪空渐渐成了只防不攻的架势,直到凌习空一招不慎,右边大腿被一指真气穿射,霎时间皮开肉绽,倒下地去。 肖英芳瞬间欺身过去,直接踩在了凌习空胸口,蹲了下去,手里铁骨扇卡在他的脖子上,玉凌宗凌凌记、凌风、凌笑云、凌枝四大长老见状,拔剑纵身跃了上去,将他们围住,凌记喝道:“陆教贼人,休得无礼。” 这一侧,陆教大殿司义渠长平和二殿司延空二人见状,也各执兵器冲了上去,和玉凌宗几大长老对阵。 义渠长平执一柄阔板刀,而延空则是一柄八尺偃月刀。 肖英芳则是手里铁骨扇一扬,打开了扇子,扇子尖的铁刺如剑尖,直接对着凌习空的脖子卡进了几分,他的脖子上冒出了几点血滴。 玉凌宗几大长老皱眉,想要抢攻上去,一个个跃跃欲试。 “再往前一步,他就得死。”肖英芳冷冷笑道,“诸位玉凌宗的长老,不信,可以试试。” 肖英芳手里的铁骨扇微微向前一压,看着几个玉凌宗长老,戏谑的冷笑着。 玉凌宗几大长老顿在了原地,不敢向前。 肖英芳缓缓起身,将凌习空拉了起来,随即拍了拍他胸口的灰尘,随即收了铁骨扇,纵身一跃,退后数步,落在了义渠长平和延空之前,随即对着凌习空抱拳道:“凌宗主,多有得罪,在下在此给您赔个不是。” 肖英芳说完,笑呵呵继续道:“剑宗能打的几个也就你和离败了,如今你们落败,其他几个宗主如何斗得过我?呵呵,不妨请诸位就此废了剑盟吧,都投入我陆教门下,诸位剑宗宗主,意下如何?” 凌习空被两个长老扶着,凌习空瞅着肖英芳,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沉声道:“输了便是输了,老朽认了。阁下若是想凭此便要我剑宗加入你陆教,想得未免太天真了些。”凌习空说完,对着扶着自己长老道:“走,先下去,别让人觉着我们剑盟只会以多欺少。” 只见凌记和凌风扶着凌习空缓步走向无极宗左侧,凌习空手里长剑这时候已经交给了凌笑云拿着,凌习空对着站在无极宗领首位置的萧尽抱了抱拳,说道:“老朽无能,愧对领首。” 萧尽宽慰他道:“凌老兄尽力了,快些去包扎伤口要紧,眼下我自有安排,放心。” 凌习空点了点头,一脸担忧道:“萧领首,一定要守住我剑盟啊,绝不能成为陆教的走狗。” 萧尽闻言,眼睛深深一闭,重重点了点头。 凌习空被两个长老扶往迎客堂,请洛药治伤包扎去了。 场上,肖英芳抬手向后一扬,示意两个哥哥先下去,他随即抬望眼扫视一遍整个剑盟所有宗门的队列,继续对着无极宗一列萧尽道:“剑盟一脉,既然首宗乃是无极宗,那萧领首便有做主的权力,我还是那句,邀请诸位投入我陆教麾下,不知萧领首意下如何?” 萧尽闻言,乜斜着眼睛,瞪了肖英芳一眼,沉声道:“呵呵,阁下是欺我剑盟无人了吗?” 肖英芳呵呵笑道,双手一伸一扬,昂首望天,一副天下尽掌的架势,随即看向了萧尽,冷冷道:“离败和凌习空都败在了手上,就差你萧尽了,不知你可敢一战?你是领首,你若输了,剑盟还请奉我陆教为首,听我陆教调遣吧?” 萧尽戏谑的笑了笑,沉声道:“呵呵,阁下好算计,紧步魔教后尘,镜昭月是为救人,阁下跟着上山,恐怕早已算计好了的吧,不过今日要让你失望了。”萧尽正打算让儿子萧飞宇去请羽宗老宗主出场的时候,离败调息好了内伤,缓步走了过来,对着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萧尽看了看小雨,将信将疑,毕竟离败告诉他的是,小雨曾经打败过肖英芳。若是别人推荐,他看小雨年纪,还真不信,可眼下是离败亲自告诉他的,他便信了八分。 萧尽心里暗道,不妨让小雨试试,若是真是败了肖英芳,便是给几个准备造反的剑宗敲响一个警钟,羽宗老宗主再出来,他们对付陆教和几个反叛更有了底气。若是输了,便只能依仗羽宗老宗主了。孙羽老宗主乃是羽宗开派祖师,其武功修为不在自己之下,对付一个肖英芳自然绰绰有余。既如此,便让那小雨先上吧。 “有劳小兄弟了。”萧尽对着走上前来的小雨抱拳说道。 小雨点了点头,指了指大长老萧轶手里的镇宗宝剑,回道:“萧前辈,可否借剑一用?” 萧尽伸手拿过萧轶手里的镇宗宝剑无极剑递到了小雨手里,郑重道:“小雨兄弟请!” 小雨接了无极剑,拔了出来,剑柄还给了萧尽,纵身一跃,落入场中,微微抱拳,对着肖英芳道:“陆教三殿司肖殿司,又见面了。鄙人墨韵山对弈谷小雨,领教高招!” 第一百八十七章 谁主沉浮(12) 肖英芳见来人是小雨,心里暗道:‘曾在康州一战,这小子受高人指点,赢了自己,其剑法奇特精妙,远非一般剑招能比。’想到这里,他凝神四下打量了几次,确认他人群里面没有那个白发老者以及封弈之后,这才安心下来,又暗自想道:‘既然没人撑腰的话,这小子倒是不足为惧,这小子内力不足,久耗耐力便差了许多。若是直接比试,他出招诡异,自己未必有必胜的把握,不妨让二哥延空先上,和他消耗一阵,等他耐力下降之时,自己再用无相劫指,胜他即可。如此一来,收服剑盟,不在话下。’ “既然是对弈谷的人,何来插手剑盟之事?”肖英芳眉头一皱,一个侧身,傲立着,不愿与小雨动手。 小雨心里暗骂一句,‘呵呵,这是要和小爷斗嘴?’,小雨直接反问他道:“既然是陆教的人,又何来插手剑盟之事?” 肖英芳闻言,指了指他陆教带来的那俱尸首,冷冷说道:“剑盟的剑杀了我教长老,敢问阁下,我来寻仇,可算是插手剑盟之事?” 小雨呵呵一笑,指了指那尸首,“呵呵,但凡随便在大街上杀个乞丐,换一身衣服便是你陆教长老,敢问阁下,是也不是?你陆教来中原之时,有无长老跟随,需要我们找人去调查一下吗?” 肖英芳见自己所设计的谋划被小雨三言两语拆穿,便懒怠和他斗嘴,只冷冷说道:“哼,好个欠教化的小子,接连比了几场,我也累了。”肖英芳转头对着提八尺长柄大刀的延空道:“二哥,有劳你了,还请你教训教训这小子。” 肖英芳说完,纵身一跃,飞身落在了延空身侧,延空点了点头,要进到场中。 两人交错迈步之际,肖英芳小声道:“二哥,这小子剑法诡异得紧,好在他内力极差,等下你不要和他直接打,能避则避,旨在消耗他的耐力,等他不支之时,我再去教训他。” 延空皱了皱,场中小子他在江南有过一面之缘,两人意气相投,算个朋友,可此番按三弟之计策,未免有些欺人了,只是关乎陆教大业,他只能如此了。 延空点了点头,提刀缓步站到了场中。 “小雨兄弟,许久未见,想不到你竟然是棋狂弟子,倒是当初我眼拙了。今日一战,你我各自有命,避无可避,还请赐教。”延空单手做邀。 小雨呵呵一笑,这延空当初在江南凭借一柄三尺阔刀,几乎是横扫江南各大派,如今又是一柄八尺长刀,不知威力如何? “延空大哥,当初相识的时候,我还不是对弈谷的弟子,确实不是小弟欺瞒。”小雨微微一笑,“今日我不是那懒散游侠儿,你也不是茶客,咱们便在手上见真招,如何?” 延空爽朗一笑,点了点头,“请。” “延空大哥,注意了,请!”小雨手提无极宗镇山无极剑,施展棋灵步的轻功,一招《天元四子剑》中剑招‘上千式——飞花’起手,刺向延空。 小雨手里乃是离宗为无极宗打造的镇山宝剑,虽不及离宗七柄镇山剑,却也不是泛泛之物,也能断铁石而不钝。 延空手里的乃是他的惯用八尺长刀,金钢为柄,寒铁铸刀,也是上等兵器。 在兵器上,双方都不算占便宜。 双方由于相识,乃是朋友,两人来来回回斗了二十几回合,都无下死手的意味。 延空的空相刀法师承邱林仆的空相神功秘笈,空相刀法乃是延空的成名绝学,他自有修习,又是邱林仆三个弟子中最为正直和勤奋的一个,论实战能力,他几近于精通无相劫指的肖英芳。 小雨能作为打斗的本事,无非就是《棋灵步》《天元四子剑》以及《云剑诀》,小雨内力修为差了些,武功多是以形取胜,棋灵步的轻功若是长时间使用,也是极其消耗内力的。所以此一战,小雨看出了延空的招式并无阴狠之意,为了节省内力,便只以天元四子剑和他对招。 二十几个回合下来,小雨也累的气喘吁吁,一侧延空还镇定自若的站着。 两人一来二去的,不像是在比武,倒像是在演武一般。 底下肖英芳皱了皱眉,看着两人还真是比试上了,这可不是来和几个剑宗比试的,而是要收服他们的,瞅着小雨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肖英芳手持铁骨扇,轻轻一收,跃了上去,对着延空道:“二哥,让我来会会他。” 延空点了点头,收了长刀,对着小雨微微抱拳,以示歉意,随后转身下去了。 肖英芳不等众人说车轮战不公平,左手并指,右手执扇,双手齐发,无相劫指和空相刀的本事并用直接对着小雨攻了过去。 小雨深喘了几口气,暗骂了一句‘卑鄙’之后,急忙施展棋灵步的轻功和云剑诀的剑法对敌,要速战速决。 肖英芳见状,邪魅一笑,知道小雨此举。 小雨攻势极快而狠,肖英芳却处处避让,总是避其锋芒,感觉是在拖延时间。 场下诸如萧尽、离败等慧眼如炬之人,看得出肖英芳此举,无非就是在利用小雨内力不高的弱点,一点点消耗他的内修,让他疲惫,也好乘虚而战。 萧尽看小雨的剑招,诡谲变化,奇特怪异,真有剑圣独孤诣之风,看来离败所言小雨得了独孤诣的真传不假,可这内力实在弱了些,这才不过三刻钟时间,便已累的气喘吁吁,哎..... “呵呵,陆教的人都是这般无耻下流的吗?先是车轮战,现在又要当那缩头乌龟!你们说,可笑不可笑!哈哈哈.....”萧尽瞅了瞅台上肖英芳之举,为助小雨一臂之力,便出言相激于肖英芳。 肖英芳闻言,不紧不慢,依旧躲躲闪闪的消耗小雨内力,完全无视萧尽讽刺之言。 倒是台下陆教大殿司义渠长平有些不满,回骂道:“谁无耻?这小杂毛是你剑盟的人吗?能有你无耻!!哼,呵呵.....” 萧尽懒怠和他费口舌,看了看自己身侧的无极宗三长老窦连成,三长老素来是个骂街不管你我的主,口舌之争最好不过,于是给窦连成使了个眼色,让他继续骂。 窦连成会意,站了出去,指着台上东躲西闪的肖英芳就骂了起来:“缩头乌龟,王八犊子!比武不出招,老爹被削腰......” 这骂起来,萧尽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后站了站,一个六十多的老爷子,感觉泼妇骂街一般了。 义渠长平见状,皱了皱眉,见对方骂得难听,好些还是自己听不懂的中原话,只得骂骂咧咧的站了回去,懒得回骂了。 小雨无奈之下,心里暗骂了一句‘无耻’,自己的棋灵步虽然能拦截住肖英芳,可他轻功也不差,总是能及时避开,这一来一去,自己累的不行,索性直接站在原地,不动了,既然你耍赖皮,自己也不惯着,论不要脸,他可没输过。 肖英芳见状,皱了皱,见他也有些累了,便直接攻了上去。 两人这才斗做一团,招招出奇,十几招下来,看着底下众人高声喝彩,几乎每一招都是出人意料之外,高手对招,果然厉害。 又是二十几个回合过去,小雨终究是吃了内力修为的亏,被肖英芳一招无相劫指的‘商阳惊门指’伤了腰间京门穴,被打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小雨吃疼捂着腰间伤口,衣裳破裂,腰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肖英芳又是一指射了过去,直指小雨面门,想要杀人灭口。 小雨急忙用尽全身力气,棋灵步一运,咬牙避开了三步,退到了场边。 肖英芳又是一招无相劫指射出,无极宗萧轶见状,纵身跃了上去,一把抓过小雨,扶开半尺,救下了他。 肖英芳的指力真气落在了青石地板上,青石板瞬间裂成几块,飞溅而起,足见其伤害之高。 萧尽挥了挥手,几个长老瞬间欺身到了场中。 肖英芳也就此收手,站到了场中,负手身后,骂了一句:“怎么?诸位这是要围攻我不成?” 萧尽缓步向前,沉声道:“哼,比武论胜负,阁下这是下了死手,既然你不讲江湖道义,我们又何必遵守!” 肖英芳闻言,冷冷回道:“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今日之战!要么你剑盟拜入我陆教麾下,要么打得你们拜入陆教麾下!” “大胆狂徒,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要打到我们拜入陆教!”不远处,一个白发老者缓步走了出来,声音洪亮,响彻整个校场,只见他一手提着一个虚弱的断臂之人,大步走到了校场之中。 此人正是羽宗老宗主孙羽,他手里提的也正是崇华宗断臂宗主邝近舟。 孙羽须发皆白,长须挂脸,一袭白衣,虽是耄耋之人,却无半点行止羸弱之状,仙风道骨。他昂首阔步的提着邝近舟,走到了场中,直接将之扔到了肖英芳面前。 “来吧,狗东西,说说,肖英芳给了你们什么条件。”孙羽指着邝近舟骂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谁主沉浮(13) 众目睽睽之下,邝近舟被扔在了场中。 崇华宗邝近溪急忙领着众弟子奔将上去,将宗主扶了起来,邝近溪让两个弟子将自己师哥扶稳,自己则是拔剑指向孙羽,怒骂道:“孙前辈,这是什么意?” 孙羽骂道:“什么意思你们自己心里清楚!需要老夫一个个点出来吗?”他说完,转手剑指陆教三殿司肖英芳,骂道:“罪魁祸首,便是你吧?小杂种!夜袭我羽宗,口口声声什么镜昭月丹婴功大成!玄天教一统天下大业将成?哼,一派胡言,丹婴功乃是魔教长老文近春的绝学,不过你掌握的时机挺好,玄天教最乱之际,恰逢文近春要夺权镜昭月之时。偏偏文近春那老东西确有想一统江湖之意,如此栽赃,恰到好处。只可惜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真正的镜昭月游历回了冬行山,夺回了大势。狗东西,今日便要你们陆教的贼人有来无回!” 肖英芳见事情败露,冷冷笑了两声,随即扬声道:“诸位,既然事情到了这份儿上,不妨站过来吧!” 此言一出,只见晋宗张顺远率先带领众弟子迈步走向了陆教背后,随后启阳宗大长老吴崖、天璇宗七星道人也领着众弟子投向陆教,崇华宗邝近溪直接挥手示意,崇华宗众弟子毫不犹豫的奔到了陆教一行人身后。 “大哥,你的身子如何?”邝近溪关切被扶着的邝近舟问道。 邝近舟脸色惨白,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回道:“那老东西,废了我的经脉,我已然成了废人了。”邝近舟说完,缓缓转身,对着肖英芳抱拳道:“还请三殿司为老朽做主,报仇雪恨。” 肖英芳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自然得为邝宗主讨要公道。” 邝近舟挥了挥手,领着场中几人,往陆教背后的崇华宗而去。 张顺远站在陆教几人背后,拔剑指向了无极宗这一侧,骂道:“萧尽老儿,老朽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有何本事统领剑盟?镜昭月杀了吴岳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呵呵,真是可笑,事后算账?镜昭月杀了吴岳,还在咱们眼皮底下带走了海平川,你又干什么去了?你无极宗的长老个个本事不低,怎么连一个海平川都守不住!哼,今日我张顺远便要弃暗投明,加入陆教,至于剑盟,不要了也罢!” 肖英芳缓缓拍手鼓掌,正色朗声道:“张宗主能观大局,乃是顺应天道,难能可贵!我陆教自然竭尽全力,帮助诸位成就一代名门大派。” “无耻至极!”孙羽喝骂道:“加入陆教,无异于叛国狗贼!你们几个剑宗,好好的人不当,非要去当走狗!真是丢人至极!” 萧尽大手一挥,身后无极宗、离宗、玉凌宗、泰宗、苍隐宗众弟子立即拔剑,全部指向对面陆教以及叛宗。 萧尽缓步上前,走到孙羽一侧,对着肖英芳道:“匈奴陆教,欺人太甚了些。”萧尽说完,又冷冷的看向张顺远,沉声道:“张顺远,你说的很好!很好啊!你们合伙灭了羽宗,栽赃玄天教,别人杀了你们一个吴岳,老夫难道还要帮你们不成?一群废物,无非就是想利用玄天教伤我剑盟根基,好在背后渔翁得利。只可惜打错了算盘,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镜昭月了!呵呵,可笑之人,宁做陆教的恶狗,也不当中原的人!” 肖英芳闻言,皱眉道:“萧宗主,还请你说话客气一点!他们几个宗主向我陆教投诚,乃是结盟之举,怎么,剑盟能成,我陆教就不能创一个陆盟?” “废话少说,开战吧!”萧尽对着身后众弟子朗声说道:“所有剑盟弟子听令!随我诛杀叛逆!捉拿陆教贼人!” 萧尽说完,大手一挥,身后几个无极宗长老率先拔剑,欺身飞了上去,和对面几个领头之人打成一团。而他们身后的剑盟弟子以及长老们,也都拔剑而上。 肖英芳冷哼一声,对着身后众人做了一个出击的手势,喊道:“上!” 双方直接开战,整个无极宗校场之内,瞬间乱成一锅粥,各剑宗弟子,衣服颜色各异,极易区分,不至于误伤。 孙羽提剑直扑肖英芳而去,他要杀了这个罪魁祸首。 肖英芳自知不敌,叫上延空、义渠长平以三敌一,对战孙羽。 孙羽出现在了这里,也就坐实了陆教勾结四大剑宗逆反之事,比武论胜负便成了笑柄,双方此战,关乎存亡,现场便成了混战。 于此战发生的同时。 小雨被两个离宗弟子扶往迎客堂让洛药疗伤。 此时的迎客堂内,所有受了红剑之毒的长老和掌门都已经被洛药处理完了,已经去了校场支援。 剩下的便只有崇华宗丑脸长老邝龙还未施针,其人戴了面具,正端坐在洛药面前。 洛药身后站的便是离珞、易晓鸣、彭芸三人。 洛药正要为邝龙施针之际,无极宗弟子来报:“四宗已反!” 在迎客堂的几个无极宗弟子,急忙拔剑准备拿下邝龙,而此时的小雨刚被扶过来,腰间重伤,刚刚躺到了洛药身侧的地席之上。 假邝龙见状,一瞥地上受伤之人,再观洛药一眼,顺势运功,点了两人穴道,使之动弹不得,再迅速一手抓起洛药,一手抓了小雨,直接奔出了迎客堂,要逃。 易晓鸣、彭芸、离珞三人猝不及防,没承想这邝龙会抓人逃走,急忙追了出去。 假邝龙内力深厚,提着两人施展轻功,依旧毫不费力,远远奔在前面,直接往鼎湖山北侧逃走,很快便没了踪影。 易晓鸣、彭芸、离珞三人只得施展轻功继续往前追去,不过依旧徒劳无功,他们没想到这老家伙轻功如此了得。 一刻钟很快过去,假邝龙提着两人已经下了鼎湖北山地界,到了一处山坳凉亭处歇脚。 假邝龙落在亭中,信手扯下自己面具,冷冷的看着两人。 小雨见了他的模样,心下焦急,可自己又被点了穴道,只得祈祷珞珞几人赶紧追上来救人。 假邝龙不是别人,正是魔教大长老文近春。 且说前几日,镜昭月回了冬行山,重掌大权。玄天教众弟子追杀文近春和其弟子‘魔门四杰’,文近春在其弟子魔门四杰的保护之下,重伤逃出冬行山。奈何前一夜他被人用红剑夜袭,受了剑毒,此番出现在鼎湖山,便是冲着能解剑毒的洛药而来。至于小雨,文近春知道自己受了剑毒,强行运功抓走洛药,势必毒入肺腑,要想尽快祛毒,就得有个冤大头替自己受毒。运功转移体内毒素,江湖上别人不行,对于他丹婴功大成的文近春来说,可不见得。只要运一部分内力承载剑毒,传入别人体内,余毒再让洛药施针清除,他便可以只用一日可解红剑之毒。 小雨当时出现在他的身侧,又受了重伤,无异于一个最好的冤大头,正好掳走。 文近春小憩片刻,喘了几口气,未免后面几人追上来,他急忙又提起两人直奔山下马驿而去,他要将两人抓到北边西岭山深林中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解毒。 ...... 再说无极宗校场,眼看天色渐暗,已经入暮,双方却还打得正盛。 忽见陆教探子在无极宗大门外放了一束烟花。 肖英芳会意,知道情况不对,应该是少林寺的人到了山下兴州城,少林寺一到,若是连夜上山支援剑盟,他们再走就来不及了,急忙大声下令撤出无极宗。 张顺远等人闻言,也不恋战,立马下令撤退。 晋宗、启阳宗、天璇宗、崇华宗四大剑宗连同陆教之人,便撤便打,很快撤出了无极宗校场。 校场之中,双方死伤无数。 陆教大殿司义渠长平领着一群陆教死士垫后,被生擒。 孙羽也被陆教三人斗得一身是伤,还要追将出去之时,萧尽叫住了他,喊道:“孙前辈,穷寇莫追。” 孙羽叹了口气,站在尸横片野的无极校场之中,缓缓点点头。 萧尽双手持剑伫立在地上,混战之中,受了不少伤,看上去略显狼狈。 “众剑盟弟子听令,清理战场,统计伤亡。众宗主,随我无极大殿内议事!”萧尽高声吩咐。 第一百八十九章 此剑怜生(1) 是夜,戌时中刻。 整个无极宗弟子,在离莺和萧飞宇的安排之下,早已将无极殿以及所有穿廊、校场都挂上了灯笼,整个以校场为中心的一片属地照得通明。 无极大殿两侧朱漆铜门被两列无极宗弟子缓缓拉开,主殿中间的无极宗剑祖雕像巍峨立在正堂,堂下两列案几座椅依次陈列。 萧尽手持无极剑缓步上了台阶,走到了无极大殿门口转身看着校场一片狼藉。 “无极宗大长老萧轶何在?”萧尽朗声喊道。 萧轶从不远处一株古榕树下面缓缓支起身子来,回道:“在!” “离宗离败?” “在!” “玉凌宗凌习空?” “在!” “羽宗孙前辈?” “在!” “泰宗隋杰?” “我宗宗主重伤。”校场中两个泰宗长老扶着衣衫破碎、浑身是血的泰宗掌门隋杰回道。 “送往迎客堂,请洛药神医救治。”萧尽朗声回道。 萧飞宇闻言,急忙从校场不远处飞奔而来,跪地抱拳禀道:“禀父亲,洛大哥和小雨兄弟一起被崇华宗蒙面长老邝龙掳走,离珞姐姐和洛大哥的两个同门追去了。” 萧尽听了,皱着眉头思量道:洛药没有武功底子加上小雨受伤,倒也有可能被那丑脸邝龙带走,可珞珞和易晓鸣两人武功不差,他们两人随便一个,都能打得过邝龙才对,邝龙不仅在他们眼皮底下抓走了人,还逃了?十分不符合常理,崇华宗邝龙生得丑陋,习惯戴一副面具遮脸,可他的武功不可能能在珞珞和易晓鸣手上逃走,历来的剑盟会武,足以看得出他的本事并不高。除非邝龙面具底下另有其人!难道也是肖英芳安插的高手? “无极宗:三长老窦连成、四长老萧红、五长老萧青、六长老叶梦南,何在?”萧尽皱眉喊道。 “在!”“在!”“在”“在”..... 四个无极宗长老从校场正打理战场之中站了起来,傲然而立。 “老夫推测邝龙此人是假,你们几位速去迎客堂后峰,兵分四路严查鼎湖山西北方向几条山脉,务必擒拿邝龙,救回小雨和洛药两人。”萧尽挥了挥手,吩咐几人道。 窦连成几人闻言,迅速操起身侧落在地上的长剑,疾疾奔向迎客堂去了。 萧尽这才继续对着校场上所有人道:“苍隐宗王承何在?” 不远处,苍隐宗弟子陆无常和张古两人扶着重伤的王承,陆无常回道:“回萧宗主,家师被围攻,重伤。” 萧尽闻言,皱了皱眉头,列在下五宗之列的除了泰宗和苍隐宗,其余三个都反了,如今隋杰和王承重伤,看来他们为了此战下了不少功夫,认准了两个实力较弱的剑宗宗主动手,只怕他们几个反叛剑宗里面的长老所谓中了剑毒,只怕也是假的了。 “咳...咳咳..”萧尽闻言,重重咳嗽了几声,随即叹了一口气,问道:“七长老高飞何在?” “回宗主,在!”人群中一个半百老者站了出来,抱拳回道。 萧尽吩咐道:“速去清心阁请八长老王雪往迎客堂为两位重伤的宗主看诊疗伤。” 无极宗八长老王雪乃是四十几岁的女郎中,其本事不低,虽无洛药之才,寻常内外伤但医无碍。 “是。”无极宗七长老高飞领命之后,疾疾往无极宗后面的偏殿去了。 “还请泰宗长老和苍隐宗高徒速速将两位宗主护送到迎客堂,请我宗长老诊视疗伤。”萧尽又向其余几个宗主说道,“请各宗宗主安排好下属清点伤亡,随即往无极大殿议事。” 萧尽说完,转身往无极大殿内走去。 离宗离败、玉凌宗凌习空、羽宗孙羽三人跟着缓步往无极大殿而去。 其余各宗长老或是首徒立即安排清点伤亡,收拾战场,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至于战俘,一是陆教大殿司义渠长平,其人乃是离宗大长老阮忠和玉凌宗宗主凌习空二人联手所擒,已经被玉凌宗几大长老封了穴位,五花大绑带下去了。再者便是崇华宗被孙羽废了经脉和武功的邝近舟,此人原是崇华宗宗主,由于被废了武功,无力自保,所以被几个离宗弟子拿下,碍于其人原是一宗之主,所以并未当场击杀。 无极大殿内。 萧尽坐左首位,左二位乃是羽宗老宗主孙羽。 右上位离败,右二位凌习空。 离莺早已安排侍女为几人奉好了养生茶,备好了安神丹。 萧尽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对着几人道:“诸位,请,这是安神丹,对我们的内伤有一定疗伤效果。”萧尽说完,端起盏中安神丹就着养生茶吃了下去。 其余三人亦是如此。 “离兄,凌兄,此次启阳、晋、天璇、崇华四宗内反,实乃我之失职,对亏了孙老前辈赶到及时,否则我尚无应对之策,我们已然陷入陆教布局之中。我在此谢过老前辈,也为羽宗覆灭,深感惭愧。”萧尽说完,起身便要对着孙羽下跪。 孙羽见状,急忙将之扶了起来,皱眉道:“萧宗主,不必自责,陆教布局甚广,若非我老友指点,我也想不到去崇华宗抓邝近舟来。噩耗已至,愧也无用,还请萧宗主带领剑盟,为我羽宗报仇雪恨。” “陆教称霸中原之心昭然,今日一战,只是开端。”萧尽也不拖泥带水,一拜之后,被孙羽扶回了原位,深吸了一口气,皱眉沉怒道,“我剑盟成立数十年来,还没人敢如此对付我们!今日剑盟损失惨重,待我们养精蓄锐两三日,再一起踏平他陆教方周山!” 萧尽说完,起身举起手中茶杯,怒目朗声道:“踏平方周山!” 其余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举杯喊道:“踏平方周山!”... “就此散会,还请离兄和凌兄回去安顿好部下后,领众弟子往偏殿用晚膳,届时吩咐下去,征讨陆教之行!”萧尽吩咐道,“孙老前辈,您不妨和我一起往迎客堂看看其他两个宗主伤势,如何?” 孙羽点了点头,回道:“也好,他们两个原本被那柄红色毒剑所伤,剑毒未祛尽,又强行运功战斗,只怕内伤更加严重了,你我正好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或可运功助他们二人调理内伤。” 萧尽点了点头,领着几人出了大殿而去,各安其位,各司其职。 (非常感谢几位大大的票和订阅,感谢感谢。) 第一百九十章 此剑怜生(2) 萧尽和孙羽二人亦在打斗之中受了内伤,尤其是萧尽和镜昭月对招之后,萧尽内伤有些重,可他是剑盟领首,自然不能倒下,简单的调理了内伤之后,便跟着孙羽一道往迎客堂而去。 迎客堂中。 迎面一幅红枫秋山图的屏风格挡在迎客堂门口,绕过屏风,进到里面,两列座椅齐备,座椅背后,各有一个画有梅兰竹菊的屏风遮挡。再右边往屏风后面走,便是两张睡塌铺就,中间一个长条案几。 案几上陈列着一个药箱,桌上摆着问诊的高粱小布袋,另放着七八个颜色各异,标签不同的药瓶。 堂中坐着泰宗和苍隐宗的重要弟子,都是等候各家师父问诊结果的。 萧尽和孙羽并步走了进去,众人抱拳以示拜见,萧尽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无需多礼,且安静等待。 内堂。 无极宗最擅医药的八长老王雪正在给苍隐宗宗主王承号脉。 萧尽二人行至跟前,静等结果。 不多时,号脉结束,王雪对着两人微微一笑,“见过宗主,见过孙前辈。”。 王雪随即从案几上的两个小药瓶里面各取了两粒药丸。 “王长老不必多礼。”孙羽一捋胡须,回道。 萧尽开口询问道:“王长老,这隋宗主和王宗主伤势如何了?” 这时候,躺在左右两侧病榻上的二人准备同时起身拜见,萧尽急忙按了按手,宽慰道:“两位宗主,伤势要紧,这些虚礼就免了。” 两个宗主这才点了点头,齐齐回道:“有劳萧宗主关心了。” 萧尽点了点头,示意王雪回答。 王雪点头回道:“回宗主,两位宗主所受外伤都已经处理好了。只是他们身上剑毒未愈,又强行运功使用武功,导致原本压制住的剑毒又严重了几分,我没洛药的本事,只有给他们吃这两颗丹药,一颗是安神丹,调养内伤,一颗是熊胆解毒丸,只能压住他们体内的剑毒,让他们不至于毒入肺腑,至于解毒之法。老妪无能为力,还得找洛药小兄弟来才行。” 萧尽闻言,皱了皱眉头,回道:“洛药被抓走了,几大长老已经全力去追去了,还请两位宗主安心在这迎客堂养伤,一有洛药消息,我们立即带他来为两位解毒。” 王承那崇华宗的丑脸邝龙可能是假冒的,深知一时半会儿可能救不回洛药,便问王雪道:“王长老,老夫深知剑毒厉害,不知道我们二人能坚持多久?” 王雪一边替二人分药,一边替他们端水,随即回道:“两位近日切不可动用内功,否则加快剑毒蔓延我也无能为力。若是二位安心养伤,每日一服安神丹,便不用我们运功为你们调理内伤了,你们的内伤便只用五日可恢复,至于剑毒,每日一粒熊胆解毒丸,可保二位十日之内,剑毒不入肺腑。” 王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对着萧尽交代道:“萧领首,殿会如何?” 萧尽回道:“两位宗主,老夫打两日之后,四月初六一早率领我剑盟弟子,踏平陆教方周山,至于你们二位,不妨就留在我这迎客堂,等我们的好消息如何?” 王承微微抬手,抱拳回道:“有劳萧领首操持,我一会儿便命令弟子们,全部听凭您安排了,此战关乎剑盟名节,萧领首务必征讨叛宗,诛灭陆教,为剑盟正名。” 一侧隋杰闻言,他受伤最严重,有些提不上气说话,跟着王承接了一句:“我泰宗全...听..领首..调遣!” 萧尽听了回道:“承蒙两位宗主信任,两位安心养伤。” 孙羽在一侧问王雪道:“可需要老夫用内力为两位治疗内伤?” 萧尽看着王雪点了点头,示意她如实回答。 王雪回道:“宗主和孙前辈,我听弟子说了,你们在战场中也受了不少内伤,你们还是按时服用安神丹调理自己的内伤吧。至于他们两位的内伤,还用不着你们输送内力治疗,我的安神丹药力不差,他们二位剑毒伤身,可不能指望他们还能出战了,所以用药调理内伤无妨。” 孙羽闻言,呵呵笑道:“也是,也是。” “他们两位需要静养,还请宗主和孙前辈移步膳堂,先用晚饭,我这里再给他们两人开一副药方,让宗内侍儿去熬制。他们两位近日就备些养生粥,吃些流食最佳。”王雪继续叮嘱道。 “好,好,我们这就离开。”孙羽点了点头,随后和萧尽赶往偏殿广场,准备用晚饭。 路上。 孙羽和萧尽两人并排散步而行,不着急吃饭,议论起四月初六征讨陆教的事情。 “萧领首,依老夫看,这陆教此行绝非善类,他们的教主北广道王邱林仆尚未现身,传闻此人常年修习空相神功,武学造诣极高,这是一大难题,再者,剑盟的‘启阳、晋宗、天璇、崇华’四宗叛出剑盟,投入陆教,他们势力已经成了气候。咱们此行,要大获全胜,只怕难啊!”孙羽剖析战况,缓缓道,“再者,今日双方一战,双方损失惨重,原本是憨战之局,他们的胜券在握,可就在我方溃败之初,为何他们迅速撤下山去了,这是何意?” 萧尽闻言,皱着眉头,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肖英芳此人深谋远虑,智慧远胜人,先是盗离宗红剑,引江湖大乱。又设计陷害魔教,让我剑盟和魔教对敌,这一来二去,他们确实坐收渔利了。可他们在关键时撤走,我也想不明白。” “报!” 正说话间,一个无极宗探子疾疾奔将进来,跪在萧尽面前,双手举着一张小羊皮纸条。 萧尽见状,急忙伸手接过,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随即打开纸条,看了看,恍然大悟,便将之给了孙羽,“孙前辈,他们为何撤走,原因在这里。哎,陆教是个刺头啊,也不知道他们哪里请的探子,消息竟然比我无极宗的还快了一个时辰左右。” 孙羽接过纸条一看,也跟着叹了口气,回道:“原来是少林寺的人连夜上山支援,难怪陆教的人要撤走。” 萧尽收了纸条入怀,邀孙羽继续前行往膳堂走,继续道:“孙前辈,既然离宗红剑在江湖留下如此赫赫凶名,我想四月初六征讨陆教,我们不妨用它作为利器,您老人家觉着如何?” 孙羽闻言,一怔,随后缓缓点头,回道:“好是好,只是离宗内乱横生,这红剑,还得让离宗主命人看守好才是,别又弄丢了,惹祸上身。我听闻那剑尚未祭剑正名,不妨明日就在你无极宗举行剑祭如何?利剑在手,也好叫咱们剑盟弟子竖立信心,全力备战。” 萧尽听了,笑着回道:“如此甚好。”...... 两人一边走,一边商量着剑盟要事,不觉已经到了膳堂。 膳堂两个小厮邀他们往偏殿广场移步,说是今夜膳食在偏殿广场开宴。由于战乱刚刚结束,无极宗膳房匆匆为众人准备膳食,校场凌乱不堪,只得在偏殿的广场开宴。 两人闻言,折往穿廊向偏殿广场而去。 这些锁屑的后方杂事,一切萧尽夫人离莺和儿子萧飞宇全权操持,也让萧尽能省心不少。 至于无极大殿外的校场,各宗清点伤亡之后,带走了伤亡子弟,余下的全是几个叛乱宗门的弟子,由无极宗值更的弟子一一清理和收拾场地。 席间。 萧尽把和孙羽谈的用离宗红剑作为利器,带领大家征讨陆教的事情告诉众人,离败和凌习空也觉着妥当,于是几人定下隔日举行剑祭,为离宗新铸红剑正名。 至于剑名,众人商议,等少林寺慈恩方丈到了之后,请他这位德高望重的武林高僧赐名再好不过。 (谢谢诸位大大的票和订阅,万分感谢。)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此剑怜生(3) 至晚膳将近,一弟子前来禀报说少林寺一众僧人已经到了山门,萧尽忙叫上孙羽、离败、凌习空几人去迎。 若非少林寺星夜驰援,傍晚一战陆教不可能就这么撤退,对于萧尽几人来说,慈恩方丈乃是真正的恩人,必须亲自迎接。 萧尽一边吩咐离莺在偏殿客厅备好斋饭,一边拉孙、离、凌三人以及各方几个重要的弟子往大殿外迎了出去。至于去救洛药三人的重任,便交给了他儿子萧飞宇,让萧飞宇带着一众普通弟子,兵分四路搜山救人。 鼎湖山无极校场大门外,各方弟子手持火把,将整个门殿外的一处台阶照的通明。 见众少林弟子,手持行山棍,领头的自然是少林的几大高僧,最前面的,便是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和尚,手持一柄九环锡杖,正迈步上台阶而来。 萧尽急忙快步迎了下去,站到了慈恩住持面前,抱拳道:“剑盟首宗无极宗萧尽,见过慈恩大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萧施主,老僧见礼。”慈恩方丈左手持九环锡杖,右手并掌对着萧尽做了个行僧礼。 “慈恩大师,有劳您携少林众弟子连夜上山驰援剑盟,今日之恩,无以为报,且请受萧尽一拜!”萧尽说完,一挥衣袍,退后两步,单膝下跪,对着慈恩抱拳拜了一拜。 慈恩方丈见状,急忙伸手挡住了他要拜下来的抱拳,微微一笑,“匡扶武林正道,乃少林分内之事,萧施主无需多礼,请起。” 待萧尽缓缓起身之后,慈恩又举起右手做了一个行僧礼,继续道:“前些日子听江湖上传闻一柄红色毒剑横空出世,被一个假冒的季如歌用他将这江湖搅乱了,我便吩咐寺中众弟子加强戒备,后来又得了离宗主的书信,说是离宗红剑失窃,其锋剧毒,恐有人图谋不轨,让老僧做好防范。老僧便严令弟子们一切做好提防准备,果不然其然,就在前几天的一个夜晚,那假冒的季如歌夜袭老僧师弟慈慧禅房。” 离败急忙上前问道:“慈恩大师,可抓了那贼人没有?” 慈恩方丈缓缓摇了摇头,只叹气道:“那人一袭黑衣,武功不低,慈慧用罗汉棍和他斗了十几个回合,待我前去相助,要拿下他的时候,被他逃了。只是...” “只是什么?...”孙羽老头性子耿直,皱了皱眉,看着慈恩问道:“只是什么,你倒是说啊!” 慈恩看了看离败,有些为难之色,离败明白了他的意思,抱拳道:“慈恩大师但说无妨,我离宗离志云已然叛出庐山,不知你们抓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怀疑是我离宗的人!” 慈恩原本打算等几人入堂之后,再小心议论此事,未免给离宗带来麻烦,既然离宗宗主离败都如此说了,那边没什么好担忧的了,他便缓缓点了点头,回道:“那人起初和慈慧师弟对招时候,用的剑法凌乱,不求杀人,只求伤人!老僧看不出端倪,直到老僧和师弟联手要留下他的时候,他才使出了真本事!他用的剑招无一不是离宗剑招。只是他仗着利剑在手,老僧本事不够,没能留得住他。既然离宗主如此说了,想必诸位都已经明白离宗内患所谓何人了。” 离败闻言,‘哎’的叹了口气,摇头无奈道:“家门不幸,出了此等不孝之徒!我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我同堂兄弟出卖离宗!他日我必抓了他削首谢罪!” 慈恩方丈又继续说道:“老僧知道萧领首要在清明时节召开清明剑会,又听弟子们在议论江湖上红剑之事,听闻魔教和陆教都赶往了鼎湖山,便连夜赶路领众弟子支援鼎湖山,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惭愧惭愧,阿弥陀佛。” 萧尽见状,在一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宽慰。 随后萧尽对着慈恩方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回道:“慈恩大师,你们来得刚好,一点不晚。且容我与你边走边聊,慈恩大师请!我让拙荆为众高僧备了斋饭,还请慈恩大师领着大家移步偏殿,大家奔波劳碌,一路辛苦。萧某在此谢过诸位少林弟子了!”他说完抱拳对着还举着火把的众少林弟子微微一拜。 慈恩单手合十再一个行僧礼,两人并步走在前面,其他人依次跟着。 “慈恩大师,你们的支援来得及时,如若不然,今夜无极校场上倒下的,可就不止这么些弟子了,很有可能我们几个老匹夫都得交代在这里了。”萧尽缓缓说道:“剑盟之中,启阳、晋宗、天璇、崇华四个剑宗叛出了剑盟,投靠了陆教。陆教领着这几个剑宗造反,想要我们余下的几个剑宗都投入陆教门下,故此,双方打了起来。就连我也早被陆教三殿司肖英芳算计在内,他先引镜昭月和我过招,让我受了内伤,继而想让我们以武称臣。” 此时两人已经领着众人走到了适才对战的无极校场中间,好些弟子还在拖走伤亡死尸,也有端盆洗地的,井然有序。 慈恩方丈听了萧尽的话,顿住了脚步,锁着眉头。 “匈奴邪教,妄图侵染我中原正道,其心可诛!”慈恩手里禅杖往地上重重一压,叹了口气,随即单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萧尽点了点头,邀慈恩方丈继续前行,继续补充道:“好在羽宗孙老前辈及时带着崇华宗邝近舟赶到,指出了陆教居心和几个投诚了的剑宗,让我有一息喘息的机会,之后便是校场之上,陆教和叛出剑盟的几个剑宗和我们余下剑宗双方酣战。我们本已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之时,陆教的人却突然撤走了,这让我很是奇怪。事隔半个时辰后我才得到消息,知道了你们已经连夜上山支援,这么一来,陆教的消息竟然比无极宗的探子还要快了不少。” 慈恩闻言,再次顿足,皱眉道:“萧宗主,你的意思是......?” 萧尽点了点头,回道:“这天底下能让蛮夷外教横行中原之时,能比我们的探子更快得到消息,除非......” “除非什么?你们两个别卖关子,老夫不是那聪明的人,花花肠子少,有话直说。”孙羽在一侧听得不耐烦,直接了当问道。 离败的眉头也皱得更紧了,替他们解释道:“除非七层楼的人出手了,七层楼这些年迅速崛起,其探查的消息,覆盖极广,也非常全面,也只有他们的消息能比得过几乎所有门派探子。” 萧尽和慈恩闻言,跟着缓缓点了点头。 孙羽听了,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到底是老了,七层楼这个组织我听我儿提及过,当时根本没放在心上,可如今随便一打听,便知道这个组织已经到了能和剑盟分庭抗礼的地步了。哎......” “老夫此言,无非是希望大家做好最坏的打算,也希望老夫的怀疑是假的吧,诸位也不必如此担忧。”萧尽宽慰众人道,“走,走,走。先让慈恩大师用斋,咱们这就去把你那把红色毒剑拿出来,到时候在无极偏殿让慈恩大师看看,到底取个什么名字才好!”萧尽拍了拍离败肩膀,示意送慈恩大师到斋堂之后,让他带路去取离宗那柄乱了江湖的新铸红色毒剑。 (于此致谢大大们的订阅和票。感谢感谢) 第一百九十二章 此剑怜生(4) 深夜的无极宗灯笼高挂,烛火通明。 大校场的青石地板已经在众人的清理之下收拾干净,血迹尽除,明早又是干净如初。 这里的古榕,这里的台阶,这里的演武高台,这一切仿佛都如天上繁星,一切都没变过。可细看,这里的古榕有刀印剑痕,这里的台阶已经磨平了棱角,这里的演武高台已经裂了石缝,这一切又如过眼烟云,一切都在缥缈变换...... 鼎湖山万籁俱寂,浩渺中一殿如萤火。 无极宗偏殿。 无极宗宗主召开第三次列会。 正堂一副无极宗开派先师挂相,下面一案几列在堂中,案几两侧列两张太师椅,下摆雅座两列,一椅一几间隔而列。 左主右副。 主位坐着剑盟首宗无极宗领首萧尽,右副位坐着手持禅杖的少林方丈慈恩大师。 左下是羽宗老宗主孙羽,依次是离宗离败,苍隐宗大弟子陆无常。右下是玉凌宗宗主凌习空,其次是泰宗大长老隋谷峰。 十大剑宗去一存九,叛四余五。 “慈恩大师,眼下我剑盟的情况,都在途中一一与你讲述,眼下离宗离志云叛出离宗,至于缘由尚未调查明白。泰宗宗主隋杰和苍隐宗王承重伤未愈,或会致残。至于叛出的几个剑宗,大多以晋宗张顺远为首,都是投诚了陆教的。我等几个剑宗议定三日之后征讨方周山陆教,不知慈恩大师有何见教?” “陆教乃是匈奴国教,早早在我中原建了营地,定于方周山。招纳中原子弟为徒,已初具规模,匈奴和中原素来敌对,年年战乱不断,乃是世仇。中原能容他陆教立足便已是中原江湖度量海阔,可如今这蛮夷外教竟然想插手中原江湖,实在无耻之尤。慈恩方丈,你说这陆教该不该讨伐!”孙羽年纪比慈恩尚且大上一轮,乃是和他师父论交,他师父故去数年,他自然不能以大师称呼慈恩,便称方丈。 慈恩闻言,回道:“孙前辈所言极是。只是陆教能设计如此大局,断然不是一朝一夕所能成的,萧领首定于三日之后,征讨陆教,未免操之过急。依老衲之见,不妨缓上一月,广撒英雄帖,召开武林大会,引中原江湖正道之力,一举破灭陆教扰乱中原恶行。” 泰宗长老隋谷峰在一侧闻言,连连摆手,回道:“慈恩大师所言不差,可依老夫之见,今日一战,咱们虽然赢得艰苦,可也抓了陆教大殿司义渠长平,还把崇华宗邝近舟那狗东西留下了,如今少林强援在侧,我们不妨借此机会,乘胜追击,定能大破方周山。三日之定,我觉的都迟了,不妨明日便追上去,杀他个猝不及防。” 萧尽听了此言皱了皱眉,不敢苟同。 没等萧尽回答,苍隐宗大弟子陆无常反驳道:“诸位前辈,晚辈觉着隋长老此言不妥,陆教既然能设局引魔教先消耗我剑盟武力,自然会谋划好自己的退路,我们贸然追击,只怕正中下怀,不妥,不妥。” 萧尽展颜点了点头,给了陆无常一个欣赏的眼神,觉着这个四十来岁的小辈有远见,便对着他道:“有远见,说说你的看法?” 陆无常忙起身抱拳,对着众人施了一个谢师礼,便做邀问离败道:“离宗主,听家师所言,您老人家之前说过等你这柄红色毒剑事了,为给各大剑宗赔罪,要铸一柄好剑的承诺可还算数?” 离败闻言,点了点头,沉声回道:“老夫此言自然算数。知今日四宗叛出剑盟转投陆教之乱象,我离败愿意从庐山七柄镇山剑中,直接选出六柄,送余下几宗一宗一柄镇山宝剑,共同抵御外敌,以兑承诺!” 陆无常拍手叫好,继续抱拳说道:“离宗镇山七剑,天下闻名,离宗主如此度量,大局为重,着实让人佩服得紧。即便如此,晚辈认为三日之后,征讨陆教依然只能为中策。至于上策,我认为慈恩大师所言极是。陆教在方周山建立已经数年,如今又得四大剑宗加入,其力量不可小觑。今日上山的只有陆教的三个殿司,咱们别忘了,他们师父北广道王邱林仆可是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谁能说得清楚,邱林仆在背后谋划着什么?单是剑盟和少林寺讨伐陆教,南边可是魔教虎视眈眈,北面又是七层楼高高耸立,为保剑盟还能立足江湖,不至于被陆教和七层楼蚕食,我认为召开武林大会,共同讨伐陆教才是上策!” 众人闻言,都缓缓点了点头。 萧尽更是称赞陆无常道:“王承这老道长可是养了个好徒儿啊,竟然这般有见识,不错,不错。” 慈恩也跟着点了点头,回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萧尽又问陆无常道:“无常小兄弟,那你说说,咱们何时何地召开武林大会,何时征讨西北方周山合适?” 陆无常皱了皱眉,思量片刻后回道:“中原各大门派聚集尚需时日,慈恩大师所言一个月足够,武林大会时间便可定在五月初四。至于地方,晚辈认为在鼎湖山南侧少林寺别院灯笼山观云寺最为合适不过。据我所知,一者,观云寺乃是少林寺的下寺,其住持乃是慈恩大师同门师弟,慈恩大师领众弟子入观云寺下榻理所应当。观云寺离方周山较近,征讨之时,大家可保存实力对阵陆教。二者,中原武林,以少林为正道之首,咱们便以慈恩大师的名义广撒英雄帖,届时推慈恩大师住持大局。天下正派无不顺从,咱们便可一举驱逐陆教,还中原江湖一个清静。三者,各大剑宗也有时间整顿留山的众弟子,演武备战,做好充分准备,配合离宗送与的利剑出手,无往不利。五月初五便可出师征讨陆教!不知众位前辈意下如何?” 萧尽闻言,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众人也点头附和,孙羽更是连连说了几个好字。 陆无常说完,坐下之后,萧尽缓缓起身,对着众人道:“陆小兄弟所言深得我心,不知诸位还有无异议?” 慈恩大师也跟着起身,缓缓点了点头。 众人应声‘同意。’萧尽微微一笑,回道:“好,就如此安排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那便是离宗这柄新铸成的红剑!这段时间可把江湖搅浑了!剑是毒剑,携毒剑行走江湖和武林正道有悖,既然大家都觉着可以用来对付陆教这个邪教,以毒攻邪,咱们便请慈恩大师给它赐名,明日就在我无极宗进行剑祭,让它成为离宗第八柄镇山宝剑如何?”萧尽朗声问道。 其他几人点头附和:“正好!”“好!”“请慈恩大师赐名!”... 萧尽作邀,让离败把剑递上前来。 慈恩方丈接过离败递过来的剑,轻轻拉开,青色剑柄,红色剑身,殷红流光,思量片刻之后,叹道:“剑是好剑。只是见血入毒,难解难医。侠客负剑行江湖,平不平事,怜可怜人!只是此剑不怜生,只嗜血!不妨就叫它怜生吧,让使用之人切记怜生,除恶留善,用邪为正!” “怜生,怜生,怜悯众生!好名字!”离败点了点头,心悦诚服,抱拳对着慈恩道:“多谢慈恩大师赐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慈恩合十回礼。 众人也觉妥当,不再异议。 萧尽点了点头,对着门口招呼侍儿,随即对着侍儿道:“通知下去,明日午时三刻剑祭,少林弟子规避,剑宗悉数到场!”再转身对着众人抱拳:“好了,诸事已毕!散会!来人!送诸位慈恩大师和宗主回房休息!” ...... (致谢:感谢诸位大大的票和订阅。感谢,感谢。) 第一百九十三章 夜谈与剑祭 少林众人于四月初三星夜驰援鼎湖山在偏殿议会结束后告一段落,而与此同时的鼎湖山下。 兴州城中,烟柳湖畔。 陆教两大殿司带着四大剑宗弟子,齐聚于湖畔长流巷,并街的十来个客栈悉数被他们的人住满了,最中间的青楼醉云楼更是被肖英芳花钱全部包下,供四大剑宗和陆教弟子们吃喝玩乐。 醉云楼阁楼最末一间客房内。 花床和外间隔了一个大屏风,外间乃是两列椅子和茶几,中间乃是一个大圆桌,桌上备了酒菜。 屋内一共七人。 坐首位者肖英芳,左副位一位一个遮面黑袍老者,右副位坐着的是二殿司延空,其余依次沿桌而坐者:晋宗宗主张顺远,启阳宗大长老吴崖,天璇宗七星道人,崇华宗邝近溪。 “肖殿司,那萧尽和离败都已受了内伤,我们为何不一举灭了他们,拿下残余的几个剑宗,纳入您的麾下!为何要在势头正盛的时候选择撤退,还丢了义渠殿司!这可不像是您的作风啊?”晋宗张顺远抿了一口酒,皱眉问道。 肖英芳城府极深,大殿司被抓也非他所愿,只当择大局而行,毕竟七层楼给了烟火提醒,少林寺上山了,他们若再不撤,少林寺一到,大家都走不了了。 “张宗主,不是我不想一举拿下他们,只是消息到了,说少林寺上山了,咱们如不是撤得及时,只怕半道上就会遭遇少林弟子。萧尽、离败、凌习空几人虽然有不同程度的内伤,可不至于会被我们轻易拿下,若他们反扑强烈,一时半会儿,我们攻不破无极宗,彼时少林寺慈恩等人一道,我们必输无疑。此时撤退,实乃无奈之举。”肖英芳淡淡解释道:“我大哥落入敌手,我自不可能不管,只是大家的安全,远比一人重要。” 张顺远闻言,惊讶道:“哦,原是这般,三殿司大义,老朽佩服,倒是老朽见识浅薄了。”张顺远看着这个比自己小接近二十岁的年轻人,抱拳恭维,心下却暗暗冷笑了几声,心道这年轻人心狠手辣,倒也有些城府,要成大业,利用他,错不了。 一侧,七星道人和邝近溪相视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七星道人做主,两人对着肖英芳和张顺远抱拳,七星道人说道:“肖殿司,张宗主,我们两个剑宗唯两位马首是瞻,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眼下这醉云楼声色动人,我们两个坐在这里又没啥用处,你们看,我们是不是可以去隔壁玩乐玩乐?” 肖英芳心里暗骂这两个老东西到底也是道貌岸然的家伙,明面上还赔笑道:“两位请便,今夜吃喝玩乐尽行,不用担心花销,只管挂在我账上即可。” 张顺远瞥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心下却暗骂两个没出息的东西,身为一宗之主,却沉溺酒色。 七星道人和邝近溪两人闻言,兴高采烈的起身,对着肖英芳躬身抱拳,笑逐颜开,“多谢肖殿司。”,二人随即走到门口,退了出去,轻轻把门带上,顾自狎妓去了。 桌上酒菜尚足,余下五人依旧掌酒论江湖。 肖英芳提了一杯之后,恭敬对着那黑衣人道:“老先生,我们眼下只有一柄离宗镇山之一的怀伤剑,咱们送出去的可是那红色毒剑!论威力,离宗藏剑阁镇山七剑没有一柄能比得上那红剑,你看我们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将它夺回来?” 黑袍老者也不揭开面罩喝酒,只双手放在腿上,端坐一侧,对酒菜并不别的想法,沉声淡淡回道:“怀伤剑确实比不上那红剑,可要是离宗七柄镇山剑一一在手,可比得上那红剑?呵呵,肖殿司?你觉着如何?”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无不惊讶至极。 离宗以铸剑术闻名江湖,能立在十大剑宗第二,得益于七柄镇山宝剑数年之久,陆教和他们几个下游剑宗要是能得离宗七剑,足以睥睨江湖。 肖英芳皱眉惊讶之后,喜道:“呵呵,老先生,若是离宗七剑在手,我们又何惧那鼎湖山上几个残存剑宗!离宗七剑在手自然胜于那一柄红剑。” 张顺远和吴崖两人也是惊讶的看着那黑袍老人,由于此人遮了脸面,他们自然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夸下此海口,想得离宗七剑,除非能对付羽宗一般,将之灭了。可离宗位居崎岖庐山,又是几百人的庞大宗门,其宗门弟子可不是羽宗那些草包。羽宗没落,弟子少之又少,加上羽宗无良师,教不成才,只一个老东西本事奇高,他们几人合力才能灭掉。想再行灭离宗之举,无疑于痴人说梦。 张顺远二人自然不太敢信此老者之言。 张顺远皱眉对着黑袍老者道:“老先生,离宗根基深厚,可不是我们能灭得了的,您这话未免也说得太过了些。” 黑袍老者见状,不慌不忙的回道:“此番无极宗清明剑会,原是要针对咱们之前布红剑乱江湖之局的,呵呵,离宗能跟随离败的长老无非就守剑长老二人:一个阮忠,一个离俊。此二人俱在鼎湖山上,而庐山之上的几个长老,未必就会安分。若是此时的庐山余下的几位长老投诚,剩下的六柄镇山剑,岂不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 肖英芳惊道:“老先生,你是说此时庐山留下守山的几个长老反出离宗,愿意投入我陆教门下?” 黑袍老者点了点头,“他们自然也有条件。” “但说无妨。”肖英芳回道。 “一,我们必须配合他们阻止离败一行回山,中途截杀离败一行所有人,夺回红剑。二,陆教需要全力支持离宗守剑长老离志云上位,成为新的离宗宗主。三,一统十大剑宗之后,离宗必须成为首宗。” 黑袍老者依旧不仅不慢的说出离宗的条件。 张顺远闻言,锁眉看着肖英芳,他说服另外三宗叛反出剑宗,无非就是跟随陆教,希望借陆教之力,成为剑宗统领,如今路上这几个老东西又来插一脚,自己岂不是又不能成为剑宗领首了?张顺远提起酒杯,缓缓喝了下去。 肖英芳听了黑袍老者之言,也有些为难,思量一番之后,回道:“前两个我没有异议,只是第三个,我已答应张宗主,若是剑宗一统,他的晋宗得位立首宗。老先生,你看能不能替我给庐山诸位回个话,若是他们真的愿意投诚,我可以让离宗成为剑盟二把手,再给他们十万两银子作为离宗所有屋舍修缮费,用以补损,如何?” 黑袍老者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回道:“也好,我便替你和离志云商量商量。”黑袍老者说完,起身对着众人微微抱拳,袖袍一挥,推开一侧临湖窗户,纵身一跃,施展轻功踏柳而下,随即在湖面轻点,飞身消失在了暗夜之中。 众人又惊讶于此人内修深厚,此蜻蜓点水的轻功,若是没有几十年内修,如何能施展开来。尤其张顺远和吴崖两人,十分好奇此黑袍人身份,可肖殿司讳莫如深,他们自然不敢多问。 “张宗主,吴长老。哦,不对,眼下吴岳宗主仙逝,吴长老顺理成章接手启阳宗,我们该称您老人家为吴宗主了。”肖英芳对着两人笑道:“张宗主,吴宗主,咱们接下来还得去一趟鼎湖山,我大哥被他们抓了,咱们得过几日找个夜晚去救他。” 吴崖闻言,暗自窃喜,吴岳已死,还有个女儿吴靖茹长年在外游历。再有便是那几个不支持自己掌启阳宗的老东西,早被黑袍老先生用那柄红色毒剑伤了,命不久矣,其他三宗也是如此,顺昌逆亡,受剑伤者,无不是不顺从陆教者。眼下,这启阳宗主之位,自然非他莫属。 张顺远和吴崖同时抱拳,回道:“全凭肖殿司吩咐。” 当然,私底下,肖英芳也给了他们不少好处,至少钱财方面不少。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肖英芳深谙其理,陆教乃是匈奴国教,可从来没缺过钱财。 “那就说好了,让崇华宗邝近溪带人大张旗鼓的往北撤,找几个和我们身形差不多的家伙穿上我们衣服和他一道回去,明面上说我们一行是回方周山去了。暗地里,我们几人都在这兴州城住下,等我的消息一到,时机恰当的时候,我们几个便去救我大哥。”肖英芳吩咐道。 其余几人自然点头应承。 而肖英芳所谓的时机恰当,无非就是等七层楼赵明韵手下探查关押义渠长平的所有消息。 ...... 次日。 四月初四,午时。 鼎湖山无极殿外校场之中。 无极宗、离宗、玉凌宗、泰宗、苍隐宗所有人齐聚,为红剑怜生进行祭剑正名。祭剑有杀鸡为剑证锋一项,杀生乃是佛门忌讳,少林寺众人不便观看,自当回避。 中间演武台上,一张案几陈列于中,案几之上,摆着一个香炉,炉中立三柱香。两侧分别摆着一个猪头,一只绑了双脚的活鸡,再有便是一张黄纸,笔墨砚皆有,一侧再放两个斗碗,一个装酒,一个空着。 一众弟子肃穆看着台上,萧尽、孙羽等人端正坐他们前面,一同观看祭剑。 台上两人,离败端坐案几前,大长老阮忠手持红剑立在一侧。 台下立着守剑二长老离俊和离败长子离坤。 日头正烈,偏殿弟子来报日晷刻时午时三刻到。 离俊闻言,朗声报:“午时三刻到!剑祭开始!” 离坤喊道:“洗剑!” 台上阮忠拔出手上红剑,端酒淋在剑上! 台下离坤又喊:“诛红!” 台上阮忠挥剑斩鸡头,他右手执剑,左手提鸡,剑放于鸡脖子上,轻轻一带,鸡头断裂,鲜血如注,落入另一个空碗之中。 台下离坤再喊:“赐名!” 离败端过那碗鸡血,用毛笔蘸上鸡血,在黄纸上缓缓写下两个红字‘怜生’。随后,离败缓缓站起,将那血字黄纸在三柱香上点燃,大手一挥,黄纸在空中烧成灰烬。 阮忠朗声道:“礼成,此剑剑名——怜生!” 至此,闹得近几个月江湖血雨腥风的红色毒剑正名,唤作怜生! ...... (感谢大大们的票和订阅,非常感谢。) 第一章 南行(1) 同是四月初四。 地处偏西南地界,宁州,建宁郡。 此地乃是昌州以东地界,宁州地势平坦,乃是当年的蜀地平原地段,再往南便是大理地界。 建宁郡城正是地处南部平原边界的一个郡城,艳阳天,可远眺昌州冬行山。 建宁郡城以北。 郊外,乃是农耕平地,农家住处散落在这片大地上,地方方田一片连接,或有小山丘几座,展眼望去,耕地里面的油麦和水稻正青翠得紧。田间地边,也零散的种着许多常青树,其间一条马道弯弯曲曲,一辆马车正在这凹凸不平的乡间阔道上奔驰着。 田间锄草薅虫的农户小憩之间,杵着锄头立在地里,饮一口腰间葫芦里的水解渴,看着那马夫抽马吆喝,一溜烟儿去了。 几个妇女嘴碎的议论着:“这马车里定是有人生病,急着去建宁郡城看诊,所以才策马这般快性。”也有险些被撞上的糟老爷们儿嘴里谩骂:“跑这么快,家里死了爹还是娘的,着急奔丧吗!!”... 而马车里的人,嘴上不敢骂娘,可心里早已将那端坐的花甲老者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马车外一个车夫,粗手粗脚的,一身糙布衣服,乃是常年干跑外地马车生意的车夫。 马车里一共三人,一老两少。 老的花甲之年,换了一身黄色锦衣,乌青长发,皱纹瘦干脸面,吊着两尾鼠尾胡须,头顶还是束发成一个顶髻,端坐在左侧凳子上,此人正是魔教大长老文近春。 其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文近春抓了的小雨和卦横坡洛药。 心里骂人的自然是小雨,小雨腰间被肖英芳一手无相劫指重伤,这时候被洛药包扎好了,可鲜血还是浸润了包扎的白纱布,小雨有些面色惨白,斜靠着右边马车长凳。他一手捂着腰间,压着伤口周围,尽量让伤口免受车马颠簸裂开之疼。一手撑着马车底板,让自己少些晃悠。他眼睛盯着的正是端坐在左侧打瞌睡的文近春,他和洛药此时都不好受,只能任文近春摆布。 文近春害怕洛药逃走,所以将洛药的左脚小腿打断了。 洛药只得自己简单的将之进行了固定和包扎,几根路边捡来的木棍作为板扎固定,断骨周围涂了断续膏。此时路程颠簸,他也只得和小雨一般,忍着颠簸震动带来的伤痛,看着文近春一人舒服的打盹儿。 文近春当日冒充崇华宗丑脸长老抓了小雨和洛药之后,一路逃脱了离珞和易晓鸣、彭芸的追捕,一路北上,可走了几十里路之后,他改了注意向南行。 当初文近春被玄天教的人追杀逃出冬行山,逃之前又被人用那红色毒剑暗算,中了剑毒,四个弟子也下落不明,他只得一路打听江湖动向,最后尾随崇华宗,杀了那丑脸长老,混了进去。之后听闻邝近溪说鼎湖山上离败请了洛药治疗剑毒,他便打定了注意,要抓走洛药为自己治疗剑毒。眼下他的谋划得逞,顺手还抓了当初上山闹事的小杂毛,他甚是欣慰,他强行运功数次,深知体内剑毒难除尽,好在丹婴功可以以内力转运体内剑毒,小雨便成了他的替死鬼。 文近春抓小雨作为承受剑毒之人,他十分满意,正因为当初小雨发现了冬行山密道,才引得刀家寨的人带头闹事,将他以孩童作为药引练丹婴神功的事情曝露天下,毁他大业。他心里暗道如今这小子落在他的手里,正好可以折磨死他。 至于他为何要北改南行,是因为眼下他在中原已经没了任何助力,苏单童殷四个弟子都在逃出冬行山的时候走散了,此时他抓了洛药,江湖上那些受了剑毒之人自然会全力追查洛药的下落,指不定哪天就查到了他的头上,到时候他可应付不过来,他便想起了要去投靠早年的一个老朋友。 文近春的老朋友乃是一个和尚,人称慧能,住在在南海普陀洛迦山观云岛上。文近春和他是同乡,早年一起出来闯荡江湖,只是后来各有所投,各自寻找山门习武,文近春入了玄天教,慧能便入了少林寺,二人便各奔前程了。文近春后来听闻慧能和尚六根不尽,偷学了少林寺诸多违禁武学,还犯了淫戒,被逐出山门,去了南海,听闻南海南岭郡守便是他的私生子。 洛迦山观云岛地处南海之中,南岭郡也在观云岛上,文近春想正好可以去投靠这个早年好友,两人脾性相投,他定能在好友处混得风生水起,只要伤势痊愈,留得青山在,不愁日后东山再起无望。 文近春打定主意之后,便打断了洛药左脚,携洛药小雨二人,连夜去了马驿雇马车一路南行。 一夜彻夜赶路,中间换了好几辆马车,马不停蹄,便在今日中午到了此宁州地界。 文近春犯困,打盹儿之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惊醒之后,撩开窗户看了看,地处平原,便问车夫道:“敢问这位车把式,这里是何地界?” 车夫闻言,回道:“回客官,咱们到了宁州地界了,还有十几里路便是宁州主城建宁郡。” 文近春听了,道:“嗯,有劳车把式了,咱们不走主城,绕乡道过去吧,避开主城马道,估摸着多少时间能到宁州边境?” 车夫回:“照着现在的马车速度,我们应该能在下午未时末或者申时初左右能到宁州边界。” 文近春点了点头,回道:“嗯,好。”文近春回完话,便拉上了窗户帘子,瞥了一眼车内两个年轻人,冷哼了两声,伸手点了他们穴道,嘀咕道:“老夫要靠着门板睡一会儿,为了不让你们两个趁我睡着的时候使绊,只能点你们的穴道了,呵呵,委屈一下两位了。” 文近春皮笑肉不笑,让洛药觉着怪渗人的,毕竟这老头子性子阴晴不定,说打断自己的腿便直接上手,凶戾之辈。 “哎,哑穴不用点吧?”小雨看着文近春,皱眉道。 文近春可不打算给小雨和洛药说话的机会,直接小雨说完这句话,便伸手封住了他的哑穴,“呵呵,小杂种,少打歪主意,闭上嘴省得聒噪,也省得吵着老夫睡觉。” 文近春让两人干坐着,不仅不能动,还不能说话,只能看着文近春睡觉,抑或是他们两人也只能眯眼睡觉。 “老杂种,奶奶个腿的,你早死三年得多睡多少时间的觉!”小雨看着靠着门板已经抱拳在怀眯眼打盹儿的文近春,嘴里又骂不出来,只得在心里又仔细的问候起了文近春的祖宗十八代了。 ...... 而昨夜离珞、易晓鸣、彭芸三人寻了一夜洛药和小雨无果,此时已经回了鼎湖山,易晓鸣和彭芸打算回一趟卦横坡,让师父无计道人算算那丑脸长老会抓了两人往何处去,他们再做寻人的计划。 鼎湖山萧尽也发布了搜查令,让全部在外的探子发出消息去,让所有在无极宗令下的剑宗全力寻找两人下落。 (谢谢诸位大大的订阅和票,感谢感谢。) 第二章 南行(2) 落空山,卦横坡迷林。 易晓鸣和彭芸已经回了谷中。 谷中竹林茂密处,幽兰润生,麦冬抱白,一条溪涧过竹林间自谷口而出。 竹林之中传来跌宕起伏的琴声,悠扬而绵延。 两人沿着青石小道走到了一处竹林雅舍外,站在珠帘门外,因脚上鞋脏而不敢入内,端正的躬身站在门口石板地上。 他们在等,等里面的老者一曲抚完。 师父极爱干净,又是个喜欢风雅之人,也最是不喜别人打扰他弹琴。此两者,他二人自然不敢僭越。 两人躬身单膝跪在门口,不敢有半句言语,就连呼吸都调匀了,几近安静。 雅舍门设珠帘,里面一架竹编雕花屏风,珠帘和屏风之间设有好几处镂空柜台,上面摆着各种造型的花盆,内种各种珍稀兰花,只见内堂屏风上面青烟袅袅,显然是香炉焚香。 只是隔了屏风,不见里面奏琴者模样。 琴声悠扬转急,或如清风拂面,抑或如暴雨倾盆。 易晓鸣和彭芸两人在门口足足等了两刻钟,里面的琴声才缓缓停了下来,他们没有进屋子里面去,只站在门口回话。他们两人不敢妄语师父琴艺,易晓鸣行走江湖,放荡不羁,喜欢寻花问柳,听过的好曲子不胜其数,对于恩师琴技,他实在不敢恭维,只微微皱眉,毕竟师父的脾气,他是知道的。 琴声停了之后,屋子里传来一个厚重磁性的老者声音:“怎么只回来了两人?” “回师父,大师兄还是被人抓走了。”易晓鸣皱眉抱拳对着里间回道:“这次不是陆教的人,是那宝顶山剑宗崇华宗的人,戴了面具,说是个丑脸长老。可萧尽说了,崇华宗的丑脸长老还没本事在我和嫂子眼皮底下抓走大师兄,可能是陆教的人。我、离宗离珞、加上大嫂,我们三人追了十几里路都没能追上那人,其内功和轻功都极佳,昨夜跟丢了,只能回来请师父指教。” 里间的老者并没有打算出来面见两人的意思,只冷哼了一声,骂道:“这天下争来争去的真是有意思!几大势力没有一方是省油的灯。你师妹去方周山回了没有?” “回师父,还没。”易晓鸣回道。 “嗯,那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里面无计道人继续分析道,“眼下江湖上除了陆教一个不开眼的东西敢偷袭你师兄,其余的门派不会不知道我落空山的脾性。陆教近几日忙于对付几个剑宗的人,应该不至于对你师兄二次下手。前些日子镜昭月回了冬行山,那文近春那老东西应该已经滚出冬行山了,据我所知,文近春也是受过剑毒之人。再者,离宗的离珞那丫头本事不低,你说的那人能伤了你们三人,还能抓两人逃走,说明此人功力深厚,文近春那老狗修炼丹婴邪功,恰好符合这一点,这狗若是逼急了,是要跳墙的,自然就不会害怕得罪谁了。” “师父的意思那人是玄天教大长老文近春?那我们是不是该去冬行山要人!”易晓鸣回问道。 里面老者又回道:“愚昧,你这脑袋满老子酒色,是不是蠢到家了!我说了魔教教主镜昭月回去了,冬行山自然容不下文近春,你去冬行山要人,那不是打师父我的脸吗?我还称得上什么算无遗策?听好了!西北乃是几个当了陆教走狗剑宗所在,那红剑显然是陆教的人勾结离宗内鬼所致,他们要抓洛药避免他给受了剑毒的人解毒。所以西北向,文近春不可能去。而西南冬行山地界,文近春此时成了魔教叛徒,他文近春不是傻子,也不会去。东北、东南向乃是几大剑宗剑盟主要的分部区域,他们需要药儿行针解毒,自然会全力寻找药儿下落,文近春也不会去。那么只有一个方向,便是正南方,往南海逃,南海那边杂门杂派多,不成气候,他文近春正好可以落脚。咳咳!你们两个尽管南去,一定要将药儿救回来。若是救不回来,就别回来见我!” “是,师父。” “对了,一路上多动动脑子,别在主城穿行,跑路的人,不会择人多眼杂的路走。再者,他带着两个人逃走,不可能不去马驿或者马车行当,一路上多打听一下这些地方,消息自然就有了。”里面无计道人又补充了一句。 “多谢师父提醒。” 易晓鸣和彭芸闻言,急忙对着竹舍内拜了拜三拜,转身直奔马驿一路向南,打算边走边打听三人消息。 ...... 再说鼎湖山下兴州城陆教这边。 时间已经到了四月初四晚间。 崇华宗邝近溪带着四个反出了剑盟的剑宗弟子,一架空马车冒充陆教的人走在前头,他则坐在后面马车,一路大张旗鼓的宣称陆教回方周山了。 而肖英芳、延空、黑袍老者、晋宗张顺远、天璇宗七星道人、启阳宗吴崖,几个本事高的家伙都在一处小酒馆,着普通商人打扮住了下来,等候消息,准备夜袭无极宗,救回大殿司义渠长平。 一个临街的小酒馆内,一张大圆桌子上,摆着一个剑匣子,轻轻一拉开,里面五柄好剑露了出来。 肖英芳对着黑袍老者抱拳:“多谢老先生。” 黑袍老者淡淡回道:“离宗离志云答应你的条件了,如今的庐山可就不是他离败说了算了,这里五柄离宗镇山宝剑,乃是离志云拿出的诚意。至于还有一把,离志云带着庐山离宗投入你陆教门下,自然有资格留一把作为镇山剑,我替你做主答应了。” “那是自然,肖英芳在这里谢过老先生。”肖英芳抱拳对着黑袍老者一拜。 黑袍老者摆了摆手,回道:“此等小事,无虚言谢,记住你答应我的条件便可。” “呵呵,自然不敢忘记。”肖英芳微微一笑,“有了这五柄宝剑,加上之前的一柄怀伤剑,凭我们几人的本事,不愁救不出我大哥。” 在场几个剑宗宗主无不欣喜,毕竟他们觊觎离宗藏剑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今到手了,自然高兴。 正当他们欣赏离宗几柄宝剑之时,窗外传来一阵笛鸣。 肖英芳会意,对着众人摆了摆手,自己推门出去了。 月黑风高,只几点星光。 肖英芳出了房间,出了小酒馆,找了一个偏僻巷子,径直奔着烟柳湖方向而去。 但见他施展轻功越过湖畔芦苇荡,落在了一处偏僻的浅滩处。 此处芦苇丛生,远繁华闹市,萋萋芦苇荡边,了无人迹,正是一个密谋的好去处。 “请赵司命出来一见。”肖英芳对着随风晃动的芦苇荡小声说道。 第三章 南行(3) 此话一出,只见一侧茫茫芦苇上面一个人影蹿动,不多时,飘然近前。 见她足尖轻点芦苇花絮,沾之即离,其轻功之高,不言而喻。 一袭锦绣飞鹤青衣,一把缠玲珑丝绾柳叶剑,一张青丝束鬓瓜子脸面,正是七层楼三司命赵明韵。 “江湖百晓阮轻愁,天下斥候尽三司!”肖英芳眼见来人,皱了皱眉头,递了一张黄皮纸条上去,抱怨道:“你们七层楼第三司是不是徒有虚名了些,我方周山被人偷袭,怎么没人来知会我一声?赵司命,我方周山上百弟子死于非命,你们的人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赵明韵借着烟柳湖那边传过来的点点微光,打开那张纸条,皱眉一看,上面写着‘方周山被人下毒,上百弟子被毒死,只余六人活。’ 赵明韵皱了皱眉头,问肖英芳道:“你前些日子从我手下要了些什么消息?是不是有关于落空山一品红秦霜的?” “秦霜?那倒是没有,只要了他师兄洛药的消息。”肖英芳道,“前些日子,我们设局抓过他一次,没得手。” “呵呵,那可怪不得我们,这天下,谁不知道落空山的人不好惹,你倒好,还去偷袭洛药。”赵明韵戏谑的笑了两声,无可奈何的对着肖英芳摆了摆手,“你回去问问你招安的那几个剑宗掌门,哪个不知道他落空山最是护短,你们这么一搞,和摸了老虎屁股差不多,你还能毫发无损的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已经是万幸了。你的人被毒死,不用想都知道是谁下得手。” 肖英芳皱了皱眉,问道:“谁?” “一品红啊,还能是谁?”赵明韵嘀咕道,“江湖上擅用毒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加上你又得罪过洛药,除了落空山的一品红秦霜,还能有谁会对你的人下手?我奉劝你一句,没有十足的把握,落空山的人最好不要招惹。” 肖英芳吃了个哑巴亏,心里暗骂张顺远几个不道义,一边想着投靠陆教,一边却利用落空山打压陆教的力量。眼下他方周山老巢被毁,剩下六个人有个屁用,好在出门的时候带了二十多个人跟着一道出来,尚有喘息的余地。 “那鼎湖山上出现的孙羽,你们又作何解释?你们探子给我的消息可是孙羽在河南罗峰山!”肖英芳有些微怒,可赵明韵乃是七层楼的刺探司,他需要的东西跟眼前这个女人还有很多牵扯,一时还不敢对她动怒,只得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问道。 赵明韵皱了皱眉,回道:“这一点确实是我们的失职,我罗峰山的眼线被人暗杀替换了,鼎湖山事发之后,我才察觉。这一点是我的失职,后面的半年,我第三司免费为你陆教提供半年的消息。咯,这里是今夜鼎湖山还在的所有剑宗安排,他们囚牢地图,戍卫人数,武功高低,一应俱全。今日起算,这是第一条免费的消息。” 赵明韵说完,从腰间摸出一张小纸条。 肖英芳接过一看,微微一笑:“赵司命,此事事关我们身家性命,希望你这纸条上的讯息一应俱全,没有半点错误!” 赵明韵闻言,冷笑一声,回道:“罗峰山假孙羽身上可是带了他孙羽的贴身黄玉柄配剑以及那老家伙从不离身的酒葫芦,他也真是舍得用全身家当来引开我们的注意力。也怪我们的人没有出手试探,孙羽去罗峰山之前去见了落空山的老家伙。我估计这中间也有无计道人的手笔,输在他手上,我不觉得丢人。后面我们给你提供的消息定会再三确认,确保无虞。楼主说了,若是我们给的消息再有意外,我们七层楼便投入你陆教门下,俯首称臣。” 肖英芳听了,点了点头,当初和司青谈价钱的时候,可是三十万两黄金才得她七层楼半年的消息,这免费送半年,确实不错。可他肖英芳是何人?既然有机会杀价,何不再问问看。 “赵司命,那我方周山死了的一百多个门徒,你们可曾想过也有你们的人的失职?若是你们的人提点我的探子一句,我们何至于损失这么多人?”肖英芳皱眉反问道。 没等肖英芳继续咄咄逼人,赵明韵便抢过话来回道:“既然你这样说了,这一点我和楼主也商议过,这里面也确实有我们三司做的不足的地方。你损失的弟子所有亲属安抚费用均由我七层楼的人出钱,如何?” 肖英芳思量了片刻,待又要说话的时候,赵明韵直接打断,沉声道:“肖殿司,你陆教在方周山有多少是陆教直系弟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次行动,近八成的人都是四处招来的流浪汉和泼皮杂碎,能成事者,几乎没有。我们能答应你这个条件,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肖英芳闻言,原被一张肃穆的脸,转瞬变成了微微一笑,嘴角微扬,皮笑肉未笑,回道:“呵呵,你们七层楼的人做事情果然周密,行吧,那就由你们出钱赔偿。”肖英芳说完,扬了扬手里的上等宣纸条,呵呵冷笑了一句,“真希望你们的消息能再出点问题。” 赵明韵闻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沉声回道:“我奉劝你别动什么歪心思,否则陆教损失的可不只方周山那点无关紧要的人手了。” 肖英芳听了此话,忙抱拳躬身,轻声带着一丝歉意对着赵明韵道:“小可不敢冬歪心思,只是关系我陆教大业,不得不慎重。” “不管你是动了歪心思还是用此言激我,都不重要,咱们只管走着瞧便是。”赵明韵说完,纵身一跃,跳上一侧芦苇白须尖,足尖轻轻一点,迈开步子,施展轻功,极快往夜幕之中行去,很快消失在了肖英芳的视野里。 肖英芳这才缓缓挺直了身子,看着茫茫夜幕下黑幽幽的芦苇荡,嘴角噙着微笑,冷冷的笑了两声,心里暗道:张顺远这几个老东西,事情还没成,倒是先算计起我的人来了,眼下又不好和他们撕破脸皮,毕竟这几个老东西还有利用价值,这口气只能咽了。肖英芳咬了咬牙,这才施展轻功转身离开。 等他回到小酒馆内,张顺远带着启阳宗二长老吴丰、天玑阁七星道人、崇华宗邝近溪三人,一起满脸歉意的迎了上来,又是递上来一张纸条,只是这纸条不再是上等宣纸,而是粗糙的毛培黄纸,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方周山出事之事。 这显然是他晋宗探子才送来的密信。 “肖殿司,此事是我等失职,毕竟近十年来这落空山都没出什么乱子,我倒是忘记了无计道人那老东西记仇极深这件事儿了,方周山之事,是我等失策,还请你责罚。”张顺远说完,领着几人抱拳,半跪在了肖英芳面前。 肖英芳见状,心下暗怒:呵呵,张顺远这个刺得找个时候剃了才行,余下的都是一些没见识的墙头草,给点好处就跟着的家伙,好伺候,可张顺远这老东西不行,不好管教!...肖英芳虽然对张顺远心下不满,可眼下还得依靠他们几个家伙手下的势力,于是脸上只得挂着笑意将他们扶了起来,还得笑呵呵回道:“此事不怪诸位,是我的探子没将此事仔细调查在内,和诸位没有半点关系。好在方周山的人手不是我教精要,死就死了吧,不足为奇。 这里是今晚鼎湖山的消息,大家看看,今晚务必将我大哥救出来。事成之后,诸位有什么要求看,可尽管提出来。” 肖英芳一边心里暗骂这老东西老奸巨猾,一边拍着他的肩膀,委以重任。 张顺远也装作理亏,对着肖英芳抱拳道:“我等唯三殿司马首是瞻,今日之事,必竭尽全力。” “好!”肖英芳对着几人道:“走吧,我们去换夜行衣,准备出发!” “谨遵三殿司吩咐。”几人同时回道。 ...... 再说宁州建宁郡城郊野。 一辆马车在山路上颠簸前行着,车夫没有停,自己骑在马上,手里支起了灯笼,继续摸黑赶路。 文近春此时睡醒了起来,扒开马车窗户一看,夜色已深,远远瞥见一处巷子,该是一处村落的街道,尚有几家灯火亮着,应该是客栈,于是让车夫把马车驾过去,吃点晚饭再赶路。 (感谢诸位大大不离不弃,感谢支持,非常感谢) 第四章 南行(4) 街尾,马道。 一株腰粗的桉树上系着一辆马车,马车里面挂着一尾灯笼,将马车里面照得通明。 车夫将马系好之后,转身来到车篷前,躬身对着里面道:“客官,马系好了。” 里面文近春从怀里摸了几两碎银子递了上去,“劳驾了,随便点几个酒菜便可。” 车夫接过银子,提着车边山的灯笼转身从车后面的绑草处,抓了两把草喂了马,这才转身往离了十几丈远的巷子末一家客栈走去。 显然,车夫已经习惯了这种模式,东家给钱,他去买吃的回来,他们三人只在马车上用饭。 车夫走后。 文近春伸手解了小雨和洛药的穴道。 小雨看着文近春,又不敢发作,毕竟现在老命都在这老东西手上。 洛药叫苦不迭,他一个文弱的郎中,何曾受过这般折磨,他伸展了几次自己胳膊之后,便开始查看小雨腰间的伤口。 “好在没伤及内脏,伤口缝合之后恢复的不错,没有化脓的迹象。只是这个月都还不能使劲儿,得好好养。”洛药对着小雨说道。 小雨点了点头,“多谢洛药大哥。” “嘿,你小子和我客气作甚。”洛药憨厚嘀咕道。 小雨问:“洛药大哥,我这伤口无碍,那你的脚可还疼?” 洛药摆了摆手,回道:“疼倒是不疼了,只怕没有半年不能走路了。” “也检查检查,多换换药能不能好些。”小雨又问。 洛药摆了摆手,回道:“可不能换太勤了,容易伤着骨头,得等骨头长好了才能卸夹板。”洛药解释道。 一侧文近春呵呵冷笑两声道:“都是些小伤,死不了。” 小雨皱眉骂道:“你这老东西,你不就是为了让我大哥替你解那剑毒吗?何至于打断了他的腿?” 文近春嘀咕道:“哼,当老夫是傻子,老夫手臂上被那毒剑划伤,如今毒入肺腑,一旦运功,只会更快去见阎王爷的。打断了他的腿,我看他的怎么跑。” “那你抓我作甚?”小雨皱眉。 文近春道:“呵呵,小杂种,明知故问。” “为何不杀我?”小雨皱眉。 “杀你?你还有用!”文近春回道。 “何用?”小雨再问。 “老夫毒入肺腑,留着你自然有我的用处,你小子最好安分点,否则每天都不用动了。”文近春又回,说完,并指,抬了抬手在二人眼前晃了晃,示意随时可以点你二人穴道。 文近春说完,指了指洛药,“你这个小子还算有些本事,听说那丰花汀的孔阁都拿这剑毒没法子,你怕是得了无计老儿在医术上的本事十之八九了。不错,不错。老夫劝你一句,你替老夫行针的时候,最好被动什么手脚,否则我让你和这小子都不好受。” 洛药端坐在一侧,点头微微一笑,“老先生,医者仁心,你大可不必打断我的脚,也用不着抓了小雨,我也会为你看病。” 文近春爽朗一笑,大手一挥,呵呵笑道:“不错,有气度。来吧,先替老夫把把脉,看看我这体内的剑毒如何解?”文近春说完,起身,虎踞一般坐到了洛药身侧,将左脚迈开,左手伸了过去搭在自己左脚上,让洛药把脉。 洛药也不拖沓凝神,伸出右手,搭了上去,反复看诊之后,又观文近春面相许久,随后坦然道:“老先生情况复杂,不知可愿听我之言。” 文近春凝神,回道:“有什么尽管说便是。” 洛药点了点头,回道:“老先生,你脉象雄浑至极,足见你内力奇深,可以说你是我遇见过内力最深厚的一个人!这一点,应该是和你修习的武学有关系。不过,你这门武学所成就的内力偏于阴寒,容易在修炼过程之中被反噬致走火入魔。你的脉象雄浑之中带着几丝乱象,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已经走火入魔过三次了吧?” 文近春点了点头。 洛药继续道:“再者,请你把你所受剑伤的位置与我看看。” 文近春把自己右手衣袖挽起,只见他的手臂上一刀三寸左右的剑伤,伤口结了一层浅浅的血痂,周围却如树根一样蔓延出许多血丝。 “离败打造的这柄毒剑太霸道了些,只是老夫中毒了,不然还可以趁机顺走它。”文近春嗤笑道:“呵呵,不过他离宗造此毒剑,也枉称正派。” 洛药不管他怎么评价离宗,只继续向他说道:“你这剑毒正如你所言,也毒入肺腑了,恕我也无能为力。” 文近春听了,并不失望,反倒是微微一笑,“你如何不能解,昨日鼎湖山上,你不是也替老夫清理了一部分了吗?再说了,老夫也知道,这剑毒已然入了肺腑,我说你能解,你就能解,到时候你只管按昨日一样的办法,为老夫行针祛毒即可。” 洛药摇头皱眉道:“我只当你是养着在,适才仔细与你把脉才知道,你最近肯定动武的次数不少,内劲游走,导致毒入肺腑,我行针祛毒只能祛除外在经络之毒,肺腑之毒可没法,所以还是无解。” 文近春呵呵笑道:“你当老夫这一身内功是白练的不成,老夫所练神功可不是一般的武学,等会儿饭后,老夫让你行针便行针,到时候你不用管我怎么处理,你只管按部就班行针祛毒即可,我自有办法将肺腑之毒祛除干净。” 洛药点了点头。 小雨在一侧听了,心下犯嘀咕,暗道不妙,这老贼留了自己一命,估计就是为了帮他祛毒的,至于如何利用自己,他不清楚,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正他们说话之时,车篷外面一个细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若非文近春内力深厚,耳力自然超群,还真没法听出来。 小雨凭借一个杀手的直觉也感觉到了。 文近春直接薅开门帘,躬身走了出去。 小雨从帘子缝隙看着,原来是个不长眼的小偷,估摸三十左右年纪,贼眉鼠眼的,正要偷马。 那小偷刚要解系在马车上的绑绳,却发现文近春走了出来,急忙甩开马绳,也不偷马了,转身便跑。 眼瞅着已经没有踪影,只有一片黑漆漆的夜幕。 文近春走下马车,冷笑一声,骂道:“不开眼的狗东西,偷到爷爷头上来了。”文近春说完,捡起地上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对着黑夜之中直接反手横向射了出去。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便是噗通一声倒地之响,之后便没有声音。 “下辈子偷东西时候注意点。”文近春骂了一句,风轻云淡的便拍了拍手。随后转身瞅了瞅不远处,车夫已经将做好的饭菜端在木盘子里,正往这边赶过来。 文近春转身上了马车,将车内灯笼稳稳挂在车顶棚上,随即伸脚踢了踢瘫坐在一侧的小雨,皱眉骂道:“挪开,准备吃晚饭。” (日常感谢在场诸位大大不离不弃的支持。) 第五章 南行(5) 文近春从马车座位底下扯出一张木板,几个反转,便折叠成了一张便携的板桌,放在了车篷中间。 他从车夫手里接过餐盘,将之放在板桌上,几人挨个坐了,准备吃饭。 碗筷齐备,各自盛饭开吃。 只一壶酒水,四人各分了一碗。 “老前辈,你身上的毒很严重了,我觉着你最好是不要喝酒的好。”洛药提醒文近春道。 文近春瞥了一眼洛药,将端到嘴边的酒碗又放了下去,随即一把推倒洛药面前,皱眉道:“你这小子心肠倒是不坏,既然如此,我这一碗酒都给你喝了。” 洛药呵呵笑了笑,将那碗就给了车夫,回道:“我和小雨都是受伤之人,这酒也不可多饮。这多的一碗酒便有劳车把式了。” 车夫闻言,结果洛药递过来的酒碗,笑呵呵回道:“老哥哥我可就不客气了,那就多谢小兄弟了。” 洛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车夫将手中酒碗端起一饮而尽。 小雨在一侧瞅了瞅文近春,也不多言,只管顾自夹菜往嘴里送,这老东西无非就是想利用自己和洛药大哥治好身上的剑毒,至于最后多半是成了这老狗的掌下亡魂,既然还能有好酒好菜,那便能多吃一点便是一点了。至于他们能不能中途逃走,还得找准时机才行,可惜洛药大哥性子太过耿直也不会武功,不然给这老东西行针的时候,略微动一下手脚,逃走的机会,便多得是。 车夫一边吃饭一边与文近春说道:“客官,我的最后一个驿站便是在建宁郡南郊,过了建宁郡,我们驿站便不会在为你驱车,今夜赶路,我估摸着明早便能到建宁郡南郊,还请你老人家提前做好更换车夫的准备。” 文近春听了,点了点头,回道:“这一点老夫知道,你只管连夜赶路便可,到时候我再换一个南边的马驿,找个驱车的便是。” 车夫闻言,回道:“老先生,南边的驿站都是官家的,私家的很少有出来赶马的,您不知道吧,这南边可不安生,当今圣上虽然南平了大理,可疏于管理。大理之地,便成了乱世,多得是贼人匪患、江湖杂派。一般的车夫可不敢轻易接手南行的车辆,你们一行若执意南行,还得雇一个镖师为你们的这马车保驾护航才行。” 文近春嘴里的牛肉依旧不停的咀嚼着,听了车夫的话,嘟囔道:“有劳提醒。” 车夫抱了抱拳,回道:“分内之事。”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用完晚饭,继续赶路,文近春没有着急利用小雨解毒,他知道,若是用丹婴功的内力引出内里剑毒,必须找个安静的地方,决不能被人打搅,否则极易引起内力紊乱,以致自己走火入魔,此事不可操之过急,等明日入了大理地界,再找一个安静的山野疗伤不迟。 车夫挂起灯笼,依旧不紧不慢的驱车赶夜路。 文近春在车内,看着小雨两人昏昏欲睡,不等小雨和洛药反应过来,他又是伸手将两人穴道点了。 小雨皱眉骂道:“老东西,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这也太折磨人了些。” 文近春冷笑回道:“老夫等下睡着了,担心你们两个动歪心思,还是点了你们的穴道实在些,你们两个小子的内力都不怎么样,老夫这手点穴的功夫,你们少说也得两三日才能冲开,老夫也不算折磨你们,老夫这一觉睡醒便给你们解穴,你们也可以趁机睡一觉,这样一来,最是稳妥。” 小雨撇嘴骂道:“你被定住了之后,你能睡的舒服?你至于吗?呵呵,我们两个现在的样子,能拿你怎样?来,给我们解开,让我们也舒舒服服睡一觉。” “呵呵,小杂种,别废话,若非你对老夫还有些许用处,要不然你早死了。能留你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不想被扔出去喂野狗,就闭嘴。”文近春沉声骂道。 “你!!....”小雨待又要开骂。 “再多嘴,连你哑穴也封住!”文近春皱眉不耐烦道。 文近春说完,便斜靠着窗沿,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小雨闻言,深深喘了一口气,不敢再多说半句。只默默祈祷珞珞和洛大哥媳妇、还有那易晓鸣几人能早点找到他们才行,若是来晚了,瞅着这老东西的脾性,只怕真有可能收尸了。 ...... 四月初五。 晨。 西北,方周山地界。 两辆马车停在了方周山脚下。 前车上一共三人,正是陆教三大殿司:大殿司义渠长平,二殿司延空,三殿司肖英芳。 后车上,只一人,便是替肖英芳出谋划策的那个黑衣人老者。 义渠长平已经被肖英芳领着几个剑宗宗主一起将之救了回来,肖英芳让张顺远几人各自回自己的剑宗,整顿好内务,静候通知。 而他和延空两人,则是带着重伤的义渠长平回方周山安顿疗伤,打算先重新安置好方周山剩余陆教势力之后,再商议大业。 两辆马车一路沿着马道回到了山中竹林雅舍。 不多时,诸事安顿。 一雅间内。 义渠长平躺在床榻之上,一个侍儿在一侧端茶倒水。 其余三人各坐一处,均列案几周围。 “老三,你说咱们留守的人手被毒死是落空山的家伙干的?”义渠长平皱眉问道。 肖英芳点了点头。 “等我伤养好了,咱们一起去找他落空山要个说法去,我陆教上百人,竟然毒死了九成,只留了六个老弱病残,欺人太甚了些!”义渠长平身上裹着纱布,可嘴里依旧愤愤不平。 肖英芳摆了摆手,咬了咬牙,抿了一口桌上的茶,回道:“大哥,别去找晦气,这次绑架洛药,是我的失策,这口气先咽下,别因为一个洛药耽误了我们的正事儿。” “这口气,你能咽下去,呵呵,我可咽不下去!”义渠长平骂道。 肖英芳微微一笑,回道:“大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再说了,这一次没能拿下剑盟,咱们已经处于被动了。探子来报,少林寺的人插手进来,准备下个月召开武林大会,他们要对付我们了。这落空山的事儿,只能先放一放。我们残余的这点人手,根本不够用,加上张顺远几个老东西是不是诚心归顺我等,还是个变数。这中间的一个月,我们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就在这方周山休养生息。其次,我已经命人连夜回大胡,请师父他老人家出山,眼下的局面,已经不是我们三人可掌控得了了。” 延空在一侧闻言,点了点头,也宽慰义渠长平道:“大哥,三弟此言有理。” “哎,也罢!”义渠长平闻言,重重的叹了口气,“那......离宗的事情?” 肖英芳闻言,点了点头,回道:“大哥,你便安心养伤即是。离宗的事情,等过些日子,离败带着他的人离开鼎湖山回庐山的路上,我自会和老先生全权帮离志云上位。” ...... (感谢诸位大大的票和支持,万分感谢) 第六章 养虎非祸(1) 四月初五,日头正烈时候。 一辆马车出了平原,径直往南行,入了大理昭通郡地界。 之前的车夫不愿行大理,他们隶属的马行也只是宁州境内,不愿出境,给的理由是大理不安全,临别时候,车夫劝文近春请一个镖师护送,文近春没听他的意见,而是给了佣金之后,便自己驾马车南行。 好在大理已经隶属朝廷管辖,过境时候,并不需要通关文牒。 文近春驾马车入了昭通地界之后,一律不走官道,反倒是往小路走,过了一个小镇子,他打听了路况,调转马头径直往东南一座山峰行去。 山唤作丹山,人烟稀少,只一条马道至山脚下。 一处松林边上,瞅着已经是四下无人的地方,文近春将马车栓好,薅了几把青草扔给马儿之后,他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内,乃是被点了穴道的小雨和洛药。 洛药和小雨见文近春进了马车内,他们两人又不能动弹,小雨只能看着这老东西打量自己。 但见文近春嘴角挂着冷笑,将小雨提了起来,将他双脚盘好,盘成打坐状,随后他坐到了小雨背后,凝神静气,随即双掌抵住小雨后背的‘神境’‘肺俞’‘归户’‘天宗’等几处大穴,开始运功。 人身‘神境’‘肺俞’‘归户’‘天宗’等几处大穴连通着人身上所有奇经八脉,文近春此举,无非是想借助丹婴功可转移内力的巧妙功法,将肺腑之内的剑毒,转移到小雨身上。 文近春双手结印,眼睛一闭,开始感受自身丹田内力所在,随即在自己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将肺腑之内的部分剑毒,缓缓运功从指尖带出。 丹婴功的神奇之处,便是修炼者能转运内力到别人体内,文近春正是仗着丹婴功这一点,中了剑毒之后,依旧有恃无恐的使用内力。 小雨感受着身上几处大穴传来的温热感,随后便是一阵轻微的灼烧感,他瞬间明白了这老东西的打算。小雨心里暗道:这老东西竟然还有这本事,利用奇特的内功将肺腑之毒用内力引出来,送入自己体内,这样一来,他内脏无碍,性命无虞。再待他肺腑之毒清除之后,便利用洛药大哥为他行针祛除体表剑毒,自己则成了他转运出来的剑毒的承载之人,他的内力损失还少,祛毒之后实力存十之八九,这老狗的算盘打得是真的好,眼下自己也不得动弹,只能任他宰割。 小雨锁着眉头,氤氲之色挂满了脸上,一侧洛药看着小雨也不能动弹,两人只能面面相觑。 一股强劲的内力在小雨体内蹿动,引得他汗水淋漓,被灼烧得他通体难受。久而久之,小雨皱了皱眉头,索性将这股带剑毒的内力引入自己丹田储存起来,小雨身子虽然不能动弹,可他意念能操控自己体内的真气运转,便可将外来的内力存入丹田,使之成为自己的内力,化为己用。他虽惫懒于修炼内力,可师父封弈给的坐望功的内功修炼秘笈,他也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此时文近春体内遒劲的内力传送过来,他一开始还不得法将之顺利化为己用,待过得半刻钟的时间,他便结合那坐望功的心法,开始引内力入丹田,如鱼得水的承载了文近春传过来的带剑毒的内力。 文近春正专心转移自己肺腑之中的剑毒,此时感觉面的小子身体明显不再发热,自己传过去的内力也趋于稳定,势如流水一般,倾泻过去,不再是乱窜,他皱了皱眉,呵呵一笑,心里暗道:这小畜生的领悟能力超群,这才半刻钟的时间,便能将自己传过去的丹婴功内力化为己用,倒是个练武的胚子。只是自己落魄成这般模样,多是拜他所赐,这仇必报,便打消收他作为关门弟子的想法了。 文近春感觉肺腑之内的剑毒已经祛了大半,便收回双手,几个运功之后,回真气入体,端坐调匀内息。 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文近春缓缓起身,伸了个懒腰,将小雨一脚踹到车篷角落里,骂道:“你这小子,是个练武的胚子,呵呵,竟然将老夫的内力吸收了,不错,便宜你了!” 小雨冷冷看着文近春骂道:“带了剑毒的内力,说得谁想要一样,你要想要,你大可以吸回去。” “呵呵,不傻。”文近春嘀咕道:“老夫的丹婴功的妙处便在此,呵呵,如此一来,我肺腑之内余毒便少了一半,只需过一日,再转运余毒给你小子,老夫便无碍了。” 文近春说完,走到洛药面前,伸手解了他身上的穴道。 “你小子赶快行针给我祛毒,别耽误了时候,省得这体内剑毒再入肺腑。”文近春对着洛药喊道:“老夫劝你最好别动歪心思,我若感觉一点不适,便打断你的左腿,想活命,老夫奉劝你别拿对付那些剑宗三流杂碎的针法来对付我。” 小雨也在一侧对着洛药说道:“洛药大哥,别动手脚,这老东西的内力极其深厚,他的内功也奇怪得紧,你要是动了手脚,他很容易感知出来。” 洛药知道小雨是在为自己打算,提醒自己万事小心,他便打消了在行针手法上动手脚的念头,毕竟眼前这个老头子能在二弟和芸儿、外加一个离珞等三人的保护之下,还能掳走自己和小雨逃脱,可见其本事不低。这老东西警觉性太高,不可妄动,至于寻找机会脱险,还是另寻机会吧。 文近春听了小雨的话,呵呵冷笑了两声,“算你小子识趣。” 文近春除了上衣,露出一身板实的体格。 小雨瞅了过去,暗骂:这老东西虽然年纪过了花甲,可这一身结实的肌肉,却比很多年轻人都厚实,丹婴功虽然可在内力修炼上走捷径,可一身肌肉却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的,足见其平时候修炼是下了苦功夫的,也难怪他的内力深厚至此。 洛药取出放在一侧的药匣子,打开之后,将银针一一摆好,开始行针为文近春祛毒。 一侧文近春早已备好了洗针的水壶和抹布。 洛药全神贯注的开始为其行针祛毒。 两刻钟之后,洛药用抹布为文近春擦干净背上的黑淤血,收针,“老先生,你体内的毒已经清了大半,照你这个速度,我估摸着再为你行针两次,你体内的剑毒可完全清理干净。” 文近春薅起自己衣服,穿好,一边穿一边回道:“怎么样?老夫毒入肺腑又如何?呵呵,还不是能解。” 文近春说完,伸手解开了小雨的穴道,让小雨活动活动筋骨,随即对着二人说道:“算你二人有些眼力,知道不敢在老夫身上动手脚,好了,今天一下午老夫都不点你二人穴道了。”文近春将马车车篷帘子拉了起来,拴好,随即指了指马的绳子,对着小雨道:“你小子去驾车,绕开丹山,继续南行,找个镇子先吃饭。” 小雨不敢违拗,瞥了瞥嘴,悻悻站了出去驾马车。 洛药在一侧皱眉道:“老先生,我这兄弟身子骨弱,可不可以让我先为他行针解毒,再驾车。” “哼,还真当老夫是开善堂的了,他不过是承受了老夫一点点剑毒,又没毒入肺腑,死不了。”文近春说完,转而对着小雨骂道,“还愣着干啥,起驾啊!” 小雨闻言,对着洛药摆了摆手,“洛大哥,不用担心,我还扛得住。” (日常致谢:感谢诸位大大的订阅和票票,万分感激。) 第七章 养虎非祸(2) 小雨说完,提起马的缰绳,手里长鞭一扬,沿着丹山马道疾驰而去。 丹山乃是秦时候一群老道士在上山为秦始皇炼场上不老丹所在,故唤作丹山,山上有一处大的道观,秦朝覆灭之后,便成了一块废弃之地,如今被一群山贼所占据着,好在丹山周围的山民每年都按时上贡,故而这群山贼只收取过路外乡人的买路财,却和乡民们相安无事。 丹山不小,有方圆几十里的路程,小雨驱马车往南过了几个山坳,便到了一处小镇之上。 镇子里,几处街道汇聚成了一个市集。 文近春见有市集,便让小雨将马车靠在路边,栓在了市集口处的一株大喜树上。 小雨拴好马,瞅了瞅文近春一眼,笑嘻嘻问道:“文老前辈,小的去给你买饭去?” 文近春冷冷的瞥了小雨一眼,骂道:“小杂种,别以为爷爷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注意,拐杖拄着还他娘想着逃。”文近春说完,转头看了看车上洛药,“小子,拄着棍子能走?” 洛药点了点头。 文近春继续道:“那就起来,走,一道去那边市集吃点东西,现在没了车把式,倒是有些不方便,你们两个休想离开我的视线。” 文近春翻身下了马车,洛药缓步跨了出来,文近春从车后面掏出一根早已备好的木棍递了上去,洛药接了当成拐杖,杵着下地。 自然,小雨手里那根拐杖也是同样的木棍。 小雨腰间有伤,洛药断了左脚,两人都成了拄着拐杖的人,唯有文近春一人身子尚且无明伤无恙。 两个‘残废’走前面,文近春走后面,三人沿着干巴的泥土大路一路走向市集道口的一个小酒馆。 市集牌楼处。 上面歪歪斜斜的雕刻着‘牛尖集’三个大字,原本涂在上面的朱漆在风雨的侵蚀下,已经褪色发黄,支撑牌楼的几根石柱子上面也满是坑洼的小碎眼。 头顶一轮耀眼的日头,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显得短而圆,牌楼竖立柱子的石墩子处,一只矮脚长毛小土狗正抬腿用黄色的液体滋润着那暗黑发黄的石板,路边几个卖时蔬的商贩已经收了摊,只几家茶铺和裁缝店开着门。 三人缓步走到了酒馆处,酒馆乃是一对老夫妻开的,临街搭了个外棚子,底下几张小方桌,矮脚凳,店里统共也就两丈长,丈许宽的地方,里面摆着几张高一些的八仙桌,留个人高的小门,后面便是他们厨房。 酒馆门口挂了一块写着‘酒馆’的帆布,帆布也破破烂烂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酒馆就只是个酒馆,连个名字都没有。 里面两个老夫妻都是半百年纪,看上去是老实巴交的农家人。 酒馆里面。 里间是两个吃午饭的汉子,点了三个小菜,两壶老酒,嘴碎的议论着村口的张寡妇如何如何。 外面草棚子底下,是一对过路的农家夫妇,看上去年轻,均是二十三、四左右,他们身着粗布衣服,身侧放着一副箩筐,里面剩下的全是些烂白菜叶子,一看便是赶早出来卖菜的小夫妻。其妻子怀里抱着个六七个月大的孩子,看样子是个男孩儿。 小夫妻两个点了两碗豆花饭,就着蘸酱吃得欢乐,妻子抱着孩子,摇摇晃晃的哄他入睡,丈夫在一侧用勺子挖豆花喂给妻子享用,日子虽贫,可从他们脸上挂着的喜悦来看,足见他们过得幸福。 三人就着小夫妻身侧的一张小方桌坐了下去,小雨和洛药将手里的木棍子斜靠着桌边。 三人刚坐下,文近春瞥了一眼一侧两个哄孩子的农家小夫妻,微微一笑。 此时店家老妇人急忙拿着抹布迎了上来,将桌上一桶筷子一拿,干净利落的用手里抹布将桌子擦得蹭亮,随后问道:“三位客官,吃点什么?” 文近春问道:“你们这有什么拿手菜,尽管安排上。” “小店拿手菜有红烧兔子,清蒸鲈鱼,水煮肉片,糖醋鲤鱼,粉蒸肉,还有酱香肘子。”老妇人熟练的报了一串菜名,继续道,“您看,你需要吃什么菜?” 文近春思量片刻,回道:“红烧兔子,水煮肉片,酱香肘子。素的再给我们炒个油菜尖儿,就这么些,快些备菜。” “好的,这就为您端茶备菜去。”老妇人记下几个菜名,往柜台走了几步,拿了一壶热茶和三个粗茶碗,随即对着后厨喊道:“红烧兔,水煮肉片,酱香肘子,外加一个炝炒油菜尖。” “好勒!”后面厨房传来朗声回应。 老妇人提着茶壶走了上来,三个粗胚碗一铺,熟练的倒了茶水,然后打算转身去后厨帮忙。 文近春原本想叫一壶酒,可想了想自己体内的剑毒未清,便将伸出去打招呼的手又收了回来。 不多时,菜已备齐。 三人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而其余两桌客人已经结账离开了。 那对挑着担子的小夫妻离开的时候,文近春乜斜着眼睛瞅了瞅他们离开的方向,正是那边的黄土马道,也是南行,他心里便有了谋划。 文近春找了个要抓紧赶路的由头催促着小雨和洛药吃快些,他们只得狼吞虎咽的吃完了饭菜。 文近春叫来老妇人准备结账。 老妇人走到近前,算了算,回道:“客官,三钱银子。” 文近春从袖口兜里摸了三钱碎银子递了上去。 他们三人正要起身的时候,老妇人问道:“老先生可是要南行?” 文近春点了点头。 老妇人忙说道:“咱们丹山这一代闹山贼,要南行过丹山,会在前面喜树林子边上遇到收取买路钱的,你们可得准备好。” “哦?多少买路钱?”文近春惊讶问道。 老妇人回道:“得一两银子,若是没有一两银子的,便是要了你们的全部家当,老妇见三位不是本地人,多一句嘴,还请三位客官小心些赶路。” 文近春微微一笑,抱拳回道:“多谢提醒。”随后又从袖口里摸了一钱银子递了上去,这些民间墨守成规的礼节,他还是懂的。 老妇人笑呵呵收了,点了点头,“三位客官慢走。” 文近春叫上小雨和洛药,转身出了小酒馆,准备上马车继续赶路去。 依旧是小雨驱车,文近春和洛药两人拉开了马车门帘,坐在里面,文近春的目的便是盯着小雨驾车,免出岔子。 小雨适才看文近春瞅那夫妻两的眼神不对,心下暗道:这老东西莫不是在打人家孩子的注意,自己得驾车慢些走,免得这老东西遇上了他们,生了歹意,祸害人一家。 于是乎,小雨扬鞭策马的时候,故意举得高落得轻,让马儿赶路慢些走。 (感谢诸位大大不离不弃,感谢票和订阅,非常感谢) 第八章 养虎非祸(3) 文近春坐在后面,瞅着小雨虽然起鞭慢落鞭快,可落鞭下去之时,使劲儿上提了一下,显然没有打疼马儿,这如何赶路。 “小子,不想死就别玩花样,老夫不缺你这么一个内力泻毒的废人。”文近春冷哼了一声。 小雨闻言,皱了皱眉,呵呵贱笑道:“呵呵,什么都逃不过你老人家法眼。” 小雨说完,这才加重了力道,策马疾行。 待过得丹山山坳处,周围满是密布的喜树,绿叶滴翠。 小雨驾车到了喜树林子口,见一侧一株腰粗的喜树上,挂着一块牌子,上面用歪歪斜斜的写着‘喜树坳’,小雨知道前面便是那群山贼拦路的地方,便拉住了马车。 “老东西,前面就是喜树林子了,你的银子准备好了没有?”小雨皱眉嘀咕道。 文近春冷冷的瞥了一眼小雨,从袖口里面摸出一两整银,放在掌中,掂了几下,“继续赶路。” 小雨撇嘴:“我得去那边林子拉个屎。”小雨指了指马路一侧的灌木林子。 文近春皱了皱眉头,不耐烦骂道:“懒牛懒马屎尿多,快去快回。” 小雨这才薅了自己的拐杖的木棍,歪歪斜斜的下了马车,拄着拐杖往那边矮树林走。 小雨腰间有伤,不敢走快了,只敢缓步走到灌木林子里,蹲了下去,冒出半个脑袋,解了裤子便拉。一边拉,一边用手掰扯眼前的青蒿,不多时,已经扯出了一个字的形状。待他薅了几张树叶子,擦了腚,随后起身俯瞰之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南’字映入眼帘。 这一路走来,小雨总是有机会就给寻找他们的人,诸如离珞、彭芸大嫂等留下线索,希望他们能看到,这一路多处都是留的南字,目的便是告诉他们自己和洛药大哥被抓着南行了。 马车之上。 洛药坐在文近春后面,心里也在盘算着该如何才能在这个老魔头手下逃走,他虽然表面上对文近春毕恭毕敬,可他也心里也知道师父说过:‘为人处世,需先分善恶。’,眼前这人杀人不眨眼,根本不是善类,得想个法子治住他才行,上午一次行针,他已经将行针几处要穴的位置收了三分力道,这样针便刺激不到真正的穴位处,这样一来,这老前辈血液内的余毒便始终清理不干净,也算是给他们逃生争取了一些时间。 而文近春深知体内的剑毒,能用内力牵引出去的不多,除了肺腑之内的剑毒必须用内力运出去之外,其他的剑毒,他不想用内功引出去。他一身内功来之不易,若是全用内力祛毒,他便会损失九成功力,届时他的本事低微,便任人宰割了。所以他不可能全用内力祛毒,还得靠洛药。 “小杂毛,你拉个屎磨磨唧唧的干啥?还走不走?”文近春不耐烦的盯着小雨骂道。 小雨正系裤带,他右边腰间有伤,不能用劲,只能右手用劲拄拐杖,轻轻带着右脚走。听了文近春催促,这才不慌不忙的抓起身侧靠在一侧灌木丛上的木棍,拄着,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哎......”小雨皱眉瞥了一眼文近春,不敢多言,只得上了马车,放好木‘拐杖’。拉起马缰绳,继续赶路。 途经喜树林子,远远的便见了七个扛着大刀的汉子拦在路中间,马道不宽,这群山贼没设栅栏关卡,只在一侧几株喜树落下的阴凉处摆了一张矮八仙桌,四条长凳作为休息的地儿。 小雨驾着马车走到近前,瞅见了他们七个还在赌钱,桌上是牌九,一个个手里都拿着些碎银子,正嚷嚷得紧。 山贼七人,坐庄的是一个四十左右年纪的络腮胡子,他见了马车到来,收了手里的银子,将牌九往桌上一扔,给身侧一个干瘦的小个子递了个眼色,说道:“丘四,来活计了,你去。” 那瘦个子闻言,点了点头,抓起身侧那柄长刀,径直拦路。 “呔!瞅着面生,哪里走?”瘦个子走上前来,手里长刀一扬,对着马车呵斥道,“可知道我们丹山的规矩!” 马车的帘子本就挂了起来,里面两人将眼前拦路的瘦个子看得清清楚楚,文近春将手里早就准备好的银子轻轻甩了过去,也不多言。 那瘦个子见状,急忙慌乱的双手捧住扔过来的银子,手里的刀都差点掉在了地上,他急忙抓稳银子,咬了一口,掂了掂,确定是真的,这才站到一侧放行。 小雨顺利驾车离了这关卡,心里皱眉道:这群山贼倒还算是有点良心,买路财只收一两,也不取人命。和那种打杀人越货打黑劫的俨然两种行径,若是放在寻常时候,被自己遇到,那他们也不是罪不至死的山贼...... 文近春瞅着马儿走慢了些,看着小雨一愣一愣的在发呆,伸手推了他后背一下,骂道:“小子,再快些赶路。” 小雨这才回过神来,使劲儿给了马儿两鞭子。 待走出几里路程,果然瞧见了适才在那酒馆吃豆花饭的两个小夫妻,文近春嘴角扬起了一抹危险的笑容。 “可以慢些了。”文近春对着小雨吩咐道。 小雨知道事情不妙,顾不得颠簸伤口疼痛,使劲挥舞手里长鞭对着马屁股便打了下去。 马儿吃疼,狂奔起来。 小雨笑呵呵回道:“文老前辈,我这腰伤扛得住,不用关心我,咱们只管抓紧时间赶路要紧。”小雨只得和文近春胡扯。 文近春冷哼了一声,骂道:“小杂种,跟爷爷我套近乎的时候,便是文老前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和老夫玩心眼儿,嫩了些。前面路边,给我把马车拉停下来。” 小雨没管文近春的言语,暗骂这老东西不讲武德,急忙又是扬手一鞭,准备驱马疾奔,让文近春无从下手。 文近春见状,伸手便抓住小雨左肩,一把将他拉回了马车里,一个踉跄后仰倒在车内。文近春伸手便拉住缰绳,直接拉停了马车。 “小杂种!别以为你这样就能救下他们。”文近春骂完,没等小雨开口喊他们逃,便转身伸手便点了小雨和洛药哑穴,随后直接点了他们胸口行动的穴道,让两人成了木头一半,一个后仰着躺在马车里,一个端坐在一侧凳子上。 文近春说完,便跃了下去,直奔那一对有孩子的小夫妻离开的方向而去。 这时候的小夫妻两人正乐呵呵的往回走,沿着山坳下行,丈夫挑着担,妻子抱着娃,沿着几块零散的梯田田埂迂回绕路回去。 山坳下行不远处一块方田,其侧面是一处茅屋,正是他们的家,家里老夫妻两口正生火煮饭,等着小两口卖菜回来。 小两口跨过梯田,正沿着山坳树林底下的一条小道往回走,眼看只有几百米便可到家之时,却被身后一个长须黑发的老者叫住了。 “前面两位慢行,老夫见礼,路径此地,想问个路。”文近春对着他们呼喊招手,见两人顿足,他急忙迎了上去。 小两口都是本地老实巴交的朴实乡民,看文近春一个文雅老者,不是什么坏人,便等着给他指路。他们哪里知道世道人心险恶?这一停下来,便已经是凶多吉少。 第九章 养虎非祸(4) 但见文近春笑呵呵的赶了上去,走到他们近前。 那年轻汉子手里把握着扁担两端的绳子,站定,转身对着文近春道:“老先生客气了,不知您老人家要去什么地方?” 文近春微微一笑,抬手便是一掌打了过去,直接拍在了那汉子的额头,随即转手一记手刀打在了那女子脖子上,就在这一瞬间,他伸出左手直接将她怀里的孩子抢了过来。 小两口立时毙命,倒在了一侧旱地里,文近春将那孩子抱在怀里,撩开襁褓瞅了瞅白白嫩嫩的婴儿,那孩子还吐露着小舌头浅笑着,文近春满意的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往回走。 而那边的茅草屋里,等儿子儿媳双双还家的老两口还在有说有笑在煮饭,丝毫没有发觉外面的不对劲。 文近春笑嘻嘻的抱着孩子回了马车之上,他爬上马车,伸手解了小雨和洛药的穴道。 “你把那对夫妻怎样了?”小雨皱眉问道。 文近春冷哼了一声,骂道:“聒噪!明知故问。去,架车,赶路。” 洛药坐在里面,也锁着眉头,询问文近春道:“老先生,你和他们无冤无仇,为下此毒手,还夺走了他们的孩子?” “呵呵,老夫所修武学乃是丹婴功,需要这孩子做药引。”文近春回道;“你小子只管为老夫祛毒便可,等我体内剑毒清除之后,便放你回去,你们落空山,老夫还不想惹上麻烦。” 洛药不蠢,听了文近春此言,心里笃定那两夫妻已经丧命,只得无奈的轻轻摇头,眼下的情况,文近春不杀他们两个,无非是还有利用价值,什么放他回去的话,权当放屁了。他和小雨的命还得他们自个儿想法子自救。 “小杂毛,快些赶路,争取天黑之前能过丹山。”文近春透过车窗看着远处绵延的山脊,赶路翻山最是麻烦,估摸着等翻过那道山脊都已经天黑了,便催促了几句。 文近春说完,伸手便将手里的孩子向着洛药扔了过去,嘀咕道:“你小子辛苦一下,帮忙照看一下这孩子。” 那孩子被文近春这么一扔,瞬间摔得咿咿呀呀的哭了起来。 洛药接了过来,生怕伤着了他,一番检查之后,便抱着他摇摇晃晃哄他不哭。 小雨也懒怠和他多嘴,拉起马缰绳,便起程赶路。 一路无话,时间到了晚间。 这一波赶路下来,他们真就只赶路到了中午远见的那道山脊背上。 此处乃是一处松树林,马道修在松树林中,道上已经铺了不少针松叶子,只是马道常年有人行走,还算干净,倒是周围的树林里面,便是厚厚的枯木烂叶裹着。 他们在几株大松树侧歇夜。 马车拴在一边,小雨给马儿抱了一把干草,马儿咀嚼着。 文近春就在一侧抱了几把枯草过来生火,三人围着火堆,从马车里面副柜子里拿了几个山药蛋子,扔进火里面烤着吃了。 待饭饱了之后,文近春让小雨和洛药靠着一株古松睡下,他伸手点了他们的穴道。 未免受罪,小雨和洛药轮换着抱孩子,便也是轮换着去如厕了一遍,这才回来靠着树干找了舒服的姿势斜躺着,再等文近春点穴。 毕竟穴道被封了之后,他们不得动弹,只能维持被点穴时候的那个姿势,头几天吃了苦头,他们二认今天学聪明了些,便事先找个舒服的姿势靠好树干,舒舒服服的睡觉。 小雨靠着树干已经被点了穴道,准备入睡。 而洛药则是抱着那婴儿皱眉问文近春道:“那这个孩子怎么办?” 文近春呵呵一笑,回道:“老夫自然会照看好他。”说完,文近春伸手点了洛药的穴道,直接从他怀里抓过那婴儿,提在手上。 洛药将文近春又把那孩子折腾得哭了起来,问道:“老先生,这孩子无辜,你能不伤害他吗?” 文近春闻言,讪笑了一下,伸手将洛药的哑穴也点了。 小雨见状,急忙开口道:“我不会多嘴,你别点我哑穴。” 文近春冷哼了一声,嘀咕道:“算你小子识趣。” 文近春不管那孩子啼哭,信手便将之人在了火堆一侧,转身向着马车后面的木板箱子走了过去。 洛药被点了哑穴,眼神里面透着着急,对着一侧小雨使劲儿眨眼,希望小雨能帮上一点忙。 小雨也被点了穴道,好在哑穴没有被点,他看洛药的眼神里透着无辜,只得开口安慰他道:“洛药大哥,丹婴功便是以童男童女的血作为药引的邪门功夫,一会这老东西要干的事情,更加惨无人道,你还是闭上眼睛,好好睡吧,省得一会儿看了心疼。” 洛药闻言,又拼尽全力也不能动弹,只能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小雨看着文近春从后面板箱里面抱出了一个腰粗的三足圆鼎,将之架在了火堆一侧,随后将里面一把匕首拿了出来,接着是三只陶碗和一堆装了各种药材的小布袋子。 文近春将这些东西依次摆了一地,随后将一羊皮袋子的水倒到了那鼎里面。 一侧婴儿啼哭得厉害,文近春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便直接提着匕首往那婴儿走了过去... 接下来的场景过于血腥,小雨瞅了几眼,不忍再看,索性也闭上了眼睛。 等夜幕之下的松林里面再也没了婴儿的啼哭之声后,小雨才缓缓睁开眼睛,看文近春到底是如何修炼丹婴功的。 文近春只瞥了小雨一眼,心里暗道不过是炼丹而已,也不怕他偷看。 只见文近春在地上摆了三个碗,里面装的全是鲜血,中间一个碗里面还有一个小心脏,之后他便盘腿运功,将手指并拢,插在了中间那个血碗里面,运功将真气渡了进去,约莫过了半刻钟时间,算是处理好了第一个碗,他立即将之倒在三足鼎内。 随后,文近春快速的将已经备好的药袋子里面的各种药材往鼎里面按量取入,这才急忙将一侧火堆里面燃得正盛的几根木材拿了过来,开始炼丹。 丹婴,丹婴,便是以童血为引,混入修炼此功法之人的真气辅以药材,三炼成丹。再以此丹服下,运功吸收药力,得以增强内力,事半功倍。 文近春三炼成丹之后,已经是深夜。 小雨早就看得乏了,已然缓缓睡下。 第十章 养虎非祸(5) 次日。 四月初六,晨。 阳光流转在松林之间,稀稀散散的落下一道道光柱。 黄莺儿在枝上清啼,扰人清梦。 小雨慢悠悠的醒转过来,看着一侧树干上靠着的洛药和文近春。 “哎,老家伙,我要撒尿,解穴!”小雨对着还在酣睡的文近春喊道。 文近春睁开眼睛,不耐烦的看着小雨,皱了皱眉头,虽然不满,但还是缓缓起身去给他解了穴道,顺手也把洛药的穴道也解了。 三人各自寻地方如厕之后,回到马车旁边。 文近春让小雨升火,准备烧水,他要让洛药为他祛毒。 文近春嫌小雨走得慢,还替不得水壶,只得自己去一旁溪边打水过来,烧上了。 不多时,小雨已经将水烧好,给他提到了一侧石板上。 文近春叫过来洛药,准备行针祛毒。 洛药从车上取出药匣子,在地上垫了一张粗布,开始罗列各种用得着的针具。 文近春把小雨叫道一侧坐下之后,依旧点了他的穴道,让他不得动弹。 随后他利索的褪下上衣,光着上半身在地上盘腿而坐,后背交给了洛药,洛药在一侧石墩子上点了一个油灯,开始烧针给他行针。 洛药看着文近春后背,皱了皱眉头,他不傻,这老头子杀人不眨眼,还用小孩子做药引炼丹,只怕他和小雨被利用完了之后,也是被杀的下场,故而行针的时候,他故意将力道缩减了三分,原本该扎准的穴位也偏差了一点,希望尽可能让这老家伙的毒多残存一些,他们逃生的机会才越大。 行针完毕,文近春一口黑血吐了出来,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随后穿上衣服,喃喃问道:“小子,你说说看,老夫这体内的剑毒,还剩余多少?” 洛药回道:“老先生,你昨晚是不是又运功了?” 文近春骂道:“你瞎是不是,老夫昨晚炼丹自然要运功行走真气,不然如何成丹!” 洛药不想他再滥杀无辜,便撒谎回道:“你老人家体内余毒未清,除运功引毒之外,绝不可随意运功,否则会加重剑毒扩散。你这样一来,只怕得多行针一次。” 文近春闻言,一脸凝重的瞥了一眼洛药,回道:“那老夫这几颗丹婴真气所练之丹,是否也含那剑毒?” 用真气入药,童血做引子,洛药也是闻所未闻,哪知道那药能不能成,只信口胡诌道:“您老人家剑毒未清,所练丹药又是用真气练就,那这丹药自然不能使用,里面定有剑毒余毒。依我拙见,您老人家还是等体内的剑毒完全清除之后,再炼丹不迟。” 文近春闻言,皱了皱眉头,伸手将怀里的一瓶丹药摸了出来,骂了一句晦气,直接将之扔在了那火堆里。他又转头看了看小雨,走了过去,伸手将他的穴道解了,随即吩咐道:“小子,去盘腿坐好,别让老夫帮你。” 小雨皱了皱眉头,看来这老家伙又要用自己作为承受剑毒的人,运功祛除他肺腑之内的剑毒。 小雨犹豫了一下,既然跑也跑不掉,想等到支援到来,要活命,还是得委屈一下了。待小雨盘坐好了之后,文近春走到近前,伸手点了他的穴道,转身让洛药也坐好。 点了两人的穴道之后,他这才放心的坐到小雨背后,开始运转丹婴功,用内力引渡内力的剑毒余毒给小雨传功。 小雨自然不会任人宰割,他记得袖口里有两枚丹药,乃是秦霜师父给他的,‘蓝色一瓶一粒,乃是匀息丹,可平息内力紊乱,可通息散窍,可匀息练功走火入魔者免受疯魔之症。紫色一瓶一粒,乃是清解百毒丸,可解蛇虫鼠蚁木之百毒,常见毒物毒药均可解。’,小雨记得清清楚楚,他早已在文近春不注意的时候,从袖口里面摸了那瓶紫色的丹药服下,希望能对文近春用内力传过来的剑毒有点作用。 无计道人的丹药觉得泛泛,小雨此举,还真就保住了自己的心脉,尽管文近春传过来的内力渐渐汇入他的丹田,这药力虽不能完全祛毒,却也将那剑毒的毒力压倒了最低,至少一个月内,小雨不至于受剑毒之痛。 文近春制住小雨之后,开始运转丹婴功,引一股真气在体内游走,用心感受着体内的内力去夹带剑毒,运转出体外,悉数都转给了小雨。 正当文近春运功祛毒专心无二之时,周围树林子里面钻出了一群山贼。 领头的是个虬髯大汉,手里一把开山刀,领着二十几个兄弟,奔将出来,将三人所在之地,团团围住。 围住之后,他们让开道来,走出两个老人家。 这两个老人家不是别人,正是那被文近春杀人夺子的小两口老父老母。 山贼的几个小喽啰在一侧树林子里面抱来了那俱被抽干了血液,还被挖空了心脏的婴儿,两老见了俯首痛哭,嘴里不住哭喊道:“首领,你一定得为我们做主啊,定是他们害了我的孩儿。” 那山贼头子见了婴儿惨状,怒道:“你们三个狗东西,也不打听打听我丹山的规矩,大爷既然收了买路财,便有保护一方安宁之责,好家伙,你们三个竟然在大爷的地盘上行凶作恶!想死,爷爷不介意送你们一程。” 文近春正运功之间,不曾想被人找上门来了,正运功关键之刻,抽不出手来应对这些山贼,只得一边双手运功,继续引渡剑毒出体,一边开口对着山贼信口胡诌道:“山大王且慢,老夫和两位弟子途径此地,并无半点恶意,我们乃是正经门派之人,这孩子的死,万不可算到老夫头上,还请山大王明察。” 山贼头子挥了挥手,令弟子开始检查周围。 不多时,一个小喽啰在文近春身侧的柴火堆里面找出一块婴儿襁褓的衣服碎片,虽然只是个衣服角,可还是能看出和那被杀的孩子裤子上的花纹一般模样。 山贼头子见状,直接对着文近春骂道:“老东西,我看你还怎么狡辩。” “来啊!兄弟们,给我动手!”山贼头子说完,直接带着众人,提着砍刀冲向文近春几人。 第十一章 养虎非祸(6)(祝大家新年快乐,行大运,挣大钱) 文近春正在运功转运剑毒给小雨的关键时刻,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眼看一把大砍刀要落在文近春的头上,他这时候那里顾得上走火入魔,直接留下左手,继续运功,猛的抽回右手,反手一掌便对着向他砍过来的喽啰一掌打了过去。 丹婴功顺经脉顺流运转内力和真气可排毒传功,若是中途截断,便会导致外界真气逆流入体,形成极寒体质,便是文近春传给苏丙的冰魄功修炼之法,此法伤及本体,阴狠毒辣。 文近春此时便是被强行打断,真气猛的逆流,他的右手已经是凝聚了薄薄的一层冰霜。 他的一掌出去,那喽啰倒飞而起,落在了三丈开外,一口鲜血喷涌,立时气绝,那掌力上的寒冰真气尚未透穿身子,其人却已经被文近春凶猛的掌力所打死。 文近春强行用内力护住右手经脉,利用回吸的真气再运功打出,其内力深厚,如此一番逆行运功,已然是冰魄掌法大成之状。 快如闪电的几瞬间,文近春再抽回左手,飞奔过去,直接掌风凌冽全部招呼上,身影在众山贼之中穿云渡月。 没等山贼的刀伤及洛药和小雨半分,文近春便将所有人以冰魄掌力全部打死,先死的几个山贼尸体上已经凝聚了薄薄的一层冰霜,尸体冒充淡淡的寒气。 山贼头子和那对翁妪也没能在文近春的掌下逃生,文近春杀了他所有的喽啰之后,便扑将上去,几招取了他们的性命泄愤。 洛药和小雨被点了穴道,这一番混战下来,他们两个稳坐在地,好几次砍刀险些落在头顶,吓得冷汗直冒,可亏在不能动弹,只能等着。好在文近春手脚利落,将这群来犯山贼杀得干干净净。 而文近春杀完所有来犯之人之后,这才信手拉起山贼头子的衣物,伸手在其衣服上擦拭血迹,就好像屠夫杀猪后用抹布擦手一般淡然。 一地冰尸冒着点点寒气,四处鲜血溅散,腥味又重,此番见闻使得洛药心惊胆战,他也见识到了眼前这个被称为魔教大长老的老先生,究竟是个如何心狠手辣之人。 文近春原本昨夜练就的婴丹被洛药告知不能使用之后,原本有些怒意,又在用小雨祛毒的时候,被这般山贼打断,让他现在真气紊乱,他更加怒上心头,索性将这帮无用之人,一一杀灭殆尽,以舒胸中怒意。 眼下他内力已经紊乱,适才真气和内力倒流,已经伤了根本,加上他运输的内力之上,含有他体内聚集的剑毒,这一次山贼捣乱,让他双臂生寒,剑毒遍布,心脉更是跳动不稳,似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文近春感知到了自己体内的不乐观,急忙端坐在小雨背后,重新调匀气息,开始将双臂之上的剑毒,一一往小雨体内传送,希望还能一缓内息之乱,将体内内力乱流通过排泄的情况稳定下来,不至于走火入魔。 这样一来,文近春自己体内算是好多了,可小雨这边就不好受了,文近春传过来的内力,此时含有剑毒和寒毒,让小雨冷得瑟瑟发抖的同时,又被那剑毒搞得一身麻痒难耐,这一番折腾下来,小雨疼得额头汗水涔涔,又动弹不得,只得咬紧牙关,默默承受下来。 时间过了半刻钟左右,小雨感觉后背传来丝丝暖意,再无麻痒之状,也无冰寒之意,而内力还在源源不断的往自己体内传送,似乎在传功一般。 小雨皱了皱眉头,眼睛斜看向后面,却又什么也看不见,只得眨了眨眼睛之后,开始调匀内息,按照封弈师父给的《坐望功》的内功心法开始收纳这文近春传过来的精纯内力。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小雨已经热的全身是汗,此时的他感觉内力充沛至极,恍如修炼过了百载,内力盈冲各大经脉,超凡脱俗。 不知不觉之间,小雨忘却了自己已经冲破文近春所点要穴,闭目养神,缓缓抬手按照《坐望功》修炼打禅运功之姿势,开始缓缓运转体内充盈雄浑的内力,十分舒畅,一个小周天下来,已经完全将这传过来的内力完全据为己用。 此时的小雨他只觉着自己得了文近春传过来的内力,感觉自己身体十分轻松舒服,却不知道他此时的内力已经天下罕见,少有敌手了。 小雨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这才看向身后的文近春,文近春脸色发白,双手颤抖,眼珠子乱转,好似疯癫了一般,倒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抽搐。 小雨心道:果然如自己所料,这老东西适才运功排毒给自己的时候,有些走火入魔的趋向,显然传功排毒到了后面,他已经完全走火入魔了,已经没法控制他自己体内内力的流向,尽数将之传给了自己。 因活得福,小雨呵呵一笑,看了看周围狼狈不堪的山贼们的尸首,缓缓的叹了口气,随即走向坐在一侧洛药,蹲了下去,对着洛药道:“洛药大哥,我试试给你解开穴道。小弟对于身上穴位了解不多,尤其别人身上的穴位,我更是把不准。所以,洛药大哥,这老东西点了你的穴道,我只能试试解不解得开。” 洛药点了点头,回道:“小雨,我看他这般模样,该是适才他传功时候被人打扰导致内息紊乱,最后走火入魔,想必此时他的绝大部分内力都已经给了你了。所谓点穴,乃是内力辅助真气堵塞别人的要穴,我给他把脉的时候,发现这老先生内力超群,所以他点的穴道,应该不是常人能解,方才你已经承受了他的大部分内力,我想你应该能成。你试着用内力运起一丝真气,轻轻在我右胸下一指处落指,应该能冲开我的穴道。” 小雨闻言,如法炮制。 果不其然,小雨一点,洛药便迅速能够动弹了。 洛药解穴之后,急忙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一脸诧异的看着小雨,皱了皱眉头,这小子得了那老先生一身雄厚内力,下手也太不知轻重了些,要是再重一点,只怕自己胸口大骨得断上一根了。 “嘿,果然可以。”小雨看着洛药穴道被自己解开,笑嘻嘻回道:“洛大哥,怎么,我这点力气还能点疼你了不成?” 洛药皱眉回道:“你小子这次可是因活得福了,你手拿来,我给你把把脉。” 小雨伸出手去,洛药握脉一把,笑呵呵点了点头,“果真如此,这老先生的内力可是悉数传你了,你可白捡了上百年的内力修为了。” 小雨闻言,喜不自胜,转头看了看地上还在抽搐发‘羊癫疯’一般的文近春,抬手便抱了抱拳,喜道:“得亏这般山贼来得是时候,让这老东西走火入魔。不过可惜了这般山贼送了性命,从他们帮助这对老夫妻来找文近春出头的情况来看,他们虽然收买路财,可却能保护一方安宁,也算是义贼,罪不当灭。” 洛药听了,跟着点了点头,回道:“说得有道理,来,搭把手,咱们把他们都埋了吧。” 小雨闻言,点头回道:“好。” “你小子才得了这天大的好处,你出手使力的时候,得轻点使力,不然寻常物件可经不起你折腾。”洛药在一侧提醒小雨道。 小雨皱了皱,不可置信。 洛药指了指一侧他们昨夜煮粥的那口铁锅,嘀咕道:“不信,你去拿那铁锅试试。” 小雨闻言,径直走了过去,将那口挂在三根树杈子下面的铁锅扯了出来,只轻轻一掰,便将之掰成了两半,小雨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双手,皱了皱眉头,心道:这还得了,这老东西杀了多少孩子!竟然传给自己的内力已经雄浑到了这般地步。 洛药在一侧看了,继续道:“你小子这下信了吧,虽然这老先生一身内力来源不正,可到了你的身上了。佛家有言,诸事皆有因果。你小子可得好好用这内力,至少得多干些好事还了那老先生的孽债。” 小雨笑呵呵开心得紧,一拍胸脯,朗声回道:“洛大哥教训得是,小雨一定多做好事,替天行道!”说完这话之后,小雨又皱了皱眉头,嘀咕道:“可是,洛大哥,我体内还有这老东西传过来的剑毒和寒毒,我适才内力游走,我感觉这剑毒也跟着遍布全身了,这可如何是好?” 洛药呵呵一笑,“你小子就别担心了,那剑毒就算是毒入肺腑,我也能将你救活。” “那你给文近春说的毒入肺腑,你也难医?!”小雨反问道。 洛药抿然,“自然是信口胡诌的,当初离宗离败老先生找我救治的时候,早就毒入肺腑了,我还不是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的!这老先生杀人不眨眼,我那是为了我们两个能多活几天,撒谎罢了。你小子平时拉屎拉尿的也没少做记号吧,哈哈哈!!...” 小雨对着洛药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洛大哥,高!哈哈哈!” 两人死里逃生,哈哈大笑起来。 小雨心下暗道:‘自己还以为洛药大哥就是个只会看病的憨厚呆子郎中,原来他也是个聪明人啊!’ ...... (开工大吉,祝各位大大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十方来财,风调雨顺,幸福美满,家和万事兴。感谢大家的票和订阅,感谢支持。) 第十二章 养虎非祸(7) 两人虎口脱险,自然喜不自胜,短暂的喜悦之后,小雨瞅了瞅倒在地上还在抽搐的文近春,随即对着洛药道:“洛大哥,我们先把这老家伙绑起来再说,你觉着如何?” 洛药点了点头,回道:“这老先生脾气古怪,杀人如麻,绑起来以防万一。” 小雨转身奔向马车,在后面捣鼓了一阵,扯出一根三指粗细的麻绳拿将过来。 两人合力,将不断抽搐的文近春扶了起来,抬到了一侧一株腰粗的松树上绑好,这才放心。 文近春被绑在树干上,依旧抽搐不停,时不时的眼色翻白。 洛药见状,伸手拉过他的右手,在其手腕脉搏处诊脉。 “洛大哥,这老家伙如何?”小雨好奇问道。 洛药撤回手来,摇了摇头,回道:“体内两股寒热的真气乱窜,让他变得忽冷忽热。从脉搏来看,其内力几乎耗尽,也就导致他无法掌控或是排出这两股真气,这才使他乱了神智。这是很明显的练功不当,走火入魔的迹象。” 小雨笑呵呵回道:“活该这老家伙有此下场。” 洛药看着不断抽搐的文近春,有些不忍其受此折磨,皱了皱眉头,随即问小雨道:“小雨,我记得秦霜让我师父给过你两颗药,一颗解毒,一颗疗内伤的。眼下这老先生已经内力尽失,成了废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你觉得我们是不是该救他一命?” 小雨锁眉撇嘴道:“洛大哥,这老家伙修炼的可是丹婴功,是用小孩子做药引的邪功。前一阵子传闻西南一代闹鬼,总有小孩子被鬼抓走挖心,便是这老家伙和他的跟班干的,你想想,昨夜他抓来的婴儿如何处理的?你还愿意救他吗!” 洛药想了想昨夜这老先生残害那个婴儿的场景,不由的头皮发麻,随即猛的摇了摇头,回道:“也罢,就让他绑在这里自生自灭吧。” “走,洛大哥,咱们抓紧时间收拾完这些尸首吧,眼下也不知道鼎湖山上的情况如何了?我们得趁早赶回去。”小雨指了指一侧地上的乱尸。 洛药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回道:“你说的极是,也不知道退敌陆教了没有,咱们赶紧收拾了这里,也好回去支援去。” 两人说完,便立即行动了起来,他们没有锄头,无法挖坑,索性直接找了一片空地,将这些无辜的尸首堆砌在一起,捡了些柴火,一把烧了了事。 收拾完残局,两人整备行当,装上马车,驾车北上。 马车远去之后,只留下还在不断抽搐的文近春,还有被小雨扔在了他身侧的那个青铜丹婴鼎。 ... 一日奔波,他们马不停蹄的赶路,总算是在四月初六傍晚时分,出了丹山,虽还是在大理昭通郡境内,可离宁州地界建宁郡不远了。 两人就在一处唤作‘西霜市集’的小镇上落脚。 此市集六道街道三三并列,乃是‘田’字型布局,整个市集修建在一个大水潭旁边,也算得上街柳繁华,看上去挺热闹的。 他们的马车停在了入街处,落脚酒家唤作‘西霜阁’。 西霜阁乃是大庭院布局,中间瓦楼三层,看上去气派,应该是西霜市集最好的酒家了。 店小二瞅着两人停下马车,急忙上前迎接,小雨从怀里了从文近春身上收刮来的银子,挥手便是二钱碎银递扔了过去。 店小二缓慢拉开围裙兜子接了,随即伸手摸了起来,手里掂了两下,确认真银子错不了,急忙笑嘻嘻迎了上来,知道遇到大财主了。 “两位爷万福,里边请!”店小二结果小雨手里缰绳,继续道:“两位爷,小的这就为你们栓马去,你们进大堂自有其他小二招呼。” 小雨点了点头,又送上二钱银子去,一脸豪气,“这二钱是养马的,把我们的马车停好,把马儿栓马厩里养好了,明儿个我们还得继续赶路。” “得勒!这位爷,您只管放心,小的一定把马儿给您伺候好了!”店小二招呼着去了。 里面大堂听得门口‘爷来爷去’的叫得敞亮,自然知道是有钱的主到了,又是一个年轻的店小二迎了上来,招呼二人入内。 “大堂就免了,上好的包间来一个,再备一桌子好酒好菜,我们两赶路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小雨肆无忌惮的用着从文近春身上收刮出来的油水,边走边吩咐。 洛药跟在小雨后面,被人一口一个爷的叫着,只管微笑着点头,跟着往里面走。 这‘西霜阁’酒楼规模不小,这入夜生意极好,里面喧嚣得紧,这也是小雨不愿意堂食的原因。 店小二领着洛药、小雨二人往楼上雅间走的时候,一侧两个吃饭的姑娘听了小雨的话语,转头看了过来。 “小雨!大师哥!” “相公!” 这两声呼喊,听得小雨二人愣在了原地,转头一看,原是秦霜和洛药妻子彭芸在靠窗一桌吃饭。 洛药见了妻子,喜得三步并作两步走,直接奔到了他们一桌前面,彭芸也站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双手紧握,好生欢喜。 一侧秦霜也站了起来,看见了素喜的大师哥无碍,嘴角噙着笑意,满眼都是洛药,可这时候的洛药眼里只有彭芸,一点也没有她这个小师妹,秦霜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原本脸色的喜色淡了三分,抿嘴,低了低头,喜悦的笑容换成了失望的浅笑。 小雨瞧出了他们的尴尬,迎了上去,对着秦霜道:“霜姐姐。” 秦霜这才转头看了看小雨,回道:“你们没事就好,来,坐下说,给我们说说,你们究竟是被谁掳走,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一侧,洛药拉着彭芸,两人含情脉脉的坐了下去,彭芸你情我浓的打量着自家相公样貌,询问着受了那些委屈... 洛药笑着回应,两人显得有些旁若无人。 小雨撇嘴,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洛药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笑了笑,对着秦霜叫了声‘师妹。’ 秦霜闻言,又喜上眉梢,笑呵呵回道:“大师哥,你受委屈了。” 洛药摇了摇头,回道:“有惊无险。” 小雨皱眉,等你们三眉来眼去、酸来酸去的,要说正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 第十三章 狼谷(1) 小雨索性抢过话来,说道:“洛大哥,咱们先吃点东西再说事情?这都赶了一天的路了,怎么应该吃点东西补补了!” 洛药回过神来,忙回道:“对对对,小雨咱们先吃饭。” “小二,加菜!”秦霜爽朗一笑,对着那边正在巡逻的小二呼喊道。 小二闻言,笑呵呵的小跑过来,“得勒,几位客官,还加什么菜?” 秦霜利落的点了几个洛药喜欢吃的菜,一侧彭芸听了,微微皱了皱眉头,可转头看了看洛药正痴痴看着自己,一下子又心安了许多。 彭芸深知他们这个小师妹对自己相公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这些年来给她安排过多少俊杰儿郎,她都看不上...哎,好在相公心里有且只有她自己,她也心安。 菜上,酒至,人尽欢。 席间。 小雨问了大嫂彭芸关于鼎湖山的问题。 彭芸告诉他们: “鼎湖山取得了暂时的胜利,羽宗尚且存留孙羽一人,那么羽宗便是名存实亡。十大剑宗之中,启阳宗、晋宗、天璇宗、崇华宗等四宗叛变投入陆教麾下,无极宗、离宗、玉凌宗、泰宗、苍隐宗等五宗于此战也是元气大伤。 相比之下,陆教和剑盟此一战,还是剑盟的人略胜一筹,他们抓了陆教大殿司和崇华宗宗主邝近舟,再者,启阳宗的宗主吴岳也在演武场身死。而剑盟只苍隐宗王承王道长和泰宗宗主隋杰伤得重些,其余并无大碍。 事后,无极宗萧宗主召开大会,决定于五月初四在鼎湖山南侧少林寺别院灯笼山观云寺举行武林大会,共商征讨陆教大义。此武林大会全部花销由剑盟支出,以少林寺慈恩方丈的名义广撒英雄帖,共驱外敌,还中原江湖一个太平。” 小雨听后,一个悬着的心算是静了下来:剑盟无碍,离宗无碍,珞珞也无碍。只是明月照清池,不知清池映明月否? 一侧洛药听后,则问彭芸道:“既然慈恩大师为首召开武林大会,不知师父有什么指示?” 彭芸回道:“师父说了,咱们能尽多少力算多少,让我们几个弟子自行安排便是。” “对了,怎么不见二弟。”洛药皱了皱眉头,问彭芸道,“我记得我和小雨被抓走的时候,你和二弟追了出来,怎么不见二弟,反倒是三妹和你一起到了这边?” 彭芸皱了皱眉头,回道:“师父料中掳走你们的乃是那玄天教的文近春,说他定会抓着你们南行,便让我和二哥一路南寻你们,可在宁州安宁郡内,我们遇到了一个姑娘,唤作吴靖茹,乃是启阳宗宗主的女儿,二哥看样子和那女孩儿有些说不清楚的关系。清明剑会之时,吴岳作为启阳宗宗主,身首异处。吴靖茹听闻之后,硬是要拉着二哥回鼎湖山去帮他爹爹报仇,二哥拗不过她,跟着去了,说是让我自己先南行找你们。” “哎,二弟还是这么不靠谱,这江湖上的情债十斗,只怕他一个人独占八斗了。”洛药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皱了皱眉,“对了,上次有两个姑娘找上卦横坡来,其中一个好像就叫吴靖茹吧?” 彭芸点了点头,“嗯,就是她,性格爽朗得紧,还有一个斯斯文文的青衣姑娘,唤作李惠兰,说是城南离家的嫡女,一提到二哥的名字,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就要哭出来一般,看得出来,和二哥的关系也说不清楚。” 小雨听了,心下暗暗佩服,他们所言的人可是当日在鼎湖山为洛药大哥护法的家伙,看上去确实风流倜傥,一张英俊的脸盘子,可是上辈子投胎投得比自己和流飞大哥也好太多了些。哎,人家不仅人长得俊俏,还生了一副好嘴,会勾搭姑娘。自己虽然常在茶馆听戏,青楼听曲儿吧,可连个姑娘都没碰过,真是丢老爷们儿脸啊...也罢、也罢,回头上大龟山置办点房产,也让两老头子给物色个姑娘,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该说门亲了。 小雨想到这里,脑海里不由的想到了珞珞的一颦一笑的模样,时而俏皮可爱,时而大大咧咧的,不由的有些心猿意马,暗想当初中了殷三娘的合欢散,自己要是不那么正人君子就好了...... “对了,我还没出宁州,便遇到了三妹。”彭芸继续道:“三妹说是二哥让她来帮忙的,说是二哥半道上遇到了她,她便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一路过来,还得多亏了霜儿和我相互照应。” 洛药闻言,笑呵呵对着秦霜抱拳回道:“大师哥在这里谢过霜儿了!” 秦霜摆了摆手,嘀咕了一句,“无聊。谢就不必了,你什么时候又陪我比试比试毒药就行了。” “好,等回卦横坡之后吧。”洛药回道。 一侧彭芸宠溺的看着洛药,心里暗叹秦霜痴情,哪怕让相公娶她做小也罢,可相公就是不愿意,她也只得罢了。 饭后。 秦霜找了掌柜的订了三间屋子,一间彭芸和洛药住,一间秦霜自己住,一间小雨住。 半夜小雨似乎听到了隔壁有关门的声音,只是小雨睡意朦胧,好不容易可以睡个好觉,便没多想,只管酣睡便是。 一宿无话。 次日,四月初七,晨。 小雨、洛药、彭芸三人已经盥洗完毕,待要呼唤秦霜之时,却发现门已是虚掩,桌上留书信一封。 洛药亲启,书信中留话: ‘师父让我南行寻药未果,师哥、芸姐姐、小雨,咱们就此别过。’ 三人都不是傻子,秦霜遵从师命南行寻药是假,不想看见洛药和彭芸一路卿卿我我是真。 小雨尚需洛药为自己祛毒,不然也自己先走一步了,省得打扰洛大哥的二人世界。 洛药为长,小雨听洛药安排,既然秦霜有意避开他们,那他们三人便继续赶路北回罢了。 而此时的西霜市集南边一家小酒馆内,一个姑娘喝了一宿的酒。 桌子一侧,歪歪斜斜的倒着七八个酒坛子,显然,这一宿,酒的确喝了不少。 这个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秦霜。 第十四章 狼谷(2) ...... 山一程,水一程,江湖路,各自行。 别了秦霜之后,小雨跟着洛药北回,三人一路有个照应。 待得又过了两日,已经是四月初九下午。 一家客栈之内,洛药与小雨行针祛毒最后一次已经结束。 小雨调匀内息,抖擞精神,穿上上衣之后,忙准备帮洛药洗那针灸过后带着毒血的银针。 洛药急忙摆手,惶恐回道:“小雨,你别洗!我来!你得了那老先生七八十载的深厚内力,这几日尚且不能把控力道,我这银针可经不起你折腾!你好好休息一下,过的七八个时辰,便可沐浴清洗这一身臭汗,这是最后一次行针,你体内的余毒已经全部清除了,再无大碍。” 小雨闻言,呵呵一笑,回道:“行,洛大哥,那我给你再打盆水去。” 小雨说完,伸手将一侧案几上泡了擦针布的木盆一端,哪知他刚刚运功调息内息完毕,手上的劲道还不知收敛,一上双手向内端盆,刚刚轻微一使劲儿,那木盆便被他向内掰断了几根木板。 好好一个洗脸的木盆如此便烂了一地。 “哎,啧...”洛药正坐在案几塌边,在案几上用茶壶里的开水洒出来洗针,见到如此情形,不由皱眉,一脸难色的看着小雨,欲言又止。 小雨尴尬一笑,嘀咕道:“洛大哥,我这就拿扫帚扫干净!” 洛药连忙喊道:“小雨,打住,你叫我们家芸儿过来打扫,你可别再把客栈的扫帚拿坏了。你先再一边坐一会儿,好好调匀内息,你刚刚运功祛毒完毕,内力发散,劲道遒劲,若不收敛气息,这手上的劲道可不得了。” 小雨只得回道:“那好吧。那就辛苦大嫂了。” 洛药点了点头,这才对着门口呼唤自己妻子彭芸进来帮忙。 “洛大哥,那老东西可修炼的丹婴功,乃是邪门的功法。你说我白捡了这一身内力,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小雨在一侧皱了皱眉头,问道。 洛药皱了皱眉头,嘀咕道:“能有啥副作用?你小子就偷着乐吧!得亏文近春还想用你来祛毒,没半道杀了你。你还得感谢那群山贼来的时机刚刚好!但凡文近春没有一点点走火入魔,你小子都讨不着半点便宜。” 小雨听了,这才安心一笑,抱拳,对着洛药回道:“哈哈,也感谢洛大哥帮我解毒!” 洛药会心一笑,伸手指了指他,回道:“呵呵,你小子!” 彭芸在一侧说道:“我听师父说过,文近春乃是魔教大长老,修习丹婴功,此功法乃是一门极其强悍的内功修行之术。如今小雨兄弟得了他的内力,只怕他这七八十载的内功远比那些江湖修士的七八十载内功强横许多。” 洛药听了,点了点头,笑道:“我这小兄弟运气可不得了,先是在墨韵山绝谷之下逃生,又得了封弈老先生的真传,如今又得一身深厚内功,只怕他现在已经是江湖上排得上号的高手了。” 小雨闻言,笑道:“还是得多谢了洛大哥救命之恩。” 洛药回道:“哎,你小子,和我客气什么?再谢,下次我可就不救你了。” 小雨哈哈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洛大哥,小弟我如今体内剑毒也解了,那我就直说了,我打算明儿个便转东边走。”小雨抱拳回道:“小弟打算先回一趟墨韵山,这一别多日,我也该回去看看师父师兄了。不知你和大嫂有何打算?” 洛药闻言一怔,随即释然,戏谑回道:“我和芸儿自然先回一趟落空山了,你小子知道回去找你师父,我们也有师父勒,呵呵。” 小雨急忙赔笑道:“洛大哥,可是你让我不客气的,我这实话实说了,你又阴阳怪气的,得,您要什么诊费,小弟身上有的,我都给你。” “哈哈哈,和你小子说笑呢。”洛药这时候已经在收拾药匣子了,收拾完毕,转而笑道:“今晚好好喝一场酒,明儿个,各奔东西。” “估摸着这时候也该开晚饭了,你们先去客厅坐坐,我这就下去给你们叫一桌子酒菜,让你两兄弟好好喝喝。”彭芸会意,笑着对着两人说道。 洛药点了点头。 小雨抱拳,“有劳大嫂了。” 晚间,酒过三巡,几人把酒言欢,说着这一路上的奇闻趣事,便是一场别离酒。 四月初十。 晨。 小雨将马车给了洛药两人,自己在马驿买了一匹好马,准备东行回对弈谷。 出了小镇,三人抱拳别过,各奔东西。 至午间。 小雨已经到了宁州东边界,此处唤作达郡。 主城唤作达城,小雨要从达城横穿东行,正好肚子饿了,他便进了城,在城中找了小茶铺子,准备对付一顿。 茶铺子唤作‘绵州茶铺’,主营绵州茶和绵州酒,吃的主营卤菜。 小雨自然不是为了这绵州特色的酒菜茶而来,只是因为他路过这里的时候,瞅见了‘绵州茶铺’里面的老先生在说书罢了。 茶铺临街,周围全是烟柳繁华的商铺子,不是酒楼便是青楼,不是绸缎庄,便是裁缝铺。 这茶铺子位置好,三岔口的中间,依靠一株参天黄角树庇佑,青砖小院,门口搭建了一个露天茶棚,好不热闹。 小雨牵马进去,拴好马,直接翻身从栏杆上落在了茶棚底下,招呼小二道:“小二哥,来一壶绵州柔酒,上半斤牛肉。” “好勒,客官稍候。”小二哥远远听见了,便挥了挥手,转身奔后院去准备去了。 小雨斜靠着柱子,乜斜的眼睛,听说书老先生说书。 噼噼啪啪一阵快板声过后,说书先生提了提嗓子,说道:“且说那唐将军走马南坡,挥舞手中画戟,直刺那北蛮子首领呼延冠勇......” 小雨知道说书的说的是‘《唐将收北传》’,可听了这么多次了,还是爱听,一边听,一边摇头晃脑的休息,仿佛比那勾栏里的舞乐更加动听。 ‘当然,当年老头子带着他东奔西走的时候,可没钱坐这儿听说书。他两,一老一少,都是门口蹲着,穿一身破布衣服,吃着讨口要来的馒头,听这说书的说书.....’小雨渐渐的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情。听说书,便是听到了自己跟着老头子东奔西走一起流浪的童年。 忆苦思甜,活着才有意义。 第十五章 狼谷(3) 千里行单骑,便是一别两宽处。 随着店小二的一声,‘客官,您慢用。’打断了小雨的记忆。 椭圆的瓷盘里面放着已经片好的半斤卤牛肉,一侧一个雕花紫砂酒壶,两个檀香木裹青花瓷杯,绵州柔酒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三者显得极具雅意。 小雨皱了皱眉头,这般上等的餐具,用在这老酒馆,倒也合适,只是这开茶铺子的成本只怕高了一大截,小雨不由再次看了看这小酒馆的位置,这才释然。这酒馆地处闹市三岔口正中间,显然不是一般穷人家能买得起的地。 这般老旧的装饰风格,该是酒家东家喜欢吧... 小雨不是很喜欢喝酒,可今日一别洛药大哥夫妇,看着别人出入成双,还是有些羡慕,这才心下感觉有些烦闷,点了一壶绵州柔,算是借酒消愁。 茶铺听书的人都在往前面挤,为的是看说书先生的丰富表情,也为了听得更加清楚那说书情节。 小雨坐在靠窗的位置没人和他抢位置,毕竟窗口离戏台有几丈距离,大家都挤前边儿去了,这后面松散,只几个茶客。 小雨平时候也喜欢去挤,去凑热闹!不是他听不见,只是他喜欢那种氛围,热闹。今天他没那兴致,就准备安静的坐着喝点小酒,吃个饱,再继续赶路。 两三刻钟之后,几杯薄酒下肚,微醺。 小雨靠着柱子,听着说书人在说那征北将军唐三元也在路径漠北的时候,在茶馆遇到了他的毕生所爱。 ‘唐三元的毕生所爱乃是是卖茶老人的女儿,他们一见钟情,便早早订下婚约,等唐三元收复失地,便带她荣归故里.....’ 小雨想着《唐将收北传》的将军都有爱人了,自己的爱人呢?这时候他不禁又想起了离珞,离珞的一颦一笑在他心间荡漾,仿佛他们在墨韵山绝谷的美好时光就在昨日。 正想念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 “嘿,小雨。”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如莺啼般悦耳动听。 小雨皱了皱眉头,莫不是自己因思成疾,产生幻觉了?珞珞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这里乃是宁州东达郡地界,即便是离宗一行从鼎湖山回庐山,也是从梁州往正东向荆州走,不可能路过这里的。 他即便是不相信是珞珞,还是扭头看了过去。 “嘻嘻,真的是小雨!小雨,小雨!凝儿,你看,小雨在这里,他好好的!”离珞欢呼雀跃,拉着安凝凑到了小雨跟前,随即伸出双手,一把抓着小雨的手,笑嘻嘻的看着小雨。 小雨一怔,惊讶的看着双手拉着自己右手的离珞,思念的人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 “珞珞,安凝?”小雨惊讶喊了出来,“真的是你们!” “哈哈哈,我们也没想到真的是你呢!”离珞笑呵呵回道:“你没事儿就太好了!” 离珞说完,仔细端详的小雨的一身,确认安然无恙之后,这才靠着小雨一侧坐了下去,依旧双手抓着小雨右手,一脸欢喜。 一侧安凝瞅欲言又止,他两人说话,她根本插不上话,最后只得强行掰开离珞的双手,一脸无奈的说道:“咳咳,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老拉着人家的手。” 离珞撇嘴,嘀咕道:“哎呀,凝儿,小雨是我的好朋友,我想他了,凭啥不能拉他的手!”离珞悻悻收回双手,给了安凝一个白眼。 安凝听了离珞之言,一口茶水差点呛住,急忙皱眉道:“哎呀,小姐!你不能这么说,你是个姑娘,怎么能说你想谁的话来,这让人听见了,对你的名声不好!” 离珞皱了皱眉,嘀咕道:“得了吧,凝儿,我喜欢就是喜欢,用不着别人怎么想!你看我爹让你跟着我,无非就是让你教我:要懂礼节,懂礼貌,教我知书达理!”离珞一脸说,一边俏皮的撇嘴,摇头晃脑的学安凝说话。 离珞学完,没等安凝发作,忙对着安凝道:“行了,凝儿,你再多嘴,我下次就一个人偷偷溜走,不带你!” 安凝刚被水呛完,又被离珞这么话一呛,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得生气的拍了拍桌子,呵斥店小二怎么还不过来。 “客官,你要点什么?”店小二小跑过来,招呼道。 安凝只管招呼了几个大菜之后,怒气冲冲的指着小雨道:“算他头上!” 店小二闻言,转头看着小雨,似乎实在征求小雨的同意,小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不就是不小心摸了摸她的胸吗,至于记一辈子仇不?! 三人就着桌上的牛肉吃了起来。 离珞一边嚷着饿了,大口吃着牛肉,一边问小雨:“你和洛药大哥被崇华宗的邝龙掳走,我爹让我和我哥兵分两路出来寻你们,可巧,我们往崇华宗所在的宝顶山这一方向走,还真就遇到你了。对了,小雨!洛药大哥呢?” 小雨回道:“洛大哥也没有什么大碍,在回落空山的路上。对了,我们不是被崇华宗的邝龙抓走的,那蒙面的老家伙是魔教的大长老文近春,邝龙早被他杀了弃尸了。” “怎么会是魔教大长老呢?他抓你们做什么?”离珞皱眉问道。 小雨回道:“他也被人偷袭,中了你们那柄红剑的毒,他抓洛大哥是为了解毒,抓我也是为了解毒,这中间就说来话长了,你听我慢慢给你说......” 离珞见小雨无恙,自然欢喜的紧,少女心思,她心底也对小雨又几分依赖,几分喜欢。眼下见着了小雨,自然欣喜,听小雨讲述着他和洛药一路上的经历,她托着腮帮子,怔怔的看着眼前人。 世间情爱,起于相识,始于相知,生于好感,茂于相熟,终于相爱。 多少少年少女心,多少江湖儿女情。 ..... 庐山后峰。 竹舍雅苑。 石桌一局手谈局,黑白子在手中游。 列坐两侧之人,一人乃是离败至交江湖人称琴痴卫长吟。一人乃是离宗铸剑大长老,唤作离刚。 第十六章 狼谷(4) 离宗长老有两个派别。一是守剑长老三人,其三者依次是:阮忠,离俊,离志云。其中阮忠乃是离败门客所成;离俊乃是离败远方亲戚;离志云乃是他表弟。铸剑长老有三,大长老离刚,乃是离败二叔,便是离志云的父亲;二长老离毅,也是离败叔叔辈的表亲,至于已故的三长老梅军,也是离败早年行走江湖,招纳的门客。 清明剑会一行,离败便带了守剑三大长老去赴约;离刚年老,离毅上次因红剑失窃,被重伤之后,尚未痊愈,所以离败留下他们铸剑两个长老守山。 棋局两侧两人你来我往,一边行棋,一边聊天。 卫长吟捻子一落之后,微笑着问道:“大长老,可有宗主一行人的消息?” 离刚捻须,“好棋。”随即点了点头,一边注视着棋局,一边回道:“卫先生不必担忧,宗主已经回了书信,说是鼎湖山一战告捷。萧领首和少林慈恩大师携众人定下五月初四召开武林大会,对付在中原江湖兴风作浪的陆教。” “玄天教的人可还在?”卫长吟皱眉问道。 “大家忙着对付陆教了,那还有功夫对付玄天教。再说了,这次回信说的明白,说是羽宗老宗主抓了崇华宗的废物宗主邝近舟,从他嘴里得知羽宗被灭乃是陆教的人栽赃玄天教的。其目的便是希望玄天教向和几大剑宗斗个你死我活,他陆教好在背后坐收渔利。得幸的是,陆教的阴谋没能得逞。”离刚皱了皱眉头,对着卫长吟解释道。 卫长吟点了点头,回道:“今日数着日头,也是初十了,短短数日,这江湖竟然乱成这般,不知宗主一行到了什么地界了,还有多久能回山里?” 离刚回道:“眼下应该是过了莽原郡狼山了,估摸着再有两日便能回山。” 卫长吟微微一笑,落子‘七五’位,回道:“如此甚好,甚好。” 离刚闻言,转头看了看棋局,皱了皱眉头,抱了抱拳,笑着回道:“卫先生棋艺见长,老朽佩服。”离刚说完,起身,笑道:“时候也不早了,老夫得回去看看,安排一下宗内事务,准备迎接宗主回山,其次也去演武场看看底下这群小崽子练功偷懒了没有。” 卫长吟跟着起身,微微一摆,回道:“离长老承让了。眼下已经过了午时,留下吃个便饭吧?我这就让侍儿去煮饭去。” 离刚摆了摆手,“不了,懒得叨扰,我去膳堂吃。” 卫长吟也不强留,跟着离刚并步而行,送他出了竹林雅院。 离刚沿着穿廊小道,出了卫长吟的别苑,卫长吟回去之后,他转身看了看卫长吟的竹林别苑,轻轻叹了口气,心下暗道:“志云我儿,也不知你们在狼谷的设伏如何了...卫长吟这边见离败久久不回,几乎天天都在询问离败一行的消息,你爹就快拖不住了,你们可得动作快些...只要诛灭离败一行,再抽身回来杀了卫长吟一人。离宗,便是我父子俩的囊中之物了。” 离刚如是想之后,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身往前山去了。 显然,陆教已经买通了离刚父子。 离败一行人从鼎湖山往回走,离刚父子串通陆教,准备在半道截杀离败一行人,之后夺权,离志云上位。 离刚虽然是离败亲二叔,可其醉心于铸剑,已经痴迷。离败寻回的红陨铁虽有剧毒,可其材质上佳,世所罕见,离刚等人铸就红剑,便希望这柄红剑能有朝一日名扬江湖。哪知离败竟然嫌弃其乃是毒剑,不愿意祭剑正名,这让花了很多心血在上面的离刚很是不满,加之儿子离志云一直想要当离宗宗主,索性便答应了陆教的条件,准备对离败下手。 离刚和离志云盘算过,只要伙同陆教在狼谷截杀本事高的离败、阮忠、离俊几人,便可得势。庐山之上,不过是一个残废的离毅不足为惧,唯一有点担忧的便只有卫长吟了。离刚坐镇后方,给卫长吟传递假消息,只要等离志云伙同肖英芳几人杀了离败之后,再回来对付卫长吟一人,便不愁杀不了一个琴痴! 而此时莽原郡狼山之中,正有一场围杀进行着。 也正是离刚所念的离志云勾结陆教伏击离败一行人。 莽原郡地处东南,狼山乃是该郡最为危险的一座山,既称之为狼山,便是群狼聚集之地,其山阔达几百里,其高入云,半山之上终年积雪,狼群出没无常。 离败一行东回庐山,便湖途径狼山边境的马道,而狼山东南边有个山谷,唤作狼谷。 其谷三面环峭壁,一面是山林,谷中有青草萋萋,也乱石嶙峋,更有白骨累累...此处乃是一个围攻的绝佳之地。 之所以称之为狼谷,便是因为每年入冬之际,有群狼下山猎野,或围攻野斑羚群,或猎杀狍子群,其狼群均是将之逼入狼谷进行围杀。围杀之后,便是狼群的饕餮盛宴,年复一年,皆是如此,更有传闻,曾经有人群也被狼群围杀在此,故此谷有白骨累累,或为兽骨,也或为人骨。 时值清明后,此时的狼谷无狼,却有人在。 陆教肖英芳携晋宗、启阳宗、天璇宗、崇华宗所有高手以及离宗离志云等人围杀回庐山的离败一行。 外围是陆教的人,为首的是陆教三殿司肖英芳,身后跟着有陆教二殿司延空,其次是晋宗张顺远,启阳宗大长老吴丰,天璇宗七星道人,崇华宗邝近溪,离宗守剑三长老离志云。 而狼谷中被围的正是离宗一行。 离败带领的弟子已经被杀的七七八八,眼下只余十余人跟着,离败提着赤红的怜生剑挡在前面,身后守剑大长老阮忠重伤被两个弟子扶着坐在一侧石板上,二长老离俊已经身故,尸首就横在他们一行人的侧边,其子离坤也被伤及右肩,此时已经鲜血浸润了上衣,显得十分狼狈。 “肖殿司,此处便是狼谷,三面绝壁封路!呵呵,离败这次插翅难逃了。”晋宗宗主张顺远一身长袍,长发束顶髻,面留长须,像个教书先生,其身后一手负剑,一手在前捻长须而得意的笑。 第十七章 狼谷(5) 离败手里提着怜生剑,手臂已经开始微微颤抖,适才在狼谷外侧的松林里面被这群人伏击,他已经竭尽全力去回防了,能坚持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再看狼谷周围的绝壁高十五丈左右,绝壁上岩石突兀,怪石嶙峋,几近垂直,除非轻功和内力奇高之人,否则不可能在此地来去自如。 眼前这群人,无一不是高手,看来今日他们一行在劫难逃。 七人围谷,久久不动手,一个个面露狡黠的喜色,志在必得的样子,似乎已经不急于一时了。 离败看着对面七人,深锁着眉头,这七人先是偷袭,后见杀灭不了他们,便步步紧逼,将他们逼入了狼谷。细细想来,他们无一不是设计好了的,目的就是将他们一行人杀干净,适才若非守剑二长老离俊 护着坤儿,只怕死的便不是二长老而是他了。七人识六,领首的是肖英芳,后面站着依次是延空,晋宗张顺远,启阳宗吴崖(字丰),天璇宗七星道人,崇华宗邝近溪,还有一个用戴了黑纱斗笠遮了脸面之人,不知是谁?见他身后背着一个大包裹,黑布裹着,像是背了一捆柴火一般,不知具体是什么。 “肖英芳!呵呵,真是好谋划!一路打着旗号领着几个叛宗的弟子北上回方周山,私底下却勾结这群混账东西东行埋伏老夫离宗。”离败沉声骂道:“你陆教今日灭杀我离败又能如何?难道我庐山离宗的人还能投入你门下不成?哼!今日之仇,早晚我离宗子弟会亲手替我们报!” “哈哈哈,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肖英芳朗声笑完,看了看身侧的黑纱斗笠之人,说道:“离先生,这里可是狼谷,眼下离败之死,已成定局,咱们不妨让他死得明明白白,您看如何?” 只见那人点了点头,缓缓取下了斗笠,露出了真容。 离败听肖英芳如此说之后,心下已经忐忑不安,隐约猜出了那蒙面之人是谁,只是始终不愿意相信罢了。 直到真相近在咫尺,离败原本坚定的眼神才变得黯淡无光,沉默了下来。 “志云,为兄待你不薄啊,你为何做出如此行径?”离败沉声问道。 离志云露出真容,和离败相像,只是他留得是一簇短须,但见他微微一笑,对着肖英芳抱拳之后,才冷冷笑着看离败道:“呵呵,大哥,你老了,该让位了,你看看这些年,你倒是带着大家铸就了不少好剑,可有什么用呢?你铸剑留在藏剑阁大家欣赏吗?剑是利器,不是用来看的!” 离败重重的叹了口气,“当初小雨带回来的锦囊,都提醒过我内鬼了,可我始终没想到,咱们离宗的内鬼,竟然会是我的弟弟,呵呵,真是可笑至极。直到鼎湖山上,我手里的怀伤剑变成了那柄红色毒剑,我才明白,原来罪魁祸首是你!离家的败类!” “呵呵,你都是要死的人了,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来,给你看看,也让你死个明白。”离志云把身后的那捆黑布裹着的东西拉了下来,摆在地上,随即打开。 黑布拉开之后,离败更是心灰意冷,深深的闭上了眼睛,重重叹了一口气。 黑布裹着的不是别的东西,颜色各异,剑身各有形状。虽不在剑匣子之中,离败一眼便看出了正是庐山离宗藏剑阁的七柄镇山之剑,这几柄剑乃是他的心血,何其重要?如今全在这里,也就是说离宗危矣! ‘恨天’‘削花’‘紫剑’‘细鳞’‘怀伤’‘朗月’‘青阳’,七剑均出。 离志云伸手将包裹里面的七剑分给了在场的七人,随后叮嘱道:“肖殿司,你和延空二殿司的兵器不是剑,老夫这里只有七柄剑,你们就先将就用着,等杀了离败这群人之后,还请归还于我。至于张宗主,吴宗主,天璇宗的七星道友,还有邝宗主,你们四人手里的宝剑,便是我离宗入陆盟的见面礼!” 张顺远、吴崖、七星道人、邝近溪几人闻言,无不面露喜色,离宗的镇山宝剑,随便一柄便可让江湖之人趋之若鹜,如今唾手可得,他们何尝不喜? 几人接过离志云递过来的宝剑,慌忙拉开剑鞘,各自看看剑鞘之上的剑名,欣喜的对着离志云抱拳回礼。 张顺远更是笑道:“离兄大义,如此重礼,老夫拜服。” 离志云如此散发完离宗镇山七剑之后,转头看着离败呵呵一笑,“大哥,我知道这几柄剑是你的心头肉。可不是我的啊!我可不会心疼,剑嘛,既然铸就了,就是拿来用的。既然我和几位宗主以后都是为陆教效力,我送他们宝剑,便是合情合理!” 离志云说完,一脸无所谓的笑意看着离败。随后指了指离败手里的那柄剑,嘀咕道:“对了,不妨告诉你,等你死了,你手里的怜生剑以后便是咱们离宗的镇山第一剑!我爹早就对你不满了,这剑何其厉害?就因为它剑身含毒,你就弃之不用?久久不替它正名!还想雪藏了。呵呵,真是可笑,那可是我爹和其他两个长老的心血啊!如今好了,鼎湖山这么一闹,成了,怜生剑是吧?呵呵,真是有趣。对了,再告诉你个真相也无妨...” 离败听到此处,瞬间气血攻心,一口气提了上来,便是一口鲜血顺着嘴角流下,离败随即心下一横,左右是个死,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暗道死也要杀了离志云这个混账! 离志云见状,呵呵一笑,正要继续说的时候,却见得狼谷东南向的绝壁上面有两个人影蹿动,便打住自己的话语。 “爹!” 来人正是离珞和小雨、安凝三人。 离珞听父亲吩咐和大哥离坤兵分两路去寻小雨和洛药,商议若是无果,便于四月初十在狼谷附近的驿站回合。 今日正是四月初十,离珞在南边达城偶遇小雨之后,午饭用过之后,他们三人便一路赶往驿站。 可久寻无果,向路人打听之后,得知他们还没过狼山驿站,便沿着狼山马道往狼谷这边往回走。 他们途经狼谷松林里面马道的时候,遇见了一地离宗弟子的尸首,知道出事了,便急忙寻找呼喊起来,正巧到了狼谷上面。 离珞见了底下的阵仗,知道不妙,情急之下,便对着底下呼喊自己的父亲。 离败闻言,转头看向了上面,心知不妙,忙朗声喊道:“珞珞,快走,别管我们!快去鼎湖山找你姑父,就说你叔叔反了!让他为我们报仇!” 肖英芳看了看上面的三人,皱了皱眉头,随即叹道:“哎,这又冒出个麻烦来。”继而转头对着张顺远和吴崖吩咐道:“张宗主,吴宗主,这三个碍事的家伙,就交给你们处理了!我相信你们能确保万无一失。” “正好试试剑!”张顺远呵呵一笑,回道。 张顺远和吴崖随即相视一笑,转身往一侧松林里面奔去,要从侧面借坡上崖,追杀小雨三人。 (感谢诸位大大的订阅,推荐票,非常感谢,祝大大们万事如意,财源滚滚。) 第十八章 狼谷(6) 肖英芳吩咐完之后,转身冷冷看着场中几人,嘴角噙着冷笑,缓缓吩咐道:“诸位,动手吧,一个也别留下。” “那便试试这离宗的镇山剑有多厉害吧,对了,离先生,不知我手里这把叫什么名字?”延空拔出手里细长如柳条的剑,转头看了看离志云问道。 离志云皱了皱眉头,回道:“二殿司手里的剑身宽一寸二,细如龙鳞,唤作细鳞。” “好名字。”延空点了点头,转身欺身攻了上去。 离败一行只余四个内门弟子,阮忠重伤被两个弟子扶着,身侧放着离俊尸首,其余二人跟在其子离坤身侧。总余八人,一死二伤,余下五人,四个内门弟子加一个离败,离败对付对方的高手尚有一战之力,四个内门弟子只怕挺不过一个回合。 十五丈左右的山崖,勉强能看清楚底下的形势,离珞一脸焦急的看着底下发生的事情,哪里顾得上逃走,直接提着手里剑,沿着山崖一侧山林,一路狂奔向狼谷边沿而去。 安凝的武功不高,哪里跟得上离珞,急的直跺脚,随后看着身边还在崖边打望的小雨,皱了皱眉头,骂道:“你不是挺聪明的吗?你那聪明劲儿呢!这时候想想办法啊!” 小雨正凝神看着着脚下的山崖峭壁,或有夜松挂壁,或有崖石突兀而出,正思量的是否能够借力,这时候被安凝这么一吼,回过神来,看着离珞正施展轻功在往山跑,急忙喊道:“珞珞,你别往那边走,底下有两个追上来了,你回来!” 离珞闻言,愣了愣,落在一株古松下面,转身看着小雨,问道:“小雨,这山崖太高了,我轻功虽好,可内力不足,下不去!只能从这边沿着山崖下山,我得下去帮我爹,你和凝儿去一趟鼎湖山替我们传信!多谢了!” 小雨皱了皱,回道:“你回来,你从那边下去无异于去送命,你和安凝就在这里等我,我下去帮你爹!” 小雨说完,纵身一跃,笔直跳下山崖去了。 “啊!!” 小雨这一跳,吓得安凝急忙捂住了眼睛,这么高的山崖,连小姐都不敢下,这小子跳下去不于送死吗?... 离珞在对侧也吓得不轻,可看了看小雨落在了一株崖松之上,轻轻一点,又落向了下面一块突兀的岩石,如此反复下跳,都是沾之即离,速度极快,未吊垮一株细松,也不曾拉落一块岩石,其身法诡异灵动,足见其轻功极其厉害。离珞锁眉担忧的看着山崖上下滑的身影,虽然小雨已经告诉过自己,他得了那文近春一身内功修为,可离珞还是担心小雨有什么危险。 直到十几个喘息之后,小雨稳稳的落在离败的身后不远处山崖底下,离珞才安下心来。 一侧安凝缓缓松开双手,看着底下已经站住脚跟的小雨,不由的惊呆了下巴,呐呐道:“他的武功还能比小姐高!怎么可能?!” 小雨施展棋灵步快步欺身到了离败身后,随即皱了皱眉头,咬了咬牙,心里暗道:‘去他娘的,腰上伤还没好,这么一折腾,只怕又裂开了。’小雨随即脱了自己的上衣,咬咬牙,将之绑在了自己腰上,锁紧伤处。 肖英芳和延空、七星道人联手,三人围攻离败,而离志云和邝近溪则是对付离坤的和其他几个弟子。 离败刚被气得吐血受了内伤,此时能继续鏖战,已经是拼尽了全力。离坤和几个内门弟子的武功哪里是离志云和邝近溪二人的对手,离败一边挥舞手中怜生剑接招,一边还得照顾离坤几人的死活。 肖英芳三人若非忌惮离败手里的乃是含有剑毒的怜生剑,只怕早已拿下了战局。 怜生剑伤会生剑毒,若是被伤了,极其难医,可致命。显然他们三个都不想被离败这种玩命的打法硬抗。 可以说离败手里拿着的可是怜生剑,对手不想染上剑毒,用这种以伤换伤的拼命打法情况下,确实能占优势。 小雨凭借强横的内力和轻功飞身下崖来,他感觉没什么难度。绑好腰间伤口之后,他捡了一把地上食指指头大小石子儿,心里暗道:捡了一身内力,得用!毕竟封弈师父的流云弹指散手功,就是依靠深厚的内力来发功才有威力,以往自己学了!可内力极差,弹指一出,连个树皮都打不烂,如今得了这一身内力,正好就拿对面几个老王八试试手。 离败迎接不暇之际,忽然身侧‘嘭’的一声响起。 但见七星道人手里的剑直接被打得脱手飞了出去,落在了一侧地上。 七星道人退出了战局,站在一侧皱了皱眉头,捂着自己右手,猛的甩了几下,骂道:“小杂种,你偷袭我!”说完,七星道人感受着发麻的手臂,随后看了看自己手背,有裂开的伤口,周围淤青肿胀,血流不止。 小雨见此一招弹指功如此厉害,不由的伸手又从左手握着的一把石子儿里面捻了一个起来,瞅了瞅石子儿,一脸惊喜:自己离这臭道士有好几丈远,竟然威力这么大,难怪封弈师父当初说要论威力和灵活程度还是这弹指功最为霸道。 肖英芳和延空正围攻离败,七星道人右手已经疼得不能再使力了,他骂骂咧咧的转身去捡落在一侧的那柄宝剑,当然,只能用左手捡了。 “你们先打着,我捡了剑去收拾那小子去。”七星道人皱眉喊道。 肖英芳在一侧一边和离败对招,一边回道:“他腰间有伤,攻他右边腰间伤处。还有这小子内力不高,只怕全用在下山崖了,打不过的话,就耗垮他!” 七星道人点了点头。 小雨闻言,皱了皱眉头,暗笑道:呵呵,又想故技重施吗?那就是试试! 小雨见离坤几人被离志云和邝近溪打得节节败退,急忙伸手又是三招招弹指散手功打了出去。 三颗硬石头射了过去,两颗打向离志云,一颗打向邝近溪。 离志云武功不低,手里长剑一挥,挡下一颗,翻身一个后仰落地,又避开一颗。邝近溪则不然,其右边小腿结结实实挨了小雨一指,疼得疾疾后退,一瘸一拐的站到了离志云身侧。 肖英芳和延空见势不对,急忙回防,抽身落在了离志云几人之前,冷冷的看着离败等人。 离败对着小雨抱了抱拳,欣慰小雨能下来帮他们,也担忧小雨能不能帮得了他们,于是对着小雨抱了抱拳,“多谢小雨兄弟相助。”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离叔不必客气。” 对面几人已经后退了几丈,离败一行,暂得一丝喘息时间。 崖上离珞听小雨之言,也回了安凝所在之处,两人焦急的看着底下的情况。 “这小子有些不对劲,素闻封弈的流云弹指散手功需要深厚的内力为根基,我和他交手好几次了,他不可能有这么强劲的内功修为。”肖英芳皱了皱眉头,转头看了看邝近溪,询问道:“邝宗主,听闻这小子是被你手底下的长老邝龙抓走了,这才几天时间,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邝近溪皱眉回道:“回三殿司,我宗邝龙长老昨日发现被人杀了,尸首就在之前下榻的客栈,那日抓走他的不是邝龙,另有其人。” 肖英芳闻言,叹了口气,回道:“罢了,眼下这小子剑法很厉害,那日鼎湖山上,我便是欺他内功修为不够,轮番耗他,才能伤了他。如今我看不透他的内修,还是个刺头。” 一侧邝近溪揉了揉脚上的淤青,盖上裤管,骂道:“只怕这小子是装出来,想吓退我们吧!料他内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刚才敢打伤大爷的脚!让我来会会这小杂种!你们尽管对付其他人便是。” 小雨看了看那邝近溪脚上的淤青,锁眉,摇了摇头:到底是差了些准头,没怎么仔细练习过弹指功的准头,不然他的腿也该和那老道士的手一样了。 七星道人吊着右手,左手执剑,率先冲了出去,要找小雨报仇。 “小杂种,用石头打你道爷手背,你找死!”七星道人吊着一尾羊尾胡须,急冲冲的冲了上去,要杀小雨。 小雨笑呵呵站在几丈开外,没等七星道人走到近前,直接抓起石子儿,不间断的十来个弹指射了出去。 “嘭..嘭..嘭...” 虽有几个失了准头,落了空,可余下的至少有五个石子儿打在了七星道人身上。 七星道人挥剑挡之不及,防了一个防不住接二连三的几个石子,没等拿着剑冲到小雨面前,便转身抱着脑袋往回跑。 待回到了肖英芳一侧,已经被小雨的石头砸得鼻青脸肿,身上也好几处负伤。 只见七星道人气得直跺脚,嘟囔着吐字不清的骂道:“谁说的这小杂种内力不够用了?他奶奶的!你,你自己去打他试试!”七星道人说完,指了指邝近溪,一脸憋屈的揉着自己的右脸。 邝近溪看着七星道人肿胀的右脸,呵呵笑道:“七星道友,老夫也没说让你先上啊,我说了,我来对付这小杂种,你非得自己去,拦都拦不住。” 七星道人闻言,骂道:“你..你...”一时间也没个理由可反驳回去,气得只得手里长剑一甩,瞪着邝近溪,最后来了句:“你去!” (感谢诸位大大的票,订阅,万分感谢。) 第十九章 狼谷(7) 邝近溪手里拿的是离宗的镇山剑——‘削花’剑,崇华宗的剑法师承宝顶山的崇华真人,其剑法重于术,以剑法多变为要,讲求快、准、狠三字诀。 适才若非小雨趁他们对招时候出手,他的散手功不可能打中邝近溪的小腿。 小雨这时候手里握着方才捡起的石子儿,瞅了瞅,尚余十来颗,不妨再拿这个邝近溪试试手。 邝近溪提剑而上,直奔小雨。 肖英芳则再次吩咐道:“二哥,你和我围攻离败,志云兄,劳驾和七星道长一起对付那群小杂碎。” 众人闻言,都回了句“是。”便齐齐出手围攻离败一行。 离败见状,转身对着离坤道:“坤儿,把你阮伯伯的剑给小雨兄弟,你和四个师弟保护你阮伯伯便是。” 阮忠已经重伤,只能斜靠在一侧一个大石头上休息,他这时候听了离败之言,见小雨乃是一大助力,急忙将手里长剑扔了过去。 小雨伸手接过,右手直接将剑插在了身侧泥土里面,随后继续将左手里面的石子用弹指散手功射了出去。 毕竟对方已经做好了应付自己的准备,他不可能在用弹指散手功了,距离太近,容易被敌人用剑挡下,若是手里石子一空,他定会被剑伤着,索性一股脑扔往手里的石子,便改用剑应敌。 小雨的弹指散手功没练过准头,以前内力根基低,只是一个花架子,他便没有以这一门功夫为主要修炼的武功,所以这套武功对于他来说,并不熟练。他手里的十几个石子分别射向肖英芳几人,结果都被他们一一挡下。 阮忠在一侧看向小雨,心里暗道:“这小子那日在鼎湖山明明内力奇差,如今这一手流云弹指散手功,已经用了这么多次,内力还充沛得很!这才几日不见,如何修习得这般强横的内功?真是奇了怪了!看他出手之力,若对方几人用的是寻常的剑,早就被打断了。” 阮忠见小雨拔剑出手开始还击,便在一侧提醒小雨道:“小雨兄弟,我离宗弟子所使用的剑乃是离宗本宗所铸,虽不及对方宝剑坚硬,可也不是寻常外剑所能比较的,你放心出招便是!” 小雨点了点头,直接用封弈师父所传的‘天元四子剑法’对付邝近溪。 崇华宗乃是十大剑宗位列下五宗的末宗,其剑法造诣比不上其他九宗,对上名满江湖的封弈所创成名剑招,自然输得彻底。 仅仅六招的对招,小雨便以‘天元四子剑’中,第三式——去曲式逼落邝近溪手里的长剑,打得邝近溪节节败退,刺伤了他的右臂。 邝近溪手臂受伤便捂着右手手臂,直接施展轻功退开了几丈,落在一侧空地上,冷冷看着小雨,不再上去。 邝近溪心道:自己可不是下一个师兄邝近舟,当初师兄也是鞍前马后的替陆教卖命,鼎湖山夜袭,最后肖英芳带着他们只救了大殿司义渠长平。这肖英芳虽然许诺给自己荣华富贵,可眼下这小子厉害,自己再上去,便是送死。倘若自己也和师兄一样,武功废了,便也是弃子!自己若是死了,崇华宗内还有无数个‘邝近溪’顶替自己的位置。所以,没必要为了一个外教的蛮夷拼命。 邝近溪如此想完,便心安理得的捂着右手退远了去,盘腿坐下,假装受了严重的内伤,开始运功疗伤。 小雨则是用手里长剑轻轻挑起地上的那柄淡褐色剑柄的‘削花’,伸手接过。随即看向一侧的战场,只见离败尚且能应付肖英芳和延空二人,而一侧离坤和几个内门弟子则是很吃力在对付离志云和七星道人。 七星道人右手被自己所伤,便用左手持剑出招。 离宗几个内门弟子,如何能是离宗守剑长老离志云的对手,离宗守剑长老无一不是剑术高手。几个对招下来,离坤周围的四个内门弟子,便已经去了两个。 眼看离坤三人也要惨遭毒手,小雨便没有追击那邝近溪,而是直接提剑对着离志云刺了过去。 离志云手里的乃是离宗镇山剑之‘怀伤’剑,小雨此时手里的也是从邝近溪手里夺过来的‘削花’ 剑,两人都是剑术高手,两相争锋,一时间剑影浮动,斗得十分精彩。 离坤和两个内门弟子眼下三人对敌一个左手使剑的七星道人,不再吃力,三人出招,和七星道人斗了起来,很快七星道人便落了下风,七星道人和邝近溪都是奸猾之人,眼见不敌,也不恋战,他可不想手里才到手的宝剑又被夺了回去,转身便拿着手里的‘紫剑’逃开了去。 邝近溪这时候眼见七星道人逃了过来,急忙收功,起身,两人打了个照面,递了眼色,心里有了算计,便一起退开了数丈,转身往后面的树林去了。 邝近溪和二人离开,无非就是引离坤三人追击,离坤三人本事不高,若是追了上去,势必被他们两个围杀在树林里。 离坤和两个内门弟子眼见得势,手里提着长剑便要追出去。 一侧离败见状,一边和肖英芳、延空二人对招,一边呼喊道:“别追出去,你们三个守好阮长老便可!” 离坤三人闻言,点了点头,立马回身转向阮忠所在位置,护在阮忠周围。 阮忠手脚都受了伤,不能站立,内里又受了内伤,只能斜靠着一侧石板休息。见三人回防,点了点头赞同,苟延残喘的分析回道:“你爹说的对,穷寇莫追,七星道人和那邝近溪都是阴损之人,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树林子还有没有埋伏,你们呆在这里最好不过。” 一侧小雨和离志云已经打到了一侧一株古松之上,两人凭借轻功在周围几株古松之间来回穿梭对招。 一个乃是离宗守剑护宗长老,内力不俗,剑法造诣也是叱咤江湖之人,离宗嫡传‘离灵剑式’‘望庐十六问’招招攻人要害。 一个乃是得了剑圣棋狂真传之人,内力传承于魔教长老,深厚得紧,‘天元四子剑’‘云剑诀’轮番出招,式式出其不意。 小雨和离志云两人一来二去,已经斗了三十几招,两人如若游鸟,在林间穿梭争斗,剑招精妙,变化无常,斗得松落叶溅,十分了得。 小雨得了文近春近一个甲子的丹婴功内力,如今持久战对于他来说,已经是得心应手,和离志云对招之间,不仅不感觉疲惫,这一番打斗下来,反倒感觉内力充盈流淌全身,支撑他飞来飞去的对招,彻底将之融为了自己的内力,十分畅快。 又过得十几招,小雨眼见这老贼本事不低,索性全用独孤诣所传的‘云剑诀’应敌,目的便是要速战速决,毕竟离珞和安凝还在崖上,对方有两个人去追杀他们去了,他可不想珞珞出事。 离志云见小雨此时出招精妙,云波诡谲,渐感不支,索性抽身往肖英芳二人围攻离败那边飞去。 “肖殿司,这小子内力不低啊!加上他的剑法太过厉害,我是打不过了!咱两换换,你去杀他!”离志云直接挥剑刺向离败,嘴上喊道。 肖英芳抽出身来,捏了捏手里的‘恨天’剑,转身对着扑过来的小雨迎了上去。 小雨皱了皱眉头,飞身落在肖英芳三丈开外。 “呵呵,肖殿司好本事,竟然连离宗的几大长老都策反了!在下佩服!”小雨冷笑嘲讽道。 肖英芳微微一笑,回道:“小雨兄弟,什么策反不策反的,多难听!自古良禽择木而栖,贤才择明主而从,你若是愿意投入我陆教麾下,我必请家师奉你为上宾,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不知小雨兄弟,意下如何?” 第二十章 狼谷(8) 小雨微微一笑,回道:“呵呵,肖殿司不妨拜在离宗门下,我想离叔也一定奉你上宾!” 肖英芳也不恼怒,笑呵呵又准备回道:“不知小雨兄弟可是要美色?我大胡国女子温柔体贴,你若是......” 小雨瞥见离败和离志云、延空二人对招已经略显疲态,想来几经波折下来,离叔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索性直接提剑对着肖英芳刺了过去。 “屁话真多。”小雨一招云剑诀第三式‘散云越界成盘龙蔽日,长光一道直破黑云来。’起手。 云剑诀乃是独孤诣毕生剑法精华所在,每一式都是六招起手,更有九种变化,剑招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十分了得。 肖英芳则是以剑为刀,直接以空相刀法第七式‘转生’起手,他深知小雨此剑法厉害,不敢轻敌。 肖英芳精通空相功,以刀法和无相劫指为主,掌法其次,无相劫指乃是他压轴的武功,对上小雨,便是刀指并用。 小雨手里握着‘削花’剑,肖英芳手里握着‘恨天’剑,同是离宗至宝,两人也都是名师高徒,斗得是翻云覆雨,崖上对招划剑,树顶剑起剑落,小雨棋灵步轻功略胜一筹,肖英芳有无相劫指辅佐空相刀 法又盖过小雨一筹,两人一来二去已经过了近三十招。 小雨打斗之中,瞥见离败腰间被离志云偷袭,中了一剑,听得崖山离珞担忧呼喊,他急忙施展棋灵步的轻功从树梢之上,几个跨步落下地来,要追过去帮助离败。 肖英芳见状,急忙施展轻功一手抱着树干,一如游龙一般绕树飞身下来,直刺小雨腰间伤口处。 小雨感觉身后来人,急忙侧身躲过,手里‘削花’一提,用剑身挡过肖英芳刺向自己腰间的剑,随后骂了一句,“肖殿司真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啊!” “成王败寇,谁管生后事!”肖英芳冷笑回了一句。 小雨心道这人专拣别人伤处动手,阴险毒辣得紧,实在不是君子行径,和他过招之时,他总是打不过又逃,自己不打了,他又搞偷袭,难缠得紧。无非这肖英芳以为自己还是几天前在鼎湖山那个内力极差的小子,想拖延时间,耗得自己精疲力尽,才来捡便宜。只可惜,他想错了。 肖英芳一招剑式落空,左手急忙结出指法,一招无相劫指直接打向小雨右肩‘巨骨’穴! 小雨微微一笑,左手运功,伸出手掌做刀,直接运起八分内功,打向肖英芳的手腕。 肖英芳的无相劫指还未打在小雨肩上,他的手腕便被小雨一记掌刀拍了过去。 小雨掌刀所至,肖英芳感觉一股强劲的内力袭来,瞬间感觉不妙,急忙将左手外拉,直接一侧翻跟斗翻了出去,落在丈许开外的地上,以手支地,半蹲着稳住了身形。 随后肖英芳看小雨的眼神有点疑惑,心里暗道:这小子不对劲,适才若是自己强行点他‘巨骨’穴,自己手腕必定断裂,便是以伤换伤,吃了大亏。这小子清明时候在鼎湖山上内力极差,那时候可不像是装出来的。可眼下他掌风带劲,远不是一般人能打出来的,自己自幼修习空相功的内功心法,二十几年的内功修为也远比一般的内功修为强了大半,也做不到这小子一掌劈下来的掌风劲道,世间不可能有什么内功心法能让一个内力平平的人十天不到练成绝世内功! 肖英芳如此想了之后,打算试试小雨是否真的内力深厚。 但见他手里长剑一挥,欺身过去,一招空相刀法第九式‘四大皆空’起手,扬起手中长剑作刀,猛的向小雨砍了下去。 小雨棋灵步瞬间从‘天元’位斗转下三二‘凰’位,侧脸躲开肖英芳的‘刀’,肖英芳眼见自己刀法落空,瞅着小雨已经上了当,于是手里长剑脱右手,左手接住的瞬间,右手运功,运起自己十层内力,对着小雨打了过去。 小雨见状,皱了皱眉头,慌忙之下,急忙抬起左手,潜意识的运功回了过去,这一掌几乎带了他九成内力修为。 小雨现在的内力九成修为已经是足足有文近春六、七十年的内功支撑,丹婴功修习出来的内力,不见得就比空相功的差。 此一掌对招下去,两人双掌相接,内力激荡之下,小雨被打得倒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而肖英芳就倒霉了,一个踉跄倒飞了几丈出去,猛的撞在了身后一株古松树干之上,落地之后,捂着胸口,撞得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缓了一会儿之后,才缓缓起身,擦了一口嘴角的鲜血,看着那个转身去支援离败的背影,一脸不可思议:家师全力一掌,倒是有可能将自己震飞这么远,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凭什么!这才十天不到!见鬼了吗? 肖英芳皱了皱眉头,趁着小雨去帮离败之际,插剑在侧,端坐在地,急忙运气调息内伤,几个呼吸之后,他稳住内伤,这才起身,对着已经落了下风的离志云和延空喊道:“离先生!二哥!这小子内功邪乎!你们打不过他的,今日姑且放过他们,先撤!” 那边离败身上已经中了好几处剑伤,对方二人忌惮他手里的‘怜生’剑!导致了他却没能伤得离志云和延空半点,小雨来援,他才勉强能支撑下来。 小雨挡过离败身前,喊道:“离叔,你先去歇会儿,这里交给我!” 离败闻言,急忙抽身后退,坐在一侧石头上,大口喘着粗气,一战下来,是累得疲惫不堪了,他看着小雨和对方二人对招,又看了看一边在呼喊撤退的肖英芳,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在女儿和她娘一样有眼光,找了个和自己一样优秀的小子!呵呵,要是珞珞她娘在,估摸着又得骂自己臭不要脸咯...... 离志云和延空听了肖英芳的话,相互点了点头,急忙收剑,抽身施展轻功退开几丈开外,调头转向肖英芳那边去了。 肖英芳忍着内伤,不甘示弱,直接起身施展轻功越过树梢往后面林子里去了,离志云和延空迅速跟上。 一时间,围攻离宗的几个高手消失得无影无踪。 离败见状,缓缓的叹了口气,今天这老命算是保住了。 上面离珞见家人无碍,和安凝二人相拥,喜极而泣。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安全的时候,离珞和安凝身后缓缓出现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手持离宗镇山宝剑之‘朗月’的晋宗宗主张顺远,一个是手持离宗镇山宝剑之‘青阳’启阳宗新任宗主吴崖! 第二十一章 狼谷(9) 适才底下混战,离珞在上面看得心惊胆战,父兄性命无虞,至亲死里逃生,喜极而泣也是人之常情。 安凝轻轻拍了拍离珞的后背,指了指对面草丛中站着的两个人,轻声道:“小姐,他们...” 离珞闻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缓缓从惊慌转喜的情绪中缓过神来,随即转身看了看安凝所指。 “唰”的一声,离珞拔出手里长剑,冷冷的凝目看着对面两人。 张顺远转身看着吴崖‘呵呵’笑了笑,随即转身看着离珞两人道:“小丫头,挺凶啊!呵呵,老夫念你是个晚辈,我们二人也不为难你们,你们只需要从这悬崖上跳下去即可。” 安凝和离珞在离宗地位不低,自然跟了参加的很多次清明剑会了,眼前两人他们自然认识。 离珞皱眉冷哼道:“两个中原剑宗,自甘堕落为陆教鹰犬,还在这里嬉皮笑脸,不知廉耻!” 安凝闻言,面露微笑,走上前去,礼貌的问道:“张宗主,你和这位吴长老的轻功本领真高!只用了两只脚就追上来了,晚辈确实佩服!” 一侧吴崖闻言,还以为安凝在夸奖自己,笑呵呵点了点头,轻蔑笑道:“那是自然,我启阳宗的轻功‘上青云’可不是吹得。” 张顺远听了,皱眉骂道:“蠢货,你还挺得意。” 吴崖被张顺远骂的莫名其妙,皱眉问道:“这丫头说我们轻功好,我怎么就蠢了啊?” 张顺远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吴崖这刚好满五十的瘦老头儿无语,只能疑惑的看向离珞两人。 安凝笑着骂道:“说你只用两只脚都跑得快呢,陆教的大黄狗。”安凝见他身着黄色长袍,索性给他名之大黄狗。 吴崖这才反应过来,瞪着安凝道:“小丫头,你找死!” 离珞冷笑一声,叮嘱安凝道:“凝儿,你快跑,我来拖住他们。”离珞说完,转身提剑刺向张顺远,再反手横削吴崖,想要给安凝争取逃走的机会。 张顺远师承晋宗松寒剑法,乃是一代剑宗宗主,吴崖也是启阳宗大长老,剑法自然不低。 离珞的本事再高,也抵不过两个剑宗高手围攻,她深知此理,只为给安凝求一个逃命的时间。 此时的张顺远和吴崖又有宝剑在手,何惧区区一个小丫头。 张顺远一剑扣住离珞的剑,两人直接对招起来。 “你去杀了那个丫头。”张顺远一边和离珞对招,一边吩咐吴崖道。 吴崖闻言,众身一跃,直接落在了安凝一侧。 吴崖看着安凝身材曼妙,饱满有度,长得也颇具姿色,不由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和天璇宗七星道人一个德行,又老又好色成性,虽不曾干那伤天害理的事儿,可勾栏窑子可逛得不少。眼下看见这么一个美人儿,不由觉着杀了可惜,于是笑呵呵道:“小丫头,只要你愿意侍奉了老夫,老夫可向三殿司求个情,饶你一命如何?” 安凝闻言,不由怒骂道:“你这老狗,好不要脸。”安凝手里只一柄普通的长剑,她的剑法不过只是会一些基本功,离宗的剑招她只会一两式,再者便是一些简单的擒拿手,这些本事对付一些地痞流氓尚可,可对付眼前的启阳宗长老,她也知道根本没有一丝胜算。不过,手里有剑,眼下逃是逃不了了,大不了和他拼个死活,也好过被他糟践。 安凝手里长剑一挥,没有丝毫犹豫,妄图先手能伤的吴崖,直接对着吴崖砍了过去。 吴崖手里握着的乃是离宗的‘青阳’剑,何惧安凝一个丫头,眼见安凝每个招式的乱砍下来,索性也懒得发招,直接手里长剑一横,往上一扬,内力一震,便将安凝手里的剑震落了下地去。 安凝秀眉一皱,抽身连连后退,直接退到了悬崖边上,她不想被糟践,转头又不敢往悬崖底下看,生怕看一眼便畏惧跳崖了!索性闭眼纵身一跳,落了下去,心道死了也不便宜这个老狗。 而安凝底下两丈左右处,小雨正施展棋灵步在突兀的崖石上上攀,正巧遇到了落下来的安凝。 ... 且说小雨适才救了离败一行人之后,再看上面形势,便知道离珞二人危险。没等离败开口让他帮忙的时候,小雨便直接问离败要了他手里的‘怜生’剑,转入剑鞘,绑在后背,一个疾冲,直奔悬崖底下的山石,纵身一跃,开始上攀,准备再上去救珞珞。 离败和小雨换剑之时,离败忧心关切小雨“小心。”之后,又看着小雨攀岩时候利落的背影,再次深深的点了点头。随后才去勘察了几个弟子和阮忠的伤势,知道他们性命无碍之后,这才运功调息自己内伤。 小雨棋灵步的轻功不俗,崖壁虽陡峭,可也不是笔直光滑的,好在有些挂崖的松木和突兀岩石,他才能勉力上行。 若非得了文近春那一身遒劲深厚的内力作为支撑,小雨根本不可能有本事在这处悬崖施展轻功上下... ... 安凝落下之际,小雨顾不得时间反应,晃了一眼,急忙纵身一跃,眼疾手快,右手搂着她的腰接住了她,随后立即抬起左手抓住了身侧一株挂崖古松,此松不粗,便承受不住他二人的重量,‘吱哑’一声,便要断裂,小雨急忙运起内力,翻身一跃,轻轻又踩在了不远处一个突出来的石头上,借力而上。 两丈距离,接力几次之后,翻身落在了地面上。 安凝原本抱着必死的决心跳崖,可腰间一沉,睁眼,再凝目看看近处,原来是小雨搂住了自己,看着小雨她深深锁眉,知道他腰间有伤也不好受,不敢乱动,只等小雨放她下地。 两人站定之后,小雨因为承受了安凝下坠之力,强行运功将之救了上来,腰间的剑伤彻底拉开,鲜血浸润了衣物,疼得他咬紧了牙关,恶狠狠的瞪着吴崖。 安凝站稳,抿了抿嘴,皱着眉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凭借轻功攀上来而且还救了自己的小雨,一时间不知所措,又是敬佩,又是欢喜,又是担忧。最后指着小雨腰间血迹,看着脸色煞白的他,挤出了一句“你这小...你还好吧..”原本要骂小雨‘你这小子’的话,到了嘴边,又急忙改口关心了回去。 小雨心道这时候可不是和她斗嘴的时候,于是忍着腰间疼痛,以及失血过多而有些头晕的病态,强装镇定!抬起右手,拔出后背红色‘怜生’剑,笑呵呵道:“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收拾他,绰绰有余!”,小雨说完,心下一横,想到底下的都解决了,咬着牙也要收拾掉这两个老家伙,确保他们安全,才能倒下! 小雨咬着牙,内力一运,直接云剑诀第十一式‘剑是长枪起挑压一城,步入烽火是闲庭信步。’刺了过去,前三式变化,便打得吴崖毫无还手之力,吴崖忌惮小雨手里怜生剑的毒,第三式之后,便连连后退,一招后防之后,直接调头施展轻功跑了。 待离得小雨几丈开外,落在了张顺远一侧。 张顺远也和离珞几招之后,眼见小雨来援,各自退开。 张顺远和吴崖退远之后,随即见到不远处一个笔直的烟火上天,都知道是陆教撤退的信号。 “先撤。”张顺远吩咐吴崖道。 随后,张顺远和吴崖二人转身施展轻功,穿梭出林间,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小雨撑着左手,压着腰间伤口,强忍着疼痛。看着两个敌人消失在林间之后,这才重重舒缓了一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失血过多导致的眼花头晕,他再也支撑不住了,直接向后倒了下去。 ... 第二十二章 赞许(1) 四月十一。 晨。 莽原郡樱花村南溪镇。 此镇地处宁州边界,毗邻莽原郡和达郡,乃是一个两个郡交汇处的一个镇子。 镇上的市集便是南溪市集。 镇子不大,市集也就不大,整个市集只有一家客栈,还是地处市集入口的一侧农家院子。 客栈唤作南溪客栈,院子里不似那种大酒楼一般铺成布设儒雅,而是随随便便的农家院子,一侧散养着一群鸡崽子,一侧稀稀疏疏地种了菜的两块菜地。 所谓的客栈,不过是临街的住家户自己腾挪了几间屋子,用来接待过往着急赶路的客人罢了。 南溪客栈门口挂了一个木头牌子,上面写着‘客满’二字。 住在客栈里面的客人,正是离败一行人。 一大早,店里大娘便在厨房忙碌着,给他们一行人煮粥熬菜,要给他们备好早饭。 昨日小雨因为帮助离宗应敌,导致腰间伤口裂开,失血过多晕了过去,便被离珞背到了离狼谷最近的镇子休养,便是这南溪镇。 便是他们昨夜落脚的地方。 昨日离败一行人得小雨帮助获救,事后,离败让离坤带着两个仅存的弟子,就近埋葬好了狼谷周围的师兄弟同门尸首;才带着离珞和阮忠几人继续赶路,找了这么个镇子落脚养伤。 他们到了南溪客栈已经是深夜,离败给了店家不少银子,让他连夜请了镇上郎中来给阮忠、小雨、离坤等受伤的人治疗。 折腾了半夜,所有人的伤口均已包扎,郎中诊视小雨性命无碍,众人这才放心歇息。 一宿无话。 便是今晨了。 院子里临近菜地一侧,用石板搭了个简单的院内小桌,其他人都还在酣睡之际,离败早早的醒了,便过来小雨这一间,准备看看小雨的伤势如何。 当他走到小雨屋子,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便看见了自己女儿离珞一直守在小雨床边,离败心里暗道:昨夜这妮子说了‘一会儿小雨便回去休息’,可眼下她在匍匐在小雨床边,连鞋子都没换过,还是一脚的泥,看样子是在这里守了一夜了!哎,我家这妮子哟,看来八成是看上这小子了。 “咳咳...”离败轻轻的咳嗽了两声,走到了小雨床边。 离珞闻言,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转头看着自己鬓发微白的父亲,嘟囔着道:“爹,您怎么来了?” 离败微微一笑,戏谑道:“怎么,我还不能来看看我这未来女婿的伤势了?” 离珞撇嘴,嗔道:“哎呀!爹,你说什么呢!真是老不羞!我和小雨之间没什么...” 离败又道:“怎么,你不喜欢这小子?他可是对我们离家有救命之恩的人!行,既然你不喜欢他,那我等他好了之后,便收他为义子!将离宗的看家本事都传授给他,再给他铸一柄好剑!到时候你们便如亲兄妹一般!你看如何?” “哎呀!爹,我没说我不喜欢...!”离珞急的站了起来,直接跑过去拉着自己父亲的手臂,“你不许收小雨做义子!” 离败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叹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离珞羞得一脸通红,秀眉微锁,嗔怒道:“爹,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离败闻言,笑声收敛了许多,拉着女儿的手笑呵呵回道:“好...好...爹不胡说了,爹去给小雨把把脉,看看他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离珞这才拉着自己父亲走到了小雨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小雨的右手扒拉了出来,枕在一侧被子角落上,随后站在一侧,安静的看着父亲给小雨把脉。 离败并指,轻轻搭在了小雨脉搏处,微微皱了皱眉头。 “爹,你快说啊,怎么样了,小雨的伤势怎么样了?”离珞在一侧焦急追问。 离败缓缓点了点头,“脉象虽然虚弱,可沉稳有力,看来昨夜郎中替他止血之后并无大碍了,这几日需要静养,除了按照郎中抓的药给他补给,再多煮点补血的东西给他吃。” “好,我这就去后面厨房去让店家准备去!”离珞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这时候,离败觉察着小雨的眉毛似乎动了一下,离败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小雨呼吸有点不均匀,不像是睡着了的人的呼吸平稳,才微微笑了笑,感知到了这小子估摸着刚才已经醒了,离败急忙叫住了女儿,“对了,珞珞,你过来,帮我把小雨扶起来,我要给他检查一下伤口。” “哦。”离珞闻言,顿住了脚步,要走过来帮忙。 离败见女儿走了过来,故意伸手在小雨伤口处用力摁了一下!小雨吃疼,忙睁眼皱眉埋怨道:“离叔,你下手轻点,疼!” 离珞走到近前,正要帮父亲扶起小雨,刚弯下腰,便看着小雨已经醒了,两人四目相对,不过十几寸的距离,离珞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小雨,你醒了!” 小雨抿嘴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离珞皱眉道。 “嗯...”小雨下意识的回了一句,忙摆手道:“不不不,没听到,一句也没听到!” 离珞羞得一跺脚,急得满脸通红,喜怒交加,谩骂了一句,“不要脸,疼死你得了!”随后在小雨腰间用力一戳,气得转身摔门去了。 离败看着女儿气急败坏的出去了,反倒是在一侧呵呵笑了笑,欣慰的闭眼摇了摇头,心里暗道:秀莲啊,咱们女儿长大咯,不过她相中的这小子不错,配得上她。要是你还在的话,也该喜欢这小子的,聪明而且有本事! 小雨吃疼,捂着腰间伤口,喊道:“嘶....珞珞,我真的啥也没听到!对了,记得去让店家多煮点补血的东西,我得补血!...” 小雨说完,一边疼得皱眉,一边心下乐呵,适才听到了珞珞的心里话,也知道离叔是瞧得上自己的,被两个人连着两次戳了伤口,疼得直皱眉,却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暗自窃喜。 离败微微一笑,将小雨要坐起来,急忙帮着扶了他一把,将他扶正靠着床沿。 离败指了指小雨笑骂道:“呵呵,你这小子!真是个机灵鬼!”随后抿嘴笑着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既然刚才老夫和珞珞的话你都听见了,老夫也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小雨闻言,忙收起笑容,端正坐着,毕竟离叔这时候也一脸严肃,不像是要和自己开玩笑了。 离败问道:“适才小女的心意,你小子可明白?” 小雨点了点头。 “那你小子可看得上我这娇蛮的丫头?”离败继续问道。 小雨忙回道:“离叔,我发誓,此生定不负珞珞,如违此誓,天打雷劈。”小雨说完,举起右手起誓。 “行了,你若对她不好,我也得劈了你。”离败沉声道:“等过几日,你小子养好了,记得回去带你爷爷和师父来我离宗提亲!到时候把大龟山的袁骨和对弈谷的封弈两个师父都叫上!” 小雨闻言,一惊,回道:“这就提亲?!!” 离败被小雨这一表情气到了,皱眉道:“怎么?你小子不愿意?” “愿意,愿意!”小雨急忙回道:“我只是惊讶离叔你这也太直接了些!” “直接了不好?”离败皱眉。 “好,好,特别的好,感谢离叔!”小雨笑呵呵回道。 “好了,你小子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搅你养伤了。”离败说完,起身笑呵呵的离开了。 不多时,店家大娘便端来了一碗熬好的汤,送到了小雨床边。 小雨点了点头,回了句“谢谢大娘。”随后看了看这一大碗汤,里面炖的全是‘红枣’‘猪肝片’‘大骨’‘黑木耳’‘枸杞’.....还真全是补血的食材... “大娘,放这儿吧,我等会儿自己喝!”小雨皱眉道。 “可不行,小姑娘吩咐了,我得守着你喝完才行!”店家大娘皱眉道。 小雨闻言,不由皱了皱眉,看着盆一样大的汤碗,陷入了沉思...... (感谢诸位大大的支持和订阅,非常感谢,万分感谢,祝大家财运滚滚!) 第二十三章 赞许(2) 在店家大娘的注视之下,小雨咕噜噜的喝完了一大碗大补汤,她才收拾了碗筷离开。 屋内这时候只余小雨一人。 小雨背靠着靠着窗沿,底下枕着枕头,半喜半忧的心底沉思:自己其实半夜醒过一次,发现珞珞守着自己,心底宽慰,当时还在想,要是珞珞能成为自家媳妇该多好,没成想这一早起来,便美梦成真了。 离宗眼下正是困难的时候,离叔将珞珞许配给自己,倒是自己有些显得趁人之危了。不过珞珞和离叔都真心待自己,自己就不是趁人之危。离志云乃是离宗守剑第三长老,其父亲离刚又是铸剑大长老,离宗此两人叛宗,只怕他们连庐山都回不去了。既然离叔放心把珞珞交给我,我便一定不会负了她!以后的路,不管多么困难,自己都要和他们一起走下去。 南溪客栈院外。 离败出了门,缓步走到了院落外散步,踱步到了一簇竹林底下,抬头看了看青翠的茂密的竹林,轻轻的叹了口气,近几个月所发生的事情,让他心里早已五味陈杂:离志云叛宗,便意味着离刚也叛乱了,那么庐山危矣。此一行,内门弟子消磨殆尽,好在坤儿和珞珞尚在。如今女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上人,恰逢离宗大难,希望小雨这小子能带珞珞走,别在卷进这江湖纷争了,自己也算是对故妻段飞飞有个交代。至于坤儿,这小子习武不行,成天舞文弄墨倒是有一套,若是这次离宗大难,他能熬过去,等回去之后,就再也不勉强他练功了,只要活的开心,这下一任的掌门人,不要他当也罢。 便是这恍惚之间,两个孩子的安排,离败心里已经默默的打算好了。 “爹,用早饭了。”离坤手上了夹板,用一根白纱布绑在脖子上挂在腰间,他缓步走了出来,看着父亲盯着竹林发呆,便在身后呼唤了一声。 离败这才回过神来,欣慰的点了点头,看着儿子狼狈狼狈模样,暗道这小子没那丫头野,做事情,总是规规矩矩的,倒有些懂事得让人有些心疼。 父子两进了内院大厅,桌上已经备好了粥、包子、馒头、咸菜、泡菜之类的吃食,大家围桌而坐,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等离败父子进来,众人才开始动筷子。 阮忠胸口受了剑伤,纱布绑在里面,外面穿着一身锦袍,看不出伤势。此时的阮忠看了看离败,问道:“宗主,不知小雨兄弟伤势如何?” 离败摆了摆手,回道:“不用担心,恢复得很好,他旧伤复发,失血过多,今早已经醒过来了。” 阮忠闻言,点了点头,回道:“咱们几人能从那群贼子手里脱险活下来,可全是小雨兄弟的功劳啊,他现在需要静养,还请宗主代为感谢。” 离败回了句‘嗯’,随后皱眉问道:“大长老,你觉得这庐山,我们还回得去吗?” 阮忠听了离败的话,愣了愣,随即思量了一会儿,缓缓的摇了摇头,“老二离毅和卫老只怕...凶多吉少...” “...我师父有危险!爹!要不我先回庐山去看看?”离珞听到师父卫长吟有危险,不由皱了皱眉头,询问道。 离败摇了摇头,回道:“咱们大家先回你姑父的无极宗,让你姑父派人回庐山去查探情况。眼下的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大家务必诸事小心,谁也保不准陆教的人还会来一次。等下用了早饭之后,咱们便赶路回鼎湖山。咱们赶路的行当还在,让马儿吃饱,争取今天一天能回鼎湖山。” 离败说完,原本还想多说几句,不过转念一想,珞珞的事情,还是等缓一缓,等过几日安定下来再告诉大家。至于儿子离坤的婚事,原定于和启阳宗结亲,离坤也答应了和吴岳的女儿吴靖茹成婚。可鼎湖山一役之后,吴岳带着启阳宗叛出剑盟,此事只得作罢。他日,等他们回了东南福州,便让他姥姥给安排一门婚事罢了,乱世偷安,便由他做个书生,也没什么不好...当年邱林仆带着其他三个胡国高手挑衅中原武林,几乎败了所有门派的掌门,最后还是剑圣独孤诣带着无计道人、棋狂、琴痴几人出面,才打败了他们,还了中原武林一个安宁!如今,邱林仆的几个弟子一入中原,便将这江湖乱成这样,也不知道武林大会之后,少林寺慈恩大师能否带着大家还天下一个太平?!... 离珞听了,回了一句“哦”,便埋头抓紧时间用早饭。 离败也不再多想,事已至此,该发生发生了,悲哀无用,生活还得继续,他是他们的主心骨,绝对不能倒下。 众人皆是安静的吃着食物,这一次剑会奔波下来,他们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大家都不高兴,安安静静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默。 饭后。 店家早已将他们的马车整理干净,马儿也喂饱了草料等候着。 离珞告诉了小雨他们一行的安排和行程,小雨答应和他们一起回鼎湖山。之后,离珞便和安凝将小雨扶上了马车,大家一路急匆匆往鼎湖山赶路。 一路上,离珞都关照着小雨,两人敞开心扉之后,离珞落落大方,神色哀于同门之死,却也依旧悉心照顾小雨。而小雨也不再拘谨,视离珞为心上唯一,也视离败为岳父。 小雨心里忐忑不安,因为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离叔自己季如歌的身份,他担心自己说出身份之后,离败便不会让珞珞嫁给自己了。可另一方面,他又觉着不该对他们有所隐瞒,毕竟往后余生,他们都将成为他的家人...可若是自己告诉离叔季如歌的身份之后,离叔会不会杀了自己?在这江湖上,自己可是凶名赫赫的魔头,三年一出江湖乱,想杀自己的人可不在少数...可自己所杀之人均是恶贯满盈,都是该杀之人,这江湖上的人多是对自己误会的紧,若是诚心向离叔解释,他应该会答应的吧?... 小雨斜靠着珞珞为自己准备的被褥子,躺在马车靠后里面, 见所有人都沉默着,没有了在江南时候欢声笑语,他也不便多嘴,只心中烦乱,索性闭眼安心睡去,也好养伤。 是日,入夜。 他们一行人总算是在酉时末到了鼎湖山山脚下。 离败几人身上或多或少有伤,上山还需个把时辰,眼下天色渐暗,离败担心路上有什么危险,便领着众人住进了山脚一个偏僻小镇上的一处客栈,随后让离珞连夜上山通知姑父萧恒,让他连夜派人跟着下来支援保护他们。 离珞在狼谷一战之后,身上并未负伤,听了父亲的安排之后,直接骑马出了小镇,一路沿着马道疾奔上鼎湖山寻自己姑姑、姑父支援而去。 第二十四章 赞许(3) 时至深夜。 一行人手持灯笼,围在了村头茅屋客栈周围,马鸣嘈杂,人声叫嚷。一时间将整个客栈周围照得通明,吓得经营客栈的老夫妇慌慌张张起来开门。 客栈的当家是个老头子,他领着老妇人开了院门之后,看见来了几十号人,骑马的在马上,跟班的在后面站得直挺,有些慌张,再定神一看,马上领头之人乃是鼎湖山的萧宗主,这才宽心,抚摸了几下心口,心道萧宗主的无极宗在方圆几十里内名声极好,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此番前来,定然不是找麻烦的了。 “萧宗主,老头这客栈可住不下你们这么多人呢!大家伙若是愿意,就在院子里打地铺如何?”老头子笑呵呵对着萧尽问道。 萧尽翻身下马,上前捂着老汉双手,微微一笑,“老人家,多有打扰,我们不是来住店的,我们是来接人的。” 一侧离珞跟着翻身下马,走到了老头子面前,抱拳道:“老伯伯,我们是来接我爹爹一行的,多谢您老人家照看他们。” 老汉见了离珞,知道是晚间骑马出门上山的那丫头,缓缓点了点头,回道:“老朽夫妇不过是备了些粗茶淡饭,算不得照看,我起来的时候,看着堂屋灯还点着,你爹也还在堂屋坐着呢,你快去叫他们吧。” 离珞点了点头,领着几人往院内而去。 而院内众人早已知道外面动静,也都赶了出来,他们知道今夜要上山才安全,所以都未脱衣就寝,而是都和衣靠着大堂座椅,等着无极宗的支援到来。 离败不知道肖英芳是否会下一次偷袭,在没有安全到达鼎湖山的路途中,他就只能时刻准备出手。听到外面众人谈话,他悬着的心总算安宁了下来, 离败领着几人往院子里走。 两方会面,都是心下有安慰。 “小雨,可算找着你了,好小子,你可让我好找!”俞流飞径直奔到了小雨面前,双手一拍他的肩膀,乐呵呵喊道。 小雨被拍的腰间一疼,皱眉道:“嘶...流飞大哥,疼疼疼...” “对了,我倒是忘记了珞珞说过你腰间有伤,大哥的不是!”俞流飞收回双手,抱拳道歉。 小雨摆了摆手,抿嘴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珞珞带来的支援,里面竟然不止鼎湖山的人,其中令他们担心的琴痴卫老先生也在后面站着,再者便是流飞大哥,小雨心下暗道:流飞大哥来这里不疑惑,毕竟他带萧潇回对弈谷之后,应该是师父让他来这边寻我的,可卫老先生不应该还在庐山后山上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潇那丫头在谷中可还住的习惯?”小雨问俞流飞道。 俞流飞回道:“住得惯,住得惯!师父这下可欢喜了,有这么个小徒弟,成天教她本事,萧丫头还对下棋感兴趣,正对了师父胃口。我这次出来,她还想跟着来的,可惜师父不让,说是等她背完棋盘上三几十个位置的名字再考虑放不放她出来。” 小雨点了点头,“这下好了,师父再也不用成天拉着我们两个学棋了。” “你小子棋艺那么高,不用学了!倒是我,跟了师父一辈子,到现在还背不全棋盘上的位置名呢!哈哈哈...”俞流飞说完,哈哈哈笑了起来。 “对了,俞大哥,你是在鼎湖山上遇到珞珞的吗?”小雨问道。 这时候离珞也和自己的家人说完了事情,赶到了小雨面前,听了小雨的疑问,她死了这么多同门,眼神有些失落,也还浅浅的笑了一下,回道:“小雨,俞大哥和我师父都是在鼎湖山客居,都是今天才上山寻我们的。我师父是从庐山借口逃走的,至于俞大哥,他是来寻你的。可巧,今夜我上山去了寻支援和他们汇合,不然他们明天一早便要下山了。” “珞珞姑娘说得对,我在鼎湖山上听说你小子被崇华宗的邝龙抓了,我正打算明早一早便往宝顶山走,去宝顶山闹他个天翻地覆,得亏了珞珞姑娘连夜上山,不然我可找不着你咯!”俞流飞正色回道。 小雨闻言,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时候安凝转身往这边走了过来,拉着离珞道:“小姐,走,外面已经备了马儿,我们回鼎湖山去。”安凝说完,瞥了一眼小雨,勉强微笑着对他道:“还有你,让这位俞大哥骑马带你上去。” 小雨闻言,撇嘴问道:“安凝姑娘,怎么?是不是我救了你,你感激于我,不和我斗嘴了?也好,也好,你总算认可我了,我真不是那种轻浮的人...真不是...” 小雨一本正经的说完,对面安凝已经锁起了眉头。 “闭嘴!油嘴滑舌,还不轻浮!你瞅瞅你师兄,瞅瞅这位俞大哥!人家就一身正气,你呢?我越看你越觉着烦人!!”安凝嘀咕骂道,“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看你顺眼!” 小雨听了,撇嘴,“早知道扔你下去。” 安凝骂道:“早知道死也不让你救!”... “好了,凝儿,不要说了。”离珞在一侧皱眉,随后指着小雨也骂道:“小雨,你也闭嘴!” 安凝和小雨顿时安静了下来。 一侧俞流飞呵呵一笑,随即对着离珞抱拳,笑眯眯的点了点头。 “妹妹,叫他们一起,准备上山了!”离坤在一侧对着离珞喊道。 离珞点了点头,“好。” 离珞回答完,转头看着小雨。 俞流飞见状,皱眉看着小雨问道:“咱们兄弟两个就不跟着上山了吧?毕竟小雨好些时间没回谷中了,咱们得先回一趟对弈谷,回去看看师父。” 小雨看着离珞疲惫的模样,有些心疼,一脸舍不得。 离珞微微一笑,“放心好了,我没事,你记得来庐山就好。” 离败还未将他们事情公开,安凝自然不知,听了他们的对话,安凝撇嘴,知道珞珞和小雨之间有猫腻。一侧俞流飞则是傻乎乎以为两人只是好朋友,估摸着离珞让小雨伤好了之后去庐山看望她呢。 小雨皱了皱眉,随即抿了抿嘴,回道:“对了,我家祖传的扁担还在鼎湖山的客房里,我得去拿回去。俞大哥,咱们也不赶时间,不妨今晚跟着他们上山去住一宿,明天睡好了再下山回去,如何?” 俞流飞知道小雨那根时常不离身的扁担,他也听小雨说过,那扁担是他走南闯北都要带上的家伙事儿,若是没钱了,便去找些杂活计挣钱,全靠那扁担。俞流飞听了小雨的话,点了点头,回道:“那行,咱们便跟着他们一路上山去住一宿。陆教的人不可能再闹上山去,山上也安全得多,睡得舒服些。” 安凝撇嘴皱眉看了小雨一眼,本想骂道‘什么祖传的扁担,根本就是在打我家小姐的主意...真是不要脸,大街上什么扁担买不着...’可转头看了看离珞正盯着自己,只得话道嘴边又咽了回去。 拜别店家,一行人趁着月明星稀,一路浩浩汤汤赶回鼎湖山无极宗下榻。 等到了山上,已经是丑时,大家各自回了无极宗准备的居间,盥洗完毕,各自安睡,一夜无话。 (感谢诸位大大的推荐和订阅。) 第二十五章 赞许(4) 是夜。 鼎湖山上,无极宗内。 小雨和知客管家要了自己之前住的那间客房。 小雨轻身一跃,上了横梁,随后取下自己随身的‘扁担’,再翻身下去,将之拿到床头放着。 吹灭灯火,他斜靠着床头,就着浅浅的星光怔怔看着这柄陪伴了自己无数年的‘扁担’,心里暗道:当初期盼珞珞能嫁给自己,如今成了,心下却有些忐忑,抛开自己季如歌的身份不谈,毕竟自己出身地低位,和珞珞的身份差距过大…… “小雨兄弟,可睡下了?”正当小雨心下忐忑不安的时候,窗口传来了离败的声音。 小雨小声回答“还没,不知离叔有什么事?” “年纪大了,睡不着,不知小兄弟可否愿意和老夫谈谈心。”离败微微笑道。 小雨心道以后的岳父找自己谈心,无非是有事情交代,哪敢怠慢,于是开门跟了出去。 离败走在前面,手里也没提个灯笼,也只是就着月色行路,小雨也只能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半刻钟左右,离败才在别苑临鼎湖的竹林底下顿住了脚步。 接近月半,天上月明星稀,地上白光尽洒,湖光山色依稀可见。 眼前人是未来岳父,小雨虽然出生山野,却也知道礼数,只静静的站在离败身后几尺,准备听其教诲。 离败见身侧无人,愣了愣,转头一看,小雨恭敬的站在自己身侧。 离败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这小子还算懂礼数,“你小子站过来吧,哪有那么多礼数。” 小雨忙上前站到离败身侧,自从离败将他和珞珞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小雨见着了眼前的离叔,始终有种不敢正视,芒刺在背的感觉,有些不自在。 “倒是少有见你这小子拘谨啊。”离败一语道破小雨的心思,继续道:“你小子啊,可别跟老夫客气了,像个什么话,怎么离叔要吃人?” 小雨呵呵笑道:“自然不是,离叔您教训的是,那小子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离叔今夜找我,可是为了五月初四武林大会?” 离败微微一笑,随即摇了摇头,笑道:“你小子聪明倒是聪明,不过老夫可不是那种利用女儿的人,呵呵!不错,你小子捡了文近春那老魔头一身内功,现在的本事只怕没几个人能赢得了你。五月初四你若是替离宗出战陆教,确实是个好主意。可天下的哪有绝对的太平,你小子若是出尽了风头,到时候北广道王再入中原,只怕最先对付的就是你。老夫既然将女儿许给了你小子,可不希望她跟着你亡命江湖。从当年的江湖四杰将北广道王邱林仆打回大胡国,我就知道早晚会有陆教重来的一天,我这个年纪了,见惯了江湖纷争,我不想让珞珞再在这江湖里吃苦了。” “原来离叔是这般打算。”小雨微笑着点了点头,回道:“倒是我多想了。” 离败轻轻的拍了拍小雨的肩膀,回道:“你有这种替我离宗出头的想法倒也不错,证明了老夫没有看错人,临危不惧,愿意和我们荣辱与共,不错,不错!” “小雨。”离败说完,又负手身后,转身看着面前荷叶飒飒的湖面,面色严肃,淡淡的喊道。 小雨知他有要事交代,忙回道:“离叔,我在。” 离败这时候也不转头看他,语重心长的慢慢道来:“今夜珞珞师父出现在了鼎湖山,想必你也看见了,便是庐山已经出事。我们一家也回不去庐山,只能暂时呆在鼎湖山了。离刚父子叛宗,眼下的路上离宗可以说已经是陆教的鹰犬。这以后的江湖要乱了,我不想珞珞跟着我们吃苦头,老夫之所以点破你们的心意,也是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好珞珞。” 小雨郑重回道:“离叔,你放心,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有什么要求,您尽管吩咐便是,小雨自当竭尽全力。” 离败摆了摆手,继续淡淡说道:“臭小子,老夫的意思你还没明白,老夫是希望你以后能带着珞珞归隐山林,不要再入这江湖纷争,好好的活着,你可明白?你小子原本是个酒馆的店小二,这几年能有这般奇遇,卓实让人惊奇。这江湖还没让你闯荡,老夫便劝你归隐,不知你可否愿意?” 小雨闻言,心下暗道:‘自己季如歌的身份多年,眼下也到了安家立业的时候,老头子和师父都劝自己收手,自己也觉着该归隐了。听了离叔之言,他不知道自己就是季如歌,所以他倒是觉着自己还想闯荡江湖一般。实则不然,这江湖自己早就闯够了,也该歇一歇了。’小雨想完,点了点头,回道:“离叔,我本就不想过问江湖世事,和珞珞一起归隐田园,我自然乐意至极。只怕...只怕珞珞不愿意。” 离败听了,回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过些日子,我和你萧叔便会让她和她姑姑一起回东南福州探亲,等过得半年再回来。”离败说到这里,转头看了看小雨,问道:“这半年的意味着什么,你可知道?” 小雨回道:“你和萧尽叔都希望珞珞和她姑姑能避开武林大会这段时间,毕竟江湖生乱,你们希望他们能避开江湖纷争。” “说的对。”离败点了点头,“武林大会召开之后,陆教和中原武林将会彻底闹翻,眼下十大剑宗已经被陆教蚕食一半,谁也不知道后面的几个月会出现什么乱子!所以我不希望珞珞出什么事情,看得出来,珞珞对你小子很是上心。你小子虽然穷了点,但是老夫不嫌弃,珞珞他姥姥家在福州可不缺钱。到时候你回去征得长辈应允之后,便去福州提亲吧。届时我会修书一封告诉珞珞外公,让他亲自为你们住持婚礼,到时候你们就在福州安家吧,等这边离宗理顺之后,老夫便回福州看望你们。” 小雨闻言,愣在原地,皱了皱眉,离宗之危,离叔想让自己和珞珞置身事外,他觉着不妥,可离叔既然如此安排了,自己若是此时反驳他,一心要和他共渡难关,他定然不愿答应。不妨先答应他,等回一趟大龟山之后,再折返于灯笼山观云寺支援于他们,这一来一返,正要花半月时间,到时候正是武林大会召开之际,若是陆教来犯,他正好帮助离宗一战外敌,争取早日重回庐山。 “怎么,你小子发什么呆?”离败佯装不满的咳嗽了两声,“老夫刚刚说的话你小子可听进去了?” 小雨回过神来,急忙回答:“离叔如此安排,小雨自当遵从,绝无他意。我适才只是在想要先回凌山告知封弈师父,再折回北上大龟山,告知爷爷和家师袁三,再写三书准备六聘,前往福州提亲。” 离败闻言,回道:“珞珞和我说过你家情况,也否准备什么六聘了,明早一早你便回去准备三书即可,我临早将福州珞珞外公家地址写给你,你务必带好。对了,她外公姓段,当地人称段太公,等你到了福州城地界,一打听便知。” “好的,离叔。”小雨抱拳。 “走吧,回去吧,该说的都说了,也该歇息了。” 离败说完,转身向着别苑走去,小雨默默跟上,待回了住处,各自歇下。 第二十六章 回乡(1) 四月十三,晨。 旭日东升之初,鼎湖山磅礴有力的山峰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鼎湖之上更是烟雾缭绕,无极宗阁楼若隐若现,更添神秘。 临别。 无极宗山门处。 俞流飞牵着两匹马儿站在一侧,憨厚老实的等在一株老榕树下。 石板小道不远处,两个人站在一株垂柳下。 这两人正是小雨和离珞。 自从被离珞父亲点破他们之间的感情之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这般单独相处。 离珞知道小雨依照要赶路回去,便抢在了父亲一行人替他送行之前到了山门,为的就是多看几眼小雨。 两人就这么并排着站在山坳口处,看着远方朦胧的山色。 几缕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落在了不远的山脊之上,十分美丽。 两人怔怔的看着远处的山色,气氛有些凝滞。 好在珞珞也不是文静典雅的小家碧玉,落落大方的性格让她先转头看着小雨的侧脸。 小雨也转头看着离珞,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小雨,你...” “珞珞,你...” 两人又同时谦让道:“你先说。”“你先说...” “好了,我先说。”离珞抢过话来,继续道:“昨天我爹爹和我说的话既然你都听到了,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小雨郑重回道:“珞珞,我自然是中意你的。” 离珞闻言,心下欢喜,微微一笑,“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小雨忙回道:“自然是喜欢的。可我就是个穷小子,哪里配得上你。” “说什么胡话呢,我可不在意你穷不穷,我爹爹也不在意。更何况你救了我们,你是我们大恩人!”离珞笑着回道。 “那你是因为我是你们的恩人,你才答应嫁给我的吗?”小雨皱眉问道,“若是这样,我可以找你爹爹取消婚约。” 离珞撇嘴,伸手扭了一下小雨胳膊,嗔怒道:“你也是个榆木脑袋!我若是不喜欢你,又怎么会南下寻你?” “哎呀,疼疼疼...”小雨急忙捂着胳膊。 “疼死你得了!”离珞骂道。 小雨抿嘴,知道了离珞心意在自己,呵呵笑了两声,喜道:“就知道你也喜欢我。” “不要脸。”离珞娇嗔的瞥了他一眼。 两人将话说开,心意表露,这时候想着又要分别,不由的都怔怔的看着对方。 “小雨,离宗主来了。”不远处俞流飞看着他们两人傻乎乎的相互看着,又见离败领着一行人来了,于是呼喊道。 离败一行自然也是来山门口为小雨送别的。 离珞见状,随即叹了口气,拉了拉小雨衣袖,继续道:“走吧,我爹他们也到了,你和俞大哥一路小心,我在福州等你。” 小雨点了点头,和离珞转身向着众人走了过去。 离败带着离莺、卫长吟、阮忠、离坤、安凝等人缓步走到俞流飞面前。 离珞站到了自己姑姑身侧,挽着姑姑的手臂。 小雨这时候也走了过来,对着离败等人抱拳弯腰见礼。 “小雨,这剑是你从那群贼人手里抢回来的,老夫便将这柄‘削花’剑送给你,你留在身上防身。”离败说着便从身侧侍儿手里接过那柄宝剑,转身递到了小雨面前。 小雨连忙摆手,回道:“离叔,这剑原本就是离宗镇山宝剑,自当物归原主。再说了,我和师哥都是山野粗人,带这么个宝剑在身上,会引来那些不速之客的垂涎,到时候反倒是会引来麻烦。我们只需带上两柄寻常的长剑即可。” 离败闻言,缓缓点了点头,“也罢,那我便将此剑先收起来,以后再给你不迟。”离败说完,缓缓从腰间摸出一个锦囊递到了小雨手上,继续道:“这是福州的地址,记得老夫交代你的事情。” 小雨双手接了锦囊,放入内囊之中,随即对着离败躬身拜了了一拜,抱拳道:“谨遵离叔安排。” 离败摆了摆手,转身看了看身侧的妹妹离莺,离莺见状,微微点了点头,便是默许。 离败随即对着小雨二人道:“你和流飞都路上小心些,去吧。” 小雨和俞流飞闻言,各自上马,勒马转身,随后对着众人挥手告别,渐行渐远的去了。 俞流飞腰间配剑,马鞍边上还替小雨也备了一把,而小雨马鞍上则是绑着自己的竹筒扁担。 俞流飞知道离败将离珞许给小雨的事情之后,自然为他高兴,两人策马疾行,一路向着墨韵山对弈谷而去。 小雨腰间有伤,马上颠簸,不敢着急赶路,只能走走停停,这样一来,原本半日的脚程,便成了一日的脚程。 两人打早开始下鼎湖山,奔波到了夜间才到了墨韵山脚下。 小雨领着俞流飞匆忙在市集买了些好酒好菜,一并带了回去孝敬师父。 待入了对弈谷,两人到了竹林外,远远的瞥见两人借着落日余晖正在院子里聚精会神的下棋。 “嗯!”封弈蹲在石凳子上,皱眉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随即展颜一下,“呵呵,有酒!”封弈说完,信手落子在了棋盘‘上’位七三位,随即给了萧潇一个眼色,意思就是你输了。随后翻身下去, 笑呵呵的直奔俞流飞和小雨两人。 “哈哈哈,两个傻小子回来咯!老头子总算有酒喝了!”封弈笑哈哈抢过小雨提着的几坛好酒中的一坛,随即薅开酒封,直接就往嘴里开始灌。 萧潇闻言,转头看了是小雨和俞流飞回来了,哪里还顾得上去复盘看自己输在哪里!直接转身便奔了出去,奔到了俞流飞怀里,嘟囔道:“俞大哥,你和小雨哥总算回来了!这糟老头子天天逼着我下棋,练剑的时间都少了!我不练好剑法,还怎么跟你们出去闯荡江湖去!烦都烦死了!” 俞流飞轻轻抹了抹她的脑袋,呵呵笑道:“你要是能赢了师父的棋,他可会把你没练过的绝学都传给你呢!可不比你天天练那些简单的招式厉害?” “真的?”萧潇抬头看着俞流飞,一脸认真问道。 俞流飞一脸真切的点了点头。 小雨也在一侧笑道:“傻丫头,当然是真的!快去把堂屋里面的八仙桌搬出来,我和俞大哥买了酒菜,咱们今晚好好的吃上一顿!” 萧潇见状,打量了两人手里提着的酒坛子木格饭盒,随即回道:“好勒!”立马转身向屋子里去了。 封弈笑呵呵领着两个徒弟往院子里走,一边走一边嘟囔:“这丫头片子天天折腾师父我,数落我不爱干净,隔几天就非要为师把衣服脱下来洗,真是头疼啊,你两回来好好劝劝她,别那么爱干净,瞎折腾!搞得为师烦躁.....” 小雨跟在封弈后面,鼻子嗅了嗅,果然臭味都没了,再瞅瞅师父身上衣服也是干净,心里暗道:把这小丫头带回来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 第二十七章 回乡(2) 收了棋盘,酒菜齐备于石桌上,众人各自寻位置坐下。 封弈笑呵呵的端起酒罐子就给自己倒了一大碗酒,随即挥了挥衣袖,对着几人招呼道:“你们几个也都把酒倒上,今天大家都在,咱们师徒几个喝上一壶,高兴高兴。” 小雨和俞流飞闻言,端起面前酒壶也都各自满上。 萧潇见状,急忙去薅师父封弈面前的酒罐子,准备给自己倒上一碗。 封弈皱眉道:“你还小,不准喝。” “是你自己说的,大家都倒上。”萧潇撇嘴,瞪着师父封弈。 封弈扁嘴道:“你个小丫头片子不算。” “我满过十岁了,不是小丫头片子了!”萧潇回骂道:“再说了,我以后长大了行走江湖,为民除害,替您老人家竖立威名,我若是成为一代大侠,岂有不喝酒之理!师父,你瞅瞅,江湖上哪个大侠不喝酒?” 封弈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算你这丫头懂事,只准喝半碗酒!” 萧潇急忙往碗里倒酒,一边回道:“谢谢师父。” “够了!够了,不准倒了!”封弈一边呵斥,一边从萧潇手里抢过酒罐子。 萧潇吐了吐舌头,嗔道:‘切,小气鬼。’ “好了,好了,师父提一句!”封弈端起酒碗,对着小雨道:“你小子不错,你在鼎湖山帮剑盟对战陆教那群胡贼的事情,师父都听说了,做得好!来,大家走一个,流飞和萧潇你们两个得多向小雨学习学习!” “是,师父!”俞流飞抱拳回道。 萧潇则是一脸嫌弃,嗤之以鼻,心里暗骂这个臭师父就知道好名声,也不关心小雨哥的安危。 众人端酒而饮,唯萧潇只抿了几口。 “嘿,你这丫头,怎么不喝完?”封弈指了指萧潇碗里的酒,嘀咕道:“自己要酒喝,又不喝完,真是糟践好酒。”说着便要去抓萧潇面前的酒碗,往自己嘴里送。 萧潇急忙伸手抢了回来,急道:“哎哎,您老人家只准许我喝一碗酒,我悠着点喝还不行?” 封弈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丫头是担心一碗喝太快,后面没了不好受,随即将那碗酒还给了萧潇,微微一笑,“呵呵,你这丫头。” “对了,小雨哥,我可是听墨韵山几个老东西...”萧潇话还没说完,封弈抬起手就是一个响指敲了过去。 封弈骂道:“什么老东西,老东西是你能叫的吗?叫师伯!” 萧潇吃疼,斜着眼瞪着封弈,委屈道:“是是是,我听墨韵山那几个老...师伯说小雨哥你被什么崇华宗的长老抓走了,师父和我正准备过几天就去寻你去呢!小雨哥,快给我们说说,你是怎么脱险,又是怎么遇到俞大哥的?” “那可不是什么崇华宗的长老,那是魔教大长老文近春!”小雨见这丫头一脸好奇,天真模样,索性也学着她的语气,回答:“魔教大长老可了不得!他冒充那崇华宗的邝龙,同时抓了我和落空山的洛药大哥逃往南边!......” 小雨眉飞色舞的给萧潇说起‘书’来... 萧潇听得是一脸羡慕和崇拜。 ... “对了,离宗主要把女儿嫁给我,让我此行回来回禀师父。怎么样,师父,我给您老人家长脸了吧!...”小雨对着封弈笑道。 “哦,真的?你小子别骗我?”封弈笑骂道。 “当然不能,不信你问大师哥!”小雨拍胸脯道。 封弈转头看了看流飞,流飞重重的点了点头。 封弈这才笑呵呵称赞道:“有出息!比你师哥有出息多了!哈哈哈....” 俞流飞在一侧听了,默默的抿了抿嘴,无可奈何,心道:自己生的笨,找不着媳妇也没别的法子了。 “流飞大哥,别灰心,等小师妹我到时候行走江湖,也给你物色一个老婆来!”萧潇童言无忌,“倒是师父也夸你有出息。” “哈哈哈......” “哈哈哈...” “行,赶明儿个你就回大龟山去,问问你家老爷子和袁三儿,问他们同意这么亲事不?反正为师是答应的,你小子有出息!”封弈称赞道。 小雨回道:“老头子和袁三师父自然是同意的。” “那就行,师父过几天就去镇上给你看个好日子,找个老教书匠写了那‘聘书、礼书和迎书’,人家虽说不要六聘,咱们也不寒碜,你之前给为师的钱还多着,我让你师兄给你多买些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去,该给的,咱们一件不少的给。到时候把你家老爷子和袁三带过来,为师亲自带你提亲去。”封弈笑呵呵回道。 小雨心道师父这时候大方,只怕明儿个酒醒了就来问我们要钱了。小雨忙从怀里抹了几张银票递了上去,恭敬道:“师父,这是我从那文老贼身上收刮来的银票,也有几百两,足够您老人家置办这些东西了,多余的,就留着孝敬您老人家喝酒!” 封弈闻言,一怔,生怕小雨反悔,急忙伸手薅了银票往怀里塞,一边嚼泡椒鸡爪子,一边笑呵呵嘟囔道:“咦,这小子,这样一来,就更有..有..有出息了!”随即对着流飞和萧潇道:“你们两个,瞅瞅,瞅瞅,以后多跟小雨学学!” 俞流飞闻言,重重点了点头,自从师父收了小雨当徒弟之后,他和师父可再也没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了,自己这脑瓜子不行,得亏了小雨,萧潇这丫头瞅着灵光,以后也保准有出息... 萧潇给了师父一个大大的白眼,小声骂道‘见钱眼开’,她和师父呆了这么久,深知这个邋里邋遢师父除了不爱干净,还有一个毛病就是贪财,贪徒弟的钱!自己不去挣钱,天天指望几个徒弟给他拿钱买酒!...想到这里,萧潇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 几人一边听小雨诉说路上种种事迹和惊奇遭遇,一边嘻嘻哈哈的说笑起来,你一句,我一嘴,说得不亦乐乎。 天色渐暗,俞流飞去屋里搬了一盏烛火出来,张灯夜谈,欢声笑语之中,夜幕渐渐笼罩了下来... 众人至晚方歇。 次日,小雨拜别师父封弈、师兄俞流飞、师妹萧潇,独自一人扛着那根竹筒扁担,骑马北回大龟山。 第二十八章 回乡(3) 大龟山地处西北向,小雨骑马星夜兼程赶路来回至少半个月时间。 得眼下已经是四月中旬,小雨单程回大龟山还好,陆路马不停蹄,水路船不靠岸,估摸着能有七八日的时间便能到何家村,可回程的时候便是要带上老头子和袁三师父的,得慢些,估摸得用个十一二天才能到江南。 这一路,小雨的计划便是先回大龟山,再拉着两个老家伙赶路向鼎湖山侧翼灯笼山观云寺走一趟。 毕竟五月初四乃是少林和剑盟广邀天下侠客召开武林大会,准备共同应敌陆教。若是那时候陆教领离宗叛徒来犯,自己既然和珞珞有婚约,自当相助离叔夺回掌离宗之权。 如此计划好了,小雨便只管安心赶路。 小雨奔马疾行已有四日,暂无事表。 且说第五日上午。 小雨途径西北凉州安永郡,此处有一南流北向的河流,唤作指北河,乃是小雨陆路转水路的一处必经之地。 安永郡城郊码头,唤作安永码头,此地乃是指北河北向的第一码头。 小雨究竟找了个河堤小饭馆准备用了午饭再继续赶路,此去不过一两日的路程便可入大龟山地界。赶了这么几日的路,每到一个驿站便换马继续走,他估摸着日子,用不着再这么着急了,再说人也乏得紧,索性在这里小酒馆休息一下,吃个午饭喝点小酒解解乏,也好顺道问问北去的航船什么时间。 小雨站在酒馆窗前,招呼店家大叔问道:“大叔啊,我要坐船北上,不知何时有船?容我吃个饭还来得及吗?” 店家大叔笑呵呵告诉小雨:“运航的私家大舸得是午时末刻准时启航,这才巳时七刻左右,尚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足够你吃饱喝足了。”店家大叔一边回答小雨,一边用抹布在雨棚底下的一张小桌上抹了几下,邀请小雨入座,“来,小兄弟这儿位置好,能瞥见码头呢。” 小雨闻言,点了点头,回道:“多谢店家大叔了。”说完便扛着竹筒扁担走了过去坐下,将竹筒扁担斜靠在围栏上,“店家大叔,有什么好酒好菜?” 店家回道:“大叔我这店小,看家的几个菜不外乎连锅丝瓜汤、红烧江鲤、椒盐大虾几个菜,酒乃是村口上好的瓦罐烧酒,你看如何?” 小雨回道:“那就红烧江鲤和椒盐大虾两个菜,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再来二两烧酒即可。” “好勒,你稍坐,我这就去后厨给准备去。”店家大叔说完,转头对着一侧还在分酒的媳妇喊道:“媳妇!这边来二两烧酒!小崽子呢?让他去买一尾河鲤回来。” “好,你忙去吧。”只见老板娘回道。 “贵儿,你先别择菜了,去你卖鱼李叔那里买几条鲤鱼回来先。”老板娘对着后厨儿子喊道。 “好。”只见里屋走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一身粗布衣服,扎着一个丸子头,利落的解下围裙,转身出门去了,一看就是常帮家里干活的懂事孩子。 没过的一刻钟时间,那孩子便提着几尾大鲤鱼从门口绕了进来,径直奔往后厨去了。 很快,小雨的两个菜端了上来,酒也上了桌。 小雨伸手拿筷子尝了尝,点了点头,果然味道极好,值得头牌菜的称谓。 眼下正是用午饭的时候,店里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食客,小店里仅有的四五张方桌已经用完了,客人来的满满当当。 正当小雨大快朵颐的时候,门口来了一个外族姑娘,但见她身穿绣花布缝羊皮大衣,头裹折沿方巾,腰间一把手臂长的皮鞘弯刀,一双羊皮靴子,生得眉清目秀,皮肤透着一种特有的浅黑泛红。 老板娘皱了皱眉头,对着那姑娘道:“姑娘,店里坐满了,你得等些时候才有位置。” “嗯...”只见那姑娘皱了皱眉头,打量了一下整个客棚,随即走到了小雨身侧,轻轻拍了拍正在用饭的小雨肩膀,问道:“这位小兄弟,我可以和你拼桌吗?” 小雨闻言,转头看了看周围几桌,都是坐了五六个人的,只有他一人一桌,又转头看了看这外族打扮的姑娘,缓缓点了点头。 “好的,多谢。”那姑娘径直坐到了小雨桌子对面,招呼店家道:“大娘,这下不用等了,照着这位小兄弟的菜再给我来一份!酒要半斤!” 听到这话,小雨看了看自己酒壶里的二两酒,皱了皱眉头,随即又抬起酒杯抿了一口。 老板娘闻言忙端了酒壶过来,递给那姑娘。 “对了,大娘,这位小兄弟的酒菜钱我一并给了。”那姑娘接过酒壶,顺手从袖囊里拿了一锭银子递了上去。 小雨忙挥舞筷子招呼道:“姑娘,不用,不用,我不介意你和我拼桌,我自己的账我自己结。” “没事儿,我不缺这点钱。”那姑娘随即接过老板娘找的散银子揣了起来。 小雨心道还是个有钱的主,于是抱拳回道:“那就多谢了。”随后小雨看她倒酒开始喝,也没个菜下酒,便邀请道:“姑娘,你要是不介意,将就着我这菜吃吧,都是你给的钱,不用客气。” 那姑娘会意,抱拳报上姓名道:“阿骨青。” 小雨见她大大咧咧,急忙抱拳回礼,“小雨。” “那我就不客气了!”阿骨青拿起筷子便准备和小雨一起吃。 “请。”小雨作邀。 两人端酒互敬了一个,吃了起来。 “大娘,我要坐船北上,不知何时有船?”阿骨青转头看着柜台上继续为客人打酒的老板娘问道。 “可巧,你拼桌的小兄弟也要坐船北上,你们吃了午饭可以一道同行。私家商船,午时末出发,到时候会有掮客来店门口吆喝,你们跟着去便是。”老板娘一边分酒,一边回道。 “哦,谢谢大娘。”阿骨青回。 “不客气!”老板娘答。 阿骨青说完,转头看了看小雨,笑道:“原来小雨兄弟也是要坐船北上,正好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小雨微微笑道:“我家住大龟山,此行是回家。” 阿骨青听了,呵呵笑道:“巧了,我也是回家,我是草原上宽行族的人,商船北上的最后一个码头便是我们那里。” “可巧,可巧,正好同行有个照应。”小雨回道。 “是了。”阿骨青回道,“大娘,再来半斤酒,我和小雨兄弟一起喝。” 小雨闻言,看着阿骨青手里快倒完了的半斤酒皱了皱眉头,急忙摆手道:“阿骨青姑娘,我酒量不好,只这二两足矣。” “没事儿,你的酒快没了,再来半斤,你自己倒,剩下的我喝就行。”阿骨青回道。 小雨微微皱眉,心道‘这游牧民族姑娘不仅活得像个爷们一样大大咧咧,怎的喝酒也如此了得!实在惊人!’,也不敢和这姑娘拼酒量,又盛情难却,只得展颜一笑,回道:“那行,小雨我酒量不行,还请阿骨青姑娘见谅。” “哎,嗐!不碍事,我们草原人最不喜欢装腔作势的人,小雨兄弟实在,是值得结交之人!来,喝!”阿骨青呵呵笑道,又是一大口酒下倒进嘴里。 小雨会心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端酒又饮了半杯,算是自己最大的量了。 那边老板娘又端了半斤酒走到近前,原以为是这小兄弟要喝,谁承想是这个姑娘要喝,忙放了酒壶在桌边,小声对着阿骨青劝道:“小姑娘啊,你还是少喝些酒吧,北河途径慕云山一段不安生,可别喝醉了被人欺负了去。” 第二十九章 回乡(4) 阿骨青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自己手边的弯刀,笑呵呵回道:“大娘,这么一点点酒可醉不倒我,再说了,我们莽原上的姑娘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嗯,姑娘,你休怪老身多嘴了。”老板娘赔笑道,“姑娘你性子好,模样生的俊,记得上船之后尽量少出自己房间,尤其是过码头靠岸的时候。” 没等阿骨青回话,小雨在一侧好奇道:“大娘,这是为何?” 老板娘回道:“你是个小伙子,倒不用担心这些。听说慕云山地界,出了个富贵的小公子哥儿,专门捡路过慕云山一段商船上的漂亮姑娘欺负,这不,我们镇子上都有两家姑娘遭了殃,我看这位姑娘生的俊俏,又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多句嘴。” 阿骨青闻言,抱拳致谢道:“原来是这样,多谢大娘提醒。” 阿骨青说完,又从自己怀里摸了好些碎银子握在手里,伸手拉过老板娘的手来,恭敬的将之放在了老板娘手心里,随即感谢道:“谢谢大娘知会我。” 老板娘连忙推辞回道:“小姑娘,老身不是这个意思,还请你收回去吧,你们一路注意安全。” “哎,大娘,若不是你此番提醒,到时候我还真可能被人欺负了去。”阿骨青真诚回道。 “嘿,你快收回去,下次等你来我店里吃饭,便多喝些酒也无妨,这银子我断断不能要的。”老板娘将银子塞回了阿骨青手里。 阿骨青见大娘不肯要,僵持不下,只得收了回去,连连抱拳致谢。 老板娘是个实在人,叮嘱她和小雨同桌吃过饭喝过酒了,便算是朋友,得有个照应。 小雨明白,其意思便是让他照看着这丫头姑娘一点,省得受人欺负。 阿骨青和小雨都应了下来,左右是一路乘船北上,路上多个说话的朋友也好。 老板娘走后,两人又喝了几杯,聊聊生世家族,算是熟悉了。 小雨得知阿骨青乃是北上莽原游牧民族莽族的人,其父亲便是莽族可汗的亲弟弟,心道原来是莽族的‘皇亲国戚’,难怪这姑娘这么有钱,不过这性子倒像是个爽朗可结交的姑娘,若是北上真遇到什么岔子,自己得出手帮忙才是,毕竟人家可是先请了自己一顿。 待又过得半个时辰左右,岸边拉客的掮客高声吆喝‘起帆了!上客了!’。 小雨和阿骨青听了,两人结伴告别店家,招呼那掮客,跟了上去。 码头上,掮客领着一行要坐船的人,挨个排队上船,乘船北上。 没等小雨摸钱出来,阿骨青便早早给了掮客一锭大的银子,让他差人帮忙付了船费,又替他们在大舸第三层找了一个雅间供休息。 阿骨青出了这么多银子,自然被掮客视为贵客,不用排队。 阿骨青的财大气粗,让小雨跟着这大小姐享福,也省了排队的时间。 很快,两人被掮客安排的侍儿领着,直接从商船另一侧贵宾使用的甲板上了船上。 此大舸乃是整个北河上运行商船之中最大的一艘客船,客船共三层楼,最顶的一层便是第三层楼,整层楼都是都是最贵的雅间,一共八间,以‘春、夏、秋、冬、梅、兰、竹、菊’命名,所有在此一层的客人均配备两名随召丫鬟供客人差遣。 阿骨青只让船管家准备了一间雅间,并不是缺钱,而是小雨会在晚间途径大龟山边界张家渡码头的时候下船,所以两人用一间雅间。 雅间内配备两个休息室,一个品茗室。休息室可供客人午睡,品茗室可供客人喝茶欣赏沿途景色。 小雨碍于男女有别,原本告诉阿骨青,他自己去一层大厅和大家挤挤便可,不用上雅间来。哪知阿骨青乃是莽族的姑娘,没有中原那么多礼节,希望小雨也不要那么客气,若小雨不愿意,她便再给小雨开一个雅间便是。 小雨违拗不过,只得答应和她一起在雅间休息。 “我们这些行走江湖的人,没那么多礼数的,你就安心跟着我走,我罩着你!”阿骨青拍了拍自己腰间弯刀,在小雨面前装起江湖女侠来。 小雨手持竹筒扁担,像是个挑山工,他没给阿骨青透底,只说自己是个过路的挑工,出来干完了这一趟活计,乘船回家去的。一听这姑娘要罩着自己,便应承了下来,既然她不缺钱,自己也就懒怠拘礼了。 阿骨青心下便认为小雨就是普通的农家人,自己这一趟便好好带他见识见识世面。 小雨身穿一身粗布衣服,扛着根竹筒扁担就跟着阿骨青上了顶楼,在两个丫鬟的带领之下,进了‘秋’字号雅间。 两个丫鬟给他们奉茶之后,一人站在门口替他们守门,一人在屋内替他们打点瓜果茶水。 阿骨青将佩刀挂在一侧衣服挂钩上面,小雨则是将扁担斜靠在侧,两人跟着丫鬟来到了品茗室,各自寻了一张太师椅斜靠着,一边喝茶一边欣赏沿途景色。 两人惬意的喝了些茶水,就着太师椅胳膊肘支撑着打盹儿。 两人小憩一会儿之后,便各自端茶品茗,或站于窗前,观望远山远景;或坐在椅子上,斜靠着吃花生、松子、米糕,算是消磨坐船的时间。 很快,两个半时辰过去,水运商船至慕云山地界,在慕云山望楼码头靠岸歇脚,此码头靠岸三刻钟时间,也是船上客人用晚饭的时候。 此码头名曰望楼码头,起源于此码头乃是七层楼出钱修建,其正西方向便是七层楼最高的楼阁所在,故称望楼码头。 码头位于慕云山地界田园镇边。 田园镇地处交通要塞,镇上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名为镇,其规模近乎于一座小城池,镇上街柳繁华,所需所用,应有尽有。 望楼码头下一个码头便是大龟山边界张家渡码头,阿骨青知道小雨会在下一个码头下船,便提前叫了侍儿备了一桌子好酒好菜为小雨践行,两人就在品茶室一边欣赏这慕云山壮丽的晚霞景色,一边舒舒服服的吃着晚饭。 正当阿骨青给小雨讲着她此行如何如何避开守卫从部落里偷跑出来的惊险之时,船头传来一阵嘈杂之声,阿骨青抬眼透过窗户看了出去,登时怒上心头,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对着底下骂道:“混账东西,你住手!” 小雨心里暗道:怪道你一个大家小姐没有一个侍卫陪着,原来是偷跑出来的..... 小雨原本要阻止她多管闲事的,可没来得及开口,阿骨青已经冲到了窗前,对着底下骂出话了;他只得皱眉捏了捏眉头,知道麻烦要来了。 第三十章 回乡(5) 阿骨青站到窗口怒骂之时,小雨也看见了船底成船头发生的事情:两个锦衣的小地痞,正在从一个老人手里抢夺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小雨皱了皱眉,心道原被自己吃了饭,便可跟上去收拾了这两个杂碎的事情,眼下被阿骨青这么一喊,事情便摆到了众人眼皮子底下了,人多嘴杂,万一这两个杂碎背后有什么势力,惹上了麻烦可就不是一时半会能收场的了。也罢,事已至此,且先看看情况再说。 阿骨青怒斥之后,底下的两个地痞丝毫没有将之放在眼里,根本不理她。 船楼一层船板上,事情越发不可收拾。 “爷爷,救我,爷爷.....”那小姑娘对着老人家呼喊救命,吓得泪珠滚滚。 “两位大爷,老头子和孙女相依为命,落难途径此地,我这里还有些碎银子,还请你们高抬贵手,放了我的孙女吧...”一个粗布衣服,约莫六十年纪的老人家死死拽着其中一个地痞的手臂,不肯放手。 两个地痞二十左右年纪,一个圆脸唤作秦壮,一个方脸唤作张敦,均是身着丝锦衣,言行举止轻浮,十足的地痞流氓。 老人家哀求抓着手臂便是那圆脸的秦壮。 秦壮听了老人家的哀求,笑呵呵问道:“你们爷孙相依为命,那这姑娘的父母呢?” 老人家哀求回道:“我儿子乃是戍边守将,边疆战事吃紧,他不幸牺牲。儿媳听了噩耗也自杀随他而去,如今只留下我们爷孙两,只想回老家安生,还请两位大爷看在我死去儿子的面子上,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放过我们吧......” “哟呵,还是家世清白的女子,不错,不错。”一侧张敦拍手称好,“老人家,既然你儿子儿媳都死了,我想你一个人养大她也不容易,不妨让她帮您老人家赚一次钱,赚一次大钱!哈哈哈,我们家小公子玩过的姑娘,每一个可都是给了上好几百两银票的,我们小公子看得上你的孙女,完全是她的福分啊!” 秦壮抓着老人家的手猛的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也跟着笑道:“得了,老东西,你孙女伺候我家小公子一次,足够你们爷俩下半辈子过好日子了,别给脸不要脸!我劝你趁早下船,在码头等着,我家小公子完事儿之后,会把她和银票一并扔路边的。” “呵呵,对了,老东西,小爷奉劝你一句,慕云县的县令大人也是我家小公子的门客,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张敦冷冷瞪了老人家一眼。 老人家捂着胸口,绝望的看着两个地痞将自家孙女挟着往码头上走。 阿骨青见底下的两个痞子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的抓起手边的佩刀,奔向窗口,翻身跃了出去,踩着瓦顶,施展轻功,缓步落了下去,直接落在了秦壮和张敦背后,皱眉道:“你们两个狗东西,放了这姑娘!” 秦壮和张敦适才已经听到了阿骨青的在窗前的谩骂,他们之所以充耳不闻,无非是因为他们知道能在这么大的商船最顶层住雅间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惹不起,所以阿骨青骂他们,他们权当没听见,只管照大殿司的安排行事,只管抓了人快快离开便是。谁承想,这娘们儿竟然还飞身下来了,不得不面对了。 两人相互递了个眼色,相互会意。 秦壮急忙松了手递给了张敦,张敦一个人抓着这小姑娘的双手,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小姑娘已经吓得泣不成声,死命挣扎着,张敦身形魁梧粗大,这小姑娘又如何挣脱得了?张敦依旧押着她往人多的码头挤出去了,不多时,便没了踪影。 阿骨青待要追上前去,却被秦壮伸开双手拦住。 秦壮心道这慕云山的权贵,无不仰仗小公子家的权势和财力,只管报上小公子的名头便可消除麻烦,嬉皮笑脸回道:“这位女侠,我家小公子做事情,还请您不要多管。您可知道我家小公子是谁吗?” 阿骨青呵呵一笑,皱眉道:“我管你家公子是谁!你们今天必须放了这小姑娘!哼,你家公子简直堪比禽兽!她才多大?让她去伺候你家公子!把你家公子也叫出来,本姑娘一并杀了,也好为民除害!” 眼看对面张敦已经拉着那姑娘走远了,阿骨青焦急,准备推开秦壮就要追上去。 秦壮见这人油盐不进,只得狠狠的推了阿骨青一把,冷冷瞪着阿骨青道:“哼,姑娘,你站稳听好了!我家小公子名叫司元元!” 秦壮原本以为搬出自家小公子大名,便可吓退这姑娘,可阿骨青不是经常在中原行走,更加不是慕云山一带的人,哪里识得这七层楼的楼主之子。 阿骨青皱了皱眉头,不再客气,伸手一巴掌打了过去,直接打在了秦壮脸上,随即一脚踹了出去,将之踹开了去,直接骂了一句‘司元元是个什么东西?不认识!’说完,转身奔了出去,直接往张敦抓走那姑娘的方向而去。 小雨将这一情形一一看在了眼里,皱了皱眉头,心道司元元乃是七层楼楼主司青的亲生儿子,论势力,确实没人敢动他。可无论如何,这被抓走的小姑娘还是得救!估摸着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救人可以,司元元却杀不得。 七层楼广纳天下高手为杀手,谁若是杀了司青之子,只怕江湖追杀令一传下,有生之年,再无宁日。 眼看阿骨青踹开那圆脸地痞追了上去,小雨顾不得还没填饱的肚子,薅起手边的竹筒扁担,急忙下楼跟着追了出去。 小雨巡视了一遍,确认适才被绑走孙女的老人家也下了船,这才放心追下船去,毕竟若是救回了他的孙女,还得让他把人带走才行。他一边走,一边心里暗道:既然是他们的头儿是司元元,其身边肯定少不了高手保护,阿骨青此去,不仅救人无望,还凶多吉少。 随后,小雨悄悄的跟着那被打的秦壮从一侧甲板下了船,小心翼翼的跟在其后面,这人必定会去和另一个方脸的地痞汇合,找到阿骨青和那姑娘不是问题。 约莫跟了两刻钟过后,只见秦壮过了码头,四处闲逛了一会儿,又在路边买了个肉夹馍,一边吃一边悠闲的逛到了田园镇最繁华的大街一处巷子里,这才从这处大酒楼后门推门走了进去。 小雨瞅了瞅这大酒楼的名字——春满楼,再看阁楼上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在对着过路的汉子们搔首弄姿、吆五喝六。小雨不禁皱了皱眉头,嘀咕道:奶奶的,又是一座青楼。 小雨跟到那巷子末处,若是直接推门进去,被人发现了,反倒不好,瞅着这小巷子里人少,眼下天色又已经暗了下来,夜幕之下,上了瓦顶也没人能瞧得见。小雨趁没人注意的时候,索性直接踩着一侧柳树,施展轻功,翻身上了瓦顶,挨个屋子找寻那圆脸地痞的去向。 阿骨青也不见了踪迹,多半是被抓了去。 足尖在瓦上轻点,小雨凭借灵动的轻功在春满楼几处楼宇瓦阁之间来回穿梭寻人未果。 又过了一会儿,他看向春满楼穿廊通向的后院灯火通明,猜到人可能被抓到那里去了,便悄悄到了其后院一处偏殿上方,听得底下有谩骂争吵之声,。 他轻身落在了偏殿侧翼的瓦阁处,透过缝隙先看看里面的情况。 终于,在这偏殿发现了阿骨青和那船上被带走的小姑娘。 (感谢诸位大大的订和推荐票,非常感谢。) 第三十一章 回乡(6) 偏殿之中。 殿中屋子三间,其中两间乃是卧室,两间卧室门口立一屏风,挡住了两个卧室门,外面的一个大屋子乃是个单独的喝花酒的屋子。 小雨处在两间屋子中缝后屋檐处,将底下众人看得清清楚楚。 底下的人都在一侧喝花酒的屋子内。 其中有两人躺在左右两侧摇椅上斜靠着,一个是小雨认识的,乃是断了手臂的陆教大殿司义渠长平,至于另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一身锦衣华服,却显得体弱单薄。 那年轻人身侧站着一个天蓝色衣服的中年男子,胡子拉渣的,身形也瘦削,略显沧桑,可其人身板挺直,沧桑之中透着一股淡淡英气和狠意。此人负手身后,腰间配一柄长剑,端正站在那年轻人身侧,像是贴身护卫一般。 小雨皱了皱眉头,笃定那年轻人便是那圆脸地痞口中的司元元。 义渠长平一脸慵懒的喝着酒,司元元则是在上下打量方脸张敦押着的粗布衣服小姑娘。 小雨看了看,阿骨青和那小姑娘都被抓了。 阿骨青似乎被人点了穴道,锁着眉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维持着手里还拿着自己未出鞘的弯刀姿势,嘴巴想竭力张开,可无济于事,显然哑穴也点了。那小姑娘这是被张敦守着,在一侧双手抬袖捂着脸面,小声呜咽啜泣着。 圆脸的秦壮则是一脸贼眉鼠眼的躬身站在义渠长平身侧拍马屁,指着阿骨青笑嘻嘻道:“还得是大殿司您有本事,三招两指便拿下这野蛮的婆娘!” 义渠长平听了这话,高兴的点了点头,随即对着张敦、秦壮二人挥了挥手,说道:“你二人去我账下领赏钱去吧。” 秦壮闻言,立即和张敦站到了司元元和义渠长平跟前,恭敬拜道:“多谢大殿司,多谢小公子。” 司元元手里端着酒杯,一脸浅浅的笑意,点了点头。 秦壮二人见状,急忙转身出了房间,随即关上了偏殿殿门,高高兴兴的往一侧后门去了。 此时的房间里除了阿骨青和那小姑娘,便只有义渠长平和司元元还有那个中年护卫三人。 义渠长平笑呵呵起身,手里端着酒葫芦,对着司元元笑道:“小公子,今儿个这两个货色如何?抓一个还送一个!” 司元元瞅了瞅那还在哭泣的小姑娘,嘴角露出一丝坏笑,眼里透着期许,笑着回道:“大殿司,这小姑娘不错,比以往的都要年纪小,我就喜欢这种。至于这个老女人,我就不要了,你若是喜欢,便拿去得了。不过我听张敦说这老女人乃是船上顶层雅间的顾客,或许有些来头,我担心会惹上麻烦。” 一侧阿骨青听了司元元的话,心里暗骂:这小畜生,本姑娘不过二十三的年纪,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成了老女人了!本姑娘若是能逃出去,定要杀了你这小畜生。哎,都怪自己多事,遇上高手了,这少了一只胳膊的残废竟然本事这么高,哎,都怪自己轻敌了。小雨兄弟又只是一个过路的挑夫,什么本事也没有,又如何救得了自己,眼下该如何是好?...阿骨青想到自己会被这丑脸的断臂中年人非礼,或许还会被先睡后杀...一时间后悔多管闲事了,忍不住眼里冒出了惧怕担忧的两行泪水... 义渠长平看着阿骨青一身莽族人打扮衣服,又见她泪珠滚滚,心下暗喜,这娘们现在知道怕了,是自己喜欢的模样,不错,不错。 义渠长平如此一想,又听司元元不要这姑娘,还嫌弃她老。他心里暗道不过二十左右年纪,正当水灵灵的时候,这小子十七八岁,就知道玩笑年纪小的,不知道大姑娘的味道最好,真是个暴殄天物的小子,随即笑呵呵对着司元元回道:“小公子不必担心,我看这婆娘一身打扮,定是莽原上的娘们儿,莽族人素来不会出莽原,既然她一个出来,咱们便是将她先奸后杀,也无人搭理,你只管拿去玩便是,出了什么事情,包在我义渠长平身上。” 司元元摆了摆手,嘀咕道:“嗯,我可不喜欢这种皮肤黑幽幽的老娘们儿,大殿司若是喜欢,只管带走。” 义渠长平闻言,笑道:“呵呵,多谢小公子,那老夫就不客气了。” 义渠长平说完,将右手里的酒壶夹在左边断臂腋下,空出右手,直接将被点了穴道的阿骨青扛在肩上,径直迈开步子,将之扛回一侧他自己房间而去。 等义渠长平走后,司元元身侧的中年男人躬身到了司元元耳边,轻声道:“小公子,瓦顶上有人,武功应该不俗。” 司元元微微一笑,直接转头看了看一侧天顶后屋檐处,冷笑一声,“你处理吧。带出去杀,别打搅我的兴致。” 那中年人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瞥了一眼屋顶,转身出门而去。 小雨皱了皱眉,被司元元这么一看,惊得抽身缩到了一侧,看来这蓝衣服的中年人是个高手,自己这般小心,竟然都被发现了。 而蓝衣服的瘦削中年人确实也如小雨所料是个高手,他正是司青安排在司元元身边的贴身护卫,其人正是七层楼六司命——蓝沙。 小雨顾得不许多,先救阿骨青要紧,小雨直接抓起自己的竹筒扁担,轻身跃起,落在另一侧瓦顶,随即施展轻功,几个箭步跃下楼顶,落在了义渠长平房间的外面的窗外。 小雨不敢暴露身份,直接用手里的竹筒扁担砸开窗户,翻身跃了进去。 义渠长平则是正在咕噜噜往嘴里灌酒壶里的酒,灌完了之后,对着放在床上的阿骨青笑道:“小宝贝儿.....狗东西,你!小雨...”义渠长平正说话间,便见小雨翻窗户闯了进来,转而怒骂,“真是扫兴!” 义渠长平说完,手里酒壶直接对着小雨砸了过去,随后转身操起身侧挂在墙上的阔刀,准备和小雨斗。 可他酒喝了不少,怎么也没料到小雨会出现在这慕云山地界,酒已喝两眼朦胧,他转身的瞬间,小雨便已经一棒敲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之敲晕了过去。 阿骨青被义渠长平放在床上躺着,原本已经绝望至极,泪眼婆娑,可这时候见小雨来救,敲晕了这老色鬼之后,她甚感欣慰,原本担忧的神色缓和了许多。 小雨对于点穴解穴的本事不高,只在和洛药大哥回去的路上学了几个基本的点穴功夫,勉强能给常人点穴解穴,正要走过去给阿骨青解穴的时候,他身后房间门却被猛的一掌推开,一个蓝色衣服的身影迅速持剑对着他攻了过来。 小雨不敢轻敌,此时又无别的趁手兵器,只能用竹筒扁担应敌。 蓝沙的剑快而狠,小雨不得已施展棋灵步左闪右避,最后担忧两人斗剑误伤了阿骨青,直接抽身跃出窗外,要诱杀此人。毕竟手里的竹筒里是寂灭剑,寂灭剑不可轻露,否则会暴露自己的身份,眼下之际,只能将此护卫引出殿外,找个没人的方杀了他,再回来救阿骨青。 蓝沙见小雨逃了出去,转头看了看躺着的阿骨青躺着不能动弹,确定其穴道还没解开,其对义渠长平和小公子构不成威胁,便提剑纵身跃出窗口,追小雨而去。 ...... 而此时的慕云山上,七层楼垂云阁偏殿。 司青正品茶养神,听三司命赵明韵汇报着陆教一行人的踪迹。 赵明韵汇报完毕,准备躬身退出房间的时候,司青招了招手,问道:“对了,我儿元元最近在忙什么?” “回楼主,小公子带回话来说让您放心,他跟着山下老先生每日念书并未荒废学业,过些日子端午节近,便会回山来看望您。”赵明韵说完,继续道:“对了,楼主,小公子刚刚还差人送来了他亲自在镇上挑选的锦缎,说是送给您做衣服的,我这就让人拿进来。” 赵明韵说完,轻拍了几下手,外面几个丫鬟会意,端着几匹绫罗绸缎移步进来,让司青欣赏。 司青将手里茶盏递给一侧丫鬟,看着这些布料,乐开了怀,伸手摸了摸,笑道:“这小子又懂事了许多。”说完,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 赵明韵会意,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殊不知司元元一边在母亲面前装孝子贤儿,实则在山下已经和途径此地回胡国的义渠长平厮混成了一方恶霸流氓了。 ...... 第三十二章 回乡(7) 赵明韵拜别司青之后,回到自己的经络司大殿经络殿,一个年轻女探子奔将进来,小声在她耳边道:“回三司命,义渠长平自替肖英芳送信下山之后,成日在田园镇上和小公子厮混,眼下小公子已经多日未进私塾了。小公子送来上的锦缎,也不过是义渠长平替他出的哄楼主开心的主意。小公子跟着义渠长平学坏了不少,打劫过往商船上的小姑娘,行那苟且之事,如今已经一月有余......” 赵明韵听了之后,锁着眉头,深感忧虑,这义渠长平虽然是匈奴围棋国手,可据消息来报,这厮老而贪酒好色,乃是一个下流之辈,小公子跟着他成日厮混,只怕会招来祸事。赵明韵想到这里,当即吩咐这名探子道:“我这里修书一封,你速速送下山去交给蓝沙,就说再有数日便是端午佳节,让他务必带小公子回来和楼主相聚。另外你去调查一下,小公子祸害过的姑娘,该安排的都安排好,若是不听安排的,记得斩草除根。...至于那义渠长平...嗯...上次因为我们消息失真,孙羽出现在了鼎湖山上,让他陆教没能拿下剑盟,楼主让我第三司免费为他陆教提供半年的消息之外,还给了他陆教一万两银子作为赔偿,这义渠长平便是来领赔之人,没成想这老色鬼和小公子混到一块了。罢了,只要蓝沙能带回小公子,这老色鬼便不用搭理,他自会离去。” “义渠长平无非是想和小公子套近乎,希望利用小公子能得到楼主的帮助。呵呵,这老色鬼算盘打错了。”赵明韵如此嘀咕了一句,随后往右侧偏殿书房去了,“你跟我来,我这就修书一封,你带下山去。” ... ...... 与此同时,再说慕云山下,田园镇上。 青楼春满楼后院偏殿。 偏殿有两间雅间。 其中一间雅间内乃是七层楼小楼主司元元正轻薄那束髻的小姑娘。 而另一间内则是躺在床上被点了穴道的阿骨青,还有躺在地上晕了过去的义渠长平。 阿骨青被点了穴道,不得动弹,躺在床上只能乜斜的眼睛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义渠长平,她连哑穴也被点了,这时候只能咕噜噜转动眼珠子干着急。 情急之下,阿骨青想起了心上人易晓鸣教过他的两门功夫,一门乃是用作防身的擒拿十八式,一门便是那运内功冲开穴道的解穴功夫。这时候他被点了穴,这后一门功夫便派上了用场,易晓鸣说这是他师父在江湖流传的功夫上研究出来的奇功,学会了用处极大,便是内力薄弱之人,也能凭借一点点内力轻松冲开被封住的穴位活得自由。 阿骨青心道此时也别无他法,便开始回忆当时和易晓鸣你情我浓时候,易晓鸣所给他展示过的这门解穴功夫的运功路线。她闭上眼睛,开始照着当时易晓鸣所示范的运功之法运起体内内力,顺着‘气海’穴,将内力上涌,通过‘中堂’转‘璇玑’再上涌至‘任’脉,气分三股,分别冲透全身各大要穴,再汇聚于‘督’脉,气归丹田,如此反复,不出六次,便是再厉害的点穴功夫封的穴道,也能顺利冲开。 —— 且说此解穴功夫原本是医圣无计道人的结合了医道和穴位心法所成的武功绝学《三脉冲章》,不曾想易晓鸣风流成性,随手便将之传授给了他的一个情人。 易晓鸣情人多不胜数,阿骨青便是其中之一,此前阿骨青偶遇易晓鸣的另外两个情人吴靖茹和李蕙兰,他们三人得知都是易晓鸣的情人,便要合谋杀了易晓鸣这个负心汉,可谁知最后还是对易晓鸣服了软。 阿骨青和她们两人分别之后,又苦寻易晓鸣无果,加之她是私自跑出莽原来寻找情郎,孤身无援,她便决定先回莽原,不妨请自己的可汗伯父阿骨树机德派人跟她一道将情郎易晓鸣抓回莽原,强行让他做上门女婿! 阿骨青回莽原的途中,便在那凉州安永郡安永码头偶遇了回大龟山请两个老头出山去迎亲的小雨。 此小雨和阿骨青二人偶遇的缘由,此作旁述。 —— 闲话不提,再说阿骨青被困在床上不得动弹,她苦思冥想易晓鸣所传给她的解穴功夫,按照当初被易晓鸣诱骗宽衣之后亲手指点她全身经脉路线运行之法,一遍一遍的尝试运功冲开穴道,终于在第五次运功之后,冲开了自己的穴道。 ‘哼,当初这负心汉虽然借教自己运功解穴的由头轻薄自己,但他教的这门功夫倒也不假,这危急时刻起了大用处。’阿骨青坐了起来,心下又道,‘哎...当初自己也是看他生得俊俏,举止柔雅,才上了他的当,动了心!也是自己把持不住,心甘情愿被他轻薄...哎...罢了罢了,定要父亲领军将他抓回莽原,一生一世平陪着自己!’ 阿骨青伸了伸手,活动了一下筋骨,随即站了起来,看着地上自己被扒掉的外套和扔在地上的佩刀,急忙将之捡了起来,衣服穿上之后,再走到了那被敲晕的义渠长平面前,阿骨青抬起脚踩在了义渠长平的的右肩上,骂道:“老东西,本姑娘的清白差点可就毁在了你的手上了,哼,死不足惜!” 论武功,义渠长平即便是断了一臂,武功也不在阿骨青之下,可这时候的义渠长平已经酒劲上头,原本就是个醉鬼,加上小雨那一棒槌,他已经是不醒人事任人宰割的模样,阿骨青杀他便只是举手之劳。 阿骨青乃是莽原的娇蛮郡主,义渠长平虽在匈奴是个位高权重之人,可管不着阿骨青,阿骨青骂完,拔出腰间弯刀,对着义渠长平的脖子就砍了下去... 杀了义渠长平之后,阿骨青听得隔壁雅间撕心裂肺哭喊之声犹盛,知道那小姑娘肯定正在被他们称为小公子的小畜生侵犯,怒上心头,直接提着手里长刀推门就闯了进去。 此时的司元元正前行扯着那小姑娘的头发行那苟且之事,阿骨青推门而入。 司元元被打扰,转头骂道:“小爷说过,小爷平生最恨人打搅好...事!...啊,别..杀...” 司元元话还没说完,阿骨青的弯刀已经从他脖子上划了过去,阿骨青怒骂了一句‘该杀的狗东西!’随即一脚踹开司元元的尸首,再匆忙抓了一件被子给那小姑娘盖上。 “丫头别怕,都怪姐姐没本事来晚了,快,穿上衣服,跟姐姐走。”阿骨青对着那小姑娘宽慰道。 那小姑娘此时泪眼婆娑,极其恐惧,死命的伸脚踹着司元元的尸首。 阿骨青没法,只得自己拉住她抱在怀里安慰,随后帮她穿上衣服,小声叮嘱道:“看样子这狗东西的势力不小,眼下这里还不安全,走,姐姐先带你出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 那小姑娘这才抹了一把眼泪,微微点了点头。 趁着守卫都在院里酗酒吃肉的时候,阿骨青带着那小姑娘悄悄从后院后门逃了出去。 阿骨青不知道小雨已经将她爷爷也带上了岸,并且安置在了一个小客栈里。故阿骨青带着那小姑娘又在一处另小客栈找了房间落脚,安置好这小姑娘之后,她这才拿起腰间弯刀,再往春满楼附近搜寻小雨的下落,准备帮助小雨一起对付那个剑客。 第三十三章 回乡(8) 同一时间,再看小雨这边。 北河近慕云山的河岸之上,田园镇的街柳繁华,灯火通明。 春满楼在近山一侧,尤其是其后院,更是远灯火的山脊边上,周围只几道零散的古街,偶尔有几家客栈灯火尚且明亮。 小雨引着七层楼六司命蓝沙径直往后山走,借着星光点点,钻进了一处楠竹林中,他借势踩在了一株低矮的灌木之上,施展棋灵步的轻功直接往一棵竹林之上飞了上去,一边往上走,一边伸手拉开了自己手里的竹筒扁担上的绳索。 两根竹扁筒从竹林之间落了下去,一个敏捷的身影直接欺身上了一株竹子弯尖之上。 繁星点点,牙月一轮。 宁静的夜色里柔和星光与不远处万家灯火交相辉映,周围的景物便在这种温润的柔光之下依稀可见。 很快,竹林又一侧一颗楠竹弯顶上又站了一个剑客。 两人相距不过丈许,一人一竹,两相对望,如鹤仙立。 蓝沙是个沧桑的大叔模样,稀疏的胡子渣,深邃的眼眸,头顶一簪束发,微风起,鬓发缭绕,右手执剑,其眼冷,其神峻。 小雨则是长发在后脑勺处随意栓了个结,其余头发披散着,额头一处头发微微耸起,一脸英气,凝神应敌之处,多了几分帅气。 只见小雨将手里的剑缓缓拔出,右手执剑,左手将青色的剑鞘直接砸向对手脚下的那根楠竹。 蓝沙借着月色,隐约看见他拔剑时候的剑,青鞘红柄,寒芒乍现。蓝沙心下一惊,此人难道是季如歌?!剑鞘斜飞落下,已经打断了他脚下的这根竹子,他随即轻身跃起,落在了一侧另一根楠竹竹尖,楠竹弯尖上下起伏,可他却稳稳站定。 小雨微微一笑,夜深了,这楠竹林里该不会有其他人来了。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杀人夜。 蓝沙微微一皱眉,追了他这么远,这人一直逃,直到这处这么一处僻静的地方,他竟然选择接招了,难道这小子真的是季如歌不成?剑是寂灭剑,可人未免也太年轻了些,这些年‘季如歌’这三个字在七层楼可是如雷贯耳,他可是被奉为七层楼第一杀手的人,不会这么巧,就被自己遇上了吧?可对方选择的这地方,显然对方是想不为人知的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蓝沙眉头锁的更紧了,他心下有些微微的畏惧了,季如歌毕竟被称为神出鬼没的杀手,江湖盛传,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死了。 “在下七层楼第六司掌司蓝沙,请赐教。”蓝沙很难得的被人吓得先报家门。 小雨微微一笑,回道:“第六司是剑司吧,听闻七层楼自己虽然不养杀手,可八大掌司个个都是高手,远比我们这些雇佣接榜的杀手厉害。同样是用剑的人,今日便试试,是我的剑快,还是剑司掌司的剑快。” “阁下是季如歌?”蓝沙不敢先手,听对方口气狂傲,只敢试探的问问。 小雨皱眉道:“怎么,堂堂剑司掌司也怕我?” 蓝沙倒也是个爽快的人,直接了当回道:“天下何人不惧阁下!” 此言一出,算是对小雨这个‘季如歌’莫大的夸赞了,小雨听了微微一笑,“谬赞了。” “在下认输,能不打了吗?”蓝沙又是一句直奔主题的话,他也想和季如歌比比剑法,试试到底谁的剑法更厉害。可季如歌是他七层楼第一杀手,也是他七层楼的摇钱树,这些年,依靠季如歌接刺杀任务他们所抽取的佣金是最多的,楼主说过若是遇上了,最好别起冲突。 示之以弱又何妨,蓝沙径直收剑,抱拳,说道:“不知阁下如何才肯收手?” 小雨见对方收剑,皱了皱眉头,不知对方是真心收手还是有诈,有些犹豫,手里剑依旧提着。 蓝沙见他犹豫,急忙补充道:“楼主惜才,曾下令各大掌司不得与杀手榜上的人起冲突。今日不知那两位姑娘和您有关系,多有得罪!阁下若肯收手,鄙人尽可能满足您的要求!” 小雨闻言,这才相信了他,冷笑了两声,反问道:“呵呵,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想怎么处理?” 蓝沙回道:“依在下愚见,您的朋友是那位莽族姑娘吧?你我出来之时,义渠长平已经被您敲晕,那位姑娘并无大碍。至于另一位姑娘,我家小公子事后自然会给她足够的封口费。此事是我们的不对,我做主,让我家小公子亲自给您朋友赔礼道歉。再者,您若还有要求,只要不伤我家小公子,您尽管开口,我们绝不说半个‘不’字。” 小雨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对方真能用钱财平息那小姑娘所受伤害,也能勉强接受。 “也罢,既如此,我有四个条件,你们必须答应:一,你们必须向我朋友道歉。二,那小姑娘你们必须安排妥当。三,司元元必须痛改前非,立誓不得再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四,不能暴露我的身份。”小雨回道。 蓝沙见对方让步,急忙再次抱拳回道:“阁下放心,前三个条件,我代小公子一一答应。至于第四个,我压根儿就没见过季如歌,更不知道他是何人。” 小雨听了,心下暗道‘是个聪明人。’随即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翻身下了竹林,施展轻功抓起剑鞘,收剑入鞘,再缓缓走到竹林底下,捡起自己的竹筒扁担,将‘寂灭’剑插入其中,绑好两头。 蓝沙也跟着落了下去,收剑入鞘,抱手胸前,笔直的站在一侧竹林底下,安静的等着小雨将寂灭剑封在了那根不起眼的竹筒扁担里面。 “走吧,你走前面。”小雨打了声招呼,扛着竹筒扁担走在蓝沙后面,毕竟是对手示弱,他若走在前面,难免会暴露后背给敌人,若是此人有诈,他必遭偷袭。 蓝沙知道他的意思,迈开步子,径直施展轻功往春满楼而去。 小雨原本想问问为何义渠长平会和他们小公子混在一起,可想了想,此乃别人的家事,不便多嘴,只得罢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春满楼而去。 在离春满楼后院几十丈的林间小道疾行之时,忽闻得春满楼锣鼓喧天,有人呼喝“祸事了,祸事了!!” 蓝沙和小雨听了,知道出事了,两人俱是一惊,脚下的步子更快了些。 第三十四章 回乡(9) 小雨以为是阿骨青和那小姑娘出事了,毕竟阿骨青被点了穴道,义渠长平被自己敲晕,可那隔壁的司元元可没有被敲晕。他加快了步伐,几个箭步便奔在了蓝沙的前面。 蓝沙皱了皱头,心下暗惊,这季如歌果真不是一般人,单凭他这几个快步便已经说明其内力深厚,毕竟能在自己全力施展的轻功之下迅速超过自己的人,只怕七层楼一众高手之中,除了大司命白云,其他无人可及,前面此人武功果然深不可测。 小雨运起豪横的内力,施展棋灵步,很快奔到春满楼后院。 蓝沙的轻功内力也不差,只几个喘息的时间,便已经跟了上来。 两人站在春满楼外墙外面。 “我上房顶等你处理好底下的事情,将我的朋友和那姑娘从后院后门送出来,我自会带他们走。对了,蓝司命可别忘了我给的条件,我就在房顶看着,希望你遵守约定。”小雨转头看了看蓝沙说道,可听里面嘈杂,小雨又沉声道:“我不希望我的朋友有什么三长两短。” 蓝沙点了点,跟着便翻墙进了内院。他是小公子的贴身护卫,院内众看守的弟子见了司命翻身跃了进来,忙跑上前去,抱拳复命。 小雨扛着自己竹筒扁担,纵身跃上围墙,直奔那偏殿两间房间顶上。 春满楼后院偏殿里。 一众青衣弟子和黄衣弟子将那偏殿团团围住,青衣弟子乃是义渠长平陆教的弟子,黄衣弟子则是蓝沙的第六司剑司的弟子。 外围乃是老鸨领着几个龟公奔将过来查看情况。 小雨几个快步,来到了偏殿两个房间上的瓦顶,转至偏殿上方的空隙处,往些一瞥,见着义渠长平被杀死在了地上,一众弟子围着。再迈步向另一侧的房间侧屋檐看进去,竟然也是那司元元被抹了脖子,惨死在了床边。 正当小雨疑惑的时候,他听见不远处阿骨青大声呼喊的声音,“小雨,你在哪儿?我来帮你来了!!” 小雨转头看了过去,只见阿骨青站在一个酒楼门前的大街上,双手括在嘴边,对着周围呼喊。 小雨见她已经得救,急忙抽身离开,转身飞身而下,奔着阿骨青而去。 义渠长平和司元元身死!小雨顾不得思考这其中缘由,全力施展轻功而行,要赶紧问清楚阿骨青这是怎么回事。毕竟义渠长和司元元乃是七层楼和陆教两大顶尖江湖势力的关键人物,他们的死若是和自己拉上了关系,他将永无宁日。 偏殿的房间里。 蓝沙听了两个守院门弟子禀报小公子身故,也心下惶恐。 只见蓝沙强作镇定,推开众人,直接进了房间,先是看了看义渠长平脖子上的伤口,皱了皱眉,确认是一刀抹了脖子无疑。他在急忙转向侧面小公子的房间,眼见小公子衣衫不整的横死在床上,死不瞑目。 看着司元元脖子上血迹,蓝沙深呼吸了一口气,知道事情闹大了。 小公子乃是楼主唯一的儿子,素来被楼主视如珍宝,眼下小公子被杀,他也逃不了干系。 蓝沙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这阿骨青被义渠长平点了穴道,他心下清楚,这阿骨青内力不深,以她的本事根本冲不开穴道,又怎么会起身杀了小公子和义渠长平?难道另有其人?不对,偏殿外院有一众弟子们看守,不可能有人进去给她解穴!事有蹊跷,得抓住季如歌问个清楚。 蓝沙抬头看了看瓦顶,凝神一听,听得瓦上足尖轻点,凝目横眉,知道季如歌要离开。 蓝沙顾不上寻找真相,毕竟那莽族女子和季如歌是朋友关系,那么义渠长平和小公子之死和他们脱不了干系,眼下不管能不能斗得过季如歌,他也只能拿人复命了。 蓝沙心道季如歌便在瓦顶之上,他一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只得转身奔出偏殿,对着已经集结在了后院的所有剑司弟子喊道:“众弟子听令,拔剑,跟着我追杀凶手季如歌!为小公子和大殿司义渠长平报仇!” 蓝沙说完指着瓦顶之上的闪过的那个身影,直接施展轻功,踏在了一侧柳树之上,欺身上了瓦顶,随即站在偏殿顶上,看着‘季如歌’的身形疾疾往不远处那同福客栈门口而去。 春满地段乃是整个田园镇最繁华的地方,其繁华程度堪比一般的州郡主城,街道上户户店面皆是客栈酒楼赌坊青楼,无不是门前灯笼将周围照得通明。 蓝沙看着‘季如歌’跃下长街,直奔那呼喊的姑娘而去,又听那姑娘还在喊‘小雨,你在哪儿!我来帮你来了!’,他再凝神一看,那姑娘正是那个莽族姑娘,他深深皱着眉头,暗道难不成‘季如歌’平时候行走江湖的名字唤作小雨?? 正当蓝沙还在疑惑那姑娘是不是在对着‘季如歌’呼喊‘小雨’的时候,只见奔将过去的季如歌回喊道:“别喊了,这就来,咱们快走。” 蓝沙立即明白了过来,拔剑指向那同福客栈的那道长街,对着底下一众弟子们喊道:“贼人在同福客栈门口,一个唤作小雨,是个扛着竹筒扁担的年轻小子!至于另一个女子,秦壮和张敦见过,你们领着众弟子速去拿下他们。” 一侧秦壮和张敦两个地痞闻言,忙抱拳回道:“我二人谨遵蓝司命吩咐。” 蓝沙说完,直接施展轻功,从一侧一排排的屋顶上面,踩着青瓦,施展轻功,直奔同福客栈。 陆教和剑司的弟子们死了主子,呼喊着报仇,推开后院大门,奔向同福客栈那边,同仇敌忾,都想着被提点重用,要抓小雨和阿骨青立功。 而其中走在后面的一些混日子的弟子里面,有几个跟着去过鼎湖山的陆教弟子议论开来: “小雨?鼎湖山那个剑法厉害的小子?”弟子甲问道。 “应该不是吧,蓝司命不是说是个扛着扁担的小子吗?”弟子乙回。 “到底是不是?”弟子丙问。 “不知道!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弟子甲回。 他们一行追将出去,远远的看着小雨拉着阿骨青纵身上了一侧同福客栈的屋顶,往一侧山林多的山脊那边逃走了。 “果真是他!”弟子甲惊呼道。 弟子乙皱了皱,撇嘴道:“鼎湖山上,三殿司都不是他的对手,眼下大殿司说不定也是被他杀的,我们去不是送死吗?” “小声点,你们过来。”弟子丙招呼另外两个兄弟小声道。 弟子甲和乙围了过来,弟子丙小声道:“得了!追杀那小子,等于是去送命!依我看,咱们就跟着大队伍追出去便是,等出了镇子,找个没人的地方休息一炷香的时间,等时候差不多了便回来复命便是,你们看如何?” 弟子甲、乙二人转头看了看已经冲出去的大队伍,随即对着弟子丙点了点头,三人这才屁颠屁颠的装起追杀的架势跟了上去。 ...... 第三十五章 回乡(10) 趁着月色偏暗,小雨拉着阿骨青跃上房顶之后,直奔茫茫森林的慕云山侧翼山脉而去。 好在阿骨青有些轻功底子,小雨不用背她逃走,只需拉着她的手给他点力道,她便能跟上逃走的步伐。 小雨的目的很清楚,追杀他们的弟子不少,田园镇街柳繁华灯火通明,要想不被看见顺利逃走几乎没有可能,唯一的方法便是直接往慕云山深山老林里面钻,这样一来,便可快速躲开七层楼剑司的所有人的追杀,也好找个地方喘口气。 待几刻钟之后,小雨带着阿骨青跃下一堵围墙,便到了镇子边界。 由于蓝沙后于小雨出春满楼,便在距离上离小雨逃走有十丈左右的距离,他追将出来,小雨已经带着阿骨青跃上房顶左右躲藏式逃走,小雨的深厚内力加上棋灵步的轻功,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小雨!你原来的武功这么厉害!”阿骨青被拉着狂奔,一边跑一边惊讶。 阿骨青内力不够深厚,很快便跟不上小雨的节奏了,累的呼呼直喘气,“不行了,不行了,我跑不动了。你武功这么高,我们为什么要逃!咱们杀回去!” 小雨皱眉急道:“那是七层楼的剑司,上百号人,何况还有陆教大殿司的手下!杀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三岔路口。 小雨说完,直接一把拉开自己的竹筒扁担,将里面的剑直接拿了出来,两片竹筒直接扔在了岔道口正东方向那条路上,随后将剑递给阿骨青,说道:“来,拿着,我背你走。” 阿骨青皱眉,犹豫道:“这,恐怕...不合适吧...” 小雨皱眉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个,快,再不走,蓝沙带人追上来,我们跑不掉了。” 阿骨青本就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人,点了点头,一手剑,一手刀的,直接趴到小雨后背了上去。 小雨不再多言,直接背起阿骨青便往山林里西北面走。 装剑的竹筒扔在正东向的路上,小雨希望能骗得蓝沙一时半会儿,这样一来,便能为他们争取一点点逃命的时间。 小雨背着阿骨青一路翻山越岭,不敢有一点掉以轻心,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小雨累得满头大汗了。 他们一路穿过了一个大的山脊,便已经到了慕云山西北侧的北延山脉之中。 此山脉绵延至塞外,再有百多里路便是西北边境,是鲜卑国的地界,也就是到了阿骨青莽族的地盘上了。 莽族乃是鲜卑国边界的游牧民族,其可汗每年要鲜卑国王上贡,算是鲜卑的藩王,在边界莽原上的权力不容小觑。 眼下已经是深夜。 他们差不多已经奔行了三十几里路程,小雨内力再怎么深厚,可这般背着个人施展轻功狂奔,他也扛不住这么折腾。 夜空之上,渐渐月淡星暗。 小雨停在了一处斜坡之上,此处视野开阔,可观远方山林有无火烛明亮,便可知有无人追上至此。 小雨把阿骨青放了下来,两人坐在一侧一块突出来的岩石之上休息。 阿骨青将手里的刀剑齐齐放在了一侧石板之上,甩了甩僵疼的手臂,随后抬起袖口抹了抹石板,这才坐下休息。而小雨则是直接躺在了一侧斜坡草地之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半个时辰奔走三十几里路,已经是极限,累得要命。 阿骨青看着周围开始变得黑漆漆的,有些害怕,从腰间摸出火折子,扒开盖子,就要吹燃照明。 “别,呼呼..呼呼..一旦有火光,我们的位置就暴露了。”小雨大口喘着粗气,急忙喝止阿骨青吹燃火折子。 阿骨青闻言,急忙盖上盖子,揣在了怀里。 “小雨,想不到你的武功原来这么厉害。”阿骨青皱眉疑惑问道:“我看你来救我,和那剑客斗了起来,之后你们便追了出去......你和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要带这么多人追杀你?” 小雨这时候已经呼吸匀称,听了阿骨青的话,他随即一愣,“什么,他们追杀我,难道不是追杀我们吗?” “追杀我们?”阿骨青反问道:“我不就杀了两个下流胚子吗?他们至于派这么多人来追杀我们?” 小雨听到阿骨青这般回答,惊得深呼了一口气,死的可是当今两大主流势力的重要人物,就被这姑娘如此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下流胚子?小雨坐起身来,皱眉问道:“阿骨青姑娘,我记得我来救你的时候,你被义渠长平那厮点了穴道!可后来我们回来的时候,却只见到了义渠长平和司元元都被杀了。你能告诉我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阿骨青听小雨的语气,知道问题不是自己想得那么简单,可能闯了大祸了,便娓娓道来:“你们两人追打出去之后,我自己冲开了穴道,便杀了那个糟老头子和那小流氓,然后救走了那小姑娘,安置好了之后,我才返回这边来寻找你的下落,要帮你对付那剑客。再之后我在同福客栈呼喊寻你,便瞧见你从那春满楼屋顶跑了过来,你没多说话,便一股脑带着我逃跑,事情就这样了.....” “怎么,那断了手臂的糟老头子和那小流氓是什么重要的人吗?是不是不能杀?”阿骨青有些担忧的皱眉,“我听给我带路的那家伙说那小子是什么司元元,当时我也没多想,管他什么元元,是无耻流氓就该杀!” 小雨听了,皱眉,打量了阿骨青几眼,她的内力奇差,怎么可能,于是惊讶道:“你...的内力...能冲开穴道?” 阿骨青缓缓点了点头,“我的...我的...我的师父教过我一门奇功,便是用于被人点穴之后,自己能运功冲开穴道的本事,总算是还有点用处,没成想在这里派上用场了。”阿骨青原本想说‘我的相公 ’,可转念一想她和易晓鸣尚未婚配,不可如此称呼,便隐瞒了过去。 “哎!”小雨叹了口气,“罢了,也算是他们命该当绝!...嗯...你真不知道司元元是谁?” “他是谁?”阿骨青反问道。 “七层楼楼主司青的独子!”小雨一脸惆怅回道。 “司青独子?我可听说司青是个女子,她的儿子难道不是跟父姓?”阿骨青疑惑。 “司青的丈夫无人知道是什么人!天下人只知道她的儿子跟她姓司,便是司元元!”小雨解释道。 “啊!...那我杀了七层楼的小可汗?那麻烦可大了!”阿骨青情急之下,便忘记了中原称小可汗为少公子,急忙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雨皱眉继续道:“那你可知非礼你的那断臂老家伙是谁?” “不知。”阿骨青回道。 “匈奴国师的大徒弟,也就是陆教掌教的大徒弟——义渠长平。”小雨又是一口气叹出,他原本打算一人不杀,救人即可,可眼下出了意外,这篓子捅大了啊!哎!! “嗯!怎么会!!”阿骨青惊得瞪大了眼睛,她虽不是中原之人,可七层楼和陆教的名字,她在中原行走这么久,早已如雷贯耳!她皱了皱眉头,无可奈何的看着小雨,怯生生问道:“人都杀了,实在不行,你跟我回莽原去吧,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追到我们莽原可汗大营里去不成?” 小雨摆了摆手,“我不行,而你可以,咱们再坐一会儿,等到了山脚驿站,咱们买两匹快马,你就连夜出塞。我的家人尚在中原,我担心他们报复,我得抓紧时间回去看看。司元元的死讯没那么快传到边驿,我们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赶路。” “我不能丢下你不管,要不我跟你去接你家人之后,我们再回莽原,你们一家就在莽原落脚定居,我让我阿大(游牧民族称呼父亲为‘阿大’,母亲为‘阿曼’)带兵保护你的家人!”阿骨青皱眉询问道。 小雨摆了摆手,“没那么多时间了,适才你也见识过我的本事了,他们伤不了我,你走后,我有能力能安顿好我的家人。你先回莽原上去吧!记住,一切小心!” “那好吧,等我回去之后,我让我阿大派高手跟我再来助你。”阿骨青说完,从腰间摸出一根着一个羊头的狼牙递给了小雨,“这个是我的信物,你拿着,日后若是中原待不下去了,便往莽原上走,莽原上我的族人见到此物,便会厚待于你,你也可凭借此物找到我。” 小雨接过狼牙,揣在了内囊里,点了点头,起身,指了指不远处边塞马驿,“走吧,咱们连夜赶路下山去。” 阿骨青点了点头,捡起石板上的刀剑,剑递还给了小雨,刀自己别在腰间,两人一前一后,又小跑下山奔着那不远处边塞小镇马驿而去。 由于深夜夜色暗淡,阿骨青只顾着担忧,就没注意小雨的剑鞘是什么颜色,也就没有在意眼前之人,便是江湖上凶名赫赫的‘季如歌’。 ... 慕云山东南侧,田园古镇后山。 三岔道口。 便是小雨扔掉竹筒扁担的位置。 七层楼第六司剑司司命蓝沙抱剑站在三叉路口,盯着地上扔在正冬方向的两块竹筒扁担凝眉思考。 两个剑司领头的弟子拿着火把站在一侧,其中一个问道:“蓝司命,我们继续追吗?” 蓝沙微微一笑,暗道:一共三条路,一条通往田园镇,镇上全是我们的人季如歌不可能回去,一条往正东向走,乃是通往中原的马道,只有这条山间小道往慕云山北延山脊走,那姑娘乃是莽族之人,他们要出塞外的可能性最大。 “越是明显的提示,越是故意为之,越不可信。”蓝沙回两个弟子道:“你们多些带人往这条山野小道追,追不到就带人搜山!今夜务必抓到他们!” “是,蓝殿司。”两个领头的弟子抱拳复命。 蓝沙吩咐完之后,则是转身拉过一匹快马,直奔慕云山上而去。 蓝沙暗道:既然从义渠长平的手下门人之中知道了小雨此人便是季如歌,那便直接去三司经络司询赵明韵要此人的全部信息,不愁拿他不下。 ...... 第三十六章 回乡(11) 夜,子时,三更天。 慕云山后山悬崖铁栈道上,一行人夜提灯笼,连夜赶路上山。 岔道口。 蓝沙接过身后一名弟子手里的灯笼,扬了扬手臂,指着第六司的门楼道:“你们几个先回去,等我消息。” “谨遵蓝司命吩咐。”随行众弟子抱拳一拜之后,便回第六司去了。 蓝沙手提灯笼折往主峰第三司经络司而去。 万籁俱寂之时,经络司门口,两个值更的小厮也抱着木杖斜靠着门沿打盹儿。 来人脚步声急切,惊扰了了两个小厮,他两人急忙起身恭敬看着不远处那个身影走到近处。 “拜见蓝司命。”两个小厮同时拜道。 蓝沙锁着眉头,心事重重,缓缓点点头,吩咐道:“赶紧开门,然后去把高梦给我叫过来。” “是。” 两个小厮分头行动,一人去通知高梦,一人去掌灯通知知客堂去点亮了宴客厅的灯盏。 高梦乃是七层楼经络司底下大管家,其权力在经络司里,只在三司命赵明韵之下。 蓝沙依旧锁着眉头负手身后,端端站在宴客厅内,皱眉看着门口,直到一个三十几岁的绿裙美艳妇人抬手微合,欠身走了进来,他的眉头才舒缓了片刻。 “蓝司命深夜造访,有失远迎。”高梦头发未束,只信手拉了几下,看上去不至于那么蓬乱,半夜被叫醒,碍于对方身份,又不敢有气,只得客气回答。 蓝沙直奔主题,言语温和对着高梦道:“来得匆忙,打扰了高梦大管家的清梦,事发突然,不得不扰,还望见谅。还请速速去把赵司命请来,我有要事要问。” “蓝殿司可有楼主手令?”高梦皱眉问道。 蓝沙皱了皱眉头,冷冷问道:“怎么,没有手令,我就不能见赵明韵了?” “不不不,蓝司命多虑了,妾身的意思是眼下已经是深夜,我家司命大人已经熟睡,蓝司命若无要事,妾身便可做主。”高梦见蓝沙眼里透着冷意,吓得急忙对着蓝沙施了个万福,惊慌解释道。 蓝沙摆了摆手,回道:“嗯,事关重大,你做不了主,速去唤赵明韵来吧。” “好的,蓝司命稍候。”高梦说完,转身出了宴客厅,急忙命人掌灯去往赵明韵寝居。 不多时,赵明韵领着高梦回来。 “让我瞅瞅,是谁这么大的架子,就连高梦的话都不管用了。”赵明韵一边往宴客厅内走,一边明知故问暗讽道。 此时赵明韵一袭长裙睡衣,懒散的披着一袭长发,身材玲珑浮凸,加上二十几的年纪,正值芳华。 春风无限好,只是蓝沙不敢多看,毕竟同是能坐到司命位置的人,本事的经历都注定不俗,不敢冒犯。 “这里向高管事赔个不是,事发突然,着急了些,还请高管事别介意。”蓝沙抱拳对着高梦微微躬身。 高梦忙欠身回礼,急忙道:“蓝司命无需多礼,折煞妾身了。” “好了,蓝沙,你有什么事,快说。”赵明韵撇嘴瞅了瞅这个胡子拉渣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乱糟糟的,当初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然敢向自己道明心意,不过这人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纠缠,自己拒绝他之后,他也不恼不闹,依旧我行我素的。 蓝沙皱了皱眉,给了赵明韵一个眼神,示意让高梦先出去。 赵明韵嘀咕了一句,“神秘兮兮的,行了,梦姐,你先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遵命。”高梦回了之后,转身离开,随后把宴客厅的门给他们带上了。 蓝沙这才叹了口气,急忙回道:“小公子在山下被杀了,我这里事出突然,不然也不会深夜叨扰。” “什么?”赵明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小公子被杀了。”蓝沙重申。 “莫不是义渠长平干的?”赵明韵皱眉道:“我听手底下人说,小公子最近和那陆教大殿司走得近,能在你这剑司司命手的底下杀小公子,无非就是熟人下手...” 蓝沙摆手道:“义渠长平也被杀了。事情是这样的.......”蓝沙将如何遇到小雨和阿骨青二人,之后司元元和义渠长平又怎么死在床上的过程一一说于了赵明韵听。 赵明韵皱眉道:“楼主可说过不准小公子上青楼的,你不仅让他跟了去,还背地里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要是楼主怪罪下来,没人帮得了你!” 蓝沙急忙回道:“你也知道,我跟在小公子身边,无非就是个贴身护卫,他真要做什么事情,我怎敢阻扰?”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说吧,要我怎么帮你?”赵明韵皱眉回道。 “小雨既然就是季如歌!”蓝沙皱眉道:“不论是是小雨还是季如歌,他们的身份信息,我都要!那莽族姑娘既然是他朋友,那他便脱不了干系,抓了他和那姑娘,我才能在楼主面前有个交代。” 赵明韵点了点头,皱眉道:“陆教大殿司也死在了我慕云山脚下,只怕到时候陆教也会来山上要说法,纸是包不住火的。相信消息会在明早一早送到楼主手里,我是压不下来的,你的时间只有今晚,我这就让高梦去给你翻找小雨的信息。至于关于他另一个身份‘季如歌’的信息,经络阁里也没有。” 赵明韵说完,轻轻拍了拍手,高梦问声,推开门进来。赵明韵便安排她带路去经络阁,她们二人走前面,蓝沙跟在后面。 三人一起提着灯笼往藏有各大地方高手的资料所在地——经络阁而去。 很快,小雨的资料被翻了出来。 “小雨,此人乃是封弈的新收的弟子,家住大龟山何家村,乃是(李长庚,袁骨)两个老头子养大的孤儿。陆教攻鼎湖山一战,他剑法超群,助剑盟败陆教。和落空山无计道人三弟子秦霜,庐山离宗宗主之女离珞是至交好友。”赵明韵将竹简翻开,一一念道。 蓝沙接过竹简,仔细看了看再无别的记录,“就没了吗?” “没了,若不是他和陆教肖英芳鼎湖山一战显露了些本事,只怕我还不会让人去查他的身份,我这里的消息就只有这么多。”赵明韵撇嘴回道。 蓝沙将竹简还给了赵明韵,抱拳谢道:“这些信息也够了,多谢!告辞,等此行回来,若是楼主饶命,再登门厚谢。” 赵明韵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补充道:“大龟山何家村在慕云山西侧八十里!” “好。”蓝沙接过高梦递过来的灯笼,转身疾行下经络阁楼出门去了。 蓝沙要带人连夜赶往何家村,守株待兔,抓小雨! ...... 第三十七章 回乡(12) 边塞马驿。 接连的赶路,让小雨大汗淋漓,他顺势褪下身上长衫,将手里寂灭剑包裹在长衫里面,绑在背上背着。 马驿处在林边和大草原的交接处,只几个小草棚砌着土墙,便是一个马驿。 渐渐深夜,月黑风高。 两人手里也没个灯笼,好在阿骨青说马驿的大叔她认识,算是半个熟人。 两人抹黑敲着马驿的大门,马驿的大叔提着灯笼,一瘸一拐的打开了门,瞅见是那个出手阔绰的姑娘到来,笑呵呵的关切道:“阿骨姑娘,怎么半夜还在赶路呢?” “伯伯,家里有事,所以着急赶路,扰着您了,这里给您老人家赔个不是!”阿骨青说完,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了上去。 地处边境,整个马驿便只有这个瘸腿大叔守着,他是本地人,承接这个马驿,无非就是在周边养几匹马儿,赚点过路出塞的商人钱财罢了。 眼前这小姑娘来回出手阔绰,显然是个有钱的主儿,马驿瘸腿大叔老板见了阿骨青就跟见了财神爷一般,虽被扰了清梦,原本就没有半点怒意。又见小姑娘递上来这么一大锭银子,瞬间喜笑颜开,伸出颤 颤巍巍的手便接了过来,笑呵呵回道:“小丫头就是明事理。走吧,我带你们去选马儿!” 瘸腿大叔是个生意人,就不过问两人为何连夜赶路了,只管拄着拐杖,提着灯笼,领着二人来马厩选马。 边塞马驿,马匹只五六匹,卖得也贵。 好在阿骨青不缺钱,直接给了两倍的价钱让老板替他们选了两匹好马。 老板送两人牵马出了马驿,顺道送了两人一人一个灯笼提着,也好趁着夜色赶路。 茫茫草原的马道路口。 临别。 “好了,阿骨青姑娘,我就送你到这里了。”小雨勒马站定,继续道:“你只管赶路回去,别回头,等到了你们的部落大帐,你就安全了,咱们后会有期。” 阿骨青抱拳回礼,询问道:“小雨你真的不跟我回去避一避风头?” 小雨摆了摆手,回道:“不了,我家还有人要照顾,他日我若在中原待不下去去了,自然会投靠你的。” “好,我给你的狼牙收好,咱们后会有期。”阿骨青也不拖泥带水,勒马转身。 小雨点了点头,那根刻着羊头的狼牙被他揣在了胸前内囊之中,毕竟七层楼若是下了江湖追杀令,只怕司青的怒火会蔓延到他身边的人身上,若是避无可避的时候,他可以让家里两个老头拿着狼牙先出塞 外,往莽族部落投奔阿骨青去,这样好歹能保他们的命。 两人挥手拜别。 小雨目送黑夜一盏灯火渐行渐远之后,随即勒马掉头,往绕着慕云山边界山脉的马道赶回大龟山去。 手里提着灯笼,不敢快马赶路,估摸着此去大龟山还有三个时辰的脚程,他背上背着寂灭剑,缓缓的沿着马道赶路。 深夜赶路,他不怕遇到七层楼剑司的人。 大山茫茫,林深树茂,若是打不过,绕回去的路无数条,他不信还逃不掉。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已经到了慕云山脉腹地的马道上。 不远处,小雨瞥见远处灯光闪烁,人影蹿动。 “正是怕遇见什么就来什么。”小雨皱了皱眉头,嘟囔道。 随后勒马驻足,将腰间长衫裹着的寂灭剑解开拿了出来,随后将手里灯笼往马鞍上捆好,再缓步将马儿牵到了一侧树林边上,将之栓在了一株脖子粗细的树干上。 做完这些之后,他才缓缓拔出手里寂灭剑,剑鞘也顺势别在了马鞍上。 站到马道中间,手里提着长剑,静静等候剑司的人追过来。 灯火行至近处。 六匹马一字排开,马山剑客清一色的蓝衣,腰间长剑缓缓拔出,手里灯笼信手扔在了地上。 六名剑司的剑客追杀了上来。 小雨提剑相望。 两边都不是傻子,都知道对方是何人!此一战无虚多言。 六人提剑跃马而出,扑将向小雨而去。 剑影闪动,寒芒浸润着冷意...... 林间微风轻轻划过。 短短十几个呼吸过后。 血,溅了一地。 人也倒了一地,借着柔和的灯笼火光,有那么一个人微微抖了抖剑,剑尖最后一滴血液滴落,干净如初。 红柄,白芒,杀人不留血,故不见血。 小雨微微一笑,翻身上马,一人一马一灯,依旧青山夜行。 夜行赶路,又过得两个多时辰,天色渐渐鱼肚白。 小雨担心家里两个老家伙的安危,扔了灯笼,勒马疾行。 这样一来,再有半个时辰,可至大龟山何家村口。 ... 大龟山和无名小山峰之间隔了一座小湖泊,此湖唤作鼋湖。 要去何家村的最近的路,便是水路,需乘舟过鼋湖。 何家村人口不过,渡头并无大舸,只有一些挣过路村民碎银子的小舟,不过三四个小舟罢了。 天色明朗起来,眼下已经是四月二十一清晨。 鼋湖这边的渡头。 渡头有个小镇子,只十来户人家,两三户人家是以划舟渡人为生,还有两三户人家或是菜农,或是卖些山货营生。 靠近渡头的石阶一家,修了个小棚子,开的是个小酒馆,兼卖早中晚三餐营生。 一行剑客,算上为首的蓝沙一共十七人。 他们挤满了整个小酒馆门口的桌子,无人多言,蓝沙付了酒馆老板一锭银子,十七人均喝粥充饥。 店家是快要花甲年纪的老两口。 早上刚熬好的一锅粥,没承想端出来便被人买了个干净,看他们一个个利剑傍身,不是好惹的,也不敢多言,只老妇人又去后面熬粥去了,老头子在外面战战兢兢站着,默默等待大家喝完粥也好收碗。 “店家,那边拴马可要收钱?”蓝沙一边喝粥,一边招呼老大爷过来问道。 老大爷小心翼翼走上前来,回道:“回客官,那片荒地乃是我的本家地,酒馆生意忙,就没种地了,便用作过路客人拴马的地方,你们的马只管栓那儿便是,至于银子,您看着给便是。” 蓝沙闻言,点了点头,又递上去一两银子,淡淡说道:“十七匹马,烦请照看半日。” 老大爷颤巍巍收了银子,点了点头。 “对了,不知渡头的船家何时撑渡?”蓝沙又问。 老大爷回:“客官要去何家村?” 蓝沙点了点头。 老大爷又回:“船家都是街坊邻居,你们若是着急,我可以帮忙去叫一声。” 蓝沙微微一笑,“有劳。” 老大爷转身奔着街头那几家船夫家去的时候,刚走出篱笆院子,便又见了一个年轻人骑马而来。 这时候,院子里吃饭的所有剑客都放下了手里的碗,右手按在了腰间剑柄之上,缓缓站了起来。 “店家留步,不用叫醒船家了。”蓝沙微微一笑,缓步走到老大爷身前,又递上一把银子,约莫十几两一并给了老大爷,随后对着老大爷招呼道:“这些银子是赔给您老的,您老人家上了年纪,回家里把门关好休息。” 蓝沙说完,轻轻拍了拍店家老大爷的肩膀。 老大爷会意,轻轻点了点头,吓的急急忙忙往自己屋里走,关门不出,至于外院等下被打成何样,这剑客给的银子也够重新置办了。 小雨翻身下马,栓好马儿于一侧,又那般轻轻拔出红柄的剑来,再信手将青鞘插在了马鞍上。 十七人冷冷看着篱笆外面站着的年轻人,都在等蓝沙一声令下。 “怎么,站着看戏吗?”小雨缓缓走到蓝沙三丈开外,站定,笑呵呵道:“天道有眼,报应不爽,司元元的命是天注定要收的。若是真要算我头上,也行!于情于理,司元元也该杀!小爷我认了!” 蓝沙闻言,没有回答,只抬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皱了皱眉头,事已至此,注定要和季如歌交手了。 蓝沙随即点头,轻声道:“杀!” 第三十八章 回乡(13) ... 蓝沙深知季如歌在江湖上的名声,所以此行带的十六人,无一不是剑司剑术高手。 剑司的人手招募于江湖,所有人的来历和剑法都是不同的,当年蓝沙也是峨眉山混元剑的传人,只因混元剑派没落,他才走到了投靠七层楼的地步。 大大小小近四十轮的比武,他才在一众剑术高手之中取得了这剑司司命的位置,掌司六载,亦无人出其右。 早些时候听闻封弈的二弟子小雨的剑法厉害,蓝沙认为其不过天元四子剑法而已,他尚且自负能胜之,可谁知道小雨便是那季如歌。季如歌三年一出,七层楼建立二十年,季如歌已经是九年三出江湖,早已名满天下。可第三司给的资料说的是去年才成为封弈的弟子,这就说明了小雨成为封弈的弟子之后,在原本剑法卓绝的境况下,又学会了棋狂封弈的天元四子剑。如此一来,自己对上了既是小雨又是季如歌的家伙,根本没有胜算。 所以蓝沙带了剑司排名前十六位的剑法高手出来杀小雨。 所以蓝沙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 所以蓝沙当下趁乱出的这个乱子让他很头疼,他看过那莽族娘们儿的内力并不高,根本没有可能冲开穴道,可义渠长平和小公子的伤口来看,就是她腰间配的那种弯刀割断咽喉所致命的。 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和眼前的小雨脱不了干系,只有抓了他,才能向楼主交代。 ... 小雨得了文近春一身内力之后,经历过的打斗已经不少,加上封弈师父给的《坐望功》内功心法调理,如今文近春的深厚内力已经全部沦为己用,小雨心里算是有了个定心丸,持久斗剑,他也行了! 《棋灵步》和《流云弹》指散手功需要强大的内力作为支撑,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流云弹指散手功在这种近战之中用处不大,小雨能用的无非就是封弈所授《天元四子剑法》和剑圣老人家所传的《云剑诀》,《天元四子剑法》小雨已经精通,《云剑诀》他有袁骨所授《残剑十八式》为底子,又得了剑圣独孤诣所传《云剑诀》前十四式运剑口诀。 也就是说,原本完整的二十三式《云剑诀》,小雨只得精通十四,会其招式四式,合计是为‘残剑十八式’。余下九式尚未精通,因为独孤诣未传口诀九式和余下剑招五式。 小雨微微一笑,单是《棋灵步》和《残剑十八式》便让他在历年的刺杀高手之时,无一失败。虽有《错骨易容功》的出其不意,可《残剑十八式》的剑招变化,确实精妙无比。眼下他的内力也深厚得紧,配上《棋灵步》的轻功,足够让他在人群之中来去自如,再配以《天元四子剑法》和《云剑诀》的剑法,他有信心杀了眼前十七个高手。 ... 随着蓝沙一声令下,连他在内,十七人一起出手,杀向小雨。 十七人一如风吹向小雨的蒲公英一般,明晃晃的剑指而向,飘落过去。 他们或以轻功起手,飞身攻小雨上盘,或以落雁式起手,拔剑攻小雨下盘,或以左右包抄之势,从两侧进攻...... 小雨见状,手中寂灭剑寒光一闪,提剑而出。 但见小雨以‘棋灵步’的轻功起手,以自己为棋盘‘天元’踏步‘入’位,转‘叫’位过‘宝’位,最后定‘五’位出手,以‘天元四子剑法’先杀蓝沙后面的剑司弟子,毕竟蓝沙的手下剑法应该弱于蓝沙,对敌如砍树,先修枝桠,再断主干。 蓝沙的手下便是枝桠,蓝沙便是主干,留着最后对付。 小雨以《天元四子剑法》出手对敌十六个剑司高手,‘上千式’‘平岳式’‘春申式’...‘天元式’,九式九招,每一招三种变化,一共二百四十三种手法,足以打败这群剑客,《棋灵步》的诡异轻功,更让这群所谓的‘高手’剑客,对他无可奈何。 应敌蓝沙的时候,小雨或是以《云剑诀》中的前几招草草应付,便又以《棋灵步》的轻功准确避开和蓝沙正面对招,继而继续杀剑司其他弟子。 蓝沙师承当面峨眉的混元派轻功和剑法,其轻功自然比不上小雨脚下曾经无敌天下的昆仑派奇诡轻功《棋灵步》,《混元剑法》虽然厉害,可小雨选择先避其锋芒。 这样一来,蓝沙便处于被动,一个在十六个剑客中间来回穿梭刺挑敌手,一个只能追上追下的去攻击,时不时还得注意刺伤自己人。初升的太阳光透过酒馆小院茅屋顶照射过来,让小雨手的剑光耀眼得紧,小雨在人群之中来回蹿动,逮谁和谁斗剑,人群中之中的剑客,时不时有人受伤退后,也时不时有人惨叫倒下,鲜血洒满了整个酒馆的篱笆和座椅。 酒馆小院里的桌椅板凳或是被打烂,或是被落下的人砸烂,小院里桌椅乱摆,更让小雨的‘棋灵步’占优势,毕竟《棋灵步》的轻功是以棋盘所创,暗合天圆地方之理,棋盘之中涵盖山河起伏,其地势越复杂,他的‘棋灵步’越用得顺‘脚’。 十七个来杀他的剑客之中,不断有人倒下。 微风起,意凛然.. 凭虚踏步碎山河,气冲斗牛贯长空...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这一战,小雨越发的得心应手,越发的越战越勇。 短短两刻钟不到的时间,蓝沙带来的十七人,活着的,只余七人! “退到院外!”蓝沙看出了小雨的轻功在院里横七竖八的桌子椅子上面越发显得厉害,不得不下令撤到院外的大坝子里。 小雨虽满身是血,可这些血只有极少是他自己流的,他身上的伤口无非就是一些小剑伤,并无大碍。 只见小雨提着剑,轻身跃起,落在了小院土筑的院墙上,冷冷的看着已经被迫退到了院外的七人。 蓝沙七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剑伤,远比小雨身上的严重许多,更有甚者,已经断了胳膊肘... 蓝沙见小雨的轻功古怪,加上其《天元四子剑》的剑法之中还掺杂着其他精妙的剑招,心下原本以为十七人足以围杀小雨的想法荡然无存,他甚至觉着再打下去,他和余下的六名剑客都会死在‘季如歌’的剑下。 “撤吧。”蓝沙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下令,随后领着七人提着剑面对着小雨,整齐的快步倒退到了一侧拴马处,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看着这群剑客骑马离开,小雨这才抬起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微微喘了一口气。 第三十九章 回乡(14) 小雨不敢多作休息,小雨匆忙跃下院墙,来到拴马处,拿了剑鞘,收了剑,准备回何家村。 “张伯,李婶!没事了,你们开开门,我是小雨...”小雨转身走向酒馆小院,轻轻敲响了店家的门板。 店家老大爷唤作张伯,大娘唤作李婶,小雨在何家村长大,来来回回坐了不少次这鼋湖的小舟,这鼋湖岸边的街道,小雨自小跟着两个老家伙来了何家村之后,便和小芳、二狗子不知道来来回回在这鼋湖街道玩过多少次,这条街也有好多小伙伴的,诸如大块头、刘王八等...... 这条街的老一辈人无不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诸多儿时的玩伴,已经经过这近十年的时光消磨,好些个都没了联系,就连最好的两个小伙伴也都成了家,总不能二十几的年纪了,还去拉着二狗子和小芳出来在地里搭个炉灶,还过家家吧...... 小雨挽了挽自己凌乱的头发,等着张伯开门。 张伯和李婶透过门缝仔细瞧了瞧外面俊朗的小伙子,这才认出小雨模样来,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 两个老人家看着眼前这个现在腰间配剑的小伙子,想起了曾经常常吃个早饭都说是要出去闯荡江湖的小伙子,竟然是同一个人,他们一时间感觉小雨熟悉而陌生了...当初每一次见这小子出门扛着的是根竹筒扁担啊,这次怎么就拿着把剑回来了呢! “是小雨啊...你..你小子现在可长本事了呢!这么多坏家伙是你的仇人吗?”张伯颤巍巍问道。 李婶拉着张伯手臂,不敢多说,只看着满院子的尸首狼藉,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张伯,是小雨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这要就回村里去,仇人找上门来了,我得回去带师父和老爷子走。”小雨说完,从腰间摸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上去,继续道:“这一百两是劳烦您老人家叫些胆子大的街坊邻居收拾一下您老人家的院子,再有那些马匹给我们留下三匹便可,其他的您老人家尽管牵出去卖钱,然后给大家伙分了去。另外二百两,是赔给您和李婶的,你们要是害怕再住在这个院子,就去镇上买个房子住去。” 小雨说完,恭敬地将银票交到了张伯手里。 张伯曾几何时见过这般多的银票,颤巍巍的手接了过来,又颤巍巍声音回道:“小雨啊,用不了这么钱的。” 李婶心底害怕,可身后的手还是掐了一下张伯的后背,意思是赶紧收起来先。 “对了,张伯,还得请您去叫一个船家兄弟出来替我划舟过湖,我得回何家村去。”小雨说完,又摸了几两碎银子递了上去。 张伯不敢接,李婶笑呵呵接了过去,拉着张伯出院子,对着小雨道:“小雨,你放心吧,李婶和张伯这就替你喊人去。” “走啊!”李婶皱眉瞪了张伯一眼,皱眉道:“傻站着干啥,把自己的两张收起来啊。” 张伯愣了愣,才数了两张银票揣在内囊里,留下一张拿在手里,被李婶拉着去通知街坊邻居去了。 小雨移步鼋湖渡头,渡头绳子系着几叶小舟,远景近物变化不大,只张伯李婶他们这些人已经老的开始步履蹒跚了...... 湖光山色犹在,只是撑船人已改。 “你是小雨兄弟吧,我是小顺子,张伯让我来送你渡湖。”一个干瘦干瘦的年轻小伙子,绑着一根牛皮腰带,一身麻布衣服光着两个膀子,笑呵呵走到渡头,熟练的解开绳子,架起双桨,邀小雨入船。 小雨缓步走了上去,站在舟首,心里五味陈杂:偏偏在回乡的时候,遇到这么个爱管闲事的姑娘阿骨青,让他和七层楼结了仇,眼下身份已经暴露,自己和珞珞的婚事只能泡汤了,不但他和两个老头子不得安生,司青亲儿子死了,只怕这笔账,司青会算在自己在乎的所有人身上,若是不想珞珞出什么事情,最好的处理方式,便是和离宗尽快撇清关系,还有师父封弈、师兄俞流飞、小师妹萧潇.....真不该多管闲事,都要退出江湖成家的人了,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事儿呢!!谁承想那阿骨青学了一门自己能冲开穴道的武功啊!哎... “哎.....”小雨重重的叹了口气,一想到七层楼的江湖追杀令一下来,他只能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再无宁日,就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哎!!” “小雨哥,你有什么心事吗?我听张伯说你惹了仇家,死了好些个坏人。”小顺子见小雨站在船头闷闷不乐的叹气,不禁好奇问道。 小雨转身瞅了瞅这小子,疑惑道:“你是赵帆?” “不是,我是赵顺,小时候老跟着你和我哥赵帆屁股后面跑的那小不点。”小顺子回道。 “哦,是你,我记得。”小雨淡淡回道。 “小雨哥,你是惹到什么仇家了吗?我能帮上你的忙吗?”小顺子又问道。 小雨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仇家太厉害了,对付不过,你呀,能帮上忙,就是抓紧时间送我回去,等我接了两个老家伙一起出来,你再抓紧时间带我们过湖,我们要搬家离开何家村了!” “非走不可吗?”小顺子疑惑。 “嗯,非走不可。”小雨回道。 小顺子听了小雨的回答,点了点头,知道小雨哥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吧,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索性不再多问,只说道:“好勒,小雨哥,你站稳了,我这就加快速度。” 小顺子说完,咬紧牙关,拉开膀子,卖力的划桨,速度也快了不少。 “多谢了。”小雨微微一笑,道谢。 “小雨哥,你客气了,咱们都是一个乡里的人,不用这么客气的。”小顺子笑呵呵回道。 小雨闻言,心下一怔:哎,是啊,都是一个乡里的人,可惜,又要搬家了。 这一次,或许,四海为家。 何家村渡头,小雨转身又要给小顺子拿钱,小顺子连连摆手说道:“张伯给了我整整二两银子了呢,够我跑十几个来回了,可不能再要你的钱了。” 小雨笑了笑,从怀里又摸了一块五两的银子,拉着他的手塞进了他的手里,拍着胸脯道:“小雨哥我现在不缺钱,给你就拿着,存着娶媳妇用,你就这里等着我,我去和村里人道个别就回。” 小顺子笑逐颜开,收了银子,解开腰间羊皮钱袋,将银子揣了进去捆好,系船在水栈头的一侧木桩上,翻身跳上水栈,光着大脚,就追了上去。 “小雨哥,我和你一道去,也看看村里的兄弟们。”小顺子便走便说。 “好。”小雨点了点头。 不过一里地的路程,便是何家村头。 村牌坊过去几十丈的一亩旱地侧翼,便是那个耸拉破旧而熟悉的茅草屋子。 小雨远远的瞥见两个老东西正端着个烂陶碗在门口蹲着吃面,一人踩坐在门一边,像两个守门的石雕像。 (感谢诸位大大的票,订阅,非常感谢,祝万事顺遂,发大财!!) 第四十章 回乡(15) “小顺子,你在这里等我吧,我回一趟就走。”小雨指了指不远处的茅草屋子。 两人站在旱地这一侧田埂上,小雨手里拿着剑快步往屋子那边走。 “好的,小雨哥。”小顺子卷着库管,叉腰站在地边。 茅屋这边。 李长庚,虽然小雨没叫过他爷爷,都叫的老家伙,可家里变故之后,是李长庚走东闯西把他拉扯大的,不是爷爷,胜似爷爷。 小雨师父袁骨,辈分第三,称袁三。 袁三和老头子李长庚两人正扒拉着碗里的猪肉粉条面。 “袁三,你瞅瞅,那是我们家小子吗?”李长庚耸拉了几下披散的头发,抬头看着几丈开外的往这边走的年轻人。 袁三瞪大了眼睛,端着碗站了起来,笑呵呵道:“臭小子,又长俊俏了几分,不错不错。” 李长庚和袁三立马站了起来,两人端着碗,快步迎了出来。 “咦,臭小子,扁担呢,怎么就这么把剑拿着?你小子不装了?季如歌横空出世?哈哈...”师父袁三笑呵呵问小雨道。 李长庚看着小雨皱着眉头,用手肘抵了一下袁三,皱眉问道:“臭小子,怎么,见了老爷子和袁三也不打招呼,出什么事了?” “老头子,师父,我们得离开何家村了。”小雨说道。 “呆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你季如歌的身份暴露了?”袁三皱眉道。 小雨缓缓点了点头,回道:“不只是身份暴露了,司青的儿子司元元死了,和我有些牵扯。” “七层楼楼主那婆娘的亲儿子?死了?和你有关系?”李长庚接连发问。 小雨再次点了点头,“所以我们都得立即离开,带上咱们的家当,直接走。” “这么急?”袁三皱了皱眉头,“不和村长道个别?” “不了,来不及了,我担心七层楼的人很快会杀回来,师父,老头子,我们得立即走。”小雨叮嘱道,“至于事情的详细过程,我会在路上和你们说清楚。” 袁三和李长庚闻言,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了点头,异口同声问道:“惹上七层楼这窝‘马蜂’,我们还能往哪里走?” “你们只管带上咱们的家当,我自有地方让你们去,衣服之类的东西就别带了,我们到地方再买。”小雨说道。 “好。”两个老家伙点了点头,转身扔了手里的面碗,回了各自屋里拿了当初小雨留给他们的银票,便出了茅屋。 小雨急匆匆跑进了一侧的‘厨房’的茅棚里面,拉开灶台底下的挡灰石板,刨开灶台底下的碳灰,手里捧着‘寂灭剑’,仔细看着上面的纹路,淡淡道: “当初我要闯荡江湖,是老头子把你从这里取出来,如今我们要逃命去了,你还是安心在这里当个烧火棍埋着,若是我们侥幸活下来了,我一定会回来带你走。” 小雨说完,随后将‘寂灭剑’扔了进去,埋好,盖上石板,转身出了茅屋。 院里三人回合。 “你的剑不要了?”袁三皱眉看着小雨。 小雨回道:“寂灭带在身上太显眼了,别人一看便知晓我们身份,就不带它了。师父,老头子,咱们家里还有别的剑吗?我们路上用作防身用。” 小雨看着师父和老头子果真只揣了这些年存下来的银票,两人还特意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内囊是不是好的,免得漏了钱财,小雨心道:这样也好,东西越少,赶路越快。 袁三回道:“我屋子里还有还好几把剑,比不上寂灭,可也算得上是上等货,我和老家伙平日里没事做,用作比划打发时间用的,可行?” “好,我去拿,你们等我。”小雨点了点头,转身奔着里屋去了。 很快,三人一人一柄长剑,来不及和村长以及村里的人道别,便匆匆跟着小顺子往鼋湖水栈去了。 小舟之上,三人坐着远眺何家村。 李长庚感叹道:“哎,走得匆忙,来不及和何村长那老家伙道个别了,我们当初来投靠何家村的时候,他们可是家家户户都给我爷俩送了东西的,这才有了家啊...这就走咯...哎...” “你呀,就别叹气了,出去避避风头,等日子清静了,我们再回来便是。这些年我们虽然偷鸡摸狗的吃了他们不少东西,可咱们该出钱的时候,可没少给他们,这家嫁女,那家娶媳妇,都没少给!....也算对得起大家了。”袁三拍了拍李长庚的肩膀。 ... 鼋湖渡头,小雨领着两个老家伙上了岸,张伯给他们牵来留下的三匹快马,匆匆道别之后,三人一路往东北向走,绕开慕云山主道,往鲜卑国边境走。 此时的小雨已经用错骨易容术改了容貌,手里没有‘寂灭剑’,他又是个中年男人的模样,这副‘季如歌’的模样,除了两个老家伙,再有当初取下斗笠被刘伯见过之外,世上再无人识得。便没有人认识他是小雨,也没人知道他是‘季如歌’,他们赶路也就安全了许多。 为了老头子和袁三的安危着想,小雨打算先送两个老头子去投奔阿骨青去,毕竟阿骨青的伯父乃是莽族可汗,只要送走了他两,他才有空回去找离叔、珞珞以及封弈师父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和事情原委。七层楼虽有祸不及家属的规定,可死的是司青的亲儿子,若是司青恼羞成怒,迁怒于和小雨有关系的人,那可就麻烦了。 午间,三人在一处松林歇脚的时候。 小雨一路上将当初一别之后,如何遇到离败让小雨提亲、如何遇到阿骨青导致司元元被杀的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一一和老头子、袁三二人说清楚了,小雨也将之后要回中原的事情一一告诉二老。 小雨说完,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抿了一口酒袋子里的酒,闷闷不乐。 袁三点了点头,给了李长庚一个眼神,两人会意,袁三轻轻拍了拍小雨肩膀,笑道:“傻小子,不就是换个地方活嘛,你给我们两个老家伙留的银票多的去了,随便拿出来一点点,都比任何一个地方乡绅多十几倍,我们在哪儿生活不是生活,我们这个年纪了,活的开心就好,其他的早就无所谓了,你小子可别自责,我们不就是去莽原上耍耍去。你小子别垂头丧气的,可得放开手脚好好收拾一下七层楼的人,我们等你来接我们回中原!” “可是,师父...”小雨待要否定袁三的说法,毕竟七层楼的势力太大,除了逃,他怎么应付得了... “闭嘴,别可是了!”袁三打断了小雨的话,继续道:“照你说来,那司元元就是个下流龌龊的小子,该杀!既然杀了,咱们就别后悔,杀的也是该杀之人。还记得师父给你说过‘要挺起胸膛做人,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这句话吧?你记住了!畏惧强权,不算是好汉!司元元便是你杀得也行,也算是为慕云山脚下田园镇的乡民做了件好事!” 李长庚点了点头,也宽慰小雨,义正辞严道:“傻小子,想当初咱们一路要饭都没饿死,如今到了这个年纪,还能被七层楼逼死不成,当初你出去做杀手的时候,我就说过,咱还是那句话,‘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开点,咱们烂命一条,就算是死,也得多拉几个垫背的。放心去干,我和袁三儿等你来接我们,要是没来...我们就去接你去!” 小雨闻言,点了点头,深呼吸了一口气,为自己提了提气,回道:“谢谢老头子,谢谢师父,走,咱们继续赶路!” 三人吃了点途径路上镇子购买的干粮,酒足饭饱,继续赶路。 赶路整整一天,此时已经是四月二十一傍晚。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一路沿着慕云山北界赶路,并未遇到追杀的刺客。 森林和茫茫草原交接处,小雨送二人出来边界,亲手将雕着羊头的狼牙递给了老头子,叮嘱他们去莽原上寻找莽族部落,就说是阿骨青的朋友,是去投靠她的。 两个老家伙接过狼牙,点了点头,勒马北上,入莽原。 小雨站在森林边上,看着两人佝偻远去的背影,叫习惯老头子,那句‘爷爷’到了嘴边,还是没能喊出口,只挥了挥手,便勒马转向中原。 他暗暗提气,心道:一定能扛过去,接他们回来! “哎...” ...... (感谢大家的支持,万分感谢!!) 第四十一章 大胡路人 慕云山之地尽九成是处中原、胡国(匈奴)、燕国三界,东北向接鲜卑国地界仅一成而已。 七层楼作为天下第一的刺杀组织,其生意主要是在中原、胡、燕三国之中为主,鲜卑几近于无。 小雨之所以放心将两个老家伙送往莽原,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这般。 送走两个老家伙之后,小雨依旧是用错骨易容功变得那般三十几岁的中年人模样,为了看上去更真实一些,这几日,他连胡须都没有打理过。 此时的他,活脱脱一个浪迹天涯的中年剑客。 天色近暮,他途径慕云山东南处,在一个小镇落脚,奔忙了两日,他已经累得疲惫不堪,他需要休息。 他这般模样,应该不会再引起七层楼刺客的注意,他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住店。 他一人点了一桌好酒好菜。 不怎么喜欢喝酒的他,竟然也端起酒杯多喝了几两。 醺醺然时,卧床睡。 睡意酣然处,才无愁无忧。 明日南行多风雨,今朝有酒今朝醉。 一醉方休... 而此时的慕云山中。 慕云山分三峰十六脉,主山有三座擎天主峰成手掌抱握状,山腰之上,抱握的便是雄壮巍峨的楼宇,便是七层楼。 主楼七层,远观如七层繁塔,层层叠叠而上,副楼无数,穿廊、偏殿、楼阁、亭台...不胜枚举。 主楼背后侧翼,西殿,翠玉阁。 屏风隔断的外间。 一口棺材平铺在两张长凳之上,里面放着的正是司元元的尸首。 尸首身侧,寒玉摆放,防止尸首发臭发腐,棺材未盖,面前焚香三柱,蜡两支,丫鬟四人守灵。 至于义渠长平的尸首,被随意安排了一个棺材,放在主楼外侧的偏殿,由陆教大殿的弟子守着,等陆教的二殿司延空带人来取回。 屏风隔断的里间。 一个雍雍华贵的中年妇人锁着眉头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她是七层楼主,司青。 身侧一个穿着一尘不染白纱素衣的绝色女子儒雅负手生前,端正站在一侧,形如谪仙。 七层楼一共八司,唯有她——大司命白云!文武双全,一人一司,司青之下,七司之上。 翠玉阁中,画廊、屏风、香炉、盆栽、文玩古物...应有尽有。 司青和白云身后,几个丫鬟端茶风水,站得笔直,呼吸声内敛有序,显然也是内家高手。 一侧一个立式衣架子上,挂着一件刚刚缝制完成的青色凤袍,司青捂着嘴,泪眼婆娑的看着这件衣服。这件衣服的布料,前日才送上山来,赵明韵还说了,这是她儿子送她的端午礼物。可今日午间,便送上来了爱子司元元和那义渠长平的尸首二具。 司青如何不气?! 但见司青右手掩面,左右死死捏着太师椅的扶手,青筋暴出,虎皮坐垫被她抓得吱吱作响。 她的面前跪着第三司司命赵明韵。 赵明韵不敢抬头看司青,没有司青的命令之前,她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良久之后,司青才轻轻抹了一把眼泪,凛冽的眼神看着赵明韵,沉声道:“蓝沙这混账东西回来了吗?” 赵明韵忙回道:“回楼主,在殿外。” “还不叫进来!”司青骂道。 “是,楼主。”两个丫鬟闻言,忙转身出门传唤第六司司命蓝沙。 片刻之后,蓝沙快步走了进来,直接跪在了司青面前,抱拳道:“属下失职,致小公子殒命,属下甘领罪责。” “混账东西!”司青震怒,抓起手边装有茶水的紫砂杯子对着蓝沙头顶就砸了过去。 杯碎一地,头破血流。 蓝沙吓得发抖,不敢多言。 “请楼主节哀!”一侧白云轻轻拍了拍司青肩膀,轻声宽慰道。 司青这才叹了口气,沉声道:“让你陪着他读书,你倒好,陪着他上青楼去了!义渠长平这个狗东西也是,从大胡入境,不好好跟着邱林仆往方周山去,非要在我这里逗留,真是气死我了!赵明韵你也是!经络司在你手里,你就不知道调查一下我儿的情况吗?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哼!” “属下失职,请楼主责罚!”赵明韵吓得急忙磕头请罪。 “呼...”司青猛的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情绪,沉声道:“行了,都出去吧,让我和元儿呆着,都给我滚出去。” 司青说完,对着白云点了点头。 白云领着丫鬟在内的众人出了翠玉阁,几个丫鬟各回自己的司职之处。 翠云阁外的校场之上。 白云站在台阶上,蓝沙和赵明韵站在底下,站着躬身抱拳低头对着白云,静候吩咐。 白云淡淡说道:“剑司蓝沙、经络司赵明韵听令。” “蓝沙在!”“赵明韵在!”两人应声回道。 “蓝沙自断三指,扣三年俸禄。明日,着第七司刀司紫翼协同剑司一起下山寻找和追杀季如歌;赵明韵扣一年俸禄,着经络司之全力追查季如歌下落,调查那莽族女子底细,宣发江湖追杀令,号天下杀手追杀此二人。其次,挂榜本楼第一,悬赏三十万两,七日之内,要季如歌人头给小公子陪葬!”白云微微一挥手,对着二人徐徐道来。 “是,谨遵大司命吩咐!”蓝沙、赵明韵二人同时回道。 赵明韵率先拜退。 蓝沙说完,轻拍腰间剑鞘,内力震出剑来,伸出左手,剑起锋显,过手之后,蓝沙左手小指、无名指、中指,三指齐落,右手收剑,躬身拜退。 两人退下之后,翠玉阁里面传来司青的怒吼声:“云儿,若是七日之内没抓到季如歌,那就让和他有关系的人都给我儿陪葬!!!” “是,楼主。” 如此作为,有违江湖道义,极易引起江湖众怒,白云原想多说一句,可欲言又止,听司青的声音振聋发聩,她此时不敢多言,只得等日后再谏言。 ... 四月二十二。 太色微暗,阴有小雨。 小雨赶路南回,不敢坐船途径慕云山地界,只能走陆路绕开慕云山而行,蓑衣斗笠在身,一骑泥泞。 半日路程,过了慕云山南侧,到了中原朗州边界。 两州边界处,城关在中原一统之后,荒芜人烟,周围又无镇子,小雨也是赶路几十里才寻得一处路边小酒馆。 正好在此处小酒馆打尖儿。 立马瓦檐底下,小雨翻身下马,抖了抖身上雨水,迈步进了酒家。 小雨要了半斤牛肉,二两酒水,递了随身酒袋子让小二哥装满以备赶路用,自己顾自吃了起来。 就在他的一侧,有两桌胡人,穿得华贵,吃的也是酒馆最贵的酒菜,就在他们叽叽呱呱说个不停,似乎在议论什么。 见他们说的是胡语,小雨也听不懂,只皱了皱眉头,不经意间瞥了他们一眼,但见其领头五十几年纪,其身着一身锦袍,上面绣着老鹰,头上扎个几个鼓包发髻,一张瘦削的方脸,太阳穴胀鼓鼓的,印堂突出,言语之间中气十足,足见其内力已经是实打实的练到了极高的地步。 七层楼总不能有胡人高手来刺杀自己吧?小雨皱了皱眉头,继续安心吃饭,准备吃完继续赶路南回。 此时的小雨不认识他们,他们自然也不识得小雨。 一面之缘,实属偶然。 殊不知此一路胡人,正是来中原支援方周山陆教的北广道王邱林仆一行,那瘦削方脸的,正是大胡国的国师,人称北广道王——邱林仆。 ...... (感谢大家支持,万分感谢。) 第四十二章 雨起北斗(1) 四月二十二,晨。 慕云山东北向北连莽原处。 两骑缓缓往马驿走。 一骑乃是蓝沙,七层楼第六司剑司的司命,一个看上去挺杂乱的中年男人,不喜修边幅,胡子拉渣,披头散发,一身黄衣,腰间一柄长剑,左手裹了纱布,隐隐约约能看见三处血印子。左手断了三指,并不影响他出任务做事,其使的是峨眉混元剑派的《混元剑法》。 显然,断了三指的处罚对于他来说,不算重!毕竟小公子死了,好在大司命办事公道,他捡了一条命。 至于另一骑,乃是七层楼第七司司命——紫翼。第七司乃是刀司,紫翼是个使双刀的老者,佝肩偻背的,瘦削的脸颊看上去像一具干尸,白发几缕,地中海般秃顶。其本家姓佟,他的腰间别着两把手臂长的半月弯刀,刀均是扣在了羊皮裹着精铁所铸的刀鞘里面。每一把刀的刀鞘上坠着两根拇指粗细的铁索,末端吊着四环扣。出招时,双手出招,四指入扣,铁索连刀柄,可脱手,刀出可收,用的乃是西南向佟家寨的《双连刀》刀法。 “你是见过季如歌的,怎么样的一个人?武功很高吗?”七司命紫翼低沉的公鸭嗓子问道。 “是个二十多的年轻人,奇怪的是他的内力远在我之上。我带了剑司最厉害的十六个去,算上我一共十七个。在鼋湖渡围杀他,只回来了七个。你觉着他的武功如何?”蓝沙皱了皱,想起了当时小雨使用的诡异而灵动的轻功步法,晃了晃神。 紫翼闻言,撇嘴骂道:“那你小子怎么不多喊些人手来?要是季如歌真的在这驿站,我们两来送死的?” 蓝沙微微一笑,回道:“像他这种高手,若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出招围杀,你说说,带再多的人能有什么用?” “呵呵,蓝老弟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紫翼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觉着我两就能围杀他?” 蓝沙犹豫了一下,缓缓回道:“你我配合,应该能吧!” “蓝老弟,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我二人刀剑合璧,我觉着,便是对上大司命,也能有一战之力,何况一个江湖刺客!”紫翼一脸自信,呵呵笑道。 “紫翼老兄,不可轻敌,咱们还是小心点的好。”蓝沙想起昨日一战,心有余悸。 紫翼皱了皱,轻蔑的笑了笑,“自然,自然!” “对了,蓝老弟,咱们从那酒馆老东西嘴里知道他们三人往北走了。你怎么就断定,他们一定会往莽原这边走?”紫翼顿了一下,疑惑问道。 蓝沙缓缓回道:“当日和他一道那姑娘是莽族的,何况鲜卑国境内没有咱们楼里的刺客,季如歌带着两个老东西,自然会往最有利的一方走。” 紫翼闻言,点了点头,“原是如此。” 两人边走边聊,不觉已经到了莽原边界的马驿。 两人勒马,蓝沙翻身下马,往茅草土屋铺成的马驿大门缓缓走去。 “有劳紫翼老哥等一等,我先去看看情况。”蓝沙对着紫翼抱拳。 紫翼点了点头。 蓝沙走到驿站门前,轻轻叩了叩门上铜环。 不多时,一个瘸腿老汉开门,揉揉惺忪睡眼,心道这么早的天,这两人骑马而来,不像是要买马的,可能是过路的,于是回道:“客官,打尖儿就往别处去,老头子这里没吃的,只有马卖!” “这位驿站大兄弟,有劳。”蓝沙从怀里摸了一两银子递了上去,继续道:“打听个事。” 瘸腿老汉见钱眼开,脸上立马挂着笑意,伸手抓了银子揣在怀里,“问!” 蓝沙继续问道:“可见过两老一少路过?年轻的二十多年纪,老的一个瘦,一个壮。” “有。”瘸腿老汉回道:“昨天傍晚时候,那年轻的送两个老家伙往莽原去了,他自己往南边走了!两个老的,确实是一个瘦,一个壮!不过,我昨儿个坐门口吃饭,仔细看过那年轻人模样,和你生得差不多,怎么也得有三十四五的年纪了,是个中年汉子,腰间也配一把长剑。” 蓝沙皱了皱眉头,疑惑道:“确定是中年汉子,不是二十多的小子?” “确定。”瘸腿老汉重重的点了点头。 蓝沙皱了皱眉,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 蓝沙说完,转身翻身上马,指了指南边,对着紫翼道:“紫翼老哥,咱们得往南走。不是季如歌送两个老家伙出中原的,是个中年剑客,咱们找到他,应该就能知道季如歌的下落。” 紫翼点了点头,两人骑马南追。 与此同时。 第三司赵明韵令下,经络司各部迅速传令寻找小雨(‘季如歌’)的下落。再者,根据义渠长平手下见过小雨者描述之后,小雨的模样很快被经络司的画师画了出来,小雨的画像和‘季如歌’的悬赏令、追杀令也很快就一并发了出去。 ‘小雨,又称季如歌,七日内,能提此人人头到七层楼者,赏白银三十万两!’悬赏公告上如是说,一侧则是画有小雨的模样,右下角更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圈,里面斜着斜着两个字‘柒杀’。 一纸二令。 一是七日杀季如歌的图文悬赏令; 二便是那印着‘柒杀’二字的圆圈符号,其正是七层楼的江湖追杀令。 江湖追杀令一出!凡是和七层楼交易过的杀手,皆可出手刺杀目标,悬赏金额是正在执行刺杀任务的十倍! 不出意外的话,此告示很快将以地毯式蔓延覆盖中原、胡、燕三国。 ... 半日转瞬即过。 二十二日,午间。 朗州地界,坤州城中,一处茶铺。 “店家,一碗苦丁浓茶,一碗油泼面。”一个中年剑客立剑桌边,薅开长袍,端坐在茶铺外面的茶棚临街的小方桌前。 这中年剑客正是错骨易容后的小雨。 小雨放了五钱铜板在桌子上,店家麻溜的端了一碗浓茶上来,收了茶、面钱,转身忙活去了。 马不停蹄的赶路,让小雨有些疲惫,咕噜噜喝了几口苦丁浓茶,算是提神。 坤州城地小,只六七个主街道,城中县令便下令,不允许白天在城中行马。 故而小雨入城之前,便将马卖给了北城马驿,只有等出城时候,再于南城马驿买马继续赶路。 他也只得步行过城。 晌午,正好喝浓茶提神,吃面充饥。 面还没端上来的时候,茶铺里又来了两人。 一个粗糙的中年剑客,一个佝偻的双刀刀客。 这两人不坐别的地方,偏偏就靠着邻座。 “店家,一人各一碗苦丁浓茶,外加各一碗油泼面。”那剑客沉声道。 小雨瞥了一眼一侧剑客和刀客,皱了皱眉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剑客正是剑司蓝沙。 刀客是刀司紫翼。 小雨的面端了上来,他开始大快朵颐,至少现在他还没有感觉这两个煞星有杀意...吃面要紧! 很快,他们二人的茶和面都端了上桌。 三人顾自顾的喝茶,吃面。 (感谢诸位老大的支持,非常感谢!) 第四十三章 雨起北斗(2) 小雨吃完,用手抹了一把嘴角的油,用桌上一张抹桌子的布揩了揩手。 一侧蓝沙和紫翼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用余光瞟着小雨这边。 蓝沙和紫翼都是明白人,‘中年男人,不修边幅,独身剑客。’,他们这一路追将上来,几乎没有遇到过孤身一人的剑客,所有条件都符合的,只这个面馆有这么一个。 小雨依旧冷静如初,心里暗道:这两人一出现在茶铺并没有直接对自己出手,说明他们并没有认出自己的身份,可这两人眼神始终时不时看着自己,说明他们确实又在怀疑自己,得想个法子抽身离开才行。若是打起来,这七层楼两大司命在此,他不可能不使用看家的武功,一旦出手,便会被两人通过武功认出来;所以不能和他们动手,只能找机会溜走。 小雨瞅了瞅身边靠在桌子边上的配剑,有了主意。 “店家,冒昧问一下,茅厕在哪里?我这吃得太急,闹肚子。”小雨佯装肚子有些不舒服,捂着叫问店家。 店家是个大娘,她指了指自己屋里后院,回道:“后院左手边直走。” 小雨又道:“劳烦您帮忙看一下我的剑,我去去就来。” “好,你放心,没人拿你的剑呢。”大娘呵呵笑着回道。 小雨起身,捂着肚子,快步穿过茶铺偏门,往茅厕去了,一边走,小雨一边想:不过是一把中等的剑,花个几两在兵器行或者黑市都能买到,丢了不可惜。出门左转,小雨看见茅厕草棚子修在院子边上,加快了步子,走上前去,在店家大娘‘对,就是那儿!’的一句招呼声中,走了进去,关上茅厕的门。 小雨拉着后面的架子,翻身一跃上了围墙,再看看外面是一道后街,对着的都是一些开店铺的后院,并无人出入,他急忙翻身下去,抄近路快步往城南跑。 茶铺外。 蓝沙和紫翼两人见着中年汉子剑留在了这里去上厕所去了,都觉着不着急了,索性慢吞吞的吃完了面前的一大碗面,吃干抹净之后,两人就喝茶等着。 良久之后,茶铺都已经来来往往了一波客人了,他们这才察觉不对劲。 两人急忙抄起兵器,快步冲进了茶铺后院。 店家大娘皱了皱看着两个人冲进了自家后院,挠了挠脑袋,有些莫名其妙。 蓝沙转头等着店家大娘问道:“刚刚上厕所那人呢?” 店家大娘撇嘴回道:“还在茅厕里呢,进去了这么久,就没见出来,估摸着肚子疼得厉害吧!” 蓝沙锁眉,盯着那边厕所,手里提着剑,和紫翼两人小心翼翼的靠近茅厕,蓝沙走近之后,轻轻的推开茅厕门板,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上当了。追!” 蓝沙说完,和紫翼二人纵身一跃,已经翻出墙外,到了后面一条小胡同。 两人左右看了看,早已没了那中年剑客的踪迹。 “哎,好不容易找到了。”紫翼气得跺了跺脚,皱眉骂道。 蓝沙也跟着叹了口气,只得无奈道:“走吧,城南赵家酒楼是三司的分部之一,去看看有没有季如歌消息,到时候再通知赵明韵帮忙追查此人下落。见着我们就跑,这人肯定和季如歌脱不了干系。” 店家大娘看着茅厕门板晃动,里面早已无人,眼前的这两个江湖人又翻墙走了,疑惑嘀咕道:“都是些古怪的人呢,一个上茅厕不见了!另外两个有路不走,非得翻墙走...” ... 城南。 马驿。 “这位大哥,想要一匹什么样的马?”店家看眼前一个中年人走了进门,他忙收了正在记账笔,将之搭在笔山上面,起身迎了过去。 小雨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般模样,看上去和店家差不多大,人家管自己叫大哥也没错,于是回道:“要一匹快马。” “好,走吧,这边请,我带您去马厩选马。”店家招呼道。 小雨直接摸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上去,说道:“不用找了!要一匹吃饱了之后休息好了的马,再者,要能跑最快的马。你让伙计帮忙选,直接牵出来,我在马厩门口等,越快越好。” 店家接过银票,一百两足足购买两三匹上等马了,是贵客!于是笑呵呵回道:“客官,你稍候,我这就亲自去给您牵马。” 不多时,马驿老板亲自牵马送到了小雨手上。 小雨翻身上马,直接扬长而去。 出了坤州城,再往南二十里便是朗州边界的一座大城,唤作边朗郡城。 此城无限马禁令,小雨入了朗郡城之后,寻了一处铁匠铺,许了铁匠铺老板几两银子,便问出了卖兵器的黑市所在,骑马去黑市挑选了一柄趁手的剑之后,又在城里备足了干粮酒水,才准备出城。 出城之后。 小雨途径一处树林,停下歇脚时候,心里暗道:自己中年剑客的样貌已经被蓝沙和紫翼两人见过,显然会被七层楼的人记下来,不出意外,七层楼的眼线很快就能找到自己,再逃已属不易。这时候,便需要改一下妆容了! 小雨叹了口气,可惜自己不是自己老头子,错骨易容功练得不够火候,不能随意错动穴道根骨改换样貌,否则这一路南行便可轻松许多。 在途径郊野一处镇子街上,小雨抓紧时间找了一处的修面馆,请剃工师傅剃了胡子,又将头发截了半截,只留齐肩处,着一发簪束发,算是‘改头换面’了。 出了修面馆之后,再将一身粗布衣服扔了,去绸缎铺置办了一身书生锦衣穿上;路边摊上买一把山水画折扇,剑挂左腰间,折扇也别在右边腰间,俨然一个出来游玩的富家子弟。 得亏得他身上带的银票多,霍霍得起,举手投足之间,花钱如流水,到也真像个游山玩水的富家游侠儿。 翻身上马,继续南行赶路,小雨估算着日子,预计再有八九日的脚程,可达鼎湖山地界,应该能在举行武林大会之前到达灯笼山观云寺。 日暮西山。 已是四月二十二傍晚。 一骑轻尘出朗州。 ... 第四十四章 雨起北斗(3) 小雨换了一身打扮之后,一如一个中年书生模样,一边赶路,一边不紧不慢的游山玩水,免得赶路着急引人怀疑。 这样一副模样,又是个游手好闲的懒人,属实没有再引起七层楼的人的怀疑,只是赶路的时间稍微长了些,倒也安全。 换道从朗州南下,便没有从慕云山南翼那边坐船快,路上得多耽搁两三日。 出了朗州便是秦州地界,小雨在秦州城内,四处都看见贴了七层楼的图文告示,上书悬赏令和江湖追杀令,他此时也不敢用错骨功换回本来模样。 好在现在的他内力不差,错骨易容功的维持时间完全可以支撑几日不改,白天赶路,晚上睡前再恢复本来样貌,休息筋骨,如此反复,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困难,只要不出意外,定能在五月初四前赶到灯笼山。 领少林慈恩大师号召,天下武林豪杰,英雄门派均于五月初四在灯笼山观云寺召开武林大会,商议征讨陆教事宜。 小雨不希望离宗一行再出意外,他也要赶去参加武林大会: 一者,小雨是为防止陆教趁机来犯,他希望能帮上离宗一点点忙; 二者,他自己的身份泄露,必须在七层楼出手之前,和离宗走向对立面,最好能结仇,这样一样来,方能保离败叔和珞珞无虞。 三者,也是最难处理的一个,便是师父封弈的对弈谷。自己入门一年多,师父封弈、师兄俞流飞、师妹萧潇,此三人已然是和两个老家伙一样的至亲,七层楼的能力毋庸置疑,很快便能查到对弈谷去,他必须在五月初四参加武林大会之后,转往对弈谷去,要么对师父出手,借口承认自己魔头季如歌的身份,只为偷学武功!要么送他们三人也出中原,往鲜卑投靠莽原部落!可后者时间明显不够,他只能尽可能趋于前者,也和对待离宗一样,竖敌对弈谷,让七层楼的杀手知道对付他们没有用,不会威胁到‘季如歌’,这样一来,他们才不至于对师父、师兄妹下手。 游山玩水无非是个自由,可小雨现在哪还有半点自由的感觉,遍地杀机,他还不能着急赶路,多数时候,还只能凌晨或是傍晚骑马赶路南下。 出秦州入梁州时候,已经是过了三个日子了。 四月二十五日,阴天。 入夜,酉时末。 梁州,维扬郡,康粟镇。 康粟镇不大,只几条长街而已,镇上并不热闹,南行的商旅很少有人在此歇脚的。 小雨赶路至此,天色已经全黑,若是再往前走十几里也不是不行,可问过路人,前面乃是一个大镇子,镇子大了人多眼杂,未免引人注目。 故,他选择了在此小镇歇脚一宿。 他特意找了个街往东向末端的小客栈住店,这边人烟少些,安静,安全。 康粟镇人来人往,南行经商的多,大多数的客商们都喜欢住康粟镇西街,因为西街商铺更多,更方便,西街也要比东街热闹几分,也更为接近南行的马道,利于赶路。 东街街尾。 一个唤作‘长楼酒家’的酒家,门口小二正在掌灯挂灯笼,此时夜幕,正是客人多的时候,客栈老板吩咐挂个大灯笼也好招客些。 远远的瞥见其门口挂了一副对联,横幅上乃是‘长长长长’,上联是‘长长长长长长长’,下联也是‘长长长长长长长’,小雨好奇,这都是一个字,如何做的对联,索性下马,就这有趣的酒家歇一宿了。 小雨下马,牵着马儿来到长楼客栈门口,依旧看不出这对联有何端倪,直到酒家老板迎了出来。 “哟,公子爷,打尖儿还是住店?”一个锦衣锦帽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笑呵呵迎接小雨。 “自然是住店。”小雨把马缰绳递给了这人,问道:“如何称呼?” “鄙姓长(chang),乃是这家酒楼老板长楼,客官您瞧,长楼酒家,长楼!我,酒家,这不!长楼酒家是也!”客栈老板瞅着小雨一身书生气,笑呵呵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酒家一侧门楼牌匾。 小雨微微一笑,摸了一锭银子扔了上去,活脱脱一个富家公子哥儿,小雨学着阿骨青那般大手大脚花钱模样,一脸不在乎钱的样子,豪横道:“小爷我不差钱,上等马料照看好,再给我安个背街的雅间,背街是乡野,我喜欢安静。” “是是是,来,顺子,把这位公子爷的马牵后院马厩,好吃好喝伺候上!”老板长楼吆喝道。 两个店小二在门前挂灯笼,一个挂好灯笼来牵马,一个转身听里面后厨吆喝要人手,去帮忙去了。 小雨刚要迈步进去休息,可看门上对联有趣,不禁问道:“长老板,你这对联都是一个字?可有什么讲究不成?” 酒家老板一捋胡须,故作高深解释道:“公子爷,这可是前几日一位老神仙给我赐的对联!鄙人姓长(chang),老神仙便给了我这么一副对联,说是挂在门上生财,这不,你瞅瞅,我这门下地板才铺就的新的柳木地板,底下还埋着一个圆钱!” 小雨皱了皱眉,这老板还姓这些个神神道道的,说起‘老神仙’,小雨脑子里晃过当初遇到黄道灵的场景,那也是个老神棍,哎,也不知道大壮的病情如何了,可被孔阁治好了没有?等有空了也去丰花汀瞅瞅去... “这中间可有什么讲究?”小雨皱了皱眉头,疑惑问道。 长老板回道:“可不!老神仙说了,我姓长,是个好姓氏,门前不应卖石板,否则断了财路,再埋一个铜钱,便是生财有道,对联可不是一个字,这长(chang)又念做(zhang),横幅便是:长长长长(chángzhǎngzhǎngcháng),上联是chángzhǎngchángzhǎngchángchángzhǎng,下联便是:zhǎngchángzhǎngchángzhǎngzhǎngcháng!,再铺以柳木生财!您听听,这寓意,可不就上去了吗!这几日以来,我酒家的生意也好了许多了呢!!可多亏了那老神仙!” 小雨听了,暗道‘你这生意莫不是你这奇怪对联招来的,毕竟自己也这么过来的’,于是笑呵呵打趣回道:“果真是个厉害的老神仙啊!不知长老板被...给了多少香火钱?”小雨原本想说‘被忽悠’,可话到嘴边觉着不妥,忙改口。 长老板双手用食指比划了个‘十’,随后竖起拇指,嘀咕道:“这老神仙可了不得,身边跟着一个身高恐怕快一丈的汉子,五大三粗的!力气更是大的吓死人!哎哟喂,我这门前石板,少说也有两三百斤,好家伙,那唤作‘梁儿’的壮士,只双手,便拔了出来,给我扔那边地边旮旯去了!不得了,不得了....” 长老板嘀咕完,忙邀请小雨里面走,“公子爷,您里边请!” 小雨闻言,跟了进去,边走边想老板的话,老板说起魁梧高大的汉子,又是‘梁儿’,黄道灵不正是称呼他儿子大壮为‘梁儿’吗?小雨瞬间皱了皱眉头,莫非真的是黄道灵带着他儿子‘黄梁’到了此地? “长老板,你可知道那老神仙叫什么名字?”小雨好奇问道。 长老板闻言一愣,询问道:“公子爷,您也想找他老人家算命?” 小雨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他老人家好像姓黄,镇子上的人都叫他黄仙师,可不巧,他是路过此地的老神仙,公子爷您要算命,只怕得往南边走,兴许还能遇上!”长老板呵呵笑道。 小雨听了姓黄,估摸着十有八九就是黄道灵又带着大壮出来招摇撞骗了,莫不是大壮的病还没治好,又要买什么贵的药材不成?等遇到了,得好好问清楚这老家伙!若是真的,自己身上还有得是银票,给他们一些便是! “客官,楼上带有食厅的雅间没了!您看,能不能就在楼下给您安排一桌,您吃完了再楼上休息?”长老板客气问小雨道。 小雨瞅了瞅店里客人不多,也是些过路客商,并无江湖模样的人,便点了点头,指了指靠窗的一座,“就那里!咯,我这宝剑让小二给我拿房间里放好,我吃了再上楼去休息!” “好!多谢客官体谅,我这里等下让小二为您送一壶好酒!”长老板接过小雨手里那柄长剑,递给一侧小二,招呼送上楼去放好。 小雨暗道:哪里算得上什么宝剑?无非就是装个样子,让人以为自己就是那么个不识货的游历公子哥儿。毕竟,人生如戏嘛,全靠演! 小雨撑开手里折扇,一挥衣袖,大喇喇的坐在了那靠窗的位置上,折扇微微一摇,感觉书生意气风发!这时候要是,再有个美娇娘给演奏个琵琶小曲儿,那才叫个惬意! 正如此想的时候,小雨瞅见门口进来了一行胡人,像是商队,又感觉不是很像。 他们一行,走在前面的,正是两个身材曼妙的胡国女子,他们身着锦衣华服,衣服上挂着奇怪首饰,均已素纱遮面,且怀里一人抱着一琵琶,一人抱着一胡琴。 (感谢诸位大大的支持,万分感谢,祝大家发大财,行大运,顺风顺水,一路长虹。备注:明晚和后天晚上不更,致歉致歉。) 第四十五章 雨起北斗(4) 琵琶女进门之后列左侧,胡琴女进门之后列右侧,后面跟着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左右年纪,风度翩翩,国字脸面老而不衰,是个中原男子打扮,至于那女子则是一身雍容华贵的胡国人打扮,看上去也是近四十年纪,肌肤微丰,略显富态。 这两人一看便是这一行人中最重要的两个。 他们后面则是跟着两个魁梧汉子,胡服露肩,一人提一柄大板刀,看上去得有六七十斤重,显然是重要的护卫,两个魁梧汉子再后面跟着两列腰间佩刀的胡国护卫。 “阮先生,请。”那华服的微胖女子挽着那男子的手臂,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体态儒雅,微笑着请道。 那‘阮先生’则是趾高气昂的迈开步子,一时间书生意气风发,微微一甩头,笑意连连,随即一挥衣袖,顿了一顿,轻轻弯腰,对着那华服女子做邀,“公主,请。” “呵呵呵呵...”那华服女子轻声笑的‘花枝乱颤’,掩面道:“阮先生儒雅有礼,深得本宫喜爱。等回胡之后,本宫定然请单于兄长(胡国子民称国主为单于)留你常伴我左右。” “幸甚至哉!”那‘阮先生’微微一笑,和那胡国公主一同迈入酒楼内。 长老板看着这排场这阵仗,又听得那为首的两人你一句我一言,丝毫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吓得领着几个小二跟在两个奏乐的女子身侧,双手抱拳,垂在腰间,躬身迎接。 小雨此时正在吃着酒菜,看着这等排场,也皱了皱眉,凝目看了过去。 一眼所见,小雨无奈的笑了笑,原来此人他认识。 ‘他娘的,原来是这老风流鬼,还‘幸甚至哉’?呵呵,依我看,该是‘性盛致灾’才对,这狗东西,迟早被人骟了去,‘割以永治’!’小雨一眼便认出了那人,便是当年在江南逃走那伪君子阮轻愁,他心里暗骂:‘这老狗,还江湖人称百晓生阮轻愁,实在可笑的紧,一边卖弄四处寻妻的君子深情,却一边四处撩拨良家女子,当初在冬行山的刀家寨寨主便是受害者之一,眼下看来,这伪君子又傍上了胡国公主这只粗胳膊了。’ 正如小雨所想,阮轻愁身侧的胖女人正是当今胡国长(zhang)公主綦毋罗裳,中年丧夫,是个孀居的寡妇。 綦毋(qi.wu)乃是复姓,也是胡国国姓,綦毋罗裳之兄便是胡国单于綦毋精锋! “你们的老板何在?还不速速出来迎接大胡公主?”阮轻愁被那綦毋罗裳挽着,两人趾高气昂跋扈模样,似乎不拿正眼瞧人,阮轻愁朗声问着店内所有人。 长老板领着两个小二恭敬站了出来,对着阮轻愁道:“本人正是小店老板长楼,诸位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哟,你就是老板啊,长楼酒家原来是老板你的名字,呵呵,真是有趣。”阮轻愁笑呵呵轻蔑问道:“那你这门口的对联来来回回都是一个‘长’字!又是何意?我瞧着也有趣得紧,你倒是说说!” 阮轻愁说完,深情款款的看着身侧那胡国长公主綦毋罗裳,又道:“刚来的时候,公主既然觉着这对联有趣,咱们便问问他!” 綦毋罗裳闻言,点了点头,“阮先生尽管安排便是。” 长楼酒家长老板听了,心下暗喜,还真是多亏了那老神仙,这才几日,竟然为我这小店招来了胡国公主这等贵客光临。 “我这酒家门前的对联啊,乃是一位老神仙所赐......”长楼老板说起黄道灵来,又是眉飞色舞的把给小雨说过的那般得了这副一个‘长’字的对联说了一遍。 綦毋罗裳听了,也觉着有趣,笑道:“这老神仙何处去了?倒是有趣得紧,也请来给本公主算算命!看他算得准不准!” 长老板又急忙解释“那老神仙云游去了,不知何处?” 綦毋罗裳听了,只得皱了皱眉,看着阮轻愁呢喃道:“哎,可惜了,阮先生,你说是也不是,这么有趣的老神仙,我们没能见着,是不是可惜了?” 阮轻愁心里本来想得是‘什么老神仙,不过是个能说会道、牵强附会的江湖老骗子!’可眼下长公主这么一问,他连忙笑呵呵赔笑回道:“确实有趣得紧,公主不必惋惜,由我领着您游山玩水之际,咱们此行也是往东南而行,指不定哪天便能遇着那老神仙了呢?” “呵呵,还是阮先生说话中听,行吧,咱们今夜就在这家酒楼歇脚。”綦毋罗裳挥了挥手,轻声笑道。 “长老板,可听见了?你这酒楼的房间可够我们这门多人住得下?”阮轻愁负手身后,询问道。 长老板小心翼翼回道:“我家酒楼后院还有客房备用,平时无客人住店,一直留着尚未打扫,还请诸位贵客现在这大厅用饭,我这让几个小二去清理房间,后院便留给诸位贵客全权使用,不知可否?” “公主何等身份!你说让我们大家在大厅用饭?”阮轻愁皱了皱眉头,反问道。 “不不不,我说的是让诸位贵客在大厅吃一些本店赠送的瓜果甜品,我这就去后院给您准备最好的客房,备一桌好酒好菜供诸位贵客享用.....”长老板吓得急忙回道。 綦毋罗裳拉了拉阮轻愁袖口,轻声道:“阮先生,我们是出来游玩的,又不是跟着国师去那灯笼山打架的,用不着这么大的架子,阮先生可别吓着店家,也不用驱赶厅内其他客人,我们顾自休息便可。” “嗯,如此亲近民众的公主,难怪深的大家的敬佩...”阮轻愁夸完那綦毋罗裳,转头对着长老板道:“长老板,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那便在这大厅给我们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我们权且休息片刻,你速速领人去后院备房。” 长老板闻言,急忙领着他们一行来到大厅正北侧的一张大圆桌子边,躬身做邀道:“贵客请!” “公主请!”阮轻愁急忙让路给綦毋罗裳。 “咯,那一桌也安排些茶水瓜果,我这一行人赶路也累了,让大家都休息休息。”綦毋罗裳坐到了正北上位之后,拉阮轻愁坐右边,随后指了指左下侧一张大圆桌子,吩咐道。 其一行人之中,两个提板刀的壮汉护卫站在他二人左右两侧,依旧守卫。其余人则是闻言,躬身回道:“谢长公主。” 他们这才有序挨个坐了下去。 “紫鸢,蓝灵,来首曲儿吧。”阮轻愁大手一挥,对着那两个胡女吩咐道。 “是,阮先生。”琵琶女和胡琴女子闻言,躬身行礼,随后微微一笑,两人奏响一曲胡曲《良宵》... 长楼酒家大厅里,除了小雨和阮轻愁这一行人,还有其他食客。 其中多数没见过世面者,看着这等阵仗的客人,都惊讶的偷瞄了几眼,不敢久留,匆匆吃了饭,该走的走,回房休息的休息。 小雨自然不惧他们,正吃饭时想听曲儿时候,便有这么一行人来送曲子听;虽比不得卫老先生的《听湖上曲》,可这两个胡女也弹得不错,倒也惬意。 小雨瞅了瞅那阮轻愁那般下作伪君子模样,狗仗人势,心下唾弃,不由皱眉,心下暗道:‘不如改姓软算了,倒是个吃软饭吃得理直气壮的家伙...听闻他的处处寻找走散的妻子也唤作司青,该不是那七层楼上那位吧?若真是,凭借七层楼现在的能力,七层楼主司青要找一个人,应该不难。如此看来,这姓阮的和七层楼司青也扯不上半点干系...’ 无奈的摇了摇头,小雨也懒怠去理会这些东西,和他无关,顾自吃饭听曲,喝点小酒解愁绪,等下饭后好眠。 殊不知天下岂有那么多巧合之事,这阮轻愁正是七层楼司青之夫,只是司青一手打造出来七层楼之后,其声势逐渐浩大,经络司查得阮轻愁四处打着寻妻的幌子故作深情,实则风流债无数,司青心灰意冷,不在意其下落罢了。 ...... (久等了,感谢诸位大大的默默支持,非常感谢。) 第四十六章 雨起北斗(5) 次日。 四月二十六,晨。 昨夜有小雨,今日天空放晴,日头初升,阳光明媚。 七层楼右翼主峰大殿,经络司大殿。 雕栏玉砌,朱漆铜门,侍卫两列,门向内而开。 十多节台阶底下乃是经络司门口的一个小校场,两侧有古树垂荫。 门前顺着台阶而下,有两人立着。 七层楼大司命白云,一袭白衣,长发垂胸,飘然而立;她身侧则是一个腰板直挺、内息稳健的侍女替她撑着一把油纸伞遮阳。 “大司命,三司命正在整理这几日查到的消息,让奴家先领您去议事堂。”一个青衣女子快步走来,急匆匆下了台阶,走到白云面前,对着白云委身施了个万福,微笑招呼道。 青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经络司大管家高梦。 白云微微一笑,“就不进去了,让她直接来这里吧。” “是,还请大司命稍候,奴家这就去通知三司命。”高梦急忙躬身拜退,急匆匆往经络阁去了。 不多时。 七层楼三司命赵明韵奔将出来,飞身跃下台阶,拜在白云面前。 大司命站在台阶下,她去去一个经络司的司命,哪有资格站上面。 “见过大司命。”赵明韵单膝跪拜,抱拳施礼。 白云脸上依旧似笑非笑,看上去温和谦逊,“楼主让你下的悬赏令可只有七日时间,这都第五日了,可有季如歌的消息了吗?说说。” 赵明韵回道: “回大司命,第二日,据六司传来消息,说蓝沙和紫翼在朗州地界遇到过一个可能认识季如歌的中年男子,可是跟丢了,我已命人全力寻找此人下落。 再者,属下已经查明季如歌身份:季如歌,我们楼里挂名刺客,三年一出山,出山之年必是楼里刺客排行榜第一位。至于隐没的几年,未曾出手接任务,其排名依旧不会下跌,因为他所接的任务悬赏最高,累积悬赏金额远远在第二名之上,至去年,已经连续九年霸榜第一,后面的排名常换,他的第一却未曾变过。 常用名字叫做小雨;师承三人;其中两个乃是养大他的两个老头子,一个唤作袁骨,曾经是在咱们楼里的挂名刺客,排行第三百七十二位,武功乃是一套残缺的剑法。另一个唤作李长庚,是一个流浪的老头子,据说和多年前发生过大变故的昆仑山昆仑派有些渊源,季如歌诡异的轻功便是这老头所教,听蓝沙说过其轻功诡异奇特,出其不意,厉害得紧,树下猜测应该是昆仑派失传江湖的一种轻功。 至于他的最后一个师承,乃是庐山对弈谷的天下四杰之一,棋狂封弈,武功绝学有《天元四子剑法》《流云弹指散手功》,内功以《坐望功》着称。前两者有在季如歌身上有体现,至于内功,根据蓝沙回忆,此人内功极高,不像是修了一年《坐望功》能达到的境界。 属下已经查明此人和庐山离宗离败次女离珞是好友,落空山无计道人三弟子一品红秦霜也是好友。除李长庚、袁骨已经出了关外,其余人均在中原。包括墨韵山对弈谷在内;离宗所在之地鼎湖山以及离珞所在福州段家;秦霜所在落空山卦横坡地界,均有咱们的人盯梢,并未发现季如歌的踪迹。 蓝沙和紫翼连夜追赶,也无所获,又有悬赏令和江湖追杀令重赏之下,此人竟然如同消失了一般,始终未找到。 还请大司命责罚!” 白云听完,脸上笑容依旧,只是简单的顿了顿,随即问道:“确定还在关内?” 赵明韵点了点头:“天下乞丐皆是为我所用,各处出关要塞均有我的人存在,探子来报,并无此等模样之人出关。” 白云听了说道:“能成为咱们楼里排行榜第一刺客,隐藏多年,能知道他是小雨已属巧合,查不到此人下落,怪不得你,只怕封弈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子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季如歌’吧。呵呵,那就把悬赏加到江湖追杀令上,挂榜出去,号召所有刺客,就说不仅任务悬赏是十倍,附加三十万两银票为追杀季如歌的额外悬赏,改为无限期追杀季如歌。” “是,属下听令。”赵明韵抱拳回道。 “行了,这就回去,不用送了。记住了,若是再有两日,还是没能找到季如歌消息,你和蓝沙还得扣除半年俸禄。”白云脸上依旧是那般浅浅不食人间烟火般的微笑,说完之后,领着撑伞的侍儿转身款款离开,待走了丈许,她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转身对着赵明韵又道:“对了,一个人不可能平白无故消失,兴许是乔装易容了。不妨去第四司术司问问羽春去,她不是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乔装易容这些东西吗?你去问问她,兴许对你们查季如歌的消息能有些帮助。” 白云尚未走远,赵明韵自然不敢起身。 “谨遵大司命吩咐!”赵明韵听白云说完,忙微微一拜,“恭送大司命。” 赵明韵经白云提点,恍然大悟,还忘记了江湖术士还有能乔装易容者!心下暗道:指不定这季如歌就是易容之后,就在经络司探子眼皮底下晃悠,他们却视而不见!倒是又有了查找的方向,大司命身为七层楼一人之下的掌权人,其目光远见确实厉害得紧! 送走大司命,赵明韵立即命人准备了一份厚礼,领着高梦和几个侍儿,匆匆赶往第四司——术司。 ...... 于此同时。 梁州,维扬郡,康粟镇。 长楼酒家。 小雨舒舒服服的睡了一宿,起床第一件事,便是错骨易容,随后简单的盥洗之后,这才下楼随便在堂食间抓了两个馒头起行。 这般有钱的书生模样打扮,倒也让他过足了纨绔子弟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的瘾。 这些年在七层楼赚的钱除了救济各地灾民,所余也还多得花不完,折扇在手,腰间挂剑,依旧是个风度翩翩的富家书生一般的公子哥儿,只是肚子里面差了几两墨水,要不然高低吟个诗唱个曲儿,一路优哉游哉。 本想多管闲事,去揭露阮轻愁那丑恶嘴脸,可眼下是关键时期,小雨想了想,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早些走,绕开了去,眼不见心不烦。 抬手一挥,近五钱碎银子扔了出去,一侧牵马的店小二接过,笑开了脸,连忙拜谢,嘴里嚷着“贵客慢走,贵客慢走!!”,心里喜道又遇上有钱的公子哥了,真好! 小雨勒马出了长楼酒家的马厩,继续赶路。 又是半日过去。 四月二十六正午。 日头正烈。 小雨骑马半日,热的紧,途径维扬郡的边界小河时候,准备找个树荫歇脚。 (日常感谢诸位大大的票和支持!万分感谢。) 第四十七章 雨起北斗(6) 话说此边界小河唤作顺河,附近的村落唤作李家口坳。 马道处于林边和河边交接处,西向东的一条偏僻马道,北向是茂密的树林,南向便是一条西流往东的顺河。 北向有山,山的不远处是个坳口,里面一个村子,便是李家村。 南向有河滩,绿草茵茵,鹅卵石铺就,对侧是一处山崖,此处河滩怪石嶙峋,高低起伏不平,水流略显湍急。 河滩边上又当地居民种的一排大榕树,每间距数丈种一棵,榕树至今均已是参天大树。 小雨将马儿栓在一处稍显平坦的河滩处的古榕树枝桠上,任由其去河边吃些嫩草喝水,他自己则是从马鞍上取了羊皮水袋子咕噜噜灌了几口,便翻身上了一根粗的枝桠,斜靠着树干,准备午睡一会儿,等日头稍微缓和一些了再赶路。 不觉人已入眠。 没过得半柱香的时间,便听得一阵嘈杂之声,他缓缓睁开眼,瞥了过去,瞅着一侧不远处的榕树下面,三个八九岁的小屁孩儿正卖力的绑着一张竹筏。 “小虎哥,你说我们这筏子能漂得起来吗?”小个子男孩问。 年长的一个小男孩便是那小虎哥,长得胖乎乎的,也壮实得紧,他点了点头,一边忙活手里捆绑竹筒筏子的活计,一边回道:“二蛋,你就放心吧,我这筏子准能带我们三个下河滩凉快去。” “哦。”二蛋回道:“我不会游泳,会不会有危险啊!” 一侧,另一个瘦瘦的小男孩也宽慰那二蛋道:“二蛋,你放心,你要是坐不稳,就挨着二哥。你要是怕,拉着我,你就不怕了。你要是掉下河滩,我和小虎哥都是会水的,准能救你起来。” “好,谢谢喜哥。”二蛋回道。 三个孩子努力的用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旧衣服努力绑着竹筒筏子。 大的唤作小虎哥,老二喜哥,老三便是二蛋。 小雨歪头看了过去,皱了皱眉头,这群小瘪犊子,真是欠收拾。 小雨瞅着他们努力绑绳子的模样,摇头笑了笑,缓缓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就那么坐在这榕树枝桠之上,双腿吊着,晃了晃,等着他们绑好竹筏。 “嘿,小孩儿,你们哪里找到的竹筒子?”小雨瞅着他们绑竹筒,等了许久他们都没绑好,百无聊赖之际,调侃起来。 那喜哥和二蛋怕生,怯生生看着小雨和他的马儿,不敢多嘴。 那胆子大的小虎哥转头看了看这边,倒是没有停下手中活计,只瞥了一眼小雨,稚嫩的声音回道:“当然是竹林里边砍的呗!” “呵呵,不错,有点本事。”小雨一边嘴上夸奖他们,一边心里暗道:几个小瘪犊子,统共砍了九根竹子,还有两根蛀虫的,绑得再好,送下河去,也承受不住你三个小瘪犊子的重量啊,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我们虎子哥可厉害了!”一侧喜哥嘟嘴抬手仰头骄傲道。 小雨又问:“你们三个小子,家里边可知道你们来这边玩竹筏了吗?” 喜哥支支吾吾回道:“知道。” 小虎哥抬起胖嘟嘟的脸来,皱眉瞥了小雨一眼,随即对着喜哥嘀咕道:“知不知道和他有什么关系,否理他,多管闲事儿。快些绑绳子,就快好了。” “哦。”喜哥点了点头,挽起袖口,继续努力和二蛋绑竹筏。 小雨也不着急走,得教训一下这群小瘪犊子才行,背着家里大人偷偷出来下河玩,要是淹死了可不好,这里水流得急,他们那破筏子,下去就得翻了去!得给他门一个教训,反正时间赶得及,也不愁耽误这么个把时辰。 要给他们长记性,就得等他们辛苦之后,再毁了他们成果!这样记忆才深刻! 等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小雨总算等他们绑好了筏子。 几个小屁孩也不管小雨在不在边上瞅着,只管脱了上半身衣服,卷起裤管,一起准备推筏子下河。 “你们几个小屁孩,等等。”小雨翻身下了树,手里折扇摇着扇风,一如村里流里流气的无业地痞青年,腰间一柄长剑准备出鞘。 三个小孩子正努力推着筏子靠近河滩,听了小雨这么一吆喝,皱了皱眉,三个小屁孩傻不愣登看着走过来的大个子年轻人。 “你要干什么?我们这筏子可浮不起你来呢!”那小虎哥胆儿大,叉腰瞪着小雨。 小雨薅了一个狗尾巴草衔在嘴角,笑呵呵走了过去,嘀咕道:“小屁孩,你们这么绑可不行,会散架的,到时候危险。” 小虎哥皱了皱眉头,盯着小雨,将信将疑,皱眉道:“你骗人,我们绑这么结实,一定没问题的。” 小雨踱步到了他们竹筏前面,皱了皱眉,伸手瞎指了几处,嘀咕道:“你瞅瞅,这都蛀虫了,不行。”小雨说完,拔出剑来,乱戳一气,将他们绑好的结全都砍得稀烂,随即笑呵呵看着三个小孩,撇嘴,佯装苦口婆心劝道:“瞅瞅,豆腐渣一样的筏子,不行的。” 小雨这么一砍,三个小孩子辛苦了这么久的劳动成果变成一堆散货。 二蛋和喜哥见了辛辛苦苦绑了这么久的竹筏被砍得七零八落,皱了皱眉,随即哭了出来,嚷嚷道:“你这个坏家伙,你弄坏我们筏子!” 小虎哥不像他们两个,胆儿大,瞅着小雨砍坏了他们筏子,皱眉骂道:“打你个狗娘养的!”小虎哥说完,便挥着拳头向小雨砸了过去,他可不信这个拿剑的二流子敢拿剑砍自己。 小雨瞅了瞅这小胖子,一个巴掌扇了过去,随即转身把他们的竹筒筏子一根根踹向河里... “站好了,不准哭。”小雨把他们三个赶到了一侧另一个榕树下面,呵斥道:“几个小瘪犊子,才几岁,就想下河去,找死是不是?行了,滚回村儿里去!以后再热的天,也不准下河去!听到了吗?” “嗯,呜呜呜...听到了...”三个孩子一边哭一一边嘀咕道。 “记住了,以后再让我撞见你们折腾筏子下河玩,我还揍你们三个!”小雨叼着狗尾巴草,歪斜着脖子,跟个二流子没区别了。 三个小屁孩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听了小雨的话,这才转身往村里跑,一边跑,一边叫‘爹’哭‘娘’的。 “呵呵,几个小瘪犊子,家里爹娘再怎么教训都听不进去,还得我这种过路的二流子教训一顿,保准长记性。”小雨翻身上马,‘tui’的吐了嘴里的狗尾巴草,又骂道,“被揍一顿长长记性,省得淹死了好。” “驾!”小雨勒,马赶路继续。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 顺河河滩,榕树处。 三个孩子领着几个家里的爹娘拿着棍棒追赶了出来,早已没了那‘二流子’的身影... 小雨就这么偶尔多管闲事的赶着路,转眼又是两天过去了,已经是四月二十八上午...... 七层楼楼主司青下令要七日之内拿‘季如歌’的人头为儿子陪葬。 四月二十八!已经是七日之限的最后一天。 而七层楼经络司赵明韵的人,经第四司术司的人指点,沿路探查了所有的修面馆、绸缎庄,知道了季如歌的去向。 蓝沙和紫翼也跟着三司探子提供的线索,顺藤摸瓜,沿路打听到了那个装作富家子的‘游侠儿’此时到了汉州郡境内。 接七层楼大司命白云令下: 七层楼第六司剑司和第七司刀司的所有高手先行,两个司命随后,迅速赶往汉州郡,全力围杀季如歌! (感谢诸位大大的支持,万分感谢。) 第四十八章 雨起北斗(7) 汉州郡,凤阳城。 汉州牧励精图治,汉州在中原已然成了一个繁华的州郡,其凤阳城乃是主城,更是歌舞升平。 小雨南行至此,想着再往南两百里路便可至长江,便可坐船东至鼎湖山地界,估算着时间应该能在五月初四武林大会前夕便可至鼎湖山。 如此一想,他便放慢了脚步。 凤阳城热闹得紧,他得找个茶馆酒肆之类的地方寻个说书先生,听一晌午书再走不迟。 凤阳城南城,上阳街西街。 此处多是茶馆酒肆,小雨在湖边找了一处临湖的茶馆,里面有说书先生正在说书,他牵马过去。 ‘湖声酒肆’四个字挂在门前。 酒肆乃是东西布局,东边是酒肆的后厨,西边乃是;临湖而建的湖边大棚,临湖一边是三个湖中亭,有穿廊连接大棚处。 三个湖中亭包围着大棚处。 大棚临湖一侧乃是一个大戏台,戏台坐西向东。北边是三个专门接待贵客的湖中体亭,乃是雅座,南边是大棚,便是酒肆大厅,内设十几张小方桌,供给过路的散客听书喝酒喝茶用。 “客官,喝茶还是喝酒?”店小二看着小雨这个‘锦袍着身’的‘公子哥’,便觉着是个‘贵’客,笑呵呵的迎了上来牵马。 酒肆两侧也是小茶馆,各有门前揽客呼声者,见小雨这‘公子哥’,也使劲儿的招呼了,可小雨一眼就看上这酒肆的亭子高雅,笑嘻嘻的牵马停下了脚步。 “赏钱,把马拴好,喂些好的草料。”小雨扔了一两银子过去,嘴里叼着根路边信手薅来的柳条,继续道,“草料钱扣除了,剩下的全是你的。” “好勒!客官,您里面请!”小二哥收了银子,喜笑颜开,毕竟喂马的草顶天了不过三钱银子,这余下的算是赏钱的话,那可就赚大发了!手里一柄玉坠折扇,腰间一柄好剑,看这一身行头,果然不是一般人,而是出手阔绰的爷! 掌柜的是个中年胖子,早瞥见了小雨这一手银子扔着玩儿,急忙招呼了上来。 “这位爷,您里边请!”胖掌柜满脸堆笑,脸上的肉都差点挤出来了。 “你是掌柜的?”小雨瞥了他一眼,一身锦服,手里拿着一串佛家菩提子,胖的不成样子,皱眉问道。 “回这位爷,鄙人正是这家店掌柜林方,您可以叫我林胖子。”胖掌柜回道。 小雨瞅着大厅里面人声鼎沸,或站或坐,或端茶,或饮酒,都在听台上说书先生讲故事,一个个欢喜叫好,好生热闹。再看一侧三个湖亭里面却无人,小雨便指了指中间那个亭子,皱眉道:“林胖子,我坐那儿去!给爷安排上!” “哟,我就知道小爷您不是一般人,那可是我们店的雅座,也就您这种身份才适合。”林胖子谄媚道。 “可不嘛,多少钱一间?”小雨笑呵呵问道。 林胖子伸出三指,笑着回道:“不贵!也就三两银子。” 小雨暗骂,这他娘还不贵!也罢,就当是儿子坑爹了!谁叫自己现在是个‘富家公子’呢...随即从怀里摸了一锭五两的银子,信手扔给了林胖子,嘀咕道:“来一间,再备两个小菜,一壶茶,小爷要听书。” “这......”林胖子接过银子,有些为难状的表情看着小雨,赔笑道:“这位爷,我这雅间的茶自然不是大厅的那些粗茶,茶叶乃是顶好的,泡茶的水也是晨露,一壶得要一两二钱,小菜嘛,自然也是精心准备的,自然要贵些!” 小雨闻言,感情这五两银子还不够,难怪这店里的人都没有去雅座的,这么贵!这死胖子倒是会坑钱啊!小雨又从怀里摸了五两银子递了上去,嘀咕道:“都有些什么茶?什么菜?” “峰山雪芽,明前碧罗,冬末金骏眉.....”林胖子一一报来。 “行了行了,就一壶雪芽。”小雨摆了摆手,迈开步子往那中间的湖亭走,一边走又一边问道,“小菜有些啥?我这五两银子可够?” “够您点个三荤一素。”林胖子回道,“咱们这儿的小菜有芫荽嫩胡豆,葱香土豆片,椒盐花生米...至于本店的特色菜,有藿香鲫鱼,泡椒腰花,炖排骨...” 小雨点了点头,“一个藿香鲫鱼,其余的你看着安排就行。” “得了,翠儿,你过来,招呼客官去。”林胖子招呼西侧一间垂帘屋子,呼喊道。 “是,掌柜的。”那屋子里出来一个青衣姑娘,一身丫鬟打扮,领着小雨往那湖亭走。 小雨见状,愣了愣,看着这姑娘二八年纪,一身素纱衣,举止优雅,想来是林胖子特体为‘贵’客准备的,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道‘嗯...果然贵是有贵的道理的’! 湖亭中间乃是一张案几,案几后面是一个斜躺椅子,小雨可以一边听台上说书先生说书,一边躺着喝茶休息。 丫鬟翠儿就在身侧站着。 不多时,茶菜具备,翠儿一一为小雨端来铺在案几上,茶也斟了一杯。 “客官可以唤奴家翠儿,奴家在这里只为您端茶倒水。当然,也包括捏背捶腿。”翠儿倒好茶水之后,对着小雨施了个万福。 小雨一听,心道还不错,吩咐道:“先捏背,后捶腿吧。” “回客官,捏背一两银子,捶腿二两。”翠儿又道。 小雨听了,撇了撇嘴,从怀里摸了一张十两的银票,递了上去,“你看着办,小爷我不差钱,这林胖子真是不会办事,啥都一个个的报价。” 翠儿微微一笑,接过银票,心里早已乐开了花,“好的,客官,我这就为您捏背。” 小雨斜躺着,乜斜着眼,瞅台上说书匠抿了一口茶水,擦了擦嘴角,又听台上开始讲“列为看官,咱们书接上回,且说那背刀的汉子......” 舒服,舒服!缓缓点了点头,这地儿听书是贵了点,不过确实舒服。 一晃神,说书老先生讲了半个时辰,书也说了好一段了。 正要说到兴处,大家都在吆喝喝彩之时。 店小二又领进来两个人。 一个中年剑客,一个双刀老者。 他们身后是一群剑客,一群刀客。 湖声酒肆的大棚外侧乃是木砌围栏,里面的人都能看见外面黑压压的一片江湖中人。 林胖子见状,迎了上来,以为是大生意到了。 “两位爷,领着大家喝茶还是喝酒?”林胖子堆笑问道。 蓝沙从怀里摸了一锭五两的银子递了上去,微微一笑,“包场。” 林胖子皱了皱眉头,嘀咕道:“这位爷,你这点银子怕是不行...” 话刚说完,紫翼的腰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紫翼微微一笑,“死胖子,这样,够不够?” 林胖子吓得一哆嗦,忙转动着手里的菩提子,合手拜道:“够了够了!我这就为两位爷清场!” 店里的一众听客看客见状,吓得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大厅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空无一人。 林胖子也战战兢兢的邀请他们一群人入座。 紫翼这才收了刀,一声冷笑。 此时,唯有一人还没有离开,便是湖亭中的那个‘富家游侠儿’! 林胖子急忙招呼翠儿退下,上前去对着小雨道:“公子爷,咱们得清场了,实在对不住。” “他不用走。”蓝沙握了握手里剑鞘,微微一笑。 该来的躲不过。 小雨也摆了摆手,示意他领着翠儿先下去。 蓝沙和紫翼坐在了小雨正对面穿廊口的一张方桌前,一左一右。其余第六司和第七司的剑客、刀客各坐他们身后一侧,等候命令。 “掌柜的,他喝的什么茶,给我们两一人来一碗。”蓝沙低着眉头,也不看小雨,只指着湖亭中小雨,冷冷说道。 林胖子回道:“好勒,两位爷稍候。” 林胖子说完,对着台上说书先生招了招手,示意他也离开。 说书先生连忙收起面前竹简,撩开衣袖,跟着掌柜的去后院去了。 小雨皱了皱,嘀咕道:“真是扫兴!”说完,他端了自己的茶杯,缓缓坐起身来,抿了一口。 蓝沙和紫翼的茶很快被端了上来,他二人一人倒了一碗,店小二慌慌张张的跑后院去了,不敢多留。 眼下的酒肆前院。 便只剩下了一人,和一群人。 (非常抱歉,让大家等了这么久。祝大家顺风顺水,万事如意,发大财,挣大钱!) 第四十九章 雨起北斗(8) 小雨手里端青花瓷杯,细品慢咽,手里折扇微微晃动着,身侧一柄长剑,剑于案几,剑穗随微风微微摇摆,剑出鞘一分。 小雨的脸依旧是那般三十左右年纪,并未换回自己本来年轻模样,虽然被发现了,可这压箱底的错骨易容功依旧不能轻易在别人面前展示。七层楼的办事能力果然一如既往的强悍,短短七日,便已经查出了自己的所在,看来逃是没有用了。 他在品茶,也在等剑司和刀司的人出手。 蓝沙瞅着眼前这个三十年纪的富家游侠儿,皱了皱眉头,这人真是那“季如歌”?赵明韵的消息没问题吧?这人虽然身段和那‘季如歌’差不多,可年纪却差远了,就算是乔装易容,也能看出一点端倪吧,难道这‘季如歌’的乔装本领这么厉害? 蓝沙如此一想,又转头仔细看了看那慢条斯理品茶摇扇的人,使劲儿锁眉,心道:罢了,是不是季如歌,出手一试便知,武功路数骗不了人! 一碗好茶咕噜噜的灌了下去,蓝沙拿剑准备动手。 “你这牛喝水呢?这茶得品,这胖子没糊弄我俩,抿一口,便知道是好茶。”紫翼佝偻着背,瘦脸凹面的,眉间几缕白发垂下,看上去有些可怕。其腰间双刀信手拔了出来,放在右侧一起,还没将双刀末端的铁索挂在手环之上,喝了茶,见了蓝沙着急,这才伸手向下压了压,示意蓝沙不着急,“赵司命给的消息错不了,这人的易容之术虽然出神入化,可天下叫花子做眼线,确定了的人,一准儿没错。” 他二人并不知道小雨并非表面上的易容,而是跟着老头子本就自小练习的错骨易容功。 蓝沙皱眉道:“若是真的,他的武功可不低,你我最好一起联手,抓紧时间拿下他,回去也好交差。” “非也,非也。”紫翼皱了皱眉头,嘀咕道:“既然你说他厉害,那咱们更不用着急出手才对。我觉着吧,这祸是你引出来的,便让你的人冲前面去,先让大家伙耗一耗他的体力,我的人便在这湖边打围,防止他逃走。你意下如何?” 蓝沙闻言,到底是这老东西老奸巨猾,让手下的人去消耗这小子之后,我二人再去围杀他,倒是个好办法!蓝沙随即点了点头,又拿起茶壶给自己满了一碗。 蓝沙和紫翼两人随即往后看了看,后面黑压压的一片黄衣剑客和青衣刀客随即分头行动起来。 所有第七司的刀客蹿出酒肆,往沿着湖边隔几丈便站一个人,沿湖打围。 所有第六司的剑客拔剑蜂拥而上,围杀‘季如歌’——小雨。 小雨见状,皱了皱眉头,他二人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让这群剑客消耗自己的体力,他二人垫后。这使双连刀的丑老头子,阴险!不过,能和七层楼第六司司命坐一起喝茶的,使刀的,非第七司司命不可,不是泛泛之辈,理所应当。 小雨微微一笑,这二人的算盘打得不错。可惜,自己在得了文近春的一身内功之后,这点体力活,算不得什么了! 细数不过三十几个剑客,快则一碗茶的功夫,慢则一炷香的事情。小雨将手里折扇一收,信手扔在了案几之上,随即拔剑,翻身跃起,以《天元四子剑》的剑招‘中剑式’起手:‘风起’‘扫柳’‘沧澜’‘欺霜’‘雨凌’...... 随后将其中‘上千式’‘去曲式’‘入江式’一一使出,此剑法早已烂熟于心,剑招随手所出。《天元四子剑》和《棋灵步》两大武学配合,加上文近春‘丹婴功’的传过来的深厚内力,小雨用得得心应手。 《天元四子剑》的剑招乃是以棋盘中心‘天元’为引所创,非常适合以一敌百,小雨用此剑法对这些剑术不算很高的剑客,再好不过。 小雨如游龙穿梭在亭中,第六司的剑客一茬接一茬的围了上来,小雨手里的剑丝毫不留手。 此时若心有怜悯,死的便是自己了。 第六司涌上去杀小雨的剑客之中,很多都没过几招便死在了小雨的剑下。 很快,场中便只剩下了四个人了。 他们战战兢兢的围在亭子外面,看着几个穿廊上已经死的横七竖八的队友,不敢再上前了。 毕竟都知道,上去就是送死。 小雨看着七零八落的椅子,和架在死人堆中间的那张案几,只有右侧还算干净,没有染上血迹。 小雨伸了个懒腰,扭动了几下脖子,缓步走到案几前面,缓缓坐了下去,伸出手里的剑信手在地上一个黄衣剑客身上擦拭了几下,剑上血迹渐渐擦了个干净。 “七层楼给你们多少俸禄啊!啊?值得你们这么一个个来送人头?”小雨大喇喇岔开胯坐在案几之上,右手持剑卡在木地板之上,撩了撩鬓间凌乱的头发,浅浅的呼了几口气,随即一脸不屑的看着还准备扑上来的四个剑客,嘀咕说道。 小雨话没说完,又是一个剑客冲了上来,小雨懒得起身,抬手一剑,穿胸而过,那人应声而倒。 懒怠擦剑了,小雨就这么坐着,任由剑顺着剑锋流在了地上。 还有三个见状,互对了一下眼神,转身便要往大棚外面跑,显然是要逃。 小雨呵呵一笑:“总算还是有怕死的。” 不过他们三人的命不好,没等蓝沙出手,紫翼抓起手边双刀,对着其中两人飞扔而去,其中两人倒下。 紫翼顺势踩着木凳子,一跃而起,几个箭步踩着桌子便飞身到了那最后一人身后,那剑客待要抽剑反刺,紫翼一脚踹开他的手腕,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双手一上一下,重重一拧,那人瞬间脖子断裂,倒地不起。 随后紫翼缓缓从另外两人背上拔出自己的弯刀,绑在手环之上,卡死,成了真正的铁锁双连刀。 “贪生怕死,三个废物!”紫翼佝偻的身躯缓缓往亭子穿廊这边走,一边走一边嘀咕,“蓝沙,该咱们了。” 蓝沙皱着眉头看着自己部下最后三个死在了紫翼手下,欲言又止,心里暗骂:这可是我剑司近七成的高手,眼下全部送出去了!今日之后,只怕我第六司只能在七层楼八司里垫底了!也罢,只要联手先杀了季如歌,给楼主一个交代,日后再招纳剑术高手入司便是。 蓝沙又是一碗茶咕噜噜喝了下去,随后起身,拔剑。 两人,一剑双刀,同时扑了上去。 小雨冷冷一笑,亦提剑而起。 (非常感谢诸位大大的订阅和票,感谢感谢!祝大大们事事顺心,天天开心。) 第五十章 雨起北斗(9) 蓝沙和紫翼二人轻身跃起,借着穿廊左右的木桩起身,各自分左右攻向小雨。 小雨见状直接侧身一探,翻身上了亭子瓦顶。亭子底下剑法施展不开,若是对方两人以双刀为主攻,蓝沙持剑做辅,自己的《云剑诀》的剑招局限于亭子柱子遮拦,难以大开大阖的施展,优势便全在那双刀老者手里了,自己难免吃亏。 小雨索性直接翻身上了亭子顶上,等他二人抢攻上来的时候,自己还能居高临下,占得先机。 蓝沙和紫翼二人见状,避开正面,直接从穿廊扶手跃向两侧的亭子顶,再合力围攻小雨。 小雨皱了皱眉,这两人果然不是善茬。随即做出反应,一边抬脚踢飞一张瓦砸向紫翼,一边转身提剑攻蓝沙。 一招《天元四子剑》‘平岳式’起手,‘探岳’‘风花’‘追行’...手里长剑上扬假穿刺,翻身下击攻敌手下盘。 蓝沙的《混元剑法》也不是泛泛,两人来来回回过了三招,身后紫翼双刀切入,《连双刀》的‘落鹰砍’‘欺虎削’...连连出手,小雨不得不以《棋灵步》的轻功躲避接招。 十几招对招下来,他发现单是一个四子剑的剑法根本吃不消,好几次都险些被双刀砍中。 小雨一招‘入江式’的‘骇浪’扫开二人,取的喘息的机会,抽身一跃,飘然落在了右侧亭子上面。 蓝沙和紫翼则是两人同时站在中间亭上,一人落在一个边角鸱吻上面。 “呵呵,就这点本事?”紫翼佝偻的身子颤巍巍笑了几声,冷嘲道:“蓝沙你是不是太看得起他了?” 蓝沙微微一笑,知道‘季如歌’压轴的剑招还没出,那日他带着的十六大高手死了无数,最后对招的几招根本就不是《天元四子剑》的剑招,既然这老家伙假借消耗季如歌体力的借口,坑杀了自己这么多人,不妨让他也吃点亏去。 “论单打独斗,我是斗不过他!我这《混元剑法》自然不及您老人家的双刀厉害,要不您先试试?我歇会儿?”蓝沙微微笑道。 紫翼思量了一下,方才好几招都差点砍中这小子要害,封弈所创的《天元四子剑》也不过如此,倒是他的轻功厉害,自己若是使出《连双刀》的快刀,定能杀了这厮,也好杀杀蓝沙的脸面,告诉他七层楼到底是我刀司厉害些。 紫翼呵呵冷笑几声,“那你便歇着吧,看我如何收拾他。” 蓝沙闻言,微笑着抱剑而立,静候‘佳音’。 紫翼双刀脱手,挂在手腕上,翻身跃起,螺旋而去,双刀在空中打转,一如地上旋转的陀螺,刀芒映着阳光,十分耀眼。 小雨皱了皱眉,这刀法诡异得紧,先试试四子剑法的侧向攻击招式‘中剑式’的‘翻轴’,从侧面看看能不能破了他这一招‘螺旋斩’。应敌之法,断然不能一上来就拿出压箱底的功夫,得先以虚探实,试试对方的根底,才能稳中求胜。 自己名义上是对弈谷的弟子,以四子剑出手,再合理不过,《云剑诀》的招式作为后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一招‘翻轴’使出,小雨侧身斜飞而出,再一个鹞子翻身,拔剑倒刺而回,剑尖指向紫翼头顶。 紫翼的见状,腰身往内一弓拱,双刀后向甩了过去,一上一下,一刀攻小雨脖子,一刀攻小雨下盘。 “老家伙,难怪你这背驼得厉害,原来是练这招成的啊!”小雨皱眉骂道,手上剑招不停,提剑格挡砍向自己面门的刀,迈开步子,轻身跃起,直接踩在了紫翼的驼背之上,翻身跃出丈许开外,落在一侧瓦檐之上。 紫翼闻言,最恨别人说他驼背,加上小雨又讽刺他这《连双刀》的‘螺旋斩’,怒意上来,双手往后一拉,双刀握在手中,猛的一踩瓦顶横梁,飞身扑了过去,要以快刀和小雨对招。 小雨有条不紊的和他对招起来,只觉着这老家伙的双刀越来越快,小雨冷哼一声,心道:和自己比快,他还在差了一截。 紫翼的双刀刀法越攻越快,两人从亭子这边斗至那边,或上亭子,或绕柱如蝶,或落在湖面踏水而战,刀快,剑亦快。 这‘湖声酒肆’的林胖子领着几个胆子大的小二就躲在那边的耳房里偷看外面的打斗,要不是害怕引来杀身之祸,林胖子高低得出去喝彩叫好,这两人打得也太精彩了些。 一来二去,紫翼和小雨斗了近五十几招,紫翼累的气喘吁吁,翻身一跃上了瓦顶,坐在蓝沙身侧的屋顶横梁上歇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怎么?紫司命打累了?”蓝沙微微一笑,戏谑道。 紫翼这时候斜眸看了看对面湖岸柳树下,大理石桩上站着的‘季如歌’,缓缓呼吸,气沉丹田,并无喘气之意,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撩开自己的右手手臂上的衣服,一条三寸长的伤口流着血渍,显然是刚刚和‘季如歌’对招的时候,受了伤! “这厮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怎地内力这么深厚?这么长时间的过招,他竟然大气不喘!”紫翼皱了皱眉,“得了,我试过了,这厮难缠得紧,剑比我刀还快。不过,以我之见,你我二人联手,不出三十招,定能杀了他。” 蓝沙闻言,眉头微锁,担忧的点了点头,那句‘只怕难’没说出口... 小雨在远处听着二人的对话,戏谑的笑了笑,在湖边护栏石柱上一踩,飞身上了他们二人对面的亭子。 一手斜着提剑,一手负手身后,湖面微风一扫,长袍微微摆动,快意江湖。 “刀司掌司,不过如此。”小雨呵呵一笑。 紫翼怒目,拔刀而起,一边冲将过去,一边对着蓝沙喊道:“蓝沙,动手。” 蓝沙拔剑而上,两人再次联手,刀光剑影,招招俱是他们毕生所学精要之法,处处盯准了小雨要害下手,旨在尽快取其性命。 小雨被打得连连后退,翻身跃出亭子,没等他二人抢攻过来,只见小雨身姿摇曳而起,剑法瞬间从《天元四子剑》换招成了《云剑诀》。 剑招出招瞬间以攻为防,变化莫测。 剑法身影跃起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棋灵步》的轻功运转如流云,《云剑诀》的剑招尽出似雨泼: 第一式:‘朝光一起云开四散芒,青云平步踏风卸雨去。’ 第二式:‘风来云流趁谷若龙行,云作风来卷山过隙紧。’ 第三式:‘散云越界成盘龙蔽日,长光一道直破黑云来。’ ...... 短短十几招过去,小雨的《云剑诀》只出了八式,便以绝对的剑法优势,打得蓝沙右肩重伤,紫翼左脚被刺穿,‘噗通’一声落入水中。 蓝沙暴退了几步,从亭上落在了右侧亭子穿廊处,捂着右肩血流不止的伤口。 一侧湖里,紫翼扑腾了几下,落汤鸡一般的扑出水面,欺身落在了蓝沙身侧,扶着围栏站好,垫着左脚,小腿上的血迹混着身上的水渍流了一地。 “狗娘养的,竟然还有后招!好生厉害的剑法!”紫翼吐了一口嘴里的水,手里捏着双刀,冷冷瞪着亭子上站着的‘季如歌’,破口大骂。之后又对着湖岸周围依次打围的青衣刀客们喊道:“你们他娘的看戏呢?还不快围过来!” 小雨轻身落子亭子顶角处,微笑着看着地上狼狈的两人,体力耗费极大,也缓口气。 紫翼看着小雨没有攻将下来,缓了口气,他再看小雨的眼神也多了三分畏惧,再无轻视之意,心里想已经是:‘只希望这厮别再攻过来了,再这么打下去,保不准先死的是自己和蓝沙了。再瞅瞅自己手底下这群这群狗娘养的,一个个没吃饭一样,跑过来都这么慢。’ 小雨瞅着涌过来的刀客们,并没有攻下去,毕竟要杀了这两个司命不是一时半会而的事情,这群刀客护着,加之他们若是分开逃,他顶多能杀一人。也罢,这人被自己所伤,没有几个月只怕恢复不过来了,姑且留他们性命。 长时间的鏖战,小雨也有些疲乏,倘若再有七层楼的高手出现,他也是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了,此地不宜久留。 小雨轻身跃起,几个箭步落在了‘湖声酒肆’南侧马厩之中,勒马出跃出围栏,一骑绝尘。 “别追了!过来几个,扶着我两,一群废物。”紫翼颤巍巍抖了抖身上的水,盯着身后一群刀客谩骂。 蓝沙忍着肩上的疼,被过来的两个刀客扶着,脸上挂着惆怅、担忧与畏惧,他欲言又止...此一番回去,只怕楼主的怒火,大司命的劝说也压不下来... ...... (感谢诸位大大的不离不弃,万分感谢,祝大家财运亨通,万事大吉!) 第五十一章 雨起北斗(10) 五月初二。 夏至。 鹿角解,蝉始鸣,半夏生。 汉州边郡,桃园郡境内,柏树镇。 一骑单骑,趁着月色赶路,过了桃园郡,便是鼎湖山地界。 今夜不急了。 就在柏树镇住店歇脚。 山野茫茫而不高,丘陵起伏的地界,零零散散的树林和耕地交相辉映,蜿蜒的道路四通八达,一条马道盘踞田陌之间。 水田里的早稻抽穗扬花,旱地里的玉米翠绿挂苞。 清池偶有,蛙声一片,竹林弯垂,或有核桃树、脆李树、黄梨树立边,郁郁葱葱... 接连几日的昼伏夜出赶路,只为掩人耳目,避开那些杀手的眼线,好赚得几分安全和清闲。 小雨的错骨易容术能骗得过七层楼那些悬赏刺客的眼睛,可骗不过七层楼第三司的眼线。 唯昼伏夜出才行,戴斗笠黑纱遮面吃饭住店,尽量少和陌生人接触,便成了他躲避追杀的最好抉择。 七层楼一共八司,没有哪一个司是省油的灯,那日对战蓝沙的紫翼,小雨已经是拿出十二分的自信,才占得几丝便宜,何况这一剑一刀都是来明杀,不是暗杀。若是对上七层楼其他几个司的暗杀高手,他深知他自己的本事可能应付不过来... 此时已经是戌时中刻左右,天上一轮缺月,细如薄镰。 繁星倒是闪耀,好赶路。 小雨一边沿着马道,任由马儿缓步往柏树镇上走。 马鞍上挂着黑纱斗笠,并未佩戴。 行夜路的时候,四下无人,天色也暗,他不必遮面而行。 小雨一想到七层楼的江湖追杀令就头疼,只得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叹了几口气之后,又心底硬气发横,顾自心下暗道: ‘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无用! 何况如袁师父、老头子所说,自己本就无错,错在司元元这厮恶行累累,该杀,当杀! 便是天子犯法也和庶民一样同罪,七层楼不过一方大势力罢了,司青的权势极大,便可保她儿子不死吗?江湖也有江湖的规矩,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司青她儿子背地里勾结义渠长平不知奸.淫了多少小姑娘,只怕也有不少死在司元元手上的,义渠长平和司元元两者,此等祸害,除之后快! 自己当初还有犹豫了一下,竟然听蓝沙的话之后,还想草草了事...有畏惧强权之意...实属不该! 畏惧强权,岂是大丈夫所为! 眼下七层楼的追杀和江湖悬赏刺客的追杀,无异于将自己一步步逼上绝路,眼下正是风口浪尖,自己避风头逃命最好。自己杀了司青儿子,她不会放过自己的!既然你七层楼不放过小爷,小爷我也就和你七层楼杠上了! 小爷我明的搞不过你七层楼,咱们暗地里整吧,遇见一个高手杀一个,杀一个回本,杀一双,还他娘的赚一个,杀的多赚得多。 当然了,得有机会杀得到才行,那日蓝沙和紫翼若是没有带那么多人来,自己就铁定赚一个了!这么剑客刀客当挡箭牌,挨个杀太麻烦,杀起来费事儿,蓝沙和紫翼早趁乱跑了... 再者,陆教的大殿司义渠长平也死了,陆教也不会放过自己已。眼下的天下四大势力(剑盟、七层楼、玄天教、陆教),自己已经和其二结仇! 既如此!小爷我也破罐子破摔,逃命归逃命,该捅的篓子一个不能少! 陆教勾结七层楼想搞垮中原剑盟,借势统一原江湖,那小爷就偏偏给你们乱来。 先去方周山瞅瞅去,看看能不能捅捅篓子... 再往鼎湖山侧翼山脉赶往灯笼山,武林大会你陆教的敢来观云寺,那小爷就敢给你们插一脚,以小爷现在的本事,打不过的,还真不算多。 小时候没少跟着老头子过餐风宿露的漂泊苦日子,咱们就这么耗着!小爷我耗得起...早晚有一天,小爷亲自当面指鼻子骂陆教丘陵仆老狗...叫她司青也跪地认错,叫她也知道:不止他儿子的命才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 ... 戌时末刻。 柏树镇街上。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远远望去,街上只几家灯火,行至近处。 临街的一家小酒馆门口尚有灯笼明亮,想来还在接客。 小雨下马,轻轻抄起黑纱斗笠带上,垂纱遮面,牵马驻足,轻轻敲了敲酒馆的门。 偏僻的小镇上开的酒馆本就客少,多是本地人闲置家业开办的,守业的多是一些留守的老人家,做一点本家生意,算是打发年老的时日,也不算孤寂。 这酒馆便是这种,镇上不是朝会的日子,客人本就少得可怜。 今日更是一个也没有。 店家是个老妇人,闲得无聊了,打了一壶热水泡脚,惬意的感受窗边微风拂面,斜靠着支起栏杆的窗栏,一边泡脚一边打盹儿。 听得几声敲门声,老妇人缓缓支棱起来,打了个哈欠之后,才伸头探了出去,瞧着是个戴斗笠的人,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幼,只得轻声呢喃道:“门没关呢,门口右手边是马厩,马槽里还有吃的。劳烦你自己栓一下马。一会儿你进来之后,先自己找个位置坐坐。我这搁这儿泡脚呢,这就擦脚去给您备客房去!” 小雨闻言,点了点头,并未出声,一一照做。 推门而入,堂屋一样的大厅,只三张小八仙桌做客桌,只中间一桌有一盏蜡烛燃着。 小雨就近坐下,瞅着比自己大几轮的老妇人,步履蹒跚的去给他准备茶水,不由皱眉,暗道等着老妇人去打扫好房间,不知道得多久了,索性说道:“阿婆,你给我说那间客房便是,不用打扫了,我赶路的,就住一晚,没那么讲究。” 老妇人已经擦干净了脚,裹上一双草鞋,随后从一侧简易的木板柜台上倒了一碗冷了的茶水,佝偻着身子,缓缓端到了小雨面前,听了小雨的话,知道了是个小伙子,又缓缓点了点头,回道:“小伙子,阁楼上那间很少有人住,也还算干净,不用怎么收拾呢,你就住那间吧。” “多少钱?”小雨问道。 老妇人回道:“住店的话,三钱圆钱!吃饭的话,就不要钱咯,那边桌上有碗和瓢,簸箕下面的大盆子是冷稀饭,一侧有几块霉豆腐和榨菜,你要是饿得话,就自己招呼一下。” 小雨伸手递过三钱圆钱,点了点头,自己赶路之前在别的客栈吃了饭的,倒也不饿,直接上阁楼休息去便是。 一宿无话。 (感谢大家的支持,万分感谢。日常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五十二章 雨起北斗(11) 且说隔日早上。 巳时已过,日上三竿。 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小雨揉了揉眼睛,缓缓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伸了个懒腰。 连日的奔波,加上长时间使用错骨易容术,使他十分的疲惫,时间充裕,索性昨夜睡了个好觉。 过了汉州柏树镇,便可直达方周山地界,再往南近两百里便是鼎湖山,鼎湖山南侧便是灯笼山,三山由北至南成线排布。 小雨估算着时间,个把时辰的脚程,骑马便能到方周山,所以今日悠闲的睡了个懒觉。 酒馆的生意不好,不供早饭,老人家也一大早不知道哪儿找邻居磕叨去了,小雨顾自下楼打了一盆水洗了个脸,再错骨易容之后,戴上黑纱斗笠,准备下楼离开。 小雨站在窗前,看着镇上摊贩已经摆了很多,卖面的,卖馄饨的,卖竹篾的,卖农家菜的.....好不热闹,自己得下去吃个饱饭才行,前些日子都是昼伏夜行,干粮傍身,睡的是山野树头,喝的是路边溪水,总算熬了过来。即便是七层楼的眼线要再发现自己的行踪,也得有些日子了吧。 这间屋子的正对面一楼围墙便是一面公示墙,墙上贴着不少‘季如歌’的追杀令书。 正当小雨准备下楼离开的时候,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到了那一面公示墙前。 小雨凝神一看: 二人一老一少,老是个道士,少的是个高如城墙的壮硕年轻人,一身粗布衣服,两条粗大的胳膊外露,横肉生筋,拳头砂锅一样大。老的捻须而笑,少的展开双手,像鸡一样薅着墙上那些追杀令。如此一番之后,两人才缓步走到了一侧帐篷面摊面前坐下,叫了两碗打卤面吃。 看着两人此番行径,小雨会心一笑,这黄道灵虽然曾经干得多是坑蒙拐骗的勾当,可他儿子大壮回到他身边之后,倒是变好了不少。 此时的小雨不能以真实身份和他们碰面,不过可以做个随行的路人也不错。 小雨手里早扔了那装‘公子哥儿’的折扇,只几日前又去黑市买了一柄上好的配剑防身,见了黄道灵和大壮在吃面之后,小雨操起配剑,拉了一下自己的黑纱斗笠,转身下楼,直奔黄道灵所在的面摊,兴许他们也是要去灯笼山观云寺的,不妨混个路熟一道去。 小雨下了阁楼,出了酒馆大门,瞅了瞅一侧马厩里的马,转身往面摊走。 牵着个马吃面不像话,不妨先吃了面,再过来牵马不迟。 “店家,来一碗打卤面。” “好勒,您稍候,这就煮。” 小雨寻了黄道灵和大壮身侧的一个位置坐下,轻声招呼面摊老板。 黄道灵晃神瞥了一眼这个黑纱斗笠围头的家伙,不像是个可以搞钱的主,索性又继续吃自己碗里的面。 五大三粗的大壮则是狼吞虎咽的已经吃了三大碗,最后一碗的碗里面也只是两口的量。 “梁儿,还吃吗?”黄道灵皱了皱眉头,瞅了瞅大壮砸巴着用袖子擦嘴,问道。 小雨和那丫头片子叫自己儿子大壮,黄道灵不习惯,还是习惯叫他小名。 大壮‘嗯’了一声,随即重重点了几下头,伸出两个手指头,嘟囔道:“再来两碗!” “店家,再来两碗!”黄道灵抬手招呼店家呼喝道。 “好勒!”店家回应道。 黄道灵看着自己儿子虽然傻乎乎的,虽然这些年没少在文近春手底下受折磨,可他心地依旧比一般人都善良,是个好孩子,随后他欣慰的笑了笑,自己这一生,就这么个傻儿子了。 小雨的面也已经端了上来,他拿过筷子,开始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一侧黄道灵早已吃完,等着自己儿子吃了也好赶路。 “梁儿,你记住了,小雨兄弟是咱们的恩人,咱们这一路不仅得撕那些啥破悬赏令,还得四处寻小雨下落,得帮他一起对付那些要杀他的人!”黄道灵看着儿子又开始狼吞虎咽,在一侧微笑着说道:“爹听说文近春被赶出冬行山还落难了,这狗东西也算是遭了报应了,这些年,你在文近春手底下受委屈了,都怪爹爹没本事。亏得是小雨兄弟解救你出来,还托孔神医给你治好了病。咱们虽然不是什么江湖豪杰,可这救命之恩不能忘了。” 大壮一边吃面,一边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小雨在一侧听了,微微一笑,难怪这两父子在那公示墙上乱撕七层楼的悬赏令,原来是黄道灵的主意,这老骗子还算有点良心了,知恩知报,倒也不算坏。 “抓紧吃,吃了咱们还得赶路去灯笼山。这几日江湖上召开在观云寺召开武林大会,咱们得去瞅瞅去,离宗那二姑娘和小雨关系不错,指不定那大会上能遇到小雨。到时候陆教的人来了,兴许咱们还能帮上他点忙。”黄道灵对着大壮嘀咕道。 小雨此时已经几日未曾修面,又用错骨易容功换成了中年人模样,胡子拉渣的,加上一身粗布衣服,没了半点那‘富家游侠儿’的模样,又是一身粗布衣服,若是不显露武功,想来这一地界应该不再会有人能认出他的身份了,他听了黄道灵之言,知道他们的意图,甚是感激,索性直接取下了斗笠,对着黄道灵抱拳道:“见过这位老先生。” 黄道灵皱了皱眉头,提防的眼神看这个中年男人,摆了摆手,“不敢当。” 小雨又道:“在下乃是个江湖散人,也想去瞅瞅那武林大会,想见见世面!在下听二位也要前往灯笼山观云寺参加武林大会,此去灯笼山只一条马道,不如我们结伴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如何?” “呵呵,也不是不行。”黄道灵瞅着眼前中年人,腰身直挺,英气勃勃,倒不像是坏人,继续回道:“咱们一道,我父子喜欢管闲事,若是遇上了麻烦,你只要别抱怨就行。咯,那些悬赏令便是我们撕下来的,若是七层楼的人来找麻烦,阁下可能也会被牵连。” ‘中年’小雨微微笑道:“呵呵,不至于不至于,撕个告示,只要不是官府的,便没有麻烦。” 黄道灵皱了皱眉,又指了指一侧一辆拉粮食的板框骡车,不耐烦嘀咕道:“我二人穷,就这赶路的家伙,你要是嫌忙,就先走。” 小雨指了指对面酒馆马厩的马,回道:“我的马也快不到哪里去。” “行吧。”黄道灵呐呐道,心里暗骂:这中年剑客莫不是七层楼的刺客,听我们要去找小雨,想跟着去刺杀小雨?也罢,待路上墨迹些,找个机会甩掉他便是。 小雨大方的给了他们付了面钱,三人一同出了柏镇,沿着马道往灯笼山赶路。 明日武林大会,今日马道上,已经多了许多江湖侠客,想来都是听少林慈恩大师号召,前往观云寺赴会的。 大壮体格巨大,黄道灵担心马儿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便买了一个大骡车驼他,他二人皆是坐在骡车上赶路。 小雨跟在他们一侧,骑马并行,小雨心情不错,毕竟还有人愿意帮自己,上马之时,便在路边薅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边叼着,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跟着他们赶路。 大壮坐在板车上面,听着身侧这个‘中年人’哼着曲儿,叼着狗尾巴草,想起了小雨在刀家寨闲着的时候也是这般,便指着‘中年人’嘟囔道:“小雨,小雨!!” 小雨此时哪敢相认,七层楼追杀之下,无异于坑害他们两个,他愣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疑惑道:“这位兄弟,什么小雨?这天晴朗得紧呢,不可能下雨!” “不好意思,我这孩子把你认成了一个朋友了。”黄道灵瞅着自己这傻儿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梁儿,他不是小雨,小雨可不是长这样。” “哦...”大壮听了父亲的话,眉头微锁,又看了看身侧的‘中年人’,这才转过头来,闷闷不乐。 ‘中年人’小雨听了,摆了摆手,回道:“不碍事,不碍事。” “两位说的小雨可是那七层楼悬赏令上的那家伙?”小雨装作不知,故意问道。 “知道就好,他是我们的朋友,阁下若是担心跟我们一道惹上麻烦,趁早一个人赶路去,还来得及!”黄道灵没好气的瞅着小雨嘀咕道。 “切,我这烂命一条,怕这些个作甚。”小雨摆了摆手,拍着胸脯回道:“再说了,老道长,你可别小瞧我,你们要是打起来了,我逃命的本事可不是吹的,跑起来,没几个人追得上呢!” “呵呵,既然兄台乐意,贫道也不拦着。”黄道灵白了他一眼,语言又止,心里暗骂: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你这个狗屁膏药葫芦里装得什么药,小心提防为上策。 三人一行,跟着路上零零散散赴会的武林中人一道赶往灯笼山附近。 一日脚程,在五月初三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灯笼山脚下的灯笼镇。 这一路上的吃喝都是小雨这个‘中年人’付钱,黄道灵虽然提防着这个‘中年人’,可看人家出手大方,他和大壮也不大好意思吃白食,便和眼前这个‘中年人’熟络起来。 小雨只管信口胡诌,嘴上说是北边‘快脚门’的门人,来看看武林大会,就图见个世面,图个乐呵。 黄道灵也渐渐信了。 入夜时分,三人找了个酒馆准备歇息一夜。 又是小雨给钱!他们好吃好喝了一顿,才各自睡下,准备隔日一起去赴武林大会。 (感谢感谢诸位大大。) 第五十三章 雨起北斗(12) 五月初四,晨。 灯笼山,观云寺。 观云寺别苑荷塘亭子边上。 两个手拿锡杖的老和尚并立观景。 近处是荷下锦鲤成群,远处是早开的荷花亭亭玉立。 两个老和尚,一个是河南少林寺方丈慈恩大师,一个是他的师弟,观云寺住持慈灯大师。 “师兄,这天色灰暗,今日恐有一场雨啊。”观云寺住持慈灯抬手扶袖,看着身侧站在荷塘穿廊下的师兄,微微叹道。 慈恩大师一手握着九环锡杖,一手捻须而笑,回道:“师弟啊,这场雨早晚会来的,避不了的。” 慈灯一愣,随即明白了师兄说言之‘雨’并非天上下的‘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都准备好了吗?”慈恩大师又问道。 “都准备好了。”慈灯回道,“各处禅房备好,足够三千人下榻。再者,北斗崖下乃是我观云寺的演武校场,也足够容纳几千人,师兄尽管放心。” 慈恩点了点头,手持九环锡杖,转身往北边穿廊慢步而行,慈灯跟着。 “走吧,咱们也该去北斗崖迎接各路英雄了。”慈恩大师边走边道。 ... 北斗崖乃是观云寺的后山,地处灯笼山南侧,其山崖陡峭壁立,偶有挂崖古松,高近百丈。 观云寺有传,说第一任住持在此开派建寺,夜见其山崖高耸入云,隐约可见云流如湍,寺故曰观云。崖下观其崖顶,竟觉和北斗七星隐约比肩,故命此崖为北斗。 观云寺北向演武场正事地处北斗崖下。 演武场并无围墙,正北向有一讲台,见方六丈左右,处北斗崖正崖底下,演武场见方数十丈,并无围墙,只东、西、南三面各设一阔大的石台阶入口。 东、西两侧是灯笼山的山脊,茂林修竹多处,呈包围状将北斗崖演武场围在中间,南边是观云寺后院菜地,再往南是观云寺主庙。 慈恩和慈灯两个老和尚在北斗崖下少林一处休息,静候各路江湖英雄。 前院和演武场各个路口皆设有岗哨,均安排了知客僧守门通报,演武场为江湖各大门派落脚有序,各处也各设黑碳写就的门派地标,最末空了四列则是供给江湖上闲散门派和各路武林散人赴会的位置,东 侧留了一大片空地作为拴马之处,西侧两株古榕之下有凉亭一座,亭中有古井一口,一旁设有打水器皿,供人解渴。 时至辰时中刻。 东边知客僧报: “鼎湖山剑宗无极宗萧宗主领众弟子前来赴会!” “庐山剑宗离宗离宗主领众弟子前来赴会!” “罗峰山蝉道剑派罗宗主领众弟子前来赴会!” ...... ... 一众领路小僧前去领各大门派往各自站位处去等候。 未过得半柱香时间,各处门庭均有知客僧开始报客。 “墨韵山剑宗玉凌宗凌宗主领众弟子前来赴会!” “西岭山剑宗羽宗老宗主孙羽赴会!” “泰山剑宗泰宗隋宗主领众弟子赴会!” “梵净山剑宗苍隐宗王宗主领众弟子赴会!” “北汉山飞刀门祁宗主领众弟子前来赴会!” “西丹山九鞭门张宗主领众弟子前来赴会!” ... “快脚门关风兄弟、江湖散人黄道灵黄道长一同前来赴会!” ...... ... 当然,与黄道灵同行的快脚门人关风兄弟,便是黑纱斗笠遮面的‘中年剑客’——小雨! 时至巳时末刻。 短短一个多时辰,天下正道各路江湖门派和各路江湖游侠、散人、豪杰已经来了十之八九。 五月初四武林大会,定会于巳时末午时初刻。 此时已经是这一个月流传于江湖的号令书上的武林大会正会开始的时刻。 各路江湖豪杰齐聚,只见少林寺一席,慈恩大师手持九环锡杖,身着锦斓袈裟,缓步迈向了北斗崖下的讲台。 第五十四章 雨起北斗(13) 台下已经是人山人海,除闲散的江湖人士几列队列略显凌乱,其余江湖上稍有名头的门派均是队伍严谨,齐齐而立。 天下威望属少林为尊,既然是少林寺方丈慈恩大师所号召的武林大会,江湖正道门派,均参与在列。 慈恩大师手握禅杖,走到那讲台中央,左手做合十状,对着所有人做了个佛门稽首,随即暗运内力,声音低沉而洪亮,朗声道: “老衲见礼了!今日五月初四,召集天下英雄齐聚于此,其缘由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当今天下,江湖门派众多,却属十大剑派所成的剑盟为中原江湖第一大盟。就在过去的短短数月之间,这江湖正道第一大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其罪魁祸首便是胡国传入中原的陆教所为。 想我中原武林,原是海纳百川之江湖,只要锄强扶弱、惩恶扬善的正道当兴,便无排外之说,陆教在中土传教,我们便可接受。 可陆教近年来竟然产生了馋食中原门派之心,有意图谋取中原之主之意,勾结七层楼,构陷玄天教,吞并剑盟近半数的剑派。 眼下陆教之势力已经危及中原江湖安危,其祸乱之心昭然若揭,故此举行此会,号召天下英雄共同讨伐陆教,还中原一个安宁。 老衲拙见,事不宜迟,择明日讨伐陆教,安定中原!不知诸位英雄好汉意下如何?” 慈恩大师说完,场下无极宗萧尽见状,号召无极宗所有弟子喊道:“讨伐陆教,安定中原!” 一呼而百应。 离宗、玉凌宗、泰宗、苍隐宗、以及其他各大门派的弟子们,振臂高呼: “讨伐陆教,安定中原!” “讨伐陆教,安定中原!” “讨伐陆教,安定中原!” ... 慈恩大师看着群情激奋,微微一笑,手中禅杖微微一抬,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所有呼声戛然而止。 “既如此,还请各大门派弟子们静候在原地,也请诸位掌门上这演武台上来,咱们一同商议如何讨伐陆教!!”慈恩大师朗声说道。 话音刚落,各大掌门人还没迈开步子的时候,便听得西侧演武场入口知客僧冲进来报道: “禀太师父,陆教的人来访,让弟子通报!”知客僧疾疾奔到讲台下面,躬身合十。 场中各大门派闻之一片哗然,没想到陆教的人这么大的胆子,竟然送上门来了。 “哈哈哈,慈恩老和尚,我陆教何德何能?需要你亲自带人征讨!哈哈哈......不用明日了,老道我领一众门人不请自来,诸位江湖豪杰不会不欢迎吧!”一个如狮子吼叫的声音从西边传来,响彻整个演武场。 此声如洪钟,震耳发聩,足见此人内力深厚。 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瘦削的方脸道人缓步而来,其人手持一根大胡降魔金刚杵,五十几年纪,其身着绣鹰道袍,头扎九个鼓包发髻,露出右边半个臂膀,腋窝侧手臂上面纹着一圈‘卍’字。 他身后跟着的众人:有陆教腰间佩刀的三殿司肖英芳、二殿司延空,以及被肖英芳收买了的几个剑盟剑宗的掌门人,再有便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其身着绣菊花青衣。 再后面便是陆教的几列弟子和几个叛宗的一众弟子们,其声势浩大,有近场中人群三分之一的人,黑压压一片,顺着西门台阶站了一道。 不言而喻,敢在此处如此说话的人,除了陆教北广道王邱林仆,还能是何人! 大胡国国教北域道宗,乃是佛道两家所衍生的门派,半佛半道,修行随心。 大胡国国主修此道,便引北广道王为他的传道人,赐胡国国师之位。 当初经历过鼎湖山一战的几大剑派之人多数识得此一行人,只那青衣美貌女子不认识,不知道是不是北广道王新收的女弟子。 西侧泰宗、苍隐宗、蝉道剑派...等几个门派的人见到剑盟叛宗出现,自然明白来人是谁,也知道来者不善,齐刷刷的亮出了兵器,对着不请自来的陆教一行,时刻准备出手。 戴着黑纱斗笠的小雨也跟着大家拔剑指着这一群不速之客,他站在散客一群人之中,远远看到邱林仆迈步上来,总觉着眼熟,晃了晃神,想了一下,原来是那日有过一面之缘的道士,难怪当初看他面相,觉着内力奇高,既是匈奴(大胡)国师北广道王,便不稀奇了。 “慈恩老和尚?让你的人往东边站站,给老道的人留一半位置!”邱林仆缓步走到北斗崖演武场上,对着讲台上的慈恩大师朗声喊道。 这时候的北广道王声音里夹杂着几丝戾气,显然是用了类似于狮吼功之类的音波功说话,旨在震慑在场的中原武林中人。 慈恩大师微微一笑,慈和有力的声音回道:“既然北广道王亲自造访,老衲自当领着中原大伙儿给你让一方地出来,省得说我们待客不周,阿弥陀佛!”慈恩大师声音里面夹杂着几丝佛家佛法,尤其是‘阿弥陀佛’几个字一出口,便以佛法洪音化掉了邱林仆话音之间的戾气,让众人感觉舒服了许多。 内力高深如几个剑宗掌门者一听,便都知道,这两人是在无形之中较量了一番。 小雨站在人群之中听了两人暗地里以声音‘对招’,微微皱了皱眉头,心下暗道‘不知道自己现在内力能和这二人一较高下否?’... 但见慈恩大师在讲台边沿轻轻一踩,手持九环锡杖轻身跃起,直直飞出数丈开外,落在了演武台西侧两边人群中间,随即缓缓转身,又是单手合十,对着己方各大门派道:“阿弥陀佛,便请诸位往东列入东侧,西侧就留给陆教诸位,如何?” “慈恩大师,好轻功!”苍隐宗老宗主王承见状称赞道,“来,大家伙往那边挤挤,既然对方都找上门来了,咱们也就不用去方周山了。” 一时间,西侧各大门派涌入东侧,各大掌门人列在慈恩身前,抱拳朗声道:“听慈恩大师吩咐!” “善哉善哉!”慈恩大师点了点头,跟着退了数丈,这才转身对着北广道王做了一个佛门稽首,“请!” “爽快!素来听闻少林寺的和尚废话多,好以佛法度化世人,今日一见,到是不见得!”邱林仆手中八尺降魔金刚杵重重往地上一杵,青石地板开裂成了几块。 半刻钟之后,北斗崖下。 一边是以少林寺方丈大师慈恩为首的众人,一边是以陆教北广道王邱林仆为首的众人。 两边人手各站东西演武场,两相遥望,剑拔弩张。 “呵呵,敢问慈恩老和尚,你要领着这帮人如何征讨我陆教啊?”邱林仆冷笑两声,话音之中带着几丝讥讽之意。 慈恩大师微笑回道:“人众鏖战,难免伤亡众多,北广道王既然敢带人来北斗崖,便不会不明白我等的意图?既如此,你我双方不妨以比武决胜负!我们若是输了,便听从陆教安排,绝不反悔!你们若是输了,还请交出几大剑宗谋乱之人,并带着陆教离开中原,今生不得再让陆教在中原传教!北广道王意下如何?” “呵呵,正合我意!”邱林仆点头回道:“那就比吧!老和尚,你且说说!怎么个比法?” (感谢诸位大大支持,日常祝大家顺风顺水,万事如意。) 第五十五章 雨起北斗(14) 慈恩大师一手禅杖,另一只手单手合十道:“既然北广道王如此说,那老衲就说说这比武之事吧,我中原武林、江湖正道,素以十大剑宗组成的剑盟为首!可如今为何分崩离析,个中缘由还得是北广道王你的弟子肖英芳才能说个明白吧?呵呵,先有羽宗灭宗之举,后有鼎湖山之役,恶行种种,劣迹斑斑,其心可诛!故老衲率中原群雄,举行这武林大会,其目的,想必北广道王也听说了吧?” 邱林仆闻言,一如慈恩一般单手合十,一手持降魔金刚杵,趾高气扬,面不改色,缓缓回道:“慈恩老和尚,你这就言重了,这江湖本就是能者居之!贫道的弟子不过是顺应天命,想要带领这剑盟的江湖豪杰一同研习各路功法,让天下武学走向鼎盛,何来恶行劣迹之妄谈?你瞅瞅,我身后诸位剑宗宗主,无一不是崇尚武学之辈,大家一起研习剑法,何乐而不为?老和尚信口胡诌,也不怕引天下人嘲笑?依我看,你不妨也领着在场的所有江湖豪杰,一同投入我陆教麾下,我身为大胡国师,保你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何?” “好个匈奴狂徒,口处狂言,什么老和尚老和尚的!我师兄乃是少林得道高僧!焉能与你同流合污,沦为朝廷走狗!”观云寺方丈慈灯闻言,从佛门弟子一支站了出来,对着丘陵仆骂道。 邱林仆后面站着的所有胡人听了慈灯之言,都怒目而视之,咬牙切齿,毕竟胡人最恨中原称之为匈奴人,肖英芳和延空二人更是各执兵器就要跃出人群。 邱林仆见状,依旧底气不改,伸手对着两个弟子向下压了压,呵斥道:“性子急了不好,我说过多少次,要成大事,务必平心静气。” “谨遵师父教诲。”延空和肖英芳二人闻言,同时单手抱胸,对着邱林仆敬礼之后退下。 “阿弥陀佛!罪孽,罪孽!师弟,出家人不得妄语,稍安勿躁!”慈恩大师微微一闭眼,皱了皱眉头。 慈灯大师闻言,忙双手合十,对着师兄点了点头,缓缓退下,“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慈恩大师继续回道:“阿弥陀佛,北广道王,你大胡北广道宗,名为道宗,其实确实大胡闲散道教修佛而成,算起来,也是我佛门一旁支。阁下既然要和天下英雄研习武学,不妨加入我佛门下也可研习,为何非要以武犯境,杀我羽宗一宗,挑起事端?” “呵呵,我北广道宗虽为后进之门派,可天下武学可不是以先后论的,而是以高下论之!既然老和尚能言善辩,我也就不和你费口舌了!你尽管说怎么个比法便是!不用在这里给我陆教列一堆罪状,成王败寇,老道我承受得起!!” 慈恩大师闻言,点了点头,继续道:“呵呵,既然剑盟五宗离经叛道,那咱们不妨就比试五场,双方各选五位高手出场比试,三局胜者为赢家,如果哪位英雄自认本事高超,也可一一应下比试,不知北广道王意下,如何? 邱林仆听后,点头“嗯”道:“你说了便是,不过...这赌约可不能反悔!” 慈恩闻言,转头看了看身后各大门派的人,见各大门派的掌门人都点头同意,便转回来看着邱林仆点了点头,回道:“自当不悔!” ... 邱林仆身后的张顺远、离志云、邝近溪、七星道人、吴崖等人听了两人对话,心下都有些犹豫。尤其是张顺远,欲言又止,其心底暗道:‘若是陆教输了,他们几个带头的可是会被交出去的,那下场不言而喻。这北广道王瞧着架势,是个高手,可再厉害也不见得就能把慈恩老和尚、萧尽、孙羽、慈灯、离败这几个江湖一等一的高手逐一打败吧...论本事,他们几个叛出剑盟的剑派之剑法,根本入不了上三流,肖殿司和延空殿司武功虽高,可比萧尽、慈灯还差了一截,更不用说对上慈恩、孙羽这两个了!...’ “肖殿司,这赌注会不会有些不妥...?”张顺远手持离宗夺来的‘朗月’宝剑,他站在肖英芳身侧,离他最近,按捺不住,索性直接附耳小声犹豫问道。 肖英芳闻言,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回道:“张宗主,你们几个尽管放心,家师敢如此说,自然有十层的把握。本殿司早已打点好一切,家师会领着我二人出手,至于还差两位,选着了,也不用担心,大家且放心迎战便是。” 张顺远皱了皱眉头,未打先怂,疑惑道:“您也知道我们的本事...” 肖英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递了递眼色,看了看站在邱林仆身后、延空身侧那个青衣女子,小声回道:“七层楼第五司毒司的青鸾司命在这里,你担心什么!前几日山下小镇所有酒馆客栈都有他的人出手,这中间也包括送上鼎湖山的酒水都是她的人送去的,他们总不能顿顿吃饭都用银针验毒吧?此毒唤作三消散,专为内力高深的人配的,中毒之人内功修为越高,毒效越强。其毒效有半月之久,中毒之人不运功便不知自己中毒!但是,只要中毒之人运功使用内力超过三成,就会经脉剧痛不止,到时候哪还有力气打架?!你觉着他们这一群人里面,能有一战之力的家伙,还能有几个?” 张顺远皱了皱,嘀咕道:“呵呵,难怪国师大人如此胸有成竹,原是早有安排,老夫佩服!佩服!” “告诉他们几个!都给我把心放在肚子里!既然老和尚要出头,那就把余下的几个剑宗连同少林、飞刀门、九鞭门这些门派一并收入麾下,只要三消散起了作用,不愁他们不认输!若是还有不答应的,那就杀几只鸡吓吓猴子,也无妨嘛!”肖英芳微微一笑,胜券在握,毕竟七层楼的两个司都出手了!第五司毒司的人下毒,第三司经络司的人探消息,对方在场的所有掌门、领首以及住持老和尚,在他手里的赵明韵给的中毒名单里面——都有!! 张顺远又皱眉道:“那你如何能保证他们都中毒了?要是.....” “没有要是!”肖英芳邪魅一笑,嘀咕道:“七层楼既然愿意出手,就没有那么多要是!我可以确切的告诉你,在场的所有掌门,都已经中毒了。” 张顺远听了之后,笑逐颜开,点了点头,这才宽心。 离志云、七星道人、邝近溪、吴崖等人也在一侧,早已将两人的话听了过去,都点了点头,相视而笑。 ... 言归正传。 慈恩和邱林仆对话之后,双方答应均有一刻钟时间商议,各自派哪五位高手出战。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先说陆教和剑盟叛宗这边。 经过肖英芳这么一说,他们早已笃定必赢,索性安心候命,一个大国师和两大殿司,再有便是几个掌门人,他们已经认定:随便哪个出战,都能大获全胜! 再说慈恩大师身后群雄这边。 中原各派深知唇亡齿寒之理,各自掌门汇聚一起开始积极商议对战人选。 一众掌门人商议之后,他们以武功高低选出了十人,决定由少林寺慈恩大师、无极宗萧尽、羽宗老宗主孙羽、离宗离败、玉凌宗凌习空五人出手迎战!观云寺慈灯大师、泰宗隋宗主、飞刀门祁宗主、九鞭门张宗主、苍隐宗大弟子陆无常等五人做备选,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此一役乃是为剑盟而战,萧尽深知自己乃是剑盟盟主,理当身先士卒!故向慈恩大师请求首战出战。 萧尽有此请求,慈恩点头,众人自然也无异议! (日常祝诸位大大风调雨顺,万事遂心!) 第五十六章 雨起北斗(15) 慈恩后面散客一列之中。 有个胡子拉渣的‘中年男人’,一身带着几丝汗味儿粗布衣服,凌乱的头发显得他像个流浪的剑客。 今年七层楼放榜之前,他还是七层楼杀手排行榜第一位——季如歌! 小时候老头子总是喜欢叫他小雨,长大后,所以他自号知雨客。 这江湖。 知道知雨客的人寥寥无几。 不知道季如歌的人,也寥寥无几。 季如歌真名是小雨,如今也算是江湖人尽皆知了。 不过,事实却是:小雨的真名是季如歌... 错骨易容术后的‘季如歌’很多人见过。 可见过之后,还活着的,却少之又少!诸如家里边老头子、师父袁三,再有便是刘伯,仅此而已。 ... 天色阴暗五月初四,武林大会的巳末午初。 天下群雄汇聚,龙蛇混杂的北斗崖下。 此时,此刻,此地。 小雨,他只是快脚门的关风。 随行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老道士——黄道灵。 一个是道士的傻儿子——黄梁(大壮)。 “咱们中原的江湖再怎么也轮不到这群匈奴的王八蛋来插手,上一次剑盟会武的时候,老夫有幸去看过一回,当时老夫就觉着张顺远这狗东西不配当那晋宗的宗主。”黄道灵和小雨站在散客人群后方,黄道灵一边骂,一边给小雨指了指对面邱林仆后面那个教书夫子一般模样的老剑客,继续骂道,“我记得当时这老狗就研习的剑招阴险,不是什么好剑术!他老祖宗传下来的《松露寒剑》被他改的四不像了,看样子启阳、天璇、崇华几个剑宗的人,都是他带着投靠了匈奴人的,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 化名‘关风’的小雨点了点头,一边看了过去,一边四处看看有没有师父封弈、师兄俞流飞的身影,再瞥向离宗一列,卫老先生抱琴而立,他身侧不见珞珞和安凝。小雨有些忐忑,心下暗道:上次一别,离叔说过会让珞珞姑姑先带着她和安凝回福州外公家避避风头,让我直接去福州段家提亲...世事难料,谁承想回大龟山这么十几天,便闹出这么多的幺蛾子...哎... 黄道灵瞅着‘关风’看着离宗一列怔怔入神,皱了皱,嘀咕道:“关风兄弟,那一列是庐山离宗一列,咯,对面也有一列离宗的,前几日听传闻说离败的堂弟离志云带着离宗投靠陆教去了,让离宗元气大伤,如今看来,还真是这样。有道是千防万防,不知家贼难防啊!你说是也不是?” 小雨闻言,这才回过神来,顺着黄道灵的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并无多大的奇怪,毕竟这些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 “哎,谁知道离志云老东西也是喂不饱的白眼狼。”小雨跟着附和道。 黄道灵看着身侧站的牛高马大傻乎乎的儿子,无奈的皱了皱眉头,看着前头慈恩他们有条不紊的准备的迎战,又皱着眉头嘀咕了一句:“我中原江湖这么多高手,不信连这群匈奴人都打不过,中原江湖,怎么也轮不到这群外来的家伙说了算!老夫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可等下要是乱了,真要打起来,老道士我高低也得弄死几个匈奴的王八蛋才行!!” 小雨闻言,瞅了瞅身侧这个头发都白了许多的老道士,不由的刮目相看起来,家国大义方面,这老道士还算是个明白人,难得一个习惯了坑蒙拐骗的老骗子能有这份骨气!小雨听完黄道灵的嘀咕,不由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点头道:“道长说得极是!” 黄道灵这才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牛皮吹过头了些,歉意的笑了笑,又看了看身侧这个糙剑客,看他皱着眉头看着对面,似乎在担心等会儿的战局,便不再多言。 小雨皱眉,其实心底在想:‘这邱林仆看上去是个高手,可他是不是太自负了些,慈灯大师、萧尽、离叔、卫老先生、慈灯大师、凌习空.....这些门派的高手,无一不是江湖一流高手,他邱林仆的一身空相功,真就能睥睨中原英雄了吗?!!肖英芳、延空二人的武功再高,论单打独斗,他二人随便一个都打不过萧尽!当初鼎湖山一役,若非当初肖英芳设计引玄天教镜昭月出手伤了萧尽,他何来取胜之说?.....’ 小雨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皱了皱眉头,却又想不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只得无奈摇了摇头,战局将起,且静观其变。 ... 一刻钟时间转瞬即过。 慈恩大师带着选出来的迎战的九人一一出列,站到了众人前面,各自抱剑而立,等候出手。 离败将当初小雨夺回来的那柄离宗镇山宝剑‘削花’递给了身为剑盟盟主的妹夫萧尽,他身后儿子离坤背着的匣子里乃是毒剑‘怜生’,他不想用,毒剑也是毒,毕竟用毒为江湖所不齿。他打算等萧尽赢下阵来,再接过削花,等候自己那场比试。 “恒兄万事小心!”离败习惯称呼萧尽小名,递剑‘削花。’ 萧尽接过青色细柄窄剑身的‘削花’剑,点了点头,随即纵身一跃上了北斗崖下那方演武台(讲台)。 萧尽提剑傲然而立,剑指陆教一方众人,对着北广道王邱林仆朗声道:“无极宗,萧尽!领教何人高招??!!” 陆教这边。 北广道王邱林仆见状,微微一笑,转头看了看得意门生肖英芳。 肖英芳会意,回道:“师父您只管休息便是,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再由您老人家出手。” 邱林仆点了点头,“好,听你安排便是。” 肖英芳转身看了看张顺远,随即走了过去,附耳道:“张宗主,这一战,由你出手如何?将来剑盟可是要交给你打理的,新盟主比武误杀了旧盟主!这可是个竖立威信的好机会!” 张顺远原本有些犹豫,即便是萧尽中了三消散,他还是有些担心打不过萧尽,可就这么被肖英芳这么以名利诱之,张顺远瞬间提起了十二分勇气,手持离宗夺来的寒剑‘朗月’剑,缓步走了出去。 ‘朗月’剑也是一柄窄剑,和‘削花’不同的是,‘朗月’剑通体白芒,而‘削花’是青色。 张顺远提着‘朗月’剑走到前面,先是对着北广道王躬身一拜,在北广道王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他才转身迈开步子,纵身一跃,飞上了演武台,站在了萧尽对面。 (祝大家万事如意,感谢支持。) 第五十七章 雨起北斗(16) 台上。 北斗崖高耸入云,壁立千仞,崖上古松稀疏,青石岩,蕨翠松绿。 远观者,崖下长台如砚,‘砚’上两粒白点。 近观处,二人对峙,一人一剑,一方言笑晏晏,一方冷峻横眉。 台下。 一方众人眼神轻蔑,志在必得。 一方众人忧心忡忡,同仇敌忾。 不过双方既然开始了比武,众人均凝神静气,看着台上第一场。 一边是统领了中原剑盟近十载的剑盟盟主无极宗萧尽,一边是最先投诚大胡国教的晋宗宗主张顺远。 论实力,张顺远差了萧尽半截。 这一点不仅仅是台上的萧尽疑惑,就连慈恩背后的一干中原豪杰,均是觉着可疑。 可众人又找不出什么问题来,只能静等结果,都以为陆教莫不是给了张顺远什么武功秘笈,让他有了能一战盟主的实力,这才看上去有恃无恐。 萧尽看着轻功飞将上来的张顺远,皱了皱眉头,沉声怒骂道:“张宗主,投敌于胡人无异于叛国,何况给人当狗,还得身先士卒,你不觉得丢人吗?让天下豪杰耻笑,何以立足于世间?论实力,你如何是老夫的对手?这一战,你要是认输!老夫可留你性命,你若是领着晋宗重返剑盟,老夫可不追究你的投敌之罪!” 张顺远轻蔑一笑,冷哼了一声,嘀咕道:“萧尽,论年纪老夫尚且比你大上两岁,老夫有没有罪,可不是你说了算!正如北广道王所言,成王败寇,老夫奉劝你一句,早点认输,我可保你性命无虞,晚了,你就只能死!” “何以猖狂至此?”萧尽手中青色‘削花’剑微微一扬,“冥顽不灵。” 张顺远说保萧尽无虞,无非是场面话罢了,此时的他还生怕萧尽投了陆教,抢了他将来的‘盟主’之位,萧尽既然挥剑,他倒是乐意至极了,手里‘朗月’剑起,迎了上去。 张顺远冷冷一笑,自己改过的《松露寒剑》剑法精妙虽然比不上你无极宗的《无极剑章》,可以内力强行攻之,辅以剑招变化,不愁拿不下你萧尽。 萧尽见张顺远不思悔改,心中愤怒,拔剑而上。 双方剑招过处,一来一去,已经过了十几招,招数之差,内力辅之,内力之差,渐渐提之。 等张顺远以内力运《松露寒剑》的剑招对敌萧尽的剑招之时,他已经占了上风。 萧尽见状,运气内功准备一击得胜的时候,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双方剑招还在过招,萧尽吐血之后,感觉内力提不上来,力不从心,不得不已剑招对敌,以防为攻,渐渐退远了去。 张顺远微微一笑,心知肚明,打得萧尽退了丈许开外,捂着胸口,握剑半蹲了下去,他冷冷一笑,“怎么?萧盟主,就这点本事?” 萧尽闭目沉思了一下,再次运起内功,想要以《无极剑章》后面几招的招式应敌,可内力一旦运过猛,便又是一口老血吐了出去,如此反复两次之后,萧尽皱了皱眉,心下暗道:‘遭了,中毒了!难怪对方一脸得意,原来有恃无恐。’ “无耻。”萧尽咬牙切齿的站了起来,对着张顺远骂道:“原来是背地里用毒了,你晋宗看来注定是剑盟的耻辱了!” “呵呵,萧尽,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自己本事低微,便污蔑老夫用毒?”张顺远冷笑道:“你哪知眼睛看见老夫用毒了?呵呵,今日老夫便要用你萧尽的命为我晋宗正名,也好教天下人知道,我晋宗的剑法才是剑盟最厉害的!” 张顺远说完,运起毕生内力,将他自己改过的《松露寒剑》的阴险招式一一使了出来,只奔萧尽而去。 萧尽不敢在运内力支撑,只能以《无极剑章》的剑招变化应敌,片刻之后,便落下阵来,内力是武学的根基,剑法能胜内力一筹者,无一不是精妙绝伦至极者,至少他无极宗的《无极剑章》还不是这种睥睨天下的剑法。 萧尽屏气凝神,小心翼翼接招,可《无极剑章》的最后几章剑法绝妙,可也扛不住张顺远如此以内力猛攻,何况张顺远手里的剑也是离宗的镇山之宝,一力降十会!张顺远剑法虽比不过《无极剑章》,可萧尽自己不能运内力出招,便已然输了大半。 萧尽深知《无极剑章》若无内力为根基,只怕再过十几招,他自己便要落败。 果不其然,十六招之后,萧尽被刺中左肩,后被张顺远一掌稳稳的打在了胸口,让他倒飞了出去。 张顺远也不乘胜追击,只飘然落地,负剑身后,收掌于胸腔,收匀吐纳,这才看着地上狼狈擦嘴角血迹的萧尽,微微笑道:“呵呵,萧宗主,现在认输,老夫留你一命。” 萧尽咬牙,一口老血硬生生闷下肚子去,强忍着身上疼痛,支撑着剑,缓缓站了起来,冷冷瞪着张顺远道:“休想!” 台下众人看出了其中端倪,慈恩、慈灯、离败、凌习空等人均皱眉,自己暗暗运起内力,想要在自己体内试试内力能否运行几个小周天。 不试不知,这一试,几乎慈恩背后所有内力深厚的上三流高手全部一口气没提上来,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去,更有甚者,直接一口老血喷了一地。 “遭了,毒!”玉凌宗宗主凌习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叹了口气,皱眉嘀咕道,“怪道这群狗东西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原来是用毒了!” “无耻,无耻啊!!”慈灯冷目对着邱林仆,长叹道,“中原江湖危矣!!” 比武台上。 萧尽强行运功支撑,已经连连吐血,又被张顺远接连几剑刺了过去,节节败退。 张顺远小人得志,剑招越发顺手,轻身跃起,崖山古松借力,准备自高而下,一剑了结了萧尽。 慈恩、离败等台下众人均在尝试运功疗伤,可越是运内力,越是乏力,越是内息紊乱无法运功,眼看台上萧尽就要命丧黄泉,众人闭目不敢多看之时,一个身影跃了上去,手中长剑直接刺向张顺远面门。 张顺远见势不妙,收招斜身退开丈许,冷冷看着来人,皱眉道:“阁下何人?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但见台上之人缓缓取下黑纱斗笠,随后一个磁性有力的女声说道:“张叔叔,我萧姑父已经被你打得这般惨状,已然输了!你何必下死手取人性命?” 张顺远见来人,先是一惊,随即皱眉呵呵笑道:“原来是离侄女儿,我们比武,你就不要上来胡闹了,萧尽没认输,老夫自然不会留手!” 台下众人见状,心道还好离宗的尚且有人没中毒,还算有点希望。 可离败心下暗惊,珞珞什么时候偷偷跟了回来,自己完全不知,这傻丫头,千叮咛万嘱咐,让她跟她姑姑回福州去,没承想她还是跑回来了,眼下的局面,可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能控制的啊,哎......离败又是喜又是忧,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几轮运功下来,伤势反倒加重了,这时候不敢再运功疗伤,只能静静看着台上女儿对敌。 他喜得是这丫头懂事了,知道悄悄跑回来帮大家应敌了。忧得是珞珞这点本事,如何斗得过陆教这群阴险小人啊! “珞珞,小心!”离坤本事不高,见自己妹妹偷偷跟了回来,不由担心喊道。 离败站在一侧,冷目看着台上的黑衣丫头,叹了口气,也说了一句,“小心,珞丫头。” “嗯。”离珞对着二人点了点头,随即将萧尽扶了起来,随即冷冷看着场上不可一世的张顺远。 (致歉,致歉,让大家久等了,望诸位大大见谅。祝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第五十八章 雨起北斗(17) 离珞将萧尽扶到了一侧坐下,萧尽伸手封住了几处伤口周围的穴道,随即盘腿而坐,双手平放,便要运功疗伤。 “恒兄,切勿运再运功疗伤!”离败见萧尽又要运功,急忙在台下喊道:“大家都中毒了,这毒仿佛是针对使用内力的毒,强行运功只会加深内伤。” 萧尽闻言,看向台下众人,武功修为高的一群人全部都已经中毒呕血,都对着自己点了点头,萧尽这才咬了咬牙,忍着浑身疼痛,缓缓站了起来,一侧萧尽之子萧飞宇急忙上去将之扶了下来。 萧尽忙将手里拿着的离宗镇山宝剑‘削花’递给了离珞, 离珞接过‘削花’剑,随即将手里的那柄普通长剑递给了堂哥萧飞宇。 萧飞宇接剑,扶着萧尽转身下了比武台。 “爹,你且坐下,我给你包扎伤口。”萧飞宇将父亲扶了下台,让他在一侧地上盘腿而坐。 萧尽点了点头,叹了口气,“想不到这群畜生用毒,真是无耻啊!” 一侧,慈恩、慈灯、各大剑宗掌门和门下高手均已运功试探过自己是否中毒。 无一例外,但凡运功超过三成,便会内力紊乱,导致经脉奇痛,若继续强行运功,更是会呕血不止。 中原武林这边,场中高手十之八九都已经受了内伤,嘴角带血,愁眉苦脸,不敢再运功试探。 也就是说,眼下选出来的迎战的余下九个高手,都不能再上场了。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该怎么办;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毒?也不知道中的什么毒?该如解毒? 慈恩大师不敢掉以轻心,一边叮嘱慈灯带人去调查中毒之事,一边让各大门派医术高超的门内弟子出来商议如何解毒。 慈灯不再运功,便不会让内伤加重,他领命带着一群观云寺的僧人往膳堂和后厨去。 各大门派内医术高手也纷纷站出来出谋划策,或是把脉,或是问切,或是行针,都在以各大掌门中毒为试验对象,尝试解毒... 七层楼一共八司,江湖上常有行走踪迹的无非就三个司,一是第三司经络司,二便是第六司剑司,三乃第七司刀司。其余几司极少在江湖上行走,便很少有人知道其具体是什么司,也很少有人知道其余几司的掌司是何模样! 故而中原武林这边对于陆教中间站着的新人女子,都不知道其人身份乃是七层楼第五司毒司司命青鸾。 “离宗主,你这女儿本事如何,可斗得过张顺远你把狗东西?”一侧玉凌宗宗主凌习空皱眉问离败道。 离败皱了皱眉头,回道:“凌宗主,我这小女儿本事不低,有时候能和我过近五十招,对上这张顺远,应该能勉强胜得过。” “那还好,尚有胜算。”凌习空皱眉道。 台上。 “张叔叔,请赐教!”离珞手持‘削花’,冷冷对着张顺远说道。 张顺远皱了皱眉头,心下暗道:自己可是听说过离珞本事的,离珞的武功乃是年轻一辈之中的翘楚,要是真打起来,不见得自己就能赢。 “呵呵,你这丫头,倒是狡猾,老夫才斗了一场,你闯了上来,便要比武?此乃武林大会,你休得胡闹!”张顺远收剑,转身对着场下众人喊道:“适才老夫和萧尽的一场比试,显而易见!是我——张顺远赢了!” “胜!胜!!胜!!!”台下晋宗一列弟子摇旗呐喊,引得周围和晋宗沆瀣一气的几个宗门都亢奋的呼喊了起来。 张顺远随即飞身下了演武台,落在了陆教北广道王面前,收剑,抱拳,“回道王,幸不辱命。” 台上,便只留了离珞一人持剑站着。 离珞被晾在台上,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眼见张顺远不接招,她也不敢多留,只得飞身跃下演武台,落在了众人面前。 “爹,哥哥。”离珞走到离宗一列,对着父亲和哥哥抱拳行礼。 离败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珞珞,为什么你没中毒?”离坤皱眉问道。 离珞回道:“哥,我是连夜赶路,半个时辰前才到的灯笼山;我没中毒,想来是没有和你们一起吃喝,他们对我还没来得及下毒吧!” “臭丫头,连爹的话都不听了!”离败叹气骂道。 离珞拉着父亲手臂,撒娇道:“哎呀,爹,我已经长大了,能帮你应付江湖上的事了!今日亏得我趁着姑姑和凝儿不注意,悄悄溜回来了,眼下你们都中毒了,下一场比武便只能我先顶上,你们快些找人解毒才是。” 离败闻言,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台下。 对侧。 北广道王邱林仆见状,手持八尺降魔金刚杵缓步迈了出去,远远看着对面一群体虚乏力的内伤之众,微微一笑,单手合十,朗声道:“慈恩,第一场的胜负如何?不用我说了吧?” 慈恩大师嘴角也挂着血迹,缓步走出人群,回道:“阿弥陀佛,阁下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取得胜局,可于心有愧?公平何言?” 邱林仆闻言,依旧笑着回道:“呵呵,老和尚,不论手段如何,输了便输了,你可认!!?” 慈恩大师暗道:眼下空口无凭,也不能直接道明了他们下毒,可事实就算是如此,却也没有证据。只得叹了口气,“也罢,第一场,算我们输了便是。” 邱林仆听了,点了点头,“你这和尚倒是挺有骨气,接下来还有四场比试,依我看,你不妨领着你的人认输吧,老夫不是那种不给人机会的人。” 慈恩大师回道:“阿弥陀佛,请准备第二场比试。” 邱林仆冷哼一声,骂道:“不自量力。”随即转身退了回去。 “有劳离珞姑娘了。”慈恩大师转身回了人群之中,对着离珞合十致谢。 离珞点了点头,飞身再次上了演武台。 邱林仆瞅着对方上了一个小姑娘,看样子还有些本事,他初来乍到,不了解中原江湖,索性又问肖英芳道:“徒儿,你准备安排谁去这第二场比试?” 肖英芳回道:“师父,我听张宗主说过这丫头本事不低,不妨由我亲自去会一会她!” “也好。”邱林仆点头道。 第五十九章 雨起北斗(18) 延空见状,将身侧一个背剑的仆人手里接过一柄剑,递给了肖英芳,说道:“三弟,这柄‘恨天’乃是一柄重剑,剑身阔若宽刀,台上那姑娘用的既然是离宗的名剑,寻常刀剑恐怕过不得十几招便会被斩断,你不妨也用这柄剑对敌。” 肖英芳接过剑去,微微一笑,回道:“多谢二哥,呵呵,这剑也是他离宗的剑,打坏了倒也也不心疼,今日我便以剑为刀,用剑施展咱们的空相刀法赢了这一战,也好叫这群人心服口服!” 延空心性耿直,处事光明磊落,不喜歪门邪道,听肖英芳嘴里说上说‘心服口服’这话,他不由微微皱了皱眉头,暗道单论三弟和七层楼毒司的人合作,下毒坑害对手,便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行径了,何来让别人心服口服之说。只是碍于师父要收服中原的命令,自己又是胡人,立场不同,便不多言,只自己独善其身,听师父安排,安心充当打手便是。 “好小子,就以剑为刀,用刀法应战,不过切记得避开几招触碰刀身的招式!免得伤了自己!”北广道王邱林仆在一侧点了点头,甚是得意自己这第三个徒儿的本事和心智。 肖英芳手持‘恨天’剑,也未助跑,便是纵身一跃,即飞出数丈开外,身形稳稳落在了演武台上,和离珞相距三丈左右,面对而立。 “离姑娘,请!”肖英芳模样瘦削,笑吟吟的提剑抱拳。 离珞瞅着他手里的剑乃是自己藏剑阁里的第一柄藏剑——‘恨天’,不由皱了皱眉头,二叔离志云真是恬不知耻,投敌送剑,实在气人得紧。 “废话少说,看剑!”离珞说完,直接施展轻功冲了上去。 双方立时斗了起来。 台下散客之中。 黄道灵瞅了瞅自己儿子黄梁,皱了皱眉头,嘀咕道:“哎,我这傻儿子空了一身蛮力,要是比力气,我倒是可以让他去试试,眼下人家都是比刀剑武功,他根本排不上用场。” 身侧化名‘关风’的小雨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而是担心的看着台上两人比试,他心下担忧:珞珞的武功他是知道的,内力不差,剑法不过是离宗的《离灵剑式》和《望庐十六问》,这两套剑法只能说是中等水准的剑法,珞珞本性又是个耿直性子,不知道耍阴招。对上肖英芳这种老奸巨猾之辈,只怕要吃亏,何况肖英芳的空相功已经学得七七八八,除了掌法他不精通,其余刀法和无相劫指都使得得心应手,这一战,只怕中原武林又要输了... 再看台上已经过了近三十几招,离珞渐渐落了下风。 肖英芳右手使空相刀法和离珞正常对招,可他左手使用无相劫指的指法总是会在离珞不注意的时候,将真气冲击而出,刺向离珞各处要害。 “这小子也太无耻了,对招之际,还耍阴招偷袭,处处戳人要害,其意不仅是取胜,更像是想取人性命!”凌习空在台下瞅着肖英芳出招,不由怒骂道。 一侧玉凌宗凌记、凌风等几个长老听了掌门所言,也都议论纷纷,骂台上肖英芳无耻。 “珞珞,小心他的无相劫指偷袭!”离败在地下喊道。 离珞一个抽身退开数丈,对着父亲点了点头,继续拔剑而上,两人或轻功踏壁而刺,或借身后古松落脚,飞来飞去,斗的十分厉害。 又是十几招过去,离珞身上虽无重伤,可好几处大穴位的地方,都有被肖英芳无相劫指的真气冲开的皮肉伤,手臂、肩膀、腰间,或多或少都有血迹。再看肖英芳此人,越斗越是顺手,用剑使出空相刀法,让人以剑招回防,却又被刀法欺身,防不胜防。 离珞已经一身伤口,而肖英芳却完好无损。 此生两人正斗到了台右侧一株腰粗的古松之上,松枝削落了不少。 突然一招,肖英芳趁离珞接他刀法第九式九招唤作‘轮回’的刀法之际,使出一指无相劫指,这一指不用真气凝聚射出,而是直接以劫指中的大力金刚指的指力戳向离珞右肩。 “碰!!” “噗!...” 离珞直接右肩被肖英芳一指戳中,瞬间皮开肉绽,倒飞了出去,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重重落在了地上。 肖英芳嘴角挂着邪魅,瞬间从树梢欺身而下,手里‘恨天’直接脱手,对着离珞扔将过去,随即反手一记空相掌法打在了‘恨天’剑剑柄末端,力道冲击之下,‘恨天’剑激射而去,直奔倒在地上离珞心口。 肖英芳要直接杀了离珞! 台下众人见状,着急万分,尤其是离败,直接不顾体内之毒,便要跃上去救离珞,可他一运功,三消散的毒性便发作,根本施展不得轻功,他又是一口老血喷出,倒地不起。 散人之中,小雨知道肖英芳心狠手辣,最担心的便是肖英芳下死手,所以他提前特意挤开人群往演武台一侧靠了靠,此景一发生,他顾不得许多,直接手里长剑一抬,一甩,直接打在了刺向离珞的‘恨天’剑身。 叮叮当当,两剑相撞,纷纷落地。 小雨顾不得许多了,直接纵身跃了上去,护在了离珞身边,将之扶了起来,随即在离珞右肩伤口周围‘云门’‘气户’‘周容’几处大穴一点,封住了经脉,免得她失血过多。他这手法还是当初跟洛药落难的时候学的点穴,要他点住他人使之不动还差些火候,可胸口几处要穴的封穴止血之法尚可。 “多谢这位大叔!”离珞皱眉,总觉着这个中年大叔有些亲切。 ‘关风’摆了摆手,回道:“性命攸关,不必客气。” “比武便是比武,你便是赢了,为何还要取人性命?”小雨——‘关风’冷目看着肖英芳,问道。 “呵呵,既然她没开口认输,那我便没有赢!再说了比武场上生死由命,谁说得准?”肖英芳一脸邪笑着道,“阁下又是何人?你们中原武林都这么不守规矩的吗?说好的比武单打独斗,你们一个个总是要上来帮忙!说来可笑不可笑?嗯?!!哈哈哈哈...” “这一场,我们认输!”小雨知他假借比武下死手杀人,也懒怠和他争论,转身扶珞珞下场而去。 (感谢诸位大大支持,日常祝大家风调雨顺,诸事应心!) 第六十章 雨起北斗(19) 肖英芳见这个冲上来救人的中年剑客不搭理自己,索性冷冷笑了两声,直接飞身落在了陆教一边师父邱林仆面前,躬身拜道:“师父,这一战,该是我们又胜了。” 邱林仆点头笑道:“不错,好小子,无相劫指用得越发熟练了。” 邱林仆说完,迈开步子,走到两边人群中间的空广场处,对着慈恩单手合十,道:“老和尚,这第二局胜负,不用多说了吧?呵呵..哼..呵呵.” 慈恩大师此时也整理好了嘴角血迹,随即走将出去,合十见礼之后,意味深长叹了口气,回道:“唉.....第二局,也是我们输了,天不佑我中原武林.....唉....阿弥陀佛....且问北广道王,你们用背后下毒这等卑劣行径取胜,不觉羞耻吗?” “呵呵,老和尚,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们下毒了?”肖英芳走上前来,附和狡辩道,“空口无凭,岂能诽谤我等!” 邱林仆抬起手来,示意弟子不要多嘴,他沉声回道:“老和尚,成王败寇,史书从来都是留给赢家书写的,至于今日之事,数年之后,又有多少人记得?呵呵,老夫劝你们早点归顺我陆教,尚且能保命,老夫答应和你们比武,无非是陪你们玩玩而已,若是死活不降,我们不介意杀几个人给大家伙助助兴。” 慈恩闻言,闭目而叹:‘原来早有准备,老衲可否认为你已承认下毒之事?唉......’ “还比吗?老和尚?”邱林仆也不承认,也不否认,避开话题,呵呵笑道,“早点认输吧!我也给你们的人多留几个活口!” 慈恩大师愣了愣,有些茫然而不知所措,皱了皱,转身看了看扶离珞走下来的那个中年剑客,犹豫了一下,依旧平和回道:“阿弥陀佛,要我等中原豪杰屈身侍敌绝无可能,宁为玉碎者,不为瓦全也。” 慈恩身后羽宗老宗主孙羽闻言,揽开鹤发,一捋白髯,厉声骂道:“无耻下毒,屠戮中原!大耳胡贼!大耳胡贼啊!...” 邱林仆此时已经转身回队伍前去,他身后跟着回去的肖英芳闻言,转头瞪着孙羽道:“老狗,你尽管吠,等下第一个杀你祭我陆教大旗!!” 孙羽闻言,越发怒意上来,更是朗声开骂,将当初晋宗几个叛宗勾结陆教灭羽宗一宗,进而构陷魔教的事情一一骂了出来... 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可高手中毒无法运功,寻常弟子又无应敌之本事,导致了此时也没有人敢前去挑衅陆教。 一侧。 离坤将父亲离败扶端而坐,待他稳住内息之后,扶他站了起来,两人见得一个中年剑客救了离珞,这才宽心。 ‘关风’扶离珞下了演武台,走向中原武林这边,停在了离宗一列之前。 “多谢这位大哥救下舍妹!”离坤急忙迎上前来,扶住妹妹离珞,一边还给‘关风’道谢。 离败、萧尽、萧飞宇几人也迎了上来,扶离珞去离宗一列前面疗伤,离败将一枚慈灯大师给的内伤药‘匀息丹’给离珞服了,随后让她坐着运功疗伤,在场的内修高手无一没有中毒,运功疗伤之举,只能离珞靠自己了。 慈恩大师退将下来,缓步前来慰问离珞伤势。 好在离珞虽伤重,可不及要害,算是保住了性命,外伤须包扎,内伤需自行调养即可。 之后,众宗主掌门围将过来,议论等下第三场比试,该派何人上台去应敌。 “师兄,我等都中毒无法运功,如何比得这第三场?”慈灯大师此时已经安顿好了各路门派里医术高手去后院研究解药去了,他赶回来和大家一起商讨,听着大家都说中毒无法运功,便焦急问慈恩道。 慈恩闻言,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随即看向一侧救了离珞的中年剑客。 “阿弥陀佛,多谢这位侠客出手救人!”慈恩大师合十致谢,微微打量了眼前人:一身粗布长衣,胡子拉渣,看上去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江湖游侠,可适才出手之时,此人必定用了极高内力掷出手里长剑才能击落那肖殿司的一剑,足见此人并未中毒。 ‘关风’微微一笑,点头学着老和尚合十回礼,“我也是中原武林中人,自当为大家尽一份绵薄之力。” “不知这位侠客来自何门何派?”慈恩微笑问道。 “我啊,一个小门派,唤作快脚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关风’笑呵呵回道。 “不错,不错...阿弥陀佛,老衲瞧侠客您出手凌厉,内力浑厚,不像中毒之人!阁下方才台下掷剑击剑一招,平心而论,老衲若是使此招尚且不能将那肖英芳射过去的剑击落三尺开外!足见阁下本事!”慈恩继续道:“我佛门地藏菩萨曾许下宏愿‘众生度尽,方正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是以一生守着地狱,是为救众生于苦难!今日我中原武林遇难,不知这位侠客可愿救我中原武林于水火?” ‘关风’点了点头,提剑抱拳道:“慈恩大师不必多礼,小可义不容辞,这第三场,便由我上。” “阿弥陀佛,多谢,多谢!”慈恩合十躬身致谢。 这时候黄道灵带着大壮挤了过来,对着老和尚慈恩一身合十点头,手里拂尘一甩,嘀咕道:“我们三个都没中毒,这一路上赶路来赴会,亏得老朽警醒,一路都是用银针验过吃食了的。” 慈恩大师合十回礼,点头道:“这位道长也是‘快脚门’的高手?” “不是不是,我们只是和‘关风’兄弟路上遇到了,一同赶来赴会的。”黄道灵老脸一红,嘀咕回道。 萧尽在一侧皱眉疑惑道:“我等吃食皆已用银针验过,并无异样,为何我们还是中毒了?” 黄道灵被萧尽这么一问,皱了皱眉,一时间也不知道作何解释。 慈恩大师见状,在一侧分析道:“或许他们并未对赴会的散人一列下毒吧,罢了,等后院诸位医术高手仔细调查之后,中毒缘由自会知晓。先有劳诸位侠士为中原武林迎战第三场比试!” 众人闻言,只得噤声。 小雨抱拳,准备欺身飞上台去。 “多谢这位兄弟了!!”周围萧尽、离败、凌习空、王承等掌门围将过来,都抱拳给‘关风’致谢。 离败从儿子离坤手里接过离珞递上来的‘削花’,对着‘关风’说道:“此青剑乃我离宗镇山宝剑之‘削花’,这位兄弟,你既然是慈恩大师看重之人,我们自当不会怀疑阁下本事,希望此剑能助你赢下这一场比试!” 化名‘关风’的小雨瞅了瞅手里那柄剑尖都撞裂了的长剑,又看着离败递过来的青锋剑‘削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接了过来,随即纵身一跃上了演武台。 “快脚门,关风!请赐教!”小雨冷冷看着陆教一列,朗声道。 (感谢诸位大大不离不弃的支持,万分感谢,祝大家发大财,行大运。) 第六十一章 雨起北斗(20) “哈哈哈...慈恩老和尚,你手底下是没有人了吗?哈哈,快脚门?什么臭鱼烂虾的杂门杂派都用上了啊!哈哈...可笑啊可笑...!”肖英芳背后张顺远朗声笑道。 张顺远此言一处,其身后七星道人、邝近溪、吴崖之属,一个个跟着哄笑起来。 台上‘关风’呵呵笑了笑,也不在意这群人的嘲讽,顾自站着等。 台下慈恩身后一众少林弟子见状,个个少林棍捏紧,准备冲将上去打成一片,慈恩在少林的师弟慈方大师更是对着师兄道:“师兄,咱们中毒不能用内力,难道还不能让众弟子结阵斗他们吗?他们既然不讲武德,那咱们也就别守规矩了!!” “对,拼他娘个鱼死网破!”玉凌宗宗主凌习空在一侧附和道。 “老夫也觉着可行!”羽宗老宗主孙羽附议。 慈恩闭目缓缓摇头,摆了摆手,回道:“阿弥陀佛,大家稍安勿躁,大局为重,不到万不已,不可火拼!且等这第三场比试之后再议。” 慈方见师兄不肯答应,只得叹了口气作罢。 凌习空等人也相信慈恩看人的眼力,纷纷点头,不再争论。 陆教这边,一阵哄笑之后。 天璇宗七星道人和启阳宗吴崖二人同时迈开步子,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道王,贫道七星道人请战!” “道王,老夫吴崖请战!” 邱林仆见状,皱了皱眉头,他听肖英芳说过这几个剑宗的宗主的实力,知道眼前两人本事只能算得江湖中流高手,和江湖上一等一高手尚有很大的差距,台上这个‘快脚门’的家伙看上去粗糙,可适才以剑击剑的一招,没有个几十年内功修为,不可能轻松挡下,足见此人本事。在场的内修高手,不可能看不出来这叫‘关风’的江湖散人应该本事不低,慈恩也不是傻子,更不会让一个愣头青上台比试。 邱林仆摆了摆手,回道:“此人虽名不见经传,可适才看他出招,也绝非泛泛之辈。两位宗主还请稍安,且听听我徒儿如何安排!”邱林仆说完,看了看肖英芳。 肖英芳会意,对着两人做邀,抱拳道歉道:“两位宗主,这一战原本就已经有了人选,对不住两位宗主了。” 七星道人和吴崖闻言,回道:“嗐,既然肖殿司有人选了,我们两个老家伙就不掺和了。” 两人说完,转身往自己门派所在队列而去。 肖英芳看着离宗一列,对着站在首位的离志云点了点头。 离志云微微一笑,手持离宗‘怀伤’剑,站了出来,先对着北广道王行礼,后对着肖英芳行礼,随即抱拳道:“谨遵道王吩咐,谨遵肖殿司吩咐。” 肖英芳回道:“离宗主,家师观此人本事不低,万事小心!” 离志云回道:“多谢三殿司提点。” 双方抱拳,离志云拔剑跃上演武台,剑指‘关风’。 “离宗宗主离志云,请赐教!”离志云冷冷一笑,打心底还是有些看不起这个江湖剑客,毕竟‘快脚门’这个门派,他从来没听说过,也没承想过这中年剑客能厉害到哪儿去。 ‘关风’皱眉看了看这个夺了离叔权的家伙,暗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既然你这厮心高气傲看不起我,那我便先手。 ‘关风’直接提剑一招离宗离灵剑法的‘仰天望月’刺了过去,毕竟当初在墨韵山玉凌宗后山绝谷困了不少时日,自己也跟着珞珞学过几招离宗剑法,且糊弄一下,看看能不能不用看家本事拿下此人,若 是过早暴露身份,难免引来江湖各路杀手的围攻。 离志云见状,手中雪白利锋的‘怀伤’剑微微一抬,一招离宗《望庐十六问》中的剑招‘松下斩龙’回了过去,翻身侧刺,想要速战速决。 ‘关风’见势不妙,直接抬脚踩在了他的右肩,一个后空翻,退了回去。 “此人怎么还会我离宗的剑法?”离败身侧离坤皱眉而叹,“快脚门?到底是个什么门派?.....” 离败也是一惊,心道此人如何习得自己离宗的剑法?待比武过后,一定好好问问。 “呵呵,原来也是离宗的,想不到离败还留了一手!”离志云误以为‘关风’是离败留的后手,不仅皱眉对着‘关风’冷冷说道。 ‘关风’也不搭理他,只管用当初跟离珞学的几招离宗剑法继续和离志云打斗。 过的十几招下来,离志云冷哼一声,“不过是学了个花架子。” 离志云将《离灵剑法》和《望庐十六问》双招并用,逐渐占了上风,化名‘关风’的小雨锁眉,要是再不露底,便要打不过了,索性直接将剑招变换为师父封弈所授《天元四子剑法》。 此时天色灰暗,似有雨点打落。 双方再次斗得厉害,两人都是武林高手,穿岩走壁,见招拆招,或于崖壁上跃上跃下,或于挂壁古松之上,上蹿下跳...两人斗得越发精彩,看得台下众人都入神了,一个个凝目远观,生怕错过两人对招精彩之处。 ... 落空山。 卦横坡迷林之中。 一方竹林雅舍,一处蓑草凉亭,一张石桌,一局珍珑残棋。 天色微暗,渐渐有细雨生,洋洋洒洒,窸窸窣窣。 珍珑无解,亭中无人。 而一侧雅舍里,有悠扬琴声传出,雨来时,戛然而止。 “易晓鸣和秦霜可回来了?”雅舍内一个厚重慈祥的声音传出。 守在雅舍门口的丫鬟躬身回道:“回主人,二公子来信说在北茫山一带闲游,三小姐来信说往南去找一种毒花去了。” “唉...这两个不省事的,罢了,速去通知药儿和彭芸丫头,让他们赶往离此十几里地的洗阳涧,让他们等候对弈谷的封弈一行。老夫估摸着封弈这时候已经带人避开了那群无德的江湖杀手,应该已经到了洗阳涧了。”无计道人在里间轻声叹气,随即吩咐道:“让他二人和封弈一行速去支援灯笼山观云寺,既然七层楼帮了陆教一次,应该还会有第二次。” “好的,主人,奴婢这就去通知大公子。”丫鬟躬身退下,快步往竹林外而去。 “对了,让药儿多带些毒药的解药,兴许能用得上。” 无计道人并未离开雅舍半步,声音却已经穿透竹林,传声入耳,响彻山谷。 “谨遵主人吩咐。”丫鬟一边快步奔往卦横坡东郊寻洛药、彭芸二人,一边朗声回应。 ... 第六十二章 雨起北斗(21) 天色灰暗,细雨已起。 灯笼山。 观云寺后峰。 北斗崖下。 各个宗门派别有伞的撑伞,有蓑衣斗笠的披起了蓑衣斗笠,再者,啥也没有的,便是树上树下躲起雨来。 伞开如竹林初生的山珍野菌,朵朵散落在披蓑戴笠的人群之中,那些个游走四方的江湖散客,便是借着演武场周围的参天古松、古榕而避雨,轻功好的上树,轻功不好的立于树下..... 雨势渐渐变大。 中原武林这边。 慈恩身侧两个一个小和尚为他撑伞避雨,其身后离宗一列,离珞此时已经手持雨伞站在父亲身后。 “怪道会我们离宗的武功,原来是.....”离珞脸上挂着笑意,话只说了半截,转瞬之后,想起了七层楼的江湖追杀令贴得满大街都是,脸上有露出了愁容。 身侧离败已经猜到是谁了,便没有多言。 离坤木讷,皱眉问道:“小妹,是谁?” 离珞嗔道:“大哥,你就别问了,能赢便是。” 陆教这边。 “是他!”肖英芳看着台上离志云渐渐落了下风,反观敌手的轻功步法诡异,剑法更是天元四子剑法!直接皱眉惊讶说道。 丘陵仆身侧一个侍儿替他撑起一把大伞,听得弟子此般说道,皱眉问道:“这快脚门的关风,徒儿你难道识得?” 肖英芳披蓑戴笠,微微一笑,对着邱林仆抱拳回道:“师父,此人不是什么关风,而是那三番五次搅乱徒儿在中原计划的家伙,唤作‘小雨’,乃是对弈谷封弈的二弟子,他还有一个命,也是七层楼要找的人,便是——季如歌!” “七层楼霸榜多年的第一刺客?”丘陵仆皱了皱眉头,疑惑道,“就是他杀了你大师兄义渠长平?” 肖英芳点了点头,回道:“回师父,就是他,长相虽然易容了,身形没错,其次,他的武功我绝对不会认错,诡异奇特的轻功步法,天下罕见。就凭这一点,我便能认定是他!” 肖英芳说完,转头看了看身侧撑着一柄花油纸伞的七层楼第五司命青鸾,难怪三司赵明韵通知七层楼主答应让毒司的人跟着来参加武林大会,看来不仅仅是要青鸾替陆教拿下中原武林,还要借此机会抓住陆教和七层楼共同的仇人——‘季如歌’。 青鸾正值二八芳华,瓜子脸面,生的十分白皙清秀,一袭青纱,花簪锁发,垂丝两鬓,背后一袭长发至腰间,看上去斯文典雅,正端端的盯着台上的那个中年剑客。 演武台上。 雨已经下得密了,一个身影从一侧几丈高的一株细崖松上斜着坠落了出去,落在了一侧青石板演武台上。 他的腰间中了剑伤,鲜血直流,雨水夹着血水,浸润了一地。 ‘关风’冷冷一笑,既然肖英芳对珞珞下死手,自己也不妨为离宗除一叛宗败类,为了确保杀了离志云,小雨站在挂崖古松枝干之上,手里‘削花’剑微微一抬,剑光青芒乍现,直接纵身跃起,剑指离志云心口,扑将下去。 “狗东西,休伤吾儿!” 陆教身后,离宗一列,离志云父亲,也就是离宗当初的铸剑大长老离刚,头发花白的花甲老者。但见他大喝一声,看到了台上离志云重伤落地,惊得直接提剑飞身上了演武台,落在离志云身侧护着。 肖英芳见状,手里恨天剑一拔,直接扑将上去,直接和扑下来的小雨对了几招,小雨见状,杀之无望,只得缓缓退开了去,站在演武台上,冷冷看着离刚在离志云腰间伤口周围几处大穴点穴止血,随后肖英芳和离刚将之扶了起来,捡起地上橙色剑柄、白色剑身的‘怀伤’剑。 肖英芳目送离刚拿着‘怀伤’剑,扶着离志云下了演武台。 而肖英芳并没有下去,肖英芳手里提着离宗那柄古铜铸就宽而厚的重剑‘恨天’,原地站着,缓缓解下蓑衣斗笠,扔在一侧,任由细雨打湿了全身。 台上,‘关风’也没有下去,他的一身早已淋湿透了。 肖英芳微微皱眉,问道:“离宗主既然已经重伤落地便是我方输了,阁下为何还要下死手?” ‘关风’冷笑了一声,回道:“这可是跟你学的,他还没开口认输,我便杀了他也无妨。” “呵呵,你很是不错,我欣赏你!我该叫阁下小雨兄弟,还是‘季如歌’呢?”肖英芳讪笑着说道。 ‘关风’淡淡回道:“无所谓,随你乐意。” 肖英芳见眼前中年人一脸沉着冷静,脸面淋雨不化,这乔装易容的本事,实在厉害的紧,不由皱眉道:“呵呵,还是叫你小雨兄弟吧。原来小雨兄弟不仅轻功卓绝,剑法超群,竟连这乔装易容的本事,竟然也这般出神入化。” “家传本事,不足挂齿。”小雨淡淡回道。 只见小雨说完,便也不装了,错骨易容功虽然不需要内力维持,可难免会影响脸部经脉运行,等下若是和肖英芳打起来,难免内力消耗巨大,若是脸上经脉运行不畅,影响了打斗,便是送命的节奏,索性缓缓运功将脸面换了回来,扯下假胡须,一张英俊的少年脸面,赫然雨中。 肖英芳见了,惊讶叹道:“难怪名满江湖的‘季如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下竟然还有如此奇功!” “见笑了。”小雨微微笑道,“这一局,算谁赢了?” 肖英芳闻言,转身站到演武台边,对着众人宣判道:“第三局!是我陆教输了!中原剑派胜!” 中原武林这边,众人冒雨举剑,一阵欢呼。 肖英芳说完,又继续对着慈恩那边,朗声道:“慈恩老和尚!这第四局!你们可要换人?” 慈恩大师朗声回道:“不知台上小友,可愿为中原武林继续第四局比试?” “承蒙慈恩大师不弃!”小雨见慈恩知道自己身份之后,还是愿意让自己代为比试,微微一笑,抱拳致谢。 肖英芳闻言,呵呵笑道:“那好,这第四局,咱们陆教迎战之人,便还是由我来!” “这一次咱们便好好的比一回!”肖英芳对着小雨抱拳说道:“小雨兄弟,咱们不妨再赌一局局外!你可有兴趣?” (感谢诸位大大支持,祝大家万事顺遂,生活精彩如意。) 第六十三章 雨起北斗(22) 小雨皱了皱眉头,这肖英芳素来鬼点子多,看这架势,多半又是想拉自己入伙,索性直接回道:“比武归比武,想拉小爷入伙,免谈!” “呵呵,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力。”肖英芳微微一笑,继续道:“真不赌?” “不赌。”小雨冷冷回道:“出手吧。” 肖英芳继续笑道:“呵呵,你可别忘了,你自己的现在的身份!你难道就不怕这群人卸磨杀驴?只要你愿意,我陆教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只要你愿意加入我道宗,杀我大哥的仇,我们都可以不计较!至于七层楼那边,我们自然也会给司青足够的条件让她放过你。” 小雨闻言,淡淡回道:“家国大义面前,这立场!我还算理得清的。至于我的事情,还用不着阁下替我考虑。” 肖英芳听了,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无奈的摇了摇头,“冥顽不灵。”随即手里‘恨天’剑轻轻一扬,提剑而上。 对上肖英芳,小雨深知其本事不低,也不再隐藏本领,直接将看家本事《云剑诀》《棋灵步》《天元四子剑法》一一用上,沉着冷静的和肖英芳对招,一边接招,一边提防肖英芳用无相劫指偷袭。 肖英芳也深知小雨剑法古怪厉害,不敢不悉数使出看家本事,《空相功》他学了十之八九,义渠长平学了《空相功》里的空相掌法,延空学了刀法,除了北广道王之外,唯有肖英芳,学全了《空相功》里的掌、刀、指三大绝学,其轻功也是北域道宗的镇镇宗功夫之一的《浮苇步》。 此番二人对招,便是强强对决,十分精彩。 二人斗了十几招,便已经是上松下地,招数云波诡谲,招招出其不意...或侧立于崖壁,游走对招,看得底下一众高喝,或各起轻功,绕挂崖松而翻飞,如蝶起,如蜂聚,惊鸿起,蛟龙游,身姿奇而不丑,剑招灵而不拙... 正当两人斗得厉害之时。 演武台下。 中原武林这边。 “慈恩大师,这小雨武功奇高,令我等佩服,可他终究是江湖魔头季如歌,咱们让他替我们出手,终归不合适吧?”玉凌宗宗主凌习空素来是个性子直的老头,听得适才一番对话,知道了小雨真实身份,趁着比武间隙,他急忙来到少林一支前面,询问慈恩大师。 慈恩合十回道:“阿弥陀佛,我们众人中毒无法运功,中原武林眼看便要落入这番外教派之手,老衲适才答应他继续比试,也是情非得己。不过...凌宗主,以老衲拙见,这魔头季如歌不见得就是坏人,老衲且问您一句,你可识得他使用的剑法?” 凌习空皱了皱眉头,再反观台上小雨出手用的剑招,其变化数十种,远比墨韵山对弈谷封弈那老家伙的《天元四子剑》厉害多了,再凝目看了看,似乎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慈恩见他疑惑,提醒道:“十五年前,我师叔修习佛门禁学,走火入魔,自居天下第一,四方屠戮江湖高手之时,最后一战,便是在墨韵山吧!那人出手帮我师叔证道之时,若是没记错的话,凌宗主你刚好也在场。” 凌习空闻言,恍然大悟,嘀咕道:“慈恩大师,那一战,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啊,见过剑圣独孤诣出手使剑,谁还忘得了!” “阿弥陀佛,那你再仔细瞅瞅台上那所谓的‘魔头’出招!”慈恩大师提点道。 凌习空转身看了看,惊讶叹道:“十几年了,没想到老夫还能看到《云剑诀》的剑法!”凌习空随即转身对着慈恩惊道:“慈恩大师,你的意思是这小子还是剑圣他老人家的弟子?” 慈恩大师点了点头,随即宽慰他道:“剑圣独孤诣名满江湖时,一是剑法超群,二便是其才智奇高,有明白是非之能。这才使天下英雄信服,尊他老人家为天下四杰之首,台上小兄弟既得他老人家真传,即便他有个身份是‘季如歌’,我相信他也断不是江湖传闻那般杀人如麻、是个嗜血如命的魔头。” 凌习空听了慈恩大师的分析,皱了皱眉头,喃喃道:“这小子还是封弈的二弟子,还会他的《天元四子剑法》,嘿,你说封弈这个老狗是不是连我这个多年的老邻居都瞒在鼓里了!亏得逢年过节的,老夫还让弟子去给他送香肠腊肉之类的...这臭棋篓子,真不是个东西!” “谁是老狗?谁不是个东西?老王八蛋,信不信我呼死你!!”一个大嗓门对着凌习空耳门便是一阵怒骂。 凌习空刚说完,头上便是一个大耳刮子呼了过去,将他一头束发打的乱糟糟的,白发凌乱,额头吃疼。 打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墨韵山对弈谷赶过来的棋狂封弈。 封弈身后跟着两个人,一大一小,一个正是憨傻的俞流飞,一个是充满灵气的萧潇。 “嘿,这老家伙,真是说他他就到啊!”凌习空不仅没生气,还笑呵呵撩拨了一下挡住双眼的鬓发,继续道:“好家伙,你们师徒是早到了是吧?趁着大家伙中毒了,你两师徒非得等咱们输了两局了,才愿意出手是吧!” 慈恩大师是封弈到了,急忙合十恭敬道:“原来是棋狂老先生到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封弈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气喘吁吁,忙学着慈恩合十回礼,回道:“嗐!慈恩大师,你就不必多礼了,叫我臭棋篓子便是,论年纪,老夫也没见得比你大哪儿去!” 此时卫长吟和离败、萧尽、王承几人见状,都围了过来,尤其卫长吟也是四杰之一,见了封弈,他微微一笑,抱拳道:“棋老兄,多年不见。” “怎么,你这老家伙也中毒了?”封弈大喇喇的问道。 卫长吟点了点头,“退隐数年,老了,不中用咯!” “得了,得了,你没跟着离败兄弟归隐的时候,也没啥心眼儿,中毒也正常。”封弈笑呵呵回道:“行了!凌老头,萧盟主、慈恩大师、以及诸位高手,老夫见礼了!说实话,不瞒大家伙,我也才带着两弟子匆忙赶到这里,我们在对弈谷被一群杂七杂八的江湖杀手搅得烦,搞得我们觉也睡不好,赶路也不顺堂,这才耽误了些时日,匆忙才到,实在对不住大家伙!对了,小雨那小子是季如歌,老夫也是才知道不久的,不过他学过《云剑诀》的招式我是知道的,有听他说过。” 封弈看了看围过来的人群,都是各大门派的宗主领首,索性直接说道:“我这小徒弟人品如何,老夫自然是知道的,即便他是季如歌,老夫也选择相信他。你们大家伙说说,虽然江湖流传季如歌是个大魔头;可平心而论,诸位宗门里即便是有人被他杀了!你们自己心底有数,被杀的家伙,该不该杀!若是真不该杀,只怕咱们早就召开武林大会,除之而后快了!来来来,离宗主,你最有发言权,去年江南的时候,那些个小门派都唯你离宗为主,你们不是也围杀过‘季如歌’吗?后来怎么不了了之的,你给大家伙说说!” 离败闻言,皱了皱眉头,自己才将离珞托付给小雨,便出了这件事,叫他如何能将女儿再托付给一个成天在鬼门关外游玩的人?...封弈这么一问,他也只得正色回道:“封老先生此言不虚,老夫确实曾派人调查过那些被杀的门主或高手,他们确实都该杀,所以后面老夫才不再派人追究此事了。” 凌习空皱了皱眉,疑惑道:“照你们这么说,他不是魔头,倒是为民除害的好人咯?” 离败想了想小雨的过往,缓缓点了点头。 慈恩大师也缓缓点头,合十叹道:“阿弥陀佛!能得剑圣老人家亲传剑法的人,老衲也不相信他是魔头。” 封弈听了众人态度转向,怔了一下,随即欣慰笑道:“好小子,真是出息了,真给老夫长脸!” 封弈嘀咕完,随即对着慈恩大师道:“慈恩大师,我这徒儿我相信赢下那肖英芳没问题!可等下最后一场比试,我不见得就打得过那番邦和尚邱林仆,还请你速速跟着我这大弟子往观云寺静心禅院去!无计老儿让他大弟子跟着我来了,那小子替慈灯把过脉了,说要研制解药尚需几个时辰,可行针解此毒只需一刻钟左右,你速去速回。照我看,这第五局比试;在场的人,除了你,没人能打得过那番邦和尚!” “哦,洛药小友也到了!”慈恩大师惊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啊!说到底,医圣也还没忘了这江湖。” “流飞,领着慈恩大师速去速回!”封弈闻言,对着俞流飞招呼道。 俞流飞回道:“是,师父。” 慈恩大师急忙转身跟着俞流飞悄悄出了人去,往禅院而去。 封弈见状,挤出人群,冲到演武台下,对着台上还在缠斗的小雨喊道:“臭小子!多打一会儿,最好打他娘个两刻钟的时间!” 小雨见了师父来了,眼神里没半点怪他隐瞒身份的意思,反而欣赏的看着自己比试,心里舒畅了许多,听得师父安排,便点了点头,接了肖英芳一招之后,对着封弈回道:“是,师父!” (日常祝大家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第六十四章 雨起北斗(23) “好家伙,难怪平时出手花钱这么大方,原来真是小雨兄弟啊!”黄道灵看着台上身手敏捷的小雨,又转头看着正在傻乎乎欢喜指着台上喊‘小雨’的傻儿子,不由惊叹道:“我这傻儿子哟,你还真认出小雨兄弟来了!人们常说傻子看东西透彻,到底是老爹不如你呀!” 大壮见了小雨,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若非小雨相助,他只怕这时候还在冬行山上受罪呢。 人傻可心不傻,心善,知恩。 一侧。 离珞支撑着站了起来,瞅着台上比试,锁着眉头,心下又惊又喜又恼又怕:惊的是台上那位救下自己的大叔原来是小雨乔装的,喜的是小雨果然是在乎自己的,恼的小雨竟然对自己隐瞒了是‘季如歌’的身份,怕的是小雨此番暴露了身份,只怕在场有很多七层楼隐匿在人群之中的杀手,等下只怕一比试完,便会有无数的杀手追杀小雨... 一侧离败看出了女儿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之中带着一丝怨意道:“珞珞,别担心,大家都向着这小子呢,再说,这小子本事可不低,可把我们都蒙过去了!” 离珞听了,扁嘴给了父亲一个白眼。 台上。 小雨和肖英芳对了几十招之后,发现肖英芳的武功有所长进,其剑法虽然是刀法所改,可其招式之间,不乏有剑招掺杂,似乎这厮已经学了晋宗、启阳宗、天璇宗、崇华宗几大剑派的剑法,并且进行了改进将之运用到了他的刀法之中,其无相劫指运用得也更加熟练了,此人虽然有些自负,可心气过人,好学上进,智谋也不低,只是做事阴狠不择手段了些。 小雨原本想《云剑诀》的最后几招也使了出来,迅速取胜,即便是杀不了肖英芳,也能胜了他,为大家又可赢下此局。可听得师父封弈适才在底下喊多打一会儿,似有让他拖延时间的意思,那便和肖英芳多玩玩。他自从得了文近春近甲子的深厚内力之后,耐力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两场比试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也没怎么费力,倒是运功使剑,越发的得心应手了,丹田积蓄的内力以师父给的《坐望功》的内功心法为根基,顺着身上奇经八脉游走,已然和自己融为一体,完全成了自己的内力了。 肖英芳虽然有长进,可对于小雨得了文近春一身深厚内力的机遇来说,到底还差了一大截。 小雨现在想赢下肖英芳无非是多使几招《云剑诀》的招数而已,他若是想提前结束比试,便趁着肖英芳换气的时候,一路抢攻便可。 之前肖英芳不是小雨的对手,现在更不可能是了。 小雨出招之时,故意半收半攻,当初肖英芳故意让人消耗自己的内力和耐力,最后才趁势攻击自己,如今自己一身内力,打个持久战也无所谓,也好教这厮累个半死再说,报了当初鼎湖山上清明剑会之仇。 长时间的比试,肖英芳已经大汗淋漓,他大口喘着粗气,皱了皱眉,看着小雨并无多累,反倒是悠闲的落在了一株古松上,笑呵呵的看着他,他心下暗道:赵明韵给的消息不假,这小子果然得了一身深厚内力,眼下之局,自己再怎么消耗他的内力都是徒劳无功,反倒是自己累的够呛了,剑法又比不过,得想个法子赢了这局才行,毕竟我陆教已经胜了两局,再有一局,便可让这群中原武夫认输了。 肖英芳拄剑在地,调匀了内息,冷冷的看了一眼对面崖口树梢上站着的那个年轻人,知道自己完全敌不过他了,不知道对方为何拖延时间,但终归对于自己来说不是什么好事,肖英芳是以轻轻瞥了一眼自己的袖袍,随即微微一笑,是时候亮出自己的底牌,结束这场闹剧了。 雨已经将两人衣服湿透,脸上身上皆是水流如注。 这一场雨,已经淋透了这里的江湖。 既然是拖时间,小雨便没有先动手的打算,缓缓从几丈高的崖壁古松上纵身跃下,稳稳落在了演武台上,静候对手的攻击。 此时两人的对战,很快已经过了一刻多钟的时辰了。 雨势依旧。 肖英芳冷冷一笑,拔剑而起,古铜色的重剑‘恨天’穿雨而去。 小雨依旧以《云剑诀》的前几招应敌,引着肖英芳玩耍一般,你追我赶、你来我去的打斗着,拖延时间。 肖英芳故意卖了个破绽出去,翻身一招‘无相劫指’中的一招‘渡生’对着小雨射了出去,内力汇聚于指尖,一个真气激射,小雨急忙拔剑跃起,一个鹞子翻身避开。 肖英芳好不容易汇聚的真气劫指落空。 其‘无相劫指’的真气直接穿雨而去,射断了一侧崖壁上古松的一根手臂粗细的枝桠。 小雨鹞子翻身之后,手中青芒‘削花’利剑剑指地,借力跃起,直接扑向肖英芳。 小雨看到了少林寺方丈慈恩大师已经自己披蓑戴笠,领着俞流飞大哥从人群后面绕进了这一方校场了,既然慈恩大师已回,便不用再拖时间了,也该结束了。 肖英芳见状,心下皱眉,这小子怎么突然要进攻了,呵呵,正好给了自己机会,肖英芳如是想之后,冷冷一笑,右手剑往地上一扔,随即伸手入左手袖口,一摸,已然毒针在手,随即对着小雨一甩,三枚毒针射出,直击小雨胸口。 肖英芳随即一个侧身,蹲下操起地上‘恨天’剑,翻身滚出丈许,避开小雨的落剑。 小雨未曾想过此人会出手偷袭,猝不及防,急忙提剑回防挡住心脉,两枚毒针应声打在了‘削花’剑身上落下地去,但最后一枚毒针却结结实实的射进了小雨右侧胸口。 肖英芳见一击得中,又将早已运气凝聚真气劫指射出。 又是一指‘无相劫指’直接射在了小雨右边胸口,毒针加肖英芳空相功的真气冲击,小雨右边胸口瞬间衣服爆裂,皮开肉绽,插在胸口的毒针被真气激荡,更是直接从他后背穿射而出,透过雨水,撞上了崖壁坚石才落在了地上。 小雨落地之后,咬牙扑将过去,他知道此战一输,中原武林便输了!所以不能输!他一边伸手点住自己右胸要穴,一边立即用上了《棋灵步》的最后几步,外加自己学会的《云剑诀》的最后几招,强忍着胸口重伤,直接几个连招出手,干净利落的击落肖英芳手里‘恨天’剑,自己手中‘削花’直接对准肖英芳心口刺了上去。 肖英芳刹那之间倒地,吓得双手撑地,接连后退,他完全没想到小雨的剑法和轻功已经远超自己,竟然快到了这种地步。 片刻之后。 鲜血混着雨水从小雨身上落了一地猩红。 剑卡在肖英芳心口,丝毫未动。 肖英芳竟然穿了金丝软甲,剑未曾穿透他的心口,只是此时的他吓得惊魂未定,已然慌了阵脚,瞪大的瞳孔,惶恐的看着眼前人。 小雨再要转手剑削肖英芳脖子的时候,台下北广道王邱林仆已经飞身上来,手里八尺降魔金刚杵直接挡下了小雨要命的一剑,顺势拉住肖英芳肩膀,将惊魂未定的肖英芳拉起,猛的抽身退开了几步。 “这一局,是我徒儿输了。”邱林仆厚重的声音朗声说道。 小雨收剑,剑尖转下杵在地上,咬牙支撑片刻之后,再也站立不稳,‘噗通’一声,仰天倒地。 此一战落幕。 雨势渐收。 封弈和慈恩两人见状,立即飞身上了演武台,护住倒地的小雨,随后离珞、黄道灵、大壮几人担心小雨,也焦急跟着奔了上去。 (日常祝诸位大大顺风顺水,发大财,行大运。) 第六十五章 雨起北斗(24) 封弈冷冷看着刚刚被扶起来的肖英芳,心下怒意上来,这厮技不如人用毒针偷袭,还有宝甲护体,虽然受了惊吓,可他毫发未伤,自己的弟子却身受重伤,实在气不过;他见小雨由慈恩给他点住要穴止血,又有其他几人护着,他索性起身,冷冷看着台上北广道王和肖英芳两人。 “呵呵,暗使毒针,还被吓破了狗胆的小杂种。”封弈对着肖英芳骂完,缓缓从袖囊里面摸出了一个檀木盒子,缓缓扭动机阔,盒子两翼展开,但见里面装满了一盒黑白相间的围棋棋子,原来是个棋匣子;封弈冷眸正色随即对着邱林仆问道:“既然老的护短?那老朽也陪你这老秃驴玩玩?” 封弈刚正经不过几个眨眼,便想起了自己的话说的不对,急忙转身对着正在给小雨运功疗伤的慈恩大师道歉,一脸笑嘻嘻的补充道:“慈恩大师,我可不是说你啊,我是骂那老家伙。” 慈恩运功完毕,缓缓收了手掌,对着封弈合十,回道:“阿弥陀佛,既然棋狂封老先生愿意出手,老僧自当全力护这位小雨兄弟周全。” “哎哎哎,慈恩大师,我瞅着他这脑门子三个大包碍眼,让我心神不宁,估摸着我这两手弹指散手功也打不过他,我觉着吧,我这徒儿,还是我自己来护着,教训这老秃...北广啥王的家伙,还是得您亲自来。”封弈见状,一改正经面色,笑呵呵收了自己的棋匣子,急忙小跑过去扶起慈恩来,自己随即将小雨扶着。 邱林仆见面这老头子嬉皮笑脸不要脸面,转头看了看吓得脸色惨白的三弟子,问道:“能说话吗?” 肖英芳忍着心中害怕,一脸苍白,心有余悸的抱拳跪拜回道:“徒儿没能赢了这第四局,甘受责罚!” “行了,那小子本事不差,武功和内功修为都在你之上,怪不得你!”邱林仆皱了皱眉,继续问道:“这老疯子是谁?” 肖英芳忙回道:“回师父,此人乃是那小子的师父,唤作封弈,乃是中原称江湖四杰之一的棋狂,其成名武学乃是《天元四子剑》和《流云弹指散手功》。” “哦!早就听闻中原江湖有四个名扬天下的居士,今日可尽数到场了吗?剑圣独孤诣可在其列?”邱林仆皱眉问肖英芳道。 肖英芳回道:“回师父,台下那离宗一列身后背琴的老者便是那琴痴卫长吟,至于另外两位,今日都不在这里。” 邱林仆闻言,皱了皱眉头,心道自己这般人物,怎么也得和中原群雄之首的剑圣比肩,今日这人不在,倒也是个遗憾,索性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回队列中去,“你且下去调匀内息,稳住心神,切勿被那小子的剑法吓住了,武学修为想要更进一步,心境很重要的。” “是,师父。”肖英芳恭敬行礼之后,转身回到了陆教一行人的队列当中。 “这小子竟然是季如歌,怪不得略胜肖殿司一筹,肖殿司切勿气馁,这厮本事大得紧,您已经很不错了!”晋宗张顺远见肖英芳败北,急忙迎上去溜须拍马,宽慰肖英芳。 “对、对、对,肖殿司莫恼!”天璇宗七星道人也跟着附和。 后面的启阳宗吴崖、崇华宗邝近溪等人也围了上来,或是给肖英芳献疗伤丹药,抑或是言语宽慰,都积极得紧,只离志云依旧抱剑而立,眼神冷冷的看着眼前场景,他看不起这群围了钱财而溜须拍马的家伙,虽然领着离宗弟子背叛离败,可他眼下是一宗之主,他心底可不欢受那金钱的腌臜气...... 肖英芳接过一侧陆教弟子递过来的雨伞,随即对着众人摆了摆手,给了一个眼神看了看台上,示意自己没事,大家安静观战即可。 眼下已经至未时中刻左右。 雨收了势,依旧淅淅沥沥的。 台上。 慈恩大师没承想这棋狂老先生竟然就这么怂下阵来,直接将最后一场比试给到了自己头上。 “阿弥陀佛,这最后一场比试,若是封老先生愿意出手,定能取胜于这北广道王。”慈恩大师合十对着封弈施礼。 封弈皱了皱眉头,嘀咕道:“行了行了,慈恩大师,不是我这臭棋篓子不愿出手,而是那番邦的大和尚一看便是内力卓绝之人,老夫我这点本事只怕还差了他一截,所以还是得你去收拾他去。”封弈笑说完,笑嘻嘻走到慈恩身后,看了看围在小雨周围的几人:离珞、离败、黄道灵、大壮、俞流飞、萧潇。 慈恩见状,看了看重伤的小雨,随即明白了封弈的意图,便单手合十对着封弈点头回道:“阿弥陀佛。” 封弈闻言,做了个请的手势,也单手合十对着慈恩‘阿弥陀佛’了几句。 慈恩这才手持九环锡杖缓步迈向演武台中间,准备和北广道王邱林仆对峙。 封弈随即瞅了瞅那个个子不高、走到哪儿都喜欢背着一把剑的丫头——萧潇,随即招呼她道:“丫头,你过来,我和你说个事儿。” 萧潇见师父呼唤,皱了皱眉,几个迈步走到了师父所在的崖壁处,皱眉问道:“师父,什么事儿?” 封弈弯腰低头,在其耳边小声嘀咕道:“三丫头,你二师兄的情况你也知道,他的身份特殊,眼下这台下这群江湖人众之中,定有要取他性命之人!为了安全起见,等下为师带着你二师兄先走,你和大师兄等这里的事情散了之后,便转向东赶路,跟着凌习空那老家伙一道回墨韵山去,一路上招摇些!也好将江湖上和七层楼追杀你二师兄的人都引到对弈谷去!我带着你二师兄往南章山地界走,也好去丰花汀梅镇找孔阁给他治伤。记住了,路上不必和群刺客起冲突,对弈谷不安全,你就和俞流飞那二傻子跟着凌习空往他玉凌宗里去做客去,死乞白赖的呆着,也安全些,我就不信他凌习空不收留你两;等我带你二师兄治好了伤在回来接你们。” 萧潇闻言,重重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小声回道:“师父,你放心,你这脸皮厚的功夫我可学了八九层了,保准领着大师兄在玉凌宗住到您老人家回来。” 封弈听了小丫头的话里骂自己脸皮厚,略微不满的努嘴之后,随即展颜一笑,抬手对着萧潇示意,萧潇会意,两人击掌为号,达成一致。 封弈说完,走向正扶着小雨俞流飞,对着俞流飞道:“傻小子,让为师来看看他的伤势。” “哦,师父。”俞流飞小心翼翼将小雨扶着,嘀咕道:“师父,你小心一点,师弟伤得很严重。” “来,放下他,为师来扶着。”封弈接过晕了过去的小雨,回道。 俞流飞放了小雨过去,封弈接过。 封弈扶着小雨一边往台下走,一边瞅了瞅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观望小雨伤势的离珞,随即手上运功,直接伸手点了前边离珞肩上两处大穴,使之动弹不得,随即双手并用,擒拿手一出,一边抓着小雨,一边抓了离珞,提着二人便跃出人群,轻功一展,踏着松枝,踩着树顶,飞出了演武场,不知何处去向了。 封弈离开之后,只留了一句“诸位,后会有期!!!”的声音回荡在山谷之中。 离败和离坤猝不及防,离坤急得拔剑就要追出去,离败伸手拦住了他,沉声回道:“封老先生的本事比慈恩大师低不了多少,他要走,十个你也追不上,罢了,珞珞跟着他去,不会有事的。” “可是,爹...妹妹她..可是...”离坤急得语无伦次。 离败摆了摆手,瞥了一眼俞流飞和萧潇,骂离坤道:“别可是了,封老先生难道还会害了你妹妹不成,她也受了伤,封老先生带她走未必就是坏处,走吧,回队列里去。” “对,离叔叔,离大哥,你们不用担心珞珞姐姐安危,我师父自有安排!”萧潇在他们身后宽慰道。 离败闻言,微微一笑,礼貌性的对着萧潇点了点头,随即领着儿子走在前面。 俞流飞傻不愣登的看着师父消失在了视野里,摸了摸脑袋,疑惑转头看了看师妹萧潇。 萧潇笑盈盈的点了点头,“大师哥,莫担心,走,咱们也跟着他们下去吧,这演武台还得留给慈恩大师和那番邦老和尚比武呢。” 俞流飞‘嗯’了一声,随即展颜,反正师父安排好了,自己也懒得动脑子去想。 (日常祝诸位大大顺风顺水,万事如意) 第六十六章 雨起北斗(25) 少林寺一列居首列,其次依次是无极宗、离宗、玉凌宗、泰宗、苍隐宗,最末两列乃是江湖小门派和散人随列。 俞流飞、萧潇、黄道灵、大壮几人跟着离败、离坤依次下了演武台侧翼,各回各列。 大壮见了萧潇甚是欢喜,走在萧潇一侧,‘呵呵,呵呵,丫头,丫头’傻乎乎的喊着;萧潇则笑呵呵拉着大壮的一根手指,往散人一列走,黄道灵瞅着自己这傻儿子对这小丫头都比对自己这亲爹好,心里不是个滋味儿,瞅着走前面的傻儿子,再瞅瞅和自己并排走的俞流飞,呆头呆脑也还算壮实的一个汉子,随即皱了皱,‘tui’的向侧翼吐了一口口水,随即伸手端正了自己的斗笠,轻声嘀咕道:“还好,各家都有傻子...” 慈灯见萧潇走前面,忙上前招呼道:“多谢这位姑娘和俞兄弟为我等带来了洛药神医,还请几位这边请,如不嫌弃,就跟着我们一列,站在这边。” 萧潇挪了挪自己斗笠,微微抬头瞥了一眼慈灯老和尚,笑嘻嘻回道:“那好,多谢这位大师父了。” 俞流飞抱拳回道:“慈灯大师不必多礼,家师领着我们一道赶过来的,中原武林自当团结以御外敌。” 慈灯回道:“阿弥陀佛,封老先生高义。” 俞流飞学着大和尚一般合十回礼。 “大壮,我们就站这儿!”萧潇转头看着大壮笑了笑了。 大壮那斗笠只能盖住脑袋两侧,任由雨水散落了周围的顺着两肩流下,衣服早已湿透,既然小丫头开口,他自己则傻乎乎的答应着点了点头。 俞流飞唯萧潇是从,黄道灵唯大壮是从,大壮也唯萧潇是从,故而萧潇所在便是他们几人所在。 众人站定之后。 “对了,大师兄,师父说他带着小雨哥先回墨韵山去,说的是师兄伤及要害,性命攸关,他来不及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了,早点回对弈谷去,也好让师兄在家养伤,让我们就别担心了。”萧潇趾高气扬的提了几分声音,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一样;目的就是吸引那些暗地里要对小雨师兄不利的人往对弈谷去白跑。 俞流飞本就是个没心眼儿的二愣子,听了师妹这样说,反倒是一脸认真的回道:“那,丫头,那我们也跟着回去了吧?” “嗐,大师哥,师父说了,咱们在这里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毕竟大家都中毒了,要是打起来,咱们也得出一份力。”萧潇学着大人模样,叉腰而叹。自然,这一番话都是她借机胡诌的,她还得带着大师兄、大壮、老道士一起,跟着玉凌宗凌老宗主一道回玉凌宗做客去呢,可不能回去了;适才师父都说了,小雨师兄出息了,背地里还有这么个大身份在,魔头不魔头的她不管,只要师父觉着对的,那一定是对的,再说了,小雨师兄可是救了自己和大壮的人,能是那啥江湖传闻的魔头吗?就算是魔头,那也是个好魔头!!... 俞流飞闻言,点了点头,“那好,咱们便等等看吧。” 演武台上。 中原武林以少林为尊,都以其方丈慈恩大师马首是瞻。 陆教在大胡被称为北域道宗,所以他们一行是以北广道王邱林仆为主。 台上两人均是双方泰斗人物。 此时的雨已经渐渐要停了下来,偶尔有几滴散落,已经无伤大雅。 两人上台之前,便已经取了蓑衣斗笠,各自手持自己的法杖,相对而立。 “慈恩,眼下双方已经是二比二平的局势,这最后一战,不用说,便是老道我亲自迎战了,至于你们,不知道还能找出可接招的人手吗?呵呵!”邱林仆并未反对弟子用毒,反倒是嘲笑起慈恩来。 慈恩大师微微一笑,手中九环锡杖往地上一杵,八尺禅杖直接嵌入坚硬的青石地板当中,稳稳立住,其运功之强,不言而喻,慈恩大师不慌不忙袈裟袖袍一抬,双手合十,朗声道:“阿弥陀佛!老衲愧掌少林多年,还请北广道王赐教。” 北广道王将慈恩此举,无疑是体内‘三消散’的毒性已经化解,不由惊得皱眉瞥了一眼己方队伍之中的那所谓七层楼的毒司司命青鸾,转而看着慈恩,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一方大派之主,只瞬息之间,便已经调整好了心境,心道自己的空相功不见得就比他少林绝学差到哪里去,也不见得就打不过慈恩这和尚,索性笑道:“呵呵,那老道便来领教一下少林的七十二绝学!” 慈恩大师闻言,叹了口气,回道:“阿弥陀佛,道王此言差矣,我少林寺藏经阁确实有七十二绝学不假,可从建寺到传道至今,除祖师达摩精通七十二般绝学之外,再无弟子能学成。老衲自然也是不能的,所以道王要领教我少林七十二绝学,贫僧恐怕做不到。” 邱林仆皱了皱眉,听了老和尚说得头头是道,便沉声问道:“你学了几门?” “老衲资质愚钝,说来惭愧,只学了《金刚指》、《龙爪手》、《般若掌》、《慈航指》、《降龙杖法》、《伏虎擒拿手》等六门功夫!阿弥陀佛!听闻北域道宗也是我佛门下旁支所衍,不知阁下有精通何技?擅使何种武学?”慈恩点头回道。 这还没开始比试,慈恩便和对手谈起了武功绝学、本事家底;目的不是为了要问出邱林仆老底,毕竟邱林仆这等江湖上早早有名的人,谁不知道他修行空相功为主,其余功法皆系此功所衍生。慈恩真正的目的便是想多拖延些时间,也好教洛药施针先为武功高强的几个宗主祛毒,多腾出些高手来应敌;等下若是这老道输了,耍起赖皮来,让陆教手底下的大批高手直接屠杀己方高手便凶险了;中原这一边一众高手若是体内那克制内功的毒未解除,那陆教身后的众高手便是一方大患,中原武林便成了别人挥刀乱宰的鱼肉... 邱林仆闻言,锁眉道:“呵呵,你这老和尚倒是有趣,天下何人不知老道我以空相功为根基创立了诸多功法,一众弟子所学皆系于此,你这般发问,岂不让人耻笑你没见识?!《心经》云诸法空相!老和尚,你这经书都白念了吧?呵呵...” 慈恩大师被骂没见识,也不恼怒,只微微一笑,回道:“阿弥陀佛,由佛入道,不拜真佛,却拜文始道君,学《文始真经》,功法却又起于佛家《心经》,道王此举何不弃道重归佛门,老衲愿为你指引明路。” 邱林仆皱了皱眉头,心道这老和尚原来早已知晓自己底细,却又在这里瞎问乱答!瞧出了他实在拖延时间,索性直接抬起手里金刚降魔杵直接对着慈恩砸了过去,一招空相功刀法所衍的杖法打了过去,此招唤作‘不生’。 “和尚念经多,废话也多。”邱林仆金刚降魔杵上端砸向慈恩,随即骂道。 慈恩大师身为佛门弟子,本就不打诳语,洛药和萧恒二人在后院的时候,让他说些有的没的来拖延时间,实在有些难为他了。 慈恩大师见避无可避,便不再多言,袈裟一扬,昂首挺胸,反手施展《伏虎擒拿手》的‘倒提’拔出九环锡杖,运起十层内力,以《降龙杖法》的‘云起’接下邱林仆的一招‘不生’。 邱林仆的一招‘不生’并未用尽全力,被震的退开了几步,这才稳住身形,冷冷一笑:“呵呵,你这老和尚倒是有点本事。” “阿弥陀佛。”慈恩大师单手合十,手里九环锡杖依旧斜提。 (日常祝大家万事顺遂,吉祥如意!) 第六十七章 雨起北斗(26) 邱林仆心下暗道:‘这老和尚所中的三消散的毒是已经全解了!这老东西刚刚跟着那年轻人下去了一会儿,回来便已经解毒,看来除了刚刚那个唤作封弈的家伙帮他们之外,还有另外的人也在帮他们。若是等这帮人体内的毒全部解了,再要收服这群人便难了,得赢,还得速战速决才行。《空相功》的无相劫指加上空相掌法,外加自己精通《文始降魔杖法》,应该足以打败这老和尚!’ 邱林仆如是想之后,便提起手中金刚降魔杵,全力以赴。 慈恩大师早已有备,两人迅速斗了起来。 且说小雨和肖英芳之间的比斗,是那般潇洒活脱,状如游龙、临崖而飞、踏松而下、跃地而起、出其不意、或如蝶飞、或如鸟起...这般比斗是一种看得人赏心悦目的比试... 再看慈恩大师和北广道王之争,便是招式连连,均是内力深厚的比斗,出手雄浑有力,脚步踏出不过方圆丈许,挪动极少,双方招招劲道十足,十分霸道...便是看得人振奋激昂一种比试... 两种比斗,均是各有各的精彩之处。 慈恩大师出手,乃是《金刚指》有‘佛引’‘罗汉指’‘金提’‘刚济’等招式...《龙爪手》有‘上行’‘下翻’‘中探’‘倒爪’等招式...《降龙杖法》有‘压龙头’‘搅龙骨’‘剔龙鳞’等招式...诸般少林绝学招式一一在慈恩大师手里彰显出来,看得底下人连连叫好。 北广道王邱林仆一手《空相功》的绝学也不差,其中《无相劫指》有‘入地’‘伏魔’‘天压’‘神灭’等招式...《空相掌》有‘无中生有’‘以掌问路’‘碎骨裂胆’‘游龙回身’等招式...《文始降魔杖法》更是有‘真君提笔’‘压天柱’‘碎魔十杵’等招式...北域道宗流传上百载,其武学也非泛泛。 掌法对掌法,指法对指法,杖法对杖法...两个国明面上的武林泰斗比武,属实精彩。 过了几十招之后,双方势均力敌,均内力耗损有些大,各自退开,嘴上虽未喘着粗气,却胸口早已起伏得紧,鼻息急促,都在暗自换气,调匀内息,为接下来的对招准备好后劲..... ... 台下。 左翼陆教队伍之中,肖英芳已经稳定心神,看了看台上比斗,随即转身看向身侧七层楼五司命青鸾。 “我毒司的人下的毒不是轻易能解的,看来他们的后方有用毒高手出现。”青鸾挂脸青纱微微起伏,继续道:“奉劝三殿司一句,最好趁早动手,迟则生变!再者,季如歌既然已经现身,我便要领着我的人去追杀季如歌了,三殿司,咱们就此别过!” “嗯!青鸾司命,季如歌杀我大哥,也是我陆教的大敌,适才那封弈狡猾,未等我们反应过来,便已经带人离开了。”肖英芳抱拳回道,“既然大家都想取他的命,不妨让我二哥跟你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 “二哥,辛苦你带人追上去,务必杀了季如歌,为大哥报仇。”肖英芳吩咐二殿司延空说道。 延空闻言,点了点头,对着身后几个亲信招了招手,延空手下几人立即出列,准备跟着一道追出去。 “呵呵,我毒司的人行踪不定,和阁下不是一路人,阁下若是跟得上便跟,我也不拦着!季如歌既然是七层楼和陆教共同的敌人,日后三司若是有任何关于此人消息,自然会给你们传信。”青鸾对着延空说完,随即对着肖英芳抱拳,转身几个晃忽之间,人群蹿动了几下,青鸾便在人群中便已经没了身影,足见其轻功不俗。 延空闻言,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娘们儿虽本事不低,轻功厉害,可如此言语,好生无礼!好在自己不是那种计较之人,索性转身领着自己的一列人马跟了出去,正如那娘们儿所言,即便是跟丢了也不打紧,毕竟陆教和七层楼还是合作关系,赵明韵的消息随时会送到自己手上。 延空走后,肖英芳皱眉看了看对面中原武林队伍前面有情况:六个小和尚正抬了三桶‘茶水’到了他们后方,正用瓢舀了里面的‘茶水’挨个递给众人喝下。 肖英芳心下暗道:莫不是他们背后的用毒高手已经熬制了解药,已经在给众人解毒了!再看台上,师父和那慈恩老和尚还没分出胜负,这可如何是好?若是等对方一众高手解了‘三消散’的毒,那此行收服中原门派的计划便要落空了,得让师父抓紧赢了此局!即便是中原武林最后还不妥协,也有时间武力解决,杀几个宗主,便也能一统中原。 肖英芳急忙转身走到了离宗一列离志云面前,给了他一个眼神。 离志云会意,轻轻拍了拍手,让手底下两个壮汉抬上来一个精铁所铸的剑匣子。 “师父,手里的兵器不称手,不妨换上这柄剑试试!”肖英芳站了出去,对着台上又一次对招之后退到一侧调息内力的师父邱林仆喊道。 肖英芳说完,两个壮汉吃力的将那剑匣子缓缓给邱林仆抬了上去,走到了他的面前,将之放在了地上。 三尺剑匣落地铿锵有力,里面装的剑似乎不轻。 “慈恩,老道换一件趁手的兵器,可行?”邱林仆微微一笑,对着对面慈恩说道。 慈恩大师手持九环锡杖,单手合十,回道:“阿弥陀佛,道王自便即可。” 但见邱林仆从那剑匣子里面缓缓拿起一柄二尺左右长的黑色断剑,其剑身黝黑之色,黑沉沉的,并无多大光泽;随即邱林仆便将手里八尺降魔金刚杵递给了两个壮汉连同那剑匣子一起抬了下去。 台下。 众人瞧见邱林仆拿出了一柄黑的断剑,江湖散人和杂流门派的人见了都好奇了起来,心道这断剑能算得上什么好兵器。 可几大剑宗的人无不哗然,尤其离败一行,其身后卫长吟更是破口大骂陆教无耻。 此剑乃是离宗祖传断剑,乃是离宗镇山之宝,唤作‘无名’!其材质奇特,黝黑厚重,烈火难炼,离宗铸剑长老已经六十九次抟炼接续无果,只得以断剑封存,其剑锋利无比,削铁断石,如切豆腐!自然,剑本身也有独特之处,重达上百斤!故能用此剑者,必须内力深厚之人。 离宗为红色毒剑‘怜生’正名之后,离宗便有了九柄传世宝剑,其中断剑‘无名’始终位列第一,素来不出庐山,乃是镇山之宝;可如今离志云投靠陆教,竟然把镇山至宝搬出山了! 站在一侧玉凌宗宗主凌习空见了,也跟着骂道:“无耻啊,无耻!离败老兄,你这堂兄弟做了陆教的狗,倒是真的狗啊,竟然连祖传的家伙都搬出来给狗主人用!” (感谢大家的默默支持!万分感谢!) 第六十八章 雨起北斗(27) 雨过天晴,天色依旧灰暗。 离败锁着眉头,负手身后,脸色阴沉,冷冷看着对面离志云。 这时候后方禅院来了一位知客僧。 “阿弥陀佛,慈灯方丈请萧尽施主、羽宗孙羽施主,后院一叙。”小和尚合十点头做邀。 萧尽乃是剑盟盟主,论武功内力均是一流;孙羽乃是羽宗老宗主,是和无极宗太上长老萧丑一般的存在,其武学造诣不在萧尽之下。 洛药坐阵后方禅院,慈恩大师在台上和邱林仆对招比武,显然体内的毒已尽数解除,慈灯此邀请二人往后面禅院的意图不言而喻。 他们虽然喝了适才六个小和尚抬上来的药,可明显还是不能运功,很显然,他们抬上来的一锅茶水只是茶水,小和尚已经带话一句‘家师传话,一叶障目’,为首几人会意,众人心照不宣,并传话下去,大家务必冷静,装作全然已经解毒的样子。 萧尽和孙羽尽量从人群之中穿行而出,免得对方看出端倪。 禅院别苑厢房之中,慈灯大师手持禅杖,领着几个观云寺弟子持佛棍护卫在洛药一侧,其妻子彭芸剑在案几之上,也跟在一侧给洛药烧针打下手。 萧尽和孙羽两人来到厢房门口。 “孙前辈请。”萧尽知孙羽辈分大,礼让出道来。 孙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对着萧尽道:“萧宗主,老夫就不客气了,若是这般你来我去的让来让去,这争分夺秒的时间可就浪费了,切勿见外。” 萧尽抱拳回道:“孙前辈教训的是。” 两个守门的小和尚见了两人,自然让他们进去,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里面洛药正在用火炙烤将要用的两批针,消毒之后,也好为他们二人行针祛毒。 “两位请坐。”洛药面前案几两侧便是两个蒲团,洛药邀请他二人落座,继续道:“还请两位宽衣,露出后背,我也好为两位运针祛毒。” 孙羽和萧尽抱拳致谢:“多谢洛药兄了。” 洛药回道:“无需多礼,孙前辈所言争分夺秒极是,还请两位速速坐下,外面演武场还等两位支援。” 慈灯点了点头,对着二人道:“正是,正是,阿弥陀佛。” “洛药兄弟替两位行针祛毒之后,还请速去前边支援,务必逼退陆教。”慈灯大师单手合十继续说道。 “适才慈灯大师您让几个弟子抬出来的茶水,就一点解毒的作用没有吗?”孙羽性子直,直接问道。 洛药在一侧替慈灯解释道: “孙前辈,这毒乃是能抵制人运功之毒,有三消散、五解散说,有此功效之药有化力草、尽风根、黄蛇胆...等十几味药;其中有的药性抵触,有的药性相辅,将这些药罗列出来,再尝试搭配,此药有十几种药方可成,解药也须应对而制,尚需两三个时辰才能配出解药!何况去寺里药库寻药熬制还得花些时候,难解此时陆教敌急!此缓兵之计,还是家师出门时候给我的锦囊,我这里既为诸位行针祛毒查看毒性,也可摸清此种毒药成分。一方面让几位大能去前面能应一时之急,另一方面还可同时研究出药方。 家师说了,若情况紧急,便先解几位之毒,也好对付陆教高手,为防止陆教的人乱开杀戒,便以茶水代替解药,故意做给他们看,让他们以为众人都以解毒,用以诈敌缓兵,能退敌一时。之后我会加紧熬制解药,替大家解毒,以备不时之需。” “正是此理,洛药小兄弟现在是我们反败为胜的关键,故老衲领弟子在此守护!让师兄先赶出来应敌。”慈灯大师也跟着说道。 孙羽点了点头,回道:“到底是落空山这老东西会算计,也亏得他还记得这个江湖了。” 洛药给萧尽后背多处行针之后,提醒道:“萧宗主先不要说话,慢慢运功往后背我扎针的这几处要穴走,毒素自然会顺着淤血流出,半刻钟,方可全解。” 洛药说完,转头对着孙羽抱拳,微微一笑:“孙前辈,家师传话:‘代为问好,也请您此武林大会之后,若无处可去,还来落空山叙旧。’” 孙羽点了点头,回道:“这老东西真是不要脸,这才六十几的年纪,就他娘像个乌龟缩在落空山了,可累了你们这几个徒弟了。你回去之后告诉他,老夫等跟着收拾了陆教这帮灭我羽宗的杂碎,就来落空山和他养老去,我羽宗就剩我一个人了,回西岭山去也孤零零的,哎...没意思...没意思了。” 孙羽说道这里,有些黯然神伤,原本豪言壮语的一个乐观老人,瞬间感觉他已然真的迟暮。 洛药见师父故交失落,忙宽慰他说道:“孙前辈节哀,先别说话,按我适才说的运功,晚辈这就为您解毒。” 孙羽点了点头,脱了衣服,虽然是个年迈老人,可那一身厚实肌肉,依旧充沛有力。 洛药施针,此处暂且无事可表。 与此同时,再看此前知客僧邀两人去后院之后,演武台这边。 离宗祖传断剑‘无名’一出,众人俱惊。 凌习空谩骂完了之后,转头看了看离败,皱眉问道:“离老兄,你这‘无名’剑都被搬出来了,你手里不是还有两宝剑吗?能拿给慈恩大师救救急不?” 离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回道:“‘怜生’剑虽然也是陨铁所铸,可其材质乃是以毒为主,虽然和其他几柄剑同样能削铁如泥,可和那‘无名’比,非折不可!‘无名’剑的材质非我等所能炼化,当年的铸造工法,已然失传。” “你这么说,那胡贼邱林仆岂不是赢定了?”凌习空皱眉嘀咕道。 离败茫然闭眼,回道:“还得看慈恩大师的本事了,剑法非北广道王邱林仆本家绝学,他的剑法无非是以空相刀衍化,剑作刀用,本就有失刀法水准,有兵器不趁手之失。慈恩大师的杖法乃是本家功夫,兵器趁手,不见得就一定会输。” 两人议论的时候,台上慈恩大师已经和北广道王邱林仆斗了将近十几招了。 两人的比武依旧雄浑有力,招招可见内力激荡得衣袖飘飞。 又是十几个回合过去,慈恩大师手里九环锡杖已经被看成两段,邱林仆只以空相刀的功法猛攻,见一时得势,抢攻慈恩大师,急切求胜;好在慈恩大师双手运断杖,更是以双手同时使出了那少林绝学《降龙杖法》,避开和邱林仆手里的黑色‘无名’断剑硬接,招招旁敲侧击,又渐渐占了上风。 ‘无名’剑极重,使剑之人需要极强内力来操作,运此剑消耗内力极快,邱林仆逞一时之能,要用‘无名’应敌!可最后发现慈恩久攻不下,也渐感体力不支。 慈恩大师对离宗‘无名’剑的传闻不陌生,瞧出了邱林仆逞强用‘无名’剑,不顾其的内力消耗之大,想短时间取胜自己的计划失败;但见其此时已经露出了乏力的端倪,便打得更加得心应手了。 又是十几个回合过去,邱林仆内力即将耗尽,只得弃剑于一侧地上,空手接招,慈恩大师见状,迅速以断了的两截九环锡杖取胜,右手打得邱林仆倒退了出去,左手断了的钢柄直接反手一指,卡在了邱林仆脖子下面。 邱林仆皱眉愣了愣,不敢再还手,已然输了。 “阿弥陀佛。”慈恩大师知道邱林仆若死,陆教势必和中原武林火拼,所以并未取其性命,他缓缓收回断了的锡杖,两截皆单手拿住,另一只手单手合十,回道:“邱道王,你输了。” 邱林仆闭目,深深叹了口气,咬牙沉声回道:“愿赌服输!” 此时台下,孙羽和萧尽二人体内‘三消散’的毒也已经全解,已然底气十足的站在了各自宗派前面,傲然看着台上已经得胜的慈恩大师。 (日常祝大家顺风顺风发大财!) 第六十九章 雨起北斗(28) “阿弥陀佛,道王既然愿赌服输,还请按照比武之前的约定一一履行。”慈恩大师将手里断了的九环锡杖缓缓放在地上之后,转身双手合十,对着邱林仆说道。 邱林仆反手将黑色重剑‘无名’递给了来抬剑的几个壮汉,毕竟剑是离志云从离宗带出来的,并未赠与,自当归还。 邱林仆轻微甩了甩拿剑发麻的手,随即双手下压,调匀内息,随即冷冷的看着慈恩,冷哼了一声,随即转身跃下演武台,落在了陆教一列前面。 孙羽和萧尽二人见状,众身一跃,落在了慈恩大师两侧,萧尽随即对着慈恩抱拳致谢,回道:“多谢慈恩大师出手退敌。” 慈恩大师微微一笑,回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二人施展轻功此举,无非是为了告诉邱林仆和肖英芳,他们的体内的‘三消散’毒已解了,让他们休想再在用毒上打主意。 孙羽更是直接对着邱林仆骂道:“嘿,那老道士,记住了,中原不是你大胡,好好回去当你的山大王,就别想插手中原武林了!‘三消散’还是什么‘五消散’的,以后少喝点,对身体不好!” 邱林仆转头冷冷看了孙羽一眼,随即对着肖英芳道:“这里留给你安排了,我和你二哥回方周山去了,择日回胡。” 邱林仆吃了瘪,不愿意在这里多呆,带着延空撂挑子走人。 肖英芳见师父生气,不敢多言,只躬身抱拳对着师父一行抱拳:“谨遵师父安排。” 邱林仆走后,肖英芳站了出来,打量了一下台上三人,又转头看了看对面人众,一个个面不改色,倒像是真的已经解了‘三消散’的毒了,又何况孙羽那老家伙素来是个直性子,他既拿‘三消散’来讽刺我们,便说明他们体内的毒真的解了,只是不知道是何人所解?眼下毒司的人又走了,比武也输了,只得再寻机会收服这群门派了。 台上慈恩大师、孙羽、萧尽三人飞身而下,慈恩大师迈开步子,走到了肖英芳面前,合十道:“肖施主,还请遵守约定。” 肖英芳闻言,笑嘻嘻的抱拳回道:“慈恩大师名不虚传,我们自当遵守承诺,交出你们要的人,而陆教在中原传教的弟子,自当解散,撤出中原。” “阿弥陀佛。”慈恩大师缓缓回道。 肖英芳说完,转身对着手下招了招手,小声安排了几句,随即对着众人道:“今日辛苦诸位了,大家先跟我回方周山吧。” 萧尽闻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对着肖英芳道:“慢着!” 肖英芳闻言,转头看了过去,嘀咕道:“怎么,萧盟主有事?” “肖三殿司,既然愿赌服输,为何还不解散了这帮叛宗?”萧尽冷目问道。 肖英芳呵呵笑道:“来人,带上来!” 随后几个肖英芳三殿的弟子押着几个老弱病残送了上来,他们身上衣服各异,显然来自于‘晋宗’‘启阳宗’‘天璇宗’‘崇华宗’几个剑宗。肖英芳的人将他们押上来之后,直接推到了萧尽面前。 肖英芳摆了摆手,嬉皮笑脸道:“咯,萧盟主要的人,他们可是个个都一心想着叛出剑盟啊,还请萧盟主严惩不怠!” 萧尽见状,冷冷骂道:“无耻至极!呵呵,你这小子此等行径,只怕你们解散陆教的承诺也是虚幌之词了!” 肖英芳呵呵笑道:“萧盟主,此言差矣,家师自然会解散中原陆教,也终生不在中原传教,那是家师和慈恩大师的约定,家师自然遵守。可那约定不是我和慈恩大师的约定,我可以谨遵师命,不在中原传扬我陆教修道之法,可我和几位剑宗宗主结交乃是我的私事,诸位无权干涉吧?” 孙羽在后面听了肖英芳狡辩,不由指着他身后一众剑宗破口大骂:“黄口小儿,无耻至极,按你的说法,这群狗杂碎还不是听你安排,不过是少了的个陆教名头罢了!” 晋宗张顺远,离宗离志云,启阳宗吴崖,天璇宗七星道人,崇华宗邝近溪,几个叛宗掌门闻言,直接拔剑跃了出来,张顺远领头,指着孙羽骂道:“孙羽,你找死!” 孙羽见状,直接借了离败手里的‘怜生’剑跳将出去,剑指对面五人,骂道:“几个狗东西,真当老夫怕你们不成,来,试试!看看到底是谁找死!” 萧尽急忙拦着孙羽,宽慰道:“孙前辈,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肖英芳也对着几人挥手道:“诸位,一条老狗罢了,难不成被狗咬了,还得咬回去才行?大家听我一言,有什么事,回去商议。” “小杂种,你骂谁老狗?”孙羽指着肖英芳骂道。 肖英芳笑呵呵抱拳回道:“孙老前辈,谁是老狗谁心里明白。”肖英芳说完,转身对着众人挥了挥手,招呼道:“走吧,灯笼山是人家的地方,咱们大家伙先下山。” 肖英芳说完,冷冷一笑,拿着手里‘恨天’剑,率先领着一众陆教弟子缓缓下山去了,张顺远等叛出剑盟的几个剑宗也依次跟着下山而去。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玉凌宗掌门凌习空皱眉,看着拦着要冲出去教训肖英芳的孙羽问道。 “双方人多势众,若是真打起来,中原武林必定元气大伤,别忘了,晋宗、启阳宗、离宗、天璇宗、崇华宗都是我中原的剑宗,虽然叛出剑盟了,可他们依旧是中原的剑宗。我们若是和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的,最后捡便宜的还不是陆教这帮贼人。”萧尽分析回道。 凌习空闻言,叹了口气,骂道道:“他们一个个都是甘当陆教走狗的蠢货!蠢货啊!这样一来,咱们打也不能打,还能指望他们回心转意不成?真他娘憋屈!” 萧尽皱了皱眉头,回道:“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原本今日武林大会便要商议此事,不曾想陆教这么快便带人来犯了,好在比武赢了,封弈前辈带着洛药的支援来得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杂种,你等着!早晚让你跪下叫爷爷!”孙羽指着下山的路还在骂骂咧咧。 “孙前辈,好了,人已经走远了,不用演了。”萧尽看了看下山的那一方台阶,远眺过去,肖英芳已经领着那群人浩浩荡荡的远去,并无回身的意思,总算放心了,便对孙羽说道。 孙羽皱了皱眉头,呵呵笑了笑,收敛了一下,嘀咕道:“肖英芳这小子不是鬼精得很吗?到底还是算计不过落空山的老家伙啊。” 萧尽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分析道:“孙羽前辈,此言差矣,今日若是我们败了,陆教便可不费力气、顺理成章收服我们在场几大宗派!但是我们胜了,他便没理由继续刁难我们,或许肖英芳早已看出来是我们在故做镇定!只不过这姓肖的拿捏不准张顺远、离志云、七星道人、吴崖、邝近舟几个掌门人的意思,这几个老东西也不是傻子,正如我们所担心的一样,他们也怕中原武林内斗伤了根基,最后让陆教和七层楼坐收了渔利!” “阿弥陀佛。”慈恩大师走了过来,对着萧尽合十笑道:“萧盟主高见,善哉善哉!” 萧尽对着慈恩大师抱拳道:“依我之见,此武林大会还得重新召开,不知慈恩大师意下如何?” 慈恩大师点了点头,回道:“老衲正有此意。” 萧尽闻言,忙对着慈恩大师身侧已经领着洛药赶过来的慈灯大师抱拳道:“那便辛苦慈灯大师领众弟子为在场的武林人士备斋了!” 慈灯点了点头,“无妨,无妨,阿弥陀佛。” 北斗崖下险胜之后,灯笼寺备晚斋待客;中原武林大会的几大领头之人,一同在灯笼寺偏殿商讨至深夜方歇... ...... (日常感谢大家的默默支持,祝大家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第七十章 南路难(1) 五月初五,辰末巳初。 灯笼山,观云寺。 大佛殿侧殿议事堂。 一尊丈许高的弥勒佛像底下,设有茶几一张,左右各安一张方椅,两侧左右下列各设茶几若干,座椅若干,专供议事所用。 首位左坐着慈恩大师,右位坐着剑宗总盟主萧尽。 左下列依次坐有观云寺住持慈灯大师,羽宗老宗主孙羽,以及少林、观云两寺德高望重的高僧,右下列依次坐着离宗、玉凌宗、泰宗、苍隐宗几个剑派领首或是长老。 “阿弥陀佛。”慈恩大师缓缓道:“陆教来犯,剑盟作为中原第一大盟,受迫害离间最为严重,我等号召大家齐聚于此,便是为了对付这外教企图称霸中原而来。昨夜夜谈,我们已经有了结果,萧宗主既是无极宗宗主,又是剑盟的盟主,便由他来为大家说一说中原武林接下来的安排。”慈恩大师做邀,互对眼神之后,让萧尽来讲,两人显然已经商量好了的。 萧尽接过话来,对着众人道: “诸位,昨日在这观云寺举行武林大会,我们原定于今日一早出师征讨方周山陆教。可昨日大会之时,陆教北广道王便带人来犯,咱们双方立下了比武之约,我方险胜。按比武赌约,陆教理当遵从赌约,可昨日他们并未让几个叛宗交出该杀之人,而是弄了些老弱病残来糊弄我等,再者,据我方探子来报,方周山陆教的驻扎山庄之内,未见北广道王等人有丝毫撤出中原之意,只将那门口‘陆教’的牌匾换成了‘邱林府邸’,意思就是说方周山不是他们的教派,只是他北广道王邱林仆的府邸,以此搪塞比武赌约,足见其祸心不改。 在其陆教三殿司肖英芳的密谋之下,先后策反我剑盟‘启阳宗’‘晋宗’‘天璇宗’‘崇华宗’四大剑宗,而后合谋残害‘羽宗’致其灭门,之后又策反了‘离宗’长老,占据了‘离宗’庐山自立门户,种种迹象表明,陆教的野心乃是想侵吞我中原武林! 二十年前,西南魔教教主想一统江湖,称霸武林,此祸乱江湖之行径,屠戮门派,残害武林同道不计其数,最后在各大门派的联手之下,才驱之西南,有了今日安宁! 中原武林门派林立,诸教各异,大家所学不一!习武者,一是为了强身健体,二是为了行侠仗义,三是为了国泰民安!此乃大义!所学不同,却道同,此乃武林江湖求同存异的生存之理!我中原武林有海纳百川之德,容胡国北域道宗传教,才有了今日之陆教。 可这陆教今年多番行径有祸乱之举,杀伐之志,让江湖不宁,门派自危!我中原武林若是有教派行此等祸举,便是人人得而诛之,何况这匈奴外教? 再者,昨日一战,若非那对弈谷的小雨和落空山的洛药两个小兄弟支援及时,恐怕我等在陆教的用毒威压之下,便已经输了比武之约。陆教和几个叛宗之人,又何尝不是想借此机会,一举拿下我等宗派,他们之所以撤下山了,是拿捏不准我等是否真的中毒未解,不想成两败俱伤之局。 陆教再犯之心昭然若揭,我等决不能坐以待毙!昨日夜谈,我们已经有了定论,武林大会让大家聚盟,我们不妨依旧由慈恩大师带领,就从庐山离宗开始,一一征讨各大投敌陆教的叛宗,还中原武林一个太平! 诸位可有异议?” 萧尽说完,众人一致同意,并无异议。 昨夜商议之时,在场一半的人都在,自然是意见早已达成一致了的,今日再议,无非是择日征讨的细节了。 “昨日逼退陆教之后,全靠洛药小兄弟为我等熬药至夜深,才解了大家所中‘三消散’之毒!那好,以我之见,便邀请洛药小兄弟和我等为伍,谨防几个叛宗跟随陆教再用毒,大家休息整顿三日,定于五月初八,征讨庐山离宗叛贼!”萧尽议道。 凌习空、离败等人自然同意,毕竟‘启阳宗’‘晋宗’‘天璇宗’‘崇华宗’几个宗门都在西北向,和方周山成环抱之势,去攻其任何一个宗门,都会引起周围几个宗门的注意,只有庐山离陆教所在方周山最远,最易攻取,故先取之。 众人议定,其余四宗和方周山毗邻,不能妄动,再徐徐图之。 ...... 慕云山。 垂云阁。 垂云阁门外站着一列丫鬟,端茶的,端茶叶的,端杯盏的...个个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敢多言。 里面一个人正怒火中烧,桌上杯盏撒了一地,雕花地毯上,稀乱散落着明前小碎青茶。 一袭白衣至,众人忙施了万福,轻声道:“大司命。” 白云微微一笑,梨涡浅显,轻轻摆了摆衣袖,示意众人先先去。 一众丫鬟如释重负,急忙委身行礼之后,往后院茶房去了。 白云轻轻推门而入,看着正在发脾气的楼主司青,忙上前扶着她坐在了一侧太师椅上坐下,宽慰道:“楼主,您消消气,属下已经查明,观云寺之事,是落空山的洛药解了‘三消散’毒。” 司青闻言,用手捏着脑门,皱眉嘀咕道:“我就知道,这几个所谓已经归隐的老东西不会安分的!可那肖英芳是个有脑子的,怎么也跟着邱林仆这臭道士犯糊涂?脑子被驴啃了!什么狗屁比武五局三胜!早杀了慈恩那老秃驴,直接就将他们一锅端了!这么好的机会!最后无功而返,好意思让第五司的人全力协助他们!废物,全是废物!!...” 白云见状,一边给司青揉捏着肩膀,一边温言劝道:“楼主,要不,我派人去会会落空山的那位?” 司青重重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淡淡道:“算了,还是别去惹他,无计道人这老东西可不是善茬,没有十足的把握让他死,那就别去惹他。罢了,既然武林大会季如歌出现了,那就先传令下去,追杀季如歌!!你安排去吧,不用管我,让我静一静。” 白云闻言,微微欠身行礼,转身离开,轻轻的合上了门。 ...... (感谢诸位大大默默支持,祝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第七十一章 南路难(2) 方周山。 ‘陆教’门楼已经改为了‘邱林府邸’,里面已经将演武场上的兵器一一撤下,也遣散了不少门人。 门楼处。 延空领着一群自胡入中原的弟子正和邱林仆、肖英芳二人道别。 “师父,真不留些咱们带过来的弟子跟着你们吗?”延空腰间别一柄长刀,一身胡装,对着丘陵仆躬身行礼之后,问道。 邱林仆站在前面,肖英芳站在其左后侧,在后面是一群看家护院的杂役。 邱林仆听了延空所虑,摆了摆手,回道:“你且领着他们回大胡去,以我和你师弟的本事,在这中原游走,到不至于会被人欺负了去。这样一来,我们既是解散了方周山的门徒,你又领了咱们大胡来传教的弟子回去,我这陆教也改成了我的府邸,便不算是违约了。观云寺一战,倒是我低估了那离宗无名黑剑的重量,才因为兵器不趁手而败给了那慈恩和尚,错失了收服这群门派的机会。” “那好吧,师父,师弟,你们多多保重,一有变故,记得传书回大胡,我一定带着众师弟来支援你们。”延空也不再啰嗦,翻身上马,对着身后众师弟也挥了挥手,他身后一干胡人装扮的刀客都齐齐上马,齐声对着邱林仆拜别。 邱林仆点了点头,朗声道:“回去吧,别忘了将我的亲笔书信带给让綦毋单于,好请他派人去鲜卑要个说法,毕竟那阿骨青是鲜卑可汗的亲侄女,她杀了你师兄,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谨遵师命。”延空回道。 邱林仆随即挥了挥手,“回吧。” 延空领着一众门人转身浩浩荡荡沿着方周山脊北去。 “芳儿,慕云山那边怎么说?”延空走后,邱林仆问肖英芳道。 肖英芳闻言,抱拳躬身回道:“师父,慕云山那边说了,这一次是他们没料到无计道人会派弟子出手,是他们的失误。而我们没有第一时间拿下那群人,我们也有责任,这一次双方姑且不做计较,赵明韵给了那季如歌的去向,说是让咱们先派人和他们的人一起拿了季如歌为大师兄报仇,至于一统中原武林的大计,还得日后再从长计议。” 邱林仆听后,‘嗯’了一句,转身往内府走去,肖英芳和一众杂役小厮忙跟了上去。 “昨日比武,我瞅你心智都乱了,我看那年轻人内力深厚,不在你之下,也不怪你会败下阵来。只是人所习武,一旦实战失利,便有惊心之病,恐武学上的造诣再难精进,这是一种心病,你现在这般,便有那失魂落魄之意,中原有句古话,解铃还须系铃人!昨日那小子已经重伤,既然有了他的行踪,你便先和七层楼的人合作,定要亲手杀了那小子,以消除你心头之患。” “谨遵师父安排。”肖英芳听了师父的话,面色凝重,师父所言不假,师父如此安排,倒是为他好,他急忙躬身谢过。 “对了,这边方周山的事情你也得安排好了才能去追杀那小子,还有,长公主估摸着再有两日也会到方周山了,你让人把客房和侍奉的丫鬟安排好,为师可不想操那么多心。”邱林仆皱眉嘀咕道。 肖英芳闻言,拍了拍手,他身后一个四十几年纪的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急忙迎了上来,对着二人躬身逐一行礼。 肖英芳指了指此人,随即对着邱林仆道回道:“请师父放心,这方周山素来是林伯在为我安排,师父有什么事情,只需吩咐给他便是,林伯自然会安排妥当。” “拜见北广道王,小人林盾,谨遵道王吩咐。”林管家急忙抱拳对着邱林仆再行礼。 “如此甚好。”邱林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对着肖英芳道:“行了,安排好那几个剑宗的掌门人之后,便收拾收拾去吧,为师给你十天的时间。” “是,师父。”肖英芳抱拳行礼之后,往东侧宴客厅而去。 ...... 时至晌午。 西南。 章山山脉北境支脉。 一处山坳处。 荒草冉冉的一处马道,显然是过往马车极少,才会草都快盖住了路。 一辆马车缓缓过了山坳,找了一个僻静的树林子底下歇脚。 驾车的不是别人,正是素有江湖四杰之称的棋狂封弈。 车里有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躺着,右边胸口重伤,昏迷不醒,正是‘季如歌’——小雨。女的自然是封弈顺手掳走的离宗宗主小女离珞,离珞伤势不重,正自行运内功疗养伤势,加上封弈给的金疮药她的皮外伤也已经止痛凝痂。 (抱歉抱歉,晚了点,也短了点,最近工作太忙了,向大家道个歉。最后日常祝大家风调匀顺,万事大吉。) 第七十二章 南路难(3) 此处乃是山坳马道小道往章山里山拐的一条山野小路,杂草丛生之后,便是一处乱石滩围住的小溪水潭。 他们的马车便是停在了水潭一侧的一株野核桃树下。 封弈驾车,此时他勒马停下。 “啊...哦..呼...”封弈重重的打了个哈欠,随即呼了口气,算是轻松了些,“都赶了一宿加半天的路了,该不会有人追上了吧,小丫头,你可好些了?” 离珞听了,拉开门帘躬身出了马车,回道:“多谢封伯伯的金疮药,我身上的伤好多了。” “咳咳,好多了就好啊,这荒郊野岭的,应该算安全,丫头,这里咱们三个的水袋,你等下去那边小溪灌满了去,老夫赶了一宿的路,困得很呢,老夫先打个盹儿,马车后面我买了些干粮,你要饿了,就先垫着肚子,替老夫守会儿,一定要注意周围动静,这小子现在可是个招祸的主,一点不让为师省心。”封弈又打了个哈欠,打开手里的羊皮水袋子,咕噜噜灌了几口,随即扔给了离珞。 离珞闻言,看小雨重伤这般,有些担忧回道:“封伯伯,我瞅着这里离丰花汀也只有两三个时辰的脚程了,要不我来赶马车,你安心睡觉,我们差不多下午便能到梅镇了,也好尽早请孔老先生给小雨疗伤。” “别,小丫头,你这打算是不错,可这大白天的去丰花汀找孔阁,咱们的行踪必然暴露,到时候招来些不必要的麻烦可不好。”封弈嘀咕道:“七层楼的明里暗里的不计其数,咱们尽量和陌生人人少接触,指不定哪个卖茶的、过路的便是个要杀他的杀手,防不胜防啊,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再说了,你身上的伤口才结痂,可不能折腾,这策马扬鞭的活计,会拉开你的伤口,你还是安心养伤,其他的就别折腾了,等我睡一觉,还是由老夫来驾车赶路。” 离珞听了,点头回道:“那好,听封伯伯您的。” 封弈微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回车篷里,只在车篷前面的踏板靠着马车便眯了眼,渐渐打起呼噜来。 小雨重伤未醒,离珞昨夜靠着他一侧,也算是睡的安稳,毕竟天下四杰的封弈封伯伯亲自护送他们,赶夜路的安危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离珞抓了水袋子往溪边打水,灌满之后,便去马车后面的木箱子里找了两个烙饼,就着自己水袋里的溪水,吃了充饥,行动也不便,她只能坐在树下发呆,等着封伯伯醒来之后继续赶路,百无聊赖之际,她一边担忧小雨伤势,一边又是惊喜交加,惊得是当初他们辛辛苦苦寻找的魔头季如歌,竟然一直就在自己身边,竟然就是小雨。喜的是他被封伯伯抓出来,就陪在了她思念的人儿身边。或喜,或忧,或惊,或叹,离珞已然忘却自己身上的伤口疼,全在想自己和小雨的以后怎么办了:‘封伯伯不会治好了小雨然后杀了他吧,毕竟他是季如歌...可小雨本性不坏啊,再说了他们可都是在为他说好话呢,小雨即便是魔头季如歌,大家也好像没怎么想杀他...封伯伯若是要杀小雨,自然不会救他了,也不至于奔波千里来章山求医...哎,可是爹爹原本要我嫁给小雨,就是希望他能带着我退隐江湖,离了这些打打杀杀,可小雨竟然还有个季如歌的身份,爹爹只怕不会再答应我们的婚事了...’...... 离珞所想不假,当日观云寺武林大会,包括慈恩大师在内的一众高手都在为小雨‘季如歌’的身份正名说好话,知道他杀的是该杀之人。这些大门大派,行的端走得正的人虽然多,可那些背地里干见不得人的勾当的人也不少,自然有拉帮结派的蝇营狗苟之辈,‘季如歌’曾经杀的人不少,难免会有仇家惦记。 当日武林大会,很多人知道小雨身份之后,碍于几大掌门面子,不敢出手。可事后自然会有不少为亲人兄弟报仇的家伙,会找小雨的下落,要除之而后快。 来自七层楼的追杀,来自陆教的追杀,来自‘季如歌’这些年杀了的那些高手背后势力的追杀,都将接踵而至。 封弈深知此理,所以会连夜赶路寻医,他也清楚,他自己虽然是个懒师父,可不是个不负责的师父,既然这小子是自己的徒儿,便不能让他有闪失;东南来章山梅镇寻孔阁求医,之后便一路向南去,毕竟听这小子说过那钓鱼佬和独孤诣都往南珞珈山去了,他们此行也得往那边去;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将会有数不清的杀手追杀他们,不去找独孤诣那老家伙搭把手,单凭他一个人,可没法救下这小子... 封弈酣睡了一个多时辰,荒郊野岭的无人叨扰,算是睡的舒服,醒转之后,他也抓了个路上买来的烙饼,胡乱招呼了一顿;他原本想把后面木箱子里面的酒翻出来喝个半袋子的,可转念想了想,喝酒误事,万一酒劲儿上来了,再打个盹,又遇上了杀手,可不好办。想想还是算了,酒一口没喝,只灌了几大口水,咽了烙饼,叫上离珞,继续赶路。 “丫头啊,我可是把当初无计老儿给的保命的断续丹都给这小子塞下去了,应该能保住一条小命了。”封弈一边策马前行,一边叮嘱离珞道:“你可得随时探探他的鼻息,可别半路被阎王爷带走了,那我这个师父可就白忙活了!” “哎...封伯伯,小雨鼻息尚且稳定,可他脉象虚弱,你可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求您老人家快些赶路吧。”离珞看着脸色煞白昏迷不醒的小雨,一脸担忧的回道。 封弈微微一笑,他早已给小雨把过脉,命算是暂且保住了,可他伤口有毒,估摸着已经蔓延至其他地方,确实得尽快就医,他这么说,无非是想看看自己这个未来的徒弟媳妇是不是真的担心自己徒儿罢了,时不时说话打趣打趣,也好解解闷... 闲话略过,且说封弈带着他们两人赶路,一路上除了蒙面去采买一些必须的衣食用度的物品,并没有过多接触陌生人。 时至五月初五夜间。 正如封弈所安排,他们已经到了章山梅镇地界。 昨日灯笼山地界是雨,他们连夜赶路,马匹都换了几匹,便是行出近千里的路,入了章山地界,此地却是晴朗天气。 章山天气晴朗,今夜自然是晴夜。 繁星闪耀,只细月弯弯。 夜过梅镇,准备入丰花汀。 星垂野阔,河滩水渚有水波微微晃动,鹤凫挂树而眠,一水栈铺就木桥蜿蜒至那丰花汀上。 封弈靠着水栈一处林子,将马车系好,就着月色,背了小雨,领着离珞,沿着木桥往孔阁所在丰花汀而去。 (日常祝诸位大大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第七十三章 南路难(4) 封弈背着小雨,领着离珞,三人穿过竹林小道,直奔孔阁的经络山中心。 远见灯火明亮,走进了,便在那竹林凉亭底下撞见了孔阁几人。 孔阁和几个弟子和侍儿正在凉亭底下的石桌上吃饭。 端午佳节,桌上除了几个小炒,自然少不了红糖米粽。 “师父,有人来访。”一个侍儿远远瞥见封弈三人,对着孔阁抱拳回禀。 孔阁忙拿起筷子和碗,“你们几个接着吃,老夫出去看看。”叉了一个已经吃了半截的粽子,裹了红糖,起身,一边走,一边啃食,走到了亭子外面,看着来人。 “封弈老哥?你怎么来了,这是?...小雨!”孔阁见状,急忙将手里的碗筷靠在了亭子一侧长廊凳子上,随即转身对着几个弟子招呼道:“你们几个别着急吃了,快些将我那药房灯火点燃,先将小雨扶进去。” “是,师父。”几个侍儿点头,忙放下碗筷,迎了出来。 孔阁原本只有几个侍儿,并无亲传弟子,自从上次下棋输给了小雨,又被小雨点醒之后,仿佛换了个性子,不仅将几个侍儿收为了亲传弟子,更是将丰花汀上他的经络山改成了仁义医馆,只收来问诊之人的药材本钱维持度日便是,可谓是真正的做到了医者仁心。 他自然是认识封弈的,毕竟上次一别,俞流飞、萧潇、大壮、黄道灵几人和他一起回的对弈谷,他在对弈谷和棋狂封弈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围棋,虽然只赢过封弈一次,但也受益匪浅;对封弈的棋艺也佩服的五体投地。 封弈的对弈谷素来冷清,那几日成日和孔阁下棋,有人他们几人在周围嬉戏玩耍,饿了累了都有人伺候着,倒也过了几日的舒坦日子,孔阁和他年纪相仿,两人又谈天说地聊得来,自然成了好友,加上孔阁对小雨的评价极高,他这个做师父的也有面子,一来二去,便和孔阁成了无话不说的至交。 封弈知道孔阁医术不低,故南行之路,特来寻医,一是信得过孔阁,二是此去南海珞珈山求助也顺路。 药房。 “师父,床已经铺好了。”其中一个弟子忙将封弈迎入药房内。 “快快快,带进来。”孔阁领着封弈,在前面领路。 孔阁和两个弟子帮忙,缓缓将小雨放了下来,轻轻平躺在了病榻之上。 离珞身上本就有伤,不宜动手,只得拿着剑等在一侧,任由他们照看小雨。 “封弈老哥,小雨这是如何受的伤?”孔阁一边解开小雨胸口衣物,一边询问封弈。 封弈回道:“孔老弟,你也知道,昨日乃是灯笼山的武林大会,我这傻徒弟,便是在那武林大会上受的伤,还请你赶紧帮忙看看,能不能先把命捡回来再说。” “武林大会?灯笼山?封弈老哥,你可真会说笑,灯笼山离这里近千里路,没有几日脚程,你们如何能隔日便到了老弟这里?”孔阁疑惑问道。 封弈皱了皱眉,嘀咕道:“可不是吗?我们可是马不停蹄连夜赶路至此,我到现在还只睡了个把时辰,这些破事儿后面再说,你且先瞅瞅我这小徒弟,还有没有救!” 一侧离珞忙点了点头,补充道:“孔老先生,我们确实是连夜赶路至此,还请您一定要救救小雨。” “嗯!好!”孔阁惊讶之际,随即深信不疑的点了点头,急忙解开小雨胸衣之后,只见他右边胸口鲜血浸润了一大片,血块凝结,看上去模模糊糊,不清楚具体伤口在哪里,孔阁接过一边一个弟子递过来的冷水打湿后拧干了的擦拭布,轻轻为小雨擦了擦右边胸口上的血迹。 片刻之后,血迹被擦开,但见一处真气冲得皮肉溃烂的肋骨夹缝之中,一个针眼还在外面缓缓涌动着血液。 “来,你们两个帮帮忙,将他翻过去。”孔阁示意两个弟子帮忙,又对着另外两个弟子吩咐道:“你们两个,一个去烧水,一个去备好银针、细线、还有金疮药和其他需要的东西。对了,这种伤势,不需要老夫再教要准备些什么东西了吧?” “师父,弟子清楚。”另外两个孔阁的弟子躬身回道。 小雨被孔阁翻身过后,瞧见了其后背也是一块血迹,便已经明了他是被激射过来的针穿透了胸口了,又是一翻‘望闻问切’之后,小雨的伤势他已经知晓了七七八八。 “毒针穿胸过肺而从后背射出,前面伤口又是被真气冲断了三根肋骨,眼下毒入右肺,好在他体内似乎原本就有名贵祛毒的药效未消,加上又吃了一颗封弈老哥你给的清解百毒丸,算是压住了毒性,没有让毒性蔓延,这毒似乎不是寻常之毒,若是毒性未被压制,只怕他早断了气了。”孔阁看向一侧,焦急等待的封弈和离珞两人,继续道,“我让弟子们备些茶水吃食,封弈老哥和离珞姑娘,你们且先下去休息,老夫这就为小雨动手开膛治伤。” “清解百毒丸吗?小雨之前也吃过一颗,乃是洛药大哥的师父所赠。”离珞知道小雨的经历,便说了出来。 封弈闻言,嘀咕道:“倒是我这小徒弟命不该绝,听孔老弟你这么一说,两颗那无计老儿的清解百毒丸,算是让他捡了一条命了。” “原来都是清解百毒丸,恐怕也只有医圣老人家此种奇药方能压制他这伤口上的剧毒了吧。”孔阁闻言,微微叹道。 这时候,孔阁三个弟子走了进来,手中各有所执。 一个弟子端了热水过来,备好了擦血的布;另外一个弟子背了一个药匣子过来,熟练的打开之后,一一为师父摆好针、刀、线、烛、麻沸散、金疮药、凝血膏之类的备用物品;最后一个弟子端的的是一盆冷水和擦血布。热水孔阁洗手用,冷水给小雨动刀子时候用。 孔阁随即对着封弈和离珞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又对着端冷水那弟子道:“老三,你先带两位下去休息。” “是,师父。”那弟子回道,随即转身准备领路。 “孔老弟,实不相瞒,我担心这一路上还会有人追杀过来,所以还请老弟你动作快些,我们还得往南赶路。”封弈皱眉,随即对着孔阁抱拳说道。 孔阁见封弈一脸严肃,浑然不似当初下棋时候那般气定神闲,即便是输了棋,也没见封弈皱眉过,看来事态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了。孔阁点了点头,回道:“小雨身上的毒不是一般的毒,刮骨剔毒只在前后两边肋上,至于肺上的毒,我只能用我这里最好的祛毒之药试试,这一番运作下来,最快也得两个时辰,不可操之过急。” 离珞听了,皱眉担忧,不敢多言;封弈听了,只得无奈的摆了摆手,回道:“我这小徒弟的命要紧些,还是慢些整...慢些整,不着急...不着急!” 封弈两人这才跟着孔阁的三徒弟前往药房隔壁的会客厅休息。 (日常感谢大家默默支持,祝大家万事如意。) 第七十四章 南路难(5) 两个时辰之后,已经是夜深亥时。 天色多变,夜笼罩下来的时候,已经没了白天的晴朗,阴沉沉天色,看不出半点星光来。 整个丰花汀,除了中间经络山有孔阁的院子是有火光微明的,其余的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药房也就是孔阁给小雨开胸动刀子的病房,周围门窗紧紧关闭,屋内六盏油灯将里面照得通明,几个值夜的弟子来来回回的不知道已经换了多少次水,一个个都累至衣服汗涔涔的,整个房间内,直到小雨的伤口缝合完毕,除了孔阁时不时吩咐换洗擦血布的声音,再无其他言语了。 孔阁新收的两个弟子一边操劳着手边杂事,一边看着师父给人开胸涂药,缝针锁肉连骨,都默默惊叹师父的本事高超,仔细学记。 邻侧会客厅里,给封弈和离珞备茶和糕点的弟子早已将茶水食物都放在了茶几之上,让他们二人随意取用,他自己则是偷偷往隔壁药房去偷窥师父出手给小雨刮毒治伤去了。 离珞端坐在一侧供客人小憩的木榻之上端坐运功疗养内息,内力运行小周天,不仅内伤可愈,也有助于外伤的恢复。 封弈则是闲的发慌,早已吃饱喝足,斜靠着茶几一侧椅子,耸拉着脑袋,鼾声四起,哈喇子缓缓流淌着... 孔阁给小雨开胸刮骨祛毒之后,又为他肺上伤口涂好了上等的祛毒疗伤之药,这才缝合伤口,完成治疗。 “吱哑!”一声,药房门开,两个弟子扶着孔阁走了出来。 离珞收了运功,下榻出门迎了上去。 封弈也是瞬间惊醒,忙抓起袖口擦了几把自己睡觉流出的哈喇子,跟了出去。 “如何?”封弈拉开会客厅木门,看着被扶过来的孔阁问道。 离珞也着急的看着孔阁。 孔阁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呵呵回道:“一切顺遂,估摸着再有一刻钟左右,待麻沸散的药力下去,小雨便能醒转过来。” 众人随即簇拥着已经累得不成样子的孔阁进了会客厅。 “多谢孔老先生救了小雨。”离珞对着孔阁躬身拜道。 孔阁忙将离珞扶了起来,笑道:“快快起来,你这丫头身上也有伤,不必拘礼,小雨和老夫是忘年交,我救他也是理所应当啊!!”孔阁说完,转头看着正要对着自己抱拳的封弈骂道:“封老哥,你可别折腾我了,谢就免了,老夫和这两个弟子可是一刻也没休息过,可是口渴得紧啊,真要谢的话,不妨抓紧给小老弟倒一杯茶就可以了。” 封弈闻言,朗声哈哈笑了笑,收回正准备抱拳致谢的手,对着孔阁点了点头,薅起桌上几个覆杯,便倒了三杯茶,捻了一杯递给了孔阁。 其他两个弟子自己端茶而饮。 孔阁接连喝了好几杯之后,才靠着茶几右侧椅子缓缓瘫坐了下去,长呼了一口气,算是放松一下。 孔阁邀封弈坐下之后,随即对着适才打杂的两个弟子道:“夜深了,你们两个也累了,自己下去盥洗休息便是,让小南过来端茶奉水便可。” 大弟子和二弟子口干得紧,当着客人的面,只喝了一杯茶,并未解渴,听了师父之言,急忙躬身拜退,心里都想的是先下去喝水解渴,再好好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觉。 三弟子便是孔阁口中所言小南,他适才本就是给封弈二人奉水之人,刚刚偷窥完师父动刀子,这时候也乖巧的站在孔阁一侧,等候吩咐。 三弟子小南是个女孩儿,十二三年纪,扎个两个冲天鬏,鸭蛋脸面,一身书童打扮。 “师父,您饿不饿,我再去给你剥几个粽子来?您刚刚可真厉害!”小南听了师父的安排,在一侧询问称赞道。 孔阁白了他一眼,嘀咕道:“都说了让你在这里听候封伯伯安排,你倒好,站窗口看了足足两个时辰吧?臭丫头。” 封弈闻言,摆了摆手,道:“哎,孔老弟言重了,我和珞珞小丫头哪里需要伺候,年轻人嘛,就该让她跟着你多学点本事,以后才好悬壶济世。” 孔阁见封弈替小南说情,也不好继续骂他,只皱眉道:“行了,就不罚你了。对了,既然偷看了,那为师便考考你,刚刚为师缝合伤口用的什么针?替小雨缝了几针?” “最小的针,一共五针。”小南笑嘻嘻回道。 孔阁欣慰的点了点头,“嗯,不错,不错,还算有点长进...得了,你也下去吧!替为师烧一一锅热水,为师等下也要洗澡。生火之后,记得去打扫两间客房出来,给你封伯伯和离姐姐今夜休息用。” “是,师父。”小南知道师父不会责怪自己偷窥,笑呵呵向师父敬礼之后便转身往后院厨房去了。 待弟子们都走了之后,孔阁这才询问封弈道:“封老哥,小雨伤口的上的毒可不是一般的毒,若非他机缘巧合之下,吃了两颗出自医圣老人家之手的清解百毒丸!否则你们即便是连夜赶路到此,小雨也是一具尸体了。此药难得,万金难求,乃是医圣老人家素来只赠不卖的药丸!也是小雨命不该绝啊!方才我为他用药,发现那毒因为清解百毒丸的缘故,并未扩散,只将右肺毒伤了半块,无奈我的医术有限,于毒一道又是半吊子水平,肋骨上的毒可以割肉刮骨,可这肺上毒,总不能割了肺吧?我只能给小雨涂了一些我研制的通用解毒之药,勉强能压制一下那肺上黑毒,可保他性命在三日之内无虞。可要想彻底治好,只怕还得去找另一个人!” “何人?”封弈锁眉问道。 “医圣他老人家的三弟子,一品红——秦霜!”孔阁:“这姑娘年纪不大,可在用毒一方面的造诣奇高!那日她来我丰花汀寻我比试用毒,我连她的第一种毒药都没能辩解出来,她却接连解了我研制的七种剧毒之药,让老朽深受打击。对了,我听闻她提起她师哥洛药的造诣更高,若是你们能寻得此二人中的一人便可。” “洛药那小子还在灯笼山,我就是背着小雨这小子才逃开那是非之地,若是回去,只怕杀手太多,连老朽也招架不住啊!”封弈撇嘴嘀咕道。 孔阁说完,又问道:“对了,封老哥,那武林大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小雨会被此等绝命的毒针刺中!你言语之中的‘招架不住’又是何意?” 封弈这才将灯笼山观云寺北斗崖下武林大会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细细给孔阁讲述了一遍...... 孔阁闻言,惊叹道:“小雨是那江湖闻名的‘魔头’季如歌!?” 封弈听得孔阁惊叹,又疑惑的看着自己,封弈对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忙补充道:“老夫这弟子是小雨也好,是季如歌也罢!独孤诣愿意传他剑诀,无计老儿愿意给他清解百毒丸!这两个家伙的眼该不是瞎的吧?!这便足以说明他这‘魔头’之名,不见得就是坏名号了!孔老弟,你觉着呢?” 孔阁听了,心道老哥你把剑圣和医圣两位都搬出来了,何况你自己还是棋狂,江湖四杰,已有其三,都是维护小雨的,我还能有不信的余地吗?何况当初输棋给了小雨,便知道小雨秉性纯良正直,便笑着回道:“这江湖的‘魔头’之号,无非是那无聊之人‘三人成虎’之传,不可全信。老夫和小雨熟识,我自然是信得过小雨的。” “那就好,既然如此,我们只能去找那秦霜了。”封弈对着孔阁问道:“孔老弟,你既然说你和那秦霜小丫头比过毒,你可知她去往何处去了?” (日常祝诸位大大吉祥如意,万事大吉,感谢默默支持。) 第七十五章 南路难(6) “一品红这姑娘年纪虽然不大,可不似那洛药小兄弟宅心仁厚,替百姓看病,这姑娘脾气古怪,素来不给人看病的。封老哥,我觉着你们还是去那落空山一趟,找洛药小兄弟给小雨看诊的好。”孔阁闻言,皱了皱眉头,对着封弈连连摆手。 一侧离珞听了,对着孔阁抱拳回道:“有劳孔伯伯生关心了,我和小雨都是秦霜姐姐的至交好友,她定会给小雨解毒的。” 封弈对着孔阁点了点头,示意离珞所言是真。 孔阁闻言,惊道:“原来你们还有这等关系所在,如此甚好。秦霜姑娘那日胜了我之后,我好像听她说过要往胡蔓山去找那胡蔓居士比比毒,此去已经三日有余,照着她那游山玩水的走法,我估摸你们要是日夜兼程的赶路,追上去也就一天一夜的脚程。” 孔阁说完端起茶杯又咕噜噜喝了一大半,再信手给自己倒了满杯,继续道:“你们不妨今夜便在我这里住下,明日待小雨兄弟醒转过来,伤口也凝痂了,再赶路不迟。” “孔老先生,你不是说小雨待那麻沸汤的药力下去,便会醒转过来吗?”离珞担忧问道。 孔阁捻须而笑:“是啊,可那小子送过来的时候,只有一口气吊着,半死不活的,要不是封老哥给运了一口真气过去,只怕那麻沸汤还没法喝下去呢。要想他早点醒来也行,再运功输几层真气过去,能醒,不过真气游走经脉,难免会加重他肺上的毒素蔓延,到时候得不偿失。” “哦...那我去守着他吧。”离珞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 孔阁见状,忙招呼道:“离姑娘,你不必担心,我那几个弟子自然会轮流给小雨守夜,老朽劝你安心休息,你身上的也有伤,你们这一路南行困难重重,你得早些把身上的伤养好,才有能力和封老哥一起应付得过来。你也知道,当初是小雨点醒了老夫,我和他早已成了忘年交,希望你听老朽一言,安心养伤,小雨那边,我自会安排妥当。” 一侧封弈嘀咕道:“孔老弟,你这安排哪行?咱们哪有时间休息?七层楼和陆教的人又不是傻子,我这一路赶路而来,少不得被他们眼线盯上了,能安稳在你这里给小雨这小子疗伤都不错了,还休息一宿!没时间咯!何况这小子现在身份特殊,保不准这章山的几个杂门杂派就有仇家,要是围杀你这丰花汀经络山,即便招架得住,后面接二连三的杀手袭来,我哪有那般精力去应付?你不妨快些将那去往胡蔓山的路给我们讲讲,我们得赶路去那胡蔓山了。” “那可不行!小雨身上的伤口还没凝痂,如何经得起这般折腾?”孔阁皱眉道。 “流点血,总比丢了命好!今晚必须走,连夜赶路安全些。”封弈回。 孔阁一个劲儿的摇着脑袋。 一侧离珞也是左右为难,可想了想封弈所言不假,万一遭遇杀手,他们可就麻烦了,不妨连夜赶路安全。 “孔老先生,晚辈也觉着封伯伯说得对,我们应该连夜赶路。”离珞对着孔阁抱拳,请求道:“劳烦您给我们多备几床褥子,我们将小雨安置在厚褥子之上,也好让他少受颠簸。” 封弈附和道:“正是,离珞丫头说得对,你多备几个褥子给我们,我们便可赶路了。孔老弟,事关重大,迟者生变,晚了恐还会连累你丰花汀众人。” 孔阁闻言叹了口气,又沉默了片刻,之后再对着他们二人点了点头,“那你们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备马车和褥子,我和你们一道走,我以前去过胡蔓山求药,和那胡蔓居士有过交集。我送你们一道过去,倘若没能找到秦霜姑娘,我也好求那胡蔓居士替小雨看看,毕竟胡蔓居士也是用毒高手,兴许也能给小雨解毒。” “嗯?!”封弈皱眉道:“孔老弟,你要跟我们走,那你这丰花汀何人照看?” 孔阁撇嘴嘀咕道:“我这丰花汀现在无非就是方圆几里的乡邻看些寻常小病,我那几个弟子便能照看得过来,不必担忧。” “孔老弟,大恩不言谢,等着小子抢救回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向他提,我这个当师父的,绝不拦着。”封弈说得义正词严,一本正经。 孔阁撇嘴看着小雨这个不靠谱的‘师父’,无可奈何笑着摇了摇头。 离珞在一侧闻言,则是喜出望外,毕竟有孔阁这等医术高手守着,小雨即便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他也能及时给小雨治疗。 “多谢孔老先生。”离珞急忙抱拳躬身道谢。 “好了,别跟我这客套了,我这就让几个弟子准备,你们也再吃点东西把肚子填饱,一刻钟之后,我们就从丰花汀西侧出发。”孔阁起身,“对了,你们的马车就留在院子里,等下就用我的马车走,我的马车在西边后院,不用绕路。” 孔阁领着两个人去了后厨,又让正在给他烧洗澡水的弟子不用烧水了,先备些吃得给封弈和离珞填饱肚子。 之后,孔阁又让另一个刚盥洗完毕的弟子把其他几个弟子都叫了起来,准备赶路事宜,随后交代完丰花汀行医之事,便别了一众弟子,领着封弈一行,往胡蔓山走。 离珞身上有伤,便留在马车里照看小雨。 孔阁先驱车赶夜路,封弈则是在马车里找了个长凳子,大喇喇的继续睡觉,他累了一天一夜了,就睡了那么一会儿,还没养足精神,眼下赶路还算安全,他可以先睡饱了再去驾车。再说了,离珞睡足了觉的,守着小雨的同时,还能替孔阁打量周围动静,好让孔阁专心驾马车赶夜路... 封弈此番连夜赶路南行的计划雷厉风行,七层楼和陆教人确实也都还没来得及追上来,倒是为小雨的救治抢得了一个好时机。 这一路,也正如他们计划那般安全,暂且没有遇到过危险。 一天一夜之后,一行四人,顺利到达了东南胡蔓山脚下。 第七十六章 南路难(7) 五月初六。 申末酉初,落日余晖尽洒大盘山脉,长河弯弯,山色郁郁。 大盘山脉的第八支脉绵延向东南入柱阳郡,支脉再分三支,最末一支便是柱阳胡蔓山。 去往柱阳郡的马道上,一辆大马车正不紧不慢的赶路。 “山名胡蔓,是以其最高的一座山峰之上多生胡蔓藤而名,胡蔓藤者又称断肠草,乃是剧毒的藤蔓,山中居士以胡蔓自称,便有擅毒之意。”孔阁指了指不远处那座山脉,开始给与离珞讲关于胡蔓居士的事情,“该是五六年前了,当初我为了治镇子上一人身上的溃痈怪病,便去胡蔓山寻过一味蝎尾草的毒药,以物易物,便那胡蔓居士有过交道,算是个朋友,估摸着此人如今该有五十左右年纪了,是个干瘦的小老头了...” 马车的门帘微卷,孔阁靠在门口拉长了腿坐着嘴里还在讲胡蔓居士的事情,一侧封弈则是坐在凳子上,扬鞭策马,专心驾车。 正说话之间,小雨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缓缓醒来,气息微弱。 “珞珞...”小雨微声说道。 离珞见小雨醒转过来,喜极而泣,泪眼婆娑,慢拉着小雨的手,委屈巴巴道:“小雨,你可算醒了。”随即抹了一把眼泪,对着孔阁道:“孔老先生,小雨醒了,醒了!你快瞧瞧他!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的。” 离珞将他缓缓扶了起来,背靠着马车长椅,斜躺着。 孔阁转头瞅了瞅小雨,嘀咕道:“醒了就好,你这丫头,他还是那老样子,能有啥不舒服的,顶多就是饿,他身子骨还很虚弱,吃不得干粮!你要是担心他饿着了,你可以把你行囊里装的大饼给他用水泡发一个喂他吃了。” 离珞点了点头,转身从身侧拿烙饼。 “孔老先生,师父,我们这是在哪儿?又要往哪儿去?”小雨支起身子,有气无力,缓缓开口问道。 孔阁皱了皱眉,嘀咕道:“呵呵,臭小子,你可算醒了,要不然离珞那丫头隔一会儿问我一次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烦也给我烦死了!你小子在武林大会上可是出尽了风头啊,还好意思问我们要往哪儿去,你那一脑子聪明劲儿想想,我们要往哪儿去?” “呵..呵..咳咳..”小雨苍白的脸色,微微笑了笑,又咳嗽了几下,回道:“你们该是带我去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疗伤吧,我这一身纱布裹着,想必是那肖英芳针上之毒难解,你们在寻一个安全的地方为我解毒,好让我恢复过来...咳咳咳...” 孔阁见他说话都有些吃力,忙回道:“行了行了,你小子别猜了,好好休息,吃点东西再说,实话告诉你吧,你身上的毒老夫无能为力,咱们现在就是去另一个地方去给你求医。” “师父,珞珞,对不起,我之前隐瞒了身份...咳..咳...你们..听我解..释...”小雨虚弱的提了一口气,对着离珞和封弈说话。 封弈一边驾马车,一边转头瞥了一眼醒转过来的小雨,朗声说道:“行了,你这臭小子,为师知道你在江湖上有些名堂了,先吃点东西,少说几句,等把你这条小名先捡回来再说。” “师父,这么...咳咳...说...说..您老人家不生我气...”小雨继续喘息道。 “呵呵,生气?要是生气就不救你了,我们鼎鼎大名的季如歌!”封弈喃喃嘀咕道,“你小子,我估摸着独孤诣那老家伙早知道你身份了吧!《云剑诀》都传你小子了,真是出息了!不过,真是给师父长脸了,以后老夫可是季如歌的师父,这说出去,得是多大的面子!哈哈哈...”言语之中,透着几丝无奈,又有几丝骄傲而洋洋得意。 “师父,对..不起...”小雨又回道,转头又看看离珞,又要道歉:“对不起...珞珞..” 离珞微微一笑,心里虽有些失落于小雨的隐瞒,可还是担忧小雨身子骨,继而宽慰他道:“好了,别说话了,先好好休息,一切等把身上的病治好之后再说。” “对,离丫头说得对,等把病治好了再说。”孔阁在一侧对着小雨称赞道:“你小子现在可是江湖上出了名了,又是季如歌,又是七层楼的悬赏追杀目标,有本事!老夫佩服!”孔阁戏谑的说完,还一本正经的给小雨抱了抱拳。 小雨一脸担忧,他可是对在场的几个人都隐瞒了真实身份的,“孔老先生、师父、珞珞...咳咳...我不是故意要隐瞒我身份的...只是我的真实身份会招来很多不便,所以还没来得及找机会告诉你们...对不起...” “嗯,好了,别说了,先吃东西。”封弈转头瞅了瞅他,嘀咕道,“说了以后再说,你这小命还要不要了,以后还要认我这个师父,就别多说了,先吃点东西。” “自然认的。”小雨点点头回道。 离珞将水泡软了的烙饼递了上去,小雨对着离珞点了点头,缓缓张嘴开始吃东西。 封弈和孔阁见状,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封弈那日之所以将离珞也掳走,无非就是为了离败给他们两定下的婚约。他听小雨说过离败要把离珞许配的小雨的理由,目的就是想让离珞远离江湖纷争。只怕离败知晓小雨季如歌的身份之后,是不会答应将珞珞许配给自己这个二弟子了!那可不行,这一路好歹给他娘的生米煮成熟饭,再送一个外孙给他带回去,到时候离败不认自己这个亲家也不行了!再者,这一路往南海珞珈山而去,一路上天天都是干粮烙饼锅盔的可不好,有这么个徒儿媳妇带上,还指望吃口热乎的菜呢..... 殊不知离珞从小喜欢刀枪棍棒,是个远庖厨而近兵器的姑娘,哪里会什么生火做饭?!!封弈这一路除非驿站酒馆打尖儿,否则还真没法吃上一口好酒好菜.... ... 言归正传,且说小雨吃了几口东西之后,离珞扶他躺平,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避免人多眼杂,他们一行绕开柱阳郡城,只捡乡野小窄马道上山,一路在胡蔓藤缠绕的山林里面赶路。 好在有一条马道直通胡蔓山山谷,不至于让他们背着小雨进山。 待日头渐没,天色只余昏暗尚明之时,总算到了胡蔓山顶峰山谷谷口。 (久等了,抱歉抱歉,日常祝大家万事如意,天气降温,望厚着不寒。) 第七十七章 南路难(8) 溪出山坳口,汇聚成了一处小水潭,水潭侧立一突兀巨石,已经青苔茫茫,该是有些年岁了。 巨石之上刻有‘胡蔓山庄’几个大字,石侧有一株参天古松沿潭而生,绕过松后,乃是一处石砌的坝子,也是人迹罕至,杂草丛生了。 坝子紧靠右侧茂密山林的一侧有几处石墩,石墩上开凿了几个栓孔,乃是拴马石。 一行人将马车驾至此处,封弈将马车停下,和孔阁两人松了马缰绳,将马儿系在拴马石上,也好教马儿休息休息,在这绿水青山之间,将路边嫩草吃一顿饱。 “这草藤都长树上去了,这一路都是,难道就是孔老弟你说的胡蔓藤?”封弈伸手薅了薅路边马儿正吃的草侧藤蔓,问孔阁道。 孔阁回道:“封老哥,正是胡蔓藤,可千万别让马儿吃了,但凡吃一张叶子,这马只怕也活不得了。”孔阁一边说,一边跟着封弈在那树林子底下扒拉开周围蹿过来的胡蔓藤,好教马儿吃的草周围都没有胡蔓,免于中毒。 离珞跟着下了马车,看着这远处临溪靠崖的水栈,瞅了瞅不远处的山谷,皱了皱眉头,这里更像是一个废弃的山庄。 “孔老弟,我瞧着这山门倒也宏伟,可细看之下,萧条的紧;料想这胡蔓山庄想来以前也是落居此地的大户人家,为何现在这般萧条?像是废弃了一般。”封弈在一侧也疑惑道,“你说的那胡蔓居士莫不是没住这山谷里了吧?” “二位切莫担忧,这胡蔓山庄多年以前就是这般模样了,胡蔓居士隐居于此多年,定是在山谷之中的。”孔阁回道。 “那就好,这小子怎么办呢?”封弈指了指车里躺着的小雨,嘀咕道:“扶他过去?我这就去把他叫醒。” 一路上为避免小雨伤口崩开,封弈驾车均是小心翼翼的赶路,颠簸得少,小雨也睡的沉了,此时并未醒转。 孔阁闻言,连忙挥手招呼封弈,急道:“封老哥,可别,小雨伤重,还不能走路!” “那我还是背他过去?”封弈嘀咕道。 孔阁还是摆了摆手,“伤在胸口,又是毒针穿肺,最好别直立。加上昨夜我给他刮骨过,虽然祛除了一部分毒素,暂时保住了性命。可对于他自身来讲,无异于伤上加伤,要移动,必须得用担架抬过去才行。” “可眼下离珞这丫头身上的伤还不能抬啥东西,孔老弟,你又不是习武之人,你这身子骨可没法和我一起将他抬过去。”封弈指了指马车侧翼挂着的白布抬架,嘀咕道:“这可不好办啊?” “无妨,我去请居士前来给小雨瞧瞧也好。”孔阁摆手道,“你和离姑娘守在这里,我就前去请居士前来;可记住了,这胡蔓居士姓陶,咱们只称呼他为陶先生即可。” 封弈闻言,点了点头,示意孔阁快些去请。 “记住了。”离珞也跟着点头。 孔阁这才移步,沿着架在小溪侧崖壁底下的栈道,直往胡蔓山庄里面去了。 一刻钟之后。 两人提着灯笼而来,孔阁走前面,后面跟着一个瘦弱的农家打扮的小老头,背着药箱,两人急匆匆前来。 行至近处,看清来人:瘦干身材,鹅蛋脸面,鹳骨略微突出,头上扎了个发髻,一身粗布衣服打扮,看上去像个上山砍柴的樵夫。 “封老哥,离姑娘,这位便是我给你们说过的胡蔓居士陶先生。”孔阁于两人介绍了胡蔓居士,又转身向陶先生道:“这位便是江湖人称棋狂的封弈封老哥,这位是离宗的离珞小友。” “江湖四杰之一的棋狂封弈封先生,久仰大名。”陶先生对着封弈抱拳道。 封弈笑呵呵回道:“虚名不足挂齿,有劳陶先生走一趟了。” “客气客气,伤者在马车之上吗?”陶先生问道。 “正是。”封弈做了个请的手势。 孔阁也指了指马车车篷里的小雨,对着陶先生道:“陶先生,中毒的便是这位小兄弟,乃是封老哥的二弟子。” 陶先生点了点头。 孔阁上前正准备唤醒小雨,连呼几声之后,并未醒转,伸手探了探小雨额头,有发热迹象,再探鼻息,微弱了几分。 “陶先生,我这小友看来是又晕过去了。”孔阁对着陶先生说道:“有劳了。” 孔阁说完,将手里灯笼挂在马车顶棚挂灯处,便退了下去,邀陶先生上去。 众人静待一侧,等陶先生替小雨诊脉。 又过得半刻钟,见陶先生脸色阴晴不定,又是翻小雨眼睑,又是解小雨绷带观察伤口,又是将小雨支棱起来,在他后背几处摸脉象,一番诊视之后,陶先生先是缓缓点了点头,继而又一脸惆怅的摇了摇头;‘哎...’,他随即轻轻叹了口气,退出身来,站到众人面前。 同为医术高手,孔阁自然知道小雨内里情况,他来的路上也给陶先生说过小雨的情况了,见陶先生点头又是摇头,孔阁微微皱眉,疑惑问道:“陶先生,你这是何意?可是知道此毒是何,如此作解了?” 陶先生缓缓道来:“此毒确有刺藤、金丧蟾皮、蝰蛇、穿血透蔓子、疣漆烂根这几种毒调配成的‘五毒绝命针’的症状,可从脉象上看,该是还有一种毒才对...难...有些难!” “毒透肺叶而过,可有解毒之法?”孔阁着急问道。 “咱们先将他抬到我山庄内,我先配些压制毒性蔓延的药给他煎服;若要寻得具体解毒之法,还得我亲自调毒,再用些许牲畜试毒之后才敢用药。”陶先生回道。 “好。”孔阁回答陶先生之后,转身对着封弈点头道:“封老哥,咱们就先把小雨抬过去,今夜就在庄子里住下,等陶先生为小雨解毒,如何?” 封弈点了点头,皱眉道:“也只能如此了。” 天色已暗,夜路难行,一番商议之后;由离珞提灯笼在前面照路,由封弈、孔阁、陶先生三人共同抬小雨回胡蔓山庄内,之后封弈再来将马牵回庄内马厩。 第七十八章 南路难(9) 几人进了胡蔓山庄内,才发现里面已经荒废许久,穿廊生灰,花园堆土,残垣断壁随处可见。 过了近三个穿廊的路程,众人才到了整个庄子的后院。 偌大一个胡蔓山庄,唯一看上去不凋颓的一个地方,便是后院。 后院背靠整个山庄,乃是六间居所,三大三小,有‘柴、灶、堂、药、寝、厕’之分,居所前面,乃是一个长而方的院坝,青石板铺就,再外侧则是一个篱笆院子,一般种了蔬菜水果,一半种的各种毒草药,再外面是一亩方田,种了水稻,侧有山泉古井,生活所需皆有,足够胡蔓居士自给自足。 夜色朦胧,后院院坝眺望过去,乃是隐隐山脉,郁郁葱葱。 胡蔓山庄前院雕梁画栋皆成了残垣断壁,唯后院瓦舍俨然,乃是胡蔓居士陶先生的隐居之所。 陶先生指路,离珞提灯笼带路,几人将小雨抬到了药方睡榻安顿了下来。 “还请陶先生出手,尽快于我这徒儿解毒,我们还得继续赶路,可没多的时间休息。”封弈放下小雨之后,对着陶先生抱拳道。 陶先生皱了皱眉头,叹气回道:“封先生,老朽已经给高徒诊视过了,此毒非一时半会儿能解,老朽要研制出解药,非得一日不可,还请诸位暂住一日。” “可.....”封弈锁眉,心下担心若是多拖一日,便会有七层楼和陆教的杀手追将上来,到时候就麻烦了。 “封老哥,小雨身上的毒如不解,只怕再熬不过三日。”孔阁在一侧担忧道。 “也罢,有劳陶先生了。”封弈随即点了点头,对着陶先生再次道谢,心下暗道:眼下这小子命更重要,也罢,等他身上的毒一解,便立即南行。 几人稍事休息,陶先生先给几人备了茶解渴,再是于众人指明各个房间用处,这才回了药房。 陶先生指了指另一张空了睡榻,安排道:“诸位,我这庄子冷清,庄内只老朽我一人,还请诸位诸事自便;这药房的两张睡榻,这位中毒的小兄弟一张,另一张便让孔先生和封先生委屈一下了。至于这位小姑娘,柴房有还有一张睡榻可休息。” 孔阁和封弈知离珞对小雨有情义,没等封弈开口,孔阁便在一侧嘀咕道:“我和封老哥都是粗人,不会照顾人,依我看,离珞姑娘乃是小雨好友,留在这房间照顾他最好不过。至于柴房那间睡榻便留给我和封老哥最为妥当!如何?离珞姑娘!” 离珞见小雨依旧昏迷不醒,心下担忧,便回道:“也好,我来照顾小雨吧。” 众人敲定夜宿之后,陶先生便开始在药房之内为小雨配制解药。 封弈和离珞一道去灶房生火烧水备用,再则熬粥供饭。 孔阁虽毒理差了些,可也是医术高手,留在药房为陶先生帮忙配药。 一边灶房内,封弈烧水,让离珞熬粥。 烧水的自然没有问题,只是离珞素来只喜欢点火加柴,对于烹饪一方面,完全没有经验,一锅粥加了半锅水,稀得紧;封弈在一侧看了只摇头,心道‘指望这丫头做好吃的没戏了!’,这才起身替她舀了好些煮饭的水出来,顺利熬成了粥食。 一边药房内。 陶先生将那‘刺藤、金丧蟾皮、蝰蛇、穿血透蔓子、疣漆烂根’几种剧毒之物一一翻出之后,又翻出了与之对应的解药一一摆在案几之上。随后便是将他认为可能是最后一种毒的毒药翻了出来,再摆在案几另一侧,再让孔阁去屋檐底下抓了几只他家养的兔子过来试药。 半个时辰过去,他们二人配毒解毒已经完成了一轮,以失败告终。 这时候,粥已经熬好,众人吃了之后,均守着陶先生研制毒药解药。 两个时辰过去,已经是深夜。 众人都在犯迷糊之际,陶先生还在各种试药,小雨身上所中之毒的最后一种毒药,他始终没能摸清楚。 孔阁知离珞身上有伤,今夜看来是不用离珞照看小雨了,便让离珞去柴房歇下好生养伤;接着又让封弈就近在药房睡下,养足精神,以备不时之需;他和陶先生则是不打算睡觉了,只管拼了这一宿来寻解毒之法,势必要尽快将解药研制出来救小雨。 又是三个多时辰过去。 胡蔓居士陶先生和孔阁硬是熬了一宿,陶先生养的小兔子死了不少,足足试了八种剧毒,均不是小雨身上未知的那种,他们始终没能尝试出来。 很显然,陶先生所言小雨中的‘五毒绝命针’并非‘五毒’,而是‘六毒绝命针’。六毒知五,最后一种尚不明确,不敢轻易为小雨配制解药,恐适得其反。 封弈和离珞均已睡足醒转,又去了灶房生火烧水,供孔、陶二人热水洗面,斟茶暖胃,好再继续研制解药。 早上的阳光照耀着胡蔓山的郁郁葱葱,顶峰翠绿之间,有炊烟袅袅升起,正是胡蔓山庄后院。 于此同时,胡蔓山庄前院水栈广场。 沿溪山路马道,有一俊俏的红衣姑娘骑马而来,她远见山庄颓废,以为山中无人了,可见有新马车车篷放置,又有炊烟直上,知这胡蔓山庄是有人的。 但见她左边腰间配一柄尺许断剑傍身,右边腰间系三个分别绣了‘花、草、蝴蝶’的小布袋子,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只见鼓鼓囊囊的。 翻身下马,系马于拴马石上,随即迈步向山庄内而去。 “有人吗?”她看前院颓唐,便直奔那炊烟处,待走到了后院侧翼,便呼喊起来。 “有人在吗?有人吗?”红衣姑娘一边走一边喊,缓缓到了那后院生火的灶房门口,声音收了一些。 正在灶房烧水的离珞闻言,觉着声音有些熟悉,忙放下手中活计,奔将出去,随即诧异惊呼道:“秦霜姐姐!!” “离珞妹妹!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品红秦霜也惊讶问道。 里边封弈闻言,正愁这胡蔓先生本事要是不够,救不得小雨之际;听门口离珞惊呼秦霜出现,先是一怔,随即微微一笑,迎了出去。 第七十九章 南路难之螳螂(1) 竹编屏风外侧,药房前厅。 临窗案几上一壶热茶,左右两人各执茶杯抿茶皱眉。 “哎...”陶先生重重叹了口气,看着孔阁道:“孔兄,昨夜你说这小兄弟便是季如歌?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孔阁故意皱了皱眉头,随即展颜笑道:“要不是当初听陶兄提及过季如歌这人于你有恩,我哪敢给你透露这小子的真实身份哟。该说不说,这小子的棋艺恐怕赶得上封老哥了,我呀,就是在下棋上被这小兄弟教训得开了窍,江湖盛传这小子杀人不眨眼,是个魔头!可依老夫看,这小子可心肠可不坏,有大仁大义之心。” 陶先生闻言,点了点头,回道:“孔兄,此言差矣,有时候听到的并不见得就是真实的,万事万物不及眼见为实,相处为真!实不相瞒,多年前,我家道中落,便是因为江南安宁观和霸刀门,犬子早年失教好赌,被这两个门派的掌门设计害死,致使我胡蔓山庄毁于一旦!去年此两门派首恶被除,我听闻便是那季如歌动的手。待我用毒一道大成之时,便要下山除了这两个背地里净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的门派之时,却听闻季如歌已经杀了他们的掌门,季如歌凶名在外,老夫一路走访寻其下落,你猜如何?” “哦,想不到老兄家世这般坎坷?后来如何?愿为其详!”孔阁疑惑道。 “哎,都怪我当初一心只喜研究毒药,对犬子疏于管教啊,致使他嗜赌成性,这才遭了他二人的道,败光了家产,让家道中落至此!”陶先生摆了摆手,继续道:“陈年往事不堪,不提也罢。且说我寻那季如歌多日不得,只在那江南水患地界,知道了此人远不是江湖所传的魔头身份啊!” “老兄,有见地!”孔阁点了点头,称赞道。 陶先生微微一笑,继续道:“不是我有见地,而是孔老兄所言不差啊,此子确实有大仁大义之心。我寻得那水患地界十里八乡都在传一江湖游侠大善人,还为其专门立了衣冠庙,我细访了很多当地灾民,隐约猜到了那人便是季如歌,只是那雕像刻得模棱两可,倒像是个四十几的中年人,可不像这小兄弟啊?” 孔阁闻言,又是微微一笑,嘀咕道:“亏得老兄还是毒道和医道行家,这乔装易容之术哪个行医的不通一二?这武林江湖上的魔头,为何不能是乔装之后成黎民百姓口中的大侠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陶先生微微一笑,随即抿了一口浓茶,又转头看了看病榻之上那个中间醒转过一两次的,又昏睡过去了的年轻人,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哎,我瞅他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啊!陶兄,咱们不妨继续试试剩下的几种毒药?”孔阁也抿了一口浓茶提了提神,准备继续坚持。 两人均是一宿未眠,一直在配毒试毒,屋檐外面堆得死兔子已经很多了。 “走吧,咱们继续试试,便是将我这一群种兔都用干净,也无妨,只是辛苦孔兄陪我熬了这一宿还得继续坚持了。”陶先生抱拳道。 孔阁忙摆手嘀咕道:“无需多言,小雨兄弟虽与你有恩,可也是我的好友,我自当尽力而为!” 两人点了点头,起身又往一侧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药架子前,继续开始配制毒药试药。 正当两人配制完第一瓶毒药准备试药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孔、陶二人知道是封弈和离珞两人备早饭完毕,该是叫他们吃饭来了。 陶先生对着门口回道:“且等片刻,等我二人试了这一次的毒药再来吃早饭。” 话音刚落,封弈便已经推门而入。 三人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里。 陶先生疑惑,皱了皱眉,“这位姑娘是?” 孔阁惊道:“秦霜姑娘!” 封弈点了点头,离珞也招呼两人道:“孔老先生,陶老先生,你们先去吃饭吧,让霜姐姐来看看小雨的毒。” 孔阁忙给陶先生解释道:“陶兄,这位红衣姑娘正是我和你说的江湖上有名的用毒高手一品红,我前几日正是输在了她的手下。” “我记得你昨夜提过一嘴,说这姑娘说了还得来找我比毒呢,是她吧?”陶先生皱了皱眉头,疑惑道:“倒不是老夫看不起这位姑娘,她年纪轻轻真有这等本事?” “呵呵,陶兄,医圣无计道人的弟子,哪个本事低了?”孔阁嘀咕道。 陶先生闻言,呵呵一笑,“呵呵,你不早说。” 秦霜微微一笑,抱拳道:“见过胡蔓庄主陶先生。” 陶先生见状,忙放下手中活计,抱拳道:“无虚多礼,小姑娘,你既有这等本事,还请与我等共同给小雨兄弟解毒。” 秦霜闻言,忙走到小雨跟前,一番细查之后,便转身对着陶、孔二人抱拳,肃色道:“两位前辈,我想我应该能解此毒,不过得借用两位前辈三只小兔子!” 孔阁听了,称赞道:“到底是年轻的一辈啊,不错不错。”随即拍了拍陶先生的肩膀笑道:“你我都老咯...” 陶先生皱眉惊道:“我和孔兄可是熬了一宿还没能将最后一种毒研究出来啊!小姑娘,可大话不得!别说三只,你便是把我这余下的十几只都用了,只要你能解了小雨兄弟身上的毒!你找我比用毒,便不用比了!老夫便心服口服,自当认输!” 秦霜闻言,点了点头,抱拳道:“老先生可是觉着这是七层楼毒司的‘五毒绝命针’的毒?之后又认为是六种毒?瞧两位前辈的架势,是在配第六种毒吧!” “正是,秦霜姑娘所言不差!”孔阁抱拳道。 陶先生闻言便是一惊,心道这小姑娘对于毒药一道好生了得,只看了看这小兄弟的症状,便知道我的判断,实在厉害,随即抱拳道:“姑娘高见?” 秦霜微微一笑,抱拳回礼,“眼下我还拿不准,还请两位老先生跟着珞珞和封伯伯先去用早饭,待我试药个把时辰之后,应该便会有定论。” 陶先生听秦霜适才一语中的,便知此小姑娘用毒不在自己之下,索性点头道:“正好我和孔兄熬了一宿累得不成样子了,就有劳姑娘你了!” 秦霜点了点头,将众人请了出去,一边将自己的几个布包摆开,一边在陶先生药架子上寻找着几种她认为可能的毒药,开始有条不紊的配制解药。 封弈四人转身来到了堂屋,一边舀粥充饥,一边闲聊磕叨关于秦霜的事情。 第八十章 南路难之螳螂(2) “陶兄,这秦霜姑娘的本事如何?”孔阁笑呵呵问陶先生道:“我没骗你吧?” “嗯...!用毒一道,我本以为我已经足以江湖无敌,可眼下看来,还差的远呢...哎!”陶先生深长的叹了口气,“单是这小姑娘片刻之间便能将小雨兄弟体内的毒说个大概,就已经超越很多人了,到底是老夫成了井底之蛙啊。” 孔阁在一侧忙宽慰他道:“唉,陶兄,秦霜姑娘用毒早已闻名江湖,我们输给她不冤枉,你也别妄自菲薄,就说自己是井底之蛙咯!封老哥,离珞姑娘,你们说是也不是?” “正是,这丫头的本事可不低,陶先生,你就别多想了。”封弈一边夹着碗里的泡菜往嘴里送,一边嘀咕。 离珞也跟着点了点头,咽了一口粥之后,补充道:“霜姐姐说过,能赢她的,或许只有她师兄洛大哥。” 陶先生听离珞这么一说,更加郁闷了,锁眉又叹了口气,随即无可奈何摆了摆手,只管吃起粥来。 小雨身上毒未解,孔阁和陶先生即便是熬夜之后,也无法休息入眠,两人和封弈、离珞静候在堂屋,等那边药方秦霜配制解药。 转眼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左右。 巳时中刻,日头升于树梢,谷中偶有清风徐徐,使青山雾散云开,松柏林中,时有鹤鹜振翅;菜园田间,或是蝶舞莺飞。 四人饭后在外面院子石桌处休息,备茶品茗,等候秦霜用兔子试毒。 忽一阵清风拂过,林间湿润空气飘过,众人顿觉神清气爽之时,药房房门虚掩,里面却传出了秦霜的声音:“陶先生,可是有客人到了?” 陶先生听了秦霜所言,看了看周围并无人造访,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回道:“姑娘何处此言?” “先生这庄子周围可是有香樟树和臭樟树混种?”药房里秦霜又问道。 陶先生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这庄子周围只有香樟树,可未曾种那臭樟树!”陶先生刚说完,又是一阵微风徐徐吹过,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恍然大悟之后顿感不妙,忙对着药房窗口抱拳道:“姑娘,好本事!多谢提醒!” 陶先生随即迈步进了药房,见秦霜正在给兔子灌药,又抱拳道:“事发突然,叨扰姑娘配药,还请见谅。” “陶老先生,无妨,我已经配好了解药,就等用这兔子试试了,不碍事。”秦霜给兔子喂药之后,又在手边洗手木桶里面洗了手,随即对着陶先生道:“陶老先生,可有这解药?晚辈也要一粒!” “自然,自然。”陶先生从自己药架子上翻了几下,找出一个装药的楠竹竹筒,扒开塞子,给秦霜倒了一粒黑色药丸,秦霜接过,服下。 “老夫先出去给他们也服下解药,外头有我和孔兄照应,姑娘只管安心给下小雨兄弟解毒。”陶先生对秦霜说完,转身带上了药房房门。 “有劳老先生了。”秦霜点了点头,回道。 陶先生快步走到院子中的石桌前,急急倒了四粒黑色药丸出来,让众人服下。 “这是为何?”封弈嘀咕道:“我等无病无痛的,为何要先吃药?” 陶先生微微一笑,看向孔阁,“孔兄可知为何?” “我于毒一道不精,可秦霜姑娘和陶兄如此对答,容我猜上一猜,莫不是这微风之中的樟树香味不对,是有毒的?”孔阁肃穆回道。 陶先生点了点头,解释道:“这清风徐来之际,我等处于下风口,空气之中有香樟飘味不假,可这香樟的香味之中带着一股微微的臭味,有点像是臭樟。可我这庄子周围并无臭樟,便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在上风口下毒。《百毒谱》上记载过,有一种软劲散唤作风息散,正是以臭樟果为主体熬制而成,其毒易散,随风过处,闻者皆体虚乏力,有蒙汗药之效,却不致昏迷。” “何方鼠辈,来都来了,躲躲藏藏,有本事放毒,没本事现身一见吗!”孔阁听了陶先生所言,随即对着茅屋西侧樟树林子朗声喊道。 片刻之后。 一个曼妙身姿的青衣女子从一侧香樟林中穿行而出,越过门前一方秧苗水田,收衣捻袖,缓缓落在了他们所在的小院西侧空地上。 见其人:绣五毒锦青衣长裙飘飘,素纱遮面,簪花挽鬓,后流苏长发披肩,搭手腰间,体态儒雅有致。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七层楼追杀‘季如歌’的第五司司命——青鸾。 七层楼第五司乃是毒司,青鸾的本事,自然不言而喻。 青鸾落地之后,后面香樟树林里面陆陆续续蹿出一群身着青衣的女子,是青鸾的部下。 再有便是一群兵器各异、穿着各异的江湖杀手,想来是跟着青鸾一起来此处围杀‘季如歌’的。 至于这帮江湖上的杀手如何知道‘季如歌’到了胡蔓山庄的,自然和七层楼的人脱不了干系。 “呵呵,我以为胡蔓居士用毒该是一流,谁承想也不过如此。”青鸾微微一笑,继续道:“倒是这屋里的那位本事不低,上风处随香樟之味施毒,臭樟之味不过丝毫,竟然一闻便知,不妨出来一见,比比如何?” “利用晨风和香樟之味放毒是个好办法,常用毒之人,一闻便知,陶先生没闻出来,不是他用毒本事低,而是他昨夜一宿未眠,五感迟钝,加上此地乃是他的家,自然少了防范之心,才让你有机可乘。”里间传来秦霜的声音,“昨日我游山玩水之际,听了江湖传闻,说我这小兄弟乃是‘季如歌’,前些日子,七层楼又出了‘悬赏令’和‘江湖追杀令’,阁下该是七层楼的人了!既然是用毒,便是第五司毒司的人,既是女子,便不是毒司二当家黑蛇,该是当家的了。不知我说得对不对,青鸾司命!” “呵呵。”青鸾又浅笑道,“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该知道我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了,那今日便比比,我若是输了,我第五司的人立时离开这里,回七层楼请罪。” “你若是输了,后面那帮江湖的杀手也跟着离开吗?”药房门轻轻推开,一袭红衣迈出房门,浅笑而来,疑惑问青鸾道。 第八十一章 南路难之螳螂(3) 青鸾听了,淡淡回道:“我身后诸位英雄好汉可不归我毒司管。他和诸位有什么恩怨,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言下之意,便是这群杀手和她无关。 秦霜闻言,冷笑问道:“那适才若是我们没能闻出这空气中的风息散,到了手足无力之时,被这群乌合之众把我们挨个杀了,也就和你半点关系没有了?” 青鸾部众后面一群江湖人士闻言,多数皆刀剑拔出,直指秦霜,其中几个戾气重的,更是骂道:“哪来的野丫头撒野,若不是畏惧里面的魔头季如歌,早将你杀了。” 秦霜闻言,皱了皱眉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摊开了手,嘀咕道:“季如歌中了她的‘五毒绝命针’的毒,现在半死不活的,奈何不得你们,你们若是想动手,现在就可以杀将上来!” “此话当真?”江湖杀手之中,一个手拿流星锤的胖矮子走将出来,疑惑问道。 “当真,不信你问问这几位,咯,这位是季如歌的师父封老先生,这两位是替他想法解毒的陶神医和孔神医。”秦霜乐呵呵戏谑道。 那胖矮子端端的走将出来,一手一个流星锤扛在肩上,对着封弈嘀咕道:“嘿,老家伙,她说的是真的?” “还能有假?”封弈摸了摸袖口,将一盒棋子拿了出来,揭开,信手捻了一颗在手里把玩。 那一群江湖杀手里面自然有识货的人,好几个认识封弈的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一些个不知名的三流杀手则是完全不知道封弈何人?他们眼里只知道那七层楼的‘悬赏令’和‘追杀令’上给出的价码可都不低,屋子里面的那个中毒的家伙,可是个价值连城的人。 譬如冲在最前面的使流星锤的矮胖子便是其一,他觉着天下除了季如歌是他的对手之外,再无别的对手一样,见封弈点头,这傻矮胖子又转头问了问青纱遮面的毒司青鸾:“她说的是真话?” 轻纱之下,青鸾的秀脸若隐若现,青鸾闻言,回之以微笑,还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矮胖子话音一落,提起手里的流星锤,便挥舞奔向那药房,丝毫没有把秦霜几人看在眼里。 刚走出去几步路,只见封弈微微一抬手,仿佛一道‘黑光’射了过去,眨眼之间,那矮胖子便停在了原地,双手将流星锤微微一抬,似乎要抵挡什么一样,随即闷声闷气开口道:“你...你.....”话止于此,便是脖子上一道殷红的鲜血直直的流向胸口衣服里面去了,矮胖子也随即倒地,流星锤散落两边,咽气了。 那群江湖杀手见状,吓得都拿着兵器退开了丈许,离得远远的。 这时候便成了毒司的人站在了两个队伍中间。 封弈一边把玩手里又一个棋子,一边冷冷看着对面人群,喃喃道:“我今天倒要看看,谁敢去屋里拿人!” 青鸾看着封弈手里又捻出了一个棋子,拍手笑道:“天下四杰棋狂封弈,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们今日所来何求?诸位心知肚明!中了我毒司的‘五毒绝命针’的人,我不信到了这个时候还活着!诸位都是明白人,人死不能复生,区区一具尸首,何不高抬贵手,让我带回楼里复命!” “呵呵,你这丫头,简直胡说八道,常言道死者为大,要是哪天你爹娘死了,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也带回七层楼去复命去。”封弈冷哼了一声,继续嘀咕道:“再说了,我徒儿还没死!” “你!!”青鸾闻言,气的脸都绿了,银牙暗咬,奈何论武功,还斗不过眼前这老东西,否则定要他命丧黄泉。青鸾身后的青衣部下一行更是个个伸手入袖口内囊,似要准备拿出毒药一般。 秦霜见状,从腰间系着的三个锦包里面摸出一个小瓷瓶,对着她们喊道:“用毒吗?诸位大可以试试,我倒要看看咱们谁先倒下!” 青鸾见了,心道:此人适才仅凭一阵风过便闻出了这香樟味儿里面夹杂的‘风息散’毒,必然也是个用毒高手,若是真要斗将起来,只怕自己这一众部下在她手里讨不得好。不妨比一场,若是输了,便是 再厉害的毒,她也能解,让众弟子一起撒毒也是枉然,只能领着众弟子回去请命。若是赢了,便可让众弟子直接动手,什么棋狂封弈,再厉害的武功,要是中了毒,也得由我宰割! 青鸾想完,只得长舒了一口气,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背后部众不必动手,随即继续转微笑道:“说什么大话,中了我‘五毒绝命针’的毒,我不信有人能挨过一天,何况季如歌是穿胸而过,毒该是早就入了肺腑,绝无可医。” “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封弈嘀咕道。 “哦,对了,忘了封先生和无计道人也是朋友,想来无极道人的‘清解百毒丸’您也有那么一颗,想必是给了季如歌吃了,他的命,才能坚持到今天的吧?”青鸾一脸笑意。 封弈懒怠理会她,这小娘们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猜对了十之八九,他可不会承认。 “真是‘五毒绝命针’?”陶先生疑惑问道。 青鸾冷冷回道:“我的‘五毒绝命针’的毒早已改过,单凭你‘胡蔓居士’和一个‘棋医’孔阁便想解毒,简直可笑。” “怎么?不能算上我?”秦霜在一侧呵呵笑道。 青鸾皱眉道:“你不是今早才上山的吗?怎么?难道我得到的消息是假?呵呵,一袭红衣,擅于用毒,我该不会走眼了吧,一品红——秦霜!秦姑娘?” “呵呵,既然认识,何必自取其辱?早早滚吧!”秦霜冷笑道。 “嗯?呵呵,好大的口气。”青鸾冷冷看着秦霜,“若是你真的解了‘五毒绝命针’的毒,倒还算真有些本事。” “有劳两位老先生进去照看一下,只要小雨那小子一刻钟之后咳出一滩黑血,便是解了,若是没能咳出来,还请两位施针帮助一下。这外头,便由我和珞珞,封伯伯一起应付便是。”秦霜对着陶先生和孔 阁抱拳笑道。 “嗯!真的配出了解药了?”陶先生惊讶道。 秦霜点了点头,回道:“区区一个改过的‘五毒绝命针’的毒,还难不倒我。有劳老先生了!” “哎...到底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老夫佩服!佩服!!!”陶先生对着秦霜抱拳,随即拉着孔阁往药房而去。 “怎么,你们还不走?”秦霜冷冷看着青鸾道。 青鸾皱眉道:“比一场,我若是输了,连这群人也给你们带走!我若是赢了,可别怪我等下手狠辣!如何?” “呵呵,你赢不了。”秦霜抱手在胸,冷冷回道:“若是你能赢,早该动手了,何必要提出比一场?我说的没错吧?” 青鸾犹豫了,怔了一会儿,皱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正色道:“试试便知。” “呵呵,不知死活,‘五毒绝命针’是吧?”秦霜嘀咕道:“‘甲背蝎、金丧蟾皮、蝰蛇、穿血透蔓子、疣漆烂根’五毒,‘蝎、蟾、蛇’三毒取于新鲜,余下两种是以文火熬制三日聚毒一锅,再收汁半日,冷后混前三者,辅以活血的‘王不留行’为引,封毒的乃是‘佛手油’,针上上毒不得超过半日,否则毒性消散。不知我说得可对?” 青鸾闻言,脸上虽只微微皱眉,可心下大惊,一品红上山不过两个时辰,竟然真能将自己苦心研究多日,还改进过的‘五毒绝命针’的毒全部剖析出来,看来此人用毒的本事完全不在自己之下,此比试正如她所言,不比也罢。 青鸾怔了良久,随即转身,抬手下压,示意部众撤。 “你们还有不知死活,要去试试棋狂的棋子的,尽管去试试,我的人可以为你们收尸。”青鸾又顿了顿脚步,对着那群乌合之众的江湖杀手冷冷说道。 一散则皆散,青鸾领着部众离开,那群江湖杀手闻言自然也跟着离开了。 第八十二章 南路难之黄雀(1) 青鸾的几个手下将那流星锤的矮胖子尸首也收拾干净带走了,整个胡蔓山庄又恢复了宁静。 离珞见众敌退散,高兴的走到了秦霜一侧,称赞道:“霜姐姐就是厉害!” 封弈闻言,也抱拳嘀咕道:“霜丫头,封伯伯这里也给你道谢了!” 秦霜忙摆手嘀咕道:“封伯伯,你和我师父是好朋友,我和小雨、珞珞也都是好朋友,再说了,当初咱们落难墨韵山绝谷,不也大家是一起熬过来的吗?!帮你们是天经地义,您要是和我客气,倒是见外了!” “嗯!哈哈哈...你这丫头倒是比你师父无计老儿知书达理多了,不错,不错!”封弈说完,指了指药房,嘀咕道:“走吧,咱们看看小雨那小子去!” 三人这才一同往药房里屋而去。 药房内。 小雨刚刚醒转,脸色煞白,卧榻一侧地上,一个装了柴火灰烬的陶盆里,尚有裹灰的血迹。 孔阁和陶先生正在称赞秦霜的用毒本事,此时见他们三人进来,二人忙起身迎了过来。 药房内,东西临墙均设有案几椅子,陶先生顺势邀众人入座。 离珞担心小雨伤势,忙过去坐在榻边,怔怔的看着小雨,询问道:“小雨,你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小雨缓缓点了点头回道:“感觉好多了。”说完又反问离珞道:“珞珞,这一路太过凶险,你不该跟来的。” “咳咳...”封弈在一侧闻言,佯装咳嗽了两声,嘀咕道:“怎地?你这小子别不识好歹,人家离丫头心疼你的伤势跟上来照顾你,你还不乐意了?” 小雨听了师父佯装咳嗽,立时便知道这中间是师父搞的鬼了,皱眉道:“哎,师父,你不该...” “好了!我乐意,要是没被封伯伯带出来,我只怕会被父亲关在鼎湖山了。”离珞没等小雨说落师父,便娇嗔道,“我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后,保准不会让我嫁你了!非得禁足我不可,正好封伯伯顺手把我也带走了。” 小雨见离珞大大方方的吐露心声,心生欢喜,微微一笑,怔怔的看着离珞。 离珞终究是个黄花大姑娘,见小雨直勾勾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抿嘴嫣然,双颊生霞,略微张望了周围几人,觉着有些尴尬,又问小雨道:“你又晕过去这么久,该是饿了吧,我去给你热一碗粥去。”离珞说完,便匆匆起身,往那边灶房去了。 封弈、孔阁、陶先生几人见状,都看着小雨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封弈更是嘀咕道:“你小子养好了之后,可得好好报答人家离丫头,这两天,可都是她在照顾你!你可不能负了人家!” 小雨煞白的脸色上挂着浅笑,微微点了点头。 一侧秦霜见状,则是嘴角挂着浅笑,看上去皮笑肉不笑的,有些勉强,她心里暗叹:小雨和珞珞眼中有情义,很显然是喜欢对方的,要是师兄洛药能像小雨对珞珞这般对自己就好了,哎.....哪怕师兄对自己有一点点情义也好... “对了,秦霜姑娘,老朽输得心服口服,你在毒道上的造诣远超于我这糟老头子了,不知可否老头子解解惑?小雨兄弟身上之毒到底如何解的?”胡蔓居士陶先生也是个对于用毒有痴念之人,于是恭敬对 着小了自己两轮的秦霜抱拳请教。 秦霜忙抱拳回礼,忙解释道: “陶先生,不必多礼,这毒确实是七层楼毒司的闻名江湖的‘五毒绝命针’,只是被那毒司司命改过配方了,我之前听我师父说过,中此毒针者,见血而入人体,致脉搏微弱,眼睑肿胀,眼中有红血丝,后背‘风、心、肾、肝’四大‘俞穴’有阻塞之状,若无解药,不出一刻钟,必死! 我替小雨诊脉,发现他其他症状都有,唯独那脉搏微弱是反的,小雨的脉搏跳动剧烈亢奋,不似衰败之象。我寻思该是封伯伯给小雨吃了师父给他的‘清解百毒丸’所致!我没猜错的话,若小雨体内的余毒长久不解,小雨脉象衰弱之时,便是他的死期。 家师的‘清解百毒丸’有解寻常百毒之效,只是七层楼的‘五毒绝命针’非比寻常,无法解毒。 若按寻常解毒之法,该是判定加了一味毒药,成了‘六毒绝命针’,我想了想各种毒药加进去都不合适,最后才想到了替换之法,能和‘刺藤’一样使人经脉衰弱之药,无非就‘丹霜’、‘血葵芽’‘甲背蝎’几种,‘丹霜’火熬不得,‘血葵芽’和家师的药丸药效相辅,却不能起脉搏亢奋之效,唯有那‘甲背蝎’的毒有相冲之效,起脉搏亢奋之能。 所以我猜测,这‘五毒绝命针’中的‘刺藤’一毒,被毒司司命改成了更厉害的‘甲背蝎’毒。只是我在师父药谱上看过那‘五毒绝命针’的炼毒之法,要短时间配制一瓶毒药绝无可能,我便尝试用身上带出来的几种类似能解毒的丹药,配合给小雨吃。 按解毒症状,先后喂给他吃的,再根据反应一一尝试解毒,最后才成功给他解毒的。” “你就不试毒就敢给他吃解毒丹药?”陶先生惊讶问道。 秦霜皱了皱眉头,无奈嘀咕回道:“我探了小雨鼻息微弱,又看了他的舌根泛白发黑,断定不出半日,他中的毒便会扩散全身致命。这哪有时间配毒试毒呀,我估摸着按照我想的几种丹药一一下去,再行针引毒,能有七成把握替他解毒,便赌了一把......” 封弈听了秦霜的话,皱眉道:“好家伙!你这丫头把那小子死马当活马医了是吧?” 秦霜尴尬一笑,摊了摊手,回道:“封伯伯,好歹我有七成把握,若是去配毒再试毒,只怕小雨早没了。” “行行行,得亏是救活了。”封弈皱眉撇嘴,无可辩驳,既然事情已经发生过了,再争也无用。 “师父,便是治死了,也怨不得秦霜姐。”小雨提了口气,气息微弱回道。 陶先生在一侧听了,接连惊叹道:“着实让老朽佩服!佩服,佩服啊!” “谬赞了,谬赞了。”秦霜对着众人微微点头笑道,秦霜一边回答,一边心下却有些失落,‘再厉害的解药,可也解不得那蚀骨锥心的相思之毒啊...’ 此时离珞端了粥进来,缓缓喂给小雨吃。 封弈皱了皱眉,看着小雨道:“抓紧时间吃,臭小子,咱们可没时间给你休养啊!吃了粥,咱们还得继续赶路!适才毒司的人这么一闹,后面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第八十三章 南路难之黄雀(2) “怎么,这就要走?”陶先生疑惑问道。 封弈郑重回道:“不瞒陶兄,这小子惹事太多,只怕后面的杀手一波接一波的来,我们招架不住,只能走为上策。” 孔阁也跟着点了点头,回道:“陶兄,这阵子你这胡蔓山庄只怕也不安宁了,依我看,你不妨和我一道回丰花汀去住上一段时日,也避避风头,如何?” 陶先生闻言,点了点头,“既如此,不妨让我和孔老哥二人出了庄子,将你们那马车驾往山下走,也好引一些杀手离开。之后封老哥带着小雨兄弟从这后山小道下山往南而去,如何?” “不知秦姑娘接下来又作何打算?”孔阁问秦霜道。 秦霜瞅了瞅离珞再转而看了看小雨,微笑道:“我自然和他们一道,七层楼的人不至于就这么轻易的放弃追杀的,我反正也是游山玩水无事可做,便和封伯伯一路,也好有个照应,若是再遇到用毒高手,我也好保护大家安全。” 封弈闻言,掏出腰间酒袋子,咕噜噜整了一口,对着秦霜抱拳致谢,嘀咕道:“霜丫头,仗义!!” “事不宜迟!走着!”封弈说完,起身开始收拾行嚢,找来担架,“霜丫头,就有劳你和我抬一下这小子了,咱们从后山小道下山,这小子伤在肋下,可背不得!只能抬下去了。” 秦霜起身,点头答应。 离珞急忙给小雨找来衣服换上,一边换,一边嘀咕道:“等下下山的时候,用手支着这边一些,省得才结痂的伤口又被拉开了。” 小雨重重点了点头。 “走,陶兄,咱们也赶路去。”孔阁看向陶先生。 陶先生自然知道孔阁的意思,他们驾封弈那辆大马车一路往西北向赶往丰花汀,便可引开他们的一段时间,给小雨几人往南行争取一些时间,只不过引那群人北上,他们二人可能会遇到危险。 “两位先生大恩,老朽代小雨谢过!”封弈难得正经一回,抱拳躬身谢道。 陶先生和孔阁忙扶起封弈,回道:“封老哥,小雨对我们两个都有恩,小雨对我们两个都有恩,不必多礼,咱们抓紧时间赶路,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见,多多保重!” 众人快速收拾好行囊,匆匆别过。 前山马道上,一辆马车疾驰,匆忙北上。 ... 胡蔓山脚小镇一处酒肆,阁楼雅间。 “禀司命,胡蔓山下来的马车往西北去了,我们追还是不追?”青鸾手底下一个青衣女弟子问道。 “驾车的是谁?”青鸾缓缓往自己杯中斟酒,问道。 “孔阁!”那女弟子回道。 青鸾闻言,轻轻抬起酒杯,抿了一口手中桂花小酿,淡淡说道:“派几个外门弟子跟着那群废物一样的江湖杀手一起去看看,只要不是封弈驾车,便很有可能是调虎移山之计。传令下去,多派些人手,盯着胡蔓山后山的几条下山的道,一有动静立马通知我。” “是,司命。”那女弟子闻言,抱拳躬身退下。 ... 胡蔓山后山,一条羊肠小道,离珞在前面探路,封弈和秦霜一前一后两人用担架将小雨抬着,缓缓下山。 近一个半时辰的时间,几人走走停停,总算到了胡蔓山后山脚下。 眼下已经接近午时末。 胡蔓山后山,一处唤作胡杨小镇的大街末马驿。 封弈和离珞守着小雨,秦霜带银子进了马驿,很快牵了一辆马车出来。 几人将小雨安置在了马车里面,总算松了一口气,封弈驾车,秦霜和离珞留在马车里面休息,他们继续南行。 “封伯伯,我问了路,此去若是要继续南行,便可至通江码头乘船往南,可达南海,只是到通江码头尚有半日脚程。”秦霜撩起车门帘,与封弈说道。 封弈点了点头,“坐稳了,这就走。” 通江码头伫立于柱阳郡南,柱阳郡便是大盘山第八支脉和第九支脉的夹坳之中的一个大郡,此郡乃是通江南通水道之首,丰裕富饶,乃是一个万户大城。 大盘山第八支脉便是这胡蔓山。 封弈一边驾车,一边嘀咕道:“咱们要去通江码头,又要避人耳目,只能绕开柱阳主城,沿着柱阳城郊的边界马道南行,算一算时辰,又得多出足足两个时辰,到通江码头得是晚上戌时末了,只怕到时候没有商船南行了,今夜在何处过夜还是个问题?” “封伯伯,柱阳郡城之中人多眼杂,恐招来杀手,我们自然是不能进城住店的。”秦霜回道。 封弈点了点头,“那咱们就先去柱阳郡郊野再说,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什么乡野酒肆,能对付上一宿便可,如何?” “好。”马车内离珞和秦霜同时回道。 待赶路过的两个时辰左右,一行人到了一处胡杨林斜坡处歇脚。 离珞照顾小雨喝了几口羊皮袋子里的水,随即跟着秦霜出了马车。 封弈一边将马儿拴在一株腰粗的胡杨上面,一边伸手抓了几把地上的杂草给马儿塞了过去,嘀咕道:“咱们在这儿歇歇脚,也好叫马儿吃些草再走。你们两个丫头守着马车,我去那边水潭打些水来,好给马儿喂几口。” 秦霜和离珞坐在马车沿上,点了点头。 封弈从马车后面提了一个随车的马喝水的木桶,径直往那边水潭去打水去了。 不多时,水打了回来,正喂马时候,西侧的林子里,五匹快马到了他们的面前。 五人勒马而至。 中间一人正是那陆教三殿司肖英芳。 而其余四人,则是才不久前经阮轻愁引见之后,被胡国长公主收入麾下的苏、单、殷、童,魔门四鬼。 封弈皱了皱眉头,将手中喂马的水桶放在了地上,伸手在自己腰间擦了擦手上的水,嘀咕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晦气!” 离珞转身从马车里拿出三柄备着的普通防身长剑,随即和秦霜跃下马车,落在了封弈面前。 离珞分递给秦霜和封弈一人一柄长剑,准备应敌。 第八十四章 南路难之黄雀(3) “三位,我们目标只有一个,就在马车里躺着。”肖英芳瘦削的脸上挂着一丝阴狠的笑容,他的腰间系着一柄镶翡翠刀鞘的三尺长刀,左手握刀柄,右手勒马缰绳,居高临下,气度高傲的看着对面三人说道,“若是三位愿意拱手让出,我们绝不为难你们!” “呵呵,年轻人,输阵不输人,输不起的人,老夫可是第一个看不起他!”封弈冷笑了几声,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抖了抖自己的袖袍,从内囊捻了几个棋子在手,好在动手的时候用弹指散手攻其不备。 肖英芳被封弈说中心事,微微皱了皱眉,便朗声道:“呵呵,我大师兄义渠长平死在了慕云山下小镇上,据悉就是‘季如歌’动的手,此仇不报?怎么?封老爷子,我陆教的人好欺负不成?” “小雨这小子醒转的时候,我听他说过此事,义渠长平和司元元在慕云山脚下干的那些龌龊事儿,你们全当做不知道是吧?呵呵,他义渠长平和那司元元该死!”封弈冷哼一声之后,插剑在地,从腰间扯下酒囊,咕噜噜灌了个干净之后,再拔剑指着肖英芳,打了个酒饱嗝,继续骂道:“来来来,让老夫见识见识你陆教的空相刀和无相劫指!” “对了,离丫头,能打不?”封弈说完,转头看了看伤势还没好的离珞,问道。 秦霜也看着离珞道:“珞珞,等下你且在后面帮我们掠阵便是,守好小雨,他们几个便由我和封伯伯对付!” 离珞回道:“封伯伯,秦霜姐,我还能坚持。” “那就好,看好小雨。”封弈说完,酒囊直接往后一扔,拔剑而起,“霜丫头,对面那红衣娘们儿和那病鬼就交给你了,其他三个,我来!” 秦霜点了点头,拔剑跃起,直接越过马头,刺向红姑殷三娘面门,于此同时,她手里一把‘软劲散’直接撒向一侧马上的血魔童雕。 殷三娘和童雕见状,同时一踩马鞍向后跃起,退出丈许开外,落在了一株胡杨树侧。 殷三娘稳稳落在这株胡杨枝桠上,微微一笑,信手从腰间摸出了两把匕首,一脸媚态,兰花指捻着她的两把匕首,娇滴滴的声音嘀咕道:“哟,咱们都是穿红衣服的,怎么这位姑娘就生得这般粗鲁,一上来就动手,还没请教姓名呢?”殷三娘拿着匕首挡着半面脸,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童雕一脸病态,瘦骨嶙峋,面无气色,黑眼圈也重得紧,一双手青筋暴露,五指尖削,呈鹰爪形,恶狠狠的看着秦霜,骂道:“臭娘们,竟然用毒!” 秦霜冷哼一声道:“红姑殷三娘,血魔童雕!一早听说文近春被逐出玄天教,你们所谓的‘魔门四杰’成了丧家犬,谁承想,又转投了番邦外教,成了胡狗了,呵呵。” 殷三娘和童雕闻言,眼神均是一凛。 “嗯?用毒的,莫不是落空山的一品红——秦霜?呵呵!今日我管你是不是落空山的,我二人必取你性命!”殷三娘双手各自一匕首,借力树枝,直接跃了起来,斜扑向秦霜。 童雕见状,也跟着扑将上去,顺便还提醒殷三娘道:“红姑,小心她用毒。” 两人还没扑到秦霜面前,秦霜又是一把药粉扔了出去。 殷三娘和童雕见状,急忙同时抽身退开至一侧上风口,同时抢攻秦霜。 秦霜来不及再取药粉,只得提剑回防,好在秦霜的剑法不弱,勉强能同时应付两人。 当年无计道人传给他们三人本事,洛药为长,只喜欢医道便学成了医术大家;易晓鸣为仲,喜欢习剑,虽不是江湖闻名,可其本事也绝非泛泛;秦霜最小,可她乃是无计道人自幼收养之女,早已习得前两者本事,医道一途,只是她更喜用毒,剑法一途,她也只喜习出奇的招数,疏于修内,所以内功确是平平。 秦霜眼下能和殷三娘、童雕打得不相上下,全靠她从无计道人手里学的那些偏的剑招,让魔门二人不得不忌惮。 可时间一久,秦霜的招数只能来来回回的使用,失了先机,让魔门二人有了预判,出现了败阵之状。 于此同时。 封弈提剑以一敌三。 封弈有成名剑法《天元四子剑》、《流云弹指散手功》,其内修有《坐望功》为根基,也极高。 陆教三殿司肖英芳,有《空相功内功》为根基,内力不差,加之他学全了《空相功》三章(其一空相掌法,其二空相刀法,其三无相劫指。),武功也非泛泛;再者,魔门四杰之首冷面鬼——苏丙,武功乃是《丹婴功》衍章《冰魄功》,其冰魄掌法有寒人经络之毒;其三,铁燕子——单飞,一双铁靴子使得诡异莫测,轻功了得,下盘功夫自然厉害得紧。 封弈先是弹指散手功起手,三颗棋子各打向其三人座下马匹前脚,马儿吃疼乏力,直接跪扑了下来,马上三人便不得不踩住马鞍扑将上来,直接和封弈对招。 肖英芳得了离宗的镇山剑之一的‘恨天剑’并未带上,碍于‘恨天剑’乃是古铜色的重剑,他的刀法和剑法有别,面对封弈这样的高手,他不能轻敌,必须以最精炼的刀法才行,故他此行只带了他的贴身宝刀,以空相刀法出招,攻封弈中盘,苏丙寒功聚掌,跃出八尺高,直扑封弈面门,攻其上盘。 单飞则是一记平沙落雁,双脚铁靴子斜下蹿出,直接攻封弈下盘。 封弈皱了皱眉头,直接祭出《天元四子剑法》的第九式天元式对敌,‘踏足’‘空望’‘击云’‘穿柳’‘指风’......九招皆出,不仅接下三人杀招,更是直接反攻了回去。 “傻丫头,你站站发啥愣,带着小雨走啊!”封弈皱了皱眉头,看着手里拿着剑,傻乎乎挡在马车前面的离珞喊道。 离珞闻言,深知身上有伤,筋骨未愈合,不能擅用武功,急忙上了马车,解开拴马的扣子,扬鞭策马,疾驰而走。 “我们两个拖住他,你追!”肖英芳对着单飞叮嘱道。 封弈闻言,抢先一步用弹指打向单飞右脚,使之慢了一步,每当单飞要抽身离开,他总能找机会拖住他,单飞抽不开身,只能和肖、苏二人继续和封弈打斗。 四人瞬间斗成一团,封弈早已江湖闻名,能成为江湖四杰之人,自然没一个弱者。 对了几十招之后,封弈不落下风,偶尔还能以《弹指散功》打掉肖英芳的《无相劫指》的指法,有越战越顺手的劲头... 很快,两刻钟过去。 以二敌五的局面已经许久,双方均有所伤。 封弈始终感觉对面五人并未尽全力,或攻或退,似有意无意的在和他二人缠斗拖延时间一般...可眼下离珞已经驾着马车走远了,自己在拖延时间不假,可他们不该拖延时间才对... 又是十几招过去,封弈见秦霜落了下风,时不时的还要过去帮上几招,两人才能不败下阵来。 封弈心道离珞驾车该是已经跑远了,他们这么耗下去,待内力耗尽,他们只会被杀,只得强行连用几招,暂时退敌,抽身便施展轻功就走,随即喊道:“霜丫头,别恋战,走了!” 肖英芳见状,急忙吩咐几人道:“别让他们跑,拖住了!” 封弈闻言,对着秦霜惊呼道:“遭了!这群人还有后手,他们是故意陪我们拖延时间的!!霜丫头!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抓紧拿出来!赶紧撤!珞珞和小雨有危险!” “呵呵,迟了!”肖英芳瞧着封弈跃出树梢逃走的时候,冷哼一声对着苏丙、单飞道:“别追封弈,回来,围杀一品红!” 秦霜刚刚抽身,施展轻功在树梢之间穿梭,还没能飞远,便见侧翼肖英芳三人已然从周围几株树上扑将过来了。 五人围攻秦霜落地,将之团团围在了垓心。 “呵呵,哼,封弈不可能丢下这妮子不管的。”肖英芳冷笑,他笃定封弈不可能撇下秦霜一个人离开! 第八十五章 南路难之黄雀(4) 秦霜手里斜着紧握长剑,锁眉看着眼前几人,面露难色,今日凶多吉少,目前自己胸口内囊还有最后一把毒药粉,是留着的最后底牌。 “大家伙小心些,这娘们儿用毒厉害,可别靠近了着了道!”童雕在一侧提醒几人道。 殷三娘两把匕首在手里翻转把玩着,冷冷的瞅着秦霜,一脸媚态,轻描淡写的从腰间摸了几张锦布递给其他四人,她自己也挂了一张在脸上,随后说道:“若是她洒出毒粉,这些锦布能抵挡一阵。” 几人接过,遮住了下半截脸面,后面系在了后脑勺的位置,随即准备拿下秦霜。 “唉...卑鄙,实在卑鄙!小畜生,小王八蛋!小杂种!”封弈还没奔出十几丈开外,便隐约听见肖英芳的话,慢落下身去,站在林子一处石头上,一边破口大骂肖英芳,一边气得直跺脚。 封弈在那石头上来来回回彷徨了几次,随即皱眉道:“希望珞珞这丫头能坚持一段时间啊!唉,真是急死人!”封弈说完,左手从右边袖囊里面抓了一大把棋子,右手执剑,纵身一跃,飞扑向围攻秦霜的几人而去。 肖英芳目的达成,邪魅一笑,对着魔门四鬼说道:“封弈来了,别轻敌,能杀便杀,不能杀便拖住也行。” “肖殿司,事成之后可别忘了承诺我们的事情。”苏丙闻言点了点头,回道:“事关家师的下落,那小子可还不能死。” 肖英芳回道:“早有商议,苏兄弟尽管放心。” “动手。”苏丙闻言,对着其他三鬼吩咐道,肖英芳自然也会跟着动手。 封弈回身过来,先是几手流云弹指散手将棋子射向几人,也好给秦霜争取一点时间。 肖英芳几人见状,立即抽身退开,他们自然知道棋狂封弈的成名绝学弹指散手功的厉害,他们退的远远的,改为了只守不攻。 封弈带着秦霜要撤退之时,他们几人才追将上去,肖英芳和单飞两人轻功好些,便由他二人吸引封弈的弹指功夫,另外三人则是从后面偷袭。 局面成了以二敌五,以五围二的形势。 封弈三番五次想带着秦霜突围去救小雨,可肖英芳几人始终阴魂不散,将他们困在这杨树林里。 时间过了两刻钟左右,封弈和秦霜急着去救人,无奈之下,只得强攻。 可对方五人始终不给机会,或打或避,始终在拖延时间和消耗他们的体力。 “差不多了,动手。”肖英芳见封弈袖口里面已经摸不出棋子了,而秦霜身上的毒药也用得差不多了,便号召魔门四鬼一起上。 封弈和秦霜瞬间成为了被动一方,又是一刻钟过去,他们二人节节败退,已经落了下风。 肖英芳和魔门四鬼趁机猛攻,要一举拿下两人,五人招招皆是杀招,根本没打算留封弈二人活口。 随着封弈右手被殷三娘一招断骨匕的招式拉开了一道血口子,秦霜也结结实实挨了苏丙一掌冰魄掌,两人被逼到了一株大碗口粗的杨树一侧。 秦霜后背中掌之后,脸色煞白,浑身发冷,手里虽然依旧执剑,可已经显得有些乏力了。封弈右手手臂被拉开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淋,他只得忍痛割下自己一块袖袍将伤口勒紧系好止血,随即转用左手使剑,准备拼个你死我活。 “丫头,我瞅他们几个畜生今日是没打算留活口了。”封弈皱眉嘀咕道:“想不到这杨树林便是我们的葬身之地,老夫烂命一条,不后悔收了小雨这个弟子,只是白白让你搭上了一条性命,是封伯伯对不起你!” “封伯伯,没啥好对不起对得起的,我秦霜也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人,咱们便是死,也得拼死一搏,杀一个不赔本,杀一双,还又得赚呢!”秦霜左手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强忍着内伤,呵呵笑道。 封弈也跟着呵呵笑道:“哈哈,倒是你这丫头看得开些!不错!不错!” 肖英芳看着两人还笑得出来,不由讪笑嘀咕道:“你们就安心去吧,放心,用不了多久,他们两个也便会下去跟你们作伴的。” 秦霜内囊里面的毒粉尽出,封弈的杀招也用完,两人眼下只能殊死一战了。 又是几十招过去,封弈偶尔受些小伤,体力虽有不支,好歹还能暂时保命,可秦霜因受了苏丙的冰魄掌,内伤严重,几乎招招落空,腹背受敌之下,她的腰间、腿上皆是刀伤,红姑殷三娘打算慢慢折磨死她,也好出出刚才被骂的恶气。 于此同时。 离珞驾着马车带着伤重的小雨已经奔出了几十里地,到了一处河滩边上的马道上。 北侧是茫茫的大山绵延,临河滩一侧是茵茵绿草和鹅卵石铺就的浅滩,那边是潺潺河道,临山一侧是青翠的松柏林子。 离珞并未歇脚,只管往柱阳郡郊野赶路。 就在她驾着马车要翻过这一段临河滩的山路之时,突然一阵风过,一股樟树的香味飘来。 离珞皱眉,心下暗道:又是那青鸾!离珞急忙勒马驻足,从身侧马车的副箱里拿出了准备好的酒泡过的湿布裹在了脸上,慢转身往车里给小雨也裹了一块。 “珞珞,小心。”小雨此时动弹不得,人虽醒转,可体虚乏力,支棱起来都是问题,根本帮不上离珞任何忙。 离珞点了点头,抓起身侧长剑,又掀开帘子,探了出去,她深知自己身上的伤势也重,若是真对上了,只能勉强御敌一阵,眼下最好的方法,还是逃!离珞顾不得许多,扬鞭策马,要继续逃! 待又奔出几丈的距离,便被前方路口站着的两人逼停了下来。 离珞远远看见路中间站着一个佝偻丑陋的老刀客和一个抱剑的剑客挡着,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她急忙拉停了马车,若是强行穿过去,只怕马儿的前双腿不保。 “哞哞哞....”马儿被离珞硬生生拉住,抬脚嘶鸣之后,这才稳稳站定,离那二人便只有丈许远了。 佝偻的刀客双手下垂,手腕上缠着铁索,左右两侧连坠着两把弯刀。 剑客抱剑,看得出来,他的左手断了三指,缠了纱布。 停好马车之后,离珞站了起来,皱眉,冷冷的看着眼前两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正当她准备出手的时候,马车后面又从林子里面蹿出了五六个青衣女子,为首的便是那毒司青鸾。 “呵呵,不错,有所防备,毒虽然没能难倒你,可我们几人也不会放你走的。”青鸾遮面的轻纱下,嘴角微微上扬,轻蔑的说道。 第八十六章 路绝处(1) 马车内,小雨吃力的斜靠着背垫子,缓缓支棱起身子来,对着帘子外面离珞道:“珞珞,你只管逃便是,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追杀你的。” 外面几人此时已经围了过来,毕竟季如歌的名头不是吹嘘出来的,蓝沙和紫翼已经在他手下吃亏过,不敢掉以轻心,听得里面小雨声音微弱,他二人这才放下心来,笃定季如歌已经重伤。 蓝沙为正直,瞅着离珞,皱了皱眉,回道:“我们要的是马车里的人,不至于滥杀无辜,姑娘可自便。” 一侧双刀在手佝偻着的紫翼,似笑非笑,眼神里透着贪婪的目光,听了蓝沙的话,他饶有意味的看了看站在马车上的离珞。 青鸾站在一侧,微微一笑,对着离珞向右边小道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说道:“咱们楼里确实有规矩不得滥杀无辜,既然咱们蓝司命如此守规矩,那便,请吧!” 离珞站在马车外侧,手里长剑一挥,冷冷回道:“哼,要杀要剐,手底下见真章,用不着你们在这里假惺惺的。” “呦呵,呵呵这小娘们儿有脾气,我喜欢。”紫翼微微一笑,反手把手里的铁索向上一拉,两把弯月刀握在手里,嘀咕道,“既然不走,那好办!马车里的小子交给你们了,这小娘皮我要了!” 紫翼说完,纵身一跃,直接飞扑向马车上的离珞。 离珞忙拔剑回防,和紫翼对起招来。 几招之后,紫翼要引她离开马车,离珞却不上当,死死的守在马车门口,绝不让人进的半步。 蓝沙见离珞不肯走,还要死守在马车,皱了皱眉,好好一个姑娘又要被这糟老头子糟践了,这才无可奈何的拔剑而上。 青鸾站在原地,并不打算出手,七层楼第六司和第七司司命出手,不至于拿不下一个受伤的女子守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子。 小雨看着身侧挂在马车车窗处的剑,他点穴的本事不高,没法封住伤口周围的几处要穴止疼,只得咬牙忍着伤口崩开带来的疼痛,缓缓起身,拿剑,拔剑,透过帘子,直接一招《云剑诀》的杀招,对准那佝偻的身影胸口扎过去。 外面离珞也在忍着身上的伤口崩开的疼,手里长剑挥舞,要和蓝沙、紫翼二人拼命。 小雨的长剑刺出,紫翼猝不及防,胸口吃疼时候,急忙一个鹞子翻身,借力踩在了马车顶棚口子处,随即跃开数丈,落在了一侧溪边乱石滩上。 蓝沙见势不妙,也跟着退开了数丈,落在了五司命青鸾身侧。 “他娘的,这小畜生竟然还能用剑!”紫翼低头看了看胸口的那道口子,伸手摸了一把,手指头上全是血,“幸好只是点皮外伤,若是老夫反应慢个一秒,只怕这剑便穿胸过了。”离珞见小雨从马车里面蹿出之后,差点一个踉跄摔了出去,她眼疾手快,急忙拉了小雨一把,小雨这才以剑为拐杖,半跪了下去,支撑着看着对面几人。 此时的离珞和小雨就在马车车门边沿的木台上。 “珞珞,你走,别管我。”小雨轻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正好离叔也不想你跟着我过刀光剑影的日子,你走吧,得好好活着!” 离珞沉声骂道:“小雨,你说什么胡话!要死我也得和你一起死!” “呵呵,好一对苦命鸳鸯。”紫翼闻言,将指头上的血迹一把塞在自己嘴里,吮吸干净之后,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说道:“小畜生,别担心,我们得把你活着带回楼里复命,至于这位姑娘嘛,可就得便 宜老夫了,哈哈哈...怎么样,姑娘,你若是从了老夫,把我伺候舒服了,我说不定还能饶你一命。” 离珞银牙暗咬,暗道:要拼命也得先杀了这老家伙。 小雨冷冷看着紫翼,咬牙切齿,心里也暗道:等下拼了全力,也得杀了这猥琐的狗东西,免得珞珞遭罪。要杀这三人,自己这副身板估计是不行了,但是以命搏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一换一杀了这老家伙。 正当几人准备再出手的时候。 不远处马道上,一个衣着朴素的白发老者缓缓走了过来。 见白发老者头上戴着斗笠遮阳,腰间别着一个鱼篓子,身侧挂着个酒葫芦,手里拿着鱼竿头子,将鱼竿扛在肩上,一双布鞋刚好合脚,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青鸾和蓝沙中间。 “哎,要不是那蠢驴晕船,老夫可不会这么赶路咯,可累死老夫了,好在没耽误事儿。”钓鱼老者一边走一边嘀咕,随即瞅着两个挡路的人,又喊道:“哎,哎哎,这位姑娘,这位公子,不不不,您这拿着剑呢,是剑客才对...这位姑娘,这位剑客,烦请让一下路,你们挡着老夫过道了。” 蓝沙转头冷冷看着这钓鱼老者,皱了皱眉,随即往一侧挪了挪,还真给他让道了。 青鸾锁眉:‘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一剑杀了便是。’,随即瞅着蓝沙嘀咕道:“咱们剑司司命可真是一如既往的懂礼貌啊!” 蓝沙心存仁义,懒怠理会青鸾的冷嘲热讽。 马车后面的马道上,那群青衣姑娘个个手持长剑,乃是青鸾部下负责守住后路的人,她们也正打算给钓鱼老者让路的时候,只见那钓鱼老者缓缓走到了马车跟前,便顿住了脚步,让她们好生疑惑。 钓鱼老者戴着斗笠,低着头,站在了小雨跟前,缓缓将鱼竿放在了马车前板上,随即从腰间取下了酒葫芦,打开,重重的抿了一口,嘀咕道:“你小子啊,嘿,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说完,又看了看离珞,再嘀咕道:“倒是珞珞姑娘越发的水灵懂事了。” 离珞和小雨均是一怔,对这老钓家有些好奇,心道这钓鱼老者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随即见他缓缓取下斗笠,斜斜的靠在了马车车门处,露出了真容。 “刘伯!”小雨轻声呢喃。 “刘伯伯!”离珞惊喜万分。 青鸾、蓝沙、紫翼三人见状,疑惑的看着这钓鱼老者,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青鸾皱眉说道:“老东西,这里可不是什么钓鱼的地方,赶紧拿着你的斗篷鱼竿滚!” 第八十七章 路绝处(2) 刘伯也不恼怒,微微一笑,将一侧鱼竿拿了起来,也不搭理青鸾,只对着离珞和小雨道:“珞珞姑娘,你且将小雨扶回车棚内休息,外面交给我就好。” “哟呵,原来还有帮手啊!这老家伙什么来历,敢这么托大,要一个人对我们三个?”紫翼撇嘴,手里双刀晃了晃,冷笑道。 蓝沙并未回答,只皱了皱眉头,总觉着此人敢这么说,定然不是什么普通钓鱼的老头了。 “佝肩偻背,猥琐丑陋,双手挂着弯刀,凭借一手连双刀拿下七层楼第七司命的位置,还算有点本事。”刘伯淡淡道:“你看上去也不比老朽小几岁,不过这名声和品行嘛,说起来倒是糟践了‘紫’和‘翼’这两个字了。” “你!...老匹夫!”紫翼沉声咬牙,提刀便扑了上去,“找死!” 刘伯见双刀扑面而来,手中鱼竿并未松鱼线鱼钩,只轻轻一扬,鱼竿顶端直接戳向紫翼右眼。 刘伯的《渔禅功》内外兼修,内则禅坐修炼内力,外则钓鱼丢杆扯线之举,平时用于钓鱼,比武之时则是招招指人要害之处,出线挂钩用于杀高手,得一击毙命,专钩‘太阳穴’、咽喉,若不出线,而用顶端细处杀人,则专攻人要害和死穴,同样威力无比,若是用手柄端,则是多用于近攻。 紫翼一刀反手劈过去,要斩断刘伯的鱼竿,哪知那鱼竿乃是刘伯请巧匠用精钢铸就,如何斩得断?鱼竿顶处被他一斩,那顶处反而弯了一下便拉过刀锋横向扫向他的双眼,紫翼吓得急忙双刀并用交错一扣,拉住刘伯的鱼竿顶端往向一顶,急忙翻身倒飞了出去,几个踉跄之后,蓝沙用剑抵住他的后背,他才稳住身形。 “老匹夫,这鱼竿功夫好生厉害!”紫翼双刀卸了刘伯的鱼竿顶的力,鱼竿向上扬开,才不至于扫瞎了他的双眼,可他额头上被打了一道血红的竖线,很快便红肿了起来。 青鸾见状,若有所思,随即皱眉分析道:“楼中杀手榜第二,‘渔’字号杀手,以鱼竿为武器,功夫诡变莫测,武功奇高...” 刘伯缓缓收回鱼竿,对着青鸾微微一笑,“呵呵,小姑娘倒是有些眼力见,不过老夫从去年秋后便不接你们七层楼的任务了,今年,不对,以后的榜二都不会是老朽咯。对了,里面的这小子也不会再是榜一咯...” “‘渔’字号杀手?”紫翼皱了皱眉头,“榜二?呵,难怪。” 蓝沙微微锁眉,手中剑微微一动,他倒想试试这榜二和里面那位季如歌的本事有多大的差距?毕竟都是常年霸杀手榜的人! 青鸾从身侧一个弟子手里接过一柄长剑,随即招呼蓝沙、紫翼道:“你们两个,别愣着了,一起上!” 刘伯听了,纵身一跃,身子笔直落在了马车顶棚处,盘腿而坐,手里鱼竿微微放下,作钓鱼状,等三人攻上来,鱼竿挥舞过处,正好将整个马车的范围全笼罩下来,此一招唤作‘坐守钓鱼台’。 三人欺身扑了上去,众人瞬间斗作一团。 刀光剑影之下,刘伯挥舞着钓竿,有条不紊的应对着从各个方向冲上来的攻击,让三人始终近不得马车周围半分。 几刻钟过去,几轮攻击下来,青鸾三人累得够呛,只得退到一侧,准备另做打算。 ... 话分两头,再说封弈和秦霜这边。 肖英芳带着魔门四鬼围攻他二人,他二人已然身陷险境,两人已经被围攻得狼狈不堪,身上受伤不少了。 正是两人绝望之时,一侧一人从树梢缓缓落下,直接落在了他们打围的垓心,一根拐杖直接打飞了肖英芳要砍向秦霜面门的刀,随即又是几个侧身,和封弈一起将围过来的四鬼一一打得退开了去。 肖英芳被震得手臂发麻,抖了抖手,冷冷看着来人。 其余四人也急忙抽身退开,不知来者何人?武功竟然能和那封弈有得一比。 “徐老弟,你要是再来晚点,我这老命就交代在这儿了!”封弈重重叹了口气,摸了摸身上的好几处刀伤,对着秦霜继续嘀咕道,“霜丫头,你怎么样?可还行?” 秦霜握着手里长剑,支撑了起来,吃力回道:“封伯伯,暂时还死不了。” 劫后余生,封弈爽朗笑道:“哈哈哈...那就好,支援到了,咱们这下不用死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和刘伯一道跟着独孤诣去了南海的瘸老徐——徐建。 瘸老徐拄着一把铁拐杖,常年傍身的二胡装在挂肩的腰间布袋子里,听了二人得话,调侃道:“看来我老瘸子来的正是时候嘛,不晚,不晚,哈哈。” 肖英芳冷冷打量了一下场中几人,暗道这瘸子内力不低,看样子也是个隐世高手,封弈到底是中原的江湖四杰之一,要杀之还真不容易!也罢,自己几人的目的不是非要杀了秦霜和封弈,那边应该已经得 手了,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了,先撤。 魔门四鬼都看着肖英芳,肖英芳点了点头,转身几个快步踢起地上自己的长刀,反手一抓,收刀入鞘。 五人随即纵身一跃,飞身上马,勒马调头,“咴咴咴咴!!!”一阵马儿仰头嘶鸣,随即奔腾而去。 封弈三人看着他们几人的骑马的身影消失在了林中,这才松了口气,秦霜早已支撑不住,猛的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哎哎哎...丫头,还不能倒...还得去救小雨他们呢...丫头..丫头!再说了,你这倒了,我们也没个马车什么的.....!”封弈看着秦霜倒了下去,皱眉嘀咕喊道。 几声叫喊之后,还是没动静,瘸老徐躬身下去,探了探秦霜鼻息,又看她腰间几处刀伤严重,血已经湿润了衣物,才对着封弈撇嘴骂道:“封老哥,别喊了,晕过去了。” 封弈皱了皱眉头,要跟着倒,一边瘫坐下去,一边嚷嚷道:“哎哟哟,不行,不行,我这一身也伤得严重。” 瘸老徐冷目撇嘴瞅了瞅封弈,嘀咕道:“行了,封老哥,都知道你懒,你这一身伤根本不重,你就别装了,你见过那个瘸子一边杵个拐杖,还能留一只手背人走的?你要是不怕这小丫头死得快,我可以单手提着她走。” 封弈闻言,见瘸老徐识破了自己的耍无赖的伎俩,只得撇嘴嘀咕道:“得,我背就我背,你总得去牵匹马来吧。” 瘸老徐指了指不远处山腰处,笑呵呵回道:“那里,我和小渔子的马都栓那里的,你背不了多久。” 封弈一边走,一边回道:“这还差不多。” 瘸老徐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嘀咕道:“封老哥,快些走,别磨蹭,你那宝贝‘季如歌’徒弟还等我们去救呢,小渔子那老小子还不知道一个人能不能打得过那三个家伙。” 封弈闻言,这才背着秦霜,半走半跑,时不时轻功借力,跟着瘸老徐,一前一后,疾驰而去。 ... 第八十八章 路绝处(3) 胡杨林外。 河滩处,马道。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紫翼手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双手相互揉搓着自己的手背上被刘伯鱼竿打出来的印子,皱眉瞅着蓝沙手背上也有好几道被鱼竿打出来的红印子,无可奈何的抱怨道。 蓝沙也深锁眉头,不敢再轻举妄动,毕竟他的手也不是铁手,要不是把剑丢了会在几人面前丢了脸面,他早吃疼把剑扔出去了...他娘的,榜上的家伙没一个是善茬...哎,早劝小公子改邪归正,不听,这下好了,见了阎王爷去了,可苦了我们这几个当差的了!!哎... 蓝沙和紫翼同时看向了一侧的青鸾,青鸾皱了皱眉头,每次自己要伸手入怀准备用毒的时候,总是被那老家伙的鱼竿打落,自己也没机会用毒啊...再看看身后守在不远处的一群门人,青鸾皱了皱眉,这种高手面前,让她们去也是送死,罢了罢了... 僵持不下之际,忽听得后面一声马鸣,见瘸老徐牵着马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不远处了,马背上横跨驮着昏迷不醒的秦霜。 正当七层楼几人好奇之际,树上蹿出了封弈的身影。 封弈手里抓着一把棋子儿,乐呵呵站在了一株大黄角树的枝桠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围着马车的几人,“怎么?几位还没得手?呵呵,肖英芳那小杂毛可是夹着尾巴就逃了,不知道你们几位走也不走?” 紫翼皱了皱眉头,看着青鸾骂道:“三司给的消息说他们再无支援了吗?怎么,这两个老家伙是凭空生出来了吗!他奶奶的,这钓鱼佬是个榜上老二,那...那边的瘸子又是老几啊?” 青鸾闻言,她也不清楚,毕竟赵明韵给的消息确实说的他们不可能再有支援了。 “恐怕这次又要失手了吧?五司命!”紫翼呵呵冷笑道:“咱们楼主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呐!哎......咱们又得倒霉咯...” 一侧蓝沙听了紫翼的话,断了三指的左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几下,他提着剑,深锁着眉头,微微叹了口气,无奈至极。 青鸾见大势已去,只得招呼众门人和蓝、紫二人道:“撤。” 七层楼众人领命,各自施展轻功隐入一侧胡杨林中没了踪影。 树梢之上的封弈见状,总算松了口气,飞身下来,几人将秦霜一并安置在了马车之内,离珞守着他们两,也好跟着静养。 而后,封弈和刘伯骑马,瘸老徐驾车,众人一行疾疾赶往码头,未免再生祸端,他们一行便在南航的大舸上用过了晚饭,连夜赶路南行,前往普陀珞珈山。 至此五月初七他们赶了一宿水路,在船上找了个雅间,大家轮流守夜,以保安全赶路。 而后两日均在路上,他们一行所在的大船收费贵了些,乘坐的人少,自然靠岸上下客的次数便少,这一路到珞珈山码头便少了很多麻烦。 ...... 与此之际。 五月初八。 西南,冬行山。 玄天教内。 前山,奉月阁,阁楼穿廊处。 镜昭月扶着外槛,展望茫茫山色,怔怔入神。他的身侧站着两人,一人是六长老祁关,一人是他的老伙计钱叔。 “老六啊,啥时候把你的孙女也带过来,让她和多多、妗子一起熟络熟络,将来还可以一同学点武功呢!”老钱头对着祁关嘀咕道。 祁关素来严肃且不苟言笑,是个认理不认人的主,只端端的回道:“她跟着她爹在私塾学文,将来可不能学那些打打杀杀了。” 老钱头闻言,撇嘴道:“嗐,和你说话就是没趣,你这人开不得半点玩笑!一本正经的,我倒是觉着你那孙女儿用不着去私塾了,你这模样倒像是个教书先生,你那孙女你为何不自己教呢...” “书念得不多,没那本事。”祁关还是一本正经回道。 老钱头瞅着祁关一本正经的模样,恨不得上去给他两竹棍,碍于教主在身侧,他又只得忍着。 “海平川一家的伤可养好了?”一侧镜昭月并未跟着他们插科打诨,只淡淡问道。 老钱头忙安静的闭上了嘴巴,等一侧祁关回道。 “回教主,海护法已无大碍,只是他的夫人高燕内力较之差了些,遭罪了这么久,只怕还得静养上个把月,至于他儿子海原除了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祁关抱拳,躬身回道。 镜昭月闻言,点了点头,又徐徐问道:“文近春和苏单殷童几人可有消息?” “文近春下落不明,至于另外四人,老奴听说是投靠陆教去了。”祁关又回道。 镜昭月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头,随即叹了口气,沉声骂道:“又是陆教!” 祁关忙回道:“回教主,海护法被抓一事已经查明,内有海护法因反对文近春掌权而受制,文近春遂勾结那晋宗张顺远合谋陷害海护法一家。外有张顺远想借陆教之援上位,想颠覆十大剑宗的顺序,故而合谋陆教抓了海护法一家。究其根本,便是文近春和那陆教以及跟随陆教的几个剑宗造成的。” 镜昭月点了点头说道:“继续派人寻找文近春下落,务必死要见尸。再传令下去,各部加紧训练,陆教和愿意当狗的几个剑宗既然算盘打到了我玄天教头上,那就让他们看看,我玄天教是不是好欺负的。” “是,教主。”祁关躬身抱拳回道,“老奴这就下去让大家抓紧训练。” 镜昭月摆了摆手,示意他先退下。 “钱叔,你说我这么安排,对吗?”祁关走后,镜昭月看着远处日头缓缓升起,意味深长的对着老钱头问道。 老钱头手里藏着柳叶剑的竹拐杖轻轻提了提,跟着镜昭月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绵延群山,饶有意味的反问道:“公子爷,可是在看整个江湖?” 镜昭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若是这江湖感兴趣,就不会带着你满江湖的寻找我师父的下落了,操练兵马一事,我只是单纯想为海平川要个公道。” 老钱头听了,爽朗的笑道:“公子爷既然如此想,那便只管放手做便是!我们玄天教被江湖上称作魔教,那便不是那讲规矩的门派,咱们的人做事,只求个问心无愧,至于江湖上那些伪君子怎么闲言碎语,咱们大可当成耳旁风,我老钱头就是个粗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快意恩仇!什么以德报怨的才是一等一的德行,若真是那样,老钱头我可是气不过的!” 镜昭月闻言,淡淡点了点头,笑呵呵转身去了。 “话糙理不糙。” ...... 第八十九章 海上月明(1) 五月初七入夜时分,刘伯和瘸老徐带着小雨一行人从胡蔓山通江码头出发乘大舸往南海,途径亢州九郡、祁州十三郡,达南海苍州地界,已经是至五月初十。 刘伯身上多得是银票,为保安全,他们选择了最快的一艏大舸往南,诚然,他们住的也是大舸上最好的一间雅间。 此客房雅间配备:有内外室两间居间,内室由木墙隔断,内室只一个简单的案几,一张睡榻,外室则是案几、桌椅齐备,更有分铺的大小睡榻各一张,正好供六人使用。 离珞和秦霜睡里间,外间乃是刘伯、瘸老徐、封弈、小雨几人。 秦霜昏迷之后,刘伯为他传功运气,让她内伤稍微恢复之后,醒转过来。她的外伤几个老头子无法替她包扎,好在船上有离珞在,秦霜自己的医术也不差,便由她们两个姑娘自己在内室处理外伤。作为医圣的养女,又是嫡传弟子,秦霜的几个腰袋里面自然装了各种疗伤奇药;秦霜指挥,便由离珞给她包扎处理身上各处伤口,再好不过。 小雨重伤,整日躺着静养;秦霜伤重不及小雨,养了两日之后,尚可下地走路,离珞身上只有外伤未愈,不得轻易再用武之外,衣食住行,并无大碍。至于封弈,皮糙肉厚的,虽然受了几处外伤,均无伤大雅,涂了秦霜的金疮药之后,伤口结痂,已经完全无碍。 小雨重伤,可有秦霜这种医术高手在,可保性命无虞,只是小雨那日强行运功用武,又让伤口崩裂,淤血浸润,处理起来麻烦了许多,养伤的时间又得多一两个月了。 船上两日无聊,小雨多是昏迷状态,半梦半醒;秦霜闲得无聊,时不时的教离珞些简单的医术和用毒;而封弈则是拉着刘伯、瘸老徐下棋消遣时间。 为了防止偷袭,三个武功高强的老头子轮流守夜,吃喝的食物也均有秦霜给的银针验毒之后才食用。 至此顺利挨过了两日半的时间,到了苍州地界。 苍州七郡,临海口有:始安郡、周处郡,外海有:南岭郡。 整个珞珈山是一个巨大的海岛,便是独成一郡,也就是南岭郡。 周处郡和南岭郡之间是雷滨海峡。 内陆往海外走的大舸只能到达周处郡海口处的雷滨码头。 若要去珞珈山,则必须转乘出海的海船,只有海船可从雷滨码头直达南岭郡的南岭码头。 五月初十,晨。 卯末辰初,天色晦暗。 雷滨码头。 大舸靠岸,船家命人下锚、锁岸,而后铺设大木板供客人下船上岸。 大舸二楼雅间,众人已经用过早饭,封弈也找来了一副担架用来抬小雨,秦霜尚可行走,便由伤势不重的离珞扶着下船。 众人议定之后,瘸老徐和众人一道在码头等着,刘伯下去寻上岛的海船。 一刻钟之后。 一艏单阁楼的海船从不远处的第八挂岸码头驶向了这边停舸的第一个码头。 刘伯从那海船下来,接了众人往海船上走,刘伯和封弈抬小雨过去,离珞扶秦霜,瘸老徐自己拄拐杖走。 除沿海打渔的小舟之外,出海的大船皆是官家管控,往返皆有官府安排行程。 当然,也有例外,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刘伯的作为曾经的七层楼杀手榜二,身上的银票未曾乱花,存货自然是厚厚的一沓。 孤家寡人,家财万贯,当初和小雨相处的日子,让他学会了生活就得学会享受,毕竟下辈子投胎成啥玩意儿都不知道,不如活在当下,潇洒自在。 钱既然多得用不完,那就花!出海来回,皆是花钱包下了整个官家的海船,舵手、桨手、船家皆是官家雇佣的,坐船也放心得多。 非常时期,刘伯除了要了几个必备的船员之外,并未雇佣任何丫鬟侍儿,所有的东西尽量自己亲力亲为,确保大家的安全。 众人上船之后,刘伯命人收起下船的木板,扬帆出海。 正值顺风水路,海船一路往南岭郡珞珈山而行。 转眼已至辰时中刻,正是用早饭之际,众人在海船上简单的盥洗之后,便前往船底仓里准备开始用早饭。 海船上面的阁楼晃动厉害,不利于小雨伤势,便将之安顿在了船底仓的休息室内,加之清晨海面清冷得紧,偶尔留一人值守即可,其他人则是下底仓休息。 用早饭之际,众人便一同和小雨在一个房间里吃早饭。 底仓案几之上,早餐早已备好,乃是刘伯在租下整艏海船的时候早已在官家码头驿站定好的一大桌子好酒好菜,用以犒劳大家舟车劳顿。 清蒸扇贝、肘子炖海带、凉拌海茸、葱姜梭子蟹、干煎大明虾、鲍鱼红烧肉、清蒸梅子鱼、皮蛋瘦肉粥...上好的兰香酒...紫砂壶沏的福鼎白茶... 封弈瞅着这一桌子海鲜盛宴,咕噜噜的吞了几口口水,指着瘸老徐就问:“老瘸子,你跟着刘兄成天都过这样的日子?” 封弈和剑圣独孤诣、瘸老徐是旧相识,却和刘伯没有过多的交际,只是认识,看着这一桌子好酒好菜,不由嫉妒起瘸老徐来。 瘸老徐一脸得意的嘀咕道:“没办法,我这兄弟有钱!大鱼大肉吃得起...怎么,封老哥,你这弟子可是‘季如歌’呢,七层楼杀手榜一,无人不知啊!你的日子该是过得比兄弟我更快活才是啊!!” 封弈闻言,深吸了一口气,瞅着刚被离珞扶着靠着睡榻支棱起来准备用早饭的小雨,眼神比清晨的海面还冷,“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来来来,吃早饭,这些日子折腾来折腾去,可遭了大罪了,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吃一顿好的了。” 小雨被师父封弈看得后背发凉,尽管气息有些微弱,还是急忙开口解释道:“师父,我的挣的钱都赈灾去了,刘伯知道的,你可别怪弟子没给你...再说了,还有存的,当初我不是不敢告诉你我的身份嘛,所以不敢把那些个银票随意拿出来用......” 封弈闻言,没好气骂道:“得,以后我也得顿顿都按这个标准安排!” “行,行,师父您老人家只要不生气,都给您安排上!”小雨提着一口气总算缓了下来,忙回道。 “对了,师父,您老人家怎么就联系上了刘伯和徐叔来救我们的?”小雨好奇问道,“那日亏得刘伯来的及时,当时遇上了七层楼的青鸾、蓝沙、紫翼几个司命的时候,我都以为必死无疑了。” “玉凌宗的信使可是江湖第一,再说了珞珈山上他们还有分舵,武林大会的时候,你小子可是在灯笼山北斗崖下可是出尽了风头啊!还算给为师长脸,我叮嘱让你师兄师妹回墨韵山就直奔玉凌宗去,一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其二,便是要他们让山上几个老家伙速速传信来这边,让老瘸子素来支援,毕竟你小子捅的篓子,我一个人可填不上...怎么?你当真就以为你师父就是个成天只知道喝酒下棋的酒囊饭袋?!!” “徒儿自然不敢!不敢!”小雨闻言,点了点头,称赞师父道:“师父您神机妙算,徒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少拍马屁!”封弈一口兰香酒尽数入腹,随即正色骂道:“玉凌宗送信的费用可不便宜,把为师和你师兄师妹的钱袋子掏得一干二净!全都记你账上,等你小子好了,必须三倍...五倍?...不!...十倍偿还!” “好、好、好...十倍,十倍...”小雨浅笑着回道,心里暗道:师父到底是曾经闻名江湖的四杰之一,原来从他救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着手准备刘伯、徐叔来接应的事了,不得不佩服... 众人觥筹交错之间的嬉笑怒骂,让众人有了些许短暂心安,其乐融融。 ...... 第九十章 海上月明(2) 于此同时。 苍州,始安郡。 始安郡和周处郡接壤处,安周古镇。 一家临街的小酒馆内。 堂食的相邻三桌,两桌满员,均是毒司部下,男女各半,均在用早饭。 最内的一桌只有四人,四人各坐一方。 主位乃是毒司司命青鸾,左右两侧副位,一是剑司蓝沙,一是刀司紫翼。 下手末位则是一个老叫花子。 老叫花子的拐杖杵在一侧靠墙,他一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只见他披头散发,一身一股子微醺汗味儿,也不抬头看人,只管将桌上的好吃好喝的往嘴里送,狼吞虎咽,十分粗鄙。 碍于他身上的味道熏人,吃相丑陋,青鸾、蓝沙、紫翼三人只随意吃了几口,便皱眉不想再进食,没了胃口。 老叫花子倒是不曾在意他们三人的感受,只管吃得尽兴。 不消一刻钟时间,桌上饭菜已经见底,一片狼藉。 老叫花子吃完了一个大肘子之后,顾自用手在自己嘴巴上擦了几下,随即便在腰间衣服上擦干了手上的油渍,“咕...”又是一个饱嗝打完,这才心满意足的对着青鸾回道:“多谢青鸾司命招待。” 青鸾瞅他模样狼狈,锁眉问道:“别废话,你知道我们要的消息是什么?” 老叫花子撇嘴道:“消息嘛是有的,不过得花些银子。”老叫花子干瘦干瘦的,一脸浅笑,抬起右手使劲儿捏了捏,意思很明显。 蓝沙脸色一沉,皱眉问道:“饭也吃了,怎么,赵明韵每年给你们的俸禄还不够?” 老叫花子见蓝沙面色不善,也不畏惧,只冷冷嘀咕道:“地处南疆,七层楼远在西北,每年下来的银钱,能到苍州已经是鸡零狗碎的散钱了,说什么是第三司给我们的俸禄?真是可笑,还不如我苍州的乞丐们在路边几日要饭要得多,打发谁呢?年年如此,这钱我们不要也罢。” 紫翼鹰钩鼻微微一耸拉,瞅了瞅自己挂在手边的刀,随即看了看青鸾的眼神。 青鸾讪笑两声,随即对着紫翼摇了摇头,随即问道:“要多少?” 老叫花子何尝看不出紫翼的意图,皱眉嘀咕道:“怎么,要杀我?你们若是杀了我,别说没有季如歌的行踪消息,便是三位想出苍州也难。我丐帮苍州分舵的本事没有三位高,可头几年海难让流民增加了不少,咱们这儿,别的不多,人多!三位司命大可以试试!” “一个要饭的这么有种?”紫翼一咬牙,右手弯刀一拉,一抬,便已经卡在了老叫花子脖子上,“那老夫便试试!” 老叫花子脖子也没缩一下,冷冷回道:“不多,一百两便可!老叫花子也不是吓大的,消息要还是不要?你这刀要是砍不下来,我就要走了!” 青鸾见吓不着他,才缓缓开口道:“行了,刀收回去吧。”随即从怀里摸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了桌上,冷笑了两声,继续道:“说吧。” 紫翼见青鸾放话,这才熟练收刀入鞘,嘴角挂着浅笑,有些瘆人。 老叫花子伸手抓了银票揣入怀中,呵呵笑道:“咳咳,到底是五司命大气,一出手便是一百两的,足够我们大家伙儿过一段好日子了。”老叫花子缓缓起身,抓起自己的拐杖,这才说道:“今儿个早上才 到的消息,说是从周处郡雷滨码头出海去了,听说是包一艏官船,是往南岭珞珈山去了的。三个老头子,两个年轻姑娘,至于你们说的人,该是担架上抬得那个年轻人。对了,好心提醒诸位一句,越往南,消息越贵,珞珈山的叫花子们比我们就更乱了,至少也得是这个价。” 老叫花子伸手比了两个指头,随即又抓了桌上他还没喝完的那壶好酒,这才拄着拐杖,踉踉跄跄的往酒馆外面走。 老叫花子走后,紫翼嘀咕道:“哼,真该一刀结果了他,老夫我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 青鸾淡淡回道:“这种人留着还有用,再说了,回去之后给大司命说说,也好让她管管赵明韵,这南疆的经络司也该治治了。” 蓝沙并不在意这些,只关心季如歌的行踪,上次回去还没复命,便被大司命白云压下来了;当时楼主并不知道他们第二次出手也败给了季如歌,这一次便是第三次出来了,三个司命抓不回去季如歌,楼主势必大发雷霆,届时只怕左手剩下的两个指头也保不住了,蓝沙沉声问青鸾道:“追不追?” 青鸾回道:“追是自然要追的,不过他身边的几个老头子都是高手,不可轻举妄动,咱们只管慢慢跟上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带季如歌在哪里养伤?到时候再动手也不迟。” “走吧,咱们也该上路了,听闻南疆海域多得是海鲜美味,我等在中原呆久了,倒也去尝尝鲜去。”紫翼点了点头,解了挂在手边的铁索连刀,收刀起身,别在腰间,呵呵笑道。 “骆英,你带着他们去寻一下镇上的黑市,多备些毒药,也多买些弓箭,既然没法在他们手底下过招,那咱们便站远了试试。”青鸾对着隔壁桌的带头弟子吩咐道,“对了,也替我选一柄上好的弓箭。” 那女弟子闻言,抱拳回道:“遵命。” ... 慕云山,七层楼。 垂云阁三楼,偏殿。 年近五十的司青,看上去不过三十六七侧模样,容貌秀美,风韵犹存。见她抱着一只狸花猫,慵懒的躺在在一张铺貂绒摇椅上面,身侧两个丫鬟奉茶,两个丫鬟揉肩捏腿。 大司命白云叩门而入,两个揉肩捏腿的丫鬟忙起身,跟着奉茶的丫鬟一起站在司青背后。 司青见白云到来,端端的坐了起来,冷冷的看着她。 “云儿,为何还没有季如歌的消息?”司青沉声问道。 白云慢欠身施礼之后,站着柔声回道:“楼主,属下已经让青鸾跟着去了,应该不日便会有消息回来。” 司青皱眉道:“若是还没抓回来怎么办?实在不行就在追杀令上加价吧!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价格,我就不信我奈何不了一个季如歌。” “是,楼主。”白云点头回道。 “赵明韵那边一有消息便来回我。”司青摆了摆手,“去吧,我再打盹一会儿。” 白云闻言,躬身退了出去。 白云走后,司青闭目沉沉的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她咬了咬牙齿,又叹了口气,心下暗道:当年那老乞丐为了钱,还不是将那《清玄秘笈》悉数卖给了我,要不然云儿一身本事如何练得出来?呵呵,那 老乞丐说的好:‘再高的本事,也怕肚子饿,命都快没了,要这身外之物何用?不能当饭吃的!’,所以每个人都有他自己价格,只要价格足够高,我就不信杀不了你,季如歌!... ...... 第九十一章 海上月明(3) 无极剑宗。 靠鼎湖北岸,观仙楼,偏殿议事堂。 主位坐着宗主萧尽,侧翼上首位坐着离败,副首位坐的乃是萧尽之妻、离败妹妹离莺。 两侧依次坐着无极宗少宗主萧飞宇、离宗卫长吟等两个剑宗的至亲或是门人。 几个侍儿奉茶,众人顾自饮茶,并不严肃,各有各的议论,便是寻常的亲人闲聚之会。 上首,萧尽抿了一口茶,轻轻放回茶杯,对着离败问道:“离兄,可有珞珞消息了?” 离莺在一侧跟着嘀咕道:“方楼说得对,大哥,我也正想问呢,你让坤儿和阮长老都出去这么久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我看你样子,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的样子?” 离败闻言,皱眉回道:“就你们这姑姑、姑父着急?谁说我这当爹的不着急?我都快愁死了,去了一趟玉凌宗,封弈那两个徒弟死活也不肯说他们的去向,好在昨日坤儿才回了书信,说是有人见过他们一行人在胡蔓山地界坐船南行了,他们二人说是要跟着坐船往南寻寻去。我本以为那小雨是个善茬,看得出来,珞珞也喜欢他,我想的是那小子能带着一起珞珞跟着那封弈过些闲云野鹤的日子,谁知道那小子回一趟大龟山,闹出了‘季如歌’的身份来,你们说说,这不给我添堵吗?” 离莺听了,看着离败面有难色,知道自己大哥是个不善表露的人,只得宽慰他道:“大哥,你也别太担心了,封弈好歹也是江湖前辈,珞珞跟着他该不会有事才对。” 离败皱眉道:“二妹,你有所不知,那封弈虽然是曾经的江湖四杰之一,可卫兄说过,此人是最没有规矩的一个,他抓了珞珞,我最怕这封弈怂恿她和小雨两个就地成婚,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给我们抱 个大孙子回来,那可就完了!” 离莺嘀咕道:“你当初不是要悄悄把咱们珞珞许配给那小子吗?那不正合你意?” “当初我是不知道小雨那小子季如歌的身份!”离败直接打断了离莺的话,“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希望珞珞能跟着他远离这个江湖纷争!谁知道那小子是季如歌,眼下七层楼到处贴得是追杀令,珞珞要是 嫁给了他,迟早守活寡!不行,不行,那是万万不行的!哎!哎...!” 萧尽在一侧分析道:“当日北斗崖下,那小子他愿意出手救我武林于危难之中,足见其秉性不坏,再说了,七层楼杀手榜一的位置,我看他年纪轻轻,恐怕这魔头季如歌的身份不是很符合吧?” 一侧卫长吟也皱眉道:“离兄,这小子的武功确实算得上江湖上一流高手了,可要说他便是那季如歌,我也不太相信。” 众人均不知小雨尚有一门可以错骨易容的本事,接了七层楼的任务,素以出其不意的刺杀居多,这才让他的任务几乎没有失败的,所以成了七层楼悬赏榜的杀手排名第一,大家都有些疑惑实属自然。 离败自然也质疑过,可前些日子七层楼的江湖追杀令和悬赏令齐出,甚至很多地方都有其画像,不是小雨又是何人?离败皱眉道:“管他是不是,至少现在是!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不是他也是他了, 珞珞断然不能嫁了他!只盼坤儿和阮长老早些找到她,便是绑也得给我绑回来,不能和那小子搭上关系。” 离莺撇嘴道:“大哥,那要是珞珞非他不可呢?” 离败回道:“我说了,绑也得绑回来,这门婚事我不可能再同意。”离败说完,揉了揉自己太阳穴,又问萧尽道:“恒兄,探子可有庐山那边的消息?” 萧尽闻言,点了点头,回道:“今早探子回来,我问了,二叔(离刚)领着他自己的一众弟子在全力扶持志云坐稳离宗宗主之位,同时,他们二人和陆教的三殿司走得很近,至于他们在谋划什么,暂且不 得而知,我不敢让探子离他们太近,免得丢了性命。这庐山,只怕你们还暂时回不去,就安心在我这里呆十几日,只等五月二十,各宗领全部弟子齐聚于此,先讨伐他方周山,再夺回庐山,依次平定剑盟各个叛宗,务必还中原江湖一个太平。” 离败点了点头,又问道:“当初出庐山的时候,铸剑的二长老离毅尚在养病,不知可有他的消息?” 萧尽思量了一番之后,回道:“听说是关在了藏剑阁里,至于情况如何倒是不知,只知道每日有人送饭菜进去,倒是吃干净了端的空盘子出来的,想来还算安全。” 离败点了点头,抱拳致谢道:“有劳恒兄了。” 萧尽摆了摆手,忙回道:“咳,离兄,咱们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切勿和兄弟我客气!走,我们一道去看看校场上大家的武功练得如何了?” 离败应邀,众人起身往校场演武处而去。 ...... 一日转瞬即过,转眼已经是五月初十下午酉时中刻。 小雨一行在海面上已经航行了五个多时辰,中午时分众人也是难得清闲的好睡了个午觉,下午闲来无事,众人顾自在这海船上休息,除了离珞有些晕船之外,并无其他的事情发生。 “珞珞丫头,怎么样了,可好些了吗?”封弈来到底仓,瞅着靠着一侧椅子上揉着脑门的离珞,关切问道。 离珞脸色煞白,抓了一侧水袋子,使劲儿数量漱口,又往一侧装呕吐物的木桶里吐了,这才回道:“封伯伯,我还是难受得紧,不知道还有多久的水路才能到南岭郡?” 封弈回道:“快了,再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就该到那南岭码头了,你再坚持一下啊!”封弈说完,又指了指两边草垫子上分别躺着的秦霜和小雨,嘀咕道:“你们两受了伤,竟然没晕船,倒还好!也再坚持坚持,等咱们到了南岭码头下了船,再好好找个客栈休息,饿了的话,桌上还有些点心,先吃些垫着肚子,省得挨饿!” 小雨和秦霜闻言,都点了点头回应。 封弈转身准备又上甲板上去,难得出一次海,海上的晚霞秀丽,此等景色,还是值得一看的,便一边往楼梯上走,一边嘀咕道:“你们先歇着,有事儿就让珞珞丫头上来招呼我们。”说完,便往上面去了。 第九十二章 海上月明(4) 半个时辰倏忽而过。 南岭码头。 刘伯于船驿付了钱之后,又在驿站买了一辆马车,众人将小雨和秦霜二人运上马车,众人一道乘马车前往临靠着码头背后的镇上寻落脚点。 南岭郡,也称珞珈山郡,珞珈山坐落在南海上,方圆近五百亩,三座主城,十一个县城,主峰乃是珞珈峰,支脉二十几条,周围群岛环绕,尤其是珞珈山南边更有岛群,唤作蓝云列岛,观云岛便在其最南端。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南岭郡有山有水,物产丰富,近乎可以达到自给自足的状态。 这南岭码头所在的位置,便是其中一座主城圣山城的城郊码头。 主城的城郊,少不得也比一般的镇子繁华热闹,也是那街柳繁华之地。 刘伯驾着马车,带着众人寻了一处稍微僻静的街道,寻了一个大客栈落脚。 刘伯做东,众人吃喝用度均是最贵的那种,酒足饭饱,一夜无话,次日三个老家伙轮流驾车,一路赶往南边,准备南行往观云岛去。 横穿珞珈山,须绕过主峰,估摸着有四百多里路,一路驾马车赶路,约莫两天半点的路程,他们一路尽量避开闹市,捡人少的马道赶路,这几日还算安全,并无任何刺客或是杀手出现。 闲话休提,且说两日半的赶路已过,时间到了五月十三的下午。 珞珈山南岸,南岭郡辖县——蓝云县。 蓝云县城地处珞珈山最南边,出海便是蓝云列岛,此县故得名蓝云。 蓝云县临海处,蓝云码头。 临海酒肆,过窗处,风暖鸥鸣,远海有群岛入目,别有一番景色。 马车系在了酒肆门口的一株腰粗的树上,离珞用餐过后,将店小二备的粥食送到马车上于小雨和秦霜二人食用,三个老家伙则还在喝酒。 “渔老哥,老瘸子,不知独孤兄身在何处?我们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得找个好地方给这小子养伤才是。”封弈瞅着再往南就入海了,瞅着蔚蓝的海面,提酒一口,对着刘伯和瘸老徐问道。 刘伯看了看瘸老徐,示意他来说。 瘸老徐点了点头,笑呵呵回道:“封老哥,小雨现在的身份特殊,寻常之地,怎能容身?想必你听小雨说了,我家老爷来南海的目的,我们自然是要去往观云岛的。” 封弈皱眉嘀咕道:“观云岛在蓝云列岛里面?” 瘸老徐回道:“自然,蓝云列岛之中,险地颇多,这观云岛却是这群岛之中,最为危险的一座,慧能和尚能与我家老爷打赌,自然不是一般人,观云岛地势险要,又在远海,小雨这小子受了重伤,寻一个 无人打搅之地养伤,观云岛最好不过。” 封弈听了,点了点头,“也好,这小子现在是烫手的山芋,我正愁带着这臭小子找不到地方落脚。” “呵呵,封老哥,你不是一直嫌弃流飞那小子榆木脑袋吗?这下好了,捡了个聪慧的,可给你长脸了!”瘸老徐调侃道。 封弈摆了摆手,皱眉道:“别提了,别提了,北斗崖下,若不是慈恩和萧尽几个老家伙识货,知道那小子得了独孤兄弟真传,只怕也不会选择相信这小子了。毕竟江湖上的魔头季.....” 瘸老徐闻言,忙打断了封弈的话,“哎,封老哥,打住,打住,人多眼杂,咱们这时候还是别乱议论了。” 刘伯在一侧点了点头,说道:“走吧,我去雇船,咱们这就往观云岛去。” 众人补给了干粮和水,一同驾马车往蓝云码头而去,瘸老徐让封弈去市集买了一个装猪的笼子和一把三指粗的麻绳备上,说是出海之后用得着,封弈按言照办。 蓝云码头。 刘伯出手阔绰,又是包了一艏出海的海船。 由于蓝云列岛多礁石,故此海船设计的也不大,只如寻常江上的小画舫差不多,划船的也是请的当地出船的船家,他们熟悉此处地理环境,行船也更为稳妥安全。 蓝天白云,天朗气清,风正一帆悬。 从蓝云码头出发,只不到两个时辰的航程便到了蓝云列岛靠北的一处码头。 “怎么?老瘸子,这岛便是观云岛?”封弈指了指眼前一座翠绿的小岛,皱眉问道。 瘸老徐呵呵笑道:“封老哥,你想的倒好,若这是观云岛,那我们来的也太容易了些,你瞅那边,那一片才是蓝云列岛的群岛,咱们现在到这个小岛叫做海鸥岛,是蓝云列岛的边界,今晚咱们就在这小岛上住上一宿,明天一早,便出发往观云岛去。” 封弈皱眉道:“呵呵,这可把离珞这小丫头给折腾惨了,这几日天天晕船,吃的怕是还没吐得多。” 瘸老徐瞅着离珞的脸比担架上的小雨、秦霜还要煞白一些,不由的摇了摇头,嘀咕道:“离丫头,别担心,晚点让我们平时住的店家给你熬些当地晕船的中药喝了,保准你今晚睡了一晚安稳觉,明儿个早上起来就生龙活虎的了。” “徐伯伯,明天还得坐船呢,能有用吗?”离珞捂着胸口,轻轻敲打着,面有难色。 “没事儿,明天坐的不是船。”徐建嘀咕道:“丫头,你到时候就把那中药单独装个水袋子吧,到时候还用得着。” 离珞闻言,深锁眉头,撇嘴看着瘸老徐,心里暗道:看样子还得遭罪... 封弈皱眉:“不坐船坐啥?” “羊皮筏子,一路上的都是礁石,船压根儿到不了观云岛。”刘伯在一侧替瘸老徐回道。 “行了,先往村里走,今天离天黑还早,大家可以早些休息。”瘸老徐说完,指了指一侧被他们从码头抬到了一侧草地上的小雨,对着刘伯道:“小渔子,既然都上了岛了,离咱们借宿的店家也不远了,我看要不这样,我们搁这儿等你一会儿?你去把你那宝贝驴上个板车牵出来!咱们就省得抬他回去了,如何?” 刘伯闻言,点了点头,转身迈开步子,往那边村里去了。 瘸老徐则是嘀咕道:“行了,大家坐这石墩子上歇歇,这码头离我们在村里的落脚点不远,等着便好。” 第九十三章 海上明月(5) 日暮余晖,岸阔潮平。 封弈扶秦霜和离珞靠着一侧一株古树边的石墩子坐下休息,小雨则是被安放在一处树荫底下,这些日子的奔波让他的伤口愈合很是不好,肿胀行淤,气血两亏,多是昏迷状态。 瘸老徐将拐杖靠着一侧,观望着海鸥岛不远处青山滴翠,更有散落斜山坡上的各处茅草渔家,夕阳西下,半山明朗,半山晦暗,如此景色秀美,他看得怔怔入神。 封弈斜靠着白石围栏,从腰间扯下酒袋子,抬手,仰头,张嘴,使劲儿抖了抖,酒袋子里面只滴了几滴晶莹的酒水珠子,咽喉骨结滑动了几下,封弈深咽了几口口水,又使劲儿抖了抖那羊皮酒袋子,空了!再展眼瞅了瞅,丝毫没酒了,这才意犹未尽的将酒袋子塞住,挂在腰间。 “老瘸子,这岛上可有酒水卖?”封弈抬脚踹了踹坐在他身侧的瘸老徐后背,嘀咕道。 瘸老徐转头给了他一个白眼,撇嘴道:“有,只不过比郡上市价贵了十倍不止,你这穷货,可能打酒也打不起。” 封弈瞅着老瘸子讽刺自己穷,他自己也无所谓,反正脸皮厚,嘀咕道:“我买不起,你们不是有个财神爷刘兄吗?再说了,我那弟子可是季如歌,能缺钱?” “小渔子和我是至交,不见得和你这臭棋篓子就熟悉,我要是提上一嘴,小渔子会不会给你买酒喝还是个问题。”瘸老徐指了指小雨,又补充道:“你瞅瞅,那小子浑身上下哪儿能摸出个银子来,你试试去?” 封弈闻言,也不搭话,转身还真在昏迷不醒的小雨身上翻来翻去,摸了老半天之后,这才找到小雨的钱袋子,掏出来一看,不过几两碎银子,估摸着只能买个半袋子酒,封弈无奈的摇了摇头,涎皮赖脸的 又走过去和瘸老徐坐下,嘀咕道:“老瘸子,咱们可是多年的至交了,喝你家兄弟一点儿酒该不至于和我要钱吧?....” “得,给老瘸子我揉揉这条腿,这几天一收到你的书信之后,我和小渔子可没睡过好觉,马不停蹄的往北赶啊,可累着老瘸子我了!”瘸老徐一撇嘴,伸出没瘸的右腿去,让封弈给揉揉。 封弈瞅了瞅他,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还真就给他揉捏了起来。 封弈因和独孤诣是旧交,便与瘸老徐熟识多年,两人见了面,常常这般玩笑,已是常态。 ... 不多时,刘伯牵着当初江南时候小雨给他买的那头驴儿,缓缓从那边的石板道上走了过来。 驴儿后背挂着辔鞍拉着一个板车,走得不紧不慢的。 “吁吁......!”刘伯抖了抖手中鱼竿,呼喊道。 驴儿应声而停。 正捏着腿的封弈见状,忙在瘸老徐后脑勺使劲儿拍了一下,起身,嘀咕道:“走,老瘸子,刘兄到了,咱们抬我那宝贝小徒弟去。” 瘸老徐也不恼,点了点头,缓缓起身,和封弈合力将小雨抬上了板车,随后扶离珞和秦霜上去,靠着板车一侧坐着,众人这才一路往村里去。 瘸老徐一边走,一边给他们唠叨他们在这儿落脚的缘由: “封老哥,你听我给你细细道来,这岛唤作海鸥岛,只因岛上有很多海鸥,所以以此命名。而岛上没有镇子,均是散落分布在了岛上的原住渔民家,我们的落脚处,便是岛上为数不多的几个设了住宿的农家之一。 我们要去的那一家农家唤作章家院子,家主姓章,是个打渔为生的老头子,也是本地渔民,我们都叫他老张,他婆姨姓罗,叫罗婶儿,他们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嫁对面山腰的一户人家去了,守业的便 是他那儿子,我们叫他张大,已娶妻生子,姓什名谁就不知道了,我们都叫张大婆姨为张大家的,至于他的儿子,估摸着有六七岁,正是狗都嫌的年纪,闹腾着呢... 等下过去之后,我们就不一一给你们介绍了,你们只管听我说的称呼他们便是。 我和小渔子在这里落脚已经有那么几个月了,我们都是住在老张这里,忙的时候就上那观云岛去逛逛,瞅瞅周围的地势地形,闲的时候就在这海鸥岛上钓钓鱼。 你们在这里要是想要买些什么岛上没有的东西,便可以给老章些银钱,托他出岛去珞珈的时候给带回来,当然,帮忙带东西是要收钱的,至于收多收少,是老章儿子说了算。 不过你们也别担心,他们一家子实诚,带东西回来也不会多收你们银钱的。 至于我们在这海鸥岛落脚却不在观云岛上落脚缘由,便是我之前给你们说的,观云岛上没有酒家,只有个破庙,唤作佛隐寺,守庙的是两个和尚,一老一小,老的糊涂,小的痴傻,我们瞅着在那儿吃穿用度都极不方便,所以选了这海鸥岛落脚。” 封弈闻言,皱眉问道:“那你们说的独孤诣老兄在观云岛上,还被困在了那诡谲峰迷林之中了,那他的吃穿用度从何而来?你们怎么给他送过去呢?” 瘸老徐听了,忙回道: “封老兄,这你有所不知,过去的我家老爷困在了迷林里面,多数时候是自给自足,听我家老爷说过,迷林里面很阔,有山有湖,不愁吃喝,他还在湖边搭了个小院子。每年中秋时候,那慧能老和尚会给我家老爷送些酒水进去,和他闲谈些江湖趣事。 现如今,小渔子身上有钱,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钱给的多了,那慧能和尚答应,每个月会给老爷送些酒水进去,老爷有什么要交代的,也会写在纸上,带回来给我们。” “哎哎哎,老瘸子,你家主子要杀的便是那慧能和尚吧?你这话说得,可把我搞糊涂了,你先前说他和慧能和尚打赌,进了那观云岛诡谲峰迷林去了,你家主子既然要杀这和尚,为何不直接杀了,还和他打什么赌?”封弈打断了瘸老徐的话,疑惑道。 “我之前是给你提过一嘴我家老爷还被困在观云岛上的事情,可我说的是他想杀的是那南岭郡的郡守,才和这慧能和尚打赌的,你这臭棋篓子倒好,听话听了半截过去。”瘸老徐指责封弈道。 封弈正要说话的时候,瘸老徐忙对着封弈伸手往下按了按,说道:“行了行了,你也别问了,我说了到了这岛上会把事情一一给你说清楚的,消停消停!这不,那儿就是章家院子,咱们到了!得先给小雨这小子安顿好,届时让老张备一桌好酒好菜,咱们边吃边说。” 封弈只听瘸老徐说道去了,没注意已经到了一处院子外了,听瘸老徐这么一嘀咕,他这才晃过神来,抬眼望去,发现眼前几块菜地中间一条马道,马道一侧种着一株山槐,槐树上挂了个木板,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张家院子’几个大字。 “行,咱们往里边走着,边用晚饭边说,你可得给我说个明白了!”封弈点了点头,皱眉回道。 第九十四章 海上明月(6) 章家院子乃是农家民宿。 其左右两侧均是住宿的大院,可打尖儿也可住店,可短住也可长租,只是海鸥岛地处南海蓝云列岛,离南岭郡远,并无典当行,所以他们多数做生意的人家只收银子,不收银票。 独孤诣、刘伯、瘸老徐他们先前南来此地的时候,便知晓此事,所以备足了银两,一口气花银子租了这章家院子右侧大院一年的时间。 这一趟去接应小雨一行,刘伯又去官典行兑了不少银子,以便大家在岛上花销。 众人安顿好小雨和秦霜两个伤者之后,这才闲下来准备用晚饭。 瘸老徐招呼主家老章给众人备了一桌好酒好菜,院子里点了灯笼,加上五月十三近月中,天上星月明亮,便在院子中间的石桌上摆了一桌,也好为众人接风洗尘。 “来来来,菜齐了,大家坐!”瘸老徐从老章手里接过最后一道清蒸大虾,随即招呼封弈、离珞、刘伯坐下。 “徐伯伯,小雨他们吃什么呢?”离珞皱眉问道。 瘸老徐微微一笑回道:“离姑娘别担心,我让老章给熬了海鲜粥,放砂锅里备着呢!他们啊,什么时候饿了,随时都可以吃。” “哦,多谢徐伯伯。”离珞抱拳道。 瘸老徐摆了摆手,嘀咕道:“得了,得了,钓鱼捞和封弈老兄的朋友,便是我瘸子的朋友,都否客气了!来来来,大家坐下咱们开吃。” “对了,离姑娘,你晕船得厉害,现在可好些了?可别没胃口吃这一桌子好酒好菜呢!”瘸老徐打趣道。 离珞笑呵呵回道:“这倒不用徐伯伯担心了,我现在可胃口好着呢。” 刘伯素来寡言少语,亏得有徐建这个话匣子在,嘻嘻哈哈的,为大家增添了不少的乐趣。 酒过三巡,封弈对着瘸老徐问道:“老瘸子,独孤老兄的事情,该说说了吧!” 瘸老徐啃了一口手上拿着的大鸡腿,又是一口老酒咕噜噜灌了下去,这才抹了一把嘴角的油水,回道: “说,这就给你好好说道说道! 封弈老哥,你和那无计道人,还有卫长吟,加上我家老爷,你们合称天下四杰;可论交情,只你、无计老儿和我家老爷最为熟悉不过,话说我家老爷平生最喜便是浪迹天涯,行侠仗义,这一点封弈老兄你是知道的! 可我家老爷和你们多年未见,这一别已经怕是已经七年有余了吧!” 封弈皱眉嘀咕道:“可不,当初说好的,独孤诣那老小子得隔上一两年,便要带上好酒都来我对弈谷喝上一天的,便是七年前开始,这老家伙便没再来过了,我这德行,你是知道,懒习惯了,后来听说是出南海玩去了,便没多打听他的下落,难道这中间另有隐情?” 一侧离珞好奇,怔怔盯着瘸老徐要听他讲过往故事,刘伯早已知晓,便顾自慢条斯理的吃着桌上好酒好菜。 瘸老徐听了封弈疑惑,随即点了点头,正色回道: “且说我家老爷七年前来这南岭郡游玩,得知南岭郡守杜文知乃是个鱼肉百姓的昏官,欲除之而后快,可当我家老爷杀上南岭郡衙的时,却被一个老和尚所阻拦,这老和尚唤作慧能。 说起这慧能老和尚,他可本事不低,竟然凭借一根铁棍竟然能和我家老爷打成平手,后来经过我家老爷调查发现,这慧能老和尚曾经在嵩山少林寺偷学过诸多绝学,其天资聪颖,练就了一身好本事,可其苦于少林寺的追杀,便隐匿在了这南岭珞珈山多年,其偷学的本事也已经大成。 慧能老和尚之所以守着保护那南岭郡守杜文知,是因为那杜文知乃是老和尚的私生子,这两父子都不是什么好鸟。 我家老爷和那慧能老和尚本事不相上下,便谁也不能杀了谁。 无可奈何之下,我家老爷只能找机会偷袭他们,谁知那慧能和尚防范意识极强,我家老爷很多次都没得手,只得一次又一次的偷袭。 久而久之,那慧能和尚和杜文知被搞得寝食难安,慧能和尚最后便提出了和我家老爷打赌的要求,慧能声称观云岛上有一处迷林唤作诡谲峰,乃是一处只进不出的诡异山谷。若是我家老爷能解了那迷林之谜,做到可随意进出诡谲峰,那慧能老和尚便和他那私生子杜文知一起任我家老爷宰割。 那慧能老和尚说了,他便能在那诡谲峰进出自如,若是我家老爷也能,那算我家老爷赢了,只管取他们父子首级。 就这样,他二人打赌,慧能先入了诡谲峰,只一日便已经出来,之后轮到了我家老爷,我家老爷这一进去,便是被困了七年。 直到去年年末,我家老爷才误打误撞出来了一次,去年我家老爷回了中原,原本是要让无计老道跟着一起来破了这局的,可无计老儿装孙子,说什么已经归隐山林绝不出山,只给了我家老爷一本什么《河洛局》的破书,让我家老爷自己参悟去。 我家老爷在慧能和尚手上吃了瘪,又带了我和小渔子一道南来,又准备去诡谲峰去,我们哪里看得懂无计老儿他那神神道道的鬼书。 到了观云岛之后,我家老爷非说他已经看懂了那《河洛局》的书,交代我们两守在外面,自己又带着那《河洛局》的书钻诡谲峰迷林里面去了。 这不,转眼便是几个月了,到现在还没出来呢! 哎,伤脑筋,伤脑筋勒!” 封弈听到这里,皱眉道:“这倒是独孤老兄能干出来的事儿,他这人啊,就是这儿太一根筋儿了些”封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子处,继续嘀咕道:“他那一身本事加上你和刘兄,何尝不能直接杀了那慧能和尚?非得认死理,他这人啊,就是不服输!什么破迷林,不进去了便是,人呀,得学会变通!” 徐建端酒,“得,我就觉着你和我对脾气,什么都按规矩来,那也太憋屈了些!走一个!” 封弈点了点头,端酒而饮,一饮而尽。 离珞在一侧听了他们的对话,惊得瞪大了眼睛,疑惑嘀咕道:“那独孤诣前辈此去不是又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来了?” “可不就是嘛!要不然我们也不会给了老章一年住宿的钱,这右边大院我们两都包下来了,先住个一年再说!亏得封弈老哥让玉凌宗飞鸽传书给他们周处郡分舵,通知让我们来支援你们!这下好了,把你们接过来之后,我们在这岛上也算有个伴,能够热闹一阵子了。” 第九十五章 海上明月(7) “老瘸子,打住打住!”封弈皱眉嘀咕道:“小雨这小子现在可是个金饽饽,我这一路可是马不停蹄的往你们这儿赶啊!后面可不少打咱们主意的家伙,你就能确定这海鸥岛上就绝对安全?” 离珞在一侧跟着点了点头,也跟着问道:“对了,徐伯伯,你不是说南岭郡守杜文知是个昏官吗?你说他会不会打咱们的主意?” 瘸老徐闻言,一怔,眉头深锁,随即端了桌上碗酒咕噜噜灌了下去,这才回道:“你们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 瘸老徐顿了一会儿之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看向刘伯,问道:“小渔子,你说,该怎么办?” 刘伯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淡淡回道:“下午在渡船上我就说过,明日便去观云岛。” 瘸老徐嘀咕道:“我这不是担心那小子身上的伤禁不起颠簸嘛,还打算让他们在这老章家住上些时候,缓两日再去,照你这么一说,我们明早就出发?” 刘伯缓缓点了点头,回道:“杜文知在南岭郡称王称霸,搜刮的民脂民膏不少,他可看不上七层楼悬赏的那点银两。我更担心的是南岭珞珈本地的那些三教九流的门派暗下毒手,咱们可是在最南边,南疆以用毒的教派最盛,珞珈山最大的门派便是南疆蛊教,其余用毒的门派更有五毒教、赤练教、蜂蝎教...我们身边就一个秦霜丫头用毒厉害,她现在也受了伤,若是这些用毒的邪教攻到了海鸥岛上来,我们还真吃不消。” 封弈听了点了点头,皱眉道:“如此说来,这南边也没什么善茬了。” 刘伯接过话来,继续说道:“七层楼地处最北,咱们现在在最南,南疆的这些教派不见得就会为了赏银抓小雨送往西北;可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毕竟七层楼的毒司、剑司、刀司三大司命都已经追杀你们到了大理境内了;世事难料,毕竟小雨这次可是杀了七层楼楼主的亲儿子,谁也不知道七层楼到底出动了几个司。依我看,我们不妨趁所有人都不知道小雨去向的时候,把他送进诡谲峰去。” 封弈闻言,微微锁眉,对着刘伯问道:“刘兄,你是说...?” 刘伯点了点头,“正是,诡谲峰迷林只进不出的名声在外,江湖人闻风丧胆,即便有杀手追到了诡谲峰外,他们也不会进去,谁愿意一辈子困在里面等死?再者,那慧能和二哥打赌,他既然能进去又出来,就说明里面一定能找到出来的路,我们不妨带小雨进去养伤,在他养伤的时候,我们也好和二哥一起找找如何出诡谲峰!” 瘸老徐闻言,称赞道:“好办法,我也跟着进去,我倒要看看那迷林里面究竟是个什么光景,竟然能号称让人只进不出!咱们一起进去闯一闯,定要破了那诡谲峰的传言!” 刘伯转头看了看离珞,皱眉道:“只是咱们这一去便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出路出来,珞珞姑娘可还愿意跟着我们一道进去?” 离珞听了刘伯的话,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刘伯见状,微微一笑,说道:“珞珞姑娘不必急着给我们答案,我这个问题不过是替小雨问的,你尚且有一个晚上的考虑时间,等你想好了,不妨明早自己和小雨说去。无论如何,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 封弈心下暗道我把这丫头拐出来,就是为了我那二徒弟着想,好不容易寻了个媳妇,可不能这么丢了,他便在一侧怂恿离珞说道:“珞珞丫头,你看小雨那一身伤,能不能熬得下来还是问题,你可得跟着一道去,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可照顾不来人,你可得守着小雨那小子好过来才行勒,再说了,上次咱们在墨韵山绝谷都出来了,区区一个诡谲峰迷林,怎么难得倒我们,别担心,咱们一起进去,用不得多久,等小雨身上的伤恢复了,咱们便一起寻个道出来便是。” 离珞听了封弈的话,微微一笑,点头道:“封伯伯说得没错,那我也跟着大家一道去诡谲峰。”离珞心下担忧离宗,可转念一想父亲有姑父萧尽帮忙,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转念一想,既然父亲答应把自己许给小雨了,那自己便认定了小雨,她跟着去照顾小雨,也是理所当然,所以爽快答应了封弈。 离珞自小没了母亲,跟着父亲离败长大,性格也秉承了离败的性格,做事干净利落,决定了便不后悔,性子直而大气。 封弈闻言,点头称赞道:“不错,好姑娘!来,咱们干一个!” 离珞见状,忙跟着端起酒碗,和封弈碰了一个,憨傻笑了笑,一饮而尽。 瘸老徐在一侧撇嘴瞅了瞅封弈,心下暗道:还是这臭棋篓子会忽悠... 刘伯则是在一侧又问道:“房间里养伤的可不止小雨一个!” “哦!对哦,还有个秦霜丫头,不知她愿不愿意跟着咱们一起进诡谲峰迷林去?”瘸老徐闻言,嘀咕道,“要不,等下还是让封老兄去问问去?”瘸老徐说完,转头给了封弈一个眼神。 封弈撇嘴道:“还别说,当初咱们被困在墨韵山绝谷的时候,秦霜丫头也在的,保不准,这一次她还真愿意跟我们一道去。不过我就不去过问了,还是珞珞去问一下比较好。” 封弈说完,看向离珞,问道:“怎么样?珞珞,等咱们吃饱喝足之后,你去问问霜丫头如何?” 离珞点了点头,回道:“好。” “嗯!和珞珞丫头商量事情就是爽快!好!不错!”封弈又端起酒碗做邀,喊道:“来,丫头,咱们喝!” 离珞连忙摆手,回道:“封伯伯,我酒量可不行,不能再喝了,等下喝醉了可没法去找霜姐姐了。” “也好,老瘸子,刘兄,那咱们喝!”封弈端酒而饮。 瘸老徐和刘伯点了点头,也跟着喝了下去。 过得近半个时辰时间,众人吃饱喝足,离珞也已经去了秦霜房间。 封、刘、徐三人正准备散场,刚要招呼前院章大家的婆姨收拾碗筷之时,老章拿着一张黄纸告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三位老哥,老头子我有事和你们说!”老章年迈,佝偻着背走到近前,与三人道。 “哦!是老章啊,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瘸老徐邀老章入座,嘀咕道。 第九十六章 海上月明(8) 老章将手中黄纸递给了瘸老徐,焦急道:“徐兄弟,你给瞅瞅,这上面画的可是你们用驴拉回来的那小兄弟?” 瘸老徐打开一看,那黄纸正是七层楼的江湖追杀令,打开之后,上面赫然画着小雨画像,一侧用朱漆笔画着一个圆圈,圆圈里面一个潦草的‘杀’字,再左侧印着两个印章,一印‘追杀’一印‘赏壹’。 此纸正是七层楼的人贴的江湖追杀令和悬赏令。 瘸老徐皱眉,心下暗道:‘杀’字代表此人是目标。印‘追杀’代表着七层楼的‘江湖追杀令’,说明此人和七层楼有深仇大恨,七层楼号令天下和七层楼有过关系的人追杀此人,季如歌之前,此令在七层楼从未出过江湖;其次,‘赏壹’代表着此人乃是七层楼挂榜的第一人,意味着能杀此人者,可得七层楼悬赏榜最高赏金;七层楼的最高赏金从来都不是小数目...看来小雨这小子这次是真的惹了个大麻烦了...... 瘸老徐对着老章点了点头,随即从腰间摸了一大锭银子递了上去,感谢道:“老章,这可得多谢你了,要不然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老章摆了摆手,将银子推回了瘸老徐怀里,一脸肃穆道:“这是我儿子出海去珞珈山卖鱼时候,从宣发衙役手里带回来的,宣发衙役说了是要拿回来给岛上的人都看看,要是能抓了此人,有重赏。我瞅着这画像上小伙子和你们今儿个下午带回来的有点像,所以赶紧来知会你们一声。” “老章,你说什么也得收下这锭银子!”瘸老徐硬塞给了老章,嘀咕道:“你这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说什么也得收下。” 老章连忙摆手,随即指了指刘伯说道:“你和这位老哥出手阔绰,一来就给我们付了岛上几年的赋税,还给了不少住房的钱,我可不能再要你们的银子了!再说了,我看你们也不像是坏人,我这才来知会你们一声,希望你们有防备才行。咱们这岛上被狗官郡守敛财穷怕了,大家表面和善,实则有祸心的人不少,要是有人知道这小伙子在我们这里,只怕会悄悄报官领赏去。只怕卖鱼之后从珞珈山回我们岛上的渔民很多也收到了那令纸,你们可得把他藏好了,可别被人瞧见了,引来祸事。我可是听我儿子说中原来了不少人,都在咱们珞珈山南县衙住着呢,听说给的钱不少。” “怎么,你们这里县衙还能给钱住店不成?”封弈好奇问老章道。 老章皱眉,撇嘴啧啧啧锁眉道:“客官,您有所不知,在咱们南岭郡素来风气不好,跟土匪窝子一样!有钱就是大爷,上至郡守杜文知,下达各县衙杂役,官府的人哪个不是那银钱的狗,只要钱给够,别说住在衙门打尖儿,便是替你杀人越货都能顺理成章让你的仇人伏法也不在话下,自杜郡守上任以来,赋税一年比一年多,我们南岭郡的百姓是一天比一天穷,官府是一天比一天富足。” 封弈闻言,惊讶道:“怪道我们途径珞珈山的时候,所有商贩百姓都衣着朴素,原来是钱都被官府收刮去了。” “可不就是嘛,我听徐老哥说过,他们那二哥和慧能老和尚打赌的事情,我可盼着他早日能破解了那诡谲峰迷林的怪异,早点杀了那郡守才好,最好把那慧能老和尚一起杀了!还咱们南岭一个太平!”老章闻言,嘀咕道。 封弈瞅了瞅瘸老徐,疑惑道:“你这老瘸子,说书的毛病犯了?怎么都啥事儿都往外面说,真不怕招来官府的麻烦?” 瘸老徐指了指老章,回封弈道:“海鸥岛上的百姓哪个不想杀了那狗官杜文知?你以为我怎么知道那狗官是慧能老和尚的私生子的?还不是十里八乡都传遍了的事儿,观云岛上的佛隐寺知道吧!那寺庙可还是杜文知为他那和尚老爹修的活佛道场呢!传闻诡谲峰密林的秘密只有那慧能老和尚能解,这老和尚便自称慧能活佛呢,什么狗屁活佛,鱼肉百姓的畜生,也配庙里供金身,也不害怕死了下十八层地狱!” 封弈闻言,疑惑的看了看老章,老章见状,对着他重重点了点头。 老章随即抱拳对着三人说道:“得,三位老哥你们喝着,我先回去叮嘱我儿和几个婆姨,可千万别将你们这里有那小兄弟的事情说了出去。我晚点就吩咐下去,今儿个起,除了我和我婆姨来你们院里收拾,便不要其他杂役来了,免得人多眼杂,走漏了消息。” 老章说完,对着瘸老徐皱眉道:“徐老哥,可别再塞银子了,要是再塞便是不把我老章当兄弟了,我这就忙去了,咱们回见。” 瘸老徐见状,这才悻悻收了自己手里的那一锭银子,封弈和刘伯见状,慢应和瘸老徐,三人一起对着老章抱拳致谢,目送老章离开。 老章走后。 “小渔子,你也是七层楼的赏金杀手,你瞅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上面的印字的意义。”瘸老徐将那令纸递给了刘伯,意味深长的说道。 刘伯接过一看,锁紧了眉头,随即淡淡说道:“你觉得要是二哥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瘸老徐闻言,一怔,皱眉淡然道:“先不说他是封老哥的弟子,就凭他做的那些事儿!我相信老爷绝不会袖手旁观!” 刘伯顺手将手里的那令纸递给了封弈。 封弈瞅了瞅那令纸,他身为曾经的‘江湖四杰’之一,成名早在七层楼之前,他如何不知这上面的印代表的意义,要不然也不会做好了周密的计划,带着小雨只管南行求救。 “两位老兄,既然如此,那...接下来咱们作何打算?”封弈一口老酒下肚,无奈的摆了摆头,一脸惆怅的问道。 刘伯见状,转头看着瘸老徐。 瘸老徐扁嘴,嘀咕道:“你们的都瞅着我干啥?还能咋办?大不了今儿个晚上就往观云岛上走呗!老章父子路熟,羊皮筏子也划得稳当!就是苦了离珞那小丫头了,才吃了晚饭,只怕再颠簸到了观云岛,又得吐个干净...一个个的...瞅我做什么...你们不是这么想的?!真是莫名其妙!” 封弈和刘伯闻言,点了点头,面面相觑,会心而笑。 第九十七章 海上月明(9) 众人说罢,便招呼老章家的来收拾东西,老章闻讯,他亲自挑了两个大木桶过来收拾碗筷。 瘸老徐招呼老章道:“老章,用不着你亲自来收,招呼些下手便是,不要担心了,我们决定了,今晚连夜赶路往观云岛上去,劳烦你吩咐下去,替我们多备些干粮,还有,等下叫上章大,就有劳你们两父子出一趟筏子了。”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帮着老章收拾碗筷,瘸老徐说完这句话,伸手拿过老章手边的抹桌子布擦了擦手,随即从怀里摸出了身上一袋银子,拉开正在收拾碗筷的老章衣领,把整袋银子往老章内囊里一压,随即拉上了他的衣领,正色道:“老章,别再客气了,你还得帮我们置办东西呢,干粮多备些,酒只管装,店里有多少羊皮袋子就装多少;我听我家老爷说了,那迷林里边啥都制备了,就没酒喝,上次送他进去的时候,你也瞅见了,带了那满满当当的一大堆酒袋子。给我们也备上,有多少备多少,咱们人多!” “这...徐老哥,你这一口袋银子,得买我半个铺子了,用不得这么多!!可别...”老章说着就要从内囊里拿出那银子的袋子,“再说了,你们也不用这么着急去吧,我这都安排好了,保准没人知道那画像上的小兄弟在我们家住着,你们安心给他养伤就好。” “老章啊,你知道的,我们都是走江湖的,小事儿我们自然不会躲,我实话告诉你吧,这小子闯得祸可不是一般的小,别说我们应付不了,就是我家那位本事极高的老爷在,也收拾不了这烂摊子。你就听我们安排就成,我们今晚就得走,越快越好。” 老章还要拿出那袋银子来退还大部分给瘸老徐,“成吧,我听你安排,可这银子实在太多了,实在用不着这么多的!你得收大半回去!” 瘸老徐急忙阻止,随即说道:“咱们这一去还不知道多久能出来呢,银子带观云岛上去也没用,你就只管收着吧,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再备一桌好酒好菜招待我们就成!行了!收好!” 瘸老徐佯装怒意,老章这才收了,赔笑道:“好,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既然你们决定了,那我等下过中庭就吩咐下去,立即给你们准备,你们也收拾一下,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一声就行。” “对了,这不就对了,别跟我们客气,这点钱我们还不放在心上的,你瞅瞅这位——我们的刘兄!”瘸老徐玩笑的指了指刘伯,嘀咕道:“你可别小瞧他,他以前可是地主家的傻儿子,钱多的用不完,够花几辈子了。银子安心收好藏好,可别被人瞧见了,偷了去。” 老章点了点头,“你们先收拾要带的东西,我这就吩咐我儿子去把靠在海边咱家的两个大筏子都下水去,你们收拾好了便知会我一声,我就带大家出发。” “行,别忘了,给老哥我多备些酒。”瘸老徐嘀咕道。 一侧封弈好酒,听了瘸老徐这话,高兴嘀咕道:“对,有多少备多少,可别跟上次一样,掉那绝谷里,可把我馋得哟......” “呵呵,你们两个老家伙啊,我们可不是去归隐山林的.....”刘伯微微一笑,感叹道。 瘸老徐嘀咕道:“我们一把老骨头了,即便困在里面,也就是养老咯。” 封弈连连摆手,“别扯犊子,我可不想在里面呆一辈子!带再多的酒也不够喝的...人老了,就好这口...” “对,我们百姓可等着你们出来收拾那狗官和那秃驴呢!”老章跟着附和道。 “说得对,那我们就争取早点破了那迷林的秘密,重出江湖!”瘸老徐拍了拍胸口,踌躇满志。 这时候刘伯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七老八十的人了,还什么重出江湖...也不怕人笑话...对了,老章,照顾好我那头驴,等我们出来后,我还骑它走南闯北。” 老章点了点头,回道:“刘伯,你放心,你那驴我给你养得膘肥体壮的,保你满意。” “可别...养肥了不会拉不动我了吧,该让它拉磨拉磨,养装实些!”刘伯嘀咕道。 “行!”老章点点头,随即挑着收好的碗筷,对着几人说道:“都准备去。” 老章走后,封弈、刘伯、瘸老徐径直往小雨房间走,替小雨收拾担架去,他们一路奔波至此,都还没安排住宿的房间便又要起身赶路了,所以无甚收拾的,只管带上小雨便是。 他们查看小雨的伤势之后,确定性命无虞,仅气血亏虚,得找个地方静养数月,慢慢恢复。 三人各自找地方坐下,放下心来,稍事休息,静等离珞去询问秦霜意见。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离珞从隔壁秦霜屋子里转向这边房间来。 三人见了离珞,都盯着离珞,眼神里都透着两个字“如何?” 离珞见状,扁嘴,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霜姐姐说这一去不知几时能出来,她留在外面也有个照应。” 封弈点了点头,回道:“没事儿!霜丫头不是小雨,又不是七层楼要杀的人,她在这里养伤也算安全,她身上的伤也不少,确实没必要跟着我们再去颠簸了,万一伤势加重可不好办。” 离珞闻言,指了指小雨,皱眉道:“那小雨伤的更重,不应该也养几日再去吗?” 封弈听了,回道:“傻丫头,人都追到珞珈山了,明面上只有七层楼五六七三司的人,可背地里有多少杀手,我们谁也不知道,在这里睡也睡不安稳,万一七层楼术司也来了,届时全是些用箭、用弩、飞刀、甚至其他什么稀奇古怪的兵器的家伙,这就算了,他们的人还神出鬼没的,防不胜防的永无止境的偷袭,我们可扛不住的...所以小雨今晚必须送走!” “哦...”离珞又皱眉问道:“那...霜姐姐身上的伤也严重,没个人照看可不行,万一那些家伙对她下手怎么办?” 封弈闻言,皱了皱眉头,嘀咕道:“说的也不无道理...嗯...要不这么的!”封弈瞅了瞅刘伯,嘀咕道:“咱们三人,刘兄本事高而且做事冷静靠谱!那就让他留下来守着霜丫头一段时日,等她伤势完全好了之后,刘伯再跟进来也不迟,抑或是刘兄就住老章这里,也好在外面有个照应。” 瘸老徐跟着点头道:“如此也好,万一我们馋酒了,小渔子还能花钱让那老秃驴用他养的那只鹰给送些酒袋子扔进诡谲峰里来。” “徐伯伯,你之前不是说老和尚会派管家送酒给独孤伯伯吗?便花些钱财让管家送就是了呗!”离珞好奇疑惑问道:“为什么还得用鹰飞进去送,怎么?老和尚的管家不能随意进出诡谲峰吗?” 第九十八章 海上月明(10) 瘸老徐闻言,摆了摆手,撇嘴回道:“离珞姑娘,你有所不知,那所谓的管家,其实是慧能那老和尚抓来的无辜百姓,送进那诡谲峰之后,便没有出来过。我家老爷上次说过,当初困在诡谲峰里面的人,可不止他一人,里面还住着不少困在里面的人呢。当初我家老爷要进诡谲峰的时候,那老秃驴说了,会时不时的派一个管家进来给他送书信,书信之中便会有中原江湖上的近期发生的事情。可后来我家老爷进了诡谲峰才知道,所谓的管家,其实都是狗官杜文知和他那和尚老爹逼迫进峰的无辜百姓!” 离珞惊道:“这南岭郡真就没有王法了吗?” “呵呵,地处南荒,天高皇帝远,王法可管不着他们咯。”瘸老徐皱眉嘀咕道:“也是那慧能老秃驴有些手段,我家老爷才愿意和他打赌,如若不然,咱们早杀了杜文知和那老秃驴,一了百了。” 正说话间,老章领着他儿子章大外带着几个周围邻居家请来搬筏子的汉子,他们打着火把,一路走了过来,老章在门外招呼他们道:“徐老兄,你要的东西,咱们都备好了,咱们几时出发?” 瘸老徐闻言,忙回道:“哎,咱们这就出发。” 瘸老徐奔将出去,看着老章叫来的几个壮硕汉子,点了点头,对着众人抱拳,“就有劳诸位了!” 老章忙拉了拉瘸老徐,笑道:“哎,徐老哥,可别见外了,我这些侄子都是划皮筏子的好手。” “好,我这就招呼他们准备出发。”瘸老徐对着老章抱了抱拳之后,转身进了屋内,对着几人道:“既然商量好了,咱们该今晚走的立即出发!” 瘸老徐说完,看了看刘伯,随即问道:“小渔子,你没什么意见吧?” 刘伯点了点头,“也好,我留在外边照看秦霜一段时间,待几个月后她伤势痊愈,你们都还没能出得了诡谲峰,那我便跟进来。” “好,就这么定了。”瘸老徐说完,又补充道:“小渔子,我们走后,诸事小心。” 刘伯微微一笑,点头回道:“放心。” 老章招呼了两个侄子帮忙抬着小雨,众人一行一路打着火把,疾疾往南边打渔港而去,老章备了三个筏子,招呼了他儿子在内的四个年青人送他们过观云岛去。其中一个筏子拉的吃穿用度,一个筏子多两个年青小伙子照看小雨,另外一个筏子便是坐封弈、瘸老徐、离珞三人。 海鸥岛去往观云岛的海路多礁石,水更是或深或浅没有定数,根本不能行船,而蓝沙列岛周围却又水产丰富,本地人为了更好地捕鱼,便利用了羊皮气囊分散、经久耐磨的特性,组成了当地人捕鱼最好的行水工具——羊皮筏子。 筏子上绑了木架子,备有划水的桨,也备有撑船的竹竿。水深处用桨,多礁石水浅处用撑杆。 好在是月中,天气晴朗,晚上便是一轮皓月照明,加之涨潮之后,羊皮筏子行水更加方便,天时地利。 老章招呼众人上了筏子之后,让众人息了火把,只留了一个挂在最前面领路的筏子上的灯笼照明,众人便一行急急忙忙的赶水路往观云岛上走。 封弈、瘸老徐、离珞、小雨,四人连夜赶往观云岛,入诡谲峰迷林。 ... 封弈一行走后,章家大院。 刘伯花了些银子,去请老章的媳妇帮忙照看秦霜。 老章的媳妇也是近六十的年纪,常年干农活的缘故,身子骨好,生活阅历也丰富,会帮忙查看秦霜的伤口伤势,懂得对症下药,即便是秦霜昏睡过去,她也能想到办法解决,这让刘伯放心了许多;加上刘伯给的银子不少,老章家的更是对秦霜照顾的十分上心,顾自还要求搬一张旧的睡榻过去,就铺在秦霜睡榻左侧,说是方便随时照看秦霜。 刘伯被招呼着帮忙抬那张睡榻,老章家的一边走,一边嘀咕:“这姑娘跟着你们赶路,这伤口好了又崩开了,来来回回的折腾,只怕得养上好几个月了,我瞅着她还有些发热,额头发烫得厉害,我睡在她的屋里,额头体热万一长时间退不下去,我也好给她敷敷冷布,给她熬点中药,刘大哥,一会儿这睡榻安好了之后,你只管早点洗洗睡去吧,这照顾人的粗活你干不来的。也不知道你们咋商量的,怎么就留你这么个老头子下来照顾着人家姑娘家家的...也太不合适了些...” 刘伯点了点头,也不解释,只微笑着回道:“有劳了。” “哎,什么有劳不有劳的,我们家老章都给我说了,好生帮忙照看这姑娘。”老章家的继续碎碎叨叨,“你也不用和我们客气,我们收了你的银子,自然尽心尽力的替你把她照顾好。” 诸事安顿好了之后,刘伯回自己屋子盥洗之后,便和衣睡下。 老章家的点了桐油灯,守了秦霜好一阵子,直至半夜,秦霜身体不再发热之后,才缓缓睡下。 一宿无话,且说次日。 五月十四,卯末晨初。 海天相接之处,有鱼肚白的微光,蓝云列岛群踞海面,若隐若现,海鸥岛山雾蒙蒙的,岛上各处只偶有鸡鸣之时。 章家大院右院,秦霜的屋子里,老章家的和秦霜还在酣睡;一侧另一间屋子,刘伯已经睡醒,端坐在床上修炼内功《渔禅功》有些时候了。 几声鸡鸣之后,周围似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刘伯瞬间察觉不对劲,原本闭目养神的双眼一睁,忙回内力于丹田,抓起身侧睡榻边上的鱼竿,便快步推门而出。 刘伯来到院中,站在了院子中间石桌子一侧,聚精会神,听着周围动静。 片刻之后,刘伯淡淡说道:“诸位,偷袭可不是君子所为,既然来了,便出来一见!” 刘伯说完,但见周围茅屋顶上,缓缓出现了许多黑袍人,他们均手持拉开的弓箭,端端的指着院中刘伯。 而小院门口,则出现了青鸾、蓝沙、紫翼三人的身影。 第九十九章 海上月明(11) 青鸾缓缓迈步走在最前面,身材丰腴匀称,身姿娉婷袅娜,一边走,一边拍手,走到近前几丈开外,看着刘伯,随即微微一笑,淡淡回道:“呵呵,老先生,我这里见礼了!上次是我们的消息不够通达,不知道封弈前辈请了‘渔’字号杀手作为援手。今日我们特意带了术司的弓箭手一同前来拜会,希望几位能让我顺利带走季如歌。” 刘伯点头回道:“呵呵,既然今日是来拜会的,便不必大动干戈,不瞒诸位,季如歌不在这里,还请自便。” 青鸾皱了皱眉头,反问道:“瞧您老人家说得,我们经络司的消息素来不会出岔子的,昨天下午你们上了海鸥岛,就住在这章家院子,你们若是还不交人,我们便不客气了。”青鸾说完,对着屋顶一列列的弓箭手轻轻扬了扬手。 屋顶上的所有弓箭手见状,瞬间拉满了弓箭,对准刘伯。 刘伯轻轻扬了扬手中鱼竿,指了指那边一排排的客房,对着青鸾道:“消息是不假,可季如歌真的不在这里,昨日他们已经连夜往观云岛上去了。七层楼的财力该不会比我们这些接悬赏榜单的杀手差吧,钱给得够,住的也是官家驿站,连出行都是官家的海船送过来的!诸位若是觉着我说的是假话,不妨让你们的人把这里的房间挨个搜一遍,我相信官府是站你们那边的,一定袖手旁观!” 青鸾闻言,将信将疑,对着身侧蓝沙和紫翼点了点头。 蓝沙和紫翼见状,快步上前,将整个右边院子的房间挨个推开检查了一遍,随即回来复命。 蓝沙回到她的跟前,摇了摇头,回道:“左边三间屋子没有。” 紫翼推开右边第二间屋子,看见了吓得躲在床头的老章家婆姨,还有躺在床上养伤的秦霜,转身站在门口,对着青鸾道:“只有落空山那小娘们!” 青鸾闻言,锁着眉,并未示意屋顶上所有术司的弓箭手收弓箭,而是对着刘伯责问道:“敢问‘渔’老先生,楼里发的江湖追杀令,如何不遵守?别忘了,你们每一个来我七层楼接任务的杀手,当初可都是承诺过见江湖追杀令,则必须追杀令上之人!您老人家也是楼里挣过钱的人,为何还要帮季如歌?” 刘伯听了,淡淡回道:“我当初确实承诺过,可受令者也有不杀亲友至交的条例吧!” “你是说季如歌......”青鸾疑惑问道。 刘伯缓缓点了点头,“不错,季如歌那小子和老朽是忘年交,我们早就认识,我也知道他小雨就是季如歌!我帮封弈拦截你们,不是他出钱请我出手,而是老朽自愿。所以老朽对于七层楼的江湖悬赏令而言,并非违诺之举。再说了,封弈的钱财也请不起老朽。” “哼...”青鸾重重的叹了口气,招呼屋顶众人收了弓箭,随即命令道:“往观云岛!” “呵呵,五司命,季如歌一行往观云岛去,自然是进诡谲峰了!诸位若是想一同进去,不妨试试能不能走得出来。”刘伯对着青鸾道。 青鸾闻言,顿了片刻,淡淡说道:“我们自有安排,这倒不用您老人家操心了。” “撤!”青鸾领着众人转身离开,他们的目标不是秦霜,也不是刘伯,留在这里并无多大意义。 青鸾等人走后,刘伯才松了口气,收了鱼竿,缓步往秦霜房间里走。 这时候秦霜已经忍着伤痛缓缓支棱了起来,看着走进来的刘伯,秦霜微弱询问道:“刘伯伯,人走了吗?” 刘伯闻言点了点头,宽慰秦霜道:“你只管放心养伤,七层楼也有七层楼的规矩,既然小雨不在我们这里,我们就没有碍着他们做什么,这样一来,他们便没有理由动手。” “嗯。”秦霜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让老章家的又扶着缓缓躺了下去。 刘伯见麻烦已经走了,便从怀里摸了一锭银子递了上去,随即对着老章家的说道:“祁大嫂,这边就有劳您多多照看了,我还是一如往常的去风岸崖边钓鱼去,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便像之前一般,只管在那风岸崖来寻我。” 老章家的一边替秦霜盖好被子,一边收了刘伯的银子入怀,回道:“刘大哥,你尽管放心。” 刘伯点了点头,又对着秦霜道:“秦霜姑娘,你有什么需要,只管询祁大娘就行,老头子我在这里也闲的慌,我就去钓鱼去了。” 秦霜跟着点头回道:“嗯,多谢刘伯伯。” “走了,就别和我客气了。”刘伯挥了挥手,转身往大院准备钓鱼的东西去了。 刘伯随即去前院备酒,用作钓鱼时候喝,再回这边备足饵料,之后便是提鱼护,拿钓竿,过驴棚的时候,顺带瞅了瞅他那宝贝驴,之后径直往风岸崖去了。 ... 海鸥岛南岸,羊皮筏子码头。 紫翼佝偻的身躯往上挺了挺,看向那矗立在不远处海面上或大或小的各个岛屿、礁石,惆怅问道:“咱们真要跟着过观云岛上去?” “不去?难道回慕云山去告诉楼主,季如歌去了观云岛了?”青鸾讪笑一声,叹了口气,又道,“死的可是楼主亲儿子,以前从没用过的江湖追杀令都用上了,足见楼主的怒意有多大!无论如何也得去观云岛上搜一番,至少要确定季如歌进诡谲峰去了!倘若就这么回去,只怕咱们都得受断指之罚!抓到人了还好,可以早点回去复命,若是没抓到,咱们在外面拖得越久越好...至少楼主得等楼主消了气...” 一侧蓝沙闻言,抬起左手,瞅了瞅自己断了的三指,缓缓点了点头,也惆怅道:“听说慧能禅师有本事进出诡谲峰,我们不妨回一趟珞珈山,去拜会拜会南岭郡守杜文知。” 青鸾摇头回道:“南岭郡内,谁人不知杜文知和慧能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再说了,这边三司的人也给了消息,说慧能利用诡谲峰把剑圣独孤诣困在里面,要慧能给出诡谲峰的秘密,几乎不可能,咱们总不能进去被困死在里面吧?如今的情况,我们也是进退两难,唯一的办法就是——拖!拖延得越久越晚,越好。” “走吧,找愿意出海的羊皮筏子船家,不管结果如何!咱们先走一趟观云岛。”青鸾对着众人说道,随即走在前面,领着蓝沙和紫翼,还有一群第四司的弓箭手,奔着羊皮筏子码头而去。 青鸾命手下速去寻愿意划羊皮筏子出海的船家,手下领命退下。 诚然,海鸥岛上能出海往观云岛的船家不多,老章昨夜带领的几个年轻汉子奔波来回,这时候正酣睡,还没补够昨夜连夜奔波的觉;这不,又被家里人招呼了起来! 对于老章他们而言,只要价钱好说,又是一趟划羊皮筏子出海往观云岛的划算买卖。 ... 第一百章 海上月明(12) 珞珈山者,南岭郡也。 南岭郡本是南海外的一座大岛,而海鸥岛则是岛外岛,依次再南者,即是蓝云列岛。 观云岛地处蓝云群岛正中间,又成了海鸥岛的南向岛外之岛。 海鸥岛和观云岛之间,群岛并列,更有礁石、浅沙遍布,舟船难行,唯海鸥岛当地岛民所用的羊皮筏子可渡。 除留下打点官府和留守海鸥岛的下属之外,七层楼五、六、七三司司命领着第四司弓箭手和各自部下精锐皆往观云岛行,如此一来,岛上的所有的渔民的羊皮筏子都得用上。 一大早,老章敲锣打鼓的传唤了整个岛上家里有筏子的渔民,既然有人给钱撑渡,便是比他们打渔卖钱来的划算,这买卖自然得接。 近巳时。 海上一轮红日升起,海面的雾气渐渐散开,群岛露出真容,远观似海面长出的节节春笋,蔚为壮观。 青鸾领首,身后四色衣服的部下各归其列,其左右两侧乃是六司蓝沙,七司紫翼。 众人等老章去传唤撑筏子的船家之际,也有些许空闲欣赏眼前景色,毕竟他们常年身处中原内陆,眼前这种天高海阔的景色是极少见的,自然是乍见甚欢。 正当众人陶醉于初阳晨红之时,老章一阵敲锣打鼓的领着一群渔民赶了过来。 相比七层楼四个司的部下队伍严整有序来说,老章领着的一众渔民便是杂乱无章了。 走到青鸾近前,老章询问道:“打搅一下几位,不知哪位是诸位管事的!” 蓝沙抬了抬手,示意他身侧这位姑娘便是。 老章打量了一下这个带面纱的青衣女子,佝偻的身躯抱拳低头询道:“这位长官,此去观云岛单程便是一个半时辰,我们这么多人出海,价格可不便宜。” 青鸾知他是来询钱的,缓缓从内囊里面摸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锦囊递了上去,淡淡说道:“听闻观云岛上无食宿,劳驾诸位耽搁一日陪我们走一趟,可够?” 老章打开那钱袋子,瞅瞅里面金灿灿的,不是白银,而是黄金,这么一袋子,足够他们这一波人撑筏子来回十几趟了,老章重重点了点头,赔笑道:“多谢长官赏钱,足够,足够了。” “可是按照吩咐,也与我们的人备了粮食和酒水?”青鸾又问道。 “回长官,每个筏子上都备好了足够多的炊饼和酒水,管够!”老章回道。 青鸾满意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淡淡询问道:“可以出发了吗?” 老章闻言,大手一挥,铜锣一响,招呼道:“各家准备!立即出海!!” 各家渔家掌舵之人闻言,纷纷从岸边各处草棚子里面拉出一列列羊皮筏子,挽起裤管袖口,只管提起麻绳拉起羊皮筏子纷纷从沙滩地入海。 青鸾抬手一挥,众部下各自分列成队,按一个筏子五人纷纷上去,一众七层楼的部下浩浩汤汤往观云岛走。 至午时中刻左右。 他们一行人从艳阳高照的海面,渐渐入了乌云压顶,群雾环绕的群岛之中。 天色阴沉,常年不见几日晴朗,蓝云列岛中心地域的天气由来如此。 观云岛诡谲峰更是常年烟雾缭绕,不见峰顶,这也是诡谲峰迷林的成因之一。 沙鸥低鸣,阴阴沉沉的天色,却不见雨下。 观云岛东北岸沙地,老章一声锣响,众渔民再次下水拉筏子,至海滩浅水处而止。 “这位长官,我们掌筏子的人少,可拉不动你们到沙地,还得你们自己踩一截水过去才行。”老章卷着库管,踩水至青鸾、蓝沙、紫翼三人所在的筏子,提着铜锣道歉说道。 青鸾点了点头,在羊皮筏子上轻轻一点,微微一跃,飘飘然便已经落在了观云岛岸边的沙地上。 蓝沙和紫翼见状,各施展自己的看家轻功,蜻蜓点水几下,也落到了岸边。 紫翼公鸭老嗓喊道:“你们这些家伙,都是咱们几个司的高手,不会这点轻功没有吧?还愣着干啥!” 术司弓箭手背弓箭;毒司腰间配短匕首,一侧系毒锦囊;剑司者系剑;刀司者配刀。 众部下闻言,均施展轻功有序落在观云岛东北沙岸。 老章见状,忙挥手招呼众人将羊皮筏子拉到沙地上去,各寻粗大的红树、榕树抑或是海柳,绑好系了筏子的麻绳,省的各家渔民认错或是丢了筏子。 筏子上有储备的干粮和酒水,眼下正是午间,拉到近前,也好分与众人享用。 “长官,眼下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咱们不妨吃了午饭再往岛上走?”老章询问青鸾道。 青鸾点了点头,转身对着众人道:“大家原地休息,准备用午饭。” 老章带着一众渔民依次给众人分发酒袋子和炊饼,众人席地而坐,各自用饭。 青鸾嫌沙地脏,便接了酒水袋子和一个炊饼,站在一株古榕树下,慢条斯理的撕了炊饼往嘴里送,只吃了半张炊饼,便停食,喝了几口米酒,便招呼老章过来询话。 “老船家,你可识得去诡谲峰迷林的路?”青鸾问老章道。 老章心下自然明了眼前这群人是来干啥的,毕竟瘸老徐早已告诉过他后有追兵,让他只管带人去迷林路口便是,料这群人也不敢进去,若是这群人有什么要问的,让老章不用为难,只管实话实说便是。老 章听了青鸾的话,便点了点头,恭敬回道:“回长官,去迷林的路老朽认得!我们昨夜便送了几个人来这观云岛,他们也是去迷林的。”老章说完,转身指了指身后树林一条宽大的青石板大道,继续说道, “这条路是通佛隐寺的,你们要寻的诡谲峰就是佛隐寺的后山,咱们只管沿着这条大路走便是佛隐寺。” 老章说完,又给青鸾指了指观云岛西南向的一座隐于大雾之下的山峰,补充道:“那便是诡谲峰,这岛上常年阴霾天气,一年之中,偶有一两日天色晴朗,那峰上的雾气也不会吹散的。” 青鸾闻言,早已向当地官府了解过观云岛的事情,自然知道诡谲峰的由来,眼见了也不禁心下惊叹这地方的诡异,听了老章所言季如歌一行入了迷林,便皱眉问:“你可是亲眼看见他们进迷林去了?” 老章点了点头,回道:“昨夜,我和我这几个侄子一同送他们到佛隐寺后山,他们提着灯笼进去,咱们都瞧见了。” 青鸾闻言,深深锁眉,捂着自己额头,有些愁绪,随即对着老章摆了摆手,示意他一边儿吃炊饼去,她一个人静静。 “咱们还上去吗?”紫翼在一侧疑惑问道。 青鸾重重叹了口气,随即嘀咕道:“到都到了,如何不去?你难道不想看看那迷林长什么样?” 第一百零一章 海上月明(13) 紫翼闻言,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不多时,众人用饭完毕,青鸾命老章领着几个熟路的汉子带路往诡谲峰走,她带着众部下跟在后面。 从沙地内行,沿着通往佛隐的石板路走,并不难行,只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所有人已至山腰佛隐寺左侧道口。 老章指了指不远处隐隐约约能瞧见的耸立群峰,嘀咕道:“这观云岛啊,大大小小的一共有三十九座山峰,常年埋在雾气下面的也有近十个,其中最为神秘的还是这诡谲峰。毕竟这诡谲峰有迷林存在,咱们南岭郡民间流传的‘三可怕’,这迷林便是其中之一。” 紫翼佝偻着背,听着老章嘀咕,好奇询问道:“老兄,啥三可怕?” 老章回道:“一怕古水湾,二怕诡峰林,三怕岛上蛟。古水湾地处蓝云列岛东侧,近海,里面鲨鱼多,可险着呢!二怕诡峰林,便是说的这诡谲峰佛隐寺背后的迷林了,常言道林如饕鬄,只进不出!走进去的人几乎没有能出来的了!这三嘛,咱们就不提,不提也罢...” 紫翼闻言,皱眉道:“岛上蛟?这岛上难不成还有蛟龙?” 老章瞅着这一波人都是外来人,不知道自己说的岛便是南岭郡珞珈山,蛟龙便是那郡守杜文知,民间流言,自然是民知道,官不知而已。他只得话里有些讥讽的赔笑道:“是勒是勒,可不是嘛,咱们这儿这么多岛,有个岛啊,盘踞着蛟龙,凶险得紧,就是有吃人不吐骨头的本事呢!” 紫翼待还要问这岛在哪儿的时候,老章见这干瘦佝偻的老家伙还要问,急忙指了指佛隐寺侧的老槐树,岔开话题,说道:“到了到了,这就是佛隐寺了,这株老槐树得有腰粗了,比佛隐寺的年龄还大呢,传闻是慧能大师几十年前在这里悟过道,所以此树被称为悟道古槐。咱们眼前这大寺庙,便是慧能大师的道场!待过了这寺,往后山走上一里多路,便是迷林了,因近佛隐寺,也叫做佛隐迷林。” 紫翼闻言,冷不冷的瞥了一眼那古槐树,再看了看一边巍峨佛隐寺,三院连堂,更有古道穿廊,远观金碧辉煌,近看更是气派不俗,不亚于少林古寺,便皱眉撇嘴道:“观世音、普贤、文殊、地藏几个菩萨,哪个不是有传世大功德之人,这慧能有啥功德?活人也配修这么个大禅院作道场?他奶奶的,也不怕折寿!真是不要老脸!再说了,往返这里岛上行船都难,要修建这么大一个寺庙,只怕死了不少渔民,造了不少杀孽吧!依老夫看,这慧能可不是什么活菩萨,倒像是活阎王了!...” 老章吓得连连招呼紫翼道:“老哥,可不敢这么说,打住,打住!” 老章话音刚落,一根七尺长的碗口粗的铁柱子径直从那‘佛隐寺’几个大字的门楼底下穿射而来,直扑老章身侧紫翼面门。 紫翼眼疾手快,右手一抬运起内功,单掌对着那铁柱子一端回力过去,劲道余力压得紫翼倒退了两步,蓝沙出手从背后帮了他一把,紫翼才勉强稳住身形。 大铁柱子被紫翼打了回去,只落出了丈许开外,便落了地。 “有高手!”蓝沙沉声道,顺势收手拔剑而出,准备迎战。 柱子一来二去,来时至少飞出五六丈,去势不过丈许,足见寺庙里面的人内功深厚,只一回合,紫翼便明显落了下风。 “哪来的登徒子!敢到佛隐寺来造次!”寺内传出严厉呵斥之音,声如洪钟,震耳发聩。 两个穿得邋里邋遢,看上去五十多年纪的老和尚飞身蹿了出来。 一高一矮,都是方脸,看上去身形都很壮硕,高的近八尺,矮的却只有五尺身材,细看之下,才发现两个老和尚虽然穿得邋里邋遢不爱干净,袈裟却是锦斓绣成,脖子上的佛链砗磲也是一等一的好料子。 只见两个老和尚冲出来之际,矮和尚一脚踩在那铁柱子端头,猛的一发力,那柱子直接翘了起来,矮和尚胡萝卜粗细的手指展开,稳稳的将那铁柱子抓在手里,那手掌虽大,却只包了半边柱子。 一侧,另一个高大魁梧的老和尚手里却抓着一根不过寻常人拇指粗细的铁棍,只他手臂长,不过四尺。 蓝沙皱了皱眉,在青鸾和紫翼身侧小声分析道:“这两个和尚倒是奇怪,高的拿短细铁棍做武器,矮的拿着一根碗口粗的柱子当武器!这不是反了吗?看样子适才是那矮和尚出的手,若是对上了,不见得我和紫翼老头能在他手下讨得好处...” 青鸾微微锁眉,瞪了一眼紫翼,骂道:“碎嘴子,你这老东西,早晚死在自己那张臭嘴下面!” 一侧老章忙出来打圆场,对着两个和尚躬身道歉道:“高大师,矮大师,他们是官府的贵客,是住的官驿!话多了些,还请两位大师先不要生气,我这就让他们赔礼道歉!” 那两和尚闻言,只见矮和尚将铁柱子扶着,左手五指灵动,对着高和尚比划来比划去的,高和尚见状,转头对着老章又沉声道:“既然是官家的人,说话还不注意些。去问问,来佛隐寺有什么事?” 矮和尚听了,对着高和尚竖了竖拇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老章忙转过身去,对着青鸾解释道:“回长官,这两位大师乃是替慧能禅师守佛隐寺的高僧,高的称高大师,矮的称矮大师;他们深居简出,极少离开观云岛。他们二人被称为天聋地哑,高大师是聋,矮大师是哑,天聋不哑,地哑不聋;他们两位靠手势交流,矮大师负责听,高大师负责说,二人形如一体,加起来,则和正常人无异。适才这位老哥说话不妥,冒犯了慧能禅师,还请上前去赔个不是。” 老章此时已经转过身来对着青鸾众人,嘴上一边说‘赔个不是’的时候,一边右手打起手势,做了个捏银票的样子,捏了捏。 蓝沙是个直性子,看不懂老章手势,青鸾和紫翼见了,瞬间明白了过来,青鸾微微一笑,心道:‘南岭郡官府贪财成风就罢了,居然这佛隐寺的看门狗也是财迷,这慧能禅师和郡守杜文知还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瞅着这两天聋地哑的老和尚出手,便知是高手!若真打起来,还是个麻烦,还好,能用钱解决,就不是什么难事儿。’ 青鸾点了点头,从袖口摸了两锭来海鸥岛之前兑换的金子出来,抬手不耐烦的砸在了紫翼已经抬起的右手里面,骂道:“蠢货,自己惹的事儿,等回楼里之后,你得自己把钱给我还回来!” 紫翼急忙点头哈腰笑道:“多谢五司命援手,老朽他日一定亲自带重礼拜访五司!” “去吧,别啰嗦。”青鸾不耐烦皱眉骂道。 紫翼闻言,回了一句“是”之后,拿着银子缓步走到了天聋地哑两个老和尚面前,恭敬递了上去,一人一锭金子,随即抱拳道歉:“两位大师莫怪,老朽嘴碎,胡说八道,不可当真!” 两个和尚见了金子,嘴角微微一笑,抬手手了,矮和尚听了,对着高和尚比划了几下手势交流,高和尚点了点头,对着紫翼摆手道:“既然是住的官驿,便是自己人,说话注意些!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两个和尚见钱眼开,早不追究诋毁慧能之事了,矮和尚见他们出手阔绰,笑呵呵对着高和尚一阵比划。 “说吧,来岛上何事?若有需要,我们也可相助诸位!”高和尚按矮和尚比划的手势开口询问道。 第一百零二章 海上月明(14) 紫翼闻言,转头看了看青鸾,侧身让开,青鸾迈开步子,走在最前面至近前。 “两位高僧,小女子见礼了。”青鸾抱拳道,“请问两位高僧,可见过这画上之人?”青鸾说完,将‘季如歌’的江湖追杀令拿了出来,微微一抖,黄纸散开,上面小雨的画像赫然。 天聋地哑两个和尚仔细瞅了瞅,点了点头,高和尚指了指老章,开口道:“他昨夜送上岛来的一波人,他们抬着的便是,你问他,他应该比我们清楚。” 青鸾听了,又问道:“他说他们进了迷林去了,可是真话?” 矮和尚闻言,点了点头,对着高和尚一阵比划。 高和尚看了回道:“正是,他们路经这里,我两还出来看了看,他们还和我们打了招呼,既然是去送死的,我们自然不拦着。” 高和尚说完,和矮和尚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两人同时点了点头,他们自然不会说昨夜小雨一行过这里的时候,也送了不少银子当香火钱。 老章深知这两老和尚贪财,小雨一行要进迷林,这两个看门的老和尚自然会出言阻拦,送钱便是敲门砖。 青鸾听了高和尚之言,微微锁眉,随即问道:“不知我们能否去迷林进口处瞧瞧?” 矮和尚闻言,对着高和尚比划了几下,高和尚会意,开口道:“无妨,岛上除了佛隐寺内不接待闲人,其他地方诸位可自便。诸位既然是住的官驿,便是贵客,老衲提醒一句,后山迷林有‘只进不出’的危险,诸位走到立了木桩处看看便好,万不可往林子里走。要是进去迷了路,可就走不出来了!” 青鸾抱拳回道:“多谢两位高僧提点。” 天聋地哑二人闻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便,天聋高和尚手里提着小铁棍,地哑矮和尚一脚踹在铁柱子根部,抬手翻起铁柱子,扛在肩上,两人单手合十作揖之后,便头也不回的佛隐寺内走去。 青鸾转身指了指老章,吩咐道:“烦请老丈继续带路。” 老章佝偻着背,点了点头,几个迈步走在了前面,领众人往佛隐寺后山走。 不多时众人至那诡谲峰迷林口处。 一条蜿蜒石板小道直达一处乱石堆砌的荒地,荒地一侧便是杂草丛生、树木荫天的迷林入口,只一条刚好能过人的泥泞小路,里面雾蒙蒙的,尽管是午后,这里依旧天色晦暗,远远看去,里面还是幽深凄冷的感觉。 乱石堆砌的荒地只见方几丈,其余皆是树林包围,树林和荒地相接处,皆是小腿粗的木桩竖立,将一路的小道和荒地校场与迷林隔开,其入口没有木桩隔断,只在一侧木桩前面立了一块人高的巨石,石头上刻着‘诡谲峰迷林’。 老章指了指那入口以及周围木桩,对着青鸾躬身回道:“回长官,这边是那迷林入口,周围是隔断的木桩,千万不可翻越过去,传闻里面极易走失,一但迷路便只会往里走,再也走不出来了。” 青鸾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去后面休息,她则是领着紫翼和蓝沙两人一起站到了迷林靠入口处。 而他们带来的部下也都安静跟在后面,站在荒地校场之中,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么个破地儿,啥也看不见啊,里面雾气腾腾的,谁进去不得走迷糊?也难怪叫迷林了。”紫翼皱眉道,“五司命,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青鸾皱了皱眉头,摆了摆手,淡淡说道:“往回走吧,先往南岭郡去,就在南岭珞珈山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派人把这里的事情先传回去,这样一来便是十多天的时间,咱们先歇着,等着大司命的法旨。” “如此最好。”蓝沙点了点头,附和道。 紫翼闻言,嘴角挂着笑容,“季如歌这小子进了迷林,便等同于死了,到时候大司命也只好叫咱们回去复命去。” 青鸾瞅着紫翼猥琐模样,皱眉嘀咕道:“别高兴太早,独孤诣困在里面这么多年都没死,楼主要的是季如歌的命!万一楼主不罢休,非得再派几个人进去送死,那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紫翼听了,一脸笑容转愁容。 “走吧,回去了。”青鸾转身走后,蓝沙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撇嘴道。 紫翼这才招呼部下跟上。 至此,七层楼一众坐筏子赶回海鸥岛,再二转水路回珞珈山驻扎,不在话下。 ...... 且说小雨这边。 昨夜小雨一行入了迷林之中,连夜赶路往诡谲峰深处走,准备寻独孤诣汇合。 进山之前,老章让人给他们带了一辆小板车,进了林子口,给他们组装好了,供他们搬运小雨和备好的物资用,只是拉着车不再是驴而是人。 小雨躺在板车之上,一侧捆着他们带进来的各种吃穿用度,瘸老徐和封弈两人轮着拉车。 赶了半宿的路,手中火把抑或是灯笼油尽灯枯之际,众人寻了一处石头路面较多的林间空地,拾了些勉强算得上干的柴火,打围生火,几人轮换休息,准备天亮了再继续赶路。 他们携带的桐油虽不少,可以后的日子谁也说不清楚,带的物资能多留些总是好的。 连日的奔波,加上离珞晕船,这一路颠簸下来,她身子极为不舒服,身上的伤也又有几处旧伤被拉开了口子,赶路的时候,都是咬着牙跟着坚持。 眼下打围休息,封弈和瘸老徐都将离珞这丫头吃苦看在眼里,他两决定让离珞也跟着好好睡觉休息,守夜他二人便可。 离珞在火堆旁边,过了一床带过来的小褥子,沉沉睡去。 好在这迷林里面偶尔能遇到小个子的蛇虫鼠蚁之外,并无什么狼熊出没,封弈和瘸老徐守了个把时辰,也跟着打起盹儿来,最后两个老家伙也靠着板车沉沉睡去。 一宿无话,转眼已经是次日清晨,这诡谲峰说来也奇怪,越到深夜,雾气越少,深夜甚至可见月明星稀,可快要接近早上的时候,周围便开始渐渐浓雾扩散,直至只能瞅见几丈之内的景象,白天依旧晦暗。 第一百零三章 海上月明(15) 众人早上简单的吃了些干粮,继续赶路。 从迷林进来之后,先是一段平路,而后是一路向下的斜坡,之后便是无数的杂草丛生的岔路。 他们一直沿着中间的岔路往里面走,很快便遇到了一道不过丈许的浅水小溪。 这时候的时间已经到了五月十五中午。 小溪中青苔摇曳的卵石遍布,溪水清澈见底,偶尔一两个水潭有些泛浑。 他们打算就在这溪边休息一段时间,准备将就溪水熬个粥喝,再继续赶路,闲暇之余,封弈领着离珞两人在小溪里翻了一大堆石头,捡了一堆螃蟹过过嘴瘾。 酒足饭饱,继续赶路,瘸老徐当初听独孤诣说过:独孤诣是山腰一片斜坡草原上落脚的,草原和森林之间的分界线便是一道自上而下不过丈许的小溪,小溪往下一侧是茂密森林,往上侧就是方圆几里的斜坡草原,迷林易进难出,无数岔路都是通小溪边的,草原在小溪上游。 他们既然遇到了小溪,那便顺着小溪往上走,这样遇到独孤诣的可能性更大。 又是半日的赶路,申末酉初,已是傍晚。 众人从小溪窄处顺着林子渐渐走到了小溪宽处,树林也由高渐低,直至周边全是低矮灌木,视野豁然开朗,再往里走,便至一处倾斜阔大的草原,小溪自上而下绕过草原边界环绕流。 “到了吗?徐伯伯!”离珞赶路导致伤口崩裂流血生疼,咬牙坚持到了现在,看着不远处的草原,皱眉问道。 瘸老徐转身看了看远处的森林之上一层薄薄的云雾缭绕,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从那云层之中穿了上来一般,再看诡谲峰主峰如矗立在云上的一根春笋,顶峰乱石嶙峋,光秃秃的,再往下便是稀疏的林木和几处草原相接,不远处的草原临溪处,一座两三居间的小木屋矗立,俨然一处人家。 此处地处云端之上,夕阳照耀,山高水长,别有一番意境。 “该是到了吧!”瘸老徐仰长了脖子,微笑着长叹道,随后从小雨身侧的木板上抓起一个酒袋子,说完之后,咕噜噜灌了几口,如释重负。 封弈跟着把肩上拉着的板车缓缓松了下来,用脚薅了一个石头挡住木轮子,喜道:“他娘的,总算到了。”封弈学着瘸老徐模样,抓起一个酒袋子便使劲儿往肚子里灌,欣喜之余,随手也递了一个酒袋子给离珞。 “老爷说过,他在溪边的草原上修了一个木屋子,周围还围了耕地,种了不少野菜,足够他在这里自己自足了。”瘸老徐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一座木屋,“草原,木屋,错不了!” 离珞高兴的接了过去,这些日子不是坐船就是赶路,都快被折磨得不像人样了,看到那所木屋子,紧绷的心总算能安稳下来了,欢喜接过封弈递过来的酒袋子,拔了塞子,学着两个糟老头子模样灌了几口酒,被呛得眼泪直流,却又脸上挂着笑容。 “哈哈哈...”瘸老徐一边嘲笑离珞,一边提起拐杖在身侧一个石头上使劲儿抖了抖上面的泥巴,“走,赶紧的!” 众人欣喜赶至近处,但见: 木桩圈成了一个院子,院子之中,木屋主屋三间,均以木桩打底,修成了吊脚楼,屋子前修了穿廊,穿廊中间修了下楼的楼梯;主屋背靠诡谲峰主峰,面溪,左侧上游另外搭建了一个落地草棚,右侧则是用木桩围了几个菜园子,门前用卵石铺就了一个院坝,中间摆了一个顶面较为平整的大石头,周围摆着四个小圆石,形如石桌石凳;好一个别致的小院落,地处诡谲峰迷林之中,便是一个另类的世外隐居之地。 “咦,那屋子不远处整整齐齐垒了几个小坡,是干啥用的?”封弈指了指那屋子背后几个鹅卵石堆砌的封土堆,好奇感叹道。 瘸老徐皱了皱眉头,嘀咕道:“多半是坟!” “荒山野岭的,不就是独孤诣那老家伙在吗?堆一堆坟干啥用的?”封弈嘀咕道。 瘸老徐解释道:“老爷提过,每年慧能会派一个所谓‘管家’进来给二哥带信告诉他江湖上发生的所有大事情,那些个管家是杜文知从南岭抓来的无辜百姓,进迷林之前被灌了毒药,活不过半月的,信送达之后,便在迷林里等死。他们死后,老爷便将他们葬在了这里。”瘸老徐说完,数了数那几个坟头,继续道,“七个坟头,老爷被困了七年,正好一年一个。” 封弈闻言,皱眉道:“屋子后面修坟头真是晦气,这老家伙也不嫌磕碜...” 天色近暮,草棚子炊烟袅袅,似有人生火做饭。 “走吧,瞅瞅去,看看做了什么吃的,咱们这一车的行头保准让那老家伙乐开怀。”封弈指了指板车后面捆的几大捆他们从外面拉进来的物资,哈哈笑道。 木桩围起来的院落门口,没等众人开口,那侧面的草棚里面的人听得外面有人说话,早已端着个木碗蹿了出来,怔怔的看着院外的几人,确认过眼神之后,欣喜将手中粗制滥造的碗筷扔在了石桌上,打开院门,奔将而出。 “老徐!臭棋篓子!”独孤诣抹了一把嘴角的粥,揉了揉眼睛,嘀咕道:“没看错?!!这小姑娘是...?咦...躺着的是小雨那小子?你们进来了?进来做啥?” “哈哈哈,老爷,是我们,你没看错。”瘸老徐欣喜道:“这丫头是离宗宗主的闺女,也是小雨的没过门的新媳妇呢,哈哈哈...至于我们为啥进来,还得从头说起,那就说来话长了,走吧,老爷,咱们先安顿好这小子,再备些好酒好菜,接着再好好与你说道说道。” 独孤诣瞅了瞅封弈拉着的板车背后一大堆用藤条框子绑好的东西,哈哈笑道:“好啊!我可是好久没喝酒了,好,太好了!” 久别重逢,众人将小雨安顿好在一个屋子里歇下之后,开始在独孤诣搭的简陋‘厨房’——草棚子,在里面准备生火做饭,刚好带了些鸡肉、兔肉,准备烹饪好了享受一顿。 时值五月十五,正是月中,圆月高悬,明朗如白昼。 四个木碗盛了饭,酒袋子依次上桌,再有一盏桐油灯点上,接着石头支棱起大铁锅,锅中鸡兔同炖一锅端,一路上打打杀杀过得提心吊胆,终于清闲松懈下来,‘觥筹交错’之间开始缓缓诉说着小雨最近在江湖上闹出的大名堂... 遥看山间一点微微火光若隐若现的闪耀,远听众人的欢声笑语渐渐隐没在了林间虫鸣蛙声之中..... 第一百零四章 海上月明(16) 在封弈的谋划之下,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带着小雨南行,成功避开了看到了江湖追杀令却还没来得及追杀他们的江湖杀手,又巧妙应下了七层楼几大司的追杀,这才以观云岛诡谲峰迷林为庇佑,得以苟且偷安。 小雨能顺利在这诡谲峰迷林之中养伤,封弈可谓是操碎了心。 被困在了诡谲峰迷林之中,独孤诣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一个剑客,也早已过惯了自给自足的日子,煮粥耕地,养兔抓鱼,俨然一个老农夫了;只依旧喜欢整洁干净,一身素来干干净净的,他木屋子内外,也是被收拾得井然有序、各有条理。 三间屋子,离珞是姑娘,左边一间给她单独住,余两间,右边一间是独孤诣和瘸老徐住,两人又用木板简单的搭了一张睡榻,至于小雨则是和封弈住在中间的堂屋。 而后独孤诣嫌弃封弈邋遢,撵他去睡了熬粥煮饭毛草棚子边上,封弈嚷嚷独孤诣不讲道理,改天要自己再搭个房间去... 五月十六上午。 他们带进来的吃穿用度并不富裕,多留些备足以备往后之需,早上便只吃了些独孤诣往日从树林挖来的野薯、野葛充饥。 用过早饭之后,封弈从草棚里面将拉小雨的那一架板车拉了出来,放在了大院之中的石桌旁,随后和独孤诣将小雨抬了出来放在上面,也好让他透透气,让日头晒晒,好得快些。 离珞也将屋子里一张简易的木靠椅抬到了院中紧邻小雨的位置养伤。 封弈、瘸老徐二人则是围着那石桌子,嚷嚷着要独孤诣将那本从医圣无计道人那里拿来的那本《河洛书》拿出来瞧瞧,要看看怎么才能走出这个诡谲峰去。 而他们几个将小雨抬出来靠着一侧养伤,其主要目的也是让这小子也跟着瞅瞅听听,兴许也能提出什么好点子来破了这迷林‘走投无路’的局。 “无计老儿这老东西说是什么凭此书可破诡谲峰的迷林,老夫翻了好几遍了,也没见着有用的法子,你们也瞅瞅,看看能不能看出个所以然来。”独孤诣从屋子里拿出来一个大布袋子,沉甸甸的,放在了桌子上,从里面掏出了那本《河洛书》扔在了石桌子上,随后他往草棚子里去,一边走一边对着坐在石桌子周围的几人继续嘀咕道,“你们自个儿翻来瞅瞅,我先去菜地扯些个菜叶子,把我前阵子才带进来的几只兔子喂喂,兔子一窝生得多,养活了,保准我们常常都能有肉吃...” 独孤诣说完,顾自往屋子一侧他自己打围的菜园子去了。 石桌边上两个老家伙守着布袋子,封弈翻开了那羊皮书,瞅着起首一张罗经八卦图,图下有文,封弈瞅了瞅,慢条斯理的开始念道: “罗经之制,原本太极,罗者,包罗万象,经者,经天纬地!罗经者,黄道千变万化,所衍天行九道: 一者太极,天地之精,万物之本。二者两仪,阴阳相济,三者三才,无非天、地、人也。 四为四象,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以构四方。五乃五行,分金、木、水、火、土,以衍万物。六是六甲,甲子、乙丑、丙寅...等六十花甲,以成时候。 七有七政,也称七曜,日、月、火、水、木、金、土,是为七大曜星,乃夜天之定。八是八卦,乾、坤、震、离、兑、巽、坎、艮,八卦又各分阴阳,是为万物玄机。九者,九宫也,贪狼、巨门、禄存 、文曲、廉贞、武曲、破军、左辅、右弼,命定九方示象。 戴九履一,合为十,乃是成数... ......” 这时候独孤诣已经从侧翼屋檐下喂饱了笼子里的兔子,打水洗干净了双手,这才端了一个泡了茶的竹筒杯子,踱步来享受早上的阳光,听得封弈在读那《河洛书》,戏谑的骂道:“行了行了,别念叨了,无计老儿给的这书写的神神道道、云里雾里的,要是能看得明白才怪了。臭棋篓子,你要是真看得明白,自个儿看去,别吵吵嚷嚷的,听得人烦...往那边坐坐去,你又多少天没洗澡了,臭得紧,下午你们自个儿转悠转悠去,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你也顺便去溪边洗个澡去,别脏了我这院子!” 封弈闻言,撇嘴骂道:“你这老家伙,啥都好,就还是爱干净这个臭毛病改不了,我这才十来天没洗澡,我不洗。” 独孤诣听了,瞪着封弈沉声道:“怎么,要和老夫比划比划去?” “洗,洗,中午就去洗!”封弈一脸惆怅的看着独孤诣,谩骂道:“你这老东西就和我谷里萧潇那丫头片子一样,自个爱干净就算了,非得管别人也要爱干净!真是烦人!!要不是为了这小畜生,我才不乐意来你这儿遭罪!” 独孤诣皱眉,“怎么,不乐意?” 封弈见状,慢改口赔笑道:“乐意,乐意!”心里却暗骂:要不是打不赢你,棋狂爷爷我怎么会向你这老小子认怂! 而一侧瘸老徐则是在那装《河洛书》的布袋子里摸出了一个木匣子,打开匣子之后,里面是一个司南,司南盘是全数罗盘,指针乃是一个司南瓷勺子。瘸老徐随即将那司南盘端了出来,缓缓摆好,随即伸手拨动司南勺,快速转动了起来,司南勺转动至渐渐停了下来,便是勺柄指南,瘸老徐挪动罗盘,将‘乾’位落在勺柄,是为天南。 “这司南勺能用...”瘸老徐嘀咕道:“老爷,这玩意儿不就可以带我们出去了吗?” 独孤诣瞅了瞅瘸老徐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伸手在那已经‘指南’的司南勺上轻轻一拨,司南勺再次转动,继而缓缓停下来的时候,又指了另一个个方位‘巽’,独孤诣随即碎碎念道:“这玩意儿在这里根本不管用,拨十次,十次的指向都不一样!那本破羊皮书,你们看看也行,万一能瞧个什么所以然,兴许有用,不过别抱太大希望。” “老家伙,这迷林真有这么邪乎?我们进来不是很顺利就找到你了吗!出去的话,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不就走出去了吗?”封弈对着独孤诣问道。 独孤诣抿了一口自己竹杯子里面的茶水,淡淡回道:“进来容易出去难,咱们所在的位置在那云雾裹住的树林上方,是一个孤峰,走到溪边,便是天朗气清,所以能瞧见太阳,你要是任意找个地方往那雾气包裹的迷林里走,兜兜转转都会绕回到溪边的,压根儿没法走出去。你们要是不信,下午便自个儿试试去,被困这几年,这诡谲峰大大小小的地方,我几乎都到过了,绕来绕去的,早晚都是回这里来,找不着出路...唉...”独孤诣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 “行,我下去就逛逛去,我还就不信邪了。”封弈嚷嚷道。 “中午你先去溪边把澡洗了,闻着臭。”独孤诣见他斗志昂扬,皱眉道。 “得,马上去洗。”封弈拉起自己衣服嗅了嗅,也不是很臭,可打不过独孤诣这老东西,只得先憋屈一下子,毕竟寄人篱下... 第一百零五章 海上月明(17) 午后。 小雨由离珞照看,两人好生休息养伤,小雨静养之后,渐渐醒转,两人将那《河洛书》翻翻看看,打发养伤的无聊时间。 封弈则是带着瘸老徐准备去溪边云雾遮掩的迷林里面找找出路。 而独孤诣要照看他的菜园子,准备锄地一块,也好将他们从外面带回来的白菜种子播下,便没有时间和封弈他们去瞎晃悠。 养伤的时间的总是无聊至极的,离珞尚可在周围地势平坦的地方散散步;小雨却不行,这一段时间的颠簸奔波,导致了他的伤口恢复极差,眼下只是勉强保住了命,能不能恢复过来,还得日日疗养;进迷林的时候,秦霜给他配了不少药草让封弈带进来,消炎化瘀、固本培元的药一大堆,每天都得熬药服用。 小雨静静躺着,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心底感激师父封弈并未因为自己是‘季如歌’而放弃自己,也担忧老头子和袁三师父是否已经顺利到了阿骨青的部落,思量他自己和珞珞的以后举步维艰...可眼下的他只能躺着养伤...... 两三个时辰之后,又是一个日暮西山的傍晚。 离珞早已回了小院,早早地便在草棚厨房守着给小雨熬药,此时已经煎成了一碗,润湿的破布裹着,缓缓给小雨端了出来。 此时独孤诣正好忙完了一天的活计,看离珞拖着自己一身伤也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小雨,随即提着锄头顺手靠在了石桌子一侧,笑道:“珞珞这丫头像个小媳妇儿一样一口一口的喂你喝药,你这小子倒是享福咯,天底下能有谁会义无反顾的跟你进这出不去的破林子?这样的好姑娘不多了!等你伤好了,可别辜负了人家一片心意啊!” 小雨听了独孤诣的话,眼神盯着离珞看了看,再缓缓对着独孤诣点了点头,“自然不会辜负珞珞。” 离珞在一侧听了,落落大方的微微一笑,“谢谢独孤伯伯夸奖。” 独孤诣闻言,会心一笑,“不错,不错,言谈大方得体,做事光明磊落,离败倒是教了个好女儿。”称赞完离珞,独孤诣随即转向小雨问道:“咱们这儿现在没有别人了,臭小子,老夫问你个问题?” 小雨皱眉,“独孤伯伯但说无妨,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独孤诣随即问道:“你的‘云剑诀’的招式在哪里学的?” 小雨疑惑道:“独孤伯伯可是说的那日您指点我斗赢了那陆教肖英芳那一套剑法,您那口诀极其适用于我师父所传的‘残剑十八式’,想必您说的‘云剑诀’便是它了。” 独孤诣缓缓点了点头,“你还有另外的师父?” 小雨点头,“封弈师父是我们落难墨韵山绝谷时候才拜入他门下的,而我先前的师父唤作袁三,名字叫袁骨。他正是和我的老头子爷爷一起将我养大的人,我的本事都是他们两个老家伙教的,袁三师父教我剑法,老头子教的我另外两门本事。” 独孤诣闻言,试探性的问道:“错骨易容功?你口中的老头子可是江湖已经绝迹的青城派的后人?你那步伐奇异的轻功也是他教的?” “独孤伯伯见多识广,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小雨微微一笑,回道,“老头子以前确实是青城派的,错骨易容功是他的本家功夫,《棋灵步》的轻功只是他给我的一本秘笈,是一个老头子的故人给他的。” “也难怪你小子轻功这么厉害!多年前昆仑派不知为何毁于一旦,《棋灵步》可是昆仑派天衍道人的轻功绝学之一,怎么会被交到了青城派长老的手里?难不成昆仑派的一夜覆灭和青城派有关系?不对,昆仑派覆灭不过十多载,青城派早已凋落近百年了,这两者又怎么会有关系?”独孤诣皱眉分析道。 小雨接过话来,解释道:“独孤伯伯,实不相瞒,老头子说过,青城派虽然凋落,可尚有传人在世,只是流落分散各地,不知所踪了。而老头子有《棋灵步》的秘笈,是因为一些变故,他和昆仑派有过交集,昆仑覆灭,老头子或多或少是知道一些原因的,只是他很少和我提及。” 独孤诣摆了摆手,回道:“老夫只是想起了一些过往之事,罢了罢了,都是过眼云烟;你小子也不用和我说得清清楚楚,我也不是要问这个,我想问的是你所说的你师父袁三的《残剑十八式》,可是源于一处山谷断崖绝壁的石壁之上的剑刻?” 小雨闻言,惊讶道:“师父提及过此事,为何独孤伯伯您也知道?难道...哦,难怪您会那剑法的剑诀!” 一侧离珞听了,好奇问道:“小雨,难道什么?难道独孤伯伯的剑法也是从那崖壁底下学的不成?” 小雨哈哈笑道:“珞珞,独孤伯伯的剑法要是从那石刻上学的,他就不会那剑法的口诀咯...我估摸着那剑法便是独孤伯伯自创的吧!” 小雨说完,和离珞一同疑惑的转头看向独孤诣。 独孤诣见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缓缓道来:“那崖上的剑刻乃是老夫自创《云剑诀》之初所成,当日老夫被几个修炼邪功的武林高手围困在那崖下,穷途末路之下激发出了老夫潜能,自创了此剑法杀了他们。老夫担心过后忘记了这些剑招,便用剑将之一一刻在了那崖壁之上,打算等伤势好了之后,再温故知新。当时老夫并未创立剑法名字,而后行走江湖,逐渐将那剑招完善至二十三式,也写成了一本剑诀,便是老夫的《云剑诀》。” “原来如此。”小雨闻言,惊讶叹道,“只是我袁三师父学了您的剑招之后,不知道叫什么剑法,所以他自己取了个名字便是‘残剑十八式’。” 正说话之间,封弈领着瘸老徐狼狈回了小院,正巧封弈听了他们最后几句聊天对话,赶紧凑上前去,对着独孤诣道:“老家伙,既然都是出自你的手,倒不如等我家这小子痊愈之后,把你那啥《云剑诀》都传给他去。” 独孤诣皱眉瞅了封弈一眼,嘀咕道:“切,谁是他师父谁教去。” “怎么,老家伙,你难道害怕我偷学不成...啧啧啧,那不至于,师父偷学弟子的武功,我还要不要我这老脸勒...”封弈骂道。 独孤诣撇嘴道:“这些个事儿都得等你这宝贝徒弟身子骨好起来再说,先说说今晚吃啥?你们出了逛了这么久,先不说找出去的路,路上就没碰见啥能吃的飞禽走兽之类的?” 封弈指了指瘸老徐腰间挂着已经死了的两条王锦蛇,回道:“这小溪那边山谷里飞禽走兽不多不多,就这玩意儿多,咱们顺了两条回来,今晚的晚饭有着落了就成。” 瘸老徐笑嘻嘻看着离珞问道:“珞珞丫头,你可会做饭?我们今儿个是不是得尝尝你的手艺?” “那个...徐伯伯,我不吃这个...我吃点野菜喝点粥就成...”离珞在一侧呵呵笑笑,缓解尴尬,看着那两条色,深锁着眉头,吃都不敢吃一口,更别说炖这花花绿绿的玩意儿了... 封弈见状,没等离珞说完,他先嘀咕道:“得,你可别为难珞珞丫头了,她要是会做饭,我带着这臭小子也不至于顿顿都是梅干菜烧饼......这做饭的事儿,还得是你家老爷。”封弈说完瞅了瞅躺着小雨,又对着独孤诣赔笑道:“老家伙,江湖上的人只知道你的剑法天下第一,可他们不知道你的厨艺也是这个!” 封弈说完,对着独孤诣竖起了大拇指。 独孤诣捋了捋自己白长胡子,呵呵笑道:“算你个老小子识趣!走吧,谁来生火,我来做饭!” 封弈瞅了瞅老徐,又嘀咕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两老主仆叙旧了......” 瘸老徐瞪着眼睛骂道:“你啥也别说了,抓两条蛇还是老瘸子我打死的,你就是懒!一副臭德行,搞得江湖上谁不知道似的。得了得了,我去生火,你也别闲着,打水去,人家小两口你情我浓的,你别搁这儿碍眼!” 封弈瞅了瞅正在给小雨喂药的离珞,瞅着小雨一个‘我懂’的眼神,随即拉着瘸老徐,嘀咕道:“行,打水去,打水去好啊,好...” 三个老家伙走后,离珞微微一皱眉,再怎么落落大方的姑娘也是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哪经得起这么玩笑,也羞得两个脸颊微红,怯生生的将药碗放在了小雨一侧石桌上,小声对着小雨道:“我去帮几个伯伯打水去。” 小雨瞅着离珞害羞,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哪知这时候封弈转过身来,嚷嚷道:“珞珞丫头,你身上伤还没好,可不能干这些体力活,你就安心给那小子喂药就成!” “哦...”离珞撇嘴,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小雨摊开了双手,无可奈何的皱眉摇了摇头。 山野云雾缠绕,孤峰却清风月明,亦有小院人家,让这陌生的诡谲峰多了一丝烟火气... ... ...... 第一百零六章 噩耗(1) 山中岁月无恙,日子静好却转瞬即逝... 八月初五,白露。 近三个月的时间。 封弈、瘸老徐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他们和独孤诣三人一起除了完成每天日常的耕作之外,便是在山中寻找出路;三个老头子都是武功高强之人,穿行山野之间,偶遇适合下锅飞禽走兽便会带回来大家一起开荤,他们遇见的常见补药诸如人参、灵芝之类的,便采摘回来晾干备用入药。 山中虽无水田种稻,可不缺地,种麦植菜,围院养鸡兔,加之狩猎砍柴,足够自给自足。 此时的小雨日日静养,加上离珞每天为他熬药补身子,他身上的伤恢复了七八成,除了不能务农挥锄、运功使剑,日常行走散步还是不在话下。 近日地里的小麦挂黄,尚无农活可做,离珞便大早上才起来,打水洗漱之后,带着小雨去溪边洗衣服。 晨曦将挂在林间草上的露珠照的晶莹剔透,溪水潺潺,小溪这边草地深绿渐黄,小溪那边各色林木斑斓,秋高气爽,山色辽阔,好一副美丽的秋景。 离珞顺道带着小雨出来透透气,她寻了一处干净的大石头,让小雨坐着休息,她就在一侧洗衣。 几个老头子不便让离珞洗衣服,便是他们自己洗,离珞洗的不过是小雨和她自己的衣物罢了。 “好好坐着,往里边靠些,小心别掉水里了。”离珞挽起裤管袖口,端着木盆看,拿起打衣棒,一边叮嘱小雨,一边往一处平常时候用作洗衣的溪边浅水处走。 小雨笑呵呵点了点头,微微笑着称赞道:“珞珞,你越来越会操持这些家务活了。” “谁说不是呢,以前成天舞刀弄枪的,这些事儿都是凝儿在做,我现在跟着独孤伯伯学着洗衣做饭,越发熟练了。”离珞一边捶打搓洗衣物,一边撩了撩鬓发,转头看着小雨道。 “辛苦你了。”小雨真切回道。 离珞撇嘴道:“这有啥辛苦的,咱们当初在墨韵山绝谷底下,还不是这样熬过去的。” 小雨闻言,笑呵呵,也不作答,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离珞洗衣物。 小雨跟着老头子流浪长大,从小就懂得照顾人,小雨和离珞原在墨韵山绝谷之时,他们一起便有过一段时间的生活,小雨对离珞的关照,便已让离珞对他心生欢喜,情愫暗生。 直到鼎湖山离败发现自己女儿对这个小子的感情不一般,开口为他们定亲,点破了他们的情感,两人才觉得对方就是自己那个命中的人。 他们之间的感情并没有那么轰轰烈烈,更多的是日久天长的念念不忘、渐渐成了依依不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小雨看着水边离珞浣溪,心下暗道:‘倘若没有这些江湖纷争,此地该是个绝佳的隐居之地,伤好之后,寻得出路,再了却江湖事,能再带着珞珞来这里男耕女织,该有多美好...要是阿骨青没有杀司元 元就好了...怎奈世事难料...唉...唉......’ “把你身上那件外套也脱了,我一并给你洗洗,这都穿了几个月,还没见你换过呢。”离珞瞅着小雨身上那件长衣一直没换,皱眉说道,“可别跟封伯伯学,埋汰得紧。” 小雨回过神来,拉了拉自己外衣,嘀咕道:“珞珞,这衣服不洗,我回头用抹布擦一擦就好。” “为啥不洗,都快穿臭了。”离珞问道。 小雨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左右肩,笑嘻嘻回道:“这肩枕里面缝了东西,要洗也得取出来才行。” 离珞好奇,将洗好的衣服装在了木盆里面,随即起身,走到小雨跟前,询道:“什么东西,那就取出来啊?” 小雨闻言,将外衣缓缓脱了下来,递给了离珞,“我使不上力,你撕开肩缝取出来看看!” “什么东西,这么神神秘秘的。”离珞嘀咕道,随即伸手接过小雨衣服,沿着肩缝线口处,运起了内力,将一边撕开了去,从里面取出的不是肩枕厚布,而是一个麻绳捆油纸的包裹,巴掌大小,四四方方的。 “解开麻绳,打开瞅瞅。”小雨笑容意味深长。 离珞将信将疑的将之打开,只见里面装了厚厚的一沓银票,一百两一张的印府印银票,少说也得有几千两,离珞瞪大了眼睛,喜道:“小雨,你哪来这么多的银票?左边肩枕里面也是吗?” 小雨点了点头,笑哈哈回道:“你忘了,我可是季如歌!当初从七层楼接的杀手任务挣得可不少。” “刘伯伯不是说你的从那里挣的钱都用来赈灾了吗?”离珞问道。 “我也是人,也得生活呢,总得留些私房钱嘛...”小雨摊开双手,回道:“再说了,我们要是成亲之后,最少也得保证咱们能游山玩水有余之际,还得吃饱喝足!” “哦...对了,当初我们在江南的时候,你就是在执行任务吧?”离珞撇嘴悻悻指责小雨道:“亏得我还傻乎乎的带你蹲守一起抓季如歌...你可把我们玩得团团转呢。” 小雨歉意回道:“我那时候身份可不能暴露,再说了你们是来抓我,而且要杀了我这个‘魔头’的,哈哈哈,结果你却和我这个魔头在一起了,后悔了吧,哈哈哈。” “嘁,要不是慈恩大师觉着你不可能是个‘魔头’,我可不会管你。”离珞俏皮道,“这么多银票,花也花不完...要是封伯伯知道他这个徒弟有这么多钱,他成天买酒喝都还抠搜,那不得气出毛病来!嘿嘿...” 说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这衣服还洗不洗?要不,我悄悄的拿回去缝上。”离珞问道。 小雨回道:“没事,这些银票咱们也花不完,师父知道了就知道了,咱们等下一并提回去。” 离珞闻言,点了点头,拿起那件外衣转身去洗,一边走,一边说道:“等下回去之后,你可得和我好好说说你的事情,咱们的‘魔头’——季如歌!” “嗯,你想听什么我就给你讲什么。”小雨心感幸福的浅笑回道。 浣洗完毕,两人又一起有说有笑的回了木屋小院。 ... 第一百零七章 噩耗(2) 八月十五,中秋。 晨。 晨雾弥漫,山野清新如洗,霞光微透,昭示着今日又是一个艳阳天。 众人用过早饭。 离珞打了水正在在草棚子厨房里忙着刷锅洗碗;她做的饭难以下咽,每顿便是独孤诣老爷子亲自做,她便主动揽下了这刷锅洗碗的职责。 封弈和瘸老徐两人又要出门,一人带了根竹棍,另一人带一根铁锹,各自穿了一双粗布鞋,又要一起出门去。 独孤诣抬了个凳子靠着小雨的椅子一侧,并排着欣赏远处迷雾不散的茫茫迷林,独孤诣瞅他二人又要出去寻路,皱眉问道:“你俩都来了三个月了,怎么?还没将这诡谲峰走遍?” 封弈闻言,回道:“这山里除了茫茫山林,有两个最明显的两个地方,一个就是你这一大片草地,再有便是那边山谷底下有个大湖,我两早沿着这山峰走了几遍了,啥地儿没去过?唯独就是那雾蒙蒙的迷林走不出去。” “那你们今儿个要干啥去?”独孤诣皱眉道。 瘸老徐在一侧回道:“老爷,我们今儿个不去寻出路了,那雾林子随便怎么走,最后都是到这雾圈内的山峰,我们这些日子找来找去,也找疲乏了。这不,算算日子,今天是中秋,我两准备去溪边搞些螃虾、蟹之类的准备晚上给大家伙备点好吃的,咱们也喝点小酒,庆祝庆祝。” 独孤诣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称赞道:“总算开窍了,多抓些螃蟹,老夫就好那口。找出路的事情,急不得,我早将这山峰周围找了个遍了,没法出去。” “对了,老家伙,你上次怎么出去的?”封弈嘀咕问道。 独孤诣撇嘴道:“年前我出了这迷林,是因为那天突然地动山摇的,之后接连下了十几天的大雨,将诡谲峰周围的迷雾淋的干干净净。之后老夫花了足足近两个时辰的时间,冒雨一路在树顶施展轻功穿行出去的,那日老夫没曾休息过片刻,内力几乎消磨殆尽;穿出去之后,远远瞥见远海的一座孤岛山顶红彤彤的,像是喷发过后的火山。想来那连绵不绝的大雨便和那山火有关,之后这迷林的迷雾更加浓郁,再也没有消散过,要想再从迷林出去,除非附近再有更猛烈的火山喷发。” 封弈听了之后,怔了片刻,愣道:“那...啥时候才会有更猛烈的火山喷发?” 独孤诣闻言,白了封弈一眼,撇嘴道:“这次再进迷林之前,老夫询问了当地渔民,他们说距离上一次地动山火喷发已有近百年的时间。” “他奶奶的,这不完犊子了吗?”封弈骂道:“等上一百年,我这一身老骨头只怕都在这里烂成稀泥了。” “别瞎嘀咕了,等等老夫拿鱼竿,我和你们一道去,我去钓点鱼去,晚上备点好酒好菜。”独孤诣一边往屋子里捡凳子,一边说道,“往几年都是老夫一个人,最热闹的不过是外边送进来一个所谓的‘管家’给老夫送来江湖上的各处发生大事的消息,今年不一样了,有你们一起,得过得热闹些,这样才有烟火气息,才像个家。” “都出去了,为啥还要进来?”封弈撇嘴道。 一侧瘸老徐替独孤诣回道:“我家老爷和那慧能和尚打赌,须得是老爷破解了这迷林的秘密,想进便进,想出可出,才能算赢。赌约是那秃驴两父子这南岭郡的基业,要赢得正大光明。” “得,要我说,之前叫上我们直接去杀了慧能和杜文知不是一了百了?”封弈嘀咕道。 瘸老徐回道:“呵呵,臭棋篓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问你?你一个人若是对上佛隐寺守门的两个又聋又瞎的和尚,你有几成把握杀得了他们?” 封弈皱眉道:“那日进来时候,我瞅他两人出手凌厉,单是矮和尚那根铁柱子少说也有百来斤重,将之打出那佛隐寺院门几丈开外,其内力深厚,以我的膂力,也就和他差不多,若是打起来,该是平手,若是一对二,我打不过。” “换做他两追杀你,那你能在他二人手底下逃掉吗?”瘸老徐又问。 封弈呵呵笑道:“若是辽阔平原,我兴许逃不了。可这里山高地阔,深山老林,我觉着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他们便找不到我了。” “这不就得了。”瘸老徐摊开双手无奈道:“我们几个再怎么厉害,还能将他两父子围杀在这南岭郡不成?慧能的武功几近我家老爷,那杜文知是其私生子,其武功不见得就会低到哪儿去!老爷和他们打赌,虽然赌约是我家老爷若是将这迷林之谜破解了,他们任凭老爷处置;可真要他们心甘情愿听凭处置,只怕难。赌约是在珞珈山主城城楼上立下的,诸多兵将、百姓见证,想来逼他们放弃这南岭郡的掌权之位可以,真要取他们性命还是不太可能。” “走吧,钓鱼去。”独孤诣背着鱼篓子,拿着鱼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对着两个叽叽咕咕的老头子说道。 两个老头子点点头,跟了上去。 小雨原本靠在椅子上休息,瞅着几个长辈都要出门,忙起身送了出去。 小院门口,独孤诣对着小雨摆了摆手,嘀咕道:“臭小子,别送了,回去吧,多陪陪珞珞去,这丫头这几个月为了照顾你,可吃了不少苦头。对了,我们这一趟要去山谷湖那边,走得远些,中午吃饭就不用等我们了,我们傍晚回来,刚刚你也听见了,我们晚上要准备一顿好吃的,过上一个舒舒服服的中秋节。走了,记得告诉珞珞丫头,别找我们。” 小雨点了点头,回道:“师父,独孤伯,徐伯,你们好走,我们一会儿也去林子里采些熟透的野果子回来备着!” “好,行了,回吧。”封弈跟着摆手和小雨道别。 小雨目送他们走远,这才回了小院。 三个月,三个老家伙多数时候都是将时间留给他们两人单独相处,一来二去,小雨和离珞相知相偎,互诉衷肠,除了未行嫁娶之礼、闺中之事,已然熟如夫妻。 待离珞收拾完锅碗瓢盆之后,离珞便领着小雨往后山山林寻找野果子用作晚上享用,小雨伤势未愈,不能施展轻功攀爬果树,便在野地上寻找地下的野地瓜之类的吃食,离珞则是沿途将周围能吃的野核桃、板栗之类的果子摘了一大布袋子。 两人出行一路上来来回回有说有笑,相处甚欢,不在话下... 且说近暮,傍晚时分。 第一百零八章 噩耗(3) 小雨和离珞二人言笑晏晏的在草棚厨房内忙碌着,离珞看火,小雨一边给自己药罐子里熬药,一边锅里煮米备饭,两人忙的不亦乐乎。 今天是中秋,独孤诣临行时候就叮嘱过他们,今晚不用啃红薯葛根,把米缸里的米煮上两碗,大家也过个舒舒服服的节日。 正当两人忙碌的时候,却听得外面私有若的有人在喊: “小雨!小雨!小雨!!!” ... “嗯?珞珞,你有没有听见有人在叫我?”小雨皱了皱眉头,疑惑道:“感觉离咱们越来越近了。” 离珞凝神,闭眼,仔细听了听,点了点头,嘀咕道:“这声音也不像是独孤伯伯和封伯伯几人的...这荒山野岭的难道还有别的人找你不成?” “小雨!臭小子!!小雨!!...” 又是几声似有若无的呼喊声。 这一次,小雨和离珞都听得清清楚楚,小雨闻言,一怔,随即转身快步奔了出去。 “你慢些走,你的肺上的伤还没痊愈,可不能这么跑!”离珞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叮嘱。 小雨闻言,胸口有些吃疼,这才慢了下来,转身拉着珞珞继续往院子外面走,小雨对着离珞道:“珞珞,我中气不足,又有内伤,不敢呼喊,你替我喊。” “喊什么?”离珞一脸疑惑。 “喊老头子!!老头子!!”小雨欣喜说道。 两人推开院门,对着不远处的溪边雾蒙蒙的迷林,离珞双手括在嘴边,朗声呼喊:“老头子!!老头子!!!小雨在这里!小雨在这里!!” 入暮,溪那边的迷林的雾气更重了几分,甚至草原和迷林接壤的小溪都有些雾蒙蒙的,他们抬眼望了过去,什么也瞧不见。 小雨见迷林之内没了回应,便又看着离珞,指了指适才声音传过来的那边小溪,说道:“珞珞,继续喊,对着那边喊!再大声一些!” 离珞闻言,如法照做,声音更是洪亮了几分。 “老头子!!往这边走!小雨在这里!!!......” 接连喊了四五次之后,那边始终没有回应,正当两人疑惑是不是方才听错了的时候,那边迷林近溪边处,一个佝偻的身形缓缓穿过迷雾,出现在了那原野相接的夕阳余光之中。 “臭小子!躲到这儿来了,可让老头子我一阵好找啊!” 只见一个身形苍老佝偻、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如乞丐的老头子拉着裤管踏水而来。 小雨兴奋的指了指那糟老头子,拉着离珞赶了过去,边走边嘀咕道:“珞珞,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老头子,就是从小把我养大的爷爷!” 离珞闻言,抿嘴微笑,既然是养大小雨的爷爷,那便是那日鼎湖山一别,小雨要回大龟山请示的‘家长’!适才自己这般大声呼喊,有些有失儒雅了,小雨被离珞拉着赶路过去接那‘老头子’爷爷,离珞反倒有些害羞拘谨起来。 可她就这么被小雨紧紧拉着左手拉了过去,只得硬着头皮去见见了,离珞转念一想,自己早晚都是小雨的妻子,倒不如大方一些,也跟着去迎接去,只管跟着叫爷爷便是,江湖儿女,扭扭捏捏的,像个啥玩意儿,那可不行!...... “咦,对了,小雨,你不是说你是两个老头子养大的吗?一个叫作李长庚,你叫他老头子,还有一个叫做袁骨,也称袁三,你叫的是师父。怎么只来了一位?”离珞疑惑问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老头子一人?珞珞,走,咱们先过去接老头子,等下问他便是!”小雨听了离珞的疑惑呢喃,皱了皱眉,心中恍惚闪过一个不祥的预感,可就要和老头子会面,他懒得多想,只快步赶了山去,到了溪边。 老头子已经蹚了溪水过来,信手将手里的布鞋扔在了地上,随即仰头坐了下去,抬起双脚便是相互在自己左右脚裤腿上擦水搓泥巴,擦干之后,只管往鞋子里边凑。 离珞远远瞅见了这老头子爷爷的这般操作,无奈的皱了皱眉头,这‘老头子爷爷’跟个乞丐一样,那么脏的脚就往自己裤管上搓...这山里除了封弈伯伯做得出这种事来,暂时没别人了...他该不会和封弈伯伯是一个德行吧... “臭小子,为了找你的下落,老爷子我这一路打听过来,可花了不少钱!一路上的叫花子狮子大开口,但凡是你的消息,价钱都是翻倍了要!可惜了我那上万两银票了。”老头子扒拉了一下盖在自己脸上的杂乱白发,瞅了瞅气血两亏的小雨,又疑惑道:“受伤了?” 小雨瞅着老头子狼狈模样,缓缓点了点头,撇了撇嘴,蹲了下来,伸手将老头子扶了起来,“让您受苦了,走,咱们院里回去说去。” “臭小子,你就别和老头子来催泪这一套了啊!”老头子碎碎叨叨嘀咕,“有没有吃的,赶紧的,老头子我可两天多没吃东西了,再不吃,可得饿死了!” 离珞虽然嫌弃老头子一身邋遢,可毕竟是长辈,她也学着小雨模样,并无任何嫌弃情绪的搀扶老头子起来。 离珞一边扶老头子,一边说道:“老头子爷爷,有吃的,我们刚熬了一锅粥呢!我是离珞,我常听小雨提起您。” 老头子见状,转头瞅了瞅离珞,称赞道:“有吃的就好呀...咦...眉目清秀,大方知礼!你就是我孙儿媳妇吧!不错,不错!难得离败能教出这么好的女儿来!可便宜了我们家这臭小子了!你小子,可不能辜负了人家!” “自然不能!”小雨闻言,浅笑点头。 离珞抿嘴嫣然俏皮道:“以后呀,我在这里,又多了一个替我撑腰的人,嘻嘻!” “对,丫头,以后你要有什么委屈,只管和我讲,我保准教训得这小子服服帖帖的。”老头子一边走,一边嘀咕问道:“这小子身上的伤重不重?” 小雨气血两亏,脸色发白,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问题,何况李长庚这种老江湖了,他得向离珞问清楚,这丫头看上去大大方方,可不像是会说话的样子。 离珞回忆之后,抿嘴凝眉回道:“老头子爷爷,小雨中了七层楼的‘五毒绝命针’,毒透过肺边,幸好封弈伯伯一路带他寻医求药,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老头子听了,脚步明显顿了顿,凝神瞅着小雨,随即抓过他的右手手腕,三指扣着搭脉了片刻,这才缓了口气,叹道:“没大碍了就好。” 第一百零九章 噩耗(4) “脉象平稳性命无忧,可脉流却弱而乏力,面色微白,显然是内伤并未好全,气血亏虚所致。”老头子跟在离珞一侧,一边走,一边问离珞:“伤重引起的气血亏虚只能温补,这些日子可是这般?” 离珞摇了摇头,回道:“老头子爷爷,我不懂医术的,这日子小雨喝的药都是我们从外面带进来的,是秦霜姐姐替小雨配好的药,我只管熬了给他喝。” 老头子闻言,转头看了看小雨,小雨点了点头,回道:“老头子,哪次受伤不是温补的,秦霜姐的医术不见得比你差,你就否担心了。” “秦霜是你上次说过的医圣三弟子?”老头子又问。 小雨白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还能有谁?” “哦,那老夫就放心了。”老头子走得快些,走在了两人前面,“炊烟袅袅,是不是煮了吃的?赶紧走,老夫这一趟可饿坏了。” “慢些走,煮了不少粥呢,够你吃饱!对了,老头子,我师父袁三呢?怎么没见他和你一起来?”小雨跟在后面问道。 老头子走在前面,心下知道小雨这时候可受不得刺激,躲闪的眼神不曾落在后面两人眼里,眼中失落一闪而过,随即转笑颜回头对着小雨道:“你小子就别担心了,那老家伙跟着阿骨青在部落里吃香的喝 辣的,一天过得舒服着呢...老头子我放心不下你,加上这易容术又高明,何愁江湖上的那些刺客?这不,我二人商议之后,由我来寻你的下落,老夫我紧赶慢赶的,总算找到你小子了,见到你平安无事,也安心了。” 小雨见识过老头子的错骨易容术,其本事足以易容他见过的任何年纪与之相仿的老家伙,远比自己的易容术高明,老头子这么一说,他虽信犹疑。 “没骗我?”小雨皱眉试探的问道。 老头子转手就在小雨头顶一巴掌呼了过去,皱眉骂道:“小畜生,什么态度!翅膀硬了是不?敢这么和我说话了?欠抽!” 小雨瞅着老头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嘀咕道:“老头子,你不该跟进来的。” 老头子皱眉道:“我不跟进来,谁知道你这小子身子骨咋样了?道听途说,总要见着你小子完好无损才能安心。” “可是......”小雨皱眉道。 老头子摆了摆手,“可是什么这是迷林只进不出是吧?别可是了!人家离珞一个姑娘家家的都能义无反顾跟你进来,老头子我还不能进来养老不成?再说了,老头子以前干什么行当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年昆仑山上那么大的阵仗都挺过来了,九宫六壬、奇门八卦、风水玄黄,老夫虽然算不得精通,可也不差吧!老夫什么稀奇古怪的地方没见过?还怕什么这什么劳什子诡谲峰迷林不成!” 小雨闻言,恍然大悟,倒是忘了老头子以前干的可是翻山倒海专门探墓倒斗的行当,这诡谲峰迷林虽名声在外,也不见得就真能困住老头子这尊‘真神’。 “行了,行了,知道你能耐。”小雨呵呵笑了笑,对着离珞点了点头,意思是这老东西是真有两把刷子。 ... 独孤诣的山野小院院中。 日暮余辉尽洒,三人坐在石桌周围的影子拉得老长。 “老头子爷爷,您慢些吃!锅里还多呢,您吃完了我又给您盛去。”离珞瞅着老头子狼吐虎咽的喝粥,宽慰道。 桌上离珞端出来的两碗粥,只几个喘息的功夫,便被老头子喝得一干二净。 “不够,离珞小丫头,你倒是将锅一并端上来得了,我自己吃多少盛多少,省的你来回跑。”老头子吩咐离珞道。 离珞点了点头,“好勒,老头子爷爷,您稍等,我这就端锅去。” 离珞转身去厨房之际,老头子手里端着空碗,拿着筷子,砸巴砸巴呑着口水,饿得那模样,跟几天没吃饭似的。 小雨皱眉道:“老家伙,你这都几天没吃东西了?怎么饿成这样了!” 老头子撇嘴回道:“足足三天没吃了,刚路上不是跟你说了,这一路上打听消息,把身上的银票都花的一干二净了。好不容易才说通了一个渔夫愿意接手我身上仅剩的几钱碎银子,趁着白天将我送这观云 岛来!谁知道进山之后,好不容要到迷林了吧,又被拦在了‘佛隐寺’门口,两个又聋又哑的高矮蠢和尚拦了路,说什么进迷林还得收钱!!!真是挖了两个死秃驴祖上十八代的祖坟了!好说歹说不让爷爷 我过路进山,最后实在没法了!我绕了一大圈,从那佛隐寺左边一个小树林偷绕了十几里路,在山里瞎钻才钻了进来。” “来,老头子爷爷,我帮您盛!”离珞端了装了粥的锅出来放在石桌上,拿起勺子便要替老头子盛饭。 老头子说得正起劲儿,便没自己盛,递了碗过去给离珞,继续叨叨:“说来也怪,这进了这破林子便是浓浓大雾,白天浓郁,晚上清淡,白天看不着路,晚上便是找不着路。老头子我瞎钻了整整三天啊, 今儿个总算拨开云雾见天日了,好在这林子内竟然是个原野,又是个艳阳天!亏得我在溪边喊了几声你小子,要不然转身又进那迷雾林子去了,不知道又得多久才能绕进来!” “不提了,老头子我可得先吃饱再说。”老头子拿起筷子,卷起袖口,又是一顿猛吃,在离珞的交叠盛饭之下,老头子几乎没停过的往嘴里倒,一锅五个人的粥,硬生生被老头子一个人吃得干干净净。 “老头子爷爷,粥没了!我再去熬一些吧!”离珞瞅着老头子这一顿的饭量皱眉,一边递了一碗茶水过去,一边说道。 老头子伸手用袖口抹了一把嘴角的饭,随即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肚子,笑呵呵喝了离珞端的茶,随即打了个饱嗝,嘀咕道:“不用熬粥了,吃饱了!” “你倒是吃饱了,我们几个还得吃呢。”小雨撇嘴,随即对离珞点了点头,笑道:“那就辛苦珞珞再熬些粥了。” 离珞点了点头,“我去再熬一锅,等会儿等独孤伯伯他们回来一起再吃。” “哟!怎么还没熬粥呢?”门外几人推门而入,封弈手里抓着一只野兔子,瘸老徐手里用狗尾巴草绑了一串小溪里抓的大青蟹,独孤诣则是手里提着一尾几斤重的草鱼。 “原来是来客人啊!”独孤诣见一个邋里邋遢的老头子坐在小雨和离珞中间,皱眉道:“怎么,江湖上又发生什么大事情了?慧能这就送‘管家’进来了?” 小雨忙解释道:“独孤伯伯,这不是您所谓‘管家’,这是大龟山我家老头子——李长庚!” “哦!”独孤诣好奇道:“你小子不是说送他们出塞,往那鲜卑莽原投靠阿骨族人去了吗?” 小雨挠了挠脑袋,笑着回道:“老头子不放心我的安全,找过来了。” 乞丐模样的李长庚摸了摸自己饱胀的肚子,缓缓起身,指着独孤诣三人手里的鱼、蟹、兔,皱眉问独孤诣道:“这位独孤老兄,你们提的野味儿可是今晚要吃的?” 独孤诣点了点头,“既然是小雨的爷爷,那就没啥好客气的,你先和大家伙儿歇着聊着,珞珞熬粥,老朽炒菜,晚上咱们好吃好喝的过一个中秋节!!!” “咋滴,这荒山野岭的,还有菜啊?”老头子愣道。 独孤诣点了点头,疑惑叹道:“怎么,不能有吗?”独孤诣又转头疑惑眼神瞅了瞅小雨。 小雨无奈的摆手撇嘴道:“能有,只是老头子喝了一锅粥...吃饱了...” 老头子听了独孤诣和小雨的对话,咬牙切齿反手又在小雨头上给了重重的一巴掌,继而又重重的打了一个饱嗝之后!对着小雨骂道:“晚上吃这些个大鱼大肉的,你咋不早说?老夫可是喝了这么大一锅粥啊!白养你小子这么大了啊!!!” “您也没问啊!您这一上来就问有没有吃的,刚好就只熬了一锅粥啊!再说了,您这喝起来拦都拦不住啊......”小雨摊开了双手,表示无辜... 老头子闻言,深深的叹了口气,拳头紧握,骂道:“竖子欺我!真是个活孽障,活孽障啊!” 离珞在一侧听了老头子的言语,忍俊不禁。 “老哥,没事,吃饱了,也还能喝几口酒的!”独孤诣对着老头子招呼之后,便对离珞道:“走吧,珞珞丫头,咱们备饭菜去。” 小雨闻独孤诣此言,起身便走。 “咋滴!还有酒啊!”老头子转头怒目瞪着小雨,随即起身追了出去,“你小子站住,少说也得再挨我两巴掌!!!” ... 中秋晚间,圆月高挂,照的周围亮堂堂的,根本不用灯盏。 在饱嗝声响的老头子两眼泛光的注目之下,大家伙大鱼大肉又吃了起来。 ‘江湖事明日论,今朝且作闲散人’! 众人定好今日中秋,不论江湖往事、只管喝酒赏月论曲歌的规矩,酒足饭饱,相谈甚欢。 其间,兴至处,瘸老徐又是说书又是拿出二胡拉曲儿的,好不热闹!老头子也顶着饱嗝声,又闷了半壶好酒下肚,就差点撑吐了... 闹腾到夜深,再与老头子安排好睡觉的卧榻之后,众人各自歇下,一宿无话。 ...... 第一百一十章 噩耗(5) 翌日。 晨饭。 大家围着石桌子,离珞将一簸箕煮熟的红薯端了上桌,“大家伙开饭了哟!一人一个!” “咦,昨晚的大鱼大肉的,今儿早上怎么就吃这玩意儿了,离丫头,好歹也熬点粥吧。”老头子面露难色,疑惑问道。 小雨白了老头子一眼,嘀咕骂道:“老头子,你以为这是哪儿?顿顿大鱼大肉伺候你?咱们在这儿能有吃的填饱肚子就不错了,至于昨晚嘛,因为是中秋节,大家伙打打牙祭,才吃了一顿白米饭,你要想顿顿大鱼大肉,你自己进山去猎去。” 老头子闻言,转身瞅了瞅不远处小溪那边雾蒙蒙的山林子,疑惑道:“莫不是昨晚咱们吃的那些个东西都是从那迷林里猎的?那雾气厚啥也看不见,进去少说也得困几天吧?” 小雨闻言,摇了摇头,回道:“从迷林到咱们这儿容易,想从迷林出到外面去难。不过里面也没那些个野味儿,湿漉漉的,蛇倒是多,野鸡野兔少得可怜。昨天独孤伯伯他们钓的鱼蟹是从后山那湖泊里钓的,野兔也是在那周围的树林子打的。你要是想吃,今天要是没事情做,也可以去那边找找去。” 老头子‘哎’的叹了口气,伸手抓了个一个红薯,一边吃一边嘟囔:“我还以为来你们这儿是享福来了,原来是遭罪来了。” “算不上遭罪,除了不能让你喝足,吃饱倒是不成问题的。”小雨呵呵笑道。 离珞在一侧询问道:“老头子爷爷,您从北南来,可路过鼎湖山没有?有没有我爹爹和兄长的消息?” “对,李老哥,江湖上各大门派的动向如何?不知你这一路过来是否有关心这些?”封弈也跟着询问道。 老头子闻言,想了想,回道:“两位稍安,这一路走来,倒是听说了一些,说是庐山离宗出了叛徒,将离宗闻名天下的几柄宝剑一一送了出去,原本名震天下的剑盟半数成了陆教的走狗,这小子倒是一战江湖闻名了!我路过鼎湖山的时候又打听过了,离宗宗主和亲信都在鼎湖山好好的,所以离丫头你不必担心父兄的安危。”老头子指了指小雨,又继续道,“至于封老兄问的江湖上各大门派的动向,我倒是没怎么听说,似乎都在按兵不动,暂时并未起任何纷争。” “封老弟,我家这小子给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劳驾你带他一路亡命天涯保住了这小命,老朽在此多谢你的照顾了。”老头子说完,对着封弈抱拳。 封弈撇嘴道:“又来了,昨晚喝酒的时候就说了,不提这些谢不谢的!我当初愿意收这小子做徒弟,一是看他心地不错,其次才是觉着他聪慧过人。江湖上虽然传他是季如歌,可独孤老兄都愿意传他《云剑诀》,慈恩那老秃...老和尚见了也都信得过他,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既然是老夫的弟子,我便会竭尽所能帮他。只是...” 老头子疑惑道:“封老弟,只是什么...?” 封弈皱眉瞪了独孤诣一眼,撇嘴道:“只是他们几个老东西早就知道这小子是季如歌了,我这当师父的最后才知道,这几年是养了个大财主啊,亏我还每天那般省吃俭用的存酒钱...哎...真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封弈说完,又皱眉瞅着小雨。 “这小畜生...”老头子反手又是一巴掌呼在了小雨头上,骂道:“昨晚上不也是这般坑我的吗!” “老头子,我不是坑你,我是见了你高兴,一时间忘记了师父他们出去打猎去了...真不是诚心的...”小雨撇嘴,握着拳头‘咳咳’两声,随即瞪了自己师父一眼,正色朗声道:“咦,师父?又开始委屈了是吧?埋怨了是吧?都说过了,当初还没来得及找个合适的时间给你解释,就已经到了灯笼山北斗崖比武之时了......既然您非要算旧账的话...那等从这里出去之后,答应你的酒钱减一半!” 封弈想了想前几日这小子从肩枕拆出来的那一沓厚厚的银票,又听了酒钱减半,连忙双手下压招呼小雨道:“哎哎哎,别别别,不委屈不委屈,瞒就瞒了,为师不是那小家子气的人!” “行了,你们两一个是爷爷,一个是师父,就别相互抱怨叨叨了。”小雨皱眉道:“实在闲得慌就多寻思寻思怎么从这儿出去,实在没事儿做就帮独孤伯伯种地锄草,将咱们的菜园子扩大一些!” “老头子爷爷,你是小雨爷爷,那封伯伯、独孤伯伯、徐伯伯都是小雨师父辈儿的.....那封伯伯和您称兄道弟的,这不乱了辈分了吗?.....”离珞在一侧嘀咕调侃道。 老头子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丫头倒是会排辈份!哈哈哈...” 封弈在一侧赶紧骂道:“傻丫头,怎么能这么论呢!李老哥和这老家伙年纪差不多,我和他都是称兄道弟的,怎么就不能和李老哥称兄道弟?”封弈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独孤诣。 “哦,那这么说,独孤伯伯和徐伯伯可以和老头子爷爷称兄道弟,您却不行。”离珞又佯装正色皱眉分析道。 封弈赶紧骂道:“离丫头,你给我打住!咱们各论各的!别扯一起论!” “哈哈.哈哈..哈哈哈...”离珞的打趣,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哈哈,好了好了,都别笑了!”独孤诣忙招呼众人顿住,随即抱拳对着老头子说道:“对了,李老兄,我听小雨说过,您是堪舆寻路的行家,之后的日子还请您多费些心神,多留意留意,看看能不能寻 出这迷林的出路!”独孤诣说完,对着瘸老徐点了点头。 瘸老徐会意,忙起身回屋,将无计道人给独孤诣的那匣子端了出来,递到了李长庚面前。 独孤诣补充道:“这司南盘在这里没有用处,可指任何方向。” 老头子打开一瞧,一本《河洛书》,一方司南盘。 老头子会意,回道:“独孤老兄不必客气,老朽自当为大家作此打算。行家算不上,只能说通晓此道一二,往后的日子,我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再寻出路。至于这两个物件兴许能用得上,不知能否暂时给我用。” 独孤诣听了,回道:“没问题,我们几个都将这书翻了个七七八八了,这书平时就放在堂屋靠墙案几上,你随时取用。” 老头子闻言点了点头,“吃饱了,走,咱们这就出发瞅瞅去。” 独孤诣见状,对着封弈道:“臭棋篓子,今天就由你带着李老哥出去熟悉地形了!咱们这里添了人,珞丫头、老徐就留下来和我一起再去砍些木材再搭一间屋子,这样一来,你也不用一直睡煮饭的草棚子了,你看如何?” 封弈点了点头,笑道:“正有此意!走!李老兄,咱们这就出发!” 老头子连忙收拾了桌上司南盘和《河洛书》裹成包裹,背在背上,跟了上去。 小雨嚷嚷道:“看着路,慢些走!” “知道了!”老头子头也不回,挥手回嚷道。 众人一起简单的收拾了桌上的簸箕和残留的红薯皮,也忙碌了起来,再‘兴建土木’修屋子,小雨内伤未愈,则是跟在一侧打杂,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第一百一十一章 噩耗(6) 老头子刚进来的两三个月也如封弈、瘸老徐刚进来的时候一样,对于寻找出迷林的路兴致勃勃,可渐渐熟悉了这里的地形位置之后,带足了食物,也尝试进了两三次迷林,最终都是只能回到这没什么雾气的中峰小溪边,根本出不去。 久而久之,老头子也找得乏了,渐渐失去了信心,只每日跟着大家伙种菜养兔子、去山坳口湖边钓鱼、抑或是去后山打猎挖药材混日子了。 大家伙也明白出去的路极其难寻,几近于无,真要出去,得是猴年马月了,大家索性放松了心态,懒散的一边把这里当成隐居之地,一边寻找出路。 秋去冬来,冬末春初。 他们又在小院靠东侧兴建了一个别院,修了五间屋子,加上之前的小院三间屋子,一共八间屋子,这样一来,大家一共六人,一人一个屋子还有空余两间,一间作堂屋,下雨时候大家休息用,一间作备用,给刘伯留着。 几个老家伙打算等小雨和离珞成亲之后,把这边的院子留给他们小两口过甜蜜日子。 两个小院院坝相接,大家还算是住一块儿的,封弈也终于不用睡那草棚子了,他自己的屋子,想怎么邋遢便怎么邋遢去... 众人一边寻找出路,一边耕收猎养,倒不像是被困在了这里,更像是避世于此世外桃源一般... 老头子进来之后的十几天,刘伯也跟着进了诡谲峰了。 据刘伯所说,秦霜不愿意跟着进迷林,自然不会强求,他等秦霜伤势完全恢复之后,便送她离开了海鸥岛;而后刘伯将自己的驴子重金托付给老章之后,便让老章儿子用羊皮筏子送他到了这观云岛诡谲峰。 刘伯进来之后,去的最多的自然是后山坳地下的湖边,刘伯修炼的《渔禅功》本就是一种极其静心养性的内功,他本就是天涯孤客,虽置业有几处,却孤家寡人,依旧四海为家,到了这里,此地世外桃源一般,他反倒不想出去了,成日钓鱼便是他最大的乐趣。 小雨和离珞闲着的时候也喜欢跟着刘伯去湖边玩,两人也跟着有模有样的学着钓鱼。 独孤诣更是有了一个非常不错的钓友,也常常和他们结伴而行。 小雨内伤严重,封弈的《坐望功》是以消耗为根基而突进的内修功夫,此时并不适合于小雨修炼,故而独孤诣让他跟着刘伯学学《渔禅功》的内修,刘伯的《渔禅功》始于静坐,内力流动于全身经脉,周 而复始的运行小周天,如静养温润筋骨一般,并不劳累,这样一来更有助于他的内伤恢复。 即便独孤诣不开口,刘伯依然乐意把《渔禅功》的内修功夫传给小雨,之前小雨不学,如今不得不学了。 观云岛地处南海之中,最凉快的时候便是冬季,也和好些地方的春季相仿了。 夏热冬凉,四季无寒,仅此而已。 一晃又是几个月过去,又是一年的五月初五,端午。 此时的小雨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将近一年舒适静养,中药温补,内功调养,内外伤均已痊愈。 一大早独孤诣拉着瘸老徐去挖了几株艾草和菖蒲回来挂在门上却邪避凶,雄黄磨酒,备了一壶。 自刘伯进来之后,他们几乎每日都能吃上鱼了,今日桌上自然也少不了。封弈则是和老头子一道出去寻了几只野鸡野兔,几人共同努力,凑了一桌子好菜。 菜园子里再摘些时令蔬菜,独孤诣下厨,炒了一桌子拿手好菜,离珞则是将蒸熟的馒头端上了桌。 一年时间的消磨,离珞早已对生火煮饭、浣洗衣物手到擒来,此时的离珞日日生火煮饭,早已没有了当初喜欢玩打火石、火折子那般乐乎劲儿了,此时她,更像是一个初嫁的妇人,熟络了柴米油盐,淡化了江湖气息。 岁月不饶人,只瞬息而已。 古人云:‘唯有儿时不可忘,持艾簪蒲额头王’,手持艾草,头簪菖蒲尚可,雄黄酒在额头写‘王’字倒是不必,他们都不是孩子了,一壶雄黄酒,众人各分一杯,一饮而尽,算是过了一个‘完整’的端午节了。 他们带进来的酒不多了,须得节约着喝,今儿个端午,独孤诣也只拿了一壶酒出来做成了雄黄酒,封弈嚷嚷着要喝没有雄黄的酒,独孤诣笑呵呵问道:“臭棋篓子,咱们的酒不多了,你要真想喝,改天把咱们耕出来的田再挖大几分,种上些黏米稻,这里天气热,成熟得快,等丰收了之后,咱们自个儿酿些酒喝,到时候随你喝个够!” “哟呵,堂堂江湖闻名的剑圣不仅会做一手好菜,还会酿酒?”封弈一边夹肉往嘴里塞,一边嘀咕道。 一侧瘸老徐撇嘴道:“臭棋篓子,你不知道了吧,我家老爷会的本事多着呢,三百六十行里,我家老爷少说也会三百行,哼哼!” 封弈竖起大拇指,笑呵呵道:“所以他剑圣的名头排在咱们‘江湖四杰’第一个,我是服气的。” 刘伯素来寡言少语,举止也如独孤诣一般雅致的小口品菜吃馒头,听众人叨叨,他也不嫌烦,只偶尔瘸老徐问他‘是也不是?’的时候,他点点头,呵呵笑几声。 老头子几口雄黄酒下肚,瞅着坐在小雨和离珞两人并列而坐,两人日日在一起,越发像两口子过日子了,便皱眉嘀咕问小雨道:“臭小子,咱们被困在这里这么久了,怎么,咱们要是一辈子出不去,你便打算一辈子不娶离丫头?” 封弈闻言,在一侧附和道:“对对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看个好点的日子,在这里把你们两个的婚事操办了!我们几个老的平日里无聊,你们成亲之后,给生一大堆儿子女儿的,也好让咱们这里热闹热闹!” 离珞听了两个老家伙的话,羞红了脸,埋着头,自顾自的吃着馒头,默不作声。 小雨则是皱眉瞅着两个老家伙,一脸茫然。 老头子则是骂道:“人家离丫头一个黄花大闺女跟你在这荒山野岭生活了这么久,你就不想给人家一个名节?难道你们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 “自然不是!”小雨和离珞几乎异口同声回道。 “这不就对了吗!”封弈见状,拍手叫好,“李老哥,你给算算日子,咱们找个最近的吉日给他们两完婚!” “可是...”小雨还要说话,独孤诣则是在一侧提起筷子指着他骂道:“可是什么可是,人家珞珞丫头一个姑娘家家的都没可是,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还不如个娘们儿,就这么说定了,不准可是了!来,咱们再喝一个,提前给你们俩祝贺一下!” 独孤诣说完,又吩咐众人道:“记住了,你们一个个老家伙也都得给他们俩准备手信!”(注:手信——礼物)。 此时小雨在碗里夹了一个鱼肚到埋头吃馒头的离珞碗里,小声道:“珞珞,你最喜欢的鱼肚。” 离珞难得小女儿模样的点了点头,“嗯”的回了一句。 “对嘛,大丈夫必须得疼爱自己的妻子!”封弈瞅着小雨的小动作,呵呵笑道,“臭小子,人家珞珞这么好一个姑娘跟着你,算是便宜你了!” 小雨点了点头,端起酒杯,嚷嚷道:“那就多谢老头子和几位伯伯帮忙操持了!” 众人闻言,一怔,随即都开怀大笑,端起酒杯满饮。 觥筹交错之间,杯盘狼藉,欢声笑语,言笑晏晏。 第一百一十二章 噩耗(7) 午饭后,众人齐力一同将桌上收拾完毕。 众人饮酒微醺略带几分醉意,散了之后,各自准备回屋睡个午觉。 自新修了一个小院之后,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屋子,岛上初夏微感燥热,好在独孤诣和瘸老徐都会一点竹艺,伐竹作条,编凉席凉枕,供大家休息。 山野隐居之初,并非容易之事,生活起居都是围绕着衣食住行而准备,看上去简单,实则琐事繁多,鲜有几分清闲,加上众人还要寻出路,日子过得就更加忙碌了些。 譬如柴米油盐,都得事事尽心,柴这里不缺;米得种,耕地开荒,开沟引水,小溪是诡谲峰山上流下来的淡水,可喝可用;油就难了些,得种油菜,石磨榨油,抑或是猎些动物肥肉炼油;盐便是最难的一个,他们的带的粗盐多,但早晚会吃干净,好在当初独孤诣在后山山坳的湖泊里钓鱼时候,发现那湖里的水是海水,咸的,可烧水炼制粗盐。 那湖里既是海水,便说明湖里外连外海,说不定底下有穿出去的海洞,老头子当初见独孤诣取水炼盐,便想过这中间的关系,几次带着封弈去探过那湖,可湖水极深,潜下去极难触底,试过几次寻不得暗流之后,久而久之,便放弃了此一途。 近一年来,大家伙也算得上是‘大兴土木’了,开荒伐木,耕田种地,又累又忙,众人都是逢年过节才会休息下来。 眼下端午,已经诸事顺遂,大家忙碌的生活总算慢了几分,日头正盛,加之饭后倦怠疲乏,闲暇心宽,都舒舒服服的睡下了。 小雨和离珞住的旧院,堂屋空闲用作大家聚会用,左右两间屋子,便是小雨和离珞的居间,离珞屋子临东面可远看雾里迷林,近观菜园小溪;小雨居左间,西临几个老头子大院子。 午间论及婚事,小雨辗转反侧,一时半刻也难以入睡,便悄悄起身,推开小窗,轻轻跃了出去,沿着后院石板小道,到了老头子的屋子窗外。 里面,老头子正睡的鼾声四起。 小雨轻轻抬起了老头子屋子的窗户,但见老头子的床靠窗而设,小雨伸手在老头子肩上轻轻拍了拍。 ‘呼......噜......呼...!嗯?谁!’老头子呼噜声戛然而止,吓得赶紧转头看向窗口,“原来是你小子,不睡觉,吓老头子一激灵。” “嘘!...”小雨抬食指放嘴边,示意老头子噤声,随后手掌外翻,摆了几下,示意老头子出来说话。 老头子会意,点了点头,伸手抓了床边草鞋扔出窗外,翻身跟了出去。 小雨带着老头子从后屋檐蹑手蹑脚的往院子外面走,出了大院,小雨带着老头子往小溪边去。 “那儿去说。”小雨指了指他们圈养鸡的那处溪边松林,示意老头子跟过来。 老头子知道这小子有心事,便点了点头,啥也没说,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十来丈的松林,到了他们浣洗衣物的溪边,他们各自寻了个溪边大石墩子坐下。 “你小子鬼鬼祟祟叫我出来,说吧,什么事情?”老头子皱眉问道。 小雨抬起了埋着的头,凝重皱眉淡淡说道:“老头子,我不能娶珞珞。” “为何?”老头子斜靠着石头,揉了揉侧睡压疼了的肩膀,惺忪睡眼,乜斜着眼,瞅着小雨,撇嘴道。 “明知故问。”小雨白了老头子一眼,“司元元的死和我脱不了干系,我只要活着一天,七层楼便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出去之后,七层楼知道我和珞珞已经成婚,只怕珞珞连同离宗都会遭殃,我不想拖累她的家人,也不想让她守活寡。” “我不怕!我哥哥、我爹爹他们自然也不怕!”一侧草丛猛的站了一个人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 小雨和老头子一怔,俱是惊讶万分,转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离珞。 “离丫头!”老头子皱眉,眼神躲闪,不敢多言。 “珞珞!”小雨则是皱眉问道:“珞珞,你怎么在这儿?” 离珞迈开步子,大大方方走了出来,走到了两人面前,脸上有些惆怅之意,微微一笑,坚定的回道:“小雨,我既喜欢你,便也决定了嫁给你,我就不会后悔,我哥和我爹爹素来都知道我的性子,认定了就不会改变,我相信他们也会支持我们的。” 小雨闻言,双手握着离珞肩膀,咬了咬牙,正色说道:“珞珞,离叔说过,他希望我带你远离江湖纷争,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可眼下,我的身份,离叔是绝对不会答应你嫁给我,跟着我过颠沛流离的日子的!我本打算回大龟山接了老头子和师父一起去鼎湖山找你成亲,之后便归隐江湖,并且告诉你我的所有事情,之后再也不会以季如歌的身份出现在了江湖上了!可是身份暴露,事发突然,非我所愿,这一切都毁在了遇到了司元元之事上面,我自己的事,眼下只能我自己去应对,不能连累你们。” 离珞一把扑向小雨怀中,伸手抱着小雨腰间,埋头入怀,脑袋在他胸口使劲儿蹭了蹭,“我不管,我不管!呜呜呜...呜呜呜...!我们不出去,我们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呜呜呜...!”,离珞说完,便埋头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原来,就在午后,离珞想着自己要嫁人了,父兄不在,家人且远,不由思乡念亲,心情烦闷,故没有睡觉,自己出来散步至此,家乡遥远,大家又是走投无路的境地,便在这小溪边静坐凝望,不禁失落起来。之后她听得有人往这边来,便顺势悄悄躲在了坐的石墩子后面的灌木林子背后,听得小雨和老头子对话,她对小雨情谊深厚,就径直站了出来,直接回答了小雨!见了小雨之后,她心中郁结有了宣泄之处,潜意识早已将之视为亲人,故扑向他的怀中,转念又想到以后她和小雨的日子举步维艰,更加情绪奔溃,越发大哭了起来! 小雨摊开双手,这是自己和珞珞的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有些不知所措,既惊且喜,转念一想,身后还有老头子在,忙要推开珞珞,“珞珞,别,老头子还在后面...” “呜呜呜...”小雨如是说之后,离珞抱得越紧,哭得越发大声了。 小雨见离珞不松手,无奈的转头瞅了瞅老头子所在,只见老头子所在的石墩子上已经空无一人,远远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头子的背影已经快蹿出了树林那边。 “好好哄哄,别辜负了离丫头的赤诚心意!!”... 林子那边传来老头子渐行渐远的声音,小雨恍了恍神,最终将离珞重重的揽入怀中,两人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百一十二章 噩耗(7) 午饭后,众人齐力一同将桌上收拾完毕。 众人饮酒微醺略带几分醉意,散了之后,各自准备回屋睡个午觉。 自新修了一个小院之后,大家都有了自己的屋子,岛上初夏微感燥热,好在独孤诣和瘸老徐都会一点竹艺,伐竹作条,编凉席凉枕,供大家休息。 山野隐居之初,并非容易之事,生活起居都是围绕着衣食住行而准备,看上去简单,实则琐事繁多,鲜有几分清闲,加上众人还要寻出路,日子过得就更加忙碌了些。 譬如柴米油盐,都得事事尽心,柴这里不缺;米得种,耕地开荒,开沟引水,小溪是诡谲峰山上流下来的淡水,可喝可用;油就难了些,得种油菜,石磨榨油,抑或是猎些动物肥肉炼油;盐便是最难的一个,他们的带的粗盐多,但早晚会吃干净,好在当初独孤诣在后山山坳的湖泊里钓鱼时候,发现那湖里的水是海水,咸的,可烧水炼制粗盐。 那湖里既是海水,便说明湖里外连外海,说不定底下有穿出去的海洞,老头子当初见独孤诣取水炼盐,便想过这中间的关系,几次带着封弈去探过那湖,可湖水极深,潜下去极难触底,试过几次寻不得暗流之后,久而久之,便放弃了此一途。 近一年来,大家伙也算得上是‘大兴土木’了,开荒伐木,耕田种地,又累又忙,众人都是逢年过节才会休息下来。 眼下端午,已经诸事顺遂,大家忙碌的生活总算慢了几分,日头正盛,加之饭后倦怠疲乏,闲暇心宽,都舒舒服服的睡下了。 小雨和离珞住的旧院,堂屋空闲用作大家聚会用,左右两间屋子,便是小雨和离珞的居间,离珞屋子临东面可远看雾里迷林,近观菜园小溪;小雨居左间,西临几个老头子大院子。 午间论及婚事,小雨辗转反侧,一时半刻也难以入睡,便悄悄起身,推开小窗,轻轻跃了出去,沿着后院石板小道,到了老头子的屋子窗外。 里面,老头子正睡的鼾声四起。 小雨轻轻抬起了老头子屋子的窗户,但见老头子的床靠窗而设,小雨伸手在老头子肩上轻轻拍了拍。 ‘呼......噜......呼...!嗯?谁!’老头子呼噜声戛然而止,吓得赶紧转头看向窗口,“原来是你小子,不睡觉,吓老头子一激灵。” “嘘!...”小雨抬食指放嘴边,示意老头子噤声,随后手掌外翻,摆了几下,示意老头子出来说话。 老头子会意,点了点头,伸手抓了床边草鞋扔出窗外,翻身跟了出去。 小雨带着老头子从后屋檐蹑手蹑脚的往院子外面走,出了大院,小雨带着老头子往小溪边去。 “那儿去说。”小雨指了指他们圈养鸡的那处溪边松林,示意老头子跟过来。 老头子知道这小子有心事,便点了点头,啥也没说,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十来丈的松林,到了他们浣洗衣物的溪边,他们各自寻了个溪边大石墩子坐下。 “你小子鬼鬼祟祟叫我出来,说吧,什么事情?”老头子皱眉问道。 小雨抬起了埋着的头,凝重皱眉淡淡说道:“老头子,我不能娶珞珞。” “为何?”老头子斜靠着石头,揉了揉侧睡压疼了的肩膀,惺忪睡眼,乜斜着眼,瞅着小雨,撇嘴道。 “明知故问。”小雨白了老头子一眼,“司元元的死和我脱不了干系,我只要活着一天,七层楼便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出去之后,七层楼知道我和珞珞已经成婚,只怕珞珞连同离宗都会遭殃,我不想拖累她的家人,也不想让她守活寡。” “我不怕!我哥哥、我爹爹他们自然也不怕!”一侧草丛猛的站了一个人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 小雨和老头子一怔,俱是惊讶万分,转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离珞。 “离丫头!”老头子皱眉,眼神躲闪,不敢多言。 “珞珞!”小雨则是皱眉问道:“珞珞,你怎么在这儿?” 离珞迈开步子,大大方方走了出来,走到了两人面前,脸上有些惆怅之意,微微一笑,坚定的回道:“小雨,我既喜欢你,便也决定了嫁给你,我就不会后悔,我哥和我爹爹素来都知道我的性子,认定了就不会改变,我相信他们也会支持我们的。” 小雨闻言,双手握着离珞肩膀,咬了咬牙,正色说道:“珞珞,离叔说过,他希望我带你远离江湖纷争,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可眼下,我的身份,离叔是绝对不会答应你嫁给我,跟着我过颠沛流离的日子的!我本打算回大龟山接了老头子和师父一起去鼎湖山找你成亲,之后便归隐江湖,并且告诉你我的所有事情,之后再也不会以季如歌的身份出现在了江湖上了!可是身份暴露,事发突然,非我所愿,这一切都毁在了遇到了司元元之事上面,我自己的事,眼下只能我自己去应对,不能连累你们。” 离珞一把扑向小雨怀中,伸手抱着小雨腰间,埋头入怀,脑袋在他胸口使劲儿蹭了蹭,“我不管,我不管!呜呜呜...呜呜呜...!我们不出去,我们就在这里过一辈子!呜呜呜...!”,离珞说完,便埋头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原来,就在午后,离珞想着自己要嫁人了,父兄不在,家人且远,不由思乡念亲,心情烦闷,故没有睡觉,自己出来散步至此,家乡遥远,大家又是走投无路的境地,便在这小溪边静坐凝望,不禁失落起来。之后她听得有人往这边来,便顺势悄悄躲在了坐的石墩子后面的灌木林子背后,听得小雨和老头子对话,她对小雨情谊深厚,就径直站了出来,直接回答了小雨!见了小雨之后,她心中郁结有了宣泄之处,潜意识早已将之视为亲人,故扑向他的怀中,转念又想到以后她和小雨的日子举步维艰,更加情绪奔溃,越发大哭了起来! 小雨摊开双手,这是自己和珞珞的第一次这么近的接触,有些不知所措,既惊且喜,转念一想,身后还有老头子在,忙要推开珞珞,“珞珞,别,老头子还在后面...” “呜呜呜...”小雨如是说之后,离珞抱得越紧,哭得越发大声了。 小雨见离珞不松手,无奈的转头瞅了瞅老头子所在,只见老头子所在的石墩子上已经空无一人,远远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头子的背影已经快蹿出了树林那边。 “好好哄哄,别辜负了离丫头的赤诚心意!!”... 林子那边传来老头子渐行渐远的声音,小雨恍了恍神,最终将离珞重重的揽入怀中,两人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百一十三章 越红衣 良久之后。 一株溪畔参天的凤凰松下,临溪一块斜出去的岩石边,两人双脚挂空并排依偎着,看着小溪那边远处山雾朦胧的迷林。 “珞珞,你怎么会在这里?”小雨疑惑问道。 离珞嫣然一笑,回道:“我想着要嫁给你了,可我哥哥、爹爹、姑姑一个至亲都不在,心中烦闷,睡不着午觉,一个人出来散散心,坐在这里发呆。没成想没过多久你和老头子爷爷也来了这边,我便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小雨轻声‘哦了一声,回道:“别担心,珞珞,我们一定会找到出去的路的。”小雨说完随即转头凝目看着离珞,认真说道:“珞珞,谢谢你愿意陪我进来,谢谢你对我不离不弃。” 离珞瞧着眼前小雨认真模样,心中恍惚想起了当初他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由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雨见状,皱眉疑惑道:“珞珞,我和你说正事,你怎么还笑呢” 离珞闻言,浅笑着认真回小雨道:“瞧你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谁能想到江南时候那个成天和我们瞎胡闹的店小二,竟然是江湖的‘大魔头——季如歌呢!我和凝儿当初还带你去抓‘你哎,现在想来,可笑的竟是我们”离珞说完,莞尔一笑缓缓摇了摇头,随即又看着小雨认真而俏皮回道,“不过,我对你好,是真心实意的,正如几个伯伯说的,你可不能负我。” 小雨听了,重重的点了点头,“珞珞,我的身上的伤也快好得差不多了,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便跟着几位伯伯好好学习武功,等咱们出去之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离珞点了点头,回道:“嗯,咱们这一路走来不容易,我也知道和你在一起之后的路不好走,不管以后我们要面对的是陆教,还是七层楼也罢,我一定会陪你一起面对的,咱们要同甘共苦!” 小雨闻言,心下欣慰,紧紧将离珞揽入怀中,两人互述衷肠,心声吐露 而小院这边,老头子回来之后,另外几个老家伙也都睡醒了,老头子知道两个年轻人的好事将近,欢喜的告诉了其他几个老家伙,众人也自然替他们开心。 小雨和离珞两人既定终身,院子里几个老家伙也自然开心,他们围在一堆算了算日子,将他们的成亲之期定在了立秋之日——七月初四。 一者,他们得为两人准备些图喜庆的红袍红衣红被子,眼下他们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红的,得想办法;独孤诣想到的法子便是等到七月初左右,山上的商陆果子(商陆:见肿消,又称山萝卜)成熟了,红彤彤的,可摘些做染料,这样张灯结彩可行。二者,立秋之际,便是他们种下的各种五谷杂粮成熟之际,收割之后,余粮管够,加上这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再多去山上狩猎些野味,制成腊味儿,届时方能菜足饭饱。三者,新人得备新物件,几个老家伙打算将小院再改改,厨房、茅厕都推了茅草棚子,改成竹排木架的屋子,适当的布置布置,也算是为他们造个新家。 两个月的时间在众人替两个年轻人备婚的忙碌之中悄然而过。 此时的两个小院被他们一阵翻新之后,两边新建了厨房、茅厕、柴房、养兔子的屋子,各种生活所需一应俱全;山上的商陆果子也红透了,众人摘了不少回来,将他们的衣服被子染洗晾干,已然成了红色;独孤诣又将这两年囤积的鱼脂、野蜂蜡合用,再混以商陆熟果液,替他们俩制成了好些红烛。 几个老头子前前后后忙了不少时日,各自都为他们成亲的所需准备了各种物件,便算是给他们送的手信了。 七月初四,立秋之日。 择良辰于日暮戌初成亲。 这一日,众人忙的不亦乐乎,挂了自制的红灯笼,贴 了喜联,备了一桌好菜,也将存的大羊皮袋子的酒拿了几个出来,看样子是今晚要让大家尽兴。红盖头、红烛、木酒杯都给他们备好了,新房便由小雨和离珞自己布置。 看着日头落下,估摸着戌时至。 堂屋内,设正北面南两个座位,老头子和封弈算是小雨的长辈,便由他们两个坐上首,为高堂,独孤诣和刘渔坐右手宾客位,瘸老徐本就是说书出身,便由他作为司仪,吆喝礼节之事,全权由瘸老徐负责。 大喜的日子,难得洗澡的封弈也去后山小溪搓了个干净,整了一身干净衣服穿了。 酒菜齐备之后,堂屋内红烛点燃,几个老家伙先往堂屋依次坐好,让穿了一身粗布红衣的小雨领着盖了红盖头的离珞站在门口静候。由于在孤岛之上,诸事不便,只得从简,大伙儿商议,只这奉拜亲人的规矩行过便可。 瘸老徐瞅了瞅正襟危坐的两位‘高堂,询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老头子笑哈哈的点了点头。 瘸老徐对着屋外喊道:“请新人入堂!” 小雨牵着离珞缓缓走到堂屋中间,准备行成亲之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祝两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一侧封弈瞅了瞅瘸老徐没完没了,嘀咕道:“够了够了,送入洞房!祝他们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瘸老徐闻言,笑嘻嘻高喊到:“礼成,送入洞房!!” 瘸老徐一声声呼喝之中,两人携手进了布置好的喜房之内。 喜房之内小案几上,两支红烛燃得正旺,一侧备了两个竹酒杯,也备了些许酒菜。 小雨缓缓将离珞扶到床边坐下,轻轻掀起了她的红盖头,两人含情脉脉,四目相对。 小雨怔怔看着离珞清秀的面容,羞得离珞脸颊绯红,随后两人牵手至案前,小雨将羊皮酒袋拧开,斟满酒,行合卺之礼(交杯酒) 没过多久,烛灭灯熄 此时这边外院早已寂静无声,而那边外院却热热闹闹。 几个老家伙不想打扰小两口新婚燕尔,便将他们一桌的酒菜放在了他们几人所住的院子里,他们总算能痛快的酒肉一回,喝得不亦乐乎。 斜月挂空,繁星漫漫,山野小院,自有一方人间烟火。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百一十三章 越红衣 良久之后。 一株溪畔参天的凤凰松下,临溪一块斜出去的岩石边,两人双脚挂空并排依偎着,看着小溪那边远处山雾朦胧的迷林。 “珞珞,你怎么会在这里?”小雨疑惑问道。 离珞嫣然一笑,回道:“我想着要嫁给你了,可我哥哥、爹爹、姑姑一个至亲都不在,心中烦闷,睡不着午觉,一个人出来散散心,坐在这里发呆。没成想没过多久你和老头子爷爷也来了这边,我便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小雨轻声‘哦了一声,回道:“别担心,珞珞,我们一定会找到出去的路的。”小雨说完随即转头凝目看着离珞,认真说道:“珞珞,谢谢你愿意陪我进来,谢谢你对我不离不弃。” 离珞瞧着眼前小雨认真模样,心中恍惚想起了当初他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由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雨见状,皱眉疑惑道:“珞珞,我和你说正事,你怎么还笑呢” 离珞闻言,浅笑着认真回小雨道:“瞧你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谁能想到江南时候那个成天和我们瞎胡闹的店小二,竟然是江湖的‘大魔头——季如歌呢!我和凝儿当初还带你去抓‘你哎,现在想来,可笑的竟是我们”离珞说完,莞尔一笑缓缓摇了摇头,随即又看着小雨认真而俏皮回道,“不过,我对你好,是真心实意的,正如几个伯伯说的,你可不能负我。” 小雨听了,重重的点了点头,“珞珞,我的身上的伤也快好得差不多了,等我们成亲之后,我便跟着几位伯伯好好学习武功,等咱们出去之后,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离珞点了点头,回道:“嗯,咱们这一路走来不容易,我也知道和你在一起之后的路不好走,不管以后我们要面对的是陆教,还是七层楼也罢,我一定会陪你一起面对的,咱们要同甘共苦!” 小雨闻言,心下欣慰,紧紧将离珞揽入怀中,两人互述衷肠,心声吐露 而小院这边,老头子回来之后,另外几个老家伙也都睡醒了,老头子知道两个年轻人的好事将近,欢喜的告诉了其他几个老家伙,众人也自然替他们开心。 小雨和离珞两人既定终身,院子里几个老家伙也自然开心,他们围在一堆算了算日子,将他们的成亲之期定在了立秋之日——七月初四。 一者,他们得为两人准备些图喜庆的红袍红衣红被子,眼下他们这里没有什么东西是红的,得想办法;独孤诣想到的法子便是等到七月初左右,山上的商陆果子(商陆:见肿消,又称山萝卜)成熟了,红彤彤的,可摘些做染料,这样张灯结彩可行。二者,立秋之际,便是他们种下的各种五谷杂粮成熟之际,收割之后,余粮管够,加上这两个月的时间,他们再多去山上狩猎些野味,制成腊味儿,届时方能菜足饭饱。三者,新人得备新物件,几个老家伙打算将小院再改改,厨房、茅厕都推了茅草棚子,改成竹排木架的屋子,适当的布置布置,也算是为他们造个新家。 两个月的时间在众人替两个年轻人备婚的忙碌之中悄然而过。 此时的两个小院被他们一阵翻新之后,两边新建了厨房、茅厕、柴房、养兔子的屋子,各种生活所需一应俱全;山上的商陆果子也红透了,众人摘了不少回来,将他们的衣服被子染洗晾干,已然成了红色;独孤诣又将这两年囤积的鱼脂、野蜂蜡合用,再混以商陆熟果液,替他们俩制成了好些红烛。 几个老头子前前后后忙了不少时日,各自都为他们成亲的所需准备了各种物件,便算是给他们送的手信了。 七月初四,立秋之日。 择良辰于日暮戌初成亲。 这一日,众人忙的不亦乐乎,挂了自制的红灯笼,贴 了喜联,备了一桌好菜,也将存的大羊皮袋子的酒拿了几个出来,看样子是今晚要让大家尽兴。红盖头、红烛、木酒杯都给他们备好了,新房便由小雨和离珞自己布置。 看着日头落下,估摸着戌时至。 堂屋内,设正北面南两个座位,老头子和封弈算是小雨的长辈,便由他们两个坐上首,为高堂,独孤诣和刘渔坐右手宾客位,瘸老徐本就是说书出身,便由他作为司仪,吆喝礼节之事,全权由瘸老徐负责。 大喜的日子,难得洗澡的封弈也去后山小溪搓了个干净,整了一身干净衣服穿了。 酒菜齐备之后,堂屋内红烛点燃,几个老家伙先往堂屋依次坐好,让穿了一身粗布红衣的小雨领着盖了红盖头的离珞站在门口静候。由于在孤岛之上,诸事不便,只得从简,大伙儿商议,只这奉拜亲人的规矩行过便可。 瘸老徐瞅了瞅正襟危坐的两位‘高堂,询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老头子笑哈哈的点了点头。 瘸老徐对着屋外喊道:“请新人入堂!” 小雨牵着离珞缓缓走到堂屋中间,准备行成亲之礼。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祝两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一侧封弈瞅了瞅瘸老徐没完没了,嘀咕道:“够了够了,送入洞房!祝他们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瘸老徐闻言,笑嘻嘻高喊到:“礼成,送入洞房!!” 瘸老徐一声声呼喝之中,两人携手进了布置好的喜房之内。 喜房之内小案几上,两支红烛燃得正旺,一侧备了两个竹酒杯,也备了些许酒菜。 小雨缓缓将离珞扶到床边坐下,轻轻掀起了她的红盖头,两人含情脉脉,四目相对。 小雨怔怔看着离珞清秀的面容,羞得离珞脸颊绯红,随后两人牵手至案前,小雨将羊皮酒袋拧开,斟满酒,行合卺之礼(交杯酒) 没过多久,烛灭灯熄 此时这边外院早已寂静无声,而那边外院却热热闹闹。 几个老家伙不想打扰小两口新婚燕尔,便将他们一桌的酒菜放在了他们几人所住的院子里,他们总算能痛快的酒肉一回,喝得不亦乐乎。 斜月挂空,繁星漫漫,山野小院,自有一方人间烟火。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百一十四章 噩耗(8) 转眼又是半年过去,腊月二十三。 末冬,大寒。 他们菜园子里的各种蔬菜种得越发的好了,菜也收了几轮,能风干的风干,能腌的腌,能泡的泡,反正吃的不愁,至于穿的,他们养的兔子越来越多,肉够吃,兔子皮洗净风干,便是缝制衣服的好料子,加上从外面带进来的换洗衣物不少,住在这里根本不愁吃穿,他们的日子是过的越来越顺当了。 诡谲峰上的冬不算冷,只比寻常时候多加一件外衣即可,寒而不冻。 近日不是农忙时候,大家伙都闲着。 独孤诣和刘伯一早带了两个烙饼出去钓鱼去了。 午后,几个老家伙所在西大院。 老头子、小雨、离珞三人各自搬了个藤椅在大院子里晒太阳,封弈和瘸老徐则是在一侧下棋,瘸老徐棋力不行,走几步总嚷嚷着悔棋「臭小子,你给珞珞把脉了没有,有没有动静?」老头子转头瞅了瞅小雨,嘀咕道。 离珞在一侧皱眉,小雨则是回道:「老家伙,我们都没你那么着急,你这隔三差五的问,谁受得了?」 老头子大打哈欠,笑呵呵回道:「老夫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要是有生之年还能抱抱曾孙子,死也无憾了。」 「去去去,说什么晦气话。」小雨皱眉骂道:「你这身子骨硬朗着呢。」 一侧,封弈瞅了瞅又要悔棋的瘸老徐,伸手按住了他要悔的棋子儿,眼睛瞪大了看着瘸老徐,「这一步不能悔了,以后一把只允许悔三次!」 瘸老徐则是笑哈哈道:「臭棋篓子,怎么,这一步棋悔了,你要输了是吧?哈哈,总算要赢你一次了,这一步必须悔!」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封弈连连摇头。 瘸老徐撇嘴道:「臭棋篓子,怎么?输不起不成?」 「哎呀!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老瘸子,你这一把悔棋至少九次了吧?」封弈嘀咕骂道,「到底是谁输不起?」 「你的棋力天下第一,输一把不碍事儿」瘸老徐嘀咕道。 「这还差不多,不过这一把,我不算输,你也不算赢,咱们算平局,来,重开一局!」封弈被瘸老徐这么一吹捧,有点飘飘然,一脸得意的说道。 「行行行,能跟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棋狂平局,老夫也算长脸了!」瘸老徐嘀咕道。 两人正准备重开一局的时候,忽见西边院门处走来了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一身粗布衣服,看着模样朴实,国字脸,粗布裹头束髻,像是个走错路了的农夫,唯一有异样的地方,便是那中年人腰间挂满了羊皮酒袋子。 老头子、小雨、离珞撑着椅子坐了起来,封弈和瘸老徐也放下了手中黑白子,众人惊讶的看着来人。 「请问,独孤诣老爷子住这儿吗?」那中年人恭敬对着几人拜了拜,「我是杜大官人新送进来的管家。」 几人起身,忙将他迎了过来。 「在下周岩,几位叫我周大就行。」周大站到了石桌子边上,随后将腰间的羊皮酒袋子挨个解了下来摆在了那石桌子上,最后从怀里摸了一捆油纸包裹的东西递在了桌子上,「这是给诸位爷带的酒水,这一包油纸里面是羊皮纸书信,是慧能禅师给独孤诣老爷子送的书信。」 封弈点了点头,嘀咕道:「哎呀,这酒得有十五六袋子吧!得亏刘兄弟给的钱多,送的酒也大方!」封弈说完,伸手就抓了一个羊皮袋子,扒开一个塞子,就要往嘴里倒。 「哎!」瘸老徐急忙伸手抢了封弈手里的酒袋子,骂道:「臭棋篓子,别动!等我家老爷回了再喝!」 封弈皱眉骂道:「老瘸子,你这就不对了,老夫提前喝几口怎么就 不行了?这么多袋子酒,加上咱们存的都还没喝完,怎么?没有独孤诣开口,我们还不能喝了不成?」 瘸老徐闻言,伸手便将酒袋子还了回去,撇嘴道:「今时不同往日,谁能保证这酒里没毒?何况往日有‘管家"进来的时候,我家老爷说过,所有的酒,他也都用银针验过的,若是没有下毒,才能喝!你喝吧,要是有毒,死的也先是你。」 「这还差不多!」封弈正要往嘴里倒,可听了瘸老徐后半段的话,酒到嘴边,忙顿住了,没敢下口,急忙用塞子塞了,吞了几口口水,嘀咕道:「当然,小心一点也没错,咱不急着喝」 一侧周大听了他们的话,忙皱眉道:「诸位爷,这些酒是小人亲自前往酒坊打的酒,从无别人经手,怎么会有毒呢?诸位爷要是不信,不妨赏给小人一袋子酒解解渴,我喝了要是没事,几位爷便可放心喝。」 瘸老徐闻言,皱了皱眉头,说道:「老爷说过,以往每次送进来的送酒的‘管家"都是肺腑被掌力震碎了的,活不过几日,这位周兄弟,你进来之前,可是挨了那矮和尚一掌?你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瘸老徐就站在周大一侧,挽起袖子也不等周大同意,直接抓了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扣在了他的脉搏上,几个喘息之后,瘸老徐皱着眉头嘀咕道:「嗯脉息平稳有力,没受伤?」 「回这位爷,小的奉命一是送酒和信进来,二便是小的农活做的利索,杜大官人命小的为诸位爷照看菜园子,在这山野供诸位差遣。杜大官人说了,刘渔刘爷之前留的银票多,他们往中原验了,并无虚假,说是既然诸位爷都出手阔绰,他们自然也不能小气,便派了小人进来伺候几位爷。」 「你可知此地是诡谲峰迷林?只进不出之地?」瘸老徐皱眉问道,「你恐怕不是自愿进来的吧?」 周大闻言,恭敬回道「回这位爷,小人和别的管家不一样,小人是自愿进来的。」 「为何?」瘸老徐凝目问道。 周大回答:「小人女儿身患重病,小人无钱给她医治,百般无奈之下,只得接了官府招募进迷林的帖子。接帖之后,杜大官人说了:只要我愿意进来为诸位当牛做马,他便花钱治好我女儿的病,还能保证我老婆和女儿今后衣食无忧;所以小人是自愿进来的。」 「哦,真是如此?哼,你这农夫眼神闪躲,一看便是撒谎!」瘸老徐见他说得头头是道,还是不太信他的话,于是佯装愤怒呵斥道:「说!你进来究竟是什么目的?这酒是不是有问题!!」 那周大见瘸老徐发怒,吓得连忙跪了下去,颤抖回道:「这位老爷,小人句句都是大实话,小人就是一个乡野农夫,哪有什么目的,不过是希望杜大官人救活我的女儿罢了,这酒真是小人亲自备办的,您要是不信,我可当您的面喝上一碗。」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百一十五章 噩耗(9) 小雨瞧着这中年农夫说的真切,徐伯吓唬他,看着可怜,有些于心不忍,可转念一想,他们三个老头子加起来两百多岁,心眼子一个是比一个多,他们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自己没必要去插手,毕竟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小心为好。 一侧离珞就瞧不得他们欺负人,刚要帮着周大说些好话,小雨急忙轻拍了她肩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雨解释道:「几位伯伯见多识广,咱们就别插话了。」 离珞闻言,「哦」了一声,随即乖巧站在小雨身侧,不多话语。 瘸老徐点了点头,嘀咕道:「那你就喝一碗!」瘸老徐转身对着离珞道:「珞珞丫头,你去厨房端三个竹筒酒杯来。」 离珞听了,慢转身去了厨房。 在场的几人都知道: ‘独孤诣曾经告诉过他们,慧能送进来的‘管家"除了送信便是送酒,为防止‘管家"和独孤诣解闷,每一个‘管家"进来之前都会被慧能以强悍的掌力重伤肺腑,令其活不过半月。且送酒、信之事,是独孤诣上一次给了慧能近三万两银票达成的协议,协议是‘九年之内,若是独孤诣没能出诡谲峰,慧能必须每年年底派人给他送有江湖大事的书信和酒。",慧能应承下来,便每年派人送酒和信,称其人为‘管家"。" 而刘伯进山的时候,并未返回去珞珈山,自然不可能见到慧能老和尚,也就没有送酒和送信的协议。 眼下闯进来的中年农夫周大,必定有问题。 瘸老徐直勾勾盯着那周大,封弈和老头子见事有蹊跷,两人也起身往堂屋里去了。 不多时,离珞端了三个竹筒酒杯过来,封弈拿了一柄长剑,而老头子则是揣了一张插满了银针的布袋子过来。 瘸老徐让小雨帮忙,他们两人将带进来的一共十二个羊皮酒袋子在一侧石板地上摆了三排,每排各取一袋,将之拿到了桌子上。 桌上三个竹酒杯摆了一排,三袋子酒,分别倒入了三个竹酒杯之中。 封弈酒瘾上来,手里的剑递给了瘸老徐拿着,伸手便招呼老头子道:「李老哥,把银针给我,我来验!」 老头子将银针布袋递给了封弈,封弈迫不及待的薅出一根银针直接照着第一杯酒探了下去,拿出,等了片刻之后,银针依旧雪亮,并无毒,小心为上,封弈还是另取了一个竹筒酒杯,将那一袋子酒倒了一杯给周大喝。 「来,你先喝!」封弈递给了周大。 周大接过竹酒杯,对着封弈躬身拜了拜,「多谢这位爷赐酒。」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封弈见状,没得其他几人阻拦,直接抓起酒杯咕噜噜灌了下去,几口下肚,又抓起手里那个验过的羊皮酒袋子直接往嘴里灌,一大羊皮袋子酒几口被他灌了个干净。 瘸老徐皱眉骂道:「臭棋篓子,这可是一袋子酒啊,你这几口下去就没了,那以后的分酒的时候,你得少一袋子。」 封弈听了,摸了摸肚子,打了个嗝,嘀咕道:「行,管他的,老夫先喝饱了再说。」 「师父,您别着急喝,万一这酒还有什么问题呢?」小雨皱眉关切道。 封弈摆了摆手,「没问题,酒也验了,这人也喝了!别担心,为师身体好着呢!」 「否管他,验验另外两个。」瘸老徐招呼小雨道。 小雨和离珞闻言,帮忙倒了另外两个酒袋子酒,各取银针验了,并无毒。 封弈又伸手抓了一个酒杯,刚要往嘴里灌,瘸老徐急忙伸出手里剑鞘,嘀咕道:「臭棋篓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喝了一袋子了,这一杯怎么说也是我或是李老哥了 ,轮不着你了!」 封弈悻悻的放下酒杯,瘸老徐并不着急喝,而是将酒也倒给了那周大,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大见状,皱了皱眉头,连连摆手,笑嘻嘻回道:「回这位爷,我刚喝了一碗,已经解渴了,这迷林里面酒水来之不易,小的就不糟践这美酒了,还是您自己喝吧。」 瘸老徐微微一笑,说道:「这一杯酒怎么能解渴?瞧我们这位爷,一袋子下肚还嚷嚷着还要喝,你再喝一杯,我们不会介意!」瘸老徐说完,指了指封弈,封弈见状,满足的点了点头回应。 周大推辞道:「回这位爷,小的真的不渴了」 瘸老徐没等周大说完话,直接拔剑,直接架在了他脖子侧的肩膀上,冷哼一声,呵斥道:「喝!」 周大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吓得直接跪了下去,一个劲儿求饶,「大爷,小的真的不渴了,不渴了!求求您,真的喝不下了!」 「呵呵,是喝不下还是不敢喝?」老头子在一侧讽刺嘀咕道。 「喝不下,真喝不下了!」周大一个劲儿作揖拜着求饶,一边哭诉。 瘸老徐冷冷说道:「喝得下也得喝,喝不下也得喝!」瘸老徐说完,手里长剑一挥,直接将周大的一大撮头发连同发髻一并削落在地。 周大吓吓得一个激灵之后,瑟瑟发抖,连忙跪地求饶,呼喊道:「小的不敢喝,小的不敢喝!!这酒有毒,小的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大爷饶命啊!!饶命啊!!」 瘸老徐和老头子对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瘸老徐倒了一杯第二个袋子的酒,老头子将封弈喝完的酒袋子倒着抖了些水珠子进同一个竹杯里,小雨递上来一根竹筷子,老头子搅和了几下,再将一根白银针探了进去,等了一会儿之后,银针缓缓变至墨黑,看颜色是剧毒。 瘸老徐拿着变黑的银针和手里那碗酒,一并放到了封弈面前,嘀咕道:「臭棋篓子,你倒是喝呀?来来来,我把这一个酒袋子也给你,都灌下去!」 封弈连连摆手,皱眉道:「这」 瘸老徐说落封弈道:「亏得你还是老江湖了,这相融成毒的道理,你该不会不明白吧?你这老家伙,就是被酒瘾冲昏了脑袋,你要是不记在心上,我瞅你早晚在酒上喝出事儿来!!」封弈悻悻道:「得,老瘸子!这一回我算是服你了!」封弈说完,转身就往院子外跑。 「师父!您干嘛去?」小雨瞅着师父跑的快,呼喊道。 「为师吐去!」封弈一边往外跑,一边回答嚷嚷道:「这一袋子酒单喝虽然没什么问题,可在为师肚子里,总有些膈应!!」 「这人怎么处置?」小雨转头瞅着瘸老徐剑指着的周大,疑惑道。 瘸老徐回道:「先绑起来再说,等晚些时候我家老爷回来再做处置!」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百一十六章 噩耗(10) 至傍晚。 两个老头子顶着遮阳斗笠,一身粗布衣服,卷着裤管,各自手提着几尾鱼,一路有说有笑的进了大院。 「二哥,咱们过几日也围个水池子,到时候提着桶去钓鱼,钓回来养着,什么时候想吃便什么时候捉。」刘伯说道。 独孤诣点了点头,「好,这个想法好!」 离珞赶紧迎了上去,「独孤伯伯,刘伯伯,中午外面闯进来一个送酒的人,封伯伯他们说等你们回来处置呢!」 独孤诣闻言,皱眉疑惑道:「当初我想着老徐和小渔子你在外边呢,也就没给慧能这老秃驴钱,没说每年要安排送信送酒的‘管家"难道是小渔子你给了官府的钱」 刘伯皱眉,摇了摇头,「当初二哥你进诡谲峰的时候,我们给你备了酒曲和种子,想着过个一年半载,在这里喝酒也能自给自足了,便没给钱打点官府的人。」 「慧能这老秃驴良心发现」独孤诣皱了皱眉头嘀咕道。 离珞在一侧闻言,忙解释道:「两位伯伯,那人送进来的酒里下了毒,还好徐伯伯和老头子爷爷聪明发现了,人绑着呢。」 「呵呵,难怪说等我们回来处置。」独孤诣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伸手将手里的鱼递给了离珞,「走,看看去。」 刘伯顺手也将手里的鱼递给了离珞,笑呵呵道:「珞丫头,今晚炖个四五条就成,多的腌了挂起来,风干留着以后吃。」 「好。」离珞接过鱼来,回应了之后,转身往厨房去了,跟着独孤诣学了大半年的厨艺,离珞如今也算的上是下得厨房了。 前院。 周大就绑在临西边屋檐底下的木柱子上。 小雨、瘸老徐、老头子、封弈,他们四人此时一起帮着离珞整备了不少饭菜,主厨是离珞,他们都是墩子下手,桌上碗筷齐备,还有几个小菜,还有一个菜便是离珞才拿进厨房的鱼了。 独孤诣和刘伯两人放好了钓鱼的工具,也来到了院子里。 瘸老徐简单的和他们说了说中午的事情,随后将那周大送来的书信也给了独孤诣。 独孤诣翻开看了,上面写了中原江湖这一年来发生的大事: ‘西南魔教玄天教因陆教曾伙同几个剑盟叛宗灭羽宗构陷海平川一事,魔教教主镜昭月带领魔教众人对方周山陆教总部和剑盟叛宗进行征讨,意图让陆教三殿司肖英芳和启阳、晋、天璇、崇华四个宗宗主以死谢罪,双方大战,岂料七层楼派人出手支援陆教,玄天教遭受重创,损失惨重。 玄天教撤回冬行山之后,镜昭月下令封山休养生息。 陆教勾结剑盟几个宗门已经成了一方大势力,加上七层楼的支持,俨然成了一方巨擘,中原剑盟岌岌可危,呈覆灭之势。" 独孤诣看完信,转身看了看众人,皱眉道:「都知道了吧」 众人都点了点头,瘸老徐回道:「我们都看过这信了,中原江湖危矣,都在等老爷您做决断。」 独孤诣在这里声望和本事都最高,所有人都遵他为首,以他为主心骨,瘸老徐之言,便是众人心下的话。 独孤诣轻轻闭了闭眼睛,揉了揉自己脑门,嘀咕道:「如此,倒也不奇怪七层楼的手都伸到南海来了,此事得从长计议,咱们先处理眼前的麻烦。」 「周大是吧」独孤诣瞅着绑着的中年农夫,冷冷问道。 周大点了点头,一脸苦相回道:「正是小的。」 「说说吧,兴许我们能留你一命。」独孤诣轻轻拍了拍周大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周大缓缓摇了摇头,叹道:「唉,罢了罢了,既然小的消毒被几 位老爷识破了,也只能怪小的一家人命不好了,诸位大爷只管一刀了结小的便是,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为何」独孤诣问道。 周大回道:「那狗官杜文知命人抓了小的父母妻小,要挟我送毒酒进来给诸位喝,只要能毒死几位,他便放过我的家人,说什么保他们日后荣华富贵倘若几日后,狗官养的那只鹰飞进来瞅着你们都还活着,便会直接杀了我一家老小。」周大说完,咬牙切齿继续道,「杜文知这个狗官,鱼肉百姓,即便是我听他的安排毒死了诸位爷,他不见得就会对我的一家老小有什么照顾,被他抓了当送命的,只怪我命不好!反正我一家老小也活不长了,诸位爷,还请给我个痛快。只盼我死后能变个厉鬼,也好回去找杜文知这个狗官和他那秃驴爹算账!」 独孤诣看着这农夫义愤填膺,不像是假的,伸手抓过周大的手来,瞅了瞅,随即摸了摸他的脉象,手指多处有干农活留下的老茧,脉象稳而无内里真气根基,倒还真是个普通的农民,于是反手给他松了绑,淡淡说道:「我们被困在这里,你要寻死我不拦着,你的家人我救不了,你要想活,今后且在柴房住下。倘若有天出去了,我们一定为你的家人报仇。」 封弈几人瞅着独孤诣对这周大这般,没有多言,毕竟他们下午也问了这周大不少问题,这周大倒也没有撒谎,眼下独孤诣算是给了周大一条活路,他们自然也不会阻拦。 封弈只瞪着周大骂道:「咱们收留你可以,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对了,把你带进来的毒酒都拿去倒了,省的老夫看见了心里痒痒!」 「几位爷真的愿意放过小的」周大忙跪了下去,抬头疑惑问道。 封弈撇嘴,「你要想给你一家老小报仇,就和我们一起好好活着,以后肯定是有机会的,你要是不想活了就死远点去,别死在咱们这里膈应。」 周大闻言,思量了片刻,他想好好活着,争取有朝一日能出去为手刃狗官,于是对着众人磕了几个头,脸色坚定而惆怅,随即淡然而视死如归般回道:「小的谢过诸位不杀之恩,我愿意留下为几位大爷效力。」周大说完,转身去抱起地上那一堆毒酒,便往小院外面去了。 「老家伙,真留下」封弈瞅着周大出门倒酒去了,这才好奇问独孤诣道。独孤诣点了点头,「没有真气内力,举手投足都有些畏惧咱们,可以确定不是个杀手;正好咱们的地差个务农的熟手锄草,只要他想活着,便留下吧。」 晚间开饭,众人叫上了周大,算是迎接这个新来的成员。 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噩耗(11) 席间,独孤诣告诉周大,平日里农忙,园子里蔬菜瓜果便由让他多多照拂;若是不忙时候,大家伙习武,他要是乐意学,便跟着学,也好为日后报仇作准备。 夜间,众人也并未让周大睡柴房,而是将之安顿在了一个空屋子里面。 周大见众人都没把他当外人,心悦诚服,安心住下。 而后的几日,菜园子由周大的悉心照看,园子和田里的禾苗越发好了起来。 腊月三十,年关至。 今日过年,众人一大早便忙碌了起来,张灯结彩,贴联爆竹,准备喜过大年。 辰末。 初出的日头浑圆深红,和煦的柔光照耀着这一隅世外桃源。 忽然间,林中莺莺燕燕惊咋而出,林子边上雀鸟乱蹿瞎叫,让人生烦,而后一声老鹰的清鸣刺破长空。 众人急忙停下手中活计,奔到了院子里,只见一只老鹰在他们大院子上空盘旋。 周大指着那鹰喊道:「这就是那狗官的鹰!」 独孤诣忙招呼周大道:「周大,快去把我那日和封弈做的那一张大弓和那一筒箭拿来!」 周大闻言,点了点,转身奔回堂屋,取来弓箭。 「老爷,来,给。」周大递上弓箭。 周大听瘸老徐一直称呼独孤诣为"老爷",他自然也跟着称呼了去。 独孤诣接过弓箭,纵身一跃,上了屋顶,径直奔到了屋脊边沿,袖口往后一摆,一甩,抬起弓箭,拉满,对着那盘旋的老鹰猛的射了出去。 那老鹰狡黠,换了个方向俯冲避开了独孤诣的第一只箭,原本往右的飞向直接改成了往左,没等它缓过神,又是一箭穿了过去,这次那老鹰避无可避,直接胸口中箭,摇摇晃晃的往下掉。 独孤诣见那老鹰落而未死,恐落入草中跑没了踪迹,于是毫无停顿的拔剑再射了出去,那鹰直接又是一箭穿胸而过,这一次,它是直接笔直坠落了下去。 「小雨,去捡回来,今儿个中午正好开荤。」独孤瞅着站在院子边上的小雨、离珞两人,招呼道。 小雨闻言,拉着离珞就奔院子外面去了。 封弈瞅着站在屋顶英气勃勃的独孤诣,有些羡慕的嘀咕道:「老东西,身子骨倒是硬朗,这箭法和剑法一样宝刀未老啊!」 「怎么,羡慕?」独孤诣收了弓箭,跃了下来,落到了封弈面前,笑呵呵道。 封弈一个劲儿摇头,嘟囔道:「老夫也有这样的身板,不羡慕...不羡慕.....」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里透着那羡慕的神色只增不见,毕竟独孤诣身形挺拔伟岸,又素来爱干净,一身粗布衣服也尽显仙风道骨,他自个儿身材不算挺拔,又是个不爱干净的,虽然是江湖名声响亮,但是响亮的是"臭"字儿,不免觉着遗憾。 「这把弓是专为这秃驴的鹰准备的,眼下没用了,山里野味儿不少,你要不试试去?」独孤诣将手里的弓箭递给封弈。 封弈接过,转手便给了周大,吩咐道:「还是让周大拿回去放着,今天这大过年的,谁还出门狩猎?说出去让人笑话,赶紧的,我这就烧水去,吃习惯了小鸡儿炖蘑菇,也试试这老鹰炖蘑菇!」 周大接了弓箭,转身奔堂屋去放置,封弈三下五除二折了老鹰身上插着的的箭,随即拔了出来,径直奔着厨房去了,一边走,一边嚷嚷道:「趁还没死透,这大家伙得赶紧放血去,晚了血堵在体内就不好 吃了...」 中午。 众人又烧了一堆竹子,"嘭嘭嘭...砰砰砰..."。 爆竹声中一 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一年四季八节:除夕、元宵节、清明节、端午节、七夕节、中秋节、重阳节、冬至,八节之中,又当属除夕最是珍贵,纳喜祈福之日,辞旧迎新之期。 生活在诡谲峰迷林之中的他们,自然也得过个好年...... 时间一晃又过了几日,至初七,晨,辰时初。 所有人都在酣眠,睡着懒觉,只周大担忧自己家里人,睡意少,起的早,在溪边踱步散心;不过散心之余,却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他心里有所牵挂,故而和其他几人刚来这里的时候一样,都想着早些寻着出路出去。 院子里,几只麻雀落在的大院的石桌地上,正欢呼雀跃的啄食着地上的昨夜他们散落的饭粒,好生惬意... 忽而一人猛的推开了院门,奔将进来,呼喊道:「老爷,有刺客!!有刺客!!」 奔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溪边散心回来的周大,只见周大腰和右胸口均有一支长剑穿过了身躯,两支箭的箭头带血突兀在了他的肚子前面,周大受伤严重,强行提气呼喊完之后,一口鲜血没压住,直接喷了出去。 「噗!!」周大依旧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喊道:「大家当心!有刺客从林子那边进来了...」 「碰!」又是一箭穿刺而来,直接穿过了周大的左胸,周大应声倒地,喉咙里咕涌着鲜血,心有不甘的双目圆睁,渐渐没了气息。 两边院子紧邻,听得呼喊,所有人早已纵身跃起,大家不约而同翻出窗外,直接从院子外面往内反向包抄刺客。 两个小院被这群刺客射得凌乱不堪,半个时辰的激战之后,所有用箭的刺客悉数毙命于他们的武器之下。 众人各自手持兵器站到了左边大院子院门处,看着已经气绝的周大,感到忧郁。 「我查看了几个,都是七层楼术司箭部的死士。」封弈对着独孤诣皱眉道。 独孤诣点了点头,皱眉道:「是时候抓紧时间寻找出去的路了。」 众人一起将这群刺客的尸首拖到后山山谷里埋了,至于周大,他们将之埋在了之前几个"管家"的坟包一侧,供了几个野果子,倒了三杯酒撒在周大墓前,算是"厚葬"了。 花了近半日的时间,他们忙前忙后的将院子清扫修理完毕。 至晚间用饭。 封弈嚷嚷着拿了几袋子库存的酒出来喝,说是压压惊。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百一十八章 噩耗(12) 独孤诣想着去年种下的糯米丰收,至今也又酿酒了几次,都酿成了,倒也不怕封弈多喝一点,所以并未阻拦封弈讨酒喝。 众人备了一桌酒菜,围着石桌子坐下,封弈着急的开了一袋子酒,为自己倒满了一盅,满饮之后,又倒了一盅,对着周大的坟的方向拜了拜,随即自己一饮而尽,又嘀咕道:「周大兄弟,今儿个要是没你 回来报信,我们只怕得送走几个,这杯酒你喝不上了,老夫就为你代劳了,你放心,你的家仇,等我们出去之后,我们一定有机会给你报的。」 独孤诣瞅他贪杯,骂道:「臭棋篓子,你还真是不要脸。」说罢,他领着众人,各斟了半杯酒,对着周大坟头所在的方向,一致敬酒之后,撒向地上,以示敬意。 酒过三巡,老头子李长庚借着酒劲儿,对着众人道:「这七层楼真是穷追不舍,搞得永无安宁之日!诸位,在这里,我得给大家道个歉!我承认我有私心,我原本想着咱们避世而活,能看着小雨和珞珞在这里生儿育女,咱们也好在这里安享晚年,也就别想着出去了,岂料树欲静而风不止!先是周大,后是有腰牌的七层楼术司箭部死士,这让老夫意识到躲在这里始终不是办法。」 众人闻言,都怔怔听着,封弈嘀咕道:「难不成你找到出去的路了?」 老头子不知是兴起还是故意喝了那么多,缓缓点了点头,半迷糊半清醒的嘟囔道:「月有阴晴圆缺,海生潮汐起伏,这二者息息相关由来已久,这一年半的时间,根据老夫观察...嗯...不过...我有个坏消息要先说,那就是...是...」 「小雨,你听好了!」老头子话说一半,指着小雨嘀咕道:「袁三和阿骨青都死了,是被七层楼的刺客杀的!老头子我之所以活着,是因为老头子我的错骨易容术高超,接连换了几副面容这才躲过了他们的追杀,一路逃难到了这里。」 小雨闻言,怔怔的看着半醉的老头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老头子说完,端起酒杯又是一口喝下,继续对着小雨道:「这件事,算是老头子我对不住你,起初刚进迷林,你内伤严重,老头子我担心把这件事告诉你,你会悲伤过度消极养伤,不利于你的身子恢复!后来,我想着咱们在这里隐居,你和珞珞成亲,往后再生个小孙子给老夫抱,我便是在这里安享晚年了,便又不想将这坏消息告诉你了,只当在这里好好活着,将他们死了的消息烂在肚子里,可眼下看来,即便是我们进了这诡谲峰迷林,七层楼依旧不会罢休的...所以...哎...是老头子我对不住你,没早些告诉你这件事...」 小雨听了老头子的话之后,愣在了原地,手中竹酒杯缓缓放下,想起了当初老头子和袁三师父教他武功的往日种种...眼中悲伤之意上涌,端端的落下泪来... 独孤诣听了老头子的话,抿了一口酒,淡淡说道:「李老哥,江湖琐事未清,你便生了隐居之意,这一点老朽不是很赞成,老朽认为既然有能力去改变,便要尽全力去拼一把,与其一辈子活在逃避之中,不如主动去面对,至少,这世间的善,不该向恶低头。」 「毕竟,人老了嘛,这胆儿便小了许多,习惯怎么安宁便怎么活...可到头来,还是不得安宁啊...独孤兄教训得是,确是老头子我见识浅薄了,是我见识浅薄了...浅薄了...对不住在座的各位,实在对不住了...」老头子说完,倒头便趴在了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看样子已经醉迷糊了。 离珞在小雨身侧,待要去宽慰小雨的时候,独孤诣轻轻拍了拍离珞,意味深长的说道:「这种事,只能是他自己熬过去,丫头别打扰他。」 众人收拾了碗筷,瘸老徐和封弈将老头子扛到了他自己屋里睡下,接连扇了他好几耳光 ,说是要叫醒了问他怎么出迷林去,扇了好几次无果,瘸老徐和封弈也只得放弃,让老头子先睡个醒酒的觉。 小雨怔怔的在院子里坐了半夜,离珞守了半夜,后二人回屋睡下。 次日早上。 独孤诣瞅着在厨房忙碌早饭的离珞问道:「小雨这小子呢?还没起?」 离珞撇嘴道:「早起了,在后院练剑呢,瞧着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说要好好练剑,早日为重出江湖做准备。不过我看他脸色还是有些绷不住,有些欲哭无泪的感觉。」 「有七情六欲方为人。」独孤诣叹道:「珞珞丫头,且等他伤心几日,你后面再宽慰他,兴许便无大碍了。」 早饭做好之后,封弈和瘸老徐早把老头子抬了出来,坐在桌子上。 老头子揉了揉自己脸颊,觉着有些肿胀不适,嚷嚷着嘀咕道:「昨晚这酒喝上头了吗...怎地今日这老脸浮肿得厉害...」 封弈和瘸老徐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嘀咕道,「可不是嘛,我们也感觉昨晚这酒上头...」封弈抢过话来,「老家伙,昨晚你说的你找着出路了,你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自然记得。」老头子点头回道:「依老夫这一年的观察,这山中雾气该是和这海上潮汐有关...哎,对了,小雨呢,怎么不见吃早饭?」 封弈抬手又想呼老头子一耳光,可抬起手来,瞅着老头子没醉,不敢下手,悻悻收手回去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嘀咕道:「那小子不饿,在那边儿院里练剑,让我们自己用早饭便是。」 老头子知道袁三去世的消息对小雨来说不是什么小事儿,皱了皱眉头,缓缓摇头道:「也罢,让他自己先消解几日。」 「李老哥,你别磨蹭了,你倒是说说咱们该如何出这迷林去?」瘸老徐拉过老头子来,直接问道。 老头子喝了一大口粥,这才缓缓道:「昨夜老头子说过——"月有阴晴圆缺,海生潮汐起伏,这二者息息相关",依我这一年多的观察,老头子我认为海上潮汐最弱之时,便是这诡谲峰迷林雾气最寡淡之时,届时,我们只管往背对那山谷湖泊最远的地方走,离湖最远处,便是雾气最弱地,我们便可出迷林。」 「说了半天,你如何知道海上潮汐最弱是哪一天?」瘸老徐嘀咕道。 老头子呵呵笑道:「老夫青城一脉,多擅观天习地,你们说得这一点,我早已摸清楚了。山谷里的湖水是咸的,说明连着外海,而且那湖泊的水四季深浅不一,依我之见,其湖水水位最低之时,便是海上潮汐最弱之期,我们应该就能在那日正午从西面山峰出去!」 独孤诣闻言,点了点头,「说得在理。」 瘸老徐听他说得玄乎,懒得理解,直接问道,「李老哥,你就直说哪天?」 「应该是,每年三月初三午时。」老头子又是一口粥下肚,正色回道。 「正好!!还有两月半的时间,大家伙都准备准备,抓紧时间练好武功。」独孤诣夹了一筷子咸菜,嘀咕道。 「不过……不瞒诸位,老朽只有七成把握……」老头子悻悻道。 「七成?!李老哥,七成已经很不错了!」独孤诣称赞道。 用过早饭,众人的日子又有了盼头,都在抓紧时间练习武艺,为出去做准备。 … 当然,他们截杀七层楼死士之后,在树林发现了几只关在笼子里的信鸽。 独孤诣让瘸老徐写了一张血书布条绑在信鸽腿上放了出去。 布条上写着:「已围杀目标」。 此举旨在能换得他们这里短暂安宁。 ...... (本卷完)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一章 双恶(1)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列位看官,咱们暂且往回分解。话说小雨入迷林后的同年九月是也! 南岭郡,珞珈山北主峰珞珈峰下,三大主城之首——观海城。 观海城乃是郡守主府所在的城池,在杜文知的收刮来的民脂民膏的滋润下,观海城看上去丰裕富饶,风帘翠幕、有朱楼相望,烟柳画桥、有车水马龙之盛。 能在观海城落脚的大户,多多少少都和杜文知这个郡守沾点关系,那些个没关系的大户人家要么举家迁往了别处,要么被杜文知的狗腿子些给消磨殆尽了,其余的都是些苟且偷生的平头百姓。 观海城有个规矩:为了维持岛上有各处物产商品,无论大小官员,不得欺中原内陆来的客商。 故此地,以物易物者众,通商让这里根本不缺中原的物产。 长街四通八达,观海城分东、南、西、北、中,五大区域,城主府地处中区,也是观海城最繁华的地段。 中城有湖名苍湖,湖畔最大的别苑便是城主府。 城主府背湖临街,占地极广,其间雕梁画栋无数,门口两个巨大的石狮子守门,门外一处极广的校场,校场外是大街,大街正对面是一座大酒楼,唤作"中城酒楼"。 城主府校场临街处皆种有柳树为界,延伸向两侧街道而去,除城主府稍显安静之外,其余地方均是热闹之地。 初十之期。 正午。 天色明朗,苍湖上有雁落鹅游,翠柳斜堤,湖中有游船缓行,湖风习习 中城酒楼二楼临苍湖阁楼雅间。 檀香木小方桌,左右两侧两个太师椅,桌上是时下最好的海鲜菜肴,两壶上好的南岭清枭酒。 门口列着一列带刀侍卫。 屋内两人相对而坐,一边用午饭,一边赏湖景。 一人一身蟒袍官服,生的一张国字脸,看上去四十几年纪,剑眉星目,眉宇之间却失了英气,从面色上看,整个有些亏虚。此人体型阔大,坐在太师椅上,方正的太师椅倒显得小了几分。 另一人则是一身书生打扮,头戴方帽,身子瘦削,面如羊脸,八字须,下巴也留着一节山羊胡子,斜挎着一个布袋子,布袋子鼓鼓囊囊像是装了什么东西,再者,其人右手手执一柄纸折扇,用饭时摆在手边。 「师爷,府里的饭菜安排过去了吗?」蟒袍官服者夹了一口菜吃了,放下筷子,缓缓询那山羊胡子道。 「回老爷,已经安排过去了。」师爷慢放下原本要喝的酒杯,恭敬回答。 此二人者,一是蟒袍官身的南岭郡守杜文知,二便是南岭郡府衙随行师爷朱权。 杜文知抬了抬手,示意师爷朱权先喝酒。 朱权慢双手举杯抬起,一饮而尽。 「说说,东西拿来了吗?」杜文知对着朱权继续问道。 朱权对着门口拍了拍手,两个甲胄带刀守卫轻轻推门向两侧,另有一个守卫端着一个装了个木匣子的托盘走到了杜文知面前去。 杜文知指了指面前的桌子,那守卫会意,躬身轻轻将之放在了杜文知面前桌上。 杜文知见状,对着几个守卫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几个守卫慢退下,随即带上了房门。 「东西是城西张员外次子从始安郡城郊一处市集买回来的物件,那小子说是当初一个卖破铜烂铁的家伙摆地摊卖的,这鼎就在其中。摊主说这玩意儿烹肉煮食也太小了些,一直没人愿意要,直到张家那小子一眼瞧见了这小鼎做工不错,看成色有些年岁了,觉着稀奇,便将之买了回来把玩。」朱师爷打开手边折扇缓缓扇着,斜靠着椅子 ,缓缓解释道,「府上派人去了张员外家,张员外听了是老爷要这鼎,便昨夜连夜差人送来了,昨晚到现在,一直存在了我这儿。」 朱师爷说完,好奇问道:「不知老爷什么时候见过张员外家小儿子?要这鼎何用?」 杜文知打开匣子,里面用上好的绣锦裹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物件,杜文知轻轻撩开绣锦,一个古青铜的三足小鼎映入眼帘,杜文知拿了起来,仔细瞅了瞅,随即又放了回去,将盖子盖好。 「当日去城南有事,坐轿子回府上的时候,透过窗帘看着这小孩儿手里那鼎有些眼熟,我寻思这鼎有点像本官一个故人的,便打算寻来瞧个仔细。」杜文知淡淡回道:「没想着就顺口说了这么一句,你这么快就找着了。」 杜文知说完,随即对着师爷道:「师爷,差人送回府上,往佛隐别苑给慧能大师送过去,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 师爷自然也知道自家老爷和慧能禅师的关系,不过老爷素来称自己"父亲"也是称"慧能大师",从来没在他们面前承认过两人关系,有实无名,他们自然也不敢妄加议论。只自己老爷如何称呼慧能大师,他们自然跟着称呼便是,老爷敬慧能大师"如"父,他们也就当是老爷的父亲伺候便是。 朱师爷拍手招呼了两个侍卫进来,吩咐将木匣子迅速送回府上佛隐别苑交于慧能禅师,侍卫领命去了。 等杜文知和朱师爷二人用过午饭,店家给上了糕点果盘,又沏了一壶好茶,供两人品茶欣赏湖景。 不多时,差回郡守城主府的官差回来了。 「报!」官差在门外躬身抱拳说道。 「进来。」杜文知轻声嘀咕道。 官差推门而入,几步走到杜文知面前,跪拜道:「回禀老爷,慧能禅师说此物正是故人不离身之物,说是托您将他的故人寻到带回珞珈山,越快越好。」 杜文知闻言,对着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官差退下之后,杜文知转头瞥了一眼师爷,淡淡说道:「此事就有劳师爷了。」 朱师爷抿了一口茶,听了杜文知吩咐,急忙起身,收了手里折扇,对着杜文知抱拳道,「谨遵老爷吩咐,我这就去办。」 杜文知点了点头,斜靠在太师椅上,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轻声嘀咕道:「走的时候把门带上,我乏了,就在这里睡会儿。」 朱师爷闻言,「是,老爷。」随即躬身退了出去,随即带上房门。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二章 双恶(2) 中城酒楼阁楼上。 朱师爷走后,杜文知在太师椅上睡的不舒服,命人搬来了一张斜躺的摇椅放在矮窗户前,就着苍湖习习微风,睡了个午觉。 时至下午未末申初,杜文知醒来,又吃了些瓜果,这才抖了抖衣袖,叫上守卫们打道回府。 郡守主府大门前校场一列八方轿缓缓落下,前面的轿夫急忙转身回来,躬身做了垫脚凳,杜文知撩开车帘,踩着下了轿。 杜文知对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都散去。 几名轿夫急忙抬轿离开,周围列行的守卫也都回了兵部。 杜文知负手身后,缓缓踱步过了几个穿廊,闲庭信步往城主府后衙大院而去。 后衙大院,院门正门上只落款了一个大大的"禅"字,进了内里,一个八卦大院坝,八卦右侧立长短不一的马步桩,右边则是六个围了一圈的木人桩,背后一处红墙大阁楼,阁楼上有牌匾,上书"佛隐别苑"。 佛隐别苑内里的陈设一如佛殿,正堂供奉大日如来宝像,两侧设偏门,通向背后耳室。 杜文知推门而入,从耳室进去。 后殿先是四方角落均设半人高见方八尺左右的石铸造打坐台,后殿正中设一门,再往里走,则是一间寝室,两侧有透风窗,左右有小院落,屋内设屏风茶几案几睡榻,一应俱全。 杜文知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孩儿见过父亲。」杜文知躬身抱拳行礼。 只见里面一张圆桌主位上,一个国字脸老和尚正坐在那里,凝眉锁目盯着那匣子里面的小铜鼎看。 慧能顶烙九点,身着一袭锦澜袈裟,缀玉连珠,身材不及儿子壮硕,却也较常人高大许多。 「这丹婴鼎怎么会在朱权手上?」慧能示意儿子站自己身侧来。 杜文知恭敬走到慧能身侧,垂手而立,回道:「回禀父亲,这鼎是我让朱师爷询回来的。」 「哦?说说看。」慧能皱眉瞅了瞅自己儿子。 杜文知解释道:「前日去城南公干之后坐轿子回府上的时候,透过窗帘看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少爷拿着玩,我记得这鼎只有父亲您的故交文近春伯伯才有。当初你们闲聊时候,我也在场见过此鼎,文伯伯说 过他这鼎不离身,即便是睡觉也放在枕边。我想着这鼎铸造特别,民间该是不可能瞧见才是,因此让朱师爷寻来了。」 「我本意是让您瞧瞧真假,若是假的扔了便是,若是真的,那文伯伯可能出事了。」杜文知皱眉道,「既然父亲您说是真的,那么文伯伯可能凶多吉少。」 慧能缓缓合上了那装丹婴鼎的匣子,面色凝重的说道:「派人寻了吗?」 杜文知点了点头,「中午您的消息一到,我便让朱师爷去寻去了。」 慧能闻言,回道:「能用得上这丹婴鼎的武功只有文近春一人知道,这鼎能助人修得高深内功;想我苦修少林内功这么多年,却在前年和文近春比试的时候落了下风,文近春入西南玄天教才二三十年而已,内功修为就能胜我一筹,足见此武功的厉害。不过话说回来,只有此鼎,对于我而言,并无用处。」 杜文知深知父亲醉心武学,抱拳道:「孩儿已经让师爷着手寻文伯伯下落了,相信用不了几日便会有消息。」 慧能点了点头,「做的不错,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慧能瞅了瞅自己这个不爱习武的儿子,皱了皱眉,教了这么多年,始终只会一点三脚猫功夫,索性不勉强他了,好在十来岁的孙子是个可造之才。 正当杜文知要从慧能的寝室侧翼单开的一道门往自己大院去,刚推开门的时候,又听慧能问道:「前些 日子听底下的人说季如歌和几个老家伙进诡谲峰去了?」 「嗯,朱师爷给高矮两位大师送酒,月初的时候去了一趟佛隐寺,听两位大师说进去了三个老的,两个年轻的。听他们提及的长相,其中一个年轻人应该就是最近江湖上闹的沸沸扬扬的季如歌。」杜文知皱了皱眉头,又补充道:「听说后面又来了一个邋遢的老乞丐想进去,不过老乞丐没钱孝敬给两位看守寺庙的大师,所以没让他进。」 慧能闻言,撇嘴又问:「独孤诣这次进去的时候可有给酒钱?」 杜文知回道:「没有。」 慧能听了,疑惑道:「这老东西难道在里面不喝酒了?啧啧...没事了,且不管他们,愿意给钱进去送死,我们也不拦着。独孤诣这老东西倒还算是个讲究人,立了赌约,他没能破了迷林的秘密,倒还真就没来打搅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了,还自个儿又进去了;守信,说一不二,讲道义!这方面,倒是让我佩服!」 杜文知听得父亲感叹,心下疑惑:父亲和自己在南岭的名声可不好,真不知道父亲这种人为何还要讲道义...也不明白父亲三规八戒也不守,为何非得还要为自己建个庙,非得以和尚的身份示人.....莫名其妙...... 看着慧能摆手示意自己离开,杜文知会意,轻轻推开门,缓缓掩上,往那边自家住的大院去了。 ... 两日后,正午。 南岭郡北岸紧邻的始安郡。 始安郡广兴县衙后衙内。 知县坐上位,朱师爷右侧下首位,朱师爷背后立着两个随行侍卫,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副卷起来的画纸,再往后面的两侧则是立着几个奉茶的丫鬟。 朱师爷正请广兴县宋知县帮忙寻找文近春下落。 「此事有劳宋知县了。」朱师爷从袖口摸出一个木匣子,递给了身侧丫鬟。 丫鬟双手接过,急忙转身走到宋知县面前,将匣子递了上去。 宋知县打开匣子,瞅了瞅里面厚厚一沓银票,微微一笑,合上匣子,递给了丫鬟拿下去收好,随即对着朱师爷缓缓点了点头,笑道:「朱师爷见外了,这点小事,本官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朱师爷只管在本县衙内暂住,不出一日,必然把人给你带到面前。」 「这是根据那摆摊的汉子所言画出来的画像,对您的部下寻人有些用处,如此,就多谢宋知县了!」朱师爷抬手示意手下将画像送上去。 宋知县连忙招呼屋外侍卫道:「来人。」 一个侍卫应声而入,随即接过画像。 宋知县吩咐道:「一日之内,让人把画上的老头子找出来。」 「是,大人。」侍卫领命去了。 「朱师爷,客房备了薄酒,请!」宋知县起身。 朱师爷也跟着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回礼道:「宋知县,您请!」 ...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三章 双恶(3) 朱师爷给的银票不少,宋知县的办事能力自然极强,没出半日,宋知县便将人带到了朱师爷面前。 宋知县深知南岭的民穷官富,南岭郡下各知县哪个不是富得流油!何况郡守大人,朱师爷既然是郡守府的师爷,其身份自然不一般,始安和周处两个郡下各县,谁人不知南岭郡守行事狠辣,是个惹不起的主;即便是朱师爷不送银票来,他也得给人把事情办妥了。 诚然,无利不起早,宋知县有银子入账,办起事儿来也"得心应手"些。 宋知县晚间又命人备了一大桌子好酒好菜,酒过三巡,将朱师爷伺候好了之后,隔日清晨才领着朱师爷往大牢去拿人。 广兴县衙大牢。 宋知县和朱师爷走在前面,身后随行四个侍卫,几人一起往大牢走,牢头见了是知县大人亲自带路,恭敬上前迎接。 众人行至靠内里的一间牢房处。 牢头对着两人恭敬抱拳道:「回大人,这里面就是画像上的老头子。听广口镇上的人说是个老疯子,常常偷吃别人家门口喂猪的潲水,疯疯癫癫的,喜欢抢别人的小孩子抱着玩,被镇子上的人殴打了无数次,拿着画像过去一问,镇子上的人都知道。」 牢里,文近春蓬头垢面,一身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的,活脱脱一个老叫花子,手脚皆被铁链锁着,正拿着牢里睡榻底下的干稻草咀嚼。 宋知县指了指牢里的文近春,对着朱师爷问道:「朱师爷,不知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朱师爷拿起手里的画像,仔细对比了一下,确认无疑,缓缓点了点头,抬手招呼身后两个侍卫拿人。 牢头忙给打开牢门,朱师爷的两个侍卫进去栓了绳子,将文近春绑了出来。 文近春疯疯癫癫的吐了嘴里的稻草,转头就要咬其中一个侍卫。 那侍卫见状,反手把绳子套了上去,绳子直接从他张着的嘴上拉了过去,绷到其后背,打了个结,将文近春捆成了个"粽子",放倒之后,两人干脆将之抬了出去。 朱师爷皱了皱眉头,寻了一阵,结果是个疯乞丐,实在想不通自己老爷寻这老疯子何用?索性拉回去交差便是。 宋知县早已为朱师爷安排好了回程的马车,以及一辆驴板车,马车坐师爷,板车拉老疯子。 时至九月十三未时中刻。 此时的朱师爷陆路转水路已经赶回了观海城中。 城主府后衙。 杜文知正悠闲的在院子喝着下午茶,一个小厮奔了进来,躬身拜道:「禀老爷,朱师爷求见。」 杜文知斜靠着躺椅,摆了摆手,回道:「让他直接将人送佛隐别苑去。」 「是,老爷。」小厮正要起身出去。 杜文知忙招呼道:「慢着,回完话去把十二夫人叫过来,就说老爷我腿麻,让她过来给我捏捏。」 小厮闻言起身,领命去了。 城主府临苍湖一侧。 佛隐别苑。 朱师爷领着两个侍卫将人抬了过去,朱师爷轻叩佛隐别苑大门。 佛隐别苑修在城主府内,慧能除了习惯一身和尚行头打扮,门下并无僧人,伺候他的也是儿子大院里的小厮丫鬟,整个佛隐别苑也看上去确实是个寺庙,只是不可烧香,也不招纳僧人罢了。 一阵叩门之后,慧能一袭锦斓袈裟合十开了门。 「见过慧能禅师。」朱师爷合十行礼,观海城谁人不知眼前老和尚就是郡守他爹,朱师爷自然恭恭敬敬的。 慧能合十回道:「阿弥陀佛。」 朱师爷指了指地上绑着的文近春,对着慧能道 :「慧能禅师,这是老爷让我们送过来的人。」 慧能轻迈步子走了出去,至文近春近前,蹲下身去,撩开文近春散乱的头发,仔细看了看,微微叹了口气,随即吩咐两个侍卫道:「把人抬大殿里去。」 两个侍卫急忙将人抬到了慧能的佛隐别苑大殿前。 慧能伸手在文近春胸前"云门气户"两处大穴点了两下,随即道:「松绑。」 两个侍卫见状,立即松绑。 文近春被封住了要穴不能动弹,加上长时间的捆绑,嘴巴也张着,口水流了一脸,松绑之后,他身子虽动弹不得,可嘴能活动了。 「嘿嘿,秃驴,老秃驴,噗噗噗.....」文近春瞅着慧能嚷嚷之后,一边颤动嘴皮子学小孩子喷口水。 慧能见他腌臜,伸手又在他脖子上点了他的哑穴。 慧能随即对着朱师爷几人摆了摆手,「下去吧。」 朱师爷和两个侍卫领命,躬身行礼之后,这才转身出去了。 慧能看着地上躺着的干瘦老头子,缓缓伸手给文近春把了把脉,又观他眼鼻口舌之后,皱眉自顾自喃喃嘀咕道:「真气涣散凌乱,内力所剩无几,多处经脉不是堵塞就是损伤严重,文老哥,怎地会落得这般模样...哎...好在还给你留了条命。」 慧能说完之后,嘴角挂着一丝邪魅的冷笑,又淡淡说道:「丹婴鼎可是好东西,文老哥,你可不能犯糊涂啊,呵呵...老衲刚好会少林的奇经八脉透骨针,一定能治好你这疯病...」 慧能随即伸手一把抓过绳子缠在文近春身上,接着又双手探过文近春腋下,将之从大殿拖进了右侧耳室内。 只见慧能走到了大殿后面的墙中间,使劲儿把供奉在主位的一个半人高的弥勒佛像往后一转动,一侧地上便石板横移,出现了一个地下暗道,而后慧能先是拿着一盏灯下去将底下的所有灯都点了起来,紧接着又上来将文近春搬了下去。 地下暗室不大,只见方丈许,设一草席睡榻,中间一根顶梁柱,睡榻一侧有个案几,上面摆了些木匣子或是曾经慧能偷出来的少林武功秘笈。 慧能将文近春扔在地上之后,急忙转身往暗道台阶上走,他随即转动一侧墙上的一个灯盏底座,那暗道上面的隔板便缓缓合上了。 文近春躺在地上不得动弹,只能咕噜噜的转动着他疯了之后"人畜无害"的眼珠子。 慧能回到暗室,三五几下将自己的袈裟除了下来,信手扔在了一侧睡榻上,内里一件寻常僧道素衣,他挽起袖子之后,便将文近春牢牢的绑在了中间的大柱子上。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四章 双恶(4) 慧能先是将文近春的穴道解开,为防其乱叫,随即一掌将之劈晕了过去。 慧能将案几上那个陈旧的木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粗裹布,放在案几上摊开,里面密密麻麻的插着大小长短不一的各种银针。 「文老哥,你这副身子骨已经破败不堪了,内力尽失,再加上疯疯癫癫失了神志,不如老弟我帮你一把,让你能清醒几个时辰。」慧能一边将要用的银针抽出来,一边嘀咕道,「老弟素来仰慕你的丹婴功的本事,就盼着你清醒这么一阵,能把丹婴功的武功传给我,也不至于使之失传」 慧能走到那睡榻一侧,在草席底下翻腾了一会儿,抓了一把稻草揉成一坨,径直走到文近春面前,将文近春的嘴巴捏开,猛的塞了进去。 「文老哥,这会儿可必须堵上嘴,老弟怕你等下挨不住疼把舌头咬断了那可就麻烦了」 「对了,这透骨针的针法还是老弟在少林跟一个行医的师兄偷学来的,我们一个师伯也有疯病,全靠这针法保持清醒,不过少不得受些钻心透骨之痛」 「老弟学艺不精,能治好疯病的时间不久不过能让你死得明明白白的,也算是对你的恩赐了阿弥陀佛」 「这针法可是曾用在了老弟好几个师伯的身上,他们的绝学可都是给我交代明白了的文老哥,等下你若是清醒了,也最好识趣点这一辈子,咱们好聚好散」 慧能碎碎叨叨的同时,一直在抽出银子不断在文近春身上施针。 人身一共十四条脉穴,一组奇穴,共七百多个穴位,其中要穴一百零八个,三十六个死穴。 慧能为了施针方便,直接将文近春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扯开了去,露出他身上多处要穴,而他此番施针不过七七四十九之数,竟然有十四处都砸在了文近春身上的死穴。 针针穿肉透骨,痛、痒、麻、灼,各穴不一样 文近春渐渐被疼醒转过来,眼神浑浊,怒目看着眼前为他扎针的人,嘴里塞着干稻草,只能猛的甩头挣扎起来。 有的穴位施针时候,慧能灌以真气冲入,帮助文近春打通各处阻塞的经脉。 文近春死死的咬着嘴里稻草,腮帮子鼓鼓囊囊,咬牙切齿,浑身汗水淋漓,双颊更是汗流如注,足见其受的折磨之甚。 半个时辰之后,施针完毕,文近春原本浑浊的眼神渐渐变得凛冽起来,冷冷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咬着牙忍受着身上各处传来的不同折磨感受。 慧能施针完毕,也是一身汗水,他抬起袖口抹了脸上的汗水,对着文近春点了点头。 「呵呵,阿弥陀佛,文老哥,你这一身麻痒奇痛还得再坚持一炷香的时间。」慧能对着已经清醒的文近春合十,「你可得忍住了。」 文近春缓缓点了点头,额间手臂,皆是青筋暴起,后牙槽将干稻草咬得"嘶嘶"作响,足见透骨针的厉害。 「文老哥,老弟先上去喝杯茶去,等一炷香之后,再来为你松绑。」慧能擦了擦汗,又将自己的锦斓袈裟披上,从暗道出去了。 城主府另一侧大院,苍湖内凹的一个小湾,杜文知将之打造成了城主府的侧院,赏花听曲儿,钓鱼玩乐。 天色晦暗,似有雨来。 临湖一个大亭子内,杜文知斜靠在一张宽大的睡榻上打盹儿,脚边是他的第十二房夫人正在为他捏腿。 一侧置有一个案几,几上放有葵花籽、花生、桂花酥、甜瓜等各种闲食。 临湖湾对侧,一个观湖亭,亭中正有人弹奏一首《临江仙》的曲儿。 杜文知渐渐生了睡意,靠着一床锦袄,鼾声微起。 他的十二房夫人是个三十左右的女子,唤作 张氏,其人生的俏丽,柳叶眉,桃花眸,瓜子脸面,白皙脸蛋,看着能掐出水来,身段纤细婀娜,一身锦缎华容。 张氏替杜文知捏腿已经两刻钟有余,见杜文知渐渐睡去,也停了下来,揉了揉自己手腕,待要下睡榻之时,只见张氏伸手一把从自己头发上扯下发簪,猛的对着杜文知的脖子戳了过去。 杜文知身侧一个带刀侍卫见状,急忙提刀而上。 杜文知身边的带刀侍卫,无一不是武功高强之人,他们都是慧能亲自教授的武功培养出来的,慧能知道自己这儿子不喜习武,故而将这些会武功的侍卫安排在杜文知身边,时刻保护其安全。 张氏一个弱女子,即便是出其不意的刺过去,也不可能在杜文知的亲卫手底下刺伤他。 侍卫一刀斜刺格挡了过去,张氏手里的簪子猛的断成了两截,侍卫提手反手一挥,将张氏连人带簪子掀翻下了睡榻。 杜文知也惊醒得猛的一个蹿站了起来,死死瞪着斜坐在地上的张氏。 张氏一改之前温柔模样,银牙暗咬,怒目瞪着杜文知。 「夫人,为何要刺为夫?」杜文知冷冷看着张氏。 张氏闻言,冷哼了两声,抬头看了看站在睡榻上牛高马大的杜文知,缓缓骂了出来:「想我本一孀居寡妇,只因被你这狗官瞧上了,便被霸占为侧室。当初未曾有嫁娶之礼也就罢了,只求你能善待我过世的相公父母,保他们平安富贵。可你呢?狗官,狗官啊!!这才三月不到,他们便被你杀了曝尸荒野,只恨我一个弱女子没本事,这一簪子刺不死你这狗官,算你命大!」张氏越说越歇斯底里,说到后面,几乎快嘶吼破了嗓子。 杜文知皱了皱眉,瞅着张氏说道:「哎,夫人,为夫答应你的做到了啊,平安富贵,都给他们了!奈何这两个老东西不知好歹,成日来我城主府门前嚷嚷叫冤,闹得人烦,是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找死,不是为夫非要杀他们,这可怪不得为夫。」 「狗官!我死了变成厉鬼也要找你索命!」张氏嚎叫着骂完杜文知,深知这狗官折磨人的手段卑劣,也深知自己不可能再活命,直接一头撞死在了文近春脚边的睡榻石头底座台上。 张氏头破血流,染了一地殷红。 一侧一个侍卫急忙赶了上去,探了探张氏鼻息,摇了摇头,随即对着杜文知抱拳恭敬道:「回老爷,已经气绝。」 杜文知吓得退了两步,随即惊讶了片刻,站定,缓缓谩骂道:「这娘们儿看上去身娇体弱的,想不到竟如此刚烈。」 「唉真是扫兴,可惜了老爷我这张睡榻了。」杜文知忙伸手招呼站在亭子外面的小厮,嘀咕道:「来人,拉走,把这里收拾干净了去,对了,知会对面一声,下去吧,今儿个不听曲儿了。」 小厮急忙上前恭敬回道:「遵老爷吩咐。」 杜文知三两步下了睡榻,穿了鞋,要往前院里走。 「这石台子也敲了重造,要不然磕碜得紧。」杜文知对着小厮吩咐。 小厮慢躬身回:「是,老爷。」 杜文知起身,迈开步子就往大院里走。 一侧两个侍卫急忙跟上。 杜文知一边走,一边问左侧侍卫道:「我不是吩咐不能让张氏知道两个老东西死了这事儿吗?怎么还是知道了?」 侍卫恭敬回道:「回老爷,兴许是院里丫鬟多嘴。」 杜文知愣了愣,淡淡说道:「查出来,送男人最多的死牢里去!好教院里的丫鬟们都看看,以后再有人多嘴就是这个下场。」 「是,老爷。」左侧侍卫躬身回了话,转身去了。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五章 双恶(5) 只半个时辰不到,杜文知的十二夫人张氏所在寝院里的一个贴身丫鬟便被送进了男人最多的一个死牢。 郡守府地牢门口。 几个牢役都站到了大牢外面来,只因牢内丫鬟被十多个男死囚折腾,惨不忍睹。 眼虽不见,可耳却闻。 牢内传出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使得站在外面的他们依旧深锁着眉头,面面相觑,摇头无奈。 这时候一个领头的侍卫走了过来,几个牢役急忙站成一排,恭恭敬敬的抱拳:「见过孙统领。」 孙统领见状,听着牢内惨叫声,撇了撇嘴,摆手嘀咕道:「老爷吩咐了,这丫头被玩死了正好和十二夫人一并拉城郊去埋了。」孙统领说完,伸手抹了一块银子扔给了牢头,继续道,「哥儿几个辛苦,拿去买点酒喝,老爷赏你们的。」 「谨遵孙统领吩咐。」站在左首位的牢头忙接过银子,随即抬手招呼众人一起鞠躬谢道:「承老爷恩赐,多谢孙统领。」 「行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就不多说了。」孙统领摆了摆手,转身去了。 几个牢役得了银子,干脆锁了大牢外门,约着出去喝酒去了,省得听牢里惨叫瘆人。 ... 佛隐别苑,地下暗室。 文近春已经完全恢复了神智,他瞅着自己一身衣衫褴褛,渐渐回忆起了当日走火入魔之后,被小雨捡了便宜得了他一身内功,又被他和洛药绑在树上...而后被一个过路的商贩救下,见他是个疯子,给了 他几个馒头,隐约记得那商贩老头子嘀咕过:「定是哪家小孩子做的捣蛋事儿,疯子也是人,好歹是条人命,若是绑这里饿死了,可造孽了...」...再之后,他一路疯疯癫癫成了一个疯乞丐,丹婴鼎被捡破烂的偷了去,神志不清,走到哪儿算哪儿,饿了偷人家酒楼的潲水吃,困了就在街头桥下睡,还常常被那些正常的乞丐排挤,被扔石头砸... 想到当初偷酒楼的潲水填肚子,文近春就深锁着眉头,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直到前几日,他被几个官兵带到了大牢,被送到了这里,终于见到了曾经的故交——慧能禅师。 文近春渐渐回过神来,当初挟了小雨和洛药只为解了身上的那红色毒剑的剑毒,谁承想被一群强盗搅局生出了祸端,险些丢了性命,亏得丹婴功反噬让小雨将自己一身带剑毒的内功吸了过去,再者那两个小子任自己自生自灭,这才捡了条命活着。 再看他自己现在的处境,文近春又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全身要穴被慧能插满了银针,其中还有十几个死穴,经脉倒是通了,神智也恢复了过来,不过看样子离死也不远了。"针刺死穴,不拔可活几个时辰左右,一旦拔了,立时毙命。"。 丹婴功修炼内功是以人体经脉要穴为运行根基,他身上要穴被慧能如此施针,他不会不明白其用意。 慧能此针法之意,无非就是一次"回魂针",让人身死之前能恢复一下神智,和民间所说"回光返照"有异曲同工之效。 文近春瞅了瞅这阴暗的地下暗室,一侧案几上灯盏亮,旁边一个香炉,插着一支即将燃尽的香,再看那睡榻,虽为草席粗陋,可整个暗室唯独那睡榻传过来一股淡淡的胭脂香味,和尚自然不可能擦脂抹粉,想来这老秃驴也没少干见不得人的事。 只一会儿时间,炉上香尽。 慧能依旧一身锦斓袈裟缓步走了下来,见了文近春眼神不再空洞,知他恢复了神智,于是走到文近春面前,一边给文近春松绑,一边陪笑道:「阿弥陀佛,文老哥,贫僧绑了你是为了施针让你恢复神智,还望文老哥恕罪。」 文近春点了点头,叹气道:「慧能老弟此言就生份了,若不是你为我施针,只怕我现在还是个老疯子。」 「不知文老哥堂堂一魔教大长老,何以落魄至此般光景?」慧能将松了绑的绳子信手扔在了一侧案几地上。 文近春身上还是扎满了针,行动之间不敢过快,只能缓缓摆了摆手,回道:「皆因一个叫小雨小子引冬行山刀家寨之流的杂门杂派偷袭我冬行山而起,而后镜昭月那小子又回了冬行山,慧能老弟,你是知 道的,镜昭月那小子素来不喜我们教众祸害百姓,老朽这才不得已流落江湖,老夫本打算投奔你而来,不曾中道出了些许变故,成了此般模样。」 慧能作邀,让文近春移步案几侧,慧能将暗室仅有的两个椅子搬了过去放在案几两侧。 两人一人一座,相对而坐。 「文老哥,银针未拔,慢些坐。」慧能和尚提醒道。 文近春微微一笑,心中早已猜出这老秃驴救自己无非就是为了《丹婴功》的秘笈,眼下更是对自己毕恭毕敬,倘若一会儿自己不交出秘笈,只怕就是另一番对待方式了;也罢,反正自己也不过两三个时辰的活命了,好在这老秃驴虽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和尚,却讲道义,《丹婴功》给他之后,倒是可以让他帮自己完成遗愿。 文近春身材也颇为高大,如今落难之后,瘦削许多,不过身高依旧在那里,缓缓坐下之后,文近春对着慧能坦诚道:「慧能老弟,老朽自知命不久矣,就不和你客套了,如今明明白白的死,也好过稀里糊涂的活,这一点老朽还得感谢你。话说回来,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呵呵,你救我的目的,该不会真只是看在我们是老乡,且早年一同出来闯过一段时间江湖的情义上吧?」 慧能闻言,脸上的慈祥和蔼的微笑渐渐变成了横眉锁目的冷笑,依旧看着文近春,并未言语。 文近春也不怕他,只继续淡淡说道:「《丹婴功》可以给你,不过你得答应以后替我杀两个人。」 慧能听了文近春答应给《丹婴功》的秘笈,瞬间改冷笑为爽朗大笑,回道:「文老哥,别说杀两个,就是杀十个,百个,贫僧也一定为你办到!」 「老朽自然信得过慧能老弟的人品,还请老弟备好笔墨纸砚,老朽这就为你默写《丹婴功》的秘笈。」文近春微笑着回道,「对了,我要杀的两人:一个是墨韵山棋狂的弟子小雨,一个是落空山无计道人的弟子洛药。」 慧能闻言,点头应了下来,随即忙要起身去准备去笔墨。 文近春又叫住了他,说道:「慧能老弟,可否再带一只烧鸡,两壶老酒下来,老朽已是苟延残喘,待我写完《丹婴功》之后,还请兄弟你陪我喝这最后一场酒。」文近春知 道慧能这老秃驴讲道义,故意提及当初他们一起闯荡江湖时候,常常在破庙喝酒吃烧鸡的事情,企图让慧能念及旧情,务必为他报仇。 慧能愣了愣,想起了曾经年少两人经历过的种种事情,又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上去了。 而后文近春写完《丹婴功》秘笈,又询问慧能丹婴鼎的下落,慧能如实交代,两人又喝酒重叙旧情。 再之后论及小雨季如歌的身份,文近春恍然大悟叹道:「难怪当初我看那小子剑法精妙,原来来头不小。」 慧能一口老酒下肚,呵呵轻蔑笑道:「季如歌又怎样,困在贫僧的诡谲峰了,既然答应了老哥你,贫僧一定替你杀了他。」 「有你这句话,老朽死而无憾了。」文近春抬起酒壶,「来,喝。」 一场酒罢,文近春喝得半醉,身上的银针最后被他自己强忍着锥心之痛一一拔了出来,信手放在案几一侧,而后缓缓闭眼说是要小憩 一会儿。 慧能嘴角微微上扬,静静看着文近春斜靠着那椅子缓缓睡了过去,知道他再也醒不过来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慧能需要的东西顺利到手,双手合十,微笑对着文近春尸首念道。 ......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六章 漏网(1) 一年半后。 ... 三月初三。 ... 观云岛,诡谲峰迷林外,佛隐寺。 佛隐寺内叠院三个,大殿两处,交替修成。 佛隐寺大门进去是外院,乃是一个校场,正中是大雄宝殿,殿内既不供奉大日如来,也不供奉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而是供奉的是慧能的金身雕像,活人不供香火,供桌上只摆了锦斓袈裟、琥珀砗磲、九环锡杖、五佛宝冠、砗磲手串、挂念珠等物,高矮和尚二人守庙,每日只需清扫杂物灰尘即可。 大雄宝殿偏殿则是存放每月海鸥岛上押送过来的各种物资,这些物资供高矮两个和尚度日所用。杜文知会定期给海鸥岛渔民一些银两,让他们按高矮和尚的吩咐准备守寺各种所需,于每月十八之日送上观云岛佛隐寺去。 大雄宝殿背后设一圆形大院,是中院,两侧穿廊皆是红木雕就,两侧拱桥跨溪,中间是一处假山流水,假山前设一圆水潭,径丈许,深三尺左右,唤作玉佛池,里面正中供一青玉雕佛身像,当然,雕的也是慧能打坐模样。 玉佛池后面便是流溪假山,假山之后是中院大殿,称作荣华殿。 荣华殿大殿内设一排排的木货架子,架子上摆放着近十几年来杜文知父子收刮来的珠宝、翡翠、玉器、以及各式奇珍异宝,荣华富贵四字不足以形容之。 荣华殿两侧是并列的几个偏殿,供高矮两个和尚饮食起居用。 再往后的最后一个院最为独特,两侧修了高墙,却未曾相连接,中间是一个大校场,校场边缘种了一排大榕树,如今榕树已经参天,榕树背后则是诡谲峰迷林的一大片林子,通往诡谲峰深处。榕树和那中 院大殿之间就是校场,校场由青石板铺就,校场两侧罗列各式刀、枪、棍、棒的兵器架子,校场并未废弃,想来高矮两个和尚常常在这里修炼和切磋武艺。 眼下已经是下午未时末刻。 高和尚瘦,使细长铁棍,矮和尚胖,使粗大短"柱"。 两人不好色,略贪酒,极好习武,两人得慧能传授少林绝学,经年累月在此苦修,内力奇高,只怕比刘伯逊色不了多少。 当年慧能投入少林门下,因偷学少林诸多绝学,要求被囚禁在少林不得下山;再之后慧能寻得机会逃出少林,被少林寺众僧发现后,一路追杀奔至南海,因而闯入诡谲峰迷林数年,而后其寻得大雾迷林的出路,从此扎根珞珈山,渐渐成了气候。 高矮和尚二人便是慧能有了杜文知这个私生子后才招纳的两个门人,两人五十多年纪,已经跟了慧能近三十载,慧能手里的少林绝学,他二人学了几门,算是精通。 三月的阳光不烈,两人下午喝了酒,来了兴致,这才在荣华殿背后的校场比起武来。 少林七十二绝技,亦称七十二艺,三十六硬功、三十六柔功,又称三十六外功、三十六内功,诸如铁臂功、排打功、铁扫帚功、竹叶手、蜈蚣跳、罗汉功、四段功、铁布衫功、双锁功、锁指功、追风掌功、软玄功......等,均在少林门中秘传,藏经阁藏其武功典籍,至于修炼法门和冲抵之危则是由各大少林长老代代相传,慧能虽然心术不正,可其天生聪颖,每每有长老练功,便悄悄偷学,亦能窥得绝技之中的要害所在。 所谓少林七十二艺,每一种都是极难练就,能以一艺大成,便可在江湖上成为一等一的高手,能精通数艺便已经是寥寥无几。 少林方丈慈恩大师精通有金刚指、龙爪手、降魔杖法...等在内的十六门绝技,而慧能却精通近二十门绝技... 数年之前,独孤诣和慧能比试,独孤诣使剑,慧能以脖子上 挂的雕挂念珠为武器,独孤诣也未曾胜得了他,两人难分伯仲,慧能在武学上的造诣可见一斑。 高和尚的棍细长,精通降魔杖法,矮和尚的棍粗短,精通金刚杵功。 近半个时辰,两个人来来回回斗了五十几个回合,高和尚最终输了矮和尚半式。 高矮和尚,天聋地哑。 他们的名字也称高矮和尚,高的聋,矮的哑。 高和尚笑呵呵合十道:「阿弥陀佛,矮兄,承让!」 矮和尚挺着大肚子,手中铁柱杵在了地上,一手掌着铁柱顶端,皱眉比划着手势,用手语回道:"不错,杖法见长,要不,咱再比比拳脚?" 「你我精通的不过龙爪手、金刚指、罗汉腿几种功夫,你选一个?我奉陪!」高和尚笑着做邀,随手将手里的长棍抬手一扔,稳稳的落在了不远处的架子上,随即道:「请!」 矮和尚的武器是短铁柱子,就地一放,变掌为爪,直接便扑了上去,两人你来我往已经斗了起来。 「龙爪手。」高和尚嘀咕道:「不错,不错。」 两人斗了有五六个回合之后,那边种在迷林边界的一排大榕树些缓缓出现了一群人。 「怎么回事?你这招招避让,还打不打了?」高和尚见矮和尚退招之后,接连退了丈许,落到了自己的武器"短铁柱子"边上,皱眉喊道。 矮和尚慢做了一个停的手势,指了指校场北向迷林边界。 高和尚见状,转身瞅了瞅迷林校场外的大榕树下,随即转身疾奔至兵器架子上,抬手拿起了自己擅用的"长铁棍"。 两人各自拿了武器,并排着往榕树那边走了过去。 独孤诣上一次出迷林是运气,乃是不远处一个小岛山火喷发导致迷林雾散,他才得以出来,而且他出来的位置并不是这里,所以高矮和尚并不知情。 而这一次,大榕树下,整整齐齐的站着一列人,其中就有独孤诣。 佛隐寺的后院校场正是诡谲峰迷林的出口所在,也正是老头子李长庚口中所言"迷林山谷湖泊的南端最远处。" 老头子确实破解了出迷林的诀窍,一年之中,三月初三海上潮汐最低,诡谲峰迷林天然雾气最弱,背向湖而行最远处,便是出迷林的路。 当然,能出去的人,得有一定的轻功底子,须得凭借轻功在树梢或是树顶方能看见远方出路。 高矮和尚在此为慧能守金身庙,其一,是为了替他父子看守收刮来的金银财宝,其二,便是为了替慧能守住这迷林出口。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七章 漏网(2) 矮和尚对着高和尚比划了几下,高和尚点了点头,说道:「每年家主都叮嘱三月初三盯紧这出口,往年都没人出来,也倒是无趣得很,今年的这天倒是格外热闹。」 矮和尚听了,微微一笑,在自己脖子上一划,旨在杀人灭口。 高和尚会意,「成天都是你我对打,难得有人练练手。」 矮和尚皱眉连连摆手,伸手比划:去年送进去毒杀他们的家伙死了,家主的鹰也死了,再说去年年底,七层楼的人给了不少钱,他们送了不少刺客进去眼下这几人都活得好好的,你竟然想拿他们几个练手,可别说大话闪了舌头。 高和尚见矮和尚比划之后,笑呵呵道:「你我二人联手出招只怕家主都斗不过咱们,江湖中声称这独孤诣第一,也没见着比家主厉害,切,咱们怕他作甚!走,会会去!」 矮和尚生性谨慎,对着高和尚比划道:万事小心为上。 「行了行了,知道了。」高和尚嫌烦,嘀咕道。 双方走到近前。 独孤诣,刘伯,瘸老徐,老头子,封弈,小雨,离珞,他们七人除刘伯拿着鱼竿,瘸老徐拄着拐杖外,其他人各自执一柄长剑,准备对付高矮和尚。 高矮和尚二人也是各执自己的"粗细"棍子,准备开打。 独孤诣站了出来,一袭粗布白衣,昂首挺胸,依旧仙风道骨,他缓缓道:「高矮和尚,你们两个替慧能守庙多年,这是为虎作伥,你二人若是愿意离开,答应不再为慧能效力,我们不会为难你们二位。」 听得见声音的矮和尚听了之后,对着听不见声音高和尚一阵比划。 高和尚见了之后,对着独孤诣冷笑着说道:「呵呵,离开简直说得是笑话!我们倒是要看看你们如何为难我们!」 独孤诣听了,微微笑道:「既如此,那就动手吧。」独孤诣说完,转头瞅了瞅小雨,示意他出手。 小雨愣了愣,问道:「独孤伯伯,您之前在迷林时候不是说过,您在这两个秃驴手下都占不到便宜,那咱们为何不一起上」 独孤诣闻言,笑呵呵回道:「你小子上去试试去,我们几个老家伙教了你们这么久的功夫,你现在的武功只会比我强,眼下这两人正好让你练练手。」 小雨听了,叹了口气,提剑而上。 独孤诣在后面喊道:「对了,你手里的剑只是一柄普通的剑,可禁不起他们两个的摧残,你出招的时候可别用剑去硬抗他们的招式。」 「知道了」小雨略感无奈,说好群殴变成了自己一人去斗。 矮和尚见状,对着高和尚比划了几下。 高和尚见状,双目圆睁,怒意上来,骂道:「这群人太狂妄了些,你先歇着,对付这小子,我一人足矣。」 矮和尚闻言,还真就不动手,只将自己的铁柱子杵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只管看他二人缠斗。 独孤诣这边,瘸老徐更甚,直接拉着大家伙坐在了一株参天大榕树下乘凉,几人似乎完全不担心小雨安危,只离珞凝眉仔细看着场中斗作一团的两人,十分担忧小雨安危。 封弈见状,宽慰离珞道:「丫头,别担心,这小子现在可厉害着呢!」 小雨使剑,高和尚使长棍,两人一来二去已经斗了十来招。 小雨心道在诡谲峰学全了独孤诣《云剑诀》的二十三式剑招,眼下正好拿这家伙试试手,看看几招能拿下他。 《云剑诀》的剑招变化莫测,加上剑招极快,只两三个回合,无非三十招左右,那高和尚便有败下阵来的迹象,更是有好几招剑过高和尚咽喉。 若是稍不留神,高和尚便是一具尸体了。 矮和尚顾不得脸面,急忙翻身跳至他的武器"铁柱子"背后,双手握着,将五尺左右的铁柱子轻松提了起来抛至半空,随即纵身跃起,一脚猛踢了过去,将那铁柱子踢向了正在和高和尚对招的小雨后背,准备以二敌一。 「小雨小心!」离珞看得心惊,抄起身边的剑就要上去帮忙,封弈连忙拉了下来坐好,皱眉道:「珞珞,别担心,真要有什么问题,我们都会出手的,这小子以后的路可不好走,得让他自己练练手,以后才好应对江湖上的杀手。」 离珞听着封弈的话,眼神却没有离开过场中斗剑的小雨半刻,见小雨脱险,又才不安的坐下。 只见小雨双手握剑斜砍向高和尚下盘,随即抽身施展出《棋灵步》的轻功,扑向地面,向后游划而去,矮和尚的铁柱子扑空,却正好对着高和尚胸口砸了过去。小雨随即一个鹞子翻身,拔剑刺向矮和尚。 高和尚也不是等闲之辈,伸手按在飞过来的铁柱子上,猛的一运功,将铁柱子定住,随即微微后仰,一手抓着自己的长棍,一手掌着那铁柱子,双手并用,推向小雨。 此时的小雨正剑刺矮和尚,矮和尚以《金刚指》和《龙爪手》的两门功夫不断地用手指和手掌打向小雨的剑身侧翼。 小雨不断接招,顺势卸力,以保自己手中长剑不被矮和尚以内力击断,身后高和尚再次袭来,他又以《棋灵步》的轻功脱险,手中运剑将云剑诀的几招厉害的攻招一并使了出来,招招攻防兼备,快若闪电,巧如游蛇,渐渐令两个和尚应接不暇起来。 「矮和尚,你攻他下盘,我攻上位,你挡剑,我攻他左侧。」高和尚渐渐汗水淋漓,知道小雨不是个软柿子了,急忙喊道。 矮和尚虽不能言语,却听得清清楚楚,心下暗道高和尚要攻他左侧,便是攻他没拿剑的左手,想来是要以内力取胜,这小子年纪轻轻,应该内力不高,只要挨他们两人之中任何人一掌,想来都足以将之震出极大的内伤。 几招之后,小雨看出了他们的意图,见高和尚抬手一掌运了十分内力般若掌袭来,他不慌不忙,左手一抬,运气,将封弈教的内修武学《坐望功》里面最基础的掌法使了出来,硬扛了过去,要直接正面接高和尚一掌。 矮和尚见他们二人的盘算得逞,急忙收了铁柱子,向后退开了几步,静等小雨被一掌击飞。 「碰!」的一声闷响之后,小雨只退了两三步便稳住了身形。 在矮和尚满是惊恐的眼神之中,高和尚则是被震得倒飞了出去。 高和尚重重的落在了地上,胸中一口气血上涌,差点就喷了出去,为了不丢脸面,硬生生憋了回去,只嘴角流出了一丝血迹,随即强忍着内伤,支棱了起来,其眼神比矮和尚还要惶恐,心中惊讶: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即便是打娘胎里开始修炼极其上乘的内功,厉害一点,也不过能达到三四十载的内力修为!他是如何能将近五十年内功修为的自己震成重伤!!! 免费阅读. 第八章 漏网(3) 只一掌,高天聋地哑俱惊,趁着天聋高和尚受了内伤,地哑矮和尚尚在惊讶之中,小雨打算攻其不备,直接拿下矮和尚。 那高和尚看样子内伤不轻,一口老血倒回去之后,原本打算强忍着站起来,谁料一起身边觉着内里翻涌又要吐血,只得直接将手中长棍扔在一侧,盘坐运功先调养内伤,以平内息之乱。 矮和尚惊讶于小雨年纪轻轻有这般深厚的内力修为,却也不至于会被小雨轻松拿下。 矮和尚心下暗道且不管这小子内力如何邪门,先拖住他再说,等高和尚盘坐先调养一下内伤;一见小雨袭来,他直接端起自己的武器"铁柱子"回击了上去。 小雨虽然抢攻没能拿下矮和尚,可天聋地哑两人原本就属配合的武功最为厉害,眼下只有地哑一人,便威力减了一半不止。 小雨见他武器笨拙粗大,却使得灵活,看样子内功底子也不差,这两人适才在自己手底下吃了亏,从这矮和尚险而不刚的出招看得出,他应该不会再和自己比拼内力,而是想出奇制胜。 以奇招论武,只以剑术论,当今天下,当属独孤诣的《云剑诀》和《清玄秘笈》中排在第六章的武功《第六剑章》为天下先。 矮和尚的"铁柱子"任他使得如何出奇,终究是显得阔大笨重了些,此类兵器本就以厚重为根基,拼的就是劲道,在小雨的《云剑诀》的剑招之下,想出奇制胜几乎不可能。 只短短十几招,小雨便将他手中兵器"铁柱子"打落,直接剑指他的咽喉。 小雨呼喝「别动」,矮和尚只得双手垂着,气馁的张了张嘴巴,算是叹了口气。 一侧高和尚刚调息完内息,便被封弈伸手点了穴道。 「好小子,你这一身本事,大抵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了。」独孤诣走了过来,直接伸手点了矮和尚的穴道,使之动弹不得,独孤诣随即轻拍了两下小雨肩膀,表示赞赏。 小雨收了手中长剑,微微一笑,对着独孤诣,封弈拜了拜,回道:「都是师父和诸位伯伯教得好。」 封弈闻言,心中美滋滋的,这二徒弟就是会说话,比另外两个说话好听多了,大徒弟傻子一样,说话直球得紧,至于萧潇那丫头一天鬼精鬼精的,就知道顶嘴...哎,骂归骂,这都进山快两年了,也不知俞道流飞和萧丫头两人近况如何了?... 正当大家不知道如何处置这两个和尚的时候,瘸老徐和离珞两人各自手里拿着一根粗麻绳从那荣华殿背后的一间耳房蹿了出来。 「把这两个助纣为虐的秃驴绑了!」瘸老徐将手中绳子扔在一侧地上,嚷嚷道。 「绑在哪儿呢?」离珞皱眉嘀咕。 说话间,李长庚从侧门往前面去探了探路,又折返回来,对着几人道:「绑前面的大殿前的柱子上!我去看了,前面是又大又气派的一个佛殿,匾额上写着荣华殿,我进去看了看里面全是金银财宝,那大殿外面是一个大院,再外面又是个大殿,是大雄宝殿,再往外走,便出了这佛隐寺了,是通往山下的石板道。」 小雨和封弈转头看了看独孤诣,独孤诣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随即说道:「别给他们解穴,这两和尚厉害得紧,逃脱了可不好抓,咱们两人押一个,把他们压过去绑着。」 众人将两个和尚押至荣华殿前,将他们绑好在大柱子上之后,这才替他们解了穴,准备问话。 封弈跟着瘸老徐推开了荣华殿的大门,瞅着里面一列列货架子,上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金银珠宝。 瘸老徐破口大骂:「怪不得老爷要杀慧能、杜文知这秃驴父子,这么多的财宝,得收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封弈点了点头,跟着骂道:「真是开了眼界了,这狗官确实该杀!」封弈一边嘀咕,一边从身侧一个架子上,把几个小翡翠玉调往自己袖口里揣。 瘸老徐皱眉道:「臭棋篓子,你这就不对了.....」 封弈嘀咕道:「咱们都要去杀慧能替天行道了,这些个玩意儿,早晚都是大家的,我也有份,拿点换酒喝,不过分...不过分...嘿嘿...珞珞丫头,你说是也不是?」封弈随即对着才跟进来看热闹的离珞问道。 离珞抿嘴笑了笑,点了点头,大大方方替封弈辩解说道:「这里这么多财宝,咱们拿一点也没事儿!!」 殿外,独孤诣、刘伯、小雨、老头子四人审问高矮和尚。 老头子嚷嚷道他来审问,于是挽起袖子,一副要打人的模样,走到地哑高矮和尚面前询道:「你爷爷我解开了你们这狗屁迷林的秘密,今晚就要离开这儿!说!岛上存的羊皮筏子在哪儿?」 矮和尚闻言,皱了皱眉头,并不开口答应老头子。 老头子见状怒了,抽了矮和尚一个大耳刮子,骂道:「说!」 矮和尚本就是哑巴,怎么能说话?! 老头子当初进迷林,高和尚开口询他要进山的钱,他没有便转身离开了,直至从后山偷着绕进诡谲峰的,他并不知这高矮和尚一个聋一个哑,只认为矮和尚不说话是脾气倔,又是几个大耳刮子连连呼了上去。 一侧小雨看得矮和尚结实吃了几耳光,脸都肿了起来,直摇了摇头,皱眉从背后拉了拉老头子衣服,老头子转头瞄了一眼小雨,又道:「臭小子,你别管,这秃驴脾气挺倔!老头子我今儿个非得打到他开口说话不可!!」 「老家伙,他是哑巴...」小雨呐呐道。 老头子转头询问的眼神瞅着独孤诣,独孤诣点了点头,老头子尴尬的笑了笑,转身奔着另一根柱子上绑着的高和尚而去。 这一次,老头子还没问话,直接踮起脚跟,给了高和尚一巴掌,问道:「刚刚我问他的,你都听见...」 没等老头子问完话,小雨皱眉急忙招呼道:「老家伙,你别问了,他是聋子...」 「一个聋子?一个哑巴?」老头子转头瞅着小雨呐呐问道。 小雨点了点头。 「那这如何是好?怎么审问他们?」老头子疑惑道。 小雨凝神想了想,随即转头看了看独孤诣,说道:「想必独孤伯伯早就想到了办法了吧?」 独孤诣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九章 漏网(4) 「李老哥你这绳子哪里找的?咱们且再点了他的穴,找根绳子绑了脖子和下半身,让他腾出双手来比划手语,把他俩相对而绑,一个听了比划,一个看了开口说。」独孤诣回道。 「这绳子多得很,那边有个耳房是他们堆粮食蔬菜的地方,角落里堆了一大堆绑菜的绳子。」老头子闻言回道,「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再拿两根出来。」 独孤诣点了点头,随即对着小雨道:「困在迷林这么久,你跟着学的点穴解穴的功夫也不差了,拿这矮和尚试试,点的时候运几分真气,这样他内力再深厚也解不开。」 小雨之前困在迷林跟着几个老家伙学点穴功夫时候,只拿他们几个老家伙试过,还没拿之外的人试手,听独孤诣如是说,这才抬手运起几丝真气在指尖,对着矮和尚胸口的几处要穴点了上去。 「把他脖子上几处脉,大脉虚弱则是妥了。」为防万一,独孤诣还是叮嘱道。 小雨点了点头,开始给矮和尚松绑。 这时候老头子也拿了绳子出来,三人忙活了一会儿,已经按说好的方式绑好矮和尚。 独孤诣随即对着矮和尚道:「矮和尚,你们两个和老夫打交道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和你家主子有赌约已有多年,这点你是知道的;老夫想你也知道我们要问什么?不想受苦的话,最好我们问什么答什么,听懂了就点点头。」 矮和尚锁眉沉思了一会儿,缓缓点了点头,随即对着高和尚一阵比划。 高和尚虽聋,却不是哑巴,早已习惯了矮和尚用手语交流的方式,见矮和尚比划完,高和尚也点了点头,他先是说道:「回答问题之前,我们有个问题得问一问剑圣您老,不知可否?」 独孤诣一怔,不知道他二人要问什么,还是抖了抖袖子,点了点头,回道:「问。」 矮和尚听了独孤诣答应,于是对着高和尚又点了点头,高和尚会意,开口问道:「敢问适才和我们比武的小子的功夫和你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独孤诣闻言一愣,呵呵笑道:「呵呵,自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矮和尚闻言,皱了皱眉头,对着高和尚比划了几下,高和尚也跟着皱眉道:「你是我们听过武功极高的第二人!我们当初听闻家主和你比过,未分胜负!我二人联起手来,武功也差家主不多;我二人听家主描述过你的剑招,可他的剑招之中有好些都不是你用过的,莫不是你又新创的?」 独孤诣听了,连连摆手,笑呵呵回道:「剑法新创,谈何容易?!你们两个家伙倒是习武成痴了,秉性并不是很坏,可惜跟错了人小雨这小子的师父是棋狂封弈,咯,进里面去了,里边没拄拐杖的那个老家伙就是。至于我嘛别的本事我没传他,只是教了几招,送了些口诀给他而已适才他用的是我给的剑法没错,可他夹杂了封弈的《天元四子剑》的剑招在其中,所以你们看上去有差别。」 独孤诣每次一边回答,矮和尚便一边比划给高和尚看。 小雨和老头子在一侧抱拳在胸,只安静听独孤诣和他们的对话。 高和尚听了独孤诣的解释之后,又瞅了瞅小雨,疑惑问道:「那他的内力为何能比我都高?这小子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如何修的这般高深的内力修为?」 独孤诣皱了皱眉,跟着瞥了一眼小雨,心道魔教大长老文近春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送了一身内力给他,这等气运是可遇不可求的于是嘀咕会道:「机缘巧合之下,得了玄天教大长老传了毕生内力修为。」 小雨闻言,对着矮和尚点了点头。 矮和尚对着高和尚一阵比划之后,高和尚叹了口气,再问:「这倒是说得通了,这天底下唯文近春老先生的丹婴功之奇而可传内力,莫不是文近春 先生的丹婴功也传了他,他是其亲传弟子?之前老先生来的时候带的可是"苏单殷童"四个亲传弟子,我二人也没见过有他?」 独孤诣看了一眼小雨,示意小雨来回答,小雨见状,接连摆了摆手,回道:「丹婴功这等伤天害理的武功,我是断不会学的,再说了他也不会教我那老家伙抓了我,不过是想利用我解毒;他将体内中的毒逼在掌中,混以一部分内力传给我,不巧遇到了一伙贼人打乱了他的内息,让他不得不将内力全部传给我,最后还是走火入魔疯了。」 矮和尚与高和尚比划完之后,高和尚叹了口气,「哎,输得不冤。」随即又瞅了瞅小雨,皱眉道:「年纪轻轻,想来江湖上已经难逢敌手了,单凭这一点,倒是有和七层楼较量的底气,不错,我等佩服!」 独孤诣见状,询道:「问也问了,该说说我们要的东西在何处了吧?」 矮和尚对着高和尚比划完独孤诣问的话,高和尚摇了摇头,回道:「家主让我二人守着他的佛隐寺,我二人并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打算,所以并没有让他为我们两人留出海的羊皮筏子,只每个月的十八日会有海鸥岛上的渔民来给我们送粮食蔬菜,足够我们生活所需,自给自足。你们要离开这里,须得等到三月十八日。」 「为何是每月十八日?」小雨皱眉嘀咕道。 矮和尚闻言,比划了几下,高和尚会意,对着小雨解释道:「家主定的,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小雨听了,撇嘴不语,又看了看独孤诣,恍然大悟,询道:「独孤伯伯,您三年前不是从这里出去过?您是怎么出海回海鸥岛的?总不是坐的羊皮筏子吧!」 独孤诣闻言,笑道:「老夫上次运剑以内力加之劈了一根木头渡海,好在这一片海域礁石多,我虽遇礁石则歇,最后却也足足花了半天的时间才到海鸥岛,差点累死在海上怎么?你小子想试试?」 小雨听了连连摆手,皱眉嘀咕道:「独孤伯伯,我这点本事可没您经验老道,一木渡海,我可不行寺里粮食用度足够的话,我看咱们还是等上半个月」 免费阅读. dengbidmxswqqxswyifan shuyueepzwqqwxwxsguan xs007zhuikereadw23zw 第十章 漏网(5) 而后的一日,他们几人在佛隐寺荣华殿后殿找到了一处牢狱,在刑房寻到了两副手脚铁锁链,将高矮和尚用铁锁链缚了手脚之后,关在了一个地牢之中。 好在这里并不缺生活所需的柴米油盐,等个十天半个月不在话下。 观云岛若非诡谲峰有迷林为之增添了几分神秘诡异,它原本的秀山丽水足以媲美中原胜景。 沉浸在观云岛的景色中,又是难得清闲的半个月。 时间一晃即过。 至三月十八,谷雨。 海上清明平静,春雨绵绵,山上草色渺渺如翠,看近处却几近于无。 众人翘首以待,至中午,终于有两个羊皮筏子划进了观云岛的码头口岸。 领头的原来就是老章和他儿子章大。 他们一行六人,均是披着蓑衣,戴着斗笠。 老章带着两人划一个筏子,章大带两人划一个筏子,两个筏子均押送的是粮食蔬菜。 站在码头等筏子的是小雨和离珞,两人各自披蓑戴笠,依偎在码头。 老章和章大都皱了皱眉头,心下暗道:这天聋地哑两个和尚就是晴天也没来接过他们,何况今儿个还是雨天,难道是岛上被困的独孤兄弟一行出来了?杜文知和慧能两个祸害能除了?...心中期盼如此, 可转念一想,这都多少年了,诡谲峰迷林素来只进不出...想来是两个野和尚没酒喝了,来拿酒了吧... 等到了近处,几人打了照面。 “小雨兄弟,离珞姑娘,真的是你们?!!!”章大领着两个汉子率先下水,将筏子沿着沙地拖上了那边的石板道前。 老章闻言,直接丢了手中活计,任其他两人拉着筏子,自己奔到了小雨两人面前,抓着小雨两侧手臂,激动道:“小雨兄弟,之前岛上传出来你们死了的消息,看来是假的!独孤兄弟、徐兄弟也跟着你们 出来了吧?都在吧?” 小雨点了点头,“都在。” “那就好,那就太好了啊!”老章呐呐道:“那独孤兄弟说的话可还算数?” “什么话?”离珞嘀咕了一句。 章大忙接过话来,回道:“独孤伯伯说过,等他出来之日,便是慧能和尚连和那狗郡守杜文知的死期!” 小雨听了,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算数,自然算数。” 老章和章大连同几个壮汉闻言,欣慰的相互点了点头。 章大瞅了瞅筏子上的粮食蔬菜,转头问小雨道:“小雨兄弟,那上面的两个野和尚你们可抓住了?” 小雨回道:“抓住了,手脚都绑了粗铁锁链,关在那地牢其中的一间里。” “那咱们这些粮食是不是也该带回去,饿死他们算了。”章大怒道。 老章连忙摆了摆手,回道:“可不行,你糊涂是也不是?” 章大回道:“爹,独孤伯伯都出来了,咱们不怕那狗官了!” 老章连忙瞪了他几眼,示意他闭嘴。 小雨伸手将斗笠往上拔了一下,在一侧将老章的表情瞧在眼里,明白了他的意思,小雨当即开口打断了章大的话,说道:“章大哥,你别着急,我知道章伯伯的意思,他在担心我们杀不掉慧能和尚和那狗官,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小雨兄弟,不是我不相信你们的能力,而是此举关乎我们大家和家人的性命,我不得不说一句,若是你们失败了,我们也会跟着陪葬的,佛隐寺里面的两个野和尚我们可还得罪不起。”老章呢喃道。 离珞和小雨闻言,都点了点头,老章之言虽有冒犯之处,可也能理解,毕竟他们大家伙都是平头百姓,得给自己和家人留后路。 “章伯伯之忧虑不无道理。”小雨说道:“那你们还是将这粮食和蔬菜都送上去吧。” 小雨和离珞帮忙,众人一起将皮筏子上面的粮食蔬菜都搬到佛隐寺的储放隔间之中。 而后小雨、离珞领着他们去大殿找独孤诣几人。 老章见了独孤诣站在前面首位,知道他在几人之中是话事人,刚一见面便领着儿子和几个汉子跪了下去,对着独孤诣拜道:“独孤老哥,咱们总算等到您出山了!” 独孤诣连忙将他扶了起来,说道:“章兄弟,大家伙都赶紧起来,可别这样客气,我当初来这珞珈山就是为了替大家除害的,眼下仰仗李老哥的本事,总算破解了迷林的秘密,可要怎么取慧能和杜文知的项上人头,我们还得从长计议,这一点还希望诸位带我们出去之后,切勿声张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我们也好悄悄的去珞珈山城主府杀他个措手不及。” 老章听了独孤诣的话,领着大家起身之后,转身对着众汉子道:“大家伙都听见独孤老哥的吩咐了吧!” “听见了,独孤伯为民除害,大家自然全听他吩咐。”众人齐声回道。 而后,众人略作寒暄,准备离开观云岛回海鸥岛。 走之前,他们让瘸老徐去将天聋地哑两个和尚从地牢里放了出来,却并没有给他们解开手脚的镣铐,这样既可以让他们自己能生火做饭不至于饿死,也能困住他们施展武功,省的以后大家往岛上拆佛隐寺的时候被他两阻止。 小雨去了地牢上面的透风口,将地牢牢门的钥匙从透风口扔了进去之后,便转身施展轻功出了佛隐寺,赶上大家伙离岛的脚步,跟着一起乘羊皮筏子回海鸥岛去。 路上,众人闲聊。 老章几人提及了珞珈山郡守府这两年出了一个新的赋税告示,说道:“告示上说:‘每家每户可以上交孩子抵赋税,孩子的年纪越小,抵扣的赋税年限越多。’哎,民间传闻城主府抓了一头猛兽,喜吃小孩,这才出了这个告示...唉,谁家的孩子不是自己家的宝贝啊,谁会拿孩子的命去抵赋税呢?!!这告示一出,咱们南岭郡的人贩子多了不少!常常都听说有孩子走失找不回来的事情发生!” 独孤诣闻言,转头看向了小雨。 小雨皱了皱眉,嘀咕道:“可是文近春那老家伙已经疯了...” “你小子难道真相信是养了猛兽?”独孤诣嘀咕道。 小雨摇了摇头,“只吃孩童的猛兽,可没人听说过是什么...” “那就对了,等回去之后,去城主府一探便知。”瘸老徐跟着嘀咕道。 几人闻言,点了点头。 “对了,你们走后的小半年吧,我们家又来了一个长住的姑娘,叫做安凝,说是要在这里等诸位出来,给了我们不少钱,租了我们家侧院,这一住就是一年多了,你们可是认识?这一两年官家可是往山里送了不少黑衣人,感觉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好在诸位都安然无恙!”老章又嘀咕道。 离珞点头回道:“多谢章伯伯告知,凝儿是我的好朋友,定是我爹叫她来的。” 老章笑呵呵道:“那就好,那就好,是朋友就成。” ... 第十一章 漏网(6) 三月十八晚间。 海鸥岛。 农家酒馆章家院子的侧院。 侧院在两年前原是给刘伯和瘸老徐长住用的,瘸老徐和小雨一行先行进了迷林之后,便是刘伯和秦霜两人,而后的一年多时间,由于珞珈山的名声越来越差,来岛上经商和游玩的人也少得可怜,便闲置了下来。 直到被安凝租了一间屋子住下,这侧院才没那么冷清了。 而今夜,章家侧院又成了热闹的一晚。 “老婆子,这儿我和儿子招呼大家。你去看好孙子,别让他出去了,这段时间,晚上也不安生。”老章对着自己老婆罗婶儿嘀咕道。 瘸老徐闻言,好奇问老章道:“老章,这是为何?” 老章皱眉摇头叹气回道:“就是因为郡守府出那条‘孩子可以抵赋税’的告示,听说珞珈山的小孩子都走丢的七七八八了,咱们岛上也丢了不少孩子,最近尤其是晚上,岛上丢了不少孩子了,我这孙子也差点才十岁,如今晚上都不敢让他在院子里玩,生怕被拐子拐了上交官府去了。孩子还小,正是闹腾的年纪,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多盯着吧...” “徐兄弟,你们先在院子里坐坐,喝点茶水,我这就去备菜去。”老章招呼瘸老徐之后,随即对着自己儿子章大吩咐道:“你去给徐伯伯他们点个熏香去,这天气,虫子多。” 章大闻言转身奔那边他们所在的大院去备熏香去了。 瘸老徐对着老章抱拳致谢:“那就多谢章老哥了。” 老章摆了摆手,转身去了,喃喃道:“这都多熟悉的人了,就别客气了。” 瘸老徐呵呵笑了笑,转身招呼大家各自寻房间安顿下来,到了饭点,老章会招呼大家的。 众人听了,各自寻房间住,离珞瞅了瞅安凝,又看了看小雨走向右侧靠后院一间安静的屋子。 安凝瞅着离珞站在大院里一动不动的左顾右盼,皱眉对着离珞喊道:“小姐,你愣着干嘛啊?我的屋子在这边,你跟我住一间就成!” 离珞将他们两人的行李都搬进了屋子里,探出头来,对着离珞喊道:“珞珞,你愣着干嘛?快过来啊!” 安凝闻言,转身奔了出去,直愣愣的看着小雨,眉头紧锁,随即转头瞪着离珞,惊讶的拉大了嗓门,嚷嚷道:“小姐,你.你..你你...你们...?” 离珞憨厚的小圆脸蛋红扑扑的挂着歉意而含蓄的微笑,缓缓点了点头。 小雨瞅了瞅安凝站在了离珞身侧,忙几个快步走了上去,拉着离珞的手,对着安凝趾高气昂道:“没错,你们家小姐已经嫁给我了!哼!” 安凝气得直跺脚,直接嚷嚷道:“完了..完了...全完了...老爷当初派我跟着少爷一行寻找你的下落,就是为了阻止你们成亲...这下可完犊子了!!不行,不行,我得马上回去告诉老爷!走,现在就走。”安凝喃喃说完,转身就要拉离珞的手,跟着说道:“小姐,你也马上跟我走!” 小雨见状,一把将离珞拉到了自己身后,挡在了离珞前面,对着安凝嘀咕道:“哎哎哎,你这个丫头怎么回事?当初可是离叔亲口答应将珞珞许配给我的!今天没我同意,你不能带她走。” 安凝回道:“当初老爷是想把小姐嫁给的是那个愿意带着小姐逃开这江湖纷争的‘小雨’,可不是名满江湖的魔头——‘季如歌’!!” “哎呀,凝儿,小雨他不是魔头,你误会他了!”离珞走过去拉着安凝的手,抿嘴解释道:“当初武林大会,若是不是小雨帮忙,只怕中原武林各派已经被匈奴邪教陆教占据成了其的附属门派了,你瞅瞅,那是剑圣独孤诣伯伯,那是棋狂封弈伯伯,他们可都是名满江湖的豪杰,小雨的好多武功还是跟他们学的...” 这时候几个老家伙都跟出来看热闹,听了离珞的解释,独孤诣和封弈两人齐刷刷的点了点头。 老头子李长庚在一侧嘀咕道:“那个小丫头,我们家小雨江湖名头是魔头,可他杀的都是该杀之人,有时候道听途说的不见得就是真的,正所谓三人成虎,有些事情,得亲身经历过,才能下定论!” 瘸老徐瞅着安凝起伏不定的胸前伟岸,心中叹为观止,顺势用手肘抵了抵身侧刘伯,示意他饱饱眼福。 刘伯撇嘴瞪了他一眼,嘀咕道:“都这个年纪了,还想再断一条腿?” “切,陈年往事,你提这作甚?”瘸老徐听刘伯言下之意讽刺他当年因为好色生了祸端,断了左腿成了瘸子,皱了皱眉头,也不后悔,嘀咕骂道:“真是榆木脑袋,对牛弹琴啊!” 封弈在一侧听了他俩说话,嘴角挂着笑意,毕竟当初瘸老徐的事情,们都知道。 瘸老徐见封弈那嘴角都快压不住了,嚷嚷骂道:“得得得,你们都是正人君子,我回我屋去,行了吧!.....” 离珞拉着安凝却转身对小雨道:“行了,大家伙都散了,今晚我和凝儿住。小雨你先回屋里去,我先好好的和凝儿凝儿解释解释。” 离珞如是说之后,几个老家伙都各自找个借口有事回屋去了。 “咦,这老章怎么还没送酒来,我去前院问问去!”封弈喃喃道。 “对对对,我也还有行李没整理,我回屋去了。”老头子也跟着喃喃。 独孤诣和刘伯不多言,只转身回了屋子。 小雨瞅着离珞拉着安凝去了安凝的寝室,只得撇嘴自己回屋去了。 离珞和安凝回屋后,安凝一边心里惋惜自己家小姐‘好白菜被猪拱了’一边听着小姐说那‘小雨’的故事津津有味,不由的叹了口气,小姐对小雨的感情看来是根深蒂固了...生米都煮成熟饭了,回去老爷也不能怪我了吧... 转眼,过去了半个时辰左右。 听得封弈在大院里喊道:“开饭咯!大家都出来!开饭咯!!” 原本躺在床上眯眼打盹儿的小雨闻言,立马起身出去,瞅着封弈已经拿着酒壶喝上了。 席间,众人把酒言欢,两年来,难得一顿各式各样丰富的好酒好菜,吃得舒舒服服。 “对了,徐伯伯,我记得当初去观云岛迷林之前,您不是说佛隐寺是一老一少,两个痴傻的和尚吗?怎么我们去的时候是哑巴和聋子两个中年和尚?”离珞问瘸老徐道。 瘸老徐皱了皱眉,嘀咕道:“我也不知道,我当初和小渔子去的时候就是一老一少两个蠢和尚在院里炖鸡...是吧,小渔子?”瘸老徐说完,用手抵了抵刘伯。 刘伯闻言,点了点头。 独孤诣在一侧闻言,接过话来,解释道:“珞珞丫头,那一老一少的痴傻和尚是替班的,天聋地哑两个和尚回珞珈山消遣时候,慧能便会让那老少两个和尚去守佛隐寺,只是老徐他们赶巧遇上了而已。” 离珞听了,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独孤诣说完,又瞅着瘸老徐道:“老徐啊,那老少和尚可不痴傻,老和尚武功只怕不比小渔子差,至于那小的,看上去十来岁,虽无武功,可心智远超常人,聪明厉害着呢,我估摸应该是得了‘长不大’的病症,实际年龄可能很大!我曾经夜袭郡守府的时候,差点还在他两手下吃了亏...咱们过些日子夜袭郡守府,可得注意他两,能一击必杀最好。” 瘸老徐闻言,抠了抠后脑勺,笑着嘀咕道:“亏得我和小渔子还以为是两个没本事的和尚呢...哈哈哈...” ... 席末,独孤诣和众人商议了往珞珈山围杀慧能和杜文知的所有安排,也与众人描述了郡守府的位置和房屋布局,以及慧能杜文知房间所在。 由于赶路回珞珈山尚有一日水程,他们的行动便计划定在两日后三月二十的夜间。 ...... 第十二章 漏网(7) 三月十九,晨。 刘伯又给了老章几张银票,让他帮忙照看好自己那头驴,也让他把大院给他们都留着,说是等诸事了结之后,便要回这里来和大家一起安居乐业。 独孤诣和瘸老徐在一侧见了,对着老章点了点头。 老章瞅着被强塞在手里的几张银票,心道一张百两的银票得买个十头左右的驴了,海鸥岛地处南海颇为偏僻,岛上一个院子租金一年也不过几十两...刘兄弟一出手就是几张,也就他这种有钱人不在乎这钱... 封弈在一侧瞅了刘伯撒钱的消费方式,深锁着眉头,心道那几张银票不知道够喝多少年的酒了...想到这里,封弈乐呵呵的瞅了瞅小雨,在迷林里面的时候,他可是拿了一大沓银票出来,说是要分给大家的,岛上的时候没地儿花,这下可好了...呵呵...呵呵呵...想到到时候拿钱去镇子上酒家续个十几年的酒钱,心里那乐呵劲儿,差点笑了出来。 小雨撇嘴,知道师父那点花花肠子,点了点头,嘀咕道:“回去之后,给您老人家把酒钱给足了,有酒有肉,天天伺候!” 封弈呵呵的笑了出来,难得憨厚模样,呐呐道:“酒管够就成,天天吃肉也腻...呵呵...”,封弈说完,想了想对弈谷只有自己和大徒弟俞流飞两人时,过那三天饿九顿的日子,不禁有些潸然,得亏收了个二徒弟,也是个财神爷啊... 临走时候,瘸老徐告诉老章,他们此去必定功成,过几日便回,届时定带着大家去抄了慧能这秃驴的佛隐寺! 渡头,老章半喜半忧的挥手送别众人,喜的是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为他们这里的平头百姓伸张正义了!忧的是这么多年,也见几个所谓的江湖高手能杀得了狗官和慧能,也就独孤诣兄弟活下来了,之后也还愿意花这么多时间折腾,希望他们能成吧... 老章回去之后,召集昨天跟着去观云岛送粮食的所有人汉子,叮嘱大家,吩咐下去,务必将他们一行出山的消息压下去,绝不可让官家人知道,岛上众人早已恨透了官府的人,散后自然传话下去,绝不多言。 这一次回珞珈山,刘伯不是租用的官家船,而是租的是岛上的私船,毕竟他们是要去暗杀慧能,这两日船不停航的赶路,不可走漏了风声。 回珞珈山海面的航船上。 船仓内。 独孤诣,刘伯,封弈,瘸老徐,李老头,小雨,离珞,安凝众人都各自坐在船仓设置的简易凳子上,私船颠簸,容易晕船,大家都提前喝了一大碗老章熬的晕船的药。 独孤诣询安凝道:“安凝姑娘,我等困在迷林的这两年,不知这中原武林怎么样了?” 安凝紧邻着离珞,见对面这个天下盛名的剑圣伯伯询问,忙正襟危坐回道:“回伯伯,我也来这海鸥岛快一年了,中原武林的事情,知之甚少,不敢妄言。” 独孤诣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也罢,等上了珞珈山之后,再打听便是。” “李老哥,往后你怎么打算?”独孤诣对着老头子询道。 老头子淡淡回道:“能有什么打算,跟着封兄弟回对弈谷去吧。” 独孤诣闻言,问道:“李老哥,你精通罗经奇书,不妨事成之后跟我们回海鸥岛在章家院子住下,届时我也好向你请教请教这《河洛书》的中的奥秘,咱们不妨试试其他进出那诡谲峰迷林的方法,万一成了,咱们就搬进去避世而居,咱们几个老家伙成日钓钓鱼,下下棋,如何?” 老头子闻言,欣喜道:“正好,独孤兄弟此言正合我意!...只是...” 独孤诣见老头子犹豫,抢过话来了,说道:“只是担心小雨这小子是不?” 老头子点了点头。 独孤诣回道:“不用担心,等这小子了结了他的江湖恩怨,若是想带着离珞来找咱们隐居最好,若是不愿隐居,那便在想我们几个糟老头子的时候,带着媳妇儿子来住上一段时间,咱们也算是享了天伦之乐,如何?”独孤诣说完,转头盯着小雨。 小雨闻言,正愁老头子跟着自己再出江湖,只怕七层楼的杀手不会放过他,若是跟着独孤伯伯,那就不用担心了,忙回道:“对,对,对,老头子,你跟着独孤伯伯在岛上等我们,待我们回去见过离叔之,将江湖事了,自然回来寻你们。” 老头子听了小雨的话,笑呵呵朗声回道:“我知道你小子和独孤兄弟都有一样的心思,就怕老头子拖累你吧,呵呵,我答应跟着独孤兄弟留在岛上,这下你放心了吧!离宗重返庐山的事、七层楼和司青的恩怨之事,都是你作为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该去应对的事!老头子不该让你逃避,该你面对的,都去一一了结,独孤兄弟说得对,人嘛,不能苟活一辈子!” 独孤诣几人闻言,都跟着笑呵呵点了点头。 众人议定,等围杀了杜文知和慧能之后: ‘独孤诣、瘸老徐带着老头子继续回海鸥岛老章家院子住下,并且向老章买下他的小院,作为他们隐居的住处,等日后研究透彻了观云岛诡谲峰迷林的秘密,他们便里面去住。 至于刘伯,他得先回一趟中原去,把自己买的几个大院全部卖掉之后,再回海鸥岛来和大家一起隐居,这一趟回中原,也顺道可以和小雨一道,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还能助一臂之力。 小雨、离珞、安凝、封弈四人则是先回一趟墨韵山对弈谷去,寻得俞流飞和萧潇的下落之后,再带着大家一起往鼎湖山寻离败去,当然,这两年的事情发展都有所变化,他们也还不知江湖上各方势力如何了?只能回了中原,再做其他计划!’ 独孤诣将从船家那里买的珞珈山的一张地形草图摸了出来,让大家熟悉了回去的航线和路线,再将落脚的几个地点都一一给大家说了清楚,而后便是杜文知的观海城城主府所有屋子的地形构造、有多少守卫、哪些是高手、杜文知和慧能所在等都一一交涉清楚之后;议定:‘他和小雨两人打头阵,离珞和瘸老徐守着城主府门口,刘伯和封弈守着城主府后院沧湖对岸最近的一处酒家,除恶务尽。’ 至于珞珈山失去两个恶首之后的安顿,独孤诣自有安排,有他的‘御龙令’在,在外不仅可调兵遣将,也可杀一个远疆五品郡守;先斩后奏,继而让皇城再派一个未尝不可...何况他们此行除恶之后,依旧会留在海鸥岛定居,有他们坐镇南岭郡,不愁这一郡的民生不安。 ...... 第十三章 漏网(8) 三月二十,日挂西山头,已是申末酉初(下午五点)。 珞珈山主峰 观海城。 城主府和对面的中城酒楼一并张灯结彩,敲锣打鼓,挂红迎新,只因郡守杜文知今日要迎娶第十三房夫人。 观海城早已传遍,郡守死了十二夫人,所以新觅得南镇一年芳二八姑娘为十三夫人。 前三月十六日就发了告示:‘郡守大人既定于三月二十大婚,全城官员百姓须上税恭贺,着各辖下侍卫挨家挨户征收。’ 这几日来,满城百姓敢怒不敢言,只能心中暗骂狗官又找借口收刮民脂民膏... 中城酒楼能建在城主府对面,无疑就是为了给郡守府的人提供方便的,中城酒楼的几个掌柜的,无一不是杜文知的亲信。 楼中欢声笑语,和杜文知这个郡守沾亲带故的人无一不是一方富绅乡首,各个县的知县更是唯杜文知马首是瞻,是以南岭郡俨然就是他杜家的天下。 郡守城主府和中城酒楼之中众人皆大欢喜,觥筹交错。 而城中百姓无不暗里谩骂,家家户户皆怨声,都在骂狗官又是祸害别人女儿为由的明目张胆敛财。 入夜,开席。 慧能和杜文知、朱权、以及一些知县、下属等都在主楼第一雅间,且等大家用过晚饭之后,杜文知再邀众人去郡守府内观行合卺之礼。 朱师爷早已命人将新娘子一家送到了酒楼内一间雅间,着一列侍卫守着他们用晚饭,朱师爷早已悄悄令下:‘既是强娶,要是有人敢闹事,便一刀结果了去。’ 第一雅间内,杜文知先举杯敬过父亲慧能之后才敢坐下;慧能一身锦斓袈裟上坐,俨然一个得道高僧,可他却坐在烟柳繁华地、酒肉圆桌前,让人觉着是个酒肉和尚...而在珞珈山范围内,没有任何人敢当面骂他‘酒肉和尚’,毕竟在场所有的知县、下属皆以慧能父子为南岭的‘天’。 ...慧能之所以一直以和尚的面目示人,就是要告诉中原河南少林寺,他慧能如今就在南岭,就以少林和尚的名头活着,少林当初追杀他将之逼进迷林,如今可还敢来?!... 席间。 慧能瞧着一个端菜的侍女生的俊俏,心道今日儿子大婚,自己也有念头消遣消遣,便转头悄悄告诉了朱师爷,朱师爷会意,早早吃了饭提前下席安排去了。 不多时,几个侍卫押着那侍女从中城酒楼后院侧门送了出去,直奔郡守府后面禅院去了。 中城酒楼几个小掌柜由着这群侍卫抓人,却没有一个敢多言的,毕竟是慧能禅师看上的人,便是大掌柜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能事后给女孩家里赔些银钱了事。 近于城主府也有很多店家或是掌柜看不惯城主府的作风的,都知道慧能以禅师身份示人,明面上不娶妻纳妾,可背地里糟践了不少姑娘;他们明面上不敢多嘴,只能背地里悄悄传些慧能的腌臜事出去。 坊间私底下就流传着城主府的丑闻,说是慧能禅师其人比畜生更坏,送禅院的年青姑娘,能活着送出禅院的少,送郊野埋了的居多... ... 与此同时。 观海城郊南镇一条巷子内,一处近山林唤作‘南镇王家菜’的小客栈,阁楼雅间。 小雨和瘸老徐不在雅间内。 小雨出去打探消息去了,而瘸老徐则是往黑市去买兵器去了。 独孤诣、刘伯、封弈、离珞、安凝几人静候已经一个多时辰,尤其是离珞已经在窗口翘首期盼了无数回。 “来了。”离珞惊呼一声,转身便拉开门迎了下去。 不多时,披着黑纱斗笠的小雨被离珞带了进屋,后面瘸老徐背了个包裹也跟了进来。 安凝凑了过去,瞅着自己小姐一脸担忧的看着小雨,撇嘴瞪了小雨一眼,“得,我现在成了多余的了...” 离珞听了安凝讥讽,皱眉娇嗔道:“哎呀,凝儿!” “得、得、得,我又多嘴了是吧,啧、啧、啧...”安凝不屑的嘀咕道。 瘸老徐进门之后将手里的拐杖放在一侧,随即将肩上包裹取了下来,放在了雅间的大圆桌上,拉开包裹,里面装着三柄长剑。 “来,大家伙儿把剑分一分。”瘸老徐分别将长剑递给了离珞、封弈、安凝三人。 离珞当初被封弈掳走的时候并未带上一柄好剑,而他们当初从迷林出来只有那么两柄剑,只独孤诣和小雨有,离珞和封弈无。 “我这三脚猫功夫,给我剑也没啥用。”安凝嘀咕道。 瘸老徐笑呵呵道:“安姑娘你留守在这儿,留一把剑防身也好。” 安凝瞅着瘸老徐也是一片好心,便接了剑,点了点头。 刘伯兵器是钓竿,便是素来钓竿随人行,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他不使剑;瘸老徐也是拐杖不离身,既是拐杖也是兵器,故他二人不用剑。 分好兵器之后,众人看向了小雨。 小雨会意,说道:“都打听清楚了,今夜城主府有喜酒,却并未在周围增加兵力护卫,说是郡守杜文知娶第十三房夫人,定于戌时中刻(晚上八点)在城主府背后大堂拜堂成亲,咱们这个时候动手最好不过,此去城主府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咱们赶过去完全来得及。” “你小子的消息可别出岔子!你如何连时间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封弈凝眉看着小雨疑惑道。 小雨肯定的回道:“不会出岔子的,那狗官的十三房夫人便是这南镇东街的,我还去新娘府上拜了喜,从她家邻居处问来的这些消息,听说新娘和父母至亲都被抓城主府去了,家里就一个舅舅帮着招呼客人,家里和郡守府结亲,又不敢有怨气,只能大办...错不了!” “这城主府并无防范,看来咱们这一路坐船乘舟尽量避开官家渡口、乔装而行起了作用,行踪并未暴露,咱们此去就得速战速决,务必斩草除根!”独孤诣闻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各就各位,咱们依旧乔装而行,立即出发!等到了城府附近该是戌时,到时候再探一探消息,确保消息为真!” 众人点了点头,随即整装出发。 第十四章 漏网(9) 戌时初。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整个观海城渐起万家灯火,尤其是城主府一带更是街柳挂灯,通街明亮。 刘伯和封弈已经到达城主府对岸的‘苍岸酒家’,他二人包下阁楼的临湖雅间,远眺城主府的后花园。 封弈要了一壶老酒,一碟花生米,坐窗前案几,剑在手边。 刘伯则是将鱼竿斜靠在窗户边上,只让封弈匀了二两酒给自己,慢品而已。 他二人守住这里,是提前提防慧能从后院渡苍湖逃走...他们并不疑惑独孤诣为何如此安排,独孤诣和慧能交手无数次,独孤诣向他们提及过其中有好几次慧能都是以轻功渡湖逃走的... ... 城主府南墙侧翼,一条靠近湖边的羊肠小道。 四个戴着斗笠穿着粗布衣服的挑夫,分别担着柴、米、油、菜,他们前后一行径直往城主府的厨房和柴房走。 此四人却不是往常商家派往城主府送柴米油盐的挑夫,而是独孤诣、小雨、瘸老徐、离珞四人乔装而成。 他们此番装扮,其中还有个拄着拐杖的挑夫,一路当着来往巡逻的侍卫队伍穿行也并未遭到盘查,成功从城主府大街顺利到达侧院柴房门口。 小雨上前轻轻叩响侧院柴房门,不多时,一个年青的杂役提着一个灯笼打开了门,询问道:“早上不是备过菜了吗?怎么还来?” 小雨递上几钱奉银,笑着说道:“朱师爷派人来说今儿个府上大喜,说是明早要早些备菜,让我们掌柜派人早些送来,这不,够早的。” “确实够早的,这还没到明儿就送来了。”那年青杂役瞅了瞅小雨几人,皱眉嘀咕道:“我们怎么没见过你们送菜?” 小雨笑呵呵回道:“可不是嘛,我们是晚上当班的,城主府送的次数少,所以您不认识我们几个。” 杂役皱了皱眉头,点了点头,“行吧,拿进来吧,跟着我,我带你们去备菜间。” “得勒,辛苦您走一趟。”小雨说完,急忙转头招呼身后几人朗声道:“你们三跟着,都利索点。” 独孤诣、瘸老徐、离珞三人闻言,都跟着点头。 进门后,几人跟着杂役过了一个杂草丛生的后院,过了穿廊是一个较大的院子,分列各个房间,各个准备城主府用膳的房间用处不一样,堆东西的屋子都无人看守,只远远看见又一个穿廊之后的后厨才有人忙碌着。 这边大院几乎都是堆东西的,所以并无人看守,值班的也就是这个杂役。 杂役领着小雨走到靠近门口的一间是柴房,杂役将门推开之后,示意小雨将担着的两捆柴放进去,小雨跟了上去,刚进门,便是运起三分内劲使出一记手刀从杂役后脖子处砸了下去,直接那年青杂役打晕了过去。 小雨扔了肩上担着的柴,弃了斗笠,急忙将杂役掉落在地上灯笼捡了起来,挂在一侧墙上的卡子上。 其余几人立即跟了进来,将挑着的担子都放在了一侧地上,独孤诣、小雨、离珞三人各自从那一堆白菜箩筐里摸出了自己的剑;当然瘸老徐的兵器一直拄着,不用藏。 小雨弯腰探了探那杂役的鼻息,估计用不得多久他就会醒,为了以防万一,小雨伸手点了他胸前几处大穴和脖子下哑穴,让他即便是醒了,也不能嚷嚷报信;他一个没有武功的杂役,若无人替他解穴,小雨这一分真气封穴,至少困他五天,小雨打算事成之后再来帮他解穴,省的他饿死在这柴房里。 小雨瞅着这年青杂役年纪不大,身形也和自己差不多,便对着独孤诣小声道:“独孤伯伯,要不我穿他的衣服出去,你们几人从屋顶过来。” 独孤诣点了点头,回道: “慧能和那看门的老和尚内功都不差,咱们从瓦顶走可能会被发现,小雨你穿成杂役的样子出去,兴许能攻个出其不意。 今日杜文知这狗官大喜,那老少和尚必定守住大堂的门口。 你过去之后,杜文知不喜习武,本事低,不足畏惧。 慧能的武功现在可能不敌你,可他要是和那一老一‘少’两个和尚联手,你不见得就能打得过。 你小子得记住:有机会的话,先杀那个看上去‘小’和尚,那家伙善用有毒的飞刀伤人,而且他极其聪慧,眼光毒辣,很容易看出你出招的破绽,让你败阵。 杀了他,我们胜算会大得多!” 小雨“嗯”了一声,随即将手里长剑递给了独孤诣,几下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衣,又把地上那杂役的外衣和鞋子都扒拉了下来换上。 离珞见状,从自己腰间取下常年带在身上一把带鞘小匕首递给了小雨,说道:“小雨,你这样出去带着一柄剑可不像是杂役,这是我的匕首,你带上,兴许能用得上,你一定万事小心,若是不成,不可强求。” 小雨看着离珞担忧的神色,点了点头,“珞珞,你放心,我可怕死得紧,不会有事的。” “嗯。”离珞回了一句,说放心是不可能的,她眼神之中还是有些担忧。 一侧独孤诣跟着说道:“你的剑我给你带上,等打起来之后,我直接扑将下来给你;你把匕首藏在袖口,更容易一击必杀。记住,珞珞说得对,不可强求,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小雨接过匕首藏在袖口,顺势取下墙上的灯笼,回道:“你们都放心,即便是杀不了慧能和那狗官,以我现在的本事,也定能全身而退!走吧,咱们分头行动。” 几人紧接着转身出了柴房,独孤诣、离珞、瘸老徐施展轻功飞身上了一侧瓦顶,小雨则是杂役模样,提着灯笼准备往前院厢房最热闹的大堂那边赶。 离珞和瘸老徐往城主府前院衙门屋顶上赶,那边今日人少,且是进出城主府必经之路,他们二人守外,还算安全。 独孤诣得暗里从屋顶跟着小雨的行踪走,须得极其小心,毕竟厢房那边有慧能和他门下两个高手在,瓦顶动静须极小,方能不被发现。 第十五章 漏网(10) 戌时中刻至。 城主府知客管家喊道:“吉时到,新人入殿,行堂礼。” 小雨和独孤诣一明一暗顺利过了几个屋子,已经到了前院厢房大堂穿廊侧翼。 独孤诣在厢房大堂外侧丈许的对侧屋顶瓦檐处悄悄匍匐了下去,从侧面静静看着小雨行动,随时准备支援。 小雨端端站在一侧耳房门口作守门样,实则瞅着那边厢房大堂的情况。 但见: ‘东侧一间耳房一列侍女出了房门,她们手里都端着一个酒盘,盘内装酒壶和酒杯一对,他们一列整齐的往内堂走。 内堂门口,各列五个带刀侍卫守门。 另有一列小厮端瓜子、花生等干货吃食往里面走。 时不时的有丫鬟侍儿进进出出,那几个侍卫也不盘查和阻拦,只站直了守门。’ 小雨瞅着那一列小厮和自己这一身杂役衣服差不多,便心生一计,暗道不妨去弄一盘果盘跟着混进去。 小雨如是想之后,便迈开步子,一如大院里的小厮一般,大胆的往那东侧备吃食的耳房走。 推门进去之时,正有一列小厮端着果盘往外走,小雨赶紧上备菜台前去端果盘。 府上大喜,这个膳房负责备酒水、干货、水果之类,今日忙得不可开交,城主府几处的丫鬟小厮都过来了不少,很多的互不相识,府里几处管事的头儿都去大堂侧翼喝酒行乐去了,身穿杂役服的小雨此番去端果盘,也没人在意。 小雨端了果盘径直跟着前面的那一列小厮往大堂里面走。 独孤诣瞅着小雨行事,有些微微担忧,他不敢越过这间屋子瓦顶再往那厢房大堂的屋顶上走,毕竟慧能这和尚内力深厚,若是他头顶的屋顶上有动静,他肯定会有所察觉。 独孤诣只能远远匍匐在一侧透过敞开的门往里瞧,一旦打起来,他立即飞身扑将下去。 小雨跟着备水果的小厮走了进去,刚走到门口便被侧翼屏风后面走出来的一个管事的叫住,“你们跟我过来。” 领头的小厮闻言,领着他们一行跟了过去,站在了一侧屏风侧面等候。 小雨瞅着前面所有案几上都有水果了,才知道原来他们这一列送水果的小厮只是后备的,对面也站有一列备酒的丫鬟,他们手上端的酒也是给客人作备用的。 眼下正是杜文知的吉时,众人都不得乱动,只能观礼,小雨也趁机将这个厢房大堂内的所有人瞅了个遍: 大堂内。 靠北墙供奉着些许他杜家的先贤牌位,往前是一个案几,两侧两个座位。 此两个位置是首位。 左侧坐红光满面的慧能和尚,只见他身段魁梧、身穿锦澜袈裟、胸挂金念珠,七十的人看去只五十几年纪,实则其常炼武锻体,不露老相,其端坐首位,微笑而不多言语,只看着锦袍红衣的杜文知和一袭 红衣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缓步走到近前。 右侧端坐着一个看上去不到四十的中年汉子,外面穿着靛青色锦袍,内衬却是粗布衣物,一看就是临时买的锦服套在外面的,在场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汉子是新娘子的父亲。这汉子正襟危坐,慧能邀他端酒,他手也抖得厉害,战战兢兢的,丝毫不敢怠慢。 主位往外,左右各设案几和座位两列。 左侧一列依次坐着朱师爷、以及杜文知请来的各知县和富豪乡绅。 右侧首位则是新娘母亲,一身衣物和其父类似,都是外穿锦内着粗布,往下坐的只杜文知的前三房夫人,她们身侧站着杜文知的儿子或是女儿,其余几房并未安排参加喜宴,只在另一厢房设宴让她们自己用饭便是;右侧再往下便是府上的亲信。 杜文知的大房生的乃是女儿,二房生的便是一个儿子,十二岁年纪,唤作杜峻,最喜跟着慧能舞刀弄枪,慧能也最喜这个孙子,就连今日杜文知纳十三房妾,他也让这个小孙子跟着左列次位中城酒楼大掌柜并坐在自己身侧下首位,还单独给他备了一个小椅子。 杜峻继承了他慧能一脉的魁梧身材,十二年纪,已经高如成年汉子,只余脸上稚嫩,能瞧出是个孩子。 杜峻看他的和尚爷爷不动声色,他也学着抬头挺胸,一脸傲气。 右侧坐在末位的亲信便是两个和尚,一老一少,老的坐右列末二位,少的坐右列末一位。 ... 小雨心下暗道:末位两个和尚便是独孤伯伯口中的守在郡守府上的两个高手,当初独孤伯伯说过‘少’的只是看上去小,个子像个孩童,实际是个年纪三十左右很聪明的家伙,务必先杀他;自己跟了这群小厮进来,他所站的位置迎上去便是那‘小’和尚的身侧,等下过去替他更换果盘时候,便好下手多了,你再聪明又如何?呵呵,一匕首了结了你,我看你还怎么用得上脑子里的聪明劲儿... 这时候,知客管家喊道:“一拜天地。” 杜文知和那新娘子转身对着大门外,合手准备拜,那新娘子却似乎在哭泣,犹豫的站着不愿意抬手,杜文知在一侧小声威胁道:“哭哭啼啼一路了,不想你家里人有事,就给我打住。” 新娘子闻言噤声,忙合手跟着对着大门外拜了一拜。 知客管家又喊: “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礼毕!” “主家宴谢宾客!”... 杜文知和新娘子走了流程之后,被几个丫鬟领着往一侧的主厢房去了,慧能才招呼众人开始用夜宵。 对面女管事的拍了拍手,唤进来一列舞女,整个厢房的大堂轻歌曼舞、杯觥交错,笑语晏晏。 酒过一巡,桌上杯盘显得杂乱之际,管事慢招呼各端盘小厮上去更换。 等了这么久,若是能杀了那身段矮小的和尚也算值得,小雨微微一笑,端着手中果盘走了上去。 小雨将手中果盘放在案几之上,趁着这两个老少和尚正对饮举杯之际,右手迅速从左侧袖口摸出匕首,径直扎向了那矮小和尚的脖颈处。 小雨的‘季如歌’魔头之名本就是靠偷袭暗杀传遍江湖,如今以他的内力和武功,如此近距离刺杀一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那矮小的和尚反应过来之时,为时已晚,见他直接捂着脖子手指缝浸润了鲜血,双目圆睁,不可思议的瞪着眼前这个‘杂役’,缓缓瘫软气绝在了座椅上。 第十六章 漏网(11) 小雨出手干净利落,杀了那矮小和尚之后,快扎快拔,直接反手握匕首刺向那五十左右年纪的老和尚。 老和尚见了自己的老伙计被杀,立马反应过来,伸手抄起桌上酒壶直接挡下小雨刺过去的匕首,他左手直接握成爪式,一招‘龙爪手’的‘探渊’使了出来,直接抓向小雨面门。 小雨见状忙将卡在银雕酒壶腰间匕首抽出回防,两人顷刻之间已经在手上过了十几招,那老和尚有些落了下风,直接拿着那破酒壶猛的一拍椅子,退开丈许,落在大堂中间,小雨也手持匕首站在近右侧屏风处。 堂内众人见出了人命,吓得四下乱窜,作鸟兽哄散般,几个呼吸之间,这厢房大堂内便只剩下了几人:手拿匕首的小雨,坐着不动的慧能,朱师爷起身护住杜峻,郡守府慧能座下亲信拿酒壶的老和尚。 当然,此番动静之后,门外十个带刀侍卫奔将进来,将小雨团团围住。 一侧厢房杜文知也穿一身亵衣跑了出来,看着内堂死了人,随即站直了身子走到了慧能面前,冷冷看着被围在垓心的小雨。 杜文知的十三房夫人父母见杜文知出来,两人急忙冲进了他们的寝室,去查看女儿安全。 “朱师爷,可识得此人?”杜文知挽起袖口,瞥了小雨一眼,随即看向朱权。 朱师爷直勾勾的看着眼前杀了慈厄大师的小厮,一袭杂役黑衣,头戴方帽,傲然立于侍卫之中,毫无惧意,只看那脸面觉着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听了杜文知的询问,缓缓摇了摇头。 慧能手下守城主府的‘老少’二和尚,老的唤作‘慈空’;少的便是朱权所想死在了小雨这个‘杂役’手下的‘慈厄’大师。慧能为了和少林寺作对,故意将两个他收的弟子取名慈空、慈厄,旨在和少林方丈慈恩同辈,以羞辱少林方丈是和自己的弟子平辈,也就是比自己矮一辈的意思。 慧能本是少林慈恩方丈的师侄,年纪虽和慈恩差别不大,可少林的规矩有入门先后之别,故慈恩和慧能是师叔侄关系。当年慧能偷学少林绝学,被慈恩带人追杀至南海,狼狈不堪,眼下他在珞珈山成了气候,便是大张旗鼓的羞辱少林寺,以解当年被逼落魄之气。 少林地处中原,即便是珞珈山慧能的所作所为传到少林,慈恩也不会再带人杀到珞珈山了,毕竟是许多年前的陈年旧事,又远在海外,少林的和尚可没那闲工夫跋山涉水换个意气之争... 慈空是慈厄师弟,都拜在慧能门下,慈空近五十年纪,死了的慈厄看上去像个孩子,实则先天患有不足之症,长不大而已,确有三十又五年纪了。 慈空先入门为长,是师兄,慈厄后入门为幼,是师弟。 慈空见师弟被杀,怒上心头,扔了手中酒壶,直接从身侧围住小雨的一个侍卫手里抢过刀来,将那侍卫拉开了去,他走到侍卫前面,指着小雨骂道:“小畜生,为何杀我师弟?” 倒是慧能不慌不忙的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取下脖子上挂着金念珠串,拿在手里,准备迎战。 慧能也不起身,看着那杂役沉声冷笑道:“呵呵,就知道七层楼的废物们不靠谱,送进去的杀手看来一个没留了。” 朱师爷听了慧能的话,恍然大悟,说道:“我说怎么这眼熟,是季如歌!当初七层楼的给了咱们不少钱,要和咱们联手杀进了迷林的人,其中排在第一的就是这小子!老爷,我看过那画像,就是他!” 杜文知闻言,皱眉骂道:“前前后后又送了那么多杀手进去,当初还折了我一只鹰,高矮和尚不是说了,进迷林的人可不止季如歌和独孤诣,既然出来了,肯定还有其他人在;朱师爷,你速将杜峻带下去,再去多唤些侍卫来。” “是,老爷。”朱师爷听了,忙领着杜峻从厢房一侧后门走。 慧能摆了摆手,招呼朱师爷道:“朱权,别叫侍卫了,他们杀侍卫跟杀鸡没什么区别,别叫过来碍事了,你带着峻儿去前院休息便好。” 朱师爷闻言,转身回道:“遵慧能大师法旨。”说完领着杜峻离开了。 ... 独孤诣早已看得底下动静,已经提剑扑将下来多时。 独孤诣几招便打散了围着小雨的侍卫,举手投足之间便杀了好几个,继而站到了小雨身侧,递剑给他。 小雨在身上擦干净了匕首,插入鞘中,收在怀里,随即拔剑指向慧能两父子。 慈空见状,领着余下活着的四个侍卫,护在了慧能和杜文知前面。 “老秃驴,迷林的秘密老夫已经解了,咱们的账,现在该结了!”独孤诣指着慧能沉声说道。 慧能手提一百零颗金珠所串的挂珠,缓缓起身,呵呵笑道:“呵呵,当初老僧是答应了你,只要你能破解了迷林的秘密,老僧慧能便不逃了任你处置。” 独孤诣皱了皱眉,说道:“你慧能虽然不是个好和尚,可江湖传你遵守信义,怎么?要赖账?” 慧能摇了摇头,轻蔑的笑了笑,继续道:“当初是老僧我打不过你,所以和你定下赌约。说老僧赖账?呵呵,不至于!如今老僧不逃了,就在这里任你处置,可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取老僧性命了!” “你还傻站着等死?”慧能说完,瞅了瞅身侧的儿子杜文知,骂道:“几十岁的人了,武功学了点花架子,啥本事没有,你还不滚下去。” 杜文知忙对着慧能躬身抱拳道:“爹,那你们小心,孩儿先下去了。” 杜文知转身奔向耳房偏门,洞房那边根本顾不上了,才脱了衣服,便闹出这档子事儿,他没那兴趣了,至于十三房夫人一家子的死活,他也懒得管了。 杜文知走后,慧能瞅了瞅挡在前面四个侍卫和慈空,说道:“慈空留下,你们几个滚出去吧。” 几个侍卫适才吓破了胆,此时也只是迫于城主府的压力,不敢跑罢了,听了慧能发话,他们急忙转身从后面杜文知走的那耳房偏门奔将出去,哪敢停留片刻?! “慈空,你对付季如歌,我对付独孤诣。”慧能直接安排慈空说道。 慈空手持一柄长刀,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第十七章 漏网(12) “小雨,速战速决。”独孤诣小声叮嘱小雨道:“慧能这秃驴这一年多该是杀了不少孩子来练功,我一个人可顶不住他,等杀了这秃驴,这一次找到丹婴鼎,定要毁了。” 慧能听得独孤诣如是说,他心下有些担忧起来,当初文近春可是说过,他一身的深厚内功全被眼前这小子得了去,也就是说,眼前两人的武功都不差,独孤诣早已名满江湖,是天下公认一等一的高手,那小子现在武功或许更甚,那么慈空定是打不过这季如歌的;自己不妨先和独孤诣试试手,看看自己这一年多修炼丹婴功内功之后,能否胜得了独孤诣,若是情况不对,还是走为上策,守信义是在不伤及自身性命的条件下,若是活不成了,还讲什么信义,何况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何况自己和独孤诣的赌约无非是当初为了困住他才答应的,没成想独孤诣还真解开了迷林的秘密了... 小雨闻言,小声嘀咕道:“要不我去收拾慧能?独孤伯伯你对付那慈空?” 独孤诣回道:“不必,我先会会他。” 两人同时点了点头,拔剑而上。 慈空手握从侍卫手里抢来的长刀,以少林的‘大弥陀刀法’起手,和小雨缠斗起来。 慧能则是以挂胸金念珠为武器,以一套‘一百零八佛念功’和独孤诣的剑法斗了起来。 独孤诣先是以一套‘流星剑’的剑法和慧能对招,两人已经过招不止一次,此番打斗两人再为熟悉对方的招式不过;独孤诣的剑法灵动飘逸,攻之以快,以攻为守,慧能的武功以少林的绝学为主,是以内修为根基,稳而厚重,刚猛为主。 两人一快一慢,看上去都是以招招攻其要害,可每一招都相互回防,错落有致,总能在最危险之际化解对方的招式。 之前独孤诣和慧能过招,总能凭借剑招变化的优势取得上风,打的慧能落荒而逃,可眼下慧能不紧不慢,直接以内力挪动念珠硬接独孤诣的招式,几个回合之后,独孤诣竟有败阵的迹象。 再看小雨这边,小雨一边和慈空对招,还能一边观察独孤诣两人的打斗,小雨凭借轻功‘棋灵步’的灵活,在屋梁上穿行,或是匍匐侧身穿过桌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只以天元四子剑出手,已经打的慈空节节败退。 慈空和小雨缠斗两三个回合之后,便败下阵来,接招都有些乏力,借势退开几步,一个侧身落在了一张案几之上,慈空皱眉看着对面这个年轻人,眉头深锁,几招内力比试,震得自己手臂发麻,武功比试,这小子的剑招又是老年成熟,极其厉害,当初他和独孤诣过招,尚有喘息的余地,可和这小子过招,简直把自己累的大气直喘,再看他竟然呼吸平稳,内息丝毫不乱,足见其武功高得离谱,绝不在独孤诣之下。 慈空此时身上已经大大小小开了好几道口子,都是被小雨刺伤的,他深知败局已定。 “天元四子剑?”慈空皱眉瞪着小雨,“你是棋狂封弈的弟子?可你这诡异的轻功是师从何处?” 小雨微微一笑,回道:“呵呵,这你就不用知道了,下阴曹地府问阎王爷去吧。” 慈空听了小雨的话,却没有底气敢顶回去,毕竟以眼前这小子的轻功和剑法,他深知自己没有能力从小雨手下逃脱,看来今日凶多吉少。 “师父,我来助你。”慈空不斗小雨,反而提刀转身攻向独孤诣。 小雨皱眉,这老和尚莫不是脑子有问题,有自己在这里,他如何能抢攻得了独孤伯伯。 小雨连忙拔剑攻了过去,哪知慈空直接不防,提刀接下独孤诣‘云剑诀’的一招,后背直接被小雨一剑刺穿从胸口透了出去,独孤诣的第二招也刺向了他的胸口,慈空直接扔了手中长刀,双手死死抓着他二人手中剑刃,任由鲜血直流。 慈空一口鲜血吐出,转头看着慧能,说道:“噗...师父,这小子的武功比独孤诣高,你快走,咱们斗不过这两人...” 小雨和独孤诣待要抽出长剑,转击慧能,哪知这慈空死志明了,誓死护主,不肯放了手中长剑,只为慧能拖延时间。 慧能见了,知道情况不妙,收了手中念珠,一脚踩在地上一柄长刀刀柄上,飞踢向小雨。 小雨忙松开拿剑的手,以‘棋灵步’的轻功避开那刀,随即侧身一掌打在了慈空脖子上,慈空立时毙命,小雨和独孤诣两人这才拔剑出来,转头看向那边,慧能却没了踪影。 小雨和独孤诣忙追将上去,只见一侧耳房的门和窗户大开,显然慧能是从这里逃的。 独孤诣对着小雨道:“你小子的轻功厉害,你追上去吧,我随后就来。” 小雨闻言,点了点头,直接从窗户跃了出去,轻身上了瓦顶,远远瞥见慧能老和尚往前院去了,他急忙施展棋灵步在瓦上轻点,很快便追了上去。 慧能一个纵身落在了前厅衙门大院内。 “爹,你没事吧。”杜文知见慧能落了下来,迎了上去。 慧能点了点头,微微皱眉道:“慈空死了,他们追上来了,让弓箭手上。” 杜文知将慧能扶了过去站在了一群弓箭手后面,随即招呼两个侍儿送来茶水。 慧能接过,一咕噜喝了下去,随即道:“你立即备马,准备逃吧,这点弓箭手可拦不住他俩。还是像之前一样,你往前院从大门走,我往后院从湖上走;如今他二人若不联手,打不过我的,他们定会追我,我自有避开的办法,咱们还是往城郊军营里走。” 杜文知闻言,跟着慧能往里屋走,两人过了穿廊,直接分开走。 小雨跟了上去之后,刚站到大衙门屋顶上,便是几十发弓箭射了过来,小雨忙抽身斜退,连连退了十几步,这才躲开全部射过来的箭,后面跟上来的独孤诣见状,直接转身往侧面一间屋子奔走。 独孤诣绕了一大圈,奔到了弓箭手背后的一间屋子之上,直接用剑挑起无数瓦片,砸向那群弓箭手,那些弓箭手瞬间乱成一团,只管拿弓箭对着屋顶乱射。 小雨和独孤诣等他们乱了阵脚,直接扑将下去,将这群弓箭手杀了个一干二净。 等他们追将出去的时候,瞅见慧能远远的站在西边穿廊末,手持念珠,对着他们二人微微一笑,随即转身往后院湖畔逃走,而杜文知则是已经从东边穿廊骑马而出,直接奔向城主府侧翼马道大门去了。 “呵呵,故技重施,老夫倒要看看今日你二人如何能出得城去。”独孤诣嘴角微微一扬,对着小雨道:“按计划行事,咱们追慧能,杜文知出去之后,自有珞珞和老徐收拾他。” 第十八章 漏网(13) 独孤诣转身跟着小雨往郡守府后花园奔走,刚转身准备轻功上瓦顶,又顿足,对着已经跃上瓦顶的小雨道:“小雨,你追上去,那边有你师父和小渔子守着,你们三人对付他应该没问题,我去追杜文知,我要这狗官的脑袋有大用。” 独孤诣想到城郊的军营有无数弓箭手,若是杜文知父子又像之前一样逃入军营,便奈何不得他们了,所以他要提杜文知的脑袋去军营示威,再用身上御龙令号令驻扎的将军,让全军听自己的号令。郡守杜文知已死,他们便没理由不遵从‘御龙令’之召。 小雨闻言,顾不得许多,转身便在郡守府屋顶脊梁上奔走追向后花园,瞅着慧能的身影已经跑远,待小雨奔至那后花园穿廊‘凹’型一侧瓦顶,遥遥望去,只见慧能已经几度在那苍湖湖面蜻蜓点水,以厉害的轻功飞向了苍湖对岸的‘苍岸酒家’,眼看便要跃上那湖面戏台了。 “这老秃驴看上去高大魁梧,可这一身轻功的本事倒是厉害。”小雨自顾自嘀咕了一句,便提剑从屋顶纵身一跃,便冲向了那苍湖平静的水面,这一跃便是五六丈远,待要落在湖面之时,便不慌不忙使出了‘棋灵步’的绝世轻功,脚步在湖面轻点,快速换脚步,一如在湖面急速奔走一般往慧能逃走的方向跟了上去。 这两人间隔好些时间,一前一后在湖面施展轻功的身影便落入了很多坐船游湖的闲散客人眼中,惊得一个个趴在船头围栏处凝目观看,岸边更有小孩子在惊呼“有仙人渡湖啦...”... 慧能之所以施展轻功奔向‘苍岸酒家’,是因为苍岸酒家占地最广,临湖的距离最大,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便是苍湖酒家也是他儿子杜文知的灰色产业,酒楼里面常年有衙役看守,也常年备有快马以备不时之需。 可慧能不知道的是独孤诣早已让两个本事厉害的老家伙守在了阁楼雅间里,而苍湖酒家的掌柜也不知道他自己还用楼上最好的雅间招待了两个自家主子的‘瘟神’,他此时还在高兴阁楼雅间来了两个有钱的主,点的是最贵的酒,吃得也是最好的菜,这都点了几轮的菜了,又可以狠狠大赚一笔... 苍湖酒家临湖后花园也在水面搭了一个大大的戏台子,今儿个是府上大喜之日,所以掌柜的还特意请了几个戏子在湖台上唱大戏庆祝,湖台周围都是‘苍岸酒家’的雅间茶舍,许多和郡守府上攀上关系的达官贵人都在看戏鼓掌。 阁楼上。 封弈是个邋里邋遢的话唠,刘伯则是个喜欢安静的钓鱼佬,两人一个说一个听,等在阁楼上。 “老刘啊,你看看,台下这生角就不行,还不如他娘的墨韵山侧墨韵古城里的好!”封弈一边嚼瓜子,一边嘀咕:“这酒倒是好喝...”“这油酥花生差了点意思...”“这桂花酥该是陈的了,这都三月了,不如新做的好吃...”...... “嗯”“嗯”...刘伯只淡淡回答。 “封兄,湖面上有动静。”刘伯借着酒家的灯火光,瞅见了湖面上有人影蹿动,不是划船的,而是一个和尚以轻功渡湖。 封弈闻言,忙将手中酒壶扔向了后边,直挺的站了起来,凝神看着湖面不远处,嚷嚷道:“到底是钓鱼佬出身,你这眼力见没谁了!赶紧抄家伙!弄死这秃驴!!” 封弈赶紧转身抽出放在桌子上面的长剑,刘伯也拿起了钓鱼竿。 慧能又是一个蜻蜓点水从湖面跃上了那湖面戏台,吓得几个正在唱大戏的戏子忙退开了几步,慧能随即摆了摆手,说道:“散了吧,都让开去。” 几个戏子见状闻言,急忙抽身从一侧戏台子上小跑离开了,他们自然识得眼前人就是慧能禅师。郡守早已为他办过无数次罗天大醮,让慧能禅师讲经多次,城中更是修了不少他的泥塑庙,供珞珈山的百姓供奉。 几个戏子刚走,慧能正要奔往酒楼里面之时,刘伯和封弈直接从二楼雅间提着武器跳将下来,径直扑向慧能。 三人瞬间在那戏台子上斗成一团,招招取对方要害,打得十分精彩。 周围的看客还以为今日是慧能禅师请来的两个老友切磋,要为大家表演一场精彩武学比试,一个个都起身站在窗口为之鼓掌喝彩...甚至‘苍岸酒家’的掌柜的听说东家慧能禅师在戏台上和人演武,掌柜的还赶紧让人收拾楼上常年为郡守留下的雅间出来,备上好酒好菜,要为禅师和他的好友庆贺,他赶紧上后院戏台出口处等候,准备迎接... 直到台上三人越斗越狠,他们身上好几处都见了红,掌柜的才意识到不对劲,急忙转身对着楼内大喊,“来人啊!刺客!有刺客!” 掌柜的这般一喊之后,周围心下已经发怵的看客们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吓得四散逃窜,奔走离开,整个酒楼里短短几刻时间便乱成了一团。 慧能和刘、封二人过了几招猛招之后,各自退开,喘息之时,慧能心下暗道身后那小子若是追将上来,自己便脱不得身了,必须尽快解决这两个难缠的家伙。 慧能拿定主意之后,直接手持念珠运起十成内力,冲将上去,先是以念珠裹住封弈的长剑,再绞断了封弈的长剑,随即转身抽出念珠猛的一甩,裹住刘伯的鱼竿,松手一下,随即反手抓住念珠串的首首尾,死死缠住刘伯的铁鱼竿,左肩任凭封弈的断剑刺入他的肩膀,而他的右手则是抬手二指施展出‘大力金刚指’捏住了刘伯的鱼竿尖,左手扣住的念珠锁紧刘伯的鱼竿,双手猛的往左侧封弈胸口处拉了过去。 刘伯心道不妙,喊道:“封兄,快躲开!他要以伤换杀!” 封弈也看出慧能的意图,撒手扔了手中断剑,要躲。 慧能却早有防备,直接抬起左脚猛踢封弈下盘,让封弈顺势扑向他夹着的铁鱼竿尖,封弈的右眼直接对着那鱼竿尖扑了过去;此一招若成,封弈必将被鱼竿尖从右眼处贯穿脑袋,当场毙命! 刘伯见状,急中生智,急忙双手握住鱼竿柄,翻身跃起,猛的一脚倒踹在鱼竿中间,要将鱼竿斜着强行踩断,使两端翘起,让封弈避开这一杀招。 刘伯用尽全身力气一脚下去,慧能双手拿捏不住,鱼竿尖侧弯上翘,没等封弈身子扑下来之时,鱼竿尖便直接斜着从封弈左侧脸颊下巴处划向了左耳,鱼竿尖拉开了去,封弈的左脸至耳朵后边,也被带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瞬间鲜血直流,挂满了脸颊。 慧能借势一脚猛踹在了封弈胸口,让其倒飞了出去,重重落在了戏台一侧穿廊栏杆上,撞断了好几根围栏栏杆。 封弈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强忍着支撑了几下,也没能站起来,显然已经伤重。 第十九章 漏网(14) “这老秃驴挺猛啊,差点就要了爷爷这条狗命了!!”封弈嘴里呕了一口鲜血对着身侧吐了出去,还算吊了口气,强忍着内伤,呐呐骂道。 刘伯运起全身内力折弯了自己的鱼竿,慧能见状,松开左手,任鱼竿落地,立即抬指挂住他的金念珠,右手则是松开两个手指,直接变指为掌,运起内力,猛的一掌‘慈悲掌’的掌法打在了刘伯后背。 好在刘伯落地之后稍有防备,落地瞬间便向右侧倾斜了一下,可还是晚了一点,没能完全避开慧能的掌力,刘伯左肩挨了半掌,为避免这慧能上脚继续攻他背后,刘伯直接一个侧翻滚了出去,随即起身站定。 刘伯揉了揉肉左肩,挨了慧能半个掌力,还是火辣辣的生疼,暗道:好家伙,这老秃驴内力不差,希望没伤了骨头! 慧能得势,念珠一挥,又挂在了脖子上,随即右手在左肩几处要穴点了点,封住穴位,免得失血过多,如此做完之后,慧能对着‘苍岸酒家’掌柜的向后挥了挥手,随即奔将过去,穿过那群带刀衙役往前院去了。 掌柜的会意,对着身后一众衙役做了个向前一挥的手势,这群衙役便拔刀冲了上去围杀刘伯、封弈二人。 此时小雨已经从湖面跃了上了戏台,以轻功渡湖,内力消耗了不少,他急忙喘了几口大气,调匀内息,他眼看着慧能穿过那群衙役逃了,可还没来得及追上去,便看见那群带刀的衙役各个拔刀分头冲向了刘伯和师父封弈。 封弈重伤,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如何能抵挡这些扑将过来的衙役,他强忍着胸口掌伤和脸上的划伤之痛,抬起右手准备摸几个棋子儿殊死一搏。 “臭小子,救你师父!”刘伯对着小雨喊道。 刘伯左肩受伤还不算严重,几招便夺了冲过来的一个衙役手里长刀,打杀得围上去的衙役连连退开。 小雨闻言,提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几招‘天元四子剑’的剑招便将冲在前面的几个衙役杀得一干二净,外围的几个衙役见来人武功高强,不敢再冲上去,萌生了退意,掌柜的也吓得转身往前院去了。 封弈这才又将手里的棋子放回了另一个袖口内囊,提起的一口气缓缓吐了出去。 “师父!您的伤势如何?”小雨蹲下身看着师父脸上鲜血流了一脖颈,衣服都打湿了一大块,担忧问道。 “目前还死不了!”封弈缓缓拉开胸口衣服,一个鲜红的五指掌印,提气沉声缓慢对着小雨道:“臭小子,给我封住这周围几处大穴。” 小雨见状,运起真气,抬手封住封弈胸口掌印周围的穴道,随即担心师父脸上也失血过多,抬手又封住了他脖子处的穴位,立即用手里剑划开自己衣服撕了一大截,要将师父的脑袋包了一圈,为他止血。 刘伯已经突围到了他们身侧,为小雨给封弈包扎这一会儿充当守卫。 此时那群衙役死伤大半,早已无人敢上前送命,都退得远远地,只将这戏台子围住。 小雨替封弈包扎完,已经花了近半刻钟时间,慧能早已逃远了。 小雨也没想过追上去了,师父和刘伯受伤严重,他追上去之后,恐师父刘伯二人会被这群衙役擒住,只得作罢;随后小雨一手持剑,一手将师父封弈扶起,和刘伯一道往酒楼前院走。 刘伯左手将自己折弯的鱼竿捡起,这一次围杀慧能他并未绑鱼线,毕竟是和封弈合作应敌,绑了鱼线容易伤到自己人;刘伯右手持刀走在小雨二人前面,但凡有一个衙役敢上来,便是快刀杀了。 他们缓缓往酒楼大门口走,围在周围的衙役死了不少,直到最后,再也无人敢上前去送死。 小雨三人出了酒楼之后,直接往左侧马厩里走,刘伯和封弈的马就栓在里面。 刘伯和封弈均受了伤,此时不能骑马,好在‘苍岸酒家’也是官家的大酒楼,马厩外侧备了不少马车,刘伯去牵了一匹马出来,把马车挂上,便合力将封弈搬了上去,刘伯也跳了上去和封弈在马车里面休息。 小雨则是一手提剑,一手牵马,冷目瞪着围在周围的衙役,但凡有人敢上来,便是送死! 小雨左手牵着拉着马车的马,右手就这般提着血淋淋的剑缓缓走出了这酒楼马厩,到了大街上,小雨立即翻身上马,驾着马车离开。 掌柜的眼见这剑客厉害,也不敢阻拦,任他上了马车驾车离开,随即对着众衙役喊道:“都撤回来,任他们去吧!” 一众衙役撤回来之后,掌柜的对着身侧领头的衙役小声道:“悄悄派人跟着,看他们在哪里落脚,我这就去郡守府看看情况,府上可能出事了。” 那衙役点了点头,转身招呼几个衙役,分别指挥着说道:“你们四个从南侧抄近道悄悄跟出去,跟出去之后,你们两人悄悄跟着马车,至于你们两个,去寻个酒楼征两匹好马,速速往南城门走,通知守卫,立即封城,等候指令!” “是!”几个衙役齐声回了之后,便各自按令行事去了。 ... 且说慧能出了酒楼,便直接去马厩牵了一匹好马,直奔城郊南岭郡的边军军营。 慧能笃定:只要进了军营,独孤诣几人的武功再高又如何?边军无数,能奈我何?! 两刻钟之后,慧能骑马到了边军军营对面的小山坡上,远远瞥见军营里面的士兵都围在了校场,校场中间似乎站了一个人,可能是自己儿子杜文知,可看身形又不像,矮了一截...以防万一,他先下了马,悄悄的施展轻功往军营边界走近了几十丈,寻了一个大树,纵身上树,仔细查看军营的情况。 慧能凝神细看:只见军营校场中间站的果然不是自己儿子杜文知,而是一身素布衣服的独孤诣,独孤诣一手提着自己儿子杜文知的脑袋,脚下踩着最是忠于儿子的将军尸首,另一只手高高举着他的‘御龙令’,营中各个副将和士兵们瞧见郡守和大将军身死,纷纷对着独孤诣跪了下去。 慧能心中一凛,深深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和儿子在这珞珈山的大势已去,只能另寻出路了! 他翻身下了树梢,斜靠靠着大树坐了下去,撕了自己的袈裟一条布,自己咬着一端缓缓将受伤的肩膀绑住,捆好;随后他咬牙切齿的缓缓闭上了眼睛,安静的坐了一会儿之后,心中打算好逃往中原避难;随即干净利落的奔到栓马处,翻身上马,直奔城中而去。 他打算趁着独孤诣还没率军控制观海城之前,他得带走孙子杜峻,为自己留个后。 ...... 第二十章 漏网(15) 众人行动之前就约定好在郡守府东巷两里外的苍湖岸边凉亭处汇合,小雨自然是驾着马车一路沿着湖边马道折往郡守府走,他准备叫上独孤伯、徐伯、珞珞三人,适才逃了慧能,得抓紧时间出城去。 一刻钟过后,小雨驾马车赶到了苍湖东面临湖柳树边凉亭。 瘸老徐和离珞见小雨驾马车而来,顿感不妙,两人皆立即起身几个箭步跃出亭外。 没等离珞开口询问,小雨勒马停了下来,见只徐伯和珞珞两人,便询道:“徐伯,珞珞,独孤伯伯呢?” 离珞回道:“独孤伯伯让我们先出城往南镇的那家客栈走,他骑马提着杜文知的人头往城郊军营去了。” 小雨闻言,着急回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城去。我没能追上慧能,让他逃了,师父和刘伯都受了伤,出城之后,你和徐伯带着师父去找医馆备药疗伤,我往南岭军营赶,去支援独孤伯伯。” 刘伯此时从马车里面探出头来,对着徐伯道:“老徐,你来驾车,小雨骑马,这样咱们出了城,小雨便可直接往东郊军营赶。” 徐伯听了,点了点头,跃上马车。 离珞听小雨说封弈和刘伯受了伤,只见刘伯出马车,看上去不严重,却不见封弈,便关切问道:“小雨,师父的伤严重吗?” 小雨重重点了点头,回道:“急需救治。” 离珞闻言,立即转身去牵系在亭子边柳树上的马。 小雨和离珞两人骑马,瘸老徐驾马车拉刘伯和封弈,他们一行迅速往南城门赶路。 ... 苍湖畔,城主府。 小雨和独孤诣这两个‘刺客’走后。 郡守杜文知的尸首就倒在了郡守府大门外的校场之上。 有尸无首,鲜血从脖子处流了一地。 师爷朱权将小主子杜峻送回她母亲房里,便疾疾往侧翼守衙兵部那边去,他很快将郡守府的所有护卫都叫了出来保护郡守。 可惜的是,等他将一众护卫都带领过来的时候,留给他的只有校场上那具残躯。 郡守被杀,府内的侍儿丫鬟们早都吓得不知躲哪儿去了。 城主府府门大开,门童和丫鬟不见一人。 朱权让手底下一个刀头带人守着校场,他则是领着一大队人马往院里赶。 朱权确认院内所有人都无碍的时候,这才领着众护卫出门为郡守大人收尸。 经询几个胆大的侍儿,朱权得知那独孤诣在校场杀了郡守大人之后,便提着他的脑袋骑马往南大街去了。 得知刺客走后,朱权命人在城主府内的大院内为郡守大人设灵,让一众护卫将整个城主府周围都围了起来,一律不准闲杂人靠近。 巡查郡守府的几个护卫将柴房里的被小雨点了穴的门童带了过来,朱权伸手用手中折扇为他解了穴,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确认城主府已经无刺客之后,杜文知的十几房郡守夫人这才带着各自的儿女一起出来,披麻戴孝,为郡守大人守灵。 杜文知这些夫人几乎都是强娶来的,她们虽为其守灵,却个个心下欢喜,暗叹‘死得好!总算不用遭受其虐待了’... 朱权刚从郡守书房取了调兵的虎符出来,准备带一队护卫前往城郊多调些兵回来守城主府之时,门外领头的护卫来报。 “报!!!” 朱权来到院里,领头的护卫径直单膝跪在了他的面前。 “禀报朱大人,‘苍岸酒家’罗掌柜求见!”领头的护卫禀报道。 朱权抬手示意他起身,“将人带进来。” 很快,苍岸酒家罗掌柜被带了进来。 “禀朱大人,慧能禅师让小的带话,让你速速取虎符送往城外军营,他会在军营等你。”罗掌柜拜道:“适才那三个刺客往南边逃了,小的悄悄派人跟了上去,也让几个府上留在酒楼里的护卫去通知城门封城去了。” 朱权点了点头,称赞他道:“罗掌柜到底是在郡守大人手底下办事的人,不错,做得好!让你的人继续跟着,寻得刺客的落脚点,我这就往城外赶。”说完,朱权接过一个护卫递过来的马缰绳,挥了挥手,“都下去吧,守好城主府,等我回来。” 罗掌柜和护卫领命散了,朱权直接带了虎符,领着一队人马,勒马转向南城门赶。 出南城的时候,朱权命令守城的守将传令下去:将四个城门关闭封城,除慧能禅师之外,其余人一概不得进出观海城。 朱权领着一队护卫从大马道往军营赶,而慧能从那军营外野树林往回走却走得是一条近道,刚好两相错过。 几刻钟之后。 慧能回了郡守府,询问朱权下落之后,却不管府上任何事情,而是直接带走了孙子杜峻,快马加鞭,出城离开。 慧能深知独孤诣已经凭借‘御龙令’和自己儿子的脑袋镇住了军中众人,眼下应该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往观海城这边来了,朱权此去,无疑是去送死。往后的南岭不再是以自己为尊,独孤诣掌权后,势必全郡通缉自己,唯一的出路便是逃往中原,另谋出路了。 慧能出城逃走之后不久。 正如他所料,独孤诣杀了朱权,得了全部虎符,带着军队直奔观海城门,一举拿下观海城。 早在十几年前,皇帝便昭告过天下:‘见携‘御龙令’者,如皇上亲临’。 守城守卫见郡守和师爷都已身死,骑马站在最前面的老头子又持有‘虎符’和‘御龙令’,众守卫纷纷投诚,开城迎接独孤诣接管南岭。 ... 原本要出城却因封城只能躲在城里的小雨一行,先行找了个僻静的酒楼住下替封弈疗伤。 几个时辰之后,城中百姓放烟火庆祝狗官被杀,欢欣鼓舞,热闹非凡,惊动了在酒楼休息的小雨几人。 小雨向掌柜打听,才得知独孤诣已经坐镇郡守府,在‘中城酒楼’下榻,命人发了告示,全城通缉慧能,不日便会肃清慧能和杜文知余党,还南岭郡一个干净的天! 小雨得知此消息之后,立即带着众人往‘中城酒楼’找独孤诣汇合。 之后,他们派人去将安凝也接了过来,众人聚齐。 至此,他们一行算是彻底安全,封弈和刘伯也可养伤至痊愈了。 ...... 第二十一章 归途(1) 独孤诣领兵拿下观海城之时已经是三月二十深夜。 尽管通缉慧能的告示和杜文知的死讯也是深夜才贴了出去,城中百姓依然很快将杜文知被杀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是以烟火称庆,鼓舞生欢。 城中那些依附于郡守府的乡绅贵人个个愁眉苦脸,而百姓和居于底层的士兵笑逐颜开,苦日子总算倒头了。 天上星星闪烁,一轮弯月挂空,朗朗清明。 郡守府‘树倒猢狲散’,那些被杜文知强娶的妇人们各个收拾行囊领着孩子各奔东西,府中丫鬟侍儿也是趁乱只要是能拿的都拿走了,众人皆作鸟兽散。 一夜之间,偌大一个郡守府被搬得一干二净,衙门外侧的大院大堂内还供着杜文知的棺材,此时守灵和哭孝的妻妾侍女早已跑完了去,杜文知的棺材也被掀翻了无人看管。 城中百姓种种迹象足见杜文知父子在珞珈山这些年恶行满满...... 独孤诣领兵封锁了中城酒楼作为下榻之地,随后让掌柜的给封弈和刘伯备了一间上房养伤。 小雨守着师父封弈和刘伯,为他们传真气疗养内伤,瘸老徐则是领着一列侍卫出门寻医馆抓药去了。 离珞则是连夜出城去接安凝和李长庚老头子。 独孤诣领着一列士兵等着郡守府的人群散尽,这才闭了郡守府大门,贴上了封条。 诸事安排妥当之后,独孤诣才回到中城酒楼为封弈和刘伯查看伤势。 独孤诣素来精于生活之中的所有事情,因此,他们一行之中,医术最高的便是独孤诣。 一番问诊之后,独孤诣以真气入脉,查看了两人伤势。 刘伯左肩只挨了一掌,有些淤青,好在刘伯内力深厚,没伤及根骨,只需休息上一段时日便可。 封弈则不同,脸上虽划伤严重,却不伤及性命,可胸口中的那一脚,几乎蕴含了慧能的内劲和脚上功夫绝学,封弈宽衣之后,探查发现其肋骨断了整整六根,那脚印淤青发紫,显然已经伤及肺腑;还好回来之后小雨一直在为他输送真气将其肺腑之内的淤血化散,暂且保住了性命。 独孤诣让小雨替刘伯运气过穴化瘀,他自己则是为封弈重新包扎伤口和接骨。 等离珞接了安凝和李老头回来,独孤诣、小雨、离珞三人一起忙至凌晨,待封弈伤势恢复稳定,再无大碍之后,方才休息。 至于瘸老徐、李长庚、安凝几人则是先行休息,待小雨他们忙完之后,好轮流看守他们的房间,毕竟局势刚定,保不准中城酒楼和几个军中副将还有叛逆之心,须时刻关注着他们,不可不防。 三月二十一日。 独孤诣睡醒之后,便领着瘸老徐带着守城将领和军中副将一行去了郡守府,开始着手筛选能担任府上各部事务的官员。 杜文知是个贪官污吏不假,杀之容易,可这南岭一郡的官府事宜还得安顿,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杀一个领头容易,要肃清旁枝末节,一时半会不可能,还得日久天长,面面俱到才行。 南岭郡辖下县乡无数,哪些是贪官哪些是清官,还得暗访从民间得知,一个领头的郡守死了,官府却不能乱,他深知,一旦官府的秩序乱了,那民间将会是盗匪横行,成为一个弱肉强食的修罗场。 安天下者,须得官清法正,方可民心所向,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独孤诣立志要肃清南岭各部,找出一个真正为百姓谋福祉的好郡守,才会归隐罢休。 瘸老徐在独孤诣困在诡谲峰之前,早跟随独孤诣多年,他知独孤诣的行事风格,到了这里,自然也轻车路熟的跟着独孤诣操持郡守府各项事务。 老头子李长庚年轻时候在天洛国为官多年,也深谙官场人手安排和管理,既然日后要和他们几个老家伙一起隐居,独孤诣又是小雨的恩人,老头子自然跟着独孤诣一起去郡守府打点上下去了。 刘伯、小雨、离珞、安凝、封弈几人素来只行走江湖,不入官场,故他们只管在中城酒楼休息即可,郡守府那边也用不着他们。 ... 守着封弈和刘伯养伤,时间一晃近二十个日子过去。 四月初十,已经是小满之期,天气多是阴天,雨水居多。 今日又是一个淅淅沥沥的雨天,宜静养。 午后。 众人各自回自己房间午睡去了。 中城酒楼临湖阁楼,刘伯和封弈养伤的房间。 “农谚云:‘小满不满,干断田坎’,‘小满不满,芒种不管’。这段时间雨水充足,这苍湖的水都涨不少,该是小满了!能灌溉周围不少农田耕地,没了杜文知这狗官的大额赋税征收,想必今年这南岭的百姓可以吃上饱饭了!”封弈坐在轮椅上,靠在窗口,瞅着雨中苍湖湖面感叹。 刘伯点了点头回应了他,随即跟着靠了过来,抬了个椅子,手上还端了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靠着封弈一侧窗口坐下,将酒和花生米放在临窗的茶几上,喝酒赏苍湖雨景,煞是惬意。 “老朽的鱼竿托小雨送去城中铁匠铺修好了,赶明儿若还不放晴,那老夫就雨钓去了,你自己呆这屋子里养伤。”刘伯瞅着不远处岸边几个带蓑衣斗笠雨钓的老者,有些羡慕,转头对着封弈嘀咕道。 封弈撇嘴,“痊愈了?” 刘伯微微一笑,抬了抬自己左手,抓了一个碟子中花生米,微微一运功,将花生米捏得粉碎。 刘伯这一举动,不言而喻,是在告诉封弈自己已经痊愈。 封弈撇嘴,伸手拉长了身子,从刘伯面前的碟子捻了一个花生米扔进嘴里,轻轻嚼了起来,瞅着刘伯一口老酒下肚,那眼神比刘伯看那些雨钓的人还羡慕...重重吞了几口哈喇子之后,封弈忍不住匍匐着身子去薅刘伯手边的酒壶... 刘伯见状,赶紧抓了酒壶在手里,盯着封弈道:“这可不行,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断了六根肋骨,少说也得禁酒小半年...” “就让蹭一口,你可别告诉小雨他们...”封弈卑微祈求刘伯说道。 刘伯笑呵呵点了点头,咕噜噜将剩下的都灌进肚子里去了,将空瓶子递给了封弈。 “哎,哎哎,钓鱼佬,这你可就不地道了啊!”封弈嚷嚷着倒了半杯茶进那空瓶子去,涮着瓶子的酒味儿喝了个干净... ...... 第二十二章 归途(2) 这一个多月以来,杜文知身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南岭郡,独孤诣让郡守治下观海县一个百姓称赞的知县代掌郡守一职,并且修书上报朝廷南岭郡的情况。 至于杜文知为慧能立的几个受人香火供奉的衣冠庙,都派人拆了去,一一查抄干净,慧能、杜文知父子这么多年收刮的民脂民膏多存放在了观云岛诡谲峰。杀了杜文知的第二天独孤诣就派兵去诡谲峰佛隐寺守了起来。 佛隐寺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倘若由得百姓乱抢一通,弱肉强食,势必闹出更多事端来。 独孤诣协助那知县肃清杜文知余党,差人妥善安置杜文知家眷遗孤,发告示通缉慧能,待诸事顺遂,最后商定将诡谲峰佛隐寺里面的金银珠宝留作往后几年的百姓赋税,也可用作赈灾应急用。 五月初一,官府再发两个告示: ‘即日起免除南岭郡百姓十年赋税。’ ‘为庆贺端午佳节,官府出资,举办龙舟大赛,比赛规则如下......’ 这两个告示一出,原本打算像往年一般简单过端午节的南岭郡百姓瞬间欢呼雀跃,都高高兴兴的将端午佳节正式安排起来:挂钟馗像、帖午叶符、悬挂菖蒲、艾草、游百病、佩香囊、备牲醴、涂雄黄、饮雄黄酒、吃咸蛋、粽子...... 五月初五。 端午节。 郡守府外苍湖两岸早已人山人海,龙舟比赛即将开始。 许多平头百姓都愿意出来欢庆端午,不是在于龙舟比赛值得庆贺,而在于杜文知倒了,他们的南岭的天总算‘亮’了,这才是值得庆贺的。 中城酒楼最高的阁楼雅间。 封弈被几个小厮连人带椅子的抬了上来,放在窗口,远眺郡守府后面的苍湖龙舟比赛。 小雨站在一侧侍奉。 “傻小子,你和你媳妇一道出去玩去吧,瞧那边湖上多热闹!”封弈嘀咕道:“我这不用你时时刻刻都照顾,楼里的侍儿们照顾得好得很。” “珞珞被安凝拉着去逛街去买胭脂水粉去了,我一个老爷们儿跟着不像个事儿,而且安凝那丫头一直对我有意见...懒得和她吵吵..”小雨呐呐回道。 封弈皱眉,疑惑道:“咦,我就纳闷了,为啥那丫头始终和你不对付?” 小雨老脸微微一红,解释道:“当年接楼里江南的任务时候,为了探查庐山离宗的动向,寻找机会接近珞珞,故意装作没认出她俩女扮男装,产生了点误会。” 封弈饶有意味的看着小雨,呵呵一笑,“呵呵,你小子!当年若不是机缘巧合你被拉下墨韵山绝谷!你还捡不着这么个媳妇儿呢...哈哈哈...当然我也捡不着这么个‘魔头季如歌’徒弟!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要不是后面刘老头给我讲了你的事情,我还真想把你小子逐出师门。” “话又说回来,臭小子,要不是你杀了七层楼司青儿子,把事情闹大了,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不告诉我你的身份?”封弈皱眉抿了一口桌上的茶,‘呸’‘呸’两口吐了喝进了嘴里的茶叶,瞅着小雨冷冷问道。 小雨吓得忙跪下身去,对着封弈拜道:“师父,弟子早就说过真不是有意隐瞒,本打算大龟山回来之后就向您坦白我的身份,可没成想遇到了司元元,阿骨青姑娘还杀了他。” 封弈拿着手中茶杯把玩,撇嘴嘀咕道:“允州大侠、均州大侠...嗯,还算不错,行了,起来吧,这都过了这么久了,为师也没打算追究什么,只是...这以后做了好事,一定得告诉他们你是我棋狂封弈的弟子!!!” 小雨抿嘴微微一笑,心下暗道:原来师父是这个意思!人懒,好酒,好面子!名不虚传... “谨遵师父教诲,弟子以后做好事一定留名,告诉世人,我是棋狂封弈亲传弟子。”小雨使劲儿抿嘴,嘴角就快压不住了。 封弈见状,撇嘴白了他一眼,骂道:“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为师一生就好个面子,不行啊!!” 小雨转身看了看远处苍湖上,几列龙舟已经并排着划了出去,忙转移话题,免得自己憋不住笑,对着师父道:“师父,您快看,开始比赛龙舟了。” 封弈转头看向窗外,远眺过去,但见:那湖上几列龙舟争先恐后的划出了水湾,一个劲儿的往中间划去,周围也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好一个热热闹闹的太平盛世..... “唉...江湖四杰,到底是排在第一的家伙,他独孤诣能排在我们三个前面,我输得心服口服......”封弈呐呐自言自语。 小雨正看龙舟比赛精彩,没等他回过神来,封弈又对着他说道:“两年了,也不知道流飞和萧潇他俩如何了?你们明儿个就赶路回中原吧,也不知道如今中原江湖局势如何了?” “师父,您的伤还没好。”小雨也没转过头来,只淡淡回道。 封弈皱眉骂道:“怎么,我的伤要养一年,你们几个还想跟着我在这儿养一年?你就不想见见你的师兄师妹?!!不回去见见你那个便宜老丈人?!!老夫又不是快死了,用不着你们守着!我都打算好了,我和李老头子就跟着独孤诣和瘸老徐在回海鸥岛养伤去,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你和珞珞、安凝、钓鱼佬一起赶路先回中原。两年了,七层楼的追杀令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你们一行回去的时候,还是尽量乔装一下,免得引人注意。” 小雨闻言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封弈瞅着他继续说道:“珞珞一个姑娘家家的,一天天吃苦受累的跟你东奔西走,她也会担忧自己的家人,你小子记住了,你现在不是那个自己管饱全家不饿的杀手了!你应该肩负的责任和担子,得你自己去思考理解,得你自己去挑起来。” 小雨被师父这一番话说得愣在了原地,心下暗道:我这邋遢师父也不像是能说出这种大道理的人啊?....莫不是... “师父,徒儿冒昧问一句,为什么我们没有师娘?”小雨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 封弈转头看向窗外,眼含热泪,微风扶起他两鬓长发飘逸,“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想当初老夫也是生的你这般身段的俊俏儿郎...” 小雨瞅着师父又要长篇大论了...赶紧转身缓缓往楼下走去... “哎,话还没说完!!”封弈转头招呼小雨。 楼梯间传来小雨的渐行渐远回答: “得了,留着,下次听!” “嗯,对了,明个儿就回!” ...... 第二十三章 归途(3) 观海城东城城门官驿。 独孤诣、瘸老徐推着坐轮椅的封弈、李老头子几人站在官驿门口。 刘伯、小雨、离珞、安凝四人则是站在马车前面。 两相道别,小雨几人准备上路回中原。 正收拾东西上马车之际。 众人依依惜别。 “臭小子,路上机灵些!”老头子对着小雨吆喝道,“对了,见了你那便(便宜没说出口)...老丈人也机灵点儿,别整不高兴了...” 小雨呐呐道:“老家伙,你就放心吧!” 离珞闻言,在一侧白了小雨一眼,安凝抱拳在胸前,气鼓鼓的,反正看小雨不顺眼。 一侧。 “老瘸子,等你们回海鸥岛,别忘了把我的那驴养好,等我回来养老的时候,那可是我的脚力。”刘伯对着瘸老徐招呼道。 瘸老徐点了点头,“过段时间,我回去的时候,你那驴借我骑着去镇子上说书去。” 刘伯皱眉:“怎么,我给你留的银票还不够花?” 瘸老徐摆了摆手,“钱多得花不完咯,人各有志嘛,你喜欢钓鱼,我喜欢说书,就这点爱好。” “行,走吧。”刘伯坐在马车沿上,对着瘸老徐摆了摆手,随即拍了拍小雨肩膀。 众人驾着马车赶路,一路往北,去往珞珈山北岸圣山城南岭码头,准备走水路北上回中原。 五月初八。 晨。 南岭码头,知道离珞有些晕船,故刘伯订了一家官船顶层最舒适的一间雅间。 小雨找了船上小二拿了个陈皮香囊给离珞拿着,想吐的时候就闻闻,缓解晕船的症状。 横渡雷滨海峡需要的时间不短,大家伙上船之后各有各的安排,安凝和离珞有些晕船,在雅间里打盹儿,小雨和刘伯则是在船头吹海风看风景。 时至午时,海上航船颇多,来来往往不胜枚举。 小雨和刘伯在船头坐的乏了,刚转身去往一侧耳房准备午休之时,他们对侧其中一艏航往珞珈山的大舸之上,便出现了两个他们熟悉的身影。 一个是愣头愣脑虎了吧唧的俞流飞,一个是个子已经高了一大截的小丫头萧潇。 俞流飞和萧潇二人没刘伯那么豪气,只能坐大舸大堂、吃堂食,两个人刚吃饱走出船仓准备吹吹风,消化消化吃撑了肚子,他二人站船头观望来往客船,惊叹之际,赶巧小雨和刘伯刚拉上窗户歇下。 两相正好错过。 这两年,俞流飞和萧潇有一年半是在墨韵山渡过的。七层楼楼主震怒,迁怒于对弈谷,以至于对弈谷被江湖上的一群乌合之众搞得乌烟瘴气,好几个屋子都被烧了,他们二人谨遵师命,在玉凌宗落脚,保全性命。 其间,萧潇多次偷摸下山打听封弈和小雨的下落,只知往南去了,未曾有具体消息。 终于在一年半之前,七层楼的江湖追杀令在江湖上渐渐没了踪迹,他们两个才从墨韵山下山寻找师父和小雨的下落。 一路上兜兜转转,边走边打听,他们总算知道师父带着小雨往南岭郡去了,故而两人坐船南下... ... 他们四人于五月初九午时初刻顺利抵达中原南海边界周处郡的雷滨码头。 在上岸之后,他们就近找了一个酒楼,美滋滋的吃了一顿海鲜大餐,这才买了一辆马车往中原赶路。 一路上,他们一边走一边打听如今中原的江湖的局势,只要肯花钱,自然能打听得到消息;各处县乡马驿、酒肆抑或是各地丐帮流民,都是天底下最全的消息网,这一点小雨和刘伯都最为熟悉不过。 穿过周处郡之后,他们已经大抵了解了如今江湖局势: ‘其一,冬行山玄天教镜昭月领教众寻仇陆教未果,反被七层楼和陆教联手暗算,死伤过半,致使玄天教元气大伤,尚在封山之中。 其二,两年前武林大会之后,陆教承诺退出中原,明面上北广道王邱林仆带着一众教众退回大胡,实则带走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陆教的高手都留在了方周山所谓的‘邱林府’。芦湖晋宗宗主张顺远召集‘启阳宗’‘天璇宗’‘崇华宗’‘离宗’几个曾投在陆教门下的剑宗合了一个新的剑盟,唤作‘北剑盟’,也明面上是张顺远领头,暗地里却是肖英芳坐镇芦湖指挥他们的行动。 其三,羽宗老宗主一人重回西岭立宗,招收门徒,重建羽宗;而后,羽宗、无极宗、玉凌宗、泰宗、苍隐宗五个剑宗合称‘南剑盟’,离败和离坤一众依旧留在无极宗鼎湖山。 其四,陆教麾下的北剑盟只有庐山离宗离得最远,也地处南边,在南剑盟和少林中间。故南剑盟和少林寺近日准备合攻庐山离宗,助离败夺回离宗。’ ... 小雨他们一行自然是往鼎湖山走。 又是近半月的赶路,他们到了鼎湖山脚下。 刘伯素来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掺和江湖纷争,便送他们到这里之后继续北上,刘伯要卖掉他早年买的那些院落之后,准备回海鸥岛寻独孤诣几人一起养老了。 简单道别之后,小雨、离珞、安凝三人则连夜回鼎湖山无极宗。 五月二十四。 戌时中刻。 鼎湖山,无极宗山门。 此时值更的弟子已经收更,山门处空无一人,他们驾着马车直接穿过山门,到了无极宗大殿校场外院大门处。 “何人擅闯无极宗!”两个守门的弟子提着灯笼奔将出来,手持长剑呵斥道。 马车内离珞和安凝撩开帘子走了出来,离珞跃下马车,抱拳对着守门弟子道:“两位师兄不必惊慌,劳烦前去知会一声你们宗主,就说侄女离珞回来了。” 两个守门弟子闻言,提着灯笼凑近了一看,果真是离珞,他们急忙收了手中剑,对着离珞三人抱拳道:“原来是小师姐回来了,快里边请,我们这就去禀报宗主和离宗主去。” 其中一个弟子领提着灯笼往大殿去禀报去了,另一个则是领着离珞三人将马车驾到了马厩之后,这才带着他们三人往知客堂休息静候。 第二十四章 归途(4) 不多时,萧尽、离败、离莺、离坤四人由一个杂役弟子带着往知客堂这边急匆匆赶来。 一家人久别重逢,执手相看泪眼,嘘寒问暖,叙及过往,不胜唏嘘。 问及饭否,小雨几人赶路匆忙,自然未曾用过晚饭,萧尽急忙吩咐后厨备下酒菜。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叙旧,论及小雨和离珞婚事,离败虽有怨言,但木已成舟,终究还是认可了小雨这个女婿。 ... 五月二十五,晨。 日照鼎湖,已经是巳时中刻。 习习微风轻拂着鼎湖湖面,波光粼粼中映出蓝天白云下的亭台轩榭,野鸭蹿动抓鱼、天鹅静谧打盹儿、鸳鸯扑腾戏水,就连湖边的芦苇也跟着微风抖动着枝条... 临湖雅阁厢房之中,小雨正酣睡,连日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在这鼎湖山上,他可不担心会有刺客,所以睡的放心大胆。 雅阁外亭中。 安凝正端着一个瓦罐匍匐在栏杆边上,‘唉’的叹了口气,随即信手抓些鱼饵扔进水里,引得周围的鱼儿们都蹿了过来抢食。 “珞珞,你如今嫁了人,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不懂事了,可不能偷摸下山去玩了。”离莺坐在离珞对面正捻茶入水,准备泡一壶好茶。 离珞安坐在案几对面蹙着秀眉,饶有所思。 “嘻嘻,姑姑,我跟着小雨东奔西走,这江湖都走遍了,珞珞自然不会偷摸下山了。”珞珞笑呵呵看着离莺,嘻嘻笑完,离珞也跟着安凝‘唉’的叹了口气。 “昨儿个用晚饭,看得出来,小雨这小子对你上心,不过这小子也是个惹祸精...江湖上捅的篓子可不小...”离莺嘀咕了几句之后,又瞅着离珞和安凝都有些愤懑,于是宽慰他们道:“你们一个个的别唉声叹气,你姑父和你爹筹备了这么久了,回庐山不是问题。” 离珞闻言,抿嘴点了点头,“这都什么时候了,我去把小雨叫起来。”离珞说完,就要起身。 离莺忙招呼她道:“别,昨晚你爹和你姑父可是灌了他不少酒,给他灌吐了好几次,这会儿只怕还没醒酒,让他多睡会儿也好。再说了,你爹和你姑父也都还没起来,别着急。也就你哥喝的不多,一大早起来就去校场练功去了。” “我去把他们都叫起来,再晚些时候都要用午饭了。”离珞皱眉道。 离莺笑道:“没事儿,由他们去吧,我让后厨给他们留了早饭。他们呀,也就能清闲这几日了,少林和墨韵山那边来信,说是过不得几日就要围攻庐山,到时候够他们累的。” “那好吧...”离珞这才点了点头,安静跟着姑姑学茶艺。 “你这丫头,别以为姑姑不知道,你就喜欢舞刀弄枪,让你跟着我学茶艺,就想着找借口逃走,你也是个大姑娘了,少不得跟着我学学这些文雅之事,姑娘家家的,要斯文些。”离莺叮嘱离珞道。 离珞端起泡好的茶几个咕噜喝完去,笑呵呵道:“小雨也不喜欢文雅的。”离珞说完,抄起手边的剑,就在亭子里舞了起来... 离莺瞅着她喝茶如牛饮,短暂皱眉之后,气笑了,摆了摆头,由她去了。 ...... 两日后,五月二十七,午间。 慕云山。 慕云楼偏殿,垂云阁偏殿。 门口立着四人。 四司术司司命羽春。 五司毒司司命青鸾。 六司剑司司命蓝沙。 七司刀司司命紫翼。 羽春和青鸾一样,都是妙龄女子,只是青鸾素喜一身青纱衣裙,而羽春喜着一身淡墨色马面裙,两人都是面容娇好身段婀娜的佳人。 蓝沙一身正气,素来钟意赵明韵,对别的女子不假以颜色。 紫翼则是佝偻的猥琐老头子,双刀在侧,却时不时的余光偷瞄羽春和青鸾。 青鸾对紫翼厌憎,冷目瞪了这个猥琐老头子一眼。 相比青鸾,羽春更加清冷,站在殿门口,目不斜视,傲然而立。 殿中司青正发怒暴摔着大殿里的桌椅案几、茶盏花盘...东西摔得乒乒乓乓,吓得外面几人有些胆怯。 楼主震怒,青鸾、蓝沙、紫翼三人都听得里面摔东西的声音胆战心惊,毕竟一个死了一年多的人突然活了过来,是他们办事不力。 羽春四司的人是最后出的手,按理说她的责任最大,可她素来行事果决,此时依旧面不改色,错便是错了,静等楼主责罚。 没等司青传唤他们进去,两个端着茶水的丫鬟跟着大司命白云从院外走了进来。 几人看到一袭白衣的大司命,总算是松了口气。 四人见了白云,均单膝跪地请命,“见过大司命。” 白云听得里面动静,皱眉小声问青鸾道:“三司命在里面?” 青鸾闻言,点了点头,小声回道:“白云姐姐,你快进去看看吧,不知道赵姐姐受伤没有?” 白云欲言又止,随即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让开,她先进去看看。 四人退开,白云走到殿门前,轻轻叩门,也不敢像平时一样直接推门进去,“楼主,白云求见。” 里面听得是白云,摔东西的声音才戛然而止。 传来一句:“滚吧,让他们几个也都给我滚。”随即三司经络司赵明韵深锁着眉头拉开殿门走了出来。 外面几人都上下打量着赵明韵,好在完好无损,看来只是摔东西泄愤,还没把气撒在人身上。 “见过大司命。”赵明韵对着白云抱拳。 “你们几个都先下去吧。”白云抬手往后挥了挥,示意她先出去,白云随即缓步走进殿内,反手关上了门。 赵明韵领着几人赶紧离开垂云殿,大司命来了,他们总算缓了口气,有大司命安抚楼主,他们或许能从轻处罚。 殿内。 “季如歌没死,你也知道了吧?”司青一身锦袍站在堂中凤凰图前,怒目而问。 白云缓缓点了点头,“刚知道。” “外面那群废物,你说说,该怎么处置他们!!”司青问道。 白云忙上前招呼司青坐下,缓缓道:“楼主,那观云岛诡谲峰素来有去无回,咱们送进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有误,也怪不得他们几个,既然季如歌活着出来了,那咱们送进去的人便是被杀干净了。诡谲峰迷林里面,我们奈何不得他季如歌,如今他回了鼎湖山,我们有的是手段杀了他。不妨让她们几个去提季如歌的人头回来将功补过,您看如何?” 司青银牙暗咬,并未消气。 “您看,若是我们责罚了他们几个,他们几个反而不会尽心尽力做事。”白云解释道:“若是我们让他们将功折罪,他们势必尽心尽力。退一步讲,若是这次他们还是没能成功,他们自己也知道便是罪加一等,他们害怕责罚,也会全力以赴。” 司青这才缓缓点了点头,“你去安排吧,他们若是失败,便由你亲自动手。” 白云见司青消了气,缓缓点了点头,随即招呼门口两个丫鬟将茶端了进来伺候... ...... 第二十五章 孤行(1) 五月二十八,傍晚。 鼎湖山别苑。 离珞找了小雨好一会儿都没找着人,便往前院走。 前院离莺正在为明日出师收复庐山打点兵器,见离珞着急忙慌的走了过来。 没等离莺开口,离珞便问道:“姑姑,你可瞧见了小雨?明儿个就要攻打庐山了,我说找他练练,明日也好为爹爹分忧!” 离莺指了指前面无极大殿,笑呵呵说道:“早就练上了,别着急,你姑父和你爹在前面校场试他的本事呢!” 离珞闻言,这才放心下来,回道:“那我看看去,姑姑您先忙。” 离莺点头别过离珞。 无极大殿外的校场。 离珞从穿廊走了过来,见场外哥哥和安凝以及几个内门师兄弟都在远远观望。 走到近处,和诸位师兄弟打了招呼,看向不远处校场之中。 场中三人皆以木剑为兵器过招,小雨竟然以一敌二和自己父亲、姑父二人斗得正酣。 “臭小子,好本事。”萧尽一边接招,一边夸赞小雨。 小雨不慌不忙的和二人过招,总是在关键处收手给对方空隙,表面上以一敌二打成平手,实际上小雨还是留了招没对两位长辈下狠手,他出招接招之际,都有有意喂招给两个长辈的意思。 过的十几招之后,离败和萧尽看出小雨在让着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事,双双抢攻了上去,要探探小雨的底。 小雨见势头不对,忙聚精会神招架起来。 又是十几招过去,渐渐摸透了两个长辈的招式,小雨凭借强悍的内力和灵活的轻功又给他们让起招来。 萧尽皱了皱眉,对着离败嚷嚷道:“离兄,咱们也打累了,不打了,休息休息。”萧尽说完抽身退开了去,留下离败和小雨二人对招。 小雨见状,急忙放缓了招式,离败见势退开。 小雨忙抱拳道:“萧叔和离叔剑法精妙,小子佩服。” 离败皱眉骂道:“什么离叔?改不过来了是吧?” “哦...爹,对不起。”小雨闻言,急忙对着离败拜道。 “嗯,这才对嘛!”离败点了点头。 萧尽走上前去,对着小雨肩膀拍了拍,赞许的点了点头,暗道这小子适才过招的时候倒是给我们留足了面子,要不然他随时可以拿下我二人,称赞道:“不错,好小子。” 小雨点了点头,收了木剑,继续道:“多谢姑父夸奖。” 萧尽闻言,笑哈哈道:“不错,孺子可教!” 离珞几人围上前来,小雨看向离珞,笑呵呵道:“珞珞。” 离珞的武功本就不差,适才作为明眼人看出了小雨的本事在父亲和姑父二人合力之上,伸手为小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道:“怎么,老丈人考教女婿?”抿嘴嫣然。 小雨闻言,只得乐呵呵的赔笑跟着点了点头。 适才过招的时候,萧尽和离败斗到后面明显有吃力了,可小雨只是微微冒汗,足见其内力也不低,索性想试试小雨的内力,于是走过来对着离珞道:“珞珞,你们且站一边去,我试试小雨这小子的内力。” 离珞皱眉,下意识的叮嘱小雨道:“这可是比内力,你小心些,可别伤着姑父。” 一侧萧尽闻言,皱眉撇了离珞一眼,嘀咕道:“你这丫头,怎么?这小子的内力还能打伤我不成...?” 离珞抿嘴呵呵笑道:“那可不一定。” 萧尽听离莺给自己提过小雨那一身深厚的内力来源,皱了皱眉头,将信将疑的摆了摆手,对着离珞嘀咕道:“行了,行了,老夫也不和这小子比了,省的丢脸。行了,都散了吧,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出发庐山。” 众人闻言即散,各自回寝居休息。 离败在众人散了之后,叫住离珞和小雨,“你们俩跟我去鼎湖边散散心,走走。” 离败带着离珞和小雨往鼎湖边走。 离珞在左,小雨在右。 “看得出来,我们二人联手都不是你小子的对手,你这一趟出去,我倒也放心多了。”离败对着小雨称赞道。 小雨忙谦逊道:“爹您和姑父联手,我可打不过...” 小雨话还没说完,离败指了指小雨,说落道:“行了,这里又没别人了,别装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你在给我们两个留面子?你小子本事够了,江湖经验也足够,这一趟北上,记得一切小心。” 离珞闻言,有些云里雾里,忙问道:“爹,我们明儿个不是要南下回庐山吗?为什么要让小雨北上?” 离败缓缓回道:“你姑父派去盯梢方周山陆教和慕云山七层楼的探子送回来消息,说是七层楼那边好几个司的人都下山了,似乎又有大动向,我们估摸着是冲着小雨来的,我们明日回攻庐山,要防的便是陆教和七层楼的人出手守住庐山。咱们此行让小雨北上,一是为了让他去了结和七层楼之间的恩怨,二便是为了吸引七层楼的注意,放弃派人对陆教和庐山的支援。我和你姑父今日便是为了试试这小子的事。” 离珞担忧皱眉道:“爹,那可是七层楼,小雨一人怎么去应对那么多杀手?” “你以为这小子‘季如歌’的名头是白叫的?而且这个主意是这小子自己提出来的。”离败虽然也有些担心这女婿,可正如他自己所言,有些东西始终是要去面对的。 离珞皱眉,不高兴的瞪着小雨。 小雨缓缓点了点头,安慰离珞道:“珞珞,七层楼这件事不解决,我们一辈子都不得安宁,正如独孤伯伯所言,我该面对的始终都会面对,逃不掉的!既如此,我不如去找司青做个了结!” “了结?拿什么了结?你可是杀了她的亲儿子!”离珞皱眉骂道。 “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她儿子司元元的错,我此去赔礼道歉,若是她司青还是要我去给他儿子陪葬的话,那就别怪我手下的剑也不讲道理。”小雨皱眉嘀咕道:“攻守易位,谁是谁的噩梦还不一定!” 离珞闻言,还是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我陪你去!” 离败在一侧听了,忙摇头道:“丫头,你就别去添乱了,我相信小雨。再说了,我同意他去,是因为他答应了我一定安全回来!他有一身本事傍身,若是司青不讲道理,我相信这小子也能全身而退,你跟着去,反倒是个累赘!” 第二十六章 孤行(2) 离珞听了父亲的话,撇嘴白了父亲一眼,嘀咕道:“哎呀,爹!我本事也不低!” 离败沉声道:“你能一人打我和你姑父?” 离珞闻言,悻悻撇嘴,“不能!” “你听爹说,小雨才回鼎湖山,七层楼那边就能得到消息,足见这个组织手眼通天,咱们明日打回庐山,若是小雨也跟着去了,那便是敌暗我明,到时候不知道多少杀手围向庐山,只怕我们还没到庐山,便会被偷袭无数次了。”离败语重心长解释道:“眼下的江湖局势,七层楼支持陆教吞并中原各派,小雨此番打算,为的是引开七层楼和那些江湖杀手的注意力,让我们顺利拿下庐山。他有‘错骨易容功’的本事,一人乔装打扮更容易掩人耳目。你若跟去,多一人,便多一份暴露的危险,到时候,他不仅自己要应付敌人,还得多一份心思保护你,岂不更加危险?!” 离珞听了父亲之言,愣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 小雨在一侧安慰离珞道:“珞珞,你放心,别忘了,我可是季如歌!我机灵着呢,不会有事的,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了,还没人能困得住我,何况我现在的武功更加厉害了,你别担心,我保证完好无损回来见你和爹!” 离败闻言,点了点头。 离珞则是一脸惆怅的回道:“那好吧,那你明早悄悄的走。” 小雨摇了摇头,解释道:“若是悄悄的走,怎么引那些江湖杀手和七层楼的主意,就得大张旗鼓的走,往北走一段路程,偶尔暴露一下身份,才能引开那些杀手。” “不行,那太危险了。”离珞斩钉截铁说道。 离败心知小雨此行危险,也知道他这么做却能最大的帮助离宗回庐山,可小两口的安排,他作为一个父亲不好插嘴,只得在一侧听着。 小雨向离珞保证道:“珞珞,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冒险的,我有办法引开那些杀手。到时候我一早悄悄北上,等过得一两个时辰之后,再让爹多备几辆马车大张旗鼓宣扬我离开鼎湖山,请些市井游民造谣说我要西行或是北上的话,这样一来,那些江湖杀手各奔一个方向,一来引开了他们,二来我面对的杀手会少很多。” 离败点了点头,称赞道:“此计甚妙!”说完,离败心下嘀咕:好小子,难怪季如歌的名头能响彻江湖这么多年,武功倒是其次,点子多,脑子够灵光! 离珞听了爹的称赞,始终不太放心小雨,微微锁着秀眉,怔怔的看着小雨。 小雨瞅了瞅站在一侧的老爹离败,眼珠子咕噜噜向抱月楼那边转了几下子,示意离败先离开,他来安慰离珞。 离败愣了一下,瞬间会意,点了点头,随即清了清嗓子,嘀咕道:“对了,爹还得去找你姑姑商量备剑的事儿,你们自己走走,小两口说说心里话,爹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们记得晚点准时过来用晚饭就成 !” 离败走后,小雨拉着离珞在湖边散步,说了不少好听的话,把离珞哄得开心,两人手拉着手,你情我浓了好一阵子。 他们这一路走来,顺其自然,逐渐成为爱人,虽没有那般轰轰烈烈,却更像是携手走来的一家人,不离不弃。 ... 五月二十九。 凌晨,天色晦暗,鼎湖山起伏的山峦只有轮廓在细雨蒙蒙之中若隐若现。 无极宗后山下山小路路口。 一个刻有‘无极宗北湖崖’小牌坊矗立在下山道口。 鼎湖北岸北行几里路至此为止,一个修在悬崖边的观景台,另一侧便是自东向西倾斜的山脊,过了那后山牌坊,便是一道极窄的石台阶蜿蜒而下,通往鼎湖山北山底下的一个小镇。 由于今日无极宗同南剑盟几个宗以及少林寺准备一起帮助离败夺回庐山,前面抱月楼校场便是备战之地,故,离败、萧尽无暇给小雨送别。 再者,为了掩人耳目,人越少越好,所以给小雨送行的便只有三人:离莺、离珞、离坤。 他们四人皆是披蓑戴笠。 临别。 “小雨,此行凶险,一切以保全性命为首。”离坤虽资质平平,却跟随父亲走南闯北,从无怨言,人虽不是很聪慧,贵在能吃苦耐劳,是以能服众,为大师兄,当然,他给小雨送别,可不是以大师兄的身份,而是离珞亲哥。 小雨对着大哥抱拳,回道:“大哥,你们此去庐山也是如此。” “自当如此。”离坤点了点头。 随后,离珞将手里一柄长剑递给了小雨。 小雨接过,凑到眼前拉开一看,剑柄下方剑身处上刻有‘削花’二字,剑乃离败仅存的两柄镇山宝剑之一。 “珞珞,这可不行,我带的这柄剑也是你给我的,远比一般的剑好用,便不能再要这柄‘削花’了,你们此行庐山凶险,这剑还是留给爹用!”小雨给离珞递了回去。 离莺在一侧开口道:“小雨,你就别推脱了,我哥手里现在还有一柄‘怜生’,‘怜生剑’毒性太大,不适合随身携带,离宗的宝剑区别都在剑鞘和剑身,这‘削花’不用原本的剑鞘,不看剑身刻字便一 如一柄寻常之剑,这‘削花’给你防身再好不过。” 离珞在一侧重重点了点头。 小雨见状,这才收了这寻常剑鞘装着的离宗宝剑,随后将手里那柄剑递给了离珞,离珞接过。 “小雨,你小子一定给我安全回来。”离莺叮嘱小雨道。 “是,姑姑。”小雨回道。 “就这样吧,坤儿,走吧,咱们还得赶回去跟着下山赶往庐山,不能耽搁太久。”离莺对着离坤说完,又对着离珞道:“珞珞,你再送送小雨,等会跟上来。” 离珞缓缓点了点头。 离坤跟着离莺转身离开,留下离珞和小雨依依惜别。 “记着,无论如何,活着回来。”离珞面色凝重,看着小雨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小雨伸手挽起离珞鬓间秀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离珞欲言又止,小雨却不再多言,直接伸手将其揽在了怀里。 深拥,浅别,一人驻足,一人下山。 蓑衣斗笠,背剑缓行。 细雨,萧声,《听湖上》曲。 ...... 第二十七章 孤行(3) 小雨从鼎湖山北下山,一路往北途径西岭山。 闲来无事,他循着山路上了西岭主峰,只见羽宗凋敝,山门倾塌,里面烧的不成样子,空无一人,便下了山转往西岭西向的宝顶山走。 羽宗单凭老宗主孙羽是无法恢复一个剑宗的辉煌的,山上的亭台瓦阁在那一场肖英芳勾结晋宗几个剑宗设计的祸端中被烧成了灰烬,如今的羽宗老宗主孙羽坐镇在无极宗,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平复几个剑宗,驱逐陆教出境,也好为羽宗上下报仇雪恨。 当初剑盟有十宗:无极宗,离宗,玉凌宗,羽宗,启阳宗,晋宗,泰宗,天璇宗,苍隐宗,崇华宗。 陆教入中原根基已久,近几年起了吞并中原剑盟之意,合谋北边四宗‘启阳宗、晋宗、天璇宗、崇华宗’坑害西岭羽宗,致使当今天下剑盟一分为二,西岭以北的四宗联合庐山离宗一起,号称北剑盟,以 晋宗张顺远为首,明面上看他们以张顺远为尊,实则背后是陆教三殿司肖英芳在操控北剑盟。 近中原鼎湖山周围的几个剑宗联盟称为南剑盟。 南北分二,战乱不断。 无极宗和中原武林各派在五月二十九打回离宗帮离败夺回庐山正是为了收复北剑盟做准备,庐山在南端,北剑盟其余几剑宗在北,南剑盟便被夹在了中间,若不先夺回,恐有后患。 宝顶山正是北剑盟之一的剑宗崇华宗的所在地。 小雨之所以此行宝顶山,为的就是去他崇华宗里一趟,杀他几个长老,再放几把火,把老窝给他们点亮些,顺道也向七层楼亮出自己的行踪,引他们北回。 庐山之役,陆教定是料到鼎湖山无极宗在内的几个剑宗宗内留守的人手必定不足,势必和七层楼勾结准备偷袭。 小雨这般行事,便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不过萧尽作为剑盟之主多年,又如何不知道防备偷袭,毕竟西岭羽宗覆灭之后,他鼎湖山无极宗便是北剑盟盯上的第一块肥肉,不得不防,所以他派出去支援庐山的弟子不过三分之一,留守无极宗尽是精锐,助离败拿下庐山,重责定在了庐山周围‘玉凌宗、泰宗、苍隐宗、少林寺’几个大门派,此乃他们商议之良策。 ... 六月初五,夜间。 宝顶山长老阁遇袭,留守的几个长老被‘季如歌’杀了大半,长老阁也被烧了一大半,宗内弟子三百里加急往陆教方周山传讯,说是敌袭,要求宗主邝近溪带人回援。 次日宝顶山周围的几个镇子便有人传出季如歌在宝顶山行凶的消息。 当然,消息是小雨自己花钱请周围的人散播出去的。 之后,小雨如幽灵一般昙花一现之后,便乔装迅速南行,却不北上,直接往西向南行,直奔聚峰山而去。 因为,聚峰山乃是天璇宗的宗门所在地。 六月初九。 宝顶山支脉西端与聚峰山交界处。 峰山州黄河南岸,聚峰南镇,天玑城。 城南一临街酒肆。 一个挑泔水的老头子将手里的竹筒扁担和泔水桶丢在了一侧老柳树底下,趁着日头正盛之际,在酒肆栏杆边上叫了一碗老苦丁茶,斜靠着栏杆,跟着凑会儿热闹,听会儿说书的瞎扯淡。 这老头子不是别人,正是乔装过的小雨。 他乔装成了一个佝偻的老头儿,如藏‘寂灭’剑一般,将离珞给的‘削花’藏在了一根竹筒扁担之中,挑着两个泔水桶,走街串巷,也不会让人怀疑,毕竟挑泔水这种事,因为臭,很多人嗤之以鼻,巴不得离远点! 幸好在诡谲峰迷林的时候,李老头守着小雨天天练了不少次‘错骨易容功’,还给小雨指点了不少次,所以小雨现在的错骨易容之术,比之前只会错过易容一次有所精进,现在的小雨虽比不上李老头能随意模仿一个路人,他至少也能错骨脸上五个部位,模仿一个路人也有七分相似了。 他背上把自己包裹垫上,佝偻着背,贴了假胡须,粘了假皱纹,错了骨相,活脱脱一个挑泔水的老家伙,又怎么会有人认为他就是江湖上神出鬼没的大魔头‘季如歌’? 喝了一碗茶解渴,小雨这个‘挑泔水的老头儿’就着一边大柳树干斜靠着,将自己的斗笠拉下来几分,盖了半张脸,就着树阴,睡了个饱饱的午觉,这才起身往聚峰山的山路走。 泔水桶是空的,却掩盖不住其臭味儿,以至于小雨佝偻着背挑着桶一路走,一路有人掩面离他远了些。 这两日在城中多多少少打听清楚了聚峰山天璇宗的情况。 天璇宗的宗门所在是在聚峰山主峰近天峰右翼,聚峰山乃是无数陡峭的小山峰构成,山中山峰多如竹笋,天璇宗所在唤作天玑阁,峰与峰之间多是铁索栈道相连而成,多数山峰见方不过十丈,只修一两个小阁楼而成。 当然,天玑阁山峰陡峭,自然无耕地可种,所以山下去聚峰山收泔水的农夫不在少数。 阁中泔水多是花钱请山下泔水工上山收的,有免费收泔水的农夫上山,他们更是欢迎至极。 小雨这个老头子收泔水自然不会免费,能挣的钱,可一分也不能少,能杀的长老,也是一个也不能留。 地势所在,天璇宗长老多是一人镇守一个阁楼,更好下手。 小雨心道天时地利不愁不得手,挑着泔水桶出了天玑城,一路沿着羊肠小道从聚峰山后山走近路往天玑阁而去。 聚峰山近天峰右侧有个近天小镇,到小镇的时候,小雨看了看日头,刚好落山,寻了个小饭馆用了晚饭,这才挑个泔水桶慢悠悠的往山上走。 踩着点上山,等山上灯火明时,便是天色暗处。 月黑风高,易得手,也更易逃走。 以小雨现在的内力和轻功,便是不走栈道,也可穿行于诸峰之间,只是这般夜袭太过费力了些。 他可不是无牵无挂的独行侠客,他作为杀手一贯的作风便是安全第一,毕竟小命要紧。 如今更加惜命了,一想到若是英年早逝,珞珞便要受活寡之苦,那是万万使不得的。 第二十八章 孤行(4) 小雨作佝偻老人打扮,挑着两个泔水桶,腰间挂一个小灯笼,就着微微火光,在山间缓行。 聚峰山天玑阁后山山门。 一个小小门楼刻‘天玑阁’三字,一侧是一个修在崖壁古松下的阁楼,阁楼在崖口斜弯处,正好可以看见下山的蜿蜒石道。 小雨走近了打望,远远瞥见阁楼里有人盏灯抄经,于是轻轻叩了几下门上铜环。 那阁楼里道童闻声,提着手里毛笔走到了屋檐底下,对着斜下方那挑桶敲门的人问道:“可是山下送油的人?” 小雨轻轻咳了几声,压着嗓子装作老人声气回道:“不是送油的,是收泔水的。” 道童皱了皱眉,询道:“怎么今儿个收泔水来这么晚?” 小雨来之前早打听清楚了真的收泔水老头儿的行踪,提前给了他一两银子作为补贴,告诉他今儿个山上有事,不让收泔水,也就让他歇下了。 小雨自己则是摸着时间晚上山,为的就是等天黑好动手。 听得那小道童这么一说,小雨笑呵呵回道:“田里薅草晚了些,所以这时候才来收。” 小道童打量了几下这个老人家,随即回道:“好的,那您等等,我这就来给您开门。”小道童返回阁楼里放了手中毛笔,又在左侧匣子里拿了几钱银子,快速去将后山山门拉开。 “咯,这是今日的银子,您老收好。”小道童将银子递给了‘小雨’。 小雨伸手接过银子,数了数银子有六钱,他只收了一钱,退了六钱给那道童,回道:“小师父,你看,今天也太晚了些,我估摸着只能跑一趟,所以这钱啊,我只收你一趟的钱,其余的明早再算如何?” 小道童点了点头,说道:“也好,这么晚了,我估摸着您老人家也只能走一趟。” 小雨拉了拉担臭桶的绳子,点头回礼,随即挑着泔水桶便往山里走。 临行前,小道童叫住了他,喊道:“哎,大爷,您等一等,家师说了,今日瑶光阁有贵客,泔水桶已经拉到前阁开阳殿了,所以最后一个阁楼您不用过去。” “好勒,小师父放心,我便只收开阳峰的泔水便是。”小雨压着嗓子回话,随即转身往索桥而去。 天璇宗乃是以聚峰山主峰天璇峰为根基建立,聚峰山最高的几座山峰状如天上北斗七星排列,而其七座山峰也是以北斗七星命名,其中天璇峰最高,峰上地域也最为广阔,天玑峰其次却地势最为险峻,故此剑宗名天璇,主阁名天玑阁。 七峰分别是天枢峰、天璇峰、天玑峰、天权峰、玉衡峰、开阳峰、瑶光峰。 天璇峰上有天璇宗最大的几个阁楼,也是天璇宗众弟子所在之地。而天玑峰便有天玑阁所在,乃是其掌门七星道人的道阁,是以山门以天玑命名,其余六峰均有一个长老镇守,峰上楼阁皆以北斗七星的名字命名。 小雨挑着泔水桶一路穿峰过索桥往开阳峰走,峰内值班的弟子见了是个收泔水的老头子,便毫无疑心,有的甚至掩面捂鼻子离得远远的。 小雨一路走,一路观察天璇宗宗内弟子的动向,他发现这天璇宗内弟子好些都在收拾兵器,似有整装待发之意,看来离开鼎湖山之前,萧伯伯所言不差,他们往东南助珞珞父亲夺回庐山,这边北剑盟的人 便会盯上他的鼎湖山,这都过了好几天了,不知道庐山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再者,也不知道萧伯伯留着镇守鼎湖山的人手够不够,北边这几个剑宗可都是盯着鼎湖山的,他们要是有大动作,兴许就在这两日了。 很快,小雨挑着泔水桶到了天璇宗倒数第二个山峰——开阳峰。 跨过连接玉衡和开阳两峰的索桥,小雨到了开阳阁侧翼的耳室,见峰内只点了几个挂廊的灯笼,并无人值守,他缓缓到了一处盏灯微明的偏殿屋侧翼,听得里面有人在说话: “快点,余二,喝酒!!” “喝,大师兄请!” “大师兄,二师兄,咱们在这儿喝酒没问题吧!可没人守阁门了!” 那大师兄没回答,那二师兄抢过话去,回道:“咳,师弟,你就放心吧,咱们后面四个峰所谓守阁不过是走走过场,要是有陌生人进来,前面三个峰的值守弟子早拦下了,我师父说了,咱们放心吃吃喝喝 ,只要不去瑶光峰叨扰他们接待贵客就行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师兄,你说师父宴请的那贵客是谁?一身黑衣服,又是挂黑布的斗笠,也看不到长啥样?真是奇了怪了。”那二师兄说完,又对着大师兄嘀咕道。 只听那大师兄郑重道:“嘘...!师父的事情咱们少去议论,管好咱们自己就行,别多嘴!” “哦...” ... 小雨闻言,心道这几个峰无人看守,正合我意!于是他小心翼翼绕开这个偏殿,从另一侧过去了,他悄悄来到这阁楼最偏的那个茅厕,放下泔水桶在一侧屋檐下,灭了自己桶边挂着的小灯笼,从竹筒扁担里抽出削花剑,奔着最后的瑶光峰而去。他倒要看看这七星道人的贵客究竟是什么人? 开阳峰和瑶光峰相连的铁索桥较长,中间还有几个小孤峰作为支撑,好在今夜是星月明朗,小雨借着星光施展棋灵步的轻功在索桥快速奔走,下脚借力而行,轻而敏捷,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顺利到了瑶光峰亮着灯火的那阁楼一侧。 瑶光峰也是个孤峰,四周陡峭,并无下去的路,若非轻功奇高,方能借崖上裂缝或是古松下去,否则只能从索桥往天璇峰或是天枢峰下山。 正因此峰峰形怪异,所以阁楼分建在岔道左右侧,均是以峰上石台为根基而建,临崖而成,高低错落,蔚为壮观。 小雨站在其阁楼背后的石板道上,而这阁楼依靠石板道一侧的巨石而修,阁楼地基高于石道几尺,站在阁楼里面,除非站在阁楼窗口往下看,方能瞧见底下站着的人,否则只能远远瞧见远处山色。 也就是说小雨躲在此处根本不需要上瓦顶,便能听清里面的对话。 这让他省去了不少麻烦,为防里面有人在窗口打望,他特意躲在了阁楼背窗的一侧细听。 第二十九章 孤行(5) 瑶光阁东阁偏房内。 一张小方桌上摆满了酒菜,列坐四人:天璇宗掌门七星道人葛天兴,天玑阁大长老葛青松,瑶光阁长老方引,黑衣老者。 在场几人均是五十左右年纪,只黑衣老者稍长。 “梅先生,这都过了近十日了,怎么还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七星道人给黑衣老者倒满一杯酒,借机问道。 黑衣老者这时候除去了顶上的黑纱斗笠,缓缓抬起酒杯一饮而尽,笑着回道:“葛兄不必着急,南边传来消息,说是庐山已经耗得差不多了,离刚身死,离志云还在苟延残喘,再等一两日,等萧尽和离败的人攻下庐山,我们这边就动手。” “肖殿司真的要放弃离宗吗?”七星道人陪了一口酒,皱眉疑惑道。 黑衣老者点头回道:“你们想想,离宗远在东南,离咱们北剑盟最远,从地势上看,更是被南剑盟围在了垓心,迟早要丢的,不如以之为诱饵,一招声东击西,咱们顺势拿下鼎湖山无极宗,到时候南剑盟群龙无首,还不乖乖对咱们俯首称臣。” “此计甚妙!”七星道人称赞道,随即举杯,邀众人道:“来,咱们敬梅先生。” “梅先生,不过这离宗乃是铸剑大宗,其铸剑之术纯熟,对于咱们莫不是一大损失。”一侧大长老葛青松叹道。 黑衣老者回道:“唉,不必叹气,离宗最厉害的莫不是几把镇山宝剑,如今宝剑悉数落在了咱们北剑盟手里,便没什么大不了了,退一步说,那离志云手上不过一柄‘怀伤剑’和那无名黑剑,怀伤剑对于我们来说还有点用,那无名黑剑,虽坚不可摧,可能使用者必须内力奇高,否则拿都拿不起来,更别说用了;肖殿司之师北广道王内力足够高了吧!可那日北斗崖下他用黑剑都费力,天底下内力能比他高的我看没几个,所以离宗最看重的黑剑最是鸡肋,偏偏离败当成宝供着。” “再说了,等咱们一统中原武林,区区离宗收入麾下那还不是早晚的事。”黑衣老者说完,对着七星道人询道:“葛兄,老朽要的东西可备好了?” 七星道人闻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回道:“早听肖殿司提过梅先生爱好,我让两位长老提前就给您安排好了,就在对面的西阁楼上,等您吃饱喝足,慢慢享用。” “不错,不错,我日后定在肖殿司面前为葛兄多多美言,争取中原一统之后,北边的宗门便以你为尊。”黑衣老者浅笑着端起酒杯和七星道人共饮,另外两个长老见状,急忙跟着陪酒。 小雨在墙角听得他们的对话,微微皱眉,心道:好在萧伯父已经算到了他们的打算,所以留在鼎湖山的高手并不少,他提前便知会了周围几个剑宗随时准备支援鼎湖山,萧伯父不愧是剑盟盟主,此等远见,确实厉害。不过这梅先生是谁?看样子他对离宗很是熟悉,得想法子瞧瞧,可阁内几人皆是高手,自己若是此时跃上瓦顶,恐被发觉,还是再等等看,听得他们说有东西放在西边阁楼上,等会儿这梅先生要过去,自己不妨一会儿先潜至那西阁瓦顶,找个缝隙仔细看看这梅先生究竟是何人?... 而后阁内几人谈论的皆是些宗内近况,其他几个剑宗的安排。 直到其中一人又提及离志云。 “梅先生,你这般算计那离志云,难道就不怕将来引得此人报复?”瑶光阁长老方引疑惑问道。 黑衣老者闻言,呵呵笑道:“离志云?报复我?呵呵,他还没那脑子,当初我不过就是在一侧给他吹吹耳边风,他两父子还真就觉着离败亏欠他了,最后还不是老夫给的主意,让他得了离宗的掌门之位,眼下离宗失守,即便是他把我供出来也无妨,我已不在离宗,离败他又能奈我何?哈哈哈...来,吃吃吃,喝!!” 七星道人和另外两个天璇宗长老闻言,跟着陪笑陪喝。 “今晚,梅先生您尽管尽兴,阁里几个不沾荤腥不近女色的老家伙我都安排去天璇峰住下了,我给他们说的是备战,让他们好生在前边训练弟子们。”七星道人举杯对着黑衣老者说道:“我等会儿再去天璇峰住下,守着几个老东西,今夜保证没人打扰您。” 黑衣老者点头笑道:“不错,还得是葛兄明事理!来,我敬你一杯。” “不敢,不敢!”七星道人对着黑衣老者道:“还是我敬您!” ... 小雨在外侧听的他们所言,暗道:看样子这七星道人所招待的贵客还是离宗之前的人,能和离志云说得上话的倒是不少,尤其是几个长老,之前自己听珞珞说过,离宗六大长老,铸剑三位:大长老离刚,二长老离毅,三长老梅军。守剑三位:大长老阮忠,二长老离俊,三长老离志云。眼下离宗被离刚和离志云父子掌控,而阮忠长老尚在父亲身侧,离俊长老和梅军长老身故,只有离毅长老说是被囚禁在庐山,难道是...不对,不可能是离毅长老,适才这天璇宗几人都称呼这人为‘梅先生’,难道是铸剑三长老梅军?只有他姓梅,而且珞珞说过,当初离毅长老见他被黑衣人打落山崖,之后他们并未找到其尸首,只为其立了衣冠冢,所以,梅军就是那个消失了的人。 小雨心中想到此处,在这里偷听的时间也够久了,看样子几人要下席了,小雨为了确认此人就是梅军,索性转身提剑直接悄悄往西阁走,果见那西阁楼耳房灯火尚明。 小雨飞身上了瓦顶,匍匐在屋檐一侧,随即轻轻揭开屋顶上一页瓦片,瞅着底下情况,静等那‘梅先生’过来。 观其屋内,小雨打量着四周,想要看看他们所言‘梅先生’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看了一圈,也没见桌上放了什么东西,唯一可疑的便是一侧一张挂了帘子的睡榻,睡榻合拢着帘子,正常人没上床不至于合拢帘子,或许那‘梅先生’要的东西就在床上,想到这里,小雨准备翻身下去,从窗户进去瞧瞧去。 可刚准备转身,却听得那边阁楼里几人已经走了出来,远看几人身影,其中一人和其余三人道别之后,便踉踉跄跄的往这边阁楼过来了,小雨便没有下去查探,只在阁楼屋檐处静观其阁内。 第三十章 孤行(6) 但见那黑衣人提着自己的黑纱斗笠,醉醺醺,踉踉跄跄的往这边走。 待其行至近处,小雨凝神仔细一看,那人脸颊瘦削,厚鼻浓眉,束发髻,小雨当初听珞珞提及过离宗的几个长老,眼前此人正如描述那般模样,定是那铸剑三长老梅军了。 小雨心里暗道:这梅军果然还活着,看来这老东西背后给离志云出了不少馊主意,只怕当初离志云私吞离宗也是这老家伙给的主意,只怕他在其假死之前就已经投入了陆教姓肖的门下了。 ‘吱哑’一声,梅军喝得老脸微红,东倒西歪的缓缓推门而入,信手将他那黑纱斗笠扔在了一侧木架子上,随即看向床那边,脸上挂着邪魅的笑容,迈步过去。 小雨皱眉,暗道莫不是他们说的东西真在床上?女人? 果不其然,当梅军撩开那床帘子的时候,那床上躺着一个晕过去的华服妇人。 ‘狗东西,难怪那七星道人说阁里几个不沾荤腥的长老被支开了,原来是因为这个事,天璇宗虽是剑宗,可素来以修道为主,是以多是出家的道人,没承想这掌门都不是个好东西。’小雨心下暗骂,‘原来梅军这老家伙好这口,一会儿就要了你这老家伙狗命。’ 梅军拉开帘子之后,一个踉跄坐在了床边,嘴里嚷嚷道:“小美人,我来了,呵呵呵,不错不错,这葛老儿知我喜欢美艳妇女,倒也安排的合我心意。”梅军说完,伸手运劲在那女子脖子上点了几下,那女子随即缓缓转醒。 女子一见自己躺在别人床上,身边还有一个老头子色眯眯的看着自己,吓得立马起身退到了床头,喊道:“这是哪儿?你是何人?”女子说完并不想等眼前的糟老头子回答,直接就要往门口跑。 梅军见状,三两步奔了上去,一把抓过那女子手臂,直接将之摔在了床上,猥琐笑道:“小美人儿,本大爷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你可别想着跑,还没把爷伺候好呢!” 那女子见状,又支起身子来,准备去拿桌上的物件反击,可梅军怎么会给他机会,直接一巴掌过去,将那女子打的嘴角挂上了血丝,再次倒在了床上,为了防止那女子再有异动,梅军直接扑将上去,伸手便将之摁在了床上,一只手掐着其脖子,一只手在其腰间解她的腰带... 小雨见状,趁着这老东西注意力全在那女子身上的时候,悄悄从一侧跃了下去,落在了西阁楼窗前。 六月天气,正是燥热的时候,山上略微凉快些,却也开着窗户。 小雨趁势棋灵步一施展,翻身跃了进去,几个快步,便已拔剑而出,直接从梅军背后刺了下去。 那女子正扑腾叫救命之时,忽见自己上面之人胸前一柄剑尖,随即鲜血顺流而下,浸润了自己腰间衣物,一下子吓得不敢开口喊救了。 梅军的一只手刚把自己裤子褪到一半,一只手还掐着女人脖子,胸口中剑,始料未及,气血翻腾,随即嘴角也缓缓流出了血,正要转头看看来者何人,可心口穿剑,哪还有给他转头的时间,脑袋只转了一半,便已经气绝,直愣愣的便要坠落下去。 小雨见状,抬脚一个侧踢,直接将梅军尸首踹向一侧。 床上女子惊慌失措了片刻,想到自己裤子还没提,急忙缩到了床上,将自己下半身裙裤拉了上去,随即吓得退到了床角落蜷缩着。 寻常善贾家的妇人如何见过这些打打杀杀,活生生的人说杀便杀了,自然吓得脸色煞白。 小雨瞅着梅军那老家伙衣衫不整,裤子没拉,看着膈应,直接薅了一侧被子给他盖上,省的碍眼,剑是离宗的镇山剑之一,杀人不见血乃是自然,收剑入鞘,小雨看着被吓坏了的女人,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声道:“这位大姐,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若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那妇人虽然惶恐,但是听得有活命的机会,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她皱眉看着眼前的老头子,看样子是个农夫,可说话的声音又是个年轻人的声音,她皱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这里是天璇宗的所在的聚峰山,此阁楼乃是其山中最远的一个阁楼。”小雨一边说话,一边脱衣服裤子。 妇人见状吓得骂道:“老先生,求求你...放过我...我家很有钱,只要你放过我,多少我相公都愿意给!” 小雨闻言,愣了愣,摸了摸自己胡须,皱了皱眉,回过神来,笑道:“大姐,你误会了,我不是什么老先生。”小雨脱了自己外面的收泔水的农夫衣服,里面还有一身自己的衣服,随即轻轻拔下自己的胡须,却不将自己的面容从四十几模样错骨回去,毕竟出门在外,不可以真面目示人。 小雨将那一身收泔水的衣物和胡须递了上去,说道:“大姐,你若想活命,还请你穿这一身衣服,粘上这胡须,须束了发髻,装成我刚刚那般模样,扮作一个收泔水的老头下山才行。不知你可愿意?” 那妇人见小雨里面还穿着一身年轻人的衫子,才明白原来这人也是乔装打扮而来,这人一上来就动手杀人,想来是这人的仇人,不过她可不敢多想,眼下只想着活命要紧。 她听了小雨的话,战战兢兢的将小雨放在床边的那一身臭烘烘的衣服拉了过去。 小雨随即说道:“你别多话,只管换好衣服,我这就出去,我去将我那一对泔水桶给你拿过来,你等下只管往后山走,别多嘴,到了后山山门口,也别吱声,只管开门下山去便是,那小道童自己会来关门的。” 妇人闻言,点了点头。 小雨随即转身去将适才放在了那东边阁楼底下的那一对泔水桶拿了过来。 此时妇人已经换上了那一身农夫衣服,盘了头发,粘了胡须,只是那一张秀气的脸庞不似老人。 小雨将泔水桶给了她,叮嘱道:“我这桶有盖子,寻常人察觉不出来里面有无泔水,想来这大半夜也没人查你,你只管低头往暗处走,便不至于被人察觉。” “多谢恩公救命,只是我走了,恩公你如何下山?”妇人担忧问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小雨回道。 “不知日后如何答谢恩公?”妇人又问。 小雨摆了摆手,回道:“今日能救下你,也是缘分,大姐不必道谢,看你一身打扮,也不是江湖中人,你只管逃离这是非之地便是。” “多谢恩公!”妇人忙要下跪。 小雨扶了她起来,再次叮嘱道:“切记不要与人说话暴露了身份,只管挑着桶下山,应该不会有人管你,能不能逃出去,还得看你自己的命了,你走吧。” 妇人点了点头,这才挑着泔水桶往外面走。 小雨跟着她走了一段,送她到了前面开阳峰,好在开阳峰宽阔许多,周围阁楼多,路也就多,妇人只管捡僻静的路走,便安全。 这阁楼中弟子多是已经回屋歇下,他抬手指了指那边往玉衡峰去的路,示意妇人自己离开,小雨随即翻身上了瓦顶,直奔阁楼群之中靠北那几个亮着灯火的阁楼而去。 第三十一章 孤行(7) 小雨心里暗道:杀了这梅军,也算是为离宗除了一个隐藏的害虫,日后定要悉数告知珞珞和老爹。眼下必须小心行事,适才听得这七星道人说他们的几个长老都安排去了天璇峰,要动手一起杀了他们可没那么容易,实在不行就算了,别把自己搭进去了。且先去这开阳峰上几个还亮着灯的阁楼查探一番,若是有那么一两个长老在,捡个漏,能杀一个算一个,最好是那七星道人在,杀了也算是为民除了个祸害。以自己现在的武功,就算不是暗杀,也能轻松杀了这老家伙。 待小雨缓缓靠近那燃着烛火的阁楼,小心翼翼的从一侧溜到了那开着的窗户底下,静听里面动静。 里面三人正议论。 为首的便是七星道人葛天兴,其余两人,一个正是天玑阁大长老葛青松,另一个瑶光阁七长老方引。 “掌门,那老家伙能帮咱们说得上话吗?”葛青松问道。 七星道人点了点头,回道:“这梅军脑子灵活,素来被肖殿司看中,此番把他招待好了,以后咱们在北剑盟也算有个照拂之人,保不齐等中原江湖一统之后,我们便是这北剑盟的掌权人。” 方引附和道:“不愧是掌门,筹划得是比我等长远。” 七星道人闻言,笑呵呵端酒又道:“来,咱们再喝点,等那边完事儿,若是梅军要下山,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位长老了。当然,他若留宿,咱们便就在开阳峰住下,省的前面几个不懂事的;来这边闹腾。” “也好。”葛青松有些担忧的点了点头,“不过这狗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人,让咱们抓人,要求还多,要良家妇女,还得是善贾家的,他玩过的,不是死也死半死。这癖好也太伤天害理了些,只怕这狗东西早晚死在女人身上。” 七星道人闻言,嘀咕道:“你管他死在谁的身上,只要不是死在咱们瑶光峰上就成。来,喝。” ... 小雨在窗口底下听了好一阵,之后几人的聊天都是些没有多大用处的,便不打算再听下去了,既然七星道人在,那就好办,最好顺手能将离宗的紫剑找回。 小雨心下暗道:天璇宗乃是以前的剑盟下五宗之一,论建宗立派的时间和武学造诣都不如上五宗,以一敌三倒不是什么问题,就害怕他们三人不恋战,只管逃!可来都来了,不杀一两个总感觉亏得紧,那便先杀这七星道人葛天兴吧,七星道人为天璇宗掌门,掌门身死,看他们哪还有精力去围攻鼎湖山。至于其他两人,能杀则杀,不能则罢。这几人身为出家之人,竟然为梅军从山下抓良家妇女上来供其玩乐,也该死。 只可惜前几日崇华宗那邝近溪不在宝顶山,要不然也杀了去。 小雨正要动手之际,却听得里面有人急切的敲门声,于是便收了手中‘削花’剑,静观其变。 “宗主,不好了,不好了!”门口一个弟子敲门喊道。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进来说话!”七星道人皱眉对着门口嘀咕骂道。 那弟子进来之后,直接抱拳道:“宗主,不好了,二长老提着剑往瑶光峰去了,我们拦不住!” 天璇宗虽以七星命名,可天璇峰面积最大,天玑第二,天枢第三,天权,玉衡,开阳,瑶光次之,是以天璇峰住的是掌门七星道人,天玑峰为大长老葛青松,二长老正是那首峰天枢峰主,唤作李仲,是个比七星道人都年长的老头,身体健硕,为人刚直,生平最厌那些蝇营狗苟之事。 七星道人愣了愣,皱眉问道:“他不是在天枢峰吗?怎么会知道瑶光阁有事情?” 那弟子回道:“听师兄说了,李长老听闻明日要去打鼎湖山,所以今晚在天璇峰和其他几个长老喝酒壮行,中途五长老不小心说漏了嘴,告诉了他咱们从山下绑了个女子上山,就关在瑶光峰。二长老在天璇峰找不着你,所以直接往瑶光峰了,说是要看个究竟。” 七星道人和大长老葛青松,七长老方引三人闻言,惊得立马起身,七星道人喊道:“快快快!带路,拦住他!” 四人转身出了房间,小雨不敢在窗户底下多留,一个鹞子翻身上了瓦顶,在瓦顶上匍匐着看着不远处动静,只见不远处开阳峰通往瑶光峰的铁索走廊上,一个圆脸老者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拿着长剑,骂骂咧咧的往瑶光左阁走。 “方引这个狗东西,平日里懒于教弟子习剑,还克扣弟子的月钱就罢了,今儿个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把娘们都带上山了!若真是干出了那为祸乡邻的勾当,我非杀了他不成!”二长老李仲嚷嚷着就往瑶光阁走,身后一群弟子,拉也拉不住。 七星道人领着葛青松和方引连忙追了出去,就在瑶光阁门楼前拦住了二长老李仲。 “二长老,大晚上的,你喝了酒不回去休息,在这瑶光峰上嚷嚷来嚷嚷去的,成何体统?”七星道人叫住了李仲,皱眉问道。 李仲看了看是宗主,皱眉骂道:“宗主,我听老五说方引让人绑了个女子上山,可有此事?” 七星道人指了指身侧两人,语重心长对着李仲道:“二长老,你瞅瞅,大长老和七长老都在,我们在开阳峰喝酒去了,哪有什么女子?” 一侧七长老方引站了出来,附和道:“对对对,二长老,你瞅瞅,我们都在这儿,哪儿有什么女子在我瑶光阁,不可能!” 李仲皱眉道:“不对,你们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宗主不在天璇峰和大伙一起喝酒,在六长老的开阳峰做甚?何况六长老都在前边喝酒?你们三人却在他这儿!我得去瞧瞧去!” 李仲说完,就要往阁楼上亮着灯的房间去。 七星道人见状,又听得楼上阁楼并无任何声音,担心出什么问题,忙给七长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上去瞧瞧去。 “走,二长老,我和大长老和你回天璇峰去,咱们继续喝酒去。”七星道人打马虎眼,想把李仲带走。 李仲嚷嚷道:“不对,你们不对劲,我必须上去瞧瞧去!” 三人正争论间,却听得方引从阁楼一侧探出头来,喊道:“宗主!完了!死了!” 七星道人还以为是梅军把那妇人弄死了,心想没什么大不了,于是打圆场皱眉道:“什么死不死的,老七你喝多了说什么胡话,赶紧下来,我们和二长老一起再去喝点儿!” 方引闻言,再次喊道:“宗主,是梅先生,死了!!!” 第三十二章 孤行(8) 七星道人听了,一怔,随即纵身一跃,便上了阁楼二楼,冲进门去,只见梅军衣衫不整趴在床上,背后白色亵衣被血浸润了一大片,床上也是一滩血迹,他急忙将人翻转过来,探了探鼻息,生气全无。 门口大长老葛青松和二长老李仲、七长老方引四人也跟了进来。 七长老方引皱眉分析道:“应该是被人偷袭,剑从背后穿胸而过,一击毙命。” 大长老葛青松跟着说道:“看这伤口整齐,该是个用剑高手。” 梅军身死,几人吓得一宿的酒都醒的差不多了,李仲皱眉,这瑶光阁原来没藏女人,而是接待的是这个死了的老家伙...不对,老五说的就是绑了个女子上来,想来就是为梅军这个老家伙绑的...早劝诫 宗主别向陆教投诚不听,哎...如今事发,看他如何收场!! 七星道人怒道:“吩咐下去,守好前后山门,给我将刺客和那女人找出来!!!” 二长老李仲见几个长老都转身去了,他原本想指责两句七星道人,可瞧他在气头上,也不敢多言,只得叹了口气,甩了甩袖口,转身去了。 不远处瓦顶上的小雨听得那边动静,皱了皱眉头,心道适才这老头子坏事,此地不宜久留,随即翻身从一侧瓦顶飞身而下,几个快步之后,纵身一跃,从山崖之上,直直坠向一株挂崖古松,借力而下,以 他现在的内力加上棋灵步的轻功,这山崖再陡峭,只要有借力的地方,下到山崖之下,无非是多花些时间和力气而已。 为了安全起见,小雨下崖的速度并不快,借着朦胧的月色,他看仔细了下面的挂崖松才施展轻功落下,确保万无一失,这山崖极其陡峭,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 两刻钟之后,小雨已经在开阳峰山下的一株古松枝桠上坐下喘着大气,小雨心下暗道:好在是下崖,若是凭借轻功上去,只怕得花上小半天的时间。只是这梅军之死暴露得太快了些,自己还没机会对这七星道人下手,便失了机会,希望那妇人脚步能快些,别被抓了回去。既然梅军这老贼是肖英芳的谋士,那他死在了天璇宗里,应该能给七星道人带来不小的麻烦,自己这几日先在宝顶山崇华宗杀了几个长老,又在这天璇宗杀了梅军,这样一来,肖英芳围攻鼎湖山的阵脚便乱了不少,也算是帮珞珞姑父的忙了。 北剑盟四宗,天璇宗和崇华宗去过了,只剩下晋宗和启阳宗,晋宗在芦湖,地处西南,青阳山启阳宗更远,便不去了,一来自己这么一闹,北剑盟另外两个剑宗一定会加强防范,再得手便不容易,二来也该往慕云山去一趟了,和七层楼之间的恩怨,还得自己去了结。 夜深。 聚峰山北,城郊马驿。 “敲什么敲,什么人啊,这么晚了?”马驿小二一边栓好衣服腰带,一边打着哈欠,随即提了个灯笼往门口走,不耐烦骂道。 小雨戴着斗笠,扛着一柄竹筒扁担,一身粗布衣服,伸手递了一张银票上去,“一匹快马,再备一个灯笼,余下的你自己留下。” 马驿小二开门之后,见来人递过来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听得他这么说之后,立即收了银票,笑逐颜开,回道:“客官,马厩在这边,您请,小的这就带您去选马去。”一匹好马不过三、四十两银子,这余下的可多了,眼前之人出手阔,这守夜被吵醒的气一下就消干净了。 小雨骑马出了马驿,一路向北,准备先往北走个两三个时辰,到时候随便找个小镇再睡个大觉就成,只要离了这天璇宗的是非之地再作打算。 闲话不提,且说十日之后,六月二十。 小雨从丐帮手里买了不少消息,知道了庐山已经重回离败手中,北剑盟围攻鼎湖山也以失败告终,中原江湖南剑盟收回离宗之后,局势大变,肖英芳背后操控北剑盟不仅没拿下鼎湖山无极宗,还丢了庐山离宗,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怕短时间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至此,他也可以安心上慕云山了。 六月二十中午。 慕云山脚下田园镇,望楼码头。 一个佝偻身子的老挑夫,挑着两箩筐大白菜从一艏商船上缓缓下了甲板。 渡口找了个就近的小饭馆,老挑夫点了二两阳春面,靠着街道,他缓缓将肩上的白菜担子放在了一侧地上,找了个角落长凳坐下,准备吃面。 “老人家,你这白菜是挑镇子上去卖的吧?”面馆老板将面端了上来,指了指老挑夫身侧的白菜筐子询道。 老挑夫点了点头。 “能卖点给我不?我这煮面要用些白菜,我瞅着您老人家的白菜新鲜。”面馆老板是个中年汉子,诚心又问道。 老挑夫‘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回道:“三文一颗,店家你要几颗,你只管选便是。” 面馆老板给了挑夫六文钱,随即回道:“算上您老人家这碗面钱,我拣三颗白菜,一颗抵面钱,另外两颗,我倒贴您六文。” 老挑夫点了点头,“有劳店家你自己选。” 面馆老板闻言之后,自己蹲在他的箩筐面前选了三个大白菜拿着去厨房去了。 老挑夫吃了面擦了嘴,这才缓缓挑着白菜往田园镇北街而去,这两筐白菜若是卖完得早,便去茶铺子叫碗茶再听会儿说书,反正今儿个得等到晚上。 老挑夫不是别人,正是错骨易容和乔装之后的小雨。 前几日雷雨天气在路上耽搁了些时候,这两日放晴,才赶到慕云山来,七层楼这尊庞然大物屹立于此,可不是硬闯就能见到司青的。 七层楼一共八司,守门的是六司剑司和七司刀司,入夜之后好动手,到时候混进去收拾一个守夜的剑司门人,先看看能不能混入剑司,若是可以,其时,再伺机而动,不断暗杀另外上面几个司的弟子,层层而上,直到能找到机会直面七层楼主司青,先礼,后兵! 第三十三章 孤行(9) 慕云山西高东矮,西面是笔直陡峭的山崖,东南北呈斜坡状,南北多是茂密无人的森林覆盖,荒山野岭极其难行,唯独东面有楼阁耸立,徐徐渐升,层层叠叠而上,乃七层楼也。 七层楼的楼阁自上而下,阁楼上少下多,呈梯形状分布在斜山腰上,一共七个阶梯状的楼阁。 七楼八司,自下往上,分别是: 第七司,刀司,司命名紫翼,年过五旬老者,身着紫衣,佝肩偻背,容貌丑陋,好色,且心狠手辣,兵器是挂手双弯刀。第七司掌管第七阁楼,楼高七层,每层司职不一,乃是七层楼和全天下刺客做交易的地方,放榜和接任务均是此司经手。 第六司,剑司,司命名蓝沙,中年男子,胡子拉渣,略显沧桑,倾慕三司司命赵明韵,兵器乃是家传宝剑——风吟。第六司则是六层阁楼,乃是七层楼和全天下买家做交易的地方。 第五司,毒司,司命名青鸾,年轻貌美,青纱长裙女子,擅于使用各种奇毒,司中弟子亦然,此司处第五层楼阁,楼高也是五层,虽在七司和六司之上,却离第六司不过二十丈的距离,第六第七司间距也是如此,五六七司毗邻,为的就是相互照应,以应突发状况,守好七层楼。 第四司,术司,司命名羽春,绿色马面裙女子,三十左右年纪,面容娇好,只肤色黑黄,擅奇门遁甲机关之术,门人也是如此,地处慕云山腰,下离第五司数十丈,上离第三司数十丈,乃是上面几个司的守护之司,其本事不在下三司之下。 第三司,经络司,司命名赵明韵,此司负责搜罗全天下消息为七层楼所用,其消息源于天下各处七层楼辖下的茶坊、酒肆、赌档、青楼、以及合作关系的天下各处丐帮,消息面奇广而且准确,为七层楼多年来屹立不倒提供了直接有力的保障,其麾下多是极其厉害的‘斥候’,大管家唤作高梦,和赵明韵一般,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行事洒落干净利落。 第二司,卫楼司,司命名姜锋,司如其名,乃是守卫七层楼的最强一司,姜锋四十左右年纪,极擅使剑,英气勃勃,长发飘飘,一身黑衣。其司中弟子涵盖各各司精英弟子,主要护卫最上面第一阁楼之中的第一司、第八个司,以及坐落在其紧邻上面的楼主阁。 第一司,司命名白云,此司就叫一司,白云乃七层楼最强的第一人,乃是楼主司青之下能号令全楼唯一人,平时替司青掌管楼中大小事务。 不过,第一层阁楼并非只有白云一人住,第一层阁楼由七八处错落有致院落构成,白云居所只有紧邻最中间一处院落南侧的院子,显然最中间院落便是楼主司青所在。至于周围其他院子,便是七层楼第八个司,唤作财司,财司司命秦明,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一身秀打扮,瓜子脸面,山羊胡子,以圆钱为武器,袖中多装圆铜钱,作暗器用,其本事不低,能和二司命姜锋过招不输阵,第八个司并不是第八司,财司和二到六司一样,都归大司命白云管辖,其权力几近于第二卫楼司。 ... 小雨作为曾经七层楼杀手榜上的风云人物多年,如今却成了悬赏榜首,这都过了几年了,没成想这司青还是不肯罢休。 七层楼作为一个和杀手交易的‘掮客’,司青为了自己儿子,让楼中各司高手追杀小雨,为儿子报仇倒也说得过去,可七层楼屹立江湖,也不是不讲江湖道义之处,七层楼围杀小雨就是不符合规矩的,因此白云也劝过司青收手。 可司青才是七层楼的建立者,拥有绝对的权力,白云也无可奈何。 六月二十,入夜。 素来不喜喝酒的小雨,在一个小酒肆喝了半壶凉州烧酒,算是为自己壮壮胆,毕竟这一次要正面面对七层楼,即便没有江湖上的杀手围过来,七层楼八个司也都不是吃素的,唯一能庆幸的便是小雨和七层楼合作多年,对七层楼各大高手还算有一定的了解。 小雨易容成了个中年男子模样,在老头子的指点下,小雨的错骨易容术有些进步,原本那张四十左右‘季如歌’的脸现在能做到微微将脸颊两侧骨骼下移一点,看上去有些变化,不至于一眼就能被认出来,这样混进七层楼应该容易些。 七层楼门楼外的演武校场。 第七司七层楼阁,刀司的人镇楼,稀稀散散来来往往的杀手在里面出入,来接任务的杀手多是戴斗笠和黑纱遮面之人,毕竟杀手很少露真容,七层楼也不会轻易去调查杀手的真实身份,这样做生意才能有来有往,长长久久。 小雨也是一身黑衣打扮,戴了斗笠黑纱,提着离宗岳父给的最似普通剑的‘削花’宝剑,混在了人群之中,往七层楼的校场而行。 校场最右和最左两侧,都是一个石板雕就的放榜公示栏。 右边是去年的杀手排行榜,上面写的都是各大厉害杀手的字代号。例如小雨的令牌两面是‘柒’和‘季’,那么他的字代号便是‘季’。 几年不在,‘季’和‘渔’已经落到了七位和十位,那曾经第三‘枭’字号杀手也落到了十几位。 ‘季’者小雨,‘渔’者刘伯,‘枭’者肖英芳。 而最左侧的公示榜上素来不会有任务,只会有悬赏告示和追杀令告示,能贴在上面的,乃是七层楼的必杀之人。 这个榜很少会有告示出现,除非和七层楼有仇的人才会出江湖追杀令告示和悬赏令告示,而且这两种告示一般不会同时使用。 现在上面却同时有了两张告示,一是江湖追杀令告示,乃是七层楼使用号令让天下杀手追杀小雨,另一张是悬赏令告示,也是悬赏追杀小雨的。 两张告示皆要杀小雨一人,足见司青对小雨的怨念之大。 小雨站在这两张告示前,瞅了瞅上面画着自己原本的模样和魔头‘季如歌’时候的模样,还注明了都是一人乔装,悬赏金数额也巨大,要不是会要了自己这条命,他都想自己把自己绑上山去换钱... 不多时,天色已经全暗了下来,小雨理了理自己的黑纱斗笠,转身混入人去,待要行至七司门楼处,趁着几个门卫交班时候,他施展棋灵步,几个快步直接从其侧翼翻身上了右侧耳房的瓦顶,悄悄往上面第六司那边潜去。 第七司和第六司间隔不大,小雨从七司右侧耳房转角小心翼翼翻身下去,找个无人的角落,迅速脱了黑纱斗笠和外套,里面是一身束腰剑客打扮的黄衣,手里提着剑,借着月色昏暗,装作剑司弟子,悄悄往一条僻静的小路想继续往上走。 第三十四章 孤行(10) 剑司穿廊尽头,两个值更的剑司弟子守在出口处。 小雨这一身装扮几近于剑司的弟子,他不慌不忙的往穿廊那边走。 值更的两人见状,直接拦在了他的面前,皱眉问道:“看着面生?新来的?” 小雨闻言,点了点头。 那两剑司弟子愣了愣,见小雨并没有多说话,直接拔剑对着小雨道:“腰牌呢!!” “小的走得急,忘记带了,有急事要禀上去。”小雨知七层楼除了刀司管辖的第七司对来往人员不过多盘问,而其他几司都对来往之人查验得极为严格,眼下这情况,多半是被发现了,索性不装了。 那两人将信将疑,皱眉问道:“既然有急事。拿通传令来也可!” “两位师兄,底下让我传话,就一句:季如歌潜进来了!”小雨忽悠道:“走得急,司命没给通传令!” “呵,哼,上面说过,没通传令要过门者,必然是冒充剑司之人,先抓了送入大牢。”那两个人说完便拔剑刺向小雨。 小雨冷笑着摇了摇头,拔剑,收剑,不过眨眼之间,那两名弟子已经剑过咽喉,伸手已经捂不住鲜血流出。 小雨继而皱眉道:“都给你们说了季如歌来了,非不信,下辈子学聪明点吧。” 就着穿廊两侧灯笼光亮,小雨瞅着四下无人,赶紧将杀了的两个弟子挨个拉倒了一侧柱子背后的墙角,免得被人发现,这两人死了,至少也得是下拨值更的剑司弟子来才会发现,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多久换一次值更的人,自己得趁着这个空隙赶紧往第五司毒司走。 对于自己来说,整个七层楼最危险的一个地方,便是这第五司毒司,自己不擅用毒,一旦中招,便是任人宰割,对付这些个家伙没有别的法子,直接烧吧,点了东边点西边,等他们的人都忙着救火了,自己便可趁机往上走了。 小雨翻身上了瓦顶,悄悄找毒司各个炼药的柴房,遇到一个点一个,一刻钟不到,已经将整个毒司点了七七八八,就等燃起来了。 小雨匍匐在一个小耳房瓦顶,看着不远处各个路口都是值更的毒司弟子,间隔几丈便是一个守卫亭,亭中都有弟子值守,小雨皱了皱眉头,暗道:七层楼越是往上走,这守卫越是严谨,也不知道等下这边燃起来之后,这个几个值更的会不会回去,实在混不过去,还是得以最快的速度过去杀了自己正对穿廊的毒司弟子,然后直接往上闯。 “着火啦!!!” 没过的半刻钟,一时间整个毒司都嚷嚷了起来,司中各处弟子均是慌慌张张提桶打水灭火。 “速速传令下去,有人闯进来了!戒备,整楼戒备!”一名剑司弟子直接奔将过来,对着毒司门楼大喊。 小雨皱了皱眉头,想来是杀的那两名剑司弟子的尸首被发现了,这才过了不到一刻钟,到底是江湖一流的势力,戒备能力确实厉害,是时候继续往上闯了。 小雨心下做好随时应对敌人出手撒毒粉的准备,直接飞身而下,拔剑直接刺向守住毒司上行的廊口两个毒司弟子。 两个毒司女弟子见状,分别拔出腰间武器,一人使刀,一人使剑,以应对来敌。 不过以小雨现在的本事,这两个值更的弟子如何是他的对手,小雨早料到她们拔剑同时会向自己施毒,奔至近前,小雨假装刺向她们,待她们出手之际,直接一个鹞子翻身落到了她们后面,一剑刺向一人,一脚踹倒另一个,直接突围过去。 那两个毒司弟子果然一手拔武器,另一只手便是一只竹筒甩将过去,里面毒粉瞬间四散开来。 小雨越过她们之后,一剑杀了一个,另一个也被他踹得斜扑了出去,将她自己投出的毒粉吸了一大口,此时她顾不得小雨闯过去,而是急忙从自己怀里摸了个小瓷瓶,迅速倒了解药往自己嘴里塞。 小雨施展棋灵步的轻功,几个快步跃上一大片台阶,第五司离第四司尚有几十丈的距离,穿过这一层台阶之后,便是一处假山流水的后院一般的地方,有小桥,有池塘,有亭台楼阁,中间一条石板大道直通第四司大门门楼。 大道两侧是池塘和假山流水,大道两端是两座小桥,正中间是一个见方三丈左右的圆形大广场,其正中间是个八卦图,各立八卦的爻桩八处,均以青砖垒砌,高出地面半人高。 青砖垒砌的图形自然是八卦的爻分布,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卦象。 上乾下坤,左离右坎。 小雨奔至这个八卦广场处,犹豫了一下,不敢贸然前行,疑惑前面有没有机关,前面可是七层楼术司的地盘,不知道前面这条石板道抑或是这个八卦石阵是不是有问题。 短短十几息的时间,后面便追上来了四人。 小雨不敢踩过去的八卦石阵,其中两人直接施展轻功飞身踩了上去。 “何方肖小,敢擅闯七层楼!” 说话的是个身穿黑衣的家伙,手持一柄长剑,看上去三十几的年纪,长发飘然,后脑勺处束了一撮,是个俊俏的男子,乃是毒司二当家黑蛇。 至于其余三人,一人佝肩偻背,手上挂着两把短弯刀,看上去是个猥琐老头子,正是第七司刀司司命紫翼。 一人是个中年男子,蓄着些许粗糙的胡须,也是一头长发,只不过凌乱了些,像个久经风霜的家伙,右手提剑,左手断了几节指头,是剑司蓝沙。 最后一人轻功稍微逊色了些,来得慢,绣五毒锦青衣长裙,手持一根十三节铁节长鞭,落在了小雨身后,是个姿色不错的女子,是毒司青鸾。 黑蛇和蓝沙站在小雨前方离、坎两处。紫翼和青鸾站在小雨身后左右两侧,四人将小雨围在垓心。 小雨乔装打扮过,看上去像是剑司弟子,他们几人之中和小雨交过手的三人,也都并未认出来人就是小雨——季如歌。 第三十五章 孤行(11) 黑蛇是第五司毒司二把手,不擅于用毒,却是一个使剑的高手。 其缘由是黑蛇原本就是剑司司命,因爱慕青鸾而自愿放弃剑司司命的位置,转投毒司门下成了毒司二当家。 故蓝沙原是黑蛇的手下之人,是黑蛇退位之前推荐他成为剑司司命的。 黑蛇,蓝沙,紫翼,青鸾,四人围中。 小雨一袭黄衣,手持削花剑,索性一把扯了自己脸上的假胡须,伸手在自己后颈和前颊几处大穴摁了几下,面容骨骼移位,换回原本模样,准备迎战。 这边吵嚷了起来,毒司的人忙着灭火,剑司和刀司的几个领首的都打着火把追将上来,将整个湖心广场围了起来。 借着火光青鸾四人才看清了来人。 “季如歌!”青鸾皱眉,冷哼一声,说道:“呵呵,当初五毒绝命针都没收了你这条命,今日竟自己送上门来了,倒是省得我们去找你了。” 黑蛇微微皱眉,借着火光盯着眼前之人细看了看,惊讶道:“原来是个二十几的小子,他竟有这般闹得江湖风雨的本事?” 蓝沙在黑蛇面前不敢妄自尊大,客气回道:“黑蛇大人,这小子会的武功不少,很是厉害,至少我和紫翼二人联手也不见得能拿下他。” “哦!这么说来倒是我小看他了。”黑蛇点了点头,慎重看着小雨,手中剑缓缓拔出鞘来,他不是一个自大之人,对人对事素来谨慎,既然蓝沙如此说了,就别管他武功怎么练的,只当是绝世高手对待。 而池塘对面的术司守卫个个依旧腰间配剑,只在原地不动,守着第四司门楼。 四个领头的还没动,周围的一群拿刀拿剑的小喽啰倒是越围越近。 紫翼是个不在意属下生死的家伙,想着让手底下的人先上去耗一耗季如歌体力,所以并不开口,只等这群手下上去送死。 蓝沙同黑蛇的性子差不多,不喜滥杀无辜,也不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人秉性好得多,见手底下一群人缓缓的就要围上去,皱眉骂道:“这家伙杀你们轻而易举,你们就别上去折腾了,退远些,围住这校场两侧桥头即是。” 众弟子听令,这才缓缓退开,只拿着火把守在这八卦圆形广场两端。 青鸾则是对着北岸桥头的一个走过来查探情况的术司弟子沉声戏谑道:“你,去把你们司命叫出来,就说当年她杀了的季如歌找上门来了!让她速来接客!” 那名术司的男弟子闻言是季如歌,吓得一个趔趄,赶紧退了几步,转身奔着第四司门楼去了。 “今日我来,是向楼主要个公道!”小雨只左手拿着削花,剑并未出鞘,对着几人继续道:“能见楼主吗?” 紫翼呵呵笑道:“哼,笑话,你杀了我们的少楼主,还想见楼主大人!除非你死了!” 小雨闻言,邪魅的微微一笑,抽出手中削花,左手持剑鞘,右手持剑,准备出手,淡淡反问道:“呵呵,若是你们死了呢?” “竖子狂妄!一人便敢闯七层楼。”紫翼冷哼一声骂道:“便是剑圣独孤诣来了,也定叫他有来无回,何况是你个毛头小子,不过是学了一点剑圣绝学的皮毛,便敢来七层楼撒野!” 黑蛇听了小雨的话,皱了皱眉头,问蓝沙道:“这小子是独孤诣的徒弟?” 蓝沙皱眉回道:“听说是剑圣老人家指点过他。” “难怪你和紫翼都不是他的对手。”黑蛇中肯回道,缓缓点了点头,“有意思。” 天下剑道以独孤诣为尊,剑司全部门人皆是以习剑为主,既是习剑者,自然对独孤诣很是敬重。 “废话少说,先杀了他!”青鸾手中十三节鞭一甩,一挥,鞭尖直接刺向小雨。 另外三人见青鸾持鞭出手,没有围攻,反倒是施展轻功退开了丈许,离得远远的。 小雨见状,微微锁眉,想来这便是青鸾的看家兵器,上次见她使得是剑,这鞭不是一般的鞭子,十三铁节,比一般鞭子柔韧差了些,用起来也不方便,也不便携带,可青鸾乃是毒司司命,这鞭子想来有古怪,须得谨慎才是。 小雨暗道不妙,一想到这鞭子有古怪,索性轻轻跃起,跟着身后两人一起退开了丈许,要避开青鸾的鞭子。 黑蛇和蓝沙见状,拔剑而起,从两侧围攻小雨,想要将他逼到青鸾的鞭子范围内。 小雨见势不对,直接一招天元四子剑的‘去曲式’上手,以自己为棋盘天元,先攻‘去’位后袭‘曲’位,借势空翻,右手剑挡黑蛇的青叶剑,左手剑鞘打向蓝沙的风吟剑,随即腾空跃起,收剑,再是一招云剑诀的第三式直接刺向青鸾。 结合当初独孤诣教他第三式口诀——‘散云越界成盘龙蔽日,长光一道直破黑云来。’,此一招他烂熟于心,运剑极为熟练,左手剑鞘在空中画出一道圆弧,使出散云盘龙!右手剑使出长光破日,剑生寒光,剑气直指向青鸾。 青鸾手中长鞭挥出,直直的刺向小雨,却被小雨左手剑鞘牢牢缠住。 小雨这招散云盘龙,不为别的,只为拽掉青鸾手中长鞭,小雨一身得了文近春一身内力,加之师父给的‘坐望功’心法配合修炼,内力早已堪比独孤诣这些绝顶高手,剑鞘被青鸾长鞭缠住之时,他便运了七分力道,直接将青鸾手中长鞭拽脱手去。 青鸾先是不肯脱手,被小雨拽向小雨面前一个踉跄之后,才下意识的扔了出去。 十三节鞭缠到小雨左手剑鞘之时,一拉之下,便是一股黑烟冒出,想来是那铁节子里面藏毒了。 小雨早有防范,拽到十三节鞭的同时,直接将手中剑鞘和那长鞭顺势向后侧蓝沙黑蛇二人扔去,他自己则是扑往青鸾面前,手中长剑对着青鸾直接刺了过去。 小雨这一招无疑是想借势一石二鸟。 黑蛇眼见小雨的剑要刺向青鸾胸口,顾不得小雨扔过来的缠着长鞭冒着黑雾的剑鞘,直接一剑打开剑鞘,从黑雾当中穿了过来,直扑小雨后背。 青鸾见小雨刺来,慌忙之下,侧身想要避开,紫翼同时扑了过去,要接下小雨的剑招。 第三十六章 孤行(12) 蓝沙则是从侧翼远远走开,一脸惊慌之色,慌忙避开那一团黑雾,生怕沾了一点毒,这才包抄过去接招。 小雨再是两个连招天元四子剑法中的‘去曲’‘入江’二式,反打黑蛇背后刺过来的剑,佯装侧踢紫翼面门,实则下脚去踩紫翼手腕,避免被他的弯刀所伤。 蓝沙包抄过来之后,小雨借力在紫翼肩上一踩,在空中几个侧翻,一招‘龙转首’递了过去,扑向蓝沙。 面对这些高手,小雨丝毫没有要留手的意思,能出奇制胜,便绝不犹豫,能一击必杀最好,今日要想活着离开,只有杀出一条血路。 黑蛇顾不得避开毒雾来保护青鸾,便是吸入了几口毒气。 青鸾见状,也不管自己的十三节鞭了,连忙将黑蛇拉了过去,从怀里摸了两粒解毒药丸给他,叮嘱道:“剑给我,你速速退下,半日之内,绝不可再行运功,否则我也救不得你。” 黑蛇将手中长剑递给了青鸾,自己服了那解毒药丸之后,转身往毒司弟子中走,远远站到了后面去,免得给他们拖后腿。 局势便直接成了小雨以一敌三。 黑蛇的剑法最强,可青鸾最弱,当初紫翼和蓝沙都不是他的对手,眼下黑蛇中毒离开,小雨算是占了上风。 又是十几招过后,小雨越长越顺手,好几次都差点取了蓝沙性命,此时他们三人身上皆是负伤不少。 小雨招招直奔几人要害,紫翼有些招架不住,一边接招,一边骂道:“青鸾,你先撤,速速去叫人,让大司命来,这小子我们打不过。” 单是这一句话的功夫,小雨的剑便是一剑横削,紫翼的左臂直接被断了,挂手刀和手臂一起飞了出去。 紫翼咬牙往八卦柱子中间跑,借力要逃开。 小雨见状,反手剑佯装攻击青鸾,实则后仰攻青鸾下盘,再侧身借力左旋攻向蓝沙。 青鸾的剑法远不如蓝沙黑蛇二人,在小雨手下没能挺过一招,若非黑蛇叮嘱蓝沙护着青鸾,青鸾早已死在了小雨剑下。 紫翼见势不对,直接往第四司跑。 青鸾跟着小雨过了几招,知道若非蓝沙护着,她早已命丧黄泉,眼下之局,她不仅没能帮上蓝沙的忙,反倒是拖累的蓝沙手臂,腰间都中了小雨几剑。 “青儿,撤回来!”黑蛇在远处招呼道。 青鸾闻言,借蓝沙掩护,一个后仰飞身离开。 紫翼撤走,青鸾不在,只剩蓝沙一人独自应付小雨。 此时不远处第四司,一群拿着弓弩和拿长枪的弟子快速从第四司楼中奔将出来。 弓弩手沿着整个湖围了一圈,拿长枪的弟子则是直接往这圆湖周围的各处石墩子处站定,间隔丈许立一人,像是开启某种阵法的架势。 各司弟子或手持火把,或手提灯笼,将整个八卦湖照得通明,第四司众弟子出来之后,最后一人轻轻从楼门处一跃,施展轻功飞身到了八卦湖边四司大门正对着的一处矗立司南勺子刻石上面。 这女子,青色马面裙,一袭蓝衣,手持一柄红缨长枪,傲然而立,盯着场中之人。 紫翼奔将至其身后,连忙伸手封住自己左肩几处大穴,心里暗道:还好只是断了左臂,老命还在。 “羽司命,季如歌武功奇高,小心为上!”紫翼咬着牙忍着痛,沉声道。 羽春一头只齐平脖子的短发,看上去英姿勃发,听了紫翼的话,轻蔑的笑了笑,“当初派去的人没让他死在诡谲峰,今日倒是送上门来了,抓了他,也好让我将功补过,给楼主一个交代!” 羽春手持长枪直接跃起,一招羽家祖传枪法《羽尖枪》中起手式‘坠青云’使了出来,直刺小雨面门。 此时小雨正追杀蓝沙,蓝沙已经到了只防不攻的地步,被打得连连后退。 小雨见这马面裙女子杀到,猜到了此人大抵是第四司术司司命,一招天元四子剑之后,又是从袖口摸了一粒棋子儿,一招流云弹指散手功,直接将棋子打向蓝沙后背心。 剑接羽春长枪后,远远退了几步,落在了那八卦卦象的柱子上,和羽春相对而立。 蓝沙刚退出这个圆形校场,后背便被一个棋子击中穿胸而过。 小雨得了文近春一身深厚内力,流云弹指散手,早已用得炉火纯青,在敌手受伤速度放慢的时候,这弹指散手功无疑成了他取蓝沙性命的杀招。 羽春的长枪枪头含有机关,有针能喷射而出,其枪还能喷火。 小雨知道七层楼每个司都有自己的绝技,他不敢掉以轻心。 羽春想抓小雨活口,所以出招似有若无的避开小雨要害。 小雨看出了她的意图,微微一笑,高手过招,有避让之意,这无异于是在送死。 只十几招之后,羽春右边手背被小雨划了一剑,差点长枪脱手,随即小雨的剑送向她的咽喉。 羽春祖传的《羽尖枪》素来必须练就左右手都能熟练使用长枪出招,只见她右手脱枪之后,直接左手抓住枪尾,将小雨刺过来的剑打开了去,这才急忙抽身退开了几步,垂下的右手鲜血直流,她冷冷的看着小雨。 “确实有几分本事。不过,你不该来七层楼挑衅!”羽春银牙暗咬,皱眉道。 小雨冷冷一笑,回道:“要个公道而已,算不得挑衅。” “呵呵,公道,不应该是你拿命来还吗?”羽春沉声道。 小雨皱眉道:“司元元残害的那些良家女子的命,足够他死上十次了!” 羽春闻言,冷冷回道:“哼,我家少主从小被楼主送去饱读诗书,乃是个谦谦君子,何来残害女子性命之说?” “呵呵,可敢叫司青出来,当面对峙!”小雨冷笑道。 “大胆,敢直呼楼主姓名!”羽春又呵斥道:“要见楼主,也是我绑了你去见!看招!” 说罢,两人又斗作一团。 再看蓝沙走出校场之后,他心口被棋子贯穿,身上又是好几处剑伤,原本可以强行支撑离开,眼下心口中了一招,气血翻涌之下,直接嘴角一丝鲜血顺着下巴流了出来,他立即提着剑,运起三分内力封住胸口几处大脉,暂时控制住了鲜血涌出。 只见蓝沙提着剑踉踉跄跄的直接往第四司门楼走,此时的他不敢说话,生怕泄了口中最后一口气就倒下起不来了。 他要往第三司走,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了,他心上还有个人,还想见见她最后一面。 ? ?大家久等了,最近忙,没得法。 ?   人穷志短嘛,毕竟生活得继续,加班搞钱,还望大家见谅。 ?   梦想还是要继续的。祝大家生活愉快,万事如意,事事顺心发大财! ? (本章完) 第三十七章 孤行(13) 此时的赵明韵还在经络司的阁楼上端坐,案几上摆着一大张地图,上面标记了季如歌的所有行踪和地点,身侧站着奉茶的一个丫鬟。 赵明韵枕着脸颊思量了许久,随即瞪大了眼睛,恍然道:“遭了,是奔着慕云山来的!快,通知下去,季如歌要来了!” 身侧的丫鬟还没转身,门口大管家高梦便急切的敲门询道:“禀三司命,季如歌闯上山来了!” “拦在哪里了?”赵明韵皱眉站了起来,惊讶询道。 高梦忙回道:“拦在了术司门前的八卦湖校场中间了,底下的人传话来说,五六七三司司命围住他了,这时候应该四司命羽春也到了。” “梦儿,我这就往底下走,你且速速前往卫楼司,让姜司命带人下来支援。”赵明韵心下暗道:‘当初蓝沙和紫翼两人都没能拿下这厮,青鸾武功比不上他们二人,虽有用毒之功,可人多的情况下,用毒难免会误伤自己人,即便黑蛇出手,以四敌一,也不见得他们就能打得过这季如歌,得立即去支援才行。’ 高梦听了命令,转身往出去了。 赵明韵随后跟了出去,疾疾出了装满了天下各处资料的经络阁,直接飞身下了阁楼,落到了经络司门前,对着身后几个侍儿叫道:“速速取我兵器来!” 几个侍儿闻言,转身去取赵明韵配剑去了。 话音刚落,赵明韵便转身看着经络司门楼路口处,有个身影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的往这边走。 ‘遭了!’赵明韵心下有种不详的预感,‘自己虽然曾经被那个男人伤透了心,可遇到蓝沙此人之后,发现蓝沙和心上的男人远远不一样,这么多年来蓝沙为自己守身如玉,蓝沙也告诉过自己,他会一直等到自己向他敞开心扉,整整八年了,若他能坚持到楼主完成大业,自己就打算答应和他结为夫妻归隐江湖的...’ 不远处两个守门的弟子提着灯笼,其中一个要伸手去扶踉跄走进来的人。 那人看上去衣衫褴褛,血迹斑斑,提着剑捂着心口,摇了摇头,是在拒绝那弟子的搀扶。 若非几个楼里的司命,谁能让守门的弟子去搀扶上来?赵明韵心下凉了半截,锁眉暗道:不会是真的出事了吧?...... 其中一个弟子奔将上来,对着赵明韵道:“赵司命,是蓝司命!” 赵明韵闻言,心下生怕蓝沙出事,之前他断了指头,自己表面不关心他,实则还是有所担心的,也让高梦给送了金疮药去,只是平时没曾给他过好脸色。 赵明韵此时瞧见渐远至近的蓝沙,一身血迹,狼狈的不成样子了,脸色苍白,嘴角还有血迹,往日的心高气傲瞬间消散了去,哪里还顾得上平时高冷的样子,直接奔将过去,站到了蓝沙跟前,却又不敢去扶他,只怔怔的看着他。 “还好吗?”赵明韵小心翼翼的问道,随即转头对着其中一个守门弟子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偏殿请郎中啊!!!” 骂完又小心翼翼的准备扶蓝沙坐下。 蓝沙右手提着风吟剑,只有三指尚纯的手指捂着自己胸口,鲜血从拇指、食指、中指几个指头之间缓缓溢出,浸润了胸前的衣物和手臂的袖口。 “还...好...”蓝沙当初自断三指的时候,都没见赵明韵给自己好脸色过,眼下赵明韵眼里却满是担忧之色,蓝沙感到非常的欣慰,憋着的一口气血松了,缓缓回完话,鲜血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蓝沙说完,再也提不起一口气来,往右手拄着剑的一侧直接缓缓倒了下去。 赵明韵见状,哪还顾得上自己平时的冷清脸面,直接一个激灵站了过去直接将要倒下的蓝沙扶着倒了下去。 赵明韵将之缓缓放平,自己则是直接坐在了地上,将蓝沙抱在怀里。 蓝沙躺在赵明韵怀里,眼里已经没了精神,血气倒抽,从嘴里不断涌出,蓝沙含糊着笑道:“风吟剑,就..就..交给你...了...” “你别说话,好好的,我不要你的剑,你自己留着.....”赵明韵一手托着蓝沙的头,另一只手不断地用自己袖口给蓝沙擦嘴角的鲜血,说话声音已经颤抖了,“求求你,不要吓我!蓝沙...蓝沙......” 蓝沙瞧着赵明韵担忧的样子,欣慰的笑着,心口憋着的那口气不再压着,穿透的心口穴道已经压不住了,鲜血不断流出,胸口的衣服都浸润了红色。 “郎中呢!!请的郎中呢!!!”赵明韵望着一侧提着灯笼的弟子,嘶吼道。 那弟子闻言,赶紧放下手中灯笼在一侧,慌慌张张的跑向阁楼里去催促寻郎中去了。 蓝沙虽然一边气血翻涌的咳血,可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微笑着,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开心,原来心上人心上还是有自己的。 赵明韵看着蓝沙上气不接下气,急的眼泪汪汪的,哭着抱着蓝沙,在他耳边哭嚷道:“你当初就不该答应去保护小公子的...就不会惹到季如歌...都怪我,都怪我没劝你...呜呜呜...” 蓝沙在赵明韵怀里渐渐没了气息,一动不动的。 此时两个弟子拉着郎中小跑了过来。 赵明韵抱着蓝沙,眼泪早已润湿衣襟。 郎中蹲下来给蓝沙把脉,赵明韵缓缓松开蓝沙,担忧看着郎中把脉,可蓝沙已经没了气息,她作为三司命,不可能看不出来蓝沙已死。 郎中刚上手搭脉,便摇了摇头,对着赵明韵道:“六司命走了,三司命,请节哀。” 赵明韵身后一个弟子将她的配剑拿了过来,看着司命面如死灰,不敢多言,几个弟子和郎中都只敢在这里围着,不敢多言。 赵明韵听了郎中的话之后,直接骂道:“滚,都给我滚!!!” 周围弟子和郎中吓得连忙转身离开,不敢多留。 人死不能复生,赵明韵看着怀中一身血迹、狼狈不堪的蓝沙,嘴边鲜血淋漓却带着微笑的面容,心中无比的痛楚。 她怔怔愣在在原地,十分平静,只,泪如雨下。 ? ?久等了,感谢大家默默支持,祝大家万事如意,心想事成,发大财。 ? (本章完) 第三十八章 孤行(14) ...... 垂云阁偏殿侧翼,有个挂满了灯笼的大院。 院里的茶亭之中。 楼主司青,一身青色素纱,打扮看上去一如一个慵懒的贵妇,只见她合手斜靠在一张睡榻之上,任由两个小丫鬟捶腿捏背,另一侧有丫鬟在茶几前洗茶。 装茶叶的茶盅里面都是今年各地名茶新采的嫩尖儿,有干的,也有生茶叶。 司青打了一会儿盹儿,缓缓睁开眼睛,瞅了瞅斜侧茶几前奉茶的丫鬟,嘀咕道:“新采的安神茶少洗一次,我要喝第二开。抿几口也好去睡下了。” 那丫鬟点了点头,忙碌起来,回道:“是,楼主。” 此时不远处穿廊走进来一个身影,生的素雅高洁一张清丽的俏脸,一袭白衣,正是大司命白云。 “云儿,你来了,快这里坐,正好尝尝今年的新茶如何。”司青招呼白云道,“都这个时辰,你还没歇下吗?” 白云却并未坐过去,皱眉凝重回禀道:“楼主,季如歌闯进来了。” “嗯?!!呵呵,送上门来了?倒是省的你们去寻他了。”司青先怒后威,随即戏谑道:“抓住了吗?” “没有,底下传话上来说是困在了术司楼前的八卦湖校场了。”白云回道。 司青点了点头,“能一个人闯到术司门前,倒还有些本事。传令下去,死活不论,抓了送我儿坟前烧了,也好让元元泉下有知。” 白云欠身点了点头,回道:“遵楼主命。” 时隔近两年,司青虽然痛恨小雨杀了自己儿子司元元,可其心中悲伤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对小雨只有仇恨之意,既然送上门来,她倒是不太在乎了,毕竟在她意识里,江湖上还没有能独闯七层楼还能活着下山去的人。 正当白云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司青又招呼道:“等等,云儿,阮轻愁呢?都查清楚了吗?” 白云转身回道:“回楼主,阮先生是大胡长公主綦母罗裳招的客卿,前些日子长公主綦母罗裳说要山上来春游,正好阮先生做陪,和她一起山上的。那日阮先生瞧见了你,所以又找上山来了。” “呵呵,阮轻愁。”司青戏谑的冷笑了几声,心中想起了当初和阮轻愁的山盟海誓,没承想自己和儿子被胡人掳走之后,这厮根本就没找过他们,幸好她最后成了压寨夫人,那胡匪头子死后,她才一步步将一个土匪窝子发展到了如今的地步。 “让他住在西厢房吧,就说我这几日有事,不见客。”司青淡淡回道:“若是过几日他还不下山去,赖在我这儿了,你就让人给他下药,毒晕了之后,阉了,送下山去。以后都不准他上山来。” 白云皱了皱眉头,“阉了?” “对,阉了,让他在山上住几日已经算是对他仁至义尽了。”司青冷笑着道:“这狗杂种,当初我们娘儿俩被抓走后,他倒好,找也没找过,只管自己过得潇洒。我早就让赵明韵查过他的下落,这些年他在江湖上东游西逛,姘头倒是没少找。前些日子又傍上了綦母罗裳,若非和陆教有合作,答应綦母罗裳上山游玩的要求,他也没法看到我,也就不会发现我司青就是司小易。呵呵,名义上是綦母罗裳客卿,看他俩一路上卿卿我我的样子,准没干好事。发现老娘就是他走失的老婆之后,又想回来在我七层楼当太上皇,想得倒是美。” 白云听了之后,只管缓缓的点了点头,心下暗道:这种人要真同楼主和好成了七层楼的主人,指不定慕云山都会被他搞得乌烟瘴气。 司青越说越气,索性叫住白云道:“对了,云儿,等下就派人告诉他,让他明日就自己离开,他若是脸皮厚赖着不走,后天就给我阉了他,送下山去,不准他再踏进我慕云山半步。” “楼主为何不直接杀了他。”白云疑惑道。 司青嘴角挂着一丝邪魅的笑容,淡淡回道:“呵呵,他这种遍地开花的人,阉了他比杀了他更解气。”,说完司青摆了摆手,又嘀咕道:“行了,下去吧,去看看抓住季如歌了没有!” 刚走出几步,一个卫楼司的传话弟子便着急的奔将过来,单膝跪在了白云面前,喊道:“禀大司命!” 白云转身,看了看楼主司青,皱眉道:“楼主在这里,有什么直接说吧。” 那弟子闻言,转过身对着司青禀道:“禀楼主,六司命蓝沙因和季如歌缠斗重伤,临死前含着一口气走到了三司门口,死在了经络司门楼前的校场上,三司命气急,提着蓝司命的剑往四司八卦校场去了。” 司青听了,锁眉抿嘴,不耐烦嘀咕道:“哎,两个都是痴情种!罢了,云儿,你速去看看,赵明韵可不能死,经络司还得她来打理。” “云儿领命。”白云抱拳回答之后,跟着那名弟子一起往亭子外面走。 那弟子一路小跑离开,白云则是从亭子走到了亭外之后,拂袖身后,罗袜生尘,微步凌波,轻轻一跃,便施展轻功上了瓦顶,又是轻轻在瓦顶借力再跃开数丈开外,一如谪仙降世,缓缓欺身飞下山去。 ...... 术司门楼前,八卦湖中央校场。 场中两人已经斗了不知道多少回合,校场周围都是断箭残兵,显得狼狈不堪。 场中修成八卦模样的每一块石柱都是有机关的,羽春虽然武功不及小雨,可其凭借她自己设计的八卦湖周围所有机关暗器配合,竟然能和小雨有一战之力。 好在小雨知道术司的厉害,每每看到羽春手中长枪不攻向自己的时候,就知道她该是要触发这八卦校场的某一处机关。 小雨在她出手之前,以棋灵步的轻功,最快的奔向羽春身侧,跟着她走,便能避开近七成左右的机关喷射出的箭矢。 两人斗了这么久,整个八卦湖水中或是校场周围,到处都是七零八落的箭或是飞镖,折断了的箭占多数。 当然,折断的箭无非就是小雨格挡时候用剑斩断的。 八卦校场周围的弟子都已经退开了到了十几丈开外的湖边,借着临湖两边弟子手里拿着火把的火光观战。 让所有弟子退下是青鸾、紫翼两个司命的命令。 他二人之所以这么下令,是因为八卦校场上的机关无数,一是为不伤及无辜,二是羽春是术司的司命,为了让羽春在自己的地盘使用这些射箭、飞镖的机关更加得心应手。 ? ?断了这么久,跟大家道个歉,最近痛风加公司事情多,实在没忙过来,万分抱歉。 ?   最后祝大家万事如意,事事顺心。 ? (本章完) 第三十九章 孤行(15) 两人斗了几十个回合,八卦校场各处的机关暗器即将耗尽。 没了这些机关的辅助,单以羽春的武功想要胜过小雨几无可能。 小雨越打越顺手,接连几招《天元四子剑》和《云剑诀》的招数环环相扣,招招逼近,打的羽春节节败退。 赵明韵一声不吭的提着风吟剑从术司穿廊走了出来,眼神凛冽,挡在前面的一群弟子瞧见了,急忙缓缓给她让路。 赵明韵提剑便冲了上去,羽春刚好右肩被小雨一掌打退了下去,羽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赵明韵顺势接住羽春,继而提剑扑向小雨。 小雨皱了皱眉头,心道: ‘这里是四司术司门口,三四五三司司命是女子,术司羽春,毒司青鸾,最难见到的便是前三司司命,三司毗邻四司,眼下冲出来的女子应该就是三司司命赵明韵了。 不过这般车轮战下去,自己早晚会扛不住的,也不知道刘伯萧伯他们赶到哪里了。 六月初十收到的快信,说是已经拿下庐山离宗,而且已经占领陆教的方周山,逼得陆教所有人北上,剑盟大获全胜。 自己是六月十三找了好几处镖局送信,现如今过了七天了,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了,而且上山之前,他可是收到了马驿的快信,说得是他们一行只差两个时辰左右便会到田园镇。 自己是入夜上山的,估摸着时辰,眼下应该快戌时末了,他们的支援也快到了。 所谓孤行并非真孤行,匹夫一怒,无非是血溅三尺地,自己尚有家人挂念,焉能逞一时之勇,独孤伯伯有言:有勇有谋,方为真侠客! 算好时间一人上山,无非是让七层楼后防掉以轻心,等萧伯他们攻其不备打上山来,便要司青立下永不再犯的信条!’ ... 羽春一见赵明韵要冲上去,吓得喊道:“赵姐姐,你不是他的对手,快退!” 此时的赵明韵哪会听得进去劝告,提着风吟剑对着小雨就扑将过去。 小雨听了他们的话,微微一笑,原来是个软柿子,手中削花剑反手一抬,腾空跃起,一招天元四子剑的‘入江式’起手,翻身如卷风一样刺向赵明韵。 赵明韵手中风吟剑紧握,飞身扑将过去,要硬抗下小雨这招。 羽春看出了小雨的杀招,若是赵明韵直愣愣的扑将过去,只会当场毙命,羽春吓得猛咽了一口血,伸手一插嘴角血迹,顾不得强行出手内伤加重的情况,急急提枪冲向两人对招中间,要一枪打落小雨的攻势之招。 小雨翻身之际,眼睛余光早已瞟过羽春,毕竟赵明韵的剑法显得生硬,羽春一定会再忍住伤势出手相助,他以‘入江式’出手之际,早已准备好了用《云剑诀》的第十式:‘苍龙立松破针叶八方,一剑若万箭天下我尊。’来收尾,云剑诀第十式乃是以一敌多的杀招。 小雨此举想的是一箭双雕,以一招杀两大司命。 “遭了!是杀招!”一侧观战的黑蛇和青鸾吓得面色铁青,不敢想象死再死两个司命楼主会发怒成什么样! 唯独紫翼这老家伙坐在阁楼上长椅上,大口咀嚼着侍儿端来的牛肉,任由一个郎中在一侧给他包扎断臂,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他暗道一直被前面几个司的司命压着,有时候连赵明韵的管家高梦都能对自己指指点点,死了也好,自己才有上升的机会。 正当大家都以为赵明韵和羽春必死无疑的时候,只见从术司瓦顶飘飘然落下一个白色的身影来,两道长白绫穿射而出,绫的末端是绣坠的珍珠,珍珠牵引着白绫穿过赵明韵和羽春的腰间,环扣住两人之后,猛的向后一拉,那道白色的身影随即缓缓借势飘然向前跃起。 白绫拉回两人,白衣女子随即伸手托住两人腰间,柔掌前推,将两人缓缓放落在地。 “明韵带羽春下去疗伤。”白衣女子轻声吩咐道。 赵明韵愣了愣,随即回道:“是,大司命。” 赵明韵不敢违逆大司命白云的命令,只得呐呐回道:“遵大司命令。”随即将一侧捂着心口的羽春扶着缓缓退到了术司门楼前,随后交给了前来迎接的几个弟子,送羽春往楼中查看伤势去了。 小雨剑招落空,在空中一个回劲,翻身落在了八卦校场的一处石墩子上。 门楼上的紫翼瞧见了大司命出场,急忙收了手中酒罐子,摆手让几个侍儿赶紧撤走,他急忙起身让一则郎中扶他离开门楼,这要是让大司命瞧见他断了一条胳膊还在门楼看戏,只怕另一只胳膊也保不住。 小雨皱了皱眉头,听赵明韵的话,眼前这个飘飘似仙的清冷白衣女子便是除了司青之外权力最大的那位,当然,也是武功最高的那位。 只见白云转头看了看赵明韵说道:“明韵,借你手中风吟剑一用。” 赵明韵闻言,直接将手中蓝沙的剑向着白云扔了出去,白云右手一抬,手中白绫向一侧飞了过去缠住剑柄,直接将风吟剑收了过来,接在了手里。 白云纵身跃起,轻身落在了小雨正对向的石墩子上。 双方凝视了片刻,并未言语,随即提剑刺向对方。 白云的武功和玄天教主镜昭月师出同门,都是《清玄秘笈》的修炼者,真要论起来,镜昭月还是白云的师弟,白云出剑,自然也是《清玄秘笈》中的剑法一篇,唤作《第六剑章》。《清玄秘笈》的创始人也是江湖中惊才艳艳的武学高手,单论武学造诣可能不在独孤诣之下,其人所着《清玄秘笈》之中,含有多种内功修炼的快速之法,更是在各种兵器上都有一篇兵器使用的上乘法门。 论剑法精妙之处,《第六剑章》可能只比《云剑诀》差十之一二。 小雨的剑法虽然厉害一点,可白云会的却不止剑法,单是她手上的白绫功夫便是一大攻守兼备的绝学,加之两人都是有高深内力修为之人,势均力敌,此一战必定是难分胜负。 ? ?感谢大家支持,日常祝大家万事如意,事事顺心。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