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是猫猫我,你渣鱼哭什么哭》 第1章 偷鱼贼 初春 古色生香的江南小镇,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桥下,两边排满了叫卖的小贩。 鱼摊前,一乌发灰衣少年正双手揣怀里蹲在旁边,一双微微往上翘的猫眼死死地盯着木盆里游动的一条肥美的金背鲤鱼,看着看着,口水就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李富贵是只猫,现阶段正在努力学做人。 人是不能偷叼走鱼的,于是,他在等鱼翻肚。 活鱼要五个铜板,翻肚鱼只要一个铜板呢。 鱼贩子问他,“你要不要买鱼呀?” 李富贵把猫猫头点成捣蒜,“买啊买啊!” 鱼贩子又问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买呀?” 李富贵猫爪托着腮帮子,舔着嘴唇道,“等你家鱼卖一个铜板的时候我就买。” 鱼贩子笑了,“那你有的等了,我这鱼都是刚捕上来的,可活泼啦!” 说完,有人过来买鱼,鱼贩子就热情地去招待了。 这时候,一条漂亮肥美的金色鲤鱼趁着鱼贩子不注意的时候从木盆里跳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即将以一个完美的起跳落到旁边河里的时候,它跟蹲盆前的李富贵对上了眼神。 李富贵歪头,尖细如针的瞳孔慢慢兴奋地放大。 那一瞬间,金鲤鱼察觉到一丝恐惧。 李富贵眼疾手快,一猫爪拍了过去,金鲤鱼被一爪子拍得眼冒金星,扑通一声掉回木盆里,白肚子一翻像圆滚滚的球一样浮了起来。 李富贵咧嘴露出小尖牙,伸手一指木盆里的翻肚鲤鱼,对鱼贩子道,“老板,翻肚咯,我要买这条!” 人这样干没素质。 可他是猫。 猫是不讲素质的。 李富贵很高兴,因为他花了一个铜板成功地把鱼摊上最肥美漂亮的一条鱼买到了手。 日落西山,李富贵拎着鱼,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踩着金黄色的余晖回到了坨坨村。 金鲤鱼被晃啊晃,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它惊讶地发现一根稻草穿过了它的鱼鳃被刚才那个少年拎在了手里,它想张嘴说话都费劲,只能拼命甩动尾巴挣扎。 李富贵没想到这鱼生命力如此顽强,现在还蹦跶,猫的本能让他看见动的事物更加兴奋,他咽了咽口水,没忍住露出猫猫尖牙,“你挣扎的样子看起来好好吃啊,我好想现在就吃了你。” 金鲤鱼周身一寒,瞬间僵住。 它!摊上大事了! 李富贵馋得舔了舔唇,惋惜地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不能吃生的。” 人和猫不一样,不吃生鱼的。 当人太麻烦了! 金鲤鱼松了一口气。 经过村口的时候,李富贵看见刚从菜地回来的张婆婆背着一大筐萝卜,高高的萝卜把张婆婆本来就弯的背脊压得更低了些,像是一轮弯弯的月牙。 李富贵喊住张婆婆,卷起衣袖,把金鲤鱼丢萝卜上,萝卜又大又硬,这一下,砸得它鱼头一嗡,鱼眼一翻,又昏死过去了。 李富贵热心地背起筐就往张大娘家走去。 书上说了,人是会互相帮助的。 猫猫也会互相帮忙。 所以李富贵得出一个结论,做人和做猫其实本质上没有区别。 除了做人不能不穿衣服到处跑,也不能随地大小便,更不能看上什么东西叼起就跑。 李富贵力气很大,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萝卜背到张婆婆家,当然,他也没忘把他的鱼从一堆大萝卜里翻出来。 漂亮的金鲤鱼混在刚拔出来的萝卜里头裹了一身泥,原本亮晶晶的金鳞片现在黯淡无光,要死不活地甩了两下尾巴。 李富贵没在意,把鱼拎起来吹了几下就甩到了肩上。 张婆婆满脸慈祥,笑呵呵问他,“富贵,今天又吃鱼啊!” 李富贵开心地点了点头,“嗯嗯,炖鱼汤!” 一想到鲜美的鱼汤,他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一想到自己会变成鲜美的鱼汤,金鲤鱼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不要每天都吃鱼,吃点萝卜吧。” 说着,张婆婆颤颤巍巍就要弯身去捧筐里的萝卜。 李富贵一听到萝卜,浑身上下的毛瞬间炸起,“不要!谢谢婆婆!” 他最讨厌吃萝卜了! “没关系啦,多吃萝卜才长得高咧……” 张婆婆抱起两颗最大最好的萝卜抬起头一看,已经没了李富贵的身影。 李富贵一溜烟地窜回家了。 他的家是间小木屋,四四方方,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板凳,但李富贵很喜欢。 猫猫嘛,很容易满足的。 李富贵开开心心地把金鲤鱼带去了厨房,随手丢进盆里,操起案板上的菜刀,刚要下刀,忽然觉得菜刀不够锋利,他只好叹着气去磨刀。 李富贵伸出猫爪拍了拍胸脯安慰自己道,“没关系,好事多磨,好鱼要用好刀。” 言罢,他开始卖力地磨刀。 听着厨房外哼哧哼哧的磨刀声,金鲤鱼吓得瑟瑟发抖。 他没想到啊,他成玉仙君竟然有一天会沦落到即将成为一锅鱼汤! 若不是因为追捕魔头的过程中受了重伤,他也不会变回原形,该不会沦落到此境地! 这死法术,快点恢复啊! 终于,嘭的一声,一阵白烟骤然炸开。 李富贵把菜刀磨得亮晶晶的,咧着嘴一蹦一跳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李富贵就看到屋子里好大一团烟,迷得他眼睛发疼,他只好捏了个小诀,轻轻一吹,烟雾瞬间散尽。 李富贵歪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猫猫眼,好奇而茫然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木盆,伸手往木盆里比了比鱼的大小,嘟囔,“咦,我这么大一条鱼哪里去了?” 很快,李富贵恍然大悟! 有贼! 竟然有贼这么大胆敢在他未来猫猫大王的眼皮底下偷鱼! 下一秒,李富贵眼尖地瞥到灶台后有个身影掠过,立马猫着身子窜了过去,高举起菜刀,大喊一声,“偷鱼贼,还我鱼!” 偷鱼贼闻声堪堪抬起头,朝他望来,这一眼,便瞧得李富贵心尖一颤。 第2章 你可以当我媳妇吗 只见这“偷鱼贼”生得极俊,未着半缕,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散落在那雪白细腻的肌肤上遮住大半身子,一双桃花眸微微往上翘,鼻梁高挺,嘴唇单薄而如红梅,身姿修长而挺拔,似是腊月时从天上落入凡间的雪花,冷清出尘又漂亮不可方物。 完了,这偷鱼贼虽然品德败坏,但实在是貌美。 李富贵不仅是只猫,还是个颜狗,一看见漂亮的东西就走不动道了。 但,书上说,非礼勿视。 于是,李富贵立马用菜刀遮住双眼。 成玉仙君听见“偷”字便是不由蹙起了那英挺的眉,桃花眸中流光涌动,似水波纹缓缓荡开,他不悦地解释,“我未曾偷你鱼。”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敢说他是贼。 听见那冷清的男性嗓音,李富贵有些懵,他慢慢把菜刀从眼前挪开,歪头看着美人,眨了眨大大的一双猫眼。 咦,原来是个美男。 男的应该可以看吧? 毕竟书上没说,男人不能看男人。 李富贵放下菜刀,蹲下来,伸手托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美人,问道,“那我这么大一条鱼哪里去啦?” 成玉仙君冷冷道,“我便是那条鱼。” 真是个笨凡人。 谁会偷一条鱼? 闻言,李富贵恍然大悟,也不觉得惊奇害怕,反而咧嘴露出一颗小虎牙,“原来美人你就是我的那条鱼啊!” 幸好,美人不是偷鱼贼,只是鱼变成了人而已。 成玉仙君,“……” 看见李富贵听见他是鱼,不但不害怕,非但傻乐,成玉仙君心中一惊。 得,碰上傻子了。 李富贵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成玉仙君,“美人,你长得真好看,我很喜欢你,你可以当我媳妇吗?” 村口的姜大娘说了,男子是要娶媳妇的,娶媳妇以后就是大人了。 一听这个凡人竟然胆大妄为地想要他当他媳妇,成玉仙君蹙眉,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喜,刚要发怒用法术一掌扇翻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却发现丹田内灵力空空如也。 成玉仙君表情一僵。 险些忘了,为了恢复人身,他用尽了剩下的灵力,如今的他毫无修为,跟一个普通凡人毫无区别,不,准确来说,重伤在身的他还不如一个凡人。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脑袋空空的凡人都能制服他。 反正面前这人不过是个凡人,想来也没办法近他身,倒不如先借这个凡人的身份先留下来,待他法术恢复,日后再做打算。 于是,成玉仙君微微眯眼,道,“好啊!” 得到美人同意,李富贵很高兴,兴奋地一屁股在美人面前坐下,盘起双腿,双手撑在地上上半身凑到美人面前,笑嘻嘻地问,“我叫李富贵,媳妇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尾巴耳朵都有些蠢蠢欲动。 但他不能露,他怕吓着美人。 要是美人怕猫怎么办? 成玉仙君有些不耐烦,但为了不被发现,他偏过头去,“我不记得了。” 此等凡人,是不配知道他名字的。 李富贵茫然歪了歪猫头,“你失忆了?” 成玉仙君轻轻点头,细长浓密的睫毛像一把华贵的扇子散落在那一双漂亮到像玻璃一般的眼睛上,美丽又动人。 李富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美人会失忆,也不想问,只是瞧着忍不住心疼,他努力地挺起胸膛,让自己看起来很是可靠,安慰道,“没关系,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是我媳妇,我会照顾好你的。” 闻言,成玉仙君没有反驳,只是冷笑了一声。 在李富贵看来,美人笑得可好看了,唇角微扬,但却像是冰雪初融,万物复苏,李富贵看得那颗小猫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比看见小鱼干的时候跳得还要夸张。 他想,这大概就是阿爹同他说的喜欢吧? 人都是有名字的。 他当人的名字就叫李富贵,他自个起的,因为他发现,凡人都喜欢荣华富贵,他想啊,如果他叫富贵,岂不是很多人都喜欢他? 果不其然,他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以后可多人喜欢他了。 张婆婆总会给他送好多亲自种的蔬菜,虽然他并不喜欢吃蔬菜,但他是很喜欢张婆婆。 挑着豆腐穿街走巷的何叔也会把卖剩的豆腐花送他一碗,豆腐花装在木桶里,上面盖着张厚厚的被子,一掀开,还冒着热气,把红糖用热水化了,倒豆腐花里头拌匀了,吃上一口,豆腐花又甜又滑。 所以作为人起个好名字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李富贵舔着爪子想了半天,然后给美人起了个名字,鱼汤。 他最喜欢喝鱼汤了。 听到这个俗气又奇怪的名字,成玉仙君那英挺的眉紧紧地蹙在一起,不满道,“换一个。” 李富贵也不生气,他托着脸,笑嘻嘻地道,“你不喜欢这个名字我还能再起一个。” 于是,李富贵想破猫头终于灵机一动想出第二个名字——旺财。 这个名字,喜庆,意头还好。 成玉仙君却听得黑了脸,“莫非你不识字?” 李富贵眨了眨眼,“媳妇,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猫族就没有识字的。 “……” 原来还是个目不识丁的。 成玉仙君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以后唤我沈玉棠便好。” “沈玉棠?” 李富贵小声地在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好听!” 果然不愧是他媳妇,起的名字就是好听,人好看就算了,怎么起名字也这么好听? 李富贵欢喜地盯着沈玉棠傻乐。 清风徐徐吹来,扬起成玉仙君长发,李富贵低头往下看,入眼便是羊脂玉一般雪白细腻的一片,明明是男的,他却看得脸烫红一片。 看见李富贵那满脸通红的样子,沈玉棠很是厌恶,他冷冷地吩咐道,“去,为我寻件衣裳。” 李富贵连忙挪开目光,站起来,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媳妇,你等会,我……我去给你找身衣裳。” 第3章 你打算看着我更衣? 李富贵跑着回房间,打开衣柜,没往自个那寥寥几件的破旧衣裳中看一眼,而是踮起脚尖,伸手摸到衣柜最上层,抱下来一个鼓鼓囊囊的灰色包袱。 李富贵拎着包袱,用脚关上衣柜门,走到桌子前,把包袱放上头,一层一层地把包袱解开,露出里头的一抹水蓝色。 那是身水蓝色的衣裳,他立春时替巧儿姐修屋顶,巧儿姐送他的。 他舍不得穿,就等着过年才穿呢。 他媳妇长得这么好看,肯定穿起来很合适。 李富贵欢喜地轻抚着那柔顺的布料,然后抱着衣裳跑了回去,邀功似得双手捧着那身水蓝色的衣裳到沈玉棠面前,“媳妇,你穿这身,这是巧儿姐送我的衣裳,我一次都没有穿过。” 沈玉棠瞥了一眼李富贵当宝贝一般捧过来的衣衫,布料粗糙,颜色也太过艳丽,难以入目。 但现如今也没有其他选择,将就着穿就是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接过衣衫,“多谢。” 声如玉碎,格外动听。 李富贵听得有些痴了,沈玉棠撩起眼皮,冷冷地瞧了李富贵一眼,“你打算看着我更衣?” 李富贵反应过来,立马跟被踩了尾巴似得迅速转过身去。 沈玉棠看着李富贵那写满不知所措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始穿衣服。 李富贵只能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无聊到想舔爪子,手指刚到嘴边,身后传来媳妇那好听的声音。 “好了。” 李富贵爪子也不舔了,闻声转过身去,只见沈玉棠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那,身材修长挺拔如松,气质超凡脱俗,宛如谪仙,身上的衣裳长短倒是正合适,只是原本水蓝色的布料在沈玉棠那雪白皮肤的衬托下竟是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李富贵从前觉得这身衣裳好看,他媳妇穿着应该正合适,现如今他看见他媳妇穿上这身衣裳,才觉得这身衣裳配不上他媳妇。 李富贵心中暗暗想,以后他赚钱了,定要给他媳妇买块上好的布料做身漂亮的衣裳。 沈玉棠虽然觉得这身衣裳布料粗糙了些,剪裁也拙劣,但胜在合身,他心情好了些,抬眸瞧着面前矮他半个头的李富贵,戏谑问道,“你说这是你衣裳,为何我穿着正合适?” 李富贵咧嘴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因为我还会长高呀,所以衣裳得做大些,要不然年后我就穿不下啦。” 闻言,沈玉棠不解地问,“你今年多少岁了?” 李富贵双手叉腰,自豪地回答,“二十五!” 沈玉棠无言叹气。 果真是个痴儿,都二十五了,怎么还能长高? 李富贵听着沈玉棠的轻叹,不由纳闷地歪了歪猫猫头。 媳妇为什么叹气? 是哪里不高兴了吗? 李富贵几乎想破猫猫头,才突然恍然大悟。 他媳妇肯定是饿了。 他饿了却没铜板买鱼吃的时候也会捂着肚子唉声叹气。 李富贵知道饿肚子有多难受,于是,他立马神色严肃地对沈玉棠道,“媳妇,等我一会。” 说完,李富贵就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沈玉棠疑惑不解地蹙起了眉,“这凡人,究竟想做什么?” 李富贵特意去问了旧时在渔村里头住过的张爷爷鱼都爱吃什么。 张爷爷说,鱼都是吃素的,不吃肉。 李富贵最讨厌吃素了,但一听到媳妇爱吃,他就跑去后山摘了好多果子回来。 后山的果子是最甜的,皮薄肉厚,一点酸味都没有,之前还有村民上山摘果子去集市卖,买的人可多了,但山路太难走了,山上还有野兽,久而久之,后山的果子长满了山头也无人去摘。 但李富贵不怕。 猫儿动作敏捷,崎岖山路不在话下。 野兽他也不怕。 他比野兽还要凶。 他只怕摘果子慢了媳妇会等得心焦。 等入夜的时候,李富贵用自己衣服兜着满满当当一怀的果子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这时候,媳妇正负手站在他的小木屋里,冷清的美眸扫过这个算得上简陋的家。 李富贵觉得这是他的不是,没跟媳妇介绍家里就出门了。 沈玉棠听到了脚步声,转身朝李富贵望来。 只见李富贵不知抱了些什么,怀里鼓鼓囊囊的一块,兴高采烈地抬脚要进屋里来,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把腿收了回去,笔直地站在门口,朝屋里头大声地吆喝了一声,“我回来了!” 沈玉棠,“……” 他又不是瞎子,更不是聋子,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正当沈玉棠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李富贵进了屋子,忙把怀里的东西一骨碌倒了出来,红彤彤、圆溜溜的小东西滚了满满一桌。 原是野果。 就是不知道李富贵带这么多野果回来做什么。 这时,李富贵热情地伸手招呼沈玉棠过来吃果子,“媳妇,我摘了好多野果,这果子可甜了,你快尝一尝。” 沈玉棠,“……” 见沈玉棠没动,李富贵还以为他媳妇害羞,便挑了里头最大最红的一个果子递给了沈玉棠。 “吃吧,可甜了。” 沈玉棠对上李富贵那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着,硬是拒绝不了,只能不情不愿地抬手接了果子。 沈玉棠刚接下果子,屋外便传来一个老太太正在扯着嗓子喊李富贵。 李富贵眼睛亮了亮,他耳尖地听出了屋外的人是谁,高兴地对沈玉棠道,“是张婆婆!媳妇,你等会,我出去看看。” 李富贵刚要往屋外窜去,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折返回去,捧了一小把野果,“媳妇,我给张婆婆送点果子,你先吃,不够明天我再给你摘。” 沈玉棠刚要说不必,李富贵已经跑了出去,他就瞧见个残影。 沈玉棠捏起方才李富贵递他的那颗野果,任由那圆滚滚的果子在他指尖碾来碾去。 他这种荒野之地能有什么好吃的? 想必这野果也是又酸又涩,难以下咽。 沈玉棠没打算尝,他本想把果子丢回桌上,又怕被李富贵那痴儿发现,想了想,便将手中的果子随手往窗外一丢。 第4章 媳妇不喜欢牵手 夜风吹来,拂袖离去之时还不忘绊了绊那屋子里还敞开的窗户,简陋的木窗拍得砰砰作响,时不时还混杂着屋外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对话声。 沈玉棠几步上前,站在门旁,抬眼朝那屋外望去。 只见院子外,李富贵正跟他白天帮忙背萝卜的张婆婆聊着天。 张婆婆笑呵呵地问,“富贵啊,明天能不能帮我背萝卜去集市卖呀?” 李富贵想都没想,满口答应,“当然可以呀!明天我睡醒就去!” 张婆婆笑得慈祥,“辛苦你哦,富贵,每次都麻烦你。” 李富贵很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脑袋,“没事没事,不辛苦,年轻人嘛,当然要多干点了。” 最后,李富贵塞给张婆婆一捧果子,目送着张婆婆离开,这才一蹦一跳地回来。 李富贵回到屋子的时候,沈玉棠正优雅地坐在桌前喝茶。 “媳妇,我回来啦。” 李富贵高高兴兴地窜到沈玉棠面前。 沈玉棠撩起眼皮瞥了李富贵一眼,从容不迫地淡淡问道,“方才那个婆婆是你的何人?” 李富贵并不规整地坐在凳子上,咧嘴露出两颗小尖牙,“你说张婆婆呀?” “她是我的朋友,她可好了,总是送我萝卜……虽然我并不喜欢吃萝卜。” 李富贵说到萝卜的时候,鲜活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沈玉棠想,假如李富贵有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此时肯定是耷拉下来的。 但很快,沈玉棠又回过神来,微微蹙眉。 不对,他怎么会想这个? 沈玉棠端起有些陈旧的茶杯,抿了一口凉水让自己微微清醒些,方才道,“也就是说,她与你非亲非故?” 果真是个痴儿,被人利用了还傻呵呵地不知道。 李富贵眨了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他来说,“非亲非故”这个词太高深了! 憋了半天,他才理解出这似乎不是个好词。 李富贵刚打算开口解释,沈玉棠已是不解地问他,“非亲非故的人找你帮忙,你怎么还答应?” 沈玉棠倒不是多关心李富贵,在他看来,李富贵自己蠢被人骗到团团转那也是他自个的事情。 但沈玉棠偏偏是理解不了李富贵这热情劲。 白天帮人背萝卜,第二天还要帮人卖萝卜,李富贵可丁点好处都没有。 李富贵听到这却难得不高兴地皱起了眉,他特认真地对沈玉棠道,“媳妇,你当人不久所以不知道,人和人之间都是要互帮互助的,你帮我,我帮你,这样大家都才会开心。” 沈玉棠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互帮互助,这些不过是凡人虚假的表面罢了。 他曾在九天之上的凡声树下听过凡人心声。 凡人心声大多自私自利,有些甚至于比地狱中恶鬼还要来的可怕。 见沈玉棠不接话,李富贵也不生气,他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没关系,媳妇你多当一阵子人就明白了。” 沈玉棠心里冷笑。 多当一阵子人就没明白了? 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凡人? 这时候,李富贵打了个哈欠,睡眼迷离地跟沈玉棠道,“媳妇,天都黑了,我们睡觉吧。” 沈玉棠微微眯眼,轻摸出袖中藏的一根削得锋利的木刀,已做好李富贵乱来就让李富贵见见血的准备。 结果李富贵打开衣柜抱了床被子出来,细致地铺在了那张木床上,然后转头跟沈玉棠道,“媳妇,早点睡。” 说完,李富贵就出门去了。 沈玉棠慢慢地将木刀收了回去。 痴儿。 李富贵哼着曲走到柴房前,推开柴房门,再关上门,他舒适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四肢柔软的舒展开来,最后竟慢慢地变幻成只金眼黑毛、体态圆润可爱的黑猫。 李富贵动作矫健地跳上柴堆,叼起些稻草铺在一个角落里头,直至铺成一个柔软的窝,李富贵这才盘成个圈往上一趴,下巴蹭了蹭稻草,舒服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睡熟了就容易冒出耳朵尾巴,这样子可不能让媳妇看见了。 另一边 烛火摇曳 暖黄的烛光映在沈玉棠那张俊美的脸上却依旧化不开他眉眼间的冰冷与疏离。 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沈玉棠这才有了些许时间捋清楚现如今情况。 一个月前,他下界追捕私自逃脱封印的魔头季如雪,却不小心中了魔头埋伏,虽他重伤了魔头,但他也受伤不轻,变成了未飞升前的原形。 如今他重伤未愈,使不出半点法术,也没办法与仙界的同僚联系,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怕就是他不见也无仙家会发现。 那魔头与他一般身受重伤,定也会法术全失,成了个普通凡人隐藏在这山野之间。 或许他可以留在此处慢慢疗伤,顺便寻找魔头踪迹。 做好决定,沈玉棠心情终于好了些,与之随来的是困意。 沈玉棠垂眸瞥了那虽然陈旧,但铺得整整齐齐的床铺一眼,思索了片刻,还是合衣躺下了。 天亮了。 咯吱 沈玉棠躺在床上,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推开院子木门的声音,慢慢地睁开眼来。 紧接着,他迅速起身。 李富贵“轻手轻脚”地关上院子的木门,正准备离开,这时候,房门被从里到外地推开。 李富贵耳朵动了动,抬眼望去。 清晨灰蒙蒙的雾水中,李富贵看见沈玉棠一袭水蓝色衣衫缓缓从屋中走出,步伐平稳,衣袂随着动作间而飘动,气质如高岭之花,冷清而不容半点亵渎。 沈玉棠在李富贵面前停下,微启薄唇,轻声道,“我与你一起去。” 闻言,李富贵还以为是媳妇心疼他,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媳妇,你在家休息吧,用不着心疼我的,我力气可大了,可以一次性背两大筐萝卜呢。” 李富贵他觉得当妖的唯一好处就是力气大! 沈玉棠听着都觉得好笑。 心疼他? 不过是他想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魔头踪迹罢了。 沈玉棠淡淡道,“我想四处走走。” 李富贵一听,恍然大悟。 也是,媳妇天天待家里肯定闷得慌。 于是,李富贵就高高兴兴地伸手去牵沈玉棠,“那媳妇,我们一起去卖萝卜吧,虽然卖萝卜有点无聊。” 每一次他都要从白天卖到天黑才把萝卜卖完,除了萝卜摊,哪里都不能去,也没人跟他聊天,可无聊了。 沈玉棠迅速避开李富贵的爪子,淡然拂袖往前走,冷淡疏离地应了声“嗯”。 李富贵看着自个抓了个空的手,眨了眨眼,也不生气,心里默默地记下。 媳妇不喜欢牵手。 然后他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媳妇,等等我呀!” 第5章 媳妇爱吃豆腐花 沈玉棠最后还是停下来等李富贵了。 因为前面两条岔路。 他不认路。 李富贵猜到了沈玉棠会停下来,嘿嘿一笑,“媳妇,我就让你等等我吧!” 沈玉棠冷冷清清地瞥了李富贵一眼,李富贵完全没在意,伸手指了指路旁一棵光秃秃的树,道,“媳妇,你记清楚了,种了山楂树的这条路就是回家的路。” 沈玉棠随着李富贵指的方向望去,看见那棵光秃秃没几片叶子,要死不活的树,不由蹙眉,“这是山楂树?” 李富贵点头,“是啊。” 沈玉棠问,“山楂呢?” 李富贵笑了笑,解释道,“还没有到时候呢,山楂得夏季开花,夏末初秋才结果子,等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来摘山楂吃啦。” 闻言,沈玉棠没再说什么。 如今才堪堪开春,等到这山楂结果成熟,恐怕他早就离开了。 这山楂,还是留着李富贵自个吃吧。 李富贵高高兴兴领着沈玉棠去张婆婆家背了萝卜朝集市走去。 李富贵身型中等,并不算特别高,但力气却似乎特别大,一筐几乎要满出来的萝卜他轻轻松松就背起来了。 背着萝卜,李富贵欢快地走着,高高束起的马尾一晃一晃,仿佛连头发丝都透着喜悦。 沈玉棠不知道李富贵为什么可以这么高兴,更不知道李富贵为什么可以一直高兴。 出村的时候,一路上,坨坨村的村民瞧见李富贵都热情地跟李富贵打招呼。 “富贵,干什么去呀?” “我去帮张婆婆背萝卜去集市卖!” “富贵,你身旁的俏郎君是你的谁呀?” 李富贵红着脸大声回答,“是我媳妇!” 沈玉棠虽说从来不在意别人看法,但他觉得这个李富贵还真是个痴儿,找了个男子当媳妇,换旁人都唯恐避讳不提的事情,李富贵怎么就这么大声说出来了? 如此只会遭他人非议与厌恶。 说不定还会被人当成异类。 闻言,众村民都只是笑了笑,似乎对李富贵的媳妇是男是女并不关心,只是颇为欣慰地道,“哟,富贵长大了,都有媳妇了。” 沈玉棠,“……” 不当面非议,定是会背后议论。 李富贵脸更红了,嘿嘿笑着把头低下,加快脚步往前面走,走了几步,李富贵又忽然停下来,回过头来,脸颊红扑扑的,雪白的耳根红得滴血,那一抹红竟像晚霞一般从耳根往下烧到了脖颈。 或许是光线问题,那一瞬间,沈玉棠似乎瞥见了李富贵望来的眼睛有一抹亮起的金色,很漂亮。 但很快,沈玉棠再望去,那一抹金色已不见。 沈玉棠叹气,失了修为以后,这眼神也出了问题。 李富贵提醒道,“媳妇,路上石头可多了,你留心走,别绊着了。” 沈玉棠,“……” 原突然回头就是为了说这个。 沈玉棠没说什么,只是平静地应了声,“嗯。” 李富贵没撒谎,路上的确很多石头,但李富贵走在前头,瞧见突起的大石头他就弯下身搬到路边去,沈玉棠连避都不用避。 迎面碰上卖豆腐的,那卖豆腐的似乎与李富贵很熟稔,跟李富贵打了招呼,又问了沈玉棠是谁。 李富贵照旧回答。 卖豆腐的就笑呵呵地弯腰掀开盖在木桶上的厚被子,舀出两碗豆腐花,往上浇了两勺红糖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那我请你跟你媳妇吃碗豆腐花,祝你们甜甜蜜蜜,如胶似漆。” 李富贵欢喜地双手接过,道了句谢。 卖豆腐的挑着桶摇摇晃晃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吆喝卖豆腐。 沈玉棠随着卖豆腐远去的背影望去,刚收回目光,便看见李富贵把一碗最满、红糖水最多的豆腐花捧到了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媳妇,吃豆腐花!” “何叔做的豆腐花可香可嫩了,琼浆玉液都不换呢。” 李富贵对此赞不绝口,沈玉棠想,区区一碗豆腐花而已,怎么可能比琼浆玉液还要好? 沈玉棠疑惑着接过,舀起一口,送入嘴里,豆腐花中和了红糖的甜味,嫩滑而香醇,在唇齿间经久不散。 确实味道不错。 沈玉棠不由慢条斯理地品尝了起来。 李富贵吃着自个那份,还不忘抬头望向沈玉棠,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沈玉棠吃掉最后一口豆腐花,舒展长眉,却依旧不紧不慢地回答,“尚可。” 李富贵看得出来,他媳妇爱吃这个。 但他没有戳穿,只是笑了笑,夸赞,“媳妇你说话真文雅。” 心中再记下一条。 媳妇爱吃豆腐花,加了好多红糖水的那种。 沈玉棠自然没理李富贵。 半个时辰后,山路逐渐变成青石板路,百姓也渐渐多了起来。 入镇的刻界石上刻着三字——“乌月镇” 这是个连沈玉棠都不知晓的无名小镇,镇子很小,却很是繁华,人口密集,人流量也大。 沈玉棠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里是个很适合躲藏的地方,无论是突然出现或者突然消失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如果魔头聪明,大抵会选择此地隐姓埋名,静悄悄地疗伤。 沈玉棠正想着,忽然人群涌动的急促了起来,迎面走过来许多人,他抬眼一看,已不见了李富贵身影。 下一秒,一只手从乌泱泱的人群中伸了出来,攥住了他衣袖,沈玉棠一怔。 紧接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脸庞从人群里头冒了出来,冲他灿烂地笑了笑,“媳妇,今天好像有庙会,人可多了,别走散啦!” 李富贵就这样攥着沈玉棠的衣袖的一角往前走着,渐渐地,人少了些,李富贵还是没松手。 沈玉棠垂眸瞧着李富贵那紧攥在袖角的手,思索片刻,轻声道,“没人了,可以松手了。” “哦。” 李富贵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沈玉棠的袖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顺手了。” 第6章 媳妇心疼他 李富贵挑了个好位置,把萝卜往地上一放。 沈玉棠没什么兴趣留下来卖萝卜,便淡然对李富贵道,“我四处走一走。” 李富贵点了点头,还不忘关心地嘱咐道,“嗯,媳妇你别走太远了。” 沈玉棠应了一声“嗯”然后拂袖离开了。 沈玉棠走了以后,李富贵搬了小板凳坐着,撸起衣袖,清了清嗓子,然后对着来往的行人大声地吆喝道。 “卖萝卜啦!又甜又脆的萝卜!” 李富贵嗓音清脆洪亮,中气十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吆喝了半天只有一两个人来买萝卜。 李富贵习以为常,继续吆喝着卖萝卜。 另一边,沈玉棠走在街道上,目光淡然而随意地扫过四周事物。 魔尊千变,并不能在意容貌,更不能拘泥于男人,或许是浣衣的妇人、又或许是路边走过的猫狗。 走了一圈,沈玉棠并没有发现,只好折返了回去。 折返回去的时候,沈玉棠看见李富贵把自己的小板凳给了旁边卖橘子的老人家。 老人家感谢地塞给李富贵一个圆滚滚、黄澄澄的橘子。 李富贵推辞了几次,没推辞掉,只好很不好意思地收了橘子。 李富贵似乎很馋橘子,盯着橘子看了好一会,眼睛都快要看圆了,不过他却没有吃,而是收进了怀里。 橘子太大,收进怀里以后,滚到李富贵肚子那,直接凸起来了一块,看起来像是个肚子大大的不倒翁,很是滑稽好笑。 沈玉棠看着看着,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等他反应过来,嘴角已经扬起来了。 沈玉棠,“……” 沈玉棠迅速将嘴角放下去,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脚朝李富贵走了过去。 李富贵一看见沈玉棠回来了,立马高兴地道,“媳妇,你回来了?” 李富贵这一声媳妇让来往行人的目光都纷纷朝沈玉棠身上落来。 沈玉棠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一把将李富贵拽到旁边去,冷着脸道,“在外面别叫我媳妇。” 李富贵看见媳妇生气了,也不敢再说什么,眨了眨那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耳朵都似乎耷拉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问,“在外面我该叫你什么?” 沈玉棠看见李富贵这无辜的表情就不由有些厌烦。 用这种表情望着他,就仿佛做错的那个人是他一般。 但他堂堂成玉仙君怎么可能做错事情? 最终,沈玉棠语气有些不耐烦地道,“叫我名字就好。” 李富贵犹豫着试着喊了喊沈玉棠的名字,“玉棠?” 这个名字很漂亮。 李富贵很喜欢。 听到李富贵终于没叫他媳妇了,沈玉棠脸色才好了些。 这时候,李富贵从怀里掏出那颗橘子,朝着沈玉棠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玉棠,你吃橘子吗?我给你剥呀?” 沈玉棠这才明白。 这橘子是给他留的。 明明方才他还凶了李富贵,此时李富贵倒跟什么样都没发生一样捧着舍不得吃的橘子眼巴巴地送到了他跟前。 沈玉棠莫名烦躁,便拒绝了李富贵,“我不吃。” 李富贵一听,把橘子又收进了怀里,“那媳……” 话到嘴边,李富贵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生生停住,把“媳妇”两个字咽了下去,然后立马改口道,“玉棠你渴了再跟我说,我给你剥橘子。” 瞧他这个记性。 差点忘了,媳妇不喜欢他在外面喊他媳妇。 于是,李富贵怀里揣着颗圆滚滚的橘子,又成了个不倒翁样。 说来也奇怪,沈玉棠一回来,来买萝卜的人忽然多了起来,而且大多数都是貌美的妙龄女子。 李富贵竟然忙不过来了,没办法,沈玉棠只好卷起衣袖加入了卖萝卜。 直到有女子羞赧地问了旁边帮忙的沈玉棠一句,“请问公子是哪家的郎君?可有婚配?” 李富贵这才恍然大悟。 这些女子都是冲着他家媳妇来的! 李富贵连萝卜都顾不上卖了,连忙扑了过去,挡在沈玉棠身前,“他有婚配了!” 闻言,围在萝卜摊前的女子皆是一脸惋惜,也没了再买萝卜的想法,放下萝卜走了。 很快,刚才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萝卜摊一下子又变得门庭冷清。 但萝卜已经卖得七七八八了,李富贵很开心,他把一直揣怀里的橘子拿了出来,剥了橘子皮,又把橘子瓣上的白丝丝给撕了,递到了沈玉棠面前。 沈玉棠垂着眼眸瞧了李富贵捧过来的那颗圆滚滚、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一眼,再撩起眼皮望向李富贵,慢条斯理问,“为什么给我?” 李富贵理所当然道,“因为你帮忙卖萝卜辛苦了啊。” 沈玉棠其实不知道他站那收钱辛苦到哪里去,明明李富贵递萝卜、称萝卜、装萝卜才是更辛苦的那个。 但李富贵一直盯着他,似乎很希望他吃橘子。 想了想,沈玉棠接过了橘子,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橘子瓣上,轻轻往外一掰,轻而易举的,橘子分成了两半。 沈玉棠把另一半递给李富贵。 橘子酸酸甜甜的香味飘到李富贵鼻尖,惹得李富贵口舌生津,他馋得要命,眼珠子都快要直了,不过还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个季节的橘子很贵。 得留给媳妇吃。 沈玉棠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道,“张嘴。” 李富贵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他张嘴,但他还是“啊”的立马张了嘴,沈玉棠抬手就把那半个橘子塞进了李富贵嘴里。 李富贵惊讶地看着沈玉棠。 沈玉棠眉眼淡漠,轻描淡写道,“咬着,别掉了。” 李富贵一听要掉,连忙咬住那半个橘子。 沈玉棠言简意赅道,“吃。” 李富贵知道,媳妇这是心疼他呢。 于是,李富贵没有再拒绝,拿着那一半的橘子吃了起来。 橘子酸酸甜甜的,汁水充沛,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橘子。 半个时辰后,李富贵卖完最后一根萝卜,心满意足收起筐,想咧嘴说些什么,嘴巴刚张开,他又突然合了回去,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那探头探脑的样子。 沈玉棠觉得很像是只猫。 确定周围没有人了,李富贵这才仰头朝沈玉棠望来,重新咧开嘴角,笑得眼睛弯成天上的月牙,“媳妇,有你在真好!以前这一筐萝卜我要卖一天才能卖完,现在半天就卖完了!” 沈玉棠被李富贵的笑容刺得别过脸去,“……” 早半日卖完萝卜而已。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第7章 他媳妇是不是想吃点心了 李富贵背起空筐,拍了拍怀里揣着的卖萝卜钱,高高兴兴地跟沈玉棠启程回家。 回去的路上,李富贵絮絮叨叨地跟着沈玉棠说着刚才沈玉棠不在的时候发生的趣事。 沈玉棠似乎没怎么听进去,只是安静地观察着周围。 李富贵也没有在意,他想,他媳妇第一回来集市,爱四处看看也正常。 忽然,沈玉棠停下了。 李富贵好奇地随着沈玉棠的目光望去,那是间糕点铺子,柜台前,那貌美的老板娘正在招呼客人,笑靥如花,热情又温柔。 沈玉棠问道,“这糕点铺什么时候开的?” 李富贵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最近才新开的,听说里头的点心又香又甜,可好吃了。” “老板娘是本地的?” 李富贵平时爱听八卦,再加上这乌月镇小,事情用不着半天就能传遍整个镇了,所以李富贵一下子就回答上来了,他得意地道,“好像不是,我听别人说,老板娘叫慧娘,是从南边来的。” 听完李富贵的回答,沈玉棠没有再说什么,继续看着糕点铺子。 李富贵纳闷地瞧着自己媳妇,眨了眨眼。 他媳妇还是第一次连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一处看呢。 他媳妇是不是想吃点心了? 想到这里,李富贵低头去摸了摸腰间空空的钱袋。 出门的时候他也没想到媳妇会跟着来,所以他没带钱。 至于他怀里的这些钱,是卖萝卜的,得还给张婆婆,不能动。 李富贵很是失落,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连点心都不能给媳妇买。 李富贵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好好挣钱养媳妇! 沈玉棠安静地望着糕点铺子里那个婀娜多姿的老板娘,浓密的长睫下,些许的异样从眼底划过。 这个貌美的女人与这个穷乡僻野之处格格不入。 慧娘刚招待完一位客人,抬起头,不经意地跟外面的沈玉棠对上目光。 沈玉棠微微眯起眼,慧娘却是对着沈玉棠温和地笑了笑,并没有什么反应,然后不紧不慢地继续去忙了。 沈玉棠眉头微微皱起。 莫非,是他看错了? 沈玉棠心中暗暗思量着,然后将目光收回,低头,不知怎么就与旁边的李富贵目光撞上了。 李富贵小心翼翼地问他,“媳妇,你是不是想吃点心啦?” 沈玉棠淡淡回答,“不是。” 言罢,沈玉棠抬脚继续往前走了。 李富贵留在原地,心想,他媳妇瞧了那点心铺子这么久,肯定是想吃点心了,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于是,李富贵在心里记住了这间糕点铺子,然后快步跟上了沈玉棠。 回到坨坨村,李富贵先跟沈玉棠回了小矮坡旁的小木屋里,李富贵进屋了一会,再出来的时候神秘兮兮的,脸上挂着傻笑。 李富贵跟沈玉棠道,“媳妇,我去给张婆婆送钱,估计很晚才回来,你不用等我。” 沈玉棠并不在意,轻应了一声“嗯”,李富贵就挥着手离开了。 李富贵走了以后,沈玉棠抬眼看了看四周。 此处虽是穷乡僻野,但灵力充沛,那痴儿走了,正好能让他安静些疗伤。 于是,沈玉棠起身进了木屋。 李富贵没多久就跑到了张婆婆那,他高兴地告诉张婆婆萝卜全部卖完了,并且把怀里仔仔细细揣着的十二个铜板一个不少地全部交到张婆婆手上。 萝卜价贱,哪怕是种得再好的萝卜,一筐也就只能卖十二个铜板。 老人家不忍心李富贵辛苦跑一趟,哆哆嗦嗦地从里头分了一半出来递给了李富贵。 李富贵连忙摆手拒绝,张婆婆年纪大了,无儿无女,就靠着种的这些萝卜卖了生活呢,他怎么能要? 不过张婆婆过意不去,非得李富贵收下。 李富贵瞧见院子里头正晒着萝卜干,他抽了几条,咧嘴露出两颗小尖牙,“婆婆,我要这个就行。” 说完,李富贵还没有等婆婆开口就一溜烟跑了。 张婆婆回过神来,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从张婆婆家离开,李富贵朝乌月镇走去,路上无聊,他就从怀里抽了条萝卜干塞嘴里嚼吧嚼吧。 萝卜干虽然没有小鱼干好吃,但很韧,磨磨牙也不错。 到了乌月镇,萝卜干也嚼完了。 李富贵摸了摸装了铜板的钱袋,嘿嘿一笑,高高兴兴地跑去了那间糕点铺子。 一进门,李富贵就看到柜台上摆了许多精致又漂亮的糕点,香香甜甜的味道飘过来,他闻着眼珠子都圆了。 这时候,一阵无名花香落入李富贵鼻间,竟比那些糕点还要来的好闻。 李富贵正纳闷着是什么这么香,往旁边一看,却看见那貌美的慧娘正笑吟吟地朝他走了过来,温柔问他,“小公子,你想要买什么点心?” 李富贵很喜欢长得漂亮的人,但他已经有媳妇了,所以他只是在心里小小地惊叹了一下慧娘的美丽,然后就从慧娘那张美丽的脸上挪开了目光,朝柜台里琳琅满目的糕点望去。 糕点品类实在太多了,李富贵挑的有些眼花缭乱。 慧娘一看见李富贵那为难的表情便了然,她体贴地轻声道,“小公子,不知道买什么的话,不如让慧娘为你推荐?” 李富贵点了点头,“麻烦了。” “不麻烦。” 慧娘笑了笑,“小公子,你是自己吃的,还是买给其他人的?” 李富贵咧嘴满心欢喜地回答,“买给我媳妇的。” 媳妇不在场,那喊媳妇应该没问题吧? 慧娘思索片刻,然后指了指柜台里的的一款桃花样式的糕点,道,“那不如买桃花糕,很多姑娘都爱吃的。” 闻言,李富贵脸红了红,解释,“我媳妇不是姑娘,是货真价实的男子。” “哎呀。” 慧娘伸手掩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是慧娘眼界太浅。” 李富贵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慧娘又好奇地问道,“是今日下午的时候,公子身旁跟着的那位俊俏郎君吗?” 慧娘追问得紧,李富贵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回答了。 看见李富贵的脸越来越红,慧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慧娘多嘴,慧娘不问了。” “若是男子的话,试试看定胜糕吧,定胜糕是米粉做的,里头加了鲜花或者蔬果的汁液调色,所以颜色有许多,好看味道好,寓意也好。” 慧娘说着便拿出一份是花瓣形状的粉色糕点端到李富贵面前。 “寓意?” 李富贵茫然。 慧娘解释,“嗯,定胜糕背后的寓意就是胜利、金榜题名与步步高升。” 李富贵一听,这寓意确实很好,便立马开口要了份定胜糕。 李富贵爽快地付了钱,慧娘将定胜糕细致地用油纸包好,递给李富贵,面带微笑,温柔地祝福道,“公子,祝你与你的夫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李富贵道了谢,然后带上糕点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望着李富贵离开的背影,慧娘眼里的笑意慢慢地落下。 她嘴角扬起。 “一个村野乡夫娶了位九天之上性子最孤傲高冷的仙君做媳妇,有意思。” 第8章 媳妇,我回来啦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李富贵买到糕点以后又去添置了些日常用品。 他在摊前逛了好一会,最终挑好了块玉兰花香的皂荚以及一对碗底盘着蓝色青花纹的小瓷碗与两双竹筷。 他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 他也有家人了。 木屋里要是添置一对一样的碗筷肯定更像家。 李富贵想象着跟媳妇坐在一起用着一样碗筷吃饭的场景,他就觉得幸福得跟吃了蜜一样,心里甜得直冒泡,二话不说就掏了铜板结账。 买完东西,眼看快要天黑了,李富贵怕媳妇在家等急了,提着东西就打算离开。 快要出镇子的时候,李富贵经过一家布庄,他不经意地往里头瞄了一眼,然后就被布庄里头高高挂在墙上的一匹白色的绸缎吸引了目光。 李富贵果断走了进去,一进布庄就奔着那匹绸缎去了。 那匹绸缎就这样挂在墙上,柔软的布料垂落下来,如白练一般的浮光料面上还带着水浪暗纹,看起来栩栩如生。 李富贵想,要是这匹布做成衣裳穿在他媳妇身上,那肯定很好看。 这时候,布庄江掌柜走了过来。 李富贵曾帮巧儿姐给江掌柜送过成衣,所以江掌柜认得李富贵。 “富贵喜欢这匹布啊?”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头。 江掌柜就笑呵呵地介绍了起来,“这匹布叫浮光锦,是我从京城高价订回来的,整个乌月镇啊仅此一匹,现在京城里头的达官贵人都穿这种布料裁的衣裳,可好看了。” 李富贵一听,从京城来的货,而且整个乌月镇就这一匹,立马心痒痒了,“江掌柜,这得多少铜板呀?” 江掌柜觉得李富贵很是可爱,也不生气,温柔地笑道,“富贵,这浮光锦不是鱼,也不是萝卜,用铜板买不到的。” 李富贵很是好奇,“那得多少钱才能买到呀?” 江掌柜伸出三根手指。 李富贵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心惊胆战地猜测,“三吊钱?” 江掌柜笑了,揭了谜底,“富贵,是三两。” 李富贵一听,猫下巴都差点吓掉了,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但如果是买给媳妇,他又觉得很值。 李富贵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道,“江掌柜,回头我一定会攒够钱买它的,能不能帮我留两个月?” 江掌柜一听,有些惊讶,“留一两个月倒也没问题,不过富贵,你买来送给谁的?” 李富贵可是个小财迷,对自己可抠了,哪里舍得给自己买这么好的布做衣裳? 所以江掌柜想,李富贵肯定是要送人的。 李富贵兴高采烈地回答,“我媳妇!” 跟江掌柜约定好把浮光锦留到三月,李富贵就带着买的糕点与日常用品启程回坨坨村了。 回村的路上,怀里的糕点香味一直往外冒,馋得李富贵一直流口水。 最后,李富贵把口水一擦,硬生生忍住了。 在经过张婆婆家的时候,李富贵拆了油纸包,从五块定胜糕里拿了一块给张婆婆,再重新整整齐齐地包了回去。 回小矮坡的路上,他舔了舔手指上的糕点碎屑,眼睛都亮了亮。 很香甜软糯。 媳妇肯定爱吃。 阵阵清风裹着灵气吹入木屋。 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眼养身的沈玉棠缓缓睁开眼来。 他撩起眼皮,朝木屋外望去。 太阳已经落山,目光所到之处皆被寂静的夜色所笼罩。 沈玉棠微微皱眉。 怎么天黑了,李富贵还没有回来? 自然,他并不是担心李富贵。 只是突然觉得这屋中安静了下来,有些不习惯罢了。 而且,若是李富贵消失是去与魔头密谋了…… 正当沈玉棠想着的时候,屋外院子的门被推开了。 紧接着一个熟悉、聒噪的清脆少年声音响起。 “媳妇,我回来啦!” 沈玉棠,“……” 果真昏夜勿说鬼,说鬼则鬼至。 沈玉棠不紧不慢地下了床榻,推开房门。 他迎面就瞧见李富贵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哼着曲蹦蹦跶跶地走回来。 沈玉棠眯了眯眼。 是去做什么了? 欢喜成这样? 李富贵这时候才发现沈玉棠竟然出来迎接他了,更高兴了。 他跑到沈玉棠面前,把一直揣怀里的油纸包拿出来捧到了沈玉棠面前,跟个求表扬的小孩一般笑嘻嘻道,“媳妇,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李富贵靠的太近,沈玉棠甚至于闻见他身上染着的女子脂粉香味。 是白日那糕点铺子老板娘身上的脂粉味。 明明是淡雅的茉莉花香,但不知为何却极具侵占性。 沈玉棠再低头瞧了瞧李富贵捧过来的东西。 似乎是糕点。 糕点甜腻的香味都飘到他鼻间了。 沈玉棠还来不及拒绝,李富贵就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泪花在打转,很困地道,“媳妇,我好困,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说完,李富贵把油纸包塞给沈玉棠,然后转身进柴房,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下一秒,就没了动静。 沈玉棠,“……” 困的这么突然,是假装的吗? 李富贵还真不是假装的,猫天性爱睡觉,他跑了一整天都没闭眼,身心俱疲,现在一到家这眼皮子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他再不睡估计就要困得变回猫了。 沈玉棠自然不知道柴房门后的李富贵早变成猫儿呼呼大睡起来了,他抬脚进屋,将木门关上,再随手将油纸包放到桌上。 沈玉棠又打坐疗了会伤,临睡前,沈玉棠瞥了桌子上裹着糕点的油纸包上印着的聚雪居三字。 思索片刻,沈玉棠起身,拿起那份糕点,走到窗前,手一扬,面无表情地将里头的几块糕点尽数倒了。 第二日清晨,李富贵见着沈玉棠第一句便是欢喜地问,“媳妇,定胜糕好不好吃?” 沈玉棠想起那被他倒掉的糕点,依旧面不改色,只是长睫微微一动,然后平淡从容地回答,“嗯,不错。” 李富贵一看,桌上的油纸包已经空了。 看来媳妇是真的爱吃。 李富贵立马高兴地咧嘴一笑,“好吃我下次再买。” 第9章 媳妇他讨厌猫 清晨 初春,鸟儿从天边飞过,小矮坡上的柳树刚刚抽芽。 屋子里闷得慌,沈玉棠就出屋打算透透气。 刚推开门,沈玉棠就看到李富贵穿着身黑衣,束了个高高的马尾,正坐在院子里,拿着小刀对着新买回来的碗比划了半天,努力到嘴唇都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沈玉棠瞧着觉得奇怪,走过去打算看看这个李富贵在干什么。 他刚到李富贵身旁,李富贵就已经比划完了,只见他放下小刀,拿起两个碗,一本正经并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嘴角可爱地往上翘了翘。 “好了!大功告成!” 李富贵把一个小瓷碗递给沈玉棠,“这个是媳妇你的。” 又拿起另一个小瓷碗,“这个是我的。” 这“你的”“我的”分了半天,沈玉棠更好奇了。 于是,沈玉棠接过来一看,当下就忍不住眼角跳了跳。 只见那蓝色花纹瓷碗底下歪歪斜斜地刻了条小鱼。 这就是李富贵忙活了半天折腾的。 李富贵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刻得那条鱼眼凸肚大尾巴短,像是死了以后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丑得惨不忍睹。 难不成他在李富贵心里就长这样? 反正沈玉棠觉得,他不长这样。 沈玉棠不高兴地抬眼朝李富贵看去。 他还以为李富贵碗底会刻个金元宝或者富贵两个字,但没想到是只猫。 而且是只很丑的猫。 脸歪嘴斜,耳朵一大一小,胡子稀疏。 跟鱼一样丑。 沈玉棠心里微微愉悦了些许。 这证明并不是在李富贵心目中他长得如此难看,而是李富贵技艺不精。 很快,沈玉棠又反应过来,问李富贵,“为什么你的刻了只猫?” 李富贵摸了摸碗,又不好说因为他就是只猫,于是扯了个谎,耳根红红,挺不好意思地道,“因为猫可爱啊!” 自己夸自己可爱,属实有些不要脸。 谁知沈玉棠却是听着眉头一蹙,薄唇微启,旋即厌恶道,“那畜生哪里可爱?尖牙利爪,叫声尖锐难听,性格又恶劣。” 他在仙界一同僚就养了只笨猫儿,祸害了他不少仙草,还将他精心栽种了数十年的海棠树当成猫抓板,在树皮上留下了数道抓痕。 他去阻拦,那笨猫儿还挠他。 若不是好鱼不同猫斗,他非得将那猫儿丢去喂狗不可。 所以他最讨厌猫。 李富贵越听越心虚,抱着碗身子都缩成了一团,特无力地辩解,“也不能这样说……有些猫也挺乖呀。” 例如他。 大家都说,富贵可乖了。 沈玉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正在气头上,拳头都攥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李富贵异样,冷哼一声,“一丘之貉,有何不同?” 李富贵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个毛茸茸的脑袋,见没有耳朵冒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完了! 媳妇讨厌猫! 那他以后得藏好猫耳朵和猫尾巴了。 千万不能被媳妇发现! 要不然媳妇肯定不喜欢他了。 一天下来,李富贵那叫一个胆战心惊,时不时摸摸自己脑袋,时不时又摸摸自己屁股,生怕耳朵尾巴一个不小心冒出来。 在沈玉棠看来,李富贵一整天都鬼鬼祟祟、扭扭捏捏的,不是有鬼就是长虱子了。 于是,在李富贵在他眼跟前走过的时候,沈玉棠隔着衣服拉住李富贵,盯着李富贵打量了半天。 李富贵眨眼,“媳妇,干什么呀?” 沈玉棠看都没看李富贵一眼,“不要说话,站着。” 李富贵不知道沈玉棠想干什么,但不敢动,站在那。 但他媳妇那双漂亮的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那火折子一样,落到他身上哪一处,哪一处就烧了起来。 沈玉棠目光落在他耳根,他耳根就滚烫滚烫的。 落在他脸上,他脸颊就火辣火辣的。 不一会,李富贵浑身上下都红透了,像只煮熟的虾。 突然,李富贵冷不丁想起来,媳妇是不是发现他耳朵或者尾巴了! 李富贵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就在李富贵心惊胆战的时候,沈玉棠慢条斯理地收回了冷清的目光。 嗯。 没有虱子。 沈玉棠就放心地放开李富贵,负着手抬脚离开了。 李富贵,“……” 看来媳妇没发现他的耳朵和尾巴。 摘的野果都吃完了,李富贵怕饿着媳妇,所以特意去菜地里拔了一颗大白菜,又跟何叔买了一块豆腐,高兴地跟沈玉棠说今天晚上吃白菜炖豆腐,然后就像猫儿一样溜进了厨房。 “聒噪。” 沈玉棠淡淡地说了句,便收回目光,然后继续雕着手上的东西打发时间。 半天过去了,李富贵都没有从厨房出来。 沈玉棠把雕了一半的东西放下,抬眼朝厨房望去。 这一道白菜炖豆腐得做这么久吗? 沈玉棠思索着,起身朝厨房走去。 厨房里,李富贵正站在灶台前拿着勺子搅拌锅里的东西。 李富贵听到脚步声朝旁边看了看。 看见是沈玉棠,李富贵自信满满地道,“媳妇,你饿了吗?你先出去吧!饭很快就好了。” 沈玉棠没听,抬脚走到李富贵身旁,垂眸朝锅里望去,只见锅里荡漾着青白相间的粘稠液体,难闻的气味从锅里飘了出来。 沈玉棠忍不住问李富贵,“这是白菜炖豆腐?” 李富贵眨了眨眼,“嗯,是啊,看不出来吗?” 很难看得出来。 沈玉棠神色凝重,“你平时都吃什么?” “这可多了。” 李富贵立马掰着手指数了起来,“鱼汤、烤鱼、晒小鱼干……” 李富贵对吃的并不讲究,毕竟,煮熟了到嘴里都一个味。 听了半天,沈玉棠就只听见个“鱼”字了,脑仁都疼,连忙打断,“你平日只吃鱼?” 李富贵点了点头。 点完头,李富贵又回过神来自己媳妇也是条鱼! 担心沈玉棠害怕,他连忙解释,“不过媳妇你放心,我是不会吃你的!” 沈玉棠又往锅里看了一眼,淡淡道,“被你吃掉都算死不瞑目。” 李富贵一愣,还没有明白过来沈玉棠这是什么意思,沈玉棠冷清问他,“还有食材吗?” “嗯,还有。” 李富贵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旁边剩下的一半食材。 沈玉棠卷起衣袖,朝门口瞥了一眼,淡然道,“你出去,我来。” 第10章 媳妇,食不言寝不语是什么意思啊? 一炷香后,沈玉棠端着两碗热气氤氲、冒着香味的白菜炖豆腐出来了。 院子里,李富贵正两只手托着腮,蹲在柳树下,歪着脑袋,仰着小脸,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在树枝上蹦来蹦去的麻雀。 看得那叫一个出神,甚至于连沈玉棠走来了都没发现。 沈玉棠瞥了李富贵一眼,终于忍不住出声,“在看什么?过来坐好,吃饭了。” 李富贵这才回过神来,跳了起来,高高兴兴地朝沈玉棠跑了过去,“来啦来啦。” 沈玉棠把两个碗放到院子里的木桌上,李富贵一屁股在板凳上坐下,被飘过来的香味馋得口水直流。 再馋,李富贵也没忘先夸夸他辛苦的媳妇,“哇,好香,媳妇,你还会做饭呀?你好厉害!” 面对李富贵的夸赞,沈玉棠面不改色地拂袖坐下,语气平平,“只是简单地将食材煮熟。” 李富贵知道他媳妇脸皮薄着呢,便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捧起他面前的碗,手指不小心触碰到碗底,李富贵愣了愣,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碗底。 有耳朵尾巴,是猫的纹路。 李富贵再抬头看了看沈玉棠。 沈玉棠端着小瓷碗,慢条斯理地轻轻吹去升起的热气。 李富贵忍不住笑了笑。 沈玉棠眼角余光瞥到李富贵在傻笑,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又没说什么。 也不知道李富贵是在傻笑什么。 李富贵尝了一口沈玉棠做的白菜炖豆腐,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媳妇做的白菜炖豆腐鲜甜嫩滑的很。 从前李富贵讨厌吃蔬菜,现在他才发现,是因为他做的不好吃。 李富贵忍不住又夸了句,“媳妇,你厨艺真好,比留芳楼做的还要好吃。” 留芳楼是乌月镇上最出名的酒楼。 李富贵吃过那的红烧圆蹄,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李富贵一直念念不忘。 但今日一比,李富贵觉得他媳妇做的白菜炖豆腐一点也不输给那红烧圆蹄。 沈玉棠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的冷清样,不过嘴角却是微不可察地轻轻扬了扬。 李富贵吃高兴了还忍不住问沈玉棠,“媳妇,你以前是不是当庖丁的?” 沈玉棠这才意识到自己嘴角正扬着,他连忙把嘴角压下去,道,然后板起那张漂亮的脸,低呵道,“食不言寝不语。” 闻言,李富贵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吃东西,吃着吃着,他思索片刻,还是没憋住,重新抬起头来,朝沈玉棠眨了眨眼,一脸真诚地问,“媳妇,食不言寝不语是什么意思啊?” 沈玉棠,“……” 险些忘了。 李富贵是个文盲。 入夜 坨坨村笼罩在安静的夜色中,月亮高高挂在天边,泄下淡淡如银练般的光晕。 沈玉棠去后山的小河沐浴去了,其实李富贵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条鱼还要沐浴? 变成鱼身然后扎院子水缸里头游一圈不就行了? 但李富贵没好意思问,因为沈玉棠走了,这可是个好机会! 李富贵趁着沈玉棠不在,猫着身子一骨碌地溜进了屋子里。 李富贵趴在地上,把床底最角落的一个小瓦罐费劲地勾了出来,。 瓦罐太久没有开了,上面都蒙了一层灰。 李富贵晃了晃,瓦罐肚子里叮叮当当的。 他高兴地咧了咧嘴,露出两颗可爱的小尖牙。 李富贵坐在地上,岔开腿把瓦罐放中间,俯下身去,鼓起腮帮子,朝着瓦罐轻轻一吹。 瓦罐上的灰立马扬起,呛得李富贵咳得肺都快要出来,泪花不停往外冒。 好不容易等尘埃落地,李富贵这才忍着发痒的鼻子去打开瓦罐。 然后抱着瓦罐翻过来往下倒。 叮当当当…… 四个铜板伴随着清脆并且令人心碎的声音先后掉在了地上,滚了滚,打了个旋,然后个个铜板都躺平了。 李富贵沉默,又不死心地晃了晃瓦罐,甚至于拍了拍瓦罐底。 毫无动静。 盯着地上的四个铜板,李富贵那叫一个愁,郁闷地歪头托着腮,忍不住把尖尖的指甲从指尖里头放出来,一下又一下地在地上磨着。 他就只剩下四个铜板了,怎么给媳妇做漂亮的衣服呢? 李富贵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他要努力挣钱! 李富贵立马一脸严肃,然后抱着瓦罐开始冥思苦想。 这一个瓦罐能装一千个铜板,一千个铜板一两银子,那三两银子,他得攒满三个瓦罐。 李富贵想着想着就开始掰着手指在那数。 他得卖多少根萝卜才能买得起那匹浮光锦? 数目太庞大,以至于李富贵数了半天都没数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李富贵身后落下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在数什么?” 李富贵数得认真呢,听见有人问他,他连头都没回,就答了一句,“我在数得卖多少根萝卜才能挣三两银子呢。” 第11章 听说你都有媳妇啦? 回完,李富贵才品出了些不对劲。 慢着,家里除了他就只有媳妇。 那么现在站他身后的人是…… 李富贵是只聪明的猫,他当然猜到是谁啦! 于是,他反应贼快,猛地回过头,顺带把瓦罐往身后藏,抬起头,顺着那纤尘不染的衣摆往上望去,先是窄细的腰身,然后是宽肩、修长白皙的脖颈,最后是那张好看到雌雄难辨漂亮的脸。 李富贵每次看见那张脸这小心脏就忍不住地扑通扑通乱跳,他咽了咽口水,然后没端住,结巴了起来,“媳……媳妇……你不是去沐浴了吗?” 提起这个,沈玉棠耳根就不自觉的染上了点红意,他偏过脸去,故作冷清地道,“初春夜里水凉,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李富贵歪头盯着他媳妇耳根那一抹微不可察的红瞧。 他不仅是只善解人意的猫,还是只眼神很好的猫。 于是,他默默记下,媳妇怕冷,而且容易害羞,不好意思在野外沐浴。 所以应该先改个沐浴的屋子出来才行。 正当李富贵盘算着的时候,沈玉棠被李富贵盯得受不了,就开口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要赚三两银子?” 李富贵语塞。 他总不能说是为了给媳妇做衣裳吧? 这样岂不是没有惊喜了? 李富贵支支吾吾半天,然后结结巴巴地道,“就……想多赚点……” 李富贵眼珠子转啊转,然后灵机一动,“然后起座带花园的大宅子!” “没错,就是想起座大宅子!” 李富贵觉得,他可真是只聪明绝顶的猫啊! 这样就不会暴露了! 沈玉棠一下子就笑了,“痴儿,三两银子怎么够起座带花园的大宅子?” 李富贵一听,眨了眨眼,然后起身认真地问沈玉棠,“那带棵树的宅子能起吗?” 沈玉棠摇头,“三两够干什么?” 李富贵瞬间就蔫了,不过很快他又打起精神来,自我安慰道,“起不了带树的大宅子就算了。” 三两银子够买那匹漂亮的浮光锦呢。 而且小矮坡也挺好的,也有树,虽然是棵要死不活的柳树。 李富贵把瓦罐重新放回床底,然后出屋去了。 李富贵离开以后,沈玉棠准备更衣就寝,掀起被子躺床上的时候,沈玉棠又忍不住思量,“为什么非得要带树的宅子?” 成玉仙君百思不得其解。 翻来覆去一夜未睡好,直至天亮,才沉沉睡去。 清晨 鸡鸣不断 柴房 黑猫睡得餍足才睁开眼,一双金色的猫眼倒映着亮光,它慢悠悠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这才动作灵活地轻轻跃下柴堆,猫爪落地便幻成了人腿。 李富贵精神满满地推开柴房门。 院子外面正好有脚步声路过,李富贵探头朝院子外面望去。 清晨的薄雾间,依稀可见是周大娘。 周大娘是这附近远近闻名的媒人,都说周大娘牵的红线最稳又准,八辈子都离不了。 从前这周大娘还要给李富贵说媒,李富贵刚开始不愿意,周大娘就哄他说,“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孤单啊,找个媳妇有个伴,这算有个家呀。” 李富贵一听到“家”立马心动了。 没多久周大娘给他介绍个隔壁村一个屠户的女儿。 那姑娘生得膘肥体壮,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李富贵大老远就见着这姑娘在路边掐住一只偷肉的三花猫脖子,生生用石头砸断了那只三花猫的腿。 吓得李富贵毛骨悚然,立马躲了起来。 趁着屠户女儿走了,这才敢跑出去,小心翼翼地把那只三花猫抱起来带回家了。 之后周大娘又给李富贵介绍了几个,只不过李富贵可万万不敢再去见了。 话虽如此,但李富贵还是觉得周大娘是顶好的人,所以看见周大娘的时候,他跑了过去打了个招呼。 “周大娘,早上好,你这是去哪里啊?” 周大娘一看见富贵就笑了出来,然后道,“哎呦,是富贵呀,我这是去替二牛去隔壁村跟刘家那个巧儿说媒呢。” “哦。” 李富贵一听格外高兴,“二牛哥终于要向巧儿姐提亲啦?” “可不是?” 周大娘笑了笑,“听说你都有媳妇啦?” 李富贵小脸立马就红了,回过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见着媳妇没有起来,这才点了点头。 周大娘突然想起来她刚才是看见李富贵是从柴房出来的,反应过来,忍不住压低声问李富贵,“富贵,你不跟你媳妇一个屋睡吗?” 李富贵不明白周大娘为什么问这个,但他老实地点了点头。 周大娘一听叹了一口气,“傻孩子,不睡一个屋那能叫媳妇吗?” 李富贵纳闷地眨了眨眼,“睡一个屋才能叫媳妇吗?” “那当然了。”周大娘理所当然地道。 李富贵想不明白为什么睡一个屋才能叫媳妇。 不睡一个屋就不是媳妇了吗? 那他现在是不是不应该叫媳妇媳妇? 因为他们都没有在一个屋睡。 他想问清楚,但周大娘抬头一看天,“哎呦,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说完,周大娘着急忙慌地走了。 李富贵愣在那想了半天,最后几乎要想破猫头,大概是实在想不通了,李富贵就懒得想了,没一会,他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沈玉棠睡醒的时候,屋外隐隐约约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声。 沈玉棠觉得奇怪,便起身穿上衣,推开房门。 阳光洒入屋子,落在沈玉棠身上,阳光暖烘烘的。 沈玉棠终于觉得被内伤磋磨的有些发疼的骨头舒服了些,再抬眼望去,李富贵正卷着衣袖,扎着马尾,哼哧哼哧地从柴房抱着一大把柴火搬到了屋檐下。 沈玉棠思量不出李富贵究竟要做什么。 李富贵放下柴火,脸上沾了灰痒的厉害,他就伸手擦了一把脸,大概手上是脏的,这么一擦,李富贵脸上立马出现几道黑痕。 沈玉棠,“……” 他刚想提醒,这时候李富贵抬起头,正好注意到了沈玉棠,李富贵立马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咧嘴露出两颗小尖牙,“媳……” 只不过“媳妇”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李富贵就忽然想起来周大娘的话。 虽然不懂,但李富贵还是把“媳妇”两个字收了回去,“你醒啦!” 沈玉棠轻颔首,微启薄唇,缓缓询问,“你在干什么?” 第12章 媳妇,喜欢吗 李富贵没直接回答,只是朝沈玉棠笑了笑,然后跑了过去,伸手轻轻扯住沈玉棠袖角,神秘兮兮地道,“跟我来!” 他一笑,脸颊上的黑印也跟着动起来,这样望去,倒像是猫脸上的胡子。 像只小花猫。 沈玉棠一愣,倒猜不出来李富贵这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能跟着李富贵走了。 李富贵牵着他往前走,那高高束起的马尾晃啊晃,阳光下,李富贵的耳朵像一块透明沾了点红的琥珀。 沈玉棠低头一看,李富贵扯着他袖角的手灰扑扑、脏兮兮的。 他眉头不由慢慢地蹙起。 这时候,李富贵带着他进了柴房。 沈玉棠想,柴房有什么好看的? 于是,他抬眼朝柴房里头望去,然后目光滞住。 只见柴房里的柴火都不见了,四处都清扫了一遍,干干净净的,最中央放了一个浴桶,屋子里还带着点香味,仔细望去,原是窗边摆了个小花瓶,里头插了一把开得很是不错的野花。 沈玉棠先是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再朝旁边望去。 李富贵正骄傲地挺着小胸脯,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像是个等着着表扬的小孩。 沈玉棠这时候反应过来了。 因为他昨天晚上说初春夜里水冷,所以李富贵就特意把柴房清了出来改成了沐浴用的屋子。 这个痴儿,倒把他话放心上了。 沈玉棠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心中便原谅了李富贵将脏兮兮的爪子攥住他袖角这事。 旁边的李富贵歪了歪头,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问沈玉棠,“喜欢吗?” 沈玉棠垂眸瞧着李富贵,李富贵矮他一头,相貌平平,勉强算得上清秀,但胜在有一双圆溜溜、亮晶晶,像宝石一般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一望过来,沈玉棠就觉得没了拒绝的力气。 他张了张薄唇,想说些什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点了点头。 没有回答,只是点头,李富贵也没生气,甚至于没一点失落,依旧那么神采飞扬,“嘿嘿,喜欢就好。” 不知为何,沈玉棠忽然觉得有些许……过意不去。 大概是因为心中有愧,中午,沈玉棠又亲自下厨给李富贵做了道清炒藕片,再煮了一锅软烂甜糯的小米粥。 莲藕是周大娘从隔壁莲蓬村说成媒以后提回来的,莲蓬村里头家家户户门口都有池塘,池塘里头都种满了莲蓬,所以盛产莲藕。 周大娘说她一个人吃不完,就分了一节给李富贵。 原本沾满泥,黑乎乎的莲藕经过沈玉棠那双漂亮好看的手一加工,就变成了饭桌上白白嫩嫩、香脆可口的清炒藕片。 李富贵尝完以后对沈玉棠赞不绝口。 沈玉棠依旧是那一副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他亲自做的,自然是好吃。 他成玉仙君,可鲜少下厨过。 今天再下厨,只是因为不愿欠李富贵的。 李富贵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还不忘抬起头问沈玉棠,“媳妇,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沈玉棠下意识地顺着往下回答,“厨房还有上次张婆婆给的萝卜,晚上可以削了皮,再切成丝,加些面粉和和匀下锅煎成萝卜丝饼……” 刚说完,沈玉棠就怔住了。 慢着。 他为什么晚上要给李富贵做饭? 只不过,现在把话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沈玉棠往旁边一看,李富贵一听到萝卜丝饼馋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脸上写满了期待。 虽然他不爱吃萝卜,但他媳妇做的肯定好吃! 沈玉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说出去的话倒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沈玉棠只好作罢,晚上默默地给李富贵煎了萝卜丝饼。 煎饼的时候,李富贵就在旁边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瞧着。 他看着油锅里冒着烟,而沈玉棠依旧不紧不慢地将提前揉好的萝卜丝面饼放下去,然后那饼周边就一点一点地泛上焦黄色,香味也跟着飘了出来。 李富贵被香得不行,等第一个饼煎好了以后,刚从锅里捞起来,李富贵就想伸爪子去拿。 沈玉棠一把抓住李富贵的手,冷飕飕地道,“手指不想要了可以剁了喂狗,别糟践我做的饼。” 听着沈玉棠刻薄难听的话,李富贵笑嘻嘻地把手收了回去,然后道,“对不起,我刚才忘记饼还烫着了。” 李富贵可聪明了,他知道他媳妇肯定是担心他被饼烫着,要不然才不会管他呢。 沈玉棠收回目光,将装着萝卜丝饼的碟子往他身边拉了拉。 李富贵眼睁睁看着香喷喷的萝卜丝饼一下子逃到了他触不可及的地方,瞬间跟被戳了个洞泄气的皮球一样,皱皱巴巴的,只能拼命翕动鼻子靠闻着那香味解馋。 等饼温度降下来了,沈玉棠又轻轻把碟子推了回来,位置正好在李富贵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刚才还皱皱巴巴的李富贵一下子活过来了,兴高采烈地咧嘴露出两颗小尖牙,舔了舔嘴,伸了爪子拿了一块萝卜丝饼,啊呜咬了一大口。 萝卜丝饼温度正好,不烫不冷,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 这跟他记忆白萝卜味道似乎不太一样。 这好吃多了。 李富贵几口就把一个饼吃完了,乐滋滋地继续吃第二个饼,“你怎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 沈玉棠自然不会说是因为他在仙界无聊时看过不少书,其中就有几本凡间失传许久的食谱。 他特随意,轻飘飘地道,“只是随手做的。” “随手做的都这么好吃?” 李富贵笑得眼睛弯弯,“那要是认真做那不就更好吃?” 沈玉棠没回答,只是又将煎好的饼夹起来,然后放到他身旁的碟子里。 入夜 沈玉棠和李富贵坐在院子里吃晚饭。 沈玉棠做了不少萝卜丝饼,打算留着让李富贵明日当早餐吃。 沈玉棠吃了半个便饱了,而李富贵一口气吃了整整十个,吃完爪子还要往碟子里摸准备再吃第十一个,被沈玉棠一筷子打在了手背上。 沈玉棠没使劲,轻轻一打,手背上传来很轻的敲击感,有些麻麻的,李富贵迅速把爪子收了回去,有些委屈地低头往手背上那一道几乎淡不可见的红印上呼气。 沈玉棠淡淡道,“少吃些。” 也不知道这个李富贵个子这么小,怎么吃得下这么多东西的? 就不怕肚皮被撑破吗? 想到这里,沈玉棠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眸,将目光落在了李富贵那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 吃到哪里去了? 李富贵这才冷不丁想起来一件事,“对哦,吃多了萝卜会放屁。” “那的确是应该少吃点。” 沈玉棠,“……” 第13章 被媳妇碰过的地方好烫! 吃完饭,李富贵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然后就去给张婆婆送萝卜丝饼了。 沈玉棠今日下了厨,身上都是油烟味,再加上内伤在身,他身子疲乏。 思来想去,他便决定去厨房烧些热水好好沐浴沐浴。 沈玉棠刚到厨房,掀开锅上的木盖,正准备往里添水,却看见里头早添满了热水。 热雾袅袅升起,烘得空气有些朦胧,湿润而温暖。 难怪李富贵临走前还在厨房折腾了这么久,原来是为了烧热水。 沈玉棠嘴角不由轻轻往上扬起。 等李富贵回来的时候,沈玉棠刚沐浴完从屋子里出来,长发微湿,衣衫整齐,雪白的皮肤被热水浸得微微泛红,冷清的眸子也难得蒙了层淡淡的雾气。 李富贵看得入神,心想,果然是他媳妇,可真好看。 很快,李富贵回过神来,关心地问,“水够热吗?会不会有哪里漏风?” “嗯。” 沈玉棠轻轻点头,言简意赅回答,“不漏风。” 说完,他抬脚要走,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回过头撩起眼皮瞧了李富贵一眼,道。 “你把柴房改成了沐浴用的屋子,那你晚上睡哪里?” 李富贵本来张口想说,他睡哪里都一样,睡院子都行。 毕竟他是猫。 猫哪里都能睡。 他刚流浪的时候,破庙桥洞都睡过,后面来了坨坨村,他睡在了张婆婆家菜园子里,还把张婆婆白菜压坏了一颗。 张婆婆那时候像个阎王一样,可吓人了。 李富贵哆哆嗦嗦半天,被张婆婆揪着耳朵进屋。 他还以为得被做成白菜炖猫了,结果张婆婆丢给他一根萝卜,问他为什么要睡菜园子里头。 李富贵饿得抱着白萝卜直啃,一边啃一边说,“我没有地方睡呀。” 张婆婆想了想,又转身进厨房给李富贵拿了块干巴巴的玉米面饼,李富贵一口萝卜一口饼,吃得他一肚子气,没忍住,放了个巨响的屁,气得张婆婆拿起手上的擀面杖就往李富贵身上打。 打了半天也没打中一下,也不知道是猫猫太灵活还是张婆婆眼花手抖。 最后张婆婆带着他来到小矮坡一间无人住荒废多年的木屋前,他这才有瓦遮头。 但话还没有说出口,李富贵又想起周大娘的话。 周大娘说,睡一个屋才是他媳妇。 李富贵思来想去,然后抬起头望向沈玉棠,眨了眨眼,浓密的眼睫毛散落在那一双圆溜溜亮晶晶像玻璃珠的眼睛前,他期待地问沈玉棠,“我可以睡屋子里吗?” 沈玉棠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瞧瞧,这狐狸尾巴不就露出来了? 他微微眯了眯那一双狭长漂亮的眼,“嗯,你进屋睡吧。” 他倒要看看李富贵想干什么。 要是李富贵敢亵渎他,他就把李富贵绑起来丢出去。 得到沈玉棠同意,李富贵可高兴了。 等到即将就寝的时候,沈玉棠合衣坐在屋里床上,桌上烛台火光摇曳,李富贵推开门进来了。 李富贵进个屋动静还不小,哐哐当当的。 沈玉棠瞥了一眼,发现李富贵还搬着院子里的木摇椅。 摇椅太大了,总是撞在门框上搬不进来,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 沈玉棠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刚要起身帮忙,咯吱一声,摇椅终于进来了。 李富贵长舒了一口气,顺势抬起头,沈玉棠立马坐了回去,抚了抚衣袖,装作若无其事。 沈玉棠皱着眉问,“你搬个摇椅进来做什么?” “睡觉呀。” 李富贵本来想睡地上,但他想了想,睡地上离得媳妇太近了,要是他睡糊涂了耳朵尾巴露出来了怎么办? 所以他把摇椅搬了进来,打算睡角落,这样不容易露馅。 虽然睡觉还维持人形是有点辛苦,但为了媳妇是他媳妇,李富贵觉得忍忍也可以。 沈玉棠就这样看着李富贵把摇椅放到床对面的角落,拍去手上的灰尘,摇椅晃啊晃,李富贵再转身从衣柜抱出来一床薄被。 李富贵把自己卷被子里,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往摇椅上一跳,吧唧一声躺下了,只留给沈玉棠一个圆滚滚像包子一样背影。 沈玉棠不自觉地盯着李富贵的背影瞧。 这时候,李富贵又突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事一样,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了起来。 沈玉棠被吓了一跳,原本就雪白的脸变得更加白了几分。 李富贵转过身看了看沈玉棠,朝着沈玉棠傻乎乎地笑道,“媳妇,早点睡。” 说完,李富贵就又重新躺了回去,整个人像猫儿一样蜷缩成一团,摇椅咯吱咯吱地轻轻摇晃着,李富贵的身子也跟着摇啊摇。 沈玉棠回过神来,起身吹灭桌上蜡烛,再折返回来重新躺在床上。 随着最后一丝白烟散尽,烛光消失,黑暗卷席四处。 沈玉棠侧躺着,待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他便瞧见了李富贵缩在摇椅上的背影。 李富贵身形并不高,但好歹是个男子,摇椅并不能容纳下他的身形,他只能蜷着腿,很可怜地缩在那。 沈玉棠心里掠过一抹不自然,但很快又强行压制了下去。 反正这是李富贵自愿的。 压下之后又有其他异样情绪升起。 他向来都是习惯一个人睡,视线中见到其他人便难以入眠。 思索片刻,沈玉棠翻了个身,面向墙,背对着李富贵,合上眼眸。 或许是被李富贵吓到的缘故,沈玉棠总觉得心间好像有个面团在慢慢地膨胀,而且这种感觉在闭上眼以后越发强烈。 不一会,沈玉棠听到了身后有细微的鼾声传来。 沈玉棠,“……” 得,罪魁祸首倒睡得香甜。 沈玉棠叹了一口气。 这种心头发胀的感觉一直消散不去,沈玉棠都快要怀疑是不是内伤又复发了。 直至天灰蒙蒙亮,沈玉棠这才沉沉睡去。 一连两天没睡好,沈玉棠精神不太好,白日在院中桌前撑额坐着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沈玉棠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期间,沈玉棠觉得好像有什么往身上披了披,他下意识伸出手骤然抓住那停在他身上的手。 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睁眼望去,随着修长浓密的睫毛缓缓往上抬,视线先是模糊,慢慢清晰,一张清秀还带着稚气的脸一点一点地出现在他眼帘。 那人似乎没想到他会醒,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沈玉棠没想到自己这么没有防备,人都到跟前了才反应过来。 沈玉棠动作没变,嗓音冷清,问李富贵,“你做什么?” 李富贵耳根红红的,紧张地解释道,“太阳跑去另一边了,现在还是初春,晒不着太阳容易着凉,所以我想给你盖件衣衫。” 闻言,沈玉棠低头一看,身上果真盖着件衣衫。 李富贵脸越来越红,低下头,嚅嗫着嘴唇,小声地道,“媳妇,你能不能先松开我手?” 沈玉棠一看,他还真是正抓着李富贵手腕。 李富贵手腕并不细,也不白,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但因为他太过用力,那手腕处被他指节扣住的皮肤竟往下陷了陷。 沈玉棠反应过来,连忙松开。 李富贵紧张地把留着指痕的手迅速收了回去,有些圆润的脸上挂着不自然的潮红。 沈玉棠还以为是他力气太大了,不由有些许自责,便询问,“是我弄疼你了?” 李富贵摸了摸手腕,脸颊红扑扑的,使劲摇了摇头,“没事,不疼,而且我不怎么怕疼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媳妇碰过的地方,好烫! 第14章 媳妇还是心里有他的。 沈玉棠看见李富贵脸上浮起的潮红,还以为李富贵是哪里不舒服,刚想说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到李富贵肩上背着的小竹篓上。 “你背着竹篓打算去哪里?” “上山?” 李富贵脸上的潮红终于消退下去一点,他点了点头,“嗯,我听二牛哥说,似乎又要开始打仗了,乌月镇上的药铺都在收药草运到边关去,价格比平日高不少,我想着正好没事干,上山摘点药草去卖。” 说不定多卖点就能攒够买那匹浮光锦的银子了。 说完,李富贵忽然想到什么,然后立马神采奕奕地挺直了腰,无比期待地得到沈玉棠的一句“路上小心”“我在家等你”之类的贴心话。 何叔每次出门,何大娘都会这样对何叔说的。 但李富贵满眼期待地看着沈玉棠半天,眼珠子都快要被迎面吹过来的风给风干了,沈玉棠都没有反应,只是听完以后轻轻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李富贵顿时失落地垂下眼眸去,特有气无力地跟沈玉棠告别,“那媳妇,我走啦,你自己在家要小心哦。” 说完,李富贵抬脚就朝门口走去。 刚走了几步,身后的沈玉棠忽然叫住了他。 “李富贵。” 那声音轻飘飘的,冷冷清清,落在耳边宛如玉碎,很是好听。 李富贵不敢再抱期待,回过头去,眨了眨眼 ,好奇地问,“媳妇,咋啦?” 沈玉棠一边起身,一边将身上的外衣收好放到椅背上。 “等会。” 说着,沈玉棠就转身进了厨房。 李富贵不知道沈玉棠要干什么,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等着。 过了一会,沈玉棠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和皮水壶。 沈玉棠把油纸包和皮水壶随手递给了李富贵,“带上。” 明知道要出门却连吃食和水都不带,就背个竹篓,沈玉棠觉得李富贵真是个痴儿。 若非他在,恐怕今日李富贵就要在山上饿肚子了。 李富贵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把东西接过来,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尖牙,“谢谢媳妇!” 他就知道,媳妇还是心里有他的。 沈玉棠摆了摆手,示意李富贵尽早出发,再磨磨蹭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李富贵把油纸包放身后的竹篓里,再把皮水壶挂腰间,做完这些,他乐呵呵地上山去了。 李富贵走了以后,沈玉棠就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坐着,他想再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眯一会,但大概是方才睡够了,如今倒是有些睡不进去了。 没了法子,沈玉棠只好盘腿打坐借着周围灵气疗起伤来。 疗伤不能太急躁,需要循序渐进。 待沈玉棠结束了疗伤,缓缓撩起眼皮,抬眼看了看天。 不过才堪堪过去一炷香的时间。 沈玉棠静坐着。 周围一片安静,安静到让他有些不习惯。 沈玉棠觉得,定是李富贵这段日子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惯了,他耳朵都已经习惯时刻有只苍蝇在旁边飞来飞去了,现在苍蝇突然走了,他耳朵倒是不习惯了。 闲着没事,沈玉棠又起身进屋把之前没做完的木雕从枕头底下拿了出来。 屋子里光线暗,沈玉棠刚想点灯,又突然想起李富贵那天抱着瓦罐坐在地上掰着手指算帐的样子。 沈玉棠动作一顿,不由轻叹了一口气,翕动薄唇,低声念叨了句,“小财迷。” 想着替李富贵那个小财迷省些灯油银子,沈玉棠便出了屋,坐在院子里借着外头的日光拿着刻刀继续雕刻着手上的小玩意。 小木块在沈玉棠手中的刻刀下很快出现了雏形,是一尾小鱼。 沈玉棠做得很慢,也很精细,他不紧不慢地处理着细节,雕刻到最后,他方才发现缺了样东西。 缺了张打磨的砂纸。 只是这穷乡僻野,哪里去寻砂纸? 这木雕只能暂且搁置下来。 又没了打发时间的事情,沈玉棠无聊到在院中干坐,学着李富贵的样子仰头盯着旁边那棵要死不活的柳树瞧。 瞧着不到一盏茶时辰,沈玉棠便觉得枯燥乏味的很。 也不知道李富贵为什么这么喜欢蹲在这棵树下仰头瞧着。 有时候若不是他打断,李富贵一瞧能瞧上半个时辰。 这树上难不成有什么宝贝吗? 想到这里,沈玉棠就不由站起来,踮起脚往树上瞧。 结果入眼之处除了树杈就是树杈,哦,还有些许从树杈间冒出来的绿芽。 沈玉棠不满地“啧”了一声,觉得这棵破柳树是故意在跟他成玉仙君作对,他便卷起衣袖想要爬上去看看真切。 结果手刚碰到柳树那粗糙的树皮,沈玉棠这才意识到自个干了件蠢事。 他怎么被李富贵带着跑了? 分明李富贵都不在家! 成玉仙君心中大惊,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往后退了退,然后苦恼地在原地踱来踱去。 思来想去,成玉仙君觉得自个就是太闲了。 人就是不能太闲。 闲过头了就会净做蠢事。 于是,沈玉棠用发带将宽松的袖袍缚起,然后去收拾屋子了。 此时,山上 李富贵摘了半竹篓药草肚子就叫唤了起来。 李富贵想,媳妇真聪明,早就猜到他会饿,还给他准备了吃的带着。 李富贵挑了个僻静地,放下竹篓,拿出油纸包,然后一层层地打开。 里头是几块萝卜丝饼和两个白馒头。 李富贵很是欢喜,大口大口地吃完,再摘下腰间的皮水壶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水。 吃饱喝足,李富贵背起竹篓再继续往上走。 他鼻子灵,上山没一会就找到了不少药草,但山腰的药草都很普通,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李富贵想,说不定山顶的药草更珍稀,能卖个好价钱呢。 于是,李富贵兴冲冲地往山上走。 但越往上走,这山路就越难走,有些地方的路甚至于长满了荆棘,容纳不下一个人通过。 这也难不住李富贵,他把竹篓藏在草丛里,猫下身变回原身——一只金眼圆脸的小黑猫。 小黑猫身形灵活矫健,从荆棘底下穿过去,再窜出来的时候,小黑猫已经变成只脏兮兮的小灰猫。 没一会,李富贵就到了山头。 山头上并没有什么药草,倒是长满了红彤彤的野果。 李富贵一点也没觉得失望,因为他媳妇很爱吃野果。 但人身的时候不好下山,猫身的时候又没有手,只有爪子,带不了野果。 思索了一下,李富贵跳上果树,仰着猫猫头,摇晃着尾巴盯着果树瞧了半天,最后挑了根上头结的果子最红最大的树枝,一口咬断,叼着树枝跳落地。 想象着媳妇看到这串鲜艳欲滴的野果时的画面,李富贵踮着脚尖,尾巴竖得高高的,昂首挺胸、又灰头土脸地高高兴兴下山去了。 李富贵一路走得很小心,生怕跑快了果子就掉了。 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钻出荆棘丛,李富贵终于放心把野果放地上,然后重新变回人身。 李富贵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身,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下巴。 叼着那沉甸甸的果子走了一路,他下巴都酸了。 等缓过来了点,李富贵见天色不早了,就猫下身把野果捡起来揣怀里,折返去找他的竹篓。 到了草丛,李富贵一看,天都塌了! 咦! 他的竹篓呢? 还有他辛辛苦苦摘了一天的药草呢? 怎么全不见了? 第15章 媳妇,我们和好吧 天黑的时候,李富贵灰头土脸地回了小矮坡边上的木屋。 沈玉棠正从厨房里出来,一抬头,就看到浑身脏兮兮的李富贵正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乱糟糟的脑袋,垂头丧气地推开院子的小木门进来。 厨房里光洒在院子里,昏暗的光线下,只见李富贵头发上插了好几根枯草,灰头土脸的,就跟刚从烧过火的灶台里头钻出来的一样。 再一看,李富贵白天出门时背着的竹篓不见了。 看到这,沈玉棠便明白了。 肯定是出事了。 李富贵闷闷不乐地踢着石子走进来,注意到地上有抹修长的影子,他纳闷地抬起头一看,刚好看见此时站他面前的沈玉棠。 月光下,沈玉棠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动人,没有什么表情,但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些许。 和沈玉棠对上目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李富贵突然有些委屈,心脏的位置闷闷,像是被大萝卜压住了一样。 但李富贵不想让沈玉棠跟着他不开心,所以他在下一秒立马露出了个笑容,把那一大串沉甸甸的红色野果拿了出来,炫耀道,“媳妇,我带了野果回来,可甜了。” 沈玉棠看了笑嘻嘻的李富贵半晌,抬手把他头发上的枯草一根根地捡了下来丢到地上,再接过野果,淡淡道,“去洗把脸,吃饭了。” 李富贵点了点头,哼着曲子去洗脸了。 等李富贵洗干净脸和手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木桌上已经摆了两盘清淡的小菜和热气腾腾的白粥。 李富贵跑过去一看,今天晚上吃清炒莴笋和土豆丝。 但土豆丝跟往常不太一样。 根根均匀的土豆丝混着些红丝,颜色还挺好看,李富贵好奇那红色的是什么,便凑过去翕动鼻尖闻了闻,结果被窜上来的辣味呛了一把。 是辣椒。 其实放的辣椒也不多,但偏偏他鼻子灵敏,一点点辣味也能刺激得他眼泪鼻涕流。 李富贵立马把头偏过去直咳嗽。 这时候,沈玉棠端着小碗出来了。 李富贵憋住咳嗽的冲动,当做无事发生。 沈玉棠在厨房就听见李富贵的咳嗽声了,一出来看见李富贵在装,他也不戳破,把洗好的野果放到桌子上,再将土豆丝换到自己这边,把清淡的莴笋推到李富贵面前,这才撩起衣摆坐下,不紧不慢道,“张婆婆今天中午送了辣椒、土豆和莴笋过来。” 李富贵喉咙里还痒痒的,不敢出声,生怕一张嘴说话又会继续咳,只好紧闭着嘴,然后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埋头吃饭。 当然,李富贵一筷子都不敢往土豆丝那伸,只能不停地吃着面前的莴笋。 沈玉棠炒的莴笋可好吃了,又脆又甜,不一会,莴笋就被吃掉了大半盘。 沈玉棠吃了几口土豆丝便放下了筷子,然后拿起旁边的果子,送到嘴边吃了一口。 果子挺甜的。 沈玉棠眉毛缓缓舒展开来,然后将剩下的慢条斯理地吃完。 吃完一个果子,沈玉棠这才抬头望向对面夹了莴笋就往嘴里塞的李富贵,冷不丁地问了句,“今天你是滚下山了吗?” 李富贵动作一顿,嘴里的莴笋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他使劲摇了摇头,脑袋都快要摇成拨浪鼓了,兴许是觉得光摇头不回答不礼貌,他就费劲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大声地否认,“没有!” “嗯?” 沈玉棠探究地瞧着李富贵。 李富贵低下头,然后特小声地嘀咕道,“就是我贪玩,把竹篓和摘好的药草放草丛去玩了,等我回来,竹篓和药草都不见了。” 沈玉棠总觉得李富贵是在撒谎,不由微微眯了眯眼,“把自己玩成灰头土脸?” 李富贵心虚地点了点头。 见李富贵不愿意说实话,沈玉棠也懒得继续追问,作了罢,起身进屋了。 他最讨厌他人对他撒谎。 所以他才不喜欢与凡人相处。 凡人最爱撒谎。 李富贵看见沈玉棠的背影,哪怕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媳妇这是生气了。 李富贵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老是惹媳妇生气呀? 李富贵洗完碗就溜到了房间门口,此时房门紧闭,烛光的照射下,沈玉棠那坐在桌前笔挺修长的身影映在了房门上。 李富贵抱着果子一屁股坐在门口那,清了清嗓子,然后对着房间里头喊了一声。 “媳妇,我给你讲两个故事吧!”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都没有。 李富贵也不在意,只是房间门口的台阶太硬了,他坐得屁股疼,便悄悄地把屁股撅起来,改蹲着,然后开始讲故事。 李富贵道,“有一只小鸭子在排队,想和前面的鸭鸭对齐,可是怎么样都对不齐。” “他就嘀嘀咕咕地说:“对不齐鸭对不齐鸭”。” 说完这个故事,李富贵抬头看了看房门。 媳妇的身影没动。 李富贵又重新蹲了回去。 没关系,他还有其他故事。 李富贵蹲着津津有味地道,“好吧,坏吧,随便吧三个是好朋友,一天随便吧约坏吧一起出去玩。” “坏吧问:有谁呀?” “随便吧说:我们和好吧!” 李富贵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突然“咯吱” 一声打开了。 李富贵闻声顺势往后仰头望去。 沈玉棠就站在门口,双手扶着房门,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一头墨黑的长发披在身后无风自扬。 李富贵忍不住眨了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咽了咽口水。 哇,他媳妇真是好看。 这个角度看都这么好看呢。 他想,如果用这个角度看他,肯定只会看到他的双下巴。 李富贵咧嘴一笑,笑得眼睛弯弯,“媳妇,我们和好吧!” 沈玉棠看见李富贵的嬉皮笑脸就来气,他转身进了屋子,轻描淡写地落下一句话,“我并没有生气。” 李富贵知道沈玉棠解气了,便立马站起来跟了上去,使劲点头,“嗯嗯嗯,你没生气,我刚才是在讲故事呢。” 他媳妇脸皮薄。 他知道的。 进屋了,李富贵这才发现,屋子四周都干净了许多,明显是打扫过了。 李富贵有些心疼沈玉棠。 屋子虽然小,但收拾起来可繁琐了。 他媳妇还是条手无缚鸡之力的鱼,收拾这么多得多累啊? 李富贵立马心疼地跟沈玉棠道,“媳妇,你以后不要再收拾屋子了,很累的。” 李富贵伸手拍了拍小胸脯,“以后我来打扫。” 他可是只力气很大的猫。 闻言,沈玉棠眉头一皱,生怕李富贵误会,瞥了李富贵一眼,淡淡解释道,“闲着无聊寻些事情打发时间而已。” 李富贵点了点头。 嗯,他懂了,媳妇觉得无聊了! 第16章 媳妇受伤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富贵带了个旧竹篓就上山摘药草了。 旧竹篓背着并不怎么舒服,一动起来咯吱咯吱的响,而且背带太旧,老是往下滑,有些麻烦。 但李富贵觉得还能凑合着用。 有了昨天踩点的经验,李富贵今天可算得心应手,不一会就摘了满满一竹篓的药草。 背着满满当当的药草,李富贵就下山朝乌月镇去了。 这回,李富贵硬是不敢让药草消失在他视线中一会,生怕药草又和竹篓一起不翼而飞。 到了乌月镇,李富贵去了镇上最大的药材铺,掌柜很好说话,加上李富贵摘的药草都很新鲜,所以能卖个不错的价格。 二人谈好了价格,货银两讫。 李富贵揣着怀里的二十个铜板心满意足地走出药材铺。 卖完药材,李富贵没回家,而是绕去了集市。 集市上可热闹了,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用的摊子数不胜数,叫卖声不绝于耳,远远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李富贵想,如果挨个摊子看,估计看到天黑都看不完。 他思索了一会,然后重点挑了几个摊子打算逛逛。 刚逛到第一家,一阵香味飘到了李富贵鼻间,李富贵被那香味勾得生生转了个头,朝着那香味过去了。 到了香味源头一看,原来是炸的小黄鱼。 小黄鱼被炸得香香脆脆的,都不用吃,李富贵就知道那玩意进嘴有多香,他被馋得口水直流。 李富贵下意识想要掏铜板买,不过却突然动作一顿。 慢着! 他媳妇是一条鱼。 还是条金色的鱼。 会不会也是小黄鱼呢? 要是他吃到他媳妇的亲戚或者朋友怎么办? 这样岂不是会发展成戏折子上因为深仇大恨而分开的苦命鸳鸯的情节? 想到这里,李富贵愁得眉毛都拧成了麻花,最后他毅然决然地把手收回去,转身就走。 为了媳妇,大不了他以后不吃鱼了。 但小黄鱼实在是太香了,老是勾引李富贵,没办法,李富贵就干脆屏住呼吸不去闻。 快速解决了战斗,买完了他要买的东西,往背后竹篓一放,然后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生怕多看一眼就被小黄鱼勾引过去了。 这一招很有用,李富贵没往炸小黄鱼摊上再看一眼。 只是在路过卖竹篓竹篮的摊子的时候,李富贵停顿了一下。 摊子前,有个年轻人正在熟练地编织着竹篓,坚韧的竹条在他手里就跟有生命力一样,三下五除二就编了一圈漂亮的花纹出来。 “要买吗?只要四个铜板哦。” 年轻人注意到李富贵,笑着问他。 李富贵回过头看了看自己背上的旧竹篓,想了想,刚想回答,眼角余光却瞥到对面布庄那一匹依旧高高挂起的浮光锦。 那匹浮光锦可真漂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闪发亮,就跟冬天的时候冻住的河一样,每当有阳光洒下来,落在冰面上,那个冰透亮透亮的。 想到这里,李富贵朝年轻人摇了摇头,“不要了!谢谢!” 说完,李富贵又调整了一下肩上的竹篓,转身快步离开。 在离开乌月镇的时候,李富贵又去了聚雪居。 奇怪的是,今天那个漂亮的老板娘并不在,在点心铺子里守着的是一个小伙计,态度很好,热情地问李富贵想买什么。 李富贵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个糕点的名字。 他记得那个糕点名字是不是有个特别好的寓意来着? 但寓意他也忘记了。 憋了半天,李富贵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没办法了,李富贵只能踮着脚尖往摆满各色糕点的柜台那扫了一眼,看了半天终于看到了一个粉色的糕点,伸手指了指,“我要那个。” 小伙计顺着李富贵指的方向望去,然后咧嘴一笑,“定胜糕啊!” 李富贵恍然大悟。 对了,叫定胜糕! 付了钱,李富贵目光又在糕点铺子里扫了扫,依旧没看到老板娘的身影,李富贵心想可能老板娘是有事出门了吧! 想到这里,李富贵接过定胜糕哼着小曲走出店门,朝坨坨村的方向走去。 天黑的时候,李富贵回到了小矮坡旁的木屋里。 他推开院子门进去的时候,迎面正撞见沈玉棠从厨房里出来。 “媳妇!” 李富贵高兴地喊了沈玉棠一声。 沈玉棠弯身把菜放到桌子上,连眼睛都未抬一下,言简意赅,“洗手,吃饭。” 李富贵点了点头,连忙把竹篓放到一旁,然后去洗手了。 吃饭的时候,李富贵不经意地瞥到沈玉棠那握筷子的手指上有几道细长的伤口。 其实那伤口并不深,很浅的一道,但沈玉棠手很白,每一根手指都特别漂亮,一有伤口就看的特别清楚。 李富贵立马放下筷子,冲过去一把抓住沈玉棠的手,心疼地看着沈玉棠那手指上的伤。 沈玉棠的手冰冰凉凉的,握在手里就跟冰块一样。 李富贵更加心疼了。 沈玉棠冷不丁被攥住手,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回去,却发现李富贵攥得特别紧,紧到他都抽不出手来。 他就纳闷了,李富贵怎么力气这么大? 沈玉棠皱着眉抬起头朝李富贵望去,这一抬头却对上了李富贵那担忧与心疼几乎要溢出来的目光。 沈玉棠不由一怔。 李富贵眼眶红红地问沈玉棠,“媳妇,你手上怎么这么多伤?” 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伤着的人是他自己。 沈玉棠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被什么挠了一样,他别过脸去,故作冷静,道,“不小心划到了。” 李富贵眼睛更红了,跟只兔子一样,泪眼汪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做饭的时候伤的吗?” “以后你不要做饭了。” “我来做。” 李富贵一边说着,豆大的泪珠就从眼角滚了下去。 都是他没用,所以才让媳妇受伤。 他一直都这么没用。 李富贵可自责了。 看着李富贵哭哭啼啼的没出息样,沈玉棠就有些心烦意乱,特别是看见那泪珠滚下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抬起手轻轻擦去李富贵脸颊那滴眼泪。 “别哭了,不是做饭伤到的。” “一个男子,整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听到沈玉棠的话,李富贵生生止住眼泪,眼巴巴问沈玉棠,“上药了吗?” 沈玉棠摇了摇头。 李富贵伸手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沈玉棠刚想阻止,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李富贵已经擦完了。 李富贵自个调整好情绪,明明刚才还哭得要死要活,现在又跟没事人一样,道,“媳妇,你这伤得上药,要不然会留疤,我去拿药。” 说完,李富贵就进屋去了。 沈玉棠没拦,生怕李富贵一言不合就哭出来。 没想到他成玉仙君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一个山野乡夫哭。 沈玉棠想到这一点,无比郁闷。 第17章 媳妇你心地真好 不一会,李富贵就拿着金疮药和包扎用的纱布出来了。 李富贵坐在沈玉棠对面,细心而认真地替沈玉棠上着金疮药,难得安静。 沈玉棠腰板笔直地坐着,一脸冷淡地瞧着其他地方。 眼不看为净。 区区几道浅浅的口子而已,过几日就痊愈了,根本用不着上药。 想当年,仙魔两界大战的时候,他身上好几个血窟窿也不见得像李富贵现在这般着急。 他让李富贵给他上药只是不想李富贵又难过到自个一个人在那吧嗒吧嗒掉眼泪。 李富贵是水做的吗? 这么爱哭! 想到这里,沈玉棠不由求证似得朝前面的李富贵看了一眼。 从沈玉棠这个角度望去,他可以清楚看见李富贵那浓密垂落在眼前,微微往上翘着的睫毛。 这时候,李富贵正好抬起头望过来,月光下,他眨了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心疼担忧地问他,“媳妇,疼吗?” 这种小伤怎么会疼? 简直问了个蠢问题。 这种蠢问题,他一般是不回答的。 但沈玉棠沉默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李富贵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如果疼我就再轻点。” 说着,李富贵拿起纱布,小心翼翼地把沈玉棠手指上的伤口一点一点地包扎了起来,那样子,就跟沈玉棠是什么易碎品一样,轻轻一戳就碎了。 沈玉棠刚想说他不是泡沫,也没有这么娇弱。 但想了想,李富贵愣头愣脑的,恐怕也听不进去,便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随李富贵去了。 反正他也没什么损失。 别看李富贵平日笨手笨脚的,但包扎倒是意外的熟练,不一会就包扎好了,而且挺干净利索。 包扎完,吃饭的时候,李富贵不停地往沈玉棠碗里夹菜,生怕沈玉棠手受伤夹不起菜一样,还跑前跑后地倒了温茶放到沈玉棠没受伤的手边。 沈玉棠有些无语,只是划了几道口子而已,他手又不是断了。 李富贵这未免太夸张。 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办法浪费粮食,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吃完了李富贵夹来的菜。 好不容易吃完碗里的菜,沈玉棠觉得自己都有些撑着了,下一秒,李富贵又端了杯温茶过来,然后迅速地收拾了碗筷进厨房去了,生怕沈玉棠跟他抢活干一样。 沈玉棠,“……” 夜深 沈玉棠正在房间里喝茶,李富贵进来了,还抱着他那个破破烂烂的竹篓。 得,更像个讨饭的了。 正当沈玉棠想着李富贵想干什么的时候,李富贵把竹篓放桌子上,献宝一般道,“媳妇,我今天去集市给你买了好多解闷的东西。” 李富贵说着从竹篓里头一件件地把东西拿了出来。 有当下时兴的戏本子、草编的栩栩如生的蚂蚱、脖子挂着铃铛的布老虎、甚至于还有孩童玩的拨浪鼓…… 琳琅满目的小玩意摆了一桌,沈玉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这些似乎都是小孩玩的玩意。 李富贵是把他当成小孩了? 沈玉棠本来想让李富贵把这些都退回去的,只是他话还没有出口呢,就对上了李富贵那一双亮晶晶、写满期待的眼眸。 不知道为什么,沈玉棠都能想象到假如他不收,李富贵会露出怎么个失望的眼神了。 也难为李富贵个小财迷买了这么些东西。 恐怕没少花钱。 沈玉棠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眸,瞧了一眼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 最后在里头挑了本书封陈旧的诗集,沈玉棠对李富贵道,“我要这个就行了。” “剩下的,退了。” 李富贵一看,沈玉棠要的似乎是买戏本子的时候老板送的赠品,说是什么诗集来着。 但他不识字,也读不懂。 他媳妇似乎识字,能看得懂诗集。 李富贵心中默默记住媳妇的喜好,然后把那一堆小玩意都收了起来,道,“不退,都留着解闷。” 说不定哪一天媳妇看诗集看闷了,正好玩玩拨浪鼓或者蚂蚱解闷。 沈玉棠,“……” 李富贵表面上看起来乖巧,实则一点也不乖巧。 有些叛逆。 沈玉棠知道李富贵虽然看起来好骗,但生性固执,决定好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便随了李富贵去了。 他瞥了一眼李富贵的旧竹篓,荡起些许波澜,但很快他又不以为然地收回目光去。 第二日,李富贵起床洗漱完,便高高兴兴地出门去拿竹篓准备上山摘药草。 他走到屋檐下的时候,习惯地去提竹篓,手还没有伸过去呢,李富贵就愣住了。 他的旧竹篓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竹篓,背带不是旧竹篓的麻绳,而是竹条打底,再用柔软的布条缠上去的,竹篓底下还挂着一个小铃铛,只要轻轻一动,铃铛就响了起来。 李富贵觉得有些眼熟,凑过去一看。 这不是他昨天买的那个布老虎脖子上面的铃铛吗? 李富贵惊喜又开心。 这时候,房门缓缓打开。 李富贵抬头望去,只见沈玉棠单手推开了房门,依旧那张虽然冷漠,但实在貌美的脸。 沈玉棠撩起眼皮,薄唇中缓缓吐出二字,“回礼。” 顿了顿,还没有等李富贵出声,沈玉棠就生怕李富贵误会一般解释,“别人送的,我用不上,正好给你。” 李富贵茫然地眨了眨眼,“媳妇,你天天待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送你啊?” 沈玉棠那张冷漠到一丝不苟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他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本正经地道,“路过的一个商人,向我讨水喝,我给了,作为回礼,他就送我了。” 李富贵恍然大悟,“这样啊,那他人真好,媳妇你心地也真好。” 虽然他住这里这么久都没见过什么商人会路过,但他想,他媳妇总不会骗他吧? 他媳妇从来不会撒谎的。 于是,李富贵立马试背了一下竹篓,一边编一边夸赞,“编得真好。” “这背带真软,背起来一点也不硌肩膀,好舒服!” 见李富贵没有怀疑并且满心欢喜地收下了竹篓,沈玉棠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很快。 沈玉棠品出来了些不对劲。 慢着! 为什么李富贵收下竹篓他会觉得松口气? 第18章 媳妇辛苦啦 “媳妇,昨天买的定胜糕我放桌子上啦,你记得吃哦。” 喊了一声,李富贵就背着竹篓大步流星地走了。 一边走,竹篓底部的铃铛就响一下,就跟李富贵这个人一样,咋咋呼呼的,永远没个安静的时候。 沈玉棠站在门口,看着李富贵离开。 他想,大概是因为他不想欠李富贵的,所以在李富贵收下竹篓的时候他才会觉得松一口气吧。 再过两三个月,他的伤应该就能痊愈了。 到时候他想安心地离开,不想亏欠李富贵任何东西。 想到这里,沈玉棠回过头去,望向桌上的定胜糕。 依旧是聚雪居的。 沈玉棠慢慢地蹙起了眉。 思索片刻,沈玉棠叹了一口气。 罢了,先疗伤再说。 如今他修为尽失,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倒不如就让对方觉得他真的失忆了,跟一个乡野村夫在一起了。 沈玉棠心中盘算好计划,一如既往,拆开外面的那一层油纸,然后将里头的糕点随意地丢到了窗外。 一个月后 小矮坡旁的柳树上的嫩芽已长成绿油油的嫩枝条儿,随着温和的春风摇啊摇。 这时候,不远处响起阵阵清脆的铃铛声。 铃铛声荡啊荡,随着风飘入小矮坡旁木屋的厨房里。 沈玉棠闻声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刚出锅的清炒藕片,抬眼望去。 院子木门被推开,那穿着黑衣的少年背着竹篓哼着曲快步走了进来,走一步,竹篓下的铃铛就响一下。 “媳妇!我回来啦!” 李富贵一看见沈玉棠就高兴地跑了过来,还来不及说他好想沈玉棠,他就被沈玉棠手上端着的菜吸引了注意力,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馋得口水快要从嘴角流下来,“今天吃藕片啊!” 沈玉棠早对李富贵这一看见吃的就走不动道的样子习以为常,言简意赅,道,“洗手,吃饭。” 李富贵虽然真的很馋,但还是乖乖地跑去洗手了。 沈玉棠弯身把菜放到木桌上,李富贵洗完手跑回来了,沈玉棠下意识地盛了碗豆腐汤想要递给李富贵。 这时候,沈玉棠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一个月来,他似乎每天都在给李富贵做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是李富贵媳妇呢。 起初的确是李富贵做饭,但李富贵厨艺实在不行,沈玉棠硬着头皮尝了一次,当天晚上内伤就发作了,难受得他一夜未眠。 于是,沈玉棠为了自个身体着想,后来就亲自下厨了。 他没想到,这一做就是一个月。 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习惯这种日子了。 沈玉棠心中大惊,立马将递给李富贵的碗又收了回去。 李富贵茫然地看着沈玉棠,眨了眨眼。 眼睛乌溜溜的,像是宝石。 沈玉棠觉得他这个行为有些许怪异,但他依旧强行维持着脸上那十年如一日的冷漠,面无表情地把碗放到了自己手边。 李富贵虽然不懂,但他也没有生气,他想媳妇肯定是累了,于是,他第一筷子夹了片藕放到沈玉棠碗里,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尖牙,“媳妇辛苦啦!” 沈玉棠,“……” 虽然但是,他觉得上山摘草药又下山去乌月镇上卖再跑回来的李富贵辛苦一点。 但沈玉棠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吃饭。 吃饭的时候,李富贵一直在跟沈玉棠分享着他今天的趣事。 例如他今日个在山上看见了一只松鼠,长得特别好看,毛茸茸的,一看见他吓得扭头就跑,还掉了一路松果。 最后李富贵又爬上树把松果给松鼠还回去了。 李富贵下山准备去乌月镇的时候碰上了坨坨村新搬来的一个中年男人。 原来那个男人是个大夫,姓苗,正准备在村里开医庐,打算跟李富贵买药草。 李富贵一听,这是好事啊! 之前村里是没有郎中的。 生病得去镇上找郎中看。 山脚下住着的虎子就是因为半夜发热,村里没有郎中,等虎子爹娘借了辆牛车送虎子到镇上看郎中,虎子就因为来的太迟,烧坏了脑子,智力还不如三岁孩童,李富贵每次从虎子家经过,就看见虎子被用铁链拴在院子里自己和泥玩,瞧见李富贵就喊他哥哥讨糖吃。 李富贵想,村里要开个医庐,那小孩生病再也不会因为镇上路程太远而耽误病情了。 所以李富贵就以低价把药草卖给了苗郎中,还答应了以后都会继续给苗郎中送药草。 沈玉棠听着,表面上默不作声,心里倒是骂了句笨。 哪有人有钱不赚的? 村里的其他人与他何干? 晚上 沈玉棠就着烛光看诗集,李富贵困得要死,揉着耷拉的眼皮猫着身子钻上摇椅里的被子里头,在被子里像蛆一样蛄蛹了一会,最后冒出来个鸡窝一样乱七八糟的脑袋。 李富贵探头望向沈玉棠,见沈玉棠天天捧着那本旧诗集看,李富贵强忍着睡意,问道,“媳妇,你每天都在看那本诗集,里头写了什么啊,你看的这么入迷。” “你好奇?” 沈玉棠撩起眼皮来望李富贵。 李富贵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不是好奇里面写了什么,就是好奇媳妇喜欢什么而已。 媳妇每天闲时就会捧着那本书看一会,肯定是喜欢。 沈玉棠合上书,递给李富贵,“给你看。” “媳妇,我不识字呀。” 李富贵抱着胳膊趴在摇椅上,用请求的眼神看着沈玉棠,“媳妇,你能不能念给我听呀?” “……” 沈玉棠受不了李富贵撒娇。 一个大男人,撒娇像什么样? “你不识字,就算念给你听,你也听不懂。” 沈玉棠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低下头去,翻开了书,“这里头有上百首诗,一一念太长了,我挑一首简单的念给你听。”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沈玉棠的声音很好听,冷清如碎玉,是李富贵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听着那个声音,李富贵哪怕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都觉得很开心。 听着听着,李富贵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之后一连好几晚,临睡前李富贵都求着沈玉棠给他念诗听。 沈玉棠总是一边皱着眉嫌李富贵麻烦,一边翻开书,然后找出最简单的一首诗念给李富贵听。 其实他是打算念完就给李富贵解释诗的意思的,只不过每一次一首诗念完,李富贵就已经睡着了。 沈玉棠合上书,望着摇椅上呼呼大睡的李富贵叹气,被子从李富贵身上滑落,掉到地上。 沈玉棠当作没看到,放下书,吹灭了蜡烛,然后脱了外衣上床了。 刚躺下,沈玉棠思索了一会,还是坐了起来,朝李富贵的方向看了一眼。 李富贵依旧睡得香沉,完全没有发现到被子滑落到地上,大半身子都暴露在空气中。 春天日暖夜凉,不盖好被子第二日肯定会着凉。 到时候又得他照顾。 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沈玉棠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控制着灵力轻轻将被子从地上托起来,掸去上面的灰,再动作轻柔地盖回李富贵身上。 第19章 媳妇生气了! 托了沈玉棠的福,李富贵第二日没有着凉。 李富贵睡醒以后活蹦乱跳到不行,早上一口气吃了四个馒头、两碗稀粥以及一根红薯,临走前还带了两个烤土豆,两块麦芽糖。 沈玉棠看着李富贵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傻样,有些生气,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生气。 想了半日,成玉仙君也没想明白其中奥秘,于是他卷起衣袖收拾屋子去了。 中午,沈玉棠正在院子里收晾晒好的衣服,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沈玉棠抬眼望去,只见李富贵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中午就回来,倒是少见。 正当沈玉棠想问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近了一看,李富贵背后还背着个人。 沈玉棠眉头一皱,在李富贵背着那个人从院子门口跑过,半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时,沈玉棠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他忍不住抿唇呵斥,“李富贵,你干什么去?” 李富贵跑得飞起,耳边只有呼呼风声,模糊中似乎听到媳妇的声音,立马停下来,回过头一看,然后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沈玉棠。 还真是他媳妇啊! 不见还好,一看见沈玉棠,李富贵就想沈玉棠了。 但李富贵想到他背上还有个不知死活的人,只好忍痛跟沈玉棠告别,“媳妇,我在山上捡了个摔伤的人,我先送去苗郎中那看看,晚些回来!” 说完,李富贵背着人一溜烟就不见了。 看着李富贵没多久就见不着影了,连头都没有回过,沈玉棠冷笑一声,“呵,不回来都与本君无关!” 言罢,沈玉棠冷冷地拂袖转身进屋。 李富贵哪里知道就这一转眼的功夫他媳妇就生气了? 他一口气背着人跑到了苗郎中的医庐里,一进去便大喊,“来人啊!救人啦!” 他觉得他背后那个人快要死了! 可千万别死他背上! 此时医庐里正有几个村民在等着看病,抬头一看,见是李富贵,李富贵背上还有个血次呼啦的人,有些惊讶,“富贵啊,你上哪捡了个伤的这么严重的人咧?” 李富贵忙回答,“山上摘药草的时候捡的!苗郎中呢?再不治,可能真的要死人了!” 医庐内堂帘子后钻出来一个穿着蓝色长袍蓄着胡子,有几缕白头发的男人。 苗郎中一边出来一边抱怨,“来了来了,吵死了,富贵啊,你的嗓门还能再大点吗?每次你一来,我这医庐就跟菜市场一样!” 李富贵急得要命,“苗郎中,人都快要死了,您就别跟我计较嗓门了!先救人!” 苗郎中见惯了大风大浪,依旧不紧不慢的,撩起衣袖,“来,我看看。” 说着,苗郎中伸手抓起李富贵背上那人的手,把了一会脉,旋即对李富贵道,“哎呀,富贵!” “嗯?” 李富贵还以为有他什么事,结果苗郎中乐呵呵地对他道,“你真聪明。” “他的确快要死了。” 李富贵,“……” 如果不是见过苗郎中高超的医术,他真怀疑这是个庸医。 苗郎中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床,“把他放床上吧。” 李富贵听话地背着人走了过去,然后把人放到床上。 苗郎中拿了银针过来在床边坐下,因为医庐没有助手,他就让李富贵去打盆水过来。 李富贵效率很高,立马去打了一盆水过来。 “把他擦干净。” 苗郎中看了看床上满身是血的人,道。 李富贵点了点头,立马动作利索地把毛巾浸湿,然后拧干,走过去,弯下身替那人擦脸。 他是在上山的路上发现这人的,他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死猪死牛,结果走近了一看,是个浑身是血的死人。 哦,好像没死,因为腿还动了动。 当下,李富贵立马就把人背下了山。 在山上的时候太着急,再加上这人一身血,他没来得及看这人长啥样,现在随着毛巾一点点地擦去脸上的血,李富贵看清楚了这人的容貌。 哪怕脸上满是细微的伤口,也看得出来这人生得很英俊,剑眉星目,飞眉入鬓,鼻梁高挺,五官立体而深邃。 嗯,还挺好看。 但当然,还是他媳妇更好看。 李富贵想起沈玉棠,嘴角就不由翘了翘。 李富贵本来想放下人就跑,结果被苗郎中发现了。 苗郎中没好气地道,“人是你带来的?你拍拍屁股想走人?没门!” 于是,李富贵只能留下来帮忙。 天都黑了,苗郎中再一次替床上躺着的那人把了把脉,然后对后面眼巴巴看着的李富贵道,“滚回家找你媳妇吧,这人没事了,不过接下来半个月都得在床上躺着。” “好,辛苦苗郎中了!” 李富贵一听到能回去眼睛都亮了,高高兴兴地跟苗郎中挥手,“苗郎中,我回去啦!” 苗郎中还没有来得及抬起头回李富贵一句呢,抬起头一看,李富贵的影都没了。 “……” 苗郎中叹了一口气,“这个富贵,怎么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这时候,床上的男人忽然慢悠悠地睁开眼来,一双锐利的眼阴沉到宛如蛰伏在黑夜中的毒蛇。 李富贵像只脱笼的兔子一样撒腿跑回了小矮坡。 推开院子门,他的媳妇沈玉棠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院子里的桌子前,墨黑的长发散落在那笔挺单薄的背上,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李富贵对他媳妇的高冷习以为常,不用沈玉棠说就自个跑去洗手。 等洗完手,李富贵一屁股坐在桌子前,拿起筷子满心欢喜,“媳妇,今天吃什么……” 剩下的话,在李富贵看到桌子上的白萝卜丝炒胡萝卜丝时,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最讨厌吃这道菜了。 沈玉棠撩起眼皮冷飕飕地瞥了李富贵一眼 李富贵察觉到媳妇不高兴了,不敢说不爱吃,只好继续故作惊喜地道,“哇塞!是白萝卜丝炒胡萝卜丝哎!一看就知道非常好吃!真不愧是媳妇做的!” 李富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沈玉棠直接把那一盘子白萝卜炒胡萝卜推到李富贵面前,冷冷道,“爱吃就多吃点。” 李富贵只好硬着头皮拿起筷子,哆哆嗦嗦地往盘里夹,最后夹了满满的一筷子塞进嘴里,胡乱地嚼吧了几口,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咽下去以后,李富贵还昧着良心夸上一句,“嗯,好吃!” 嗯,这玩意卡喉咙。 还有怪味。 这时候,沈玉棠忽然放下了筷子,冷不丁问了李富贵一句,“你的竹篓呢?” 第20章 李富贵出事了? 被沈玉棠这么一问,李富贵突然僵在那,好一会才想起来。 完了! 他在山上的时候为了背人,所以情急之下把竹篓落山上了。 那还是媳妇送他的竹篓呢。 本来是打算送人去了苗郎中那就回去取的,但一顿折腾下来,没成想给忙忘了。 李富贵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错了,便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去认错,“对不起,媳妇,今天我上山的时候看到一个受伤的人,我为了背他下山,所以把竹篓落山上了,我本来打算送那人去苗郎中那就回山上取的,结果那个人伤得太严重了,我就只好……” 李富贵话没说完,沈玉棠已是骤然站了起来,脸色很冷,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话,“随你,反正不过一个竹篓而已。” 说完,沈玉棠拂袖进了屋。 望着沈玉棠那冷傲的背影,李富贵很是懊悔。 媳妇生气了。 也是,媳妇特意送他的竹篓,可他却不珍惜,丢三落四的。 这的确是他的不对。 此时 烛光摇曳 沈玉棠冷脸负手站在窗前,任由皎洁的月光如薄如蝉翼的丝绸一般落在他身后,阴影下那双冷清而漂亮的眸子蕴着淡淡的怒意。 李富贵为了救人把他送他的竹篓都丢了。 救人就算了。 送去苗郎中那还不够吗? 还非得在那边守着。 李富贵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在那能派得上什么用场? 恐怕又是见色起意了吧? 白日的时候他随意地瞥了一眼李富贵背上的人,生得倒油头粉面的,像是李富贵平日在街上会多瞧几眼的类型。 李富贵那性子,他还不清楚? 贪财又好色。 想到这里,沈玉棠就没有理由的觉得心中很是不悦。 但成玉仙君觉得他会有这种情感很是奇怪,毕竟他与李富贵不过是露水情缘罢了。 他会出现这种情感简直就像是贫瘠的土壤突然长出农物,地上跑的兔子突然长了翅膀。 总而言之,就是匪夷所思。 沈玉棠拧着眉思索了半天,才终于想出一个理由。 定是因为他看不惯李富贵这种行事作风罢了。 没错! 定是如此。 他在仙界领的是赏罚仙君的仙职,行的是纠是非、察善恶之事,像李富贵这种性子的仙家恐怕早挨了仙鞭了。 当然,李富贵也没法子成仙。 有了能说的通的理由,沈玉棠心中宽慰许多,这时,他又想起来,李富贵这次未免太过安静了。 按照平时,李富贵此刻估摸早溜进来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念叨一大堆了。 沈玉棠觉得有些蹊跷。 思索了一会,他转身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一条难以察觉的小缝,透着小缝往外瞧。 月光下,院子里空荡荡的,没看到李富贵那个咋呼的身影。 沈玉棠眉头一皱。 莫非,李富贵又去寻白日那个受伤的人了? 想到这里,怒意更甚,沈玉棠推开房门大步走出,衣袍长发随风翻滚。 沈玉棠把柴房与厨房翻了个底朝天,就连李富贵平日最爱待的老柳树下都找了,也没看到李富贵。 这下子,沈玉棠更加确定了,李富贵就是去苗郎中的医庐了。 沈玉棠冷着脸大步朝门口走去,院子门关着,他便拂袖,灵力释出,将院中木门重重拍开,瞬间尘土混着木屑飘浮在空中,沈玉棠径直走出。 沈玉棠快步朝着医庐走去。 他倒要看看,李富贵大晚上去那个医庐是想干什么。 走至一半,忽然迎面走来村里倒夜香的陈伯。 陈伯挑着夜香桶,瞧见沈玉棠,立马就认出了沈玉棠。 李富贵家那个漂亮好看的男媳妇。 他们就见过一面,但陈伯对沈玉棠印象深刻,毕竟他们坨坨村好久没出现过像沈玉棠这般好看的人了。 于是,陈伯笑呵呵地跟着沈玉棠打招呼,“这不是富贵家媳妇吗?” 沈玉棠记得这人似乎只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陈伯,倒不是他多想记得,只是他向来过目不忘,想忘也忘不了。 他不想和这凡间的人过多打交道,在点头示意之后便想抬脚离开。 谁知这时候陈伯忽然问了他一句。 “你大晚上的出来是找富贵吗?” 沈玉棠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陈伯。 陈伯还以为沈玉棠迷路了,非常好心地帮忙指路道,“你要是找富贵就不能往这边走呀,那是医庐的方向,富贵不是上山去了吗?得走这边。” 陈伯说着指了指反方向。 沈玉棠听到陈伯的话,有些怀疑地问,“他上山了?” 陈伯点了点头,“是啊,刚才我还遇见了富贵呢,他匆匆忙忙的,我还以为他是肚子疼憋不住屎了呢,结果我问他去干什么,他说上山去。” “但我问他上山去干什么呀?一抬头,人就不见了,你说这孩子,老是这样咋咋呼呼的,跟我家那只猫一样,没一会是静下来的……” 陈伯咂了咂嘴,絮絮叨叨地说着,还没有说完,抬起头一看,沈玉棠也不见了。 陈伯,“……”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这么急躁? 连他话都没听完就跑了。 夜色中,沈玉棠的身影飞快地穿梭山间,崎岖的山路上他如履平地,衣袍翻滚。 他还是第一次上山。 虽然之前听说山路难走,但他现在才切身体会到,的确是不好走的。 山路小而窄,仅能一个人通过,路上有坑坑洼洼的洞与石头,路边还长着不知名的毒草与荆棘,虽说毒性并不大,但若被割伤,也会颇为麻烦。 就连他走这些路都得刻意留意。 但这座山,这条路,李富贵几乎每日都走一个来回。 沈玉棠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个川字。 不对! 哪怕李富贵走一百遍也与他无关。 李富贵也不是为了他而上山。 李富贵只是为了日后能起座大宅子罢了。 行至山腰那,沈玉棠虽然没见到李富贵,但他发现了一陡峭的山坡上有失足摔落的痕迹,湿润的泥土与草根都翻了出来。 沈玉棠弯下身,伸手捻了些许泥土在指尖,细细摩挲。 泥土还湿润的,很显然事故刚发生不久。 夜色太暗,沈玉棠看不清楚坡下的情况。 正当犹豫的时候,坡下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在底下动了动,隐隐约约传来呜咽声。 李富贵真在底下? 听到那个不真切的声音,沈玉棠脑子一热,来不及多想,不顾夜色昏暗、山坡陡峭,立马要下去。 第21章 媳妇,牵紧我 纤尘不染的袍角垂地,沾上泥污。 沈玉棠寻不到下去的路,卷起衣袖就打算就这样下去,这时候,旁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媳妇,你在干什么?” 听到那个声音,沈玉棠一愣,再朝旁边望去。 一看,李富贵正背着竹篓提着个小灯笼站在下山方向那,一脸茫然地歪头望着他,灯笼的光照亮那张有些圆润、眉眼干净清秀的脸,乌溜溜的一双眼睛倒映着些许火光。 那一瞬间,沈玉棠心脏似乎紧了紧。 很快,沈玉棠强行恢复清明,拧起了眉,他问李富贵,“你不是掉到山坡下了吗?” 李富贵眨了眨眼,“我没有掉下去啊。” 顿了顿,李富贵又道,“不过大黄嘴馋,逮野兔子吃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了,底下太黑了,我看不清楚,这不,我刚下山借了个灯笼,打算下去找大黄。” “大黄是谁?” “虎子家的狗啊!” 沈玉棠,“……” 原来他刚才听见的动静都是狗发出来的。 他竟然差点因为一条狗冲下去了。 灯笼的微光中,沈玉棠脸色分外难看,那表情,似乎是清醒过后的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李富贵的错觉,他似乎瞧见沈玉棠那雪白的耳根似乎红了点。 李富贵哪怕再傻也反应过来了,他高兴地咧嘴问道,“媳妇,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掉下去了,所以想冲下去救我啊?” 李富贵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猫牙,脸颊两边陷下去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很可爱。 沈玉棠眉头皱得更紧了,向来如冰山一般冷漠无澜的脸都不由被李富贵这个笑容刺得出现了几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这个李富贵笑得如此孟浪做什么? 还自作多情地问这个问题! 此时风轻轻吹过,李富贵背上竹篓底下的那个铃铛响了一阵又一阵,似层层浪一般,徐徐而来,最后落入沈玉棠耳边。 沈玉棠朝那铃铛望去。 有些疑惑。 他怎么会连铃铛声都没听见? 沈玉棠立马挪开目光去,端的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他淡淡道,“无论是谁摔下去了,我都会救。”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玉棠略微有些心虚,垂于腰侧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蜷缩攥拳。 李富贵知道他媳妇脸皮薄,就没继续说下去。 反正他心里清楚就行了。 李富贵笑了笑,眼睛弯弯的,跟月牙一样,跟沈玉棠道,“媳妇,我现在要下去找大黄。” “你先回去吧!” 沈玉棠瞥了一眼李富贵,再低头看了看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山坡下,想了想,觉得李富贵冒冒失失,让他一个人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是,沈玉棠微启薄唇,道,“我随你一起去。” 李富贵一听,心想,这哪行? 下面可危险了,而且路还难走。 于是,李富贵很认真地劝道,“媳妇,下面很黑,路也很难走,而且还有很多毒蛇毒虫……” 结果,李富贵的长篇大论还没有说完,沈玉棠就打断了他的话,“你再说下去,那只狗就要死了。” 李富贵,“……” 他觉得沈玉棠说的很有道理。 大不了他保护媳妇! 想到这里,李富贵点了点头,“那一起走吧!” 李富贵熟悉地形,他提着灯笼指了指旁边一郁郁葱葱的草丛,道,“这旁边有条小路,我们走这下去。” 沈玉棠随着李富贵指的方向望去,还真是看到一条很隐蔽的小路,但被茂盛的草木遮挡住了,所以他才没有发现。 下去的时候,李富贵提着灯笼走在前头,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回过头来,微微仰着脸,望着沈玉棠,欲言又止。 沈玉棠一怔,“怎么?” 灯笼的灯光映在李富贵那张清秀的脸上,红红的,两根眉毛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中间凑了凑,“媳妇,这条路很难走,我牵着你走吧。” 他们现在站在一条坡道上,沈玉棠站在高一点的位置,而李富贵站在低一点的地方,身居高处的沈玉棠可以把李富贵的表情看的很清楚。 有些红的脸,躲闪的目光,眼底有些亮光,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思索片刻,沈玉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应了一声“嗯”。 李富贵脸更红了,然后把自个的手在衣服上胡乱擦了几下,这才朝沈玉棠伸出手去,“媳妇,牵紧我。” 沈玉棠抬手,握住李富贵递过来的那只手。 那冰凉的手搭上来的时候,李富贵立马转过身去,微弱的灯笼光下,似乎能窥见他那红的滴血的耳根。 像糖葫芦被太阳晒化糖衣后要掉不掉时的样子。 沈玉棠觉得挺有意思。 难得没觉得肌肤相亲如此令人作呕。 一路往下 崎岖难走的小道上只有一抹极其微弱的灯笼光。 灯笼周遭笼着淡淡的一层光晕,风轻轻吹过,竹篓底部的铃铛清脆的响着。 李富贵与沈玉棠一前一后地走着,二人耳中只有风声与铃铛声。 因为要专心带路,李富贵耳根的红意已褪下,心跳也逐渐步入正常。 这种地方并不适合聊天,李富贵也是难得的安静,只是偶尔看见前面路上有大坑或者石头提醒上一句。 到了山坡下,李富贵耳朵很尖,顺着那呜咽声一路找了过去。 借着微弱的灯笼光,清楚地看见一只膘肥体壮的大黄狗正浑身是伤地躺在断树枝中,萎靡地耷拉着耳朵,痛苦地哀嚎着。 估摸是掉下来的时候砸到了树枝,树枝缓冲了一下,这才没摔死。 但沈玉棠觉得,可能是那一身的脂肪抵消了不少冲击力。 他就没见过一只狗长得这么肥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躺着一头猪。 李富贵一看见大黄,连忙把灯笼塞给沈玉棠,然后松开沈玉棠的手,朝着大黄跑了过去。 李富贵松手的那一瞬间,沈玉棠觉得手上一冷,好像温度在那一刻被尽数带离。 沈玉棠不由纳闷地低头摩挲着空荡的有些怪异的右手。 李富贵冲到大黄前面,不顾地上满是断树枝和石头,直接跪在了地上,大黄也认出了李富贵,明明受伤严重,还拼命地摇晃着尾巴,企图回应李富贵。 李富贵摸了摸大黄的脑袋作为安抚,然后开始仔细检查着大黄的伤情,“大黄,你两条腿好像都断了。” “不过没关系,我这就带你下山找苗郎中!苗郎中医术可高明了,肯定能治好你!” 说着,沈玉棠就亲眼看着李富贵把膘肥体壮的大黄轻而易举地扛了起来。 第22章 这是我哥哥 夜色昏暗 沈玉棠提着灯笼,看着独自抱着头大黄狗走在前面的李富贵,有些欲言又止。 实在不是他关心李富贵。 但那头狗看起来比李富贵还要重,他总觉得李富贵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于是,沈玉棠开了金口问了句,“需要我帮忙吗?” 结果,沈玉棠话还没有说完呢,李富贵立马回答,“没事,我一个人就行!” 说着,李富贵为了证明他真的行,走得更快了。 沈玉棠,“……” 很快,他们一起下了山,朝着苗郎中的医庐走去。 这个时间,医庐大门紧闭。 但李富贵知道苗郎中没睡,肯定是在看医书。 李富贵单手抱着大黄,用另一只手敲门,“苗郎中,救命啦!” 过了一会,医庐大门被打开,苗郎中一脸不高兴地走了出来,一看到李富贵,他就翻了个白眼,“又怎么了?” 李富贵可怜兮兮地抱着大黄道,“苗郎中,大黄从山上摔下去了,腿断了。” 大黄还非常配合地发出了痛苦的咽呜声。 苗郎中一脸没眼看,“白天你捡了个快死的人就算了,怎么大晚上还捡了头快死的狗来?” “我这是医庐,医人的,你带狗来,当我这是什么地方?” 李富贵依旧笑嘻嘻地,“苗郎中,大黄不一样的。” 苗郎中纳闷地问,“哪里不一样?” 李富贵一本正经回答,“大黄是我朋友!” 苗郎中听着都气笑了,“拉倒吧,上回你带张婆婆家那只不下蛋的母鸡过来的时候也说是你朋友,你朋友怎么这么多?” 见这个借口不管用,李富贵只好笑着恭维,“苗郎中,你行行好吧,救狗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行了,别嘴甜了,进来进来,真难为你啊,救狗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苗郎中无可奈何地往旁边让了让。 他拿李富贵没有半点办法,谁让李富贵总往他这边送各种药草? 李富贵立马高兴地抱着大黄进去了。 这时候,苗郎中才注意到李富贵身后的沈玉棠。 苗郎中微微一笑,跟沈玉棠打招呼,“沈公子,陪着富贵来的?” 沈玉棠一怔,“苗郎中认识在下?” 苗郎中笑呵呵地,“第一次见,只不过经常听富贵提起沈公子,富贵说沈公子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谈吐不凡,是十里八乡里模样生得最好的,我之前还当富贵那小子是夸大其词,没想到他说的竟是真的。” 这时候,屋内的李富贵已经急吼吼地喊道,“苗郎中,你站门口干嘛?快点来救大黄!” 苗郎中只好转身进屋了,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来了,催命啊!我上辈子欠你的吗?” 沈玉棠独自站在门外,他反复地揣摩着苗郎中刚才的话。 不知为何,他心情有些好。 这时候,内屋里走出来一个男人。 沈玉棠瞥了一眼,身形修长而清瘦,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只着一件单薄里衣,脸上有许多道伤痕。 正是白日见过的那个男子。 不知为何,他心情有些不好。 李富贵也注意到了内屋走出来的男人,愣了好一会。 他认出来了。 这不是他白天在山上捡的那个人吗? 苗郎中不是说得在床上躺好几天? 怎么就下床了? 身体可真好啊! 苗郎中一抬头,便乐呵呵地介绍了起来,“哟,醒了?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救你回来的人,他叫李富贵,是村里的采药郎。” 说完,苗郎中又跟李富贵解释道,“他啊,你走了以后没多久就醒了,一直追着我打听是谁救的他,说要亲自见见你,跟你道谢呢。” 苗郎中替这两人介绍完掀开帘子进去替大黄诊治了。 男子一听,立马感激地对着李富贵一抱拳,“在下林子成,科举落榜,回乡路上无意间被山贼打劫,失足摔落山崖,多谢李公子的救命之恩。” 李富贵第一回被人喊李公子,有些不太自然,他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林子成连忙道,“何止举手之劳?滴水之恩都得以涌泉以报,更何况救命之恩?李公子有什么是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提,在下定……” 话还没有说完,林子成因为情绪太激动,虚弱得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单薄的身子竟往前倒了倒。 李富贵一看,下意识伸手去扶了林子成一把。 其实也怪不得李富贵,因为林子成就在他前面,往前一倒,谁的第一反应不是伸手去扶? 当然,李富贵的脑子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此时也没意识到自个不过随手扶了林子成一把这事在此时的沈玉棠眼里已然变了味。 李富贵眨了眨眼,关心地问着低着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林子成,“林公子,你没事吧?” 林子成又似身子不稳地往李富贵怀里再倒了倒,李富贵总不能推开人家一个伤患,只好继续扶着。 林子成似乎终于缓过来,他抬起头,薄唇几乎没有血色,虚弱地轻声道,“多谢李公子,实在抱歉,在下从小体弱,如今受了伤,更加无用了。” 李富贵一听,心里酸溜溜的,从小就体弱,好可怜。 他刚想说什么,这时候沈玉棠抬脚走入医庐,也不知道是突然窜进来一阵凉风还是怎么地,李富贵觉得沈玉棠一进来,屋子里都冷了不少。 只瞧见沈玉棠瞥了那端得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的林子成一眼,眼底的冷清高傲毫不遮掩,“林公子白日伤得如此严重,不过区区几个时辰就能下床活动了,怎么能算体弱呢?” 说完,沈玉棠又看了看李富贵,敛起眼底冷清,提醒道,“富贵,还不放手?你粗手粗脚,别伤着林公子。” 李富贵反应过来,连忙松手。 林子成倒是望着沈玉棠茫然地眨了眨眼,旋即扭头问李富贵,“李公子,这位是……” 沈玉棠撩着薄薄眼皮瞧向李富贵,等着李富贵的回答。 李富贵有些为难,想了好一会,才憋出来一句话,“这是我的兄长,他姓沈,名叫玉棠。” 若说实话,媳妇肯定会跟他生气的。 毕竟媳妇不喜欢他在外人面前喊他媳妇来着。 第23章 你也配? 林子成也并没有问这兄弟二人为何不同姓氏,甚至于生得如此不像,只是笑了笑。 “原来是李公子的兄长啊!” 当“兄长”二字再度在沈玉棠耳边落下的时候,一股无名怒火从他胸腔里烧了起来。 火越烧越烈,激得他那张向来无波无澜、如冰山一般的脸,生生多了几道裂痕。 好一个兄长。 平日在他面前各种撒娇谄媚唤他媳妇。 如今在一个不过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面前却唤他兄长? 这么着急与他划清界限,是对这个姓林的有好感? 果然 凡人就是如此见异思迁。 微弱的烛光下,沈玉棠的脸色很是难看。 屋子里莫名又冷了几分,李富贵打了个哆嗦。 心想,往年春天夜里有这么冷吗? 林子成立马靠过去贴心地温声询问,“怎么?李公子可是凉着了?来,内屋有火炉,不如随我进内屋去烤烤火,暖暖身子。” 猝不及防被关心,李富贵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可林子成似乎意识不到这一点,一如既往亲昵地要往李富贵那靠,甚至于要伸出手去牵李富贵。 “李公子不必不好意思,请随我进内屋,千万别着凉受风寒了。” 沈玉棠看不过去,在林子成的手触碰到李富贵的时候冷冷地喊了李富贵一声。 “富贵。” “回家!” 冷飕飕地砸下生硬冰冷并且不容拒绝的两个字后,沈玉棠转身就走。 李富贵一听媳妇喊他回家,立马听话地追了上去,刚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林子成笑了笑,露出一颗小尖牙以及脸颊陷进去的小酒窝。 “林公子,你好好休息,不用报答我的,真的是举手之劳。” 说完,李富贵又朝帘子后面治大黄的苗郎中喊了一声,“苗郎中,我走啦,明天再来看大黄!” 帘子后后面传来苗郎中的怒吼,“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永远不要来了!” 李富贵完全不在意,笑嘻嘻地追沈玉棠去了。 林子成站在原地,看着李富贵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 这时候,苗郎中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见林子成脸色有些难看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帮着解释,“这小子,性子野得很,但本性纯真,你别放心上。” 林子成朝着苗郎中微微一笑,“没有,我也觉得李公子是个性子纯真可爱之人。” 坨坨村晚上冷冷清清的 李富贵走一步,身后竹篓的铃铛就响一下,安静的村子里回荡着铃铛声。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向来慢条斯理的沈玉棠走得很快,快到李富贵几乎要追不上。 虽然他变回猫身追上简直是轻而易举,但他总不能在媳妇面前突然变成猫吧? 这样多吓人? 所以李富贵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后面追着。 一边追,李富贵一边喊,“媳妇,你怎么走的这么快啊?” 沈玉棠就在前面,而且他耳力好,肯定是听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沈玉棠连停都没停。 李富贵转念一想,会不会是沈玉棠不喜欢他叫他媳妇? 于是,李富贵又换了个称呼,“兄长,等等我。” 这下子,沈玉棠终于停下来了。 只是不知为何,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紧绷僵硬。 但不管怎么说,始终是停下来了。 李富贵趁着这个时候赶紧追了上去,结果沈玉棠一下子转过身来,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已经变得铁青,冷着脸对他一字一句道,“别喊我兄长,谁是你兄长?” 李富贵也不知道为什么沈玉棠突然会生气,他吓了一跳,弱弱地道,“那……我喊你弟弟?” 听着李富贵的话,沈玉棠气得要命,心中怒火更盛,不由刻薄地道,“你也配?” 话刚出口,沈玉棠便反应过来这话重了,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只是略微有些愧疚地抬眼朝前面的李富贵望去。 只见浓郁似墨的夜色中,李富贵就站在那,先是怔了一会,紧接着有些茫然地眨了眨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沈玉棠蹙眉。 李富贵那样看着他,莫非是想要让他跟他低头道歉? 但沈玉棠并没有道歉的习惯。 他想拒绝李富贵,让李富贵别痴心妄想,可他又说不出口。 沈玉棠想,始终都是同住一屋檐下的人,更何况,李富贵本性不坏,他不应该将话说的太过难听。 于是,沈玉棠张了张嘴,想说些柔和的话。 这时候,李富贵先他一步开口了。 他一脸恍然大悟,“也是,我的确不能喊你弟弟。” 李富贵还一本正经地跟沈玉棠把他不能喊沈玉棠作弟弟的点一一说了出来,“你比我高,又比我沉稳,我跟你站一块,怎么也不像是你的兄长,喊你弟弟,恐怕也无人信。” 沈玉棠,“……” 他自以为刻薄的话,李富贵似乎没放心上。 到底李富贵是假装听不懂,还是真的听不懂? 这可让李富贵为难了起来,“那兄长不能喊、弟弟也不行,那我喊什么才好?” 一听,沈玉棠感觉胸口作闷。 李富贵有些委屈地抬眼看了看沈玉棠,很小声地嘀咕道,“又不能叫媳妇……” 要不然他当然想喊媳妇了! 沈玉棠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之前跟李富贵说过,不许在外人面前叫他媳妇。 所以,他错怪李富贵了? 但成玉仙君不知道怎么低头道歉,也不怎么要怎么跟李富贵解释,他垂下眼眸,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纠结闪过。 憋了一会,白玉般的俊美脸庞都似乎憋得有些微微发红,最后沈玉棠实在想不出来法子了,不冷不淡地丢下一句“随你怎么喊。”旋即转身离去。 李富贵留在原地,一头雾水,随他怎么喊? 那他是喊什么好呢? 兄长似乎媳妇会生气,弟弟也不合适。 思来想去,以后大概只能直呼其名了? 李富贵小猫头都快要想破了,也始终想不通,只能烦恼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身后的铃铛一声接一声的响着。 第24章 这尊神像长得有些眼熟 林子成是个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年,一腔热血想用满腹经纶报效国家,带上所有盘缠背井离乡到京城赶考,却接连考了三次科举都落榜。 或许是对此心灰意冷,也无颜回家乡面对父老乡亲,所以他从那以后就在坨坨村住下了。 林子成就住在离小矮坡不远处的小河边,在家门口栽了一棵玉兰,收养了跟他同一天摔下山的大黄。 大黄可不如林子成幸运了,它摔断了两条后腿,其中一条已经完全坏死。 苗郎中为了给它保命,就截掉了它右后腿,伤好了以后天天用三条腿在村子里蹦来蹦去。 于是,大黄有了新外号,大家都管它叫三条腿。 李富贵上山采草药的时候会路过小河,大黄总是蹦着剩下的三条腿过来找他玩,李富贵就会蹲下身,把他媳妇做的香喷喷的酥饼掰一半喂大黄。 林子成这时候会从屋子里出来,笑着让李富贵少喂些,说大黄吃惯富贵喂的好吃的,现在都不愿意吃他准备的吃食了。 李富贵嘿嘿一笑,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吃一点不碍事的,我们大黄缺了条腿,得多补补呢。” 林子成目光温柔地望着里富贵,忽而问了他一句,“李公子,你说,我要是在村里开间学堂怎么样?” 李富贵闻言仰起脸,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顺带歪了歪头,“学堂?” 小猫是个绝望透顶的文盲。 林子成耐心而温柔地解释,“嗯,就是教人读书写字的地方。” 李富贵一听见教人读书写字,眼珠子都亮了,“好呀!开学堂吧!” 说完,李富贵兴奋到把大黄的脸当成面团一样揉捏,高兴地分享喜悦,“大黄,我们村子里要有学堂咯!” 大黄被揉得大脸盘子都变形了,叫不出来,只能茫然地咽呜了几声。 大黄才不知道学堂是什么。 是跟大骨头一样好吃的东西吗? 林子成动作很快,没多久就真的在村子里选了一处地方打算开学堂。 那一块本来是一座庙,后来庙祝嫌香火不够就跑了,现在荒废了,但地方宽敞,重新翻修一下就很适合当学堂。 林子成手头拮据,请不起人帮忙修缮,一个文弱书生放下书笔,拿起镰刀就自己割起比人还要高的野草来。 村子里的村民一听到是要建学堂,二话不说都放下手头上的活赶去帮忙了,李富贵也去了。 一时之间,那座荒废的庙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无论男女老少都卖力地帮忙,毫无怨言,甚至于还有说有笑,氛围融洽又温暖。 林子成很是感激,特意去村口跟挑担叫卖的商人买了桶甜米酒,再给帮忙的村民挨个送上一碗甜米酒解渴。 林子成送甜米酒给李富贵的时候,李富贵正在屋子里抱着把扫帚站在神像前,微微仰着头盯着瞧。 庙已经荒废数年,神像身上的金箔已经掉落,露出底下斑驳的石纹,神像的面容也开始掉皮,只剩下半张模糊的脸,看不清楚容貌。 正当李富贵看得聚精会神的时候,一碗甜米酒送到了他面前,甜味飘上来,一下子就勾住了他的目光。 李富贵舔了舔嘴唇,这时候,又闻到一股淡不可闻的玉兰花香,往旁边看了看,果然是林子成。 林子成家门口有棵白玉兰,所以林子成身上总是有玉兰花的香味,每一次只要闻见玉兰花香,李富贵就知道林子成来了。 林子成朝他微微一笑,温柔道,“李公子,辛苦了,喝碗甜米酒解解渴。” 无论听多少次“李公子”这三个字,李富贵都觉得怪怪的。 他一边伸手接过甜米酒,一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公子跟其他人一样叫我富贵就行了。” “富贵?” 林子成试着轻声独自呢喃了这二字,旋即勾唇一笑,道,“那你也别喊我林公子了,我应该比你大些,不介意的话,叫我子成哥?” “好呀,子成哥!” 村子里的男性大多数都比他年长,再加上李富贵性格圆滑,嘴甜的跟抹了蜜一样,所以经常叔叔伯伯哥哥漫天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林子成眉眼温和,提醒李富贵,“这甜米酒还是冰的,快些喝,温了就不好喝了。” 李富贵点了点头,立马低下头去喝甜米酒。 这还是他头一回喝甜米酒,一点也不呛,还甜甜的,就跟甜水一样。 林子成又问,“富贵,你刚才站在这看什么?” “看神像呢。” 李富贵喝着甜米酒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神龛上的神像,淡淡道。 林子成有些好奇,“为什么要看他?” 李富贵没什么心眼,咕噜着甜米酒歪头盯着神像那眉眼老实回答,“我觉得这尊神像长得有些眼熟。” 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林子成听着笑了出声,解释,“神仙大多慈悲相,富贵你觉得眼熟也正常。” 李富贵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看着这神像觉得如此亲近呢。 李富贵想了想,这里要翻修成学堂,那自然不会再放神像了,犹豫了一会,他问林子成,“子成哥,这神像要怎么处置?” 林子成微微眯了眯眼,慢悠悠道,“神像留在学堂不安全,我打算过几天喊人来砸碎了运出去。” 阳光透过屋顶破瓦落下来,洒到了神像身上,那破败的神像坐在神龛中,像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明明被所有人遗忘,但依旧坚守在他的城池之中。 李富贵想象着神像被砸得七零八落的样子,不由觉得可怜。 于是,李富贵跟林子成建议道,“砸了神像不吉利,不如运到后山去吧。” 林子成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嗯,有点道理,那就按照你说的做。” 修缮学堂的活一天干不完,天黑了以后,李富贵跟林子成打了个招呼,正准备走了,大黄又舍不得他,叼着颗球过来绕着他腿打转,尾巴甩得跟小风车一样。 这是要李富贵陪他玩丢球捡球的游戏呢。 李富贵连忙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了大黄,跟大黄道,“不玩了,我要回家啦!” 大黄一听,放下球,坐在那,可怜兮兮地耷拉下尾巴,泪眼汪汪地看着李富贵。 李富贵没忍住,弯下身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哄道,“明天再玩吧!” 大黄准确无误地捕捉到“玩”这两个词,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然后高高兴兴地重新叼起球,围着李富贵转圈圈。 李富贵,“……” 好笨的狗哦。 没听到“明天”这个字吗? 最后,还是林子成出来把大黄叫了回去,李富贵这才得救,带着一身狗毛回家去了。 快要到家的时候,李富贵没立马回家,而是在河边洗了手,又拍掉身上的狗毛,闻了闻身上没有狗味,这才敢背着竹篓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他媳妇好像不太喜欢他跟大黄玩。 每次李富贵跟大黄玩完回家,那一天,他媳妇就会不动声色地给他做他最讨厌吃的白萝卜炒胡萝卜,一两次是凑巧,当一连好几天都是白萝卜炒胡萝卜,李富贵就知道了,他媳妇肯定是生气了。 生气的原因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跟大黄玩。 李富贵想,可能他媳妇不喜欢狗吧! 心虚地回到家,李富贵故作若无其事地喊了一声。 “媳妇,我回来啦!” 沈玉棠正在屋子里看前些日子新添置的书,闻声起身推门出来,如墨一般的长发散落在身后,撩起薄薄的眼皮,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懒洋洋地瞧了李富贵一眼。 这一眼看得李富贵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就跟有条鱼在他心里头胡乱地甩着鱼尾巴一样。 沈玉棠不语,抬脚进了厨房,过了一会,他从厨房出来了,还端出来一盘菜,往桌子上一放。 “吃吧。” 说完,沈玉棠就进屋去了。 李富贵拿着筷子探头一看,盘里是白萝卜拌胡萝卜。 还是生的。 李富贵眨了眨眼。 又被他媳妇发现他跟大黄玩了。 不对啊,他不是都洗过手了吗? 还把狗毛都清理掉了,他媳妇怎么发现的? 第25章 他被一个乡野村夫给轻薄了 最后,李富贵还是硬着头皮把那一盘生的白萝卜拌胡萝卜给吃完了。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媳妇亲手做的。 不吃完多让他媳妇伤心? 但这可难为了李富贵肚子。 李富贵肚子咕噜了一晚上,就跟有人在他肚子里打了一套组合拳一样,再加上他回家前又喝了一碗林子成送来的甜米酒,现在酒劲发作,李富贵浑身热得难受,忍不住从躺椅上爬起来,踢开了被子,摸着黑摇摇晃晃地往外面茅厕走去。 李富贵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脑袋晕晕乎乎地,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就跟踩棉花上了一样。 如果李富贵之前喝过酒,他就应该知道,这是醉了的感觉。 等从茅厕回来,李富贵迷迷糊糊地爬上床,软趴趴地躺下了,手摸到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下意识就往那冰冰凉凉的物体上靠。 好凉快。 好舒服。 李富贵燥热的身体一下子就得到了缓解,心满意足地用滚烫的脸蹭了蹭那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然后继续睡了。 李富贵是舒服了。 但沈玉棠却黑了脸,他僵着身子低头看了看此时缩在他怀里,双手搂着他腰,还把脸往他怀里蹭的李富贵,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李富贵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晚上就算了,去个茅厕回来就跟条虫子一样蛄蛹上他床了,他正想着李富贵这是抽什么风呢,李富贵就钻进他怀里了,还把他当成取凉用的竹夫人了,张开双手搂着他的腰,还直往他怀里头蹭。 沈玉棠对此厌烦不已,特别是李富贵身上沾的玉兰花香熏得他头疼。 哼 李富贵这么爱找那个叫林子成的,怎么现在不爬上那个林子成的床,跑来爬他床? 想到这里,沈玉棠冷着脸伸手去推李富贵。 推了一把,李富贵搂得紧,他没推动。 他想再推,李富贵嫌被扒拉得烦了,就干脆把头埋进了他怀里,温热湿润的热气扑打在他胸膛上。 还是头一回有人敢这么不知死活地触碰他,沈玉棠这下子身体更僵硬了,就跟被冻住一样,关节动起来都费劲,就连脑袋都变得有些空白。 好半天,沈玉棠才回过神来,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这个李富贵,还真是把他当成他媳妇了吗? 他堂堂成玉仙君,如今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若让其他仙家知道,他被一个乡野村夫给轻薄了,他脸要往哪里放? 沈玉棠正想一脚将李富贵踹下床,刚低头往怀里看,便瞧见了李富贵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像只猫儿一样,睡得正香沉。 要是这一脚下去,李富贵定会醒。 沈玉棠动作忽然一顿。 他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 传出去他成玉仙君与一个乡野村夫计较,旁人也会觉得他小心眼。 不过是分一半床榻给李富贵而已。 可很快,沈玉棠两条眉毛又拧到了一块。 但这李富贵身上的玉兰花香太难闻了,他闻着都想吐。 也不知道得靠多近这味道才这么久还散不去。 其实李富贵身上的玉兰花香早散的七七八八了,只是沈玉棠听力与嗅觉本就高于寻常人,就算一丁点细微的味道也能闻的一清二楚。 沈玉棠是不会反思的。 他只觉得他总不能这样忍一晚上。 思索了片刻,沈玉棠把李富贵放自己身上的手脚拎开,利索地扒了李富贵身上的衣服,只剩下贴身的里衣,然后把沾了玉兰花香味的衣服像垃圾一样缠成一团往地上一丢。 做完这些的沈玉棠再看了看浑身上下只穿了件单薄里衣的李富贵,垂着眼眸,思考了一会,他最终大发善心地抬手拉了被子一角给李富贵盖上了。 刚盖上,李富贵就跟不太舒服一样闷哼着把被子给踢开了。 沈玉棠皱着眉把被子给李富贵盖了回去。 李富贵热啊,所以又给踢开了。 沈玉棠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拿着被子把李富贵跟裹粽子一样裹了起来,直到李富贵动弹不得了,他这才点了点头。 他可是心善的成玉仙君。 沈玉棠满意地躺回去了。 躺了一会,沈玉棠怎么躺怎么觉得不舒服,背过身去觉得没有安全感,仰躺着又睡不着,他只好往李富贵那一边侧躺着。 抬眼望去,透着夜色,只见李富贵老老实实地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来,脸红扑扑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浓密的睫毛散落下来,在眼底蒙了淡淡的一层阴影。 他觉得李富贵可能太热了,又坐起来,把裹在李富贵身上的被子给解开了。 被子一散开,李富贵又跟只没断奶的小猫一样迷迷糊糊地蛄蛹着往沈玉棠身边钻,还要去抱沈玉棠取凉。 沈玉棠往后退了退,直至后背撞到了墙,他只能认命地停下来,任由李富贵扒拉在他身上,把他当成一个放大版的竹夫人。 算了 他好累,不想与李富贵这个痴儿计较。 想到这里,李富贵又用脸在沈玉棠胸膛蹭了蹭,嘴里梦呓着,“舒服……” 沈玉棠,“……” 真把他当成竹夫人了? 真是个痴儿。 如今是春天,虽说并不冷,但不盖被子肯定会着凉。 想了想,沈玉棠还是空出没有被李富贵扒住的手来,放轻动作拉过被子,然后轻轻铺在了李富贵身上。 天微微亮 沈玉棠醒得很早,他睁开眼一看,李富贵还扒在他身上,睡得很沉,完全没有醒过的迹象。 沈玉棠想起来,便轻手轻脚地拎起李富贵胳膊从自己腰上拿开,然后是一条搭在他腿上的腿。 沈玉棠蹙眉,心想这个李富贵睡相真的很差。 到底他父母是怎么教他的? 话说回来,他似乎从未听李富贵提起过他父母。 毕竟李富贵话总是很多,哪怕他不问,李富贵也会自己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但李富贵没主动跟他说,他也不想问了。 这样显得他似乎很关心李富贵。 其实他并没有关心李富贵。 随便想想罢了。 第26章 他像个善妒来捉奸的小媳妇 李富贵睡餍足了才悠悠转醒,还带懒洋洋地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这么一伸,李富贵愣住了。 以往他睡躺椅上,由于房间地方小,于是他一伸懒腰不是碰到椅子把手就是撞到墙。 今天这么畅顺,肯定有问题。 于是,李富贵纳闷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且身上还盖着张被子。 李富贵脑袋短暂空白了一瞬间,紧接着,缓慢运转了一会。 抬起头一看,晨曦微光中,沈玉棠正合眼侧躺在了对面的躺椅上,修长浓密的眼睫毛散落在眼前,在那白皙如雪的皮肤上落下薄薄的一层阴影,墨黑的长发在躺椅上盘了点随着往下滑,发丝未落地,正好悬着,发尖淬着些许晨光,就跟一根根金丝似的,这一幕漂亮的就跟画一样 。 李富贵正被这一幕震惊到脑袋再度空白,下一秒,沈玉棠睁开眼了。 那修长的眼睫毛往上撩起,露出那双冷清又窥不清楚情绪的眼睛,像是雪山之巅上最美的那朵莲花,纤尘不染,高冷脱尘。 那一眼,看得李富贵感觉心脏都似乎漏了一拍,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他咽了咽口水,然后纳闷地歪头问了句,“媳妇,你怎么睡那去了?” 沈玉棠懒洋洋地重新闭上眼去,阳光下,修长的睫毛间有金色的尘粒在跳跃,嗓音冷清,缓缓道,“你昨夜冷不丁地爬上我床,霸占了床,我不睡这里,睡哪里?” 闻言,李富贵一下子坐了起来,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便露出了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可能是我昨天不舒服,睡糊涂了,对不住媳妇。” 顿了顿,李富贵低下头去懊恼地小声嘟囔,“早知道我就不喝子成哥端来的甜米酒了,喝了两碗以后总觉得肚子火辣辣、脑袋晕晕乎乎的。” 李富贵小声的嘟囔传到沈玉棠的耳中,沈玉棠立马起身从躺椅上坐起来,撩开薄薄的眼皮,睁开眼朝李富贵望去,晨光下,那一双漂亮的眼眸里竟有淡淡的怒意在流转。 子成哥? 听起来倒是亲近,哥哥弟弟的喊着,难怪身上总是沾了林子成那小白脸身上的味道回来。 沈玉棠心头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感,他蹙起两条好看的眉,修长骨节均匀的手指停在了躺椅把手上慢慢用力攥起,最后沉着脸冷冷道,“下次你不许再这样,否则……” 话到嘴边,沈玉棠才想起来,他似乎没什么好要挟李富贵的。 就连这个屋子都是李富贵的。 所以沈玉棠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李富贵一听,还以为沈玉棠是不许他下次再上他床,心里默默记下,沈玉棠没把话说完便点了点头,“嗯,媳妇,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张婆婆说了,一家人就是要互相理解、包容,这样才能和睦。 媳妇不喜欢的事情,他一定得铭记于心。 闻言,沈玉棠心情好了点。 看来李富贵也不算笨。 只要他以后少去找那个林子成便好。 结果吃过早饭,李富贵背上小竹篓,就支支吾吾说他要上山去摘药草。 李富贵不会撒谎,久了他就发现了,李富贵一撒谎就不敢看他眼睛。 如今,李富贵的眼睛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所以,沈玉棠一看便知道,李富贵这是在撒谎。 沈玉棠看见李富贵那样子觉得可疑,便在李富贵离开以后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只见李富贵背着竹篓出了门就往右边走去,右边不是上山的方向。 沈玉棠心中疑虑更深,一路跟在了李富贵身后,怕李富贵发现,他就特意拉开了距离。 一路上,李富贵帮着拔萝卜回来的张婆婆背白萝卜,又替村长抓了逃跑的公鸡,还顺道劝了李奶奶家离家出走好几天的三花猫回家,最后哼着小曲朝着村里老榕树那去了。 沈玉棠记得,那似乎是一座荒废庙。 李富贵去荒废的庙做什么? 沈玉棠正思索着,他已经到了老榕树底下。 抬眼一看,之前的破庙改成了个简易的学堂,但学堂明显还没有修缮好,破破烂烂的。 而李富贵背着竹篓朝那学堂走去,这时候,门口走出来一个身材修长清瘦的文弱书生,他笑着去迎李富贵,二人一块进屋去了。 风吹过,头顶的榕树叶哗哗作响。 沈玉棠站在榕树下,纤尘不染的衣袍翻滚,而一张白玉般的脸早被寒意浸透。 沈玉棠说不清道不明现在的感觉。 只觉得心口好像被泡的发胀一般,沉闷而不快。 他想,肯定是因为李富贵欺骗他的缘故。 他平生最厌恶别人欺骗他。 沈玉棠欲抬脚进去揭穿李富贵的谎言,再拉着李富贵回家去,这时候,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不是沈公子吗?” 沈玉棠脚步一顿,回过头去,一看,是眉开眼笑的苗郎中。 他脸上蓄满的怒气微微消散了些,教养让他不得不强忍着怒气回应了一声,“苗郎中。” 苗郎中继续笑着问,“沈公子怎么站在这里?你不是一路跟着富贵过来的吗?” 沈玉棠一怔,心中一惊。 重点不是苗郎中看见他跟在李富贵身后,而是苗郎中在他身后,他竟然刚刚才发现。 想必他被李富贵蒙骗的怒气所影响,连苗郎中跟在身后都未曾发现 。 沈玉棠刚想解释,苗郎中顺着沈玉棠方才的目光望去,看见那门口,再看了看满脸浸着寒意的沈玉棠,苗狼中见惯了这种场面,立马就是了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哦,是瞧见富贵瞒着你偷偷来帮林公子建学堂,所以生气了?” 哪怕沈玉棠不说,苗郎中这个老狐狸都看得出来沈玉棠并不喜欢林子成。 毕竟沈玉棠每次看见林子成都是冷着一张脸,那眼里的寒意与厌恶赤裸裸的,毫不遮掩。 看不出来沈玉棠讨厌林子成的,恐怕只有李富贵这个缺心眼的呆子了。 苗郎中的话一出,沈玉棠不由眉头一蹙。 苗郎中这话说的,他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像个乱吃味、善妒来捉奸的小媳妇。 沈玉棠想解释,刚启薄唇,苗郎中便一脸“我懂”的表情,笑呵呵地摆手道,“没事,沈公子用不着解释,正好我要进去送些药给林公子,要不要一起进去?” 苗郎中把台阶都给沈玉棠架好了,不过沈玉棠这回是死活下不去了。 他现在要是跟苗郎中进去了,岂不是显得他真的像是个善妒的媳妇? 想了想,沈玉棠那雪白的脸憋得微微发红,最后硬邦邦地蹦出来一句,“多谢苗郎中。我不进去,我跟来只是忘了些事情想问问富贵而已。现在我已经想起来了,就不用问了。” “我先回去了。” 沈玉棠转身想走,走了几步又忽然折返了回来,对苗郎中补充道,“对了,我来过的事情请不要告诉富贵。” 说完,沈玉棠就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苗郎中望着沈玉棠背影,也不由笑了笑。 李富贵这个缺心眼是上哪找来的性格这么别扭的媳妇? 想了一会,苗郎中转身进了学堂。 学堂里,李富贵和林子成正跟几个强壮的村民将神像从神龛上运下来。 苗郎中也不是什么好事的人,所以他没提在外面见到沈玉棠的事情,把药送给了林子成以后就离开了。 李富贵几人联手把神像运到了后山,安置好以后,村民就离开了。 李富贵没走,留在了后山,他摘了一捧新鲜的野果和一束野花回来,虔诚地放到那尊已经风化的看不清楚容貌的神像前。 阳光洒在后山的神像前,神圣而庄严。 李富贵在神像前跪下,阳光也落在他身上,只见他双手合十,放到胸前,阖上眼,心中默默许愿。 “祝神仙保佑我媳妇身体健康,平安如意,天天开心。” 第27章 媳妇,我错了 当天晚上,李富贵的晚饭又是胡萝卜拌白萝卜。 李富贵冥思苦想好久都不知道他那一天到底哪里做错了。 最后,想来想去,李富贵觉得可能媳妇还在气他昨天晚上睡床上的缘故。 李富贵想,他得道歉啊! 但他要怎么道歉才好呢? 李富贵思来想去,最后一下子想起来,张婆婆前几天不是在菜地里捡了一窝野兔子吗? 那窝野兔子刚刚断奶,毛茸茸,圆滚滚的,可可爱了。 他每天都要上山采药,媳妇一个人在家肯定无聊,要是养上一只兔子陪陪媳妇,媳妇肯定开心。 李富贵行动力很强,立马就跑去张婆婆那讨兔子。 张婆婆一听见李富贵是用来哄媳妇的,立马让李富贵自己挑只喜欢的兔子带走。 昏暗夜色中,李富贵提着小灯笼蹲着看兔子。 一窝野兔子,像一个个团子一样缩在草窝里睡觉。 每一只都很可爱。 最后,李富贵挑了只黑毛的小兔子,往小兔子脖子上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把兔子用衣服裹在怀里,回家去了。 李富贵回到家的时候,沈玉棠出门了。 李富贵就从厨房拿了根拇指大小的胡萝卜,掰成两半,他一半,小黑兔一半,然后一人一兔就蹲在房间门口等沈玉棠。 他跟怀里的小黑兔一样咔嚓咔嚓地啃着水灵灵的胡萝卜。 小黑兔啃得津津有味,李富贵却龇牙咧嘴。 胡萝卜的味道难以恭维,就跟被狗舔过的鱼还煮糊了一样在他脑袋里一顿乱窜,吃得李富贵眉头打成结。 他讨厌胡萝卜,但他笨,经常惹媳妇生气,估计以后得经常吃胡萝卜丝凉拌白萝卜丝了,所以他得多吃,多适应。 黑夜中,啃胡萝卜的咔嚓咔嚓声响个不停。 这时候,院子的木门被推开了。 是沈玉棠回来了。 李富贵赶紧把剩下的一口胡萝卜塞嘴里咽下去,然后把小黑兔往房间门口一推,自己躲进旁边阴影去期待着媳妇看到兔子以后高兴的样子。 沈玉棠正从外头归来,浑身带着寒气,大步走到房间门口,停了停,一眼就看到了缩在附近门口地上疯狂啃着截胡萝卜的黑色毛团,那黑色毛团上还系了个漂亮的结,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出自谁的手笔。 沈玉棠想起今天白天时李富贵高高兴兴跑去找林子成的样子,眼眸冷了几分,故意提高音量,冷清而刻薄地道,“哪来的丑兔子?” “黑不溜秋的,难看死了。” 说完,沈玉棠往暗处瞥了一眼,绕过地上的兔子抬脚进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小黑兔把胡萝卜啃完了,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跑到了李富贵那,用湿润的鼻头轻轻蹭着李富贵讨胡萝卜吃,胡须一动一动,很是可爱。 李富贵蹲在那,一动不动,心咯噔一声,天都塌了! 完了,媳妇不喜欢黑色! 媳妇不喜欢猫就算了,还不喜欢黑色! 偏偏他是只黑猫。 可毛色这玩意是天生的,他又不能改,怎么办才好呢? 总不能把身上的毛都拔光了吧? 想想拔毛的疼,李富贵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当然,李富贵最终还是没下定决心拔自己猫毛。 李富贵想,他为小黑兔多说说好话吧,说不定还能把小黑兔留下来。 他鼓足勇气以后,抱上小黑兔硬着头皮推开房门进了屋。 屋里还没有吹灯,沈玉棠坐在桌前捧着那本诗集面无表情地在看,眉眼间毫无半点波澜。 李富贵抱着小黑兔走到沈玉棠旁边坐下,若无其事笑嘻嘻介绍道,“媳妇,这是张婆婆捡的野兔子,我看着可爱就抱了一只来玩,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煤球。” 沈玉棠连头都没抬,就跟没听见一样。 李富贵也不气馁,腆着脸凑过去把小黑兔抱起来,凑近沈玉棠,咧嘴一笑,“媳妇,我们一起养它好不好?” 沈玉棠依旧没有反应。 李富贵继续道,“它可喜欢吃胡萝卜了,媳妇,明天就别做胡萝卜拌白萝卜了,把胡萝卜留给它吃吧!小兔子没有胡萝卜吃很可怜的!” 屋里只有翻页声响起,迟迟没有回应。 李富贵干脆把煤球放桌上,然后也把自己脑袋侧歪了放到桌上,一人一兔就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沈玉棠。 微弱烛光下,沈玉棠冷峻的脸很是漂亮,修长的睫毛散落在雪白细腻的皮肤,明亮的桃花眼中倒映着诗集。 李富贵很不争气,一看到那张脸心就烂糊成了马蜂窝,一想到这么漂亮好看的媳妇还生他气,他更难过了。 看了一会,李富贵不由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沈玉棠垂落下来的衣袖,轻声撒娇,“媳妇,我错了,你别生我气呀,应应我好不好?明天我去镇上给你买定胜糕?” 李富贵的主动承认错误让沈玉棠心情终于好了点。 他放下书,瞥了李富贵一眼,淡淡道,“知错了?”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头。 沈玉棠又问,“说说看,错哪了?” 李富贵眨了眨眼,试探着回答,“不应该霸占媳妇你的床?” 沈玉棠,“……” 李富贵是只字不提跟林子成的事情。 沈玉棠刚刚才消散的怒气又一下子窜了起来,黑着脸把衣袖从李富贵手里抽了回去。 第二天,李富贵看着面前的清炒白萝卜丝陷入沉思。 再抬头一看,沈玉棠坐在不远处用砂纸打磨着什么东西,煤球像个球一样满院子乱窜,偶尔窜到沈玉棠脚边,用鼻头顶顶沈玉棠的鞋子,沈玉棠伸出修长而骨节均匀的手,随意地探进旁边的小篮子里,拿出一根削了皮的胡萝卜放到地上让煤球啃。 煤球啃得可开心了,身上的毛都高兴的一动一动的。 李富贵,“……” 完了,煤球待遇比他还要高了! 所以,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第28章 教你浪费我时间 学堂没多久就开起来了。 李富贵每次去乌月镇送药草的时候都会经过学堂,学堂里总会响起朗朗的读书声,大黄追上来围着他转来转去,尾巴不停地摇啊摇。 李富贵背着竹篓蹲在学堂外面的那棵老榕树下,摸着大黄的脑袋,侧耳听着里头的书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李富贵觉得这诗听起来可真耳熟,于是他歪头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不是那一天晚上临睡前他媳妇给他念的诗吗? 那时候,他只觉得他媳妇的声音好听,念出来的诗也好听,现在他却忍不住好奇这诗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富贵想了半天,但始终想不明白。 这时候,学堂里书声停了。 李富贵蹲在老榕树下抬起头朝学堂门口望去,只见一群孩子挎着书袋一窝蜂地涌了出来,他们稚嫩的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他们身后跟着身材修长、清瘦,生得清秀,气质温润的林子成。 孩子们纷纷跟着林子成告别。 李富贵没动,还是蹲在那。 林子成温柔地送走了学堂里的最后一位学生,抬眼和老榕树下的李富贵无意间撞上目光。 林子成走了过去,笑着问李富贵,“富贵,你怎么在这里?” 李富贵眨了眨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问林子成,“子成哥,刚才那首诗是什么意思啊?” 林子成一愣,似乎在思考李富贵说的是哪首诗。 李富贵努力把自己记住的词拼凑成一句诗句,“就那首什么桃之夭夭,一起回家?” 他太笨了,他都记不住那首诗怎么念。 “一起回家?” 林子成被李富贵逗得一下子笑了出来,“哦,你说的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吧?” 李富贵听得眼睛亮了亮,他点了点头,“嗯,没错,就是这首诗,这是什么意思啊?之前玉棠给我念过。” 林子成耐心地跟李富贵解释,“这首诗啊,叫《桃夭》,是一首贺婚诗。” “祝福即将出嫁姑娘未来和夫家和睦相处,安顺和美。” 林子成怕李富贵听不懂,就逐字逐句地解释成简单易懂的大白话给李富贵听。 李富贵一边听一边心中惊讶。 他想,原来这么短的一句话可以表达这么多意思啊! 难怪媳妇这么爱读诗呢。 李富贵想,要是他也识字,能看得懂这些诗,那会不会跟媳妇多一点话题呢? 于是,李富贵听得格外认真,手托着下巴,生怕错过林子成的一句话。 林子成瞧见李富贵那听得眼睛都看直了的模样忍俊不禁,然后继续给李富贵讲解起其他诗来。 大榕树下,二人看起来格外的亲昵。 不远处阴影下,沈玉棠负手而立,风扬起他身上的衣袍,垂落于腰侧的手慢慢地攥紧了拳头,冷清的眸子中倒映着大榕树下那个眼睛发亮,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对方话语的少年,看见少年眼里的亮光,沈玉棠心中莫名的不快,寒意在眸子中涌动。 当天夜里。 烛光如豆,沈玉棠静坐在烛台下提笔练字。 李富贵跟煤球一块躺在躺椅上,盯着屋顶好半天,想了好一会,这才从躺椅上爬起来,朝沈玉棠望去,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媳妇,你能不能教我识字?” 沈玉棠写字的动作忽然一滞,笔尖的墨在纸上缓缓晕开。 李富贵都不识字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突然想要学识字? 他刚欲回答,忽然想起今天白日大榕树下李富贵与林子成相谈甚欢的场景。 恐怕李富贵想识字只是为了能与林子成多些话题罢了。 也是,林子成是位夫子,知书识礼,而李富贵大字不识,与林子成本就不是一路人。 李富贵若心系林子成,想与林子成在一起,自然得识字。 要不然林子成提风花雪月,李富贵只知道吃喝玩乐。 想到这里,沈玉棠抬手将毛笔收起,重新换了张纸,冷漠而言辞刻薄地拒绝,“不能。” “你太笨了,教你只是浪费我时间。” 天君想将太子送到他底下学习,他都嫌麻烦。 李富贵算什么东西?值得他浪费时间精力去教? 沈玉棠从头到尾都没抬头没看李富贵一眼。 自然没看到李富贵在听到沈玉棠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富贵 眼神黯淡了几分,瞬间就跟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着耷拉下脑袋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击得粉碎。 烛光摇曳了几下。 李富贵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煤球软乎乎的毛,看起来垂头丧气的,特没有精神,眼珠子忽闪忽闪着金光,嗫嚅着嘴唇,很小声地回了句“哦” 李富贵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很是失落。 沈玉棠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似乎重了些,眉头一皱,思索片刻,还是放下了手上的笔,抬起头来,想解释些什么,等他朝李富贵那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李富贵已经躺下了,背过身连身子带脑袋地缩进了被子里,蜷缩成一团,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像是一座高高隆起的小山丘。 小山丘似乎很伤心,一动不动。 沈玉棠看着那座小山丘,心里说不出来的沉闷,欲言又止,最终,在想起白天看到的场景时,最终,他还是合上了薄唇。 被窝里,李富贵像煮熟的虾儿一般缩成一团,猫耳朵露了出来,金黄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忽闪忽闪。 媳妇不愿意教他。 那他就去找子成哥吧。 反正他是一定要识字的。 要不然以后就找不到话题跟媳妇聊天了。 李富贵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第二天,李富贵打听了学堂的束修,然后带上这段时间他攒的钱就去找林子成了。 经过后山那荒废的神像前,李富贵还从鼓鼓囊囊的钱袋里头掏出来一个铜板塞进了神像脚底下。 这叫什么来着? 香火钱! 没错。 虽然一个铜板是少了些,但神仙都是慈悲为怀、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应该是不会同他计较的。 想到这里,李富贵一如既往双手合十,闭上眼跟神像许愿。 “神仙啊,神仙,今天我还要许一样的愿望。” “望神仙保佑我媳妇身体健康,平安如意,天天开心!” 祈完福,李富贵往学堂跑去。 李富贵赶到的时候,学堂正好下课。 李富贵一脸坚定地往林子成面前一推,“子成哥,教我读书识字吧!”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识字了?” 林子成笑吟吟地问。 林子成一说,李富贵立马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他哪里好意思说,他是为了和媳妇多一点话题才想读书识字的? 但他轴,硬是想不到个理由出来,所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李富贵支支吾吾的样子,林子成立马了然,笑了,“你是为了能和沈公子多些话题才想读书识字的?” 被林子成说中,李富贵脸烧得更厉害了,“你怎么知道的?” 林子成在坨坨村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李富贵与沈玉棠真正的关系,他笑着道,“沈公子谈吐不凡,定是非寻常人。” 李富贵心里赞同点头。 是啊是啊,他媳妇不是寻常人,他媳妇可是条漂亮的鱼呢! 林子成继续道,“要是富贵你大字不识,的确会不太般配,所以想读书识字也是好事,待学成以后,才会与沈公子相处得更融洽。” 李富贵一听,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媳妇这么厉害,长得这么好看,读过书,识字,还会做饭,他也得好好努力,争取未来有一天配得上他媳妇才行。 林子成谦虚道,“若你不嫌弃我才疏学浅,我可以教你读书识字。” 李富贵一听林子成答应了教他读书识字,立马喜笑颜开,把怀里鼓鼓囊囊的钱袋掏了出来双手捧到林子成面前。 林子成一头雾水地看了看李富贵手里鼓鼓囊囊的东西,好奇地问,“你这是什么?” “束修!” 李富贵高兴地回答。 他不是空手来的,他可懂人情世故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只不聪明的小猫咪了,他现在是个成熟的人! 学做人,易如反掌! 闻言,林子成笑了笑,然后道,“富贵啊,我这学堂束修一年三十个铜板。” “这里可不止三十个铜板。” 提起这,李富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因为我笨,很难教,所以束修理所应当比其他人多些才行。” 林子成却摇了摇头,温柔道,“谁说你笨?” “我就觉得你很聪明。” “你能分辨很多种草药,我就不能。” “富贵,你要对自己有自信。” 林子成像个温柔的兄长,李富贵听得心头很暖,他点了点头。 子成哥可真好啊。 像是他亲哥哥一样。 李富贵如此想道。 第29章 我很喜欢沈玉棠 林子成不愿意收李富贵的束修,想要免费教李富贵读书识字,可李富贵觉得这样不行。 猫猫之间互相帮忙,只要舔舔毛就行了。 但林子成又不是猫,总不能舔他。 那只能给束修了。 林子成没想到李富贵这么轴,推辞不过,只好收了束修,但他只收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让李富贵自个收着了。 看见林子成收了束修,李富贵这才高兴起来。 李富贵白天要上山采草药,所以他就每天傍晚等卖完草药回来,林子成也下课了,再去林子成家里学习。 林子成住的地方小,书桌就设在房间里,学习的时候,得把大黄关在房门外,要不然李富贵都没心思学习,光想着跟大黄玩了。 李富贵基础很差,甚至于连启蒙都未曾。 林子成都忍不住为李富贵打抱不平,责备李富贵父母道,“你父母怎么这般对你不上心?真是不负责任!” 李富贵呆了半晌,然后低下头去,紧张地抠着手,解释,“我阿爹跑了,我阿娘过得很辛苦,他们也是情非得已。” 林子成不再说什么了。 他从三字经开始教起,又教李富贵写字。 林子成问李富贵想学写什么字。 李富贵想了想,然后说,“沈玉棠。” 林子成有些惊讶,“一般都会想先学写自己名字的,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沈公子。” 李富贵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嗯,我很喜欢沈玉棠。” 林子成笑了笑,“有多喜欢?” 这可把李富贵难住了,他拧着眉思索了半天,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着合适的措辞,最后铿锵有力地憋出来一句,“比鱼还要喜欢!” 林子成笑容更大了。 李富贵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也是 他每次想到他媳妇都会高兴地笑出来。 林子成开心的事大概很多,他笑了许久,就跟被人点了笑穴一样,李富贵就安静地旁边等着林子成笑完。 林子成察觉到自己似乎笑太久了,这才止住笑容,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教李富贵写字。 写字第一步就是学握笔。 李富贵不会握毛笔,就干脆跟握筷子一样握住了毛笔。 林子成知道一时之间也纠正不过来,就随了李富贵去了,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握住毛笔,在纸上缓缓写出刚劲有力,宛如青松的“沈玉棠”三字。 李富贵不识字,但他觉得,林子成的字可真好看啊! 当然,没有媳妇的字好看。 媳妇练字的时候他在旁边看过几眼,就连他这个大字不识的文盲都被那一手行云流水的好字所震撼。 提笔写完,林子成利落收笔,回头眉梢一提,去问李富贵,“我写的怎么样?” 李富贵夸赞,“漂亮。” 林子成笑呵呵地又问,“我和沈公子的字,谁的更好看?” 李富贵很直截了当地回答,“玉棠的。” 他是只诚实的猫。 林子成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李富贵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让林子成受伤了,便嗫嚅着嘴唇道歉,“对不起。” “没事。” 林子成很快又跟没事人一样朝李富贵温柔地笑了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嘛,看来我也需要多多练字才行。” 林子成又写了几遍,让李富贵自个练,他出门去了。 李富贵就坐在书桌前,抓着毛笔,一笔一划地跟着林子成留下的字对着画。 但并不顺利,这还是李富贵头一回拿笔,他写的字就跟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蚯蚓一样,在纸上弯来绕去的,有些难看。 接连写了十来遍,李富贵都快要把“沈玉棠”三个字写吐了,这字还是丑得跟狗爬了一样。 李富贵苦恼地用笔头挠了挠头,猫耳朵都急得快要冒出来了。 急也没用,写的字还是一样丑。 没法子,李富贵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写。 等林子成外出归来的时候,推开房门往屋里抬头一看,愣住了。 只见书桌上层层叠叠地散落着写过的纸,甚至于书桌已经放不下了,纸溢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而李富贵还在专心致志地抓着毛笔写字,认真到就连林子成回来了都未曾发觉。 林子成走了过去,弯身捡起一张看了看,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每一个字都奇丑无比,得很仔细的辨认,才能看清楚那是“沈玉棠”三字。 林子成,“……” 大黄打翻了墨汁沾爪子上以后踩纸上出来的印子都比李富贵写的字好看。 李富贵真是没有半点天赋。 林子成又捡了一张,这张明显好一点,至少看得出来是“沈玉棠”三字了。 林子成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 最后,李富贵差不多快要把林子成家里的纸都给写完了,林子成这才察觉大事不妙,喊了停。 林子成在李富贵期待的目光中挑挑拣拣出一张写得勉强看得出来是字的表扬,“嗯……这张写得好,特别是这个沈字,写得就很像沈字。” 李富贵听得一头雾水,“?” 他写的本来就是“沈”字,不像“沈”字像什么? 他觉得,林子成可能不会夸人。 没关系,他是只不拘小节又大气的猫。 不拘小节又大气的李富贵背上竹篓打算回家去了。 林子成见状便挽留道,“富贵,晚上留下来吃饭?” 说着,林子成伸手指了指屋门口前一大缸,大缸里头游着一尾肥美的鱼,“村长刚刚给我送了条鱼过来,刚钓上来的,还活着,晚些我将那鱼开膛破肚了,架起火,将鱼烤上一烤,再洒些调料,外焦里嫩,定很是美味。” 李富贵听得哈喇子流了两里地,魂都快要跟着那缸里的鱼飞走了,然后,他想到了媳妇,本能生生将他脱缰的理智给拽了回来。 李富贵瞬间清醒,果断摇头,“不了,谢谢子成哥,我不吃了。” 他都发过誓了,以后再也不吃鱼了。 更何况,媳妇还在家等他吃饭呢。 他不想让媳妇等他。 说完,李富贵生怕自己动摇,连那缸子都不敢看一眼,着急忙慌地跑了。 就这样练了好几天,李富贵把“沈玉棠”三个字都写出肌肉记忆了,这才勉强写得好看些。 就连林子成也夸了一句,“嗯,现在比大黄的爪印好看了。” 李富贵,“?” 为什么会拿大黄爪印作对比? 不管怎么样,李富贵是进步了。 李富贵特高兴,但他不能告诉媳妇,因为他打算等他学了更多再给媳妇一个惊喜。 等他学会认字了,不再粗鄙不堪,变成跟林子成一样谈吐文雅、出口成章。 这样子,媳妇说不定会多喜欢他一点。 李富贵憋得慌,干脆就去了后山神像那。 他把一根冰糖葫芦放神像前面,当是贡品,然后乐呵呵地跟不会说话的神像道,“神仙,我会写我媳妇的名字了。” 估计想炫耀一把,李富贵捡了根破树枝在地上划拉了半天,无比认真地在地上写下了“沈玉棠”三字。 他生怕神仙看不懂,写得特别慢,一字一划都认真到不行。 结果还是很难看。 但李富贵很满意,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这可是这几天中他写的当中最好看的一次了。 表现完一波,李富贵再度虔诚地闭上眼跟神像祈福,“神仙,看到这个名字了吗?你一定要保佑这个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至于他嘛。 他已经很开心啦! 所以就不用保佑他了。 第30章 我想跟你一起白头偕老 沈玉棠觉得李富贵最近很不对劲。 李富贵早出晚归,而且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玉兰花的香味。 沈玉棠一问李富贵去哪里了,李富贵都支支吾吾地到处乱瞟,浑身上下写满了“我有鬼”三个字。 就李富贵这个样子,不用回答,沈玉棠也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准是去见林子成了。 沈玉棠想生气,但又觉得师出无名,于是把一肚子气撒在了其他方面上。 例如,晚饭他甚至于没有给萝卜削皮。 李富贵这么笨,连皮都削不好,只能吃被削得坑坑洼洼的萝卜。 早饭也只给李富贵准备三个馒头,两颗鸡蛋。 李富贵饭量大,这些根本不够吃,让他饿着。 临睡前他也不给李富贵念诗了。 李富贵每次都求着他给他念诗,肯定是因为没有他仙音伴耳无法静心入眠。 但沈玉棠没想到,李富贵不挑食,好养活之极,带皮的白萝卜也啃得很香,还能分煤球一口。 对于李富贵而言,三个馒头、两颗鸡蛋的确不够吃,但卖豆腐的何叔每次都会给李富贵送碗甜甜的豆腐花,张婆婆也会往李富贵怀里塞热气腾腾的煮红薯,苗郎中会把入药的红枣抓一把放李富贵兜里,让他无聊的时候吃着玩。 他不念诗,李富贵的确很失落。 但失落归失落,李富贵一躺下,睡的比谁都还要来的香。 沈玉棠这攥足了劲的几拳生生落在了棉花上。 沈玉棠忍了几日之后,李富贵又一次晚归了,身上依旧带着那破玉兰花香味,大老远他闻见都想作呕。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沈玉棠决定了,今夜,他要大发雷霆。 李富贵回到家的时候,沈玉棠正安静地坐在房间里,烛光摇曳,落在他那张俊美却凝满寒霜的脸上,夜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起沈玉棠那垂落于笔挺腰身的墨黑柔顺的长发,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清气息,明明是春天,屋子里却宛如寒冬一般冰冷。 李富贵进屋一看。 哇! 媳妇今天晚上还是一样的好看。 一想到这么好看的媳妇是他的,他就好开心。 于是,李富贵乐呵呵地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嗓音无比响亮地喊道,“媳妇,我回来啦!” 沈玉棠闻声撩起薄薄的眼皮冷冷地瞥了李富贵一眼,桃花眸中有危险在涌动,若是个明眼人肯定看得出来,沈玉棠这是在生气。 但李富贵不是人,他是只缺心眼的猫。 缺心眼的小猫摸了摸胸前的衣襟,确定那硬邦邦的小玩意还老实地待在他怀里,这才仰着下巴,迈着欢快的步子屁颠屁颠地进了屋无视沈玉棠那周身散发的寒气,跑到了沈玉棠身边。 “你……” 沈玉棠没想到李富贵还敢主动送上门来,刚酝酿好情绪,想将他在心中思索了半日的话说出来,这时候,一根雕刻成鱼尾的木簪已经伸出来,递到了他面前。 沈玉棠一怔,抬起头望去,便瞧见李富贵正红着脸,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眼睛里倒映着烛光,很亮很漂亮,像是宝石一样。 “媳妇,这个送你。” 沈玉棠愣了一会,这才回过神来,李富贵这是要送他簪子? 也不知怎么,看着那根簪子以及李富贵的脸,沈玉棠的怒气就跟吐出去的雾气一样,瞬间消散。 沈玉棠垂下眼眸,看着那根做工有些粗糙的沉香木簪,冷不丁问了句。 “哪里买的?” 李富贵嘴角翘得高高的,就跟个月牙一样,刚要回答,便听见沈玉棠冷冰冰地砸下几句话。 “难看。” “木工粗糙。” “廉价之物,上不得台面。” 李富贵还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被这接二连三的几句话给砸了回去。 他笑容微微僵硬,很快失落地扯了扯嘴角,刚想说些什么,这时候沈玉棠想了想,又抬眼问他,“你知道送簪子是什么意思吗?” 烛光中,沈玉棠的眸光有些发沉。 李富贵大字不识,恐怕送簪子代表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大概又是他想太多了。 李富贵却点了点头,然后很不好意思地摸着簪子上的纹路,紧张地道。 “我知道。” “诗经上有句话是“君子偕老,副笄六珈”。” “所以簪子是送给心上人的,意思是,我想跟你一起白头偕老。” 第31章 他永远不会喜欢李富贵 话出了口,李富贵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鱼尾样式的沉香木簪,似乎的确有些做工粗糙,上不得台面,配不上他媳妇。 “这簪子好像的确有些难看。” 指腹摩挲着那纹路,李富贵犹豫着把拿着木簪的手往回收,小声地嘀咕,“这个我先收回去,以后我再给媳妇你换一个。” 李富贵说着将木簪往怀里收,沈玉棠瞥了一眼,忽然伸出手,修长的胳膊越过摇曳的烛光,然后从李富贵怀中将沉香木簪拿了过来。 李富贵有些惊讶和不解地望着沈玉棠。 他媳妇不是觉得木簪做工粗糙吗? 怎么又拿去了? 莫非,他媳妇其实也是有一点点喜欢这根木簪的? 想到这里,李富贵心头不由升起一丝雀跃与欢喜。 沈玉棠被李富贵看得很是不自然,他抿了抿薄唇,别过脸去,道,“算了,我晚些当柴火烧了。” 说完,沈玉棠将木簪随意地往衣袖中一收。 李富贵哪怕再笨,也知道他媳妇这是收下木簪了,于是,他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蹲下去,抱起正在啃胡萝卜的煤球傻呵呵地乐着。 衣袖下,沈玉棠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那手心的木簪。 这根鱼尾样式的沉香木簪,他一眼就认出来是李富贵亲自做的。 这手艺跟李富贵在碗底刻的那条凸眼、大肚的胖头鱼如出一辙。 但李富贵大字不识,哪里会说出“君子偕老,副笄六珈”这种话? 更何况,虽然这木簪做工粗糙,材质却是沉香木,如此名贵稀少的木料,李富贵是从哪里得来的? 沈玉棠心中有许多解不开的谜题,像大雾四起,一切都变得朦胧,看不真切。 他蹙起好看的眉,朝李富贵望去,却看见李富贵正满脸高兴地跟煤球自认为非常小声地炫耀道,“媳妇收下我送的木簪啦!” 暖黄的烛光下,李富贵那眉眼间,欢喜几乎要溢出来了,纵是他向来心明眼亮,也看不出来那张清秀无辜的脸下究竟藏着什么弯弯绕绕。 或许,一切都是他想太多。 李富贵大抵是不知道从何处听到的这句话,又碰巧得了块珍贵的木料,想向他示好罢了。 算了,李富贵生性大大咧咧,藏不住事,想必也做不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来。 就算做了,就李富贵这种脑子,能奈他何? 于是,大雾散尽,抬眼四望,所见已是皆为明朗。 第二日,李富贵便看见沈玉棠束了冠,墨黑的发间正插着那根本应该被当作柴火塞灶台里烧的沉香木簪。 太阳尚未出来,朦胧的光中,沈玉棠眉眼冷清,衣袍整齐,在那超凡脱俗的气质竟显得那木簪像是世间珍宝一般,本来粗糙的做工,如今一看,倒像是故意而为之。 李富贵一看就挪不开眼了,就跟猫见着鱼一样。 李富贵眨吧着眼睛盯着沈玉棠看,傻笑着夸了句,“媳妇,你今天真好看。” 沈玉棠撩起眼皮,懒洋洋地瞧了李富贵一眼,不以为意地反问,“我从前不好看?” 这是个送命题。 李富贵被反问的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唔……从前也好看。” “但今天特别好看。” 说完,李富贵脸红了红,太阳爬出山坡,初晨金黄色的光落下,浸了他一身,顿了顿,他又神采奕奕地补充道,“好看到我想看一辈子!” 沈玉棠冷哼一声,“信口开河。” “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凡人就爱总把无法做到的承诺挂在嘴边。 什么一辈子? 不过是随口一说,转头便忘个干净了。 谁知,李富贵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知道啊!” “不就是我们都还活着的时候就叫一辈子吗?”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喜欢媳妇你。” 他阿爹说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心跳会加速,想起那个人就会觉得开心。 他现在一看见沈玉棠,这心脏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活鱼一样,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每次想起沈玉棠也特别特别开心。 所以,李富贵想,他肯定是很喜欢沈玉棠。 李富贵说的很大声,嗓音响亮,以至于沈玉棠听得无比清楚。 他不由愣了一下。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或者说,是根本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 别人要么惧他,要么敬他,都会下意识离他远远的,像李富贵如此不知死活地靠近他的,还是头一回。 特别是李富贵一边靠近,还一边说着这种不堪入耳的话。 沈玉棠第一回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这李富贵,怎么比那魔头还要难缠? 看见沈玉棠一直紧绷着那张好看的脸沉默不语,仿佛有些坐立不安,李富贵眨了眨眼,忍不住问,“媳妇,你是不是没听见啊?” “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眼看李富贵张嘴似乎还要再说,沈玉棠生怕李富贵又语出惊人,眼皮一跳,连忙打断,“行了,别说了,你怎么如此孟浪?总是将一辈子、喜欢这种挂在嘴边,不怕别人听见了笑话吗?” 李富贵听不懂什么叫孟浪,但后面那句话他听懂了,他眨了眨眼,然后仰起下巴,特得意地跟沈玉棠道,“媳妇,要是怕别人笑话就不说了,那肯定不是真心话。” “我说的是真心话,才不在意别人笑不笑话呢!” 他觉得他只要喜欢一个人,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李富贵语气坚定,看不出半点虚假,一字一句在沈玉棠耳边落下,像有把小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他心头上。 沈玉棠说不清道不明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觉得李富贵的目光有些炙热,下意思地别过脸去,抿了抿嘴唇,最后生硬地从唇间挤出两个字。 “随你。” 反正与他无关。 李富贵再喜欢他,他也永远不会喜欢李富贵。 第32章 捉奸! 李富贵前脚刚背着竹篓离开,后脚苗郎中就来了。 苗郎中站院子门口往里头探头探脑看了半天,沈玉棠察觉到有人气息,便中止了疗伤,推开房门出屋来。 “玉棠啊!富贵呢。” 苗郎中一看见沈玉棠就热情地打了招呼。 沈玉棠,“他上山了。” “上山了啊!” 苗郎中一听,似乎有些惋惜,但很快,他目光落在了沈玉棠身上,那双狐狸眼立马亮了亮,“玉棠啊,你正好闲着是吧?” “……” 那眼神,沈玉棠一看就知道不对劲,还没有回答,苗郎中就笑呵呵地晃了晃手上提着的一包药,“帮我把这几服药送到村尾的王家打铁铺去,交给王婶,好不好?” “村头许伯家里大黄牛难产,我得赶过去帮忙,一个村头,一个村尾,我抽不开身啊!” 自打上回李富贵救了大黄让苗郎中医治,苗郎中就出名了,这附近几个村里哪家的牲畜得了病都找苗郎中帮忙,苗郎中那叫一个忙。 听到这,沈玉棠眉头一皱。 送东西只会浪费他疗伤的时间。 他刚欲张嘴拒绝,苗郎中又道,“玉棠你如此心地善良,乐于助人,难怪富贵这么喜欢你,天天在我面前说你好话。” “……” 苗郎中没给沈玉棠拒绝的机会。 没法子,沈玉棠只能带上那包药,不紧不慢地朝村尾走去。 在这住了一个月,坨坨村村民都认得沈玉棠。 一路上,不少村民遇到沈玉棠都跟他热情地打招呼。 沈玉棠早已习惯这些村民的热情,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言简意赅地回应了一两句。 走到村尾,王记打铁铺前有围坐着几个正在说八卦的大娘,王婶站在旁边嗑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沈玉棠没心思听八卦,满脑子只有回去打坐疗伤,他把药放到铺子里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这时候,王婶突然吐掉嘴里的瓜子壳,横眉竖眼地说了一句,“这男人啊,凡是外头有人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沈玉棠听力极好,隔得有些距离,也将王婶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沈玉棠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站那听着。 他并非爱听八卦,只是他向来好学,而学习不分三六九等。 有大娘好奇问王婶。 “咋看得出来?” 王婶清了清嗓子,然后俨然一副授业解惑的智者模样,一本正经地道,“第一,这男人啊,天天不知道去瞎忙活什么,早出晚归,你问他吧,他还支支吾吾的,半天憋不出个屁,很有可能有鬼!” 沈玉棠,“……” 几个大娘一听,还真是跟她们家那口子对上了,一个个拍大腿咬牙,忍不住急切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王婶继续道,“这第二,那就是男人突然给你送东西,保准有鬼!” 大家一听,纷纷面面相觑,一脸纳闷。 “送东西还有鬼啊?这不是好事嘛!” “对啊,要是我家那死鬼给我送东西,我睡觉都能乐醒。” “你晓得个铲铲。” 王婶冷哼一声,“这男人啊,都是那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一个个都轴,要不是心里有鬼,他会给你无缘无故送东西?而且,他给你送东西的时候说话可好听了,就跟嘴抹了蜜一样。” 众人一怔,旋即恍然大悟,更有一穿着蓝色布衫的大娘突然站起来,脸色难看到就跟坛子里头抓出来的咸菜一样,骂骂咧咧。 “难怪昨天晚上我家那个死鬼给我送了盒胭脂!送完还说了一堆腻歪恶心的话,他八百年没给我送过东西了!原来是有鬼啊!” 说着,那个大娘气冲冲地就回家去了。 其他人一看,吓得连忙追上去拦。 没一会,这叽叽喳喳的村尾一下子就静如死鸟。 王婶见劝不住就折返了回来,她还得做生意咧。 结果一回头,王婶就看到眉眼俊美,就跟下凡谪仙一样站在那的沈玉棠。 他眉头还微微蹙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个美男王婶倒有印象。 李富贵那憨娃前段时间带回家的媳妇。 她之前就打远地瞧了一眼,便觉得李富贵这媳妇生得漂亮,现在靠近了一看,嗬!可真是倾国倾城啊! 比庙会游行时那些神女还要好看。 王婶就纳闷了,富贵这么呆一娃娃,上哪找的这么漂亮的媳妇? 王婶在绞尽脑汁地想着,不远处,沈玉棠也是在想事情。 早出晚归 突然送东西 甜言蜜语 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 很快,沈玉棠反应过来。 这正是李富贵最近的表现! 想到这里,沈玉棠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然他与李富贵只有表面上的夫夫关系,但他依旧觉得,李富贵不该在外面乱来,要不然,若是传出去,他岂不是颜面扫地? 输给林子成那种小白脸,他成玉仙君恐怕会被人贻笑百年。 沈玉棠重重地一拂袖,黑着脸寒意凛凛地大步离开了。 那怨气重到到王婶都不敢过去打招呼,生怕被那怨气殃及,在沈玉棠从她身旁走过的时候,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等沈玉棠走了,王婶才敢长舒一口气,然后小声地嘀咕着道,“富贵家这漂亮媳妇怎么比吴家媳妇看起来还要来的脾气大?富贵可辛苦咯!” 回到木屋,关上房门,沈玉棠坐于铜盆前掐了个诀,薄唇轻动,随着晦涩难懂的仙诀响起,铜盆水中竟然缓缓出现了画面。 画面有些模糊,看不真切,随着时间的流逝,画面才逐渐的清晰起来。 这是他许多年前自创的法术——镜花水月。 能在水中看到他想见之人此时此刻的画面。 但也有限制。 他只能看到身上带着他气息之物的人的画面。 而李富贵身上带着的铃铛存了一点他的气息。 他这才得以施展此术。 此法术全天下就他一人会。 此法术极其耗费灵力,当然,这对于从前的他来说,这点灵力不过是九牛一毛。 只是如今,他身受重伤,能用的灵力少之又少。 施展完镜花水月,他这一个月来的疗伤恐怕就要前功尽弃了。 他倒要看看,李富贵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第33章 媳妇?你怎么来了 当然,沈玉棠觉得可能只是误会。 毕竟李富贵喜欢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假的。 更何况,他堂堂成玉仙君,论外貌、才华,哪一点比不上林子成那个落榜的穷书生? 想到这里,沈玉棠觉得心情微微平复了些,甚至于有心情倒上一杯温茶坐旁边等画面清晰。 他如今灵力不稳,施展镜花水月难免会有影响。 等过了会,沈玉棠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撩起眼皮朝铜盆里望去。 水面逐渐平静下来,画面也终于清晰。 铃铛的清脆声出现在画面中。 紧接着,李富贵出现了,他背着竹篓,送完药草,站门口跟苗郎中告别。 从医庐离开,李富贵没往林子成家里走去,而是朝后山去了。 沈玉棠眉毛微微舒展了些。 李富贵走啊走啊,在即将到后山那的时候,画面中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富贵。” 李富贵脚步一顿,转过身去,那人生得眉眼清俊,身材清瘦,笑起来温柔和善。 “子成哥?” 林子成笑了笑,“走吧,我包了甜粽子。” 李富贵一听见甜粽子,眼珠子亮了亮,然后高兴地朝林子成走了过去。 下一秒,画面忽然消失了。 又变成了一潭死水。 沈玉棠骤然起身,动作幅度太大,牵连得身下椅子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无名的怒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在他身体四周疯狂游走。 早就沉寂数年的仙心此时竟然如同被火烧一般烦躁。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愤怒。 只知道,他看到李富贵和林子成走的时候,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无比的不悦,很想冲过去把东西给抢回来。 沈玉棠觉得自己很不对劲,他从来不会如此失控。 可如今,他的理智正被怒火吞噬,他甚至于无法阻止。 一想到李富贵今天早上还如此信誓旦旦、一脸真诚地与他说着那些山盟海誓,结果晚上就去私会其他男人,沈玉棠简直快要气疯了。 他咬紧了牙关,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气急败坏地从那张殷红的薄唇间挤出两句话。 “好一个李富贵!” “竟敢骗本君!” 怒火无处发泄,沈玉棠拂袖一把打翻了面前的铜盆。 铜盆连着水直直地摔在前面的墙上,一阵闷响后,水溅了一地,铜盆已经凹了进去。 大概还是不解气,沈玉棠又把桌子椅子砸了,不一会,四处都被砸得破破烂烂了,跟被人洗劫过一样。 沈玉棠黑着脸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想象着接下来李富贵跟林子成会发生什么事情,他脸色越发难看,最后挥袖大步推门离去。 理智拉不住,那便随心所欲。 此时,林家,李富贵正用爪子托着圆润的猫猫脸坐在书桌前,看着那本比小鱼干还要厚些的书愁得直皱眉。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李富贵想不明白,为什么学习会开心? 他脑子里几乎要被这些文绉绉的词给塞爆炸了。 到底林子成是怎么记住这么多的? 李富贵背不下去了,疲惫地往前一趴,就跟化冻的茄子一样,蔫蔫巴巴的。 林子成进来了,手里还端着盘粽子,看见李富贵没精打采的样子,一下子笑了,“来,吃粽子,趁热。” 李富贵一听有粽子吃,瞬间回血,站起来高高兴兴地去吃粽子。 就跟刚才没精打采的人不是他一样。 林子成包的是甜粽子,软糯弹牙的糯米里头是蜜枣和葡萄干,吃起来又香又甜。 大概是最近李富贵的伙食惨不忍睹的缘故,他吃得特别香,一边吃一边夸赞,“子成哥,你手艺真好,不过这粽子里头放蜜枣和葡萄干,我好像是第一回看见,你不是永嘉人吗?永嘉人也吃甜粽吗?” 林子成一愣,刚要回答,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不耐的敲门声。 那敲门声咚咚咚的,一声比一声重,听起来怨气十足,杀意凛凛,李富贵还以为是林子成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林子成倒显得很淡定,他对李富贵温柔笑了笑,安抚道, “没事,我去开门看看。” 说完,他就去开门了。 林子成不紧不慢地打开房门,刚抬眼朝门外望去,就被抬脚冲进来的男人拂了一袍袖。 林子成错愕不及,被那一袍袖生生拍在了心口,他闷咳了一声,踉跄着往后退了退,身形不稳,险些摔倒。 李富贵没有去看来人是谁,下意识去扶林子成。 林子成被李富贵搀扶着,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被吓着了。 李富贵连忙问林子成怎么样。 其实这是一种本能,无论是谁瞧见自己认识的人快要摔倒了都会上前扶一把。 只不过,这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在此时正在气头上的沈玉棠看来却变了味。 李富贵早上的山盟海誓果真是骗人的! 现在当着他的面,李富贵竟然还跟林子成拉拉扯扯? 沈玉棠攥着拳头冲过去一把扯过李富贵,愤怒地冷呵,“李富贵,你在干什么?” 李富贵突然被拽走,脑袋正空白着,这时候冷不丁听到沈玉棠的声音,呆了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抬起头一看,便瞧见沈玉棠绷着一张脸站在他前面,不知为何,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 看见沈玉棠,李富贵茫然地眨了眨眼,纳闷地问了句,“媳妇?你怎么来了?” 沈玉棠一听,冷笑一声,“你不希望我来?” 李富贵听完更迷茫了,他就随口一问而已! 他刚要解释,沈玉棠的话便一句接一句的蹦了出来,一句迷惑过一句。 “也是,你怎么会希望我来?” “我若是来了你脚踏两条船的事情岂不就是败露了?” 李富贵就跟好端端趴路边突然被踹一脚的狗一样迷茫。 林子成连忙善解人意地温声解释道,“沈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在教富贵读书识字,并未做出格之事。” 沈玉棠冷冷地剜了林子成一眼。 这个林子成,方才他袍角不过堪堪擦过林子成胸口,林子成就跟挨了一掌一般倒下了,如此狐媚样,也不知道是装给谁看的! “林夫子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的人需要你来教?” 林子成一个只会吟诗作对,鲜少骂人的书生竟想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只能愣在那,好半天都没出声。 这话刻薄难听的李富贵都觉得有些不妥当,他欲言又止,“媳妇,你这话说的……” 见李富贵还敢说话,沈玉棠蹙眉瞥了李富贵一眼,李富贵瞬间收声。 媳妇好凶! 到底谁才是猫啊? 不是说猫吃鱼吗? 为什么他这只猫老是被鱼欺负? 李富贵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沈玉棠,目光触及沈玉棠那张好看到不行的脸,心脏就瞬间烂糊成一团浆糊。。 好吧好吧。 这条鱼这么好看。 凶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沈公子,你先冷静。” 林子成看见李富贵那嗫嚅着嘴唇的样子,还以为李富贵是不愿意跟沈玉棠走,于是忍不住开口对沈玉棠道,“若不然,先问问富贵愿不愿意跟你走?” 沈玉棠连看都懒得看林子成一眼,直接对李富贵道,“带上东西,随我回去。” 李富贵有所顾虑,抿了抿唇,小声嘀咕,“可我还没有学完……” 他现在还听不懂那些诗呢。 不能跟媳妇吟诗作对。 沈玉棠紧绷着脸,青筋都快要从额角蹦出来了,又怕他把这个胆子比鸡崽还要小的李富贵给吓得不跟他回去,只好强忍着怒火一字一句道,“我教你。” 李富贵听见这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模样,竟比瞧见鱼变成个活人还要来的震惊。 媳妇竟然说要教他读书识字? 媳妇之前不还说他笨,不愿意教他吗? 媳妇愿意教他,李富贵的确很开心。 但,李富贵目光触及不远处桌上裹着粽子叶,热气腾腾的粽子,李富贵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嘴唇上还沾着粒糯米,李富贵偷偷地伸了舌头舔了舔,有些意犹未尽,鼓起勇气道,“我粽子也还没有吃完,至少等我把粽子……” 沈玉棠咬紧牙关,几乎要把一口好牙咬碎,“回去我给你做。” 不管怎么样,先将李富贵带回家再说。 第34章 不许睡 李富贵一听今天不用吃白萝卜了,立马背上自个的竹篓,跟林子成道。 “子成哥,那我今天先回家了!” 说着,李富贵扭头跟沈玉棠欢喜道,“媳妇,我们回家吧!” 林子成,“……” 这脸变得比翻书还要快。 沈玉棠没回李富贵,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临走前,还不忘淡然地瞥了林子成一眼,冷清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精光。 林子成越看越觉得那眼神不对劲。 直到沈玉棠跟李富贵走远了,林子成才回过神来。 慢着 刚才沈玉棠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是不是得意? 夜色朦胧 李富贵跟在沈玉棠身边走着,亦步亦趋,身后竹篓的铃铛响了一声接一声。 快到家的时候,沈玉棠突然停下来,冷着脸直截了当问李富贵,“你天天去见林子成,是在做什么?” “子成哥教我读书识字呀。” 李富贵回答道。 李富贵还以为他媳妇已经知道了呢,结果他媳妇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那他媳妇是怎么知道他在林子成家里的? 听到是在学习,沈玉棠还是很生气,板着一张冰冻三尺的脸,质问,“你无缘无故为什么想要读书识字?” 提到这里,李富贵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我说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嗯。” 沈玉棠闷闷地点了点头。 这勉强算是答应了。 李富贵这才嘟囔着道,“何叔跟我说,何婶以前可是村里出名的豆腐西施,长得可漂亮了,上门提亲的人从村口排到村尾。” “何叔为了追到何婶就去学磨豆腐,后来,何叔学会了磨豆腐,也跟何婶好上了,成功抱得美人归。” “我想,我要是识字了,以后媳妇你看书练字的时候,我也能陪着你一块,这样我俩感情肯定得好。” “……” 沈玉棠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似乎误会了李富贵,一想到他刚才做的那些失态的事情,他不由皱起了眉。 李富贵一看沈玉棠皱眉,还以为是沈玉棠生气了,立马解释,“我给束修了。” “……” 到现在,李富贵还觉得他是因为觉得李富贵没给束修而生气,沈玉棠听着直叹气,不由低声惋惜,“你怎么笨成这样?” 李富贵也不生气。 他的确是有些笨。 他阿娘都说他是只笨猫,所以才不要他,把他赶出族里的。 于是,沈玉棠说他笨的时候,李富贵赞同地点了点头。 沈玉棠,“……” 早已对李富贵的秉性了然,沈玉棠便道,“罢了,我不管你早上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我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若想与我在一块,就不许再让林子成教你读书识字。” 李富贵有些委屈,忍不住小声反驳,“还不是媳妇你不愿意教我?” 要是媳妇愿意教他,他就不用出束修麻烦林子成教他了。 沈玉棠脸色难看到极致,“我不教你,你就去找其他人?” “是啊,不然呢?” 他自学也学不会啊! 这村子里头,除了林子成,识字的就只有苗郎中了。 可苗郎中脾气坏的要死,他学不会就拿捣药杵敲他脑门。 没两天,他就满脑门包了。 李富贵想,现在苗郎中没法子拿捣药杵敲他脑门了吧? 结果苗郎中掏出一罐药膏抹他脑门上了,没一会包就下去了,苗郎中继续敲他脑门。 一边敲一边骂,“笨玩意,这俩字叫杜仲,不叫土中!” 为了小命要紧,李富贵觉得还是找林子成好。 林子成可温柔多了。 但他没想到,他媳妇不乐意。 李富贵想,可能是因为他媳妇不喜欢大黄吧! 他学了个新词,叫爱屋及乌。 同理,媳妇不喜欢大黄,连带着不喜欢主人林子成,也很正常。 沈玉棠被李富贵的理直气壮给气得呼吸都有些不通畅,但又没法子发火,只能强压下怒气,“这次就算了,你下次再犯,我绝不轻饶。” “……” 李富贵觉得自个该害怕,但他实在不知道会怎么个不轻饶他法,猫天生好奇,于是,他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媳妇,如果我再犯,你要怎么样不轻饶我?” 沈玉棠瞥了他一眼,“早饭换成白萝卜。” 李富贵一听,天都快要塌了,脸白得跟挂霜的白菜一样,“啊?媳妇,能不能换一个呀?白萝卜瞧见我都要缩回坑里了!” 沈玉棠看见李富贵这么害怕,很是满意,唇角勾了勾,最后在李富贵期待的目光中,微启薄唇,缓缓吐出二字,“不换。” 李富贵,“……” 他捡了好坏的一条鱼回家。 但坏鱼往家里走,猫猫就跟上去了。 鱼虽然坏,但实在是貌美。 走啊走,李富贵忽然想起了什么,冷不丁跟沈玉棠说了句。 “对了,媳妇,我不会划船。” “什么意思?” “所以我不会一脚踏两船呀。” “一脚踏两船不是这个意思……” …… 深夜 黑暗静悄悄地笼罩着小矮坡。 院子里,烛光如豆。 李富贵困得眼皮上如同挂了秤砣一样,直往下耷拉,脑袋像捣蒜一般,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磕桌子上了,下一秒,一根小藤条重重地挥在桌子上,极其响亮的啪的一声。 那藤条带起的风落在李富贵尾指上,如同电流窜过,瞬间激得李富贵一下子直起腰来,再抬眼一看,沈玉棠正眯着眼手上拎着根削得精细漂亮的小藤条坐他对面,那双手骨节均匀,修长如竹,一下又一下地挥着小藤条轻轻落在他自个手心。 这动作,有着说不出来的勾人。 李富贵看得眼睛都看直了,还来不及起色心,便听见沈玉棠那冷冰冰的呵斥劈头盖脸砸下。 “不许睡!” “学完这一页才能睡。” 李富贵被折磨得欲哭无泪,“……” 还不如苗郎中呢! 在沈玉棠的威压下,李富贵好不容易学完,准备睡觉的时候,推开房门,看到屋内场景后,李富贵愣在门口。 沈玉棠紧跟在后面,瞧见李富贵跟门神一样杵着,下意识冷飕飕地调侃了一句,“站在门口干什么?想模仿望夫石吗?” 话刚说完,沈玉棠顺着李富贵的目光朝屋内望去。 他看见了一屋狼藉。 他砸的。 沈玉棠,“……” 把这事给忘了。 第35章 我只喜欢媳妇你一个人 这时候,李富贵回过头来看沈玉棠,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询问,“媳妇,我们家这是遭贼了吗?” 沈玉棠是不会承认这些都是他一气之下砸的。 于是,他顺坡下驴,点了点头,“大概是吧。” 闻言,李富贵却突然松了一口气,然后庆幸地笑道,“太好了,媳妇你不在家,没跟贼打照面。” 要不然他媳妇这么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会受伤。 沈玉棠,“……” 果真是个痴儿。 家里遭贼了竟然第一反应是庆幸他没跟贼打上照面。 李富贵这担心多余了,哪怕打上照面了,能伤他的凡人也少之又少。 但,沈玉棠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担心他。 这种感觉…… 似乎也还不错。 李富贵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盯着屋子里被砸得破破烂烂的桌子椅子伸手摸着下巴嘀咕,“不过这贼怎么还砸东西呢?” 沈玉棠略微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衣袖,生怕被李富贵发现端倪。 冥思苦想好一会,李富贵突然恍然大悟,“哦!” 沈玉棠心脏都似乎跟着李富贵的那一句“哦”提了起来。 结果下一秒,李富贵乐呵呵地道,“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我们家太穷了,贼偷不到东西,所以生气地砸了我们家跑了!” 沈玉棠,“……” 他高估李富贵了。 李富贵就站了一会就卷起衣袖进屋收拾了。 大概是心虚,沈玉棠也帮着一块收拾了。 两个人一块忙活,没一会,就把碎片垃圾什么的都打扫干净了。 但砸坏的桌子和凳椅也暂时修不了,就搬到了院子里去。 李富贵一看,屋子没了桌子椅凳只剩下一张床还挺宽敞的,没忍住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 很快,李富贵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了。 他睡的躺椅也被砸烂了,所以他睡哪里?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他现在可睡不惯野外了。 更何况,他现在是人,人怎么能睡野外呢? 这时候,沈玉棠从他身后走来,淡淡道,“愣着做什么?” “脱衣上床休息,不是早就嚷嚷着困了吗?” 李富贵这回听懂了沈玉棠的言外之意,但他还是笑嘻嘻地明知故问道,“媳妇,我可以上床睡?” 沈玉棠脸有些挂不住,雪白的耳根像煮熟的鲤鱼一样红了,但他依旧端得一副高冷的姿态,冷冷道。 “要不然你想睡地上?” “夜里寒气重,你染了风寒,到时候还得麻烦我照顾。”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躺椅是他砸的,他成玉仙君也并非是无情寡义之辈,自然得负责。 得到沈玉棠肯定的答复,李富贵也不在乎理由是什么,立马脱了衣服,只剩下里衣,像条泥鳅一样一骨碌钻进被子里了。 窗户没关,直往里头灌风。 沈玉棠抬脚去关窗户,等折返回来的时候,李富贵已经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只冒出个脑袋来,笑嘻嘻地跟沈玉棠道,“媳妇,我帮你暖被子。” 李富贵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乖巧温顺地跟只小猫一样。 看李富贵那样子,也不知道谁才是小媳妇。 沈玉棠挪开目光去,淡然道,“我天生体寒,不怕冷。” 李富贵失望地应了一声“哦”,然后就伸了个懒腰打起了哈欠。 沈玉棠吹灭了蜡烛,然后合衣在李富贵身旁闭眼躺下。 李富贵本来是仰躺着的,但察觉到身旁微微往下陷,他忍不住转了个身,往沈玉棠那边翻了翻。 李富贵在黑暗中视力很好,所以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沈玉棠的脸。 英挺的眉,高挺的眉弓,深邃的眼窝,修长而浓密的眼睫毛,看起来跟豆腐花一样嫩的嘴唇,仿佛这张脸上的五官都完美到找不到一丝瑕疵。 李富贵越看越出神,最后忍不住趴起来歪头盯着看。 怎么会有鱼长得这么好看? 正当李富贵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那张跟白豆腐一样嫩的嘴唇忽然动了,冷清似玉碎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要盯着我看到什么时候?” 李富贵吓了一跳,“媳妇,你没睡啊?” 沈玉棠撩起眼皮,侧脸朝李富贵望来,神色有些无奈,“被你这样看着,我怎么睡得着?” 李富贵的目光就跟火焰一样炙热,哪怕闭着眼睛他都能感觉的出来。 沈玉棠总觉得,他如果再不出声,脸得被李富贵生生盯出个洞。 李富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媳妇你长得好看嘛。” 沈玉棠重新闭上眼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油嘴滑舌。” 李富贵依旧乐滋滋的继续盯着看。 媳妇虽然抱怨,但也不让他看啊! 看了一会,李富贵托着下巴,然后冷不丁喊了沈玉棠一声,“媳妇。” 沈玉棠似乎没睡着,沉默了一会以后很轻很轻地应了李富贵一声,“嗯。” 黑暗中,李富贵的眼睛像夏天的萤火虫一样,微微发着亮。 他满眼期待,然后很小声地问沈玉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李富贵的声音很小,但现在是晚上,四周都很安静,再加上他们靠的很近,所以声音显得很清晰。 在听到李富贵话的时候,黑暗中,沈玉棠似乎动了动,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李富贵知道沈玉棠听见了,也明白沈玉棠那别扭的性格,于是,他并没有催促着答复,而是继续道。 “要不然我跟子成哥在一起,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巧儿姐说的,喜欢就是看见一个人跟另一个人靠的很近的时候会觉得生气,还会想要发脾气。” 李富贵刚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媳妇要生气,但他刚才突然就想起了巧儿姐跟他说起的话,所以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想,原来他媳妇不是讨厌大黄,是不喜欢林子成啊! 想到这里,李富贵没忍住,又问了一遍,“所以,媳妇,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啊?” 但李富贵说完许久都未曾等到沈玉棠的回应,黑夜静悄悄的,像在那一瞬间,全世界都点了哑穴。 李富贵心特大,一般也不把这当回事,但他今天竟然觉得会有一点点难过。 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只猫的时候,他的阿爹摸着他的脑袋跟他让他闭上眼,说等他再睁开眼来的时候,阿爹就回来了。 可是,那一天,他睁开眼又闭上眼,一直重复到天黑,把眼睛都眨疼了,他的阿爹都没回来。 那时候,他也有点难过的。 但李富贵现在不一样了,他是个大人了,大人嘛,比小猫崽要坚强很多很多的。 所以,李富贵没一会就调整好了心情,他乐呵呵地自言自语道,“媳妇你放心吧。” “我只喜欢媳妇你一个人,其他人我都不喜欢。” 说完,李富贵故意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告诉沈玉棠他困了,然后他动了动,背过身躺着了。 察觉到李富贵转过身去了,一直沉默着的沈玉棠才缓缓睁开眼来。 黑夜中,沈玉棠眸光黯淡,带着些许纠结与痛苦。 就连迟钝的李富贵都明白的道理,沈玉棠怎么会不懂? 他再如何自欺欺人,今日之事也让他明白,他心中绝非是对李富贵毫不在意。 他成玉仙君曾几何时因为一个人如此失态过?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他对一个山野村夫动了情。 第36章 得到了以后就不珍惜了 李富贵觉得,似乎从那天以后,媳妇对他温柔了一点。 李富贵昨夜没睡好,所以起得晚了些,而他惊讶地发现,沈玉棠早早就起来了,正在院中修着桌凳。 温暖的阳光下,沈玉棠束着衣袖,手上拿着锤子,对着桌子腿敲敲打打。 这一幕美好到跟画一样。 但李富贵的关注点却有点不太一样。 他目光停在了沈玉棠的手上。 沈玉棠拿锤子的那只手跟玉一样好看,骨节分明,一点茧子都瞧不见,一看就知道是执笔翻书研墨的手,而不是在这敲敲打打修东西的手。 李富贵蹲在台阶上,看着沈玉棠用那双那么漂亮的手做木工都觉得沈玉棠在暴殄天物,忍不住开口劝道,“媳妇,修不好就算了,我们去镇子上找个木工重新打一张桌子。” 闻言,沈玉棠瞥了他一眼,然后停下动作,淡淡道,“不必,修好了。” 说着,沈玉棠还怕李富贵不信,伸手按在桌子上轻轻摇了摇。 桌子没有晃,比之前还要稳当呢! 李富贵立马歪头去看沈玉棠,眨了眨眼,笑弯了眼,夸赞道,“媳妇,你怎么这么厉害?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李富贵毫不遮掩他的爱意,几乎要从那双笑得弯弯的眼里溢出来。 沈玉棠站在那,愣了好一会,阳光落在身上,大概是晒得有些发烫,他那雪白的脸都有些发红,然后沈玉棠动了。 他微微侧了侧身似乎去拿什么东西,低头垂下眼眸,阳光下,耳朵是透明的,白里透红,像蒸透的虾饺。 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李富贵瞧着那耳朵如此想道。 李富贵馋得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要是能上去啃一口该多好? 但李富贵不敢。 这时候,沈玉棠转过身来,随手将手里的一个小玩意抛给李富贵。 东西抛过来的时候,李富贵下意识伸手接住,入手是冰凉细腻的木头触感,李富贵低头一看,是一尾雕刻的很精细的木头小鱼,小鱼大概拇指大小,刚好一只手就能握住,雕刻的栩栩如生,特别是鱼尾,像是翻滚着的漂亮海浪。 李富贵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精细的木雕,有些爱不释手,他惊喜地抬起头去看沈玉棠。 沈玉棠故作平静,淡淡道,“我原身长这个样,记住了,下次别再将我雕成胖头鱼。” 李富贵把玩着那尾小鱼,有些不服气,嘴里嘟囔,“木簪我不也雕得挺好的?” 他足足雕了十来天呢! 好吧,其实他雕坏了十来根才得了这么一根勉强能看得过眼的,林子成嫌他雕得难看,说这么难看的东西沈玉棠能看上就有鬼了。 于是,那雕得跟被爆竹轰炸过一样的十来根簪子至今还在林子成家里。 沈玉棠伸手摸了摸发间的木簪,想想比起那碗底的那尾胖头鱼,这木簪确实已经算好看了,便纡尊降贵地点了点头,“还行。” 得到沈玉棠肯定的答复,李富贵乐呵呵地,得寸进尺地问,“木头鱼都雕了,媳妇再雕只木头猫呗?” 闻言,沈玉棠刚要伸手探进怀里,便听见李富贵眉飞色舞, 绘声绘色地道,“雕只黑猫,要身材高大,极其威武雄壮,看起来很霸气的那种!” 沈玉棠又把手收了回去,“不雕。” “为什么?” “哪里有猫长这样?” 李富贵坚定地说,“就有猫长这样。” 沈玉棠就干脆让李富贵把长这样的猫带过来让他看,李富贵想了想,然后一声不吭地跑了。 沈玉棠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李富贵还是第一回跟他发脾气。 他还以为李富贵是面粉团子,怎么揉搓都不会有反应呢。 结果与他在一块以后就开始跟他发脾气了。 这凡人果真是如此。 得到了以后就不珍惜了。 沈玉棠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吧,反正以李富贵的性子,过会就自个回来了。 此时的李富贵跑到了后山的小河边,趁着四下无人,嘭的一声变回原型。 一只油光水滑的金瞳黑猫出现在了河边。 望着水面中倒映着的圆滚滚的跟个球一样、一点也不威武雄壮的自己,李富贵很苦恼。 嗯 他现在还没有长成这样。 不过他多吃饭,以后就一定能长成那个样子! 李富贵如此想道。 李富贵本打算回去了,一扭头,就被一头庞然巨物扑倒在了草地上。 李富贵一愣,视线还没有清晰,紧接着,有温热湿润的舌头在他脸上舔来舔去,都快要要把他脸秃了。 这下子,李富贵认出来了,是大黄! 大黄是靠气味认人的,所以哪怕李富贵现在还是只猫,也完全不影响它认出自己的好朋友。 李富贵好奇地问大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毕竟大黄自从上次上山摔下山坡以后就老实多了,没人带着是绝对不会去陌生地方的。 大黄之前就没来过这,怎么今天突然跑这来玩了? 大黄看见好朋友正兴奋着呢,哪有功夫搭理李富贵? 它不停地用鼻子拱着李富贵,示意李富贵陪它玩。 李富贵被大黄缠得受不了,只好陪着大黄玩了起来。 等太阳都下山了,李富贵跟大黄一猫一狗都玩得浑身脏兮兮的,就跟从泥堆里滚过一样。 李富贵累得气喘吁吁的,结果大黄摇着尾巴还要找李富贵玩。 李富贵连忙叫停,他得回家啦! 再玩下去,晚回家,媳妇该生气了。 但猫比起狗来说,体型太小,压根制止不住玩上头的大黄。 李富贵只好变回人,伸手就按住了大黄。 大黄老实地趴在草地上纳闷歪头看着李富贵,似乎在疑惑自己的好朋友怎么一会这么小,一会又变得这么大。 李富贵看出朋友的疑惑,神秘兮兮地道,“这是秘密!” 李富贵跟好朋友大黄告了别,然后就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还没有回到家,李富贵远远就瞧见木屋那边有炊烟升起。 李富贵心中大喜,有炊烟等于开火了,看来今天晚上终于不用吃萝卜了! 刚到家,李富贵便闻到了阵阵香味,一推开院门望去,沈玉棠正好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碗粽子。 沈玉棠听到院子门打开的声音,知道李富贵回来了,难得声音温和。 “回来了?” “去洗手吃粽子。” 沈玉棠说着下意识抬起头一看,便瞧见了浑身灰扑扑,头发上沾着树叶跟草根,脸脏得跟只小花猫一样的李富贵。 沈玉棠,“……” 一盏茶后 李富贵坐在小板凳上,沈玉棠站在李富贵身后,伸手帮着李富贵把头发、衣服上的草根树叶都一一挑了下来。 瞧着那些草根树叶,沈玉棠又往李富贵的脸、手这些露出来的皮肤看了看,见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这才蹙眉问。 “你这是掉坑里了吗?” 李富贵心思全在面前桌子上的那一盘热气腾腾的粽子上,直勾勾地盯着,但他还是乖巧地坐着,摇了摇头,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媳妇,“没掉坑里,跟大黄玩了一会。” 沈玉棠低头一看,看见李富贵眼珠子都快要长在那粽子上了,知道李富贵是馋了,便淡淡道,“饿了就吃。” 李富贵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马迫不及待地从碗里挑了个还冒着热气的粽子。 沈玉棠包的粽子跟林子成包的精致的菱形粽子不一样,是那种正方形的,鼓鼓囊囊的,跟个小包子一样,李富贵觉得很可爱。 李富贵扒开粽叶,糯米的清香迎面扑来,里头夹着软糯的红豆沙。 “哇,还是红豆沙馅的啊!” 看起来就特别好吃。 李富贵期待地张开嘴咬了一大口。 结果下一秒僵住,愣在原地,就跟被点了定身穴一样。 李富贵还以为是他舌头出问题了,又咬了一口。 嗯,没有出问题,就是咸的。 媳妇该不会是把盐当成糖了? 沈玉棠把草根树叶那些挑好了拢在手心,还不忘问此时双手捧着个粽子在吃的李富贵,“好吃吗?” “我第一次做,跟张婆婆问的配方。” 李富贵努力地嚼着嘴里的粽子。 其实并不是难吃,而是奇怪。 就跟鲜美的鱼汤和油酥饼一样不搭。 但李富贵总不能打击媳妇的积极性,所以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好吃。” 闻言,沈玉棠什么都没说,但李富贵觉得在他说完好吃以后,沈玉棠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富贵想。 虽然他媳妇什么都不说,但心里肯定是喜欢他的。 李富贵很开心,嘴里的粽子明明是咸的,却也觉得甜了起来。 入夜 沈玉棠教李富贵学写字,问林子成都教李富贵写了什么字。 李富贵立马握着毛笔写了起来。 其实他是打算等字练的好看些再表现给沈玉棠看的。 谁知道还没有练好就得表现了。 但没关系,李富贵觉得他就算练一百年字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 沈玉棠看见李富贵那握笔的手势就想生气,心想,林子成就是这样教的? 简直是误人子弟! 再一看,李富贵笔下的字丑到像虫爬鸡啄。 沈玉棠刚想呵斥,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纸上那歪歪斜斜的,是“沈玉棠”三字。 李富贵得意地像是个做了好事等表扬的小孩,乐呵呵地保证道,“媳妇,我学写的第一个字是你的名字。” “虽然我现在的字很丑,但我以后会多练的。” 沈玉棠的怒气瞬间被李富贵的话给堵了回去,他张了张嘴,发现那些训斥的话说不出来,最后只变成沙哑低沉的几个字。 “嗯。” “写的挺好。” 李富贵没想到沈玉棠还会夸他,一下子就呆住了,然后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 沈玉棠沉默地看着李富贵害羞的傻笑样。 这个山野村夫 第一个学会写的竟然是他的名字。 哪怕这个名字不过是他在凡间的暂用名,并非他真名,沈玉棠也觉得心中有些怪异。 顿了顿,沈玉棠轻声提醒李富贵,“你拿笔手势错了。” 李富贵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去看沈玉棠,眨了眨眼,“怎么才算对?” 沈玉棠犹豫了一会,似乎觉得用说的说不明白,便俯下身,靠近李富贵,探出那似玉一般好看的手,缓缓覆在李富贵握笔的的手上。 沈玉棠的手很冰,手覆上来的时候,李富贵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沈玉棠气息均匀,耐着性子,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李富贵僵硬地握着笔的手,然后再不厌其烦地带到正确的位置上。 “这样写……” 沈玉棠一边说着,一边握着李富贵的手,带着他在纸上缓缓写下三字。 三字写罢,沈玉棠迅速将手收回。 李富贵歪头瞧着纸上的字。 那字可真奇怪,不像是沈玉棠的名字。 沈玉棠迅速将右手负于身后。 李富贵的体温比沈玉棠的高上许多。 不过是写区区三字的时间,沈玉棠便觉得与李富贵肌肤相触之地犹如切过辣椒一般,火辣辣的,温度也升了起来,有些怪异。 李富贵倒跟没事人一样,看了半天没认出那是什么字,只好扭头问沈玉棠,“媳妇,这是什么字?” 沈玉棠解释,“你的名字。” 李富贵一下子欢喜笑了出来,“原来我的名字长这样啊!” 李富贵兴致勃勃,把自己的名字翻来覆去地写了一晚上。 但写烦了,他就开始写沈玉棠的名字。 于是,经常一张纸上写满了李富贵和沈玉棠的名字。 沈玉棠随手捡起一张,看着他和李富贵的名字排在一张纸上,总觉得很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只好随了李富贵去。 夜色渐浓 烛光微弱,李富贵趴在床上,沈玉棠靠着床头合被而坐,给李富贵念着诗。 那文绉绉的诗,听得李富贵困到不行,正准备睡了,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于是强撑着迷迷糊糊问了句,“媳妇,躺椅呢?” 沈玉棠放下手上诗集,撩起眼皮瞧了瞧对面那个空着的位置,淡淡道,“修不好了。” 李富贵恍然大悟,“哦,那就不修了。” 沈玉棠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嗯,不修了。” 闻言,李富贵就懒洋洋地闭上眼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见李富贵睡着了,沈玉棠把诗集放至枕头下,拂袖灭了蜡烛。 随着一缕白烟袅袅升起,屋子暗了下来。 第37章 吃鱼 李富贵发现他藏床底下的钱没有被贼偷走。 李富贵闲来没事把三个瓦罐抱出来数了数,竟然正好满三两银子。 李富贵高兴到不行,立马偷偷地带着银子去镇上布庄,把那匹流光锦买了下来。 掌柜人很好,给李富贵优惠,少收了十几个铜板。 李富贵把流光锦包好放竹篓里,又在回去的路上,用身上仅剩的十几个铜板给媳妇买了盒定胜糕,一支新毛笔。 买完这些还能剩下五个铜板,李富贵纠结了半天,最后给自己买了双新布鞋。 路过卖珠花的摊贩,李富贵停下来看了一眼,觉得那珠花还挺好看。 于是,他想了想,又折返回去,把自个的布鞋退了,用那五个铜板买了支里头最漂亮的海棠花珠花。 李富贵喊老板给他用红布包起来,包好看些,他得送人的。 老板手特巧,没一会就把珠花包了起来,包得很漂亮,上头红系了个丝带,姑娘家应该会很喜欢。 李富贵满意地把珠花揣怀里,朝着返程的方向而去。 李富贵倒不是回坨坨村,他往隔壁莲花村去了。 莲花村比坨坨村大些,李富贵走了好一会才到巧儿裁缝铺,到的时候,一个扎着侧麻花的清秀姑娘正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铺子门口绣花。 李富贵老远就嘴甜地冲那姑娘喊了声,“巧儿姐!” 清秀姑娘闻声抬头,瞧见是李富贵,一下子笑了,“富贵来啦?” 李富贵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巧儿身边,蹲在旁边看巧儿绣花。 巧儿手可巧了,青葱般的手捏着针这么一穿一扎,没一会就绣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花来。 李富贵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寻思,就这几根线,绕来绕去的,怎么就变成一朵花了? 正当李富贵脑袋里头在飞速运转着的时候,巧儿剪掉线头,放下剪子,用剪子把手很轻地敲了敲李富贵的脑门,“小富贵,今天找我做什么呀?” 谁不知道李富贵自从有了媳妇以后就收心了? 原本天天往外跑,跟只野猫似得,现如今到点就往家跑,生怕媳妇不见了。 如果不是有事,李富贵会舍得丢下家里头的美娇妻来找她? 李富贵伸手摸了摸脑门,这才想起来他今天来的目的,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把那个包的好看的红布拿了出来,递给了巧儿,“巧儿姐,新婚礼物。” 巧儿接过那红布包,嘟囔了句“包的还挺好看”。 等她拆开红布一看,里头是支海棠花珠花,珠花晶莹剔透,珠光宝气,很是漂亮。 巧儿眨了眨眼,一双漂亮的杏眼秋水盈盈,但她还算清醒,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我还没成亲呢。” “提前送嘛。” “少来,你肯定有事求我。” “嘿嘿,瞒不过巧儿姐。” 李富贵笑嘻嘻地老实道,“我想给我媳妇做身衣裳。” 说着,李富贵还把那匹流光锦抱出来给巧儿看。 巧儿一看这料子,眼睛都亮了,她是绣娘,自然看得出来这匹布料价格不菲,一边摸布料,一边惊讶地问,“哎呀,李富贵,你发财啦?” “这个料子,可不便宜,你真要把这布做成衣裳?” 李富贵点了点头,特自豪地道,“我媳妇值得。” 巧儿听的笑了笑,“行行行,我帮你做,不过这料子我还是头一回碰,我得慢慢琢磨怎么做,工期可得长些。” 李富贵寻思时间多的是呢,便点了点头,“没问题,巧儿姐慢慢来。” 巧儿让李富贵回家去量量他媳妇尺寸,记纸上回头带过来。 李富贵点了点头,然后不打扰巧儿忙活,回坨坨村去了。 回小矮坡路上,李富贵顺手摘了点煤球爱吃的狗尾巴草,挑去黄叶,拍干净泥土放竹篓里头,哼着曲子继续往前走。 经过张婆婆家的时候,李富贵放慢了脚步,探头往院子里瞧。 没多久,张婆婆迈着蹒跚的步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见张婆婆今天还活着,李富贵松了一口气。 凡人寿命似乎都不长。 虽然李富贵对生死离别看的很开,但他觉得张婆婆是好人,好人就得多活久一点。 张婆婆也看到了李富贵,她一看见李富贵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乐呵呵地道。 “富贵啊!” “你跟你媳妇和好没有呀?” 李富贵一听茫然地歪了歪头,心想,他跟媳妇什么时候吵架啦? 张婆婆絮絮叨叨地继续道,“他前几日不是跑我这找你了吗?” 李富贵眨了眨眼,心想,该不会是他跟大黄在后山玩到太阳下山的那天吧? 张婆婆越说越起劲,“你别看我年纪大了,但我眼神好着呢,我一看就知道,你俩吵架了。” “你媳妇可着急了呢,从何叔那又找到我这,就差找到林夫子那去了。” “他还跟我打听了怎么做粽子,虽然他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他是打算做粽子给你吃,哄哄你。” 李富贵越听心里越美滋滋的。 原来那一天,媳妇以为他生气了,还特意跑出来找他了啊! 李富贵心里那叫一个美啊!就跟吃了蜜一样,嘴角都快要翘到耳后根死活下不去了。 看吧! 他就知道他媳妇其实也喜欢他! 他和他媳妇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张婆婆说完又夸了李富贵一句,“富贵,你好福气,找了个好媳妇咧,长得好看又贤惠。” 李富贵非常赞同地点头,差点要把脑袋都点折了。 他也觉得他可有福气了。 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但李富贵也不知道他祖坟有没有冒青烟,因为他没有祖坟。 李富贵给张婆婆留了一半的糕点,临走前,张婆婆又颤颤巍巍从屋子里抱出来一坛酒,说是她亲自泡的梅子酒,让李富贵带回去跟媳妇尝尝。 李富贵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抱着那一坛子梅子酒离开。 路上,李富贵偷偷地揭开酒封闻了闻,浓郁的果香混着些许的酒香溢了出来,馋得他直流口水。 但他觉得,好东西得跟媳妇一块分享。 所以李富贵又把酒封重新封了回去,回家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富贵总觉得归心似箭,他想快快见到他媳妇,然后抱抱他媳妇。 回到木屋,李富贵推开院子门,沈玉棠没在院子,厨房那烟囱冒着烟。 李富贵放下东西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厨房。 厨房里,沈玉棠正卷着衣袖站在灶台前做饭。 李富贵一看见沈玉棠,二话不说,立马冲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双手熊抱住了沈玉棠。 沈玉棠似乎没反应过来,正好被李富贵牢牢抱住。 李富贵还有点小得意,用额头轻轻蹭了蹭沈玉棠的肩头。 沈玉棠身上有好闻的气味,李富贵很喜欢。 沈玉棠终于反应过来,张了张薄唇,似乎想要说什么,这时候,李富贵忽然对他道,“媳妇,我好喜欢你啊。” 那即将出口的话就这样停在了嘴边。 沈玉棠沉默了半天,这才语气淡然地应了句,“嗯,我知道。” 他们就这样抱了一会,李富贵舍不得松手,沈玉棠也没推开李富贵,直到李富贵闻到了一股有些奇怪的味道,忍不住翕动鼻头好奇地问沈玉棠。 “媳妇,什么味啊?” 沈玉棠挺淡定的,轻飘飘道,“大概是锅里炖的豆腐糊了。” 李富贵,“……” 豆腐真糊了。 家里只剩下白萝卜。 李富贵看了一眼白萝卜,突然觉得自己不饿了,于是,他把张婆婆送的梅子酒抱了出来,打算跟沈玉棠喝两杯。 沈玉棠今天心情还不错,难得没拒绝李富贵,皎洁月色下,与李富贵在院子里坐下了。 李富贵先给沈玉棠倒了杯,又往自己杯子里倒满。 倒出来以后果香和酒香反而更浓了。 李富贵没怎么喝过酒,第一口不敢喝太大口,就伸了舌头往酒里舔了一口。 舌尖沾了点酒卷进嘴里,感觉酸酸甜甜的,李富贵眼睛一亮,这才大起胆子继续大口喝。 对面的沈玉棠瞧着李富贵都觉得好笑。 这个李富贵,怎么喝个酒跟小猫喝水一样? 他抿了一口梅子酒,竟意外觉得这酒香醇甘甜,回味很是悠久,想必酒劲也大。 于是,沈玉棠放下杯子,提醒对面正把梅子酒当成甜果浆喝的李富贵,“少喝些。” “当心醉。” 李富贵贪甜,喝得上头,乐呵呵地,“媳妇,这酒就跟甜果浆一样,我怎么会喝醉呢?” 一盏茶后,信誓旦旦说着不会醉的李富贵已经醉成一滩烂泥,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沈玉棠,“……” 没法子,沈玉棠只能起身走过去弯身扶李富贵。 但李富贵喝太醉了,扶不起来,沈玉棠想了想,干脆抱起了李富贵。 沈玉棠没怎么抱过人,所以就挑了个抱小孩的姿势,跟李富贵面对面,让李富贵的腿架在他腰间,脑袋靠他肩膀上,再双手托着李富贵的臀部,起身往屋子里走。 走着走着,李富贵突然醒了,他红着脸迷迷糊糊地低头一看,嗬,他竟然悬空浮起来了,立马激动地窜直了身子。 “我会飞啦!” 李富贵一动,沈玉棠就有些抱不稳了,生怕李富贵从他身上翻下去,沈玉棠只好拍了拍李富贵屁股,板起脸警告道。 “别乱动。” “你不会飞,再动就摔下去了。” “脸着地的那种。” 谁知道这个恐吓对李富贵根本没用,他依旧乐呵呵地傻笑,“脸着地会变成饼吗?好耶,这样我就是猫饼了!” 沈玉棠听不懂李富贵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全当李富贵是在发酒疯,然后换了个策略。 他淡淡道,“你再乱动,我就不要你了。” 果不其然,李富贵一听沈玉棠不要他,立马老实了,双手死死地搂着沈玉棠脖子不敢松手。 李富贵嘴里还委屈地嘟囔,“媳妇,我不动。” “你别不要我……” 沈玉棠什么都没说,只是嘴角弧度很浅很浅地往上扬了扬。 进了屋,沈玉棠抱着李富贵走到床边,他让李富贵松手,谁知李富贵满脑子就沈玉棠的那一句“再乱动,就不要他了”,犟着死活不愿意松手。 沈玉棠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什么都没说,直接抱着李富贵躺下了。 反正结果是一样的。 李富贵大概是喝醉了,身上烫得慌,而沈玉棠天生体寒,体温比寻常人还要低,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所以李富贵就不由自主地总往沈玉棠身上靠。 这倒也不是第一回了,沈玉棠习惯被李富贵当成竹夫人了,便随了李富贵去了。 谁知这一次,李富贵搂着他脖子蹭了半天,突然抬起头跟沈玉棠道,“媳妇,你好香。” “我可不可以tian tian你?” 闻言,沈玉棠一怔,脑袋都有些空白。 李富贵见沈玉棠不说话,还以为沈玉棠是怕他咬他呢,于是,他睁着一双大而圆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沈玉棠,撒着娇保证道,“我就tian一tian,不张嘴咬。” 他真的很馋鱼,馋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吃不着鱼,啃两口也行啊! 沈玉棠脑子乱糟糟的,像是在混战。 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但李富贵那眼神,又让他半天都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鬼使神差,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李富贵立马高兴地笑了出来,脸红扑扑的,眼睛水雾雾的。 李富贵说的tian一tian,还真只是tian,而且只tian脖子。 纵是定力极好的沈玉棠都被李富贵啃得不耐烦了。 嗦鱼脖子也不是这个嗦法啊! 沈玉棠黑着脸捧起李富贵的脸,没好气道,“换个地方。” 李富贵正啃得起劲呢,突然被捧起脸来,还有点迷糊,听见媳妇的声音,慢半拍地往沈玉棠那雪白修长的脖子望去。 一看,那原本白白嫩嫩的皮肤此时左一块红,右一块红的,都快变成石斑鱼了。 对哦,不能光啃一个地,都红了。 那换个地啃吧! 李富贵摇摇晃晃地抬头,用失焦的眼睛打量着沈玉棠。 心想 换什么地方啃好呢? 李富贵脑子很慢地转啊转。 目光落在沈玉棠那形状很好看,颜色很红润,看起来嫩得像豆腐的嘴唇上。 李富贵咧嘴笑了笑。 这地好啊! 鱼头可好吃了! 第38章 吃猫 是夜 夜风骤起,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早已年久失修的木窗上。 屋内蜡烛早已熄灭,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人为。 李富贵啃鱼嘴正啃得起劲呢,嘴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疼,他下意识地伸手推开沈玉棠,捂着被咬得有些发麻发红的嘴唇一脸惊讶。 “媳妇,你为什么咬我?” 李富贵眨了眨眼,茫然地望着沈玉棠。 他只听说过猫咬鱼,没见过鱼咬猫的。 媳妇啃得他嘴唇现在又麻又肿,好奇怪的感觉,就跟是小时候他贪吃误食了毒草一样,那时候他嘴唇也跟现在这样酥酥麻麻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原来被鱼啃嘴跟吃了毒草是一种感觉啊! 沈玉棠呼吸不稳,被李富贵那茫然的眼神看得脸色都沉了几分,心里却跟火烧一样急,半晌想不出来一句解释的话。 李富贵真是个木头。 分明是他先勾引他的,如今反过来问他为什么咬他? 这时候,李富贵突然恍然大悟,弯下身,把脸凑到沈玉棠面前。 沈玉棠只觉周遭的空气都似乎跟着一滞。 李富贵歪了歪头,好奇地问沈玉棠,“媳妇,你想要吃我吗?” 他啃媳妇,是因为有点想吃媳妇。 媳妇啃他,肯定也是因为想吃他! 李富贵想,哪怕媳妇想要吃了他,他也愿意的。 这样他就能跟媳妇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 对上黑夜中李富贵的目光,沈玉棠怔住,心脏像是瞬间被一只大手给攥住,在心脏被压迫到极限的时候,又冷不丁被松开,氧气混着寒气一股脑地涌进肺里,什么理智、冷静在这一瞬间就化成了一盘散沙,只剩下一片空白。 人在这时候总会下意识遵循本能。 对视了许久,沈玉棠终于动了,他抬起手,轻轻抚上李富贵的脸,用被夜色浸得低哑的嗓音缓缓回应,“嗯。” 猜中了沈玉棠想法,李富贵有些小得意,眉飞色舞的,嘴角咧起,露出一颗小尖牙,他小声地跟沈玉棠道,“媳妇,我愿意给你吃。” “不过媳妇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我有点怕疼。” 屋子里好安静,安静到只有李富贵的声音和他们的呼吸声。 静谧中似有什么借着夜色的遮掩肆意疯长。 沈玉棠喉头滚了滚,再度应了一声“嗯”。 李富贵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很快就做好了被吃的心理准备。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结果,沈玉棠又上来啃他嘴,啃得他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李富贵这次没反抗,心想,可能媳妇习惯吃猫之前先从猫头吃起吧! 啃着啃着,李富贵觉得身上一凉,他的衣服竟然自个跟长腿一样脱了。 慢着 不是要吃他吗? 为什么还要扒他衣服? 李富贵被啃得大脑缺氧,空不出精力来思考。 好一会,李富贵才反应过来。 吃粽子之前得剥粽叶,吃猫当然得扒衣服啦! 媳妇可真讲究啊! 很快,猫儿被鱼儿扒得一干二净,头一回被吃,猫儿没什么经验,颤颤巍巍地缩在那,泪眼汪汪地苦苦哀求,“媳妇,你能不能快点吃?” “别折磨我了……” 猫儿想,被吃原来这么折磨啊? 浑身都被啃了个遍,又痒又麻的,还不如一口吃掉他,给个痛快呢。 鱼儿轻笑,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抚过猫儿背脊,猫儿反射性地轻颤着。 沈玉棠微微扬着唇角,“好,不折磨你。” 夜风忽起,吹得屋外柳树沙沙作响。 一盏茶后 李富贵欲哭无泪。 媳妇骗猫。 说好的不折磨他!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鱼是这样子吃猫呀! 李富贵被吃的意识都涣散了,烂糊成一团浆糊,直至一股电流从他尾椎骨窜过,他察觉到鱼忽然停下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被泪水打湿的眼睛去看,夜色中,他在沈玉棠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脸颊潮红的他头顶冒出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眼睛也变成了不正常的金色。 李富贵吓了一跳,立马伸手捂住自个毛茸茸的猫耳朵,又把脸埋进被窝里。 但他身后的猫尾巴却不听话地摇晃着要往沈玉棠小腿上缠。 这下,沈玉棠总算明白了,他问李富贵,“你是猫?” 李富贵知道自己藏不住了,委屈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半张脸从凌乱的被子中转了出来,胆战心惊地用早已沙哑的嗓子小声地问,“嗯,媳妇你会不会讨厌我?” 李富贵一边说着,耳朵一边往下耷拉,连缠在沈玉棠腿上的猫尾巴都在轻挠着沈玉棠,作讨好模样。 那模样,就跟生怕自己会被讨厌一般。 很奇怪,沈玉棠并不喜欢猫。 甚至于是厌恶。 但当他看到李富贵的耳朵和尾巴的时候,心中竟没有半点厌恶。 沈玉棠想了想,觉得自己连个乡野村夫都喜欢上了,此时面前这个是凡人还是猫,已经不重要了。 他不在乎。 沈玉棠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李富贵死死捂住耳朵的手拿了下来。 那猫耳朵是黑色的,毛茸茸,细长的绒毛随着主人而微微发颤。 意外的可爱。 李富贵一愣,鱼儿捧起李富贵的脸,温柔地弯身吻去猫儿脸上的眼泪。 最后,他附在猫儿猫耳朵旁边,低声道,“不讨厌。” 猫的耳朵本就敏感,那声音落下,更让李富贵像是被挠了痒痒毛一样缩起了身子。 沈玉棠又想起了什么,停下“吃猫”,蹙起眉认真地低声问李富贵,“耳朵尾巴都出来了。” “是疼的吗?” 不仅猫儿是第一次被吃,鱼儿也是头一回吃,毫无半点经验,他只知自己很是舒爽,就是不知猫儿是不是也与他一般。 纵是没皮没脸的李富贵此时也红了脸,但他还是很乖巧地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了实话,“是舒服。” “我从小资质就差,修炼了好久才修成人形,所以一舒服耳朵尾巴就会控制不住地冒出来……” 沈玉棠笑了。 李富贵脸更烫了。 鱼又开始吃猫了。 起初猫尾摇得可欢,像乘着海浪,一波高过一波。 渐渐地,猫儿没了力气,猫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再后来,猫儿彻底维持不住人形,嘭的一声变成只圆滚滚的小黑猫,像煮熟的虾儿一样蜷缩着身子,沉沉地睡去。 第39章 媳妇,我也喜欢你 李富贵休息到第二天下午才勉强有力气变回人形。 阳光明媚,被吃了一整夜的李富贵趴在床上,猫尾巴百无聊赖地在空中晃来晃去,猫猫脑袋一片空白。 他还是想不明白。 明明他是猫,媳妇是鱼,为什么昨天晚上是媳妇吃他呢?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见鱼吃猫呢。 但奇怪的是,被吃的时候可舒服了。 浑身上下的骨头就跟被泡在热水里一样,酥酥麻麻的。 早知道被吃这么舒服,一开始他就应该让媳妇吃了他。 这时候,沈玉棠正抬脚进门来。 透着阳光,恰好可见那宽袍下窄细的腰身。 昨夜,这截鱼腰挺得很欢,墨黑的长发随着频率而飘扬,可好看了。 李富贵眼睛亮了亮,立马变成只小黑猫,跳起来扑向沈玉棠。 李富贵动作太快,看不清楚样子,只能看见一团黑影掠来。 但沈玉棠还是下意识伸手接住,等那团黑影落进他怀里,又嘭的一声变成了人。 等沈玉棠回过神来,李富贵已经神采奕奕地站在他面前,眨巴着眼睛期待地问他,“媳妇,你什么时候再吃我一次呀?” 沈玉棠,“……” 他怎么觉得李富贵不是只猫,是只爱勾人的狐狸呢? 沈玉棠如李富贵所愿,又吃了他一次。 吃到李富贵又变回猫,这才放过李富贵。 沈玉棠起身去厨房煮了面,又把床上软绵绵的小黑猫拎起来,给小黑猫输了点灵力,小黑猫懒洋洋地变回人。 沈玉棠把李富贵拘在桌前,盯着李富贵把面吃完。 吃饱喝足,李富贵睡眼惺忪,连回床上的力气都没了,懒洋洋往桌上一趴,又嘭的一声变回了猫。 只见小黑猫打了个哈欠,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在桌子上伸着懒腰打了个滚,然后用尾巴挡住眼睛,直接盘成个圈睡在了桌子上。 沈玉棠盯着看了一会。 他暂时还没有接受自个伴侣是只猫的事实。 但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沈玉棠起身把李富贵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再盖上被子。 小黑猫盖上柔软的被子睡得更香了。 沈玉棠在床边坐下,给李富贵又输了些灵力,他这才又变回人来。 一天一次,李富贵的身子似乎受不了。 李富贵根基真的太差了,平时倒还行,龙精虎猛的,但与他行房事,不过几个时辰就会体力耗尽变回猫。 以后他得找时间好好引导李富贵修炼,将根基稳固了…… 想到这里 沈玉棠忽然一顿,眉头不由皱起。 他怎么会想到以后? 他与李富贵,会有以后吗? …… 烛光摇曳 夜色渐浓 李富贵睡餍足了这才懒洋洋地伸着懒腰爬起来。 烛光下 沈玉棠正背对着李富贵坐在桌子前,墨黑的长发自然地散落在那笔挺的腰身上,借着光正在用砂纸打磨着手上的东西。 李富贵打算吓唬吓唬沈玉棠,于是,便轻手轻脚下了床,穿上鞋,蹑手蹑脚朝沈玉棠走去。 李富贵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沈玉棠却忽然动作一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 “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李富贵动作一顿,眨了眨眼。 心想,媳妇发现他了? 不对啊! 媳妇背后又没有长眼,怎么注意到他的? 见李富贵没动静,沈玉棠只好转过身来,无奈地看着李富贵。 李富贵这才确定,他媳妇背后的确长眼了。 嗯,真不愧是他媳妇。 真厉害。 其实沈玉棠背后还真是没长眼,只是李富贵个笨猫动静再小,能小到哪里去? 李富贵醒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愣在那干什么?过来。” 沈玉棠一开口,李富贵立马跑了过去,挨着沈玉棠坐下。 猫都粘人,之前是怕沈玉棠讨厌他,所以李富贵不敢挨太近。 现在好了,李富贵发现沈玉棠并没有不让他靠近,李富贵就控制不住天性了,总想挨媳妇近些。 “媳妇,你不睡觉在干什么?” 沈玉棠没说什么,只是把手上刚打磨好的一个小玩意递给李富贵。 李富贵接过一看。 是只木头小猫。 那是用乌木雕的,很纯正的一个黑色,雕成只拇指大小的黑猫,黑猫高仰着头颅,一双金色的猫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可神气了。 跟李富贵的原身一个样。 原来沈玉棠不休息就是雕这个。 坨坨村附近都没有乌木,要找乌木至少要提前好几天预订。 证明他媳妇早就开始准备了。 李富贵心里头暖洋洋的,他把木头鱼也拿了出来,跟木头猫摆到一块,他越看越觉得登对。 看着看着,李富贵突然想起了什么,歪头去看沈玉棠,小心翼翼地问,“媳妇,你还讨厌猫吗?” 闻言,沈玉棠看了一眼李富贵,眉眼平淡,坦诚道,“讨厌。” 李富贵一听,天都塌了,手一松,木头鱼和木头猫双双落在桌面上,瞬间变得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 完了 媳妇讨厌猫等于讨厌他! 一想到这里,李富贵心里就难受的跟吃了好几斤白萝卜一样,烧得慌,眼泪在眼眶打转,要掉不掉的。 眼看那眼泪就要落下来了,沈玉棠眼里的平静似乎有些维持不住,他伸手摸了摸李富贵的脸,轻声对李富贵道,“富贵,你先听我说完。” “但你是不一样的。” “我不讨厌你。” 李富贵听完,呆愣了好一会。 媳妇说,他是不一样的? 不讨厌那肯定是喜欢他。 不喜欢他怎么会吃他这么多次呢? 反正他才不会主动去吃他不喜欢的东西。 于是,李富贵就把这话当成告白了,他立马喜笑颜开,露出两颗小尖牙,用脸蹭了蹭沈玉棠手心,欢喜地回了沈玉棠一句,“媳妇,我也喜欢你。” 哪怕李富贵不是第一次对他说这些,沈玉棠还是觉得有些无从适应,他生硬地把手抽了回去,挪开目光,避开李富贵那个过分灿烂的笑容。 李富贵也不生气,他张开双手用力地、牢牢地抱住了沈玉棠。 沈玉棠没有推开他,而是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缓缓拥住了他。 李富贵笑了笑。 他知道,他媳妇只是有些害羞而已。 没关系,以后都让他来主动就好了。 第40章 媳妇,我们成亲吧 李富贵把竹篓底下的铃铛拆了下来,穿在了木头鱼下面,然后挂在了自个腰间。 这样他就可以把媳妇送他的东西天天带身上了。 做完这些,他又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 他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哦,还有只猫。 于是,他又翻出另一个布老虎,把铃铛拆下来,一样穿在木头猫下面,他打算跟沈玉棠一人一个。 情人之间一人一个这叫什么来着? 定情信物? 没错,就是定情信物。 听起来就觉得很是浪漫。 当李富贵兴致勃勃地带着他做的定情信物找到沈玉棠的时候,沈玉棠正写字帖给李富贵临摹。 沈玉棠向来不喜欢在身上佩戴这些,所以瞥了一眼,便让李富贵放旁边,他晚点收柜子里。 李富贵一听,立马可怜巴巴地趴在桌子上,露出猫耳朵,哀求道,“媳妇,这可是一对的,就跟我们一样甜甜蜜蜜的,你怎么可以把它收柜子里,让它不见天日呢?这样它多可怜啊?” 沈玉棠,“……” 最后,沈玉棠被李富贵磨得没法子了,这才答应随身带着,但他没跟李富贵一样佩腰上,而是收进了怀中。 看见沈玉棠把木头猫收进怀里,李富贵这才奸计得逞地咧嘴笑了出来。 “收了我的定情信物,媳妇你就是我的鱼了。” 沈玉棠一愣,下意识想要把东西掏出来还李富贵。 这个李富贵,送个定情信物用他雕的东西就算了,还打算拿这破玩意买断他? 就没见过这么会糊弄的。 他堂堂成玉仙君,定情信物自然也得是什么稀世珍宝,而不是这种破木头。 李富贵眼看沈玉棠要把东西还他,他眼疾手快,立马道,“不许反悔!” “反悔的那个人……” 说到这里,李富贵拧着眉想着惩罚,他又舍不得说太重的惩罚,冥思苦想好一会,终于憋出来一句,“反悔的那个人是坏鱼!” 沈玉棠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惩罚是在针对他,他眯着眼盯着李富贵半晌,然后问,“不许反悔?” 李富贵被沈玉棠盯得脸热热的,骨头都有些酥,讪讪地点了点头。 他媳妇怎么这么好看? 沈玉棠垂眸瞧了瞧李富贵腰间的木头小鱼,又问,“那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是不是也是我的?” 李富贵求之不得,立马把头点成捣蒜。 夜色渐浓,写了一半的字帖安静地置于桌案。 铃铛响了一夜。 李富贵几乎被吃得浑身上下没块好肉。 李富贵郁闷地磨着后槽牙。 好吧。 媳妇本来就是条坏鱼。 李富贵捂着屁股又看了看身旁气息均匀、睡得毫无防备的沈玉棠。 唔…… 补充一下。 是条长得很好看的坏鱼。 李富贵趁着沈玉棠睡着的时候把尺寸给量了,记在了纸上,第二天的时候就把尺寸带给了巧儿姐。 临走前,巧儿姐邀请了李富贵跟沈玉棠来参加过几日她的婚宴。 李富贵满口答应,回到家就把这事跟沈玉棠说了。 沈玉棠想了想,说得带贺礼去。 于是,他们二人就去乌月镇上买贺礼去了。 挑挑拣拣,最后沈玉棠选了一把上面雕着鸳鸯的檀木梳子。 李富贵好奇地问沈玉棠,“媳妇,为什么要送梳子?” 沈玉棠耐心地与李富贵解释,“凡间有个说法是结发夫妻,送梳子代表祝福夫妻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李富贵恍然大悟。 做人的学问可真多啊! 看来他还得学很久。 二牛家里虽然并不富裕,但婚宴当天排场却很大。 他请了坨坨村的所有村民来吃席。 婚宴现场,到处都张贴着喜字,爆竹声不断。 穿着漂亮嫁衣的新娘下了轿,在众人起哄中,憨厚的二牛红着脸牵着自己媳妇进屋拜堂。 李富贵还没有见过拜堂,拉着沈玉棠就往人群里挤,终于挤到前面,只见巧儿姐和二牛哥面对面地站着,在众宾客的注视下,拜了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李富贵看得目不转睛,原来拜天地是这样啊! 话说,二牛哥的婚服可真好看,好亮眼喜庆的颜色。 沈玉棠是被李富贵硬拽过来的,对拜天地不怎么感兴趣,他垂眸瞧了瞧看得满眼艳羡的李富贵,眉头微皱。 拜完天地,众宾客纷纷祝福。 在笑声和祝福声中,二牛害羞地把新娘牵进了新房。 二牛那脸,竟然比那贴在大门上的喜字还要红。 这里是乡下,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拜完天地,巧儿就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跟二牛出来招待客人了。 巧儿穿了件她自个绣的大红色袄子,把辫子盘了上去,戴了支海棠珠花,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满脸红光,很是漂亮。 所有人都在夸刘二牛好福气,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二牛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盯着自己漂亮的媳妇傻笑。 李富贵趁沈玉棠嫌屋子里闷出去透气的时候偷偷地问脸都快要笑烂的刘二牛,“二牛哥,成亲这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 二牛满脸向往与激动,“成亲以后每天睡醒就能看见漂亮的媳妇,回到家有热饭吃,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己人聊聊天,以后再生个娃娃,日子多幸福啊!” 李富贵听着眨巴了眼睛,心想,除了媳妇不能生娃娃,这不就是他现在过的日子吗? 的确很幸福。 幸福到李富贵一想到就忍不住乐了出来。 二牛一看李富贵那傻样就知道李富贵在想什么,“富贵,你跟你媳妇还没有成亲吧?” 小猫使劲点头。 二牛拍了拍李富贵肩膀,提醒李富贵道,“没拜过天地,他就不算你媳妇。” 小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如经晴天霹雳,“可我们已经睡一个屋了啊!” 周大娘不是说,睡一个屋就是他媳妇了吗? 二牛一听,脸一下子红了,连忙急得往旁边看了看,见没人瞧见,这才把李富贵拽到角落里蹲着,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咋啥话都往外说?” “你俩就算睡一块,没成亲,没拜天地就不算名正言顺在一块。” “那我跟我媳妇算啥啊?” “叫什么来着?” 二牛努力在他空荡荡的脑子里搜索着合适的措辞,憋得脸都青了,这才一拍大腿,冒出来一句,“无媒苟合!” “回头你媳妇被人拐跑了,你哭都没地哭!” 沈玉棠在屋外被二牛他娘塞了几颗喜糖,推辞不过,便带着那几颗喜糖进屋来找李富贵,一进屋就看到李富贵脸色灰白铁青地蹲在角落,跟被雷劈了一样。 沈玉棠问李富贵发生什么了,李富贵也没说。 沈玉棠还以为李富贵是气他自个一个人出去了,所以回家的路上,他难得主动牵了李富贵的手,还剥了喜糖喂李富贵吃,甚至于考虑要不要把那只破木头猫佩腰上哄哄李富贵。 结果,李富贵愣是一路没跟沈玉棠说话。 月朗星疏 四周很是安静,越发衬托出李富贵的静如死鸟。 向来聒噪的人突然一句话不说,让沈玉棠很是不习惯。 走了一路,沈玉棠就想了一路李富贵到底怎么了。 快到家的时候,向来沉着冷静的成玉仙君就沉不住气了,刚想要开口问李富贵怎么回事。 这时候,李富贵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一本正经地跟沈玉棠道。 “媳妇,我们成亲吧。” 第41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月色黯淡 村里的其他人这个时辰估摸都还在二牛家吃酒,所以路上并没有行人。 沈玉棠怔了半晌,还以为李富贵是见了二牛和巧儿的婚宴头脑发热一时兴起,便蹙起眉提醒道,“富贵,成亲不是儿戏,不能拿来开玩笑。” 往常,沈玉棠这般说过了,李富贵也就打消念头了。 谁知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李富贵很是固执。 李富贵特认真地看着沈玉棠,眼里没有半点嬉闹,“我没开玩笑。” “二牛哥说,拜了天地才算名正言顺在一起,没有拜天地的顶多算无媒苟合,我想跟媳妇你在一起一辈子的。” 其实最重要的是二牛的那一句,不成亲,媳妇迟早被人拐跑。 这句话把李富贵吓得够呛。 这一路,李富贵满脑子都在想,要是突然冒出来个人把他媳妇拐跑了怎么办。 胆战心惊地想到最后,李富贵决定要成亲。 生米煮成熟饭! 反正他喜欢媳妇,媳妇也喜欢他。 两情相悦的人成亲不是很正常吗? 想到这里,李富贵又鼓起勇气跟沈玉棠说了一次,“所以,媳妇,我们成亲吧。” 李富贵说这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望着沈玉棠,眼睛明亮而坚定,带着些许期待。 沈玉棠竟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 但成亲毕竟不是儿戏,沈玉棠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张了张薄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一抹令人不悦的气息正在靠近。 沈玉棠没回答李富贵,转过身去。 只见黑夜中,林子成正提着灯笼踏步走来,清秀的脸上挂着歉意,“抱歉,我无心偷听,大黄还没有回家,我是来找大黄的。” 林子成看起来若无其事,仿佛根本没把之前的事情放心上。 李富贵想了想,便道,“大黄最近喜欢在后山那玩,子成哥你可以去那找试试看。” “好。” 林子成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落在李富贵身旁的沈玉棠上,笑得温柔,“富贵,沈公子,你们打算成亲了?” 李富贵想说,他媳妇还没有答应呢。 不过还没有说出口,林子成便满脸笑容地向他恭贺道,“恭喜恭喜。” “成亲也好,这样富贵你就能和沈公子永远在一起了。” 这两句恭贺把李富贵说得心花怒放的。 他跟媳妇永远在一起? 想想就开心! 沈玉棠依旧没给林子成什么好脸色,林子成完全不介意,继续笑呵呵地祝福,“沈公子,祝你与富贵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至死不渝。” 李富贵听得一愣一愣的,读书人就是厉害,能一连串说这么多成语。 虽然他不是所有成语都听懂了,但他听得出来,那都是好词。 临走前,林子成还客套地说了句,“成亲当天,可一定要给我送请帖。” 李富贵刚要点头,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玉棠忽然开了口。 “林夫子放心,请帖一定会送到你手里。” 林子成与沈玉棠相视了那么一会,林子成唇角扬起,“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说完,林子成提着灯笼转身离开。 如果李富贵这时候留点心就会发现林子成没往后山的方向走,但李富贵此时满脑子都是沈玉棠刚才那句话,完全没注意林子成往哪边走。 直到林子成走远了,李富贵回过神来,才讷讷地问沈玉棠,“媳妇,我们是要成亲了吗?” 李富贵问的很小心,生怕是自己会错了意。 沈玉棠从林子成离开的方向收回目光,朝李富贵望去,恰好对上李富贵期待的目光,心中的想法已有了雏形,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他轻声道,“嗯,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沈玉棠想,如果李富贵不愿意,那就算了。 但李富贵怎么会不愿意呢? 李富贵一听见他们真的要成亲了,立马大声地反驳,“我不会反悔的!” “我愿意跟你成亲。” “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昏暗的月光下,李富贵神采飞扬,因为激动,脸色微微潮红,大而圆的眼睛里闪烁着几分耀眼的金色,毛茸茸的猫耳朵也在下一秒从那蓬松柔顺的乌发间像小蘑菇一样冒了出来。 沈玉棠瞧着那猫耳朵一愣。 李富贵本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个的猫耳朵又跑出来了,不好意思地伸手捂了捂脑袋上的猫耳朵,傻乐着,“对不起媳妇,太高兴了。” 李富贵知道沈玉棠不喜欢猫,哪怕沈玉棠说过他是不一样的,但他还是尽量不在沈玉棠面前露出耳朵尾巴。 这样,沈玉棠或许会多喜欢他一点。 沈玉棠看着李富贵,沉默了一会,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李富贵的猫耳朵。 他难得语气温柔,缓缓道。 “没关系。” 第42章 他跟他媳妇可真是天生一对啊! 李富贵对成亲这件事可上心了,特意花钱找算命的术士算了个黄道吉日,最后把婚期定在了半个月后。 这半个月来,李富贵每天都忙活着成亲的事情。 李富贵打算成亲的时候请一村的人来吃饭,热热闹闹的,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他们成亲了,沈玉棠以后就是他李富贵堂堂正正的媳妇了! 这样就没有人会来拐跑他媳妇了! 一想到这,李富贵就高兴到尾巴都要高高翘上天。 沈玉棠本想化繁为简,跟李富贵请相熟的人一起吃顿饭便好,但看着李富贵如此期待的模样,沈玉棠最终什么都没说。 成亲花销大,特别是好的婚服,一匹布都得许多银钱,更别说成亲用的其他物品。 好看结实的灯笼可贵了,得用上好的竹木,还要找个手艺好的匠人。 酒席也是一笔大花销。 李富贵又不想用次的充上,委屈了媳妇,掰着手指算来算去,这账都填不平,剩下个大窟窿。 思来想去,李富贵把主意打到了前段时间刚抱回来的那一窝鸡崽身上。 那是李富贵抱回来打算养着生蛋的。 李富贵蹲在鸡笼前,低头看着那窝叽叽喳喳的鸡崽,鸡崽一个个仰着小脑袋张大了嘴巴跟李富贵讨食。 那窝鸡崽他喂了几天了,一个个被他喂的圆滚滚的,现在要卖掉,老实说,李富贵真舍不得。 李富贵一边往里头洒谷子,一边小声地嘀咕,“再吃一顿饱饭吧。” “我得娶媳妇,只能卖掉你们了。” 旁边吭哧吭哧啃着胡萝卜的煤球似乎听懂了这句话,突然愣住了,胡萝卜都掉地上滚了几圈。 李富贵把滚到脚边的胡萝卜捡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还给煤球,“煤球你放心,兔子不值钱。” 特别是野兔子。 李富贵好不容易忍痛把那窝鸡崽带去集市卖了。 结果上午刚卖完,下午沈玉棠又把那窝鸡崽提了回来,除了那窝鸡崽,还有两匹红绸一些针线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李富贵想沈玉棠哪来的银钱买这些,一看沈玉棠发间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根木簪。 李富贵心咯噔一声,沈玉棠的发冠不见了。 沈玉棠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随身的物品少之又少,也就只有一个束发的莲花样式银冠。 现在发冠不见了,沈玉棠又带回来那窝鸡崽,李富贵就算是再笨,也明白了。 他媳妇为了他把自个发冠都典当了。 李富贵问都没问沈玉棠,就打算去把东西赎回来。 反正镇子上就一家典当行。 沈玉棠识破李富贵意图,拉了李富贵一把,结果李富贵变回了猫儿,身手灵活地避开了沈玉棠。 沈玉棠想,他这个伴侣,不是猫吗? 怎么固执得像牛? 到门口,李富贵变回人形要继续走,却被一股无形之力轻轻牵住。 是沈玉棠。 李富贵感受到了媳妇身上那冷清的气息。 气息渐浓,李富贵被拥入怀中,墨黑的发丝从他脸颊抚过,耳边响起一声轻叹。 沈玉棠垂眸,修长的睫羽洒落在那张白玉般的脸上,他同李富贵温声道,“成亲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两个人的。” 李富贵鼻头泛酸,忍不住转过身用力地抱住了沈玉棠。 李富贵想,媳妇这么好,他一定不能辜负了媳妇。 巧儿姐最近接了不少单子,无暇接他们婚服的单。 李富贵也不愿意为难巧儿姐,撸起衣袖打算自个上。 心想,做一件衣裳有多难? 结果李富贵刚动手就被针扎破了手指头。 嗯,的确是很难。 沈玉棠看不过去,拉过李富贵的手指看了看,放了点灵力到伤口上,转瞬,伤口就好了。 李富贵“哇”了一声,眼睛里光彩潋滟,“媳妇你可真厉害,难怪我这么喜欢你呢。” 自家媳妇会法术,李富贵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觉得,他媳妇真的很厉害,这么厉害的人好像会什么都很正常。 沈玉棠红着耳根打发李富贵去旁边待着,他接过了针线。 李富贵乖巧地趴着桌子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沈玉棠,尾巴高兴地在身后乱晃。 其实沈玉棠耳根并没有红的很厉害,但他太白了,所以微微有些红就看得出来。 他的媳妇也跟他一样,脸上藏不住事呢。 他跟他媳妇可真是天生一对啊! “媳妇,你会针线活吗?” “不会。”沈玉棠很坦然地承认,“但能学。” 白天他跟李富贵去找巧儿的时候,他跟巧儿问了些窍门,例如怎么下针,怎么收针。 李富贵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是月牙儿,“媳妇这么聪明,你肯定一下子就学会了,那成亲当天,我们就是最好看的新人。” 沈玉棠垂着眼眸,什么都没说,只是手上的针抖了抖,不小心扎进了指尖。 李富贵平时大大咧咧,这回倒是眼尖地瞧见了,他立马紧张地跑过来拉过沈玉棠的手心疼地看了起来。 那一点血珠,李富贵感觉比自个伤着了还难受,满眼的心焦。 沈玉棠被李富贵看得有些不自然,他想把手抽回去。 这点口子就受不了了,幸亏李富贵认识的他晚,前几年他参加魔界大战的时候,身上好几个碗口大的血洞。 若被李富贵瞧见了,岂不是得吓哭? 想到这里,沈玉棠又怔住了。 他怎么又想到这里去了? 忽而,他指尖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舔了舔,像是有电流窜过。 沈玉棠低头望去。 李富贵可不像媳妇一样会疗伤的法术,猫的本能让他捧起沈玉棠的手指,在伤口的位置轻轻舔了舔。 沈玉棠眉头蹙起,拧碎眉间的自制,起了些许坏心思,顺势将修长的手指撬开李富贵嘴唇。 李富贵茫然,但没有反抗,顺从接受。 或许是媳妇的伤口实在是太疼了吧! 但媳妇的手指太长了,指节又粗,李富贵一个不小心,尖牙刮破了沈玉棠雪白的皮肤。 李富贵尝到嘴里有血腥味,吓了一跳。 沈玉棠却依旧不紧不慢地,眼神说不出来的深沉,用指腹轻轻摩挲过那小尖牙,哑着声音低声问,“你想吃了我吗?” 李富贵乖乖地任由媳妇的手指在他嘴里搅\/弄着,仰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沈玉棠,说不出话,只能摇了摇头。 他哪里舍得吃了媳妇呢? 媳妇就一个,要是吃掉了,上哪找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沈玉棠看着这么乖巧又可怜的小猫,顿觉不忍,收起自己坏心思,把手指抽出来,弯身低头轻轻亲了亲李富贵。 好笨的猫。 竟然会喜欢他这么坏的鱼。 第43章 你真的要成亲了? 李富贵学着做起了灯笼。 但他手笨,足足做坏了五六个灯笼,这才勉强做出一个圆形的灯笼骨架。 李富贵往上糊了层红纱布,看起来挺像灯笼,但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他摸着下巴想了半天,然后突然福至心灵。 一炷香后,李富贵献宝一般带着他新做的灯笼来到沈玉棠面前,那得意的小模样,哪怕尾巴收得好好的,沈玉棠都仿佛能瞧见他那无形的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做了什么如此高兴? 于是,沈玉棠顺着李富贵的手望去,只见李富贵手里提着个红灯笼,灯笼虽然有些不对称,也有些磕磕绊绊,但至少是个灯笼,灯笼上面似乎还贴了个画片。 沈玉棠认真地看了看。 没认出来是什么。 他又看了看。 这次他认出来了,是两只脖子缠着脖子,正在打架的烧鸡。 而且还是两只丑烧鸡。 他并不以貌取人,但他真的很少看见这么丑的。 比他见过的那些妖魔还要丑。 沈玉棠想说实话,但又怕打击李富贵积极性。 毕竟李富贵看起来这么高兴。 所以,沈玉棠在低头沉思片刻后,委婉地夸了李富贵一句,“灯笼很好看,特别是上面的烧鸡,很形象。” 李富贵眨了眨眼,“媳妇,你是饿了吗?这是鸳鸯!” 沈玉棠,“……” 他怎么没想到会是鸳鸯呢? 李富贵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脸上血色褪尽,不敢置信,“还是说,它一点也不像鸳鸯?” 沈玉棠看着那灯笼,倒也说不出来这两只鸡像鸳鸯这种昧着良心的话,思索了片刻,他摸着李富贵的脑袋宽慰,“像烧鸡也挺好的。” 在沈玉棠的鼓励下,李富贵又做了几个灯笼。 灯笼上的图文样式种类繁多。 其中包括并不限于像鸡的凤凰、像爬虫的龙。 沈玉棠看着那些灯笼。 心想,若让扶光仙君瞧见他被画成这样,估摸得絮絮叨叨半日。 但没关系,扶光仙君应该看不见。 看见了也没关系。 凤凰不过是纸扎老虎。 于是,沈玉棠把那些灯笼都挂了起来。 沈玉棠的字很好看,所以喜帖是沈玉棠在写。 但李富贵自个留了张空白的喜帖,说要自己写一张。 沈玉棠问李富贵写给谁的。 李富贵就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我一个好朋友的。” 听到这,沈玉棠拧了拧眉。 林子成、张婆婆、何叔、何婶、苗郎中,就连大黄的喜帖都写完了。 李富贵还要写给谁? 难道李富贵还有他不知道的朋友? 沈玉棠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他追问李富贵那个人是谁。 向来藏不住话的李富贵这时候倒捂得很严实,狡黠地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尖牙,“成亲当天你就会见到他了。” 沈玉棠,“……” 他更好奇了! 在婚期前四天,李富贵正挨家挨户地送上喜帖跟喜糖。 喜帖是沈玉棠亲手写的,喜糖是李富贵亲自包的。 他们特别用心。 李富贵也特别期待着他的婚宴。 沈玉棠不喜欢见这么多人,便没一块去,留在家中缝制婚服。 婚服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只需要收个尾便结束,收针的时候,沈玉棠想着要不要在李富贵的婚服上绣上只猫儿。 都不必想象,沈玉棠都能猜到李富贵看到绣上猫儿图案的婚服会有多开心。 说不定还会扑过来,又对他说些不堪入耳的甜言蜜语。 想到这里,沈玉棠连自己都未曾发觉,自己的唇角已轻轻扬起。 忽而,大风骤起,吹得门前灯笼簌簌抖动。 几乎瞬间,三四根尖锐颜色艳丽的羽翎已裹挟着寒意来到沈玉棠眼前。 在羽翎即将没入沈玉棠眼睛之时,沈玉棠不紧不慢地撩起眼皮,周身灵压释出,竟直接压制住那羽翎。 下一秒,沈玉棠修长的手指一动,掐了个诀,随意地将手上的绣花针弹出。 那羽翎竟立马调转了方向随着绣花针径直朝远处一片虚空袭去。 虚空动了动,生生避开那几根来势汹汹的羽翎,到最后似乎无处可躲,那人只好拂袖撕破虚空踏步走出。 只见那人一身玄袍,生的飞眉入鬓,风动间,身上玄袍竟在阳光下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 那根绣花针生生停在来人的鼻尖前。 沈玉棠瞥了一眼,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招了招,绣花针又温顺地回到了他手上。 扶光仙君摸了摸鼻尖冒出的汗,笑吟吟地开玩笑活跃气氛道,“许久未见,只会提剑杀敌的成玉仙君什么时候变成拿针绣花的贤妻良母了?” 沈玉棠完全不在意,捏着绣花针在婚服胸口处开始绣起,下针,淡然道,“扶光仙君下次再开这种玩笑,别怪本君手下不留情。” 语气冷漠疏离。 一点温情都没有。 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朋友的态度。 扶光仙君是沈玉棠在仙界中唯一的朋友。 其实也说不上是朋友,只是比起其他仙家,沈玉棠与扶光交集更多些。 交集其实大多来源于二人的仙职,他在仙界领的是赏罚中的罚,而扶光就是那个赏。 用凡间朝堂职位来说,便是一文一武。 其实,刚开始扶光是对沈玉棠有所畏惧的。 因为别人夸扶光时,总会背地里骂成玉一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扶光生怕这成玉仙君有一天不小心听见了,就记恨上他了。 毕竟他小小一只凤凰,哪里打得过成玉仙君这尊杀神? 别看成玉仙君本身只是条鱼,但换个思路,一条鱼都能修成上仙,足以证明其实力多强悍。 于是,每次扶光瞧见成玉仙君就跑。 直到有一回,上一秒有个领了赏的仙家夸扶光的时候恶狠狠地骂了成玉仙君一句。 下一秒,成玉仙君本人就从后面走了出来。 那个仙家吓得脸色煞白,跟见了鬼一样,扶光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两条腿都软了,结果成玉仙君毫无反应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了。 从那,扶光就明白了,成玉仙君从来没把他放眼里。 哦,换个说法,他是平等地无视所有人。 不知道为什么,扶光反而开始心安理得地跟成玉仙君来往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不怕死地找上门,所以,他成了成玉仙君唯一的朋友。 哦,朋友也是他自封的。 这不,成玉仙君消失这么久,连个信都没有。 还得他自个腆着脸来找。 找就算了吧。 找着找着从外人口中才得知成玉仙君要成亲的消息,扶光觉得成玉仙君根本没把他当朋友。 扶光再看了看沈玉棠这副无波无澜的死人脸,一点故友重逢时的喜悦都没有,难免垮了脸,“你真的要成亲了啊?” “跟谁啊?” “哪家姑娘?” “漂亮吗?” “你是不是被人抓住把柄了所以不得不跟她成亲啊?” “成玉仙君,你倒是说啊!” 扶光一张嘴就叭叭个不停,完全没了半点刚才仙家的高冷气质。 沈玉棠听得眉头紧锁,紧攥指间绣花针,“……” 这凤凰,好吵。 鸟类都如此聒噪吗? 第44章 他是一只山鸡 看见成玉仙君一直闭着高贵的金口不回答,扶光好奇的要死,急得要开口再问。 眼看扶光又要开口,沈玉棠很是不开心。 他不喜欢话多的人。 听得他头疼。 于是他冷冷地剜了扶光仙君一眼。 那眼神,就跟即将出鞘的利剑一般,震得扶光周身一凛。 意图明显。 只有二字。 闭嘴。 扶光识趣地闭嘴。 沈玉棠抬手布了个结界,这才不冷不淡地一一回答扶光的问题。 当然 成玉仙君很有个性。 他是选择性回答。 “并非要挟,是本君自愿与他成亲。” “本君重伤变回原形之时,他将本君带回家。” “那时,本君身受重伤,再加上怀疑那魔头也躲藏在此地,便留下来疗伤顺便寻找魔头季如雪的踪迹。” 扶光诧异地捂嘴,“所以你跟她日久生情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日久生情这种狗血到极致的戏码会发生在仙界高岭之花成玉仙君身上。 毕竟这位成玉仙君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人送外号“捂不热的冰山”“摘不下的高岭之花” 多少貌美如花又气质超凡脱俗的仙女前仆后继地追求都没能将其拿下。 结果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跟一个凡人日久生情了? 沈玉棠抬头瞥了扶光一眼,刚要回答,屋外已是传来清脆的铃铛声,紧接着,是少年洪亮的嗓门。 “媳妇,我回来啦!” 扶光正纳闷,心想,走错家了吧? 这家里哪来的媳妇? 于是,扶光探出头往屋外瞧了一眼,一看,是个小麦色皮肤长得很结实的少年,正乐呵呵地往这屋里跑,笑着的时候露出个小虎牙,脸颊还陷进去个酒窝。 看起来跟个傻小子一样。 扶光看见那个傻小子笑就忍不住跟着笑,他去看沈玉棠,“成玉仙君,外头来了个傻小子,长得憨里憨气的,还找媳妇呢,都走错家了……”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扶光就对上了沈玉棠那张冷飕飕的脸。 好吧 可能是他错觉 毕竟成玉仙君一直都是这张死人脸。 下一秒,沈玉棠迅速抬手布了个印,直接把印打在了扶光身上。 这一掌打得扶光一口气都差点没缓过来,踉跄着往后退了退,身上耀武扬威的仙气如同雾气一般簌簌往下落,最后隐于地中,消散不见。 凤凰天生张扬,下凡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神仙的身份一样,仙气不要钱一般堆在身上。 同时,沈玉棠抬手收起结界。 扶光捂着心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抬起头一看,那傻小子已经进屋了。 李富贵一进屋就看见屋里站了个男的。 一个穿着玄袍,其貌不扬一男的。 凤凰没了仙气,又被沈玉棠施了遮掩相貌的法术,可不就是其貌不扬? 李富贵眨了眨眼,挪着小步往沈玉棠身边靠了靠,然后低下头问沈玉棠,“媳妇,这人谁啊?” 听到“媳妇”二字,扶光表情都快要僵住了。 成玉仙君竟然要跟一个男的成亲? 而且这个男的还喊成玉仙君媳妇? 他肯定是下凡太久,耳朵染上浊气,所以听错了。 但不可能啊! 他可是凤凰! 凤凰可耳听千里,怎么可能听错? 所以扶光觉得,他没听错,是这个傻小子不知死活地乱喊,以成玉仙君的脾性,不得提剑劈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傻小子? 于是,扶光向沈玉棠投去目光,等着沈玉棠拔剑的时候出手拦一拦,毕竟,凡人嘛,不知者无罪。 结果下一秒,他就瞧见沈玉棠云淡风轻地应下了,连眉都没皱一下,反而还语气平缓地回了李富贵二字。 “朋友。” 扶光,“……?” 这还是他认识的成玉仙君吗? “媳妇你的朋友?” 李富贵一听是沈玉棠的朋友高兴到不行,“是来参加我们婚宴的吗?” 李富贵完全没想为什么沈玉棠失忆了还会突然有朋友找上门,只觉得他媳妇竟然叫了朋友过来参加他们的婚宴,他媳妇肯定很重视他们的婚事。 扶光心想,他才不是来参加什么婚宴的,他是来把成玉仙君带回去的,成玉仙君失踪这么久,仙界都快要乱成一锅粥了。 他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止语术! 扶光瞬间怒瞪向沈玉棠。 沈玉棠还是那个气定神闲、温润如玉的冷清模样,他无视扶光的目光,轻颔首,“嗯,他是来参加婚宴的。” 顿了顿,沈玉棠沉思片刻,又微仰起脸,任由那长睫的阴影散落在那玉一般白净漂亮的脸上,问李富贵,“你可介怀?” 扶光冷笑。 听这话,如果这个傻小子介怀,成玉还打算把他赶回去了? “不会啊!” 李富贵连忙摇头,蹲下身,乖巧地靠着沈玉棠,用脑袋熟练亲昵地蹭了蹭沈玉棠的腰身,“人多热闹嘛!” 李富贵最近跟沈玉棠亲密惯了,所以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他自个是完全意识不到这动作在外人看来多亲昵。 扶光就是那个外人。 他现在觉得这一幕好奇怪。 更奇怪的是,沈玉棠没推开李富贵,而是垂下眼眸,伸出手摸了摸李富贵的脑袋,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柔软的发间,又亲昵地落在李富贵耳朵上,指腹抚着耳廓,动作很轻很轻地揉搓着软软的耳垂。 李富贵被摸舒服了,餍足地眯起了眼睛,一个没留意,毛茸茸的猫耳朵和尾巴冒了出来。 扶光僵在原地,如经雷劈一般,万般震惊。 成玉仙君日久生情的对象是个男子就算了! 竟然还是只猫! 李富贵眯着眼正享受着媳妇的抚摸,睁开眼露出一条缝看见对面脸色难看的扶光,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又把耳朵尾巴露出来了。 李富贵一下子反应过来,下意识要把耳朵尾巴收回去。 沈玉棠倒觉得这没什么,扶光迟早会发现的。 现在扶光没发现是因为他还在气头上,等过会他冷静下来了,自然会认出李富贵真实身份。 于是,沈玉棠淡定地握住李富贵的手。 “无事。” “我这个朋友也是妖。” “什么妖?” 李富贵抬眼朝对面那位其貌不扬的男人望去。 他还真是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妖。 沈玉棠顺着李富贵的目光望着扶光。 扶光半天没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是沈玉棠不让他说。 盯着扶光看了一会,玉棠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道。 “是只山鸡。” 扶光,“……” 你才是山鸡! 你全家都山鸡! 老子是凤凰! 第45章 媳妇是条特别特别好的鱼 李富贵第一次招待媳妇的朋友。 他有些紧张,生怕招待不周给媳妇朋友留下坏印象。 所以李富贵可热情了,给山鸡兄带了豆腐花、野果,还特意从镇子上买了定胜糕。 李富贵一股脑把所有东西堆到了扶光面前,鼻尖上还挂着层薄汗,“山鸡兄,不要客气,当是自己家就行了。” 扶光嘴角抽了抽。 他是凤凰! 才不是山鸡! 李富贵抓起一捧红彤彤的野果跑到一旁正在绣婚服的沈玉棠前,捻起一颗最圆润漂亮的果子喂到沈玉棠唇边,“媳妇,你累不累?吃果子,我刚刚洗过了。” 李富贵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玉棠,眼里的爱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沈玉棠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张开薄唇,吃下李富贵喂来的果子。 李富贵期待地问沈玉棠,“甜不甜?” 沈玉棠没说什么,不过点了点头。 哪怕沈玉棠只是点了点头,这都足以让扶光觉得震惊了。 李富贵心满意足地看着沈玉棠。 媳妇可真好看。 要是可以这样一直看一辈子就好了。 看着看着,李富贵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跳了起来。 “完了!” “鸡崽我还没有喂!” 李富贵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一溜烟就不见了。 沈玉棠习以为常,继续忙手上的针线活。 扶光看着咋咋呼呼的李富贵,拧紧了眉,“这个李富贵怎么这么吵?”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沈玉棠语气不善。 扶光吃了瘪,目光落在桌子上洗好整齐地放在木篮子里头的野果,捻起来一颗圆滚滚的小红果放到烛光下看,纳闷地问成玉仙君,“成玉仙君,你不是最讨厌吃这种野果吗?” 所以看见成玉仙君吃下了李富贵喂过来的野果,扶光别提多惊讶了。 沈玉棠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只道,“不吃就放下。” 扶光,“……” 面前这个人肯定不是他那个孤傲、不近人情又冷漠的成玉仙君。 嗯,估计成玉仙君被夺舍了吧! 没多久,李富贵喂完鸡崽回来了,他带着煤球在旁边陪着沈玉棠绣婚服。 李富贵话很多,他絮絮叨叨地跟沈玉棠聊着白天发生的趣事。 就连扶光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再看沈玉棠,虽然没句句回应,但他依旧不厌其烦地听着李富贵口中的那些繁琐又无聊的鸡毛蒜皮事。 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还别说,这场景,真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 扶光想,成玉仙君该不会真的要跟这只叫李富贵的猫在一起一辈子吧? 但很快他又觉得,这事不太可能。 毕竟成玉仙君性格孤僻高傲,伺候久了谁受得了? 这时候,李富贵肚子叫唤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媳妇,我饿了。” “想吃什么?” “白菜炖豆腐。” “好。” 然后沈玉棠起身去厨房了。 扶光,“……” 谁伺候谁? 托李富贵的福,扶光吃上了成玉仙君做的饭。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着沈玉棠下厨,他还真是不敢相信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成玉仙君还会做饭。 最重要的是,味道还不错。 趁着李富贵去给煤球削胡萝卜了,扶光开玩笑道,“成玉仙君,你现在可真是贤妻良母啊!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就差不能生娃了。” 沈玉棠低头慢悠悠地喝着茶,没回。 让扶光一个人在那尴尬。 李富贵抱着啃着胡萝卜的煤球出来,好奇地问沈玉棠,“媳妇,山鸡兄晚上睡哪里?” “要不要我把淋浴房打扫出来让山鸡兄睡?” 扶光疲倦了。 他还得当山鸡多久? 他明明是只凤凰! 沈玉棠抬头了,不过目光落在了李富贵身上。 沈玉棠淡淡道。 “不用管他。” “他有住处。” 扶光,“……” 这个荒郊野外的鬼地方,让他上哪找住的地方? 成玉仙君不会这么狠心吧? 把他一个娇弱的凤凰在大晚上扫地出门。 直到院子门啪的一声关上,沈玉棠带着李富贵回屋的时候顺手布了个结界。 扶光被挡在结界外,手指一戳结界,头顶瞬间雷云密布。 天雷结界。 俗称“九雷轰顶” 好吧 成玉仙君还真是有这么狠心。 嗯,这么冷血无情的成玉仙君才是他认识的成玉仙君嘛。 心里终于舒坦了。 扶光负手离去,走了百来米远,扶光才察觉出一点不对劲。 慢着 那他今天晚上睡哪里? 扶光茫然之时,远处草丛忽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扶光瞬间毛骨悚然,噌噌往后退了好几步。 该不会是鬼吧? 虽然他是仙没错,但他是文官啊! 文官不会收鬼的! 正当扶光胆战心惊的时候,一条狗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没错 还是条只有三条腿的狗,一蹦一蹦就朝他来了。 扶光,“……” 还以为是鬼呢。 吓他一跳。 扶光蹲下身来去摸那狗,那狗很亲人,扶光手刚伸过去它就吧唧躺下四仰八叉地任由扶光摸了。 穷乡僻野之地的狗都格外不一样啊! 残剩下三条腿还出来玩。 扶光嘴上发出“嘬嘬嘬”的声音,一边摸着狗柔软的肚皮,闲得发慌问了句,“小狗狗,你知不知道这里哪里有地方住呀?” 狗当然不会回答扶光。 扶光叹了一口气,但随即,身后忽然有声音响起。 “这位公子,为何深夜独自在此处?” “可是迷路了?” 嗓音温润如玉。 扶光转过身去,一看,是个穿着长袍、身材清瘦,生得俊美的书生,书生提着灯笼,朝他温和地浅浅笑着。 扶光心中大喜。 碰上好人了! 第二日 扶光早早就在院子门口等着了。 李富贵出来给扶光开门,还在纳闷,“山鸡兄,你怎么不直接推门进来?” 扶光把手负到身后仰着下巴,大步跨入,道,“这样失礼数。” 其实是他怕沈玉棠没收回结界,突然劈下来一道雷劈死他。 李富贵跟在扶光身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好有礼数啊! 真不愧是媳妇的朋友啊! 果然媳妇就是很好。 扶光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里,此时沈玉棠正好端着刚做好的早饭出来。 扶光凑过去一看,“哇,小米粥哎!我还没有喝过呢!” 沈玉棠瞥了扶光一眼,冷清道,“碗筷不够。” 扶光道,“没关系。” 他从身后拿出了一副碗筷,“我自己带了。” 昨天晚上碗筷不够他就是用的树枝,今日个他学聪明了,出门前顺了一副碗筷来。 扶光凭着厚脸皮盛了一大碗小米粥,又拿了个刚出炉的菜包子,就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吃了起来。 这日子真舒坦,他也想娶个像成玉仙君这样的媳妇回家啊! 但扶光抬起头看了看沈玉棠那张无波无澜的死人脸,顿时打消念头。 算了,他可受不了成玉仙君, 更何况,他也没这个本事拿下成玉仙君啊! 想到这里,扶光又往旁边的李富贵看了看。 李富贵一口气吃了两三个包子,沈玉棠便又给李富贵拿了个,李富贵双手接过,嘴里鼓鼓囊囊的,笑着问,“媳妇,你今天做的包子怎么这么好吃?是不是改了配方?” “跟前几天的做法一样的,没有改。” “哦,我明白了,肯定是因为我今天更喜欢媳妇你了,所以才觉得更好吃了。” 小猫的爱意总是直白而张扬,丝毫不带掩饰。 沈玉棠道,“食不言寝不语。” 虽然这般说着,但他嘴角却是扬起的。 李富贵乐呵呵地继续吃包子。 扶光,“……” 傻猫有傻福。 原来成玉仙君喜欢这种傻小子啊! 难怪那些仙女会失败呢。 因为她们真的做不到李富贵这么傻里傻气。 当然,也做不到一顿喝五碗小米粥、四个包子、一个鸡蛋、两根蒸红薯。 傻猫吃饱喝足还不忘关心关心自个媳妇的朋友,“山鸡兄,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留宿的?” 扶光喝完三碗小米粥后,优雅地用干净的帕子擦嘴,“在你们村里一个夫子家里留宿的,好像姓林。” “林子成?”沈玉棠眉头皱起。 “是啊!” 扶光完全没意识到沈玉棠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回想着夸赞道,“林公子可真是个好人。” 李富贵一听连忙点头赞同,“是啊是啊,子成哥真的是个好人。” 说完,李富贵又觉得自己不能厚此薄彼,夸了别人不夸媳妇,媳妇生气怎么办? 所以端水大师李富贵很快又补充道,“当然,媳妇也好,是条特别特别好的鱼。” 第46章 鱼不会哭 扶光死皮赖脸地待到晚上,蹭完午饭和晚饭不止,还打包了一份。 扶光拎着打包的饭菜,走得慢悠悠的,跟老头散步一样,拉长了尾音,故意对沈玉棠道,“那我走了。” 沈玉棠没有反应。 扶光知道成玉仙君并不是条体贴又善解人意的鱼,便干脆直白道,“我真的要走了,我要去寄人篱下了!” 他们这么多年朋友,他不信成玉仙君真的舍得让他寄人篱下。 沈玉棠起来了。 沈玉棠进屋了。 沈玉棠真的舍得让他寄人篱下。 扶光嘴角抽搐。 李富贵是只懂礼数的猫猫。 猫猫觉得这个时候是不是得送送人家? 但他媳妇又进屋了。 李富贵那叫一个纠结啊! 到底是送送山鸡兄呢,还是进屋找媳妇呢? 这时候,沈玉棠那宛如玉碎冷清悦耳的嗓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富贵,进来。” “不必理他。” 一听见那声音,李富贵心中就下了决定。 好的。 听媳妇的。 媳妇重要。 于是,李富贵毫不犹豫地进屋了,顺带关上了房门。 扶光翻白眼,“见色忘义的猫!” 没法子,扶光只好自个回林家。 走了几步,扶光却又停下来,回过头去,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满眼忧心忡忡。 “成玉仙君啊成玉仙君,你不是来真的吧?” 扶光呢喃着,无人回应他,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最后抬脚走了。 屋里 李富贵进屋后刚打算问媳妇喊他进来干什么呢,结果下一秒就瞧见两套大红色婚服正挂在屋子中央,婚服并没有特别华丽,就是那种最简单的款式,甚至于上面只有布料自带的暗纹。 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富贵看见那两套婚服的时候竟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猫猫眼窝浅,眼泪在眼眶打几个转就溢出来了,一滴接一滴,连成了串,跟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沈玉棠没想到李富贵会哭。 那一滴接一滴的眼泪就跟火球一样落在了他心上,燎得他快步朝李富贵走去。 成玉仙君何等木讷,站李富贵面前,却半句哄猫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直截了当而语气有些生硬地问。 “你为什么哭?” 李富贵想回答,但一张嘴,这鼻头就酸得跟猛嗅了一口陈年老醋一样,话是一句都说不出来,眼泪倒是掉的更凶了。 沈玉棠意识到或许是他语气太生硬了。 但他性格向来如此,说话语气也一直这样刻薄。 沈玉棠抿了抿唇,有些手足无措地伸出手,想用手替李富贵擦去眼角滚落的泪水。 但手还没有触碰到李富贵,又忽停了下来。 他手太冷。 怕是会冷着猫儿。 成玉仙君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想了个绝妙的方法。 成玉仙君行动力很强。 说做就做。 他先是伸手隔着衣物轻轻扶住李富贵的胳膊。 李富贵茫然地抬头,沈玉棠倾身过来,缓缓靠近李富贵,将柔软而冰凉的唇落在李富贵脸颊,吻去了那滚下来的眼泪。 李富贵呼吸都乱了。 沈玉棠轻声问他,“是不是婚服哪里不喜欢?” “现在改应该来得及。” 成玉仙君觉得,此法甚好。 因为李富贵不哭了,只是脸红得快要滴血。 其实也正常,换谁,突然上来个美人,一边亲你,一边关心你,你也哭不出来了。 李富贵把猫猫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 “没有不喜欢。” “我好喜欢。” “我就是高兴。” 沈玉棠一怔。 原来高兴也会落泪。 所以李富贵前几天在床上落泪也是因为高兴? 想到此处,他眉头微蹙。 成玉仙君发现,他近来的思绪总是会莫名其妙偏离到他处。 他觉得这一点很不对劲。 来不及深思,李富贵忽然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他,“媳妇,我的眼泪是什么味道?” 猫总对许多事物都好奇。 树上的鸟、漆黑不见里的洞……甚至于他自个眼泪的味道。 沈玉棠没回答,而是低头,亲了亲李富贵。 他让李富贵自个尝了尝。 李富贵舔了舔唇,回味着那味道,有些奇怪,“咸的。” 知道了自己眼泪的味道,李富贵又有了其他好奇的事情。 “媳妇,你的眼泪又是什么味道?” “我不知道。” 沈玉棠道,“我没哭过。” 李富贵歪头,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有人没哭过呢? 他其实不怎么爱哭,但偶尔也会哭。 他觉得哭很正常,一点也不丢人。 反正他也不是人。 他是猫。 看见李富贵那茫然的表情,沈玉棠耐心地解释,“鱼是不会哭的。” 至少,他从未见过同族哭泣。 李富贵愣住了。 沈玉棠想,大概此时李富贵心里会如同其他人一般觉得他是个无情无欲的怪物。 没关系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他的。 他并不在意。 只是心中有些许化不开的沉闷。 李富贵终于动了,他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那太好了。” “不会哭就不会伤心难过,那媳妇就可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了。” 李富贵想,不会哭实在是太好了。 沉闷似乎被风吹散了。 李富贵看婚服细节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婚服上胸口那绣了只猫儿。 那是只金瞳黑猫,神采奕奕的,很可爱。 李富贵特别喜欢,连忙去看沈玉棠的那件婚服,但他没看到上头绣了东西,还怕是遗漏了,李富贵又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李富贵只好问沈玉棠,“媳妇,为什么你的婚服上没有绣东西啊?” 沈玉棠眸光敛了敛,沉默了一会,方才道,“我不知道绣什么,所以没有绣。” “绣条鱼?” 李富贵笑吟吟的,正好露出一颗小尖牙,“正好我们凑一对。” “好,回头绣。” 沈玉棠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先试衣服。” 李富贵并没有察觉出不对劲,哼着歌高高兴兴地换上了婚服。 换完以后,李富贵还特意张开双手在沈玉棠面前转了个圈,笑得酒窝往下陷,眼睛亮晶晶的,“媳妇,好不好看?” 那婚服的颜色很好,穿在身上,衬得李富贵很精神,唇红齿白,意气风发。 很好看。 沈玉棠很少会觉得一个人好看。 但他就是觉得现在的李富贵很好看。 好看到他点了点头,亲口夸赞,“嗯,好看。” “媳妇你也穿上给我看看呗?” 李富贵也好奇他媳妇穿上婚服是什么样。 但沈玉棠没让他如意,沈玉棠淡淡道,“成亲当天再穿。” 李富贵被沈玉棠吊足了胃口,但又拿沈玉棠没办法,心里只能安慰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换下婚服,李富贵发现还剩下了不少做婚服的红绸,李富贵伸手扯了扯,发现还挺结实,便跟沈玉棠提议。 “媳妇,剩下的红绸我们挂屋子里装饰吧,这么漂亮的红绸,挂起来肯定很漂亮。” 沈玉棠觉得李富贵喜欢就好,便亲自帮着把那剩下的红绸挂在了房梁两侧,垂落下来,调整了角度,变成了很好看的红色帷幔。 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喜庆了起来,看起来跟二牛巧儿姐成亲那天很像。 李富贵摸着下巴,心里盘算着明天把喜字跟喜烛放哪里才好看。 想着想着,李富贵心里已经美到不行了。 他真想一睁开眼就到后天啊! 这样他就能早点跟媳妇成亲了。 第47章 他们两个男的,还打算早生贵子啊? 清晨 阳光暖洋洋洒下 扶光在睡梦中被大黄舔醒。 林子成家中只有两间房,一间主卧,一间大黄的房间。 林子成问过扶光想睡哪间房来着。 扶光当然想睡主卧,只不过还没有开口,林子成就很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地道,“扶光君久久未开口,可是不好意思开口?” 扶光连忙点头。 心想,这个林子成可真是大好人啊! “没关系的。” 林子成浅浅地笑着,“既然扶光君生性如此腼腆,想必住在主卧也不会安心,那就委屈扶光君与大黄共睡一屋了。” 扶光,“……” 好人,但不多。 林子成都这样说了,扶光总不能再提要睡主卧,于是,他便跟大黄一块睡了好几天。 成玉仙君怎么就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呢? 好歹挽留一下他啊! 扶光捶胸顿足,郁闷之极,眼看无心睡眠,干脆穿衣起身出门了。 刚出门,扶光就碰上了正要去学堂的林子成。 林子成抱着书,依旧那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样,瞧见扶光便关心地问。 “今天扶光君这么早出门?” 扶光点了点头,“昨天富贵说今天要布置屋子,我早些过去瞧瞧布置成什么样。” 闻言,林子成笑了笑,笑容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很是暖人心扉,“沈公子与富贵真是恩爱。” 扶光觉得,就算成玉仙君真喜欢上别人,那也得喜欢像林子成这种话少、脾气好、长得俊美又知书识礼的人才行。 至于李富贵,老实说,他看不到任何优点。 话多、生的模样一般、傻里傻气、笨,还不识字,似乎挑不出来什么优点。 但成玉看起来就很是喜欢。 扶光拧着眉,百思不得其解,“是啊,别提多恩爱了,腻歪之极,我在旁边都瞧得反胃。” 林子成笑呵呵地,似乎听着很高兴,“他们感情好也并非一两天的事情了,之前我教富贵读书识字,沈公子还吃味呢。” “成……沈玉棠他竟然会吃味?”话到嘴边,扶光才想起来成玉仙君在凡间的名字,于是又生硬地改了口。 林子成看起来并没有发现,眉眼弯弯,反问,“很奇怪吗?” 扶光点了点头,“当然奇怪,成……沈玉棠他这个人生性冷淡,眼高于顶,别说吃味了,他就从来没把其他人放眼里过。” “反正我想不出来他吃味的模样。” “扶光君有所不知。” 林子成慢悠悠地解释,“遇上喜欢的人,人都是会变的。” “或许沈公子也不例外呢?” 扶光觉得有道理,但他还是不能接受。 毕竟他一想到成玉仙君如今真要留在这个小山村中与一个乡野村夫浑噩度日,蹉跎岁月,他就觉得暴殄天物! 不行,他得找机会好好点醒成玉仙君! 来到富贵家,照常蹭了早饭,扶光就搬了张小板凳嗑着瓜子跷着二郎腿,看着沈玉棠跟李富贵在忙活着布置屋子。 一天下来,他脚边的瓜子壳堆成了座小山。 屋子也布置好了。 扶光吐出瓜子壳,眯着眼一看。 嗬! 从一个刮风漏雨的小破木屋变成了个挂满丑灯笼、贴满喜字的刮风漏雨小破木屋。 李富贵恨不得把整个屋子都贴满喜字,广而告之他要成亲了!就连那只叫煤球的野兔子也难逃一劫——像球球一样的尾巴上贴了个指甲盖大小的喜字,走起来,屁股一扭一扭的,那个喜字也跟着一动一动。 那场面,别提多滑稽了。 扶光觉得坐着不够,干脆站了起来看,嗑着瓜子走到屋檐下挂的大红灯笼那,正儿八经地看了起来。 远看的时候吧,他觉得这灯笼丑啊! 如今这凑近了看,好家伙,更丑了! 正好李富贵端着几盘东西打旁边走过,扶光指了指其中一个灯笼好奇问李富贵,“这灯笼,上头贴的是什么?” “山鸡?” 他没见过成亲往灯笼上糊山鸡的,倒是稀奇。 李富贵停下来,顺着扶光指的方向望去,然后咧嘴笑了笑,“山鸡兄,这不是你的同类,这可是凤凰!” 扶光,“……” 这是凤凰,他是什么? 山鸡吗? 不用说,肯定是李富贵画的。 凤凰本凰气得毛都快要炸了,张嘴就骂。 “这是个鸟凤凰!丑死了!不会画就不要画!难看难看!本仙君才不长这个样!” 骂完,扶光才发现,李富贵正歪着头眨着大大的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山鸡兄,你为什么光张嘴不出声?” “哦!你是在跟我玩猜谜游戏吗?” “不好意思哦,我现在没空,我要把红枣桂圆莲子这些拿进屋子里放好,我可忙了,等我成亲完了再跟你玩好不好?” 说完,李富贵高高兴兴进屋去了。 扶光嘴角抽了抽,黑着脸朝旁边望去。 果不其然,沈玉棠就在不远处看着,手上还掐着诀,正是止语术。 瞧见扶光望过来,沈玉棠面不改色地放下手。 扶光,“……” 他就知道! 成玉仙君简直重色轻友! 这就算了,李富贵准备红枣莲子桂圆这些东西干什么? 他们两个男的,还打算早生贵子啊? 谁生? 该不会还要让成玉仙君生? 扶光越来越觉得,李富贵这只猫哪里傻了,明明可有心机了。 这妖猫肯定是欺负成玉仙君未经过情爱之事,是条纯洁又单纯的鱼,用了不知道什么下流手段把成玉仙君哄骗到手! 没错,就是这样! 坏猫! 扶光更加坚定了,他一定要阻止成玉仙君跟李富贵成亲。 他还给这个计划起了个名字,【猫口夺鱼】 明天就是李富贵和沈玉棠大婚的日子,李富贵担心年纪大的张婆婆会忘记日子,便带上喜饼去提醒张婆婆了。 趁着李富贵走了,扶光找到正在屋中写字帖的沈玉棠。 你看看,留在这种破地方能有什么出息? 整日不是做饭就是在练字绣花,枯燥乏味,简直是埋没了成玉仙君的本领。 在他看来,成玉仙君就应该提剑杀敌,而不是拿着针绣花。 扶光难得正经,非常严肃地跟沈玉棠道。 “成玉仙君,你该不会真要留下来跟那只猫成亲吧?” “别忘了,你不是坨坨村的沈玉棠,你是仙界的成玉仙君。” “你堂堂成玉仙君,怎么能被一只猫所蛊惑?” 扶光一口气说了好几句,沈玉棠愣是没反应,继续我行我素地写着字帖,仿佛没听见扶光的话一般。 扶光见沈玉棠没反应,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可奈何,“成玉仙君,李富贵与你并不般配,你何苦委屈自己?”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着的成玉仙君终于开了口。 “扶光仙君。” “本君先前还以为你只是单纯些,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愚蠢。” 嗓音冷冷清清,无波无澜,听不出主人的情绪。 但扶光忽觉周身一寒。 成玉仙君的威压似吞天巨浪一般卷席而来。 与之而来的,还有坚不可摧的结界。 成玉仙君嗓音凛凛。 “还未发觉吗?” “林子成的真实身份。” 第48章 那李富贵怎么办? 扶光冷不丁听见林子成的名字,愣了一下。 心想这关林子成什么事? 扶光终于冷静下来,蹙眉认真地沉思了好一会,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越发严肃,最后他压低声音问。 “成玉仙君,莫非林子成……” “是你真正心悦之人?” 听到这,沈玉棠拧碎眉间最后一点耐心,冷冷地剜了扶光一眼,语气凛冽,“你这么蠢,是因为从凤凰蛋里钻出来的时候把脑袋挤坏了吗?” 扶光,“……” 哇,好刻薄! 说话好不顾凤凰死活。 这才是他认识的成玉仙君嘛。 既然不是这个,那扶光实在想不到了,只好一摊手无奈道,“成玉仙君,你别打哑谜,我最不擅长玩解谜了。” 沈玉棠瞥了扶光一眼,眼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言表,他摘下自己束发的木簪,用灵力托起,再轻轻一挥手,那木簪已是漂浮到扶光面前。 “你将这个木簪给我看做什么?” 扶光抬眼看了看那做工实属难以入目的木簪,皱着眉道,“如此难看,一看就知道是李富贵……” 只是话未说完,扶光却是一怔。 “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之前并不是没有注意到成玉仙君发间的这根木簪,毕竟实在是太难看了,了解的人知道那是鱼尾,不了解的还以为那是烂菜叶呢。 也就成玉仙君模样生得美,这才衬得这木簪高贵些。 如今靠近了看,扶光觉得这木簪更难看了。 当然,难看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这木簪并非寻常的沉香木制成的。 “这是凤凰木。” 扶光眉头紧锁,脸色奇差,“这木簪,是李富贵送的?” 说起凤凰木的来源,多少有些诡异。 世人皆知凤凰会涅盘重生,但鲜少有人知一只凤凰一生只能涅盘重生三次。 三次过后凤凰就会寿终坐化。 寿终的时候,凤凰会栖息在一棵喜欢的树上坐化。 树会庇佑凤凰顺利坐化,作为报答,凤凰死后会用尸身血肉滋养树成长。 吸收了坐化凤凰血肉而长成的树便叫凤凰木。 凤凰本就稀少。 更何况是坐化的凤凰? 所以凤凰木极其罕见,就连扶光都没有。 一是因为扶光没有这么变态收藏用自个同族尸体滋养出来的木头。 二是因为凤凰木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用处,实在要说个用处,那就是能隐藏魔气,毕竟凤凰前身是妖嘛,妖魔修为仙,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个妖魔气炼化掉,炼着炼着,就把自个炼成其他人虎视眈眈的隐藏魔气神器了。 凤凰木对仙来说毫无用处,所以不少仙连见都没见过,扶光也是碰巧是凤凰,在这木头上闻到了点同族的味道,这才认出来。 换个思路,仙都没见过的东西,李富贵怎么可能会有? 这事定有蹊跷。 沈玉棠不言,只是垂眸,皎月一般的目光落在木簪上,灵力不再压制,缓缓释出。 缓慢,但并不温柔。 如海上巨怪一般骇人! 扶光的毛几乎都要炸起。 若此处没有结界遮挡,屋顶恐怕都要被这汹涌的灵力所掀翻。 “成玉仙君,你原来是装的?” 扶光抚平自个柔顺的羽翎,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真的重伤未愈。” 沈玉棠依旧没搭理他,凝眸安神,抬起修长白皙的手,刚才汹涌似海怪的灵力忽然温顺了起来,卷着阵阵浪花,化作一尾透明的鱼儿乖巧地落在沈玉棠手心。 或许是被灵力吓到,缕缕魔气竟从木簪中宛如鬼魅一般钻出。 沈玉棠撩起薄薄的眼皮,长睫遮住那冷清的眸子,几缕发丝被灵力波动影响飞扬而起,语气轻缓,但又带着九天之上高傲上仙独有的威压,“去。” 鱼儿听令,乖巧地晃着尾巴就游了过去。 几乎是瞬间,刚逃出来的魔气就被鱼儿大口吞下,那魔气在鱼腹中肆意冲撞,像恼羞成怒却无济于事的困兽。 看着那几缕魔气无力反抗的模样,沈玉棠心情终于好了些许。 “魔气?” 扶光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李富贵跟魔头季如雪勾结?” 若成玉仙君全盛时期自然不惧这点魔气,但若在成玉仙君重伤虚弱之时,这魔气趁虚而入…… 只怕是迷惑成玉仙君心智,再严重些……走火入魔也有可能。 沈玉棠拂袖收起灵力,顺带将木簪拢入手心,淡淡道,“李富贵生性纯良,不会做这种事,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罢了。” 扶光这时候才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林子成是魔头季如雪?” 若凤凰木是林子成给李富贵的,那就解释的通了,身怀凤凰木,难怪林子成身上毫无魔气。 沈玉棠冷笑,“你和他同处屋檐下这么久,现在才反应过来,枉你是仙。” 扶光无言反驳,只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当仙太悠闲,他落了许多年的修炼。 毕竟是心高气傲的凤凰,很快便将心虚抛之脑后,他转而便疑惑地问道,“但,季如雪为什么要化名林子成潜伏在这个破地方?” 要知道,季如雪为了挣脱封印逃离蓬莱仙海底,可是不惜耗费百年修为,换了其他人,逃之夭夭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自己送上门? 沈玉棠合上眼,“季如雪是出来了,但他还有数千族人仍被封印在蓬莱仙海中。” 扶光这才想起来,似乎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成玉仙君未飞升前就来自蓬莱仙海,蓬莱仙海曾是个灵气充沛的仙境,只是沧海桑田,白驹过隙,蓬莱仙海如今早已变成一片荒海。 当年魔尊季如雪带数万魔兵来犯,成玉仙君与三千仙家足足抵御了三天三夜,双方死伤无数,最后还是成玉仙君略胜一筹,这才将季如雪以及魔族一千族人封印在蓬莱仙海底下。 但,前几个月,从蓬莱仙海逃出来的,只有季如雪一人。 季如雪若真的如此有情有义,非得救他族人,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蓬莱仙海的封印是成玉以神魂为印,仙血为祭布下的。 除非成玉亲自解,要不然哪怕他死,这封印都解不了。 当然,以不死不破的心态耗费个百年修为还是能撕破封印一个小口子逃出来的。 但,季如雪哪来的这么多百年修为? 扶光这会才想起来一件事,“莫非这季如雪是想趁你与李富贵成亲,拜天地封印松动之时,回蓬莱仙海救他族人?” 沈玉棠与凡人不同,是早已飞升的仙,成婚并非儿戏,拜堂时,拜的天地高堂皆为天道。 让天道主婚,是得用神魂起誓的。 恐怕季如雪就想趁沈玉棠起誓那瞬间攻破封印救出他族人。 沈玉棠并未回答,但他未否认,便证明扶光所言并不假。 扶光欲言又止,“既然如此,明日的婚事,那……” 话未说完,屋外已传来熟悉的阵阵铃铛声。 铃铛声明明清脆悦耳,竟让扶光喉头有些发堵。 沈玉棠看了扶光一眼。 意为提醒扶光谨言。 扶光识趣点头。 沈玉棠抬手将结界收起。 铃铛声近了,李富贵跨了门槛进屋来,怀里还抱了一对大红色枕头。 一进屋,李富贵就高兴地跟沈玉棠展示,“媳妇,张婆婆给我们送了对鸳鸯枕,说祝贺我们大婚的!” 扶光在一旁难得沉默。 烛光摇曳下,只见李富贵这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上一秒还笑得合不拢嘴,下一秒就扁着嘴巴指着鸳鸯枕上绣的那对鸳鸯在唉声叹气,“原来鸳鸯长这样,比起来,我画的那真像是烧鸡。” “媳妇,烧鸡凑一对,应该也算吉利吧?” 李富贵紧张地攥着鸳鸯枕,可怜巴巴地问沈玉棠。 那傻样子。 很好笑。 但扶光笑不出来。 “那李富贵怎么办?” 未说出口的这句话还堵在他喉咙中。 像一根卡住的刺。 第49章 成玉仙君,你喜欢李富贵吗? 天刚灰蒙蒙亮。 李富贵早早就起来了,怕吵醒沈玉棠,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上衣服。 往日怎么也要小赖一会床的猫猫今日个动作一气呵成,利索的很。 猫猫刚要走,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像只小老鼠一样猫猫祟祟地折返了回去。 李富贵蹲在床边,看着沈玉棠还闭着眼安静地睡着,他觉得心里甜丝丝的,低下头偷偷地亲了亲沈玉棠的嘴角。 “媳妇,我出门啦!” 李富贵小小声地说了句。 说完,沈玉棠没反应,李富贵自己倒是忍不住乐了。 今天以后,这么漂亮又好的媳妇就是他一只猫的啦! 生怕自己乐出声,李富贵伸爪捂住咧开的嘴角又蹑手蹑脚地出门去了。 刚推开门,李富贵就被迎面灌来的冷风吹得一哆嗦。 他连忙把房门关上生怕冷风吹进去冻着了媳妇,随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嘟囔,“今天这么冷,该不会得下雨吧?” 咯吱 呼啸的风声随着房门的关上而消失在耳边。 床上,沈玉棠缓缓睁开了眼。 唇上似乎还残余着些许温度,但很快又被他自身体温掩过,只剩下一片冰凉。 李富贵借了辆牛车,去镇上买今日大婚酒席要用的食材,顺便接酒席上做饭的厨子。 厨子他雇的是留芳楼里头出来的大厨,酒席菜单也是他咬着笔头想了好几个晚上亲自拟定的,出自私心,他还悄悄地在酒席菜单里头加了道红烧圆蹄。 嘿嘿嘿,他终于能吃上自己的席啦! 李富贵盘了条腿坐在牛车上,把非得跟上来的煤球放到自个怀里,拿衣服捂严实了,又怕煤球路上无聊,所以在菜地里拔了根胡萝卜,往身上擦干净了泥再喂给煤球。 于是,煤球就趴在李富贵怀里,只冒出来个脑袋,乐此不疲地啃着胡萝卜,两只耷拉下来跟扇子一样的耳朵啃得一抖一抖的。 李富贵笑了笑,赶着牛车朝镇子去了。 很快,李富贵赶着牛车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 不远处,扶光一直目送着李富贵离开,直至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 风有些大,吹得他觉得有些冷,只好扬手往身上裹了层薄薄的灵力御风。 身子终于暖和了起来,扶光犹豫了一会,朝旁边的沈玉棠望去。 沈玉棠依旧安静地站在那,目视前方,发间什么都未佩,哪怕是这样,他也依旧华贵不可方物。 扶光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他咽了咽口水,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被迎风灌来的风喇了嗓子。 扶光咳嗽了好几声,终于把沈玉棠的目光从前面那片白雾中吸引了回来,冰冷而不耐地望着他。 扶光趁着这时候,连忙忍着喉间的瘙痒问道。 “那李富贵怎么办?” 扶光终于把昨天晚上未说出口的话说出来了。 心里终于舒坦了。 倒也不是他关心李富贵,只是他觉得,如果成玉仙君就这么走了,李富贵好像也有点可怜。 毕竟李富贵这么期待今天,还请了全村的人来喝喜酒,如果大婚之日新郎官逃婚,李富贵以后恐怕会成为这村里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 沈玉棠看了扶光许久,眼神很冷漠,很平静,与从前的成玉仙君无异。 沈玉棠语气冷淡,缓缓道。 “李富贵于本君有恩有义,本君不会弃他于不顾。” 言罢,沈玉棠以灵力为剑,亲自削下自己右手一截指骨。 十指连心,但沈玉棠连眉都未皱半点,依旧面不改色。 扶光瞧得眉头直皱。 不愧是成玉仙君,对自己如此狠。 只见灵力催动,那血肉疯狂生长。 不一会,一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人竟就这般活生生地出现了。 望着面前的“沈玉棠”,成玉那冷清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动摇,但很快被他迅速敛起,他将微微发颤的右手负到身后,将那一抹刺眼的血色掩入袖袍内。 “从此以后,他自会代替本君做沈玉棠,好好照顾李富贵。” “就当……本君对李富贵的补偿。” 扶光惊讶地围着“沈玉棠”打量了一圈,就连他,与成玉仙君相处了这么多年,竟然也找不出半点漏洞。 扶光眼睛在发亮,忍不住鼓掌感慨,“真妙,用你指骨捏出来的人不仅与你外貌一模一样,就连气息也一致。” “季如雪那个魔头肯定认不出来。” 说完,扶光又忽然眉头一皱,不知为何,突然问了句。 “但……” “要是李富贵认出来怎么办?” 扶光这话竟让成玉仙君心中不由一凛,像是被猫尾巴轻轻挠过,袖袍中的右手下意识攥紧,指节攥得发白,刚止住的血又溢了出来。 很快,扶光又道。 “当我没说。” 就连扶光都觉得方才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可笑,不由讥诮着摇头道。 “李富贵修为如此低微,怎么会认得出来?” 成玉仙君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指节也缓缓松开。 是啊。 李富贵定认不出来。 想到此处,他心中竟觉得很是沉闷。 那是一种叫“不舍”的情绪。 一种对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的情绪。 太阳即将升起来,大雾快要散尽,寒意丝丝缕缕地钻进成玉仙君的骨子里。 成玉知道,他是时候要走了。 扶光得留下来以免季如雪生疑。 于是,成玉仙君瞥了扶光一眼,淡淡道。 “我走了,这里交给你。” 扶光点了点头。 成玉走了几步,却又忽然停下,转身切断了与“沈玉棠”的灵系。 扶光看在眼里,心中好奇,为何成玉仙君要切断与沈玉棠联系? 没了灵系,成玉仙君就无法感知到沈玉棠正在何处,又做了什么。 丝丝缕缕的疑惑缠绕在心头,使得扶光在成玉即将离开之际忽然问出一个问题。 “成玉仙君,你喜欢李富贵吗?” 成玉仙君就跟没听见一般,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走着,背影坚决而冷漠疏离。 回应扶光的,只有耳边有些杂乱的风声。 扶光想,成玉仙君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只是远处忽然响起很模糊的一声。 “媳妇!” 扶光听出来了,这是卖豆腐何叔的声音。 他朝远处望去。 果不其然,何叔正笑着朝何婶走去,二人搀扶着离开。 扶光收回目光,却见前面的成玉仙君忽然停了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僵直了身子。 仿佛那已成了他的肌肉反应。 扶光愕然,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连他都听得出来那是何叔的声音。 成玉仙君怎么会听错呢? 成玉站了那,很久很久。 待何叔何婶的笑声渐远,他这才无力疲惫地阖上眼去,任由长长的睫羽散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嗓音沙哑,“本君飞升那日司命星君便算出本君之后在凡间会有一场露水情缘。” “这是天意,不可违。” “此段情缘不过是过眼云烟,难以长久。” “更何况……” 更何况他生性孤僻冷漠,而李富贵性格热情温暖,他们并不合适,他也并非李富贵良配。 但无碍。 他给李富贵做了个温柔、体贴、会陪伴他一辈子的沈玉棠。 从今以后,李富贵会一无所知,快乐而平凡地生活着。 第50章 媳妇不要他了 阳光明媚 天气晴朗 宜嫁娶 平日冷清的小矮坡今日格外的热闹,一波接一波的村民往这走。 李富贵的小院里不一会就站满了人。 李富贵忙到脚不沾地,一会忙着铺桌子,一会又得接村民送来的贺礼。 贺礼可多了。 周大娘带了满满一篮子红鸡蛋。 苗郎中把他珍藏的百年人参带过来了。 还有巧儿姐和二牛哥一块送了床新弹的棉花被,可暖和了。 就连往日抠搜的王婶都带了自家打的一把剪子,剪子上还贴了喜字。 李富贵感动到泪眼汪汪。 巧儿忍不住笑话李富贵都要成亲娶媳妇了还哭鼻子,然后就伸手搡着李富贵往屋里走。 “这边我们帮你忙活,你进屋看你媳妇去,顺便把衣服给换了,别误了吉时。” 李富贵觉得这哪行? 但二牛哥也来劝他,拍着胸膛说,他成过亲,有经验,让他来忙活。 李富贵还没有出声呢,就被巧儿姐搡进了房间,李富贵踉踉跄跄地进了屋,一回头,巧儿姐把房门给关上了。 李富贵紧张地玩了玩手指,抬头朝屋里望去。 沈玉棠已经换上了大红色的婚服,正安静地站在窗前。 沈玉棠背对着他,李富贵看不清楚脸,只觉得心脏跳的好快好快,就跟有只小鸟在他心头乱撞一样。 他摸了摸怀里的糕点。 “媳……媳妇,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了定胜糕呢。” 李富贵一张嘴,竟然结巴了。 李富贵觉得自己真奇怪,明明媳妇喊了这么多遍了,怎么今日个喊却结巴了? 看见媳妇背影就结巴成这样,那他看见媳妇的脸怎么办? 他红了红脸,为了不出丑,他低下头,把视线往下移,把定胜糕从怀里拿了出来,鼓起勇气继续道,“你吃点吧,巧儿姐说待会可忙了,我怕你饿着。” 闻声,沈玉棠转过了身,大红的袍角从李富贵视线中扬过。 李富贵茫然地眨了眨眼,抬起头朝前面的“沈玉棠”望去。 一抬头,他就对上了媳妇的目光。 他媳妇一直很温柔很温柔地看着他,像是何叔做的豆腐花,温柔到一碰就碎。 “富贵。” 沈玉棠轻声唤他,朝他伸出手去。 几乎在同时,定胜糕摔在地上,李富贵往后退了退,恰好一脚踩烂糕点。 他脸色灰白,不敢置信又惶恐地看着面前的人,抖着嘴唇问。 “你是谁?” “我媳妇呢?” 面前的人动作一顿,无奈地、温柔地望着他。 他仿佛在说。 你在说什么,这里只有我呀。 诡异而漫长的沉默让李富贵呼吸都乱了,他脑子乱哄哄的,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这个奇怪的人跟他媳妇长的一模一样,他媳妇哪里去了? 一想到他媳妇可能被面前这个人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李富贵急了,气血冲上心肺,他头一回露出尖牙金瞳像头野兽一般冲人嘶吼威胁,“回答我!” “我媳妇呢!” 李富贵这模样,下一秒会撕咬死面前这个沈玉棠也不出奇。 扶光看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然后撕破虚空走了出来,喃喃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成玉离开以后,他总有种不安,所以他才一直躲在旁边瞧着。 没想到,还真是让他猜对了。 李富贵不是盏省油的灯。 李富贵一眼就认出面前的沈玉棠是假的了。 其实也不算假的,顶多算是个……衍生品? 李富贵看到扶光突然出现,他很是不解,但这时候他更关心他媳妇。 李富贵连忙红着眼问扶光。 “你看到我媳妇了吗?” “他不就在这吗?” 扶光懒洋洋地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沈玉棠”。 “那不是我媳妇。” 李富贵很生气,毛都炸了起来。 为什么就连媳妇的朋友都觉得那个奇怪的人是他媳妇啊! 可是,那真的不是他媳妇啊! “有什么区别呢?” 扶光很无奈又同情地望着李富贵,眼里的怜悯让李富贵愣了一下。 李富贵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有什么区别? 这明明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他想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 扶光不想李富贵大吵大闹,坏了成玉仙君的计划,更不忍看着李富贵一无所知。 他难得大发善心,劝道,“真正的他不会与你在一起一辈子,但你面前这个沈玉棠会与你白头偕老,他性子温柔、体贴,也有着与沈玉棠一模一样的外貌,你并不吃亏。” “别闹脾气了,去拜天地吧,莫误了吉时。” 李富贵还是站在那,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上也没有表情,很呆,很傻。 扶光自认为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听不听得进去那是李富贵自己的事情。 扶光转身想出门看看季如雪在不在,只是刚走了几步,衣袖忽然被拽住。 扶光动作一顿,拧着眉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李富贵正拽着他衣袖,死死地盯着他,眼里写满了急切。 “我还是不明白。” “是我媳妇被人带走了吗?” “山鸡兄,你告诉我,我媳妇在哪里,我去救他,我很厉害的,我力气可大了,我一定能救出我媳妇。” 李富贵让扶光觉得厌烦。 他最后的一点耐心被消磨殆尽。 他用力地从李富贵手心抽出衣袖,语气冰冷而不悦。 “你怎么听不懂话呢?” “他不是你媳妇。” “他也没有被人带走。” “他是自己走的。” “而且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从未有一丁点喜欢过你。” “你只是他的一场露水情缘。”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好地跟你的媳妇过日子,不好吗?” “若你还是不满意,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提,我都能满足。” “金银财宝?还是房屋大宅?” “还是法宝仙丹?” 那一个接一个生硬的字砸在李富贵耳边。 李富贵听得不是很明白。 但李富贵听懂了几个字。 媳妇不喜欢他。 媳妇离开了。 媳妇再也不会回来了。 媳妇不要他了。 李富贵讷讷抬头,望向扶光。 扶光还以为李富贵终于想通了,想要开口提条件,便耐着心去听李富贵的话。 结果李富贵面无表情地道。 “我不信。” “你为什么要骗我?” 扶光被气疯了。 “我堂堂一个凤凰,会骗你个小土猫?” “你真是冥顽不灵。” “你看到这个总得相信了吧?” 扶光掏出怀里的一个小玩意很用力地丢进李富贵怀里。 力气很大,那东西砸的李富贵有些疼。 李富贵想,什么东西砸人这么疼啊? 他低头一看,是一只木头猫,底下还串着铃铛。 他捧着那只木头猫一直站在那,不说话,不哭,不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直到扶光瞧着不对劲,伸手推了推李富贵。 李富贵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难怪砸人这么疼呢。 原来是他送媳妇的定情信物啊! 木头,砸人疼,那好像很正常。 疼得他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第51章 我不成亲了 一看到李富贵掉眼泪,“沈玉棠”就好像收到了指令一般露出心疼的表情朝李富贵靠过去。 “富贵,不哭。” 就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李富贵听着却觉得恶心,更别提对方的靠近,他脑子乱到几乎要炸开了,攥着手心的木头猫,下意识喝住对方,“别过来!” “你个赝品!” 沈玉棠身形一僵,似乎被这句话伤到了,很难过地看着李富贵。 李富贵觉得自己好像太过分了,狼狈地手忙脚乱去擦眼泪道歉,“对不起。” 只是目光触及那张跟他媳妇一模一样的脸,李富贵很难受,只好偏过脸去。 “但你别过来,求求你。” 沈玉棠终于停下了动作,他望向扶光求助。 他之所以会被创造出来是因为李富贵,他这一生存在的意义也是李富贵。 他的主人向他下达了听从李富贵、疼爱李富贵、照顾李富贵的命令,所以李富贵让他别过去,他只能听从,他不能忤逆。 他能感受到,面前这个人不喜欢他,哪怕他有着跟他主人一模一样的脸,甚至于他比他主人更加的温柔、专一,他依旧不喜欢他。 扶光也很是无奈。 他只是只凤凰,又不是月上仙君,哪有这个本领管这种情情爱爱之事? 此时,房门被敲响。 巧儿姐等人焦急的声音随之传来。 “富贵,你怎么还没有出来?吉时快要过了。” “富贵,你怎么了?” 扶光闻声朝门外望去,借机敲打李富贵,“听到了吗?宾客都在等着,你就先出去跟他去拜堂成亲,等人都走了再闹脾气,成不成?” “大婚之日被爱人抛下。” “你想被人看笑话吗?” 扶光说了一大堆,但李富贵愣是没有反应,就跟个木头一样,只是呆在那,眼泪不停往下掉。 扶光讨厌猫,更讨厌只会哭的猫。 他想不明白,李富贵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高高兴兴地继续过他的小日子不行吗? 非得哭哭啼啼的,瞧着就令人烦。 屋外突然安静了下来,扶光再看了看时间,吉时已过,现在就算季如雪反应过来不对劲,也已经来不及了。 扶光便叹了一口气,随了李富贵去了。 他刚要抬脚离开,李富贵终于开口了。 因为哭过,李富贵的声音还有点发哑。 “我阿爹不喜欢我阿娘,但他还是跟我阿娘成亲了。” “他们都过得很痛苦。” “所以,和不喜欢的人成亲是不对的。” “你们走吧。” 扶光瞥了沈玉棠一眼。 沈玉棠垂下眼眸,并没有意见。 他知道李富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这个沈玉棠了,只好从腰间拿出一个玉瓶,将沈玉棠收进了玉瓶中。 做完这些,扶光把玉瓶收怀里,最后看了李富贵一眼。 李富贵还在看着手里的那破木头猫发呆。 扶光眉头跳了跳,迅速收回目光,语气冷漠地道。 “我能做的都做了。” “你好自为之吧。” 李富贵攥了攥指节,鼓起勇气叫住扶光。 扶光不耐烦地剜了李富贵一眼,身上仙气凛凛,“又怎么了?” 李富贵被扶光身上的仙气震得往后退了退,骨头都似乎在悲鸣,他忍着疼,很小声地道。 “你能不能替我向我媳……他转告几句话?” “其实他不喜欢我,跟我直说就行了。” “我不会缠着他的。” “我希望他可以找到真正喜欢的人。” 李富贵也想说大点声,但他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很难把话说出来。 他只能温吞的,努力把每一个字都说清晰,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扶光已经走了。 屋子里一片冷清。 李富贵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喜庆的喜烛,张扬的喜字,摞得冒尖的桂圆红枣花生。 什么都齐了,就是缺了个拜堂的媳妇。 李富贵没想到他第一回成亲,媳妇逃婚了。 直到屋外又重新有了声音,大家都在担心李富贵是不是出了事,七嘴八舌地在屋外议论。 议论声太大了,李富贵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攥着袖子努力地用衣袖擦去脸上的眼泪,调整好情绪,快步去开门。 二牛刚要撞门呢,房门咯吱一下打开了,他连忙收住劲。 着时间都过了才出来,巧儿忍不住伸手叉着腰就骂,“富贵,你怎么半天没出来?拜堂吉时都过了,你还成不成亲啦?” 骂完,巧儿就后悔了。 因为推门出来的李富贵没换衣服,身边也没跟着人,就他一个,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了。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众人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李富贵看见这么多聚在门口,觉得很愧疚。 毕竟大家都是来吃他喜酒的。 他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嗯。” “我不成亲了。” “不过,酒席还是照样吃。” “就当庆祝我提前过生辰,我还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生辰呢。” 李富贵没说为什么突然不成亲了。 但他没换婚服,屋子里只有他自个一个人,那个貌美的媳妇不见人影,李富贵还哭过,明眼人都猜得到,李富贵那个貌美的媳妇逃婚了。 这事村子里也不是没发生过。 新娘子受不了村里的贫寒,在大婚当天跑了,留下新郎一个人。 所以大家伙都心知肚明。 硬是没有一个人戳穿,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空气就跟死一样寂静。 但总不能一直没人应话啊! 最后还是二牛伸了胳膊肘戳了戳巧儿。 巧儿咬了咬下唇,脸都憋红了,这才憋出来一句,“你生辰不是明天,怎么能提前过?” “明天我们再来给你庆祝生辰。” 巧儿的话瞬间引开话题,大家伙松了一口气,连忙顺着巧儿的话往下说。 “对对对,我们明天再来。” “今天就算了,你好好休息。” 李富贵再笨也听得出来,大家都在照顾他的心情。 他想,大家可真是好人。 他以后也要做这么好的人。 他点了点头,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猫尖牙,眼睛弯弯,看不出来一点不高兴,“好呀,明天大家来吃我的生辰席!” 但李富贵不高兴,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远处,腿脚不方便坐板凳上的张婆婆招手喊李富贵过去,李富贵乖巧地跑了过去,蹲下来,仰着头看着张婆婆。 只见张婆婆变戏法一样摸出一颗麦芽糖塞到李富贵手里,摸着李富贵的头发,心疼地哄道,“我们富贵可好了,不愁找不到媳妇的。” 何婶也跟着道,“是啊,富贵这么乖,还这么能干,长的模样也不差,肯定很多人喜欢。” “放心吧,富贵,大娘再给你找个更漂亮的媳妇。”周大娘拍着胸脯保证。 李富贵想起之前那个屠户的姑娘,笑了笑,“真的吗?那可不可以找个温柔点?” “你喜欢温柔的啊?” 周大娘想起李富贵跑掉的那个媳妇,天天冷着一张脸,看起来疏离难以接近,想必也不是什么性格温柔的人。 “那你怎么找了上一个……” 说到这,王婶用脚尖踢了踢周大娘的脚后跟,疯狂跟周大娘使眼色。 猫猫眼可尖了,这些小动作他看得可清楚了。 李富贵突然不难过了,他没心没肺地傻乐着,“嘿嘿嘿,他其实也很温柔。” “就是他……不喜欢我……” “人家……不喜欢我也没办法呀。” “以后我肯定能找到喜欢我的。” 是啊 媳妇从来没说过喜欢他。 一直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阿爹说,不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就像是穿不合脚的鞋子。 刚开始总觉得还能再忍忍 可鞋子不合脚就是不合脚,穿再久、忍再久也不会变得合适。 到最后,磨得血肉模糊了,这才不得不忍痛把鞋子换下来,然后感慨一句,早知道就不穿了。 所以挺好的 他跟媳妇还没有到磨得血肉模糊的程度就分开了呢。 媳妇会去找他真正喜欢的人。 他也不用跟不喜欢自己的人生活。 哦 现在好像不能叫媳妇了。 李富贵现在才发觉,他连那条鱼真名都不知道。 他像个傻子一样一无所知。 但没关系,他还有好多好多爱他的人。 他可是只人见人爱的小猫。 他明天还要过生辰呢。 第52章 他只是在利用你 李富贵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事了,巧儿等人这才回去了。 李富贵站在院子门口,用力地朝他们挥着胳膊,高高兴兴地冲他们喊,“明天早点过来吃饭!” 他们回过头冲李富贵点了点头,又招手喊李富贵赶紧回屋去。 太阳下山了,外头可冷了。 李富贵没有动,一直站那,直到瞧不见人影了这才把早已经举酸的胳膊放下去。 太阳下山了 村民都走了 小矮坡又冷清了下来 但李富贵一点也不难受,他可期待明天了。 他已经够倒霉了,所以不会再发生不好的事情了。 他想,老天爷应该不会对他太苛刻吧? 毕竟他是只好猫。 好吧 他其实也干过一点坏事 例如偷偷叼走过王婶家院子晒的小鱼干。 想跟鸟玩捉迷藏,结果把鸟吓得一头撞树上昏了过去。 一个没忍住把何叔种在门口的木天蓼啃死了,还栽赃嫁祸给隔壁村的猫霸狸花猫。 但!并不影响他其实是只会帮助人的好猫。 他只是有一点点坏。 用很多很多的好是不是就可以抵消一点点坏呢? 如果老天爷不愿意,那就实在是太小气了。 月朗星疏 李富贵把鸡崽给喂了,再给煤球削了根胡萝卜,回了房间打算把喜烛那些给撤了。 他看着有一点点的难受。 刚回到房间,他就看到了地上油纸包包着的定胜糕。 虽然被他踩过,但油纸包质量很好,并没有破。 但里头的糕点已经碎了。 他并不介意。 他捡了起来,靠着床坐在地上,捧着油纸包,把还成块的糕点挑出来喂煤球,自个吃剩下碎成渣的。 虽然已经碎了,但还是很好吃。 很甜,很糯,很香。 他觉得,以后他要经常给自己买才行。 就算没有媳妇,他也要过的很好。 李富贵吃完最后一口糕点,也做好了决定,站了起来,打算打扫屋子。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李富贵还以为是村民漏了什么东西回来拿,便小跑过去开了门。 一打开门,冷风挟裹着浓郁的血腥味迎面扑来,腥得就连猫儿都皱了皱鼻子,再定睛一看,一袭长袍的林子成歪着身形撑在门口,长发散落,与身后似墨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而腹部那一块的衣服被血浸得发黑。 李富贵吓了一跳,顾不上这难闻的味道连忙伸手去扶林子成,“子成哥,你怎么受伤了?” “快点进来。” 林子成虚弱地低着头不出声。 李富贵只好先把林子成扶进屋里来,放到床上。 林子成靠着床头而坐,手死死地捂着腹部的伤口,痛得仰起头,脸色苍白,冷汗打湿了头发,看起来很痛苦。 “你这伤的也太重了,怎么弄的?” 李富贵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冷静下来,知道这个伤耽误不得,“我去喊苗郎中。” 李富贵刚跑到门口,原本敞开的房门忽然骤然关上。 李富贵呆住了,“子成哥,你看到了吗?房门自己关上了……” 等他回过头去看林子成,却发现林子成屈着单腿支坐在床上,在朝他森然笑着,沾满血的手正停在空中。 仿佛刚才那一幕就出自他的手。 李富贵茫然。 李富贵不解。 今天一整天感觉都莫名其妙的。 他是不是中邪了? 街上的算命先生不是说黑猫辟邪吗? 为什么黑猫本猫净碰上这种邪门事呢? 嗯,肯定又是骗子! 魔尊没等来被他吓得满屋子乱窜的小猫,只收获了只呆愣而不解看着他的小猫。 他想,肯定是因为这猫太笨,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他扬起嘴角,轻笑道。 “小富贵,重新做个自我介绍。” “我不叫林子成。” “我叫季如雪,是魔尊。” “哦,聚雪居慧娘也是我。” 李富贵,“……” 为什么总有人想要骗猫? 慧娘明明是个女的! 他可不是一只连男女都分不清楚的小猫。 看见李富贵露出不相信的眼神,季如雪不是很开心。 他可是堂堂魔尊! 他不允许有人不相信他! 于是,季如雪当着李富贵的面用他仅剩不多的法力变成了慧娘的样子。 望着那床上娇媚的慧娘,李富贵傻了。 只不过,下一秒,慧娘又瞬间变回季如雪,跟大变活人一样。 因为受了重伤还强行运行了功法,季如雪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李富贵吓得往后退了退,生怕溅他身上。 “你不是问我的伤怎么弄的吗?” 季如雪摇摇晃晃地抬起头来看李富贵,眼神阴冷,脸色如白纸一般苍白,嘴角的血迹尚未干,笑起来的时候,很是诡异。 明明脸一样。 但李富贵知道,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温柔的林子成了。 “现在我回答你。” “是你的那个好媳妇伤的。” 李富贵一怔。 季如雪讥诮一笑,露出沾着血的一口好牙,“看你的表情似乎一无所知?” “你可真是只笨猫。” “相处这么久,你就连你的媳妇是谁都不知道。” “难怪他将你利用完就丢。” “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富贵气得耳朵都冒出来了,直直地立着,“他才没有利用我,他只是……只是……” 李富贵又结巴了。 季如雪挑眉,“只是什么?” 猫猫弱弱地,不高兴地垂下耳朵嘀咕,“只是不喜欢我,去找他喜欢的人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季如雪竟倒在床上大笑了起来,笑得丝毫不顾形象。 李富贵,“……” 笑什么笑? 他诅咒季如雪大出血。 猫猫的诅咒虽迟必到,季如雪笑的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好不容易止住的伤这时候血又哗哗冒了出来。 季如雪笑不出来,叹了一口气,只好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随手拿了旁边一个枕头捂在了伤口上。 李富贵炸毛! 张婆婆送他的鸳鸯枕!!! 季如雪托着下巴,笑得非常节制,只是嘴角轻轻一勾的那种,“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富贵,你简直傻的可爱。” “他啊,哪会喜欢人?” “你不知道他是谁吧?” “他是成玉仙君,那心,跟石头做的一样,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 “他只是在利用你,利用完你,肯定要一脚踹开你啊!” 第53章 杀死一只猫太容易了 李富贵不知道成玉仙君是谁,只是感觉听起来似乎很厉害,听到利用这个词,他又觉得满头雾水,“他……利用我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 “我很穷。” “我连带院子的大宅子都没有。” “蠢!” 季如雪听得气个半死,一下子跟诈尸一样坐了起来,脖子青筋一根接一根地蹦了起来,“利用你来设计我啊。” “咳咳……” 情绪太激动,伤口又滋血了。 李富贵,“……” 今天晚上他睡哪? 床被滋的到处都是血。 季如雪都无语了,白眼翻上天,再度跟废人一样躺了回去,仰着头,眼睛空洞地望着屋顶,要死不活地道。 “三个月前,我在族人的协助下逃离封印,被成玉,哦,也就是你的那个好媳妇发现了。” “我为了赢他,自爆了魔体,只剩下魂体逃到此处,夺舍在慧娘体内疗伤,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被我自爆牵连得身负重伤。” 说到这里的时候,季如雪眼睛有了点光,也不自觉地得意乐了出来。 但很快,腹部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瞬间回归现实。 他老实了,继续说了下去。 “估摸那时候他受重伤后变回了原型,被你给带回了家。” “你跟他在一起,可真显眼,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李富贵回想起什么,脸色很难看,“所以,一开始你跟我搭话,就是因为认出了他?” 恶毒! 坏人! 老天爷,看见了吗? 要惩罚就惩罚这种坏人! 不,坏魔! “是啊,我还往你每次带给他的糕点里下了无色无味的毒药呢。” “结果他一次都没吃,全部丢掉了!” 季如雪气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模样颇为丑陋。 李富贵如经雷劈,“……” 下毒了…… 那他还分给张婆婆吃了! 季如雪瞥了李富贵一眼,知道李富贵想什么,便没好气地道,“别多想,那毒对凡人没影响。” 要真有影响,那老太婆吃死了,他不得暴露? 李富贵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幸好 对凡人没有影响 幸好 媳妇没有吃 季如雪看见李富贵那完全不生气,反而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就觉得生气。 真是只笨猫。 自己的心意被丢掉,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换了他,肯定拿刀剁了那个人。 季如雪日常心里鄙视李富贵的窝囊,继续低下头愤愤不平地控诉起沈玉棠。 “我只好又夺舍在现在这个林子成的身体里,想近距离观察观察你们。”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媳妇他就是个心机男。” “你说怎么会有神仙像他这样心眼这么多呢?” “骗我说要跟你成亲,害我白高兴一场,打算趁机去救我族人,你也知道的,这人啊,一个人,太孤独,我也想见见家人啊!” “结果,他是玩的守株待兔。” “他连你都不要了,守在蓬莱仙海上等着我送上门。” “幸好我跑的及时,要不然现在你都见不着我,只可惜了我那些族人,为了给我拖延时间,惨死于蓬莱仙海。” “富贵啊,我没有家人了。” “我是不是很可怜?” “嗯?你为什么并不关心我呢?” 季如雪久久没有等到回应,抬起头一看,却对上李富贵那张毫无血色,近乎灰青的脸。 “为……为什么……” 李富贵颤抖着嘴唇想要问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是他,可他竟然抖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还以为沈玉棠仅仅只是因为不喜欢他才离开的。 但没想到,沈玉棠从头到尾,都是骗他。 就仿佛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 用完随手就丢了,毫不可惜。 他想不明白。 大家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 可为什么他一直在当一个好人,却还是被骗呢? 季如雪抿了抿因为失血过多而干燥起皮的嘴唇,“你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骗你?” “别难过,并非你有错,是你恰好卷入了这次漩涡中而已,换句话说,你是无妄之灾。” 顿了顿,季如雪很快又拧起了眉。 不对啊! 如果李富贵没错,他今天砸场子岂不是没有理由? 于是,季如雪话锋一转,立马改口道,“不过其实仔细算一算,你也有错。” “你太多管闲事了,你说你,不救我不就行了吗?” “你看看你,非得给我这个机会。” “如果你不给我机会,我今天怎么会计划失败呢?还害得我的六百多位族人惨死在蓬莱仙海。” “都是你的错。” “坏猫是得受到惩罚的。” 说到此处,季如雪眼神一凛。 迟钝的李富贵终于反应过来季如雪来找他的目的。 不是告诉他真相。 而是来杀他的! 李富贵是只聪明的小猫,察觉到危险立马转身想跑。 季如雪冷笑一声,很随意地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慢悠悠地转了两圈。 房梁上垂下来的红绸一端竟跟活起来一样,随着季如雪的手指舞动软软地缠上李富贵的脖子,生生将李富贵拽了回来。 那冷冰冰、柔顺的红绸贴在李富贵颈间皮肤,一点点地缠紧。 李富贵心如擂鼓,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在那瞬间都站了起来,他想变回猫,却发现,他浑身无力,根本动弹不得。 “其实我很少会杀手无寸铁的弱者的,特别是你这种……” 季如雪无奈地上下打量着李富贵,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对我毫无威胁的小猫。” “但很抱歉,我今天心情真的很差。” “原谅我,嗯,好吗?” 言罢,季如雪漫不经心地将手指往上抬了抬。 红绸爬上房梁。 李富贵双脚瞬间离地,颈间原本柔顺的红缠此时却成了仿佛要勒掉他脖子的怪物,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脑袋里像是有人不停往里打气一样,炸开的疼。 求生意识让李富贵不停地挣扎,蹬腿,可那红绸质量太好,他怎么也挣不断。 渐渐地,在挣扎中,他耗费掉肺里仅剩的氧气,他开始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发紫,眼泪鼻涕难以控制地冒了出来,糊了他一脸。 在窒息的边缘,李富贵觉得眼前好像有漆黑的海浪汹涌地朝他涌了过来,在那瞬间包裹了他。 他心肺裂疼 那一刻。 李富贵想, 他死了,煤球怎么办? 还有他的鸡崽。 他还没有看到鸡崽长大下蛋咧。 地里的白菜再不收就要烂了。 没人帮张婆婆背萝卜,张婆婆怎么办呢? 大黄一只狗会很孤单吧? 他似乎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但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他只知道。 他不想死。 他想活着。 但他只是一只猫。 杀死一只猫太容易了。 容易到季如雪只需要动动一根手指,不费吹灰之力。 等季如雪打了个哈欠,泪花从眼角挤出来,他再懒洋洋地眯眼一看。 房梁下的东西不动弹了,像是挂腊肠一样安静。 他啧了一声。 没劲 半盏茶时间都撑不住。 还以为会让他心情好一点。 结果并没有。 这么无趣,难怪成玉那家伙会不要他。 算了 再去找其他乐子去。 季如雪随手丢开手上的破枕头,摇摇晃晃地撑着身子下床。 动作过大,扯到伤口,季如雪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哎呦哟……” “下手可真重,疼死我了。” 季如雪抱怨着,拖着虚弱的身体,磕磕绊绊地朝外面走去。 他经过房梁下挂着那人时,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咯吱 季如雪推开房门,寒风裹着丝丝如针般的细雨飘来。 他抬眼一看,天边落下一道闷雷,轰然炸开,瞬间照亮半边天,恰好可见那天上细密的雨。 “下雨了?” 季如雪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去朝梁上瞧了一眼,笑吟吟地道。 “李富贵,老天爷在为你掉眼泪呢。” “你命可真好啊~” 季如雪哈哈大笑着,大步走入雨中。 第54章 富贵啊,他早就死了 是夜 雨声淅沥 朦胧夜色中,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走入坨坨村。 高些的男人一身淡青色长袍,撑着把油纸伞,身材修长挺拔似竹。 矮些的少年堪堪到男人胸前,披了件蓑衣,头戴斗笠,手里提了盏萤火虫灯,散发着微弱的绿光,他嘴里哼着童谣一蹦一跳地走着,绿光也在夜色中跃动。 男人轻笑,忍不住低头问少年。 “这么高兴?” 雨水顺着伞面往下滑,最后滴落在地上。 少年挺着胸膛,兴高采烈地道,“那当然啦!今天可是我好朋友成亲的日子!” “虽然耽误了一点,估计赶不上吃席了。” “都怪那只死鸟!” “如果不是他非揪着我功课,我早就到了!” 说到这里,少年气得腮帮子高高鼓起,像是只青蛙。 但少年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他就冷哼一声,抱起胳膊环胸,看起来很大气地道,“算了,不提那只死鸟了。” “我朋友信上说了,他媳妇可好看了,我倒要看看有多好看。” 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信?原来你天天瞧的那几张画片就是他给你寄的信。” “没法子,他不识字嘛!” 少年无奈地一摊手,“不过,他最近开始识字了。” “他说他媳妇对他可好了,天天给他做好吃的,还教他读书识字呢。” “成亲可真好啊!一定很幸福。”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满眼的艳羡。 天边骤然落下一道闷雷,瞬间照亮半边天,雨竟然更大了。 “快走,雨越来越大了!” 少年连忙拽着男人往村子里头走。 明明是深夜,不远处却迎面走来一道身影与他们擦肩而过。 男人动作一顿,靴子踩进泥坑中,泥水溅起,却未曾打脏他的衣摆,他回过头朝村口的方向望去。 夜色太暗,瞧不清楚男女,只瞧见那人蹒跚着往村口走去,没撑伞,也没有披蓑衣,淋着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路中。 更奇怪的是,明明看起来腿脚不便,路还如此难走,但不过眨眼瞬间,那人已经走得很远。 “看什么呢?” 少年好奇地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顺着男人的目光望去。 男人,“那个人,形迹很是可疑。” 少年把手放到眼前踮起脚看了看,觉得没什么稀奇的,“说不定他跟你一样是根竹子,爱淋雨。” 男人皱眉。 少年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伸手去拽男人,“哎呀,快点走啦!再晚些,他要睡着了怎么办?”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抬脚继续跟着少年往前走,只是伸手在胸前摸了一根墨黑的长发,缠在指间,拔下,再松开,那丝长发随风往后飘去,飘出伞下,碰了雨水竟变成一片翠绿的竹叶。 竹叶在雨中随风飘啊飘,最后静悄悄地落在了那蹒跚着离开身影的肩膀上。 夜 重归于平静 雨足足下了一夜 破晓,光洒落大地的那一刻,雨停了。 空气微凉,坨坨村的村民早早就提着准备好的贺生礼物去李富贵家了。 去的路上,三三两两的就碰上了。 他们聚在一块开始打听对方今日都送李富贵什么生辰礼物。 毕竟也是头一回给李富贵过生辰,他们想提前通通气,免得撞了礼物,尴尬。 巧儿给富贵做了身新衣裳,鹅黄色的衣裳亮眼又精神,她觉得富贵穿着肯定很好看。 周大娘跟王婶昨天晚上一块纳了双新鞋,她俩念念叨叨着说李富贵脚上那双鞋都不知道穿多久了,鞋头破了几个洞,补了又补,也不知道这么抠门干什么。 苗郎中包了个大红包,他不会做衣裳,也不会纳鞋,就只能给点实际的了,毕竟李富贵可是个小财奴。 何叔何婶则带了一篮子豆腐花,说是上面铺满了红糖,李富贵最喜欢。 聊着聊着,大家都到了李富贵家。 只不过他们倒也没瞧见今日主人公出来,抬眼一看,房门还紧闭着。 大家伙都搁院子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最后还是巧儿挺身而出,她撸起衣袖,道,“这个李富贵,肯定是赖床了,我去喊醒他!” “过生辰还要赖床,让我们这么多人等着你,李富贵,不害臊!” 巧儿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到紧闭的房门口抬手敲门。 敲了半天,里头都没有回应。 巧儿觉得不对劲,纳闷地伸手去推门。 咯吱 门没锁,门开了。 有冷风从屋子里飘出来。 丝丝缕缕,渗人骨缝。 也不知今日怎么了,巧儿下意识就抬头往屋顶瞧了一眼。 …… 谁也没想到。 李富贵死了。 有人猜想,李富贵是被媳妇抛弃了,为情所困,一时想不开所以上了吊。 也有人觉得李富贵性格开朗,不会钻牛角尖。 但,最后的真相如何也不得而知。 人尸体都凉透了。 李富贵没有家人,村民就一块凑了银钱给李富贵办了身后事。 张婆婆把早些年给自己准备的棺材拿了出来。 苗郎中亲自帮着李富贵换上新衣裳、穿上新鞋子,再从怀里拿出大红包垫在了棺材里。 合上棺木,沉入土坑里,再埋上黄土,小矮坡旁便堆起了一座矮矮的坟。 坟前放了碗铺满红糖的豆腐花。 风一吹,被尘土掩去。 原本的生辰贺礼尽数成了祭品。 故人虽然不在了,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春天很快过去。 夏天尾巴的时候,山楂结了果。 果子颗颗饱满通红,路过的村民也只是瞧着那果子摇头惋惜。 直到冬天,山楂混在雪里烂了一地。 小小的猫儿葬在矮矮的坟里,一过数年,坟边的草已长得许高。 刚开始,还偶尔有人提起李富贵。 有人说,李富贵可乖了。 又有人说,李富贵可傻了。 但似乎更多的是提起那个名字之后便止不住地叹气。 渐渐的,李富贵这个名字随着四季的变更,时间的流逝,成了村民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某一日,一位陌生人来到村子。 彼时,何叔已经当了爷爷,不卖豆腐了,改含饴弄孙,天天带着孙儿在村口玩。 那位陌生人看起来仪表不凡,微笑着递给他孙儿一块糖,很有礼貌地向何叔打听人。 何叔笑呵呵地问,“你打听谁啊?” 陌生人说,李富贵。 提起李富贵这个名字的时候,何叔愣了一下,直到孙儿扯了扯他衣袖,他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咂吧着干涩发苦的嘴,淡淡道。 “哦,富贵啊,他早就死了。” “死了十来年了。” “怎么死的来着?” “唔……好像是上吊死的吧?” “记不清了。” 第55章 富贵,回山了 初春 江水刚暖 桥下,渔民正撑着船拉着渔网往上收鱼。 桥上,两边排满了叫卖的小贩。 鱼摊前,一乌发青年懒洋洋地蹲在放鱼的木盆前,单手托着下巴,一双微微往上翘的猫眼正眼巴巴地盯着木盆里游得正欢的小鱼儿瞧。 小贩很不开心。 这人搁这蹲了快一盏茶时间了,也不买鱼,这不是捣乱嘛? 小贩决定他要大发雷霆了! 小贩攥着拳头抬起头,待看清楚青年的模样,话却突然僵在嘴边。 只见青年用银冠束着个高马尾,穿着一身黑色劲装,黑色皮质的腰带缚着劲瘦的腰身,模样很清秀,皮肤不白,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最特别是他有一双金色瞳孔的眼睛,在阳光下,那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熠熠生辉,很好看。 其实这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青年身上衣服胸前缝了个祥云的图徽。 那是凡界最大的修仙门派——蓝祥宗的宗徽。 关于这个宗门,有句口号打得特别响亮,修仙技术哪家强,凡界找蓝祥! 当然,这口号不带虚假宣传的,众所周知,蓝祥宗升仙率那叫一个高!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青年,招惹不得。 于是,小贩从心地闭上嘴。 看吧看吧,大爷,随便看! 连盆带鱼端走都行! 指不定哪天就成仙了呢。 青年倒也不知道老板的想法,他看得出神,口水很不争气忍不住地要往下流。 李富贵是只猫,现阶段是他重新学做人的第十二年。 为什么是重新学做人呢? 因为他十二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病得很重。 猫命都差点丢了,最后猫命是好不容易救回来了,但把当人时的记忆全部忘记了。 花花说这是好事。 当人烦心事可多了,通通忘记才好。 李富贵觉得很有道理。 猫猫嘛,开心就好啦。 但是呢,他最近不太开心。 因为最近山上要搞十年一度的升仙大会了。 可能是为了以表尊重,所以下达规定,要斋戒沐浴足足三天! 这对于一只爱吃肉的猫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他已经整整一天零三个时辰没有吃肉了! 就在李富贵馋得快要抱着盆啃的时候,旁边冒出来个圆滚滚的脑袋,正睁着一双跟他脑袋一样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发出灵魂质问。 “富贵,你又馋啦?” “嗯?” 李富贵,“……” 突然不馋了呢。 见李富贵不出声,李发财站到李富贵面前,单手叉腰,再伸出三根短又圆的手指,郑重其事地道。 “不可以哦,鹤师兄说了,得斋戒三天!” 李富贵,“……” 谢谢你哦,花花,还提醒我这种噩耗。 李发财仰起圆润的下巴,故意摆出师兄的架子,“你现在才斋戒一天零三个时辰呢,要是破戒了,鹤师兄肯定……” 说到这里,李发财突然停下了。 李富贵眨了眨眼,心想,鹤师兄肯定会怎么样呀? 他其实也很好奇,于是,他向李发财投去好奇的目光。 李发财正在绞尽脑汁地冥思苦想,太过努力,眉毛都皱到了一块。 想了半天,李发财不仅没想出来,反而还把自己想生气了,把手收回去,环抱在胸前,“算了,反正鹤师兄这么疼你,肯定舍不得罚你,不像我,做错一点事,鹤师兄都凶的要死。” “哼,就我不讨人喜欢。” 李富贵一听,立马蹦了起来。 他现在长大了,足足比李发财高出一个头。 得仰视李富贵,李发财更加不高兴了。 结果下一秒,李富贵就倾身伸手过来牵他,特别真诚跟李发财道,“怎么会呢?” “花花最漂亮,最讨人喜欢了,我就很喜欢花花你啊!” 李发财一下子就被李富贵哄得心花怒放了,原本皱起的眉一点一点地舒展开来,嘴角就跟被踩起的铁锹一样,高高地扬起,“那还差不多。” 很快,李发财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本正经地提醒李富贵道,“不过富贵,我可告诉你,咱俩可是结拜兄弟!你跟鹤师兄不能比我俩玩得好。” “嗯嗯嗯。”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头,猫猫头都快要点晕了。 虽然他也很喜欢鹤师兄,但花花不一样,花花是家人。 当年他得了重病,还是花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翠翠姐救活的他呢。 李发财立马就乐了,嘿嘿嘿傻笑。 李发财,小名花花。 李富贵跟李发财据说是在李富贵失忆之前当人的时候认识的。 李发财说,他那时候还没有修成人形,到处流浪,饿得受不了了,就偷了屠户家的一小块肉吃,结果被屠户家女儿拿石头砸断了腿。 是李富贵把带他回家,给他治腿,还给他起名字。 李富贵那时候对着要死不活的他一个人搁那自言自语,说,“我叫富贵,起了这个名字以后可多人喜欢我了,要不然你就叫发财?” “跟我一样姓李好不好?” “李发财!” “以后我们可就是兄弟了。”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所以,李富贵就单方面跟李发财成了兄弟。 等李富贵听完他跟花花认识的故事,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立马咧嘴露出两颗小尖牙得意洋洋地说了句。 “我以前这么好吗?” “那肯定很多人喜欢我。” 李发财翻了个白眼,但过了一会,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凑过去跟李富贵特别小声地道,“嗯,可多人喜欢你了。” 李富贵笑得特别开心。 正当两只猫猫在傻乐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两只猫猫闻声转过头去,他们身后的河里突然窜出来一黑不溜秋的庞然大物,带着巨大的浪花高高地跃起。 猫猫不约而同发出“哇哦”的惊叹。 结果下一秒,那庞然巨物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岸上,水花混杂着腥臭味朝他们溅来。 猫猫没动。 倒不是没反应过来,只是这事太常见了。 李发财翻了个白眼,“鹤师兄,你怎么这么爱炫?” 长空中,一声清亮的鹤鸣响起,一把油纸伞悄然落下,将他们两只猫罩住,挡去那飞溅过来的水花。 李富贵抬眼顺着油纸伞往上看。 一白衣俊美青年缓缓自空中凌落,脚尖轻轻踏于伞面上,衣袂飘飘,抬手,那插于那庞然大物体内的剑骤然拔出,然后归鞘。 姿态优雅高贵,背脊挺拔修长,似一只展翅中的仙鹤。 青年垂眸,温柔望来,唇瓣漾起点点笑意。 “富贵,发财。” “收工,回山了。” 第56章 成玉仙君身怀恶疾 青山绿水 阳光明媚 蓝祥宗有三座山头,分别是这座山、那座山、还有一座山。 此时,李富贵、李发财、鹤师兄三人并肩慢悠悠地往还有一座山山上走。 上还有一座山只有一条路,一条路上足足修了一万八千步石阶。 第二十五条宗规原文是这样的——宗门范围内不能御剑飞行,更不能腾云驾雾,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老子落地步行。 你以为是因为宗门肃穆? 并不然。 其实是因为宗主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他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飞来飞去,故立了这个规定。 李发财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这个破考核,非得下山抓什么鱼妇吗?” 李富贵眨了眨眼,眼里写满了纳闷。 花花呀! 抓鱼妇这个考题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其实也有简单一点的,例如捉住一条红腹毒蛇,红腹毒蛇山上也有,所以不用下山。 但花花觉得捉红腹毒蛇太简单了,体现不出来他猫猫大王的厉害。 所以毅然决然,选择了难度系数最高的鱼妇。 “其实抓鱼妇也没有很难。” 猫猫大王李发财把手一摊,特桀骜不驯地道,“就是我嫌走这一万八千步石阶累而已。” 李富贵抿紧嘴唇不语,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其实他很想说,鱼妇似乎是鹤师兄抓的,他们两个只在刚开始闻味找鱼妇踪迹派上了用场,接下来他们就一直在打酱油了。 但他觉得他不能说。 花花会生气。 李富贵现在是只很有情商的小猫。 这石阶走到一半,李发财已经蔫吧了,累得变回了原型——一只毛色漂亮的公三花,然后在李富贵裤脚那“喵喵喵”地蹭来蹭去撒娇。 一看见李发财这样,鹤师兄立马板起一张脸,呵斥道,“发财,平时叫你修炼你就偷懒,上山这么多年了,连石阶都走不完,难怪你迟迟未升仙。” 李发财才不在意呢,继续仰着猫猫脑袋蹭着李富贵。 死鸟的话不能听。 拒绝内耗。 李富贵看得笑了笑,蹲下身让李发财跳到他身上,“没关系,鹤师兄,花花没有偷懒,他只是修炼有点慢。” 三花猫儿立马欢喜地高高竖起尾巴跳到了李富贵身上,然后高贵而端正地并拢着前爪坐在了李富贵肩膀上,毛茸茸的尾巴懒洋洋地挠了挠李富贵的脸,真像是猫猫大王。 李富贵被挠得脸很痒,但没有阻止,任由那漂亮的尾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李富贵想。 他家花花可真漂亮啊! 阻止不了,阻止也没用,鹤师兄只能叹了一口气。 又走了一会,快要到山上的时候,原本懒洋洋趴在李富贵肩膀上睡懒觉的三花猫儿突然睁开眼起了身,湿润的鼻头翕动着。 闻到了一丝熟悉的竹子味。 猫猫眼立马亮了。 李发财立马从李富贵肩上窜下去,蹦蹦跳跳地朝前面石阶上一抹青绿色身影去了,丝毫看不出来半点方才疲惫的模样。 李富贵习以为常。 花花很喜欢跟平安师兄待一块。 眼看李发财走了,鹤师兄停下脚步,叫住了富贵。 “富贵。” 李富贵闻声回过头朝鹤师兄望去,“鹤师兄,怎么了?” 鹤师兄站在那,一袭白衣,衬得宽肩窄腰,玉洁冰清,对上李富贵目光之时,眉头微皱,目光不自觉地往旁偏了偏,垂下眼眸,露出眼角的一颗红色泪痣倒显得更加俊美了几分。 李富贵觉得很赏心悦目。 鹤师兄可真好看。 果然是蓝祥宗一枝花!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花花为什么这么讨厌鹤师兄,背地里总是喊鹤师兄死鸟,李富贵倒觉得,鹤师兄这么好看,他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毕竟李富贵最喜欢漂亮的东西了。 “你……” 鹤师兄耳根不知怎么着就红了,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那只骨节均匀、白皙如玉的手落进腰间乾坤袋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鼓鼓囊囊的,阵阵肉香飘了出来。 鹤师兄话还没有说完,李富贵鼻子比狗还要灵,一闻就知道里头是山下福来饭馆做的盐焗鸡腿。 李富贵立马伸手捂住鼻子,以免这邪恶的鸡腿勾引他犯罪,然后东看看,西看看,见周围都没有人,赶紧伸了爪子把鹤师兄手上的油纸包重新按进乾坤袋。 “鹤师兄,你馋了?” “可千万不行哦!” “这次斋戒沐浴得整整三天!” “现在才过了一天零七个时辰,你可不能破戒。” “……” 鹤师兄被李富贵的话噎得沉默了半天,良久才抿了抿唇,缓缓说出一句。 “有道理,是师兄不对。” “师兄以后不会这样了。” 是他没想到富贵这么乖。 不对,富贵一直这么乖。 是他有错。 李富贵阻止了鹤师兄犯错,他很高兴,乐呵呵地抬脚继续踩着石阶往上走。 这时候,一朵颜色绚丽的云打他头顶飘过。 猫猫愣了一下,抬起头盯着那朵云,心想,谁胆子这么大呀? 敢在宗门范围腾云驾雾,好不怕死啊! 就不怕宗主背后蛐蛐吗? 宗主蛐蛐人的本领可强了,三天就能让一位德高望重的仙家身败名裂呢。 李富贵心里为这位素未谋面的仙家捏了一把汗。 到了山门,李富贵打老远就瞧见宗里的师姐正一窝蜂地围在门口那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头,可热闹啦! 平日宗门冷冷清清的,但一到开饭的时间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所以李富贵的认知就是,人多等于开饭! 于是,李富贵立马跑了过去,兴奋地问一位熟络的师姐,“漂亮蛇姐姐,发生什么事情啦?是不是开饭了?” 美人蛇师姐回过头瞧了一眼,见是李富贵,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李富贵的额头。 “小馋猫,天天就想着吃。” “不是开饭,是有位大人物来啦!” “啊?” 李富贵一听不是开饭,失落到眼睛都瞬间没了光。 只是他突然想起来刚才好像有朵云从他头顶飘过去了,李富贵有些好奇云上是谁,所以眨着眼又问了句,“什么大人物啊?” 这大人物比开饭还要吸引人吗? 师姐回答,“成玉仙君呀!” 有几个来的晚的宗门弟子凑热闹围了上来,“成玉仙君?这种身份的仙家来我们这破山头干什么?” 成玉仙君李富贵听说过,据说是鲤鱼修炼成仙,可厉害了,但真人他还真是没见过! 李富贵实在是太好奇了,踮起脚企图往人群里看。 但人太多了,他只勉强从人缝里头瞧见两道身影入了翠翠姐的医庐。 一道玄衣身影正搀扶着另一道白衣身影走过雕花游廊,被搀扶着的那白衣身影清瘦而不稳,脚步都在打浮,快要进门之时,骤然一顿,白衣人身形一歪,竟吐出一口鲜血来。 众人“嗬”了一声。 那白衣人看起来就跟活不久了一样。 难怪要腾云驾雾。 这时候,蛇师姐双手环胸,分享起了她的小道消息,“听说这成玉仙君身怀恶疾,病得快要道消身散了,仙医都束手无策,所以只能下凡来翠翠姐这求医呢。” 蛇师姐是女娲娘娘的远房亲戚,仙界里头有人,背景嘎嘎硬,所以小道消息可准了。 “成玉仙君?他这顽疾似乎有许久了吧?” 成玉仙君病重的事情其实早已经传开了。 蛇师姐无奈地一摊手,“是啊,听说成玉仙君从两年前开始就夜不能寐,每每瞧见红色就头痛欲裂,每日浑浑噩噩的,药石无灵,若是翠翠姐都没办法,大概只能等死了吧。” “模样生的这么好,死了多可惜?” 众人在惋惜着的时候,旁边的李富贵正拧着眉,猫猫脸上写满了严肃。 大事不妙啊!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鹤师兄刚才该不会是在考验他吧? 拿鸡腿来考验猫猫,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57章 想不到标题了,募集个标题 之后的事情李富贵就不知道了。 因为开饭了! 嘻嘻嘻,蓝祥宗食堂的饭菜可好吃了。 李富贵高高兴兴地跑去了食堂,然后看到了大厨新菜——胡萝卜丝拌白萝卜丝。 李富贵笑容僵硬了。 不嘻嘻。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讨厌这道菜。 李富贵扭头就走,心里祈祷,希望大厨以后千万别灵机一动了! 蓝祥宗规定一天要有三个时辰的修炼时间。 带李富贵跟李发财修炼的是鹤师兄。 鹤师兄是宗里最优秀的弟子,修为也很高,最重要的是,长得非常好看。 李富贵很喜欢。 李发财偷懒带着平安去掏鸟蛋了,只剩下李富贵跟鹤师兄学习变化之术。 学习之前,鹤师兄很认真地给李富贵科普,“这变化之术,对修为低的才奏效,碰上修为高的,就发挥不了作用了,所以碰上修为高的,就不必施术了,省点力气跑路。” 李富贵很用力地点头。 李富贵天生资质平平,所以学得很费劲,一直没学会变化之术。 其实也没什么,他一直都资质平庸,进宗的时候,宗主就说了,他毫无潜质,根基平平,能修炼成人都已经是他祖坟冒青烟了,说不定就算学个一百年都升不了仙的。 但李富贵觉得,当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资质不好就慢慢学,总能学会的。 实在学不会,就把希望寄托他那个并不存在的祖坟再冒一次青烟好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竟无缘无故跳出来个小人,那个小人没有五官,却凶巴巴地跟他说,“你太笨了,教你只是浪费我时间。” 李富贵觉得那个小人好没有礼貌。 他好讨厌那个小人啊! 但又李富贵觉得他的确对不起鹤师兄的教导,他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鹤师兄,我好像有点笨。” 鹤师兄听完却很惊讶,心想到底谁在李富贵面前提“笨”这个词了? 在一只猫面前提这种不好的词汇,很过分。 鹤师兄皱了皱眉,旋即慢慢舒展了眉,很温柔地跟李富贵道,“没事,富贵这么聪明,肯定能学会的,慢慢学,不着急。” 下一秒,一只炸毛的三花从他们面前追着一只鸟窜过。 “死鸟,我要抓住你拔掉你的毛!竟然往本大爷头上拉鸟屎!” 李发财骂骂咧咧。 身后还慢悠悠地跟了个竹平安,“发财师兄,别生气了,鸟粪是肥料,说不定你能长高呢。” 李发财没好气地骂道,“哼,平安你脑子进水了啊?我是猫!不是竹子!施肥也长不高!” 看见这极其影响宗门风气的一幕,鹤师兄立马板起脸呵斥,“发财!你这只笨猫!给我停下!” “哇靠!是死鸟!快走!” 李发财一听见鹤师兄的声音反而跑的更快了。 鹤师兄一张白玉似的脸立马沉了下去,盯着李发财远去的方向阴恻恻地道,“富贵,你自己先练着,师兄我得去把李发财抓回来。” 李富贵点了点头。 鹤师兄很辛苦的,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抓花花。 而且还抓不到。 花花虽然修炼不行,但逃跑很厉害。 鹤师兄走后,李富贵又自己一只猫对着水缸练了一会。 终于在三个时辰以后,在嘭的一声之后——他把他脑袋变成了个南瓜。 李富贵看着水缸里的自己脖子上顶着的大大的南瓜,忍不住歪了歪头。 啊…… 怎么变回去来着? 鹤师兄也没教怎么变回去啊? 把自己脑袋变成南瓜就算了,怎么看着看着,他还饿了呢? 李富贵肚子咕噜咕噜叫唤了起来,他伸手揉了揉正在抗议的肚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今天还没有吃饭。 那去食堂吃饭吧。 胡萝卜丝拌白萝卜丝,忍忍也能凑合吃下去。 毕竟挑食可不是只好猫。 走了几步,李富贵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抬头一看 哇哦 天都黑了。 食堂关了。 胡萝卜丝拌白萝卜丝都没得吃了。 李富贵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很认真地反思了起来。 他怎么可以挑食呢? 下次他肯定不挑食了。 所以请老天爷赐给知错就改的猫猫食物吧! 李富贵等了一会,老天爷没有表示,天上并没有掉食材下来。 嗯 老天爷真小气。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李富贵就提上个兔子灯笼,自个晃晃悠悠地去觅食了。 东边山头有个莲花池,池子底下有莲藕。 想想莲藕的香甜,李富贵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李富贵馋得要死,完全没意识到,大晚上,他脖子上顶个南瓜提着盏兔子灯在宗门晃悠看起来多奇怪。 不远处,两个弟子站那盯着那个南瓜头晃晃悠悠地走了。 其中一个女弟子忍不住感慨,“我知道我们宗主收弟子没有底线,给钱就行,但啥时候连南瓜都收了?” “谁知道呢?可能宗主最近又输光钱,欠了一屁股债了吧。” “哎,你刚才去东边送东西给那个成玉仙君,有没有看见他长什么样?” “看见了,好看是好看,就是……” “就是什么?” “他有点吓人,刚开始还好好的,我把厨房做的红枣桂圆莲子羹给他端了过去,他突然脸色就变了,一直让我拿走。” “哇,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这成玉仙君啊,半点带红色都见不得。” “看见了会怎么样?” “好像会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嘛,这只是谣言,是不是真的我就不清楚了。” 夜色静谧 李富贵弯着身子,把灯笼往上抬了抬,借着微弱光看清楚了蜷缩在树下的那个虚弱的白衣身影。 那人靠着树蜷缩着,瞧不清楚脸,发丝被额前冒出来的冷汗打湿,呼吸很急促,听起来很痛苦。 李富贵觉得他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他攥了攥灯笼提手,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靠近,紧张地询问。 “你好,请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帮助呢?” 顿了顿,李富贵又担心对方不相信他,便很认真地补充道。 “我是好人。” “很好的那种哦。” 他撒谎了。 他是猫。 但冷不丁跟别人说他是猫,会吓到人的。 第58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一个时辰前 是夜 “他这病是心病,我治不了。” 柳翠翠懒洋洋地撩起抹着绿色眼影的双眼皮,望向对面此时蜷缩着身子靠在矮榻上的男人。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矮榻上,男人散落着墨黑的长发,头发很长,发尖几乎要碰到地上,但他一点也不在意,要死不活地垂着眼皮看着地板,脸色苍白到清晰可见底下青绿色血管,仿佛完全不在意她的话,包括她这个人,像条死鱼一样没点动静。 很美,但死感十足。 像具空有皮囊的尸体。 自打她进来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这人一直是这个死鱼状态,没改过,丝毫看不出来面前这个要死不活的人是传闻中的战神成玉仙君。 她并不在意。 毕竟如果不是那个傻叉宗主欠了一屁股债,她也用不着搁这给一条死鱼看病。 “柳长老。” 又得到同样的回答,扶光叹了一口气,不死心地开口道,“大家都说你医术是三界中最为高明的,如果就连你都束手无策,那成玉仙君就真得身消道殒了。” 扶光说这话的时候没避着身后的成玉,因为他知道,成玉根本不关心自个能不能活。 “我的确是束手无策。” 柳翠翠站了起来,淡淡道,“成玉仙君这病出自心上,心病还须心药医,如果找不到这心药,就准备棺材吧。” 扶光哑然,好半天,才扯着嘴角很小声说了句,“我上哪找这心药啊……” 心药早就都成白骨,挖出来,也不见得有用啊? “那我也没办法了。” 柳翠翠一摊手,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一扬捞起旁边医药箱,勾着落在肩上,她抬脚就要走。 见柳翠翠要走,扶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追上去看看有没有其他法子。 这时候,柳翠翠突然在门口那停了下来,回过头。 扶光还以为有什么转机,结果柳翠翠笑靥如花,一双狐狸眼弯弯的,“我们宗门兼做出售棺木生意,要购买可以到西边商业区第二十六号铺子,良心商家,童叟无欺,棺木质量杠杠滴,报我名字,有优惠哦。” 扶光,“……” 果然,外界传言不假,蓝祥宗上下都是守财奴。 柳翠翠哼着曲优雅地走了。 扶光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便听见一个暗哑冷清的声音虚弱而言简意赅地响起。 “东西。” “给我。” 扶光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个硬邦邦的小东西,但还是抿了抿唇,道,“我没带身上。” “明天给你。” 扶光能把成玉仙君从那个木屋带来治病,就是因为承诺了成玉仙君只要成玉仙君愿意配合,就会给他那个人的一样东西。 但 这是那个人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现在给了,成玉仙君可能拖着现在破败的身躯连夜就回那个地方了。 所以扶光觉得,还是暂时先不给吧。 闻言,矮榻上的成玉仙君终于有了反应,他动了动冰冷的身体。抬起头,麻木地眨了眨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缓慢地道。 “我随你……” “回去拿。”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就要撑着矮榻扶手下榻来,那身形单薄而清瘦,弓起身时,身上宽松的衣袍柔顺地贴在那薄背上,月光下,清晰可见那挺拔直顺的背脊上脊骨一节节地凸起。 扶光连忙步下生风冲了过去,伸手拦下成玉仙君。 “别。” “不在这。” “在我的凤凰宫。” “那……”成玉仙君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张了张几乎没有血色的薄唇。 他想说,那我们现在就回凤凰宫。 扶光怎么会不知道成玉仙君想什么? 但成玉仙君现在病得太严重了,扶光再度叹了一口气,“明日就回去。” 成玉眉头皱起。 他不想等到明日。 长夜漫漫,他熬不下去。 扶光只好拧起眉,低声提醒,“成玉仙君,你答应过的,都听我的。” 成玉仙君却也不出声,只是停下起身的动作,不紧不慢地缩回矮榻上。 扶光知道,成玉这是同意了。 他松了一口气,“你早点歇息。” 说完,扶光不再打扰,转身离开。 扶光离开,成玉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安静地躺在矮榻上,平静地垂眸瞧着洒落在地上的月光。 就这样看了半个时辰,看乏了,他就起身拿了本诗集,继续缩回矮榻上看。 旧诗集翻来覆去地看,已经很破旧了,封面已经泛黄,边缘也被摸得起毛。 哪怕他已经把上头每一个字都已经记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很认真地从头看了起来。 他得多看。 等猫猫回来念给他听。 等成玉看到一半的时候,蓝祥宗女弟子端了晚膳过来敲门。 成玉没听见,看得很入神。 那女弟子足足在门外敲了半盏茶时间,屋内的成玉都没有反应,直到女弟子放弃,转身要走,双丫髻上系着的铃铛发饰响了响。 成玉方才是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朝门口望去,“谁?” 这时候,一个女弟子从门口冒出个脑袋来,是个小姑娘,梳着可爱的双丫髻。 “仙君,弟子是来给您送晚膳的。” 成玉再眨了眨眼。 这个小姑娘 原身似乎是猫。 “请进。” 女弟子小心翼翼地端着晚膳进了屋。 屋子好冷,凉飕飕的,抬眼一看,屋里只有一个矮榻,其余什么家具都没有,空荡荡的,而那位传闻中的成玉仙君就躺在那个矮榻上,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都觉得好美啊。 她呼吸都谨慎了起来。 听说这个成玉仙君脾气可差了。 她不会挨骂吧? 正当女弟子忐忑不安的时候,传闻中性格冷漠无情的成玉仙君从矮榻上起身,纤尘不染的袍角哗啦一声垂落地,他语气温柔地问她。 “你是猫?” 那声音温柔宛如玉碎,轻轻落在这冷清而空荡荡的屋子中。 随着那个声音落下,女弟子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安稳了下来,她摇了摇头,“回仙君,弟子是猞猁,虽然跟猫是远房亲戚,但……” 女弟子还没有说完,成玉仙君就跟听不见似得继续问她。 “你们猫,喜欢什么颜色?” “……” 都说了,她不是猫。 她是猞猁。 但对上成玉仙君那么期待答复的目光,她又不忍心不回答。 “其他我不知道,反正我喜欢红色。” 红彤彤、血淋淋的生肉,看起来就香。 “红色?” 成玉仙君一本正经地低头垂眸认真地想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唇角扬了扬,喃喃自语,“他的确很喜欢红色。” 可很快,成玉仙君嘴角又落了下去,就连那英挺的眉毛也跟着垂下,修长浓密的睫毛都遮不住那双漂亮眼睛里的哀伤。 估计是又想到了什么。 女弟子有些纳闷。 这成玉仙君怎么又难过起来了? 男人的心情也这么多变吗? 正当女弟子歪头想着的时候,成玉仙君又忽然抬头问她。 “你们猫还喜欢吃什么?” 女弟子被成玉仙君这反反复复的模样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咽了咽口水,张嘴想要回答。 成玉仙君又道,“且慢。” “我拿纸笔。” “记起来。” 说着,成玉仙君起了身,但他抬眼望向四周,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一张矮榻,其余什么都没有。 他眨了眨眼。 扶光总做多余的事情。 但没关系。 成玉对女弟子道。 “再等会。” “我很快就能找到纸笔。” 于是,他抬脚就要往外面走去。 女弟子觉得成玉仙君这神神叨叨的样子有些吓人,不敢让他独自一人出去,只好立马冲到门口宽慰阻拦。 “仙君,不用找纸笔了。” “仙君,您记性不是很好吗?” “我说,您记不就行了吗?” 成玉仙君忽而脚步一顿。 他就站在门口那,窗户敞着,外面的皎洁的月光泄进来,落在他那修长清瘦的身躯上,一袭宽松的白袍随风而动。 他无奈地轻声解释。 “得要。” “病了。” “记性不太好。” 女弟子头皮发麻,眼角余光瞥到她手上端着的晚膳,就跟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把手上托盘往成玉仙君面前送了送。 “仙君,要不然您先吃了这碗红枣桂圆莲子羹?吃完再说其他的。” “再不吃就要凉了。” 等放下晚膳她就溜! 这仙君虽然长得好看,但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成玉顺着女弟子递过来的托盘,低头瞧了一眼,就着月光,他看见了那个小白玉瓷碗里飘起来的一小抹红色。 晃晃悠悠、飘飘浮浮的。 荡啊荡。 像是推开门往上瞧时那被风吹起的一抹艳红。 第59章 鱼的眼泪是咸的 静寂无声 咯吱~ 门开了。 是风先从脸畔温柔地抚过,带着沙沙的声音,像是在吹动什么。 紧接着,是抬起头,目光跟着往上移。 嗡…… 双耳瞬间失声,只剩下杂音在疯狂叫嚣。 他瞳孔一缩,呼吸一滞,好像有什么随着紧贴上他的脖颈,黏腻冰冷到他几欲作呕,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寒气钻进了他骨缝,钻骨扩缝一般疼。 濒临窒息时,眼前一黑,他已回到现实,冷汗已将衣裳打湿,湿漉漉冷冰冰地贴在后背。 女弟子茫然地看着成玉。 仙君似乎不太舒服,脸色很难看。 成玉知道自己又要犯病了,再度闭上眼去,嗓音沙哑,极其艰难的从牙间挤出二字,“拿走。” 女弟子犹豫着还是开口询问,“怎么了?成玉仙君,您哪里不舒服吗?” 成玉摇了摇头,依旧满脸痛苦之色,耗尽耐心,再度重复,语气冷冽,“拿走!” 女弟子被成玉吓到了,不敢再停留,连忙端着晚膳走了。 女弟子走后,成玉这才转身踉踉跄跄着走向矮榻。 很短一段路,他却走了许久,磕磕碰碰,跌跌撞撞,所幸此处空旷,他不至于像从前一般发病时将自己摔得一身是血。 他其实并不在意。 但清醒之后发现已经没人会心疼到为他落泪,也没人会替他上药包扎,他总觉得难过。 他跌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背靠着硬邦邦的矮榻,抬眼望着空旷的四周,似乎在提醒着他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头更疼了,密密麻麻的疼意在脑袋里炸开,疼得他连灵力都释放不出来。 时而清醒,又时而陷入梦魇。 不知时间流逝,分不清楚日夜。 等他再度浑浑噩噩地醒来时,他茫然地看着四周,脑袋依旧疼得山崩地裂一般。 沈玉棠想。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能待在这里。 他要回家。 富贵还在等他回家做饭。 要不然富贵该饿肚子了。 于是,他又重新站起来,拖着浑身都在疼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走了几步,胸口一闷,他弓身吐出好大一口鲜血。 嘴里满是血腥味。 他并不在意,随意伸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沈玉棠摇摇晃晃出了屋,走出院子,赤脚踩在小石子上,月光落下,将他的倒影拉得很长很长。 沈玉棠虽然头很痛,但他心情很好。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回去以后给富贵做什么好吃的。 富贵爱吃白菜炖豆腐。 再熬锅小米粥,蒸些馒头,煎点萝卜丝饼。 富贵肯定很开心,会笑着露出两颗小猫尖牙,脸上的酒窝浅浅地陷下去,眼睛亮晶晶的。 还会很夸张地跟他说。 “媳妇,真好吃!” 怎么会有贪吃的猫呢? 好吧 贪吃也挺好的 他可以学做很多很多好吃的食物,永永远远地把他留在身边。 接下来富贵会怎么做呢? 偷偷地给煤球喂一块萝卜丝饼。 还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 煤球呢? 沈玉棠脚步慢了下来。 对了,煤球呢? 煤球在哪里? 他为什么快要记不起来煤球的样子了呢? 还有富贵。 富贵的笑脸…… 他也几乎快要记不清了。 成玉突然停下了。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 黑夜一片寂静冷清,一棵海棠树、一个莲花池。 是蓝祥宗。 疼意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他这才木讷地垂眸看了看双脚。 未穿鞋,双脚早已被草和石头划得鲜血淋漓。 成玉轻叹。 他知道,他刚才又入障了。 好可惜。 怎么不一直入障呢? 入障好啊! 经常可以看见富贵呢。 多吃些忘忧散是不是就能入障时间长些了? 或许还一举两得,顺带死得快些。 想到这里,成玉觉得很有道理,打算回去就吃他个几瓶忘忧散。 回想着刚才入障时见到的李富贵笑容,成玉难得扬了扬嘴角。 只是脸上一凉,好像有什么正溢出眼眶往下流。 伸手去擦,指尖湿润而冰冷。 成玉眨了眨眼,又抬头看了看天。 天没下雨。 那就是他哭了。 他把手指放到唇边尝了尝。 是咸的。 下次见着了富贵,他可以告诉他。 他会流眼泪了。 鱼的眼泪是咸的。 好吧 其实他哭过很多次了,也尝过好多次了,也早就知道鱼的眼泪是咸的了。 但他一直找不到机会跟富贵说这件事。 因为李富贵死了。 死在十二年前。 他们大婚那一天。 成玉突然觉得。 清醒并不是一件好事。 向来在外人眼中强大、无所不能的成玉仙君突然觉得很疲惫。 体力有限,他走不回房间,只好很慢很慢地走到海棠树下去坐着。 坐累了,他就干脆蜷缩起身子靠着树躺在地上。 这里很舒服。 躺在这里会让他有种回到小矮坡的感觉。 在小矮坡的老柳树下,他就像这样蜷缩着身子,守着那座矮矮的坟,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诗。 回应他的只有吹过耳畔的风声,没有熟悉的细微鼾声。 他在想 他什么时候可以死呢? 明天? 后天? 要不然还是现在吧? 难得扶光没在旁边像看犯人一样看着他。 成玉抬了抬手,缓慢地释出灵力。 他将灵力化作一条透明的长绳,手指缓慢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灵绳温顺地随着他动作一圈又一圈缠上他脖颈。 他阖眼,一点一点收拢五指。 灵绳便一圈又一圈地收紧。 窒息感,那是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他觉得原本疼得快要裂开的脑袋在那一瞬间好像突然不疼了。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落下。 “你好,请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帮助呢?” “我是好人。” “很好的那种哦。” 叮…… 像是什么落在了心头上,悄无声息地润开。 他骤然松开了早已泛白的指节。 猛地睁开眼望去。 第60章 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静谧的夜 海棠树下,李富贵双手揣怀里蹲在了那个白衣人面前,把灯笼放到地上,想要凑近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死了。 结果那个白衣人听到他声音以后骤然抬起头睁开眼朝他望来。 “唔……” 李富贵被吓了一跳,往后一坐,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忽然起了一阵风,海棠树沙沙作响,落了一场海棠花雨。 隔着片片花瓣,就着灯笼微弱的光,李富贵瞧清楚了那人的脸。 那可真是个美人——眉眼俊美冷清、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散落,一双桃花眸微微往上翘,鼻梁高挺,嘴唇单薄而如红梅,身姿修长而挺拔,似是腊月时从天上落入凡间的雪花,冷清出尘又漂亮不可方物。 哇,长得好美啊! 不止美 还有点眼熟。 说不定是他失忆前的朋友! 李富贵立马激动地坐起来,一下子朝美人凑了过去,咧嘴笑了笑,“你生得可真好看。” “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美人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李富贵迟迟未得到回应,忍不住歪了歪头。 为什么这个人不理他? 而是一直看着他呢? 那眼神,就跟见了鬼一样。 哦 他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他现在头变成了南瓜,吓到人家了。 李富贵笑了笑,砰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没事哦,不要怕,我是个好南瓜!” 美人依旧不说话,目不转睛地、直勾勾地,跟猫见了鱼一样看着他。 李富贵被美人看得有些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嘴上倒没停,“所以,美人,你是不是不舒服呀?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哦,她长得可漂亮了,医术还特别高明,我十二年前……” 嘭 李富贵话还没有说完,美人就眼皮一闭倒了下去。 李富贵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知道他话多。 但把人说昏过去,还是头一回。 话说回来,美人看起来轻飘飘的,摔下去动静也不小啊。 李富贵觉得人家昏过去了,他不帮忙不合适,于是撸起衣袖打算扛起他去找翠翠姐。 只是手刚碰到美人,李富贵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拧着眉打量起了美人的脸。 哦 他想起来了。 他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美人眼熟了! 他白天见过这个美人! 这不就是那位成玉仙君吗? 嗬! 他竟然碰上大人物了! 李富贵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 就是大人物现在昏死过去了,没法子给他签名。 要不然拿上成玉仙君的签名去山下卖,应该可以卖很多很多钱吧? 李富贵乐呵呵地想着,很快,他眼角余光瞥到地上躺着的成玉仙君又笑容瞬间僵硬了。 他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 坏猫,满脑子只有钱! 先救人啊! 李富贵力气很大,一下子就把成玉仙君扛了起来。 扛起来了,他这才想起来,他来的路上遇到翠翠姐了,翠翠姐说她要下山去抓赌钱的宗主。 所以翠翠姐现在这个时候应该不在山上。 李富贵动作一顿,天都塌了。 那现在怎么办? 李富贵扛着要死不活的成玉仙君茫然四转。 成玉仙君状态很不好,下一秒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吐完又跟破布袋一样耷拉着脑袋不动弹了。 李富贵一看到那满地的血,立马急了。 成玉仙君吐这么多血,是要死了吧? 成玉仙君原身好像是鱼。 昏过去了是因为缺水了吗? 不知道放水里泡泡能不能活啊? 他之前路上捡了只王八,也是像成玉仙君这样要死不活的,他就把那个王八放水里养了几天就养活了,现在还当他同学了呢。 成玉仙君是鱼,应该跟王八没有区别吧? 正当李富贵纠结着的时候,成玉仙君嘴角又渗出了丝丝鲜血。 李富贵当下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李富贵抬眼张望四周,最后目光定在附近的莲花池里。 嗯! 池子很大 够泡了。 李富贵行动力非常强,又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劲,立马就扛着跟条死鱼一样的成玉仙君快步朝莲花池跑了过去。 李富贵到莲花池边又停了下来。 他犹豫地盯着池子里的水一会。 他其实不太喜欢水。 但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成玉仙君是鱼,鱼应该不会溺水。 所以李富贵放心地把成玉仙君往池子里一丢。 扑通一声 成玉仙君咕噜噜地往下沉了下去。 李富贵等了一会。 成玉仙君没浮上来。 李富贵又蹲在地上,放出爪子在地上磨了一会。 成玉仙君还是没浮上来。 李富贵,“……” 他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成玉仙君别是死下面了吧? 想到这里,李富贵吓得毛都炸了,立马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子里,伸手一捞,捞上来一节藕。 那藕看起来就甜。 李富贵忍痛把藕丢了,再一捞。 终于捞上来一只出水芙蓉一般昏迷着的成玉仙君。 夭寿了! 没人告诉他鱼还会溺水啊! 第61章 这莲藕可真甜啊 李富贵把人从水里捞出来。 歪头一看,成玉仙君依旧闭着眼,垂着头,浑身湿透,单薄宽松的衣服湿透了贴在那具修长清爽的身体上,湿漉漉的往下淌水。 换了其他人可能就看起来很像水鬼。 但成玉仙君这样看起来……很像是一条很美味的鱼。 李富贵馋得直流口水。 不过李富贵是只有礼貌的猫。 他绝对不会趁鱼之危的! 更何况,成玉仙君还是他丢进水里的。 想到这里,李富贵再看看现在跟条死鱼一样的成玉仙君就觉得很愧疚。 于是,李富贵一边把成玉仙君扶上岸,一边小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成玉仙君,我不知道您是鱼还会溺水,您可千万别死。” 死了他可就成坏猫了。 李富贵心里那叫一个忐忑不安。 刚从池子里蹚出来,李富贵感觉自己身上正哗哗往下淌水,沉甸甸的,有些难受,这时候听见岸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哎呦,我就知道他又要自杀。” 李富贵一愣,抬起头一看。 只见岸上正站着个玄袍男子。 男子双手叉腰,一脸无奈,生得雌雄难辨,俊美之极,风动间,身上的衣袍如海浪般轻轻翻滚,月光下,浮起沉落间,那玄色袍角竟泛着五彩斑斓的光。 李富贵眨了眨眼。 好眼熟。 他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不对。 怎么今天他老是觉得眼熟? 猫猫还没有想明白,那个男人就伸手过来接他搀着的成玉仙君。 “来,把人给我,怪沉的吧?你这么瘦……” 一听有人接这个烂摊子,猫猫眼珠子都亮了,连忙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把要死不活的成玉仙君递给了男人。 为表尊敬,猫猫还用了双手。 但那动作,就跟拎鱼一样轻松。 “……” 扶光剩下的话在见到这一幕之后生生地咽了回去。 这种惊人的力气,他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但成玉仙君明显状态不太好,扶光没有时间去想,只好先伸手把人接过。 扶光看起来极其有经验,挽起衣袖去扶,一边接,一边低声骂骂咧咧,“怎么这次又换了种死法?真是吃无忧散脑子吃出毛病了,你是鱼,鱼是淹不死的!” “你可真是我祖宗!” 李富贵听见了扶光的话,眨了眨眼。 换了种死法? 什么意思? 成玉仙君该不会之前老是玩自杀吧? 哦!他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好像就是白天跟成玉仙君一块来的另一位仙君! 难怪他觉得眼熟! 好有缘分啊! 扶光接过成玉,“哦,忘了,谢谢你救了我朋友。” 富贵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好像这位仙君误会他救了落水的成玉仙君。 可是,其实成玉仙君是他丢下去的。 李富贵是只诚实的猫,鼓足勇气攥着拳头承认罪行,“仙君,其实成玉仙君是被我丢下去的。” 李富贵说了,但扶光没听见,他转身带着成玉仙君到了岸上。 李富贵的声音被风撕碎,逐渐飘远。 李富贵觉得他们人可真好啊,这都不怪他。 扶光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他得看看是谁救了成玉仙君,回头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刚才着急忙慌、黑灯瞎火都忘记看了。 于是,扶光一回头就看到个脖子是南瓜的人还呆呆地站在池子里。 扶光拧起眉,上下打量着南瓜头,“你是……” “南瓜?” 李富贵还以为扶光打算追究责任,咽了咽口水,站直了身子打算做自我介绍。 “不是,我叫李……” “回头我一定给你写封表扬信送到你们宗主那去。” “李富贵”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呢,就被扶光一句话砸了回来。 李富贵茫然。 扶光说完,就急急忙忙地扶着成玉仙君就走了。 一边走,一边还嘀咕,“这蓝祥宗真有意思,连南瓜都收。” 那身影渐行渐远,独留李富贵一头雾水地站在池子里,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嘭的一声,南瓜头变回猫猫头。 李富贵连忙低头去看水里的自己。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耳朵、鼻子、嘴巴,都还在! 一个都没少! 原来时间到了会自己变回来啊! 李富贵高兴地咧嘴一笑,完全把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撸起袖子转身去捞莲藕了。 没一会,脏兮兮的李富贵高高兴兴地从莲花池里头爬出来,带着一身的泥,抱着三节又白又胖的莲藕回去了。 蓝祥宗包了三座山,地方大,所以弟子都有独立宿舍。 李富贵跟李发财就一块住在南边的一个小山头的木屋里,门前就有个小院子,院子门口挂了个手写的歪歪斜斜“李府”的木牌。 那是发财写的。 因为他看凡间那些大宅都这样挂。 挂上去的时候,发财站在院墙上,居高临下挺着胸膛跟李富贵特帅气的道,“等我成仙发大财了,我就给你买一座好大好大的宅子!院子里种它个一百棵树给你磨爪子荡秋千,再给你建个池子养好多好多鱼,不吃,就养着玩,养腻了就丢出去喂狗。” 李富贵站在底下,仰视着李发财,听得一直点头,“好呀好呀,再圈块地养几只鸡崽吧!” “为什么?” “因为花花你喜欢吃鸡蛋啊。” 李发财一听,立马就感动得稀里哗啦,一个猛扎扑进李富贵怀里抱着李富贵大哭。 李富贵叹气,伸了爪子一下一下地拍着李发财的后背。 李富贵抱着莲藕回到“李府”,推开院子门,只见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树,旁边还有两垄菜地,角落圈了一块给李富贵养鸡崽。 李发财的屋子没点灯,估计这个时辰他还在外面躲着鹤师兄。 再过半个时辰,可能花花就结束逃亡回家了吧。 因为半个时辰后是鹤师兄每天雷打不动的修炼时间。 李富贵笑了笑,进厨房把莲藕放下,又烧了锅热水。 趁烧水的空隙,李富贵出来抓了把谷子把鸡圈里的鸡崽给喂了,最后还从鸡窝里掏出来两颗圆滚滚、还温热的鸡蛋。 这是鸡崽下的第一批蛋,个头不大,但李富贵可开心了,连忙把鸡蛋揣兜里,心里盘算起鸡蛋的用途。 一颗留着明天给花花做白煮蛋。 另一颗留着后天给花花做煎蛋。 以后鸡蛋多了,还能给花花做水蒸蛋呢! 李富贵干活都有劲了起来,哼着小曲就把种的两垄菜给浇了。 一垄种的是小白菜,长势喜人,另一垄是猫薄荷,由于天天被发财糟蹋,目前来说,垂死中。 浇完菜,热水也烧好了,李富贵提了半锅热水去洗澡,剩下半锅盖上木盖等李发财回来。 把一身泥洗掉,李富贵舒服不少,又换了身干净衣裳,削了半截莲藕搬了张小板凳坐院子里啃着莲藕。 他厨艺可差了,剩下的莲藕等发财回来煲成莲藕汤,再做个凉拌藕片,明天喊鹤师兄和平安师兄一块过来吃。 莲藕很脆,李富贵啃得咔嚓咔嚓响,把屋子里头睡觉的煤球给馋醒了。 煤球屁颠屁颠地扭着屁股跑了过来,蹭了蹭李富贵裤腿。 李富贵低头一看,笑了,露出一颗小猫尖牙。 “你终于睡醒了啊?” “煤球是猪,这么能睡。” 煤球哀怨地盯着李富贵。 它吃过灵丹,开了灵智,可聪明了,就差不会说话了,所以李富贵一说它是猪,它就不乐意。 它身材这么苗条,哪里像猪? “哈哈哈,好好好,你身材最好了,不像猪。” 李富贵连忙把圆得像个球的煤球抱起来放腿上,掰了一块莲藕给煤球。 “兔子怎么都小心眼啊?” 煤球哼一声,不搭理李富贵,缩成一个黑色毛团趴在李富贵怀里吭哧吭哧地啃起了莲藕,胡须跟着频率一动一动地。 这莲藕可真甜啊。 可就是没有坨坨村的莲藕甜。 第62章 我见到富贵了 第二天,李富贵早早就醒了。 温暖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屋子,又抬头看了看房梁,然后才从床上下去。 李富贵换了衣服,一如既往地喂鸡崽、给菜地浇水,把鸡蛋煮好放桌上,再削了根胡萝卜喂煤球。 下午才有修炼课,所以上午的时间是自由支配的。 李富贵翻出了纸笔,磨了墨,看着纸咬笔头。 想了一会,李富贵眼睛微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眉毛慢慢舒展开,很努力地握着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日上三竿 李发财才揉着眼睛,顶着一头鸟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从他自己房间出来并且熟练地拐进了李富贵房间。 “富贵,你在干嘛呀?” 李发财一看,李富贵在房间里写字,他歪了歪头。 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 李富贵跟他一样,识字,但不多,而且天生都不爱跟书笔打交道,上山以后,鹤师兄虽然会天天盯着李发财功课,但却对李富贵格外宽容,说什么李富贵受过伤,学不学都没关系。 所以,李富贵是只无忧无虑的小猫。 而他,是只悲惨的小猫。 虽然无论鹤师兄怎么说,他都懒得学就是了。 一只成熟的小猫,绝对不会受外界的影响! 李发财乐呵呵地跑过去看李富贵在写什么,李富贵把之前写的用白纸盖住,然后把刚才写的递给李发财看。 李发财接过,抖了抖纸,“嘿嘿嘿,这字我认得,我名字。” 他伸手指着上头的字,挨个念,“李、发、财!” 李富贵点了点头,“是呀,花花好聪明。” “那当然。” 李发财得意到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嘿嘿”狡黠一笑,拿着那张纸跳到桌子上,盘腿坐着,“让我来加几个字!” 说完,李发财抓起毛笔刷刷刷在纸上添了几个字,添完,他捧起那张纸,对着自己猫猫大王的大作啧啧称奇。 “妙啊!真妙!” 李富贵纳闷地凑过头去看。 纸上“李发财”三个字后面跟鸡爬一样加了一行字——“和李富贵永远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李富贵眨了眨眼。 阳光暖暖的,空气中还有墨汁的味道,李发财靠过来,张开胳膊,将李富贵大大地抱进怀里,“富贵,我好喜欢你啊!如果当初你跟我一起走的话……” 说到这里,李发财突然想起那一个雨夜,他跨进门时瞧见的那一幕,忽然鼻头有些发酸,不继续往下说了。 李富贵似乎不知道李发财在说什么,只是眨了眨眼,笑了笑,露出脸颊浅浅的酒窝,“我也最喜欢花花了。” 李发财一听,更感动了,脸贴着脸抱着李富贵不愿意撒手,“富贵,你跟我成亲吧,我当你媳妇,对你好一辈子!” 李富贵被李发财逗得哈哈大笑,“好呀。” 过了一会,李富贵又想起了什么,伸手轻轻扯了扯李发财衣袖,小声道,“花花,你腿不好,站起来吧,桌子可硬了。” 李发财蹭了蹭李富贵的脸,“你是说之前被砸断的腿吗?” “现在好多啦!” “除了下雨天偶尔有点疼。” “哦,还有,无论我怎么吃都长不高!” “这一点最烦了!” 李发财气鼓鼓地叉腰道。 他堂堂猫猫大王,竟然这么矮! 真的丢死猫了! 李富贵看着李发财,满眼的心疼。 下午 李发财被鹤师兄逮来修炼了。 李发财那张脸臭得跟从酸菜坛子捞上来一样,皱皱巴巴的。 听说是他听八卦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被鹤师兄抓住的。 修炼化形术的时候,李富贵好奇地问了李发财一句,在听什么八卦。 李发财提起这个就来气,但是李富贵问的,他就老实回答了,“就是昨天晚上,据说,成玉仙君半夜到莲花池赏月,结果一个不小心,失足吧唧掉进了莲花池里,是一个南瓜救了成玉仙君,所以成玉仙君特意写了表扬信送到宗里来感谢那位南瓜,听说还准备了厚礼呢。” “现在我们都在猜,那个南瓜是谁。” “你说,我们宗里什么时候收了个南瓜啊?是吧?” 李发财没心没肺地笑着,看向李富贵。 李富贵莫名觉得心虚,没忍住低头咔嚓咬了口莲藕,连连附和,“是啊,哪里有什么南瓜?” “可能是那位成玉仙君眼神不好,看错了吧!” 他又撒谎了。 李富贵决定罚自己晚上吃一大盘胡萝卜丝拌白萝卜丝! 想了想 李富贵又有点后悔了。 算了,还是就罚吃一小碗就好了。 …… 冷 钻入骨髓的冷 像是在深海海底,被冰冷的海水包裹着,感受不到体温,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甚至于感知不到自己是死是活。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身体越来越往下沉。 越来越往下沉。 “你好,请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帮助呢?” 直到一个声音轻轻在他耳边落下,他骤然睁开眼,海底掀起万丈巨浪。 成玉觉得他似乎做了个梦。 梦里他见到了李富贵。 但跟他记忆中的李富贵似乎不太一样。 梦里的那个李富贵似乎比从前长大了些,眼睛瞳色是漂亮的金色。 像是阳光明媚之时,阳光洒在河水间上的浮光跃金。 富贵没骗他,他真的还会长高。 不仅长高了,他似乎还瘦了点,脸颊两边褪去了记忆中的圆润,变成很精致的一张脸。 他看着很心疼。 这些年,富贵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呢? 梦里的富贵还跟他说了许多许多的话。 “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你是不是不舒服呀?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哦,她长得可漂亮了,医术还特别高明,我十二年前……”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富贵,听着富贵的话,眼睛干涩而疼,但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富贵就不见了。 可他越是想努力听清楚李富贵的声音,就越觉得意识逐渐在涣散。 最后,他眼前一黑,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像是被囚禁在一方漆黑的牢狱中,哪里都去不了。 他心急如焚。 他想再看看李富贵。 再听听他的声音。 他等啊等,等啊等。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终于有一束光歪歪斜斜地从一条缝里洒了下来。 成玉惶恐至极,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抓那束光。 可那束光走得很快,他只好追了上去。 只跑了几步,他摔了一跤,爬起来,走了几步却又摔到地上。 他茫然地低头望去,竟是满地纵横交错的红绸! 那些红绸跟有生命力一样,柔软的、缓慢地沿着他的小腿爬上他身体,一点一点地缠在他身上,又一点一点地拉紧。 他放弃了挣扎,就站在那,任由红绸将他缠得密不透风。 忽然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可千万不能死。” 于是 成玉醒了。 他睁眼望去,空荡而冷清的大殿映入眼帘。 是他在仙界的抚仙宫。 扶光正端了药进来,瞥了床榻上的成玉一眼,习以为常地劝道。 “成玉仙君,你以后能不能别再求死了?” “先不说你死有没有用,仙界不能……” 扶光打算一如既往地跟成玉说说仙界有多么需要他,他有多么的重要,虽然没什么用,但他总觉得,说不定多说几次,成玉仙君听烦了,就放弃自殒了呢? 但这次,扶光还没有发表完他的长篇大论,向来都是沉默不语的成玉却突然开了口。 “我不会再去死了。” “我见到富贵了。” “他让我不能死。” 成玉眉眼严肃而认真。 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着。 嗓音冷清,很坚定。 就跟真有这事一样。 “……” 扶光盯着成玉看了半晌,最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成玉仙君,你以后还是少吃无忧散吧,都把脑子给吃坏了。” 第63章 祖坟冒青烟啦 南瓜的风波很快就过去,因为十年一度的升仙大会开始了。 升仙大会很简单,就是把三个山头的弟子全部聚到一块,等着宗主上台宣布升仙名单。 李富贵还是头一回参加这种大会,还以为场面会非常严肃,所以他一到就直挺挺地立正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等着宗主上台。 结果周围人都在聊天嗑瓜子,一个个看起来对升仙大会完全不在意。 见状,李富贵眨了眨眼,忍不住小声地问了问旁边正靠着平安师兄身上漫不经心嚼着小鱼干的李发财。 李发财还以为李富贵想吃,非常大方地分了李富贵半根小鱼干。 为什么是半根呢。 因为他就剩下半根了。 李富贵摇了摇头,“花花,飞升不是得靠修炼的嘛?为什么还有宣布名单这种环节啊?” 在李富贵的认知里,飞升就是一个人很刻苦修炼,修啊修,修到非常厉害的地步,终于在某一天,上头就轰轰轰劈下来几道天雷,被雷劈过以后,那个人就风风光光、无比神气地飞到天上去了。 李发财叼着小鱼干,懒散地嚼着,老神在在地跟李富贵科普道,“富贵,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这仙啊,分四种,一种是靠自身实力修上去的,就是前几天来的那个成玉仙君那种,那种几乎没有水分,实力杠杠的,所以瞧见了就绕路走,千万别得罪,要不然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变成一块猫饼。” “嗯嗯!” 李富贵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认真地听着,并且使劲点了点头,给予了非常积极的反馈。 李发财一看见李富贵这么认真,立马把小鱼干胡乱嚼吧咽了下去,继续道,“另一种就是投胎的好,哦,就是跟在成玉仙君身边那个扶光仙君,人家爹妈就是仙,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什么老鼠和龙生的凤凰会打洞?” 李发财托着下巴拧着眉,绞尽脑汁地冥思苦想了起来。 旁边的平安轻声提醒,“发财师兄,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李发财一拍脑门,笑嘻嘻地,“啊对!就是这句话!” 鹤师兄听不下去了,叹气,“李发财,平时就让你多读书,现在一句话暴露你的文盲。” 李发财不屑地“切”了一声。 他才不是文盲,他只是知识学杂了! 李发财是只心胸开阔的猫,他猫肚里能撑船。 所以他没把鹤师兄的话当回事,继续跟李富贵解释道,“第三种嘛,就是我们这种,仙界给了指标名额,宗里每隔十年就选一批弟子升上去,当然,宗里也不是随便就决定名额的。” 李富贵“哇”了一声,好奇地追问,“得看弟子实力表现吗?” 这时候,睡眼惺忪、衣服松松垮垮的宗主东倒西歪地上了台,一看就知道他宿醉还没有醒酒。 宗主郝穹打了个哈欠,抬起头一看,台下乌泱泱的,除了脑袋还是脑袋。 郝穹更晕了。 他扭头就想下台。 搞不懂,上次大会就是柳翠翠主持的,这次不能照样让柳翠翠主持吗? 郝穹一转头,这脚还没有迈出归程,一支穿云箭已乘风而来,凉飕飕地从他耳边掠过,顺带轻飘飘地削下他一缕扬起的发丝。 郝穹身子一僵,抬头一看,台下,柳翠翠正拿着一把骨弓,笑吟吟地看着他,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在她曼妙的身子后面摇啊摇。 仿佛在说,敢下来你就死定了。 郝穹冷汗直流,抹了一把汗,然后乖乖地转身继续往台上走,病歪歪地倒在台上的太师椅上,清了清嗓子,“好,现在升仙大会正式开始,肃静,要不然本宗主要点名罚站了啊!” 全场瞬间寂静。 没人想罚站。 罚站比挨鞭子还要丢人。 李发财贴李富贵耳边,小声回答,“不是,是看宗主心情。” 李富贵,“……” 大会开始,大家都等着宗主宣布名单,齐刷刷地盯着台上的郝宗主。 郝宗主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是他来宣布,慢半拍地伸手去身上摸名单。 他记得柳翠翠上台前给他塞了一张名单来着。 哪去了? 于是,所有弟子都歪头看着台上的宗主这边摸一下,那边掏一下,跟身上长虱子一样。 前排的弟子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柳翠翠闭上眼,不忍直视。 郝穹发现自个身上没有,就只好抬头往刚才走过来的方向看了看。 这才发现远处地上静悄悄地躺着一张纸。 可能就是那份名单吧。 郝穹努了努嘴,考虑了几秒钟,然后决定放弃。 站起来又走过去太累了。 而且显得他这个宗主没什么威严。 于是,郝穹坐正了身子,然后目光扫过台下的弟子,然后在里头随便挑了几个长得顺眼又记得名字的弟子。 “鹤呵呵。” “佘思思。” “竹平安。” “欧阳铁柱。” 四个名字随口念出,郝穹觉得大功告成,刚要站起来,台下柳翠翠冷着脸向他比了个五。 郝穹这才想起来,指标名额是五个。 他灰溜溜地坐了回去,为难地抓耳挠腮,“哎呀,飞升指标还少一个。” “怎么办才好呢?” 郝穹突然灵机一动,乐了,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闭上眼在人群里头胡乱点了起来。 “点指兵兵,点到谁,谁就是小兵!” 他睁开眼,朝他现在指着那个弟子道,“喏,就你了。” 此时此刻,被宗主指着的李富贵眨了眨眼,“?” 郝穹懒得管被他点到的人愿不愿意,下一秒迅速起身,“恭喜以上五位,你们要升仙啦!晚点会有人带你们上仙界报到,现在回去收拾行李吧!” “好,散会!” 说完,他飞一般跑下了台。 众弟子欢呼出声。 好耶! 斋戒结束啦! 今天食堂肯定有肉吃! 反正飞升还不如在宗里舒坦。 宗里吃好喝好住好,谁乐意上仙界九九六? 于是,大家高高兴兴地散了。 李富贵倒是没有反应过来,还呆呆地愣在原地。 好半天过去了,李发财歪头伸手推了推他,李富贵才回过神来。 哇哦 他要当神仙了哎! 他那个不存在的祖坟,又冒青烟啦? 第64章 师弟,没中,捞捞 李富贵要当神仙了,他很开心,但一想到要跟李发财分开,他就不开心了。 所以收拾东西的时候,李富贵垂头丧气的。 李发财一看李富贵不高兴,立马跑过去关心。 “富贵,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呀?你不想当神仙吗?” 李富贵摇了摇头,“我只是舍不得你。” 没了花花,他种的猫薄荷给谁咬? 他养的鸡崽生的鸡蛋给谁吃? 李发财眨了眨眼,头顶的猫耳朵跟着动了动,很努力地啃着爪子想了想,然后道,“没事的,富贵,我有办法跟着你一起去仙界。” “真的吗?” 李富贵喜出望外,眼睛瞬间亮了,“花花,你好厉害啊!” 李发财自信心满满地挺起胸膛,“那当然,这世上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 李富贵很相信李发财,所以他乐呵呵地去收拾东西了。 李富贵前脚刚走,李发财后脚就连忙紧张兮兮地给他曾经的师弟,如今在紫霞宫任职文书的玄冥仙君哭唧唧地递了条口信。 ——“师弟,没中,捞捞。” 蓝祥宫的飞升名单刚送来,玄冥仙君就收到了李发财的口信,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会,还是大笔一挥在名单后面加了“李发财”三个字。 反正一年到头飞升上来的乱七八糟的仙有好几百位,多只猫,谁会在意呢? 这也是李发财没告诉李富贵的第四种成仙法子——靠捞。 没多久,李发财就收到了玄冥仙君回信。 ——“已捞,下次别找我。” 李发财完全不在意,反正事情都办完了,他还找那个面瘫师弟干什么? 图他够冷吗? 李发财哼着小曲就去找了李富贵,告诉李富贵,他也要去当神仙啦! 两只猫搁那激动地蹦了半天,直到鹤师兄跟平安来找他们,他们才反应过来,还没有收拾行李。 着急忙慌地跑去收拾,李富贵是这个想带,那个也想带。 挂院子门口的木牌、煤球、院子里种的树、鸡崽,菜地里快要收成的小白菜还有要死不活的猫薄荷,这些每一样,李富贵都可喜欢了。 但经过深思熟虑,李富贵还是把鸡崽送给了师姐,把快要收成的小白菜摘下来给了翠翠姐,要死不活的猫薄荷也摘了塞进他随身的小包里头,打算上了仙界再晒干了给发财泡水喝。 他只带上了煤球、木牌,和几根胡萝卜。 他怕仙界的胡萝卜不合煤球胃口。 李发财倒带了满满当当的东西,大多数都是他平日个爱玩的小物件,鼓鼓囊囊的一大包,比他自个还要大出一圈。 前来接他们的仙鹿到了。 四人,不,这里头就没个人。 应该是两猫、一鹤一竹就这样跟着仙鹿登上了去仙界的路。 走着走着,李发财突然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你们都不好奇为什么我也能跟你们去仙界?” “好奇什么?” 鹤师兄冷笑,“反正你肯定是找玄冥捞你了。” 平安点了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李富贵,“捞?” 李发财,“……” 坏仙鹤!坏竹子! 但下一秒,坏竹子朝他伸手,“包袱给我,我来拿。” 呀! 原来是好竹子。 李发财觉得自己误会竹平安了,心里有一丢丢愧疚,感动地把包袱给了竹平安。 竹平安伸手接过,身子跟着包袱往下沉了沉。 “怎么这么沉?” “嗯……可能是因为里面有我精心收藏的石头?” “……丢了。” “千万不要!那可是粑粑形状的石头,我找了可久了!” 竹平安非要把石头丢了,李发财要死要活不愿意。 最后还是李富贵开了口。 “留着吧,粑粑形状的石头我也好奇长什么样。” 他把煤球给了李发财,接过了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反正他力气大。 发财伸手抱着李富贵脖子,蹭了蹭李富贵,撒娇,“富贵就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猫。” “嘻嘻,不珍惜这么好猫猫的人,肯定悔到肠子都青啦!” 此时 蓝祥宗 郝穹正歪歪斜斜跟没骨头一样坐在大殿上的软榻上,打着哈欠,撑着额,撩着没睡醒的眼皮看着对面笔直站着的一袭华袍、身形清瘦,却气势凛人的成玉仙君,以及旁边那个不怎么重要的凤凰扶光仙君。 他摆了摆手,驱逐道。 “成玉仙君,不是说了嘛?您病没治了,请回家吧。” 说完,他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哦。对了,诊金不退哈!” 想退钱? 没门! 成玉仙君淡淡道,“我不是来治病的。” “我是来找人的。” 郝穹嗤笑一声,“成玉仙君,这里是蓝祥宗,教书育才的地方,不是给你来找人的……”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鼓鼓囊囊的绣金钱袋已经丢到他身边,他瞥了一眼,似乎还挺多。 郝穹眼睛都亮了,立马坐起来,神采奕奕地笑了笑,“成玉仙君,您想找谁?” 扶光,“……” 这名字可真没起错啊! 看见钱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话说回来,成玉仙君果真是疯了,李富贵明明都死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觉得李富贵还活着,而且就在这蓝祥宗。 要不是他拦不住成玉仙君,肯定不会让成玉仙君来这个守财奴这送钱。 算了算了,反正成玉仙君打听到没有李富贵这个弟子也就死心了。 成玉缓缓问道,“贵宗可有一位叫李富贵的弟子?” “李富贵?” 郝穹摸了摸下巴,好像在认真地咂摸着这个名字,“让我想想啊!” 郝穹这一想便足足半盏茶时间。 扶光都快要不耐烦了,“不是,你到底想起来没有?” 成玉伸手阻拦,示意让扶光耐心等待。 扶光只好闭嘴,翻了个白眼。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郝穹忽然激动地抚掌道。 “哦!” “我想起来了!” 闻言,成玉心头一颤,原本黯淡的眼神骤然亮了亮,仿佛是在绝望中终于听到那么一丁点希望。 结果郝穹把手一摊,态度急转直下,道,“不认识。” 扶光,“……” 那你瞎激动什么? 害得他以为李富贵真还活着。 就连他都这样想,那成玉…… 扶光去看成玉,成玉不死心,拂袖释出灵力,灵力像一滴滴水珠,竟然在慢慢地凝聚成一个人。 一个模样俊朗束着高马尾青年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栩栩如生,看起来宛如真人,青年笑起来的时候脸颊的酒窝微微往下陷,露出两颗可爱的小猫尖牙。 成玉道,“劳烦宗主细细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人。” 扶光诧异。 若不是成玉控制灵力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那定是对李富贵思念入骨,正常人,能控制灵力变成如此活生生、惟妙惟俏的一个人出来? 郝穹眯着眼看了一下面前这个用灵力幻成的假人,心中有些诧异,但还是摇头,“没见过。” 成玉往后退了退,面上看不出变化,但那用灵力幻成的小人已经开始溃散。 扶光知道,成玉心里也跟这小人一样开始崩溃了。 他看不过去,开口道,“就那天晚上,把成玉仙君从莲花池里捞出来的那个南瓜,宗主知道在哪里吗?” 尽管没多大希望,但扶光还是想试试看。 说不定…… 说不定李富贵真的没死。 成玉就有救了。 郝穹懒洋洋地,“扶光仙君,我这是蓝祥宗,不是菜园子,哪来的南瓜?” 扶光一看,只见成玉愣在了那,一动不动,似乎受了很大打击。 扶光不死心,“宗主,不如你再想想?” 郝穹没了耐心,没好气道,“说了没有就没有,你们是在质疑本宗主记性?” 扶光又欲张嘴再说些什么,这时候,成玉动了动,出手拦住扶光,像丢了魂一样,低声道,“那宗主,叨扰了。” 成玉跟扶光要走,郝穹随手把钱袋抛了回去,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没帮到你,这钱你拿回去。” 成玉没什么反应,仿佛刚才那些话已经耗尽了他全部力气,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二人离开之后,柳翠翠从后面走了出来,慢悠悠地抱起胳膊。 “怎么突然转性了?有钱都不赚。” 郝穹依旧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挑了挑眉,特漫不经心地道,“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更何况,这李富贵只要进了这宗门,就永远是我宗里的弟子。” “哼,我郝穹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碎欺负我弟子?” 虽然他不知道成玉仙君为什么要找李富贵,但他直觉,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柳翠翠,“……” 口气好大啊! 对方可是成玉仙君。 还不是你看人家快死了,所以才这么嚣张? 但柳翠翠没说出来。 因为她觉得郝穹难得说了句人话。 柳翠翠忍不住想起来当年,李发财带着已经断气的李富贵来到她面前的时候…… 第65章 他是真的很想见到富贵 蓝祥宗中古钟大响。 声声震耳欲聋,似乎在彰显着宗主的大义。 郝穹飘飘然的时候,柳翠翠好心提醒道。 “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啥事?” “你今天刚把最后一个飞升名额给了李富贵,他飞升以后,跟成玉仙君成了同僚,就算你现在不说,他们也迟早有一天会见面的。” “……” 郝穹沉默片刻,然后坐起来望向柳翠翠,抓耳挠腮,极其懊悔地问,“我现在追上去告诉他,然后把钱拿过来,你觉得行不行?” 柳翠翠,“……” 最后一下钟声停下 成玉和扶光缓步走在蓝祥宗中。 扶光沉默着没出声。 旁边的成玉一步一步地走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空洞而麻木,窥不出半点情绪。 扶光刚才是亲眼看着成玉眼里的希望一点一点被打碎,现在一出来就跟没事人一样。 扶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担心成玉又想不开回去自殒了。 扶光刚想开口劝劝,这时候,底下传来一阵“咯咯咯”的声音。 扶光纳闷地低头一看,只见一只小母鸡正围在他脚边,咯咯咯地叫着,似乎是在跟他讨食吃。 扶光乐了,“这蓝祥宗可真有意思,还散养鸡。” 他想往身上摸摸看有没有吃的,但刚伸手,便看见一直沉默着的成玉突然蹲下了身,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油纸包,油纸包一层层地拆开,露出里头精致的白色兔子形状的糯米糕。 扶光眨了眨眼,“你怎么随身带这糕点?饿了?” 成玉轻轻摇头,白皙的指尖轻轻掰下一小块糕点喂鸡,阳光下,那张俊美的脸病态到苍白,皮肤底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本来是想着要见富贵,所以才亲自做的。 不过现在看来,短时间内是见不到富贵了。 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 他可以慢慢找。 总有一天他会找到的。 将一整块糯米糕喂完,成玉起身要走。 刚是抬脚,忽然听见远处响起一个女子的喊声。 “富贵!” 这个名字,宛如定身咒般,落下的瞬间便让成玉定住了身形。 他觉得呼吸都似乎停滞住了,僵硬而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那在蠢蠢欲动的心在看到一个女弟子抱起那只母鸡时戛然而止。 “原来你在这里,急死我了。” 女弟子故作生气地拍了拍母鸡的脑袋。 不是他的富贵。 成玉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受。 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 是啊。 叫富贵的太多了。 这是个常见的名字。 并不特别。 但这些年,哪怕他听过无数次这个名字,他还会义无反顾地转过身去。 他就想,或许有一天,他真的可以看见他的富贵。 换了平时,成玉就走了。 但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成玉没有走,他抿了抿唇,攥紧指节,似乎糕点的碎屑还残余在那,他抬头问那位女弟子,“它叫富贵?” 女弟子抱着母鸡抬起头一看,愣了一下。 哇,是个好漂亮的公子。 女弟子是不认识成玉的,但她对长得好看的人很有好感,笑了笑,点了点头,回答,“是啊,它是我的小师弟送给我的。” “它跟我那个小师弟一样,可贪吃了,又爱玩,所以我干脆给它起了跟我小师弟一样的名字。” 成玉一怔,脑子里似乎有什么被弹了一下,好半天,他才试探着,艰难干涩地问出口,“你的小师弟是不是叫李富贵?” 他很怕又得到他不想听到的消息。 所以紧张地攥紧了衣袖。 扶光注意着成玉的小动作,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成玉仙君从前何曾如此提心吊胆过? 指节越攥越紧,已经发白,纤尘不染的袖口处清晰可见尾指缺了一小截。 在他心脏几乎要跳停之时,女弟子点了点头,“是啊,公子你怎么知道?” 心脏骤然一缩,像瞬间被人捏住,气血尽数往上冲,翻涌着疯狂叫嚣。 成玉生生压下心头的惊喜,勉强维持着冷静的模样,问,“他是只猫,对吗?” 哪怕如此,但他看起来依旧很激动,激动到刚才古井无波的眼睛竟泛起圈圈波澜。 女弟子不解,但还是回应了一声,“他的确是只猫,公子你认识他?” 成玉轻轻颔首,“嗯,我认识他。” 不仅认识 他们曾经亲密无间。 他又怕是乌龙一场,于是,温和地、小心翼翼地恳求,“可否向我多说些他的事情?” 女弟子有些犹豫。 随便向外人说富贵的事情其实并不好。 她低头摸了摸怀里的母鸡,又抬头看了看成玉,正好对上成玉那双急切的眼睛,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富贵是十二年前,发财带回来的。” 听到十二年前这个关键词,成玉心头一颤。 “那一天晚上,我记得特别清楚,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半夜的时候有人敲宗门,还是我去开的门。” “门刚开呢,我就看到发财特别紧张地背着一个人跑了进来,那个人都已经没有呼吸了,我还以为都已经死了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女弟子突然觉得此时站前面的那位漂亮公子似乎有些不舒服,那修长挺拔的身形肉眼可见的晃了晃,原本就苍白的脸更难看了几分。 女弟子不敢去看那张漂亮虚弱的脸,低下头去继续道。 “结果又过了一个月,富贵他就突然出现了,还拜入了宗门,成了我的小师弟。” “其他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说完,女弟子这才犹豫着抬头去看对面的男人。 男人站在那,脸色很差,眼尾是红的,很艰难地张嘴,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问她,“请问,他如今在何处?”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 她总觉得这个人快要哭出来了。 女弟子道,“他已经不在宗里了,他在今天的飞升大会上得了名额,现在估计已经去仙界报到了。” 闻言,成玉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在那一瞬间溃败,他深呼吸一口气,咬着牙,与女弟子真诚而由衷地颤声道谢,“多谢,多谢。” 言罢,他再也等不下去,焦急地转身快步离去。 扶光一看,连忙跟上,“哎,你先别激动,要不是他呢?你顾着点身体……” 可成玉脚步未停一下。 他归心似箭,他想快快见到富贵,然后抱抱富贵。 二人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女弟子留在原地,摸了摸母鸡的脑袋,若有所思地轻声呢喃。 “我应该没做错吧?” “我总觉得,他是真的很想见到富贵。” 第66章 你没有心上人,那我算什么? 成玉一刻都没有停过,急切地回到仙界。 扶光踩着云跟在后面遥遥地跟着,竟然险些跟丢。 他还以为成玉是直接去找李富贵,未曾想,成玉风风火火就入了紫霞宫。 一阵寒风凌冽地穿入宫殿 正伏案写东西的玄冥仙君觉得来者不善。 他抬起单眼皮一看,是成玉仙君。 谁不知道成玉仙君手握天罚鞭,是尊无情的杀神? 杀神大驾光临,肯定没好事。 玄冥仙君叹气,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毛笔,不紧不慢道。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背地里写书抹黑天君。” “上个月让纸人分身替我在岗办公半个月。” “滥用职权让李发财飞升。” “这几件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对。” “我认罪。” 玄冥仙君的认罪陈述还没有说完,就被成玉打断。 “请玄冥仙君将今天飞升仙家的名单给我。” 很有礼貌。 不像是来抓人的。 那一切都好说。 玄冥仙君松了一口气,微微动念,一封文书从身后高耸的书架中飘出,那封文书飘飘荡荡地落在成玉手中。 成玉接住,迟疑半晌,最终还是打开。 目光在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中掠过,最后,停留在最后第二个名字上。 对别人而言再不起眼的“李富贵”三字却似被火烧红的烙铁骤然吸引住成玉的目光。 上一次,他见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在老柳树下那座矮矮的坟上。 他心中说不出的苦涩,像是一团被揉得皱吧的纸,怎么也抚不平。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无比珍惜地抚摸着那个名字,眼尾不由自主地泛上红意。 眼看着向来高冷自傲的成玉仙君望着那封名单,眼尾泛红,满眼深情悲伤,几乎快要碎了一样。 玄冥仙君,“……” 这么喜欢他的字怎么不早说? 他其实可以直接送的。 成玉抬头,忍着哽咽,勉强维持着自若,问玄冥仙君,“新飞升的仙家如今在何处?” 玄冥不假思索,冷笑道,“这个时间,应该在瑶池参加洗尘宴。” 反正日日都有仙飞升,瑶池日日都办洗尘宴,歌舞升平,夜夜笙歌,简直是极乐之地。 呵呵 快乐都是他们的。 工作都是他的。 仙界爆炸吧。 成玉放下名单,说了句多谢,旋即立马转身拂袖离开。 成玉前脚刚走,扶光后脚就赶来了,凤凰追得气喘吁吁,扶着门框问玄冥,“成玉仙君呢?” 玄冥面无表情地伸手指了指瑶池的方向。 凤凰就跑了。 紫霞宫又恢复安静。 玄冥,“……” 好无聊 继续写书抹黑天君吧。 今天写什么好呢? 想了想,玄冥在纸上写下一个标题。 《惊!天君走路扑街掉到凡间变成狗,到底是人伦惨剧还是报应不爽?》 玄冥满意点头。 这期肯定大爆。 风呼啸从脸畔而过。 成玉紧紧地攥着手心的那两串木头铃铛,心中难以掩饰的雀跃。 他想。 待会见到富贵,富贵肯定会很开心。 他不想问富贵为什么没有死,他只是想抱住富贵,告诉他,他真正的想法。 他想说,他其实也很喜欢很喜欢富贵。 他以前只是有些拉不下脸,放不下架子。 他以前…… 做的太错了。 现在他已经知道错了。 在两年前回到坨坨村,得知一切的时候,他很后悔。 想着想着,成玉喉头泛上腥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 他不以为意,继续朝瑶池而去。 只是快要到瑶池的时候,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躲在一棵桃花树后面,擦去嘴角的血迹,重新给自己束好发,佩上那根他这些年都舍不得戴的鱼尾木簪,再换了身最好的衣服。 他拂袖幻出一面镜子,紧张地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是不是已经容颜衰老,不如当年貌美。 瞧见鬓角生了几根白发,成玉眼角一跳,连忙将白发拔掉。 但不止是白发。 因为长久的重病缠身,他现在好难看。 消瘦、苍白、阴鸷、瘆人。 似乎是一张富贵不会喜欢的脸。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在意他的容貌,瞧见镜子中的自己,他忐忑不安至极。 他惶恐地想,富贵现在还会喜欢他的这张脸吗? 没关系。 富贵如果不喜欢他这张脸,他可以变成富贵喜欢的样子。 想了想,成玉摇身一变,变成了从前未病重时的模样。 就这般鼓足了勇气,成玉缓缓走出桃花树。 他抬眸,遥遥望去。 仙雾缭绕的瑶池上,数之不尽的仙家正在宴上饮酒谈笑。 那么多人中,很神奇的,他一眼就看到了他想见的那个人。 此时的富贵正坐在角落里,捧着个桃子在啃,因为刚刚飞升,体内灵力暴增,猫猫还没有学会控制,所以猫耳朵和猫尾巴都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一双猫儿眼睛自带眼线一般微微往上翘,金色的眼珠子圆溜溜地转啊转,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晃啊晃。 成玉停下了脚步。 呆呆地望着那人,他心尖都在发颤。 心脏 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像是滔天巨浪朝他涌来。 他脸好烫,心口好疼,疼意一直从心上蔓延到指尖,一点点化开。 他连忙按住几乎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眼眶在发热,酸意泛滥而上。 那是富贵。 那真是富贵。 他的猫儿没死。 那矮矮的坟里葬的,不是他的猫儿。 那悬在梁上早已断气的也不是他的猫儿。 他的猫儿在这。 还好好地、开开心心地活着。 漫长的思念在见到那鲜活的人时终于化成滚烫的泪水徐徐滚落,打湿了衣襟。 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脚,想朝他日思夜想多年的人走去。 这时,有个仙家见富贵一只猫在角落坐着,怕他无聊,就端了盘点心走了过去挨着富贵坐下。 “叫富贵是吗,吃些点心,可好吃了。” 富贵一看,面前这个俊朗的仙家似乎大家都唤他做什么长月仙君。 神仙都长得很好看,李富贵很喜欢跟他们说话,于是,他开心地点头,“谢谢!” 然后,富贵就真的开始埋头吃点心。 吃东西的时候耳朵一动一动的,看得长月仙君心花怒放。 长月仙君可喜欢猫了,从前还养了只白色的狮子猫。 后来,那只猫抓死了成玉仙君抚仙院中的海棠树,还挠了成玉仙君。 被他连夜送走了。 他怕成玉仙君炖了他的宝贝猫。 毕竟成玉仙君铁石心肠、冷血无情,毫无仙性。 想到这里,长月仙君长长叹了一口气。 富贵动作一顿,好奇而关心地望向他。 那双漂亮的猫眼看得长月仙君心都快要化了,恨不得把富贵抱进怀里狠狠地吸一把。 仙界真的好久好久没升上来猫儿了。 但长月仙君想起方才洗尘宴开始前玉衡星君的千叮咛万嘱咐。 “为了避免吓跑同僚,所以禁止吸同僚!” “违令者罚去抚仙宫浇树。” 浇树没问题,麻烦的是去抚仙宫浇树。 那可是抚仙宫哎! 抚仙宫住着何方神圣? 成玉仙君! 人称玉面杀神! 谁靠近谁倒霉! 于是,长月仙君生生把冲动压住了。 他眉眼弯弯,出于职业习惯,笑吟吟地问他,“富贵,有心上人了吗?没有哥哥帮你找一个呀?” 李富贵一愣,然后摇了摇头,立马否认,“没有!”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阵急促到已经不成调的铃铛声响起。 李富贵瞳孔骤然一缩,攥紧手上的桃子,尖锐的指甲冒出,深深掐进脆嫩的桃子,香甜的汁液流出来。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箭步,踉跄着冲到他面前,维持不住冷静自持,嗓音沙哑、眼眶通红委屈地质问着他的男人。 “你没有心上人,那我算什么?” 第67章 富贵不要他了 “你没有心上人,那我算什么?” 这句宛如被始乱终弃的小媳妇一般的话响彻瑶池。 仙乐戛然而止,刚才还载歌载舞的宴会瞬间死一般的寂静,众仙家呆滞地停下手上动作,纷纷不敢置信地望向那突然冲出来,身形摇摇欲坠,红着眼睛,仿佛受了重大打击的男人。 如果是其他仙家,他们就权当看个小八卦助助兴了。 但…… 冲出来的人可是玉面杀神成玉仙君。 那…… 这个八卦更加得看了! 众仙家立马围起来,准备好瓜子点心准备看好戏。 这时候,李发财、鹤师兄、竹平安因为先去安排的仙宫放行李而姗姗来迟。 李发财大老远就看见一堆仙家围在瑶池那窃窃私语。 李发财瞬间来了精神。 哇! 有热闹看! 李发财兴高采烈地就跑了过去,等他挤进人群里头一看,笑容凝固。 嗯? 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的点大概是因为人群目光的焦点此时落在他的好兄弟李富贵以及…… 一个腰细腿长、肤白貌美又高贵优雅但却红着眼睛,活脱脱一个被抛弃的小媳妇样的白衣仙君上。 那个仙君,他认得。 传说中的成玉仙君。 不对,富贵怎么会跟成玉仙君牵扯上? 该不会富贵哪里得罪成玉仙君了吧? 发财吓得毛都炸了,刚想冲出去,缩在角落抱着桃子的李富贵先开了口,“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富贵很平静,语气平缓,似乎并不害怕。 李发财脚步一顿。 成玉想过许多与李富贵重逢的画面,但唯独没想过会是现在这个场景。 他的富贵说不认识他。 仿佛他是个陌路人。 成玉心口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难受。 他很难受。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不过也是 都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他的富贵一时之间认不出他也很正常。 他们太久没见面了。 成玉努力维持住身形,温柔而小心翼翼地向李富贵介绍起自己,生怕吓着李富贵惹了富贵反感,“富贵,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媳妇,沈玉棠。” 嗬! 素来连段桃色绯闻都没有的成玉仙君竟然跟新飞升的同僚有一腿! 而且…… 高冷自傲的成玉仙君还自称是媳妇。 众仙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比一个嘴角还要难压,都快要翘上天了。 哦,忘了,他们本来就在天上。 我个老天爷,这瓜大啊! 正当他们以为接下来就是有情人相认,抱起来痛哭流涕的温馨场面的时候,李富贵站了起来,不高兴地板着猫猫脸反驳。 “可是我还没有成亲,哪里来的媳妇啊?” “这位仙君,你别乱说。” 成玉愣在那,脸色苍白,仿佛被李富贵的伤得很重。 他多么想回答,他们成亲了。 可他并没有。 他无力地翕动没有血色的薄唇,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只有无数的悔恨堆积在胸口,郁郁不得解。 “富贵!”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李富贵顺着声源一看,是鹤师兄大步跑了过来。 “鹤师兄。” 李富贵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绕开成玉直接朝鹤师兄快步走了过去。 成玉就这样看着从前眼里只有他的李富贵径直地、连头也不回地朝其他人而去。 那一瞬间,他觉得心好像活生生地裂开无数块。 他僵硬地转过身去,看着李富贵站到了一个眉眼俊朗、年轻而又一脸正气的青年身后。 成玉呼吸都似乎在痛。 鹤师兄皱着眉将李富贵护到身后,嗓音朗朗,“抱歉,这位仙君,我师弟说不认识你,请你不要再纠缠他。” 成玉并不在意这个突然跑出来的什么鹤师兄,他只觉得头很痛,特别是对上李富贵那明显在躲闪他的眼神,他脑袋几乎快要炸开了。 他很是无力,也很是难受,几乎要站不稳,身形在晃。 他伤心地望着李富贵,用从所未有卑微到尘埃的语气,如履薄冰一般再问了李富贵一遍。 “我们在坨坨村的那几个月,你当真全部都忘记了吗?” 李富贵不语,甚至于不看他。 成玉快要疼死过去,声音发着颤,“富贵。” “求你,别置我气,当初都是我的不对,你原谅我。” 他不得其法,只是望着李富贵觉得呼吸都很艰难。 李富贵什么都没说,一直低着头,仿佛没听见。 被人群挤得无法动弹的李发财终于找到机会冲了出来,跳起来就伸了爪子死死捂住李富贵耳朵,“富贵,我们不听!” 听到这里,他可就明白了。 原来这个成玉仙君就是当年抛弃他家富贵的那条坏鱼! 李发财快要气炸了! 丝毫不顾面前这人是动动手指就能轻而易举把他捏成猫饼的成玉仙君,捂着李富贵的耳朵就朝成玉龇牙咧嘴地骂道。 “你条坏鱼!我告诉你,富贵什么都记不得了!” “现在我才是富贵媳妇,略略略,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富贵,你千万不要理这种莫名其妙的坏鱼!” 李发财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地砸在成玉心头上,成玉红着眼眶,紧绷着身子,眉心紧锁,身形越来越歪。 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垂着泛红的眼尾任由李发财骂他。 他的确是条坏鱼。 富贵不理他很正常。 “哼,骂你都不会吭声,还是条哑巴鱼,没意思,富贵,我们走。” 李发财气势汹汹地拽着李富贵就走。 一直沉默着的李富贵忽然应了一声,“好,我们走。” 然后乖乖地跟着李发财就走。 “富贵……” 成玉眼看李富贵要走,心头一颤,下意识想要去追,只是刚抬脚,喉头再度窜上一抹腥甜,涌出来的鲜血将“富贵”二字生生淹没。 他脚步一顿,弓身狼狈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顾不上不停从喉咙里涌出来的鲜血,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前面。 富贵走得很快,没有停留,没有回头。 成玉心痛地闭上眼。 富贵不要他了。 扶光快步赶来,看见成玉如此狼狈的样子,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李富贵真的还活着呢? 而且还已经忘记成玉了…… 如果他当初能留下来的话,可能李富贵就不会干傻事,这样成玉跟李富贵也不会走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 第68章 富贵,你都记起来了,是不是? 猫猫大王李发财现在很生气! 非常生气! 板着猫猫脸,拽着李富贵大步往前走着,身后毛茸茸的尾巴炸开了毛像个鸡毛掸子一样高高竖起。 是一点就着的状态。 鹤师兄跟平安跟了一半瞧见后头没人就没再跟着了,生怕他们说话一个没注意惹怒了猫猫大王挨挠。 倒不是他们怕李发财。 是李发财没素质。 动起爪子来六亲不认。 快要到他们住处的时候,李发财气到走不下去了,一下子停了下来,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猫眼看着李富贵。 李富贵茫然地看着李发财,他不知道花花为什么这么生气。 生气可不好。 伤身体。 但李发财现在心里其实是自责多于生气。 他快要自责死了。 他没想到,当年富贵在信上高高兴兴跟他说的漂亮鱼媳妇竟然是成玉仙君! 他就不应该把李富贵带进宗里,这样富贵就不会飞升,更不会在这里碰上那条死鱼! 他家富贵多可怜啊! 十二年前,李发财跟竹平安冒雨回到小矮坡,看到的不是成了亲幸福美满的好友,而是敞开的房门,悬在梁上的李富贵。 李发财当下腿都软了,连忙跟竹平安把李富贵放下来。 那时候李富贵还有一口气的。 李发财急得团团转,竹平安倒是冷静,他觉得这事蹊跷,担心残害李富贵的坏人折返回来发现李富贵没死会继续追上来找麻烦。 所以竹平安就用竹子做个跟李富贵一模一样的分身重新挂回梁上。 之后,二人兵分两路。 李发财背着奄奄一息的李富贵赶回宗门,竹平安去追他们曾在村口擦肩而过的神秘人。 那一夜的雨下的好大。 李发财把身上蓑衣给了李富贵,一路用灵力温养着李富贵,可他背上的李富贵还是一点一点的变冷,比淋着雨的他的还要冷。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感觉。 一点也不好受。 等他赶回宗门的时候,李富贵已经断气了,翠翠姐也说没得救了。 李发财趴在李富贵身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哭得抽抽了,打算把自个攒了好多年的娶媳妇钱拿出来给富贵置办个好棺材。 这时候,富贵突然喘气了。 翠翠姐,一般来说,断气这么久应该就活不过来了。 但富贵偏偏就是活过来了。 可能是因为富贵不想死。 也可能是运气好。 李发财觉得,那是因为富贵是只好猫,老天爷都舍不得收他呢。 第二天夜里,竹平安回来了。 竹平安说,对方警惕心很强,他跟丢了。 他又回了一趟坨坨村,打听过才知道,李富贵昨天成亲,高高兴兴喊了全村人来喝喜酒,结果他媳妇逃婚了。 李发财听得那叫一个暴跳如雷。 虽然他不知道李富贵这事是不是跟他那个漂亮的鱼媳妇有关,但他就是觉得那是条坏鱼! 他从平时往来的信上都看得出来富贵多么喜欢那条鱼。 结果那条鱼不识好歹,竟然抛下他家富贵跑了! 本来李发财打算等李富贵醒了以后问清楚怎么回事的,结果李富贵昏迷了一个月后这才慢悠悠地醒来,并且把当人时候的记忆全部忘记了。 李发财就想,反正坨坨村的村民都以为李富贵死了,现在李富贵也失忆了,不如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让李富贵留下来,省得回到坨坨村想起伤心事。 李发财的计划很好。 这十二年来,富贵生活的可开心了。 每天都无忧无虑的,连那条死鱼一根头发丝都没想起来。 他准备让李富贵一直继续这样快乐的生活下去的。 但是 他万万没想到。 半路杀出来一条死鱼! 但凡那是条普通的死鱼,他肯定拉上平安、鹤师兄半夜去做了那条鱼剁碎了喂狗。 可是,那是玉面杀神成玉仙君。 李发财哪里知道自己兄弟这么猛? 竟然睡了成玉仙君! 成玉仙君啊! 就算他三再加个玄冥,也不见得是成玉仙君对手,最后喂狗的可能就是他们。 一想到他这么生气还拿那个成玉仙君没办法,李发财就气得咬牙切齿,抬起脚狠狠地踹在墙上。 “哼!” “坏东西!臭鱼沾点海水,还真把自己当海鲜了!” 李富贵连忙拉了拉李发财。 李发财下意识觉得李富贵是心疼那条死鱼,不愿意让他骂,结果李富贵来一句。 “花花,你别踢这么用力,你右腿断过,要是再踹断了怎么办?” “那这样你就又得在床上躺两个月啦。” 花花这么爱上蹿下跳,躺两个月不是让他生不如死? 李发财一听感动到稀里哗啦的,一把抱住李富贵,“富贵,你怎么这么好?” 李富贵嘿嘿笑了笑,拍了拍李发财后背安抚。 这时候,李发财幽幽在他耳边道。 “可是富贵啊。” “我啥时候跟你说过我被砸断的是哪条腿,而且当初还躺了两个月啦?” 他被砸断右腿,在李富贵家里躺了两个月这件事,他嫌丢脸,没跟失忆后的李富贵说过,当然也没跟其他人说过,就只有失忆前的李富贵才知道这事。 李富贵不怎么会撒谎,瞬间打了个激灵,尾巴耳朵都跟过了道电一样,身子当下就僵住了,像块石头,邦邦硬。 李发财痛恨自己太了解自己这个兄弟了,一把抓住李富贵,漂亮的猫猫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富贵,拿出猫猫大王的威严。一字一句,严肃地问。 “富贵,你都记起来了,是不是?” “唔……” 富贵战略性挪开目光,李发财叉起腰佯装要生气,李富贵怂了,连忙点了点猫猫头。 “嗯……” 李发财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李富贵。 在李发财的目光威胁下,李富贵很艰难地再挤出一个字。 “呐……” 呐! 他就知道。 他说出来,花花肯定得生气。 所以他才不敢说。 花花生气可吓人啦。 李发财气得想要劏鱼,但还是强忍着火气瞥了李富贵一样,“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李富贵有些心虚,弱弱地道,“就那天晚上,你还没回来,我跟煤球坐院子里吃莲藕,我吃的时候总觉得我好像在其他地方吃过更甜的莲藕,然后,吃着吃着就全部想起来了。” 煤球从李富贵怀里窜了出来,啃着胡萝卜,脑袋一点一点的,仿佛在说,对的对的。 “你都记起来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认那条鱼?” “你就应该当众痛骂他一顿!” 李发财咬牙切齿地攥着猫爪道。 李富贵抿了抿唇,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黯淡了几分,无奈地道。 “其实,他不喜欢我,那时候跟我在一起是情非得已,全部都是我一厢情愿。” “他们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无缘人见面不相识,我跟他也不是有情人,是什么来着?叫什么露水情缘?我不懂,但反正听起来就不是好词。” “所以没什么好认的。” “更何况,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不想再提不开心的事。” 说到这里,李富贵眼睛亮了亮,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他希望成玉可以找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 大家也过得快快乐乐。 他也能继续开开心心地当猫猫大仙。 这样就很好了。 第69章 梦境 黑暗一如既往的冗长而枯燥。 浑噩的意识像落叶一般四处飘零,迟迟找不到归宿。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终于 有声音在耳畔响起。 “咚咚咚” “爷爷,你快点来追我呀!” “哎呦,毛蛋,你慢点,别摔着了。” 声音从模糊逐渐到清晰。 是拨浪鼓和小孩的嬉笑声。 成玉知道。 他又开始做那个梦了。 一个很漫长很漫长,他希望从未发生的梦。 —— 村口牌匾上的“坨坨村”三字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大榕树下,一对爷孙正在乘凉玩闹。 调皮的四岁娃娃挣脱爷爷的手,玩着拨浪鼓跑开。 爷爷在后面笑着追赶,一边追赶一边提醒娃娃当心。 下一个画面,娃娃“咚”地撞在他腿上。 娃娃似乎撞懵了,呆愣愣地仰着胖嘟嘟的脸望着他。 他蹲下身去,变戏法一般从手里变出一颗糖,微笑着递给娃娃。 娃娃一下子笑了。 爷爷慢慢赶来,是熟人,但瞧见他面色无异。 他在脸上施了遮掩容貌的法术。 在寻常人眼中,他不过是个陌路人。 “阿伯,我想打听一个人。” “你打听谁啊?” 他清楚地听见他自己道,“李富贵。” 对方沉默了一会。 声音淡淡地在炎炎夏日中响起,混着蝉鸣,在他耳边轻轻地落下。 “哦,富贵啊,他早就死了。” “死了十来年了。” “怎么死的来着?” “唔……好像是上吊死的吧?” “记不清了。” 紧接着 “嘭”的一声骤然在耳膜中轰然炸开。 眼前的画面撕裂 生生转变成抚仙宫海棠树下。 仙风轻拂,少年清脆的声音叮叮当当地挂满海棠树枝头,日复一日地随风回荡在抚仙宫。 “神仙保佑我媳妇身体健康,平安如意,天天开心!” “神仙,我会写我媳妇的名字了。” “神仙,看到这个名字了吗?你一定要保佑这个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神仙,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我给你带了喜糖,你能不能跟雨神商量商量,今天别下雨啊?” “大喜日子就得阳光明媚的才吉利嘛。” “不行也没关系,反正我跟我媳妇是两情相悦,不会有事的!” “神仙,记得保佑我跟我媳妇白头偕老,永永远远在一起哦!” 而少年最后一声祈福停在了十年前。 成玉以为,少年和他的媳妇过得很幸福,不再需要向神明祈福。 又或许是少年早已遗忘那座被抛弃在后山中早已风化的神像。 他早已无从探究,因为他已经是局外人。 于是,他继续日夜倾听少年的声音。 声音回荡,可抚仙宫依旧冷清,那原本坚不可摧的仙心越来越动摇。 思念终究击溃他的理智。 他鼓足勇气下凡,去往那个他无数日夜都在思念的地方。 他想,他就看看那个人。 看看那个人过的怎么样。 看完他就离开。 绝对不打扰那个人。 十年过去 坨坨村一如既往 村民来来去去,添了新面孔,又走了些熟悉的人。 何叔上了年纪,卖不动豆腐了,就干脆把豆腐坊转给了外村人,天天带起了孙子。 张婆婆在前几年就去世了。 苗郎中还开着医庐,还收了个徒儿,整日拿捣药杵敲那粗手粗脚徒儿的脑门。 周大娘已经不做媒人了,跟着子女进城里过好日子。 二牛跟巧儿生了一对可爱乖巧的子女。 似乎 一切都在成玉意料中 但唯一脱离他掌控的是李富贵。 李富贵死了。 死在了他离开那一天。 也就是说,他留下的沈玉棠没有照顾好李富贵。 他想不明白。 他明明安排好了一切。 根据他的安排,沈玉棠会用尽一生去陪伴照顾李富贵,倾听李富贵日复一日说那些琐碎事,在张婆婆去世时安慰李富贵人都会有生离死别,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天天在家等着李富贵回家,会给李富贵做好看的衣服,还会给李富贵买一座带院子的大宅子,在院子里种很多很多的树。 他们会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无忧无虑。 可!为!什!么!!!!!! 李富贵死了???????? 成玉想啊想。 想啊想。 想啊想。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冲到凤凰宫,将那只凤凰从树上拽下。 凤凰跌落地,怀中玉瓶摔出。 成玉瞥了一眼,证明了他的猜测,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怒气与寒意毫不掩饰地涌出,卷席整个凤凰宫。 冷冰冰的声音一句接一句重重落下。 “李富贵死了。” “你知道吗?” 扶光被威压压迫到甚至于难以呼吸,他目光躲闪着别过脸去,抿紧唇,脸上写满了愧疚之色,最后喉咙干涩,艰难道。 “我知道。” “第二天的时候,我觉得不对劲就折返回去了。” “正好看到他下葬。” “我没想到我说的那些话会让他想不开。” “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把你留下的分身给带走……” “我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愧疚。” “一切都是我不对。” 他再讨厌李富贵,也从未想过李富贵死。 他说那些话只是为了让李富贵死心,没想到却害得李富贵悬死那梁上。 哪怕成玉杀他,他也认了。 说到最后,扶光认命地闭上了眼。 可成玉没有,成玉拂袖走了。 扶光跌跌撞撞地追上去。 成玉回到了小矮坡。 昔日故地已经荒废,小木屋在一场大雨中塌了,老柳树下起了座矮矮的坟包,坟前长满了草。 他蹲下身,徒手将那些杂草拔起,逐渐地,露出了坟前的立着的木牌。 上面很简单地写了三个字——“李富贵” 他盯着那三个字出神。 他想着,要不要把坟挖开来看看。 说不定里头根本没有躺着李富贵。 这一切都是李富贵与大家合起伙跟他开玩笑。 是了。 李富贵肯定是生他的气。 气他不辞而别,气他留下赝品,气他诸多隐瞒。 但没关系。 他可以道歉。 只要找出李富贵,他就能亲自向他道歉,请求原谅。 成玉行动力总是很快,他想着便伸手去挖坟。 这时 一个温婉熟悉的女声响起。 “你是富贵的朋友吗?” 闻声,成玉身子一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过身望向此时站在败落院中用试探目光看着他的女子。 他想到了一个比挖坟更好的办法。 第70章 噩梦 是啊。 他怎么把这个法术给忘了? 只是有些耗费精力。 倒也无碍。 总比挖坟来的好。 人会说谎 但记忆是不会说谎的。 想到这里,成玉不紧不慢地站稳了身形,缓缓撩起眼皮,冷清的眼眸下升起阵阵阴鸷,瞳孔一点一点地变成蓝色,而淡蓝色的灵力像是海浪一般从他脚下所踩的土地涌出,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掠去。 灵力所到之处瞬间化为静止,就连飘起的枯黄柳叶也停滞在了空中。 “成玉仙君!” 是扶光赶来了。 好吵。 让他安静吧。 成玉连眼皮都未抬,轻轻一拂袖,一尾小鱼乘着海浪翻滚着朝扶光拍去。 扶光顿感不妙,成玉这是要发疯了啊! 灵力随主 眼看这灵力如此暴戾失控,恐怕成玉心中远没有表面上来的平静。 也是 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耗费这么多灵力施术竟然就为了求证李富贵到底有没有死? 扶光刚想逃,脚下一凉,他低头一看,那尾鱼儿已顺着他小腿慢慢地往上爬起。 水牢立地而起,转瞬将扶光给囚禁其中。 扶光的声音淹没在固若金汤的水牢中。 没了阻碍,浩浩荡荡的灵力顺利地卷席了整个坨坨村。 成玉眉头一皱。 不够。 远远不够。 于是,灵力似惊涛巨浪一般,以坨坨村为中心,继续再度朝着四面八方卷席而去。 最后,灵力生生在乌月镇边缘停下。 四周一片寂静,入耳连风声都听不见。 成玉徐徐抬眼,修长浓密的睫羽在那张阴冷玉白的脸上蒙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冷漠与寒意慢慢地从眼眸中化开。 “来,告诉本君真相。” …… 叮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随着的还有少年的响亮的声音。 “何叔!” 成玉缓缓睁开眼,跟着记忆的主人闻声抬起头。 背着竹篓的少年正快步朝他跑来,生生闯入他的视线。 近了,少年的容貌才逐渐清晰。 少年束着高马尾,常年四处乱跑,所以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未脱去稚气的圆润脸上是浓眉大眼,看起来很精神。 在看清楚少年的脸时,成玉心脏骤然一缩。 在他宛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中,李富贵开口了。 “我买碗豆腐花,要加好多好多红糖的那种。” 他的心跳声好大,他甚至于没听清楚记忆的主人说了些什么,只看见李富贵耳根红了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道。 “不是我吃的。” “我买给我媳妇吃的,他爱吃。” 画面一转,耳边是嘈杂的人声。 大概是在镇上。 画面先是一双打算盘的手,紧接着抬起头往旁边看了看。 李富贵背着旧竹篓站在一匹挂起的布前,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猫眼都快要看直了。 记忆的主人朝着李富贵走了过去。 “富贵喜欢这匹布啊?” 李富贵望过来,使劲点了点头。 还是那样傻。 但真可爱。 可爱到成玉想去摸摸他。 记忆的主人指了指布,“这匹布叫浮光锦,是我从京城高价订回来的,整个乌月镇啊仅此一匹,现在京城里头的达官贵人都穿这种布料裁的衣裳,可好看了。” “江掌柜,这得多少铜板呀?” “富贵,这浮光锦不是鱼,也不是萝卜,用铜板买不到的。” “那得多少钱才能买到呀?” 画面中出现了三根手指。 成玉心咯噔一声。 “三吊钱?” “富贵,是三两。” 小猫似乎被这个数吓到了,脸色有些难看,他怯怯地低下头去,努了努嘴,不过一转眼便下定了决心,一下子抬起头来,坚定地道。 “江掌柜,回头我一定会攒够钱买它的,能不能帮我留两个月?” “留一两个月倒也没问题,不过富贵,你买来送给谁的?” 李富贵兴高采烈地回答,“我媳妇!” 在那一刻,成玉心头颤了颤,像被生生剥开了一般。 他耳边骤然响起少年曾经同他说的话,脑袋一片空白。 “你为什么要赚三两银子?” “就……想多赚点……” “然后起座带花园的大宅子!” 原来 富贵这么努力根本不是为了起大宅子。 只是为了给他做件新衣裳。 成玉呼吸急促了起来。 那阵熟悉的铃铛声又再度在耳边响起。 “巧儿姐!” 入眼是剪子与绣着花的衣裳,顺着声音源处望去。 是李富贵高高兴兴地跑来。 明明是猫,但却是总是热情的过分。 “富贵来啦?” “小富贵,今天找我做什么呀?” “巧儿姐,新婚礼物。” “我还没成亲呢。” “提前送嘛。” “少来,你肯定有事求我。” “嘿嘿,瞒不过巧儿姐。” “我想给我媳妇做身衣裳。” 一匹布已到眼前,正是李富贵之前仰着头盯着看的那匹布。 三两银子。 李富贵得攒多久? 从记忆主人的角度望去,李富贵自个的鞋子鞋头都快要磨破了。 “哎呀,李富贵,你发财啦?” “这个料子,可不便宜,你真要把这布做成衣裳?” 李富贵点了点猫猫头,笑着露出两颗小猫尖牙,特自豪地道。 “我媳妇值得!” 成玉深呼吸一口气,吸进肺里的凉气像刀子一样割着疼。 人声嘈杂 贴得歪歪斜斜的喜字和烧鸡灯笼映入眼帘。 “富贵,你怎么半天没出来?拜堂吉时都过了,你还成不成亲啦?” 门开了,李富贵走了出来,跟以往的记忆中的总是在笑的李富贵不一样。 李富贵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一点精神都没有。 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猫猫。 成玉呼吸乱颤,心口传来一阵绞疼,不知所措与慌张充斥大脑。 他原以为,富贵会开开心心地成亲的。 他没想到会让富贵哭。 他的富贵怎么会哭成这样? 是发生了什么吗? 发现了那是赝品? 成玉觉得很后悔,后悔自己太过自负。 他自负地认为这样是对富贵最好的安排。 自负地觉得,李富贵会安然无恙地,在他的掌控下幸福而快乐地生活一辈子。 可是! 好像一切都没按照他想象中的发展。 他的富贵过得不开心。 他的富贵不快乐。 他的富贵哭了。 成玉与生俱来的理智与信念在那一瞬间尽数崩塌,扭曲变形。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离他那么的近的李富贵在强颜欢笑,心脏一点一点地裂开。 “嗯。” “我不成亲了。” “不过,酒席还是照样吃。” “就当庆祝我提前过生辰,我还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生辰呢。” 人声依旧很嘈杂 但却柔和了下来。 落在耳边的声音很温柔。 “我们富贵可好了,不愁找不到媳妇的。” “是啊,富贵这么乖,还这么能干,长的模样也不差,肯定很多人喜欢。” “放心吧,富贵,大娘再给你找个更漂亮的媳妇。” “真的吗?那可不可以找个温柔点?” “你喜欢温柔的啊?” “那你怎么找了上一个……” 人群中,李富贵没心没肺地傻乐着,“嘿嘿嘿,他其实也很温柔。” “就是他……不喜欢我……” “人家……不喜欢我也没办法呀。” “以后我肯定能找到喜欢我的。” 小猫攥着拳头似乎在为自己打气。 成玉听着心碎至极,终于压抑不住。 他想要喊出声。 没有!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他怎么会不喜欢李富贵呢? 就是因为太喜欢…… 他才不敢留下。 他是那么坏,那么卑劣的鱼,哪里配得上富贵这么好的猫? 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富贵说,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被困在那段记忆中,不得其法。 画面又转了 天气晴朗 画面中熟络的村民都提着生辰礼站在院子中,而目光往旁边移动。 今日主人公的房门却是紧闭着的。 “这个李富贵,肯定是赖床了,我去喊醒他!” “过生辰还要赖床,让我们这么多人等着你,李富贵,不害臊!” 手落在房门上,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咯吱一声 房门开了。 成玉随着记忆的主人抬脚跨入门槛。 先迎上来的是一缕清风,风声在耳边拂过。 然后是阵阵清脆的铃铛声。 轻快而悠闲 成玉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膛。 在隆隆心跳声中,成玉缓缓抬起头。 叮…… 粗制的衣摆安静地贴着笔直的小腿垂下。 窄瘦腰间木头小鱼底下坠着的铃铛轻轻晃着,晃动间,铃铛声一声又一声地响着。 缠在小猫脖颈上的那块红绸一如既往的艳丽显眼,尾端松松地垂下来在空中轻扬。 好像有什么在眼前“轰”的一声炸开,杂乱的嗡鸣充斥着耳膜。 那一瞬间。 心肺俱裂。 濒临窒息。 痛不欲生。 成玉想。 这一定是场噩梦。 第71章 美鱼难过猫猫关 成玉醒了。 他睁开眼,入眼是空荡冷清的大殿。 他平静地坐起来,如墨的长发随意地顺着那薄背散落而下,垂着眼眸望着地板,眼神麻木空洞,窥不清楚情绪。 旁边坐在矮榻上喝茶的扶光瞥了他一眼,放下茶盏,淡淡问,“又做那个梦了?” 成玉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睛是红的。 自从两年前成玉施过那个术法之后,成玉就不敢再入睡,因为只要一闭眼就会反复的梦见在术法中看到的画面。 扶光并不知道成玉究竟看到了什么,但他知道那肯定是个噩梦。 成玉没有回答他,只是问,“本君昏迷了多久?” 那一场梦异常的漫长难熬,最后的画面他半梦半醒间似乎梦见了四五次。 他在失去富贵的梦中捱了一遍又一遍锥心刺骨的痛,在周而复始的痛苦中,对时间的流逝早已经没有概念。 扶光叹了一口气,“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成玉眼皮动了动,最终担心地问,“富贵呢?” 他那一天如此冲动,恐怕吓到富贵了。 如果他知道富贵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绝对不会如此鲁莽。 要是吓跑了富贵怎么办? 成玉忧愁地皱起了眉。 扶光,“……” 成玉病了足足三天三夜,结果一醒来不是关心自己的身体,而是问李富贵怎么样。 这叫什么来着? 英雄难过美人关。 哦 李富贵不是美人。 应该叫 美鱼难过猫猫关。 但看着成玉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扶光终究不忍,他再度叹气,道。 “他很好。” “昨天给他派了仙职,今天应该去上任了。” 成玉又问,“给他派了什么仙职?” “值日功曹。” 闻言,成玉瞬间起身,因为太过激动,气血上涌,呛咳不止。 扶光唉声叹气,“你先别着急。” “我向玄冥仙君问过了,之前的功曹告病了,此位空缺,才让他顶上几日,过几天再给他派新仙职,绝对不会累着他。”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白光从他眼皮下掠过,再一睁眼,大殿中已不见成玉的身影。 扶光,“……” 他就知道这样。 负手走出大殿,抚仙院中栽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最中央的是一棵海棠树,风轻轻一吹,海棠树下少年的声音回荡在抚仙宫中。 扶光想不明白,听了十来年了,怎么还没有听腻歪? 他又咂摸了一下。 心想,大概这就是凡人说的爱? 但凤凰不懂情爱这玩意。 他只知道,按照几天前李富贵看见成玉仙君那反应,成玉仙君恐怕得吃闭门羹。 他要不要帮忙想个法子让这一鱼一猫破镜重圆? 毕竟成玉仙君从鱼开始就是孤身寡人,这么多年来,就谈过跟李富贵那一段,除此之外,毫无半点经验。 再加上成玉仙君性格说好听点就是高冷孤傲,难听的,就是不解风情与木讷。 让一条没有经验的木头鱼去追一只受过情伤的猫,可想而知有多难。 关键时刻,还是得看他出马。 扶光伸手叉腰,得意地想。 但问题来了。 他好像也没有经验。 扶光陷入沉思。 …… “玄冥肯定是公报私仇!” “什么值日功曹?” “就是个打杂送东西的。” “跟人沾边的事情,玄冥那狗东西是样样不做!” 猫猫大王,不,现在已经是猫猫大仙的李发财抱着摞得比他个头还要高的关文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骂。 旁边的李富贵也抱着一大摞关文,哈哈笑着。 半个时辰了,花花骂的词都不带重样的。 他觉得花花实在太厉害了。 但李发财已经骂到词穷了,他看了看旁边神采奕奕,就跟打鸡血一样的李富贵,忍不住问。 “富贵,你不累吗?” 李富贵摇了摇头,依旧很精神,“不累啊!” 他们手上抱着的都是从凡间递来的祈愿关文。 他们得把这些关文一一送到对应的仙家仙宫去。 其实这也没什么。 重要的是,先前那个功曹明显在玩忽职守,去年的祈愿关文都还堆压着。 凡人的祈愿又多得离谱,于是…… 他们从早上送到现在都还没有送完。 这不,还有一座小山的关文。 李发财觉得再送下去,他猫猫大仙就要累成猫猫大饼了。 李富贵倒觉得这个工作很有意思,把凡间需要帮助的人心愿送到他们所信仰仙家的手上。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只信鸽。 能帮人,还能当信鸽,多好玩? 李富贵看见李发财累到快要变回原形了,便贴心地道,“没事,花花,剩下的我帮你送。” “这样哪行?” 李发财哪里舍得让富贵自己一只猫送? 李富贵笑了笑,“我力气大啊,花花你腿不好,这种要跑来跑去的活就交给我吧!” 李发财努力地想了想,然后灵机一动,嘿嘿一笑,“那我去给你喊个能干的帮手过来!” 说完,李发财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李富贵撸起袖子把李发财那一份的关文摞到自己那份上面,抱起来继续往前走。 下一个地方似乎是飞霜宫。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有诗意。 李富贵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厉害啊! 连有诗意这种形容词都能想到了。 正当李富贵在心里夸着自个的时候,最顶上的一本关文没放好,摇摇欲坠,眼看要掉下去。 李富贵眨了眨眼。 然后……就眼看着它掉下去。 要不然他还有什么办法? 他又没有三头六臂。 啪叽 关文掉在地上,李富贵知道关文不是煤球,不可能他喊一下名字就自个长腿爬起来。 李富贵正要蹲下身去捡,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先他一步拾起了地上的关文。 李富贵眨了眨眼。 哇,仙界好人可真多呀! 富贵立马从摞得高高的关文里面冒出个猫猫头来,高兴地感谢道。 “谢谢!你真是好人!” 富贵一看,那只手的主人是个相貌平平、生得很高的清瘦男子。 跟富贵对上目光,男子似乎想说些什么,翕动苍白的薄唇。 富贵恍然大悟,“哦?你就是花花叫来的帮手吗?” 沉默了半晌,男子点了点头。 第72章 富贵,我喜欢你 成玉很心虚。 手心都在冒汗。 他又撒谎骗了李富贵。 他是条坏鱼。 但富贵一只猫看起来好辛苦,又没有其他人帮忙。 他刚才看见那关文掉地上,富贵还要蹲下身去捡,怀里摞得高高的关文摇摇欲坠。 他没忍住就冲出去帮忙了。 幸好,他在脸上施了遮挡容貌的法术。 要不然,富贵肯定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忙。 毕竟他这么讨厌。 但,心虚归心虚。 成玉此时心情很好。 大概是因为换了一张脸的缘故,李富贵对他态度很好,笑着把关文递给他,还关心地问他重不重。 成玉一看到李富贵的笑脸,心都快要化了,红着耳根摇了摇头,嘴角紧紧抿着。 他不敢出声,露出过多破绽。 但富贵好可爱。 他好开心。 他像一条躺在阴沟里早已经发烂发臭的鱼冷不丁沐浴到了阳光,尸体暖暖的。 没死真好。 正当鱼猫要搬着关文离开的时候,一阵清风荡来。 抬眼一看,玄冥仙君抱着胳膊,耷拉着一双死鱼眼毫无半点斗志地站在他们面前。 看了他们一眼,玄冥仙君淡淡道。 “这不是有人帮忙吗?” “李发财喊我来干什么?” “我的时间非常宝贵的。” “我走了。” 玄冥就这样莫名其妙来了,莫名其妙地又要走,莫名其妙走了几步,又莫名其妙地折返回来,莫名其妙地凑到了成玉面前。莫名其妙地盯着成玉看了半晌。 “你……” 成玉皱眉。 他的法术被看穿了? 不可能 但以防万一,还是先下手为强。 成玉袖袍中掐起昏睡诀,玄冥开口了。 “好面生,刚飞升?” 成玉,“……” 是他高估玄冥了。 袖袍中的手松开。 玄冥立马摆出文书仙君的架子,一本正经地对成玉道,“记得待会去紫霞宫报到啊,要不然本君罚你去抚仙宫去给成玉仙君浇树。” 说完,玄冥又担心新人不认识成玉,便耐心地科普。 “成玉仙君你知道吗?” “就那个玉面杀神,仙界的鬼见愁,传闻三岁婴儿听见他名字都会啼哭不止……” 成玉眉毛跳了跳,“……” 袖袍中修长的手指再度掐起个变化术的诀。 嗯 话这么多,就让他变成只鹦鹉吧。 让他天天蹲南天门那喊“欢迎来到仙界”。 成玉的术法还没有施出,李富贵笑呵呵地伸手去推玄冥,打断玄冥接下来的话。 “玄冥仙君,紫霞宫还有很多公务等着你处理吧?你快点回去吧!” 一听到公务,玄冥立马黑了脸,“呵呵,公务……公务是永远做不完的,改天我就炸了紫霞宫,这样就没有公务了。” 李富贵使劲点头,没多想,附和道,“嗯嗯,炸炸炸,你现在回去炸吧!” 玄冥“哦”了一声,还真是折返往回走了,走了几步,又提醒李富贵。 “那你今天别往那边走,当心有瓦片碎砖蹦着你。” 李富贵更加用力点头。 玄冥安心地走了。 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怎么炸了紫霞宫。 成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刚想深思,这时候,李富贵回过头来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猫尖牙,脸颊两边浅浅陷进去两个酒窝,“我们走吧!” 一看到那张脸,成玉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 多了一个人,加上成玉认路,所以效率很高。 一天下来,那堆积着的关文就送完了。 没有一位仙家认出了成玉。 成玉很满意。 送完以后,鱼猫就在一棵仙树底下坐着休息。 那棵仙树可漂亮了,粗得李富贵两只手张开都抱不完。 李富贵想,这得三个李富贵才能抱得完。 树叶茂密,远远望去,像是一朵很大很大的蘑菇,树枝上缠着很多红色的带子,迎着风飘啊飘。 李富贵坐在树下仰着头睁着圆溜溜的猫猫眼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些红色带子。 成玉不敢抬头,一直低垂着眼眸,紧张到攥着手。 李富贵突然站了起来,“我们去其他地方吧!” 成玉不解,但还是连忙站起来跟上了。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处仙台。 仙台上仙雾缭绕,李富贵站在台上把手放到眼前好奇地往底下眺望,“这底下是什么地方啊?” 成玉怕猫猫掉下去,目光紧紧地盯着李富贵,然后回答,“凡界。” 李富贵又问,“那能不能看到坨坨村啊?” “……” 成玉心头一跳,好半天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字,“能。” 他伸手轻轻指了指一个犄角旮旯。 “在那。” 李富贵一看,惊讶地张大了嘴,“哇,坨坨村这么小啊!” 就跟一粒芝麻一样。 他眼神明明很好,但看着都觉得费劲。 “我住的时候明明觉得坨坨村很大很大来着。” 李富贵盯着那一小粒芝麻大小的地方,笑着道,“果然,是我以前见过的世面太少了。” 成玉心很疼,疼到说不出话来。 李富贵终于收回了目光,转身面向成玉,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挂着笑容,无比诚恳认真地对成玉感谢道。 “成玉仙君,非常感谢你今天帮了我的忙。” “以后我们扯平啦!” 成玉甚至于顾不上问李富贵到底什么时候认出的他,心态崩到维持不住法术,现出了原本俊美的容貌,只是表情焦急,眼神破碎,双眼通红,很是狼狈,不敢置信地用沙哑的嗓子惶恐地问。 “什么扯平?” 这跟李富贵记忆中的沈玉棠不太一样。 瘦了许多。 也憔悴了许多。 看来成玉仙君并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但没关系。 每个大人都应该学会照顾好自己,这是别人不能插手的。 当然 猫也不能插爪。 李富贵抿了抿唇,继续道,“成玉仙君你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觉得愧疚所以才来帮我的吗?” “现在你已经帮过我了,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们扯平了,以后就当作什么都没……” 李富贵话还没有说完,成玉已经顾不上形象神色崩溃地打断。 “不是!” 不是因为愧疚才来的! 成玉红了眼眶,害怕到眼泪簌簌往下掉,“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能这样…… 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这样,他怎么办? 李富贵茫然地歪头望着成玉。 成玉仙君在哭。 玄冥仙君早上说的可能是真的,不是造谣。 成玉仙君或许真的很过意不去。 今天早上他去玄冥仙君那领仙职的时候,玄冥仙君悄悄地跟他说,成玉仙君这十二年来夜不能寐、患上恶疾的原因是他。 富贵想,那成玉仙君真是条记性非常好的鱼。 明明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因为当年骗过他的事情耿耿于怀。 其实他已经不生气了。 他是只可大度的猫了。 一点也不记仇来着。 所以他看见成玉仙君不知道为什么要扮成别人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没有戳破。 他想 让成玉仙君帮他忙,成玉仙君就不亏欠他了,这样成玉仙君以后就能开开心心地当他的漂亮神仙了吧? 结果,成玉仙君哭了。 为什么成玉仙君会哭呢? 猫猫想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 但看见成玉仙君哭得这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富贵很是于心不忍。 他想着他该安慰安慰的,只是还没有张嘴发出声音。 成玉开口了。 他哽咽着,声音在发颤。 “我不是愧疚才这样做的。” “我是……我是喜欢你。” “富贵,我喜欢你。” “不止一点点喜欢,是很多很多的喜欢。” 第73章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喜欢你 猫猫还是第一次听到告白,而且对象还是他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鱼。 所以他脑袋很没有骨气地空白了那么一会。 原来成玉仙君是喜欢他啊? 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他呢? 他想不明白。 但不管怎么样,李富贵觉得有人喜欢他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李富贵看着成玉,露出来一个浅浅的笑容,酒窝往下陷了陷。 那个笑容看得成玉那死寂的心再度一点一点地雀跃了起来。 他以为 他是有希望的。 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以后他跟富贵回坨坨村去,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他会亲手给富贵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亲自照顾富贵,给富贵做很多漂亮好看的衣裳,刻好多好多木头猫,再买一座大大的宅子,跟富贵一起在院子里种很多很多的树。 他会跟富贵永永远远地在一起的。 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时候,他心脏跳得好快。 他多希望他想象的画面可以实现? 可事实却是李富贵笑完以后立马一脸愧疚地往他这边不停地瞥,生怕他会不高兴,但犹豫了一会还是非常无情坚定地回答他。 “成玉仙君,谢谢你喜欢我。” “但对不起,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猫猫说得可认真了。 他想,他不喜欢人家一定要早点说清楚,千万不能耽误人家。 其实成玉听见这话心里并没有什么感受,他还觉得富贵想拒绝他但又犹豫的样子很可爱。 反正他早就明白,富贵不可能一直在原地等着他。 富贵不喜欢他又什么关系呢? 只要富贵还活着,比什么都还要来的重要。 做鱼不能太贪心。 至于富贵对他笑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出现的画面真的很美好。 如果可以,他希望以后多多梦见。 想到这里,成玉觉得他情绪稳定多了。 于是,在沉默半晌之后,成玉伸手自己擦掉了眼泪,然后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恢复了往日冷清的高岭之花模样。 他安静地望着李富贵,用那张俊美的跟画似的脸一本正经跟李富贵道。 “不用说对不起。” “没关系的。” “你不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行了。” “我以后会继续喜欢你。”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喜欢你。” 李富贵,“……” 好熟悉的话啊! 李富贵好一会才想起来。 这不是他之前说过的话吗! 自己说的时候还好,现在一听见成玉说出来,李富贵脸一下子炸开一片红,就跟切了辣子往脸上抹了一把一样火辣辣地烧得慌。 李富贵红着脸,急得要死,很想说,成玉仙君,你千万别喜欢我了! 也千万别再学他的话了! 学猫精! 坏鱼! 成玉没等到回复也不急,他看着富贵脸红扑扑的样子觉得很可爱,心里忍不住飘飘忽忽的,似有什么轻轻的荡漾开来。 他想,猫都这么可爱吗? 但他觉得只有富贵才会这么可爱。 就在此时,紫霞宫的方向轰的传来一声巨响。 很响,几乎整个仙界都跟着震了震。 远处飘飘荡荡地升起阵阵黑烟。 成玉神色一凛,“我去看看。” 言罢,一道白影打李富贵眼皮底下掠过,但下一秒又掠了回来。 李富贵抬头一看,成玉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成玉红着耳根把一个有些硬邦邦的东西往李富贵手里放,翕动薄唇,小心翼翼地道。 “这个,你收好。” 说完,他或许又怕李富贵丢了,垂眸,长长的睫羽下一双冷清眼眸春水微漾,顶着那张高岭之花的脸却像个小媳妇一般轻声哀求道。 “千万别丢了。” 说完,李富贵还没有反应过来,成玉已经不见了。 李富贵低头摊开手心一看。 是木头小鱼,上面还残余着些许温热。 李富贵看着那木头小鱼愣了会神,又一声巨响从紫霞宫方向传来。 李富贵想了想,冷不丁想起来一件事,吓得尾巴耳朵都冒出来了。 不会吧! 玄冥仙君不会真的把紫霞宫给炸了吧! 李富贵赶紧把木头小鱼揣怀里,然后朝紫霞宫赶了过去。 李富贵赶到紫霞宫的时候已经迟了。 紫霞宫已经炸飞了,顾名思义的那种炸飞,屋顶都没了,底下火烧得那叫一个猛,蹭蹭往上冒着黑烟。 李富贵,“……” 玄冥仙君该不会真的炸了紫霞宫吧? 李富贵觉得很过意不去。 正当李富贵紧张的时候,旁边悠悠传来李发财的声音。 “哇哦,玄冥又炸房子啦?” 李富贵往旁边一看,李发财正跟鹤师兄、竹平安齐刷刷站在旁边抱着胳膊习以为常地看火烧紫霞宫。 两猫、一鹤、一竹子排成一条直线,跟来观光的一样。 “又?” 李富贵眨了眨眼。 李发财笑呵呵地跟李富贵说八卦,“以前在宗里的时候,玄冥就天天埋在藏书阁看书,一不高兴就炸藏书阁,一不高兴就炸藏书阁,炸了几次以后宗主就让他飞升了。” “是想玄冥仙君改掉这个坏习惯?” 李发财咬着小鱼干摇了摇头,“不是,是想让他炸其他地去。” 李发财话音刚落,又一声巨响,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从紫霞宫里头炸了出来,直直朝李富贵他们这边飞过来。 鹤师兄跟竹平安刚有动作,一抹白衣身影已是先他们一步冲过来,裹在白裤中精瘦修长的腿掠过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纤尘不染的靴子重重踢飞那一块黑铁。 动作快准狠。 沉甸甸的黑铁哐当一声落地,生生在地上砸出个坑。 白衣身影缓缓落地,墨黑的长发散落在那笔直挺拔如松的背脊上,留给他们一个风姿卓越的背影。 李发财惊到小鱼干都掉了,“哇,哪位仙家如此风流倜傥?” 竹平安捡起小鱼干重新塞里发财嘴里,解释,“成玉仙君。” 李发财立马垮脸,“一点也不风流倜傥,这么爱炫,怎么不去上台唱戏啊!跟鹤师兄你一个戏台吧,你们两个一起炫个够,哼!” 鹤师兄,“……” 他又没说话! 成玉回过头来看了李富贵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冲进了即将崩塌的紫霞宫里。 李富贵站在那,一动不动,望着成玉离开的背影。 李富贵觉得,他以前可真笨。 连成玉仙君这么厉害都看不出来。 还以为那是条手无缚鸡之力的鱼呢。 这样挺好的。 这么厉害的鱼,才不会被人欺负。 “哼哼,就算那条死鱼帮了我们,我们也不能给他好脸色!” 李发财没好气地道,然后转头开始满世界找玄冥,一边找一边骂骂咧咧。 “玄冥!你炸药下了多少!” “你差点连我们一块给炸去见祖宗了!” “我没下炸药。” 玄冥不知道打哪里冒了出来,优雅淡定地负着双手,站在正炸得轰轰烈烈的紫霞宫前,面无表情回答,“我把耀华仙君的炼丹炉借过来了。” 言罢,紫霞宫又炸开一声巨响。 玄冥回过头从炸得支离破碎的紫霞宫那收回目光,淡淡道。 “现在估计还不回去了。” “呵呵,通通炸光。” 玄冥嘴角终于往上扬了扬。 他身后,是向来冷静自持的耀华仙君抱着一大块黑色玄铁跪在地上发疯。 “我的炼丹炉!” “玄冥!你给老子滚出来!你他娘的不是说借我炉子做窑鸡吗?为什么我炉子炸了!” 玄冥嘴角落下,很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罢了,先聊到这里。” “我得去跟耀华仙君道歉,再去成玉仙君那伏诛。” “日后再聊。” 说完,玄冥跟他们挥了挥手,幽幽飘走了。 两猫、一鹤一竹无语,“……” 你都伏诛了,还有机会再聊吗? 玄冥飘到耀华仙君那,蹲下来,还没有开口道歉就被耀华仙君扇了一耳光。 “现在,立刻,马上,你给我炉子陪葬。” 玄冥哇了一下。 都不用伏诛了,现在就能原地去世了呢。 太棒啦! 不用处理公务了! 第74章 但我的确很想当你媳妇 玄冥没原地去世。 因为耀华仙君想要用炉子废铁抡死玄冥的时候,成玉出手拦下了。 那玉白修长的身影挡于玄冥仙君身前,墨黑长发无风自扬,淡蓝色的灵力似烟雾一般缠绕身遭,宽肩窄腰,长腿隐于飞扬而起的衣摆中,仙姿冷清孤傲。 玄冥,“……” 真不愧是仙界一枝花成玉仙君。 就连他一个男的看了这个背影都有点心动。 哦,言归正传。 成玉仙君果真如传言一般,恪尽职守、刚正不阿,连诛杀他这件事都不愿意假手于人,非得自己亲自动手。 果真是吾辈楷模。 耀华仙君也是这样想的,他把手上废铁哐当一丢,“那他就交给成玉仙君你处罚了。” 交给成玉,耀华很放心。 因为成玉仙君向来刚正不阿,冷血无情…… “不,本君不会处罚他。” 耀华仙君脚下一踉跄,茫然地扭头望向那一脸高冷、严肃到找不到一丝瑕疵的成玉仙君,“为什么?” “看不出来吗?” 成玉不满地微微蹙眉,一本正经地道,“本君要包庇他。” 耀华仙君,“???” 玄冥仙君,“???” 成玉淡淡道。 “炉子,本君赔。” “紫霞宫,本君建。” “玄冥仙君,不能罚。” 耀华仙君瞪大了眼睛望向已经等死等累的玄冥,“为什么?” 玄冥,“……” 别看他。 他也不知道。 可能是成玉仙君暗恋他吧。 可他不喜欢男的。 哦 也不喜欢女的。 他喜欢自由。 他得想想怎么拒绝成玉仙君。 成玉觉得耀华仙君有些愚笨,难道耀华仙君没听说他与李富贵的事情吗? 那只能说明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成玉便正色解释道,“玄冥仙君是李富贵的师兄,本君喜欢李富贵,目前正在追求他,理应爱屋及乌,本君若罚玄冥仙君,并不合适。” 玄冥,“……” 哦 不是暗恋他啊 放心了。 原来上面有关系是一件如此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虽然李富贵在没上仙界前,他俩根本没见过面。 满打满算,就认识了三天。 “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耀华仙君一听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就例如上次他的小姨子打翻了他辛辛苦苦炼制七七四十九天的药,他不过抽了他小姨子手心,被他夫人吊在树上打,一边打一边说他应该要爱屋及乌,今天敢打小姨子,以后就敢打她本人…… 但耀华仙君还是理智在线,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成玉仙君,你这不是徇私舞弊吗?” 成玉颔首,理直气壮到玉白俊美自持的脸上瞧不见一点心虚,“是的,本君就是徇私舞弊。” 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现在不徇私舞弊,等以后富贵被别人拐跑了才徇私舞弊? 那到时候什么都已经迟了。 说完,成玉朝旁边看了一眼。 李富贵呆愣在那,看着他,嗯,可爱。 在看旁边,三花猫、丹顶鹤、竹子…… 每一个都并非简单角色。 他的敌人有些多。 但没关系 他是条阴险的鱼。 他可以想很多肮脏到令人发指的点子。 例如…… 例如…… 罢了 暂时想不出来。 成玉没想出肮脏的点子不高兴地收回目光,对耀华仙君冷淡道,“耀华仙君有什么意见可以去找天君投诉,本君静候佳音。” 耀华仙君,“……” 他能有什么意见? 人成玉仙君都直接说,炉子他赔、紫霞宫他建了。 更何况了 他有意见,那又怎么样? 别说投诉到天君那去,就算他抱着天君大腿哇哇大哭,天君肯定只会笑呵呵地说。 “成玉仙君可真是天性善良啊!如此乐于帮助同僚,各位仙家多向成玉仙君学习,知道吗?” 呵 这个卑劣到弱肉强食的仙界。 于是,耀华仙君抬头道,“我要九重玄铁乾坤炉。” 既然被恶势力压迫,那就跪着要个贵的! 成玉点头。 耀华仙君就乐滋滋地抱着他炼丹炉残骸踩云飘走了,生怕成玉仙君反悔。 李发财还在咂摸着成玉刚才在大庭广众下说的话,忍不住偏头问旁边的竹平安,“我刚才是不是听见那条死鱼说他在追富贵?” 竹平安点头,“嗯。” “他脑子进水了吗?” 李发财讥诮一笑。 富贵拽了拽发财。 发财没在意,“那条死鱼在海里泡久了,都泡傻了吧?哈哈哈哈哈……” 李发财笑得正猖狂的时候,一抹白衣身影已掠到他们面前。 对上那张俊美而生人勿近的脸,李发财笑容凝固,吓得窜上来的笑声瞬间一滞,变成了打嗝,“嗝……” 死鱼不会当场把他打成猫饼吧? 结果,刚才还气势凌人的成玉仙君在李富贵目光望来的瞬间没了气势,化身一条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鱼,眼尾微微泛红,抿紧潋滟单薄的美人唇,轻声解释。 “我没有脑子进水。” “我神志很清醒。” 李发财,“……” 刚才瞪他的坏鱼哪里去了? 被面前这条弱不禁风的鱼夺舍了吗? 李富贵眨了眨眼,成玉仙君这是怎么了? 被烟呛到了吗? 为什么眼睛红红的? “富贵,我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说到此处,成玉垂下眼眸,任由那修长浓密的睫毛散落下来,在那张漂亮到令人神魂颠倒的脸上蒙上淡淡一层阴影,似乎有些委屈,尾音都在发颤,在停顿片刻,他方才体贴地徐徐道。 “我不需要你的回应。” “只要你愿意让我在你身边陪伴你、照顾你、给你洗衣做饭、为你排忧解难,那便足够了。” “其他的……” “我从未奢求……”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纷纷望向李富贵。 李富贵当事猫倒傻住了。 这话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怎么猝不及防又说了一遍? 而且 在他身边陪伴、照顾他、为他洗衣做饭,这不是媳妇才干的事情吗? 他才不要成玉仙君当他媳妇! 李富贵涨红了脸,就跟个红艳艳的灯笼一样,他连忙阻止成玉。 “别说了!” 成玉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茫然,“你说的,不敢说出口的都不是真心话。” “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所以我很敢说。” 李富贵听得快要炸毛了,眼看成玉仙君还要继续往下说,他下意识冲过去伸爪子捂住成玉那张漂亮的嘴。 猫猫心焦地轻声请求,“知道成玉仙君你很敢说了,但请不要再说了!” “被人听见了,误会成玉仙君你是我媳妇怎么办?” 爪子刚捂上去,触碰到那冰凉的皮肤,李富贵回过神来,“对不起对不起!” 猫猫吓得一边道歉一边要把爪子缩回去。 捂发财捂习惯了!!! 成玉隔着衣服慢慢抓住李富贵的手腕,用细腻冰凉的脸轻轻蹭着李富贵温热的手心,撩起薄薄的眼皮去看李富贵,启唇,低声道,“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就说少些。” “但我的确很想当你媳妇。” 李富贵炸了。 不…… 不对啊! 以前……这鱼脸皮很薄的! 怎么现在这么厚颜无耻? 李发财看得嘴角抽搐。 哇,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死缠烂打,见过倒贴的,没见过这么倒贴的。 好一个疯癫怨夫啊! 为了不让自己好兄弟被疯癫怨夫纠缠,李发财冲过去,一把从成玉手上抢过李富贵。 “富贵,我们走,你媳妇是我,你不许一脚踏两船!” 李发财气势汹汹地拽着李富贵走了。 鹤师兄和竹平安终于回过神来,抬脚跟了上去。 成玉没追上去,只是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抬眼朝着李富贵离开的方向望去,直至李富贵身影消失,这才转而朝旁边看热闹的仙家睥睨望去,身姿修长而笔挺,神圣不可侵犯,已然没了刚才柔弱的小媳妇模样。 他垂眸,眼神冷清而生人勿近,对玄冥仙君道。 “走。” 成玉做得很妥当,把紫霞宫里的文书都抢救了出来,包揽下一切责任,并且给玄冥仙君安排到另一个仙宫中办公。 玄冥看着面前跟紫霞宫大差不差的大殿以及案前堆满的文书,脸上竟然没有半点表情,“……” 半天之后,玄冥才抬头对前面的成玉冷笑道,“成玉仙君,谢谢你。” “哦,应该是谢谢你全家。” 成玉也面无表情,“不必言谢。” “但本君全家死光了,有劳玄冥仙君问候。” 第75章 我真名,是成玉 第二天 仙界里讨论的最热闹的不是紫霞宫被炸掉的事情,而是成玉仙君的八卦。 “你是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多轰烈,比那个紫霞宫被炸掉还要轰烈!” “之前天天板着一张脸的成玉仙君昨天竟然当众跟新飞升的仙家告白了!” “告白有多稀奇?这成玉仙君又不是木头,有喜欢的人不正常吗?” “告白是不稀奇,但,成玉仙君红着眼跟那位仙家说,可以不喜欢他,他只想陪在那位仙家身边、照顾那位仙家,给那位仙家洗衣做饭,什么名分都不要!这稀奇吧!” 有昨天不在场的仙家听到这,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立马把头摇出残影,“我不信,这肯定是谣言!成玉仙君怎么可能会这样说?我宁愿相信天君是位好神仙,也不相信成玉仙君会说这种话!” “哼,如果真说了怎么样?” 没在场的仙君仰起下巴自信满满地道,“如果成玉仙君真这样说了,我自请下凡历四世情劫!” 此誓言一发,众仙倒吸一口气。 好恶毒的惩罚啊! 谁不知道下凡历情劫非死即伤? 正当众仙心中敬佩着这位勇仙的时候,一阵清风徐来,不知何时,一抹玉白修长身影已出现在众仙当中。 他们定睛一看,嗬,换了身衣服差点没认出来。 只见成玉仙君身穿一件如白练般的宽松锦袍,袍角滚着阵阵水浪暗纹,看起来栩栩如生,墨发简单地用一根鱼尾簪束起,如此简单的打扮,却看起来依旧很是惊为天人,貌美如花。 正当他们以为,成玉仙君只不过是恰好经过,会跟往常一般毫无反应地离开的时候。 成玉仙君停下了。 他抬起冷清孤傲的眸子,慢条斯理地道。 “并非谣言。” “本君的确喜欢李富贵仙君。” “他不喜欢本君而已。” “但没关系,本君会努力,多谢各位同僚关心。” 顿了顿,成玉又提了提手上的食盒,唇角似柳叶般扬起。 “哦,本君这是打算去给李富贵仙君送上亲自做的糕点。” “不打扰,你们继续聊。” 说完,成玉仙君已经不见了仙影。 众仙愣在原地。 不是 刚才有人问他了吗? 成玉仙君一条鱼搁那叭叭了一堆然后就走了? 成玉仙君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他们这么多年来听过成玉仙君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就是。 ——“别求情,本君只会按仙规办事,求情者,处罚加倍。” 嗯 好一条冷漠无情的鱼。 但 现在这条冷漠无情的鱼竟然跟他们说“谢谢同僚关心”,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当然,震惊归震惊,正事他们倒没忘记。 众仙家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地把刚才发誓的那位仙家丢下凡间历情劫去了。 他们掐指一算,估摸得有个几十年才能见到那位仙家了。 于是,众仙各回各仙宫,散了。 李富贵跟李发财刚飞升,仙界分的仙宫是最西边的一个小院,但李富贵跟李发财很满意,这可比他们在山上的屋子大多了。 一般来说,他们能给自己仙宫起个名字的。 这俩小猫摸着下巴想了半天,然后对登记的仙君说,“李家大宅!” 这院子比以前的屋子可大多了,当然不可能还叫李府。 但俩小猫念旧啊,舍不得之前那个木牌子。 俩小猫一合计,欢快地去拿了墨和笔,在“李府”的“府”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叉,然后李富贵龙飞凤舞地在后面添了“家大宅”三个字。 于是,仙界最寒酸的仙宫出现了。 前来受邀参加迁居宴,手上提着只烧鸡的玄冥瞧见仙宫门口那牌子都忍不住笑出声。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文盲猫就跟文盲猫玩。 他很想转身就走的,但想想,现在回去没事干还不是要办公? 那还是进去跟文盲猫玩吧。 变成文盲都比处理公务来的好。 想到这里,玄冥抬脚走入李家大宅。 玄冥前脚刚进去,成玉后脚就来了。 他提着食盒,站在仙宫外,抬头望着上头挂着歪歪斜斜写着“李家大宅”的木牌,笑了笑。 他家富贵会写这么多字了啊。 连“家大宅”都会写了。 已经是只才华横溢的小猫了。 成玉欢喜了一会,这才想起来正事。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刚想抬手去敲,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拂袖变出一面镜子。 对着镜子收拾了许久,成玉这才放心地收起镜子。 收镜子时,衣袖滑落,露出尾指残缺的右手。 他眉头一皱。 好难看。 想了想,他只能在敲门之后,迅速把右手负到身后去藏起来,紧张而忐忑不安地等着大门打开。 “来了!” 听到敲门声,李富贵还以为是鹤师兄来了,便高高兴兴地快步从屋子里跑出来开门。 “鹤师兄!” 打开门的时候,李富贵一看,是神色自然的成玉,有些愕然。 其实,成玉现在正装着冷静自持,心里正因为听见了那一句欢快的“鹤师兄”而揪着疼。 为什么富贵要这么亲密地唤那只丹顶鹤叫鹤师兄? 就不能直呼其名吗? 富贵明明也只是冷漠疏离地喊他成玉仙君。 想到这里,成玉负到身后的右手手心都快要攥烂了,但他依旧不显山不露水。 妒夫 会让富贵讨厌。 没有猫会喜欢一条善妒的鱼。 这是成玉连夜翻凡间关于讲述爱情的话本子上说的。 当然,话本子上并没有说一条鱼要怎么追猫。 他自己融会贯通的。 李富贵没想到成玉仙君会来。 但他觉得成玉仙君都特意登门拜访了,他不能做只没有礼貌的猫。 于是,李富贵立马笑着跟成玉打了招呼,“成玉仙君,这么巧?你路过这?” 说完,李富贵就后悔了。 这种犄角旮旯,怎么可能是路过? 面对他这个蠢问题,成玉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不是,我特意来的。” 说着,成玉看见李富贵脸色无异,似乎没发现,欲言又止,好像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只能故意展示自己身上的新衣裳给李富贵看。 这种事情,对成玉来说有些羞赧,所以他那雪白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红意,像是红透的山楂,他撩起眼皮,试探着望向李富贵,低声问。 “好看吗?” 李富贵看着成玉,没回答。 成玉就自说自答起来。 “有些大了。” “因为我这些年瘦了些,等过阵子,我恢复好了,就刚刚好了。” “我很喜欢这身衣服。” 李富贵回过神来,咧嘴一笑,嘴角的酒窝浅浅地往下陷了陷,“嗯,这套新衣服很适合成玉仙君,成玉仙君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呢!” 成玉脸上血色在那瞬间褪尽。 他意识到。 富贵已经不记得这身衣服了。 心脏传来丝丝缕缕的疼。 但成玉还是强撑着微笑出来,将食盒递给李富贵,“我做了些糯米糕,富贵,你拿进去跟朋友一块吃吧。”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哪怕富贵什么都忘记了也没关系 他们那在坨坨村的那段日子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他牢牢记住,那就行了。 李富贵其实不想收。 成玉看出了李富贵的想法,他抿了抿唇,轻声道。 “我从早上开始做的,你收了吧,哪怕收了,也不代表什么的,你不吃,那就浪费了。” 李富贵一看,成玉仙君都快要哭了。 他最怕长得好看的在他面前哭了,一哭他一准一个心软。 李富贵连忙把食盒接过来,“谢谢成玉仙君。” 我收下了 你可千万别又哭了! 比他还要爱哭。 爱哭鱼。 但收了人家吃的,不邀请人家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想了想,李富贵支支吾吾地往旁边让了让,“成玉仙君,要不然,你进来坐坐?” 成玉摇了摇头,“我在,你们不自在。” 李富贵松了一口气,这是事实。 成玉仙君是条很聪明的鱼呢。 “那我先进去了,成玉仙君慢走!” 李富贵提着食盒就想溜之大吉。 成玉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心微蹙着,低声对李富贵道。 “我叫成玉。” 李富贵脚步一顿,回过头去,没心没肺地眨了眨眼。 “我知道啊,成玉仙君嘛。” 这大名,谁不知道啊! 成玉这眉心越蹙越紧,竟有些哽咽,“不是成玉仙君,是成玉。” “我真名,是成玉。” 第76章 这是个大大的标题! 李富贵知道成玉仙君是什么意思。 其实,李富贵就刚开始有点难受,觉得他们相处了这么久,他自以为是的觉得他特别了解对方,可他却连对方真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很快,他就想通了。 大家不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 那一条鱼应该也有不想说真名的理由。 所以,他已经不在意了。 只是对上成玉仙君那双写满哀伤懊悔的漂亮眼睛时,李富贵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还在蓝祥宗的时候,每个月都会背自己种的菜下山卖。 有一次下山的时候他路过花灯摊看见摊子上挂着一个扎得很漂亮的鲤鱼灯,只要轻轻一拎,鱼尾巴还会跟着晃动,栩栩如生又灵巧可爱。 他可想要了,但他掏遍全身的口袋也不够钱买。 没法子,他只能忍痛朝那个漂亮的鲤鱼灯挥挥手离开。 等他卖完菜回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钱已经够买那个鲤鱼灯了。 只不过,那个鲤鱼灯已经被人买走了。 他觉得好可惜。 但他不会为此难过,反正以后他还会有机会碰上更多漂亮的灯笼,更何况,就算没有漂亮的灯笼他也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富贵没有跟成玉仙君分享他这个故事,因为他想,可能成玉仙君并不会喜欢鲤鱼灯,就跟他不喜欢猫爪样式的糕点一样。 但成玉仙君是条聪明的鱼,以后肯定会明白的。 所以,李富贵没说其他,只是对着成玉仙君咧嘴笑了笑,欢喜地点头。 “嗯,我知道了。” 说完,他跟成玉仙君挥了挥手。 像是之前跟那个漂亮的鲤鱼灯告别一样,挥手过后,转过身,再也不回头。 关上门的时候,成玉忽然觉得怅然若失,像是心里被一根好大的萝卜压住了。 李富贵提着食盒往里走,正好碰上出来找他的发财。 “你怎么开了这么久门?” 李发财看了看李富贵身后,见没有鹤师兄,又问,“不是死鸟吗?” “是成玉仙君。” 李富贵提了提手上的食盒,“他给我们送了亲手做的糕点。” “哇,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毒。” 李发财嗤之以鼻,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头是好几碟精致的糕点,每一碟都很可爱,有兔子样式的、花瓣样式的、甚至于还有做成山楂样式的。 李发财还以为真是山楂,伸手一戳,是软的。 李发财拿起一块山楂样式的糕点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嘀咕,“哼哼哼,别以为送糕点过来就能收买猫猫大仙。” “做的可真难吃。” 李富贵没听清楚李发财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只是回想着成玉仙君身上的衣服,感慨道,“三两银子花得好值,真好看。” “什么三两银子?” 李发财嘴里塞着两三块糕点,吃得满嘴都是,茫然地抬起头来看李富贵。 “我说我要攒三两银子。” “攒银子干什么?” 李富贵叉腰,“给我自己做身好看的衣服!” “那不用攒。” 发财满手都是糕点碎屑,大大咧咧地揽过李富贵的肩膀,得意地道,“我可有钱了,我给你买!” 李富贵乐滋滋地点头。 俩小猫就莫名其妙地乐呵了起来。 等鹤师兄提着红烧圆蹄过来的时候,这俩小猫还在傻乐。 两猫一鹤进了屋,屋子里玄冥懒洋洋地歪坐在椅子上发呆,竹平安在揪着自己的竹叶喂怀里的煤球。 大家伙都到了。 李发财一口吃掉一个兔子样式的糕点,竹平安默默捂住煤球的眼睛。 咽下糕点,李发财开门见山问李富贵,“富贵,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李发财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时间。 他刚才进门前掐指一算,觉得今天人这么齐,很适合把真相说出来,这样听得不爽时,他们还能来个团伙作案,干掉某条鱼。 听到这,玄冥忽然觉得大事不妙,知道的越多,要干的事情就越多。 所以他是误上贼船了。 他想溜,被李发财预判了,李发财提前派竹平安蹲门口了。 玄冥,“……” 啧! 还不如办公呢! 李富贵想了想,好像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给说了出来。 当然,李富贵把他跟成玉仙君之间的事情简略带过了。 其实过了这么久,他自己都没什么感觉了,可李发财比他还要激动。 只见李发财听完以后直接气得跳上桌子,咬牙切齿地抬脚往椅子上跺,“那条死鱼这么过分?逃婚就算了,还拿个赝品搪塞你?” “真不是东西!” “死鱼!烂鱼!王八鱼!” 李富贵眨了眨眼,花花可真生气啊。 其实他觉得没什么来着…… 因为那时候成玉仙君又不喜欢他,只是他一厢情愿,如果他聪明点,早点发现成玉仙君的真实想法,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李发财在骂骂咧咧,鹤师兄在角落偷偷抹泪,竹平安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揪竹叶喂煤球。 椅子被李发财踩着而被迫蹲在旁边的玄冥冷静地抓住了重点,他慢悠悠地举起手,“我有话想说。” 李发财,“有屁快放。” 玄冥觉得他堂堂文书不至于跟没素质并且文盲小猫计较,于是在翻了个白眼顺带在心里蛐蛐李发财十几句后,他问李富贵。 “你说当年是魔尊季如雪想杀你?” 李富贵听到是问他,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蹲在玄冥对面,然后跟玄冥面对面地认真地点了点猫猫头。 跟人说话要看着对方眼睛。 玄冥觉得这只猫跟李发财一样都有点莫名其妙。 但没关系。 他不介意。 反正他也不喜欢跟猫玩。 玄冥紧接着道。 “但据我所知,这魔尊虽然作恶多端、性格凶戾、脑子有病,但他很有原则,那就是不对老弱病残下手。” 说到这里的时候,玄冥忍不住打量起了富贵。 “老、弱、病、残?” 李富贵一本正经地咂摸着这四个字,然后恍然大悟,金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哦!” “我是不是里头的那个弱?” 李发财听不下去了,一把从桌子上冲下来,伸了爪子一把捧起李富贵的脸,生生把李富贵的脸都挤得皱在了一起,他恨铁不成钢地道。 “富贵,虽然你的确很弱,但你怎么可以这么积极承认呢?” 李富贵被李发财爪子挤着脸,说不出话来,眼睛眨啊眨。 他就是很弱啊。 除了力气大了点,吃得多一点,他也没有其他长处了。 但他觉得这样的他也挺好的。 三界很大很大,会有许多许多厉害的人,也会有许多许多像他一样弱小的人。 可弱小的人也很有本事,他们能种出白白胖胖的大米、从河里捕捞上来新鲜的鱼、织出漂亮的布、磨出好吃的豆腐、缝出好看的衣服、打出坚硬的铁、编出耐用的竹篓,他们能做到很多厉害的人干不了的事情。 所以李富贵从来不觉得承认自己弱小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第77章 等我跟富贵成亲的时候,你能跟死鱼坐一桌 玄冥想了想,然后猜测道。 “会不会是因为魔尊季如雪因为计划失败,恼羞成怒,想要报复成玉仙君,所以才打破原则对李富贵下手?” 李富贵摇了摇头,“他只是说计划失败了,所以他心情很差。” 更何况,季如雪真要报复成玉仙君也不会选择对他下手呀。 成玉仙君又不喜欢他。 这一点,季如雪比谁都还要清楚。 更何况,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是季如雪动手杀他的理由。 所以富贵觉得这个魔尊真的很坏! 李富贵不高兴地道,“总而言之,他是个很过分的魔。” “我讨厌他!” 李发财立马搭腔,“没错!” “不管怎么样。” “那个什么破魔尊对富贵动手就是不对!” 李发财叉着腰冷哼一声,“如果不是我对富贵的爱感动了上天,富贵现在早就是只风干猫了。” 李富贵,“……” 风……风干猫? 他只见过风干鸭。 整只鸭子被开膛破肚,压得扁扁的,然后被绑在竹条上挂起来,随着风晃啊晃,最后只剩下副干瘪瘪的鸭架子。 那样子,可吓人了。 李富贵一想到自己也差点变成那个样子,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发财往嘴里塞下一块糕点,迅速吃完,伸出手,一把揽过李富贵,振奋昂扬地道,“所以,我们要替富贵报仇!” 当事猫愣住了。 他没说要报仇呀! 竹平安停下揪竹叶,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低头揪竹叶。 煤球实在吃不下了,肚子圆滚滚的,干脆躺在一堆竹叶上面仰躺着睡觉,还打了个饱嗝。 鹤师兄攥了攥即将出鞘的剑,一脸严肃,“除魔制恶,义不容辞!” 玄冥反应最为激烈,死鱼眼都瞬间变有神了。 李发财口中的“我们”,该不会包括他吧? 完了 这真是一条贼船。 他对报仇没兴趣,对除魔制恶更没兴趣,他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的散仙…… 但李发财这条贼船上了,就不好下了。 玄冥很是头疼。 李富贵终于回过神来,扯了扯李发财的衣袖,小声问。 “花花,怎么报仇啊?” 李富贵有些紧张。 他们似乎加起来也打不过那个魔尊吧? 他很担心花花一个想不开跑去找魔尊报仇。 这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那个魔尊这么坏,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李发财狡黠地勾着嘴角,露出一颗尖尖的小猫牙,“那当然是用最恶毒、阴险的方法报仇了!” 大家都瞬间来了精神,就连玄冥都凑了过去。 他倒好奇,李发财能想到什么恶毒、阴险的报仇方法?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李发财阴恻恻地道,“打小人!” 一屋寂静,只剩下煤球睡着睡着偶尔扒拉起几片竹叶往嘴里塞,发出清脆的嚼竹叶声。 李发财伸手叉腰,得意地道,“我们做个小人,塞上那个破魔尊的生辰八字,然后我们天天轮流往小人身上扎针,扎得他身上没块好肉,跪地向我们求饶为止!” “……” 依旧一片寂静。 只有李富贵好像有些兴奋,圆溜溜的眼珠子亮晶晶的。 说做就做,李发财跟李富贵道,“富贵,你去拿针线跟布过来,我们来做个小人。” 李富贵想,这好像有点坏。 但想想又挺开心的。 毕竟这个解气又不会让花花他们冒险! 所以,他点了点头,转身高高兴兴地进房间找了,身后的尾巴都开心到一直在晃。 李富贵一走,玄冥忍不住问李发财。 “你真的相信打小人能把魔尊打得跪地向我们求饶?” 结果李发财白了玄冥一眼,没好气道,“亏你还是神仙,怎么连这个都信?” “没点脑子。” “……” 玄冥磨着后槽牙,说打小人的不是你吗?现在又骂他? 李发财瞧见李富贵走了,这才起身往桌上盘腿一坐,猫猫大仙的架子摆得十足,慢悠悠地道,“打小人那是骗富贵的,要不然,他肯定不愿意让我们冒险替他报仇。” “但有一说一,我们四个加起来也打不过魔尊。” 玄冥蹲在地上,双手揣怀里,冷笑,“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啊?” 慢着 四个? 还真是把他算进去了。 李发财抱着猫爪,哼了声。“哼,我们打不过,但有人打得过啊!” “谁?” 玄冥和鹤师兄、竹平安都看了过来。 李发财伸手勾了勾,示意他们靠过来。 他们犹豫一下,还是靠了过去,大家围成了一个圈。 李发财压低了声音,笑得阴险狡诈,“那条死鱼啊!” “根据现在的情况来说,那条死鱼还不知道富贵是被那个魔尊差点弄死的,如果这时候有个人非常不经意地透露给他当年的真相,他要是真喜欢富贵,肯定会替富贵报仇,这招就叫借刀杀人!” 话音刚落,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玄冥。 “……” 玄冥一脸不高兴,“为什么又是我?” 李发财提醒道,“当然是你啊!别忘了,要不是靠富贵的关系,你现在都伏诛了。” 玄冥翻了个白眼,“还不如伏诛呢。” “更何况,你以为这些年成玉仙君没在找那个魔尊吗?魔尊季如雪早消失十来年了,一直音讯全无,说不定早死了,上哪报仇去?” 这时候,竹平安举起了手。 李发财,“爱卿请讲。” “……” 玄冥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他是有屁快放,竹平安就是爱卿请讲? 李发财不仅没素质、文盲,还偏心到阴沟里了。 竹平安摸着煤球,淡淡道,“好消息,我十二年前放出去的竹叶有回应了,魔尊还没有死,所以还能报仇。” 玄冥,“……”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算了 爆炸吧! 李发财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高兴地夸起了竹平安,“平安,你真厉害,我就知道,我们绝对不能离了你!” 竹平安被夸得平日里往下垂的嘴角都往上扬了扬。 上一秒刚慈眉善目地夸完竹平安,李发财下一秒话锋忽然一转,表情又瞬间变得阴险狡诈,“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刺激刺激那条死鱼,让他对富贵愧疚到恨不得把命交出来!” 说完,李发财伸手重重地拍了拍竹平安肩膀,无比严肃地道,“这个任务嘛,就交给我们当中最英明神武、最能干的竹子!” 有了刚才的鼓舞,竹平安这时候是干劲满满,他重重地点头,身上竹叶哗啦往下掉。 玄冥,“……” 得亏是空心的竹子。 但凡带点脑子都没法子被李发财洗脑。 接下来李发财一阵嘀咕,就把计划敲定好了。 玄冥觉得这是很无脑的计划,想要驳回,但小猫不听他的驳回并且驳回了他的驳回。 玄冥只好闭嘴。 呵呵 反正他已经习惯被驳回了。 他上次向天君申请仙界应该取消在岗办公,要重视神仙的身心健康,最好是嘘寒问暖加各种贴心补助,也照样被驳回了。 刚要散会,鹤师兄举起手,幽幽问了一句。 “我能做点什么?” 李发财的计划里似乎并没有安排到他。 可能把他忘记了。 没关系 他可以自己提。 “……” 李发财盯了鹤师兄一会,然后露出嘲讽的笑容,“你啊,等我跟富贵成亲的时候。” “你能跟死鱼坐一桌。” 鹤师兄“呵”的冷笑一声,开始徐徐拔剑,灵力骤起,长发无风自扬,“李发财,你见过宰猫吗?” 李发财吓得瞬间变回原形弓背炸毛跳到竹平安肩上。 “平安,快救猫!有鹤要杀猫啦!” 第78章 你走吧,求你 成玉再度从噩梦中醒来。 入眼依旧是冷清、空旷而阴暗的抚仙宫。 冷汗早已浸湿身上单薄长袍,他虚弱无力地从床上起来,赤足踩落于冰凉的地板,长发散落在那脊骨突出的薄背上。 噩梦中的场景在眼前挥之不去,成玉下意识想起身去拿无忧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停下了动作。 对了 富贵回来了。 他不必再服用无忧散了。 他可以见到活生生的富贵了。 想到这里,成玉心中阴霾散尽,心情难得好了起来。 今日并没有公务要处理,所以可以给富贵做些好吃的送过去。 他起身去换了身衣裳,又束了发,缚起衣袖,抬脚朝抚仙宫里的小厨房走去。 一边走,成玉一边想着今天给富贵做什么好吃的好。 那认真程度不亚于当年他与魔界大战思考战术的时候。 思来想去,成玉敲定了排骨。 酸甜排骨,排骨先腌制入味,再裹上粉下油锅炸至酥脆,捞起来沥干油,调好酸甜酱,锅中翻动,让每一块排骨均匀地裹上酱汁。 成玉想,酸酸甜甜的排骨,富贵肯定爱吃。 成玉行动力很快,立马就开始做了起来。 抚仙宫原本是没有厨房的,但前几日,成玉把他放天材地宝的库房给清出来了,改成了个小厨房,布局跟在坨坨村时的厨房是一样的。 成玉在里面待着给富贵做吃的的时候,总有种还在坨坨村的感觉,这会让他很安心。 成玉先是剁排骨,然后腌制,又起锅放油,再把排骨裹上粉下锅炸。 但他没想到排骨一下锅反应这么大,油噼里啪啦地往外溅,成玉没回过神来,被溅了一身。 他呆愣了那么一会,然后终于回过神来,拿起锅铲去轻轻搅拌锅里的排骨,生怕排骨糊了。 忙活了一上午,成玉终于做好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酸甜排骨。 成玉想,如果是以前富贵看到这盘排骨肯定会很开心。 会高兴地像小狗一样冲上来抱住他,笑弯着眼,直白而热情地夸他,“媳妇,你做得真好吃!” 或者还会说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媳妇,我好喜欢你。” 耳边回荡着李富贵昔日那明朗的声音,成玉的心竟一点点地绞着疼了起来。 这时,敲门声传来。 他性格孤僻,人缘差,除了扶光,抚仙宫便鲜少有仙家登门拜访,大门一年到头也敲响不了几次。 所以说不定是富贵来找他了。 成玉连忙放下排骨,洗了手换了身衣裳快步朝大门走去。 越靠近,成玉的心就跳得越快。 他努力地想着,待会看见了富贵以后应该说些什么。 他嘴笨,怕富贵嫌他无趣,所以昨夜他想了很多很多话题才入睡的。 例如聊聊他院子里的树。 但聊树是不是有些无聊? 那聊聊他前两年种在抚仙宫的山楂,那是他用在坨坨村摘下的山楂的核发的芽,再栽下的。 虽然两年都没有结果。 但并不影响它是一棵很健康的山楂树。 唔…… 好像山楂树也是树。 那或许他们可以聊聊厨房里的那一盘刚出锅的酸甜排骨。 或者是如何让一条很坏的鱼取得一只好猫的原谅。 咯吱 大门缓缓打开 成玉抬起头往前看,当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个身影时,他愣了一下。 是富贵。 笑着的富贵。 脸颊两边浅浅陷下去一个酒窝,乖巧地露出个小虎牙,一双猫儿眼圆溜溜,亮晶晶的,是他记忆中还喜欢着他的富贵。 但 不是富贵。 不是他的富贵。 只是一根披着富贵皮囊的竹子。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就像是心被裹上粉,揉吧揉吧就胡乱地丢进了油锅里炸。 心在沸腾的油里一点一点地裂开,疼得厉害。 “媳妇。” 富贵高兴地喊他,嗓音朗朗,一如从前。 成玉看着那个身影靠近竟然觉得作呕反胃! 他迅速往后退了几步,艰难地攥着拳头让自己清醒,抿紧了唇,紧紧蹙着眉,眉心有化不开的苦闷,哑着嗓音,问,“你不是富贵。”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字字艰难从干涩喉咙中挤出。 “不是……我的富贵。” “离本君远些……” 如果换了从前,他定毫不犹豫地一剑捅穿这个假身。 只是,对着富贵的模样,明知那是假的,但他却依旧难以下手。 “富贵”望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眼神从清澈变成嘲讽,然后笑了,淡然道。 “有什么区别呢?” “真正的他不会与你在一起一辈子,但你面前这个李富贵会与你白头偕老,他性格更好,也更优秀,也有着与李富贵一模一样的外貌,你并不吃亏。” “成玉仙君,你有什么不满的?” 字字句句,冷漠地直落在成玉心上,将他那心剁得稀巴烂。 是啊 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李富贵。 可他竟然会觉得那么的难过。 难过真心被践踏,难过热烈的爱被无视。 他仿佛看见了当初的李富贵。 被他的自负所践踏、所无视的李富贵。 富贵知道与他成亲的“沈玉棠”是赝品时也是这般难过吗? 成玉身形已然维持不住,他摇摇晃晃地,只能伸手扶住门才能勉强站着,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死死地扣住门框,消瘦到手背上只有薄薄一层皮包着骨头,底下青紫血管清晰可见,他低声哀求。 “你走吧,求你。” “富贵”沉默片刻,似乎终于发了善心,往后退了退,几片竹叶飘下,再望去,富贵身影已然不见,一截竹子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一处安静密室中 盘腿坐于榻上的竹平安徐徐睁开眼,眼里的灵力像龙卷风一般逐渐偃旗息鼓。 他修为并不高,用竹子幻成的假人虽说很精妙,甚至于难以分辨真假,但其实不过是纸扎老虎,恐怕都挨不住李发财一爪子。 所以他起初觉得这个计划并不可靠。 但他没想到仙界向来强大而冷漠无情的成玉仙君竟对一截用竹子幻成的赝品无能为力。 看来发财师兄的计划会实施的很顺利。 想到这里,竹平安扬了扬嘴角。 第79章 你可知道当年李富贵其实并非自缢,而是被人所杀? 入夜 在寂寥夜色中,玄冥黑着脸敲响了抚仙宫的大门。 抚仙宫中缓缓传出一个空洞而冰冷的声音。 “何人?” 言简意赅的二字。 却很有威严。 玄冥从腰间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小抄,徐徐展开,然后对着念了起来,“成玉仙君,我是玄冥仙君,打扰了,为了感谢成玉仙君前几日炸紫霞宫一事出手相助,为此,我特备了厚礼登门拜访。” 玄冥一边念着小抄,一边冷笑。 备了厚礼登门拜访感谢? 呵呵。 当然是骗人的。 他是被李发财逼着来的。 他不愿意,李发财就拿举报他徇私舞弊这事威胁他。 你瞧瞧,这猫多恶毒。 把他捞上来,他扭头还想举报他。 但玄冥知道,李发财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因为李发财是只没素质的猫。 按照那只没素质的小猫接下来的计划,成玉仙君一听到玄冥说要感谢他,肯定会开开心心打开门让玄冥进去。 但 李发财明显不了解成玉仙君。 玄冥快要把嘴说烂了,最后只得了抚仙宫里的那位不冷不淡的两个字。 “不必。” 玄冥翻了个白眼,他就说李发财这个计划很无脑。 你看看 第一步就失败了。 玄冥扭头想走,又突然一顿。 不对 如果他就这样回去了,李发财肯定会觉得他无能。 他不能让李发财看不起。 所以,玄冥在抚仙宫门口站好,淡淡道。 “成玉仙君,我有话跟你说。” “关于李富贵的。” 话音刚落,大门咯吱一声开了,一尾透明发光小鱼缓缓落在他眼前。 玄冥眨了眨眼。 他就说,“李富贵”这三个字比他巴拉说上半天还要好使。 玄冥撩起衣摆抬脚随着小鱼走入抚仙宫。 这是他头一回进抚仙宫,抬眼往院子里一看,整个院子全种满了树,树的品种还不少,有榕树、海棠树、山楂树,还有柳树…… 多到几乎数不完。 树上还挂着些用麻绳缠着的小球垂落下来,风一吹,小球荡啊荡,还挺有雅致。 他差点以为他是进了李富贵的家。 毕竟李富贵特别喜欢树,前几天刚一口气往院子里种了四五棵树苗,乐滋滋地等着树长大。 慢着 玄冥脚步一顿。 该不会这些树就是为李富贵种的吧? 玄冥思索着,继续跟着小鱼往前走。 穿过长长的木廊,转角已到了成玉仙君寝宫。 小鱼化作无数淡蓝色光点消失,房门缓缓打开。 玄冥走入寝宫,里头没有点灯,很暗,只有微弱的几点光亮从窗里洒进来。 他借着那点微光抬眼朝寝宫内望去。 第一印象是,很空旷,毫无半点活人的气息。 冷冷清清的,迎面吹来的风都能激得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成玉仙君呢? 玄冥正纳闷着,忽然听见角落传来一声呛咳。 玄冥朝声音源处望去,角落的矮榻上,似乎有什么动了动,光线微弱,艰难地才窥见是那蜷缩在榻上的成玉仙君正撑着身子缓缓起身。 但向来一丝不苟到连根头发丝都得束于冠上的成玉仙君此时低着头,衣衫不整,未束发,任由长发散落,身上的宽袍依旧遮不住底下那消瘦的身子。 看来,之前在他们面前那副无所不能的模样都是在强撑着。 也是 成玉仙君大病这么久,仙体早已亏损,怎么会突然恢复的这么快呢? 大概下午李发财那损招又把成玉仙君刺激得伤上加伤了。 李发财可真是只狠猫,刀刀都往成玉仙君伤心处戳。 这不,待会,他还得再说件劲爆的。 其实玄冥有些犹豫,他说出来以后,成玉仙君不会就这样仙逝了吧? 玄冥正想着的时候,成玉勉强在矮榻上坐稳身形,把手搭在矮榻扶手上。 在微光中,玄冥无意瞥见了成玉仙君搭在矮榻上的右手。 宽松袖袍下,尾指是缺了一截的。 从未听说成玉仙君在大战中断过手指。 那一刻,玄冥恍然大悟。 其实李发财这个计划真是多此一举,如此看来,恐怕就算不是不经意的透露给成玉仙君当年的真相,想必成玉仙君也会不顾一切地去帮李富贵报仇的。 哪怕成玉仙君明知道是被利用也会甘之如饴。 十二年前,成玉仙君留下来的赝品,与竹平安用竹子这种死物做的赝品不一样,是用他自己的仙骨亲自做的。 仙骨对一位神仙何等重要? 更何况是对修为高深的成玉仙君? 如果成玉仙君真的不喜欢李富贵,只是为了搪塞演戏,大可像竹平安一般用死物变出个赝品来,怎么会自损修为,亲自断下指骨为李富贵做一个能陪伴李富贵一生一世的“沈玉棠”呢? 假如当时李富贵没有认出赝品,留下了赝品,或许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但,玄冥知道,向来没有假如,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一切皆为因果。 他并不知道当年成玉仙君为什么明明喜欢李富贵却依旧狠心离开。 但,他觉得,当年的真相,成玉仙君也的确该知道。 于是,玄冥敛起颓然,正色望着成玉,徐徐道。 “成玉仙君。” “你可知道当年李富贵其实并非自缢,而是被人所杀?” 几乎是瞬间,仿佛那短短一句话就像一根线一般,骤然将那虚弱的成玉重重地拽着抬起头来,只见黑夜中那一双冷清、眼尾往上扬的眼睛依旧有着超乎常人的冰冷和凌厉,竟看不见半点虚弱。 玄冥被那一双眼睛看得一怔。 丝丝缕缕的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将手下搭着扶手生生攥裂,指尖死死抠入碎木中,成玉眼眶欲裂,望着玄冥,咬着牙,一字一句,无比艰难地问道。 “是——谁?” 抚仙宫中灵力威压在上升,灵力与主人一般愤怒而悲哀,正四处乱撞发泄着怒气。 短短两句话,便让向来冷静自持的成玉仙君瞬间失了控。 玄冥知道,他猜对了。 成玉仙君的确对李富贵情根深种。 他垂下眼眸,淡淡道。 “魔尊,季如雪。” 第80章 明明什么都是他的错 玄冥把他所知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成玉。 成玉垂着眼眸很安静地听着,但抚仙宫的灵力威压却未减反增,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就连玄冥都觉得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一直到最后,成玉都依旧维持着同一个动作,就是倚在矮榻上,散落着长发,垂着眼眸,任由那修长浓密的睫毛遮住那双阴鸷的眼睛。 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玄冥都怀疑成玉仙君是不是死了。 临走前,玄冥把竹平安竹叶送回来的位置告诉给了成玉,但由于似乎被魔尊发现了竹叶的存在,所以竹叶只是送回来一个大致的范围。 说是有一个大致的范围,但其实真的很广泛,无疑是大海捞针。 玄冥都很怀疑到底能不能找到魔尊。 但成玉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皮,“没关系,足够了。” 言罢,庞大的淡蓝色的灵力缓缓从成玉脚下涌出,瞬间照亮原本昏暗的寝宫。 玄冥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灵力,也借着那几乎刺眼的光看清楚了矮榻上成玉仙君的脸。 紧抿着没有血色的薄唇,丝丝血丝从嘴角滑落,浓密的长睫下是一双冰冷、杀意凛然的眼睛。 原来并不是平静,而是一直在隐忍,隐忍到咬紧牙关,渗出缕缕血丝。 灵力慢慢地四散开来,最后变成数之不尽的透明发光小鱼游动在空中。 这一幕很震撼,就连玄冥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只见成玉仙君启唇,轻轻落下一字。 “去。” 鱼儿们听从命令地一头扎入地板,竟像触碰到水一般身子缓缓往下沉,直至消失,寝宫再度恢复昏暗。 玄冥知道,成玉这是动用了大半灵力去找季如雪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动用如此多的灵力,玄冥不由有些担心地抬眼看了看矮榻上呼吸比刚才还要微弱的成玉。 犹豫了一会,玄冥还是说了实话,“成玉仙君,其实我们今日所做的任何事情,李富贵都不知情。” 如果成玉仙君误会是李富贵授意,恐怕他们二人误会只会更深。 成玉终于撩起眼皮来,隔着夜色,遥遥地望向他。 他不掩虚弱之相,或者说,他已没有精力去掩饰他的虚弱。 成玉哑着声音,缓缓道,“本君知道。” “富贵讨厌我欺他,骗他,又怎么会用他讨厌的方式去对待别人呢?” “本君只是怨自己当年没有考虑富贵的想法,自以为是的替他安排好一切,没想到却害得他险些丧命……” 成玉一想到富贵竟是差点被那季如雪活活勒死就心痛到难以呼吸。 可富贵什么都没做错。 他是那么的好。 明明什么都是他的错。 为何偏偏却让富贵承受? 想到此处气血上涌,心中郁结难抒,成玉心肺都在发疼,喉头涌上一抹腥甜,身形往旁边一歪,呛咳着生生吐出一口鲜血后从矮榻上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鲜血喷在地板上,艳红的刺眼。 望着地板上那一大滩血,玄冥吓得脸色一白。 完了 成玉仙君该不会真的要仙逝了吧? 玄冥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是不是应该上去扶一下? 于是…… 玄冥挪着步子上前去,试探着喊了几声,“成……成玉仙君?” “无碍。” 成玉动了,他自己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没上矮榻,就地靠着矮榻坐在了地板上,呼吸急促,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玄冥松了一口气。 没死就好。 似乎缓了许久,成玉咽下从喉咙涌出来的血,同玄冥道,“玄冥仙君,多谢你告知本君真相。” “此事请别告诉富贵。” 玄冥不明白其中缘由。 毕竟富贵性格单纯,如果富贵得知成玉仙君为他报仇,他肯定会感激成玉仙君的,说不定还能缓和二人关系。 换了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这毕竟是成玉仙君自己的事情。 玄冥不好问,便点了点头,“好,成玉仙君先好好养伤,切莫着急,我不打扰了。” 说完,玄冥离开了。 玄冥离开以后,成玉一直坐在地板上,自虐般一遍一遍回想着玄冥刚才的话。 他现在才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是啊 富贵这么开朗怎么会想不开自缢呢? 是他不够了解富贵。 是他太自以为是,根本没有调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但没关系 他不会放过欺负富贵的人。 天快要亮的时候,一尾小鱼慢悠悠地游了回来。 成玉抬眼,伸手去接。 那尾小鱼轻轻落在他手心,惨白的光落在他脸上,映亮那双寒意涌动的眼眸。 他合拢五指,生生将那一尾小鱼捏碎,化成无数淡蓝色的亮光在空气中散开。 成玉起身,换了身衣裳,束好发,提上佩剑刚欲离开。 只是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他又折返回来,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木头小猫塞进怀中,这才大步走出抚仙宫。 李富贵今天要值班,所以醒了个大早,睡眼惺忪地抱着一叠关文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时不时还打个哈欠,眼角挤出来几滴泪花。 他空出一只手出来擦泪花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白衣身影很快地从远处掠过。 行色匆匆,只留下一抹残影。 李富贵立马放下手。 他想,成玉仙君这么早是去哪里? 而且还走的这么快。 是有什么急事吗? 不知道需不需要他帮忙呢? 李富贵又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 成玉仙君已经是成年鱼了,去哪里、干什么、有没有急事似乎是他自己的事情,跟他一只猫无关。 于是,李富贵便不继续想了,哼着曲子继续开开心心地送关文。 把今天的工作做完,晚上他要参加花花的生辰宴呢! 虽然他觉得很奇怪,花花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也从来不过生辰,昨天晚上却突然无缘无故说今天要庆祝过生辰。 而且要大搞特搞。 有些莫名其妙。 但花花想过生辰是好事! 因为过生辰肯定很开心! 想到这里,李富贵喜滋滋地,开始一边走一边琢磨起晚上送花花什么生辰礼物来。 李富贵苦恼地低头看着怀里的一大摞关文,嘀咕。 “花花喜欢吃糖葫芦,不过送完这些应该没时间下凡界去买了吧?” 好吧,他开始有点讨厌当信鸽了。 李富贵叹了一口气,只好重新想生辰礼物,抬脚抱着关文离去。 不远处,一抹白影悄然而立。 第81章 不必叙旧,来战! 繁华的街道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看起来很是平和安宁。 但仔细看,会发现卖猪肉干高声吆喝着纯肉无添加的小贩身后长着条弯曲的猪尾巴,旁边酒楼门口热情招揽客人的美人老板娘嘶嘶吐着蛇信子,摊子前买东西说话慢吞吞的小姑娘在瞥到路边一棵树以后东西也不买了,慢悠悠地爬上了树,啃起了树叶。 但这些,大家都见怪不怪。 因为这里是妖界。 成玉负手玉立于屋顶上,风中,长发与纤尘不染的袍角潇洒地飞扬。 他垂眸将目光安静地落在此时街道妖并肩行着、举止亲密的二人身上。 矮些的男子生得模样乖巧而可爱,皮肤很白,眼睛是漂亮的蓝色,原身是只白猫,他粘人地挽着身旁的男子。 而被他挽着的男子身材修长,手上提着个菜篮,生得眉眼清俊慵懒,赫然就是季如雪。 谁也没想到季如雪为了躲避仙界追捕,竟然跑到妖界了。 妖界向来崇尚和平,是个与世无争之地,与仙、魔、人三界互不相犯,为了避免凡人误入妖界,所以妖界建在一个巨大的结界内,这也是为什么竹平安的竹叶会突然失去消息的缘故。 从季如雪与那只白猫的相处上看起来,白猫应该是季如雪的伴侣。 成玉攥着剑,平静地跟上。 走过长长的街道,最后拐进一条小巷子里,季如雪跟白猫进了一间建在角落里的小院。 二人进了屋,不一会,白猫出来了,似乎是遗漏了什么东西所以上街买了。 屋内,送走了伴侣,季如雪弯下身搬开地上一块地砖,从里头拿出尘封数年的佩刀来。 清风徐徐,一抹修长的白衣身影已裹着凛冽的杀意出现于他身后。 他指腹摸着锋利的刀刃,轻笑,“成玉仙君,许久不见啊!” “不必叙旧。” 成玉神色冷清而窥不见半点感情,双眼寒意瘆人,墨黑长发无风自扬,缓缓提剑直对季如雪,周身灵力狂暴而凶戾。 “来战。” …… 飞月宫 “谢谢长月仙君!” 李富贵抱着好几颗大桃子,桃子的香味不停往上窜,馋得李富贵一双猫眼变得圆溜溜的,强忍着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李富贵高高兴兴地跟长月仙君道了谢。 长月仙君可真是好人,给他送了好多桃子。 好大气! 当然,不仅是长月仙君,还有其他仙君和仙女,每次都给他送好多好吃的。 他随身的小包里正揣着一盒点心,还有据说吃上一颗能增进修为的灵丹、今年刚结的人参果……等等,因为太多了,去一处就得一样,他都快要记不清楚还有什么了。 其实李富贵觉得拿人家东西不好,毕竟他只是完成了他自己的工作,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无功不受禄。 他没有功劳就不应该要别人的东西。 但每位仙家都笑着把东西塞到他小包里,一笑起来,无论是仙君还是仙女,都可漂亮了。 李富贵一看见漂亮的人,脑子就成了浆糊,就这样稀里糊涂收下了。 但李富贵暗暗在心里决定好了,下次他要准备礼物送回去! 长月仙君此时心里都快要被猫猫萌得软乎烂成一滩。 真不愧是小猫,认真工作可爱,就连说谢谢都这么可爱。 只是说不能吸同僚,没说不能投喂同僚吧? 于是……一个没忍住,长月仙君又给李富贵投喂了几块桂花糕、一盒酥油饼、一小瓶果酒,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又给李富贵拿了几样天材地宝让李富贵拿回去玩。 不一会,李富贵怀里的东西就堆成了座小山,富贵茫然地看着不停往他怀里塞东西的长月仙君。 他说不要了,真的不要了,但长月仙君很奇怪,他觉得小猫说不要就是要,所以他上演了一场不顾小猫死活的强制爱。 直到长月仙君摸着下巴打算把仙宫里的红线扯下来盘成个球送富贵玩。 飞月宫的兔子仙奴这才忍不住声嘶力竭大吼,“长月仙君,那不能送!” 最后,李富贵趁着长月仙君被兔子仙奴教训,偷偷地放下那一堆东西,溜走了。 兔子仙奴姐姐看起来这么漂亮,但没想到这么凶。 不知道煤球以后化成人会不会也这么凶? 说到凶,李富贵莫名想到了那条漂亮却总是板着脸的鱼。 嗯 成玉仙君有时候的确有一点点凶。 如果可以多笑笑,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很多人愿意跟他玩吧? 就不至于总是一条鱼了。 李富贵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去送关文了,晚些他还要回去帮忙准备晚上的生辰宴。 妖界 嘭 一声闷响 季如雪被重重地打飞出屋摔落在地,生生呕出一口鲜血,手上的佩刀甩到了院子门口。 季如雪浑身尘土混着鲜血,想爬起来,一只靴子却踩在他胸口,重重地将他重新踩回地上,跌进土里。 他虚弱地艰难眯眼一看,成玉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眼神很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明明身上好几道狰狞的刀伤,身上的衣服都快要成血衣了,但他却没事人一样。 当年蓬莱仙海一战,他重伤还未愈,再加上成玉招招都是奔着杀他而来,见刀砍来,竟然不躲,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宁愿挨他一刀也要在他身上捅几个血窟窿,就跟不要命一样。 别人都说他季如雪疯,但他觉得,面前这个看起来克制而冷静自持的成玉仙君才是个真正的疯子。 季如雪自知大概今天就是他忌日了,也懒得反抗了。 哦,他反抗过。 但失败了。 成玉仙君太不要命了。 这世道就是这样,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季如雪认命地摊开两只胳膊往地上一躺,一下子笑了出来,“成玉仙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更疯了啊?怎么?喜欢的人死了,受到刺激了,终于不装,开始到处发疯了?” 之前他见成玉毫不犹豫就抛下李富贵走了,还以为成玉不喜欢李富贵呢,结果前几年他一听成玉仙君身患重疾,几乎要身消道殒的消息,他好高兴了好几天。 得,这个成玉仙君不仅是个心机男,还是个死鸭子嘴硬的。 那他当年随手杀的李富贵可算是杀对了啊! 不能亲手弄死成玉仙君,能亲手弄死成玉仙君喜欢的人,让成玉仙君不痛快,他也很满足了。 他本来打算,等着成玉仙君病死以后,他再东山再起的,结果…… 他倒先被成玉仙君找到了。 看成玉仙君这阵仗,估摸是知道李富贵当年是他弄死的了。 第82章 断臂 成玉冷眼望着季如雪,什么都没说,只是抬眼朝院子门口望了一眼。 季如雪察觉成玉目光,立马道。 “要杀便杀,东张西望做什么?” “如果你是担心那只猫回来,那就大可不必。” “我不过是利用他,一个身份卑贱的猫妖,怎么配得上本尊?” “要不是他能帮本尊疗伤,本尊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成玉收回目光,终于开口。 他不冷不淡地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冒险离开妖界为他买药?” 若不是离开妖界,恐怕季如雪的行踪永远不会暴露。 季如雪忽然语塞,极其不爽地瞪了成玉一眼。 成玉根本不在意,他无心与季如雪废话太多,他还得赶在天黑前回去,他俯视着季如雪,眼神冷漠而没有半点波澜,语气漠然。 “季如雪,你的事情本君不想多管。” “本君今天是来拿你命的。” 季如雪嗤笑,懒洋洋地,“我懂,报仇嘛,你们就是想不开,看看我,这么多族人死了,也照样过日子,哪里会想着找成玉仙君你报仇?” “不就是死了只猫嘛,成玉仙君用得着这么拼?” “要不然我们和好算了?嗯?” 成玉蹙眉,他觉得季如雪太聒噪了,收起长剑,他缓缓抬起右手,淡蓝色的灵力释出,竟缓缓变成一条灵绳。 去死吧。 死了就安静了。 冰凉而柔软的灵绳像一条蛇一样缠上季如雪脖颈,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在那一瞬间都站了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想动摇成玉心神,便趁机笑着调侃。 “怎么?成玉仙君打算一报还一报勒死我?” “成玉仙君,你是不知道,你那只猫有多弱,就那么半盏茶就断气了,可没劲了,我肯定比他撑得久。” “哦,他知道你一直在骗他的时候,脸色不知道多难看,看起来可伤心了,我看着都觉得于心不忍呢。” “你说说,他会不会恨死你了?” “如果不是你抛下他,他也不会被活生生勒死在梁上……” 但,他失策了。 任凭他说得多天花乱坠,成玉一点反应都没有,平静得跟一条死鱼一样,仿佛根本不在意李富贵,只有脖颈间的那一条灵绳在成玉的操纵下,越缠越紧越缠越紧,直至他被窒息感淹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季如雪骤然反应过来。 并不是成玉仙君不在意李富贵,而是太在意,所以成玉仙君现在一心只有让他死,对外界其他的声音根本听不进去! 太痛苦了! 庞大而暴戾的灵力缠在脖颈上,宛如千斤重的东西压在身上一样,甚至于连挣扎的力气都空不出来,不一会,季如雪已经脸色发紫。 或许是全神贯注都在弄死季如雪这件事上,成玉并没有看到院子门口哆哆嗦嗦捡起季如雪佩刀朝他摇摇晃晃砍来的那只白猫。 刀砍下来的时候成玉才反应过来,但灵力都缠在季如雪脖颈上,成玉不想分出灵力让季如雪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干脆伸出左手去挡。 白光落下,鲜血四溅,一只残臂随着沾血的佩刀落地。 几乎是同时,颈骨被拧断的声音清脆的响起。 季如雪没气了。 白猫被溅了一身血,瞪大了眼睛无力地瘫软在地。 成玉淡然地松了右手,垂着眼眸,眨了眨眼,长睫上沾着的血珠跟着抖了抖,他略加思索。 连半盏茶都没有。 他顺手碎了季如雪的内丹,又打散了季如雪的魂魄,确定斩草除根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被砍掉的胳膊。 他低头看了看,血流不止,鲜血浸湿了袖袍,但所幸是左手,不影响握剑,衣服也提前换过了,脏了也并不可惜。 成玉终于满意地扬了扬嘴角,放了一点灵力到伤口上止血。 办完了事,成玉要走,一转身才注意到地上那只死死瞪着他,面露凶相的白猫。 可能想报仇。 成玉面无表情地提醒,“你现在打不过本君。” 说完,他抬脚绕过白猫朝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成玉又忽然觉得对方似乎不认识他,这样以后要找他报仇恐怕会有些困难,于是,他停下来,淡淡道。 “本君叫成玉。” “可以随时找我报仇。” 反正他人缘很差,没有人会找他,所以他很有空应付前来报仇的人。 不对 上午他要给富贵做好吃的。 可能没空应付。 他刚想改口,但又想起来。 他现在只有一只手了,以后怎么给富贵做好吃的? 想了想,成玉还是没有改口,抬脚摇摇晃晃地走出小院。 杀季如雪耗费了太多灵力,飞不起来,他只能徒步走出巷子。 他就这样浑身是血、还断了条胳膊,淡定地走在妖来妖往的街道上。 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妖,但看见成玉这惨样还是忍不住代入到自个身上,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被砍成这样,得多大仇啊? 仔细看看,那张沾着血的脸还挺俊。 是不是当小白脸偷人媳妇了? 这时候,成玉终于停下了。 他走到旁边一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前,盯着稻草棒上扎着的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发呆。 卖糖葫芦的小贩看着面前这个血次呼啦还断了条胳膊的血人都傻住了。 心想,大哥,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别吃糖葫芦了,先去看看大夫吧,可千万别死我摊前了,不吉利啊! 成玉看了一会,淡然道,“要两串糖葫芦,一串要最大最甜的,另一串拿小些、最好酸些的。” 最好酸掉那只三花的牙。 小贩还没有来得及问成玉要不要给他请大夫呢,听见这话就纳闷地拧起了眉。 怎么会有人买糖葫芦指名要又小又酸的? 而且他怎么知道哪串糖葫芦是酸的? 但小贩是真怕这人死他摊前,想赶紧给了糖葫芦喊他去看大夫,就是这手还没有朝糖葫芦伸去,这人又改口了。 “算了,两串都要最大最甜的。” 要不然富贵肯定把最大最甜的给那只三花,自己吃剩下那串小的。 小贩不解,但还是拿下两串糖葫芦递给那人。 那人伸出沾血的手想去接,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收了回去,垂眸艰难地在身上找到一处干净地,一点一点地把手上的血迹擦掉。 好不容易将手指上的血迹擦干净了以后,他才重新把手伸出来,接过那两串糖葫芦,付了钱。 小贩想说些什么,只不过他已经慢悠悠转过身,摇摇晃晃地独自重新走入人群中。 第83章 生辰快乐,富贵 当李富贵做完工作回到仙宫的时候,仙宫已经布置完了。 还别说,很有过生辰的气氛,院子里到处都挂满了很漂亮的花灯,花灯上还写了贺词。 李富贵好奇都写了些什么,便踮起脚去看。 一盏垂落下来的精致雕花四面花灯上写着--【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字迹苍劲有力,看起来像是鹤师兄写的。 李富贵识字,但看不懂什么意思。 他想,大概是好词吧! 鹤师兄很有素质,是不会骂人的。 另一盏是圆形的竹编镂空花灯,编织得很精细,上面写着--【轻舟已过万重山,愿往后安康顺遂。】 李富贵看得不是很明白,但他想,这应该是平安师兄写的。 在这两盏精致又漂亮的花灯中间霸道地插进来一盏特别大的猫猫头形状的灯笼,并不圆的灯笼上顶着左右两边大小不一的耳朵,在“猫脸”两边用树枝沾了几根稀疏的猫胡须。 灯笼背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大字--【竹(划掉)祝(黑猫猫头涂鸦)生成快乐!甩掉臭(鱼涂鸦)做快乐(依旧黑猫猫头涂鸦)】 歪歪斜斜的字下面还画了两个相当潦草顶着两个猫猫头手牵手的小人。 李富贵一下子笑了。 这一看就知道是花花写的。 毕竟就连他都能看懂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李富贵觉得不太对劲。 不对啊! 今天不是花花生辰吗? 为什么花花是祝他生辰快乐? 李富贵茫然地抬起头一看,只见门口那齐刷刷冒出来五个脑袋。 竹平安面无表情地蹲在最下面,怀里揣了个煤球,李发财搭着爪子趴在竹平安头上,鹤师兄一本正经地抱着胳膊歪头看来,玄冥笔直站在他们后面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跟被胁迫来的一样。 他们这个样子,似乎在很认真地观察他的反应。 李发财咧嘴一笑,窜了出来,一把揽住正一头雾水的李富贵,大手一挥,颇有指点江山那豪迈味,“寿星公喜不喜欢我们送你的礼物?这些花灯都是我们亲手做的!” 他们聚在玄冥的仙宫里偷摸做了几个晚上,跟做贼一样,幸好李富贵单纯,根本没有怀疑。 李富贵眨了眨眼,“为什么我会有礼物?” “笨富贵。” 李发财爪子攥成球敲了敲李富贵脑袋,“因为今天是你生辰啊!” 李富贵这才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的确是他生辰。 他已经十来年不过生辰了,所以还真是没想起来今天是他生辰。 李富贵惊讶地反应过来,“那你骗我。” “我不这样说,又怎么给你一个惊喜呢?” 李发财叉腰仰着小脸得意地道,“不过,今天也当我生辰也可以,我们可是好兄弟,好兄弟就要同年同日生,同年同日……” 后面那个词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李富贵一把捂住了嘴,“后面那个词就别说了。” “不吉利。” 花花要活很久很久的。 他就没关系了。 但他要是很早就死了,花花可能会很伤心吧? 那他也活很久很久吧。 李富贵忍不住又朝那些花灯看了看,一想到这是大家亲手给他做的,他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别提多开心了。 这时候,李富贵才注意到在猫猫灯后面藏着一盏小鲤鱼灯,没有提字,但很漂亮,风轻轻一吹,鱼尾巴轻轻晃动,栩栩如生,很是生动。 李富贵看得发愣。 “好了好了,进屋,我们准备了好多好吃的,有你爱吃的圆蹄,还有烧鸡,哦,还有好多好多礼物。” 还没有回过神来,李富贵就被李发财拽进了屋。 屋里暖洋洋的,满满一桌的酒菜,大家高高兴兴地围坐着,玄冥仙君还“自愿”把他珍藏了很久的桃花酿拿了出来。 玄冥仙君看见李发财如牛饮水一般喝他珍藏的桃花酿,心在滴血。 李发财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捂着心口的玄冥仙君,他今天可高兴了,他给李富贵夹了一个大鸡腿到碗里,“富贵,多吃点,今天可是双喜临门!” 李富贵好奇地问,“哪来的双喜?” 他生辰,不才一喜嘛? 李发财哑然。 他总不能说,季如雪那个混蛋死了吧? 这么开心的日子,他不想让富贵想起之前的事情。 正在冥思苦想借口的时候,李发财跟角落里的玄冥对上了目光,李发财福至心灵,道,“哦,玄冥他升迁了。” 玄冥,“……” 不是! 怎么又是他? 他上哪升迁? 李富贵有些惊讶,“怎么没听到消息啊?” 李发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内部决定好的,这是机密,过段时间就宣布啦!” 李富贵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立马笑着恭喜玄冥,“玄冥仙君,恭喜你!” 玄冥实在笑不出来,直到李发财踹了他膝盖一脚。 他不情不愿地扯着嘴角笑得很命苦,“谢谢。” 他现在不仅要当传话的,还要努力工作争取升迁? 他还是回蓝祥宗吧。 他突然好怀念在蓝祥宗无忧无虑、偶尔炸藏书阁的平凡日子。 短暂的插曲很快过去,李发财聊起了他做的那个巨型猫猫头灯笼,他自信满满地认为他的灯笼最大也最漂亮,不像玄冥送了个难看的鲤鱼灯过来。 玄冥心虚地干咳了一声,没往下搭话。 李富贵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鲤鱼灯是玄冥仙君送来的。 他还以为…… 鹤师兄夹了一片莲藕,送进嘴里,淡淡道,“你不说那是猫,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妖怪。” 李发财气得炸毛,撸起衣袖想要冲上去跟鹤师兄打一顿。 竹平安懂事地拉住李发财,做李发财的“台阶”,“算了。” 李富贵又往下给李发财铺了一节台阶,“是啊,花花,看在我的面子上,算啦!” 李发财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们还不清楚吗? 这时候就得给他台阶下,要不然猫猫大仙就真得生气了。 果不其然,猫猫大仙顺着这两节台阶就下了,“哼,我大猫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然后一坐下,李发财又跟没事猫一样靠着李富贵,撒娇央着李富贵给他剥红鸡蛋,说要蹭蹭李富贵生辰的喜气。 李富贵应着好,一边笑一边给大家剥起了红鸡蛋。 他想,原来跟朋友一起过生辰这么开心啊! 如果十二年前,他能跟坨坨村的村民过完那一场生辰宴就好了。 也一定很开心。 最后,大家举起手上酒杯对着富贵齐声祝贺。 “生辰快乐!” 屋子里的笑声和灯火从敞开的窗泄出冷清的屋外。 木窗旁,成玉安静地靠墙而站,他清瘦的身形隐于夜色中,甚至于还没有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血衣,指腹轻轻抚摸着手心的木头小猫,垂着眼眸,任由沾血的睫毛散落在眼前。 听着屋里李富贵的笑声,他翕动没有什么血色的薄唇,小声道。 “生辰快乐,富贵。” 他希望他的富贵可以永永远远快乐。 第84章 你配不上我们家富贵! 是夜 飞霜宫 耀华仙君正搂着美娇妻在浓情蜜意,情到浓处,正要亲个小嘴,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生生打破二人甜蜜氛围。 耀华仙君骂骂咧咧地跑去开门,“大晚上敲门是快死了吗?” 然后他打开门抬眼往外面一看,这么一看,耀华仙君愣住了,嘴上剩下没骂出口的脏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还……还真是快死了。 只见浑身都是血窟窿,还断了条胳膊的成玉仙君脸色苍白却依旧淡定地站在他仙宫门口。 似乎是听见了他刚才的抱怨,成玉仙君一脸愧疚,微微皱着眉,艰难地张了张薄唇轻声道。 “抱歉,打扰了。” “本君受了点小伤,仙宫中伤药已用完。” “可否劳烦耀华仙君给些疗伤药?” 看着成玉仙君这模样,不知为何,耀华仙君突然觉得有些良心不安。 而且…… 这是小伤? 成玉仙君这伤怎么看也不像是用点疗伤药就能好的…… 想了想,耀华仙君往旁边让了让,犹豫着问了问,“要不然,成玉仙君你先进来?” 成玉似乎没想到他能进去,抿了抿唇,最后道,“多谢。” …… 吃完饭,大家就把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李发财是第一个拿出来的,是他珍藏多年的粑粑形状的石头。 鹤师兄送了李富贵一把上好的灵剑。 竹平安则亲手做了一把竹笛给李富贵。 他们对彼此送的礼物都嗤之以鼻。 李发财,“哼哼,富贵连剑都不会用,你送富贵剑?” 鹤师兄,“总比你送粑粑形状的石头好,哪里有人生辰礼物送石头?而且还是粑粑形状的。” 竹平安,“别吵了。” 李发财,“你送的竹笛也不咋地,你觉得富贵他有一点音律天赋吗?他哼曲都走调!” 鹤师兄,“这是用你自己的竹子做的吗?好像有点令人不适。” 竹平安,“……”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李富贵倒抱着那几样礼物乐呵呵地。 他很喜欢这三样礼物啊! 粑粑形状的石头看起来很好玩,最重要的是,这是花花喜欢的。 花花把他喜欢的东西送给他,他就很喜欢。 鹤师兄送的灵剑很棒,很沉,一看就很锋利,他现在不会用剑没关系,他可以学。 学不会也没事,说不定用来劈柴很适合呢? 平安师兄亲手做的竹笛也很漂亮,他虽然没什么音律天赋,哼曲都跑调,但说不定他会很擅长吹竹笛呢? 如果吹不好…… 其实也没关系。 花花他们也不会嫌弃他。 李发财这才想起来正事,看了看旁边一直不吭声的玄冥,“玄冥,你的礼物呢?” 于是,唰的一下,连带着煤球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玄冥。 富贵满眼期待。 玄冥有些不是很好意思,干咳一声,在众人的目光中,犹豫着一一掏出他的礼物。 没错。 是一一。 因为很多。 非常的多。 先是两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 紧接着是一对憨厚可爱的布老虎、当下时兴的戏本子、草编的蚂蚱、孩童玩的拨浪鼓、一盒定胜糕、一个圆滚滚里头放了铃铛的藤球、一套漂亮的新衣裳、一条同色系的绣金丝发带、一双正合李富贵码数的新鞋、甚至于还有一对上头刻印着“富贵”两个字沉甸甸的金镯子。 玄冥送的礼物摊开在桌子上,都快要把桌子铺满了。 众人盯着那满满一桌的礼物,陷入了沉思。 李发财反应极其快,立马把李富贵拉到他身后,用警觉的眼神看着玄冥,然后问,“玄冥,你是不是暗恋我们家富贵?” 玄冥一听,吓得差点被口水呛到,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李发财就没好气地警告他,“我告诉你,我不同意哦!” 李发财上下打量着玄冥,郑重其事地评价道,“你……配不上我们家富贵!” 玄冥几乎要被气死,白眼翻上天,在心里暗骂李发财二十多句以后,他终于冷静下来,然后解释。 “我没有。” “我只是想感谢富贵,要不是他,我现在早伏诛了,所以……礼物就买的多了点。” 骗猫的。 没有一样他买的。 他其实买的是文房四宝,希望文盲小猫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就是那条鱼不让他送,说什么,富贵现在已经很有才华了,可以不努力学习了。 玄冥呵呵冷笑,心想,情人眼里出西施。 就这,十个字中只能认识五个字的猫,叫很有才华? 但他总不能当着那条鱼面说出来,毕竟那条鱼把那堆东西给他的时候,看起来就跟要死了一样,要是他说了实话,那条鱼跟他急起来,急死了怎么办? 李发财觉得这个理由疑点重重。 因为玄冥贼抠! 怎么可能舍得买这么多礼物? 李发财皱着猫猫眉,刚要提问,旁边自从看到这些礼物以后就一直沉默的富贵开口了。 “谢谢玄冥仙君!玄冥仙君破费了!” 李发财,“?” 富贵信了? 信玄冥这么大方,还不如信他是天君呢。 但富贵都这样说了,李发财也不好说些什么,因为李富贵把两串糖葫芦都给了他。 他嘴里被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塞满了,心里甜滋滋的,一下子把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管他呢 反正玄冥就算真的喜欢富贵又怎么样呢? 但凡他不同意,只要他还活着,别说玄冥了,就连那条死鱼也别想进他们老李家的门一步! 富贵最喜欢的可是他李发财! 生辰宴结束了以后,富贵送走了鹤师兄他们,回到屋里,李发财正跟煤球一猫一兔动作一致皆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富贵悄悄地给一猫一兔盖了被子,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然后带着一篮子红鸡蛋出门了。 第85章 成玉仙君,疼吗? 李富贵提着红鸡蛋,走遍仙界仙宫,高高兴兴地把红鸡蛋分给仙家同僚。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这些鸡蛋是留在蓝祥宗的那一窝鸡崽下的,师姐特意让鹤师兄带回来的。 李富贵也想让大家都尝一尝他养的鸡崽下的蛋。 从前,他的鸡蛋很少,只能分给花花。 但现在,他的鸡蛋很多,可以分给很多很多的人。 收到红鸡蛋的仙家都可高兴了,特别是长月仙君,一听这是李富贵自个养的鸡崽下的蛋,感动到潸然泪下。 努力工作、有礼貌,还会养小鸡,这么可爱的小猫上哪里找? 呜呜呜 好想养。 但不可以 这是同僚。 他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禁忌之情。 一想到这里,长月仙君哭得更伤心了,忍不住攥着袖子擦泪。 李富贵抱着篮子歪头,忍不住问旁边的兔子仙奴长月仙君怎么了? 兔子仙奴拿着红鸡蛋往长月仙君脑袋上一敲,蛋壳裂了,她慢悠悠地剥着鸡蛋,习以为常地道,“没事,他是猫奴。” “嗯?”李富贵依旧不解。 兔子仙奴咬了一口鸡蛋,解释道,“所以他这样很正常。” 猫奴嘛。 不都这样神经兮兮的吗? 更何况是个没有猫的猫奴? 那就更神经兮兮了。 李富贵不是很理解,但他很尊重长月仙君,跟长月仙君挥挥手告别后,李富贵就去下一个仙宫了。 长月仙君站在飞月宫门口流泪挥袖,看着李富贵背影渐行渐远,那么坚决,甚至于连一点点眷恋都没有,他心都快要碎了。 吸了吸鼻子,长月仙君红着眼睛去看旁边的兔子仙奴,“要不然我们……” 长月仙君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兔子仙奴看透了意图,兔子仙奴冷笑,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想都别想在飞月宫圈地养鸡,要是非得养,那长月仙君你跟鸡一起住外面。” “可是……” 可是养了鸡崽富贵小猫应该会经常过来玩吧? “没有可是,不能就是不能。” “哦。” 兔子好凶。 不知道谁才是主人。 …… 富贵走到耀华仙宫的门外,只见仙宫大门紧闭,他犹豫了一会,伸手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是个漂亮的仙子开的门。 富贵认得,这是耀华仙君的夫人妙涵仙子,是仙界最漂亮的仙子。 富贵一看见漂亮的人脸就红了,唤了声仙子姐姐,连忙把红鸡蛋给了妙涵仙子就跑了。 妙涵仙子笑着进了屋。 屋里 烛光下 耀华仙君刚替成玉包扎好身上的伤。 成玉仙君正安静地坐在对面,只见他披着件单薄外衣,上身缠满纱布,左手手臂空荡荡的,烛光下的脸色苍白到看不见一点血色,垂着眼眸,神情淡然而无波无澜。 明明看起来很虚弱,但又巍然的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 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成玉仙君就是这个表情。 从头到尾,顶多皱了一下眉,别说掉眼泪了,哼都没哼一声,就跟不知道疼一样。 他刚才粗略数了一下,成玉仙君身上足足有十来道刀伤,都深至见骨。 如果普通的刀自然不会伤得如此重,但成玉仙君身上的伤似乎是魔刀所致。 而且成玉仙君不止外伤,还有淤积的内伤,相当于一个马蜂窝,里面是洞,外面还是洞,填都填不完。 耀华仙君想到这里就很头疼,思索着该怎么用药才好。 这时候,他的美娇妻妙涵仙子端着一个白玉盘进来了,脸上还带着笑容。 耀华仙君立马问妙涵仙子发生什么了,高兴成这样。 妙涵仙子把白玉盘往桌上一放,只见里头放着几颗圆滚滚的红鸡蛋,她笑着道,“刚才那位富贵仙君送了红鸡蛋过来,说是他养的鸡下的蛋呢。” “他真可爱啊,还喊我仙子姐姐。” 听到富贵的名字,成玉终于有了反应,抬眼朝那白玉盘上的红鸡蛋看了看。 红色有些扎眼,但他还是艳羡地看了好一会。 真好 他们都能收到富贵送的东西。 但富贵这么讨厌他,肯定不会给他送的。 一想到这里成玉垂下眼眸,眼尾微微泛红,攥着手心的木头小猫,指节一点一点泛白。 耀华仙君注意到成玉仙君的表情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成玉仙君,疼吗?” 成玉摇了摇头。 只是有些难受。 但没关系,他还能给富贵做好吃的。 富贵很喜欢吃他做的东西。 可能他多做一点,富贵就会对他的讨厌少一点。 成玉心情终于好了点,只是还没有好多久,他就看到了自己左边空荡荡的衣袖。 成玉心情又不好了。 一只手做饭并不方便。 想了想,成玉开口询问耀华仙君。 “耀华仙君,本君的左手可有方法恢复原样?” 顿了顿,成玉又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最好是在明天前恢复。” “不是……”耀华仙君很紧张,“这么着急,成玉仙君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做?” 莫非魔族又要卷土重来? “嗯。” 成玉点了点头,“给富贵仙君做好吃的。” 真的很要紧。 坏鱼想要讨好小猫的肮脏点子迫在眉睫地需要实施。 “……” 耀华仙君一听,头发都快要愁白了,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成玉仙君,你伤成这样就先别想着做饭了,至于胳膊,你又不是壁虎,尾巴断了还能重新长出来,更何况,这还是被魔刀所伤的,我爱莫能助。” 成玉抿唇,“抱歉,让耀华仙君为难了。” 没关系,正好可以学一学一只手做饭。 耀华仙君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然后嘱咐道,“成玉仙君,这段时间你先好好休养,暂时别使用灵力,至于你左手,我查阅一下典籍,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恢复原样。” 闻言,成玉点了点头。 临走前,耀华仙君又塞给成玉一大堆疗伤药,知道成玉仙君之前吃无忧散吃得记性不太好,他还特意在疗伤药瓶瓶罐罐上贴了用法和效果。 成玉仙君觉得很过意不去,犹豫着要不要回送点什么,思来想去,他想把他随身的佩剑送给耀华仙君。 他随身的佩剑叫烧不尽。 这是他身上最名贵的东西了。 剩下的,在妖界当了给富贵买礼物去了。 其实他买了一间大宅,但怕太明显,被富贵发现,所以钥匙不敢送出去,至今还揣在他怀里。 耀华仙君一看成玉仙君要把佩剑送他,吓得连忙把剑塞回成玉怀里,“千万别,成玉仙君,医者仁心,我替你疗伤治病是应该的,你不必如此客气。” 开玩笑,这把剑可以把他里头的丹药包圆都绰绰有余了。 而且这把“烧不尽”是出了名的性子刚烈,谁碰就烧谁,唯独只有成玉仙君可以降服。 就算他可以厚着脸皮收下,但他也无福消受。 成玉一听,觉得可能耀华仙君不喜欢这个礼物。 也是 耀华仙君应该不喜欢舞刀弄剑。 还是回头送其他吧。 于是,成玉仙君点了点头。 看着成玉仙君刚才甚至于把自己佩剑都拿出来送他了,耀华仙君心里就有些难受,心想,成玉仙君是不是吃无忧散吃傻了? 他很愧疚的。 因为无忧散是他研制失败的丹药,虽然有治疗内伤的效果,但副作用是会让人神志不清,看到幻觉。 但他没想到,成玉仙君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喜欢吃,当饭一样吃。 瞧瞧,吃多了以后脑子都不太好了。 于是,最后,耀华仙君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成玉仙君,以后别吃无忧散了。” 成玉点了点头。 “现在不需要了。” 第86章 他是条心里很阴暗扭曲的鱼 抚仙宫 富贵提着鸡蛋敲了第三次门,大门依旧紧闭,毫无动静。 他想,可能成玉仙君外出了吧! 想了想,富贵去附近的仙宫,跟一位仙家借了笔和纸,蹲在抚仙宫门口的台阶上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李富贵写得可认真了,鼻尖都努力到沁出了薄汗。 好不容易才把想写的都写完,李富贵松了一口气,拿起纸一看,端详了一番自己的“墨宝”。 他觉得他这次写的特别好。 至少看起来很像字。 于是,李富贵满意地起身,把纸条连同鸡蛋放到篮子里,再把篮子放到抚仙宫门口,做完这些,他开开心心回家去了。 成玉回到抚仙宫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门口的篮子。 他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去,篮子里放着五六颗圆滚滚的水煮蛋,旁边还压着张纸条。 是富贵送来的。 但不是跟耀华仙君一样的红鸡蛋,而是褐色的鸡蛋。 为什么不送红鸡蛋呢? 是讨厌他吗? 他也很想要红鸡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收到富贵的红鸡蛋就代表是富贵朋友了。 但富贵愿意给他送,已经很好了。 他不能当一条贪心的鱼。 成玉等不及进屋,就在门口台阶坐下了,将纸条从篮子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沿着折痕打开。 一打开纸条,成玉就笑了。 是富贵的字。 歪歪斜斜的,但每个字都很努力写完整了,怎么看怎么可爱。 ——【成(鱼涂鸦)仙君,你好,我是富贵,我刚才敲门了,但你好像不在家,所以我把(鸡蛋涂鸦)放门口了,是我之前在蓝祥宗养的(鸡涂鸦)下的(鸡蛋涂鸦),对身体好,你记得多吃点。哦,谢谢仙君送的礼物,但金镯太贵重啦,我已经还给玄冥仙君了,以后请不要破费了。(笑脸)】 看完以后,成玉愣得眨了眨眼。 富贵怎么发现是他送的? 他甚至于连脸都没有露,就是担心富贵知道是他送的。 是不是玄冥说漏嘴了? 成玉想不明白,但他觉得富贵真的很可爱。 字可爱。 画的小鱼、鸡蛋和笑脸也很可爱。 仅仅是看着这些字都能想象到李富贵在写字时有多么可爱。 他很想告诉所有人,名叫李富贵的小猫很厉害,能写这么多字,而且字基本上都写对了。 除了他名字。 但那条小鱼画得很好看,富贵有当大画家的天赋呢。 成玉后悔自己回来晚了,要不然他可以躲起来看着富贵写字时的样子。 嗯…… 这样显得好像他是条心里很阴暗扭曲的鱼。 但没关系。 他本来也不光明磊落。 成玉开心坏了,仿佛身上的伤在那一瞬间都不疼了,明明回来的路上他还觉得快要疼死过去了。 成玉坐在台阶上,翻来覆去地把那张纸条看了好多好多遍,看到快要背得滚瓜烂熟了,他这才依依不舍地把纸条按照折痕重新折好,然后放进自己怀里。 不能看太多遍。 他只允许他以后每天看十遍。 要不然太开心会得意忘形。 鸡蛋其实成玉也舍不得吃的,但纸条上富贵说了,让他要多吃点。 想了想,成玉从篮子里拿出来一颗圆滚滚的鸡蛋,仔细端详。 成玉仙君心想,真不愧是富贵养的鸡下的蛋,看起来就很好、很健康、很好吃,肯定对身体很好。 在心里夸赞了富贵加鸡蛋好一会,成玉仙君这才步入正题--开始剥鸡蛋。 他想亲手剥的,毕竟这是重逢以来,富贵第一样送他的东西。 但他只有一只手,剥不好。 没办法,轻叹了一声之后,他只能将鸡蛋放于手心,淡蓝色灵力缓缓从手心涌出,逐渐地化成一尾发光的小鱼。 小鱼灵活地用尾巴轻轻卷起鸡蛋,亲昵而温柔地绕着那个圆滚滚的鸡蛋一路往上,蛋壳簌簌往下掉落,不一会,一颗剥得光滑无瑕、浑圆的鸡蛋就出现了。 他衣衫单薄地坐在台阶上,不紧不慢地将那颗鸡蛋一点不剩地吃完了。 这是十二年来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富贵可真厉害。 他好想富贵。 没过几天,魔尊季如雪伏诛的消息就传遍了仙界。 仙界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是仙仙皆知。 李发财此时叉着小腰得意洋洋的,尾巴快要翘上天了。 因为这个消息是他亲自传出去的! 真不愧是他猫猫大仙,干啥成啥! 传八卦都如此成功! 正当他们想着李富贵会不会很开心的时候,李富贵背着他那个随身小包,高高兴兴地跑了回来。 “跟你们说个好消息!” 李富贵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就跟祖坟冒青烟一样。 李发财他们相视一眼,然后一致决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李发财笑吟吟地问李富贵,“什么好消息啊?” 这种大喜事,就要当事人说出来才开心嘛。 李富贵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猫尖牙,两边的酒窝往下陷了陷,最后望向玄冥,“玄冥仙君你升迁的调令出来啦!恭喜恭喜!” 一猫、一鹤、一竹,“?” 不是魔尊季如雪伏诛这个好消息吗? 玄冥,“???” 为什么他升迁了? 他什么时候升迁了? 他升迁到哪里去了? 工作量没有升迁吧? 他炸了紫霞宫还能升迁? 他如果去炸了天君寝宫能不能撤回升迁? 看见大家都傻在那,没点反应,李富贵不解,茫然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你们看起来都这么不开心?” 李发财反应很快。 “没有,我们可开心了。” 李发财面无表情地扭头跟玄冥不走心地道,“恭喜恭喜,以后出事了记得捞我们。” 说完,李发财立马扭头望向李富贵,“富贵,你不知道魔尊季如雪伏诛的好消息吗?” 玄冥,“……” 好敷衍的恭贺。 而且为什么他升迁便宜的还是李发财? 李富贵道,“我知道啊!” 大家都在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又不是只聋猫。 而且,他可多朋友了。 大家都会跟他聊很多很多八卦。 李发财诧异地问,“那你不高兴吗?” 他还以为富贵会高兴到尾巴都翘上天呢。 李富贵不假思索地点头,“高兴啊!” “但玄冥仙君升迁更高兴!” 毕竟玄冥仙君可是他们的好伙伴。 只是…… 李发财一提,李富贵才反应过来一件事,他沉思道。 “但魔尊季如雪到底是被谁杀了?这个好像没人说……” 李发财一激灵,连忙伸爪揽过李富贵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道,“肯定是我们打小人起效了!” “是吧?” 李发财说着抬起头来疯狂挤眉弄眼。 站对面的鹤师兄、竹平安、玄冥立马意领神会地肯定点头。 趴竹平安怀里的煤球正在聚精会神地啃竹叶,完全没反应过来,竹平安立马伸了根手指头按住煤球的脑袋,再一松手,煤球完成手动点头。 第87章 这二位,看起来很是暧昧 扶光得知魔尊季如雪伏诛的消息以后立马赶去了抚仙宫。 他赶到抚仙宫的时候,并没有在寝宫看到成玉的身影,思索片刻,扶光便去了小厨房。 果不其然,他在小厨房里看到了成玉。 小厨房里,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烟雾缭绕间,成玉穿着身宽松素袍,安静地侧身站在灶台前,垂着眼眸,微微蹙着眉,在淡蓝色的灵力小鱼协助下,他用缺了尾指的右手不紧不慢地捏着包子上的褶子。 似乎是因为终于捏出了漂亮的褶子,成玉那皱起的眉慢慢地舒展了开来。 扶光正纳闷着为什么成玉捏个包子还要借助灵力。 此时,风轻轻一吹,扬起成玉身上宽袍,扶光似乎瞥见了那随风扬起的左边空荡荡的袖管。 扶光骤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成玉闻声朝他望来,这么一转正身来,扶光看了个真切。 成玉左臂空荡荡的,动作间,隐约可见衣襟下那裹得严严实实微微渗着血的纱布。 难怪要用灵力协助捏包子,因为断了一只手。 扶光叹气。 “我就说魔尊怎么突然死了。” “原来真是你。” 成玉什么都没说,收回目光去,继续淡定地捏包子。 扶光走了过去,“这么拼命干什么?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看起来,成玉不仅断了条胳膊,恐怕身上还有其他伤。 在他看来,季如雪完全不值得成玉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只要成玉仙君再休养一段时间,与其他仙家一起去围剿季如雪,想必成玉仙君也不会伤得如此重。 成玉动作一顿,手上的包子破了皮,沉默了片刻,他放下手上的包子,垂着眼眸,冷冷开口。 “他该死。” 语气凛冽,寒意涌动。 扶光一愣,阳光中,向来冷静自持的成玉竟气得身子微微发抖。 明明季如雪已经死了,可成玉提起的时候依旧不由自主地觉得愤怒,仿佛季如雪的罪孽哪怕死也无法抵消。 不知压制了多久,直到怒气微微平息,成玉这才张了张嘴,轻声道。 “当年富贵并非自缢,是他动的手。” “富贵没有想不开。” “他是受了欺负。” 闻言,扶光一怔,心尖一颤。 所以,如果他当年没听富贵的,把“沈玉棠”带走,或者他没有离开,那李富贵很有可能不会发生意外? 他竟阴差阳错成了间接害死李富贵的凶手。 小厨房一时之间变得很安静。 扶光站在那,一动不动,攥着指节,几乎要把骨头攥碎,好半天,他才张了张嘴,艰难地道,“是我的错。” 成玉摇了摇头。 追根究底,一切皆是由他引起。 与扶光无关。 说完,成玉继续捏起了包子。 他练习了好几天,才终于习惯一只手做饭,今天他得做出一笼包子给富贵送过去。 要不然他的坏鱼讨好小猫计划恐怕就要胎死腹中。 扶光想了想,喉咙有些干涩,最后道,“我来帮忙烧火。” 一个个包子捏出了漂亮的褶子,放进蒸笼里,热气一滚,再揭开蒸盖的时候,包子香气扑鼻,热气腾腾的雾气间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包子挨在一块,圆滚滚的,很是可爱。 扶光被香味引得凑了过来,问,“鲜肉的?” 成玉点头,“富贵爱吃。” 扶光哑言。 成玉仙君是真喜欢李富贵,断了条胳膊都不忘给李富贵做好吃的。 扶光正想着的时候,成玉把一笼包子放进食盒里,又往里面放了碗熬了一早上的小米粥、刚蒸的三根软糯香甜的红薯、一份莲藕排骨汤,再用灵力温着,递了过来,顺带嘱咐。 “别说多余的。” 扶光明白成玉的意思,眨了眨眼,“不是应该你亲自给他送吗?” 成玉依旧沉默。 扶光怎么会不知道成玉想法? 一是怕李富贵嫌他没了一只手难看。 二就是担心李富贵知道他是因为杀魔尊替他报仇受伤而愧疚。 但这样,成玉得做多久田螺姑娘,做多少顿饭,李富贵才愿意正眼看他一眼? 扶光苦口婆心劝道,“成玉仙君,你杀了魔尊,就是替李富贵报了仇,你让李富贵知道你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他一定会很感动,说不定还会跟你重修旧好,你难道不想吗?” 成玉终于抬眼望向扶光,他冷冷地正色道,“不可以这样。” 扶光不解,“你觉得这个方法肮脏?” 毕竟光明磊落如成玉仙君。 成玉摇头。 不是。 他其实已经背地里用过很多肮脏的方法了。 为了讨富贵喜欢,多么肮脏的方法他也愿意做。 只是,偏偏这个方法不行。 会让富贵难过。 他舍不得。 当然 他很明白自己现在在富贵心里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成鱼仙君”,而不是当年的“媳妇”。 他没有自作多情。 但富贵是一只很好的猫,哪怕是一条很坏的鱼受了伤,他也会很难过的。 在成玉的强烈要求下,扶光妥协,收回了他的各种肮脏点子,提起食盒,当起了喜鹊,给“牛郎”“织女”搭桥去了。 …… 玄冥真升迁了。 从只管新飞升的仙家,变成管仙界全部琐事。 各仙家仙职派遣、任务分派、仙宫修缮、每逢佳节的仙家贺礼、看守四大天门的天兵天将安排等,甚至于就连仙树长虫子了都归他管! 玄冥天都塌了。 想冲去炸凌霄宝殿的时候被李发财跟李富贵一猫一条腿拽住了。 李发财说,“冷静啊!你现在是我们当中职位最高的,牺牲你一个,造福大家,何乐而不为?” 玄冥升官了就能捞他去干轻松又威风的活了! 他已经不想当打杂的了! 他要当最威风的猫猫大仙! 李富贵跟着使劲点猫猫头。 虽然他没啥要玄冥帮忙的,但炸凌霄宝殿听起来是一件真的会原地伏诛的事。 他不希望玄冥死。 好人得活久一点! 玄冥气个半死。 牺牲他一个,造福大家? 这说的是人话吗? 哦 忘了! 李发财是只猫! 而且李富贵力气好大,他完全拔不出腿。 玄冥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猫,更气了! 而扶光提着食盒进重建好的紫霞宫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一幕。 之前发疯炸紫霞宫的疯子仙君玄冥站在前面似乎要走,身后的李富贵一屁股坐地上牢牢地抱着玄冥仙君的腿,死活不愿意让玄冥仙君走。 这二位,看起来很是暧昧。 扶光倒吸一口凉气。 心想 成玉仙君,你再不出手,你家猫就要被这个炸紫霞宫的疯子仙君拐跑了! 第88章 我真的不喜欢男的 深夜 玄冥被劫了。 他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晕眩,便被掳到了紫霞宫后面的昏暗角落里。 玄冥下意识地掏出紫霞宫大门钥匙递给那个人。 那个人把他的手连钥匙拍了回去。 玄冥,“?” 不是要机密吗? 那难不成是…… 玄冥眉头一皱,双手抱胸。 “劫色可能不行。” “我真的不喜欢男的。” “要不然扶光仙君你把我杀了吧。” 扶光都被气笑了,“你无忧散吃多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你脑子有问题。” 玄冥不懂,但这似乎是不劫他色的意思。 不劫色。 一切好说。 于是,他不紧不慢地把钥匙揣回怀里,问,“那扶光仙君掳下官是想要做什么?” “……”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疯子仙君用掳这个词听起来好像他真的是要干什么坏事一样。 扶光懒得跟玄冥扯这么多,快速步入正题,皱着眉目不转睛盯着玄冥,问,“玄冥仙君,你跟李富贵什么关系?” 玄冥老实回答,“同门师兄弟。” “没了?” 玄冥点头,要不然还有什么? 非得再说一个,那就只有爱屋及乌的关系了。 他就是李富贵屋顶上那只天天站岗全年无休的乌鸦。 呵呵。 扶光半信半疑,打量着玄冥,“你不是喜欢李富贵?” 玄冥沉默半晌,忍不住反问扶光,“你无忧散吃多了吗?” 他不是猫。 也不是鹤。 更不是鱼。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只猫? 扶光急了,追问,“那你白天为什么和李富贵孤男寡猫共处一室,还跟他拉拉扯扯?” 要是被成玉看到了,不得伤心得寻死觅活的? “……” 玄冥觉得,这只凤凰眼神很不好,他另一条腿上挂着的李发财是一点没瞧见啊! 李发财知道他被无视肯定会气得挠这只凤凰的。 冷静片刻,玄冥一本正经地一一回答扶光。 “是孤男两猫共处一室,我不喜欢李富贵,我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猫。” “我很讨厌猫,特别是叫李发财的猫。” 扶光虽然不知道李发财是谁,但,他听明白了,玄冥不喜欢李富贵。 他松了一口气。 幸好玄冥不会抢李富贵。 要不然以成玉仙君现在的样子哪里抢得过别人? 扶光道,“既然你不喜欢李富贵,那帮个忙吧。” “事成以后,我助你高升。” 闻言,玄冥掉头就走。 高升? 呵,狗都不要。 扶光一看玄冥走的这么快,还以为这个条件不够吸引,立马道。 “喂,别走啊!实在不行,条件随你开!” 玄冥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认真地望着扶光。 “真的随我开?” 扶光看玄冥这个表情,心有些凉,这得多狮子大开口啊! 但为了自己好兄弟,扶光一咬牙,点了点头,“嗯!” 他做好了被玄冥坑掉凤凰宫大半底蕴的心理准备,结果下一秒,玄冥严肃地跟他道。 “我要官复原职。” “嗯?” 扶光怀疑自己听错了。 “办不到?” 玄冥扭头又要走。 扶光连忙拽住,“办得到!办得到!成玉仙君是我好兄弟!” 玄冥恍然大悟,又是一个有靠山的。 他很喜欢跟有靠山的沟通。 于是,他折返了回去,“请说。” 扶光看了看四周,见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我想你帮忙给成玉仙君跟富贵制造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玄冥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扶光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然后脸色微变,“你想我把他们绑起来丢一个房间里关着?” “不可能。” 玄冥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我打不过成玉仙君。” “我力气也没有李富贵大。” “……” 扶光很后悔他找了玄冥帮忙。 他怎么可以忘了,这个玄冥是个一言不合炸紫霞宫的疯子呢? “没让你绑他们。” “你给他们派遣同一个任务,不就行了?” 玄冥一听,福至心灵,立马掏出怀里的公文,迅速翻到一页,“正好凡间有一处恶鬼作乱,连屠了三处村落,极其穷凶极恶……” 玄冥说着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 这可棘手了,都没什么仙家愿意接这么麻烦的任务,要是可以推给成玉仙君,那…… “慢着。” 扶光连忙打断,“成玉仙君现在身受重伤,你给他派如此险峻的任务,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玄冥反问,“成玉仙君身受重伤,你也还要我给他派任务,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扶光咬牙切齿,“找个简单的。” “哦。” 虽然不能完成工作有些可惜,但玄冥能屈能伸,反正只要干完这一票,他就可以再也不用对着这些公务啦! 他又翻了一下,随便指了一条。 “那就这个?” “邪祟扰村,没啥危险,就半夜总有邪祟发出动静扰村民睡眠,没有死人,你意下如何?” 扶光凑过去一看,一看村名,愣了一下,旋即立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就这个!” 翌日 今天南天门的天兵站得格外笔直,连一丝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就在他们不远处,身披披风,玉立着的仙君正是大名鼎鼎的成玉仙君! 只见成玉仙君身材修长挺拔,仅用一根鱼尾木簪束着墨黑的长发,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神色漠然而疏离,玉白的脖颈一路收入高领披风中,周身散发着阵阵凛人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他们想,真不愧是成玉仙君啊! 站着都这么冷酷,肯定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 成玉心情很不悦。 因为他正在等与他一起下凡的同僚。 对方已经迟到快一刻钟了。 那就代表,他可能赶不回来给富贵做晚饭了。 他其实觉得他自己足矣,但玄冥非得说,多个伴好些。 可他不需要伴,他并不是下凡踏青。 他想早早完成任务回仙界来。 他不想在凡间待太久。 因为在凡间见不到富贵。 也没办法给富贵做好吃的。 一想到这里,成玉更难过了。 他希望与他下凡的那位同僚不是个废物,不要再耽误他回仙界。 正这般想着,成玉听到了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他那位迟到的同僚到了。 成玉冷着脸徐徐转过身去。 他绝对不会给一个迟到的人好脸色。 第89章 成玉仙君,你是不是生气了? 脚步声近了,成玉恰好转过身,撩起冷清的眸子往声音源处瞧去。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着急忙慌地朝他跑了过来。 成玉生生怔住。 在那个瞬间,他的心脏跳得好快,生生震碎他眼里的冷清平静。 他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因为他好像看见富贵了。 直到那张脸在视线中逐渐变得清晰,成玉呼吸都跟着隆隆心跳声变得急促了起来。 真的是富贵。 不是幻觉。 富贵是碰巧经过吗? 他没想到今天会遇到富贵。 他今日出门甚至于没有照镜子! 他现在会不会很难看? 应该会很憔悴吧? 富贵看见他这样会不会更加讨厌他? 成玉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不管如何,他连忙先收起身上凛然的仙气,低下头垂着眼眸,紧张地攥着右手指节等着富贵无视他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多看富贵几眼。 说不定他还能鼓起勇气跟富贵打声招呼…… 正当成玉思索着的时候,富贵在他面前停下了。 嗯? 是把他认成其他人了吗? 也是 他刚才低着头,富贵可能认错了。 于是,成玉艰难地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富贵背着个小布包站在他前面,抬着一双圆溜溜的金瞳猫猫眼有些愧疚地望着他,抱歉地开口。 “对不起,成玉仙君,我迟到了。” 成玉其实没听清楚富贵说了什么,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富贵真可爱,完全没有余地思考其他事情。 背着的小布包很可爱,很适合他。 眼睛很可爱。 道歉的样子也很可爱。 他好想伸手抱抱富贵。 但他不能抱富贵。 他没有资格。 成玉心瞬间乱成一团,难受到眼尾都有些泛红。 这时候,成玉这才有余力去想其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要与他下凡的同僚是富贵。 他很开心。 开心能跟富贵在一起。 但他又很担心。 担心被富贵看到他现在这副软弱无能的样子。 成玉心中思绪万千,于是,迟迟未开口。 富贵还以为成玉仙君是生气了,便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询问,“成玉仙君,你是不是生气了?” 富贵很紧张地抠手指,嘀咕着企图解释,“其实我迟到是有理由的,虽然我知道就算有理由也不能改变我迟到的事实……” 成玉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激动地回答,“没有。” 李富贵一愣,眨眼望他。 成玉不想让李富贵觉得他是条情绪不稳定的鱼,便努力平复了情绪,摇了摇头,轻声回答,“没有生气。” 顿了顿,成玉又垂下眼眸去,很愧疚地道。 “是我不好。” 早知道是富贵,他就不应该约在南天门见面,他应该亲自去接富贵的,富贵的仙宫离南天门太远了,得走很久,迟到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一切都是他不好。 李富贵茫然。 明明是他迟到了,成玉仙君为什么说是他不好呢? 虽然不理解,但李富贵想,不管怎么样,把道歉权先抢回来就对了! 所以李富贵特别着急回了一句,“不不不,是我不好。” 他希望成玉仙君不要再跟他抢着道歉了! 成玉觉得富贵着急的样子很可爱,心里烂糊成一团,什么都想不到了,只想一直看着富贵。 不远处,扶光跟玄冥正躲在墙后。 扶光抱着胳膊贴墙站着偷窥,一边偷窥一边露出满意的笑容,扭头跟旁边的玄冥道。 “瞧瞧,这场面多融洽?” 玄冥正蹲在地上抱着公文看,回过头瞥了一眼。 这叫融洽? 看起来那条鱼都快要想把那只猫生吞活剥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造孽,竟然答应扶光把单纯无辜的小猫送给一条对他虎视眈眈的饿鱼。 玄冥觉得捧着公文的手都在抖。 但富贵应该会原谅他的吧? 毕竟他实在快要撑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玄冥觉得自己良心好受多了。 正当成玉快要把李富贵都看出个洞的时候,一个猫猫头从旁边冒出来,严丝合缝地挡住了李富贵。 成玉心动戛然而止,瞬间心静如水,蹙起好看的眉。 是那只说要当富贵媳妇的三花猫。 “花花。” 李富贵看到李发财很开心,“你收拾完东西了?” “嗯!” 李发财连忙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张开手一把抱住富贵,亲昵地在富贵身上蹭来蹭去的,撒娇道,“富贵,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李发财一边搂着李富贵劲瘦的腰,一边故意抬起头朝对面冷脸站着的成玉挑衅地挑眉。 李发财冷哼一声,心想,坏鱼,幸好发财大爷我跟来了,要不然就冲这条死鱼刚才那个看着富贵的眼神,路上不得就把他家富贵给吃了? 他一定要保护他家富贵不被坏鱼欺负! 结果,成玉一点反应都没有,跟条死鱼一样看着。 李发财感觉好像一拳头砸到了棉花上,莫名的不爽。 李发财把旁边超级大的包袱提了起来往背上一抛,对富贵咧嘴一笑,“富贵,我收拾好啦,我们出发吧!” 李富贵高兴地点了点头,伸手要帮李发财拿包袱,旁边的成玉仙君从披风里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默不作声地接过了李发财的包袱收进了腰间的乾坤袋,什么都没说,抬脚往前走了。 李富贵眨眼。 李发财觉得莫名其妙,心想,这条死鱼又在玩什么花样? 但有人愿意帮他拿东西,他当然不介意了。 于是,李发财就高高兴兴地拉着李富贵跟了上去。 他们离开以后,偷窥的扶光终于忍不住回过头问玄冥。 “不是他们两个单独去吗?怎么又多了一只三花猫?” “我一开始的确是安排的让他们单独去。” 玄冥依旧侧着身子蹲在那,无可奈何地道,“但李发财,哦,就是那只三花猫说要跟着去。” 扶光瞪大了眼睛,“他说要跟着去你就同意?你不能拒绝他?” 那只三花猫跟李富贵这么亲密,不得把成玉气死? 闻言,玄冥转了个身,把另一边被挠得跟清明上河图一样的脸露了出来,面无表情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拒绝?” 扶光一看,玄冥半张脸被挠得血肉模糊,他看着都忍不住“嘶”了一声。 玄冥又转回去,淡淡道,“他是一只没素质而且行为举止粗鲁的猫。” “哦,他还是个文盲,所以你跟他讲道理也没用,他听不懂。” 顿了顿,玄冥又补充道。 “不信,你可以亲自去把他带回来。” 扶光想了想玄冥那被挠花的半张脸,突然觉得,多只猫也不是不行。 嗯 原来富贵算是只很好的小猫了。 第90章 富贵,他好凶,我好怕 猫猫大仙李发财觉得不太对劲。 非常不对劲! 因为自从下凡以后,无论他怎么挑衅,成玉仙君都毫无反应。 他跟李富贵手牵手一起走,成玉仙君就自觉地走到后面跟着。 他说想吃糖葫芦,成玉仙君默默地去买了两串糖葫芦回来。 他觉得糖人有趣,成玉又走了,等回来的时候递给他们两个糖人。 从头到尾,都一张死鱼脸,毫无波澜。 李发财纳闷,这条死鱼怎么如此大度? 按照他的猜测,他还以为成玉仙君肯定是条心胸狭隘的鱼呢! 最后,李发财忍无可忍,只好趁着成玉去给他们买点心的时候拿出杀手锏。 他大口咬着糖葫芦,把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咬得咯嘣响,问旁边的富贵。 “富贵,你喜不喜欢我呀?” 李富贵点头,“喜欢。” 李发财不依不饶地追问,“有多喜欢?” 李富贵不假思索,“最喜欢。” 李发财又问,“我跟鹤师兄,你最喜欢谁?” “当然是花花。” 虽然鹤师兄也很喜欢,但花花是特别的。 “我跟平安呢?” “还是花花。” 李发财眼珠子贼溜溜一转,忽然故意提高了音量,确保此时李富贵身后,刚折返回来,手上还提着点心的成玉仙君能听见,“那我跟成玉仙君呢?你最喜欢谁?” 李富贵想了想,然后回答,“花花!” 李发财嘴角都快要压不住地往上翘了,但还是明知故问,“为什么呀?” 富贵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花花要问这么多,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成玉仙君是同僚,花花是家人。” 对于富贵而言,在坨坨村的那几个月,他的家人叫沈玉棠。 而不是叫成玉仙君。 等到满意的回答,李发财乐呵呵地,他想,这下子,那条死鱼肯定会装不下去了,说不定下一秒就冲上来骂他。 这样他就娇弱地躲在富贵后面说,“富贵,你看他,好凶,我好怕。” 到时候富贵肯定会向着他的,这样那条死鱼就毫无机会了! 想到这里,李发财一抬头,就看到成玉仙君走了过来,把刚买的点心递给他们,然后走了。 没错 就是走了。 就跟没听到一样。 李发财气个半死。 原来是条聋鱼! 其实,成玉还真是不是条聋鱼。 相反,他听力还非常的好。 哪怕李发财不故意提高音量,他也照样听得一清二楚。 特别是最后那句。 “成玉仙君是同僚,花花是家人。” 成玉听到毫无感觉是不可能的。 他很开心。 因为他没想到他这么坏,富贵还把他当成同僚。 富贵把他当成同僚,那就证明对他并没有特别讨厌。 谁会把一条讨厌的鱼当成同僚呢? 反正他不会。 由此证明,富贵说不定并不讨厌他。 成玉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这样看起来,三花是只还不错的猫。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这一路上三花都是在故意挑衅他。 他其实很生气的。 他是条心胸狭隘的鱼,完全看不得富贵跟别人如此亲密。 但他知道,当年是这只三花救了富贵。 如果没有三花,富贵可能就真的不在了。 更何况,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就算他生气,富贵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所以他自己闷闷不乐了一路,生生攥碎了手心的三四颗石头。 但现在他为他之前的小鱼之心度君猫之腹而觉得愧疚。 他决定了,他以后不会在心里骂三花是坏猫了。 成玉郑重其事地做好决策,抬起头往前看的时候,只见李发财刚吃完第二串糖葫芦,李富贵熟练地拿了随身的干净方巾替李发财擦了擦嘴边的糖渍。 李发财就站那让李富贵擦。 仿佛这是他们两只猫之间一贯的相处模式。 哪怕他还是富贵媳妇的时候,富贵都没给他擦过嘴。 所以,富贵比起他,更喜欢这只三花当媳妇吗? 成玉指骨都快要攥碎了。 …… 三花是只坏猫。 成玉攒了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在经过一个村庄时,发现有恶鬼作乱。 富贵跟发财负责把村民转移到安全区域,成玉提剑就冲进村子跟恶鬼搏斗。 瞬间,灵力骤起。 有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哇哇大哭,富贵连忙蹲下身来把小孩抱怀里哄。 发财蹲在旁边,大方地把自己的糖分给小孩。 半个时辰后,恶鬼气息消散,不一会,成玉从村庄里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仅仅是身上的披风脏了个角,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而这时候,人群中,富贵身边围满了小孩,大概是为了哄小孩,他把猫耳朵跟猫尾巴放出来了,小孩新奇地伸了小手小心翼翼捏了捏他猫耳朵,又摸摸他猫尾巴,李富贵就乖巧地蹲那让小孩摸,像是一只温顺的大型猫儿。 成玉看着心神微漾。 他想 富贵可真厉害,一只猫可以带这么多小孩。 而且还把小孩都带得很好。 一个哭的都没有。 也是 富贵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呢? 不喜欢富贵的肯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例如以前的他。 以前的他就很有问题。 那时候的富贵明明这么好,他怎么就舍得离开呢? 定是因为他那时候眼神不好加脑子进水。 嗯,一定是这样。 成玉又唾弃了从前的自己一把。 作为惩罚,今天少看富贵十眼。 结果…… 一看见成玉出来了,富贵立刻捧场地鼓掌,“成玉仙君真厉害!” 其他小孩立马跟着鼓掌。 被富贵夸了,成玉很开心,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又忍不住多看了富贵几眼。 他真是条容易得意忘形的鱼。 旁边被一个小屁孩揪头发揪得生气的李发财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指不定躲起来打扮了多久才出来呢。” 成玉,“……” 这么明显吗? 刚才为了泄愤,再加上伤还没有痊愈,打完以后的确有些狼狈,头发散了,脸上全是灰,他偷偷跑去村民家里的院子打了水洗了脸、束好发才出来的。 他以为,没人会发现的。 但没关系,富贵夸他了。 而且今天看到了带小孩的富贵了,他很满足。 富贵看起来似乎也很喜欢小孩。 如果他们以后在一起了,可以去抱几个像富贵的孩子养着。 他洗衣做饭、他赚钱养家、他耕种织布、他养鸡劈柴、他教孩子读书识字,富贵只需要开开心心地生活着就可以了。 想着想着,成玉那玉白的耳根不由自主染上几分薄红。 李发财注意到成玉竟然脸红了,顺着成玉目光望去,见是正在跟小孩玩的富贵,他立马冲过去一把抱住富贵,严严实实地挡住成玉的炙热的目光,并且回给成玉一个凌厉的眼刀。 不许看他的富贵! 这条死鱼脑子里肯定在想龌龊的东西! 要不然为什么会脸红? 他要坚决保护好他的富贵! 不让这条死鱼想入非非! 成玉企图换个角度偷偷看富贵几眼,但都被铜墙铁壁·李发财东摇西晃地一一挡住了。 成玉,“……” 坏猫。 第91章 回坨坨村 由于除恶鬼耽误了点时间,所以李富贵他们赶到任务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 太阳快要落山,那写着“坨坨村”三字的木牌高高挂在村口,整个村庄安静地坐落在橙黄色的余晖中。 几个孩童正在村口嬉戏打闹,好像一切都没怎么变。 跟这两年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袖袍中,成玉不由攥紧指节。 成玉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看了看,只见李富贵正抬头看着村口,周身浸着金黄色的光,映得那一双金色瞳孔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漂亮而从不会蒙尘的玻璃珠。 富贵就在这。 跟以往的噩梦中的富贵不一样。 富贵正活生生地站在那。 他开始恍惚,这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分辨不出来,他只好悄悄地用灵力划了自己手心一道口子,鲜血涌出,疼意泛上来的时候,成玉松了一口气。 还好 不是做梦。 也不是幻觉。 想着,成玉又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富贵身上。 今天天气这么好,就破例允许自己多看富贵几眼。 大不了…… 晚上他就不看富贵写的纸条了。 时隔多年,重回故地,李富贵很兴奋。 当今天早上他知道这次任务地点竟然是在坨坨村的时候,他可开心了。 李发财却不愿意让李富贵回来。 因为李发财担心李富贵回到坨坨村,会想起不愉快的回忆。 但李富贵却觉得,虽然他的确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一些痛苦的事情,可他在坨坨村的时候更多的是幸福快乐的回忆呀! 何叔磨得又香又滑的豆腐花、巧儿姐做的漂亮衣服、苗郎中从药匣子里抓出来塞给他的红枣、张婆婆种的大萝卜还有风雨无阻都摇着尾巴来找他玩的大黄…… 这些的每一样,他都记得很清楚。 人不能只记得痛苦,而忘记幸福快乐的事情。 猫也一样。 所以他一直很想回来看看。 但李发财不同意,李富贵也很难做,只好哄了李发财半天。 所以今天早上李富贵这才迟到了。 后来,李发财被李富贵磨得没办法了,只好答应,但前提是,他得跟着。 出发前,李发财板着小猫脸,义正词严地提醒李富贵,“那我们做完任务就立马回来!” 李发财可怕李富贵回到坨坨村就舍不得走了。 结果,刚回到坨坨村,最撒欢的就是李发财。 李发财激动到恨不得原地变成猫在村子里跑一圈,但他得保持形象,于是,他双手叉腰,一副英雄归来的凛然姿态。 想当年他离开坨坨村的时候都还没有学会化成人形呢,从村口打到村尾,拳打不服犟种猫,脚踢欺负小猫恶狗,打遍村里无敌手,就连隔壁的村霸狸花猫都得恭恭敬敬地尊称他一句“猫猫大王”。 而现在他已经是猫猫大仙了! 其他小猫大狗不得羡慕死他? 想到这里,李发财就激动地要拽着李富贵进村子找昔日的小伙伴玩。 李富贵连忙站定,李发财没拽动,回过头纳闷地朝李富贵眨了眨眼,“富贵,怎么了?” 李富贵道,“发财,我之前在这里住过,大家都认识我。” “嗯,我知道啊,所以呢?” 李富贵耐心地跟李发财解释,“我已经死了,我不能这样进去的,会吓到人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旁边的成玉听到这句话心痛到蹙眉。 李发财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哦,也是。” 他差点忘了,在坨坨村村民眼里,富贵早就死了。 一个早就下葬十二年的人突然活生生出现,的确有些吓人。 李发财皱眉,“那怎么办?” 成玉听到这里,犹豫着想要说他可以在富贵身上施个遮掩相貌的法术,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富贵已经高兴地道。 “我会变化术。” 说着,李富贵立马伸手掐了个诀,嘴中喃喃术语,嘭的一声,他的脸变成了鹤师兄的样子。 李发财立马惊喜地冲过去捧着李富贵那张跟鹤师兄相差无几的脸一阵揉搓,“哇,富贵你现在可以变成人了哎,不会再变成南瓜了!” 成玉看着富贵,神色复杂,“……” 富贵虽然很棒,变化术学得很好,也非常的有才华。 但…… 为什么富贵要变成那只鹤的样子呢? 虽然无论富贵变成谁的样子他都会不开心。 还是富贵原来的样子最好。 成玉也很清楚,他开不开心并不重要。 富贵想变成谁的样子都可以。 这是富贵的自由。 他总不能冲过去把富贵的变化术给解除。 更不能把富贵关在抚仙宫,让富贵天天只能看着他一条鱼,看不到其他人,这样富贵自然不会记得其他人的样子。 毕竟这样做会让富贵发现他真面目——一条阴险卑鄙又无耻善妒的鱼。 所以他只能就这样看着。 然后在心里疯狂地嫉妒着那只鹤。 李富贵被李发财夸得害羞地嘿嘿笑了笑。 他其实自己私底下偷偷地练了好久。 虽然刚开始还是南瓜,但他练个几十次以后,他就顺利变成一颗土豆了! 大概练了一两百次,他终于从土豆变成人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会变成鹤师兄的样子。 但没关系,他觉得自己能变成人已经很棒了。 做猫就要知足常乐。 进村的时候,成玉没有在脸上施遮掩相貌的法术,就这样跟着他们一起进去的。 李富贵觉得奇怪。 心想,成玉仙君不怕被村民认出来吗?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但成玉仙君的容貌太过出众,想必村民都对成玉仙君记忆深刻。 如果村民认出来成玉仙君是十二年前他的媳妇…… 似乎有些尴尬。 正当李富贵想着要不要提醒提醒成玉仙君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挑着柴火,身材硬朗坚实的黑皮汉子。 李富贵对这个汉子没什么印象,对方倒停了下来,热情地跟他们身旁的成玉仙君打起了招呼。 “玉棠,回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李富贵有些恍惚,不由眨了眨眼。 最重要的是,成玉仙君还应了,他轻轻点了点头,“成业哥,好久不见,何叔最近怎么样了?” 何成业笑了笑,露出一口白花花的好牙,“挺好的,他前几天还唠叨说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吃他做的豆腐花呢。” 成玉温和回答,“嗯,请替我向何叔转告,说玉棠晚些就上门拜访。” 李发财愕然,这条死鱼在仙界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温柔。 怎么一到坨坨村就跟被夺舍一样? 肯定是装的! 何成业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落在旁边的富贵跟发财身上,热情地咧嘴一笑,“记得带朋友一起来玩!” 说完,何成业就挑着柴火走了。 何成业走了以后,成玉垂眸低声与富贵介绍,“这是何叔的儿子,以前跑京城谋生计了,前几年才跟他媳妇回村里。” 富贵点了点猫猫头。 但其实他好奇为什么成玉仙君会认识何叔儿子。 毕竟就连他也只听说过何叔有个儿子,从来没见过。 而成玉仙君不是就在坨坨村住了几个月吗? 第92章 生病的鱼种了一百棵山楂树 坨坨村基本上没怎么变,都还是那些熟面孔。 哪怕十二年过去了,李富贵还是一眼都能认出来他们。 最奇怪的是,这些村民看见成玉仙君都会热情地打招呼,完全不像是十二年不见的样子。 仿佛成玉仙君就在前不久还在这个村子生活了很长时间一样。 经过张婆婆家的时候,富贵下意识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那间小屋已经败落了,院子里的菜地已经荒废成草地,而那扇木门紧闭着,迟迟没有人打开。 富贵站在那,愣了好一会。 发财跟成玉站在富贵身后,头一回,这一猫一鱼没掐架。 他们都在想着要怎么安慰富贵。 结果富贵突然转过身来,望着他们,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张婆婆现在应该很开心吧?” 他们一愣。 李富贵便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小猫尖牙,嘴角浅浅地往下陷下去两个酒窝,“她以前老是跟我说,她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她心愿就是回到她年轻的时候,能跑能跳,能穿漂亮的衣服,还能买好看的花钿。” “玄冥说,人死了以后都会投胎转世的,也就是说,张婆婆现在已经实现心愿了。” “可真替她开心啊!” 说完,李富贵又哼着曲子继续往前走了。 成玉望着富贵的背影,不由笑了笑。 富贵真是一只厉害的小猫。 正当成玉看得出神的时候,李发财突然冒了出来,挡住了富贵的身影。 “不许看!” 李发财炸起毛,龇牙咧嘴威胁道,“再看抠你鱼眼珠!” 成玉,“……” 说完,李发财哼了一声又跑上去追富贵了。 成玉不以为意。 抠他鱼眼珠,他也照看不误。 抠一只,那他还有另一只可以看。 抠两只,那他还有心可以想。 更何况,那只三花打不过他。 成玉嘴角轻轻勾了勾,抬脚跟上。 两猫一鱼走到医庐门口,只见两鬓都已经花白的苗郎中正拿着捣药杵敲他弟子的脑袋。 “笨!跟我这么久连豆蔻、草豆蔻都分不清楚!还不如富贵呢!” 富贵看着感同身受地伸手捂住了脑门。 苗郎中可真厉害啊! 十二年过去了,这用捣药杵敲人脑门的劲还是这么大。 弟子捂着脑门一脸无辜地抬头,嘀咕,“师父,到底富贵是谁啊?” 苗郎中没好气回答,“一个傻小子!” 此时,傻小子·富贵就站在门口。 苗郎中抬起头来往这边看了一眼,突然黑着脸跟弟子道。 “去关门!” 弟子往门口看了一眼,瞧见了那许久未见的沈玉棠,沈公子,立马了然,连忙跑过来关门,关门的时候还给了成玉一个抱歉的表情。 成玉微微一笑,示意没关系。 离开医庐,李富贵好奇地问了出来,“成玉仙君,你回来过?” 看村民的反应,李富贵就多多少少猜出来了。 成玉点了点头,“嗯,我回村子住了两年。” 李富贵恍然大悟。 他果然是只聪明的小猫。 一猜就猜中了呢。 成玉仙君是在仙界待腻了,所以特意回坨坨村隐居避世。 仙界不少仙家都喜欢找个深山老林隐居。 成玉仙君很会选地方,坨坨村的确很适合隐居避世。 但,成玉仙君住哪里呢? 李富贵纳闷着的时候,李发财突然拽了拽他。 “富贵,好多山楂树!” 李富贵心想路边不就那几棵山楂树吗?能多到哪里去? 他顺着李发财的目光望去,便瞧见昔日光秃秃的小路两旁竟都长满了山楂树,现在这个季节刚好是山楂开花的时候,远远望去,茂密的山楂树上长满了白色的山楂花,一团团地拥簇在一起,很漂亮。 风一吹,白色的花瓣四处飘扬。 富贵傻了,眨了眨茫然的猫猫眼。 怎么十二年不见,坨坨村多了这么多山楂树? 直到一旁的成玉轻声道。 “我种的。” 富贵说了,种了山楂树的那条路就是回家的路。 他怕一棵山楂树富贵看不见,所以种了一百棵。 但就算他种了这么多山楂树,在木屋足足等了两年,都没等到富贵回家。 风轻轻吹过,落在富贵耳边的却是成玉仙君有些低沉的声音。 李富贵攥了攥拳头,抬起头来,对成玉笑道,“成玉仙君,你真的很厉害,做什么都很厉害。” 成玉对上李富贵的眼睛,心又揪了揪。 富贵是不是已经忘记曾经说过的话了? 不过,忘记也很正常。 都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是他太过敏感了。 虽然有些难过,但他还是很开心,因为这已经是富贵今天第五次对他笑了。 富贵不讨厌他,还对他笑,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是条知足常乐的鱼。 李发财听不懂这一猫一鱼的对话,觉得莫名其妙,干脆上前拉走富贵,顺带翻了个白眼。 “种个树有什么好厉害的?” “这么厉害,干脆去大漠种个够吧!” “走,富贵,我们回家。” 李富贵点了点头,跟着发财走了。 回小矮坡的路上都种满了山楂树,一棵接一棵,数都数不完。 李发财瞧见了直嘀咕,“为什么都种山楂?那条鱼这么爱吃山楂吗?这么多山楂,结了果,全吃完不得把他牙给酸掉?” 富贵听着笑了笑,“花花,你忘记啦。” “你以前还是猫的时候,整天出去玩,又老是迷路,天天守在分岔路那一直喵喵叫唤我去接你回家,我就抱着你去山楂树那,告诉你,种着山楂树的那条路就是回家的路,后来你闻着山楂味就自己找回家了。” 猫猫大仙被提起从前的窘迫事,从脖子一直往上红到耳根,不高兴地抱着胳膊冷哼一声,“我才没有迷路!那是我故意的!” 富贵点了点头,“嗯,故意的,花花这么聪明,肯定不会迷路的。” 李发财这才心情好些,继续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李富贵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他算数不好,所以算得很慢。 但他数得很仔细。 从小路到小矮坡一共有一百零一棵山楂树。 他想,就算是力大无穷的猫,种一百棵山楂树也会觉得有一点点辛苦。 所以生病的鱼要种一百棵山楂树,应该是很辛苦的。 第93章 对他而言,当外室都是痴心妄想 李发财对回家其实是很期待的。 虽然他只在小木屋住了半年,但他还是很怀念那个虽然简陋但却温馨的地方。 富贵想,都十二年没回小矮坡了,家里肯定变得一团糟了,说不定之前住的木屋早已经塌了。 结果两只猫走到小矮坡一看,一间熟悉的木屋正安静地坐落在那,木屋四周用篱笆围起来一个小院子。 李发财推开院门,李富贵跟着一起进去。 入目是两垄菜地,小白菜长势喜人,绿油油的,似乎经常有人照料。 院子角落圈了块地养了鸡崽,好几只圆滚滚的小黄鸡正在鸡圈里头叽叽叽叽的叫个不停。 而之前那棵要死不活的老柳树竟然活了过来,长长的柳叶迎风飘扬。 富贵站在院子里,有些恍惚。 仿佛他只是出了个远门,从未没真正离开一样。 李发财喜出望外,“这里怎么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李发财兴奋地冲进屋里,不一会,推开窗户冒出来个脑袋,笑着跟李富贵道,“连里头都还是以前那样。” 李富贵抬脚进了屋,屋子里还是从前的布置,简陋的床、桌椅、老旧的红衣柜,一个都没变。 他伸手在桌子上摸了摸,只有薄薄的一层灰,仿佛这里的主人只是离开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 李发财蹲下来,指着衣柜底下的几道划痕,笑着跟富贵道,“快看,这块,是我以前挠的。” 李富贵也回忆起来了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李发财的脑袋,笑了笑。 这时,屋外传来声响。 李富贵抬眼朝屋外望去,是成玉仙君回来了。 成玉身上依旧裹着那件披风,遮着大半身子,只露出一只提着食盒的右手。 只见成玉仙君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长睫下,却是一双漂亮温柔的含情眸,肤色玉白,薄唇微抿,发丝轻扬,眼神含情脉脉。 看起来像一朵任君采撷的高岭之花。 李发财瞥了一眼,“切”了一声,白眼翻上天。 又在富贵面前装了! 成玉仙君看了看富贵,缓缓道,“我刚才去打听了一下。” “自从上个月开始,每当入夜之后,村子里就会出现一团身形庞大的黑影四处游荡,已经惊扰了许多村民。” “我们先在此歇息,等入夜以后,黑影出现了再去一探究竟。” 李富贵刚想点头,成玉抬手把食盒放到旁边桌子上,轻声道。 “豆腐花。” “何叔亲自做的。” “你们吃。” 说完,成玉仙君转身走了出去。 李富贵这才想起来,他的确好久没吃何叔做的豆腐花了。 他走了过去,打开食盒盖子,里头刚好放了两碗豆腐花。 白白嫩嫩的豆腐花上铺了一层红糖,看起来很诱人。 “豆腐花?” 李发财闻着味冒出来个脑袋。 “嗯,何叔做的。” 李富贵点了点头。 自从打开盖子以后,李发财那眼睛就没离开过那碗豆腐花,馋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碍于是成玉带来的,他可有骨气了,“那条死鱼带的,我才不想吃呢。” 李富贵只好端了碗豆腐花给李发财,那豆腐花一到跟前,香味飘过来,李发财就受不了了,咽了咽口水,话锋一转。 “但这是何叔做的,那我可得尝一尝,就当给何叔给面子。” 李富贵一下子笑了,“嗯。” 李发财接过豆腐花,盘腿坐在凳子上,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李富贵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成玉仙君给菜地浇完水,就去了鸡圈喂鸡,一把把谷子洒落地,鸡立马过来啄。 成玉仙君动作熟练,一丝不苟,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成玉仙君突然有了点人味,像是个长年生活在村子里漂亮的小夫郎。 果然那些小白菜是成玉仙君种的,那些鸡也是成玉仙君养的。 所以,这两年,成玉仙君一直住在这里吗? 李富贵端起一碗豆腐花走了出去,李发财瞧着,没阻拦,就当没看见,端着豆腐花继续吃着。 富贵主动的事情,他才不去拦。 成玉喂完鸡,没有进屋,而是在院子里坐下了。 他知道那只三花讨厌他,而富贵又喜欢那只三花,他不想让富贵难做,所以他就尽量不出现在三花面前。 等三花不在,他再去见富贵便好。 想到这里,成玉忽然一怔。 他方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很像是戏文里见不得光的外室。 其实若富贵愿意。 成玉抿了抿唇。 那他……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甚至于在考虑他自己的优势。 他会做饭、绣花、洗衣,他能干很多,只要富贵愿意,所有事情都让他来做都可以。 正当成玉仙君仙心动摇之际,一碗豆腐花忽然端到他眼前。 成玉一愣,抬起头,视线冷不丁闯入一张明朗又阳光的笑脸。 “成玉仙君,你辛苦了,吃豆腐花。” 他心头一颤,刚才的所有设想都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想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跟富贵在一起。 是了,他是条心胸狭隘又自私自利的鱼。 他怎么会愿意看着富贵除了他以外有其他媳妇? 他会争风吃醋、他会嫉妒、他会想出很多恶毒的点子,并且付诸实施。 而且富贵是很好的猫,他也不会把爱分成两份。 所以,对他而言,当外室都是痴心妄想。 意识到这一点,成玉难免有些失落。 他抿了抿唇,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去接李富贵端过来的豆腐花,又突然想起来只有两碗豆腐花了。 何叔现在没开豆腐坊,平时磨些豆腐花都是哄孙子吃的,再加上他们回来的晚,何叔家中就剩下两碗豆腐花,全部都给他买回来了。 成玉仙君轻轻眨了眨眼,翕动薄唇,想说什么。 李富贵看出成玉仙君想说话,立马道,“我和花花吃同一碗就好了。” 成玉仙君一路这么辛苦,又是除恶鬼又是打听消息浇菜喂鸡的,肯定很累。 成玉失落地垂下眼眸去,长睫遮住那双黯淡的漂亮眼眸,像是被霜打蔫吧了的娇嫩花儿,无精打采的。 他本想说,那他们分吃一碗。 果然,富贵更喜欢那只三花。 第94章 成玉仙君,万事小心 成玉很难过。 但他不忍心拒绝富贵端过来的东西,便伸出手去接。 这时候,李富贵又看见了成玉手上的手套,眨了眨眼,好奇地问了句,“成玉仙君,你一直戴着手套,是怕冷吗?” 成玉动作一顿,片刻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嗯。” 于是…… 结束了话题。 富贵起身进屋了。 成玉一条鱼坐在那,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后悔到指尖泛白,几乎要把碗底抠烂。 他刚才是不是表现的太冷漠所以让富贵讨厌了? 他其实不是冷漠。 可以的话,他想跟富贵聊上一整日。 哪怕聊关于的鱼的一百种制作方法,他也不介意。 他只是不敢说太多,以免让富贵看出他的心虚。 因为他又撒谎了。 他一点也不怕冷,他只是害怕被富贵看到他那残缺丑陋的手。 一条做错过很多事又内心阴险恶毒,甚至于还残缺丑陋的鱼,是不会有猫喜欢的。 成玉坐在那,痛苦到缓缓蜷缩起身子,如那老柳树上的柳枝一般在风中轻轻发颤。 吃完发财剩的半碗豆腐花,李富贵外出了一会。 回了以后便入夜了。 大概是因为黑影作乱,所以太阳一下山,坨坨村就格外的安静,村民都不敢外出。 李富贵不太习惯。 以前,这个时辰,还有一群调皮的小孩打着灯笼到田野间抓萤火虫呢,大人也会聚在村口榕树下聊天。 李富贵心里暗下决定,一定要把这个黑影抓住,让坨坨村恢复往日祥和的样子。 村子太大,他们决定分头行动。 发现邪祟就通知对方。 临出发前,李发财见晚上成玉还穿着那件披风,纳闷地嘀咕。 “他怎么一路都穿着他那件破披风?” 不一会,机智的猫猫大仙立马猜出了真相,“哦!我知道了!” 闻言,成玉不由蹙眉。 莫非他残缺的事情被三花发现了? 三花会不会告诉富贵? 正当成玉心中有几分忐忑的时候,李发财不屑地上下打量着他,冷哼一声。 “肯定是为了故作潇洒!” “好心机啊!” 李富贵一听,吓得连忙捂住李发财的嘴,生怕成玉仙君生气。 他又打不过成玉仙君,可怎么保护花花? 李富贵紧张地抬头一看,谁知,成玉仙君并没有生气,那张俊美而冷傲的脸上一点怒意都瞧不见,反而有几分轻松。 还好,三花并没有看出来。 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而已。 成玉已经恢复正常,目光在李富贵李发财身上扫过,压低声嘱咐,“一切小心。” 李富贵点了点头。 他和发财虽然是修为不如成玉仙君,但好歹是已经飞升的仙,他们也常年跟着鹤师兄下山抓邪祟,所以是绝对没问题的! 李富贵跟李发财先分开走,刚走了几步,李富贵一下子想起来什么,连忙折返赶回来,把手心里一个裹着小花袄的小炉子塞给成玉。 “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成玉仙君如果冷就带上这个吧!正烫手,应该很暖和。”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才夏末,成玉仙君就这么怕冷,但李富贵觉得,可能是因为成玉仙君还生着病的缘故。 李富贵想啊,成玉仙君戴着手套、裹着披风可能也不够保暖,本来成玉仙君已经病着了,再着凉,不得病得更重? 思来想去,他决定给成玉仙君送个手炉。 但夏天找手炉可不容易。 李富贵跑遍村子才买到个小手炉,还是裹了个绿色碎花棉套的那种。 李富贵觉得可好看了! 成玉仙君肯定会很喜欢这个颜色的。 而且,他用着都觉得烫手,成玉仙君用着应该正合适。 被冷不丁塞了一样东西,成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低头望去。 ——是个小手炉,还穿着件可爱的绿色碎花衣服。 冰凉的指尖触碰着那暖暖的小炉子,里面并不是炭火,而是富贵的灵力。 富贵的灵力如同他一般温暖如太阳、温柔似水。 送完东西,李富贵笑着跟成玉仙君挥了挥手,“成玉仙君,万事小心,待会见。” 说完,李富贵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了。 成玉还站在原地,愣愣地,鱼脑子已烂糊成一团浆糊。 富贵没有讨厌他。 给他送了暖手的炉子。 跟他说待会见。 还让他要万事小心。 哪怕他知道富贵做这些只是因为富贵本身是只特别好特别好的小猫,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开心。 清凉的夜风徐徐吹来,很凉爽,成玉把手套脱去,将手炉紧紧地拢在手心,哪怕手心被烫得有些发疼,他也舍不得松手。 夏末用手炉并不合适。 但他还是很喜欢这个礼物。 开心归开心,正事要紧。 成玉只允许自己得意忘形了一小会,便依依不舍地将手炉收进怀里,默念数十遍清心经,让自己雀跃的心情平稳下来。 做完这些,成玉敛起笑容,放出周身凛然仙气,抬脚大步离开。 办完正事再继续开心。 村子东边,李富贵提着灯笼四处晃悠着。 此时村子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李富贵心想,成玉仙君口中的那团黑影在哪呢? 一边想,李富贵就一边提着灯笼往犄角旮旯里找,一会蹲下来歪头看看车轱辘底下,一会又翻翻垃圾堆,一会又抬头往天上瞧。 邪祟邪祟,快出来呀! 这样他们就能早点收工回家了。 成玉仙君身体虚,在外面跑太久会生病的。 想到这里,李富贵忽然听见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邪祟? 李富贵立马警觉,沉下心神仔细感知,果然嗅到一丝邪祟的气息。 得先通知成玉仙君和花花。 于是,李富贵悄无声息地分出一缕灵力,灵力化成两只矫健的猫儿,轻轻一挥手,两只猫儿朝着不同的方向跑走了,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富贵担心成玉仙君他们赶来的途中邪祟跑了,一边伸手掐起压制邪祟的术诀,一边朝着声音源处靠近。 可待他靠近,却突然感觉到邪祟的气息消失了,只好纳闷地提起灯笼往角落一照。 这一照,便照见了角落缩着的一小团。 唔…… 不是邪祟,是人? 还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看起来五六岁左右,梳着两个可爱的发髻,正蹲在角落里,歪着头,眨着一双亮晶晶、水汪汪的大眼睛用看怪人的眼神打量着他。 李富贵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提着灯笼蹲下身来,好奇又担心地问小姑娘,“你是谁家孩子呀?为什么自己在这里啊?” 结果小姑娘哼了一声,小手环抱在胸前,把粉嘟嘟的脸往旁边一扬,“我娘说,不认识的人跟我说话,我不能搭理他。” “唔,好像也对。” 李富贵想了想,挥手用灵力捏出来一只小猫。 小猫亲昵地去蹭小姑娘,小姑娘眼睛一下子亮了,一改警惕模样,跟小猫玩了起来。 李富贵抱着膝盖蹲在小姑娘前面,趁机问,“那你可不可以告诉小猫,你为什么会自己在这里呀?” 小姑娘挠着小猫的下巴,笑着回答,“我来找大狗狗玩啊!” 闻言,李富贵一愣,心想,哪来的狗?他刚才走这么久也没看见有狗。 李富贵刚想问清楚,这时候,夜色中忽然冲出来一团庞大的黑影,直直地朝他们扑来。 第95章 大黄是在等我 深夜 月光下,那庞然巨物看不清楚真面目,张牙舞爪地朝他们凶猛地扑来。 李富贵眼疾手快,迅速把小姑娘护身后,同时掐诀施法,抬眼望向那邪祟。 等看见那团黑影,李富贵突然愣住了,连忙松开掐诀的手。 黑影重重地扑上来,庞大身躯一把将他压倒在地,然后…… 然后邪祟就在李富贵脸上热情地舔来舔去。 好熟悉的感觉。 李富贵眨了眨眼。 好半天,试探地喊了句。 “大黄?” 邪祟身后冒出一条黑影,很像是条尾巴,听见这个名字,那像尾巴的黑影摇得更欢了。 李富贵,“……” …… 成玉跟李发财在赶去找李富贵的时候半路就遇到了。 这一鱼一猫难得没掐架,铆足劲朝着李富贵位置赶去。 结果,李发财太着急,重重地摔了一跤。 李发财吃了满嘴的尘,第一反应就立马举起手,道。 “你别管我,赶快去找富贵。” 说完,李发财抬起头一看,那条鱼早就不见了。 李发财,“……” 算那条鱼聪明。 等缓过来,李发财自己爬起来,重新追了上去。 成玉匆匆赶来,“烧不尽”已出鞘,蠢蠢欲动等着斩碎邪祟。 只是等他看清楚前面的画面,惊讶了一瞬,便很快明白过来,不多打扰,悄然收起“烧不尽”,安静地看着。 李发财跑过来的时候看见成玉像条死鱼一样站在那,还以为成玉在偷懒,便翻了个白眼,催促道。 “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帮忙啊!” 李发财从成玉身后走出,往前面一看,也怔住了。 只见路边,李富贵正跟一个小姑娘待在一块,旁边还乖巧地蹲着一大团黑色的庞然巨物。 周身纠缠着执念与怨气,挥散不去。 一看就知道是邪祟。 只是…… 那邪祟有些奇怪。 李富贵手上拿着个木棍,随意地把木棍往远处一丢,邪祟就跟狗一样追着木棍跑了,过了一会又叼起木棍晃悠着跑回李富贵前面蹲下,把木棍还给李富贵,似乎在说,再来一次! 或许是兴奋与高兴,邪祟身后的黑气就跟尾巴一样不停地晃着,都甩出残影了。 李发财,“?” 李富贵这才注意到李发财和成玉仙君来了,他把木棍给小姑娘。 小姑娘学着李富贵的样子把木棍丢了出去,那一大团庞然巨物噌的一下跑出去追了。 李富贵立马站起来朝他们高兴地挥了挥手,“花花,成玉仙君!” 李发财和成玉走了过来。 成玉没说什么,李发财先是好奇地问富贵,“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邪祟吗?怎么这么听话?” 闻言,李富贵望向不远处正跟小姑娘玩着捡木棍游戏的那团已经看不清楚本来模样的黑影,有些愧疚,轻声道。 “那是大黄。” 李发财瞬间哑然。 李发财是知道大黄的。 当初他还挠过大黄呢。 李发财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大黄变成这样了?” 这一点,暂时不得而知。 成玉注意到跟大黄一起玩的小姑娘,微微皱眉,“是她?她为什么自己跑出来了?” 李富贵朝成玉望去,“成玉仙君,你认识她?” 成玉点了点头,“她叫如意。” 富贵没往下问,“她应该是偷跑出来找大黄玩的。” 小孩子比他们纯粹,或许在他们眼里,大黄还是旧时的模样。 成玉想带如意回她家,但小如意还想跟大黄玩,所以抱着大黄不撒手,死活不愿意回去。 没办法,最后,他们决定先由李富贵跟发财带大黄跟小如意回小矮坡,成玉则去通知小如意父母。 回到小矮坡,大黄跟如意满院子乱窜,富贵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李发财从菜地里随手拨了根嫩的胡萝卜,往衣服上随便擦了擦泥,刚准备咬,看到李富贵望过来,顺手就把手上的胡萝卜递给富贵。 富贵连忙摇了摇头。 李发财这才把胡萝卜放到自己嘴里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顺势跳上桌子坐在边边,晃悠着两条腿,抬眼去看正跟小如意一块玩着的大黄,纳闷地歪头嘀咕,“大黄应该死了挺多年了吧?怎么还没有去投胎呢?” 这时候,大黄玩着玩着,又突然停下来,跟要确定什么一样,跑回来亲昵地蹭了蹭富贵小腿。 李富贵蹲下来,摸着大黄的脑袋。 大黄使劲地用它的大脑袋往李富贵身上拱。 李富贵低头用额头蹭了蹭大黄脑袋,“大黄是在等我。” 他这个朋友,太坏了。 抛下大黄一条狗在这村子等了这么多年。 但大黄是条大度的狗,见到他的第一面不是怪他,只是拼命地闻着他身上的气味,等终于确认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好朋友,大黄就热情地邀请李富贵一起玩。 就仿佛忘记了李富贵丢下它十二年的这件事一样。 在小狗的世界里,没有怨恨、没有责备、更没有埋怨,只是等待朋友以及等到朋友以后邀请朋友一块去玩游戏两件事,哪怕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漫长到几乎是它的一生。 李富贵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往下砸。 大黄不知道朋友的眼睛为什么会下雨,只知道雨水会打湿朋友的毛发,所以大黄凑上去,舔掉了朋友从眼睛里掉下来的雨水。 朋友,有我在,你的毛发是绝对不会湿的! 半个时辰后,成玉仙君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对夫妇。 “囡囡!” 那对夫妇带着哭腔喊了自家闺女的乳名,小如意本来正坐在桌子上给发财跟富贵编小辫子,一听到声音,立马跳下桌子朝那对夫妇跑了过去。 “阿爹阿娘!” 夫妇二人皆泪流满面,连忙蹲下身来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宝贝闺女抱进怀中。 李富贵抬眼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楚了夫妇二人的容貌。 李富贵很高兴。 他猜得不错。 如意果然是他们的孩子。 毕竟如意长得随她娘。 小小年纪就跟巧儿姐一样好看。 李富贵第一眼看见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就觉得眼熟。 思来想去,最后脑子里浮现的就是巧儿姐的模样。 二牛哥应该很开心,生了个这么聪明伶俐又可爱漂亮的闺女。 巧儿姐并没有怎么见老,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同样的,脾气也还跟以前一样暴躁。 因为此时巧儿姐正板起脸叉着腰训斥小如意半夜自己偷偷溜出去玩,如意缩在二牛哥怀里,这父女二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活像两只鹌鹑。 李富贵偷偷地笑了笑。 他很想跟巧儿姐、二牛哥叙叙旧,不过他又怕吓到他们,所以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这时,巧儿训完一大一小抬起头来,恰好跟李富贵对上目光。 第96章 你不用求我 在巧儿姐看过来的时候,李富贵莫名觉得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但他很快又想起来,他现在身上还施着变化术。 在巧儿姐眼里他现在就是鹤师兄的模样,目光躲闪看起来似乎更加可疑。 所以,李富贵很理不直气不壮地把猫猫头又挪了回去。 没错! 他现在不是李富贵! 他是鹤师兄! 他要相信他的仙法! 本来李富贵已经被他自己鼓舞得很自信了。 直到巧儿姐站起来,朝他走了过来,紧蹙着柳眉,欲言又止。 “你……” 李富贵小心脏瞬间提了起来,紧张到像棍子一样站得直挺挺的,甚至于向成玉仙君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好心的鱼。 救救猫吧! 谁知,李富贵一看过去,成玉那雪白俊美的脸就跟煮熟的虾儿一样红了。 李富贵还没有反应过来,成玉仙君就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李富贵失望地收回目光,“……” 对方拒绝了他的请求。 好吧。 那他也要收回好心的鱼这句话。 不愿意帮猫的鱼是坏鱼。 成玉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李富贵心里已经成了一条不愿意帮小猫的坏鱼。 他现在心跳得很快,就跟只小猫在心里上蹿下跳一样。 富贵现在太可爱了。 富贵高高束起的马尾被小如意编成了好几条小辫子,一抬起头来,几条辫子晃到胸前,乖巧地垂在肩膀那,这样的模样加上他眨着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望过来,那一瞬间,成玉心脏就好像被什么攥了一把。 他总觉得再看下去,他就要忍不住冲过去抱住富贵。 可这样会让富贵讨厌。 所以成玉强忍着再看几眼的冲动把鱼脑袋低下了。 低下头就看不到了。 看不到就不会想冲过去抱住那只可爱的猫了。 按道理应该是这样的。 但为什么 他的心脏依旧跳得这么快? 他还是很想很想抱住富贵? 成玉脑子乱糟糟的,几乎要炸开了。 这时候,富贵又看了成玉一眼,只能看到成玉那红透的耳根,像裹了冰糖一样。 富贵想起了点什么。 他挪开目光。 唔 原谅他吧! 富贵这个目光,挪得又跟巧儿姐对上了。 巧儿姐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富贵被看得心虚加腿抖。 总觉得下一秒巧儿姐就会冲过来敲他脑袋,骂他这些年跑哪里去了。 幸好,巧儿姐没有。 巧儿姐看了一会便对富贵道,“你就是那位救了我女儿的少侠吧?” 李富贵听到这,松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很快,他反应过来,又连忙摇了摇头。 不是 不是救。 大黄又不是坏狗。 巧儿一看见李富贵那傻样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招手喊如意过来,“如意,过来谢谢哥哥。” 小如意乖乖地小跑过来,拉着巧儿的手甜甜地跟富贵说了句谢谢。 李富贵心都快要化了,蹲下身来,捏了捏小如意的脸颊,笑着道,“你以后可不能再偷偷地跑出来了,知道吗?” 小如意点了点头。 天色已晚,再加上小如意的弟弟还在家里由奶奶照料,道完谢,巧儿跟二牛便想带着小如意回去了。 见新玩伴要走,被富贵藏进屋子里的大黄咽呜着顶开房门跑了出来,朝小如意蹦蹦跳跳地跑去,想要挽留小玩伴。 冷不丁窜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巨物,二牛下意识就把妻女拉到身后护着,抽出腰间的镰刀对向大黄。 大黄意识到二牛不喜欢它,甚至于讨厌它,它连忙刹住脚步,嗷嗷叫唤几声躲到了富贵身后。 如此一个庞然巨物,此时正委屈地躲在富贵身后,企图把自己藏起来,可它似乎不知道,以富贵的身子,连它一半都遮不住。 富贵连忙跟二牛哥解释,“它不是坏东西。” “它没有恶意。” 巧儿轻轻推开前面的二牛,垂眸心疼地瞧着躲在李富贵身后那团明显垂头丧气的黑影,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来的路上我听玉棠说了。” “谁也没想到,这是大黄。” 小院里一片寂静。 空气很沉重。 二牛想了想,把镰刀收了回去。 巧儿抬头看了李富贵一眼,这才淡淡道,“大黄死七年了。” “之前富贵走了以后,大黄天天都趴在这院子门口等,刮风下雨都不会躲,就等着富贵回来跟它玩。” “我们都觉得大黄是寂寞,后来,张婆婆就收留了大黄,但大黄还是照样往这儿跑,再后来,张婆婆病重了,大黄守着张婆婆断气,挨家挨户地叫唤,喊我们去给张婆婆照料身后事。” “张婆婆也走了以后,大黄就不愿意跟我们亲近了,我们一靠近,它就冲我们龇牙狂吠,但它跟从前一样,白天往这跑等着,晚上就回张婆婆家里。” “它就这样流浪了几年,谁也不知道它怎么死的,死的时候还趴在那等着。” 说着,巧儿回头指了指老柳树下的那个矮矮的土堆。 “现在想想,大黄出现以来也没害过我们,它每天晚上到处晃悠,可能只是想找人陪它玩而已。” “所以,你们想法子帮帮大黄吧,如果帮不了,就放它走,让它每天晚上在村子里到处晃悠,也总比收了它好。” 说完,巧儿再度叹了一口气便牵着小如意,跟二牛走了。 故人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李富贵顺着巧儿刚才指的方向看了看。 土堆里,并没有他。 大黄也闻得出来里面并没有它的朋友。 但大家都说它的朋友在这里。 所以它想,在院子门口等不到它的朋友,那它就在那个土堆旁边等吧。 可它等啊等,直到眼睛闭上的那一刻也没等见它的朋友。 但是没关系! 它这不是已经等到它的朋友了吗? 想到这里,大黄美滋滋地坐起来用大大的脑袋蹭了蹭富贵裤腿。 李富贵心口泛酸。 他知道。 他都知道。 他还知道大黄死后一直没离开。 大黄甚至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它一如既往地白天跑小矮坡等李富贵回来,晚上再回张婆婆那睡觉。 但它想不明白,为什么村里的人都看不见它,只有偶尔几个小孩会跟它玩,但很快,那些小孩就会被大人拉走。 它好无聊。 它好寂寞。 它好孤独。 但它还是等啊等,等啊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等着等着,它的执念逐渐化成了实体,将它层层包裹。 于是,村民突然能看见它了。 它开始每天晚上在村里各处晃悠。 它想问问村民,它的朋友去哪里了? 它朋友什么时候回来陪它玩? 它的朋友还好吗? 它的朋友是不是天黑了不敢出门? 它是只大狗,可以保护它朋友的。 但,村民好怕它。 它好难过。 现在它好不容易和朋友重逢,但好像又要跟朋友分开了,它更难过了。 大黄的悲伤丝丝缕缕地渗进李富贵心里,李富贵忍着没哭出来,蹲下来抱着大黄,抬起头,望向成玉,小心翼翼地哀求,“成玉仙君,我们……能不能不收大黄?算我求你……” 他知道大黄已经死了。 但大黄说,它不想跟他分开。 李富贵也明白他这个请求很自私,很让成玉仙君为难,但他只想好好弥补弥补这个等了他足足十二年的朋友。 大不了,成玉仙君以后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报答成玉仙君一辈子。 大黄为了他都当一只坏狗了。 那他为了大黄,当一只徇私舞弊的坏猫,也不是不可以。 向来被骂冷血无情的成玉仙君一看见李富贵难过的样子,心一下子慌了,不知所措到结巴,“你……别难过。” 一听到这,李发财胡萝卜都不吃了,丢下胡萝卜就跑过来抱住富贵,顺带给了成玉一个威胁的目光,“不收!那条死鱼敢收大黄,我跟他拼命!” 成玉无奈,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平稳下心情,继续道,“你不用求我。” “我……” 成玉神色黯然,垂下眼眸,“没打算收它。” “而且我有办法能让它留下来。” 闻言,李富贵不敢置信,愣愣地望向成玉,又试探着问了句,“真的?” 成玉点了点头。 李富贵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高兴地笑了出来,跟李发财、大黄两猫一狗的抱作一团。 “太好了,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成玉看着富贵的笑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收大黄。 他知道大黄对富贵很重要。 他刚才一直沉默就是在思考怎么让大黄留下来。 但他没想到,富贵会求他。 成玉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可想而知,在富贵心里,他是条多心狠无情的鱼。 是啊。 如果不是心狠无情,又怎么舍得在大婚之日丢下富贵离去呢? 成玉嘲弄一笑。 今时今日,全是他咎由自取。 第97章 为什么成玉仙君少了条胳膊? 天色已晚 李发财嘴馋,都快要把菜地里的胡萝卜啃完了。 成玉便摘了菜地里的小白菜,又捡了几颗鸡蛋,给李富贵跟李发财下了两碗阳春面。 下完面,成玉就进屋了。 李富贵纳闷着成玉仙君进屋干什么,来不及细想,大黄闻着香味就过来蹭他,他干脆抱着碗蹲下来把面里的鸡蛋挑出来分给了大黄吃。 李发财吸溜着面条,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李富贵,好奇地问,“富贵,不过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跟巧儿姐他们相认啊?反正巧儿姐他们是好人,肯定不会觉得你是怪物的,说不定知道你还活着,会特别开心呢。” 闻言,李富贵摸了摸大黄的大脑袋,圆溜溜的猫猫眼黯了黯,沉默半天,他才很小声道,“我怕他们难过。” “他们要是知道当年真相,肯定会很难过。” 李发财一愣,面条都停在了嘴边。 猫猫大仙设想了一下,竟想得心口泛酸,泪眼汪汪,他伸了爪子胡乱地擦了擦眼泪。 也是,如果他那一天晚上没有及时赶到,在十二年以后才得知真相,也会很难过自责的。 难过富贵经历了这么痛苦的事。 自责没有陪在富贵身边,以至于在富贵被欺负的时候孤立无援。 就算知道富贵还活着,也会一直自责难过。 “我希望他们以后都能开开心心地生活,不想他们为了我而难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富贵笑了笑,豁达地道,“所以,就当作坨坨村的李富贵已经死了吧!”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闷响。 李富贵抬头望去,只见房门口那,成玉站在那,俊美的脸上毫无半点血色,很难看。 跟李富贵对上目光,成玉迅速垂下眼去,“抱歉,不小心碰到门了。” “我出去一趟。” “你们早些进屋歇息。” 说完,成玉就匆匆离开了。 吃饱喝足,李发财、李富贵跟大黄一块进了屋。 大黄餍足地跳上床,小小的一张床,大黄跳上去已经占了大半。 小床不堪重负地发出咯吱一声。 眼看已经没地睡了,李发财便变回猫,伸了个懒腰,然后跳上大黄软乎乎的身子,把柔软圆润的身子一盘,蜷缩在大黄身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不过一息时间,一猫一狗就睡着了。 李富贵笑了笑,掖了被子给他们盖上。 他不怎么困,所以就没睡,坐在床边守着发财跟大黄睡觉。 这时候,李富贵才注意到房间明显打扫过,床在他们进来之前也已经铺好了。 所以刚才成玉仙君进来就是为了打扫屋子加铺床的? 成玉仙君是条哑巴鱼吗? 为什么总是一声不吭地做这么多呢? 以前是这样。 现在也是这样。 其实,他认出大黄的时候,大黄过来亲近他,他触碰到大黄身上的执念。 在那些执念中,李富贵看到了大黄等了他十二年的画面。 在这十二年中,他还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准确来说,是条鱼。 ——是成玉仙君。 从大黄的记忆中,他看到大概是两年前成玉仙君突然回到小矮坡,成玉仙君亲自进被大雨冲塌的木屋里把旧家具一样样地搬出来,再仔细地修好。 成玉仙君买了木材、砖瓦,顶着炎炎烈日修建木屋。 漫长的时间中,成玉仙君修建好了木屋,他又开始种地、养鸡。 日复一日,成玉仙君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日落而息,日升而作。 大概过了半年,成玉仙君似乎开始病了。 他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不好。 他开始消瘦。 他开始自言自语。 他整天坐在老柳树下的土堆旁发呆。 晚上大黄走的时候成玉仙君坐在老柳树下,等第二天,大黄再回来的时候,成玉仙君还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像具尸体。 又这样过了半年,扶光出现了。 扶光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小矮坡,寸步不离地守着生病的成玉仙君。 成玉仙君大概不愿意吃药,身体越来越差。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种起了山楂树,从白天种到黑夜。 种到一百棵的时候,成玉仙君彻底病倒了。 他倒在老柳树下,大口大口地吐血,蜷缩着身子睡在小土堆旁,半梦半醒间一直在呼唤着一个名字。 再后来,扶光带走了成玉仙君。 富贵很好奇,那时候成玉仙君呼唤的是他的名字吗? 如果成玉仙君呼唤的真的是他的名字。 那或许,当年他并非一厢情愿。 成玉仙君也是有点喜欢他的。 想到这里,李富贵小心翼翼地摸出藏在怀里的那条木头小鱼,指腹抚摸着上面因为长久触碰而磨损的纹路。 这时候,门外传来院子木门被推开以及平稳的脚步声。 是成玉仙君回来了。 其实李富贵想问很问成玉仙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李富贵在鼓足勇气以后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中,月光皎洁。 成玉正安静地站在老柳树下,身上的披风随着夜风微微飘扬,身形修长而清瘦,墨黑柔顺的长发散落在背后,气质超凡脱俗,宛如一朵冷清孤傲的高岭之花。 咯吱 房门开了。 是富贵的气息。 成玉下意识连忙把手炉与纸条藏进怀里。 要是被富贵知道他半夜在这里偷看着他送他的东西,会不会觉得他是条很奇怪的鱼? 说不定还会以后都不给他送东西了。 想到这里,成玉突然变得很紧张,紧张到身体僵硬地很艰难才得以转过身去。 李富贵关上房门,走了出来。 月光下,李富贵唇红齿白,金瞳黑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马尾高高束起,一身黑色修身劲装,腰间的皮质腰带紧扣着那劲瘦有力的腰身,看起来很是意气风发又俊俏。 成玉看得无比心动。 不知为何,每次看见富贵,他便总是心如擂鼓。 他对富贵的喜欢好像在一次次心跳中变得越发深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凡人对情爱之事都如此执着了。 真心喜欢上一人,又岂能轻易放手? 他们许久未曾单独相处了,成玉紧张到手脚不知该何处放,犹豫着询问道,“富贵,你怎么还不休息?是不是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说着,成玉还真是抬脚要往厨房去。 李富贵一看成玉仙君又要跑,连忙喊住他。 “成玉仙君,不用。” 成玉脚步一顿,抬起头,略有些慌乱和紧张地望向富贵。 李富贵跟成玉仙君对视,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句,道。 “成玉仙君,其实我都知道了。” 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你……你都知道了?” 成玉不敢置信,指节攥紧,薄唇紧抿,心乱如麻。 所以富贵知道什么了? 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像个变态一般拿出他写的纸条反复地看? 还是知道他今夜出去其实是找了个无人之处哭了? 李富贵不知道成玉仙君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希望能跟成玉仙君把他们之间的误会说清楚。 李富贵是只很较真的猫,哪怕是很多年前的问题,他还是希望得到答案。 看见李富贵点头,成玉心一下子凉了,他生怕富贵讨厌他,只能手足无措地急切解释,“我每天晚上只看十遍而已,当然,偶尔会多几遍,我只是……觉得你写的字很可爱。” 李富贵听着觉得一头雾水,“什么?” 看什么看十遍? 成玉茫然眨眼。 不是这个? 那…… 成玉蹙起眉,低声道,“你跟三花说,就当做坨坨村的李富贵已经死了的时候,我觉得很难过,我想落泪,但我怕你觉得我是条爱哭的鱼,所以才躲起来哭的。” 他真不希望富贵知道这件事。 可富贵怎么偏偏知道这件事了呢? 可是他没躲好? 被富贵瞧见了? 听完,李富贵眼睛微睁,很是惊讶,“成玉仙君……” “你又哭了?” 看见李富贵的表情,成玉知道,他又猜错了。 又不是这个? 那…… 恐怕就是这件事了。 成玉垂下眼眸,长睫遮住那双漂亮却黯淡的桃花眸。 没想到,还是被富贵发现了。 富贵肯定会很讨厌他吧? 事到如今,再遮遮掩掩只会更讨富贵厌烦。 叹了一口气,成玉伸出修长白皙的右手,缓缓解开披风的系带,颤着声音,艰难地解释。 “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只是怕你瞧见了我如今丑陋的真面目,就更讨厌我了。” 李富贵亲眼看着成玉仙君解下披风。 月光下,成玉仙君一袭暗纹白袍,宽肩窄腰,身形挺拔似松,眉眼如画,一如既往美而冷清。 只是,李富贵目光往下移时,愣住了。 为什么成玉仙君少了条胳膊? 第98章 成玉仙君,你不能亲我 成玉垂眸站着,左边袖管空荡荡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将指节攥得发白,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他甚至于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富贵。 他害怕在李富贵眼里看到厌恶与反感。 他从不在意他人目光,但富贵不一样,一个厌恶的眼神便能让他痛不欲生。 但成玉明白,他应当面对现实。 他已经足足逃避十二年了,他不能再逃避了。 他与富贵走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全是因为他懦弱自大,不敢直视自己内心,以至于他差点永远地失去了富贵。 所以,成玉鼓足勇气,艰难而抬起头,与前面的李富贵对上目光。 富贵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安静地看着他残缺之处。 那一双总是亮晶晶洋溢着喜悦与热情的漂亮眼睛此时微微泛红,蓄着眼泪,如同蒙了一层薄薄的尘。 成玉心尖一颤。 没有厌恶。 也没有反感。 是不带半点杂质的心疼。 那心疼的眼神,像一根根细针扎入他的血肉,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至他的全身,就连呼吸都是疼的。 远比厌恶、反感的眼神让他更加来的痛苦。 成玉慌了,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想去触碰李富贵,哄哄李富贵。 他却忘了,他并未戴手套,这个动作让他右手尾指的残缺赤裸裸地暴露在富贵眼前。 成玉仙君的每一处残缺都像火星子一样落进李富贵眼里,烫得他发疼。 他想,那得多疼啊! 他这么不怕疼,平时划伤了手指头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断臂和断指? 李富贵没有经历过,想象不出来那有多疼,只觉得,肯定很疼很疼。 一想到成玉仙君竟然经历过这么痛苦的事,李富贵再也忍不住,眼泪溢出眼眶,往下滚落。 那眼泪往下一掉,向来冷静自持的成玉仙君就没了法子,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 一哭,他就想起大婚那天的富贵。 那时候的富贵也像这样,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很难过。 他想哄哄李富贵,但他发现他胸口好像被大石压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去抱抱富贵,又怕会惹李富贵不开心,犹豫着,他艰难地抬着沉重的脚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攥起衣袖,用柔软的衣袖心疼地擦去富贵那掉下来的眼泪。 李富贵没有躲,任由成玉仙君替他擦去眼泪。 眼泪滚下被迅速擦去,可又有眼泪继续掉下来,像连成串的珍珠,成玉看着心都快要碎了。 他可真是一条坏鱼,又让富贵哭了。 他想,他得怎么做才能让富贵不哭呢? 成玉冥思苦想好一会,忽然想起来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很好用,从前他这样做,富贵就立马不哭了。 而且,他也很喜欢这样做。 成玉喉头滚了滚,犹豫着靠过去,伸出手,指尖发抖着触碰上富贵的脸,鼓足勇气低下头。 那熟悉的气息随风而来。 李富贵反应过来成玉仙君想要做什么,耳根一红,连忙伸手推开成玉,“成玉仙君,现在你已经不是我媳妇了,不能亲我。” 李富贵觉得,他只能亲他媳妇,相反的,也只有他媳妇能亲他,要不然是不对的。 成玉被推开,有些失落,但他食髓知味,不忍放弃,垂下眼眸轻轻握上李富贵抵在他肩上的手,指腹抚摸着那温热的皮肤,一路往下,小心翼翼地缠上那带着薄茧的五指,轻声解释。 “不是亲,是擦眼泪。” 李富贵惊讶地眨了眨眼,“你们鱼都是这样擦眼泪的?” 成玉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反正鱼不会掉眼泪,无从考究。 李富贵想了想,他们猫猫之间也会互相舔毛,那鱼和鱼之间互相舔眼泪也似乎很正常。 不过…… 鱼不是不会哭吗? 李富贵正思索着,却被成玉趁虚而入。 李富贵一抬眼就猝不及防看见成玉仙君那张好看的脸近在咫尺,白皙细腻的皮肤,修长浓密的睫毛,明亮到倒映着他身影的眼睛,看得他心乱如麻,像有只小兔子在他心里撒泼打滚。 一时之间,李富贵连拒绝都忘记了。 成玉眨了眨眼,长睫扇动,白皙的脸上蒙了淡淡的一层阴影。 富贵没有推开他 那…… 他鼓足勇气,低下头。 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膛,震碎他的理智。 他将冰凉的唇颤颤巍巍地落在富贵那发红的眼角,小心翼翼地吻去那即将滑落的泪水。 像是在虔诚亲吻来之不易的珍宝。 那一瞬间,成玉忽然眼眶发热,心口涩疼。 富贵还活着简直是上天对他最大的仁慈。 第99章 你打我,解解气 眼尾处温柔地落下一抹冰凉柔软。 李富贵却觉得被成玉仙君触碰过的地方似乎在发烫,心也跳得很快很快,快到他可以清楚地听见他胸腔里发出来的隆隆心跳声。 并不讨厌。 但! 心跳太快了。 这样并不好。 明明他不喜欢成玉仙君了,但他还是会因为成玉仙君靠近而心跳不止。 这让李富贵觉得自己是只见色眼开的猫。 李富贵不由在心里狠狠地批评自己。 没用! 明明都是猫猫大仙了,还会被漂亮的鱼诱惑! 但…… 话说回来了。 哪怕是猫猫大仙,他本质上还是一只猫。 那猫看到鱼心跳得快一点,是不是也很正常? 李富贵努力地安慰着自己。 李富贵脸红红的样子很可爱。 鱼一看,瞬间没了理智,情不自禁地想要再亲亲猫。 这回,李富贵反应过来了,立马抬起头,认真地跟成玉仙君道,“我没哭了。” “成玉仙君你不用帮我擦眼泪了。” 成玉仙君真的以为他很笨吗? 他明明不是鱼。 他可以自己擦眼泪的。 成玉仙君这样做,不就是想让他欠他鱼情吗? 成玉仙君这么爱哭,下次不得让他帮他擦眼泪? 李富贵想想这擦眼泪的方式就觉得难为情。 想到这里,李富贵脸更红了。 被拒绝了,这在成玉的意料之中。 他不强求,很快放开富贵。 能亲一下,他已经很开心了。 他是条知足的鱼。 成玉轻轻抚摸着方才亲吻过富贵的嘴唇,有些麻,有些意犹未尽。 他其实一直以来,七情六欲就极其淡薄,哪怕是同族,他都极其厌恶与其接触。 可不知为何,他却对富贵有着几乎难以自制的冲动。 他好想触碰富贵。 但,他知道,富贵暂时不会接受他。 他不能做让富贵不开心的事。 刚才他的所作所为,说不定也让富贵不开心了。 想到这里,成玉抿了抿唇,熟练地道歉,“对不起。” 李富贵眨了眨眼。 心想,成玉仙君道歉了。 那他猜得肯定没错。 成玉仙君就是想他欠他鱼情! 果然,成玉仙君很心机。 李富贵心里骂了句坏鱼,但目光触及坏鱼空荡荡的袖管时,又心疼地拧起了眉。 算了,不能骂一只残疾鱼。 成玉仙君已经很可怜了,病得这么重,还没了一条胳膊,一根手指。 李富贵犹豫着,还是忍不住问了成玉仙君一句,“疼不疼?” 成玉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李富贵问的是他疼不疼。 他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又暖暖的,连忙摇了摇头,“不疼。” 其实他很想说,很疼。 这样或许富贵会心疼他,毕竟富贵这么善良。 但他不想富贵难过。 所以还是算了。 李富贵觉得成玉仙君又在骗猫。 一只手都断了,怎么会不疼呢? 又不是掉个指甲盖的事。 但,话说回来,成玉仙君这么厉害,为什么会伤成这样呢? 李富贵这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由神色严肃了下来。 他板起猫猫脸,一本正经地问成玉仙君。 “成玉仙君,魔尊季如雪,是不是你杀的?” “你是为了替我报仇,所以才断了一只手吗?” 成玉仙君这么厉害,能伤到他的恐怕只有魔尊季如雪了。 其实李富贵老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例如,花花他们说,魔尊季如雪死了可能是因为他们打小人起效了。 但,他再笨,也知道打小人是没用的。 毕竟,如果诅咒真的有用,玄冥仙君就用不着亲自炸紫霞宫了。 而且,李富贵知道,成玉仙君虽然看起来很冷血无情,但其实是条很好很好的鱼。 如果不是因为替他报仇所以才受的伤,成玉仙君怎么会如此遮遮掩掩? 成玉仙君肯定是怕他知道以后自责愧疚,所以才什么都不说。 思来想去,李富贵想,花花肯定是背着他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了成玉仙君。 成玉被李富贵问得呆住了,彻头彻尾变成条呆头鱼。 成玉哪里想到这件事也被李富贵知道了! 他明明瞒得滴水不漏。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张地否认辩解。 “不……不是。” 李富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几乎要将他生生看透。 成玉被看得心痒难耐。 富贵认真的样子也好可爱。 成玉觉得他再看下去,富贵说什么他都全不打自招了,只好避开李富贵的目光,慌乱中想了个理由,“是我被仇家找上门,我敌不过对方,所以被断一臂。” 成玉很心虚。 心虚到结巴。 他也很愧疚。 他怎么总是向富贵撒谎? 他真是条很坏很坏的鱼。 李富贵幽幽地盯着成玉仙君,“真的?” “真的。” 成玉站得直挺挺的,紧张地点了点鱼脑袋。 一听,李富贵气得猫耳朵跟尾巴都嘭的一声冒出来了,猫尾巴上的毛炸了起来,极其生气地摇晃着,瞳孔缩成针眼般的尖细,闪烁着气愤的金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成玉,气鼓鼓地道。 “成玉仙君,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只笨猫,所以随便说个理由我都会信?” 成玉很少看见富贵生气,不,是从来没见过富贵生气。 李富贵从来不会像这般。 成玉知道,富贵看出他在撒谎了。 成玉直挺的背脊一下子就弯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 什么自尊、傲气在这一瞬间都荡然无存。 他满脑子就是要怎么做才能让富贵不生他气。 他低头四指死死地攥着袖角,紧张地解释,“不……不是……” “富贵你不笨。” 成玉仙君撒谎,所以李富贵心情有些不太好,便故意赌气地回道,“明明是成玉仙君你之前说我很笨的。” 李富贵其实是只记仇的猫。 他一点也不大度。 成玉仙君从前说的话,他记得可清楚了。 成玉一听,心急如焚,急得眼尾泛红,“我……那是因为我说话难听,你也知道,仙界同僚都不喜欢我,就是因为我不会说话,所以我说的话,不能当真。” 他那时候,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但他就是说话很难听很难听。 他恨死自己了。 可覆水难收。 成玉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收回曾经说过的话。 慌乱中,他颤着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扯上富贵的衣袖,喉结滚了滚,翕动薄唇艰难开口,急得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 “你别生气。” “你打我,解解气好不好?” 扇他、踢他,都可以。 只要富贵觉得解气,原谅他就好。 第100章 他的剑在讨好李富贵 其实,李富贵硬气不过两秒,成玉仙君一道歉,他就立马心软了,连尾巴上的毛都瞬间耷拉了回去。 本来他想说那就原谅成玉仙君吧。 结果,他还没有出声呢,成玉仙君就突然扯着他衣袖,眼睛红通通地望着他,让他打他解气。 李富贵一听,心想,这怎么行? 成玉仙君病得这么严重,天天要死不活的,还断了条胳膊,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他打成玉仙君,不得背后蛐蛐他是只趁鱼之危的坏猫? 李富贵连忙往后退了退,企图把衣袖拽回来,小声嘟囔,“我才不打你,我又打不过你。” 闻言,成玉紧张地道,“我不还手。” 成玉又怕李富贵不信,发誓道,“我要是还手就不得好死。” 李富贵一听见成玉仙君发誓,腿都软了,吓得连忙打断成玉仙君的话,“成玉仙君,我原谅你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只是开个玩笑。 他其实一点也不介意成玉仙君说他笨的。 因为他本来就是只笨猫。 更何况,李富贵知道,成玉仙君是条不直率的鱼。 不直率的人总会心口不一。 不直率的鱼也不例外。 这是成玉仙君本身的性格,他可以理解的。 但成玉明显还没有原谅自己,他摇了摇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欺负过富贵这是事实。 他抬起手,“烧不尽”骤然出鞘,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火红的亮光,似火花炸开,李富贵正看得稀奇,下一秒,忽然掉头折返回来,那锋利的剑尖竟直直地朝着成玉自己刺去。 “烧不尽”极快、极狠、极准,但成玉仙君竟神色自若,站得笔直如松,目光坚定,丝毫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李富贵瞬间反应过来,成玉仙君这是打算在自个身上捅出个窟窿来向他道歉! 李富贵吓得尾巴上的毛都炸起来了,下意识冲过去一把抓住了“烧不尽”的剑柄。 嗡…… 剑鸣声不断。 那锋利的剑尖离成玉的肩膀不过半寸生生停下。 成玉不敢置信地抬头往前望去,见是李富贵费力地抓住了剑柄,脸都快要憋红了,他吓得立马收起对“烧不尽”的控制。 没了成玉强硬的控制,“烧不尽”瞬间变得温顺下来,李富贵终于松了一口气,脱力地抱着剑往地上一坐。 累死他了。 他觉得他力气已经很大了,但谁知道成玉仙君的剑力气比他还要大。 他不敢丢下剑,生怕成玉仙君又想不开捅自己一个血窟窿。 成玉冲过来一把抓住李富贵的手,紧张而担心地反复查看李富贵的手。 “怎么样?手有没有事?疼不疼?” 成玉一边看一边心急如焚地问着。 李富贵不解茫然地歪头看着脸色苍白的成玉仙君,心想,他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 所以李富贵摇了摇头。 但成玉仙君明显不相信他,依旧不放心地把李富贵的两只手翻来覆去看了个遍。 但除了有点红以外,一个水泡都没瞧见。 成玉终于松了一口气。 “烧不尽”性格不太好,除了他以外的人触碰了剑身都会被剑火灼伤。 但李富贵手上并没有伤,而且,富贵竟然徒手就拉住了他的剑。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的剑在故意讨好李富贵。 想到这里,一抹红意悄无声息地爬上成玉那雪白的脸。 李富贵终于缓过来了,抱着剑站了起来。 成玉也想跟着站起来,这时候,一抬头,恰好对上李富贵的目光。 李富贵撑着“烧不尽”,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夜色中,一双圆溜溜的猫儿眼闪烁着幽幽金光。 看得成玉心头一沉。 李富贵突然喊了他一声。 “成玉仙君。” 成玉下意识地蹲了回去,应了句,“嗯,我在。” 李富贵一本正经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闻言,成玉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撩开衣摆,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抬头与李富贵直视,“好,你说,我在听。” 李富贵目不转睛地看着成玉仙君,特别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成玉仙君,我真的原谅你了,所以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伤害自己是一件很不负责任的事,你这样做很不好。” 李富贵知道成玉仙君比他年长,比他聪明,比他厉害,自然懂得当然比他多,他不应该插手。 但是成玉仙君家人朋友似乎太少了,没人告诉成玉仙君要好好爱惜自己,所以成玉仙君才会一直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他就有很多很多朋友。 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受伤或者生病,他的朋友就跟着担心着急,李富贵就觉得,他应该要好好照顾自己。 所以,李富贵一开始是希望成玉仙君也能交很多很多朋友。 不过看起来好像有点难,毕竟成玉仙君是条不直率的哑巴鱼,大概很少人会理解成玉仙君。 但没关系,他可以当成玉仙君朋友。 作为成玉仙君的朋友,富贵觉得他应该要告诉成玉仙君得好好照顾自己才行。 成玉完全不知道他在李富贵心里已经从同僚晋升成了朋友,李富贵说完,他就点头。 “嗯,我知道了。” 反正富贵说什么,他就做什么,那就应该没错。 顿了顿,李富贵继续道,“还有,成玉仙君你以后不要再骗我了。” “要不然,我就……” 李富贵说到这里突然卡壳了,毕竟他没什么好要挟成玉仙君的。 本来李富贵打算当做没说过这话了,结果发现成玉仙君正认真地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往下说。 这就没法当做没说过这话了。 李富贵拧着眉冥思苦想,然后终于结结巴巴憋出来一句,“要不然……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说完,李富贵就后悔了。 平时他生气的时候跟花花说这话,花花都是不吃这套的。 因为李发财觉得,李富贵不跟他说话也没关系,他可以跟李富贵说话呀。 李富贵耳根软,跟他搭话第一句他还能狠心不理,但第二句李富贵就忍不住了。 所以久而久之,李富贵就知道,他这个威胁毫无半点杀伤力。 但成玉一听,脸上的血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变得跟纸一样苍白,攥着衣袖,哑着声音,紧张地回答,“别……” 顿了顿,他垂下眼眸,长睫柔弱地散落在那双黯淡的眸子上,低声保证,“我不会再骗你了。” 要是富贵真不愿意跟他说话了,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101章 原来他跟成玉仙君那时候是两情相悦啊。 是夜 成玉跟李富贵肩并肩地坐在老柳树下。 富贵无聊地晃着身后的尾巴。 成玉则是把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成玉说的很平静,仿佛他只是在闲聊着家常一般。 听着听着,李富贵尾巴渐渐地不晃了,慢慢地耷拉了下去,那亮晶晶的眼睛也跟着黯淡了几分。 虽然早就猜到真相,但李富贵还是很难过。 成玉看在眼里,他担心富贵为此自责,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李富贵,轻声解释,“但当年季如雪是在我手下逃掉的,我有责任,哪怕我不知道真相也会去找季如雪,所以我的伤与你无关,你不要多想。” 李富贵却觉得很奇怪。 责任? 可这么重的责任为什么要让一条生病的鱼来担呢? 李富贵想不明白。 他只觉得成玉仙君很可怜。 总是独来独往,受伤了也没人心疼,好像大家都觉得成玉仙君就是理所当然不怕疼的一样。 但,成玉仙君只是一条鱼。 怎么会不疼呢? 李富贵看着都觉得疼。 李富贵目光又不由落在了成玉仙君那安静置于膝上的手上。 那是只很漂亮的手,指节均匀、白皙细腻,跟玉雕的一样,只是尾指那断了一截,疤痕很陈旧,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伤。 李富贵看着就觉得好可惜,皱着眉,问,“那……手指呢?怎么受的伤?” 成玉摇了摇头,“不是受伤。” “是我自己断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成玉有些紧张,喉头干涩地道,“当年留下来的赝品就是用那截指骨变成的。” 提起当年留下的赝品,成玉就觉得自己很罪无可赦,恨不得捅自己几个窟窿。 他从前真是条愚蠢的鱼。 闻言,李富贵一怔。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大婚当天那个假的“沈玉棠”。 难怪跟真的这么像,原来那是成玉仙君的一截指骨变成的。 他没想到成玉仙君会为了这个自断一指。 明明成玉仙君直接离开也可以的。 他眨了眨眼,忍不住问,“那时候,你为什么要用赝品骗我?” 成玉被李富贵看得心跳加速,他低下头去,蜷缩起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攥入手心,小声道,“因为我不好。” “不好?”李富贵歪了歪头,更加仔细地打量起成玉仙君那张棱角分明、五官俊美的脸。 唔…… 长得跟天仙一样。 到底哪里不好了? 坨坨村的夜晚很安静。 安静到只有风的声音拂过小矮坡。 成玉道,“我是条不温柔、不体贴、更不善良的鱼,或许勉强只有一张脸能让你喜欢。” “所以我那时候愚蠢而自大地认为,你更需要一个温柔体贴,永远喜欢你的沈玉棠,而不是性格孤僻、脾气恶劣的成玉仙君。” 李富贵听完以后沉默了很久,他轻轻摇晃着身后的尾巴,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地道,“可那时候,我并不是只喜欢成玉仙君你的外貌。” “成玉仙君你会给我做好吃的。” “我的竹篓丢了你会给我偷偷地编新的竹篓。” “会学做针线活,帮我缝衣服。” “也会给我雕威风凛凛的小猫。” “你觉得你不好,但我就是觉得你很好。” “喜欢一个人的全部,包括缺点,这才叫喜欢。” 经历了这么多,李富贵已经不需要别人告诉他什么叫喜欢。 他清楚明白着什么叫喜欢。 喜欢是看见那个人会心跳不止。 喜欢是能包容那个人一切缺点、理解他、尊重他。 喜欢是在开春的时候就开始期待着秋天山楂熟了跟那个人一起摘山楂吃。 喜欢是想和那个人永永远远在一起。 因为,曾经,他就是这样喜欢着成玉仙君的。 但,李富贵觉得,在喜欢别人之前,他得先喜欢自己。 只有爱惜自己才能学会去爱惜另一个人。 不对等的喜欢跟不合脚的鞋没有区别。 李富贵不再是从前那只刚学做人,什么都不懂的小猫了。 他现在可聪明了。 成玉安静地听李富贵说完,他红了眼眶。 他想,如果当初他没有自欺欺人,或许他和富贵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但他很明白,没有如果。 错了就是错了。 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弥补。 还有 坦白…… 是时候让富贵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轻呼出一口气,成玉抬起头,正色望向李富贵。 “富贵,我想告诉你一些真相。” 李富贵闻声望向成玉仙君,成玉仙君眉眼如画,神色严肃而认真。 李富贵想,成玉仙君还有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瞒着他吗? 正当李富贵绞尽脑汁地想着的时候,成玉鼓足勇气道。 “十二年前,我把你从林子成家里带回来的那个夜晚,你问我是不是也喜欢你,可我没有回答。” “那时候,我是在装睡。” 李富贵眨了眨眼。 他知道啊! 成玉仙君睡着跟没睡着的时候呼吸频率不一样,他一下子就发现成玉仙君是在装睡了。 难道成玉仙君没有发现他已经发现他在装睡了吗? 那成玉仙君反应好像有些慢。 成玉完全没注意到李富贵的表情,因为他根本不敢去看李富贵,他很心虚地继续坦白。 “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喜欢到我一看到你跟林子成就在一起很生气,气得把家给砸了。后来修家具的时候,躺椅我能修好的,但我没修,拿去劈成柴烧火了,因为我喜欢你靠在我身边睡,这会让我觉得很安心。” 一口气说完,成玉指骨都快要攥碎了。 他觉得说完以后,富贵肯定就知道他从以前开始就是条懦弱、阴暗又心机的鱼,没有猫愿意接受他这种懦弱、阴暗又心机的坏鱼的。 说不定富贵知道真相以后就会离他远远的,再也不想见他了。 成玉想到这里,心口就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李富贵懵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成玉仙君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恍然大悟,“哦,我就说怎么会有小偷这么笨,光砸东西不偷东西。” “原来是成玉仙君你砸的。” 成玉已经做好富贵知道他真面目以后厌弃他的心理准备,他心如死灰用力地点了点鱼脑袋。 李富贵高兴地笑了出来,露出两颗小猫尖牙,眼睛亮晶晶的,“太好了,原来那时候我不是一厢情愿。” 跟成玉想象中不太一样,他怔住,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高兴的李富贵。 李富贵是真的很开心。 原来他跟成玉仙君那时候是两情相悦啊。 早知道是误会,他就应该早点问清楚的。 现在真相大白,李富贵心里轻松多了。 他一直都觉得当年是他一厢情愿,在坨坨村的那段日子,成玉仙君所作所为都不是真心的。 现在听到成玉仙君当年也是喜欢他的。 李富贵忽然松了一口气。 不管现在如何,他当年所感觉到的开心幸福是真真切切的,那就足够了。 李富贵越想越开心,他跟成玉仙君高兴地道,“成玉仙君,既然我们把误会都解释清楚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毫无芥蒂地当朋友了。” 成玉呆了一下。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富贵知道了他丑陋的真面目,竟然还愿意跟他这么坏的鱼交朋友吗? 第1章 偷鱼贼 初春 古色生香的江南小镇,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桥下,两边排满了叫卖的小贩。 鱼摊前,一乌发灰衣少年正双手揣怀里蹲在旁边,一双微微往上翘的猫眼死死地盯着木盆里游动的一条肥美的金背鲤鱼,看着看着,口水就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了下来。 李富贵是只猫,现阶段正在努力学做人。 人是不能偷叼走鱼的,于是,他在等鱼翻肚。 活鱼要五个铜板,翻肚鱼只要一个铜板呢。 鱼贩子问他,“你要不要买鱼呀?” 李富贵把猫猫头点成捣蒜,“买啊买啊!” 鱼贩子又问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买呀?” 李富贵猫爪托着腮帮子,舔着嘴唇道,“等你家鱼卖一个铜板的时候我就买。” 鱼贩子笑了,“那你有的等了,我这鱼都是刚捕上来的,可活泼啦!” 说完,有人过来买鱼,鱼贩子就热情地去招待了。 这时候,一条漂亮肥美的金色鲤鱼趁着鱼贩子不注意的时候从木盆里跳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即将以一个完美的起跳落到旁边河里的时候,它跟蹲盆前的李富贵对上了眼神。 李富贵歪头,尖细如针的瞳孔慢慢兴奋地放大。 那一瞬间,金鲤鱼察觉到一丝恐惧。 李富贵眼疾手快,一猫爪拍了过去,金鲤鱼被一爪子拍得眼冒金星,扑通一声掉回木盆里,白肚子一翻像圆滚滚的球一样浮了起来。 李富贵咧嘴露出小尖牙,伸手一指木盆里的翻肚鲤鱼,对鱼贩子道,“老板,翻肚咯,我要买这条!” 人这样干没素质。 可他是猫。 猫是不讲素质的。 李富贵很高兴,因为他花了一个铜板成功地把鱼摊上最肥美漂亮的一条鱼买到了手。 日落西山,李富贵拎着鱼,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地踩着金黄色的余晖回到了坨坨村。 金鲤鱼被晃啊晃,终于迷迷糊糊地醒了,它惊讶地发现一根稻草穿过了它的鱼鳃被刚才那个少年拎在了手里,它想张嘴说话都费劲,只能拼命甩动尾巴挣扎。 李富贵没想到这鱼生命力如此顽强,现在还蹦跶,猫的本能让他看见动的事物更加兴奋,他咽了咽口水,没忍住露出猫猫尖牙,“你挣扎的样子看起来好好吃啊,我好想现在就吃了你。” 金鲤鱼周身一寒,瞬间僵住。 它!摊上大事了! 李富贵馋得舔了舔唇,惋惜地摇了摇头道,“不过我不能吃生的。” 人和猫不一样,不吃生鱼的。 当人太麻烦了! 金鲤鱼松了一口气。 经过村口的时候,李富贵看见刚从菜地回来的张婆婆背着一大筐萝卜,高高的萝卜把张婆婆本来就弯的背脊压得更低了些,像是一轮弯弯的月牙。 李富贵喊住张婆婆,卷起衣袖,把金鲤鱼丢萝卜上,萝卜又大又硬,这一下,砸得它鱼头一嗡,鱼眼一翻,又昏死过去了。 李富贵热心地背起筐就往张大娘家走去。 书上说了,人是会互相帮助的。 猫猫也会互相帮忙。 所以李富贵得出一个结论,做人和做猫其实本质上没有区别。 除了做人不能不穿衣服到处跑,也不能随地大小便,更不能看上什么东西叼起就跑。 李富贵力气很大,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萝卜背到张婆婆家,当然,他也没忘把他的鱼从一堆大萝卜里翻出来。 漂亮的金鲤鱼混在刚拔出来的萝卜里头裹了一身泥,原本亮晶晶的金鳞片现在黯淡无光,要死不活地甩了两下尾巴。 李富贵没在意,把鱼拎起来吹了几下就甩到了肩上。 张婆婆满脸慈祥,笑呵呵问他,“富贵,今天又吃鱼啊!” 李富贵开心地点了点头,“嗯嗯,炖鱼汤!” 一想到鲜美的鱼汤,他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一想到自己会变成鲜美的鱼汤,金鲤鱼眼泪都快要流下来了。 “不要每天都吃鱼,吃点萝卜吧。” 说着,张婆婆颤颤巍巍就要弯身去捧筐里的萝卜。 李富贵一听到萝卜,浑身上下的毛瞬间炸起,“不要!谢谢婆婆!” 他最讨厌吃萝卜了! “没关系啦,多吃萝卜才长得高咧……” 张婆婆抱起两颗最大最好的萝卜抬起头一看,已经没了李富贵的身影。 李富贵一溜烟地窜回家了。 他的家是间小木屋,四四方方,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板凳,但李富贵很喜欢。 猫猫嘛,很容易满足的。 李富贵开开心心地把金鲤鱼带去了厨房,随手丢进盆里,操起案板上的菜刀,刚要下刀,忽然觉得菜刀不够锋利,他只好叹着气去磨刀。 李富贵伸出猫爪拍了拍胸脯安慰自己道,“没关系,好事多磨,好鱼要用好刀。” 言罢,他开始卖力地磨刀。 听着厨房外哼哧哼哧的磨刀声,金鲤鱼吓得瑟瑟发抖。 他没想到啊,他成玉仙君竟然有一天会沦落到即将成为一锅鱼汤! 若不是因为追捕魔头的过程中受了重伤,他也不会变回原形,该不会沦落到此境地! 这死法术,快点恢复啊! 终于,嘭的一声,一阵白烟骤然炸开。 李富贵把菜刀磨得亮晶晶的,咧着嘴一蹦一跳进了厨房。 一进厨房,李富贵就看到屋子里好大一团烟,迷得他眼睛发疼,他只好捏了个小诀,轻轻一吹,烟雾瞬间散尽。 李富贵歪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猫猫眼,好奇而茫然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木盆,伸手往木盆里比了比鱼的大小,嘟囔,“咦,我这么大一条鱼哪里去了?” 很快,李富贵恍然大悟! 有贼! 竟然有贼这么大胆敢在他未来猫猫大王的眼皮底下偷鱼! 下一秒,李富贵眼尖地瞥到灶台后有个身影掠过,立马猫着身子窜了过去,高举起菜刀,大喊一声,“偷鱼贼,还我鱼!” 偷鱼贼闻声堪堪抬起头,朝他望来,这一眼,便瞧得李富贵心尖一颤。 第2章 你可以当我媳妇吗 只见这“偷鱼贼”生得极俊,未着半缕,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散落在那雪白细腻的肌肤上遮住大半身子,一双桃花眸微微往上翘,鼻梁高挺,嘴唇单薄而如红梅,身姿修长而挺拔,似是腊月时从天上落入凡间的雪花,冷清出尘又漂亮不可方物。 完了,这偷鱼贼虽然品德败坏,但实在是貌美。 李富贵不仅是只猫,还是个颜狗,一看见漂亮的东西就走不动道了。 但,书上说,非礼勿视。 于是,李富贵立马用菜刀遮住双眼。 成玉仙君听见“偷”字便是不由蹙起了那英挺的眉,桃花眸中流光涌动,似水波纹缓缓荡开,他不悦地解释,“我未曾偷你鱼。”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有人敢说他是贼。 听见那冷清的男性嗓音,李富贵有些懵,他慢慢把菜刀从眼前挪开,歪头看着美人,眨了眨大大的一双猫眼。 咦,原来是个美男。 男的应该可以看吧? 毕竟书上没说,男人不能看男人。 李富贵放下菜刀,蹲下来,伸手托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美人,问道,“那我这么大一条鱼哪里去啦?” 成玉仙君冷冷道,“我便是那条鱼。” 真是个笨凡人。 谁会偷一条鱼? 闻言,李富贵恍然大悟,也不觉得惊奇害怕,反而咧嘴露出一颗小虎牙,“原来美人你就是我的那条鱼啊!” 幸好,美人不是偷鱼贼,只是鱼变成了人而已。 成玉仙君,“……” 看见李富贵听见他是鱼,不但不害怕,非但傻乐,成玉仙君心中一惊。 得,碰上傻子了。 李富贵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成玉仙君,“美人,你长得真好看,我很喜欢你,你可以当我媳妇吗?” 村口的姜大娘说了,男子是要娶媳妇的,娶媳妇以后就是大人了。 一听这个凡人竟然胆大妄为地想要他当他媳妇,成玉仙君蹙眉,眉眼间流露出一丝不喜,刚要发怒用法术一掌扇翻面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却发现丹田内灵力空空如也。 成玉仙君表情一僵。 险些忘了,为了恢复人身,他用尽了剩下的灵力,如今的他毫无修为,跟一个普通凡人毫无区别,不,准确来说,重伤在身的他还不如一个凡人。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脑袋空空的凡人都能制服他。 反正面前这人不过是个凡人,想来也没办法近他身,倒不如先借这个凡人的身份先留下来,待他法术恢复,日后再做打算。 于是,成玉仙君微微眯眼,道,“好啊!” 得到美人同意,李富贵很高兴,兴奋地一屁股在美人面前坐下,盘起双腿,双手撑在地上上半身凑到美人面前,笑嘻嘻地问,“我叫李富贵,媳妇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尾巴耳朵都有些蠢蠢欲动。 但他不能露,他怕吓着美人。 要是美人怕猫怎么办? 成玉仙君有些不耐烦,但为了不被发现,他偏过头去,“我不记得了。” 此等凡人,是不配知道他名字的。 李富贵茫然歪了歪猫头,“你失忆了?” 成玉仙君轻轻点头,细长浓密的睫毛像一把华贵的扇子散落在那一双漂亮到像玻璃一般的眼睛上,美丽又动人。 李富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美人会失忆,也不想问,只是瞧着忍不住心疼,他努力地挺起胸膛,让自己看起来很是可靠,安慰道,“没关系,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是我媳妇,我会照顾好你的。” 闻言,成玉仙君没有反驳,只是冷笑了一声。 在李富贵看来,美人笑得可好看了,唇角微扬,但却像是冰雪初融,万物复苏,李富贵看得那颗小猫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比看见小鱼干的时候跳得还要夸张。 他想,这大概就是阿爹同他说的喜欢吧? 人都是有名字的。 他当人的名字就叫李富贵,他自个起的,因为他发现,凡人都喜欢荣华富贵,他想啊,如果他叫富贵,岂不是很多人都喜欢他? 果不其然,他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以后可多人喜欢他了。 张婆婆总会给他送好多亲自种的蔬菜,虽然他并不喜欢吃蔬菜,但他是很喜欢张婆婆。 挑着豆腐穿街走巷的何叔也会把卖剩的豆腐花送他一碗,豆腐花装在木桶里,上面盖着张厚厚的被子,一掀开,还冒着热气,把红糖用热水化了,倒豆腐花里头拌匀了,吃上一口,豆腐花又甜又滑。 所以作为人起个好名字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李富贵舔着爪子想了半天,然后给美人起了个名字,鱼汤。 他最喜欢喝鱼汤了。 听到这个俗气又奇怪的名字,成玉仙君那英挺的眉紧紧地蹙在一起,不满道,“换一个。” 李富贵也不生气,他托着脸,笑嘻嘻地道,“你不喜欢这个名字我还能再起一个。” 于是,李富贵想破猫头终于灵机一动想出第二个名字——旺财。 这个名字,喜庆,意头还好。 成玉仙君却听得黑了脸,“莫非你不识字?” 李富贵眨了眨眼,“媳妇,你怎么知道的?” 他们猫族就没有识字的。 “……” 原来还是个目不识丁的。 成玉仙君叹了一口气,“罢了,你以后唤我沈玉棠便好。” “沈玉棠?” 李富贵小声地在嘴里重复着这个名字,“好听!” 果然不愧是他媳妇,起的名字就是好听,人好看就算了,怎么起名字也这么好听? 李富贵欢喜地盯着沈玉棠傻乐。 清风徐徐吹来,扬起成玉仙君长发,李富贵低头往下看,入眼便是羊脂玉一般雪白细腻的一片,明明是男的,他却看得脸烫红一片。 看见李富贵那满脸通红的样子,沈玉棠很是厌恶,他冷冷地吩咐道,“去,为我寻件衣裳。” 李富贵连忙挪开目光,站起来,红着脸结结巴巴道,“媳妇,你等会,我……我去给你找身衣裳。” 第3章 你打算看着我更衣? 李富贵跑着回房间,打开衣柜,没往自个那寥寥几件的破旧衣裳中看一眼,而是踮起脚尖,伸手摸到衣柜最上层,抱下来一个鼓鼓囊囊的灰色包袱。 李富贵拎着包袱,用脚关上衣柜门,走到桌子前,把包袱放上头,一层一层地把包袱解开,露出里头的一抹水蓝色。 那是身水蓝色的衣裳,他立春时替巧儿姐修屋顶,巧儿姐送他的。 他舍不得穿,就等着过年才穿呢。 他媳妇长得这么好看,肯定穿起来很合适。 李富贵欢喜地轻抚着那柔顺的布料,然后抱着衣裳跑了回去,邀功似得双手捧着那身水蓝色的衣裳到沈玉棠面前,“媳妇,你穿这身,这是巧儿姐送我的衣裳,我一次都没有穿过。” 沈玉棠瞥了一眼李富贵当宝贝一般捧过来的衣衫,布料粗糙,颜色也太过艳丽,难以入目。 但现如今也没有其他选择,将就着穿就是了。 他轻叹了一口气,接过衣衫,“多谢。” 声如玉碎,格外动听。 李富贵听得有些痴了,沈玉棠撩起眼皮,冷冷地瞧了李富贵一眼,“你打算看着我更衣?” 李富贵反应过来,立马跟被踩了尾巴似得迅速转过身去。 沈玉棠看着李富贵那写满不知所措的背影,微微眯了眯眼,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始穿衣服。 李富贵只能听见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无聊到想舔爪子,手指刚到嘴边,身后传来媳妇那好听的声音。 “好了。” 李富贵爪子也不舔了,闻声转过身去,只见沈玉棠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那,身材修长挺拔如松,气质超凡脱俗,宛如谪仙,身上的衣裳长短倒是正合适,只是原本水蓝色的布料在沈玉棠那雪白皮肤的衬托下竟是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李富贵从前觉得这身衣裳好看,他媳妇穿着应该正合适,现如今他看见他媳妇穿上这身衣裳,才觉得这身衣裳配不上他媳妇。 李富贵心中暗暗想,以后他赚钱了,定要给他媳妇买块上好的布料做身漂亮的衣裳。 沈玉棠虽然觉得这身衣裳布料粗糙了些,剪裁也拙劣,但胜在合身,他心情好了些,抬眸瞧着面前矮他半个头的李富贵,戏谑问道,“你说这是你衣裳,为何我穿着正合适?” 李富贵咧嘴一笑,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因为我还会长高呀,所以衣裳得做大些,要不然年后我就穿不下啦。” 闻言,沈玉棠不解地问,“你今年多少岁了?” 李富贵双手叉腰,自豪地回答,“二十五!” 沈玉棠无言叹气。 果真是个痴儿,都二十五了,怎么还能长高? 李富贵听着沈玉棠的轻叹,不由纳闷地歪了歪猫猫头。 媳妇为什么叹气? 是哪里不高兴了吗? 李富贵几乎想破猫猫头,才突然恍然大悟。 他媳妇肯定是饿了。 他饿了却没铜板买鱼吃的时候也会捂着肚子唉声叹气。 李富贵知道饿肚子有多难受,于是,他立马神色严肃地对沈玉棠道,“媳妇,等我一会。” 说完,李富贵就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沈玉棠疑惑不解地蹙起了眉,“这凡人,究竟想做什么?” 李富贵特意去问了旧时在渔村里头住过的张爷爷鱼都爱吃什么。 张爷爷说,鱼都是吃素的,不吃肉。 李富贵最讨厌吃素了,但一听到媳妇爱吃,他就跑去后山摘了好多果子回来。 后山的果子是最甜的,皮薄肉厚,一点酸味都没有,之前还有村民上山摘果子去集市卖,买的人可多了,但山路太难走了,山上还有野兽,久而久之,后山的果子长满了山头也无人去摘。 但李富贵不怕。 猫儿动作敏捷,崎岖山路不在话下。 野兽他也不怕。 他比野兽还要凶。 他只怕摘果子慢了媳妇会等得心焦。 等入夜的时候,李富贵用自己衣服兜着满满当当一怀的果子高高兴兴地回来了。 这时候,媳妇正负手站在他的小木屋里,冷清的美眸扫过这个算得上简陋的家。 李富贵觉得这是他的不是,没跟媳妇介绍家里就出门了。 沈玉棠听到了脚步声,转身朝李富贵望来。 只见李富贵不知抱了些什么,怀里鼓鼓囊囊的一块,兴高采烈地抬脚要进屋里来,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把腿收了回去,笔直地站在门口,朝屋里头大声地吆喝了一声,“我回来了!” 沈玉棠,“……” 他又不是瞎子,更不是聋子,喊这么大声做什么? 正当沈玉棠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李富贵进了屋子,忙把怀里的东西一骨碌倒了出来,红彤彤、圆溜溜的小东西滚了满满一桌。 原是野果。 就是不知道李富贵带这么多野果回来做什么。 这时,李富贵热情地伸手招呼沈玉棠过来吃果子,“媳妇,我摘了好多野果,这果子可甜了,你快尝一尝。” 沈玉棠,“……” 见沈玉棠没动,李富贵还以为他媳妇害羞,便挑了里头最大最红的一个果子递给了沈玉棠。 “吃吧,可甜了。” 沈玉棠对上李富贵那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么着,硬是拒绝不了,只能不情不愿地抬手接了果子。 沈玉棠刚接下果子,屋外便传来一个老太太正在扯着嗓子喊李富贵。 李富贵眼睛亮了亮,他耳尖地听出了屋外的人是谁,高兴地对沈玉棠道,“是张婆婆!媳妇,你等会,我出去看看。” 李富贵刚要往屋外窜去,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折返回去,捧了一小把野果,“媳妇,我给张婆婆送点果子,你先吃,不够明天我再给你摘。” 沈玉棠刚要说不必,李富贵已经跑了出去,他就瞧见个残影。 沈玉棠捏起方才李富贵递他的那颗野果,任由那圆滚滚的果子在他指尖碾来碾去。 他这种荒野之地能有什么好吃的? 想必这野果也是又酸又涩,难以下咽。 沈玉棠没打算尝,他本想把果子丢回桌上,又怕被李富贵那痴儿发现,想了想,便将手中的果子随手往窗外一丢。 第4章 媳妇不喜欢牵手 夜风吹来,拂袖离去之时还不忘绊了绊那屋子里还敞开的窗户,简陋的木窗拍得砰砰作响,时不时还混杂着屋外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对话声。 沈玉棠几步上前,站在门旁,抬眼朝那屋外望去。 只见院子外,李富贵正跟他白天帮忙背萝卜的张婆婆聊着天。 张婆婆笑呵呵地问,“富贵啊,明天能不能帮我背萝卜去集市卖呀?” 李富贵想都没想,满口答应,“当然可以呀!明天我睡醒就去!” 张婆婆笑得慈祥,“辛苦你哦,富贵,每次都麻烦你。” 李富贵很不好意思地伸手挠了挠脑袋,“没事没事,不辛苦,年轻人嘛,当然要多干点了。” 最后,李富贵塞给张婆婆一捧果子,目送着张婆婆离开,这才一蹦一跳地回来。 李富贵回到屋子的时候,沈玉棠正优雅地坐在桌前喝茶。 “媳妇,我回来啦。” 李富贵高高兴兴地窜到沈玉棠面前。 沈玉棠撩起眼皮瞥了李富贵一眼,从容不迫地淡淡问道,“方才那个婆婆是你的何人?” 李富贵并不规整地坐在凳子上,咧嘴露出两颗小尖牙,“你说张婆婆呀?” “她是我的朋友,她可好了,总是送我萝卜……虽然我并不喜欢吃萝卜。” 李富贵说到萝卜的时候,鲜活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沈玉棠想,假如李富贵有一对毛茸茸的耳朵,此时肯定是耷拉下来的。 但很快,沈玉棠又回过神来,微微蹙眉。 不对,他怎么会想这个? 沈玉棠端起有些陈旧的茶杯,抿了一口凉水让自己微微清醒些,方才道,“也就是说,她与你非亲非故?” 果真是个痴儿,被人利用了还傻呵呵地不知道。 李富贵眨了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对他来说,“非亲非故”这个词太高深了! 憋了半天,他才理解出这似乎不是个好词。 李富贵刚打算开口解释,沈玉棠已是不解地问他,“非亲非故的人找你帮忙,你怎么还答应?” 沈玉棠倒不是多关心李富贵,在他看来,李富贵自己蠢被人骗到团团转那也是他自个的事情。 但沈玉棠偏偏是理解不了李富贵这热情劲。 白天帮人背萝卜,第二天还要帮人卖萝卜,李富贵可丁点好处都没有。 李富贵听到这却难得不高兴地皱起了眉,他特认真地对沈玉棠道,“媳妇,你当人不久所以不知道,人和人之间都是要互帮互助的,你帮我,我帮你,这样大家都才会开心。” 沈玉棠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互帮互助,这些不过是凡人虚假的表面罢了。 他曾在九天之上的凡声树下听过凡人心声。 凡人心声大多自私自利,有些甚至于比地狱中恶鬼还要来的可怕。 见沈玉棠不接话,李富贵也不生气,他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没关系,媳妇你多当一阵子人就明白了。” 沈玉棠心里冷笑。 多当一阵子人就没明白了? 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凡人? 这时候,李富贵打了个哈欠,睡眼迷离地跟沈玉棠道,“媳妇,天都黑了,我们睡觉吧。” 沈玉棠微微眯眼,轻摸出袖中藏的一根削得锋利的木刀,已做好李富贵乱来就让李富贵见见血的准备。 结果李富贵打开衣柜抱了床被子出来,细致地铺在了那张木床上,然后转头跟沈玉棠道,“媳妇,早点睡。” 说完,李富贵就出门去了。 沈玉棠慢慢地将木刀收了回去。 痴儿。 李富贵哼着曲走到柴房前,推开柴房门,再关上门,他舒适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四肢柔软的舒展开来,最后竟慢慢地变幻成只金眼黑毛、体态圆润可爱的黑猫。 李富贵动作矫健地跳上柴堆,叼起些稻草铺在一个角落里头,直至铺成一个柔软的窝,李富贵这才盘成个圈往上一趴,下巴蹭了蹭稻草,舒服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他睡熟了就容易冒出耳朵尾巴,这样子可不能让媳妇看见了。 另一边 烛火摇曳 暖黄的烛光映在沈玉棠那张俊美的脸上却依旧化不开他眉眼间的冰冷与疏离。 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沈玉棠这才有了些许时间捋清楚现如今情况。 一个月前,他下界追捕私自逃脱封印的魔头季如雪,却不小心中了魔头埋伏,虽他重伤了魔头,但他也受伤不轻,变成了未飞升前的原形。 如今他重伤未愈,使不出半点法术,也没办法与仙界的同僚联系,他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怕就是他不见也无仙家会发现。 那魔头与他一般身受重伤,定也会法术全失,成了个普通凡人隐藏在这山野之间。 或许他可以留在此处慢慢疗伤,顺便寻找魔头踪迹。 做好决定,沈玉棠心情终于好了些,与之随来的是困意。 沈玉棠垂眸瞥了那虽然陈旧,但铺得整整齐齐的床铺一眼,思索了片刻,还是合衣躺下了。 天亮了。 咯吱 沈玉棠躺在床上,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推开院子木门的声音,慢慢地睁开眼来。 紧接着,他迅速起身。 李富贵“轻手轻脚”地关上院子的木门,正准备离开,这时候,房门被从里到外地推开。 李富贵耳朵动了动,抬眼望去。 清晨灰蒙蒙的雾水中,李富贵看见沈玉棠一袭水蓝色衣衫缓缓从屋中走出,步伐平稳,衣袂随着动作间而飘动,气质如高岭之花,冷清而不容半点亵渎。 沈玉棠在李富贵面前停下,微启薄唇,轻声道,“我与你一起去。” 闻言,李富贵还以为是媳妇心疼他,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媳妇,你在家休息吧,用不着心疼我的,我力气可大了,可以一次性背两大筐萝卜呢。” 李富贵他觉得当妖的唯一好处就是力气大! 沈玉棠听着都觉得好笑。 心疼他? 不过是他想四处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到那魔头踪迹罢了。 沈玉棠淡淡道,“我想四处走走。” 李富贵一听,恍然大悟。 也是,媳妇天天待家里肯定闷得慌。 于是,李富贵就高高兴兴地伸手去牵沈玉棠,“那媳妇,我们一起去卖萝卜吧,虽然卖萝卜有点无聊。” 每一次他都要从白天卖到天黑才把萝卜卖完,除了萝卜摊,哪里都不能去,也没人跟他聊天,可无聊了。 沈玉棠迅速避开李富贵的爪子,淡然拂袖往前走,冷淡疏离地应了声“嗯”。 李富贵看着自个抓了个空的手,眨了眨眼,也不生气,心里默默地记下。 媳妇不喜欢牵手。 然后他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媳妇,等等我呀!” 第5章 媳妇爱吃豆腐花 沈玉棠最后还是停下来等李富贵了。 因为前面两条岔路。 他不认路。 李富贵猜到了沈玉棠会停下来,嘿嘿一笑,“媳妇,我就让你等等我吧!” 沈玉棠冷冷清清地瞥了李富贵一眼,李富贵完全没在意,伸手指了指路旁一棵光秃秃的树,道,“媳妇,你记清楚了,种了山楂树的这条路就是回家的路。” 沈玉棠随着李富贵指的方向望去,看见那棵光秃秃没几片叶子,要死不活的树,不由蹙眉,“这是山楂树?” 李富贵点头,“是啊。” 沈玉棠问,“山楂呢?” 李富贵笑了笑,解释道,“还没有到时候呢,山楂得夏季开花,夏末初秋才结果子,等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来摘山楂吃啦。” 闻言,沈玉棠没再说什么。 如今才堪堪开春,等到这山楂结果成熟,恐怕他早就离开了。 这山楂,还是留着李富贵自个吃吧。 李富贵高高兴兴领着沈玉棠去张婆婆家背了萝卜朝集市走去。 李富贵身型中等,并不算特别高,但力气却似乎特别大,一筐几乎要满出来的萝卜他轻轻松松就背起来了。 背着萝卜,李富贵欢快地走着,高高束起的马尾一晃一晃,仿佛连头发丝都透着喜悦。 沈玉棠不知道李富贵为什么可以这么高兴,更不知道李富贵为什么可以一直高兴。 出村的时候,一路上,坨坨村的村民瞧见李富贵都热情地跟李富贵打招呼。 “富贵,干什么去呀?” “我去帮张婆婆背萝卜去集市卖!” “富贵,你身旁的俏郎君是你的谁呀?” 李富贵红着脸大声回答,“是我媳妇!” 沈玉棠虽说从来不在意别人看法,但他觉得这个李富贵还真是个痴儿,找了个男子当媳妇,换旁人都唯恐避讳不提的事情,李富贵怎么就这么大声说出来了? 如此只会遭他人非议与厌恶。 说不定还会被人当成异类。 闻言,众村民都只是笑了笑,似乎对李富贵的媳妇是男是女并不关心,只是颇为欣慰地道,“哟,富贵长大了,都有媳妇了。” 沈玉棠,“……” 不当面非议,定是会背后议论。 李富贵脸更红了,嘿嘿笑着把头低下,加快脚步往前面走,走了几步,李富贵又忽然停下来,回过头来,脸颊红扑扑的,雪白的耳根红得滴血,那一抹红竟像晚霞一般从耳根往下烧到了脖颈。 或许是光线问题,那一瞬间,沈玉棠似乎瞥见了李富贵望来的眼睛有一抹亮起的金色,很漂亮。 但很快,沈玉棠再望去,那一抹金色已不见。 沈玉棠叹气,失了修为以后,这眼神也出了问题。 李富贵提醒道,“媳妇,路上石头可多了,你留心走,别绊着了。” 沈玉棠,“……” 原突然回头就是为了说这个。 沈玉棠没说什么,只是平静地应了声,“嗯。” 李富贵没撒谎,路上的确很多石头,但李富贵走在前头,瞧见突起的大石头他就弯下身搬到路边去,沈玉棠连避都不用避。 迎面碰上卖豆腐的,那卖豆腐的似乎与李富贵很熟稔,跟李富贵打了招呼,又问了沈玉棠是谁。 李富贵照旧回答。 卖豆腐的就笑呵呵地弯腰掀开盖在木桶上的厚被子,舀出两碗豆腐花,往上浇了两勺红糖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那我请你跟你媳妇吃碗豆腐花,祝你们甜甜蜜蜜,如胶似漆。” 李富贵欢喜地双手接过,道了句谢。 卖豆腐的挑着桶摇摇晃晃地走了,一边走一边吆喝卖豆腐。 沈玉棠随着卖豆腐远去的背影望去,刚收回目光,便看见李富贵把一碗最满、红糖水最多的豆腐花捧到了他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媳妇,吃豆腐花!” “何叔做的豆腐花可香可嫩了,琼浆玉液都不换呢。” 李富贵对此赞不绝口,沈玉棠想,区区一碗豆腐花而已,怎么可能比琼浆玉液还要好? 沈玉棠疑惑着接过,舀起一口,送入嘴里,豆腐花中和了红糖的甜味,嫩滑而香醇,在唇齿间经久不散。 确实味道不错。 沈玉棠不由慢条斯理地品尝了起来。 李富贵吃着自个那份,还不忘抬头望向沈玉棠,圆溜溜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沈玉棠吃掉最后一口豆腐花,舒展长眉,却依旧不紧不慢地回答,“尚可。” 李富贵看得出来,他媳妇爱吃这个。 但他没有戳穿,只是笑了笑,夸赞,“媳妇你说话真文雅。” 心中再记下一条。 媳妇爱吃豆腐花,加了好多红糖水的那种。 沈玉棠自然没理李富贵。 半个时辰后,山路逐渐变成青石板路,百姓也渐渐多了起来。 入镇的刻界石上刻着三字——“乌月镇” 这是个连沈玉棠都不知晓的无名小镇,镇子很小,却很是繁华,人口密集,人流量也大。 沈玉棠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里是个很适合躲藏的地方,无论是突然出现或者突然消失都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如果魔头聪明,大抵会选择此地隐姓埋名,静悄悄地疗伤。 沈玉棠正想着,忽然人群涌动的急促了起来,迎面走过来许多人,他抬眼一看,已不见了李富贵身影。 下一秒,一只手从乌泱泱的人群中伸了出来,攥住了他衣袖,沈玉棠一怔。 紧接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少年脸庞从人群里头冒了出来,冲他灿烂地笑了笑,“媳妇,今天好像有庙会,人可多了,别走散啦!” 李富贵就这样攥着沈玉棠的衣袖的一角往前走着,渐渐地,人少了些,李富贵还是没松手。 沈玉棠垂眸瞧着李富贵那紧攥在袖角的手,思索片刻,轻声道,“没人了,可以松手了。” “哦。” 李富贵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沈玉棠的袖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顺手了。” 第6章 媳妇心疼他 李富贵挑了个好位置,把萝卜往地上一放。 沈玉棠没什么兴趣留下来卖萝卜,便淡然对李富贵道,“我四处走一走。” 李富贵点了点头,还不忘关心地嘱咐道,“嗯,媳妇你别走太远了。” 沈玉棠应了一声“嗯”然后拂袖离开了。 沈玉棠走了以后,李富贵搬了小板凳坐着,撸起衣袖,清了清嗓子,然后对着来往的行人大声地吆喝道。 “卖萝卜啦!又甜又脆的萝卜!” 李富贵嗓音清脆洪亮,中气十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吆喝了半天只有一两个人来买萝卜。 李富贵习以为常,继续吆喝着卖萝卜。 另一边,沈玉棠走在街道上,目光淡然而随意地扫过四周事物。 魔尊千变,并不能在意容貌,更不能拘泥于男人,或许是浣衣的妇人、又或许是路边走过的猫狗。 走了一圈,沈玉棠并没有发现,只好折返了回去。 折返回去的时候,沈玉棠看见李富贵把自己的小板凳给了旁边卖橘子的老人家。 老人家感谢地塞给李富贵一个圆滚滚、黄澄澄的橘子。 李富贵推辞了几次,没推辞掉,只好很不好意思地收了橘子。 李富贵似乎很馋橘子,盯着橘子看了好一会,眼睛都快要看圆了,不过他却没有吃,而是收进了怀里。 橘子太大,收进怀里以后,滚到李富贵肚子那,直接凸起来了一块,看起来像是个肚子大大的不倒翁,很是滑稽好笑。 沈玉棠看着看着,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等他反应过来,嘴角已经扬起来了。 沈玉棠,“……” 沈玉棠迅速将嘴角放下去,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脚朝李富贵走了过去。 李富贵一看见沈玉棠回来了,立马高兴地道,“媳妇,你回来了?” 李富贵这一声媳妇让来往行人的目光都纷纷朝沈玉棠身上落来。 沈玉棠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一把将李富贵拽到旁边去,冷着脸道,“在外面别叫我媳妇。” 李富贵看见媳妇生气了,也不敢再说什么,眨了眨那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耳朵都似乎耷拉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问,“在外面我该叫你什么?” 沈玉棠看见李富贵这无辜的表情就不由有些厌烦。 用这种表情望着他,就仿佛做错的那个人是他一般。 但他堂堂成玉仙君怎么可能做错事情? 最终,沈玉棠语气有些不耐烦地道,“叫我名字就好。” 李富贵犹豫着试着喊了喊沈玉棠的名字,“玉棠?” 这个名字很漂亮。 李富贵很喜欢。 听到李富贵终于没叫他媳妇了,沈玉棠脸色才好了些。 这时候,李富贵从怀里掏出那颗橘子,朝着沈玉棠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玉棠,你吃橘子吗?我给你剥呀?” 沈玉棠这才明白。 这橘子是给他留的。 明明方才他还凶了李富贵,此时李富贵倒跟什么样都没发生一样捧着舍不得吃的橘子眼巴巴地送到了他跟前。 沈玉棠莫名烦躁,便拒绝了李富贵,“我不吃。” 李富贵一听,把橘子又收进了怀里,“那媳……” 话到嘴边,李富贵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生生停住,把“媳妇”两个字咽了下去,然后立马改口道,“玉棠你渴了再跟我说,我给你剥橘子。” 瞧他这个记性。 差点忘了,媳妇不喜欢他在外面喊他媳妇。 于是,李富贵怀里揣着颗圆滚滚的橘子,又成了个不倒翁样。 说来也奇怪,沈玉棠一回来,来买萝卜的人忽然多了起来,而且大多数都是貌美的妙龄女子。 李富贵竟然忙不过来了,没办法,沈玉棠只好卷起衣袖加入了卖萝卜。 直到有女子羞赧地问了旁边帮忙的沈玉棠一句,“请问公子是哪家的郎君?可有婚配?” 李富贵这才恍然大悟。 这些女子都是冲着他家媳妇来的! 李富贵连萝卜都顾不上卖了,连忙扑了过去,挡在沈玉棠身前,“他有婚配了!” 闻言,围在萝卜摊前的女子皆是一脸惋惜,也没了再买萝卜的想法,放下萝卜走了。 很快,刚才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萝卜摊一下子又变得门庭冷清。 但萝卜已经卖得七七八八了,李富贵很开心,他把一直揣怀里的橘子拿了出来,剥了橘子皮,又把橘子瓣上的白丝丝给撕了,递到了沈玉棠面前。 沈玉棠垂着眼眸瞧了李富贵捧过来的那颗圆滚滚、剥得干干净净的橘子一眼,再撩起眼皮望向李富贵,慢条斯理问,“为什么给我?” 李富贵理所当然道,“因为你帮忙卖萝卜辛苦了啊。” 沈玉棠其实不知道他站那收钱辛苦到哪里去,明明李富贵递萝卜、称萝卜、装萝卜才是更辛苦的那个。 但李富贵一直盯着他,似乎很希望他吃橘子。 想了想,沈玉棠接过了橘子,修长白皙的指尖落在橘子瓣上,轻轻往外一掰,轻而易举的,橘子分成了两半。 沈玉棠把另一半递给李富贵。 橘子酸酸甜甜的香味飘到李富贵鼻尖,惹得李富贵口舌生津,他馋得要命,眼珠子都快要直了,不过还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个季节的橘子很贵。 得留给媳妇吃。 沈玉棠眉头一皱,不耐烦地道,“张嘴。” 李富贵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他张嘴,但他还是“啊”的立马张了嘴,沈玉棠抬手就把那半个橘子塞进了李富贵嘴里。 李富贵惊讶地看着沈玉棠。 沈玉棠眉眼淡漠,轻描淡写道,“咬着,别掉了。” 李富贵一听要掉,连忙咬住那半个橘子。 沈玉棠言简意赅道,“吃。” 李富贵知道,媳妇这是心疼他呢。 于是,李富贵没有再拒绝,拿着那一半的橘子吃了起来。 橘子酸酸甜甜的,汁水充沛,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橘子。 半个时辰后,李富贵卖完最后一根萝卜,心满意足收起筐,想咧嘴说些什么,嘴巴刚张开,他又突然合了回去,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那探头探脑的样子。 沈玉棠觉得很像是只猫。 确定周围没有人了,李富贵这才仰头朝沈玉棠望来,重新咧开嘴角,笑得眼睛弯成天上的月牙,“媳妇,有你在真好!以前这一筐萝卜我要卖一天才能卖完,现在半天就卖完了!” 沈玉棠被李富贵的笑容刺得别过脸去,“……” 早半日卖完萝卜而已。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第7章 他媳妇是不是想吃点心了 李富贵背起空筐,拍了拍怀里揣着的卖萝卜钱,高高兴兴地跟沈玉棠启程回家。 回去的路上,李富贵絮絮叨叨地跟着沈玉棠说着刚才沈玉棠不在的时候发生的趣事。 沈玉棠似乎没怎么听进去,只是安静地观察着周围。 李富贵也没有在意,他想,他媳妇第一回来集市,爱四处看看也正常。 忽然,沈玉棠停下了。 李富贵好奇地随着沈玉棠的目光望去,那是间糕点铺子,柜台前,那貌美的老板娘正在招呼客人,笑靥如花,热情又温柔。 沈玉棠问道,“这糕点铺什么时候开的?” 李富贵回想了一下,“似乎是最近才新开的,听说里头的点心又香又甜,可好吃了。” “老板娘是本地的?” 李富贵平时爱听八卦,再加上这乌月镇小,事情用不着半天就能传遍整个镇了,所以李富贵一下子就回答上来了,他得意地道,“好像不是,我听别人说,老板娘叫慧娘,是从南边来的。” 听完李富贵的回答,沈玉棠没有再说什么,继续看着糕点铺子。 李富贵纳闷地瞧着自己媳妇,眨了眨眼。 他媳妇还是第一次连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一处看呢。 他媳妇是不是想吃点心了? 想到这里,李富贵低头去摸了摸腰间空空的钱袋。 出门的时候他也没想到媳妇会跟着来,所以他没带钱。 至于他怀里的这些钱,是卖萝卜的,得还给张婆婆,不能动。 李富贵很是失落,他觉得自己真的很没用,连点心都不能给媳妇买。 李富贵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好好挣钱养媳妇! 沈玉棠安静地望着糕点铺子里那个婀娜多姿的老板娘,浓密的长睫下,些许的异样从眼底划过。 这个貌美的女人与这个穷乡僻野之处格格不入。 慧娘刚招待完一位客人,抬起头,不经意地跟外面的沈玉棠对上目光。 沈玉棠微微眯起眼,慧娘却是对着沈玉棠温和地笑了笑,并没有什么反应,然后不紧不慢地继续去忙了。 沈玉棠眉头微微皱起。 莫非,是他看错了? 沈玉棠心中暗暗思量着,然后将目光收回,低头,不知怎么就与旁边的李富贵目光撞上了。 李富贵小心翼翼地问他,“媳妇,你是不是想吃点心啦?” 沈玉棠淡淡回答,“不是。” 言罢,沈玉棠抬脚继续往前走了。 李富贵留在原地,心想,他媳妇瞧了那点心铺子这么久,肯定是想吃点心了,只是不好意思说罢了。 于是,李富贵在心里记住了这间糕点铺子,然后快步跟上了沈玉棠。 回到坨坨村,李富贵先跟沈玉棠回了小矮坡旁的小木屋里,李富贵进屋了一会,再出来的时候神秘兮兮的,脸上挂着傻笑。 李富贵跟沈玉棠道,“媳妇,我去给张婆婆送钱,估计很晚才回来,你不用等我。” 沈玉棠并不在意,轻应了一声“嗯”,李富贵就挥着手离开了。 李富贵走了以后,沈玉棠抬眼看了看四周。 此处虽是穷乡僻野,但灵力充沛,那痴儿走了,正好能让他安静些疗伤。 于是,沈玉棠起身进了木屋。 李富贵没多久就跑到了张婆婆那,他高兴地告诉张婆婆萝卜全部卖完了,并且把怀里仔仔细细揣着的十二个铜板一个不少地全部交到张婆婆手上。 萝卜价贱,哪怕是种得再好的萝卜,一筐也就只能卖十二个铜板。 老人家不忍心李富贵辛苦跑一趟,哆哆嗦嗦地从里头分了一半出来递给了李富贵。 李富贵连忙摆手拒绝,张婆婆年纪大了,无儿无女,就靠着种的这些萝卜卖了生活呢,他怎么能要? 不过张婆婆过意不去,非得李富贵收下。 李富贵瞧见院子里头正晒着萝卜干,他抽了几条,咧嘴露出两颗小尖牙,“婆婆,我要这个就行。” 说完,李富贵还没有等婆婆开口就一溜烟跑了。 张婆婆回过神来,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从张婆婆家离开,李富贵朝乌月镇走去,路上无聊,他就从怀里抽了条萝卜干塞嘴里嚼吧嚼吧。 萝卜干虽然没有小鱼干好吃,但很韧,磨磨牙也不错。 到了乌月镇,萝卜干也嚼完了。 李富贵摸了摸装了铜板的钱袋,嘿嘿一笑,高高兴兴地跑去了那间糕点铺子。 一进门,李富贵就看到柜台上摆了许多精致又漂亮的糕点,香香甜甜的味道飘过来,他闻着眼珠子都圆了。 这时候,一阵无名花香落入李富贵鼻间,竟比那些糕点还要来的好闻。 李富贵正纳闷着是什么这么香,往旁边一看,却看见那貌美的慧娘正笑吟吟地朝他走了过来,温柔问他,“小公子,你想要买什么点心?” 李富贵很喜欢长得漂亮的人,但他已经有媳妇了,所以他只是在心里小小地惊叹了一下慧娘的美丽,然后就从慧娘那张美丽的脸上挪开了目光,朝柜台里琳琅满目的糕点望去。 糕点品类实在太多了,李富贵挑的有些眼花缭乱。 慧娘一看见李富贵那为难的表情便了然,她体贴地轻声道,“小公子,不知道买什么的话,不如让慧娘为你推荐?” 李富贵点了点头,“麻烦了。” “不麻烦。” 慧娘笑了笑,“小公子,你是自己吃的,还是买给其他人的?” 李富贵咧嘴满心欢喜地回答,“买给我媳妇的。” 媳妇不在场,那喊媳妇应该没问题吧? 慧娘思索片刻,然后指了指柜台里的的一款桃花样式的糕点,道,“那不如买桃花糕,很多姑娘都爱吃的。” 闻言,李富贵脸红了红,解释,“我媳妇不是姑娘,是货真价实的男子。” “哎呀。” 慧娘伸手掩嘴,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是慧娘眼界太浅。” 李富贵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慧娘又好奇地问道,“是今日下午的时候,公子身旁跟着的那位俊俏郎君吗?” 慧娘追问得紧,李富贵伸手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回答了。 看见李富贵的脸越来越红,慧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慧娘多嘴,慧娘不问了。” “若是男子的话,试试看定胜糕吧,定胜糕是米粉做的,里头加了鲜花或者蔬果的汁液调色,所以颜色有许多,好看味道好,寓意也好。” 慧娘说着便拿出一份是花瓣形状的粉色糕点端到李富贵面前。 “寓意?” 李富贵茫然。 慧娘解释,“嗯,定胜糕背后的寓意就是胜利、金榜题名与步步高升。” 李富贵一听,这寓意确实很好,便立马开口要了份定胜糕。 李富贵爽快地付了钱,慧娘将定胜糕细致地用油纸包好,递给李富贵,面带微笑,温柔地祝福道,“公子,祝你与你的夫人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李富贵道了谢,然后带上糕点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望着李富贵离开的背影,慧娘眼里的笑意慢慢地落下。 她嘴角扬起。 “一个村野乡夫娶了位九天之上性子最孤傲高冷的仙君做媳妇,有意思。” 第8章 媳妇,我回来啦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李富贵买到糕点以后又去添置了些日常用品。 他在摊前逛了好一会,最终挑好了块玉兰花香的皂荚以及一对碗底盘着蓝色青花纹的小瓷碗与两双竹筷。 他以后就不是一个人了。 他也有家人了。 木屋里要是添置一对一样的碗筷肯定更像家。 李富贵想象着跟媳妇坐在一起用着一样碗筷吃饭的场景,他就觉得幸福得跟吃了蜜一样,心里甜得直冒泡,二话不说就掏了铜板结账。 买完东西,眼看快要天黑了,李富贵怕媳妇在家等急了,提着东西就打算离开。 快要出镇子的时候,李富贵经过一家布庄,他不经意地往里头瞄了一眼,然后就被布庄里头高高挂在墙上的一匹白色的绸缎吸引了目光。 李富贵果断走了进去,一进布庄就奔着那匹绸缎去了。 那匹绸缎就这样挂在墙上,柔软的布料垂落下来,如白练一般的浮光料面上还带着水浪暗纹,看起来栩栩如生。 李富贵想,要是这匹布做成衣裳穿在他媳妇身上,那肯定很好看。 这时候,布庄江掌柜走了过来。 李富贵曾帮巧儿姐给江掌柜送过成衣,所以江掌柜认得李富贵。 “富贵喜欢这匹布啊?”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头。 江掌柜就笑呵呵地介绍了起来,“这匹布叫浮光锦,是我从京城高价订回来的,整个乌月镇啊仅此一匹,现在京城里头的达官贵人都穿这种布料裁的衣裳,可好看了。” 李富贵一听,从京城来的货,而且整个乌月镇就这一匹,立马心痒痒了,“江掌柜,这得多少铜板呀?” 江掌柜觉得李富贵很是可爱,也不生气,温柔地笑道,“富贵,这浮光锦不是鱼,也不是萝卜,用铜板买不到的。” 李富贵很是好奇,“那得多少钱才能买到呀?” 江掌柜伸出三根手指。 李富贵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心惊胆战地猜测,“三吊钱?” 江掌柜笑了,揭了谜底,“富贵,是三两。” 李富贵一听,猫下巴都差点吓掉了,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但如果是买给媳妇,他又觉得很值。 李富贵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道,“江掌柜,回头我一定会攒够钱买它的,能不能帮我留两个月?” 江掌柜一听,有些惊讶,“留一两个月倒也没问题,不过富贵,你买来送给谁的?” 李富贵可是个小财迷,对自己可抠了,哪里舍得给自己买这么好的布做衣裳? 所以江掌柜想,李富贵肯定是要送人的。 李富贵兴高采烈地回答,“我媳妇!” 跟江掌柜约定好把浮光锦留到三月,李富贵就带着买的糕点与日常用品启程回坨坨村了。 回村的路上,怀里的糕点香味一直往外冒,馋得李富贵一直流口水。 最后,李富贵把口水一擦,硬生生忍住了。 在经过张婆婆家的时候,李富贵拆了油纸包,从五块定胜糕里拿了一块给张婆婆,再重新整整齐齐地包了回去。 回小矮坡的路上,他舔了舔手指上的糕点碎屑,眼睛都亮了亮。 很香甜软糯。 媳妇肯定爱吃。 阵阵清风裹着灵气吹入木屋。 盘腿坐在床榻上闭眼养身的沈玉棠缓缓睁开眼来。 他撩起眼皮,朝木屋外望去。 太阳已经落山,目光所到之处皆被寂静的夜色所笼罩。 沈玉棠微微皱眉。 怎么天黑了,李富贵还没有回来? 自然,他并不是担心李富贵。 只是突然觉得这屋中安静了下来,有些不习惯罢了。 而且,若是李富贵消失是去与魔头密谋了…… 正当沈玉棠想着的时候,屋外院子的门被推开了。 紧接着一个熟悉、聒噪的清脆少年声音响起。 “媳妇,我回来啦!” 沈玉棠,“……” 果真昏夜勿说鬼,说鬼则鬼至。 沈玉棠不紧不慢地下了床榻,推开房门。 他迎面就瞧见李富贵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哼着曲蹦蹦跶跶地走回来。 沈玉棠眯了眯眼。 是去做什么了? 欢喜成这样? 李富贵这时候才发现沈玉棠竟然出来迎接他了,更高兴了。 他跑到沈玉棠面前,把一直揣怀里的油纸包拿出来捧到了沈玉棠面前,跟个求表扬的小孩一般笑嘻嘻道,“媳妇,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李富贵靠的太近,沈玉棠甚至于闻见他身上染着的女子脂粉香味。 是白日那糕点铺子老板娘身上的脂粉味。 明明是淡雅的茉莉花香,但不知为何却极具侵占性。 沈玉棠再低头瞧了瞧李富贵捧过来的东西。 似乎是糕点。 糕点甜腻的香味都飘到他鼻间了。 沈玉棠还来不及拒绝,李富贵就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泪花在打转,很困地道,“媳妇,我好困,天色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说完,李富贵把油纸包塞给沈玉棠,然后转身进柴房,毫不犹豫地关上门。 下一秒,就没了动静。 沈玉棠,“……” 困的这么突然,是假装的吗? 李富贵还真不是假装的,猫天性爱睡觉,他跑了一整天都没闭眼,身心俱疲,现在一到家这眼皮子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他再不睡估计就要困得变回猫了。 沈玉棠自然不知道柴房门后的李富贵早变成猫儿呼呼大睡起来了,他抬脚进屋,将木门关上,再随手将油纸包放到桌上。 沈玉棠又打坐疗了会伤,临睡前,沈玉棠瞥了桌子上裹着糕点的油纸包上印着的聚雪居三字。 思索片刻,沈玉棠起身,拿起那份糕点,走到窗前,手一扬,面无表情地将里头的几块糕点尽数倒了。 第二日清晨,李富贵见着沈玉棠第一句便是欢喜地问,“媳妇,定胜糕好不好吃?” 沈玉棠想起那被他倒掉的糕点,依旧面不改色,只是长睫微微一动,然后平淡从容地回答,“嗯,不错。” 李富贵一看,桌上的油纸包已经空了。 看来媳妇是真的爱吃。 李富贵立马高兴地咧嘴一笑,“好吃我下次再买。” 第9章 媳妇他讨厌猫 清晨 初春,鸟儿从天边飞过,小矮坡上的柳树刚刚抽芽。 屋子里闷得慌,沈玉棠就出屋打算透透气。 刚推开门,沈玉棠就看到李富贵穿着身黑衣,束了个高高的马尾,正坐在院子里,拿着小刀对着新买回来的碗比划了半天,努力到嘴唇都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沈玉棠瞧着觉得奇怪,走过去打算看看这个李富贵在干什么。 他刚到李富贵身旁,李富贵就已经比划完了,只见他放下小刀,拿起两个碗,一本正经并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嘴角可爱地往上翘了翘。 “好了!大功告成!” 李富贵把一个小瓷碗递给沈玉棠,“这个是媳妇你的。” 又拿起另一个小瓷碗,“这个是我的。” 这“你的”“我的”分了半天,沈玉棠更好奇了。 于是,沈玉棠接过来一看,当下就忍不住眼角跳了跳。 只见那蓝色花纹瓷碗底下歪歪斜斜地刻了条小鱼。 这就是李富贵忙活了半天折腾的。 李富贵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刻得那条鱼眼凸肚大尾巴短,像是死了以后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丑得惨不忍睹。 难不成他在李富贵心里就长这样? 反正沈玉棠觉得,他不长这样。 沈玉棠不高兴地抬眼朝李富贵看去。 他还以为李富贵碗底会刻个金元宝或者富贵两个字,但没想到是只猫。 而且是只很丑的猫。 脸歪嘴斜,耳朵一大一小,胡子稀疏。 跟鱼一样丑。 沈玉棠心里微微愉悦了些许。 这证明并不是在李富贵心目中他长得如此难看,而是李富贵技艺不精。 很快,沈玉棠又反应过来,问李富贵,“为什么你的刻了只猫?” 李富贵摸了摸碗,又不好说因为他就是只猫,于是扯了个谎,耳根红红,挺不好意思地道,“因为猫可爱啊!” 自己夸自己可爱,属实有些不要脸。 谁知沈玉棠却是听着眉头一蹙,薄唇微启,旋即厌恶道,“那畜生哪里可爱?尖牙利爪,叫声尖锐难听,性格又恶劣。” 他在仙界一同僚就养了只笨猫儿,祸害了他不少仙草,还将他精心栽种了数十年的海棠树当成猫抓板,在树皮上留下了数道抓痕。 他去阻拦,那笨猫儿还挠他。 若不是好鱼不同猫斗,他非得将那猫儿丢去喂狗不可。 所以他最讨厌猫。 李富贵越听越心虚,抱着碗身子都缩成了一团,特无力地辩解,“也不能这样说……有些猫也挺乖呀。” 例如他。 大家都说,富贵可乖了。 沈玉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正在气头上,拳头都攥了起来,完全没注意到李富贵异样,冷哼一声,“一丘之貉,有何不同?” 李富贵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摸了摸自个毛茸茸的脑袋,见没有耳朵冒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完了! 媳妇讨厌猫! 那他以后得藏好猫耳朵和猫尾巴了。 千万不能被媳妇发现! 要不然媳妇肯定不喜欢他了。 一天下来,李富贵那叫一个胆战心惊,时不时摸摸自己脑袋,时不时又摸摸自己屁股,生怕耳朵尾巴一个不小心冒出来。 在沈玉棠看来,李富贵一整天都鬼鬼祟祟、扭扭捏捏的,不是有鬼就是长虱子了。 于是,在李富贵在他眼跟前走过的时候,沈玉棠隔着衣服拉住李富贵,盯着李富贵打量了半天。 李富贵眨眼,“媳妇,干什么呀?” 沈玉棠看都没看李富贵一眼,“不要说话,站着。” 李富贵不知道沈玉棠想干什么,但不敢动,站在那。 但他媳妇那双漂亮的眼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那火折子一样,落到他身上哪一处,哪一处就烧了起来。 沈玉棠目光落在他耳根,他耳根就滚烫滚烫的。 落在他脸上,他脸颊就火辣火辣的。 不一会,李富贵浑身上下都红透了,像只煮熟的虾。 突然,李富贵冷不丁想起来,媳妇是不是发现他耳朵或者尾巴了! 李富贵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就在李富贵心惊胆战的时候,沈玉棠慢条斯理地收回了冷清的目光。 嗯。 没有虱子。 沈玉棠就放心地放开李富贵,负着手抬脚离开了。 李富贵,“……” 看来媳妇没发现他的耳朵和尾巴。 摘的野果都吃完了,李富贵怕饿着媳妇,所以特意去菜地里拔了一颗大白菜,又跟何叔买了一块豆腐,高兴地跟沈玉棠说今天晚上吃白菜炖豆腐,然后就像猫儿一样溜进了厨房。 “聒噪。” 沈玉棠淡淡地说了句,便收回目光,然后继续雕着手上的东西打发时间。 半天过去了,李富贵都没有从厨房出来。 沈玉棠把雕了一半的东西放下,抬眼朝厨房望去。 这一道白菜炖豆腐得做这么久吗? 沈玉棠思索着,起身朝厨房走去。 厨房里,李富贵正站在灶台前拿着勺子搅拌锅里的东西。 李富贵听到脚步声朝旁边看了看。 看见是沈玉棠,李富贵自信满满地道,“媳妇,你饿了吗?你先出去吧!饭很快就好了。” 沈玉棠没听,抬脚走到李富贵身旁,垂眸朝锅里望去,只见锅里荡漾着青白相间的粘稠液体,难闻的气味从锅里飘了出来。 沈玉棠忍不住问李富贵,“这是白菜炖豆腐?” 李富贵眨了眨眼,“嗯,是啊,看不出来吗?” 很难看得出来。 沈玉棠神色凝重,“你平时都吃什么?” “这可多了。” 李富贵立马掰着手指数了起来,“鱼汤、烤鱼、晒小鱼干……” 李富贵对吃的并不讲究,毕竟,煮熟了到嘴里都一个味。 听了半天,沈玉棠就只听见个“鱼”字了,脑仁都疼,连忙打断,“你平日只吃鱼?” 李富贵点了点头。 点完头,李富贵又回过神来自己媳妇也是条鱼! 担心沈玉棠害怕,他连忙解释,“不过媳妇你放心,我是不会吃你的!” 沈玉棠又往锅里看了一眼,淡淡道,“被你吃掉都算死不瞑目。” 李富贵一愣,还没有明白过来沈玉棠这是什么意思,沈玉棠冷清问他,“还有食材吗?” “嗯,还有。” 李富贵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旁边剩下的一半食材。 沈玉棠卷起衣袖,朝门口瞥了一眼,淡然道,“你出去,我来。” 第10章 媳妇,食不言寝不语是什么意思啊? 一炷香后,沈玉棠端着两碗热气氤氲、冒着香味的白菜炖豆腐出来了。 院子里,李富贵正两只手托着腮,蹲在柳树下,歪着脑袋,仰着小脸,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在树枝上蹦来蹦去的麻雀。 看得那叫一个出神,甚至于连沈玉棠走来了都没发现。 沈玉棠瞥了李富贵一眼,终于忍不住出声,“在看什么?过来坐好,吃饭了。” 李富贵这才回过神来,跳了起来,高高兴兴地朝沈玉棠跑了过去,“来啦来啦。” 沈玉棠把两个碗放到院子里的木桌上,李富贵一屁股在板凳上坐下,被飘过来的香味馋得口水直流。 再馋,李富贵也没忘先夸夸他辛苦的媳妇,“哇,好香,媳妇,你还会做饭呀?你好厉害!” 面对李富贵的夸赞,沈玉棠面不改色地拂袖坐下,语气平平,“只是简单地将食材煮熟。” 李富贵知道他媳妇脸皮薄着呢,便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捧起他面前的碗,手指不小心触碰到碗底,李富贵愣了愣,指腹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碗底。 有耳朵尾巴,是猫的纹路。 李富贵再抬头看了看沈玉棠。 沈玉棠端着小瓷碗,慢条斯理地轻轻吹去升起的热气。 李富贵忍不住笑了笑。 沈玉棠眼角余光瞥到李富贵在傻笑,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又没说什么。 也不知道李富贵是在傻笑什么。 李富贵尝了一口沈玉棠做的白菜炖豆腐,眼睛一下子亮了。 他媳妇做的白菜炖豆腐鲜甜嫩滑的很。 从前李富贵讨厌吃蔬菜,现在他才发现,是因为他做的不好吃。 李富贵忍不住又夸了句,“媳妇,你厨艺真好,比留芳楼做的还要好吃。” 留芳楼是乌月镇上最出名的酒楼。 李富贵吃过那的红烧圆蹄,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李富贵一直念念不忘。 但今日一比,李富贵觉得他媳妇做的白菜炖豆腐一点也不输给那红烧圆蹄。 沈玉棠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不为所动的冷清样,不过嘴角却是微不可察地轻轻扬了扬。 李富贵吃高兴了还忍不住问沈玉棠,“媳妇,你以前是不是当庖丁的?” 沈玉棠这才意识到自己嘴角正扬着,他连忙把嘴角压下去,道,然后板起那张漂亮的脸,低呵道,“食不言寝不语。” 闻言,李富贵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低头吃东西,吃着吃着,他思索片刻,还是没憋住,重新抬起头来,朝沈玉棠眨了眨眼,一脸真诚地问,“媳妇,食不言寝不语是什么意思啊?” 沈玉棠,“……” 险些忘了。 李富贵是个文盲。 入夜 坨坨村笼罩在安静的夜色中,月亮高高挂在天边,泄下淡淡如银练般的光晕。 沈玉棠去后山的小河沐浴去了,其实李富贵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条鱼还要沐浴? 变成鱼身然后扎院子水缸里头游一圈不就行了? 但李富贵没好意思问,因为沈玉棠走了,这可是个好机会! 李富贵趁着沈玉棠不在,猫着身子一骨碌地溜进了屋子里。 李富贵趴在地上,把床底最角落的一个小瓦罐费劲地勾了出来,。 瓦罐太久没有开了,上面都蒙了一层灰。 李富贵晃了晃,瓦罐肚子里叮叮当当的。 他高兴地咧了咧嘴,露出两颗可爱的小尖牙。 李富贵坐在地上,岔开腿把瓦罐放中间,俯下身去,鼓起腮帮子,朝着瓦罐轻轻一吹。 瓦罐上的灰立马扬起,呛得李富贵咳得肺都快要出来,泪花不停往外冒。 好不容易等尘埃落地,李富贵这才忍着发痒的鼻子去打开瓦罐。 然后抱着瓦罐翻过来往下倒。 叮当当当…… 四个铜板伴随着清脆并且令人心碎的声音先后掉在了地上,滚了滚,打了个旋,然后个个铜板都躺平了。 李富贵沉默,又不死心地晃了晃瓦罐,甚至于拍了拍瓦罐底。 毫无动静。 盯着地上的四个铜板,李富贵那叫一个愁,郁闷地歪头托着腮,忍不住把尖尖的指甲从指尖里头放出来,一下又一下地在地上磨着。 他就只剩下四个铜板了,怎么给媳妇做漂亮的衣服呢? 李富贵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他要努力挣钱! 李富贵立马一脸严肃,然后抱着瓦罐开始冥思苦想。 这一个瓦罐能装一千个铜板,一千个铜板一两银子,那三两银子,他得攒满三个瓦罐。 李富贵想着想着就开始掰着手指在那数。 他得卖多少根萝卜才能买得起那匹浮光锦? 数目太庞大,以至于李富贵数了半天都没数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李富贵身后落下一个清冷的声音。 “你在数什么?” 李富贵数得认真呢,听见有人问他,他连头都没回,就答了一句,“我在数得卖多少根萝卜才能挣三两银子呢。” 第11章 听说你都有媳妇啦? 回完,李富贵才品出了些不对劲。 慢着,家里除了他就只有媳妇。 那么现在站他身后的人是…… 李富贵是只聪明的猫,他当然猜到是谁啦! 于是,他反应贼快,猛地回过头,顺带把瓦罐往身后藏,抬起头,顺着那纤尘不染的衣摆往上望去,先是窄细的腰身,然后是宽肩、修长白皙的脖颈,最后是那张好看到雌雄难辨漂亮的脸。 李富贵每次看见那张脸这小心脏就忍不住地扑通扑通乱跳,他咽了咽口水,然后没端住,结巴了起来,“媳……媳妇……你不是去沐浴了吗?” 提起这个,沈玉棠耳根就不自觉的染上了点红意,他偏过脸去,故作冷清地道,“初春夜里水凉,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李富贵歪头盯着他媳妇耳根那一抹微不可察的红瞧。 他不仅是只善解人意的猫,还是只眼神很好的猫。 于是,他默默记下,媳妇怕冷,而且容易害羞,不好意思在野外沐浴。 所以应该先改个沐浴的屋子出来才行。 正当李富贵盘算着的时候,沈玉棠被李富贵盯得受不了,就开口转移了话题,“你为什么要赚三两银子?” 李富贵语塞。 他总不能说是为了给媳妇做衣裳吧? 这样岂不是没有惊喜了? 李富贵支支吾吾半天,然后结结巴巴地道,“就……想多赚点……” 李富贵眼珠子转啊转,然后灵机一动,“然后起座带花园的大宅子!” “没错,就是想起座大宅子!” 李富贵觉得,他可真是只聪明绝顶的猫啊! 这样就不会暴露了! 沈玉棠一下子就笑了,“痴儿,三两银子怎么够起座带花园的大宅子?” 李富贵一听,眨了眨眼,然后起身认真地问沈玉棠,“那带棵树的宅子能起吗?” 沈玉棠摇头,“三两够干什么?” 李富贵瞬间就蔫了,不过很快他又打起精神来,自我安慰道,“起不了带树的大宅子就算了。” 三两银子够买那匹漂亮的浮光锦呢。 而且小矮坡也挺好的,也有树,虽然是棵要死不活的柳树。 李富贵把瓦罐重新放回床底,然后出屋去了。 李富贵离开以后,沈玉棠准备更衣就寝,掀起被子躺床上的时候,沈玉棠又忍不住思量,“为什么非得要带树的宅子?” 成玉仙君百思不得其解。 翻来覆去一夜未睡好,直至天亮,才沉沉睡去。 清晨 鸡鸣不断 柴房 黑猫睡得餍足才睁开眼,一双金色的猫眼倒映着亮光,它慢悠悠起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这才动作灵活地轻轻跃下柴堆,猫爪落地便幻成了人腿。 李富贵精神满满地推开柴房门。 院子外面正好有脚步声路过,李富贵探头朝院子外面望去。 清晨的薄雾间,依稀可见是周大娘。 周大娘是这附近远近闻名的媒人,都说周大娘牵的红线最稳又准,八辈子都离不了。 从前这周大娘还要给李富贵说媒,李富贵刚开始不愿意,周大娘就哄他说,“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孤单啊,找个媳妇有个伴,这算有个家呀。” 李富贵一听到“家”立马心动了。 没多久周大娘给他介绍个隔壁村一个屠户的女儿。 那姑娘生得膘肥体壮,这倒不是重点,重点是李富贵大老远就见着这姑娘在路边掐住一只偷肉的三花猫脖子,生生用石头砸断了那只三花猫的腿。 吓得李富贵毛骨悚然,立马躲了起来。 趁着屠户女儿走了,这才敢跑出去,小心翼翼地把那只三花猫抱起来带回家了。 之后周大娘又给李富贵介绍了几个,只不过李富贵可万万不敢再去见了。 话虽如此,但李富贵还是觉得周大娘是顶好的人,所以看见周大娘的时候,他跑了过去打了个招呼。 “周大娘,早上好,你这是去哪里啊?” 周大娘一看见富贵就笑了出来,然后道,“哎呦,是富贵呀,我这是去替二牛去隔壁村跟刘家那个巧儿说媒呢。” “哦。” 李富贵一听格外高兴,“二牛哥终于要向巧儿姐提亲啦?” “可不是?” 周大娘笑了笑,“听说你都有媳妇啦?” 李富贵小脸立马就红了,回过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见着媳妇没有起来,这才点了点头。 周大娘突然想起来她刚才是看见李富贵是从柴房出来的,反应过来,忍不住压低声问李富贵,“富贵,你不跟你媳妇一个屋睡吗?” 李富贵不明白周大娘为什么问这个,但他老实地点了点头。 周大娘一听叹了一口气,“傻孩子,不睡一个屋那能叫媳妇吗?” 李富贵纳闷地眨了眨眼,“睡一个屋才能叫媳妇吗?” “那当然了。”周大娘理所当然地道。 李富贵想不明白为什么睡一个屋才能叫媳妇。 不睡一个屋就不是媳妇了吗? 那他现在是不是不应该叫媳妇媳妇? 因为他们都没有在一个屋睡。 他想问清楚,但周大娘抬头一看天,“哎呦,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说完,周大娘着急忙慌地走了。 李富贵愣在那想了半天,最后几乎要想破猫头,大概是实在想不通了,李富贵就懒得想了,没一会,他就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沈玉棠睡醒的时候,屋外隐隐约约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声。 沈玉棠觉得奇怪,便起身穿上衣,推开房门。 阳光洒入屋子,落在沈玉棠身上,阳光暖烘烘的。 沈玉棠终于觉得被内伤磋磨的有些发疼的骨头舒服了些,再抬眼望去,李富贵正卷着衣袖,扎着马尾,哼哧哼哧地从柴房抱着一大把柴火搬到了屋檐下。 沈玉棠思量不出李富贵究竟要做什么。 李富贵放下柴火,脸上沾了灰痒的厉害,他就伸手擦了一把脸,大概手上是脏的,这么一擦,李富贵脸上立马出现几道黑痕。 沈玉棠,“……” 他刚想提醒,这时候李富贵抬起头,正好注意到了沈玉棠,李富贵立马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咧嘴露出两颗小尖牙,“媳……” 只不过“媳妇”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李富贵就忽然想起来周大娘的话。 虽然不懂,但李富贵还是把“媳妇”两个字收了回去,“你醒啦!” 沈玉棠轻颔首,微启薄唇,缓缓询问,“你在干什么?” 第12章 媳妇,喜欢吗 李富贵没直接回答,只是朝沈玉棠笑了笑,然后跑了过去,伸手轻轻扯住沈玉棠袖角,神秘兮兮地道,“跟我来!” 他一笑,脸颊上的黑印也跟着动起来,这样望去,倒像是猫脸上的胡子。 像只小花猫。 沈玉棠一愣,倒猜不出来李富贵这葫芦里卖什么药,只能跟着李富贵走了。 李富贵牵着他往前走,那高高束起的马尾晃啊晃,阳光下,李富贵的耳朵像一块透明沾了点红的琥珀。 沈玉棠低头一看,李富贵扯着他袖角的手灰扑扑、脏兮兮的。 他眉头不由慢慢地蹙起。 这时候,李富贵带着他进了柴房。 沈玉棠想,柴房有什么好看的? 于是,他抬眼朝柴房里头望去,然后目光滞住。 只见柴房里的柴火都不见了,四处都清扫了一遍,干干净净的,最中央放了一个浴桶,屋子里还带着点香味,仔细望去,原是窗边摆了个小花瓶,里头插了一把开得很是不错的野花。 沈玉棠先是缓慢地眨了眨眼,然后再朝旁边望去。 李富贵正骄傲地挺着小胸脯,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像是个等着着表扬的小孩。 沈玉棠这时候反应过来了。 因为他昨天晚上说初春夜里水冷,所以李富贵就特意把柴房清了出来改成了沐浴用的屋子。 这个痴儿,倒把他话放心上了。 沈玉棠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心中便原谅了李富贵将脏兮兮的爪子攥住他袖角这事。 旁边的李富贵歪了歪头,眨了眨大大的眼睛,小心翼翼地询问沈玉棠,“喜欢吗?” 沈玉棠垂眸瞧着李富贵,李富贵矮他一头,相貌平平,勉强算得上清秀,但胜在有一双圆溜溜、亮晶晶,像宝石一般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一望过来,沈玉棠就觉得没了拒绝的力气。 他张了张薄唇,想说些什么,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点了点头。 没有回答,只是点头,李富贵也没生气,甚至于没一点失落,依旧那么神采飞扬,“嘿嘿,喜欢就好。” 不知为何,沈玉棠忽然觉得有些许……过意不去。 大概是因为心中有愧,中午,沈玉棠又亲自下厨给李富贵做了道清炒藕片,再煮了一锅软烂甜糯的小米粥。 莲藕是周大娘从隔壁莲蓬村说成媒以后提回来的,莲蓬村里头家家户户门口都有池塘,池塘里头都种满了莲蓬,所以盛产莲藕。 周大娘说她一个人吃不完,就分了一节给李富贵。 原本沾满泥,黑乎乎的莲藕经过沈玉棠那双漂亮好看的手一加工,就变成了饭桌上白白嫩嫩、香脆可口的清炒藕片。 李富贵尝完以后对沈玉棠赞不绝口。 沈玉棠依旧是那一副冷冷清清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他亲自做的,自然是好吃。 他成玉仙君,可鲜少下厨过。 今天再下厨,只是因为不愿欠李富贵的。 李富贵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还不忘抬起头问沈玉棠,“媳妇,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沈玉棠下意识地顺着往下回答,“厨房还有上次张婆婆给的萝卜,晚上可以削了皮,再切成丝,加些面粉和和匀下锅煎成萝卜丝饼……” 刚说完,沈玉棠就怔住了。 慢着。 他为什么晚上要给李富贵做饭? 只不过,现在把话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沈玉棠往旁边一看,李富贵一听到萝卜丝饼馋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脸上写满了期待。 虽然他不爱吃萝卜,但他媳妇做的肯定好吃! 沈玉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说出去的话倒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沈玉棠只好作罢,晚上默默地给李富贵煎了萝卜丝饼。 煎饼的时候,李富贵就在旁边睁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瞧着。 他看着油锅里冒着烟,而沈玉棠依旧不紧不慢地将提前揉好的萝卜丝面饼放下去,然后那饼周边就一点一点地泛上焦黄色,香味也跟着飘了出来。 李富贵被香得不行,等第一个饼煎好了以后,刚从锅里捞起来,李富贵就想伸爪子去拿。 沈玉棠一把抓住李富贵的手,冷飕飕地道,“手指不想要了可以剁了喂狗,别糟践我做的饼。” 听着沈玉棠刻薄难听的话,李富贵笑嘻嘻地把手收了回去,然后道,“对不起,我刚才忘记饼还烫着了。” 李富贵可聪明了,他知道他媳妇肯定是担心他被饼烫着,要不然才不会管他呢。 沈玉棠收回目光,将装着萝卜丝饼的碟子往他身边拉了拉。 李富贵眼睁睁看着香喷喷的萝卜丝饼一下子逃到了他触不可及的地方,瞬间跟被戳了个洞泄气的皮球一样,皱皱巴巴的,只能拼命翕动鼻子靠闻着那香味解馋。 等饼温度降下来了,沈玉棠又轻轻把碟子推了回来,位置正好在李富贵一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刚才还皱皱巴巴的李富贵一下子活过来了,兴高采烈地咧嘴露出两颗小尖牙,舔了舔嘴,伸了爪子拿了一块萝卜丝饼,啊呜咬了一大口。 萝卜丝饼温度正好,不烫不冷,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 这跟他记忆白萝卜味道似乎不太一样。 这好吃多了。 李富贵几口就把一个饼吃完了,乐滋滋地继续吃第二个饼,“你怎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 沈玉棠自然不会说是因为他在仙界无聊时看过不少书,其中就有几本凡间失传许久的食谱。 他特随意,轻飘飘地道,“只是随手做的。” “随手做的都这么好吃?” 李富贵笑得眼睛弯弯,“那要是认真做那不就更好吃?” 沈玉棠没回答,只是又将煎好的饼夹起来,然后放到他身旁的碟子里。 入夜 沈玉棠和李富贵坐在院子里吃晚饭。 沈玉棠做了不少萝卜丝饼,打算留着让李富贵明日当早餐吃。 沈玉棠吃了半个便饱了,而李富贵一口气吃了整整十个,吃完爪子还要往碟子里摸准备再吃第十一个,被沈玉棠一筷子打在了手背上。 沈玉棠没使劲,轻轻一打,手背上传来很轻的敲击感,有些麻麻的,李富贵迅速把爪子收了回去,有些委屈地低头往手背上那一道几乎淡不可见的红印上呼气。 沈玉棠淡淡道,“少吃些。” 也不知道这个李富贵个子这么小,怎么吃得下这么多东西的? 就不怕肚皮被撑破吗? 想到这里,沈玉棠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眸,将目光落在了李富贵那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 吃到哪里去了? 李富贵这才冷不丁想起来一件事,“对哦,吃多了萝卜会放屁。” “那的确是应该少吃点。” 沈玉棠,“……” 第13章 被媳妇碰过的地方好烫! 吃完饭,李富贵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然后就去给张婆婆送萝卜丝饼了。 沈玉棠今日下了厨,身上都是油烟味,再加上内伤在身,他身子疲乏。 思来想去,他便决定去厨房烧些热水好好沐浴沐浴。 沈玉棠刚到厨房,掀开锅上的木盖,正准备往里添水,却看见里头早添满了热水。 热雾袅袅升起,烘得空气有些朦胧,湿润而温暖。 难怪李富贵临走前还在厨房折腾了这么久,原来是为了烧热水。 沈玉棠嘴角不由轻轻往上扬起。 等李富贵回来的时候,沈玉棠刚沐浴完从屋子里出来,长发微湿,衣衫整齐,雪白的皮肤被热水浸得微微泛红,冷清的眸子也难得蒙了层淡淡的雾气。 李富贵看得入神,心想,果然是他媳妇,可真好看。 很快,李富贵回过神来,关心地问,“水够热吗?会不会有哪里漏风?” “嗯。” 沈玉棠轻轻点头,言简意赅回答,“不漏风。” 说完,他抬脚要走,却走了几步又停下来,他回过头撩起眼皮瞧了李富贵一眼,道。 “你把柴房改成了沐浴用的屋子,那你晚上睡哪里?” 李富贵本来张口想说,他睡哪里都一样,睡院子都行。 毕竟他是猫。 猫哪里都能睡。 他刚流浪的时候,破庙桥洞都睡过,后面来了坨坨村,他睡在了张婆婆家菜园子里,还把张婆婆白菜压坏了一颗。 张婆婆那时候像个阎王一样,可吓人了。 李富贵哆哆嗦嗦半天,被张婆婆揪着耳朵进屋。 他还以为得被做成白菜炖猫了,结果张婆婆丢给他一根萝卜,问他为什么要睡菜园子里头。 李富贵饿得抱着白萝卜直啃,一边啃一边说,“我没有地方睡呀。” 张婆婆想了想,又转身进厨房给李富贵拿了块干巴巴的玉米面饼,李富贵一口萝卜一口饼,吃得他一肚子气,没忍住,放了个巨响的屁,气得张婆婆拿起手上的擀面杖就往李富贵身上打。 打了半天也没打中一下,也不知道是猫猫太灵活还是张婆婆眼花手抖。 最后张婆婆带着他来到小矮坡一间无人住荒废多年的木屋前,他这才有瓦遮头。 但话还没有说出口,李富贵又想起周大娘的话。 周大娘说,睡一个屋才是他媳妇。 李富贵思来想去,然后抬起头望向沈玉棠,眨了眨眼,浓密的眼睫毛散落在那一双圆溜溜亮晶晶像玻璃珠的眼睛前,他期待地问沈玉棠,“我可以睡屋子里吗?” 沈玉棠一怔,旋即反应过来,瞧瞧,这狐狸尾巴不就露出来了? 他微微眯了眯那一双狭长漂亮的眼,“嗯,你进屋睡吧。” 他倒要看看李富贵想干什么。 要是李富贵敢亵渎他,他就把李富贵绑起来丢出去。 得到沈玉棠同意,李富贵可高兴了。 等到即将就寝的时候,沈玉棠合衣坐在屋里床上,桌上烛台火光摇曳,李富贵推开门进来了。 李富贵进个屋动静还不小,哐哐当当的。 沈玉棠瞥了一眼,发现李富贵还搬着院子里的木摇椅。 摇椅太大了,总是撞在门框上搬不进来,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 沈玉棠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刚要起身帮忙,咯吱一声,摇椅终于进来了。 李富贵长舒了一口气,顺势抬起头,沈玉棠立马坐了回去,抚了抚衣袖,装作若无其事。 沈玉棠皱着眉问,“你搬个摇椅进来做什么?” “睡觉呀。” 李富贵本来想睡地上,但他想了想,睡地上离得媳妇太近了,要是他睡糊涂了耳朵尾巴露出来了怎么办? 所以他把摇椅搬了进来,打算睡角落,这样不容易露馅。 虽然睡觉还维持人形是有点辛苦,但为了媳妇是他媳妇,李富贵觉得忍忍也可以。 沈玉棠就这样看着李富贵把摇椅放到床对面的角落,拍去手上的灰尘,摇椅晃啊晃,李富贵再转身从衣柜抱出来一床薄被。 李富贵把自己卷被子里,裹得像个粽子一样,往摇椅上一跳,吧唧一声躺下了,只留给沈玉棠一个圆滚滚像包子一样背影。 沈玉棠不自觉地盯着李富贵的背影瞧。 这时候,李富贵又突然跟想起来了什么事一样,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坐了起来。 沈玉棠被吓了一跳,原本就雪白的脸变得更加白了几分。 李富贵转过身看了看沈玉棠,朝着沈玉棠傻乎乎地笑道,“媳妇,早点睡。” 说完,李富贵就又重新躺了回去,整个人像猫儿一样蜷缩成一团,摇椅咯吱咯吱地轻轻摇晃着,李富贵的身子也跟着摇啊摇。 沈玉棠回过神来,起身吹灭桌上蜡烛,再折返回来重新躺在床上。 随着最后一丝白烟散尽,烛光消失,黑暗卷席四处。 沈玉棠侧躺着,待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他便瞧见了李富贵缩在摇椅上的背影。 李富贵身形并不高,但好歹是个男子,摇椅并不能容纳下他的身形,他只能蜷着腿,很可怜地缩在那。 沈玉棠心里掠过一抹不自然,但很快又强行压制了下去。 反正这是李富贵自愿的。 压下之后又有其他异样情绪升起。 他向来都是习惯一个人睡,视线中见到其他人便难以入眠。 思索片刻,沈玉棠翻了个身,面向墙,背对着李富贵,合上眼眸。 或许是被李富贵吓到的缘故,沈玉棠总觉得心间好像有个面团在慢慢地膨胀,而且这种感觉在闭上眼以后越发强烈。 不一会,沈玉棠听到了身后有细微的鼾声传来。 沈玉棠,“……” 得,罪魁祸首倒睡得香甜。 沈玉棠叹了一口气。 这种心头发胀的感觉一直消散不去,沈玉棠都快要怀疑是不是内伤又复发了。 直至天灰蒙蒙亮,沈玉棠这才沉沉睡去。 一连两天没睡好,沈玉棠精神不太好,白日在院中桌前撑额坐着懒洋洋地晒着太阳,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沈玉棠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期间,沈玉棠觉得好像有什么往身上披了披,他下意识伸出手骤然抓住那停在他身上的手。 慢悠悠地抬起眼皮,睁眼望去,随着修长浓密的睫毛缓缓往上抬,视线先是模糊,慢慢清晰,一张清秀还带着稚气的脸一点一点地出现在他眼帘。 那人似乎没想到他会醒,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沈玉棠没想到自己这么没有防备,人都到跟前了才反应过来。 沈玉棠动作没变,嗓音冷清,问李富贵,“你做什么?” 李富贵耳根红红的,紧张地解释道,“太阳跑去另一边了,现在还是初春,晒不着太阳容易着凉,所以我想给你盖件衣衫。” 闻言,沈玉棠低头一看,身上果真盖着件衣衫。 李富贵脸越来越红,低下头,嚅嗫着嘴唇,小声地道,“媳妇,你能不能先松开我手?” 沈玉棠一看,他还真是正抓着李富贵手腕。 李富贵手腕并不细,也不白,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但因为他太过用力,那手腕处被他指节扣住的皮肤竟往下陷了陷。 沈玉棠反应过来,连忙松开。 李富贵紧张地把留着指痕的手迅速收了回去,有些圆润的脸上挂着不自然的潮红。 沈玉棠还以为是他力气太大了,不由有些许自责,便询问,“是我弄疼你了?” 李富贵摸了摸手腕,脸颊红扑扑的,使劲摇了摇头,“没事,不疼,而且我不怎么怕疼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媳妇碰过的地方,好烫! 第14章 媳妇还是心里有他的。 沈玉棠看见李富贵脸上浮起的潮红,还以为李富贵是哪里不舒服,刚想说些什么,他的目光落到李富贵肩上背着的小竹篓上。 “你背着竹篓打算去哪里?” “上山?” 李富贵脸上的潮红终于消退下去一点,他点了点头,“嗯,我听二牛哥说,似乎又要开始打仗了,乌月镇上的药铺都在收药草运到边关去,价格比平日高不少,我想着正好没事干,上山摘点药草去卖。” 说不定多卖点就能攒够买那匹浮光锦的银子了。 说完,李富贵忽然想到什么,然后立马神采奕奕地挺直了腰,无比期待地得到沈玉棠的一句“路上小心”“我在家等你”之类的贴心话。 何叔每次出门,何大娘都会这样对何叔说的。 但李富贵满眼期待地看着沈玉棠半天,眼珠子都快要被迎面吹过来的风给风干了,沈玉棠都没有反应,只是听完以后轻轻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李富贵顿时失落地垂下眼眸去,特有气无力地跟沈玉棠告别,“那媳妇,我走啦,你自己在家要小心哦。” 说完,李富贵抬脚就朝门口走去。 刚走了几步,身后的沈玉棠忽然叫住了他。 “李富贵。” 那声音轻飘飘的,冷冷清清,落在耳边宛如玉碎,很是好听。 李富贵不敢再抱期待,回过头去,眨了眨眼 ,好奇地问,“媳妇,咋啦?” 沈玉棠一边起身,一边将身上的外衣收好放到椅背上。 “等会。” 说着,沈玉棠就转身进了厨房。 李富贵不知道沈玉棠要干什么,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等着。 过了一会,沈玉棠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和皮水壶。 沈玉棠把油纸包和皮水壶随手递给了李富贵,“带上。” 明知道要出门却连吃食和水都不带,就背个竹篓,沈玉棠觉得李富贵真是个痴儿。 若非他在,恐怕今日李富贵就要在山上饿肚子了。 李富贵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把东西接过来,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尖牙,“谢谢媳妇!” 他就知道,媳妇还是心里有他的。 沈玉棠摆了摆手,示意李富贵尽早出发,再磨磨蹭蹭下去,天都要黑了。 李富贵把油纸包放身后的竹篓里,再把皮水壶挂腰间,做完这些,他乐呵呵地上山去了。 李富贵走了以后,沈玉棠就独自一人在院子里坐着,他想再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眯一会,但大概是方才睡够了,如今倒是有些睡不进去了。 没了法子,沈玉棠只好盘腿打坐借着周围灵气疗起伤来。 疗伤不能太急躁,需要循序渐进。 待沈玉棠结束了疗伤,缓缓撩起眼皮,抬眼看了看天。 不过才堪堪过去一炷香的时间。 沈玉棠静坐着。 周围一片安静,安静到让他有些不习惯。 沈玉棠觉得,定是李富贵这段日子在他耳边叽叽喳喳惯了,他耳朵都已经习惯时刻有只苍蝇在旁边飞来飞去了,现在苍蝇突然走了,他耳朵倒是不习惯了。 闲着没事,沈玉棠又起身进屋把之前没做完的木雕从枕头底下拿了出来。 屋子里光线暗,沈玉棠刚想点灯,又突然想起李富贵那天抱着瓦罐坐在地上掰着手指算帐的样子。 沈玉棠动作一顿,不由轻叹了一口气,翕动薄唇,低声念叨了句,“小财迷。” 想着替李富贵那个小财迷省些灯油银子,沈玉棠便出了屋,坐在院子里借着外头的日光拿着刻刀继续雕刻着手上的小玩意。 小木块在沈玉棠手中的刻刀下很快出现了雏形,是一尾小鱼。 沈玉棠做得很慢,也很精细,他不紧不慢地处理着细节,雕刻到最后,他方才发现缺了样东西。 缺了张打磨的砂纸。 只是这穷乡僻野,哪里去寻砂纸? 这木雕只能暂且搁置下来。 又没了打发时间的事情,沈玉棠无聊到在院中干坐,学着李富贵的样子仰头盯着旁边那棵要死不活的柳树瞧。 瞧着不到一盏茶时辰,沈玉棠便觉得枯燥乏味的很。 也不知道李富贵为什么这么喜欢蹲在这棵树下仰头瞧着。 有时候若不是他打断,李富贵一瞧能瞧上半个时辰。 这树上难不成有什么宝贝吗? 想到这里,沈玉棠就不由站起来,踮起脚往树上瞧。 结果入眼之处除了树杈就是树杈,哦,还有些许从树杈间冒出来的绿芽。 沈玉棠不满地“啧”了一声,觉得这棵破柳树是故意在跟他成玉仙君作对,他便卷起衣袖想要爬上去看看真切。 结果手刚碰到柳树那粗糙的树皮,沈玉棠这才意识到自个干了件蠢事。 他怎么被李富贵带着跑了? 分明李富贵都不在家! 成玉仙君心中大惊,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往后退了退,然后苦恼地在原地踱来踱去。 思来想去,成玉仙君觉得自个就是太闲了。 人就是不能太闲。 闲过头了就会净做蠢事。 于是,沈玉棠用发带将宽松的袖袍缚起,然后去收拾屋子了。 此时,山上 李富贵摘了半竹篓药草肚子就叫唤了起来。 李富贵想,媳妇真聪明,早就猜到他会饿,还给他准备了吃的带着。 李富贵挑了个僻静地,放下竹篓,拿出油纸包,然后一层层地打开。 里头是几块萝卜丝饼和两个白馒头。 李富贵很是欢喜,大口大口地吃完,再摘下腰间的皮水壶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口水。 吃饱喝足,李富贵背起竹篓再继续往上走。 他鼻子灵,上山没一会就找到了不少药草,但山腰的药草都很普通,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李富贵想,说不定山顶的药草更珍稀,能卖个好价钱呢。 于是,李富贵兴冲冲地往山上走。 但越往上走,这山路就越难走,有些地方的路甚至于长满了荆棘,容纳不下一个人通过。 这也难不住李富贵,他把竹篓藏在草丛里,猫下身变回原身——一只金眼圆脸的小黑猫。 小黑猫身形灵活矫健,从荆棘底下穿过去,再窜出来的时候,小黑猫已经变成只脏兮兮的小灰猫。 没一会,李富贵就到了山头。 山头上并没有什么药草,倒是长满了红彤彤的野果。 李富贵一点也没觉得失望,因为他媳妇很爱吃野果。 但人身的时候不好下山,猫身的时候又没有手,只有爪子,带不了野果。 思索了一下,李富贵跳上果树,仰着猫猫头,摇晃着尾巴盯着果树瞧了半天,最后挑了根上头结的果子最红最大的树枝,一口咬断,叼着树枝跳落地。 想象着媳妇看到这串鲜艳欲滴的野果时的画面,李富贵踮着脚尖,尾巴竖得高高的,昂首挺胸、又灰头土脸地高高兴兴下山去了。 李富贵一路走得很小心,生怕跑快了果子就掉了。 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钻出荆棘丛,李富贵终于放心把野果放地上,然后重新变回人身。 李富贵伸了个懒腰站起了身,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下巴。 叼着那沉甸甸的果子走了一路,他下巴都酸了。 等缓过来了点,李富贵见天色不早了,就猫下身把野果捡起来揣怀里,折返去找他的竹篓。 到了草丛,李富贵一看,天都塌了! 咦! 他的竹篓呢? 还有他辛辛苦苦摘了一天的药草呢? 怎么全不见了? 第15章 媳妇,我们和好吧 天黑的时候,李富贵灰头土脸地回了小矮坡边上的木屋。 沈玉棠正从厨房里出来,一抬头,就看到浑身脏兮兮的李富贵正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耷拉着乱糟糟的脑袋,垂头丧气地推开院子的小木门进来。 厨房里光洒在院子里,昏暗的光线下,只见李富贵头发上插了好几根枯草,灰头土脸的,就跟刚从烧过火的灶台里头钻出来的一样。 再一看,李富贵白天出门时背着的竹篓不见了。 看到这,沈玉棠便明白了。 肯定是出事了。 李富贵闷闷不乐地踢着石子走进来,注意到地上有抹修长的影子,他纳闷地抬起头一看,刚好看见此时站他面前的沈玉棠。 月光下,沈玉棠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动人,没有什么表情,但不知道是不是他错觉,他总觉得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些许。 和沈玉棠对上目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李富贵突然有些委屈,心脏的位置闷闷,像是被大萝卜压住了一样。 但李富贵不想让沈玉棠跟着他不开心,所以他在下一秒立马露出了个笑容,把那一大串沉甸甸的红色野果拿了出来,炫耀道,“媳妇,我带了野果回来,可甜了。” 沈玉棠看了笑嘻嘻的李富贵半晌,抬手把他头发上的枯草一根根地捡了下来丢到地上,再接过野果,淡淡道,“去洗把脸,吃饭了。” 李富贵点了点头,哼着曲子去洗脸了。 等李富贵洗干净脸和手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木桌上已经摆了两盘清淡的小菜和热气腾腾的白粥。 李富贵跑过去一看,今天晚上吃清炒莴笋和土豆丝。 但土豆丝跟往常不太一样。 根根均匀的土豆丝混着些红丝,颜色还挺好看,李富贵好奇那红色的是什么,便凑过去翕动鼻尖闻了闻,结果被窜上来的辣味呛了一把。 是辣椒。 其实放的辣椒也不多,但偏偏他鼻子灵敏,一点点辣味也能刺激得他眼泪鼻涕流。 李富贵立马把头偏过去直咳嗽。 这时候,沈玉棠端着小碗出来了。 李富贵憋住咳嗽的冲动,当做无事发生。 沈玉棠在厨房就听见李富贵的咳嗽声了,一出来看见李富贵在装,他也不戳破,把洗好的野果放到桌子上,再将土豆丝换到自己这边,把清淡的莴笋推到李富贵面前,这才撩起衣摆坐下,不紧不慢道,“张婆婆今天中午送了辣椒、土豆和莴笋过来。” 李富贵喉咙里还痒痒的,不敢出声,生怕一张嘴说话又会继续咳,只好紧闭着嘴,然后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低下头埋头吃饭。 当然,李富贵一筷子都不敢往土豆丝那伸,只能不停地吃着面前的莴笋。 沈玉棠炒的莴笋可好吃了,又脆又甜,不一会,莴笋就被吃掉了大半盘。 沈玉棠吃了几口土豆丝便放下了筷子,然后拿起旁边的果子,送到嘴边吃了一口。 果子挺甜的。 沈玉棠眉毛缓缓舒展开来,然后将剩下的慢条斯理地吃完。 吃完一个果子,沈玉棠这才抬头望向对面夹了莴笋就往嘴里塞的李富贵,冷不丁地问了句,“今天你是滚下山了吗?” 李富贵动作一顿,嘴里的莴笋还没有来得及咽下去,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他使劲摇了摇头,脑袋都快要摇成拨浪鼓了,兴许是觉得光摇头不回答不礼貌,他就费劲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大声地否认,“没有!” “嗯?” 沈玉棠探究地瞧着李富贵。 李富贵低下头,然后特小声地嘀咕道,“就是我贪玩,把竹篓和摘好的药草放草丛去玩了,等我回来,竹篓和药草都不见了。” 沈玉棠总觉得李富贵是在撒谎,不由微微眯了眯眼,“把自己玩成灰头土脸?” 李富贵心虚地点了点头。 见李富贵不愿意说实话,沈玉棠也懒得继续追问,作了罢,起身进屋了。 他最讨厌他人对他撒谎。 所以他才不喜欢与凡人相处。 凡人最爱撒谎。 李富贵看见沈玉棠的背影,哪怕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媳妇这是生气了。 李富贵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老是惹媳妇生气呀? 李富贵洗完碗就溜到了房间门口,此时房门紧闭,烛光的照射下,沈玉棠那坐在桌前笔挺修长的身影映在了房门上。 李富贵抱着果子一屁股坐在门口那,清了清嗓子,然后对着房间里头喊了一声。 “媳妇,我给你讲两个故事吧!” 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都没有。 李富贵也不在意,只是房间门口的台阶太硬了,他坐得屁股疼,便悄悄地把屁股撅起来,改蹲着,然后开始讲故事。 李富贵道,“有一只小鸭子在排队,想和前面的鸭鸭对齐,可是怎么样都对不齐。” “他就嘀嘀咕咕地说:“对不齐鸭对不齐鸭”。” 说完这个故事,李富贵抬头看了看房门。 媳妇的身影没动。 李富贵又重新蹲了回去。 没关系,他还有其他故事。 李富贵蹲着津津有味地道,“好吧,坏吧,随便吧三个是好朋友,一天随便吧约坏吧一起出去玩。” “坏吧问:有谁呀?” “随便吧说:我们和好吧!” 李富贵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突然“咯吱” 一声打开了。 李富贵闻声顺势往后仰头望去。 沈玉棠就站在门口,双手扶着房门,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一头墨黑的长发披在身后无风自扬。 李富贵忍不住眨了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咽了咽口水。 哇,他媳妇真是好看。 这个角度看都这么好看呢。 他想,如果用这个角度看他,肯定只会看到他的双下巴。 李富贵咧嘴一笑,笑得眼睛弯弯,“媳妇,我们和好吧!” 沈玉棠看见李富贵的嬉皮笑脸就来气,他转身进了屋子,轻描淡写地落下一句话,“我并没有生气。” 李富贵知道沈玉棠解气了,便立马站起来跟了上去,使劲点头,“嗯嗯嗯,你没生气,我刚才是在讲故事呢。” 他媳妇脸皮薄。 他知道的。 进屋了,李富贵这才发现,屋子四周都干净了许多,明显是打扫过了。 李富贵有些心疼沈玉棠。 屋子虽然小,但收拾起来可繁琐了。 他媳妇还是条手无缚鸡之力的鱼,收拾这么多得多累啊? 李富贵立马心疼地跟沈玉棠道,“媳妇,你以后不要再收拾屋子了,很累的。” 李富贵伸手拍了拍小胸脯,“以后我来打扫。” 他可是只力气很大的猫。 闻言,沈玉棠眉头一皱,生怕李富贵误会,瞥了李富贵一眼,淡淡解释道,“闲着无聊寻些事情打发时间而已。” 李富贵点了点头。 嗯,他懂了,媳妇觉得无聊了! 第16章 媳妇受伤了 第二天一大早,李富贵带了个旧竹篓就上山摘药草了。 旧竹篓背着并不怎么舒服,一动起来咯吱咯吱的响,而且背带太旧,老是往下滑,有些麻烦。 但李富贵觉得还能凑合着用。 有了昨天踩点的经验,李富贵今天可算得心应手,不一会就摘了满满一竹篓的药草。 背着满满当当的药草,李富贵就下山朝乌月镇去了。 这回,李富贵硬是不敢让药草消失在他视线中一会,生怕药草又和竹篓一起不翼而飞。 到了乌月镇,李富贵去了镇上最大的药材铺,掌柜很好说话,加上李富贵摘的药草都很新鲜,所以能卖个不错的价格。 二人谈好了价格,货银两讫。 李富贵揣着怀里的二十个铜板心满意足地走出药材铺。 卖完药材,李富贵没回家,而是绕去了集市。 集市上可热闹了,各种好吃的、好玩的、用的摊子数不胜数,叫卖声不绝于耳,远远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李富贵想,如果挨个摊子看,估计看到天黑都看不完。 他思索了一会,然后重点挑了几个摊子打算逛逛。 刚逛到第一家,一阵香味飘到了李富贵鼻间,李富贵被那香味勾得生生转了个头,朝着那香味过去了。 到了香味源头一看,原来是炸的小黄鱼。 小黄鱼被炸得香香脆脆的,都不用吃,李富贵就知道那玩意进嘴有多香,他被馋得口水直流。 李富贵下意识想要掏铜板买,不过却突然动作一顿。 慢着! 他媳妇是一条鱼。 还是条金色的鱼。 会不会也是小黄鱼呢? 要是他吃到他媳妇的亲戚或者朋友怎么办? 这样岂不是会发展成戏折子上因为深仇大恨而分开的苦命鸳鸯的情节? 想到这里,李富贵愁得眉毛都拧成了麻花,最后他毅然决然地把手收回去,转身就走。 为了媳妇,大不了他以后不吃鱼了。 但小黄鱼实在是太香了,老是勾引李富贵,没办法,李富贵就干脆屏住呼吸不去闻。 快速解决了战斗,买完了他要买的东西,往背后竹篓一放,然后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生怕多看一眼就被小黄鱼勾引过去了。 这一招很有用,李富贵没往炸小黄鱼摊上再看一眼。 只是在路过卖竹篓竹篮的摊子的时候,李富贵停顿了一下。 摊子前,有个年轻人正在熟练地编织着竹篓,坚韧的竹条在他手里就跟有生命力一样,三下五除二就编了一圈漂亮的花纹出来。 “要买吗?只要四个铜板哦。” 年轻人注意到李富贵,笑着问他。 李富贵回过头看了看自己背上的旧竹篓,想了想,刚想回答,眼角余光却瞥到对面布庄那一匹依旧高高挂起的浮光锦。 那匹浮光锦可真漂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闪发亮,就跟冬天的时候冻住的河一样,每当有阳光洒下来,落在冰面上,那个冰透亮透亮的。 想到这里,李富贵朝年轻人摇了摇头,“不要了!谢谢!” 说完,李富贵又调整了一下肩上的竹篓,转身快步离开。 在离开乌月镇的时候,李富贵又去了聚雪居。 奇怪的是,今天那个漂亮的老板娘并不在,在点心铺子里守着的是一个小伙计,态度很好,热情地问李富贵想买什么。 李富贵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那个糕点的名字。 他记得那个糕点名字是不是有个特别好的寓意来着? 但寓意他也忘记了。 憋了半天,李富贵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 没办法了,李富贵只能踮着脚尖往摆满各色糕点的柜台那扫了一眼,看了半天终于看到了一个粉色的糕点,伸手指了指,“我要那个。” 小伙计顺着李富贵指的方向望去,然后咧嘴一笑,“定胜糕啊!” 李富贵恍然大悟。 对了,叫定胜糕! 付了钱,李富贵目光又在糕点铺子里扫了扫,依旧没看到老板娘的身影,李富贵心想可能老板娘是有事出门了吧! 想到这里,李富贵接过定胜糕哼着小曲走出店门,朝坨坨村的方向走去。 天黑的时候,李富贵回到了小矮坡旁的木屋里。 他推开院子门进去的时候,迎面正撞见沈玉棠从厨房里出来。 “媳妇!” 李富贵高兴地喊了沈玉棠一声。 沈玉棠弯身把菜放到桌子上,连眼睛都未抬一下,言简意赅,“洗手,吃饭。” 李富贵点了点头,连忙把竹篓放到一旁,然后去洗手了。 吃饭的时候,李富贵不经意地瞥到沈玉棠那握筷子的手指上有几道细长的伤口。 其实那伤口并不深,很浅的一道,但沈玉棠手很白,每一根手指都特别漂亮,一有伤口就看的特别清楚。 李富贵立马放下筷子,冲过去一把抓住沈玉棠的手,心疼地看着沈玉棠那手指上的伤。 沈玉棠的手冰冰凉凉的,握在手里就跟冰块一样。 李富贵更加心疼了。 沈玉棠冷不丁被攥住手,吓了一跳,想把手抽回去,却发现李富贵攥得特别紧,紧到他都抽不出手来。 他就纳闷了,李富贵怎么力气这么大? 沈玉棠皱着眉抬起头朝李富贵望去,这一抬头却对上了李富贵那担忧与心疼几乎要溢出来的目光。 沈玉棠不由一怔。 李富贵眼眶红红地问沈玉棠,“媳妇,你手上怎么这么多伤?” 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伤着的人是他自己。 沈玉棠心里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像是被什么挠了一样,他别过脸去,故作冷静,道,“不小心划到了。” 李富贵眼睛更红了,跟只兔子一样,泪眼汪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做饭的时候伤的吗?” “以后你不要做饭了。” “我来做。” 李富贵一边说着,豆大的泪珠就从眼角滚了下去。 都是他没用,所以才让媳妇受伤。 他一直都这么没用。 李富贵可自责了。 看着李富贵哭哭啼啼的没出息样,沈玉棠就有些心烦意乱,特别是看见那泪珠滚下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抬起手轻轻擦去李富贵脸颊那滴眼泪。 “别哭了,不是做饭伤到的。” “一个男子,整日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 听到沈玉棠的话,李富贵生生止住眼泪,眼巴巴问沈玉棠,“上药了吗?” 沈玉棠摇了摇头。 李富贵伸手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沈玉棠刚想阻止,不过已经来不及了,李富贵已经擦完了。 李富贵自个调整好情绪,明明刚才还哭得要死要活,现在又跟没事人一样,道,“媳妇,你这伤得上药,要不然会留疤,我去拿药。” 说完,李富贵就进屋去了。 沈玉棠没拦,生怕李富贵一言不合就哭出来。 没想到他成玉仙君天不怕地不怕,竟然怕一个山野乡夫哭。 沈玉棠想到这一点,无比郁闷。 第17章 媳妇你心地真好 不一会,李富贵就拿着金疮药和包扎用的纱布出来了。 李富贵坐在沈玉棠对面,细心而认真地替沈玉棠上着金疮药,难得安静。 沈玉棠腰板笔直地坐着,一脸冷淡地瞧着其他地方。 眼不看为净。 区区几道浅浅的口子而已,过几日就痊愈了,根本用不着上药。 想当年,仙魔两界大战的时候,他身上好几个血窟窿也不见得像李富贵现在这般着急。 他让李富贵给他上药只是不想李富贵又难过到自个一个人在那吧嗒吧嗒掉眼泪。 李富贵是水做的吗? 这么爱哭! 想到这里,沈玉棠不由求证似得朝前面的李富贵看了一眼。 从沈玉棠这个角度望去,他可以清楚看见李富贵那浓密垂落在眼前,微微往上翘着的睫毛。 这时候,李富贵正好抬起头望过来,月光下,他眨了眨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心疼担忧地问他,“媳妇,疼吗?” 这种小伤怎么会疼? 简直问了个蠢问题。 这种蠢问题,他一般是不回答的。 但沈玉棠沉默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 李富贵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如果疼我就再轻点。” 说着,李富贵拿起纱布,小心翼翼地把沈玉棠手指上的伤口一点一点地包扎了起来,那样子,就跟沈玉棠是什么易碎品一样,轻轻一戳就碎了。 沈玉棠刚想说他不是泡沫,也没有这么娇弱。 但想了想,李富贵愣头愣脑的,恐怕也听不进去,便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随李富贵去了。 反正他也没什么损失。 别看李富贵平日笨手笨脚的,但包扎倒是意外的熟练,不一会就包扎好了,而且挺干净利索。 包扎完,吃饭的时候,李富贵不停地往沈玉棠碗里夹菜,生怕沈玉棠手受伤夹不起菜一样,还跑前跑后地倒了温茶放到沈玉棠没受伤的手边。 沈玉棠有些无语,只是划了几道口子而已,他手又不是断了。 李富贵这未免太夸张。 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办法浪费粮食,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吃完了李富贵夹来的菜。 好不容易吃完碗里的菜,沈玉棠觉得自己都有些撑着了,下一秒,李富贵又端了杯温茶过来,然后迅速地收拾了碗筷进厨房去了,生怕沈玉棠跟他抢活干一样。 沈玉棠,“……” 夜深 沈玉棠正在房间里喝茶,李富贵进来了,还抱着他那个破破烂烂的竹篓。 得,更像个讨饭的了。 正当沈玉棠想着李富贵想干什么的时候,李富贵把竹篓放桌子上,献宝一般道,“媳妇,我今天去集市给你买了好多解闷的东西。” 李富贵说着从竹篓里头一件件地把东西拿了出来。 有当下时兴的戏本子、草编的栩栩如生的蚂蚱、脖子挂着铃铛的布老虎、甚至于还有孩童玩的拨浪鼓…… 琳琅满目的小玩意摆了一桌,沈玉棠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这些似乎都是小孩玩的玩意。 李富贵是把他当成小孩了? 沈玉棠本来想让李富贵把这些都退回去的,只是他话还没有出口呢,就对上了李富贵那一双亮晶晶、写满期待的眼眸。 不知道为什么,沈玉棠都能想象到假如他不收,李富贵会露出怎么个失望的眼神了。 也难为李富贵个小财迷买了这么些东西。 恐怕没少花钱。 沈玉棠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眸,瞧了一眼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小玩意。 最后在里头挑了本书封陈旧的诗集,沈玉棠对李富贵道,“我要这个就行了。” “剩下的,退了。” 李富贵一看,沈玉棠要的似乎是买戏本子的时候老板送的赠品,说是什么诗集来着。 但他不识字,也读不懂。 他媳妇似乎识字,能看得懂诗集。 李富贵心中默默记住媳妇的喜好,然后把那一堆小玩意都收了起来,道,“不退,都留着解闷。” 说不定哪一天媳妇看诗集看闷了,正好玩玩拨浪鼓或者蚂蚱解闷。 沈玉棠,“……” 李富贵表面上看起来乖巧,实则一点也不乖巧。 有些叛逆。 沈玉棠知道李富贵虽然看起来好骗,但生性固执,决定好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便随了李富贵去了。 他瞥了一眼李富贵的旧竹篓,荡起些许波澜,但很快他又不以为然地收回目光去。 第二日,李富贵起床洗漱完,便高高兴兴地出门去拿竹篓准备上山摘药草。 他走到屋檐下的时候,习惯地去提竹篓,手还没有伸过去呢,李富贵就愣住了。 他的旧竹篓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崭新的竹篓,背带不是旧竹篓的麻绳,而是竹条打底,再用柔软的布条缠上去的,竹篓底下还挂着一个小铃铛,只要轻轻一动,铃铛就响了起来。 李富贵觉得有些眼熟,凑过去一看。 这不是他昨天买的那个布老虎脖子上面的铃铛吗? 李富贵惊喜又开心。 这时候,房门缓缓打开。 李富贵抬头望去,只见沈玉棠单手推开了房门,依旧那张虽然冷漠,但实在貌美的脸。 沈玉棠撩起眼皮,薄唇中缓缓吐出二字,“回礼。” 顿了顿,还没有等李富贵出声,沈玉棠就生怕李富贵误会一般解释,“别人送的,我用不上,正好给你。” 李富贵茫然地眨了眨眼,“媳妇,你天天待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送你啊?” 沈玉棠那张冷漠到一丝不苟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他清了清嗓子,然后一本正经地道,“路过的一个商人,向我讨水喝,我给了,作为回礼,他就送我了。” 李富贵恍然大悟,“这样啊,那他人真好,媳妇你心地也真好。” 虽然他住这里这么久都没见过什么商人会路过,但他想,他媳妇总不会骗他吧? 他媳妇从来不会撒谎的。 于是,李富贵立马试背了一下竹篓,一边编一边夸赞,“编得真好。” “这背带真软,背起来一点也不硌肩膀,好舒服!” 见李富贵没有怀疑并且满心欢喜地收下了竹篓,沈玉棠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很快。 沈玉棠品出来了些不对劲。 慢着! 为什么李富贵收下竹篓他会觉得松口气? 第18章 媳妇辛苦啦 “媳妇,昨天买的定胜糕我放桌子上啦,你记得吃哦。” 喊了一声,李富贵就背着竹篓大步流星地走了。 一边走,竹篓底部的铃铛就响一下,就跟李富贵这个人一样,咋咋呼呼的,永远没个安静的时候。 沈玉棠站在门口,看着李富贵离开。 他想,大概是因为他不想欠李富贵的,所以在李富贵收下竹篓的时候他才会觉得松一口气吧。 再过两三个月,他的伤应该就能痊愈了。 到时候他想安心地离开,不想亏欠李富贵任何东西。 想到这里,沈玉棠回过头去,望向桌上的定胜糕。 依旧是聚雪居的。 沈玉棠慢慢地蹙起了眉。 思索片刻,沈玉棠叹了一口气。 罢了,先疗伤再说。 如今他修为尽失,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 倒不如就让对方觉得他真的失忆了,跟一个乡野村夫在一起了。 沈玉棠心中盘算好计划,一如既往,拆开外面的那一层油纸,然后将里头的糕点随意地丢到了窗外。 一个月后 小矮坡旁的柳树上的嫩芽已长成绿油油的嫩枝条儿,随着温和的春风摇啊摇。 这时候,不远处响起阵阵清脆的铃铛声。 铃铛声荡啊荡,随着风飘入小矮坡旁木屋的厨房里。 沈玉棠闻声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刚出锅的清炒藕片,抬眼望去。 院子木门被推开,那穿着黑衣的少年背着竹篓哼着曲快步走了进来,走一步,竹篓下的铃铛就响一下。 “媳妇!我回来啦!” 李富贵一看见沈玉棠就高兴地跑了过来,还来不及说他好想沈玉棠,他就被沈玉棠手上端着的菜吸引了注意力,眼珠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馋得口水快要从嘴角流下来,“今天吃藕片啊!” 沈玉棠早对李富贵这一看见吃的就走不动道的样子习以为常,言简意赅,道,“洗手,吃饭。” 李富贵虽然真的很馋,但还是乖乖地跑去洗手了。 沈玉棠弯身把菜放到木桌上,李富贵洗完手跑回来了,沈玉棠下意识地盛了碗豆腐汤想要递给李富贵。 这时候,沈玉棠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一个月来,他似乎每天都在给李富贵做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真是李富贵媳妇呢。 起初的确是李富贵做饭,但李富贵厨艺实在不行,沈玉棠硬着头皮尝了一次,当天晚上内伤就发作了,难受得他一夜未眠。 于是,沈玉棠为了自个身体着想,后来就亲自下厨了。 他没想到,这一做就是一个月。 更没想到,他竟然已经习惯这种日子了。 沈玉棠心中大惊,立马将递给李富贵的碗又收了回去。 李富贵茫然地看着沈玉棠,眨了眨眼。 眼睛乌溜溜的,像是宝石。 沈玉棠觉得他这个行为有些许怪异,但他依旧强行维持着脸上那十年如一日的冷漠,面无表情地把碗放到了自己手边。 李富贵虽然不懂,但他也没有生气,他想媳妇肯定是累了,于是,他第一筷子夹了片藕放到沈玉棠碗里,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尖牙,“媳妇辛苦啦!” 沈玉棠,“……” 虽然但是,他觉得上山摘草药又下山去乌月镇上卖再跑回来的李富贵辛苦一点。 但沈玉棠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吃饭。 吃饭的时候,李富贵一直在跟沈玉棠分享着他今天的趣事。 例如他今日个在山上看见了一只松鼠,长得特别好看,毛茸茸的,一看见他吓得扭头就跑,还掉了一路松果。 最后李富贵又爬上树把松果给松鼠还回去了。 李富贵下山准备去乌月镇的时候碰上了坨坨村新搬来的一个中年男人。 原来那个男人是个大夫,姓苗,正准备在村里开医庐,打算跟李富贵买药草。 李富贵一听,这是好事啊! 之前村里是没有郎中的。 生病得去镇上找郎中看。 山脚下住着的虎子就是因为半夜发热,村里没有郎中,等虎子爹娘借了辆牛车送虎子到镇上看郎中,虎子就因为来的太迟,烧坏了脑子,智力还不如三岁孩童,李富贵每次从虎子家经过,就看见虎子被用铁链拴在院子里自己和泥玩,瞧见李富贵就喊他哥哥讨糖吃。 李富贵想,村里要开个医庐,那小孩生病再也不会因为镇上路程太远而耽误病情了。 所以李富贵就以低价把药草卖给了苗郎中,还答应了以后都会继续给苗郎中送药草。 沈玉棠听着,表面上默不作声,心里倒是骂了句笨。 哪有人有钱不赚的? 村里的其他人与他何干? 晚上 沈玉棠就着烛光看诗集,李富贵困得要死,揉着耷拉的眼皮猫着身子钻上摇椅里的被子里头,在被子里像蛆一样蛄蛹了一会,最后冒出来个鸡窝一样乱七八糟的脑袋。 李富贵探头望向沈玉棠,见沈玉棠天天捧着那本旧诗集看,李富贵强忍着睡意,问道,“媳妇,你每天都在看那本诗集,里头写了什么啊,你看的这么入迷。” “你好奇?” 沈玉棠撩起眼皮来望李富贵。 李富贵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不是好奇里面写了什么,就是好奇媳妇喜欢什么而已。 媳妇每天闲时就会捧着那本书看一会,肯定是喜欢。 沈玉棠合上书,递给李富贵,“给你看。” “媳妇,我不识字呀。” 李富贵抱着胳膊趴在摇椅上,用请求的眼神看着沈玉棠,“媳妇,你能不能念给我听呀?” “……” 沈玉棠受不了李富贵撒娇。 一个大男人,撒娇像什么样? “你不识字,就算念给你听,你也听不懂。” 沈玉棠一边说着,一边皱着眉低下头去,翻开了书,“这里头有上百首诗,一一念太长了,我挑一首简单的念给你听。”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沈玉棠的声音很好听,冷清如碎玉,是李富贵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听着那个声音,李富贵哪怕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都觉得很开心。 听着听着,李富贵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之后一连好几晚,临睡前李富贵都求着沈玉棠给他念诗听。 沈玉棠总是一边皱着眉嫌李富贵麻烦,一边翻开书,然后找出最简单的一首诗念给李富贵听。 其实他是打算念完就给李富贵解释诗的意思的,只不过每一次一首诗念完,李富贵就已经睡着了。 沈玉棠合上书,望着摇椅上呼呼大睡的李富贵叹气,被子从李富贵身上滑落,掉到地上。 沈玉棠当作没看到,放下书,吹灭了蜡烛,然后脱了外衣上床了。 刚躺下,沈玉棠思索了一会,还是坐了起来,朝李富贵的方向看了一眼。 李富贵依旧睡得香沉,完全没有发现到被子滑落到地上,大半身子都暴露在空气中。 春天日暖夜凉,不盖好被子第二日肯定会着凉。 到时候又得他照顾。 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沈玉棠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控制着灵力轻轻将被子从地上托起来,掸去上面的灰,再动作轻柔地盖回李富贵身上。 第19章 媳妇生气了! 托了沈玉棠的福,李富贵第二日没有着凉。 李富贵睡醒以后活蹦乱跳到不行,早上一口气吃了四个馒头、两碗稀粥以及一根红薯,临走前还带了两个烤土豆,两块麦芽糖。 沈玉棠看着李富贵那什么都不知道的傻样,有些生气,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要生气。 想了半日,成玉仙君也没想明白其中奥秘,于是他卷起衣袖收拾屋子去了。 中午,沈玉棠正在院子里收晾晒好的衣服,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沈玉棠抬眼望去,只见李富贵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中午就回来,倒是少见。 正当沈玉棠想问问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近了一看,李富贵背后还背着个人。 沈玉棠眉头一皱,在李富贵背着那个人从院子门口跑过,半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时,沈玉棠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他忍不住抿唇呵斥,“李富贵,你干什么去?” 李富贵跑得飞起,耳边只有呼呼风声,模糊中似乎听到媳妇的声音,立马停下来,回过头一看,然后就看到了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沈玉棠。 还真是他媳妇啊! 不见还好,一看见沈玉棠,李富贵就想沈玉棠了。 但李富贵想到他背上还有个不知死活的人,只好忍痛跟沈玉棠告别,“媳妇,我在山上捡了个摔伤的人,我先送去苗郎中那看看,晚些回来!” 说完,李富贵背着人一溜烟就不见了。 看着李富贵没多久就见不着影了,连头都没有回过,沈玉棠冷笑一声,“呵,不回来都与本君无关!” 言罢,沈玉棠冷冷地拂袖转身进屋。 李富贵哪里知道就这一转眼的功夫他媳妇就生气了? 他一口气背着人跑到了苗郎中的医庐里,一进去便大喊,“来人啊!救人啦!” 他觉得他背后那个人快要死了! 可千万别死他背上! 此时医庐里正有几个村民在等着看病,抬头一看,见是李富贵,李富贵背上还有个血次呼啦的人,有些惊讶,“富贵啊,你上哪捡了个伤的这么严重的人咧?” 李富贵忙回答,“山上摘药草的时候捡的!苗郎中呢?再不治,可能真的要死人了!” 医庐内堂帘子后钻出来一个穿着蓝色长袍蓄着胡子,有几缕白头发的男人。 苗郎中一边出来一边抱怨,“来了来了,吵死了,富贵啊,你的嗓门还能再大点吗?每次你一来,我这医庐就跟菜市场一样!” 李富贵急得要命,“苗郎中,人都快要死了,您就别跟我计较嗓门了!先救人!” 苗郎中见惯了大风大浪,依旧不紧不慢的,撩起衣袖,“来,我看看。” 说着,苗郎中伸手抓起李富贵背上那人的手,把了一会脉,旋即对李富贵道,“哎呀,富贵!” “嗯?” 李富贵还以为有他什么事,结果苗郎中乐呵呵地对他道,“你真聪明。” “他的确快要死了。” 李富贵,“……” 如果不是见过苗郎中高超的医术,他真怀疑这是个庸医。 苗郎中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床,“把他放床上吧。” 李富贵听话地背着人走了过去,然后把人放到床上。 苗郎中拿了银针过来在床边坐下,因为医庐没有助手,他就让李富贵去打盆水过来。 李富贵效率很高,立马去打了一盆水过来。 “把他擦干净。” 苗郎中看了看床上满身是血的人,道。 李富贵点了点头,立马动作利索地把毛巾浸湿,然后拧干,走过去,弯下身替那人擦脸。 他是在上山的路上发现这人的,他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死猪死牛,结果走近了一看,是个浑身是血的死人。 哦,好像没死,因为腿还动了动。 当下,李富贵立马就把人背下了山。 在山上的时候太着急,再加上这人一身血,他没来得及看这人长啥样,现在随着毛巾一点点地擦去脸上的血,李富贵看清楚了这人的容貌。 哪怕脸上满是细微的伤口,也看得出来这人生得很英俊,剑眉星目,飞眉入鬓,鼻梁高挺,五官立体而深邃。 嗯,还挺好看。 但当然,还是他媳妇更好看。 李富贵想起沈玉棠,嘴角就不由翘了翘。 李富贵本来想放下人就跑,结果被苗郎中发现了。 苗郎中没好气地道,“人是你带来的?你拍拍屁股想走人?没门!” 于是,李富贵只能留下来帮忙。 天都黑了,苗郎中再一次替床上躺着的那人把了把脉,然后对后面眼巴巴看着的李富贵道,“滚回家找你媳妇吧,这人没事了,不过接下来半个月都得在床上躺着。” “好,辛苦苗郎中了!” 李富贵一听到能回去眼睛都亮了,高高兴兴地跟苗郎中挥手,“苗郎中,我回去啦!” 苗郎中还没有来得及抬起头回李富贵一句呢,抬起头一看,李富贵的影都没了。 “……” 苗郎中叹了一口气,“这个富贵,怎么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这时候,床上的男人忽然慢悠悠地睁开眼来,一双锐利的眼阴沉到宛如蛰伏在黑夜中的毒蛇。 李富贵像只脱笼的兔子一样撒腿跑回了小矮坡。 推开院子门,他的媳妇沈玉棠正面无表情地坐在院子里的桌子前,墨黑的长发散落在那笔挺单薄的背上,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李富贵对他媳妇的高冷习以为常,不用沈玉棠说就自个跑去洗手。 等洗完手,李富贵一屁股坐在桌子前,拿起筷子满心欢喜,“媳妇,今天吃什么……” 剩下的话,在李富贵看到桌子上的白萝卜丝炒胡萝卜丝时,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最讨厌吃这道菜了。 沈玉棠撩起眼皮冷飕飕地瞥了李富贵一眼 李富贵察觉到媳妇不高兴了,不敢说不爱吃,只好继续故作惊喜地道,“哇塞!是白萝卜丝炒胡萝卜丝哎!一看就知道非常好吃!真不愧是媳妇做的!” 李富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沈玉棠直接把那一盘子白萝卜炒胡萝卜推到李富贵面前,冷冷道,“爱吃就多吃点。” 李富贵只好硬着头皮拿起筷子,哆哆嗦嗦地往盘里夹,最后夹了满满的一筷子塞进嘴里,胡乱地嚼吧了几口,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咽下去以后,李富贵还昧着良心夸上一句,“嗯,好吃!” 嗯,这玩意卡喉咙。 还有怪味。 这时候,沈玉棠忽然放下了筷子,冷不丁问了李富贵一句,“你的竹篓呢?” 第20章 李富贵出事了? 被沈玉棠这么一问,李富贵突然僵在那,好一会才想起来。 完了! 他在山上的时候为了背人,所以情急之下把竹篓落山上了。 那还是媳妇送他的竹篓呢。 本来是打算送人去了苗郎中那就回去取的,但一顿折腾下来,没成想给忙忘了。 李富贵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错了,便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去认错,“对不起,媳妇,今天我上山的时候看到一个受伤的人,我为了背他下山,所以把竹篓落山上了,我本来打算送那人去苗郎中那就回山上取的,结果那个人伤得太严重了,我就只好……” 李富贵话没说完,沈玉棠已是骤然站了起来,脸色很冷,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话,“随你,反正不过一个竹篓而已。” 说完,沈玉棠拂袖进了屋。 望着沈玉棠那冷傲的背影,李富贵很是懊悔。 媳妇生气了。 也是,媳妇特意送他的竹篓,可他却不珍惜,丢三落四的。 这的确是他的不对。 此时 烛光摇曳 沈玉棠冷脸负手站在窗前,任由皎洁的月光如薄如蝉翼的丝绸一般落在他身后,阴影下那双冷清而漂亮的眸子蕴着淡淡的怒意。 李富贵为了救人把他送他的竹篓都丢了。 救人就算了。 送去苗郎中那还不够吗? 还非得在那边守着。 李富贵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在那能派得上什么用场? 恐怕又是见色起意了吧? 白日的时候他随意地瞥了一眼李富贵背上的人,生得倒油头粉面的,像是李富贵平日在街上会多瞧几眼的类型。 李富贵那性子,他还不清楚? 贪财又好色。 想到这里,沈玉棠就没有理由的觉得心中很是不悦。 但成玉仙君觉得他会有这种情感很是奇怪,毕竟他与李富贵不过是露水情缘罢了。 他会出现这种情感简直就像是贫瘠的土壤突然长出农物,地上跑的兔子突然长了翅膀。 总而言之,就是匪夷所思。 沈玉棠拧着眉思索了半天,才终于想出一个理由。 定是因为他看不惯李富贵这种行事作风罢了。 没错! 定是如此。 他在仙界领的是赏罚仙君的仙职,行的是纠是非、察善恶之事,像李富贵这种性子的仙家恐怕早挨了仙鞭了。 当然,李富贵也没法子成仙。 有了能说的通的理由,沈玉棠心中宽慰许多,这时,他又想起来,李富贵这次未免太过安静了。 按照平时,李富贵此刻估摸早溜进来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念叨一大堆了。 沈玉棠觉得有些蹊跷。 思索了一会,他转身走到门口,轻轻推开一条难以察觉的小缝,透着小缝往外瞧。 月光下,院子里空荡荡的,没看到李富贵那个咋呼的身影。 沈玉棠眉头一皱。 莫非,李富贵又去寻白日那个受伤的人了? 想到这里,怒意更甚,沈玉棠推开房门大步走出,衣袍长发随风翻滚。 沈玉棠把柴房与厨房翻了个底朝天,就连李富贵平日最爱待的老柳树下都找了,也没看到李富贵。 这下子,沈玉棠更加确定了,李富贵就是去苗郎中的医庐了。 沈玉棠冷着脸大步朝门口走去,院子门关着,他便拂袖,灵力释出,将院中木门重重拍开,瞬间尘土混着木屑飘浮在空中,沈玉棠径直走出。 沈玉棠快步朝着医庐走去。 他倒要看看,李富贵大晚上去那个医庐是想干什么。 走至一半,忽然迎面走来村里倒夜香的陈伯。 陈伯挑着夜香桶,瞧见沈玉棠,立马就认出了沈玉棠。 李富贵家那个漂亮好看的男媳妇。 他们就见过一面,但陈伯对沈玉棠印象深刻,毕竟他们坨坨村好久没出现过像沈玉棠这般好看的人了。 于是,陈伯笑呵呵地跟着沈玉棠打招呼,“这不是富贵家媳妇吗?” 沈玉棠记得这人似乎只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陈伯,倒不是他多想记得,只是他向来过目不忘,想忘也忘不了。 他不想和这凡间的人过多打交道,在点头示意之后便想抬脚离开。 谁知这时候陈伯忽然问了他一句。 “你大晚上的出来是找富贵吗?” 沈玉棠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陈伯。 陈伯还以为沈玉棠迷路了,非常好心地帮忙指路道,“你要是找富贵就不能往这边走呀,那是医庐的方向,富贵不是上山去了吗?得走这边。” 陈伯说着指了指反方向。 沈玉棠听到陈伯的话,有些怀疑地问,“他上山了?” 陈伯点了点头,“是啊,刚才我还遇见了富贵呢,他匆匆忙忙的,我还以为他是肚子疼憋不住屎了呢,结果我问他去干什么,他说上山去。” “但我问他上山去干什么呀?一抬头,人就不见了,你说这孩子,老是这样咋咋呼呼的,跟我家那只猫一样,没一会是静下来的……” 陈伯咂了咂嘴,絮絮叨叨地说着,还没有说完,抬起头一看,沈玉棠也不见了。 陈伯,“……”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这么急躁? 连他话都没听完就跑了。 夜色中,沈玉棠的身影飞快地穿梭山间,崎岖的山路上他如履平地,衣袍翻滚。 他还是第一次上山。 虽然之前听说山路难走,但他现在才切身体会到,的确是不好走的。 山路小而窄,仅能一个人通过,路上有坑坑洼洼的洞与石头,路边还长着不知名的毒草与荆棘,虽说毒性并不大,但若被割伤,也会颇为麻烦。 就连他走这些路都得刻意留意。 但这座山,这条路,李富贵几乎每日都走一个来回。 沈玉棠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个川字。 不对! 哪怕李富贵走一百遍也与他无关。 李富贵也不是为了他而上山。 李富贵只是为了日后能起座大宅子罢了。 行至山腰那,沈玉棠虽然没见到李富贵,但他发现了一陡峭的山坡上有失足摔落的痕迹,湿润的泥土与草根都翻了出来。 沈玉棠弯下身,伸手捻了些许泥土在指尖,细细摩挲。 泥土还湿润的,很显然事故刚发生不久。 夜色太暗,沈玉棠看不清楚坡下的情况。 正当犹豫的时候,坡下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在底下动了动,隐隐约约传来呜咽声。 李富贵真在底下? 听到那个不真切的声音,沈玉棠脑子一热,来不及多想,不顾夜色昏暗、山坡陡峭,立马要下去。 第21章 媳妇,牵紧我 纤尘不染的袍角垂地,沾上泥污。 沈玉棠寻不到下去的路,卷起衣袖就打算就这样下去,这时候,旁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媳妇,你在干什么?” 听到那个声音,沈玉棠一愣,再朝旁边望去。 一看,李富贵正背着竹篓提着个小灯笼站在下山方向那,一脸茫然地歪头望着他,灯笼的光照亮那张有些圆润、眉眼干净清秀的脸,乌溜溜的一双眼睛倒映着些许火光。 那一瞬间,沈玉棠心脏似乎紧了紧。 很快,沈玉棠强行恢复清明,拧起了眉,他问李富贵,“你不是掉到山坡下了吗?” 李富贵眨了眨眼,“我没有掉下去啊。” 顿了顿,李富贵又道,“不过大黄嘴馋,逮野兔子吃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去了,底下太黑了,我看不清楚,这不,我刚下山借了个灯笼,打算下去找大黄。” “大黄是谁?” “虎子家的狗啊!” 沈玉棠,“……” 原来他刚才听见的动静都是狗发出来的。 他竟然差点因为一条狗冲下去了。 灯笼的微光中,沈玉棠脸色分外难看,那表情,似乎是清醒过后的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李富贵的错觉,他似乎瞧见沈玉棠那雪白的耳根似乎红了点。 李富贵哪怕再傻也反应过来了,他高兴地咧嘴问道,“媳妇,你刚才是不是以为我掉下去了,所以想冲下去救我啊?” 李富贵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猫牙,脸颊两边陷下去两个浅浅的酒窝,看起来很可爱。 沈玉棠眉头皱得更紧了,向来如冰山一般冷漠无澜的脸都不由被李富贵这个笑容刺得出现了几道微不可察的裂痕。 这个李富贵笑得如此孟浪做什么? 还自作多情地问这个问题! 此时风轻轻吹过,李富贵背上竹篓底下的那个铃铛响了一阵又一阵,似层层浪一般,徐徐而来,最后落入沈玉棠耳边。 沈玉棠朝那铃铛望去。 有些疑惑。 他怎么会连铃铛声都没听见? 沈玉棠立马挪开目光去,端的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他淡淡道,“无论是谁摔下去了,我都会救。”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玉棠略微有些心虚,垂于腰侧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蜷缩攥拳。 李富贵知道他媳妇脸皮薄,就没继续说下去。 反正他心里清楚就行了。 李富贵笑了笑,眼睛弯弯的,跟月牙一样,跟沈玉棠道,“媳妇,我现在要下去找大黄。” “你先回去吧!” 沈玉棠瞥了一眼李富贵,再低头看了看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山坡下,想了想,觉得李富贵冒冒失失,让他一个人下去,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于是,沈玉棠微启薄唇,道,“我随你一起去。” 李富贵一听,心想,这哪行? 下面可危险了,而且路还难走。 于是,李富贵很认真地劝道,“媳妇,下面很黑,路也很难走,而且还有很多毒蛇毒虫……” 结果,李富贵的长篇大论还没有说完,沈玉棠就打断了他的话,“你再说下去,那只狗就要死了。” 李富贵,“……” 他觉得沈玉棠说的很有道理。 大不了他保护媳妇! 想到这里,李富贵点了点头,“那一起走吧!” 李富贵熟悉地形,他提着灯笼指了指旁边一郁郁葱葱的草丛,道,“这旁边有条小路,我们走这下去。” 沈玉棠随着李富贵指的方向望去,还真是看到一条很隐蔽的小路,但被茂盛的草木遮挡住了,所以他才没有发现。 下去的时候,李富贵提着灯笼走在前头,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来,回过头来,微微仰着脸,望着沈玉棠,欲言又止。 沈玉棠一怔,“怎么?” 灯笼的灯光映在李富贵那张清秀的脸上,红红的,两根眉毛有些不好意思地往中间凑了凑,“媳妇,这条路很难走,我牵着你走吧。” 他们现在站在一条坡道上,沈玉棠站在高一点的位置,而李富贵站在低一点的地方,身居高处的沈玉棠可以把李富贵的表情看的很清楚。 有些红的脸,躲闪的目光,眼底有些亮光,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思索片刻,沈玉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应了一声“嗯”。 李富贵脸更红了,然后把自个的手在衣服上胡乱擦了几下,这才朝沈玉棠伸出手去,“媳妇,牵紧我。” 沈玉棠抬手,握住李富贵递过来的那只手。 那冰凉的手搭上来的时候,李富贵立马转过身去,微弱的灯笼光下,似乎能窥见他那红的滴血的耳根。 像糖葫芦被太阳晒化糖衣后要掉不掉时的样子。 沈玉棠觉得挺有意思。 难得没觉得肌肤相亲如此令人作呕。 一路往下 崎岖难走的小道上只有一抹极其微弱的灯笼光。 灯笼周遭笼着淡淡的一层光晕,风轻轻吹过,竹篓底部的铃铛清脆的响着。 李富贵与沈玉棠一前一后地走着,二人耳中只有风声与铃铛声。 因为要专心带路,李富贵耳根的红意已褪下,心跳也逐渐步入正常。 这种地方并不适合聊天,李富贵也是难得的安静,只是偶尔看见前面路上有大坑或者石头提醒上一句。 到了山坡下,李富贵耳朵很尖,顺着那呜咽声一路找了过去。 借着微弱的灯笼光,清楚地看见一只膘肥体壮的大黄狗正浑身是伤地躺在断树枝中,萎靡地耷拉着耳朵,痛苦地哀嚎着。 估摸是掉下来的时候砸到了树枝,树枝缓冲了一下,这才没摔死。 但沈玉棠觉得,可能是那一身的脂肪抵消了不少冲击力。 他就没见过一只狗长得这么肥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躺着一头猪。 李富贵一看见大黄,连忙把灯笼塞给沈玉棠,然后松开沈玉棠的手,朝着大黄跑了过去。 李富贵松手的那一瞬间,沈玉棠觉得手上一冷,好像温度在那一刻被尽数带离。 沈玉棠不由纳闷地低头摩挲着空荡的有些怪异的右手。 李富贵冲到大黄前面,不顾地上满是断树枝和石头,直接跪在了地上,大黄也认出了李富贵,明明受伤严重,还拼命地摇晃着尾巴,企图回应李富贵。 李富贵摸了摸大黄的脑袋作为安抚,然后开始仔细检查着大黄的伤情,“大黄,你两条腿好像都断了。” “不过没关系,我这就带你下山找苗郎中!苗郎中医术可高明了,肯定能治好你!” 说着,沈玉棠就亲眼看着李富贵把膘肥体壮的大黄轻而易举地扛了起来。 第22章 这是我哥哥 夜色昏暗 沈玉棠提着灯笼,看着独自抱着头大黄狗走在前面的李富贵,有些欲言又止。 实在不是他关心李富贵。 但那头狗看起来比李富贵还要重,他总觉得李富贵下一秒就会倒下去。 于是,沈玉棠开了金口问了句,“需要我帮忙吗?” 结果,沈玉棠话还没有说完呢,李富贵立马回答,“没事,我一个人就行!” 说着,李富贵为了证明他真的行,走得更快了。 沈玉棠,“……” 很快,他们一起下了山,朝着苗郎中的医庐走去。 这个时间,医庐大门紧闭。 但李富贵知道苗郎中没睡,肯定是在看医书。 李富贵单手抱着大黄,用另一只手敲门,“苗郎中,救命啦!” 过了一会,医庐大门被打开,苗郎中一脸不高兴地走了出来,一看到李富贵,他就翻了个白眼,“又怎么了?” 李富贵可怜兮兮地抱着大黄道,“苗郎中,大黄从山上摔下去了,腿断了。” 大黄还非常配合地发出了痛苦的咽呜声。 苗郎中一脸没眼看,“白天你捡了个快死的人就算了,怎么大晚上还捡了头快死的狗来?” “我这是医庐,医人的,你带狗来,当我这是什么地方?” 李富贵依旧笑嘻嘻地,“苗郎中,大黄不一样的。” 苗郎中纳闷地问,“哪里不一样?” 李富贵一本正经回答,“大黄是我朋友!” 苗郎中听着都气笑了,“拉倒吧,上回你带张婆婆家那只不下蛋的母鸡过来的时候也说是你朋友,你朋友怎么这么多?” 见这个借口不管用,李富贵只好笑着恭维,“苗郎中,你行行好吧,救狗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行了,别嘴甜了,进来进来,真难为你啊,救狗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苗郎中无可奈何地往旁边让了让。 他拿李富贵没有半点办法,谁让李富贵总往他这边送各种药草? 李富贵立马高兴地抱着大黄进去了。 这时候,苗郎中才注意到李富贵身后的沈玉棠。 苗郎中微微一笑,跟沈玉棠打招呼,“沈公子,陪着富贵来的?” 沈玉棠一怔,“苗郎中认识在下?” 苗郎中笑呵呵地,“第一次见,只不过经常听富贵提起沈公子,富贵说沈公子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谈吐不凡,是十里八乡里模样生得最好的,我之前还当富贵那小子是夸大其词,没想到他说的竟是真的。” 这时候,屋内的李富贵已经急吼吼地喊道,“苗郎中,你站门口干嘛?快点来救大黄!” 苗郎中只好转身进屋了,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来了,催命啊!我上辈子欠你的吗?” 沈玉棠独自站在门外,他反复地揣摩着苗郎中刚才的话。 不知为何,他心情有些好。 这时候,内屋里走出来一个男人。 沈玉棠瞥了一眼,身形修长而清瘦,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只着一件单薄里衣,脸上有许多道伤痕。 正是白日见过的那个男子。 不知为何,他心情有些不好。 李富贵也注意到了内屋走出来的男人,愣了好一会。 他认出来了。 这不是他白天在山上捡的那个人吗? 苗郎中不是说得在床上躺好几天? 怎么就下床了? 身体可真好啊! 苗郎中一抬头,便乐呵呵地介绍了起来,“哟,醒了?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救你回来的人,他叫李富贵,是村里的采药郎。” 说完,苗郎中又跟李富贵解释道,“他啊,你走了以后没多久就醒了,一直追着我打听是谁救的他,说要亲自见见你,跟你道谢呢。” 苗郎中替这两人介绍完掀开帘子进去替大黄诊治了。 男子一听,立马感激地对着李富贵一抱拳,“在下林子成,科举落榜,回乡路上无意间被山贼打劫,失足摔落山崖,多谢李公子的救命之恩。” 李富贵第一回被人喊李公子,有些不太自然,他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林子成连忙道,“何止举手之劳?滴水之恩都得以涌泉以报,更何况救命之恩?李公子有什么是在下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提,在下定……” 话还没有说完,林子成因为情绪太激动,虚弱得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单薄的身子竟往前倒了倒。 李富贵一看,下意识伸手去扶了林子成一把。 其实也怪不得李富贵,因为林子成就在他前面,往前一倒,谁的第一反应不是伸手去扶? 当然,李富贵的脑子没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此时也没意识到自个不过随手扶了林子成一把这事在此时的沈玉棠眼里已然变了味。 李富贵眨了眨眼,关心地问着低着头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林子成,“林公子,你没事吧?” 林子成又似身子不稳地往李富贵怀里再倒了倒,李富贵总不能推开人家一个伤患,只好继续扶着。 林子成似乎终于缓过来,他抬起头,薄唇几乎没有血色,虚弱地轻声道,“多谢李公子,实在抱歉,在下从小体弱,如今受了伤,更加无用了。” 李富贵一听,心里酸溜溜的,从小就体弱,好可怜。 他刚想说什么,这时候沈玉棠抬脚走入医庐,也不知道是突然窜进来一阵凉风还是怎么地,李富贵觉得沈玉棠一进来,屋子里都冷了不少。 只瞧见沈玉棠瞥了那端得一副弱不禁风模样的林子成一眼,眼底的冷清高傲毫不遮掩,“林公子白日伤得如此严重,不过区区几个时辰就能下床活动了,怎么能算体弱呢?” 说完,沈玉棠又看了看李富贵,敛起眼底冷清,提醒道,“富贵,还不放手?你粗手粗脚,别伤着林公子。” 李富贵反应过来,连忙松手。 林子成倒是望着沈玉棠茫然地眨了眨眼,旋即扭头问李富贵,“李公子,这位是……” 沈玉棠撩着薄薄眼皮瞧向李富贵,等着李富贵的回答。 李富贵有些为难,想了好一会,才憋出来一句话,“这是我的兄长,他姓沈,名叫玉棠。” 若说实话,媳妇肯定会跟他生气的。 毕竟媳妇不喜欢他在外人面前喊他媳妇来着。 第23章 你也配? 林子成也并没有问这兄弟二人为何不同姓氏,甚至于生得如此不像,只是笑了笑。 “原来是李公子的兄长啊!” 当“兄长”二字再度在沈玉棠耳边落下的时候,一股无名怒火从他胸腔里烧了起来。 火越烧越烈,激得他那张向来无波无澜、如冰山一般的脸,生生多了几道裂痕。 好一个兄长。 平日在他面前各种撒娇谄媚唤他媳妇。 如今在一个不过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面前却唤他兄长? 这么着急与他划清界限,是对这个姓林的有好感? 果然 凡人就是如此见异思迁。 微弱的烛光下,沈玉棠的脸色很是难看。 屋子里莫名又冷了几分,李富贵打了个哆嗦。 心想,往年春天夜里有这么冷吗? 林子成立马靠过去贴心地温声询问,“怎么?李公子可是凉着了?来,内屋有火炉,不如随我进内屋去烤烤火,暖暖身子。” 猝不及防被关心,李富贵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可林子成似乎意识不到这一点,一如既往亲昵地要往李富贵那靠,甚至于要伸出手去牵李富贵。 “李公子不必不好意思,请随我进内屋,千万别着凉受风寒了。” 沈玉棠看不过去,在林子成的手触碰到李富贵的时候冷冷地喊了李富贵一声。 “富贵。” “回家!” 冷飕飕地砸下生硬冰冷并且不容拒绝的两个字后,沈玉棠转身就走。 李富贵一听媳妇喊他回家,立马听话地追了上去,刚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林子成笑了笑,露出一颗小尖牙以及脸颊陷进去的小酒窝。 “林公子,你好好休息,不用报答我的,真的是举手之劳。” 说完,李富贵又朝帘子后面治大黄的苗郎中喊了一声,“苗郎中,我走啦,明天再来看大黄!” 帘子后后面传来苗郎中的怒吼,“有多远滚多远!最好永远不要来了!” 李富贵完全不在意,笑嘻嘻地追沈玉棠去了。 林子成站在原地,看着李富贵的身影越来越远,直至看不见。 这时候,苗郎中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见林子成脸色有些难看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便帮着解释,“这小子,性子野得很,但本性纯真,你别放心上。” 林子成朝着苗郎中微微一笑,“没有,我也觉得李公子是个性子纯真可爱之人。” 坨坨村晚上冷冷清清的 李富贵走一步,身后竹篓的铃铛就响一下,安静的村子里回荡着铃铛声。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向来慢条斯理的沈玉棠走得很快,快到李富贵几乎要追不上。 虽然他变回猫身追上简直是轻而易举,但他总不能在媳妇面前突然变成猫吧? 这样多吓人? 所以李富贵只能老老实实地在后面追着。 一边追,李富贵一边喊,“媳妇,你怎么走的这么快啊?” 沈玉棠就在前面,而且他耳力好,肯定是听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沈玉棠连停都没停。 李富贵转念一想,会不会是沈玉棠不喜欢他叫他媳妇? 于是,李富贵又换了个称呼,“兄长,等等我。” 这下子,沈玉棠终于停下来了。 只是不知为何,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紧绷僵硬。 但不管怎么说,始终是停下来了。 李富贵趁着这个时候赶紧追了上去,结果沈玉棠一下子转过身来,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已经变得铁青,冷着脸对他一字一句道,“别喊我兄长,谁是你兄长?” 李富贵也不知道为什么沈玉棠突然会生气,他吓了一跳,弱弱地道,“那……我喊你弟弟?” 听着李富贵的话,沈玉棠气得要命,心中怒火更盛,不由刻薄地道,“你也配?” 话刚出口,沈玉棠便反应过来这话重了,但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只是略微有些愧疚地抬眼朝前面的李富贵望去。 只见浓郁似墨的夜色中,李富贵就站在那,先是怔了一会,紧接着有些茫然地眨了眨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沈玉棠蹙眉。 李富贵那样看着他,莫非是想要让他跟他低头道歉? 但沈玉棠并没有道歉的习惯。 他想拒绝李富贵,让李富贵别痴心妄想,可他又说不出口。 沈玉棠想,始终都是同住一屋檐下的人,更何况,李富贵本性不坏,他不应该将话说的太过难听。 于是,沈玉棠张了张嘴,想说些柔和的话。 这时候,李富贵先他一步开口了。 他一脸恍然大悟,“也是,我的确不能喊你弟弟。” 李富贵还一本正经地跟沈玉棠把他不能喊沈玉棠作弟弟的点一一说了出来,“你比我高,又比我沉稳,我跟你站一块,怎么也不像是你的兄长,喊你弟弟,恐怕也无人信。” 沈玉棠,“……” 他自以为刻薄的话,李富贵似乎没放心上。 到底李富贵是假装听不懂,还是真的听不懂? 这可让李富贵为难了起来,“那兄长不能喊、弟弟也不行,那我喊什么才好?” 一听,沈玉棠感觉胸口作闷。 李富贵有些委屈地抬眼看了看沈玉棠,很小声地嘀咕道,“又不能叫媳妇……” 要不然他当然想喊媳妇了! 沈玉棠这时候才想起来他之前跟李富贵说过,不许在外人面前叫他媳妇。 所以,他错怪李富贵了? 但成玉仙君不知道怎么低头道歉,也不怎么要怎么跟李富贵解释,他垂下眼眸,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纠结闪过。 憋了一会,白玉般的俊美脸庞都似乎憋得有些微微发红,最后沈玉棠实在想不出来法子了,不冷不淡地丢下一句“随你怎么喊。”旋即转身离去。 李富贵留在原地,一头雾水,随他怎么喊? 那他是喊什么好呢? 兄长似乎媳妇会生气,弟弟也不合适。 思来想去,以后大概只能直呼其名了? 李富贵小猫头都快要想破了,也始终想不通,只能烦恼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脚跟了上去,身后的铃铛一声接一声的响着。 第24章 这尊神像长得有些眼熟 林子成是个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年,一腔热血想用满腹经纶报效国家,带上所有盘缠背井离乡到京城赶考,却接连考了三次科举都落榜。 或许是对此心灰意冷,也无颜回家乡面对父老乡亲,所以他从那以后就在坨坨村住下了。 林子成就住在离小矮坡不远处的小河边,在家门口栽了一棵玉兰,收养了跟他同一天摔下山的大黄。 大黄可不如林子成幸运了,它摔断了两条后腿,其中一条已经完全坏死。 苗郎中为了给它保命,就截掉了它右后腿,伤好了以后天天用三条腿在村子里蹦来蹦去。 于是,大黄有了新外号,大家都管它叫三条腿。 李富贵上山采草药的时候会路过小河,大黄总是蹦着剩下的三条腿过来找他玩,李富贵就会蹲下身,把他媳妇做的香喷喷的酥饼掰一半喂大黄。 林子成这时候会从屋子里出来,笑着让李富贵少喂些,说大黄吃惯富贵喂的好吃的,现在都不愿意吃他准备的吃食了。 李富贵嘿嘿一笑,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吃一点不碍事的,我们大黄缺了条腿,得多补补呢。” 林子成目光温柔地望着里富贵,忽而问了他一句,“李公子,你说,我要是在村里开间学堂怎么样?” 李富贵闻言仰起脸,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顺带歪了歪头,“学堂?” 小猫是个绝望透顶的文盲。 林子成耐心而温柔地解释,“嗯,就是教人读书写字的地方。” 李富贵一听见教人读书写字,眼珠子都亮了,“好呀!开学堂吧!” 说完,李富贵兴奋到把大黄的脸当成面团一样揉捏,高兴地分享喜悦,“大黄,我们村子里要有学堂咯!” 大黄被揉得大脸盘子都变形了,叫不出来,只能茫然地咽呜了几声。 大黄才不知道学堂是什么。 是跟大骨头一样好吃的东西吗? 林子成动作很快,没多久就真的在村子里选了一处地方打算开学堂。 那一块本来是一座庙,后来庙祝嫌香火不够就跑了,现在荒废了,但地方宽敞,重新翻修一下就很适合当学堂。 林子成手头拮据,请不起人帮忙修缮,一个文弱书生放下书笔,拿起镰刀就自己割起比人还要高的野草来。 村子里的村民一听到是要建学堂,二话不说都放下手头上的活赶去帮忙了,李富贵也去了。 一时之间,那座荒废的庙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无论男女老少都卖力地帮忙,毫无怨言,甚至于还有说有笑,氛围融洽又温暖。 林子成很是感激,特意去村口跟挑担叫卖的商人买了桶甜米酒,再给帮忙的村民挨个送上一碗甜米酒解渴。 林子成送甜米酒给李富贵的时候,李富贵正在屋子里抱着把扫帚站在神像前,微微仰着头盯着瞧。 庙已经荒废数年,神像身上的金箔已经掉落,露出底下斑驳的石纹,神像的面容也开始掉皮,只剩下半张模糊的脸,看不清楚容貌。 正当李富贵看得聚精会神的时候,一碗甜米酒送到了他面前,甜味飘上来,一下子就勾住了他的目光。 李富贵舔了舔嘴唇,这时候,又闻到一股淡不可闻的玉兰花香,往旁边看了看,果然是林子成。 林子成家门口有棵白玉兰,所以林子成身上总是有玉兰花的香味,每一次只要闻见玉兰花香,李富贵就知道林子成来了。 林子成朝他微微一笑,温柔道,“李公子,辛苦了,喝碗甜米酒解解渴。” 无论听多少次“李公子”这三个字,李富贵都觉得怪怪的。 他一边伸手接过甜米酒,一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林公子跟其他人一样叫我富贵就行了。” “富贵?” 林子成试着轻声独自呢喃了这二字,旋即勾唇一笑,道,“那你也别喊我林公子了,我应该比你大些,不介意的话,叫我子成哥?” “好呀,子成哥!” 村子里的男性大多数都比他年长,再加上李富贵性格圆滑,嘴甜的跟抹了蜜一样,所以经常叔叔伯伯哥哥漫天喊,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林子成眉眼温和,提醒李富贵,“这甜米酒还是冰的,快些喝,温了就不好喝了。” 李富贵点了点头,立马低下头去喝甜米酒。 这还是他头一回喝甜米酒,一点也不呛,还甜甜的,就跟甜水一样。 林子成又问,“富贵,你刚才站在这看什么?” “看神像呢。” 李富贵喝着甜米酒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神龛上的神像,淡淡道。 林子成有些好奇,“为什么要看他?” 李富贵没什么心眼,咕噜着甜米酒歪头盯着神像那眉眼老实回答,“我觉得这尊神像长得有些眼熟。” 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林子成听着笑了出声,解释,“神仙大多慈悲相,富贵你觉得眼熟也正常。” 李富贵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难怪他看着这神像觉得如此亲近呢。 李富贵想了想,这里要翻修成学堂,那自然不会再放神像了,犹豫了一会,他问林子成,“子成哥,这神像要怎么处置?” 林子成微微眯了眯眼,慢悠悠道,“神像留在学堂不安全,我打算过几天喊人来砸碎了运出去。” 阳光透过屋顶破瓦落下来,洒到了神像身上,那破败的神像坐在神龛中,像一位威风凛凛的将军,明明被所有人遗忘,但依旧坚守在他的城池之中。 李富贵想象着神像被砸得七零八落的样子,不由觉得可怜。 于是,李富贵跟林子成建议道,“砸了神像不吉利,不如运到后山去吧。” 林子成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嗯,有点道理,那就按照你说的做。” 修缮学堂的活一天干不完,天黑了以后,李富贵跟林子成打了个招呼,正准备走了,大黄又舍不得他,叼着颗球过来绕着他腿打转,尾巴甩得跟小风车一样。 这是要李富贵陪他玩丢球捡球的游戏呢。 李富贵连忙往旁边躲了躲,避开了大黄,跟大黄道,“不玩了,我要回家啦!” 大黄一听,放下球,坐在那,可怜兮兮地耷拉下尾巴,泪眼汪汪地看着李富贵。 李富贵没忍住,弯下身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哄道,“明天再玩吧!” 大黄准确无误地捕捉到“玩”这两个词,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然后高高兴兴地重新叼起球,围着李富贵转圈圈。 李富贵,“……” 好笨的狗哦。 没听到“明天”这个字吗? 最后,还是林子成出来把大黄叫了回去,李富贵这才得救,带着一身狗毛回家去了。 快要到家的时候,李富贵没立马回家,而是在河边洗了手,又拍掉身上的狗毛,闻了闻身上没有狗味,这才敢背着竹篓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他媳妇好像不太喜欢他跟大黄玩。 每次李富贵跟大黄玩完回家,那一天,他媳妇就会不动声色地给他做他最讨厌吃的白萝卜炒胡萝卜,一两次是凑巧,当一连好几天都是白萝卜炒胡萝卜,李富贵就知道了,他媳妇肯定是生气了。 生气的原因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跟大黄玩。 李富贵想,可能他媳妇不喜欢狗吧! 心虚地回到家,李富贵故作若无其事地喊了一声。 “媳妇,我回来啦!” 沈玉棠正在屋子里看前些日子新添置的书,闻声起身推门出来,如墨一般的长发散落在身后,撩起薄薄的眼皮,用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懒洋洋地瞧了李富贵一眼。 这一眼看得李富贵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就跟有条鱼在他心里头胡乱地甩着鱼尾巴一样。 沈玉棠不语,抬脚进了厨房,过了一会,他从厨房出来了,还端出来一盘菜,往桌子上一放。 “吃吧。” 说完,沈玉棠就进屋去了。 李富贵拿着筷子探头一看,盘里是白萝卜拌胡萝卜。 还是生的。 李富贵眨了眨眼。 又被他媳妇发现他跟大黄玩了。 不对啊,他不是都洗过手了吗? 还把狗毛都清理掉了,他媳妇怎么发现的? 第25章 他被一个乡野村夫给轻薄了 最后,李富贵还是硬着头皮把那一盘生的白萝卜拌胡萝卜给吃完了。 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媳妇亲手做的。 不吃完多让他媳妇伤心? 但这可难为了李富贵肚子。 李富贵肚子咕噜了一晚上,就跟有人在他肚子里打了一套组合拳一样,再加上他回家前又喝了一碗林子成送来的甜米酒,现在酒劲发作,李富贵浑身热得难受,忍不住从躺椅上爬起来,踢开了被子,摸着黑摇摇晃晃地往外面茅厕走去。 李富贵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脑袋晕晕乎乎地,走起路来也轻飘飘的,就跟踩棉花上了一样。 如果李富贵之前喝过酒,他就应该知道,这是醉了的感觉。 等从茅厕回来,李富贵迷迷糊糊地爬上床,软趴趴地躺下了,手摸到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下意识就往那冰冰凉凉的物体上靠。 好凉快。 好舒服。 李富贵燥热的身体一下子就得到了缓解,心满意足地用滚烫的脸蹭了蹭那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然后继续睡了。 李富贵是舒服了。 但沈玉棠却黑了脸,他僵着身子低头看了看此时缩在他怀里,双手搂着他腰,还把脸往他怀里蹭的李富贵,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李富贵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晚上就算了,去个茅厕回来就跟条虫子一样蛄蛹上他床了,他正想着李富贵这是抽什么风呢,李富贵就钻进他怀里了,还把他当成取凉用的竹夫人了,张开双手搂着他的腰,还直往他怀里头蹭。 沈玉棠对此厌烦不已,特别是李富贵身上沾的玉兰花香熏得他头疼。 哼 李富贵这么爱找那个叫林子成的,怎么现在不爬上那个林子成的床,跑来爬他床? 想到这里,沈玉棠冷着脸伸手去推李富贵。 推了一把,李富贵搂得紧,他没推动。 他想再推,李富贵嫌被扒拉得烦了,就干脆把头埋进了他怀里,温热湿润的热气扑打在他胸膛上。 还是头一回有人敢这么不知死活地触碰他,沈玉棠这下子身体更僵硬了,就跟被冻住一样,关节动起来都费劲,就连脑袋都变得有些空白。 好半天,沈玉棠才回过神来,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这个李富贵,还真是把他当成他媳妇了吗? 他堂堂成玉仙君,如今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若让其他仙家知道,他被一个乡野村夫给轻薄了,他脸要往哪里放? 沈玉棠正想一脚将李富贵踹下床,刚低头往怀里看,便瞧见了李富贵那张毫无防备的睡脸,像只猫儿一样,睡得正香沉。 要是这一脚下去,李富贵定会醒。 沈玉棠动作忽然一顿。 他轻叹了一口气。 算了 传出去他成玉仙君与一个乡野村夫计较,旁人也会觉得他小心眼。 不过是分一半床榻给李富贵而已。 可很快,沈玉棠两条眉毛又拧到了一块。 但这李富贵身上的玉兰花香太难闻了,他闻着都想吐。 也不知道得靠多近这味道才这么久还散不去。 其实李富贵身上的玉兰花香早散的七七八八了,只是沈玉棠听力与嗅觉本就高于寻常人,就算一丁点细微的味道也能闻的一清二楚。 沈玉棠是不会反思的。 他只觉得他总不能这样忍一晚上。 思索了片刻,沈玉棠把李富贵放自己身上的手脚拎开,利索地扒了李富贵身上的衣服,只剩下贴身的里衣,然后把沾了玉兰花香味的衣服像垃圾一样缠成一团往地上一丢。 做完这些的沈玉棠再看了看浑身上下只穿了件单薄里衣的李富贵,垂着眼眸,思考了一会,他最终大发善心地抬手拉了被子一角给李富贵盖上了。 刚盖上,李富贵就跟不太舒服一样闷哼着把被子给踢开了。 沈玉棠皱着眉把被子给李富贵盖了回去。 李富贵热啊,所以又给踢开了。 沈玉棠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拿着被子把李富贵跟裹粽子一样裹了起来,直到李富贵动弹不得了,他这才点了点头。 他可是心善的成玉仙君。 沈玉棠满意地躺回去了。 躺了一会,沈玉棠怎么躺怎么觉得不舒服,背过身去觉得没有安全感,仰躺着又睡不着,他只好往李富贵那一边侧躺着。 抬眼望去,透着夜色,只见李富贵老老实实地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个脑袋来,脸红扑扑的,呼吸微微有些急促,浓密的睫毛散落下来,在眼底蒙了淡淡的一层阴影。 他觉得李富贵可能太热了,又坐起来,把裹在李富贵身上的被子给解开了。 被子一散开,李富贵又跟只没断奶的小猫一样迷迷糊糊地蛄蛹着往沈玉棠身边钻,还要去抱沈玉棠取凉。 沈玉棠往后退了退,直至后背撞到了墙,他只能认命地停下来,任由李富贵扒拉在他身上,把他当成一个放大版的竹夫人。 算了 他好累,不想与李富贵这个痴儿计较。 想到这里,李富贵又用脸在沈玉棠胸膛蹭了蹭,嘴里梦呓着,“舒服……” 沈玉棠,“……” 真把他当成竹夫人了? 真是个痴儿。 如今是春天,虽说并不冷,但不盖被子肯定会着凉。 想了想,沈玉棠还是空出没有被李富贵扒住的手来,放轻动作拉过被子,然后轻轻铺在了李富贵身上。 天微微亮 沈玉棠醒得很早,他睁开眼一看,李富贵还扒在他身上,睡得很沉,完全没有醒过的迹象。 沈玉棠想起来,便轻手轻脚地拎起李富贵胳膊从自己腰上拿开,然后是一条搭在他腿上的腿。 沈玉棠蹙眉,心想这个李富贵睡相真的很差。 到底他父母是怎么教他的? 话说回来,他似乎从未听李富贵提起过他父母。 毕竟李富贵话总是很多,哪怕他不问,李富贵也会自己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但李富贵没主动跟他说,他也不想问了。 这样显得他似乎很关心李富贵。 其实他并没有关心李富贵。 随便想想罢了。 第26章 他像个善妒来捉奸的小媳妇 李富贵睡餍足了才悠悠转醒,还带懒洋洋地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这么一伸,李富贵愣住了。 以往他睡躺椅上,由于房间地方小,于是他一伸懒腰不是碰到椅子把手就是撞到墙。 今天这么畅顺,肯定有问题。 于是,李富贵纳闷地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且身上还盖着张被子。 李富贵脑袋短暂空白了一瞬间,紧接着,缓慢运转了一会。 抬起头一看,晨曦微光中,沈玉棠正合眼侧躺在了对面的躺椅上,修长浓密的眼睫毛散落在眼前,在那白皙如雪的皮肤上落下薄薄的一层阴影,墨黑的长发在躺椅上盘了点随着往下滑,发丝未落地,正好悬着,发尖淬着些许晨光,就跟一根根金丝似的,这一幕漂亮的就跟画一样 。 李富贵正被这一幕震惊到脑袋再度空白,下一秒,沈玉棠睁开眼了。 那修长的眼睫毛往上撩起,露出那双冷清又窥不清楚情绪的眼睛,像是雪山之巅上最美的那朵莲花,纤尘不染,高冷脱尘。 那一眼,看得李富贵感觉心脏都似乎漏了一拍,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他咽了咽口水,然后纳闷地歪头问了句,“媳妇,你怎么睡那去了?” 沈玉棠懒洋洋地重新闭上眼去,阳光下,修长的睫毛间有金色的尘粒在跳跃,嗓音冷清,缓缓道,“你昨夜冷不丁地爬上我床,霸占了床,我不睡这里,睡哪里?” 闻言,李富贵一下子坐了起来,他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便露出了抱歉的表情,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可能是我昨天不舒服,睡糊涂了,对不住媳妇。” 顿了顿,李富贵低下头去懊恼地小声嘟囔,“早知道我就不喝子成哥端来的甜米酒了,喝了两碗以后总觉得肚子火辣辣、脑袋晕晕乎乎的。” 李富贵小声的嘟囔传到沈玉棠的耳中,沈玉棠立马起身从躺椅上坐起来,撩开薄薄的眼皮,睁开眼朝李富贵望去,晨光下,那一双漂亮的眼眸里竟有淡淡的怒意在流转。 子成哥? 听起来倒是亲近,哥哥弟弟的喊着,难怪身上总是沾了林子成那小白脸身上的味道回来。 沈玉棠心头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感,他蹙起两条好看的眉,修长骨节均匀的手指停在了躺椅把手上慢慢用力攥起,最后沉着脸冷冷道,“下次你不许再这样,否则……” 话到嘴边,沈玉棠才想起来,他似乎没什么好要挟李富贵的。 就连这个屋子都是李富贵的。 所以沈玉棠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李富贵一听,还以为沈玉棠是不许他下次再上他床,心里默默记下,沈玉棠没把话说完便点了点头,“嗯,媳妇,我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张婆婆说了,一家人就是要互相理解、包容,这样才能和睦。 媳妇不喜欢的事情,他一定得铭记于心。 闻言,沈玉棠心情好了点。 看来李富贵也不算笨。 只要他以后少去找那个林子成便好。 结果吃过早饭,李富贵背上小竹篓,就支支吾吾说他要上山去摘药草。 李富贵不会撒谎,久了他就发现了,李富贵一撒谎就不敢看他眼睛。 如今,李富贵的眼睛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所以,沈玉棠一看便知道,李富贵这是在撒谎。 沈玉棠看见李富贵那样子觉得可疑,便在李富贵离开以后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只见李富贵背着竹篓出了门就往右边走去,右边不是上山的方向。 沈玉棠心中疑虑更深,一路跟在了李富贵身后,怕李富贵发现,他就特意拉开了距离。 一路上,李富贵帮着拔萝卜回来的张婆婆背白萝卜,又替村长抓了逃跑的公鸡,还顺道劝了李奶奶家离家出走好几天的三花猫回家,最后哼着小曲朝着村里老榕树那去了。 沈玉棠记得,那似乎是一座荒废庙。 李富贵去荒废的庙做什么? 沈玉棠正思索着,他已经到了老榕树底下。 抬眼一看,之前的破庙改成了个简易的学堂,但学堂明显还没有修缮好,破破烂烂的。 而李富贵背着竹篓朝那学堂走去,这时候,门口走出来一个身材修长清瘦的文弱书生,他笑着去迎李富贵,二人一块进屋去了。 风吹过,头顶的榕树叶哗哗作响。 沈玉棠站在榕树下,纤尘不染的衣袍翻滚,而一张白玉般的脸早被寒意浸透。 沈玉棠说不清道不明现在的感觉。 只觉得心口好像被泡的发胀一般,沉闷而不快。 他想,肯定是因为李富贵欺骗他的缘故。 他平生最厌恶别人欺骗他。 沈玉棠欲抬脚进去揭穿李富贵的谎言,再拉着李富贵回家去,这时候,一个笑吟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不是沈公子吗?” 沈玉棠脚步一顿,回过头去,一看,是眉开眼笑的苗郎中。 他脸上蓄满的怒气微微消散了些,教养让他不得不强忍着怒气回应了一声,“苗郎中。” 苗郎中继续笑着问,“沈公子怎么站在这里?你不是一路跟着富贵过来的吗?” 沈玉棠一怔,心中一惊。 重点不是苗郎中看见他跟在李富贵身后,而是苗郎中在他身后,他竟然刚刚才发现。 想必他被李富贵蒙骗的怒气所影响,连苗郎中跟在身后都未曾发现 。 沈玉棠刚想解释,苗郎中顺着沈玉棠方才的目光望去,看见那门口,再看了看满脸浸着寒意的沈玉棠,苗狼中见惯了这种场面,立马就是了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哦,是瞧见富贵瞒着你偷偷来帮林公子建学堂,所以生气了?” 哪怕沈玉棠不说,苗郎中这个老狐狸都看得出来沈玉棠并不喜欢林子成。 毕竟沈玉棠每次看见林子成都是冷着一张脸,那眼里的寒意与厌恶赤裸裸的,毫不遮掩。 看不出来沈玉棠讨厌林子成的,恐怕只有李富贵这个缺心眼的呆子了。 苗郎中的话一出,沈玉棠不由眉头一蹙。 苗郎中这话说的,他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像个乱吃味、善妒来捉奸的小媳妇。 沈玉棠想解释,刚启薄唇,苗郎中便一脸“我懂”的表情,笑呵呵地摆手道,“没事,沈公子用不着解释,正好我要进去送些药给林公子,要不要一起进去?” 苗郎中把台阶都给沈玉棠架好了,不过沈玉棠这回是死活下不去了。 他现在要是跟苗郎中进去了,岂不是显得他真的像是个善妒的媳妇? 想了想,沈玉棠那雪白的脸憋得微微发红,最后硬邦邦地蹦出来一句,“多谢苗郎中。我不进去,我跟来只是忘了些事情想问问富贵而已。现在我已经想起来了,就不用问了。” “我先回去了。” 沈玉棠转身想走,走了几步又忽然折返了回来,对苗郎中补充道,“对了,我来过的事情请不要告诉富贵。” 说完,沈玉棠就连头也不回地走了。 苗郎中望着沈玉棠背影,也不由笑了笑。 李富贵这个缺心眼是上哪找来的性格这么别扭的媳妇? 想了一会,苗郎中转身进了学堂。 学堂里,李富贵和林子成正跟几个强壮的村民将神像从神龛上运下来。 苗郎中也不是什么好事的人,所以他没提在外面见到沈玉棠的事情,把药送给了林子成以后就离开了。 李富贵几人联手把神像运到了后山,安置好以后,村民就离开了。 李富贵没走,留在了后山,他摘了一捧新鲜的野果和一束野花回来,虔诚地放到那尊已经风化的看不清楚容貌的神像前。 阳光洒在后山的神像前,神圣而庄严。 李富贵在神像前跪下,阳光也落在他身上,只见他双手合十,放到胸前,阖上眼,心中默默许愿。 “祝神仙保佑我媳妇身体健康,平安如意,天天开心。” 第27章 媳妇,我错了 当天晚上,李富贵的晚饭又是胡萝卜拌白萝卜。 李富贵冥思苦想好久都不知道他那一天到底哪里做错了。 最后,想来想去,李富贵觉得可能媳妇还在气他昨天晚上睡床上的缘故。 李富贵想,他得道歉啊! 但他要怎么道歉才好呢? 李富贵思来想去,最后一下子想起来,张婆婆前几天不是在菜地里捡了一窝野兔子吗? 那窝野兔子刚刚断奶,毛茸茸,圆滚滚的,可可爱了。 他每天都要上山采药,媳妇一个人在家肯定无聊,要是养上一只兔子陪陪媳妇,媳妇肯定开心。 李富贵行动力很强,立马就跑去张婆婆那讨兔子。 张婆婆一听见李富贵是用来哄媳妇的,立马让李富贵自己挑只喜欢的兔子带走。 昏暗夜色中,李富贵提着小灯笼蹲着看兔子。 一窝野兔子,像一个个团子一样缩在草窝里睡觉。 每一只都很可爱。 最后,李富贵挑了只黑毛的小兔子,往小兔子脖子上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把兔子用衣服裹在怀里,回家去了。 李富贵回到家的时候,沈玉棠出门了。 李富贵就从厨房拿了根拇指大小的胡萝卜,掰成两半,他一半,小黑兔一半,然后一人一兔就蹲在房间门口等沈玉棠。 他跟怀里的小黑兔一样咔嚓咔嚓地啃着水灵灵的胡萝卜。 小黑兔啃得津津有味,李富贵却龇牙咧嘴。 胡萝卜的味道难以恭维,就跟被狗舔过的鱼还煮糊了一样在他脑袋里一顿乱窜,吃得李富贵眉头打成结。 他讨厌胡萝卜,但他笨,经常惹媳妇生气,估计以后得经常吃胡萝卜丝凉拌白萝卜丝了,所以他得多吃,多适应。 黑夜中,啃胡萝卜的咔嚓咔嚓声响个不停。 这时候,院子的木门被推开了。 是沈玉棠回来了。 李富贵赶紧把剩下的一口胡萝卜塞嘴里咽下去,然后把小黑兔往房间门口一推,自己躲进旁边阴影去期待着媳妇看到兔子以后高兴的样子。 沈玉棠正从外头归来,浑身带着寒气,大步走到房间门口,停了停,一眼就看到了缩在附近门口地上疯狂啃着截胡萝卜的黑色毛团,那黑色毛团上还系了个漂亮的结,一眼就看得出来是出自谁的手笔。 沈玉棠想起今天白天时李富贵高高兴兴跑去找林子成的样子,眼眸冷了几分,故意提高音量,冷清而刻薄地道,“哪来的丑兔子?” “黑不溜秋的,难看死了。” 说完,沈玉棠往暗处瞥了一眼,绕过地上的兔子抬脚进了房间,重重地关上了房门。 小黑兔把胡萝卜啃完了,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跑到了李富贵那,用湿润的鼻头轻轻蹭着李富贵讨胡萝卜吃,胡须一动一动,很是可爱。 李富贵蹲在那,一动不动,心咯噔一声,天都塌了! 完了,媳妇不喜欢黑色! 媳妇不喜欢猫就算了,还不喜欢黑色! 偏偏他是只黑猫。 可毛色这玩意是天生的,他又不能改,怎么办才好呢? 总不能把身上的毛都拔光了吧? 想想拔毛的疼,李富贵就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当然,李富贵最终还是没下定决心拔自己猫毛。 李富贵想,他为小黑兔多说说好话吧,说不定还能把小黑兔留下来。 他鼓足勇气以后,抱上小黑兔硬着头皮推开房门进了屋。 屋里还没有吹灯,沈玉棠坐在桌前捧着那本诗集面无表情地在看,眉眼间毫无半点波澜。 李富贵抱着小黑兔走到沈玉棠旁边坐下,若无其事笑嘻嘻介绍道,“媳妇,这是张婆婆捡的野兔子,我看着可爱就抱了一只来玩,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煤球。” 沈玉棠连头都没抬,就跟没听见一样。 李富贵也不气馁,腆着脸凑过去把小黑兔抱起来,凑近沈玉棠,咧嘴一笑,“媳妇,我们一起养它好不好?” 沈玉棠依旧没有反应。 李富贵继续道,“它可喜欢吃胡萝卜了,媳妇,明天就别做胡萝卜拌白萝卜了,把胡萝卜留给它吃吧!小兔子没有胡萝卜吃很可怜的!” 屋里只有翻页声响起,迟迟没有回应。 李富贵干脆把煤球放桌上,然后也把自己脑袋侧歪了放到桌上,一人一兔就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沈玉棠。 微弱烛光下,沈玉棠冷峻的脸很是漂亮,修长的睫毛散落在雪白细腻的皮肤,明亮的桃花眼中倒映着诗集。 李富贵很不争气,一看到那张脸心就烂糊成了马蜂窝,一想到这么漂亮好看的媳妇还生他气,他更难过了。 看了一会,李富贵不由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沈玉棠垂落下来的衣袖,轻声撒娇,“媳妇,我错了,你别生我气呀,应应我好不好?明天我去镇上给你买定胜糕?” 李富贵的主动承认错误让沈玉棠心情终于好了点。 他放下书,瞥了李富贵一眼,淡淡道,“知错了?”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头。 沈玉棠又问,“说说看,错哪了?” 李富贵眨了眨眼,试探着回答,“不应该霸占媳妇你的床?” 沈玉棠,“……” 李富贵是只字不提跟林子成的事情。 沈玉棠刚刚才消散的怒气又一下子窜了起来,黑着脸把衣袖从李富贵手里抽了回去。 第二天,李富贵看着面前的清炒白萝卜丝陷入沉思。 再抬头一看,沈玉棠坐在不远处用砂纸打磨着什么东西,煤球像个球一样满院子乱窜,偶尔窜到沈玉棠脚边,用鼻头顶顶沈玉棠的鞋子,沈玉棠伸出修长而骨节均匀的手,随意地探进旁边的小篮子里,拿出一根削了皮的胡萝卜放到地上让煤球啃。 煤球啃得可开心了,身上的毛都高兴的一动一动的。 李富贵,“……” 完了,煤球待遇比他还要高了! 所以,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第28章 教你浪费我时间 学堂没多久就开起来了。 李富贵每次去乌月镇送药草的时候都会经过学堂,学堂里总会响起朗朗的读书声,大黄追上来围着他转来转去,尾巴不停地摇啊摇。 李富贵背着竹篓蹲在学堂外面的那棵老榕树下,摸着大黄的脑袋,侧耳听着里头的书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李富贵觉得这诗听起来可真耳熟,于是他歪头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不是那一天晚上临睡前他媳妇给他念的诗吗? 那时候,他只觉得他媳妇的声音好听,念出来的诗也好听,现在他却忍不住好奇这诗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富贵想了半天,但始终想不明白。 这时候,学堂里书声停了。 李富贵蹲在老榕树下抬起头朝学堂门口望去,只见一群孩子挎着书袋一窝蜂地涌了出来,他们稚嫩的脸上都挂着开心的笑容,他们身后跟着身材修长、清瘦,生得清秀,气质温润的林子成。 孩子们纷纷跟着林子成告别。 李富贵没动,还是蹲在那。 林子成温柔地送走了学堂里的最后一位学生,抬眼和老榕树下的李富贵无意间撞上目光。 林子成走了过去,笑着问李富贵,“富贵,你怎么在这里?” 李富贵眨了眨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问林子成,“子成哥,刚才那首诗是什么意思啊?” 林子成一愣,似乎在思考李富贵说的是哪首诗。 李富贵努力把自己记住的词拼凑成一句诗句,“就那首什么桃之夭夭,一起回家?” 他太笨了,他都记不住那首诗怎么念。 “一起回家?” 林子成被李富贵逗得一下子笑了出来,“哦,你说的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吧?” 李富贵听得眼睛亮了亮,他点了点头,“嗯,没错,就是这首诗,这是什么意思啊?之前玉棠给我念过。” 林子成耐心地跟李富贵解释,“这首诗啊,叫《桃夭》,是一首贺婚诗。” “祝福即将出嫁姑娘未来和夫家和睦相处,安顺和美。” 林子成怕李富贵听不懂,就逐字逐句地解释成简单易懂的大白话给李富贵听。 李富贵一边听一边心中惊讶。 他想,原来这么短的一句话可以表达这么多意思啊! 难怪媳妇这么爱读诗呢。 李富贵想,要是他也识字,能看得懂这些诗,那会不会跟媳妇多一点话题呢? 于是,李富贵听得格外认真,手托着下巴,生怕错过林子成的一句话。 林子成瞧见李富贵那听得眼睛都看直了的模样忍俊不禁,然后继续给李富贵讲解起其他诗来。 大榕树下,二人看起来格外的亲昵。 不远处阴影下,沈玉棠负手而立,风扬起他身上的衣袍,垂落于腰侧的手慢慢地攥紧了拳头,冷清的眸子中倒映着大榕树下那个眼睛发亮,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对方话语的少年,看见少年眼里的亮光,沈玉棠心中莫名的不快,寒意在眸子中涌动。 当天夜里。 烛光如豆,沈玉棠静坐在烛台下提笔练字。 李富贵跟煤球一块躺在躺椅上,盯着屋顶好半天,想了好一会,这才从躺椅上爬起来,朝沈玉棠望去,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媳妇,你能不能教我识字?” 沈玉棠写字的动作忽然一滞,笔尖的墨在纸上缓缓晕开。 李富贵都不识字这么多年了,为什么突然想要学识字? 他刚欲回答,忽然想起今天白日大榕树下李富贵与林子成相谈甚欢的场景。 恐怕李富贵想识字只是为了能与林子成多些话题罢了。 也是,林子成是位夫子,知书识礼,而李富贵大字不识,与林子成本就不是一路人。 李富贵若心系林子成,想与林子成在一起,自然得识字。 要不然林子成提风花雪月,李富贵只知道吃喝玩乐。 想到这里,沈玉棠抬手将毛笔收起,重新换了张纸,冷漠而言辞刻薄地拒绝,“不能。” “你太笨了,教你只是浪费我时间。” 天君想将太子送到他底下学习,他都嫌麻烦。 李富贵算什么东西?值得他浪费时间精力去教? 沈玉棠从头到尾都没抬头没看李富贵一眼。 自然没看到李富贵在听到沈玉棠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富贵 眼神黯淡了几分,瞬间就跟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着耷拉下脑袋去,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击得粉碎。 烛光摇曳了几下。 李富贵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煤球软乎乎的毛,看起来垂头丧气的,特没有精神,眼珠子忽闪忽闪着金光,嗫嚅着嘴唇,很小声地回了句“哦” 李富贵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很是失落。 沈玉棠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似乎重了些,眉头一皱,思索片刻,还是放下了手上的笔,抬起头来,想解释些什么,等他朝李富贵那看过去的时候,就看到李富贵已经躺下了,背过身连身子带脑袋地缩进了被子里,蜷缩成一团,从他这个角度望去,像是一座高高隆起的小山丘。 小山丘似乎很伤心,一动不动。 沈玉棠看着那座小山丘,心里说不出来的沉闷,欲言又止,最终,在想起白天看到的场景时,最终,他还是合上了薄唇。 被窝里,李富贵像煮熟的虾儿一般缩成一团,猫耳朵露了出来,金黄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忽闪忽闪。 媳妇不愿意教他。 那他就去找子成哥吧。 反正他是一定要识字的。 要不然以后就找不到话题跟媳妇聊天了。 李富贵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第二天,李富贵打听了学堂的束修,然后带上这段时间他攒的钱就去找林子成了。 经过后山那荒废的神像前,李富贵还从鼓鼓囊囊的钱袋里头掏出来一个铜板塞进了神像脚底下。 这叫什么来着? 香火钱! 没错。 虽然一个铜板是少了些,但神仙都是慈悲为怀、心地善良的大好人,应该是不会同他计较的。 想到这里,李富贵一如既往双手合十,闭上眼跟神像许愿。 “神仙啊,神仙,今天我还要许一样的愿望。” “望神仙保佑我媳妇身体健康,平安如意,天天开心!” 祈完福,李富贵往学堂跑去。 李富贵赶到的时候,学堂正好下课。 李富贵一脸坚定地往林子成面前一推,“子成哥,教我读书识字吧!” “你怎么突然想读书识字了?” 林子成笑吟吟地问。 林子成一说,李富贵立马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他哪里好意思说,他是为了和媳妇多一点话题才想读书识字的? 但他轴,硬是想不到个理由出来,所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李富贵支支吾吾的样子,林子成立马了然,笑了,“你是为了能和沈公子多些话题才想读书识字的?” 被林子成说中,李富贵脸烧得更厉害了,“你怎么知道的?” 林子成在坨坨村待了这么久,自然知道李富贵与沈玉棠真正的关系,他笑着道,“沈公子谈吐不凡,定是非寻常人。” 李富贵心里赞同点头。 是啊是啊,他媳妇不是寻常人,他媳妇可是条漂亮的鱼呢! 林子成继续道,“要是富贵你大字不识,的确会不太般配,所以想读书识字也是好事,待学成以后,才会与沈公子相处得更融洽。” 李富贵一听,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媳妇这么厉害,长得这么好看,读过书,识字,还会做饭,他也得好好努力,争取未来有一天配得上他媳妇才行。 林子成谦虚道,“若你不嫌弃我才疏学浅,我可以教你读书识字。” 李富贵一听林子成答应了教他读书识字,立马喜笑颜开,把怀里鼓鼓囊囊的钱袋掏了出来双手捧到林子成面前。 林子成一头雾水地看了看李富贵手里鼓鼓囊囊的东西,好奇地问,“你这是什么?” “束修!” 李富贵高兴地回答。 他不是空手来的,他可懂人情世故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一只不聪明的小猫咪了,他现在是个成熟的人! 学做人,易如反掌! 闻言,林子成笑了笑,然后道,“富贵啊,我这学堂束修一年三十个铜板。” “这里可不止三十个铜板。” 提起这,李富贵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因为我笨,很难教,所以束修理所应当比其他人多些才行。” 林子成却摇了摇头,温柔道,“谁说你笨?” “我就觉得你很聪明。” “你能分辨很多种草药,我就不能。” “富贵,你要对自己有自信。” 林子成像个温柔的兄长,李富贵听得心头很暖,他点了点头。 子成哥可真好啊。 像是他亲哥哥一样。 李富贵如此想道。 第29章 我很喜欢沈玉棠 林子成不愿意收李富贵的束修,想要免费教李富贵读书识字,可李富贵觉得这样不行。 猫猫之间互相帮忙,只要舔舔毛就行了。 但林子成又不是猫,总不能舔他。 那只能给束修了。 林子成没想到李富贵这么轴,推辞不过,只好收了束修,但他只收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让李富贵自个收着了。 看见林子成收了束修,李富贵这才高兴起来。 李富贵白天要上山采草药,所以他就每天傍晚等卖完草药回来,林子成也下课了,再去林子成家里学习。 林子成住的地方小,书桌就设在房间里,学习的时候,得把大黄关在房门外,要不然李富贵都没心思学习,光想着跟大黄玩了。 李富贵基础很差,甚至于连启蒙都未曾。 林子成都忍不住为李富贵打抱不平,责备李富贵父母道,“你父母怎么这般对你不上心?真是不负责任!” 李富贵呆了半晌,然后低下头去,紧张地抠着手,解释,“我阿爹跑了,我阿娘过得很辛苦,他们也是情非得已。” 林子成不再说什么了。 他从三字经开始教起,又教李富贵写字。 林子成问李富贵想学写什么字。 李富贵想了想,然后说,“沈玉棠。” 林子成有些惊讶,“一般都会想先学写自己名字的,看来你真的很喜欢沈公子。” 李富贵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嗯,我很喜欢沈玉棠。” 林子成笑了笑,“有多喜欢?” 这可把李富贵难住了,他拧着眉思索了半天,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着合适的措辞,最后铿锵有力地憋出来一句,“比鱼还要喜欢!” 林子成笑容更大了。 李富贵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也是 他每次想到他媳妇都会高兴地笑出来。 林子成开心的事大概很多,他笑了许久,就跟被人点了笑穴一样,李富贵就安静地旁边等着林子成笑完。 林子成察觉到自己似乎笑太久了,这才止住笑容,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教李富贵写字。 写字第一步就是学握笔。 李富贵不会握毛笔,就干脆跟握筷子一样握住了毛笔。 林子成知道一时之间也纠正不过来,就随了李富贵去了,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握住毛笔,在纸上缓缓写出刚劲有力,宛如青松的“沈玉棠”三字。 李富贵不识字,但他觉得,林子成的字可真好看啊! 当然,没有媳妇的字好看。 媳妇练字的时候他在旁边看过几眼,就连他这个大字不识的文盲都被那一手行云流水的好字所震撼。 提笔写完,林子成利落收笔,回头眉梢一提,去问李富贵,“我写的怎么样?” 李富贵夸赞,“漂亮。” 林子成笑呵呵地又问,“我和沈公子的字,谁的更好看?” 李富贵很直截了当地回答,“玉棠的。” 他是只诚实的猫。 林子成露出了伤心的表情。 李富贵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让林子成受伤了,便嗫嚅着嘴唇道歉,“对不起。” “没事。” 林子成很快又跟没事人一样朝李富贵温柔地笑了笑,“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嘛,看来我也需要多多练字才行。” 林子成又写了几遍,让李富贵自个练,他出门去了。 李富贵就坐在书桌前,抓着毛笔,一笔一划地跟着林子成留下的字对着画。 但并不顺利,这还是李富贵头一回拿笔,他写的字就跟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蚯蚓一样,在纸上弯来绕去的,有些难看。 接连写了十来遍,李富贵都快要把“沈玉棠”三个字写吐了,这字还是丑得跟狗爬了一样。 李富贵苦恼地用笔头挠了挠头,猫耳朵都急得快要冒出来了。 急也没用,写的字还是一样丑。 没法子,李富贵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写。 等林子成外出归来的时候,推开房门往屋里抬头一看,愣住了。 只见书桌上层层叠叠地散落着写过的纸,甚至于书桌已经放不下了,纸溢了出来,落在了地上。 而李富贵还在专心致志地抓着毛笔写字,认真到就连林子成回来了都未曾发觉。 林子成走了过去,弯身捡起一张看了看,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每一个字都奇丑无比,得很仔细的辨认,才能看清楚那是“沈玉棠”三字。 林子成,“……” 大黄打翻了墨汁沾爪子上以后踩纸上出来的印子都比李富贵写的字好看。 李富贵真是没有半点天赋。 林子成又捡了一张,这张明显好一点,至少看得出来是“沈玉棠”三字了。 林子成勉强满意地点了点头。 最后,李富贵差不多快要把林子成家里的纸都给写完了,林子成这才察觉大事不妙,喊了停。 林子成在李富贵期待的目光中挑挑拣拣出一张写得勉强看得出来是字的表扬,“嗯……这张写得好,特别是这个沈字,写得就很像沈字。” 李富贵听得一头雾水,“?” 他写的本来就是“沈”字,不像“沈”字像什么? 他觉得,林子成可能不会夸人。 没关系,他是只不拘小节又大气的猫。 不拘小节又大气的李富贵背上竹篓打算回家去了。 林子成见状便挽留道,“富贵,晚上留下来吃饭?” 说着,林子成伸手指了指屋门口前一大缸,大缸里头游着一尾肥美的鱼,“村长刚刚给我送了条鱼过来,刚钓上来的,还活着,晚些我将那鱼开膛破肚了,架起火,将鱼烤上一烤,再洒些调料,外焦里嫩,定很是美味。” 李富贵听得哈喇子流了两里地,魂都快要跟着那缸里的鱼飞走了,然后,他想到了媳妇,本能生生将他脱缰的理智给拽了回来。 李富贵瞬间清醒,果断摇头,“不了,谢谢子成哥,我不吃了。” 他都发过誓了,以后再也不吃鱼了。 更何况,媳妇还在家等他吃饭呢。 他不想让媳妇等他。 说完,李富贵生怕自己动摇,连那缸子都不敢看一眼,着急忙慌地跑了。 就这样练了好几天,李富贵把“沈玉棠”三个字都写出肌肉记忆了,这才勉强写得好看些。 就连林子成也夸了一句,“嗯,现在比大黄的爪印好看了。” 李富贵,“?” 为什么会拿大黄爪印作对比? 不管怎么样,李富贵是进步了。 李富贵特高兴,但他不能告诉媳妇,因为他打算等他学了更多再给媳妇一个惊喜。 等他学会认字了,不再粗鄙不堪,变成跟林子成一样谈吐文雅、出口成章。 这样子,媳妇说不定会多喜欢他一点。 李富贵憋得慌,干脆就去了后山神像那。 他把一根冰糖葫芦放神像前面,当是贡品,然后乐呵呵地跟不会说话的神像道,“神仙,我会写我媳妇的名字了。” 估计想炫耀一把,李富贵捡了根破树枝在地上划拉了半天,无比认真地在地上写下了“沈玉棠”三字。 他生怕神仙看不懂,写得特别慢,一字一划都认真到不行。 结果还是很难看。 但李富贵很满意,嘴角都快要咧到耳根了。 这可是这几天中他写的当中最好看的一次了。 表现完一波,李富贵再度虔诚地闭上眼跟神像祈福,“神仙,看到这个名字了吗?你一定要保佑这个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至于他嘛。 他已经很开心啦! 所以就不用保佑他了。 第30章 我想跟你一起白头偕老 沈玉棠觉得李富贵最近很不对劲。 李富贵早出晚归,而且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玉兰花的香味。 沈玉棠一问李富贵去哪里了,李富贵都支支吾吾地到处乱瞟,浑身上下写满了“我有鬼”三个字。 就李富贵这个样子,不用回答,沈玉棠也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准是去见林子成了。 沈玉棠想生气,但又觉得师出无名,于是把一肚子气撒在了其他方面上。 例如,晚饭他甚至于没有给萝卜削皮。 李富贵这么笨,连皮都削不好,只能吃被削得坑坑洼洼的萝卜。 早饭也只给李富贵准备三个馒头,两颗鸡蛋。 李富贵饭量大,这些根本不够吃,让他饿着。 临睡前他也不给李富贵念诗了。 李富贵每次都求着他给他念诗,肯定是因为没有他仙音伴耳无法静心入眠。 但沈玉棠没想到,李富贵不挑食,好养活之极,带皮的白萝卜也啃得很香,还能分煤球一口。 对于李富贵而言,三个馒头、两颗鸡蛋的确不够吃,但卖豆腐的何叔每次都会给李富贵送碗甜甜的豆腐花,张婆婆也会往李富贵怀里塞热气腾腾的煮红薯,苗郎中会把入药的红枣抓一把放李富贵兜里,让他无聊的时候吃着玩。 他不念诗,李富贵的确很失落。 但失落归失落,李富贵一躺下,睡的比谁都还要来的香。 沈玉棠这攥足了劲的几拳生生落在了棉花上。 沈玉棠忍了几日之后,李富贵又一次晚归了,身上依旧带着那破玉兰花香味,大老远他闻见都想作呕。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沈玉棠决定了,今夜,他要大发雷霆。 李富贵回到家的时候,沈玉棠正安静地坐在房间里,烛光摇曳,落在他那张俊美却凝满寒霜的脸上,夜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起沈玉棠那垂落于笔挺腰身的墨黑柔顺的长发,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清气息,明明是春天,屋子里却宛如寒冬一般冰冷。 李富贵进屋一看。 哇! 媳妇今天晚上还是一样的好看。 一想到这么好看的媳妇是他的,他就好开心。 于是,李富贵乐呵呵地大步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嗓音无比响亮地喊道,“媳妇,我回来啦!” 沈玉棠闻声撩起薄薄的眼皮冷冷地瞥了李富贵一眼,桃花眸中有危险在涌动,若是个明眼人肯定看得出来,沈玉棠这是在生气。 但李富贵不是人,他是只缺心眼的猫。 缺心眼的小猫摸了摸胸前的衣襟,确定那硬邦邦的小玩意还老实地待在他怀里,这才仰着下巴,迈着欢快的步子屁颠屁颠地进了屋无视沈玉棠那周身散发的寒气,跑到了沈玉棠身边。 “你……” 沈玉棠没想到李富贵还敢主动送上门来,刚酝酿好情绪,想将他在心中思索了半日的话说出来,这时候,一根雕刻成鱼尾的木簪已经伸出来,递到了他面前。 沈玉棠一怔,抬起头望去,便瞧见李富贵正红着脸,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眼睛里倒映着烛光,很亮很漂亮,像是宝石一样。 “媳妇,这个送你。” 沈玉棠愣了一会,这才回过神来,李富贵这是要送他簪子? 也不知怎么,看着那根簪子以及李富贵的脸,沈玉棠的怒气就跟吐出去的雾气一样,瞬间消散。 沈玉棠垂下眼眸,看着那根做工有些粗糙的沉香木簪,冷不丁问了句。 “哪里买的?” 李富贵嘴角翘得高高的,就跟个月牙一样,刚要回答,便听见沈玉棠冷冰冰地砸下几句话。 “难看。” “木工粗糙。” “廉价之物,上不得台面。” 李富贵还没说出口的话硬生生被这接二连三的几句话给砸了回去。 他笑容微微僵硬,很快失落地扯了扯嘴角,刚想说些什么,这时候沈玉棠想了想,又抬眼问他,“你知道送簪子是什么意思吗?” 烛光中,沈玉棠的眸光有些发沉。 李富贵大字不识,恐怕送簪子代表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大概又是他想太多了。 李富贵却点了点头,然后很不好意思地摸着簪子上的纹路,紧张地道。 “我知道。” “诗经上有句话是“君子偕老,副笄六珈”。” “所以簪子是送给心上人的,意思是,我想跟你一起白头偕老。” 第31章 他永远不会喜欢李富贵 话出了口,李富贵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鱼尾样式的沉香木簪,似乎的确有些做工粗糙,上不得台面,配不上他媳妇。 “这簪子好像的确有些难看。” 指腹摩挲着那纹路,李富贵犹豫着把拿着木簪的手往回收,小声地嘀咕,“这个我先收回去,以后我再给媳妇你换一个。” 李富贵说着将木簪往怀里收,沈玉棠瞥了一眼,忽然伸出手,修长的胳膊越过摇曳的烛光,然后从李富贵怀中将沉香木簪拿了过来。 李富贵有些惊讶和不解地望着沈玉棠。 他媳妇不是觉得木簪做工粗糙吗? 怎么又拿去了? 莫非,他媳妇其实也是有一点点喜欢这根木簪的? 想到这里,李富贵心头不由升起一丝雀跃与欢喜。 沈玉棠被李富贵看得很是不自然,他抿了抿薄唇,别过脸去,道,“算了,我晚些当柴火烧了。” 说完,沈玉棠将木簪随意地往衣袖中一收。 李富贵哪怕再笨,也知道他媳妇这是收下木簪了,于是,他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蹲下去,抱起正在啃胡萝卜的煤球傻呵呵地乐着。 衣袖下,沈玉棠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那手心的木簪。 这根鱼尾样式的沉香木簪,他一眼就认出来是李富贵亲自做的。 这手艺跟李富贵在碗底刻的那条凸眼、大肚的胖头鱼如出一辙。 但李富贵大字不识,哪里会说出“君子偕老,副笄六珈”这种话? 更何况,虽然这木簪做工粗糙,材质却是沉香木,如此名贵稀少的木料,李富贵是从哪里得来的? 沈玉棠心中有许多解不开的谜题,像大雾四起,一切都变得朦胧,看不真切。 他蹙起好看的眉,朝李富贵望去,却看见李富贵正满脸高兴地跟煤球自认为非常小声地炫耀道,“媳妇收下我送的木簪啦!” 暖黄的烛光下,李富贵那眉眼间,欢喜几乎要溢出来了,纵是他向来心明眼亮,也看不出来那张清秀无辜的脸下究竟藏着什么弯弯绕绕。 或许,一切都是他想太多。 李富贵大抵是不知道从何处听到的这句话,又碰巧得了块珍贵的木料,想向他示好罢了。 算了,李富贵生性大大咧咧,藏不住事,想必也做不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来。 就算做了,就李富贵这种脑子,能奈他何? 于是,大雾散尽,抬眼四望,所见已是皆为明朗。 第二日,李富贵便看见沈玉棠束了冠,墨黑的发间正插着那根本应该被当作柴火塞灶台里烧的沉香木簪。 太阳尚未出来,朦胧的光中,沈玉棠眉眼冷清,衣袍整齐,在那超凡脱俗的气质竟显得那木簪像是世间珍宝一般,本来粗糙的做工,如今一看,倒像是故意而为之。 李富贵一看就挪不开眼了,就跟猫见着鱼一样。 李富贵眨吧着眼睛盯着沈玉棠看,傻笑着夸了句,“媳妇,你今天真好看。” 沈玉棠撩起眼皮,懒洋洋地瞧了李富贵一眼,不以为意地反问,“我从前不好看?” 这是个送命题。 李富贵被反问的呆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唔……从前也好看。” “但今天特别好看。” 说完,李富贵脸红了红,太阳爬出山坡,初晨金黄色的光落下,浸了他一身,顿了顿,他又神采奕奕地补充道,“好看到我想看一辈子!” 沈玉棠冷哼一声,“信口开河。” “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 凡人就爱总把无法做到的承诺挂在嘴边。 什么一辈子? 不过是随口一说,转头便忘个干净了。 谁知,李富贵斩钉截铁地回答,“我知道啊!” “不就是我们都还活着的时候就叫一辈子吗?”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喜欢媳妇你。” 他阿爹说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看见那个人的时候心跳会加速,想起那个人就会觉得开心。 他现在一看见沈玉棠,这心脏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活鱼一样,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每次想起沈玉棠也特别特别开心。 所以,李富贵想,他肯定是很喜欢沈玉棠。 李富贵说的很大声,嗓音响亮,以至于沈玉棠听得无比清楚。 他不由愣了一下。 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 或者说,是根本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 别人要么惧他,要么敬他,都会下意识离他远远的,像李富贵如此不知死活地靠近他的,还是头一回。 特别是李富贵一边靠近,还一边说着这种不堪入耳的话。 沈玉棠第一回觉得,有些难以招架。 这李富贵,怎么比那魔头还要难缠? 看见沈玉棠一直紧绷着那张好看的脸沉默不语,仿佛有些坐立不安,李富贵眨了眨眼,忍不住问,“媳妇,你是不是没听见啊?” “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眼看李富贵张嘴似乎还要再说,沈玉棠生怕李富贵又语出惊人,眼皮一跳,连忙打断,“行了,别说了,你怎么如此孟浪?总是将一辈子、喜欢这种挂在嘴边,不怕别人听见了笑话吗?” 李富贵听不懂什么叫孟浪,但后面那句话他听懂了,他眨了眨眼,然后仰起下巴,特得意地跟沈玉棠道,“媳妇,要是怕别人笑话就不说了,那肯定不是真心话。” “我说的是真心话,才不在意别人笑不笑话呢!” 他觉得他只要喜欢一个人,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李富贵语气坚定,看不出半点虚假,一字一句在沈玉棠耳边落下,像有把小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他心头上。 沈玉棠说不清道不明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觉得李富贵的目光有些炙热,下意思地别过脸去,抿了抿嘴唇,最后生硬地从唇间挤出两个字。 “随你。” 反正与他无关。 李富贵再喜欢他,他也永远不会喜欢李富贵。 第32章 捉奸! 李富贵前脚刚背着竹篓离开,后脚苗郎中就来了。 苗郎中站院子门口往里头探头探脑看了半天,沈玉棠察觉到有人气息,便中止了疗伤,推开房门出屋来。 “玉棠啊!富贵呢。” 苗郎中一看见沈玉棠就热情地打了招呼。 沈玉棠,“他上山了。” “上山了啊!” 苗郎中一听,似乎有些惋惜,但很快,他目光落在了沈玉棠身上,那双狐狸眼立马亮了亮,“玉棠啊,你正好闲着是吧?” “……” 那眼神,沈玉棠一看就知道不对劲,还没有回答,苗郎中就笑呵呵地晃了晃手上提着的一包药,“帮我把这几服药送到村尾的王家打铁铺去,交给王婶,好不好?” “村头许伯家里大黄牛难产,我得赶过去帮忙,一个村头,一个村尾,我抽不开身啊!” 自打上回李富贵救了大黄让苗郎中医治,苗郎中就出名了,这附近几个村里哪家的牲畜得了病都找苗郎中帮忙,苗郎中那叫一个忙。 听到这,沈玉棠眉头一皱。 送东西只会浪费他疗伤的时间。 他刚欲张嘴拒绝,苗郎中又道,“玉棠你如此心地善良,乐于助人,难怪富贵这么喜欢你,天天在我面前说你好话。” “……” 苗郎中没给沈玉棠拒绝的机会。 没法子,沈玉棠只能带上那包药,不紧不慢地朝村尾走去。 在这住了一个月,坨坨村村民都认得沈玉棠。 一路上,不少村民遇到沈玉棠都跟他热情地打招呼。 沈玉棠早已习惯这些村民的热情,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言简意赅地回应了一两句。 走到村尾,王记打铁铺前有围坐着几个正在说八卦的大娘,王婶站在旁边嗑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沈玉棠没心思听八卦,满脑子只有回去打坐疗伤,他把药放到铺子里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这时候,王婶突然吐掉嘴里的瓜子壳,横眉竖眼地说了一句,“这男人啊,凡是外头有人了,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沈玉棠听力极好,隔得有些距离,也将王婶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为何,沈玉棠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站那听着。 他并非爱听八卦,只是他向来好学,而学习不分三六九等。 有大娘好奇问王婶。 “咋看得出来?” 王婶清了清嗓子,然后俨然一副授业解惑的智者模样,一本正经地道,“第一,这男人啊,天天不知道去瞎忙活什么,早出晚归,你问他吧,他还支支吾吾的,半天憋不出个屁,很有可能有鬼!” 沈玉棠,“……” 几个大娘一听,还真是跟她们家那口子对上了,一个个拍大腿咬牙,忍不住急切地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王婶继续道,“这第二,那就是男人突然给你送东西,保准有鬼!” 大家一听,纷纷面面相觑,一脸纳闷。 “送东西还有鬼啊?这不是好事嘛!” “对啊,要是我家那死鬼给我送东西,我睡觉都能乐醒。” “你晓得个铲铲。” 王婶冷哼一声,“这男人啊,都是那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一个个都轴,要不是心里有鬼,他会给你无缘无故送东西?而且,他给你送东西的时候说话可好听了,就跟嘴抹了蜜一样。” 众人一怔,旋即恍然大悟,更有一穿着蓝色布衫的大娘突然站起来,脸色难看到就跟坛子里头抓出来的咸菜一样,骂骂咧咧。 “难怪昨天晚上我家那个死鬼给我送了盒胭脂!送完还说了一堆腻歪恶心的话,他八百年没给我送过东西了!原来是有鬼啊!” 说着,那个大娘气冲冲地就回家去了。 其他人一看,吓得连忙追上去拦。 没一会,这叽叽喳喳的村尾一下子就静如死鸟。 王婶见劝不住就折返了回来,她还得做生意咧。 结果一回头,王婶就看到眉眼俊美,就跟下凡谪仙一样站在那的沈玉棠。 他眉头还微微蹙着,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个美男王婶倒有印象。 李富贵那憨娃前段时间带回家的媳妇。 她之前就打远地瞧了一眼,便觉得李富贵这媳妇生得漂亮,现在靠近了一看,嗬!可真是倾国倾城啊! 比庙会游行时那些神女还要好看。 王婶就纳闷了,富贵这么呆一娃娃,上哪找的这么漂亮的媳妇? 王婶在绞尽脑汁地想着,不远处,沈玉棠也是在想事情。 早出晚归 突然送东西 甜言蜜语 怎么听起来如此耳熟? 很快,沈玉棠反应过来。 这正是李富贵最近的表现! 想到这里,沈玉棠眉头皱得更紧了。 虽然他与李富贵只有表面上的夫夫关系,但他依旧觉得,李富贵不该在外面乱来,要不然,若是传出去,他岂不是颜面扫地? 输给林子成那种小白脸,他成玉仙君恐怕会被人贻笑百年。 沈玉棠重重地一拂袖,黑着脸寒意凛凛地大步离开了。 那怨气重到到王婶都不敢过去打招呼,生怕被那怨气殃及,在沈玉棠从她身旁走过的时候,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等沈玉棠走了,王婶才敢长舒一口气,然后小声地嘀咕着道,“富贵家这漂亮媳妇怎么比吴家媳妇看起来还要来的脾气大?富贵可辛苦咯!” 回到木屋,关上房门,沈玉棠坐于铜盆前掐了个诀,薄唇轻动,随着晦涩难懂的仙诀响起,铜盆水中竟然缓缓出现了画面。 画面有些模糊,看不真切,随着时间的流逝,画面才逐渐的清晰起来。 这是他许多年前自创的法术——镜花水月。 能在水中看到他想见之人此时此刻的画面。 但也有限制。 他只能看到身上带着他气息之物的人的画面。 而李富贵身上带着的铃铛存了一点他的气息。 他这才得以施展此术。 此法术全天下就他一人会。 此法术极其耗费灵力,当然,这对于从前的他来说,这点灵力不过是九牛一毛。 只是如今,他身受重伤,能用的灵力少之又少。 施展完镜花水月,他这一个月来的疗伤恐怕就要前功尽弃了。 他倒要看看,李富贵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第33章 媳妇?你怎么来了 当然,沈玉棠觉得可能只是误会。 毕竟李富贵喜欢他的样子并不像是假的。 更何况,他堂堂成玉仙君,论外貌、才华,哪一点比不上林子成那个落榜的穷书生? 想到这里,沈玉棠觉得心情微微平复了些,甚至于有心情倒上一杯温茶坐旁边等画面清晰。 他如今灵力不稳,施展镜花水月难免会有影响。 等过了会,沈玉棠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撩起眼皮朝铜盆里望去。 水面逐渐平静下来,画面也终于清晰。 铃铛的清脆声出现在画面中。 紧接着,李富贵出现了,他背着竹篓,送完药草,站门口跟苗郎中告别。 从医庐离开,李富贵没往林子成家里走去,而是朝后山去了。 沈玉棠眉毛微微舒展了些。 李富贵走啊走啊,在即将到后山那的时候,画面中出现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富贵。” 李富贵脚步一顿,转过身去,那人生得眉眼清俊,身材清瘦,笑起来温柔和善。 “子成哥?” 林子成笑了笑,“走吧,我包了甜粽子。” 李富贵一听见甜粽子,眼珠子亮了亮,然后高兴地朝林子成走了过去。 下一秒,画面忽然消失了。 又变成了一潭死水。 沈玉棠骤然起身,动作幅度太大,牵连得身下椅子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一股无名的怒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在他身体四周疯狂游走。 早就沉寂数年的仙心此时竟然如同被火烧一般烦躁。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愤怒。 只知道,他看到李富贵和林子成走的时候,就像是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一样,无比的不悦,很想冲过去把东西给抢回来。 沈玉棠觉得自己很不对劲,他从来不会如此失控。 可如今,他的理智正被怒火吞噬,他甚至于无法阻止。 一想到李富贵今天早上还如此信誓旦旦、一脸真诚地与他说着那些山盟海誓,结果晚上就去私会其他男人,沈玉棠简直快要气疯了。 他咬紧了牙关,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气急败坏地从那张殷红的薄唇间挤出两句话。 “好一个李富贵!” “竟敢骗本君!” 怒火无处发泄,沈玉棠拂袖一把打翻了面前的铜盆。 铜盆连着水直直地摔在前面的墙上,一阵闷响后,水溅了一地,铜盆已经凹了进去。 大概还是不解气,沈玉棠又把桌子椅子砸了,不一会,四处都被砸得破破烂烂了,跟被人洗劫过一样。 沈玉棠黑着脸看着屋里的一片狼藉,想象着接下来李富贵跟林子成会发生什么事情,他脸色越发难看,最后挥袖大步推门离去。 理智拉不住,那便随心所欲。 此时,林家,李富贵正用爪子托着圆润的猫猫脸坐在书桌前,看着那本比小鱼干还要厚些的书愁得直皱眉。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李富贵想不明白,为什么学习会开心? 他脑子里几乎要被这些文绉绉的词给塞爆炸了。 到底林子成是怎么记住这么多的? 李富贵背不下去了,疲惫地往前一趴,就跟化冻的茄子一样,蔫蔫巴巴的。 林子成进来了,手里还端着盘粽子,看见李富贵没精打采的样子,一下子笑了,“来,吃粽子,趁热。” 李富贵一听有粽子吃,瞬间回血,站起来高高兴兴地去吃粽子。 就跟刚才没精打采的人不是他一样。 林子成包的是甜粽子,软糯弹牙的糯米里头是蜜枣和葡萄干,吃起来又香又甜。 大概是最近李富贵的伙食惨不忍睹的缘故,他吃得特别香,一边吃一边夸赞,“子成哥,你手艺真好,不过这粽子里头放蜜枣和葡萄干,我好像是第一回看见,你不是永嘉人吗?永嘉人也吃甜粽吗?” 林子成一愣,刚要回答,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不耐的敲门声。 那敲门声咚咚咚的,一声比一声重,听起来怨气十足,杀意凛凛,李富贵还以为是林子成的仇家找上门来了。 林子成倒显得很淡定,他对李富贵温柔笑了笑,安抚道, “没事,我去开门看看。” 说完,他就去开门了。 林子成不紧不慢地打开房门,刚抬眼朝门外望去,就被抬脚冲进来的男人拂了一袍袖。 林子成错愕不及,被那一袍袖生生拍在了心口,他闷咳了一声,踉跄着往后退了退,身形不稳,险些摔倒。 李富贵没有去看来人是谁,下意识去扶林子成。 林子成被李富贵搀扶着,脸色有些苍白,大概是被吓着了。 李富贵连忙问林子成怎么样。 其实这是一种本能,无论是谁瞧见自己认识的人快要摔倒了都会上前扶一把。 只不过,这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在此时正在气头上的沈玉棠看来却变了味。 李富贵早上的山盟海誓果真是骗人的! 现在当着他的面,李富贵竟然还跟林子成拉拉扯扯? 沈玉棠攥着拳头冲过去一把扯过李富贵,愤怒地冷呵,“李富贵,你在干什么?” 李富贵突然被拽走,脑袋正空白着,这时候冷不丁听到沈玉棠的声音,呆了呆,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抬起头一看,便瞧见沈玉棠绷着一张脸站在他前面,不知为何,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 看见沈玉棠,李富贵茫然地眨了眨眼,纳闷地问了句,“媳妇?你怎么来了?” 沈玉棠一听,冷笑一声,“你不希望我来?” 李富贵听完更迷茫了,他就随口一问而已! 他刚要解释,沈玉棠的话便一句接一句的蹦了出来,一句迷惑过一句。 “也是,你怎么会希望我来?” “我若是来了你脚踏两条船的事情岂不就是败露了?” 李富贵就跟好端端趴路边突然被踹一脚的狗一样迷茫。 林子成连忙善解人意地温声解释道,“沈公子,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在教富贵读书识字,并未做出格之事。” 沈玉棠冷冷地剜了林子成一眼。 这个林子成,方才他袍角不过堪堪擦过林子成胸口,林子成就跟挨了一掌一般倒下了,如此狐媚样,也不知道是装给谁看的! “林夫子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的人需要你来教?” 林子成一个只会吟诗作对,鲜少骂人的书生竟想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只能愣在那,好半天都没出声。 这话刻薄难听的李富贵都觉得有些不妥当,他欲言又止,“媳妇,你这话说的……” 见李富贵还敢说话,沈玉棠蹙眉瞥了李富贵一眼,李富贵瞬间收声。 媳妇好凶! 到底谁才是猫啊? 不是说猫吃鱼吗? 为什么他这只猫老是被鱼欺负? 李富贵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沈玉棠,目光触及沈玉棠那张好看到不行的脸,心脏就瞬间烂糊成一团浆糊。。 好吧好吧。 这条鱼这么好看。 凶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沈公子,你先冷静。” 林子成看见李富贵那嗫嚅着嘴唇的样子,还以为李富贵是不愿意跟沈玉棠走,于是忍不住开口对沈玉棠道,“若不然,先问问富贵愿不愿意跟你走?” 沈玉棠连看都懒得看林子成一眼,直接对李富贵道,“带上东西,随我回去。” 李富贵有所顾虑,抿了抿唇,小声嘀咕,“可我还没有学完……” 他现在还听不懂那些诗呢。 不能跟媳妇吟诗作对。 沈玉棠紧绷着脸,青筋都快要从额角蹦出来了,又怕他把这个胆子比鸡崽还要小的李富贵给吓得不跟他回去,只好强忍着怒火一字一句道,“我教你。” 李富贵听见这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模样,竟比瞧见鱼变成个活人还要来的震惊。 媳妇竟然说要教他读书识字? 媳妇之前不还说他笨,不愿意教他吗? 媳妇愿意教他,李富贵的确很开心。 但,李富贵目光触及不远处桌上裹着粽子叶,热气腾腾的粽子,李富贵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嘴唇上还沾着粒糯米,李富贵偷偷地伸了舌头舔了舔,有些意犹未尽,鼓起勇气道,“我粽子也还没有吃完,至少等我把粽子……” 沈玉棠咬紧牙关,几乎要把一口好牙咬碎,“回去我给你做。” 不管怎么样,先将李富贵带回家再说。 第34章 不许睡 李富贵一听今天不用吃白萝卜了,立马背上自个的竹篓,跟林子成道。 “子成哥,那我今天先回家了!” 说着,李富贵扭头跟沈玉棠欢喜道,“媳妇,我们回家吧!” 林子成,“……” 这脸变得比翻书还要快。 沈玉棠没回李富贵,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在临走前,还不忘淡然地瞥了林子成一眼,冷清的眸子里划过一抹精光。 林子成越看越觉得那眼神不对劲。 直到沈玉棠跟李富贵走远了,林子成才回过神来。 慢着 刚才沈玉棠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是不是得意? 夜色朦胧 李富贵跟在沈玉棠身边走着,亦步亦趋,身后竹篓的铃铛响了一声接一声。 快到家的时候,沈玉棠突然停下来,冷着脸直截了当问李富贵,“你天天去见林子成,是在做什么?” “子成哥教我读书识字呀。” 李富贵回答道。 李富贵还以为他媳妇已经知道了呢,结果他媳妇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那他媳妇是怎么知道他在林子成家里的? 听到是在学习,沈玉棠还是很生气,板着一张冰冻三尺的脸,质问,“你无缘无故为什么想要读书识字?” 提到这里,李富贵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我说了,你可不许笑话我。” “嗯。” 沈玉棠闷闷地点了点头。 这勉强算是答应了。 李富贵这才嘟囔着道,“何叔跟我说,何婶以前可是村里出名的豆腐西施,长得可漂亮了,上门提亲的人从村口排到村尾。” “何叔为了追到何婶就去学磨豆腐,后来,何叔学会了磨豆腐,也跟何婶好上了,成功抱得美人归。” “我想,我要是识字了,以后媳妇你看书练字的时候,我也能陪着你一块,这样我俩感情肯定得好。” “……” 沈玉棠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似乎误会了李富贵,一想到他刚才做的那些失态的事情,他不由皱起了眉。 李富贵一看沈玉棠皱眉,还以为是沈玉棠生气了,立马解释,“我给束修了。” “……” 到现在,李富贵还觉得他是因为觉得李富贵没给束修而生气,沈玉棠听着直叹气,不由低声惋惜,“你怎么笨成这样?” 李富贵也不生气。 他的确是有些笨。 他阿娘都说他是只笨猫,所以才不要他,把他赶出族里的。 于是,沈玉棠说他笨的时候,李富贵赞同地点了点头。 沈玉棠,“……” 早已对李富贵的秉性了然,沈玉棠便道,“罢了,我不管你早上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我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若想与我在一块,就不许再让林子成教你读书识字。” 李富贵有些委屈,忍不住小声反驳,“还不是媳妇你不愿意教我?” 要是媳妇愿意教他,他就不用出束修麻烦林子成教他了。 沈玉棠脸色难看到极致,“我不教你,你就去找其他人?” “是啊,不然呢?” 他自学也学不会啊! 这村子里头,除了林子成,识字的就只有苗郎中了。 可苗郎中脾气坏的要死,他学不会就拿捣药杵敲他脑门。 没两天,他就满脑门包了。 李富贵想,现在苗郎中没法子拿捣药杵敲他脑门了吧? 结果苗郎中掏出一罐药膏抹他脑门上了,没一会包就下去了,苗郎中继续敲他脑门。 一边敲一边骂,“笨玩意,这俩字叫杜仲,不叫土中!” 为了小命要紧,李富贵觉得还是找林子成好。 林子成可温柔多了。 但他没想到,他媳妇不乐意。 李富贵想,可能是因为他媳妇不喜欢大黄吧! 他学了个新词,叫爱屋及乌。 同理,媳妇不喜欢大黄,连带着不喜欢主人林子成,也很正常。 沈玉棠被李富贵的理直气壮给气得呼吸都有些不通畅,但又没法子发火,只能强压下怒气,“这次就算了,你下次再犯,我绝不轻饶。” “……” 李富贵觉得自个该害怕,但他实在不知道会怎么个不轻饶他法,猫天生好奇,于是,他鼓起勇气,问了出来,“媳妇,如果我再犯,你要怎么样不轻饶我?” 沈玉棠瞥了他一眼,“早饭换成白萝卜。” 李富贵一听,天都快要塌了,脸白得跟挂霜的白菜一样,“啊?媳妇,能不能换一个呀?白萝卜瞧见我都要缩回坑里了!” 沈玉棠看见李富贵这么害怕,很是满意,唇角勾了勾,最后在李富贵期待的目光中,微启薄唇,缓缓吐出二字,“不换。” 李富贵,“……” 他捡了好坏的一条鱼回家。 但坏鱼往家里走,猫猫就跟上去了。 鱼虽然坏,但实在是貌美。 走啊走,李富贵忽然想起了什么,冷不丁跟沈玉棠说了句。 “对了,媳妇,我不会划船。” “什么意思?” “所以我不会一脚踏两船呀。” “一脚踏两船不是这个意思……” …… 深夜 黑暗静悄悄地笼罩着小矮坡。 院子里,烛光如豆。 李富贵困得眼皮上如同挂了秤砣一样,直往下耷拉,脑袋像捣蒜一般,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磕桌子上了,下一秒,一根小藤条重重地挥在桌子上,极其响亮的啪的一声。 那藤条带起的风落在李富贵尾指上,如同电流窜过,瞬间激得李富贵一下子直起腰来,再抬眼一看,沈玉棠正眯着眼手上拎着根削得精细漂亮的小藤条坐他对面,那双手骨节均匀,修长如竹,一下又一下地挥着小藤条轻轻落在他自个手心。 这动作,有着说不出来的勾人。 李富贵看得眼睛都看直了,还来不及起色心,便听见沈玉棠那冷冰冰的呵斥劈头盖脸砸下。 “不许睡!” “学完这一页才能睡。” 李富贵被折磨得欲哭无泪,“……” 还不如苗郎中呢! 在沈玉棠的威压下,李富贵好不容易学完,准备睡觉的时候,推开房门,看到屋内场景后,李富贵愣在门口。 沈玉棠紧跟在后面,瞧见李富贵跟门神一样杵着,下意识冷飕飕地调侃了一句,“站在门口干什么?想模仿望夫石吗?” 话刚说完,沈玉棠顺着李富贵的目光朝屋内望去。 他看见了一屋狼藉。 他砸的。 沈玉棠,“……” 把这事给忘了。 第35章 我只喜欢媳妇你一个人 这时候,李富贵回过头来看沈玉棠,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询问,“媳妇,我们家这是遭贼了吗?” 沈玉棠是不会承认这些都是他一气之下砸的。 于是,他顺坡下驴,点了点头,“大概是吧。” 闻言,李富贵却突然松了一口气,然后庆幸地笑道,“太好了,媳妇你不在家,没跟贼打照面。” 要不然他媳妇这么手无缚鸡之力,肯定会受伤。 沈玉棠,“……” 果真是个痴儿。 家里遭贼了竟然第一反应是庆幸他没跟贼打上照面。 李富贵这担心多余了,哪怕打上照面了,能伤他的凡人也少之又少。 但,沈玉棠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担心他。 这种感觉…… 似乎也还不错。 李富贵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盯着屋子里被砸得破破烂烂的桌子椅子伸手摸着下巴嘀咕,“不过这贼怎么还砸东西呢?” 沈玉棠略微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衣袖,生怕被李富贵发现端倪。 冥思苦想好一会,李富贵突然恍然大悟,“哦!” 沈玉棠心脏都似乎跟着李富贵的那一句“哦”提了起来。 结果下一秒,李富贵乐呵呵地道,“我知道,肯定是因为我们家太穷了,贼偷不到东西,所以生气地砸了我们家跑了!” 沈玉棠,“……” 他高估李富贵了。 李富贵就站了一会就卷起衣袖进屋收拾了。 大概是心虚,沈玉棠也帮着一块收拾了。 两个人一块忙活,没一会,就把碎片垃圾什么的都打扫干净了。 但砸坏的桌子和凳椅也暂时修不了,就搬到了院子里去。 李富贵一看,屋子没了桌子椅凳只剩下一张床还挺宽敞的,没忍住没心没肺地笑了出来。 很快,李富贵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突然反应过来了。 他睡的躺椅也被砸烂了,所以他睡哪里? 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他现在可睡不惯野外了。 更何况,他现在是人,人怎么能睡野外呢? 这时候,沈玉棠从他身后走来,淡淡道,“愣着做什么?” “脱衣上床休息,不是早就嚷嚷着困了吗?” 李富贵这回听懂了沈玉棠的言外之意,但他还是笑嘻嘻地明知故问道,“媳妇,我可以上床睡?” 沈玉棠脸有些挂不住,雪白的耳根像煮熟的鲤鱼一样红了,但他依旧端得一副高冷的姿态,冷冷道。 “要不然你想睡地上?” “夜里寒气重,你染了风寒,到时候还得麻烦我照顾。”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躺椅是他砸的,他成玉仙君也并非是无情寡义之辈,自然得负责。 得到沈玉棠肯定的答复,李富贵也不在乎理由是什么,立马脱了衣服,只剩下里衣,像条泥鳅一样一骨碌钻进被子里了。 窗户没关,直往里头灌风。 沈玉棠抬脚去关窗户,等折返回来的时候,李富贵已经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只冒出个脑袋来,笑嘻嘻地跟沈玉棠道,“媳妇,我帮你暖被子。” 李富贵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乖巧温顺地跟只小猫一样。 看李富贵那样子,也不知道谁才是小媳妇。 沈玉棠挪开目光去,淡然道,“我天生体寒,不怕冷。” 李富贵失望地应了一声“哦”,然后就伸了个懒腰打起了哈欠。 沈玉棠吹灭了蜡烛,然后合衣在李富贵身旁闭眼躺下。 李富贵本来是仰躺着的,但察觉到身旁微微往下陷,他忍不住转了个身,往沈玉棠那边翻了翻。 李富贵在黑暗中视力很好,所以他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沈玉棠的脸。 英挺的眉,高挺的眉弓,深邃的眼窝,修长而浓密的眼睫毛,看起来跟豆腐花一样嫩的嘴唇,仿佛这张脸上的五官都完美到找不到一丝瑕疵。 李富贵越看越出神,最后忍不住趴起来歪头盯着看。 怎么会有鱼长得这么好看? 正当李富贵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那张跟白豆腐一样嫩的嘴唇忽然动了,冷清似玉碎的声音缓缓响起。 “你要盯着我看到什么时候?” 李富贵吓了一跳,“媳妇,你没睡啊?” 沈玉棠撩起眼皮,侧脸朝李富贵望来,神色有些无奈,“被你这样看着,我怎么睡得着?” 李富贵的目光就跟火焰一样炙热,哪怕闭着眼睛他都能感觉的出来。 沈玉棠总觉得,他如果再不出声,脸得被李富贵生生盯出个洞。 李富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媳妇你长得好看嘛。” 沈玉棠重新闭上眼去,叹了一口气,喃喃道,“油嘴滑舌。” 李富贵依旧乐滋滋的继续盯着看。 媳妇虽然抱怨,但也不让他看啊! 看了一会,李富贵托着下巴,然后冷不丁喊了沈玉棠一声,“媳妇。” 沈玉棠似乎没睡着,沉默了一会以后很轻很轻地应了李富贵一声,“嗯。” 黑暗中,李富贵的眼睛像夏天的萤火虫一样,微微发着亮。 他满眼期待,然后很小声地问沈玉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李富贵的声音很小,但现在是晚上,四周都很安静,再加上他们靠的很近,所以声音显得很清晰。 在听到李富贵话的时候,黑暗中,沈玉棠似乎动了动,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李富贵知道沈玉棠听见了,也明白沈玉棠那别扭的性格,于是,他并没有催促着答复,而是继续道。 “要不然我跟子成哥在一起,你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巧儿姐说的,喜欢就是看见一个人跟另一个人靠的很近的时候会觉得生气,还会想要发脾气。” 李富贵刚开始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媳妇要生气,但他刚才突然就想起了巧儿姐跟他说起的话,所以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想,原来他媳妇不是讨厌大黄,是不喜欢林子成啊! 想到这里,李富贵没忍住,又问了一遍,“所以,媳妇,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啊?” 但李富贵说完许久都未曾等到沈玉棠的回应,黑夜静悄悄的,像在那一瞬间,全世界都点了哑穴。 李富贵心特大,一般也不把这当回事,但他今天竟然觉得会有一点点难过。 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只猫的时候,他的阿爹摸着他的脑袋跟他让他闭上眼,说等他再睁开眼来的时候,阿爹就回来了。 可是,那一天,他睁开眼又闭上眼,一直重复到天黑,把眼睛都眨疼了,他的阿爹都没回来。 那时候,他也有点难过的。 但李富贵现在不一样了,他是个大人了,大人嘛,比小猫崽要坚强很多很多的。 所以,李富贵没一会就调整好了心情,他乐呵呵地自言自语道,“媳妇你放心吧。” “我只喜欢媳妇你一个人,其他人我都不喜欢。” 说完,李富贵故意地打了个哈欠似乎告诉沈玉棠他困了,然后他动了动,背过身躺着了。 察觉到李富贵转过身去了,一直沉默着的沈玉棠才缓缓睁开眼来。 黑夜中,沈玉棠眸光黯淡,带着些许纠结与痛苦。 就连迟钝的李富贵都明白的道理,沈玉棠怎么会不懂? 他再如何自欺欺人,今日之事也让他明白,他心中绝非是对李富贵毫不在意。 他成玉仙君曾几何时因为一个人如此失态过?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他对一个山野村夫动了情。 第36章 得到了以后就不珍惜了 李富贵觉得,似乎从那天以后,媳妇对他温柔了一点。 李富贵昨夜没睡好,所以起得晚了些,而他惊讶地发现,沈玉棠早早就起来了,正在院中修着桌凳。 温暖的阳光下,沈玉棠束着衣袖,手上拿着锤子,对着桌子腿敲敲打打。 这一幕美好到跟画一样。 但李富贵的关注点却有点不太一样。 他目光停在了沈玉棠的手上。 沈玉棠拿锤子的那只手跟玉一样好看,骨节分明,一点茧子都瞧不见,一看就知道是执笔翻书研墨的手,而不是在这敲敲打打修东西的手。 李富贵蹲在台阶上,看着沈玉棠用那双那么漂亮的手做木工都觉得沈玉棠在暴殄天物,忍不住开口劝道,“媳妇,修不好就算了,我们去镇子上找个木工重新打一张桌子。” 闻言,沈玉棠瞥了他一眼,然后停下动作,淡淡道,“不必,修好了。” 说着,沈玉棠还怕李富贵不信,伸手按在桌子上轻轻摇了摇。 桌子没有晃,比之前还要稳当呢! 李富贵立马歪头去看沈玉棠,眨了眨眼,笑弯了眼,夸赞道,“媳妇,你怎么这么厉害?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李富贵毫不遮掩他的爱意,几乎要从那双笑得弯弯的眼里溢出来。 沈玉棠站在那,愣了好一会,阳光落在身上,大概是晒得有些发烫,他那雪白的脸都有些发红,然后沈玉棠动了。 他微微侧了侧身似乎去拿什么东西,低头垂下眼眸,阳光下,耳朵是透明的,白里透红,像蒸透的虾饺。 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李富贵瞧着那耳朵如此想道。 李富贵馋得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要是能上去啃一口该多好? 但李富贵不敢。 这时候,沈玉棠转过身来,随手将手里的一个小玩意抛给李富贵。 东西抛过来的时候,李富贵下意识伸手接住,入手是冰凉细腻的木头触感,李富贵低头一看,是一尾雕刻的很精细的木头小鱼,小鱼大概拇指大小,刚好一只手就能握住,雕刻的栩栩如生,特别是鱼尾,像是翻滚着的漂亮海浪。 李富贵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精细的木雕,有些爱不释手,他惊喜地抬起头去看沈玉棠。 沈玉棠故作平静,淡淡道,“我原身长这个样,记住了,下次别再将我雕成胖头鱼。” 李富贵把玩着那尾小鱼,有些不服气,嘴里嘟囔,“木簪我不也雕得挺好的?” 他足足雕了十来天呢! 好吧,其实他雕坏了十来根才得了这么一根勉强能看得过眼的,林子成嫌他雕得难看,说这么难看的东西沈玉棠能看上就有鬼了。 于是,那雕得跟被爆竹轰炸过一样的十来根簪子至今还在林子成家里。 沈玉棠伸手摸了摸发间的木簪,想想比起那碗底的那尾胖头鱼,这木簪确实已经算好看了,便纡尊降贵地点了点头,“还行。” 得到沈玉棠肯定的答复,李富贵乐呵呵地,得寸进尺地问,“木头鱼都雕了,媳妇再雕只木头猫呗?” 闻言,沈玉棠刚要伸手探进怀里,便听见李富贵眉飞色舞, 绘声绘色地道,“雕只黑猫,要身材高大,极其威武雄壮,看起来很霸气的那种!” 沈玉棠又把手收了回去,“不雕。” “为什么?” “哪里有猫长这样?” 李富贵坚定地说,“就有猫长这样。” 沈玉棠就干脆让李富贵把长这样的猫带过来让他看,李富贵想了想,然后一声不吭地跑了。 沈玉棠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李富贵还是第一回跟他发脾气。 他还以为李富贵是面粉团子,怎么揉搓都不会有反应呢。 结果与他在一块以后就开始跟他发脾气了。 这凡人果真是如此。 得到了以后就不珍惜了。 沈玉棠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吧,反正以李富贵的性子,过会就自个回来了。 此时的李富贵跑到了后山的小河边,趁着四下无人,嘭的一声变回原型。 一只油光水滑的金瞳黑猫出现在了河边。 望着水面中倒映着的圆滚滚的跟个球一样、一点也不威武雄壮的自己,李富贵很苦恼。 嗯 他现在还没有长成这样。 不过他多吃饭,以后就一定能长成那个样子! 李富贵如此想道。 李富贵本打算回去了,一扭头,就被一头庞然巨物扑倒在了草地上。 李富贵一愣,视线还没有清晰,紧接着,有温热湿润的舌头在他脸上舔来舔去,都快要要把他脸秃了。 这下子,李富贵认出来了,是大黄! 大黄是靠气味认人的,所以哪怕李富贵现在还是只猫,也完全不影响它认出自己的好朋友。 李富贵好奇地问大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毕竟大黄自从上次上山摔下山坡以后就老实多了,没人带着是绝对不会去陌生地方的。 大黄之前就没来过这,怎么今天突然跑这来玩了? 大黄看见好朋友正兴奋着呢,哪有功夫搭理李富贵? 它不停地用鼻子拱着李富贵,示意李富贵陪它玩。 李富贵被大黄缠得受不了,只好陪着大黄玩了起来。 等太阳都下山了,李富贵跟大黄一猫一狗都玩得浑身脏兮兮的,就跟从泥堆里滚过一样。 李富贵累得气喘吁吁的,结果大黄摇着尾巴还要找李富贵玩。 李富贵连忙叫停,他得回家啦! 再玩下去,晚回家,媳妇该生气了。 但猫比起狗来说,体型太小,压根制止不住玩上头的大黄。 李富贵只好变回人,伸手就按住了大黄。 大黄老实地趴在草地上纳闷歪头看着李富贵,似乎在疑惑自己的好朋友怎么一会这么小,一会又变得这么大。 李富贵看出朋友的疑惑,神秘兮兮地道,“这是秘密!” 李富贵跟好朋友大黄告了别,然后就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还没有回到家,李富贵远远就瞧见木屋那边有炊烟升起。 李富贵心中大喜,有炊烟等于开火了,看来今天晚上终于不用吃萝卜了! 刚到家,李富贵便闻到了阵阵香味,一推开院门望去,沈玉棠正好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碗粽子。 沈玉棠听到院子门打开的声音,知道李富贵回来了,难得声音温和。 “回来了?” “去洗手吃粽子。” 沈玉棠说着下意识抬起头一看,便瞧见了浑身灰扑扑,头发上沾着树叶跟草根,脸脏得跟只小花猫一样的李富贵。 沈玉棠,“……” 一盏茶后 李富贵坐在小板凳上,沈玉棠站在李富贵身后,伸手帮着李富贵把头发、衣服上的草根树叶都一一挑了下来。 瞧着那些草根树叶,沈玉棠又往李富贵的脸、手这些露出来的皮肤看了看,见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这才蹙眉问。 “你这是掉坑里了吗?” 李富贵心思全在面前桌子上的那一盘热气腾腾的粽子上,直勾勾地盯着,但他还是乖巧地坐着,摇了摇头,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媳妇,“没掉坑里,跟大黄玩了一会。” 沈玉棠低头一看,看见李富贵眼珠子都快要长在那粽子上了,知道李富贵是馋了,便淡淡道,“饿了就吃。” 李富贵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立马迫不及待地从碗里挑了个还冒着热气的粽子。 沈玉棠包的粽子跟林子成包的精致的菱形粽子不一样,是那种正方形的,鼓鼓囊囊的,跟个小包子一样,李富贵觉得很可爱。 李富贵扒开粽叶,糯米的清香迎面扑来,里头夹着软糯的红豆沙。 “哇,还是红豆沙馅的啊!” 看起来就特别好吃。 李富贵期待地张开嘴咬了一大口。 结果下一秒僵住,愣在原地,就跟被点了定身穴一样。 李富贵还以为是他舌头出问题了,又咬了一口。 嗯,没有出问题,就是咸的。 媳妇该不会是把盐当成糖了? 沈玉棠把草根树叶那些挑好了拢在手心,还不忘问此时双手捧着个粽子在吃的李富贵,“好吃吗?” “我第一次做,跟张婆婆问的配方。” 李富贵努力地嚼着嘴里的粽子。 其实并不是难吃,而是奇怪。 就跟鲜美的鱼汤和油酥饼一样不搭。 但李富贵总不能打击媳妇的积极性,所以用力地点了点头,“嗯,好吃。” 闻言,沈玉棠什么都没说,但李富贵觉得在他说完好吃以后,沈玉棠似乎微微松了一口气。 李富贵想。 虽然他媳妇什么都不说,但心里肯定是喜欢他的。 李富贵很开心,嘴里的粽子明明是咸的,却也觉得甜了起来。 入夜 沈玉棠教李富贵学写字,问林子成都教李富贵写了什么字。 李富贵立马握着毛笔写了起来。 其实他是打算等字练的好看些再表现给沈玉棠看的。 谁知道还没有练好就得表现了。 但没关系,李富贵觉得他就算练一百年字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的。 沈玉棠看见李富贵那握笔的手势就想生气,心想,林子成就是这样教的? 简直是误人子弟! 再一看,李富贵笔下的字丑到像虫爬鸡啄。 沈玉棠刚想呵斥,仔细一看,这才发现,纸上那歪歪斜斜的,是“沈玉棠”三字。 李富贵得意地像是个做了好事等表扬的小孩,乐呵呵地保证道,“媳妇,我学写的第一个字是你的名字。” “虽然我现在的字很丑,但我以后会多练的。” 沈玉棠的怒气瞬间被李富贵的话给堵了回去,他张了张嘴,发现那些训斥的话说不出来,最后只变成沙哑低沉的几个字。 “嗯。” “写的挺好。” 李富贵没想到沈玉棠还会夸他,一下子就呆住了,然后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 沈玉棠沉默地看着李富贵害羞的傻笑样。 这个山野村夫 第一个学会写的竟然是他的名字。 哪怕这个名字不过是他在凡间的暂用名,并非他真名,沈玉棠也觉得心中有些怪异。 顿了顿,沈玉棠轻声提醒李富贵,“你拿笔手势错了。” 李富贵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去看沈玉棠,眨了眨眼,“怎么才算对?” 沈玉棠犹豫了一会,似乎觉得用说的说不明白,便俯下身,靠近李富贵,探出那似玉一般好看的手,缓缓覆在李富贵握笔的的手上。 沈玉棠的手很冰,手覆上来的时候,李富贵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沈玉棠气息均匀,耐着性子,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李富贵僵硬地握着笔的手,然后再不厌其烦地带到正确的位置上。 “这样写……” 沈玉棠一边说着,一边握着李富贵的手,带着他在纸上缓缓写下三字。 三字写罢,沈玉棠迅速将手收回。 李富贵歪头瞧着纸上的字。 那字可真奇怪,不像是沈玉棠的名字。 沈玉棠迅速将右手负于身后。 李富贵的体温比沈玉棠的高上许多。 不过是写区区三字的时间,沈玉棠便觉得与李富贵肌肤相触之地犹如切过辣椒一般,火辣辣的,温度也升了起来,有些怪异。 李富贵倒跟没事人一样,看了半天没认出那是什么字,只好扭头问沈玉棠,“媳妇,这是什么字?” 沈玉棠解释,“你的名字。” 李富贵一下子欢喜笑了出来,“原来我的名字长这样啊!” 李富贵兴致勃勃,把自己的名字翻来覆去地写了一晚上。 但写烦了,他就开始写沈玉棠的名字。 于是,经常一张纸上写满了李富贵和沈玉棠的名字。 沈玉棠随手捡起一张,看着他和李富贵的名字排在一张纸上,总觉得很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只好随了李富贵去。 夜色渐浓 烛光微弱,李富贵趴在床上,沈玉棠靠着床头合被而坐,给李富贵念着诗。 那文绉绉的诗,听得李富贵困到不行,正准备睡了,又忽然想起来什么,于是强撑着迷迷糊糊问了句,“媳妇,躺椅呢?” 沈玉棠放下手上诗集,撩起眼皮瞧了瞧对面那个空着的位置,淡淡道,“修不好了。” 李富贵恍然大悟,“哦,那就不修了。” 沈玉棠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嗯,不修了。” 闻言,李富贵就懒洋洋地闭上眼趴在床上睡了过去。 见李富贵睡着了,沈玉棠把诗集放至枕头下,拂袖灭了蜡烛。 随着一缕白烟袅袅升起,屋子暗了下来。 第37章 吃鱼 李富贵发现他藏床底下的钱没有被贼偷走。 李富贵闲来没事把三个瓦罐抱出来数了数,竟然正好满三两银子。 李富贵高兴到不行,立马偷偷地带着银子去镇上布庄,把那匹流光锦买了下来。 掌柜人很好,给李富贵优惠,少收了十几个铜板。 李富贵把流光锦包好放竹篓里,又在回去的路上,用身上仅剩的十几个铜板给媳妇买了盒定胜糕,一支新毛笔。 买完这些还能剩下五个铜板,李富贵纠结了半天,最后给自己买了双新布鞋。 路过卖珠花的摊贩,李富贵停下来看了一眼,觉得那珠花还挺好看。 于是,他想了想,又折返回去,把自个的布鞋退了,用那五个铜板买了支里头最漂亮的海棠花珠花。 李富贵喊老板给他用红布包起来,包好看些,他得送人的。 老板手特巧,没一会就把珠花包了起来,包得很漂亮,上头红系了个丝带,姑娘家应该会很喜欢。 李富贵满意地把珠花揣怀里,朝着返程的方向而去。 李富贵倒不是回坨坨村,他往隔壁莲花村去了。 莲花村比坨坨村大些,李富贵走了好一会才到巧儿裁缝铺,到的时候,一个扎着侧麻花的清秀姑娘正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铺子门口绣花。 李富贵老远就嘴甜地冲那姑娘喊了声,“巧儿姐!” 清秀姑娘闻声抬头,瞧见是李富贵,一下子笑了,“富贵来啦?” 李富贵点了点头,然后走到巧儿身边,蹲在旁边看巧儿绣花。 巧儿手可巧了,青葱般的手捏着针这么一穿一扎,没一会就绣出一朵栩栩如生的花来。 李富贵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寻思,就这几根线,绕来绕去的,怎么就变成一朵花了? 正当李富贵脑袋里头在飞速运转着的时候,巧儿剪掉线头,放下剪子,用剪子把手很轻地敲了敲李富贵的脑门,“小富贵,今天找我做什么呀?” 谁不知道李富贵自从有了媳妇以后就收心了? 原本天天往外跑,跟只野猫似得,现如今到点就往家跑,生怕媳妇不见了。 如果不是有事,李富贵会舍得丢下家里头的美娇妻来找她? 李富贵伸手摸了摸脑门,这才想起来他今天来的目的,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把那个包的好看的红布拿了出来,递给了巧儿,“巧儿姐,新婚礼物。” 巧儿接过那红布包,嘟囔了句“包的还挺好看”。 等她拆开红布一看,里头是支海棠花珠花,珠花晶莹剔透,珠光宝气,很是漂亮。 巧儿眨了眨眼,一双漂亮的杏眼秋水盈盈,但她还算清醒,一下子就回过神来了,“我还没成亲呢。” “提前送嘛。” “少来,你肯定有事求我。” “嘿嘿,瞒不过巧儿姐。” 李富贵笑嘻嘻地老实道,“我想给我媳妇做身衣裳。” 说着,李富贵还把那匹流光锦抱出来给巧儿看。 巧儿一看这料子,眼睛都亮了,她是绣娘,自然看得出来这匹布料价格不菲,一边摸布料,一边惊讶地问,“哎呀,李富贵,你发财啦?” “这个料子,可不便宜,你真要把这布做成衣裳?” 李富贵点了点头,特自豪地道,“我媳妇值得。” 巧儿听的笑了笑,“行行行,我帮你做,不过这料子我还是头一回碰,我得慢慢琢磨怎么做,工期可得长些。” 李富贵寻思时间多的是呢,便点了点头,“没问题,巧儿姐慢慢来。” 巧儿让李富贵回家去量量他媳妇尺寸,记纸上回头带过来。 李富贵点了点头,然后不打扰巧儿忙活,回坨坨村去了。 回小矮坡路上,李富贵顺手摘了点煤球爱吃的狗尾巴草,挑去黄叶,拍干净泥土放竹篓里头,哼着曲子继续往前走。 经过张婆婆家的时候,李富贵放慢了脚步,探头往院子里瞧。 没多久,张婆婆迈着蹒跚的步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见张婆婆今天还活着,李富贵松了一口气。 凡人寿命似乎都不长。 虽然李富贵对生死离别看的很开,但他觉得张婆婆是好人,好人就得多活久一点。 张婆婆也看到了李富贵,她一看见李富贵就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乐呵呵地道。 “富贵啊!” “你跟你媳妇和好没有呀?” 李富贵一听茫然地歪了歪头,心想,他跟媳妇什么时候吵架啦? 张婆婆絮絮叨叨地继续道,“他前几日不是跑我这找你了吗?” 李富贵眨了眨眼,心想,该不会是他跟大黄在后山玩到太阳下山的那天吧? 张婆婆越说越起劲,“你别看我年纪大了,但我眼神好着呢,我一看就知道,你俩吵架了。” “你媳妇可着急了呢,从何叔那又找到我这,就差找到林夫子那去了。” “他还跟我打听了怎么做粽子,虽然他没说,但我看得出来,他是打算做粽子给你吃,哄哄你。” 李富贵越听心里越美滋滋的。 原来那一天,媳妇以为他生气了,还特意跑出来找他了啊! 李富贵心里那叫一个美啊!就跟吃了蜜一样,嘴角都快要翘到耳后根死活下不去了。 看吧! 他就知道他媳妇其实也喜欢他! 他和他媳妇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张婆婆说完又夸了李富贵一句,“富贵,你好福气,找了个好媳妇咧,长得好看又贤惠。” 李富贵非常赞同地点头,差点要把脑袋都点折了。 他也觉得他可有福气了。 用人类的话来说,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但李富贵也不知道他祖坟有没有冒青烟,因为他没有祖坟。 李富贵给张婆婆留了一半的糕点,临走前,张婆婆又颤颤巍巍从屋子里抱出来一坛酒,说是她亲自泡的梅子酒,让李富贵带回去跟媳妇尝尝。 李富贵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抱着那一坛子梅子酒离开。 路上,李富贵偷偷地揭开酒封闻了闻,浓郁的果香混着些许的酒香溢了出来,馋得他直流口水。 但他觉得,好东西得跟媳妇一块分享。 所以李富贵又把酒封重新封了回去,回家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富贵总觉得归心似箭,他想快快见到他媳妇,然后抱抱他媳妇。 回到木屋,李富贵推开院子门,沈玉棠没在院子,厨房那烟囱冒着烟。 李富贵放下东西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厨房。 厨房里,沈玉棠正卷着衣袖站在灶台前做饭。 李富贵一看见沈玉棠,二话不说,立马冲了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双手熊抱住了沈玉棠。 沈玉棠似乎没反应过来,正好被李富贵牢牢抱住。 李富贵还有点小得意,用额头轻轻蹭了蹭沈玉棠的肩头。 沈玉棠身上有好闻的气味,李富贵很喜欢。 沈玉棠终于反应过来,张了张薄唇,似乎想要说什么,这时候,李富贵忽然对他道,“媳妇,我好喜欢你啊。” 那即将出口的话就这样停在了嘴边。 沈玉棠沉默了半天,这才语气淡然地应了句,“嗯,我知道。” 他们就这样抱了一会,李富贵舍不得松手,沈玉棠也没推开李富贵,直到李富贵闻到了一股有些奇怪的味道,忍不住翕动鼻头好奇地问沈玉棠。 “媳妇,什么味啊?” 沈玉棠挺淡定的,轻飘飘道,“大概是锅里炖的豆腐糊了。” 李富贵,“……” 豆腐真糊了。 家里只剩下白萝卜。 李富贵看了一眼白萝卜,突然觉得自己不饿了,于是,他把张婆婆送的梅子酒抱了出来,打算跟沈玉棠喝两杯。 沈玉棠今天心情还不错,难得没拒绝李富贵,皎洁月色下,与李富贵在院子里坐下了。 李富贵先给沈玉棠倒了杯,又往自己杯子里倒满。 倒出来以后果香和酒香反而更浓了。 李富贵没怎么喝过酒,第一口不敢喝太大口,就伸了舌头往酒里舔了一口。 舌尖沾了点酒卷进嘴里,感觉酸酸甜甜的,李富贵眼睛一亮,这才大起胆子继续大口喝。 对面的沈玉棠瞧着李富贵都觉得好笑。 这个李富贵,怎么喝个酒跟小猫喝水一样? 他抿了一口梅子酒,竟意外觉得这酒香醇甘甜,回味很是悠久,想必酒劲也大。 于是,沈玉棠放下杯子,提醒对面正把梅子酒当成甜果浆喝的李富贵,“少喝些。” “当心醉。” 李富贵贪甜,喝得上头,乐呵呵地,“媳妇,这酒就跟甜果浆一样,我怎么会喝醉呢?” 一盏茶后,信誓旦旦说着不会醉的李富贵已经醉成一滩烂泥,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沈玉棠,“……” 没法子,沈玉棠只能起身走过去弯身扶李富贵。 但李富贵喝太醉了,扶不起来,沈玉棠想了想,干脆抱起了李富贵。 沈玉棠没怎么抱过人,所以就挑了个抱小孩的姿势,跟李富贵面对面,让李富贵的腿架在他腰间,脑袋靠他肩膀上,再双手托着李富贵的臀部,起身往屋子里走。 走着走着,李富贵突然醒了,他红着脸迷迷糊糊地低头一看,嗬,他竟然悬空浮起来了,立马激动地窜直了身子。 “我会飞啦!” 李富贵一动,沈玉棠就有些抱不稳了,生怕李富贵从他身上翻下去,沈玉棠只好拍了拍李富贵屁股,板起脸警告道。 “别乱动。” “你不会飞,再动就摔下去了。” “脸着地的那种。” 谁知道这个恐吓对李富贵根本没用,他依旧乐呵呵地傻笑,“脸着地会变成饼吗?好耶,这样我就是猫饼了!” 沈玉棠听不懂李富贵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全当李富贵是在发酒疯,然后换了个策略。 他淡淡道,“你再乱动,我就不要你了。” 果不其然,李富贵一听沈玉棠不要他,立马老实了,双手死死地搂着沈玉棠脖子不敢松手。 李富贵嘴里还委屈地嘟囔,“媳妇,我不动。” “你别不要我……” 沈玉棠什么都没说,只是嘴角弧度很浅很浅地往上扬了扬。 进了屋,沈玉棠抱着李富贵走到床边,他让李富贵松手,谁知李富贵满脑子就沈玉棠的那一句“再乱动,就不要他了”,犟着死活不愿意松手。 沈玉棠面无表情地站了一会,什么都没说,直接抱着李富贵躺下了。 反正结果是一样的。 李富贵大概是喝醉了,身上烫得慌,而沈玉棠天生体寒,体温比寻常人还要低,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很舒服,所以李富贵就不由自主地总往沈玉棠身上靠。 这倒也不是第一回了,沈玉棠习惯被李富贵当成竹夫人了,便随了李富贵去了。 谁知这一次,李富贵搂着他脖子蹭了半天,突然抬起头跟沈玉棠道,“媳妇,你好香。” “我可不可以tian tian你?” 闻言,沈玉棠一怔,脑袋都有些空白。 李富贵见沈玉棠不说话,还以为沈玉棠是怕他咬他呢,于是,他睁着一双大而圆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沈玉棠,撒着娇保证道,“我就tian一tian,不张嘴咬。” 他真的很馋鱼,馋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吃不着鱼,啃两口也行啊! 沈玉棠脑子乱糟糟的,像是在混战。 理智告诉他应该拒绝,但李富贵那眼神,又让他半天都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鬼使神差,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李富贵立马高兴地笑了出来,脸红扑扑的,眼睛水雾雾的。 李富贵说的tian一tian,还真只是tian,而且只tian脖子。 纵是定力极好的沈玉棠都被李富贵啃得不耐烦了。 嗦鱼脖子也不是这个嗦法啊! 沈玉棠黑着脸捧起李富贵的脸,没好气道,“换个地方。” 李富贵正啃得起劲呢,突然被捧起脸来,还有点迷糊,听见媳妇的声音,慢半拍地往沈玉棠那雪白修长的脖子望去。 一看,那原本白白嫩嫩的皮肤此时左一块红,右一块红的,都快变成石斑鱼了。 对哦,不能光啃一个地,都红了。 那换个地啃吧! 李富贵摇摇晃晃地抬头,用失焦的眼睛打量着沈玉棠。 心想 换什么地方啃好呢? 李富贵脑子很慢地转啊转。 目光落在沈玉棠那形状很好看,颜色很红润,看起来嫩得像豆腐的嘴唇上。 李富贵咧嘴笑了笑。 这地好啊! 鱼头可好吃了! 第38章 吃猫 是夜 夜风骤起,一下又一下地拍打在早已年久失修的木窗上。 屋内蜡烛早已熄灭,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人为。 李富贵啃鱼嘴正啃得起劲呢,嘴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疼,他下意识地伸手推开沈玉棠,捂着被咬得有些发麻发红的嘴唇一脸惊讶。 “媳妇,你为什么咬我?” 李富贵眨了眨眼,茫然地望着沈玉棠。 他只听说过猫咬鱼,没见过鱼咬猫的。 媳妇啃得他嘴唇现在又麻又肿,好奇怪的感觉,就跟是小时候他贪吃误食了毒草一样,那时候他嘴唇也跟现在这样酥酥麻麻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原来被鱼啃嘴跟吃了毒草是一种感觉啊! 沈玉棠呼吸不稳,被李富贵那茫然的眼神看得脸色都沉了几分,心里却跟火烧一样急,半晌想不出来一句解释的话。 李富贵真是个木头。 分明是他先勾引他的,如今反过来问他为什么咬他? 这时候,李富贵突然恍然大悟,弯下身,把脸凑到沈玉棠面前。 沈玉棠只觉周遭的空气都似乎跟着一滞。 李富贵歪了歪头,好奇地问沈玉棠,“媳妇,你想要吃我吗?” 他啃媳妇,是因为有点想吃媳妇。 媳妇啃他,肯定也是因为想吃他! 李富贵想,哪怕媳妇想要吃了他,他也愿意的。 这样他就能跟媳妇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 对上黑夜中李富贵的目光,沈玉棠怔住,心脏像是瞬间被一只大手给攥住,在心脏被压迫到极限的时候,又冷不丁被松开,氧气混着寒气一股脑地涌进肺里,什么理智、冷静在这一瞬间就化成了一盘散沙,只剩下一片空白。 人在这时候总会下意识遵循本能。 对视了许久,沈玉棠终于动了,他抬起手,轻轻抚上李富贵的脸,用被夜色浸得低哑的嗓音缓缓回应,“嗯。” 猜中了沈玉棠想法,李富贵有些小得意,眉飞色舞的,嘴角咧起,露出一颗小尖牙,他小声地跟沈玉棠道,“媳妇,我愿意给你吃。” “不过媳妇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我有点怕疼。” 屋子里好安静,安静到只有李富贵的声音和他们的呼吸声。 静谧中似有什么借着夜色的遮掩肆意疯长。 沈玉棠喉头滚了滚,再度应了一声“嗯”。 李富贵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很快就做好了被吃的心理准备。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结果,沈玉棠又上来啃他嘴,啃得他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李富贵这次没反抗,心想,可能媳妇习惯吃猫之前先从猫头吃起吧! 啃着啃着,李富贵觉得身上一凉,他的衣服竟然自个跟长腿一样脱了。 慢着 不是要吃他吗? 为什么还要扒他衣服? 李富贵被啃得大脑缺氧,空不出精力来思考。 好一会,李富贵才反应过来。 吃粽子之前得剥粽叶,吃猫当然得扒衣服啦! 媳妇可真讲究啊! 很快,猫儿被鱼儿扒得一干二净,头一回被吃,猫儿没什么经验,颤颤巍巍地缩在那,泪眼汪汪地苦苦哀求,“媳妇,你能不能快点吃?” “别折磨我了……” 猫儿想,被吃原来这么折磨啊? 浑身都被啃了个遍,又痒又麻的,还不如一口吃掉他,给个痛快呢。 鱼儿轻笑,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抚过猫儿背脊,猫儿反射性地轻颤着。 沈玉棠微微扬着唇角,“好,不折磨你。” 夜风忽起,吹得屋外柳树沙沙作响。 一盏茶后 李富贵欲哭无泪。 媳妇骗猫。 说好的不折磨他! 从来没有人告诉他鱼是这样子吃猫呀! 李富贵被吃的意识都涣散了,烂糊成一团浆糊,直至一股电流从他尾椎骨窜过,他察觉到鱼忽然停下来。 他迷迷糊糊睁开被泪水打湿的眼睛去看,夜色中,他在沈玉棠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脸颊潮红的他头顶冒出一对毛茸茸的猫耳朵,眼睛也变成了不正常的金色。 李富贵吓了一跳,立马伸手捂住自个毛茸茸的猫耳朵,又把脸埋进被窝里。 但他身后的猫尾巴却不听话地摇晃着要往沈玉棠小腿上缠。 这下,沈玉棠总算明白了,他问李富贵,“你是猫?” 李富贵知道自己藏不住了,委屈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把半张脸从凌乱的被子中转了出来,胆战心惊地用早已沙哑的嗓子小声地问,“嗯,媳妇你会不会讨厌我?” 李富贵一边说着,耳朵一边往下耷拉,连缠在沈玉棠腿上的猫尾巴都在轻挠着沈玉棠,作讨好模样。 那模样,就跟生怕自己会被讨厌一般。 很奇怪,沈玉棠并不喜欢猫。 甚至于是厌恶。 但当他看到李富贵的耳朵和尾巴的时候,心中竟没有半点厌恶。 沈玉棠想了想,觉得自己连个乡野村夫都喜欢上了,此时面前这个是凡人还是猫,已经不重要了。 他不在乎。 沈玉棠轻叹了一口气,伸手将李富贵死死捂住耳朵的手拿了下来。 那猫耳朵是黑色的,毛茸茸,细长的绒毛随着主人而微微发颤。 意外的可爱。 李富贵一愣,鱼儿捧起李富贵的脸,温柔地弯身吻去猫儿脸上的眼泪。 最后,他附在猫儿猫耳朵旁边,低声道,“不讨厌。” 猫的耳朵本就敏感,那声音落下,更让李富贵像是被挠了痒痒毛一样缩起了身子。 沈玉棠又想起了什么,停下“吃猫”,蹙起眉认真地低声问李富贵,“耳朵尾巴都出来了。” “是疼的吗?” 不仅猫儿是第一次被吃,鱼儿也是头一回吃,毫无半点经验,他只知自己很是舒爽,就是不知猫儿是不是也与他一般。 纵是没皮没脸的李富贵此时也红了脸,但他还是很乖巧地摇了摇头,小声地说了实话,“是舒服。” “我从小资质就差,修炼了好久才修成人形,所以一舒服耳朵尾巴就会控制不住地冒出来……” 沈玉棠笑了。 李富贵脸更烫了。 鱼又开始吃猫了。 起初猫尾摇得可欢,像乘着海浪,一波高过一波。 渐渐地,猫儿没了力气,猫尾巴都耷拉了下去。 再后来,猫儿彻底维持不住人形,嘭的一声变成只圆滚滚的小黑猫,像煮熟的虾儿一样蜷缩着身子,沉沉地睡去。 第39章 媳妇,我也喜欢你 李富贵休息到第二天下午才勉强有力气变回人形。 阳光明媚,被吃了一整夜的李富贵趴在床上,猫尾巴百无聊赖地在空中晃来晃去,猫猫脑袋一片空白。 他还是想不明白。 明明他是猫,媳妇是鱼,为什么昨天晚上是媳妇吃他呢?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见鱼吃猫呢。 但奇怪的是,被吃的时候可舒服了。 浑身上下的骨头就跟被泡在热水里一样,酥酥麻麻的。 早知道被吃这么舒服,一开始他就应该让媳妇吃了他。 这时候,沈玉棠正抬脚进门来。 透着阳光,恰好可见那宽袍下窄细的腰身。 昨夜,这截鱼腰挺得很欢,墨黑的长发随着频率而飘扬,可好看了。 李富贵眼睛亮了亮,立马变成只小黑猫,跳起来扑向沈玉棠。 李富贵动作太快,看不清楚样子,只能看见一团黑影掠来。 但沈玉棠还是下意识伸手接住,等那团黑影落进他怀里,又嘭的一声变成了人。 等沈玉棠回过神来,李富贵已经神采奕奕地站在他面前,眨巴着眼睛期待地问他,“媳妇,你什么时候再吃我一次呀?” 沈玉棠,“……” 他怎么觉得李富贵不是只猫,是只爱勾人的狐狸呢? 沈玉棠如李富贵所愿,又吃了他一次。 吃到李富贵又变回猫,这才放过李富贵。 沈玉棠起身去厨房煮了面,又把床上软绵绵的小黑猫拎起来,给小黑猫输了点灵力,小黑猫懒洋洋地变回人。 沈玉棠把李富贵拘在桌前,盯着李富贵把面吃完。 吃饱喝足,李富贵睡眼惺忪,连回床上的力气都没了,懒洋洋往桌上一趴,又嘭的一声变回了猫。 只见小黑猫打了个哈欠,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在桌子上伸着懒腰打了个滚,然后用尾巴挡住眼睛,直接盘成个圈睡在了桌子上。 沈玉棠盯着看了一会。 他暂时还没有接受自个伴侣是只猫的事实。 但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沈玉棠起身把李富贵小心翼翼地抱起来,放到了床上,再盖上被子。 小黑猫盖上柔软的被子睡得更香了。 沈玉棠在床边坐下,给李富贵又输了些灵力,他这才又变回人来。 一天一次,李富贵的身子似乎受不了。 李富贵根基真的太差了,平时倒还行,龙精虎猛的,但与他行房事,不过几个时辰就会体力耗尽变回猫。 以后他得找时间好好引导李富贵修炼,将根基稳固了…… 想到这里 沈玉棠忽然一顿,眉头不由皱起。 他怎么会想到以后? 他与李富贵,会有以后吗? …… 烛光摇曳 夜色渐浓 李富贵睡餍足了这才懒洋洋地伸着懒腰爬起来。 烛光下 沈玉棠正背对着李富贵坐在桌子前,墨黑的长发自然地散落在那笔挺的腰身上,借着光正在用砂纸打磨着手上的东西。 李富贵打算吓唬吓唬沈玉棠,于是,便轻手轻脚下了床,穿上鞋,蹑手蹑脚朝沈玉棠走去。 李富贵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沈玉棠却忽然动作一顿,叹了一口气,淡淡道。 “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李富贵动作一顿,眨了眨眼。 心想,媳妇发现他了? 不对啊! 媳妇背后又没有长眼,怎么注意到他的? 见李富贵没动静,沈玉棠只好转过身来,无奈地看着李富贵。 李富贵这才确定,他媳妇背后的确长眼了。 嗯,真不愧是他媳妇。 真厉害。 其实沈玉棠背后还真是没长眼,只是李富贵个笨猫动静再小,能小到哪里去? 李富贵醒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愣在那干什么?过来。” 沈玉棠一开口,李富贵立马跑了过去,挨着沈玉棠坐下。 猫都粘人,之前是怕沈玉棠讨厌他,所以李富贵不敢挨太近。 现在好了,李富贵发现沈玉棠并没有不让他靠近,李富贵就控制不住天性了,总想挨媳妇近些。 “媳妇,你不睡觉在干什么?” 沈玉棠没说什么,只是把手上刚打磨好的一个小玩意递给李富贵。 李富贵接过一看。 是只木头小猫。 那是用乌木雕的,很纯正的一个黑色,雕成只拇指大小的黑猫,黑猫高仰着头颅,一双金色的猫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可神气了。 跟李富贵的原身一个样。 原来沈玉棠不休息就是雕这个。 坨坨村附近都没有乌木,要找乌木至少要提前好几天预订。 证明他媳妇早就开始准备了。 李富贵心里头暖洋洋的,他把木头鱼也拿了出来,跟木头猫摆到一块,他越看越觉得登对。 看着看着,李富贵突然想起了什么,歪头去看沈玉棠,小心翼翼地问,“媳妇,你还讨厌猫吗?” 闻言,沈玉棠看了一眼李富贵,眉眼平淡,坦诚道,“讨厌。” 李富贵一听,天都塌了,手一松,木头鱼和木头猫双双落在桌面上,瞬间变得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 完了 媳妇讨厌猫等于讨厌他! 一想到这里,李富贵心里就难受的跟吃了好几斤白萝卜一样,烧得慌,眼泪在眼眶打转,要掉不掉的。 眼看那眼泪就要落下来了,沈玉棠眼里的平静似乎有些维持不住,他伸手摸了摸李富贵的脸,轻声对李富贵道,“富贵,你先听我说完。” “但你是不一样的。” “我不讨厌你。” 李富贵听完,呆愣了好一会。 媳妇说,他是不一样的? 不讨厌那肯定是喜欢他。 不喜欢他怎么会吃他这么多次呢? 反正他才不会主动去吃他不喜欢的东西。 于是,李富贵就把这话当成告白了,他立马喜笑颜开,露出两颗小尖牙,用脸蹭了蹭沈玉棠手心,欢喜地回了沈玉棠一句,“媳妇,我也喜欢你。” 哪怕李富贵不是第一次对他说这些,沈玉棠还是觉得有些无从适应,他生硬地把手抽了回去,挪开目光,避开李富贵那个过分灿烂的笑容。 李富贵也不生气,他张开双手用力地、牢牢地抱住了沈玉棠。 沈玉棠没有推开他,而是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缓缓拥住了他。 李富贵笑了笑。 他知道,他媳妇只是有些害羞而已。 没关系,以后都让他来主动就好了。 第40章 媳妇,我们成亲吧 李富贵把竹篓底下的铃铛拆了下来,穿在了木头鱼下面,然后挂在了自个腰间。 这样他就可以把媳妇送他的东西天天带身上了。 做完这些,他又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 他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对哦,还有只猫。 于是,他又翻出另一个布老虎,把铃铛拆下来,一样穿在木头猫下面,他打算跟沈玉棠一人一个。 情人之间一人一个这叫什么来着? 定情信物? 没错,就是定情信物。 听起来就觉得很是浪漫。 当李富贵兴致勃勃地带着他做的定情信物找到沈玉棠的时候,沈玉棠正写字帖给李富贵临摹。 沈玉棠向来不喜欢在身上佩戴这些,所以瞥了一眼,便让李富贵放旁边,他晚点收柜子里。 李富贵一听,立马可怜巴巴地趴在桌子上,露出猫耳朵,哀求道,“媳妇,这可是一对的,就跟我们一样甜甜蜜蜜的,你怎么可以把它收柜子里,让它不见天日呢?这样它多可怜啊?” 沈玉棠,“……” 最后,沈玉棠被李富贵磨得没法子了,这才答应随身带着,但他没跟李富贵一样佩腰上,而是收进了怀中。 看见沈玉棠把木头猫收进怀里,李富贵这才奸计得逞地咧嘴笑了出来。 “收了我的定情信物,媳妇你就是我的鱼了。” 沈玉棠一愣,下意识想要把东西掏出来还李富贵。 这个李富贵,送个定情信物用他雕的东西就算了,还打算拿这破玩意买断他? 就没见过这么会糊弄的。 他堂堂成玉仙君,定情信物自然也得是什么稀世珍宝,而不是这种破木头。 李富贵眼看沈玉棠要把东西还他,他眼疾手快,立马道,“不许反悔!” “反悔的那个人……” 说到这里,李富贵拧着眉想着惩罚,他又舍不得说太重的惩罚,冥思苦想好一会,终于憋出来一句,“反悔的那个人是坏鱼!” 沈玉棠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惩罚是在针对他,他眯着眼盯着李富贵半晌,然后问,“不许反悔?” 李富贵被沈玉棠盯得脸热热的,骨头都有些酥,讪讪地点了点头。 他媳妇怎么这么好看? 沈玉棠垂眸瞧了瞧李富贵腰间的木头小鱼,又问,“那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是不是也是我的?” 李富贵求之不得,立马把头点成捣蒜。 夜色渐浓,写了一半的字帖安静地置于桌案。 铃铛响了一夜。 李富贵几乎被吃得浑身上下没块好肉。 李富贵郁闷地磨着后槽牙。 好吧。 媳妇本来就是条坏鱼。 李富贵捂着屁股又看了看身旁气息均匀、睡得毫无防备的沈玉棠。 唔…… 补充一下。 是条长得很好看的坏鱼。 李富贵趁着沈玉棠睡着的时候把尺寸给量了,记在了纸上,第二天的时候就把尺寸带给了巧儿姐。 临走前,巧儿姐邀请了李富贵跟沈玉棠来参加过几日她的婚宴。 李富贵满口答应,回到家就把这事跟沈玉棠说了。 沈玉棠想了想,说得带贺礼去。 于是,他们二人就去乌月镇上买贺礼去了。 挑挑拣拣,最后沈玉棠选了一把上面雕着鸳鸯的檀木梳子。 李富贵好奇地问沈玉棠,“媳妇,为什么要送梳子?” 沈玉棠耐心地与李富贵解释,“凡间有个说法是结发夫妻,送梳子代表祝福夫妻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李富贵恍然大悟。 做人的学问可真多啊! 看来他还得学很久。 二牛家里虽然并不富裕,但婚宴当天排场却很大。 他请了坨坨村的所有村民来吃席。 婚宴现场,到处都张贴着喜字,爆竹声不断。 穿着漂亮嫁衣的新娘下了轿,在众人起哄中,憨厚的二牛红着脸牵着自己媳妇进屋拜堂。 李富贵还没有见过拜堂,拉着沈玉棠就往人群里挤,终于挤到前面,只见巧儿姐和二牛哥面对面地站着,在众宾客的注视下,拜了天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李富贵看得目不转睛,原来拜天地是这样啊! 话说,二牛哥的婚服可真好看,好亮眼喜庆的颜色。 沈玉棠是被李富贵硬拽过来的,对拜天地不怎么感兴趣,他垂眸瞧了瞧看得满眼艳羡的李富贵,眉头微皱。 拜完天地,众宾客纷纷祝福。 在笑声和祝福声中,二牛害羞地把新娘牵进了新房。 二牛那脸,竟然比那贴在大门上的喜字还要红。 这里是乡下,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拜完天地,巧儿就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跟二牛出来招待客人了。 巧儿穿了件她自个绣的大红色袄子,把辫子盘了上去,戴了支海棠珠花,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满脸红光,很是漂亮。 所有人都在夸刘二牛好福气,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二牛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盯着自己漂亮的媳妇傻笑。 李富贵趁沈玉棠嫌屋子里闷出去透气的时候偷偷地问脸都快要笑烂的刘二牛,“二牛哥,成亲这么开心吗?” “当然开心了!” 二牛满脸向往与激动,“成亲以后每天睡醒就能看见漂亮的媳妇,回到家有热饭吃,有个知冷知热的贴己人聊聊天,以后再生个娃娃,日子多幸福啊!” 李富贵听着眨巴了眼睛,心想,除了媳妇不能生娃娃,这不就是他现在过的日子吗? 的确很幸福。 幸福到李富贵一想到就忍不住乐了出来。 二牛一看李富贵那傻样就知道李富贵在想什么,“富贵,你跟你媳妇还没有成亲吧?” 小猫使劲点头。 二牛拍了拍李富贵肩膀,提醒李富贵道,“没拜过天地,他就不算你媳妇。” 小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如经晴天霹雳,“可我们已经睡一个屋了啊!” 周大娘不是说,睡一个屋就是他媳妇了吗? 二牛一听,脸一下子红了,连忙急得往旁边看了看,见没人瞧见,这才把李富贵拽到角落里蹲着,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咋啥话都往外说?” “你俩就算睡一块,没成亲,没拜天地就不算名正言顺在一块。” “那我跟我媳妇算啥啊?” “叫什么来着?” 二牛努力在他空荡荡的脑子里搜索着合适的措辞,憋得脸都青了,这才一拍大腿,冒出来一句,“无媒苟合!” “回头你媳妇被人拐跑了,你哭都没地哭!” 沈玉棠在屋外被二牛他娘塞了几颗喜糖,推辞不过,便带着那几颗喜糖进屋来找李富贵,一进屋就看到李富贵脸色灰白铁青地蹲在角落,跟被雷劈了一样。 沈玉棠问李富贵发生什么了,李富贵也没说。 沈玉棠还以为李富贵是气他自个一个人出去了,所以回家的路上,他难得主动牵了李富贵的手,还剥了喜糖喂李富贵吃,甚至于考虑要不要把那只破木头猫佩腰上哄哄李富贵。 结果,李富贵愣是一路没跟沈玉棠说话。 月朗星疏 四周很是安静,越发衬托出李富贵的静如死鸟。 向来聒噪的人突然一句话不说,让沈玉棠很是不习惯。 走了一路,沈玉棠就想了一路李富贵到底怎么了。 快到家的时候,向来沉着冷静的成玉仙君就沉不住气了,刚想要开口问李富贵怎么回事。 这时候,李富贵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一本正经地跟沈玉棠道。 “媳妇,我们成亲吧。” 第41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 月色黯淡 村里的其他人这个时辰估摸都还在二牛家吃酒,所以路上并没有行人。 沈玉棠怔了半晌,还以为李富贵是见了二牛和巧儿的婚宴头脑发热一时兴起,便蹙起眉提醒道,“富贵,成亲不是儿戏,不能拿来开玩笑。” 往常,沈玉棠这般说过了,李富贵也就打消念头了。 谁知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李富贵很是固执。 李富贵特认真地看着沈玉棠,眼里没有半点嬉闹,“我没开玩笑。” “二牛哥说,拜了天地才算名正言顺在一起,没有拜天地的顶多算无媒苟合,我想跟媳妇你在一起一辈子的。” 其实最重要的是二牛的那一句,不成亲,媳妇迟早被人拐跑。 这句话把李富贵吓得够呛。 这一路,李富贵满脑子都在想,要是突然冒出来个人把他媳妇拐跑了怎么办。 胆战心惊地想到最后,李富贵决定要成亲。 生米煮成熟饭! 反正他喜欢媳妇,媳妇也喜欢他。 两情相悦的人成亲不是很正常吗? 想到这里,李富贵又鼓起勇气跟沈玉棠说了一次,“所以,媳妇,我们成亲吧。” 李富贵说这话的时候目不转睛地望着沈玉棠,眼睛明亮而坚定,带着些许期待。 沈玉棠竟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来。 但成亲毕竟不是儿戏,沈玉棠觉得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他张了张薄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一抹令人不悦的气息正在靠近。 沈玉棠没回答李富贵,转过身去。 只见黑夜中,林子成正提着灯笼踏步走来,清秀的脸上挂着歉意,“抱歉,我无心偷听,大黄还没有回家,我是来找大黄的。” 林子成看起来若无其事,仿佛根本没把之前的事情放心上。 李富贵想了想,便道,“大黄最近喜欢在后山那玩,子成哥你可以去那找试试看。” “好。” 林子成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落在李富贵身旁的沈玉棠上,笑得温柔,“富贵,沈公子,你们打算成亲了?” 李富贵想说,他媳妇还没有答应呢。 不过还没有说出口,林子成便满脸笑容地向他恭贺道,“恭喜恭喜。” “成亲也好,这样富贵你就能和沈公子永远在一起了。” 这两句恭贺把李富贵说得心花怒放的。 他跟媳妇永远在一起? 想想就开心! 沈玉棠依旧没给林子成什么好脸色,林子成完全不介意,继续笑呵呵地祝福,“沈公子,祝你与富贵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永结同心,至死不渝。” 李富贵听得一愣一愣的,读书人就是厉害,能一连串说这么多成语。 虽然他不是所有成语都听懂了,但他听得出来,那都是好词。 临走前,林子成还客套地说了句,“成亲当天,可一定要给我送请帖。” 李富贵刚要点头,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玉棠忽然开了口。 “林夫子放心,请帖一定会送到你手里。” 林子成与沈玉棠相视了那么一会,林子成唇角扬起,“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说完,林子成提着灯笼转身离开。 如果李富贵这时候留点心就会发现林子成没往后山的方向走,但李富贵此时满脑子都是沈玉棠刚才那句话,完全没注意林子成往哪边走。 直到林子成走远了,李富贵回过神来,才讷讷地问沈玉棠,“媳妇,我们是要成亲了吗?” 李富贵问的很小心,生怕是自己会错了意。 沈玉棠从林子成离开的方向收回目光,朝李富贵望去,恰好对上李富贵期待的目光,心中的想法已有了雏形,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他轻声道,“嗯,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沈玉棠想,如果李富贵不愿意,那就算了。 但李富贵怎么会不愿意呢? 李富贵一听见他们真的要成亲了,立马大声地反驳,“我不会反悔的!” “我愿意跟你成亲。” “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 昏暗的月光下,李富贵神采飞扬,因为激动,脸色微微潮红,大而圆的眼睛里闪烁着几分耀眼的金色,毛茸茸的猫耳朵也在下一秒从那蓬松柔顺的乌发间像小蘑菇一样冒了出来。 沈玉棠瞧着那猫耳朵一愣。 李富贵本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个的猫耳朵又跑出来了,不好意思地伸手捂了捂脑袋上的猫耳朵,傻乐着,“对不起媳妇,太高兴了。” 李富贵知道沈玉棠不喜欢猫,哪怕沈玉棠说过他是不一样的,但他还是尽量不在沈玉棠面前露出耳朵尾巴。 这样,沈玉棠或许会多喜欢他一点。 沈玉棠看着李富贵,沉默了一会,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李富贵的猫耳朵。 他难得语气温柔,缓缓道。 “没关系。” 第42章 他跟他媳妇可真是天生一对啊! 李富贵对成亲这件事可上心了,特意花钱找算命的术士算了个黄道吉日,最后把婚期定在了半个月后。 这半个月来,李富贵每天都忙活着成亲的事情。 李富贵打算成亲的时候请一村的人来吃饭,热热闹闹的,让全村的人都知道他们成亲了,沈玉棠以后就是他李富贵堂堂正正的媳妇了! 这样就没有人会来拐跑他媳妇了! 一想到这,李富贵就高兴到尾巴都要高高翘上天。 沈玉棠本想化繁为简,跟李富贵请相熟的人一起吃顿饭便好,但看着李富贵如此期待的模样,沈玉棠最终什么都没说。 成亲花销大,特别是好的婚服,一匹布都得许多银钱,更别说成亲用的其他物品。 好看结实的灯笼可贵了,得用上好的竹木,还要找个手艺好的匠人。 酒席也是一笔大花销。 李富贵又不想用次的充上,委屈了媳妇,掰着手指算来算去,这账都填不平,剩下个大窟窿。 思来想去,李富贵把主意打到了前段时间刚抱回来的那一窝鸡崽身上。 那是李富贵抱回来打算养着生蛋的。 李富贵蹲在鸡笼前,低头看着那窝叽叽喳喳的鸡崽,鸡崽一个个仰着小脑袋张大了嘴巴跟李富贵讨食。 那窝鸡崽他喂了几天了,一个个被他喂的圆滚滚的,现在要卖掉,老实说,李富贵真舍不得。 李富贵一边往里头洒谷子,一边小声地嘀咕,“再吃一顿饱饭吧。” “我得娶媳妇,只能卖掉你们了。” 旁边吭哧吭哧啃着胡萝卜的煤球似乎听懂了这句话,突然愣住了,胡萝卜都掉地上滚了几圈。 李富贵把滚到脚边的胡萝卜捡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还给煤球,“煤球你放心,兔子不值钱。” 特别是野兔子。 李富贵好不容易忍痛把那窝鸡崽带去集市卖了。 结果上午刚卖完,下午沈玉棠又把那窝鸡崽提了回来,除了那窝鸡崽,还有两匹红绸一些针线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李富贵想沈玉棠哪来的银钱买这些,一看沈玉棠发间空空如也,只剩下一根木簪。 李富贵心咯噔一声,沈玉棠的发冠不见了。 沈玉棠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随身的物品少之又少,也就只有一个束发的莲花样式银冠。 现在发冠不见了,沈玉棠又带回来那窝鸡崽,李富贵就算是再笨,也明白了。 他媳妇为了他把自个发冠都典当了。 李富贵问都没问沈玉棠,就打算去把东西赎回来。 反正镇子上就一家典当行。 沈玉棠识破李富贵意图,拉了李富贵一把,结果李富贵变回了猫儿,身手灵活地避开了沈玉棠。 沈玉棠想,他这个伴侣,不是猫吗? 怎么固执得像牛? 到门口,李富贵变回人形要继续走,却被一股无形之力轻轻牵住。 是沈玉棠。 李富贵感受到了媳妇身上那冷清的气息。 气息渐浓,李富贵被拥入怀中,墨黑的发丝从他脸颊抚过,耳边响起一声轻叹。 沈玉棠垂眸,修长的睫羽洒落在那张白玉般的脸上,他同李富贵温声道,“成亲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事,是我们两个人的。” 李富贵鼻头泛酸,忍不住转过身用力地抱住了沈玉棠。 李富贵想,媳妇这么好,他一定不能辜负了媳妇。 巧儿姐最近接了不少单子,无暇接他们婚服的单。 李富贵也不愿意为难巧儿姐,撸起衣袖打算自个上。 心想,做一件衣裳有多难? 结果李富贵刚动手就被针扎破了手指头。 嗯,的确是很难。 沈玉棠看不过去,拉过李富贵的手指看了看,放了点灵力到伤口上,转瞬,伤口就好了。 李富贵“哇”了一声,眼睛里光彩潋滟,“媳妇你可真厉害,难怪我这么喜欢你呢。” 自家媳妇会法术,李富贵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只觉得,他媳妇真的很厉害,这么厉害的人好像会什么都很正常。 沈玉棠红着耳根打发李富贵去旁边待着,他接过了针线。 李富贵乖巧地趴着桌子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沈玉棠,尾巴高兴地在身后乱晃。 其实沈玉棠耳根并没有红的很厉害,但他太白了,所以微微有些红就看得出来。 他的媳妇也跟他一样,脸上藏不住事呢。 他跟他媳妇可真是天生一对啊! “媳妇,你会针线活吗?” “不会。”沈玉棠很坦然地承认,“但能学。” 白天他跟李富贵去找巧儿的时候,他跟巧儿问了些窍门,例如怎么下针,怎么收针。 李富贵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是月牙儿,“媳妇这么聪明,你肯定一下子就学会了,那成亲当天,我们就是最好看的新人。” 沈玉棠垂着眼眸,什么都没说,只是手上的针抖了抖,不小心扎进了指尖。 李富贵平时大大咧咧,这回倒是眼尖地瞧见了,他立马紧张地跑过来拉过沈玉棠的手心疼地看了起来。 那一点血珠,李富贵感觉比自个伤着了还难受,满眼的心焦。 沈玉棠被李富贵看得有些不自然,他想把手抽回去。 这点口子就受不了了,幸亏李富贵认识的他晚,前几年他参加魔界大战的时候,身上好几个碗口大的血洞。 若被李富贵瞧见了,岂不是得吓哭? 想到这里,沈玉棠又怔住了。 他怎么又想到这里去了? 忽而,他指尖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舔了舔,像是有电流窜过。 沈玉棠低头望去。 李富贵可不像媳妇一样会疗伤的法术,猫的本能让他捧起沈玉棠的手指,在伤口的位置轻轻舔了舔。 沈玉棠眉头蹙起,拧碎眉间的自制,起了些许坏心思,顺势将修长的手指撬开李富贵嘴唇。 李富贵茫然,但没有反抗,顺从接受。 或许是媳妇的伤口实在是太疼了吧! 但媳妇的手指太长了,指节又粗,李富贵一个不小心,尖牙刮破了沈玉棠雪白的皮肤。 李富贵尝到嘴里有血腥味,吓了一跳。 沈玉棠却依旧不紧不慢地,眼神说不出来的深沉,用指腹轻轻摩挲过那小尖牙,哑着声音低声问,“你想吃了我吗?” 李富贵乖乖地任由媳妇的手指在他嘴里搅\/弄着,仰头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沈玉棠,说不出话,只能摇了摇头。 他哪里舍得吃了媳妇呢? 媳妇就一个,要是吃掉了,上哪找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 沈玉棠看着这么乖巧又可怜的小猫,顿觉不忍,收起自己坏心思,把手指抽出来,弯身低头轻轻亲了亲李富贵。 好笨的猫。 竟然会喜欢他这么坏的鱼。 第43章 你真的要成亲了? 李富贵学着做起了灯笼。 但他手笨,足足做坏了五六个灯笼,这才勉强做出一个圆形的灯笼骨架。 李富贵往上糊了层红纱布,看起来挺像灯笼,但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他摸着下巴想了半天,然后突然福至心灵。 一炷香后,李富贵献宝一般带着他新做的灯笼来到沈玉棠面前,那得意的小模样,哪怕尾巴收得好好的,沈玉棠都仿佛能瞧见他那无形的尾巴已经翘上天了。 做了什么如此高兴? 于是,沈玉棠顺着李富贵的手望去,只见李富贵手里提着个红灯笼,灯笼虽然有些不对称,也有些磕磕绊绊,但至少是个灯笼,灯笼上面似乎还贴了个画片。 沈玉棠认真地看了看。 没认出来是什么。 他又看了看。 这次他认出来了,是两只脖子缠着脖子,正在打架的烧鸡。 而且还是两只丑烧鸡。 他并不以貌取人,但他真的很少看见这么丑的。 比他见过的那些妖魔还要丑。 沈玉棠想说实话,但又怕打击李富贵积极性。 毕竟李富贵看起来这么高兴。 所以,沈玉棠在低头沉思片刻后,委婉地夸了李富贵一句,“灯笼很好看,特别是上面的烧鸡,很形象。” 李富贵眨了眨眼,“媳妇,你是饿了吗?这是鸳鸯!” 沈玉棠,“……” 他怎么没想到会是鸳鸯呢? 李富贵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脸上血色褪尽,不敢置信,“还是说,它一点也不像鸳鸯?” 沈玉棠看着那灯笼,倒也说不出来这两只鸡像鸳鸯这种昧着良心的话,思索了片刻,他摸着李富贵的脑袋宽慰,“像烧鸡也挺好的。” 在沈玉棠的鼓励下,李富贵又做了几个灯笼。 灯笼上的图文样式种类繁多。 其中包括并不限于像鸡的凤凰、像爬虫的龙。 沈玉棠看着那些灯笼。 心想,若让扶光仙君瞧见他被画成这样,估摸得絮絮叨叨半日。 但没关系,扶光仙君应该看不见。 看见了也没关系。 凤凰不过是纸扎老虎。 于是,沈玉棠把那些灯笼都挂了起来。 沈玉棠的字很好看,所以喜帖是沈玉棠在写。 但李富贵自个留了张空白的喜帖,说要自己写一张。 沈玉棠问李富贵写给谁的。 李富贵就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我一个好朋友的。” 听到这,沈玉棠拧了拧眉。 林子成、张婆婆、何叔、何婶、苗郎中,就连大黄的喜帖都写完了。 李富贵还要写给谁? 难道李富贵还有他不知道的朋友? 沈玉棠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于是,他追问李富贵那个人是谁。 向来藏不住话的李富贵这时候倒捂得很严实,狡黠地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尖牙,“成亲当天你就会见到他了。” 沈玉棠,“……” 他更好奇了! 在婚期前四天,李富贵正挨家挨户地送上喜帖跟喜糖。 喜帖是沈玉棠亲手写的,喜糖是李富贵亲自包的。 他们特别用心。 李富贵也特别期待着他的婚宴。 沈玉棠不喜欢见这么多人,便没一块去,留在家中缝制婚服。 婚服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只需要收个尾便结束,收针的时候,沈玉棠想着要不要在李富贵的婚服上绣上只猫儿。 都不必想象,沈玉棠都能猜到李富贵看到绣上猫儿图案的婚服会有多开心。 说不定还会扑过来,又对他说些不堪入耳的甜言蜜语。 想到这里,沈玉棠连自己都未曾发觉,自己的唇角已轻轻扬起。 忽而,大风骤起,吹得门前灯笼簌簌抖动。 几乎瞬间,三四根尖锐颜色艳丽的羽翎已裹挟着寒意来到沈玉棠眼前。 在羽翎即将没入沈玉棠眼睛之时,沈玉棠不紧不慢地撩起眼皮,周身灵压释出,竟直接压制住那羽翎。 下一秒,沈玉棠修长的手指一动,掐了个诀,随意地将手上的绣花针弹出。 那羽翎竟立马调转了方向随着绣花针径直朝远处一片虚空袭去。 虚空动了动,生生避开那几根来势汹汹的羽翎,到最后似乎无处可躲,那人只好拂袖撕破虚空踏步走出。 只见那人一身玄袍,生的飞眉入鬓,风动间,身上玄袍竟在阳光下散发着五彩斑斓的光。 那根绣花针生生停在来人的鼻尖前。 沈玉棠瞥了一眼,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招了招,绣花针又温顺地回到了他手上。 扶光仙君摸了摸鼻尖冒出的汗,笑吟吟地开玩笑活跃气氛道,“许久未见,只会提剑杀敌的成玉仙君什么时候变成拿针绣花的贤妻良母了?” 沈玉棠完全不在意,捏着绣花针在婚服胸口处开始绣起,下针,淡然道,“扶光仙君下次再开这种玩笑,别怪本君手下不留情。” 语气冷漠疏离。 一点温情都没有。 完全不像是对待一个朋友的态度。 扶光仙君是沈玉棠在仙界中唯一的朋友。 其实也说不上是朋友,只是比起其他仙家,沈玉棠与扶光交集更多些。 交集其实大多来源于二人的仙职,他在仙界领的是赏罚中的罚,而扶光就是那个赏。 用凡间朝堂职位来说,便是一文一武。 其实,刚开始扶光是对沈玉棠有所畏惧的。 因为别人夸扶光时,总会背地里骂成玉一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扶光生怕这成玉仙君有一天不小心听见了,就记恨上他了。 毕竟他小小一只凤凰,哪里打得过成玉仙君这尊杀神? 别看成玉仙君本身只是条鱼,但换个思路,一条鱼都能修成上仙,足以证明其实力多强悍。 于是,每次扶光瞧见成玉仙君就跑。 直到有一回,上一秒有个领了赏的仙家夸扶光的时候恶狠狠地骂了成玉仙君一句。 下一秒,成玉仙君本人就从后面走了出来。 那个仙家吓得脸色煞白,跟见了鬼一样,扶光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两条腿都软了,结果成玉仙君毫无反应地从他们面前走过了。 从那,扶光就明白了,成玉仙君从来没把他放眼里。 哦,换个说法,他是平等地无视所有人。 不知道为什么,扶光反而开始心安理得地跟成玉仙君来往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不怕死地找上门,所以,他成了成玉仙君唯一的朋友。 哦,朋友也是他自封的。 这不,成玉仙君消失这么久,连个信都没有。 还得他自个腆着脸来找。 找就算了吧。 找着找着从外人口中才得知成玉仙君要成亲的消息,扶光觉得成玉仙君根本没把他当朋友。 扶光再看了看沈玉棠这副无波无澜的死人脸,一点故友重逢时的喜悦都没有,难免垮了脸,“你真的要成亲了啊?” “跟谁啊?” “哪家姑娘?” “漂亮吗?” “你是不是被人抓住把柄了所以不得不跟她成亲啊?” “成玉仙君,你倒是说啊!” 扶光一张嘴就叭叭个不停,完全没了半点刚才仙家的高冷气质。 沈玉棠听得眉头紧锁,紧攥指间绣花针,“……” 这凤凰,好吵。 鸟类都如此聒噪吗? 第44章 他是一只山鸡 看见成玉仙君一直闭着高贵的金口不回答,扶光好奇的要死,急得要开口再问。 眼看扶光又要开口,沈玉棠很是不开心。 他不喜欢话多的人。 听得他头疼。 于是他冷冷地剜了扶光仙君一眼。 那眼神,就跟即将出鞘的利剑一般,震得扶光周身一凛。 意图明显。 只有二字。 闭嘴。 扶光识趣地闭嘴。 沈玉棠抬手布了个结界,这才不冷不淡地一一回答扶光的问题。 当然 成玉仙君很有个性。 他是选择性回答。 “并非要挟,是本君自愿与他成亲。” “本君重伤变回原形之时,他将本君带回家。” “那时,本君身受重伤,再加上怀疑那魔头也躲藏在此地,便留下来疗伤顺便寻找魔头季如雪的踪迹。” 扶光诧异地捂嘴,“所以你跟她日久生情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日久生情这种狗血到极致的戏码会发生在仙界高岭之花成玉仙君身上。 毕竟这位成玉仙君是出了名的冷漠无情,人送外号“捂不热的冰山”“摘不下的高岭之花” 多少貌美如花又气质超凡脱俗的仙女前仆后继地追求都没能将其拿下。 结果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跟一个凡人日久生情了? 沈玉棠抬头瞥了扶光一眼,刚要回答,屋外已是传来清脆的铃铛声,紧接着,是少年洪亮的嗓门。 “媳妇,我回来啦!” 扶光正纳闷,心想,走错家了吧? 这家里哪来的媳妇? 于是,扶光探出头往屋外瞧了一眼,一看,是个小麦色皮肤长得很结实的少年,正乐呵呵地往这屋里跑,笑着的时候露出个小虎牙,脸颊还陷进去个酒窝。 看起来跟个傻小子一样。 扶光看见那个傻小子笑就忍不住跟着笑,他去看沈玉棠,“成玉仙君,外头来了个傻小子,长得憨里憨气的,还找媳妇呢,都走错家了……”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扶光就对上了沈玉棠那张冷飕飕的脸。 好吧 可能是他错觉 毕竟成玉仙君一直都是这张死人脸。 下一秒,沈玉棠迅速抬手布了个印,直接把印打在了扶光身上。 这一掌打得扶光一口气都差点没缓过来,踉跄着往后退了退,身上耀武扬威的仙气如同雾气一般簌簌往下落,最后隐于地中,消散不见。 凤凰天生张扬,下凡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神仙的身份一样,仙气不要钱一般堆在身上。 同时,沈玉棠抬手收起结界。 扶光捂着心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抬起头一看,那傻小子已经进屋了。 李富贵一进屋就看见屋里站了个男的。 一个穿着玄袍,其貌不扬一男的。 凤凰没了仙气,又被沈玉棠施了遮掩相貌的法术,可不就是其貌不扬? 李富贵眨了眨眼,挪着小步往沈玉棠身边靠了靠,然后低下头问沈玉棠,“媳妇,这人谁啊?” 听到“媳妇”二字,扶光表情都快要僵住了。 成玉仙君竟然要跟一个男的成亲? 而且这个男的还喊成玉仙君媳妇? 他肯定是下凡太久,耳朵染上浊气,所以听错了。 但不可能啊! 他可是凤凰! 凤凰可耳听千里,怎么可能听错? 所以扶光觉得,他没听错,是这个傻小子不知死活地乱喊,以成玉仙君的脾性,不得提剑劈了这个口无遮拦的傻小子? 于是,扶光向沈玉棠投去目光,等着沈玉棠拔剑的时候出手拦一拦,毕竟,凡人嘛,不知者无罪。 结果下一秒,他就瞧见沈玉棠云淡风轻地应下了,连眉都没皱一下,反而还语气平缓地回了李富贵二字。 “朋友。” 扶光,“……?” 这还是他认识的成玉仙君吗? “媳妇你的朋友?” 李富贵一听是沈玉棠的朋友高兴到不行,“是来参加我们婚宴的吗?” 李富贵完全没想为什么沈玉棠失忆了还会突然有朋友找上门,只觉得他媳妇竟然叫了朋友过来参加他们的婚宴,他媳妇肯定很重视他们的婚事。 扶光心想,他才不是来参加什么婚宴的,他是来把成玉仙君带回去的,成玉仙君失踪这么久,仙界都快要乱成一锅粥了。 他张了张嘴,刚要回答,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 止语术! 扶光瞬间怒瞪向沈玉棠。 沈玉棠还是那个气定神闲、温润如玉的冷清模样,他无视扶光的目光,轻颔首,“嗯,他是来参加婚宴的。” 顿了顿,沈玉棠沉思片刻,又微仰起脸,任由那长睫的阴影散落在那玉一般白净漂亮的脸上,问李富贵,“你可介怀?” 扶光冷笑。 听这话,如果这个傻小子介怀,成玉还打算把他赶回去了? “不会啊!” 李富贵连忙摇头,蹲下身,乖巧地靠着沈玉棠,用脑袋熟练亲昵地蹭了蹭沈玉棠的腰身,“人多热闹嘛!” 李富贵最近跟沈玉棠亲密惯了,所以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他自个是完全意识不到这动作在外人看来多亲昵。 扶光就是那个外人。 他现在觉得这一幕好奇怪。 更奇怪的是,沈玉棠没推开李富贵,而是垂下眼眸,伸出手摸了摸李富贵的脑袋,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柔软的发间,又亲昵地落在李富贵耳朵上,指腹抚着耳廓,动作很轻很轻地揉搓着软软的耳垂。 李富贵被摸舒服了,餍足地眯起了眼睛,一个没留意,毛茸茸的猫耳朵和尾巴冒了出来。 扶光僵在原地,如经雷劈一般,万般震惊。 成玉仙君日久生情的对象是个男子就算了! 竟然还是只猫! 李富贵眯着眼正享受着媳妇的抚摸,睁开眼露出一条缝看见对面脸色难看的扶光,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又把耳朵尾巴露出来了。 李富贵一下子反应过来,下意识要把耳朵尾巴收回去。 沈玉棠倒觉得这没什么,扶光迟早会发现的。 现在扶光没发现是因为他还在气头上,等过会他冷静下来了,自然会认出李富贵真实身份。 于是,沈玉棠淡定地握住李富贵的手。 “无事。” “我这个朋友也是妖。” “什么妖?” 李富贵抬眼朝对面那位其貌不扬的男人望去。 他还真是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妖。 沈玉棠顺着李富贵的目光望着扶光。 扶光半天没说话。 不是他不想说,是沈玉棠不让他说。 盯着扶光看了一会,玉棠很认真地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道。 “是只山鸡。” 扶光,“……” 你才是山鸡! 你全家都山鸡! 老子是凤凰! 第45章 媳妇是条特别特别好的鱼 李富贵第一次招待媳妇的朋友。 他有些紧张,生怕招待不周给媳妇朋友留下坏印象。 所以李富贵可热情了,给山鸡兄带了豆腐花、野果,还特意从镇子上买了定胜糕。 李富贵一股脑把所有东西堆到了扶光面前,鼻尖上还挂着层薄汗,“山鸡兄,不要客气,当是自己家就行了。” 扶光嘴角抽了抽。 他是凤凰! 才不是山鸡! 李富贵抓起一捧红彤彤的野果跑到一旁正在绣婚服的沈玉棠前,捻起一颗最圆润漂亮的果子喂到沈玉棠唇边,“媳妇,你累不累?吃果子,我刚刚洗过了。” 李富贵目不转睛地看着沈玉棠,眼里的爱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沈玉棠摇了摇头,然后低头张开薄唇,吃下李富贵喂来的果子。 李富贵期待地问沈玉棠,“甜不甜?” 沈玉棠没说什么,不过点了点头。 哪怕沈玉棠只是点了点头,这都足以让扶光觉得震惊了。 李富贵心满意足地看着沈玉棠。 媳妇可真好看。 要是可以这样一直看一辈子就好了。 看着看着,李富贵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跳了起来。 “完了!” “鸡崽我还没有喂!” 李富贵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一溜烟就不见了。 沈玉棠习以为常,继续忙手上的针线活。 扶光看着咋咋呼呼的李富贵,拧紧了眉,“这个李富贵怎么这么吵?”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沈玉棠语气不善。 扶光吃了瘪,目光落在桌子上洗好整齐地放在木篮子里头的野果,捻起来一颗圆滚滚的小红果放到烛光下看,纳闷地问成玉仙君,“成玉仙君,你不是最讨厌吃这种野果吗?” 所以看见成玉仙君吃下了李富贵喂过来的野果,扶光别提多惊讶了。 沈玉棠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只道,“不吃就放下。” 扶光,“……” 面前这个人肯定不是他那个孤傲、不近人情又冷漠的成玉仙君。 嗯,估计成玉仙君被夺舍了吧! 没多久,李富贵喂完鸡崽回来了,他带着煤球在旁边陪着沈玉棠绣婚服。 李富贵话很多,他絮絮叨叨地跟沈玉棠聊着白天发生的趣事。 就连扶光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再看沈玉棠,虽然没句句回应,但他依旧不厌其烦地听着李富贵口中的那些繁琐又无聊的鸡毛蒜皮事。 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还别说,这场景,真有点老夫老妻的感觉。 扶光想,成玉仙君该不会真的要跟这只叫李富贵的猫在一起一辈子吧? 但很快他又觉得,这事不太可能。 毕竟成玉仙君性格孤僻高傲,伺候久了谁受得了? 这时候,李富贵肚子叫唤了起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媳妇,我饿了。” “想吃什么?” “白菜炖豆腐。” “好。” 然后沈玉棠起身去厨房了。 扶光,“……” 谁伺候谁? 托李富贵的福,扶光吃上了成玉仙君做的饭。 如果不是他亲眼看着沈玉棠下厨,他还真是不敢相信原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成玉仙君还会做饭。 最重要的是,味道还不错。 趁着李富贵去给煤球削胡萝卜了,扶光开玩笑道,“成玉仙君,你现在可真是贤妻良母啊!出得厅堂,下得厨房,就差不能生娃了。” 沈玉棠低头慢悠悠地喝着茶,没回。 让扶光一个人在那尴尬。 李富贵抱着啃着胡萝卜的煤球出来,好奇地问沈玉棠,“媳妇,山鸡兄晚上睡哪里?” “要不要我把淋浴房打扫出来让山鸡兄睡?” 扶光疲倦了。 他还得当山鸡多久? 他明明是只凤凰! 沈玉棠抬头了,不过目光落在了李富贵身上。 沈玉棠淡淡道。 “不用管他。” “他有住处。” 扶光,“……” 这个荒郊野外的鬼地方,让他上哪找住的地方? 成玉仙君不会这么狠心吧? 把他一个娇弱的凤凰在大晚上扫地出门。 直到院子门啪的一声关上,沈玉棠带着李富贵回屋的时候顺手布了个结界。 扶光被挡在结界外,手指一戳结界,头顶瞬间雷云密布。 天雷结界。 俗称“九雷轰顶” 好吧 成玉仙君还真是有这么狠心。 嗯,这么冷血无情的成玉仙君才是他认识的成玉仙君嘛。 心里终于舒坦了。 扶光负手离去,走了百来米远,扶光才察觉出一点不对劲。 慢着 那他今天晚上睡哪里? 扶光茫然之时,远处草丛忽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扶光瞬间毛骨悚然,噌噌往后退了好几步。 该不会是鬼吧? 虽然他是仙没错,但他是文官啊! 文官不会收鬼的! 正当扶光胆战心惊的时候,一条狗从草丛里窜了出来。 没错 还是条只有三条腿的狗,一蹦一蹦就朝他来了。 扶光,“……” 还以为是鬼呢。 吓他一跳。 扶光蹲下身来去摸那狗,那狗很亲人,扶光手刚伸过去它就吧唧躺下四仰八叉地任由扶光摸了。 穷乡僻野之地的狗都格外不一样啊! 残剩下三条腿还出来玩。 扶光嘴上发出“嘬嘬嘬”的声音,一边摸着狗柔软的肚皮,闲得发慌问了句,“小狗狗,你知不知道这里哪里有地方住呀?” 狗当然不会回答扶光。 扶光叹了一口气,但随即,身后忽然有声音响起。 “这位公子,为何深夜独自在此处?” “可是迷路了?” 嗓音温润如玉。 扶光转过身去,一看,是个穿着长袍、身材清瘦,生得俊美的书生,书生提着灯笼,朝他温和地浅浅笑着。 扶光心中大喜。 碰上好人了! 第二日 扶光早早就在院子门口等着了。 李富贵出来给扶光开门,还在纳闷,“山鸡兄,你怎么不直接推门进来?” 扶光把手负到身后仰着下巴,大步跨入,道,“这样失礼数。” 其实是他怕沈玉棠没收回结界,突然劈下来一道雷劈死他。 李富贵跟在扶光身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好有礼数啊! 真不愧是媳妇的朋友啊! 果然媳妇就是很好。 扶光大摇大摆地走进院子里,此时沈玉棠正好端着刚做好的早饭出来。 扶光凑过去一看,“哇,小米粥哎!我还没有喝过呢!” 沈玉棠瞥了扶光一眼,冷清道,“碗筷不够。” 扶光道,“没关系。” 他从身后拿出了一副碗筷,“我自己带了。” 昨天晚上碗筷不够他就是用的树枝,今日个他学聪明了,出门前顺了一副碗筷来。 扶光凭着厚脸皮盛了一大碗小米粥,又拿了个刚出炉的菜包子,就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吃了起来。 这日子真舒坦,他也想娶个像成玉仙君这样的媳妇回家啊! 但扶光抬起头看了看沈玉棠那张无波无澜的死人脸,顿时打消念头。 算了,他可受不了成玉仙君, 更何况,他也没这个本事拿下成玉仙君啊! 想到这里,扶光又往旁边的李富贵看了看。 李富贵一口气吃了两三个包子,沈玉棠便又给李富贵拿了个,李富贵双手接过,嘴里鼓鼓囊囊的,笑着问,“媳妇,你今天做的包子怎么这么好吃?是不是改了配方?” “跟前几天的做法一样的,没有改。” “哦,我明白了,肯定是因为我今天更喜欢媳妇你了,所以才觉得更好吃了。” 小猫的爱意总是直白而张扬,丝毫不带掩饰。 沈玉棠道,“食不言寝不语。” 虽然这般说着,但他嘴角却是扬起的。 李富贵乐呵呵地继续吃包子。 扶光,“……” 傻猫有傻福。 原来成玉仙君喜欢这种傻小子啊! 难怪那些仙女会失败呢。 因为她们真的做不到李富贵这么傻里傻气。 当然,也做不到一顿喝五碗小米粥、四个包子、一个鸡蛋、两根蒸红薯。 傻猫吃饱喝足还不忘关心关心自个媳妇的朋友,“山鸡兄,你昨天晚上在哪里留宿的?” 扶光喝完三碗小米粥后,优雅地用干净的帕子擦嘴,“在你们村里一个夫子家里留宿的,好像姓林。” “林子成?”沈玉棠眉头皱起。 “是啊!” 扶光完全没意识到沈玉棠的表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回想着夸赞道,“林公子可真是个好人。” 李富贵一听连忙点头赞同,“是啊是啊,子成哥真的是个好人。” 说完,李富贵又觉得自己不能厚此薄彼,夸了别人不夸媳妇,媳妇生气怎么办? 所以端水大师李富贵很快又补充道,“当然,媳妇也好,是条特别特别好的鱼。” 第46章 鱼不会哭 扶光死皮赖脸地待到晚上,蹭完午饭和晚饭不止,还打包了一份。 扶光拎着打包的饭菜,走得慢悠悠的,跟老头散步一样,拉长了尾音,故意对沈玉棠道,“那我走了。” 沈玉棠没有反应。 扶光知道成玉仙君并不是条体贴又善解人意的鱼,便干脆直白道,“我真的要走了,我要去寄人篱下了!” 他们这么多年朋友,他不信成玉仙君真的舍得让他寄人篱下。 沈玉棠起来了。 沈玉棠进屋了。 沈玉棠真的舍得让他寄人篱下。 扶光嘴角抽搐。 李富贵是只懂礼数的猫猫。 猫猫觉得这个时候是不是得送送人家? 但他媳妇又进屋了。 李富贵那叫一个纠结啊! 到底是送送山鸡兄呢,还是进屋找媳妇呢? 这时候,沈玉棠那宛如玉碎冷清悦耳的嗓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富贵,进来。” “不必理他。” 一听见那声音,李富贵心中就下了决定。 好的。 听媳妇的。 媳妇重要。 于是,李富贵毫不犹豫地进屋了,顺带关上了房门。 扶光翻白眼,“见色忘义的猫!” 没法子,扶光只好自个回林家。 走了几步,扶光却又停下来,回过头去,望着那紧闭的房门,满眼忧心忡忡。 “成玉仙君啊成玉仙君,你不是来真的吧?” 扶光呢喃着,无人回应他,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最后抬脚走了。 屋里 李富贵进屋后刚打算问媳妇喊他进来干什么呢,结果下一秒就瞧见两套大红色婚服正挂在屋子中央,婚服并没有特别华丽,就是那种最简单的款式,甚至于上面只有布料自带的暗纹。 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富贵看见那两套婚服的时候竟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猫猫眼窝浅,眼泪在眼眶打几个转就溢出来了,一滴接一滴,连成了串,跟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沈玉棠没想到李富贵会哭。 那一滴接一滴的眼泪就跟火球一样落在了他心上,燎得他快步朝李富贵走去。 成玉仙君何等木讷,站李富贵面前,却半句哄猫的话都说不出,只能直截了当而语气有些生硬地问。 “你为什么哭?” 李富贵想回答,但一张嘴,这鼻头就酸得跟猛嗅了一口陈年老醋一样,话是一句都说不出来,眼泪倒是掉的更凶了。 沈玉棠意识到或许是他语气太生硬了。 但他性格向来如此,说话语气也一直这样刻薄。 沈玉棠抿了抿唇,有些手足无措地伸出手,想用手替李富贵擦去眼角滚落的泪水。 但手还没有触碰到李富贵,又忽停了下来。 他手太冷。 怕是会冷着猫儿。 成玉仙君认真地想了想,最后想了个绝妙的方法。 成玉仙君行动力很强。 说做就做。 他先是伸手隔着衣物轻轻扶住李富贵的胳膊。 李富贵茫然地抬头,沈玉棠倾身过来,缓缓靠近李富贵,将柔软而冰凉的唇落在李富贵脸颊,吻去了那滚下来的眼泪。 李富贵呼吸都乱了。 沈玉棠轻声问他,“是不是婚服哪里不喜欢?” “现在改应该来得及。” 成玉仙君觉得,此法甚好。 因为李富贵不哭了,只是脸红得快要滴血。 其实也正常,换谁,突然上来个美人,一边亲你,一边关心你,你也哭不出来了。 李富贵把猫猫头摇成了拨浪鼓,“不是。” “没有不喜欢。” “我好喜欢。” “我就是高兴。” 沈玉棠一怔。 原来高兴也会落泪。 所以李富贵前几天在床上落泪也是因为高兴? 想到此处,他眉头微蹙。 成玉仙君发现,他近来的思绪总是会莫名其妙偏离到他处。 他觉得这一点很不对劲。 来不及深思,李富贵忽然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他,“媳妇,我的眼泪是什么味道?” 猫总对许多事物都好奇。 树上的鸟、漆黑不见里的洞……甚至于他自个眼泪的味道。 沈玉棠没回答,而是低头,亲了亲李富贵。 他让李富贵自个尝了尝。 李富贵舔了舔唇,回味着那味道,有些奇怪,“咸的。” 知道了自己眼泪的味道,李富贵又有了其他好奇的事情。 “媳妇,你的眼泪又是什么味道?” “我不知道。” 沈玉棠道,“我没哭过。” 李富贵歪头,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有人没哭过呢? 他其实不怎么爱哭,但偶尔也会哭。 他觉得哭很正常,一点也不丢人。 反正他也不是人。 他是猫。 看见李富贵那茫然的表情,沈玉棠耐心地解释,“鱼是不会哭的。” 至少,他从未见过同族哭泣。 李富贵愣住了。 沈玉棠想,大概此时李富贵心里会如同其他人一般觉得他是个无情无欲的怪物。 没关系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他的。 他并不在意。 只是心中有些许化不开的沉闷。 李富贵终于动了,他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那太好了。” “不会哭就不会伤心难过,那媳妇就可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了。” 李富贵想,不会哭实在是太好了。 沉闷似乎被风吹散了。 李富贵看婚服细节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婚服上胸口那绣了只猫儿。 那是只金瞳黑猫,神采奕奕的,很可爱。 李富贵特别喜欢,连忙去看沈玉棠的那件婚服,但他没看到上头绣了东西,还怕是遗漏了,李富贵又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李富贵只好问沈玉棠,“媳妇,为什么你的婚服上没有绣东西啊?” 沈玉棠眸光敛了敛,沉默了一会,方才道,“我不知道绣什么,所以没有绣。” “绣条鱼?” 李富贵笑吟吟的,正好露出一颗小尖牙,“正好我们凑一对。” “好,回头绣。” 沈玉棠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先试衣服。” 李富贵并没有察觉出不对劲,哼着歌高高兴兴地换上了婚服。 换完以后,李富贵还特意张开双手在沈玉棠面前转了个圈,笑得酒窝往下陷,眼睛亮晶晶的,“媳妇,好不好看?” 那婚服的颜色很好,穿在身上,衬得李富贵很精神,唇红齿白,意气风发。 很好看。 沈玉棠很少会觉得一个人好看。 但他就是觉得现在的李富贵很好看。 好看到他点了点头,亲口夸赞,“嗯,好看。” “媳妇你也穿上给我看看呗?” 李富贵也好奇他媳妇穿上婚服是什么样。 但沈玉棠没让他如意,沈玉棠淡淡道,“成亲当天再穿。” 李富贵被沈玉棠吊足了胃口,但又拿沈玉棠没办法,心里只能安慰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换下婚服,李富贵发现还剩下了不少做婚服的红绸,李富贵伸手扯了扯,发现还挺结实,便跟沈玉棠提议。 “媳妇,剩下的红绸我们挂屋子里装饰吧,这么漂亮的红绸,挂起来肯定很漂亮。” 沈玉棠觉得李富贵喜欢就好,便亲自帮着把那剩下的红绸挂在了房梁两侧,垂落下来,调整了角度,变成了很好看的红色帷幔。 屋子里一下子就变得喜庆了起来,看起来跟二牛巧儿姐成亲那天很像。 李富贵摸着下巴,心里盘算着明天把喜字跟喜烛放哪里才好看。 想着想着,李富贵心里已经美到不行了。 他真想一睁开眼就到后天啊! 这样他就能早点跟媳妇成亲了。 第47章 他们两个男的,还打算早生贵子啊? 清晨 阳光暖洋洋洒下 扶光在睡梦中被大黄舔醒。 林子成家中只有两间房,一间主卧,一间大黄的房间。 林子成问过扶光想睡哪间房来着。 扶光当然想睡主卧,只不过还没有开口,林子成就很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地道,“扶光君久久未开口,可是不好意思开口?” 扶光连忙点头。 心想,这个林子成可真是大好人啊! “没关系的。” 林子成浅浅地笑着,“既然扶光君生性如此腼腆,想必住在主卧也不会安心,那就委屈扶光君与大黄共睡一屋了。” 扶光,“……” 好人,但不多。 林子成都这样说了,扶光总不能再提要睡主卧,于是,他便跟大黄一块睡了好几天。 成玉仙君怎么就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呢? 好歹挽留一下他啊! 扶光捶胸顿足,郁闷之极,眼看无心睡眠,干脆穿衣起身出门了。 刚出门,扶光就碰上了正要去学堂的林子成。 林子成抱着书,依旧那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样,瞧见扶光便关心地问。 “今天扶光君这么早出门?” 扶光点了点头,“昨天富贵说今天要布置屋子,我早些过去瞧瞧布置成什么样。” 闻言,林子成笑了笑,笑容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很是暖人心扉,“沈公子与富贵真是恩爱。” 扶光觉得,就算成玉仙君真喜欢上别人,那也得喜欢像林子成这种话少、脾气好、长得俊美又知书识礼的人才行。 至于李富贵,老实说,他看不到任何优点。 话多、生的模样一般、傻里傻气、笨,还不识字,似乎挑不出来什么优点。 但成玉看起来就很是喜欢。 扶光拧着眉,百思不得其解,“是啊,别提多恩爱了,腻歪之极,我在旁边都瞧得反胃。” 林子成笑呵呵地,似乎听着很高兴,“他们感情好也并非一两天的事情了,之前我教富贵读书识字,沈公子还吃味呢。” “成……沈玉棠他竟然会吃味?”话到嘴边,扶光才想起来成玉仙君在凡间的名字,于是又生硬地改了口。 林子成看起来并没有发现,眉眼弯弯,反问,“很奇怪吗?” 扶光点了点头,“当然奇怪,成……沈玉棠他这个人生性冷淡,眼高于顶,别说吃味了,他就从来没把其他人放眼里过。” “反正我想不出来他吃味的模样。” “扶光君有所不知。” 林子成慢悠悠地解释,“遇上喜欢的人,人都是会变的。” “或许沈公子也不例外呢?” 扶光觉得有道理,但他还是不能接受。 毕竟他一想到成玉仙君如今真要留在这个小山村中与一个乡野村夫浑噩度日,蹉跎岁月,他就觉得暴殄天物! 不行,他得找机会好好点醒成玉仙君! 来到富贵家,照常蹭了早饭,扶光就搬了张小板凳嗑着瓜子跷着二郎腿,看着沈玉棠跟李富贵在忙活着布置屋子。 一天下来,他脚边的瓜子壳堆成了座小山。 屋子也布置好了。 扶光吐出瓜子壳,眯着眼一看。 嗬! 从一个刮风漏雨的小破木屋变成了个挂满丑灯笼、贴满喜字的刮风漏雨小破木屋。 李富贵恨不得把整个屋子都贴满喜字,广而告之他要成亲了!就连那只叫煤球的野兔子也难逃一劫——像球球一样的尾巴上贴了个指甲盖大小的喜字,走起来,屁股一扭一扭的,那个喜字也跟着一动一动。 那场面,别提多滑稽了。 扶光觉得坐着不够,干脆站了起来看,嗑着瓜子走到屋檐下挂的大红灯笼那,正儿八经地看了起来。 远看的时候吧,他觉得这灯笼丑啊! 如今这凑近了看,好家伙,更丑了! 正好李富贵端着几盘东西打旁边走过,扶光指了指其中一个灯笼好奇问李富贵,“这灯笼,上头贴的是什么?” “山鸡?” 他没见过成亲往灯笼上糊山鸡的,倒是稀奇。 李富贵停下来,顺着扶光指的方向望去,然后咧嘴笑了笑,“山鸡兄,这不是你的同类,这可是凤凰!” 扶光,“……” 这是凤凰,他是什么? 山鸡吗? 不用说,肯定是李富贵画的。 凤凰本凰气得毛都快要炸了,张嘴就骂。 “这是个鸟凤凰!丑死了!不会画就不要画!难看难看!本仙君才不长这个样!” 骂完,扶光才发现,李富贵正歪着头眨着大大的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山鸡兄,你为什么光张嘴不出声?” “哦!你是在跟我玩猜谜游戏吗?” “不好意思哦,我现在没空,我要把红枣桂圆莲子这些拿进屋子里放好,我可忙了,等我成亲完了再跟你玩好不好?” 说完,李富贵高高兴兴进屋去了。 扶光嘴角抽了抽,黑着脸朝旁边望去。 果不其然,沈玉棠就在不远处看着,手上还掐着诀,正是止语术。 瞧见扶光望过来,沈玉棠面不改色地放下手。 扶光,“……” 他就知道! 成玉仙君简直重色轻友! 这就算了,李富贵准备红枣莲子桂圆这些东西干什么? 他们两个男的,还打算早生贵子啊? 谁生? 该不会还要让成玉仙君生? 扶光越来越觉得,李富贵这只猫哪里傻了,明明可有心机了。 这妖猫肯定是欺负成玉仙君未经过情爱之事,是条纯洁又单纯的鱼,用了不知道什么下流手段把成玉仙君哄骗到手! 没错,就是这样! 坏猫! 扶光更加坚定了,他一定要阻止成玉仙君跟李富贵成亲。 他还给这个计划起了个名字,【猫口夺鱼】 明天就是李富贵和沈玉棠大婚的日子,李富贵担心年纪大的张婆婆会忘记日子,便带上喜饼去提醒张婆婆了。 趁着李富贵走了,扶光找到正在屋中写字帖的沈玉棠。 你看看,留在这种破地方能有什么出息? 整日不是做饭就是在练字绣花,枯燥乏味,简直是埋没了成玉仙君的本领。 在他看来,成玉仙君就应该提剑杀敌,而不是拿着针绣花。 扶光难得正经,非常严肃地跟沈玉棠道。 “成玉仙君,你该不会真要留下来跟那只猫成亲吧?” “别忘了,你不是坨坨村的沈玉棠,你是仙界的成玉仙君。” “你堂堂成玉仙君,怎么能被一只猫所蛊惑?” 扶光一口气说了好几句,沈玉棠愣是没反应,继续我行我素地写着字帖,仿佛没听见扶光的话一般。 扶光见沈玉棠没反应,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可奈何,“成玉仙君,李富贵与你并不般配,你何苦委屈自己?”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着的成玉仙君终于开了口。 “扶光仙君。” “本君先前还以为你只是单纯些,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愚蠢。” 嗓音冷冷清清,无波无澜,听不出主人的情绪。 但扶光忽觉周身一寒。 成玉仙君的威压似吞天巨浪一般卷席而来。 与之而来的,还有坚不可摧的结界。 成玉仙君嗓音凛凛。 “还未发觉吗?” “林子成的真实身份。” 第48章 那李富贵怎么办? 扶光冷不丁听见林子成的名字,愣了一下。 心想这关林子成什么事? 扶光终于冷静下来,蹙眉认真地沉思了好一会,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越发严肃,最后他压低声音问。 “成玉仙君,莫非林子成……” “是你真正心悦之人?” 听到这,沈玉棠拧碎眉间最后一点耐心,冷冷地剜了扶光一眼,语气凛冽,“你这么蠢,是因为从凤凰蛋里钻出来的时候把脑袋挤坏了吗?” 扶光,“……” 哇,好刻薄! 说话好不顾凤凰死活。 这才是他认识的成玉仙君嘛。 既然不是这个,那扶光实在想不到了,只好一摊手无奈道,“成玉仙君,你别打哑谜,我最不擅长玩解谜了。” 沈玉棠瞥了扶光一眼,眼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言表,他摘下自己束发的木簪,用灵力托起,再轻轻一挥手,那木簪已是漂浮到扶光面前。 “你将这个木簪给我看做什么?” 扶光抬眼看了看那做工实属难以入目的木簪,皱着眉道,“如此难看,一看就知道是李富贵……” 只是话未说完,扶光却是一怔。 “好像有些不对劲。” 他之前并不是没有注意到成玉仙君发间的这根木簪,毕竟实在是太难看了,了解的人知道那是鱼尾,不了解的还以为那是烂菜叶呢。 也就成玉仙君模样生得美,这才衬得这木簪高贵些。 如今靠近了看,扶光觉得这木簪更难看了。 当然,难看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这木簪并非寻常的沉香木制成的。 “这是凤凰木。” 扶光眉头紧锁,脸色奇差,“这木簪,是李富贵送的?” 说起凤凰木的来源,多少有些诡异。 世人皆知凤凰会涅盘重生,但鲜少有人知一只凤凰一生只能涅盘重生三次。 三次过后凤凰就会寿终坐化。 寿终的时候,凤凰会栖息在一棵喜欢的树上坐化。 树会庇佑凤凰顺利坐化,作为报答,凤凰死后会用尸身血肉滋养树成长。 吸收了坐化凤凰血肉而长成的树便叫凤凰木。 凤凰本就稀少。 更何况是坐化的凤凰? 所以凤凰木极其罕见,就连扶光都没有。 一是因为扶光没有这么变态收藏用自个同族尸体滋养出来的木头。 二是因为凤凰木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用处,实在要说个用处,那就是能隐藏魔气,毕竟凤凰前身是妖嘛,妖魔修为仙,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个妖魔气炼化掉,炼着炼着,就把自个炼成其他人虎视眈眈的隐藏魔气神器了。 凤凰木对仙来说毫无用处,所以不少仙连见都没见过,扶光也是碰巧是凤凰,在这木头上闻到了点同族的味道,这才认出来。 换个思路,仙都没见过的东西,李富贵怎么可能会有? 这事定有蹊跷。 沈玉棠不言,只是垂眸,皎月一般的目光落在木簪上,灵力不再压制,缓缓释出。 缓慢,但并不温柔。 如海上巨怪一般骇人! 扶光的毛几乎都要炸起。 若此处没有结界遮挡,屋顶恐怕都要被这汹涌的灵力所掀翻。 “成玉仙君,你原来是装的?” 扶光抚平自个柔顺的羽翎,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真的重伤未愈。” 沈玉棠依旧没搭理他,凝眸安神,抬起修长白皙的手,刚才汹涌似海怪的灵力忽然温顺了起来,卷着阵阵浪花,化作一尾透明的鱼儿乖巧地落在沈玉棠手心。 或许是被灵力吓到,缕缕魔气竟从木簪中宛如鬼魅一般钻出。 沈玉棠撩起薄薄的眼皮,长睫遮住那冷清的眸子,几缕发丝被灵力波动影响飞扬而起,语气轻缓,但又带着九天之上高傲上仙独有的威压,“去。” 鱼儿听令,乖巧地晃着尾巴就游了过去。 几乎是瞬间,刚逃出来的魔气就被鱼儿大口吞下,那魔气在鱼腹中肆意冲撞,像恼羞成怒却无济于事的困兽。 看着那几缕魔气无力反抗的模样,沈玉棠心情终于好了些许。 “魔气?” 扶光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李富贵跟魔头季如雪勾结?” 若成玉仙君全盛时期自然不惧这点魔气,但若在成玉仙君重伤虚弱之时,这魔气趁虚而入…… 只怕是迷惑成玉仙君心智,再严重些……走火入魔也有可能。 沈玉棠拂袖收起灵力,顺带将木簪拢入手心,淡淡道,“李富贵生性纯良,不会做这种事,是被有心之人利用罢了。” 扶光这时候才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林子成是魔头季如雪?” 若凤凰木是林子成给李富贵的,那就解释的通了,身怀凤凰木,难怪林子成身上毫无魔气。 沈玉棠冷笑,“你和他同处屋檐下这么久,现在才反应过来,枉你是仙。” 扶光无言反驳,只能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当仙太悠闲,他落了许多年的修炼。 毕竟是心高气傲的凤凰,很快便将心虚抛之脑后,他转而便疑惑地问道,“但,季如雪为什么要化名林子成潜伏在这个破地方?” 要知道,季如雪为了挣脱封印逃离蓬莱仙海底,可是不惜耗费百年修为,换了其他人,逃之夭夭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自己送上门? 沈玉棠合上眼,“季如雪是出来了,但他还有数千族人仍被封印在蓬莱仙海中。” 扶光这才想起来,似乎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成玉仙君未飞升前就来自蓬莱仙海,蓬莱仙海曾是个灵气充沛的仙境,只是沧海桑田,白驹过隙,蓬莱仙海如今早已变成一片荒海。 当年魔尊季如雪带数万魔兵来犯,成玉仙君与三千仙家足足抵御了三天三夜,双方死伤无数,最后还是成玉仙君略胜一筹,这才将季如雪以及魔族一千族人封印在蓬莱仙海底下。 但,前几个月,从蓬莱仙海逃出来的,只有季如雪一人。 季如雪若真的如此有情有义,非得救他族人,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蓬莱仙海的封印是成玉以神魂为印,仙血为祭布下的。 除非成玉亲自解,要不然哪怕他死,这封印都解不了。 当然,以不死不破的心态耗费个百年修为还是能撕破封印一个小口子逃出来的。 但,季如雪哪来的这么多百年修为? 扶光这会才想起来一件事,“莫非这季如雪是想趁你与李富贵成亲,拜天地封印松动之时,回蓬莱仙海救他族人?” 沈玉棠与凡人不同,是早已飞升的仙,成婚并非儿戏,拜堂时,拜的天地高堂皆为天道。 让天道主婚,是得用神魂起誓的。 恐怕季如雪就想趁沈玉棠起誓那瞬间攻破封印救出他族人。 沈玉棠并未回答,但他未否认,便证明扶光所言并不假。 扶光欲言又止,“既然如此,明日的婚事,那……” 话未说完,屋外已传来熟悉的阵阵铃铛声。 铃铛声明明清脆悦耳,竟让扶光喉头有些发堵。 沈玉棠看了扶光一眼。 意为提醒扶光谨言。 扶光识趣点头。 沈玉棠抬手将结界收起。 铃铛声近了,李富贵跨了门槛进屋来,怀里还抱了一对大红色枕头。 一进屋,李富贵就高兴地跟沈玉棠展示,“媳妇,张婆婆给我们送了对鸳鸯枕,说祝贺我们大婚的!” 扶光在一旁难得沉默。 烛光摇曳下,只见李富贵这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上一秒还笑得合不拢嘴,下一秒就扁着嘴巴指着鸳鸯枕上绣的那对鸳鸯在唉声叹气,“原来鸳鸯长这样,比起来,我画的那真像是烧鸡。” “媳妇,烧鸡凑一对,应该也算吉利吧?” 李富贵紧张地攥着鸳鸯枕,可怜巴巴地问沈玉棠。 那傻样子。 很好笑。 但扶光笑不出来。 “那李富贵怎么办?” 未说出口的这句话还堵在他喉咙中。 像一根卡住的刺。 第49章 成玉仙君,你喜欢李富贵吗? 天刚灰蒙蒙亮。 李富贵早早就起来了,怕吵醒沈玉棠,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穿上衣服。 往日怎么也要小赖一会床的猫猫今日个动作一气呵成,利索的很。 猫猫刚要走,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像只小老鼠一样猫猫祟祟地折返了回去。 李富贵蹲在床边,看着沈玉棠还闭着眼安静地睡着,他觉得心里甜丝丝的,低下头偷偷地亲了亲沈玉棠的嘴角。 “媳妇,我出门啦!” 李富贵小小声地说了句。 说完,沈玉棠没反应,李富贵自己倒是忍不住乐了。 今天以后,这么漂亮又好的媳妇就是他一只猫的啦! 生怕自己乐出声,李富贵伸爪捂住咧开的嘴角又蹑手蹑脚地出门去了。 刚推开门,李富贵就被迎面灌来的冷风吹得一哆嗦。 他连忙把房门关上生怕冷风吹进去冻着了媳妇,随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嘟囔,“今天这么冷,该不会得下雨吧?” 咯吱 呼啸的风声随着房门的关上而消失在耳边。 床上,沈玉棠缓缓睁开了眼。 唇上似乎还残余着些许温度,但很快又被他自身体温掩过,只剩下一片冰凉。 李富贵借了辆牛车,去镇上买今日大婚酒席要用的食材,顺便接酒席上做饭的厨子。 厨子他雇的是留芳楼里头出来的大厨,酒席菜单也是他咬着笔头想了好几个晚上亲自拟定的,出自私心,他还悄悄地在酒席菜单里头加了道红烧圆蹄。 嘿嘿嘿,他终于能吃上自己的席啦! 李富贵盘了条腿坐在牛车上,把非得跟上来的煤球放到自个怀里,拿衣服捂严实了,又怕煤球路上无聊,所以在菜地里拔了根胡萝卜,往身上擦干净了泥再喂给煤球。 于是,煤球就趴在李富贵怀里,只冒出来个脑袋,乐此不疲地啃着胡萝卜,两只耷拉下来跟扇子一样的耳朵啃得一抖一抖的。 李富贵笑了笑,赶着牛车朝镇子去了。 很快,李富贵赶着牛车的身影消失在晨雾中。 不远处,扶光一直目送着李富贵离开,直至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雾。 风有些大,吹得他觉得有些冷,只好扬手往身上裹了层薄薄的灵力御风。 身子终于暖和了起来,扶光犹豫了一会,朝旁边的沈玉棠望去。 沈玉棠依旧安静地站在那,目视前方,发间什么都未佩,哪怕是这样,他也依旧华贵不可方物。 扶光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他咽了咽口水,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被迎风灌来的风喇了嗓子。 扶光咳嗽了好几声,终于把沈玉棠的目光从前面那片白雾中吸引了回来,冰冷而不耐地望着他。 扶光趁着这时候,连忙忍着喉间的瘙痒问道。 “那李富贵怎么办?” 扶光终于把昨天晚上未说出口的话说出来了。 心里终于舒坦了。 倒也不是他关心李富贵,只是他觉得,如果成玉仙君就这么走了,李富贵好像也有点可怜。 毕竟李富贵这么期待今天,还请了全村的人来喝喜酒,如果大婚之日新郎官逃婚,李富贵以后恐怕会成为这村里茶余饭后的谈资笑话。 沈玉棠看了扶光许久,眼神很冷漠,很平静,与从前的成玉仙君无异。 沈玉棠语气冷淡,缓缓道。 “李富贵于本君有恩有义,本君不会弃他于不顾。” 言罢,沈玉棠以灵力为剑,亲自削下自己右手一截指骨。 十指连心,但沈玉棠连眉都未皱半点,依旧面不改色。 扶光瞧得眉头直皱。 不愧是成玉仙君,对自己如此狠。 只见灵力催动,那血肉疯狂生长。 不一会,一个与他生得一模一样的人竟就这般活生生地出现了。 望着面前的“沈玉棠”,成玉那冷清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动摇,但很快被他迅速敛起,他将微微发颤的右手负到身后,将那一抹刺眼的血色掩入袖袍内。 “从此以后,他自会代替本君做沈玉棠,好好照顾李富贵。” “就当……本君对李富贵的补偿。” 扶光惊讶地围着“沈玉棠”打量了一圈,就连他,与成玉仙君相处了这么多年,竟然也找不出半点漏洞。 扶光眼睛在发亮,忍不住鼓掌感慨,“真妙,用你指骨捏出来的人不仅与你外貌一模一样,就连气息也一致。” “季如雪那个魔头肯定认不出来。” 说完,扶光又忽然眉头一皱,不知为何,突然问了句。 “但……” “要是李富贵认出来怎么办?” 扶光这话竟让成玉仙君心中不由一凛,像是被猫尾巴轻轻挠过,袖袍中的右手下意识攥紧,指节攥得发白,刚止住的血又溢了出来。 很快,扶光又道。 “当我没说。” 就连扶光都觉得方才自己这个问题有些可笑,不由讥诮着摇头道。 “李富贵修为如此低微,怎么会认得出来?” 成玉仙君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指节也缓缓松开。 是啊。 李富贵定认不出来。 想到此处,他心中竟觉得很是沉闷。 那是一种叫“不舍”的情绪。 一种对他而言百害而无一利的情绪。 太阳即将升起来,大雾快要散尽,寒意丝丝缕缕地钻进成玉仙君的骨子里。 成玉知道,他是时候要走了。 扶光得留下来以免季如雪生疑。 于是,成玉仙君瞥了扶光一眼,淡淡道。 “我走了,这里交给你。” 扶光点了点头。 成玉走了几步,却又忽然停下,转身切断了与“沈玉棠”的灵系。 扶光看在眼里,心中好奇,为何成玉仙君要切断与沈玉棠联系? 没了灵系,成玉仙君就无法感知到沈玉棠正在何处,又做了什么。 丝丝缕缕的疑惑缠绕在心头,使得扶光在成玉即将离开之际忽然问出一个问题。 “成玉仙君,你喜欢李富贵吗?” 成玉仙君就跟没听见一般,脚步未停,继续向前走着,背影坚决而冷漠疏离。 回应扶光的,只有耳边有些杂乱的风声。 扶光想,成玉仙君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只是远处忽然响起很模糊的一声。 “媳妇!” 扶光听出来了,这是卖豆腐何叔的声音。 他朝远处望去。 果不其然,何叔正笑着朝何婶走去,二人搀扶着离开。 扶光收回目光,却见前面的成玉仙君忽然停了下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僵直了身子。 仿佛那已成了他的肌肉反应。 扶光愕然,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就连他都听得出来那是何叔的声音。 成玉仙君怎么会听错呢? 成玉站了那,很久很久。 待何叔何婶的笑声渐远,他这才无力疲惫地阖上眼去,任由长长的睫羽散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嗓音沙哑,“本君飞升那日司命星君便算出本君之后在凡间会有一场露水情缘。” “这是天意,不可违。” “此段情缘不过是过眼云烟,难以长久。” “更何况……” 更何况他生性孤僻冷漠,而李富贵性格热情温暖,他们并不合适,他也并非李富贵良配。 但无碍。 他给李富贵做了个温柔、体贴、会陪伴他一辈子的沈玉棠。 从今以后,李富贵会一无所知,快乐而平凡地生活着。 第50章 媳妇不要他了 阳光明媚 天气晴朗 宜嫁娶 平日冷清的小矮坡今日格外的热闹,一波接一波的村民往这走。 李富贵的小院里不一会就站满了人。 李富贵忙到脚不沾地,一会忙着铺桌子,一会又得接村民送来的贺礼。 贺礼可多了。 周大娘带了满满一篮子红鸡蛋。 苗郎中把他珍藏的百年人参带过来了。 还有巧儿姐和二牛哥一块送了床新弹的棉花被,可暖和了。 就连往日抠搜的王婶都带了自家打的一把剪子,剪子上还贴了喜字。 李富贵感动到泪眼汪汪。 巧儿忍不住笑话李富贵都要成亲娶媳妇了还哭鼻子,然后就伸手搡着李富贵往屋里走。 “这边我们帮你忙活,你进屋看你媳妇去,顺便把衣服给换了,别误了吉时。” 李富贵觉得这哪行? 但二牛哥也来劝他,拍着胸膛说,他成过亲,有经验,让他来忙活。 李富贵还没有出声呢,就被巧儿姐搡进了房间,李富贵踉踉跄跄地进了屋,一回头,巧儿姐把房门给关上了。 李富贵紧张地玩了玩手指,抬头朝屋里望去。 沈玉棠已经换上了大红色的婚服,正安静地站在窗前。 沈玉棠背对着他,李富贵看不清楚脸,只觉得心脏跳的好快好快,就跟有只小鸟在他心头乱撞一样。 他摸了摸怀里的糕点。 “媳……媳妇,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了定胜糕呢。” 李富贵一张嘴,竟然结巴了。 李富贵觉得自己真奇怪,明明媳妇喊了这么多遍了,怎么今日个喊却结巴了? 看见媳妇背影就结巴成这样,那他看见媳妇的脸怎么办? 他红了红脸,为了不出丑,他低下头,把视线往下移,把定胜糕从怀里拿了出来,鼓起勇气继续道,“你吃点吧,巧儿姐说待会可忙了,我怕你饿着。” 闻声,沈玉棠转过了身,大红的袍角从李富贵视线中扬过。 李富贵茫然地眨了眨眼,抬起头朝前面的“沈玉棠”望去。 一抬头,他就对上了媳妇的目光。 他媳妇一直很温柔很温柔地看着他,像是何叔做的豆腐花,温柔到一碰就碎。 “富贵。” 沈玉棠轻声唤他,朝他伸出手去。 几乎在同时,定胜糕摔在地上,李富贵往后退了退,恰好一脚踩烂糕点。 他脸色灰白,不敢置信又惶恐地看着面前的人,抖着嘴唇问。 “你是谁?” “我媳妇呢?” 面前的人动作一顿,无奈地、温柔地望着他。 他仿佛在说。 你在说什么,这里只有我呀。 诡异而漫长的沉默让李富贵呼吸都乱了,他脑子乱哄哄的,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这个奇怪的人跟他媳妇长的一模一样,他媳妇哪里去了? 一想到他媳妇可能被面前这个人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李富贵急了,气血冲上心肺,他头一回露出尖牙金瞳像头野兽一般冲人嘶吼威胁,“回答我!” “我媳妇呢!” 李富贵这模样,下一秒会撕咬死面前这个沈玉棠也不出奇。 扶光看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然后撕破虚空走了出来,喃喃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成玉离开以后,他总有种不安,所以他才一直躲在旁边瞧着。 没想到,还真是让他猜对了。 李富贵不是盏省油的灯。 李富贵一眼就认出面前的沈玉棠是假的了。 其实也不算假的,顶多算是个……衍生品? 李富贵看到扶光突然出现,他很是不解,但这时候他更关心他媳妇。 李富贵连忙红着眼问扶光。 “你看到我媳妇了吗?” “他不就在这吗?” 扶光懒洋洋地伸手指了指旁边的“沈玉棠”。 “那不是我媳妇。” 李富贵很生气,毛都炸了起来。 为什么就连媳妇的朋友都觉得那个奇怪的人是他媳妇啊! 可是,那真的不是他媳妇啊! “有什么区别呢?” 扶光很无奈又同情地望着李富贵,眼里的怜悯让李富贵愣了一下。 李富贵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有什么区别? 这明明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他想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 扶光不想李富贵大吵大闹,坏了成玉仙君的计划,更不忍看着李富贵一无所知。 他难得大发善心,劝道,“真正的他不会与你在一起一辈子,但你面前这个沈玉棠会与你白头偕老,他性子温柔、体贴,也有着与沈玉棠一模一样的外貌,你并不吃亏。” “别闹脾气了,去拜天地吧,莫误了吉时。” 李富贵还是站在那,一点反应都没有,脸上也没有表情,很呆,很傻。 扶光自认为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听不听得进去那是李富贵自己的事情。 扶光转身想出门看看季如雪在不在,只是刚走了几步,衣袖忽然被拽住。 扶光动作一顿,拧着眉回头一看,果不其然,李富贵正拽着他衣袖,死死地盯着他,眼里写满了急切。 “我还是不明白。” “是我媳妇被人带走了吗?” “山鸡兄,你告诉我,我媳妇在哪里,我去救他,我很厉害的,我力气可大了,我一定能救出我媳妇。” 李富贵让扶光觉得厌烦。 他最后的一点耐心被消磨殆尽。 他用力地从李富贵手心抽出衣袖,语气冰冷而不悦。 “你怎么听不懂话呢?” “他不是你媳妇。” “他也没有被人带走。” “他是自己走的。” “而且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从未有一丁点喜欢过你。” “你只是他的一场露水情缘。” “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好好地跟你的媳妇过日子,不好吗?” “若你还是不满意,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提,我都能满足。” “金银财宝?还是房屋大宅?” “还是法宝仙丹?” 那一个接一个生硬的字砸在李富贵耳边。 李富贵听得不是很明白。 但李富贵听懂了几个字。 媳妇不喜欢他。 媳妇离开了。 媳妇再也不会回来了。 媳妇不要他了。 李富贵讷讷抬头,望向扶光。 扶光还以为李富贵终于想通了,想要开口提条件,便耐着心去听李富贵的话。 结果李富贵面无表情地道。 “我不信。” “你为什么要骗我?” 扶光被气疯了。 “我堂堂一个凤凰,会骗你个小土猫?” “你真是冥顽不灵。” “你看到这个总得相信了吧?” 扶光掏出怀里的一个小玩意很用力地丢进李富贵怀里。 力气很大,那东西砸的李富贵有些疼。 李富贵想,什么东西砸人这么疼啊? 他低头一看,是一只木头猫,底下还串着铃铛。 他捧着那只木头猫一直站在那,不说话,不哭,不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直到扶光瞧着不对劲,伸手推了推李富贵。 李富贵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难怪砸人这么疼呢。 原来是他送媳妇的定情信物啊! 木头,砸人疼,那好像很正常。 疼得他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 第51章 我不成亲了 一看到李富贵掉眼泪,“沈玉棠”就好像收到了指令一般露出心疼的表情朝李富贵靠过去。 “富贵,不哭。” 就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李富贵听着却觉得恶心,更别提对方的靠近,他脑子乱到几乎要炸开了,攥着手心的木头猫,下意识喝住对方,“别过来!” “你个赝品!” 沈玉棠身形一僵,似乎被这句话伤到了,很难过地看着李富贵。 李富贵觉得自己好像太过分了,狼狈地手忙脚乱去擦眼泪道歉,“对不起。” 只是目光触及那张跟他媳妇一模一样的脸,李富贵很难受,只好偏过脸去。 “但你别过来,求求你。” 沈玉棠终于停下了动作,他望向扶光求助。 他之所以会被创造出来是因为李富贵,他这一生存在的意义也是李富贵。 他的主人向他下达了听从李富贵、疼爱李富贵、照顾李富贵的命令,所以李富贵让他别过去,他只能听从,他不能忤逆。 他能感受到,面前这个人不喜欢他,哪怕他有着跟他主人一模一样的脸,甚至于他比他主人更加的温柔、专一,他依旧不喜欢他。 扶光也很是无奈。 他只是只凤凰,又不是月上仙君,哪有这个本领管这种情情爱爱之事? 此时,房门被敲响。 巧儿姐等人焦急的声音随之传来。 “富贵,你怎么还没有出来?吉时快要过了。” “富贵,你怎么了?” 扶光闻声朝门外望去,借机敲打李富贵,“听到了吗?宾客都在等着,你就先出去跟他去拜堂成亲,等人都走了再闹脾气,成不成?” “大婚之日被爱人抛下。” “你想被人看笑话吗?” 扶光说了一大堆,但李富贵愣是没有反应,就跟个木头一样,只是呆在那,眼泪不停往下掉。 扶光讨厌猫,更讨厌只会哭的猫。 他想不明白,李富贵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高高兴兴地继续过他的小日子不行吗? 非得哭哭啼啼的,瞧着就令人烦。 屋外突然安静了下来,扶光再看了看时间,吉时已过,现在就算季如雪反应过来不对劲,也已经来不及了。 扶光便叹了一口气,随了李富贵去了。 他刚要抬脚离开,李富贵终于开口了。 因为哭过,李富贵的声音还有点发哑。 “我阿爹不喜欢我阿娘,但他还是跟我阿娘成亲了。” “他们都过得很痛苦。” “所以,和不喜欢的人成亲是不对的。” “你们走吧。” 扶光瞥了沈玉棠一眼。 沈玉棠垂下眼眸,并没有意见。 他知道李富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这个沈玉棠了,只好从腰间拿出一个玉瓶,将沈玉棠收进了玉瓶中。 做完这些,扶光把玉瓶收怀里,最后看了李富贵一眼。 李富贵还在看着手里的那破木头猫发呆。 扶光眉头跳了跳,迅速收回目光,语气冷漠地道。 “我能做的都做了。” “你好自为之吧。” 李富贵攥了攥指节,鼓起勇气叫住扶光。 扶光不耐烦地剜了李富贵一眼,身上仙气凛凛,“又怎么了?” 李富贵被扶光身上的仙气震得往后退了退,骨头都似乎在悲鸣,他忍着疼,很小声地道。 “你能不能替我向我媳……他转告几句话?” “其实他不喜欢我,跟我直说就行了。” “我不会缠着他的。” “我希望他可以找到真正喜欢的人。” 李富贵也想说大点声,但他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很难把话说出来。 他只能温吞的,努力把每一个字都说清晰,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扶光已经走了。 屋子里一片冷清。 李富贵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喜庆的喜烛,张扬的喜字,摞得冒尖的桂圆红枣花生。 什么都齐了,就是缺了个拜堂的媳妇。 李富贵没想到他第一回成亲,媳妇逃婚了。 直到屋外又重新有了声音,大家都在担心李富贵是不是出了事,七嘴八舌地在屋外议论。 议论声太大了,李富贵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攥着袖子努力地用衣袖擦去脸上的眼泪,调整好情绪,快步去开门。 二牛刚要撞门呢,房门咯吱一下打开了,他连忙收住劲。 着时间都过了才出来,巧儿忍不住伸手叉着腰就骂,“富贵,你怎么半天没出来?拜堂吉时都过了,你还成不成亲啦?” 骂完,巧儿就后悔了。 因为推门出来的李富贵没换衣服,身边也没跟着人,就他一个,眼睛红红的,一看就知道是哭过了。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众人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李富贵看见这么多聚在门口,觉得很愧疚。 毕竟大家都是来吃他喜酒的。 他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 “嗯。” “我不成亲了。” “不过,酒席还是照样吃。” “就当庆祝我提前过生辰,我还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生辰呢。” 李富贵没说为什么突然不成亲了。 但他没换婚服,屋子里只有他自个一个人,那个貌美的媳妇不见人影,李富贵还哭过,明眼人都猜得到,李富贵那个貌美的媳妇逃婚了。 这事村子里也不是没发生过。 新娘子受不了村里的贫寒,在大婚当天跑了,留下新郎一个人。 所以大家伙都心知肚明。 硬是没有一个人戳穿,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空气就跟死一样寂静。 但总不能一直没人应话啊! 最后还是二牛伸了胳膊肘戳了戳巧儿。 巧儿咬了咬下唇,脸都憋红了,这才憋出来一句,“你生辰不是明天,怎么能提前过?” “明天我们再来给你庆祝生辰。” 巧儿的话瞬间引开话题,大家伙松了一口气,连忙顺着巧儿的话往下说。 “对对对,我们明天再来。” “今天就算了,你好好休息。” 李富贵再笨也听得出来,大家都在照顾他的心情。 他想,大家可真是好人。 他以后也要做这么好的人。 他点了点头,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猫尖牙,眼睛弯弯,看不出来一点不高兴,“好呀,明天大家来吃我的生辰席!” 但李富贵不高兴,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远处,腿脚不方便坐板凳上的张婆婆招手喊李富贵过去,李富贵乖巧地跑了过去,蹲下来,仰着头看着张婆婆。 只见张婆婆变戏法一样摸出一颗麦芽糖塞到李富贵手里,摸着李富贵的头发,心疼地哄道,“我们富贵可好了,不愁找不到媳妇的。” 何婶也跟着道,“是啊,富贵这么乖,还这么能干,长的模样也不差,肯定很多人喜欢。” “放心吧,富贵,大娘再给你找个更漂亮的媳妇。”周大娘拍着胸脯保证。 李富贵想起之前那个屠户的姑娘,笑了笑,“真的吗?那可不可以找个温柔点?” “你喜欢温柔的啊?” 周大娘想起李富贵跑掉的那个媳妇,天天冷着一张脸,看起来疏离难以接近,想必也不是什么性格温柔的人。 “那你怎么找了上一个……” 说到这,王婶用脚尖踢了踢周大娘的脚后跟,疯狂跟周大娘使眼色。 猫猫眼可尖了,这些小动作他看得可清楚了。 李富贵突然不难过了,他没心没肺地傻乐着,“嘿嘿嘿,他其实也很温柔。” “就是他……不喜欢我……” “人家……不喜欢我也没办法呀。” “以后我肯定能找到喜欢我的。” 是啊 媳妇从来没说过喜欢他。 一直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阿爹说,不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就像是穿不合脚的鞋子。 刚开始总觉得还能再忍忍 可鞋子不合脚就是不合脚,穿再久、忍再久也不会变得合适。 到最后,磨得血肉模糊了,这才不得不忍痛把鞋子换下来,然后感慨一句,早知道就不穿了。 所以挺好的 他跟媳妇还没有到磨得血肉模糊的程度就分开了呢。 媳妇会去找他真正喜欢的人。 他也不用跟不喜欢自己的人生活。 哦 现在好像不能叫媳妇了。 李富贵现在才发觉,他连那条鱼真名都不知道。 他像个傻子一样一无所知。 但没关系,他还有好多好多爱他的人。 他可是只人见人爱的小猫。 他明天还要过生辰呢。 第52章 他只是在利用你 李富贵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事了,巧儿等人这才回去了。 李富贵站在院子门口,用力地朝他们挥着胳膊,高高兴兴地冲他们喊,“明天早点过来吃饭!” 他们回过头冲李富贵点了点头,又招手喊李富贵赶紧回屋去。 太阳下山了,外头可冷了。 李富贵没有动,一直站那,直到瞧不见人影了这才把早已经举酸的胳膊放下去。 太阳下山了 村民都走了 小矮坡又冷清了下来 但李富贵一点也不难受,他可期待明天了。 他已经够倒霉了,所以不会再发生不好的事情了。 他想,老天爷应该不会对他太苛刻吧? 毕竟他是只好猫。 好吧 他其实也干过一点坏事 例如偷偷叼走过王婶家院子晒的小鱼干。 想跟鸟玩捉迷藏,结果把鸟吓得一头撞树上昏了过去。 一个没忍住把何叔种在门口的木天蓼啃死了,还栽赃嫁祸给隔壁村的猫霸狸花猫。 但!并不影响他其实是只会帮助人的好猫。 他只是有一点点坏。 用很多很多的好是不是就可以抵消一点点坏呢? 如果老天爷不愿意,那就实在是太小气了。 月朗星疏 李富贵把鸡崽给喂了,再给煤球削了根胡萝卜,回了房间打算把喜烛那些给撤了。 他看着有一点点的难受。 刚回到房间,他就看到了地上油纸包包着的定胜糕。 虽然被他踩过,但油纸包质量很好,并没有破。 但里头的糕点已经碎了。 他并不介意。 他捡了起来,靠着床坐在地上,捧着油纸包,把还成块的糕点挑出来喂煤球,自个吃剩下碎成渣的。 虽然已经碎了,但还是很好吃。 很甜,很糯,很香。 他觉得,以后他要经常给自己买才行。 就算没有媳妇,他也要过的很好。 李富贵吃完最后一口糕点,也做好了决定,站了起来,打算打扫屋子。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 李富贵还以为是村民漏了什么东西回来拿,便小跑过去开了门。 一打开门,冷风挟裹着浓郁的血腥味迎面扑来,腥得就连猫儿都皱了皱鼻子,再定睛一看,一袭长袍的林子成歪着身形撑在门口,长发散落,与身后似墨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而腹部那一块的衣服被血浸得发黑。 李富贵吓了一跳,顾不上这难闻的味道连忙伸手去扶林子成,“子成哥,你怎么受伤了?” “快点进来。” 林子成虚弱地低着头不出声。 李富贵只好先把林子成扶进屋里来,放到床上。 林子成靠着床头而坐,手死死地捂着腹部的伤口,痛得仰起头,脸色苍白,冷汗打湿了头发,看起来很痛苦。 “你这伤的也太重了,怎么弄的?” 李富贵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冷静下来,知道这个伤耽误不得,“我去喊苗郎中。” 李富贵刚跑到门口,原本敞开的房门忽然骤然关上。 李富贵呆住了,“子成哥,你看到了吗?房门自己关上了……” 等他回过头去看林子成,却发现林子成屈着单腿支坐在床上,在朝他森然笑着,沾满血的手正停在空中。 仿佛刚才那一幕就出自他的手。 李富贵茫然。 李富贵不解。 今天一整天感觉都莫名其妙的。 他是不是中邪了? 街上的算命先生不是说黑猫辟邪吗? 为什么黑猫本猫净碰上这种邪门事呢? 嗯,肯定又是骗子! 魔尊没等来被他吓得满屋子乱窜的小猫,只收获了只呆愣而不解看着他的小猫。 他想,肯定是因为这猫太笨,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他扬起嘴角,轻笑道。 “小富贵,重新做个自我介绍。” “我不叫林子成。” “我叫季如雪,是魔尊。” “哦,聚雪居慧娘也是我。” 李富贵,“……” 为什么总有人想要骗猫? 慧娘明明是个女的! 他可不是一只连男女都分不清楚的小猫。 看见李富贵露出不相信的眼神,季如雪不是很开心。 他可是堂堂魔尊! 他不允许有人不相信他! 于是,季如雪当着李富贵的面用他仅剩不多的法力变成了慧娘的样子。 望着那床上娇媚的慧娘,李富贵傻了。 只不过,下一秒,慧娘又瞬间变回季如雪,跟大变活人一样。 因为受了重伤还强行运行了功法,季如雪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李富贵吓得往后退了退,生怕溅他身上。 “你不是问我的伤怎么弄的吗?” 季如雪摇摇晃晃地抬起头来看李富贵,眼神阴冷,脸色如白纸一般苍白,嘴角的血迹尚未干,笑起来的时候,很是诡异。 明明脸一样。 但李富贵知道,这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温柔的林子成了。 “现在我回答你。” “是你的那个好媳妇伤的。” 李富贵一怔。 季如雪讥诮一笑,露出沾着血的一口好牙,“看你的表情似乎一无所知?” “你可真是只笨猫。” “相处这么久,你就连你的媳妇是谁都不知道。” “难怪他将你利用完就丢。” “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富贵气得耳朵都冒出来了,直直地立着,“他才没有利用我,他只是……只是……” 李富贵又结巴了。 季如雪挑眉,“只是什么?” 猫猫弱弱地,不高兴地垂下耳朵嘀咕,“只是不喜欢我,去找他喜欢的人了……”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季如雪竟倒在床上大笑了起来,笑得丝毫不顾形象。 李富贵,“……” 笑什么笑? 他诅咒季如雪大出血。 猫猫的诅咒虽迟必到,季如雪笑的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好不容易止住的伤这时候血又哗哗冒了出来。 季如雪笑不出来,叹了一口气,只好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随手拿了旁边一个枕头捂在了伤口上。 李富贵炸毛! 张婆婆送他的鸳鸯枕!!! 季如雪托着下巴,笑得非常节制,只是嘴角轻轻一勾的那种,“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富贵,你简直傻的可爱。” “他啊,哪会喜欢人?” “你不知道他是谁吧?” “他是成玉仙君,那心,跟石头做的一样,怎么可能会喜欢别人?” “他只是在利用你,利用完你,肯定要一脚踹开你啊!” 第53章 杀死一只猫太容易了 李富贵不知道成玉仙君是谁,只是感觉听起来似乎很厉害,听到利用这个词,他又觉得满头雾水,“他……利用我干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 “我很穷。” “我连带院子的大宅子都没有。” “蠢!” 季如雪听得气个半死,一下子跟诈尸一样坐了起来,脖子青筋一根接一根地蹦了起来,“利用你来设计我啊。” “咳咳……” 情绪太激动,伤口又滋血了。 李富贵,“……” 今天晚上他睡哪? 床被滋的到处都是血。 季如雪都无语了,白眼翻上天,再度跟废人一样躺了回去,仰着头,眼睛空洞地望着屋顶,要死不活地道。 “三个月前,我在族人的协助下逃离封印,被成玉,哦,也就是你的那个好媳妇发现了。” “我为了赢他,自爆了魔体,只剩下魂体逃到此处,夺舍在慧娘体内疗伤,但他也没好到哪里去,被我自爆牵连得身负重伤。” 说到这里的时候,季如雪眼睛有了点光,也不自觉地得意乐了出来。 但很快,腹部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瞬间回归现实。 他老实了,继续说了下去。 “估摸那时候他受重伤后变回了原型,被你给带回了家。” “你跟他在一起,可真显眼,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李富贵回想起什么,脸色很难看,“所以,一开始你跟我搭话,就是因为认出了他?” 恶毒! 坏人! 老天爷,看见了吗? 要惩罚就惩罚这种坏人! 不,坏魔! “是啊,我还往你每次带给他的糕点里下了无色无味的毒药呢。” “结果他一次都没吃,全部丢掉了!” 季如雪气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模样颇为丑陋。 李富贵如经雷劈,“……” 下毒了…… 那他还分给张婆婆吃了! 季如雪瞥了李富贵一眼,知道李富贵想什么,便没好气地道,“别多想,那毒对凡人没影响。” 要真有影响,那老太婆吃死了,他不得暴露? 李富贵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 幸好 对凡人没有影响 幸好 媳妇没有吃 季如雪看见李富贵那完全不生气,反而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就觉得生气。 真是只笨猫。 自己的心意被丢掉,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换了他,肯定拿刀剁了那个人。 季如雪日常心里鄙视李富贵的窝囊,继续低下头愤愤不平地控诉起沈玉棠。 “我只好又夺舍在现在这个林子成的身体里,想近距离观察观察你们。”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媳妇他就是个心机男。” “你说怎么会有神仙像他这样心眼这么多呢?” “骗我说要跟你成亲,害我白高兴一场,打算趁机去救我族人,你也知道的,这人啊,一个人,太孤独,我也想见见家人啊!” “结果,他是玩的守株待兔。” “他连你都不要了,守在蓬莱仙海上等着我送上门。” “幸好我跑的及时,要不然现在你都见不着我,只可惜了我那些族人,为了给我拖延时间,惨死于蓬莱仙海。” “富贵啊,我没有家人了。” “我是不是很可怜?” “嗯?你为什么并不关心我呢?” 季如雪久久没有等到回应,抬起头一看,却对上李富贵那张毫无血色,近乎灰青的脸。 “为……为什么……” 李富贵颤抖着嘴唇想要问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是他,可他竟然抖得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还以为沈玉棠仅仅只是因为不喜欢他才离开的。 但没想到,沈玉棠从头到尾,都是骗他。 就仿佛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工具。 用完随手就丢了,毫不可惜。 他想不明白。 大家不是说好人有好报吗? 可为什么他一直在当一个好人,却还是被骗呢? 季如雪抿了抿因为失血过多而干燥起皮的嘴唇,“你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要骗你?” “别难过,并非你有错,是你恰好卷入了这次漩涡中而已,换句话说,你是无妄之灾。” 顿了顿,季如雪很快又拧起了眉。 不对啊! 如果李富贵没错,他今天砸场子岂不是没有理由? 于是,季如雪话锋一转,立马改口道,“不过其实仔细算一算,你也有错。” “你太多管闲事了,你说你,不救我不就行了吗?” “你看看你,非得给我这个机会。” “如果你不给我机会,我今天怎么会计划失败呢?还害得我的六百多位族人惨死在蓬莱仙海。” “都是你的错。” “坏猫是得受到惩罚的。” 说到此处,季如雪眼神一凛。 迟钝的李富贵终于反应过来季如雪来找他的目的。 不是告诉他真相。 而是来杀他的! 李富贵是只聪明的小猫,察觉到危险立马转身想跑。 季如雪冷笑一声,很随意地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慢悠悠地转了两圈。 房梁上垂下来的红绸一端竟跟活起来一样,随着季如雪的手指舞动软软地缠上李富贵的脖子,生生将李富贵拽了回来。 那冷冰冰、柔顺的红绸贴在李富贵颈间皮肤,一点点地缠紧。 李富贵心如擂鼓,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在那瞬间都站了起来,他想变回猫,却发现,他浑身无力,根本动弹不得。 “其实我很少会杀手无寸铁的弱者的,特别是你这种……” 季如雪无奈地上下打量着李富贵,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对我毫无威胁的小猫。” “但很抱歉,我今天心情真的很差。” “原谅我,嗯,好吗?” 言罢,季如雪漫不经心地将手指往上抬了抬。 红绸爬上房梁。 李富贵双脚瞬间离地,颈间原本柔顺的红缠此时却成了仿佛要勒掉他脖子的怪物,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脑袋里像是有人不停往里打气一样,炸开的疼。 求生意识让李富贵不停地挣扎,蹬腿,可那红绸质量太好,他怎么也挣不断。 渐渐地,在挣扎中,他耗费掉肺里仅剩的氧气,他开始喘不过气,脸憋得通红发紫,眼泪鼻涕难以控制地冒了出来,糊了他一脸。 在窒息的边缘,李富贵觉得眼前好像有漆黑的海浪汹涌地朝他涌了过来,在那瞬间包裹了他。 他心肺裂疼 那一刻。 李富贵想, 他死了,煤球怎么办? 还有他的鸡崽。 他还没有看到鸡崽长大下蛋咧。 地里的白菜再不收就要烂了。 没人帮张婆婆背萝卜,张婆婆怎么办呢? 大黄一只狗会很孤单吧? 他似乎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但他一时之间想不起来了 他只知道。 他不想死。 他想活着。 但他只是一只猫。 杀死一只猫太容易了。 容易到季如雪只需要动动一根手指,不费吹灰之力。 等季如雪打了个哈欠,泪花从眼角挤出来,他再懒洋洋地眯眼一看。 房梁下的东西不动弹了,像是挂腊肠一样安静。 他啧了一声。 没劲 半盏茶时间都撑不住。 还以为会让他心情好一点。 结果并没有。 这么无趣,难怪成玉那家伙会不要他。 算了 再去找其他乐子去。 季如雪随手丢开手上的破枕头,摇摇晃晃地撑着身子下床。 动作过大,扯到伤口,季如雪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哎呦哟……” “下手可真重,疼死我了。” 季如雪抱怨着,拖着虚弱的身体,磕磕绊绊地朝外面走去。 他经过房梁下挂着那人时,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咯吱 季如雪推开房门,寒风裹着丝丝如针般的细雨飘来。 他抬眼一看,天边落下一道闷雷,轰然炸开,瞬间照亮半边天,恰好可见那天上细密的雨。 “下雨了?” 季如雪似乎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去朝梁上瞧了一眼,笑吟吟地道。 “李富贵,老天爷在为你掉眼泪呢。” “你命可真好啊~” 季如雪哈哈大笑着,大步走入雨中。 第54章 富贵啊,他早就死了 是夜 雨声淅沥 朦胧夜色中,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走入坨坨村。 高些的男人一身淡青色长袍,撑着把油纸伞,身材修长挺拔似竹。 矮些的少年堪堪到男人胸前,披了件蓑衣,头戴斗笠,手里提了盏萤火虫灯,散发着微弱的绿光,他嘴里哼着童谣一蹦一跳地走着,绿光也在夜色中跃动。 男人轻笑,忍不住低头问少年。 “这么高兴?” 雨水顺着伞面往下滑,最后滴落在地上。 少年挺着胸膛,兴高采烈地道,“那当然啦!今天可是我好朋友成亲的日子!” “虽然耽误了一点,估计赶不上吃席了。” “都怪那只死鸟!” “如果不是他非揪着我功课,我早就到了!” 说到这里,少年气得腮帮子高高鼓起,像是只青蛙。 但少年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一会,他就冷哼一声,抱起胳膊环胸,看起来很大气地道,“算了,不提那只死鸟了。” “我朋友信上说了,他媳妇可好看了,我倒要看看有多好看。” 男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信?原来你天天瞧的那几张画片就是他给你寄的信。” “没法子,他不识字嘛!” 少年无奈地一摊手,“不过,他最近开始识字了。” “他说他媳妇对他可好了,天天给他做好吃的,还教他读书识字呢。” “成亲可真好啊!一定很幸福。”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满眼的艳羡。 天边骤然落下一道闷雷,瞬间照亮半边天,雨竟然更大了。 “快走,雨越来越大了!” 少年连忙拽着男人往村子里头走。 明明是深夜,不远处却迎面走来一道身影与他们擦肩而过。 男人动作一顿,靴子踩进泥坑中,泥水溅起,却未曾打脏他的衣摆,他回过头朝村口的方向望去。 夜色太暗,瞧不清楚男女,只瞧见那人蹒跚着往村口走去,没撑伞,也没有披蓑衣,淋着雨,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路中。 更奇怪的是,明明看起来腿脚不便,路还如此难走,但不过眨眼瞬间,那人已经走得很远。 “看什么呢?” 少年好奇地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顺着男人的目光望去。 男人,“那个人,形迹很是可疑。” 少年把手放到眼前踮起脚看了看,觉得没什么稀奇的,“说不定他跟你一样是根竹子,爱淋雨。” 男人皱眉。 少年却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伸手去拽男人,“哎呀,快点走啦!再晚些,他要睡着了怎么办?”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抬脚继续跟着少年往前走,只是伸手在胸前摸了一根墨黑的长发,缠在指间,拔下,再松开,那丝长发随风往后飘去,飘出伞下,碰了雨水竟变成一片翠绿的竹叶。 竹叶在雨中随风飘啊飘,最后静悄悄地落在了那蹒跚着离开身影的肩膀上。 夜 重归于平静 雨足足下了一夜 破晓,光洒落大地的那一刻,雨停了。 空气微凉,坨坨村的村民早早就提着准备好的贺生礼物去李富贵家了。 去的路上,三三两两的就碰上了。 他们聚在一块开始打听对方今日都送李富贵什么生辰礼物。 毕竟也是头一回给李富贵过生辰,他们想提前通通气,免得撞了礼物,尴尬。 巧儿给富贵做了身新衣裳,鹅黄色的衣裳亮眼又精神,她觉得富贵穿着肯定很好看。 周大娘跟王婶昨天晚上一块纳了双新鞋,她俩念念叨叨着说李富贵脚上那双鞋都不知道穿多久了,鞋头破了几个洞,补了又补,也不知道这么抠门干什么。 苗郎中包了个大红包,他不会做衣裳,也不会纳鞋,就只能给点实际的了,毕竟李富贵可是个小财奴。 何叔何婶则带了一篮子豆腐花,说是上面铺满了红糖,李富贵最喜欢。 聊着聊着,大家都到了李富贵家。 只不过他们倒也没瞧见今日主人公出来,抬眼一看,房门还紧闭着。 大家伙都搁院子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最后还是巧儿挺身而出,她撸起衣袖,道,“这个李富贵,肯定是赖床了,我去喊醒他!” “过生辰还要赖床,让我们这么多人等着你,李富贵,不害臊!” 巧儿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走到紧闭的房门口抬手敲门。 敲了半天,里头都没有回应。 巧儿觉得不对劲,纳闷地伸手去推门。 咯吱 门没锁,门开了。 有冷风从屋子里飘出来。 丝丝缕缕,渗人骨缝。 也不知今日怎么了,巧儿下意识就抬头往屋顶瞧了一眼。 …… 谁也没想到。 李富贵死了。 有人猜想,李富贵是被媳妇抛弃了,为情所困,一时想不开所以上了吊。 也有人觉得李富贵性格开朗,不会钻牛角尖。 但,最后的真相如何也不得而知。 人尸体都凉透了。 李富贵没有家人,村民就一块凑了银钱给李富贵办了身后事。 张婆婆把早些年给自己准备的棺材拿了出来。 苗郎中亲自帮着李富贵换上新衣裳、穿上新鞋子,再从怀里拿出大红包垫在了棺材里。 合上棺木,沉入土坑里,再埋上黄土,小矮坡旁便堆起了一座矮矮的坟。 坟前放了碗铺满红糖的豆腐花。 风一吹,被尘土掩去。 原本的生辰贺礼尽数成了祭品。 故人虽然不在了,但日子还是要继续过的。 春天很快过去。 夏天尾巴的时候,山楂结了果。 果子颗颗饱满通红,路过的村民也只是瞧着那果子摇头惋惜。 直到冬天,山楂混在雪里烂了一地。 小小的猫儿葬在矮矮的坟里,一过数年,坟边的草已长得许高。 刚开始,还偶尔有人提起李富贵。 有人说,李富贵可乖了。 又有人说,李富贵可傻了。 但似乎更多的是提起那个名字之后便止不住地叹气。 渐渐的,李富贵这个名字随着四季的变更,时间的流逝,成了村民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某一日,一位陌生人来到村子。 彼时,何叔已经当了爷爷,不卖豆腐了,改含饴弄孙,天天带着孙儿在村口玩。 那位陌生人看起来仪表不凡,微笑着递给他孙儿一块糖,很有礼貌地向何叔打听人。 何叔笑呵呵地问,“你打听谁啊?” 陌生人说,李富贵。 提起李富贵这个名字的时候,何叔愣了一下,直到孙儿扯了扯他衣袖,他方才如梦初醒一般,咂吧着干涩发苦的嘴,淡淡道。 “哦,富贵啊,他早就死了。” “死了十来年了。” “怎么死的来着?” “唔……好像是上吊死的吧?” “记不清了。” 第55章 富贵,回山了 初春 江水刚暖 桥下,渔民正撑着船拉着渔网往上收鱼。 桥上,两边排满了叫卖的小贩。 鱼摊前,一乌发青年懒洋洋地蹲在放鱼的木盆前,单手托着下巴,一双微微往上翘的猫眼正眼巴巴地盯着木盆里游得正欢的小鱼儿瞧。 小贩很不开心。 这人搁这蹲了快一盏茶时间了,也不买鱼,这不是捣乱嘛? 小贩决定他要大发雷霆了! 小贩攥着拳头抬起头,待看清楚青年的模样,话却突然僵在嘴边。 只见青年用银冠束着个高马尾,穿着一身黑色劲装,黑色皮质的腰带缚着劲瘦的腰身,模样很清秀,皮肤不白,是那种健康的小麦色,最特别是他有一双金色瞳孔的眼睛,在阳光下,那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熠熠生辉,很好看。 其实这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青年身上衣服胸前缝了个祥云的图徽。 那是凡界最大的修仙门派——蓝祥宗的宗徽。 关于这个宗门,有句口号打得特别响亮,修仙技术哪家强,凡界找蓝祥! 当然,这口号不带虚假宣传的,众所周知,蓝祥宗升仙率那叫一个高! 也就是说,面前这个青年,招惹不得。 于是,小贩从心地闭上嘴。 看吧看吧,大爷,随便看! 连盆带鱼端走都行! 指不定哪天就成仙了呢。 青年倒也不知道老板的想法,他看得出神,口水很不争气忍不住地要往下流。 李富贵是只猫,现阶段是他重新学做人的第十二年。 为什么是重新学做人呢? 因为他十二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病得很重。 猫命都差点丢了,最后猫命是好不容易救回来了,但把当人时的记忆全部忘记了。 花花说这是好事。 当人烦心事可多了,通通忘记才好。 李富贵觉得很有道理。 猫猫嘛,开心就好啦。 但是呢,他最近不太开心。 因为最近山上要搞十年一度的升仙大会了。 可能是为了以表尊重,所以下达规定,要斋戒沐浴足足三天! 这对于一只爱吃肉的猫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他已经整整一天零三个时辰没有吃肉了! 就在李富贵馋得快要抱着盆啃的时候,旁边冒出来个圆滚滚的脑袋,正睁着一双跟他脑袋一样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发出灵魂质问。 “富贵,你又馋啦?” “嗯?” 李富贵,“……” 突然不馋了呢。 见李富贵不出声,李发财站到李富贵面前,单手叉腰,再伸出三根短又圆的手指,郑重其事地道。 “不可以哦,鹤师兄说了,得斋戒三天!” 李富贵,“……” 谢谢你哦,花花,还提醒我这种噩耗。 李发财仰起圆润的下巴,故意摆出师兄的架子,“你现在才斋戒一天零三个时辰呢,要是破戒了,鹤师兄肯定……” 说到这里,李发财突然停下了。 李富贵眨了眨眼,心想,鹤师兄肯定会怎么样呀? 他其实也很好奇,于是,他向李发财投去好奇的目光。 李发财正在绞尽脑汁地冥思苦想,太过努力,眉毛都皱到了一块。 想了半天,李发财不仅没想出来,反而还把自己想生气了,把手收回去,环抱在胸前,“算了,反正鹤师兄这么疼你,肯定舍不得罚你,不像我,做错一点事,鹤师兄都凶的要死。” “哼,就我不讨人喜欢。” 李富贵一听,立马蹦了起来。 他现在长大了,足足比李发财高出一个头。 得仰视李富贵,李发财更加不高兴了。 结果下一秒,李富贵就倾身伸手过来牵他,特别真诚跟李发财道,“怎么会呢?” “花花最漂亮,最讨人喜欢了,我就很喜欢花花你啊!” 李发财一下子就被李富贵哄得心花怒放了,原本皱起的眉一点一点地舒展开来,嘴角就跟被踩起的铁锹一样,高高地扬起,“那还差不多。” 很快,李发财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本正经地提醒李富贵道,“不过富贵,我可告诉你,咱俩可是结拜兄弟!你跟鹤师兄不能比我俩玩得好。” “嗯嗯嗯。”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头,猫猫头都快要点晕了。 虽然他也很喜欢鹤师兄,但花花不一样,花花是家人。 当年他得了重病,还是花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翠翠姐救活的他呢。 李发财立马就乐了,嘿嘿嘿傻笑。 李发财,小名花花。 李富贵跟李发财据说是在李富贵失忆之前当人的时候认识的。 李发财说,他那时候还没有修成人形,到处流浪,饿得受不了了,就偷了屠户家的一小块肉吃,结果被屠户家女儿拿石头砸断了腿。 是李富贵把带他回家,给他治腿,还给他起名字。 李富贵那时候对着要死不活的他一个人搁那自言自语,说,“我叫富贵,起了这个名字以后可多人喜欢我了,要不然你就叫发财?” “跟我一样姓李好不好?” “李发财!” “以后我们可就是兄弟了。” “你不说话是默认了吗?” 所以,李富贵就单方面跟李发财成了兄弟。 等李富贵听完他跟花花认识的故事,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立马咧嘴露出两颗小尖牙得意洋洋地说了句。 “我以前这么好吗?” “那肯定很多人喜欢我。” 李发财翻了个白眼,但过了一会,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凑过去跟李富贵特别小声地道,“嗯,可多人喜欢你了。” 李富贵笑得特别开心。 正当两只猫猫在傻乐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两只猫猫闻声转过头去,他们身后的河里突然窜出来一黑不溜秋的庞然大物,带着巨大的浪花高高地跃起。 猫猫不约而同发出“哇哦”的惊叹。 结果下一秒,那庞然巨物砰的一声重重地落在岸上,水花混杂着腥臭味朝他们溅来。 猫猫没动。 倒不是没反应过来,只是这事太常见了。 李发财翻了个白眼,“鹤师兄,你怎么这么爱炫?” 长空中,一声清亮的鹤鸣响起,一把油纸伞悄然落下,将他们两只猫罩住,挡去那飞溅过来的水花。 李富贵抬眼顺着油纸伞往上看。 一白衣俊美青年缓缓自空中凌落,脚尖轻轻踏于伞面上,衣袂飘飘,抬手,那插于那庞然大物体内的剑骤然拔出,然后归鞘。 姿态优雅高贵,背脊挺拔修长,似一只展翅中的仙鹤。 青年垂眸,温柔望来,唇瓣漾起点点笑意。 “富贵,发财。” “收工,回山了。” 第56章 成玉仙君身怀恶疾 青山绿水 阳光明媚 蓝祥宗有三座山头,分别是这座山、那座山、还有一座山。 此时,李富贵、李发财、鹤师兄三人并肩慢悠悠地往还有一座山山上走。 上还有一座山只有一条路,一条路上足足修了一万八千步石阶。 第二十五条宗规原文是这样的——宗门范围内不能御剑飞行,更不能腾云驾雾,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老子落地步行。 你以为是因为宗门肃穆? 并不然。 其实是因为宗主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他见不得别人在他面前飞来飞去,故立了这个规定。 李发财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这个破考核,非得下山抓什么鱼妇吗?” 李富贵眨了眨眼,眼里写满了纳闷。 花花呀! 抓鱼妇这个考题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其实也有简单一点的,例如捉住一条红腹毒蛇,红腹毒蛇山上也有,所以不用下山。 但花花觉得捉红腹毒蛇太简单了,体现不出来他猫猫大王的厉害。 所以毅然决然,选择了难度系数最高的鱼妇。 “其实抓鱼妇也没有很难。” 猫猫大王李发财把手一摊,特桀骜不驯地道,“就是我嫌走这一万八千步石阶累而已。” 李富贵抿紧嘴唇不语,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其实他很想说,鱼妇似乎是鹤师兄抓的,他们两个只在刚开始闻味找鱼妇踪迹派上了用场,接下来他们就一直在打酱油了。 但他觉得他不能说。 花花会生气。 李富贵现在是只很有情商的小猫。 这石阶走到一半,李发财已经蔫吧了,累得变回了原型——一只毛色漂亮的公三花,然后在李富贵裤脚那“喵喵喵”地蹭来蹭去撒娇。 一看见李发财这样,鹤师兄立马板起一张脸,呵斥道,“发财,平时叫你修炼你就偷懒,上山这么多年了,连石阶都走不完,难怪你迟迟未升仙。” 李发财才不在意呢,继续仰着猫猫脑袋蹭着李富贵。 死鸟的话不能听。 拒绝内耗。 李富贵看得笑了笑,蹲下身让李发财跳到他身上,“没关系,鹤师兄,花花没有偷懒,他只是修炼有点慢。” 三花猫儿立马欢喜地高高竖起尾巴跳到了李富贵身上,然后高贵而端正地并拢着前爪坐在了李富贵肩膀上,毛茸茸的尾巴懒洋洋地挠了挠李富贵的脸,真像是猫猫大王。 李富贵被挠得脸很痒,但没有阻止,任由那漂亮的尾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李富贵想。 他家花花可真漂亮啊! 阻止不了,阻止也没用,鹤师兄只能叹了一口气。 又走了一会,快要到山上的时候,原本懒洋洋趴在李富贵肩膀上睡懒觉的三花猫儿突然睁开眼起了身,湿润的鼻头翕动着。 闻到了一丝熟悉的竹子味。 猫猫眼立马亮了。 李发财立马从李富贵肩上窜下去,蹦蹦跳跳地朝前面石阶上一抹青绿色身影去了,丝毫看不出来半点方才疲惫的模样。 李富贵习以为常。 花花很喜欢跟平安师兄待一块。 眼看李发财走了,鹤师兄停下脚步,叫住了富贵。 “富贵。” 李富贵闻声回过头朝鹤师兄望去,“鹤师兄,怎么了?” 鹤师兄站在那,一袭白衣,衬得宽肩窄腰,玉洁冰清,对上李富贵目光之时,眉头微皱,目光不自觉地往旁偏了偏,垂下眼眸,露出眼角的一颗红色泪痣倒显得更加俊美了几分。 李富贵觉得很赏心悦目。 鹤师兄可真好看。 果然是蓝祥宗一枝花!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花花为什么这么讨厌鹤师兄,背地里总是喊鹤师兄死鸟,李富贵倒觉得,鹤师兄这么好看,他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毕竟李富贵最喜欢漂亮的东西了。 “你……” 鹤师兄耳根不知怎么着就红了,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那只骨节均匀、白皙如玉的手落进腰间乾坤袋中拿出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鼓鼓囊囊的,阵阵肉香飘了出来。 鹤师兄话还没有说完,李富贵鼻子比狗还要灵,一闻就知道里头是山下福来饭馆做的盐焗鸡腿。 李富贵立马伸手捂住鼻子,以免这邪恶的鸡腿勾引他犯罪,然后东看看,西看看,见周围都没有人,赶紧伸了爪子把鹤师兄手上的油纸包重新按进乾坤袋。 “鹤师兄,你馋了?” “可千万不行哦!” “这次斋戒沐浴得整整三天!” “现在才过了一天零七个时辰,你可不能破戒。” “……” 鹤师兄被李富贵的话噎得沉默了半天,良久才抿了抿唇,缓缓说出一句。 “有道理,是师兄不对。” “师兄以后不会这样了。” 是他没想到富贵这么乖。 不对,富贵一直这么乖。 是他有错。 李富贵阻止了鹤师兄犯错,他很高兴,乐呵呵地抬脚继续踩着石阶往上走。 这时候,一朵颜色绚丽的云打他头顶飘过。 猫猫愣了一下,抬起头盯着那朵云,心想,谁胆子这么大呀? 敢在宗门范围腾云驾雾,好不怕死啊! 就不怕宗主背后蛐蛐吗? 宗主蛐蛐人的本领可强了,三天就能让一位德高望重的仙家身败名裂呢。 李富贵心里为这位素未谋面的仙家捏了一把汗。 到了山门,李富贵打老远就瞧见宗里的师姐正一窝蜂地围在门口那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头,可热闹啦! 平日宗门冷冷清清的,但一到开饭的时间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所以李富贵的认知就是,人多等于开饭! 于是,李富贵立马跑了过去,兴奋地问一位熟络的师姐,“漂亮蛇姐姐,发生什么事情啦?是不是开饭了?” 美人蛇师姐回过头瞧了一眼,见是李富贵,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了点李富贵的额头。 “小馋猫,天天就想着吃。” “不是开饭,是有位大人物来啦!” “啊?” 李富贵一听不是开饭,失落到眼睛都瞬间没了光。 只是他突然想起来刚才好像有朵云从他头顶飘过去了,李富贵有些好奇云上是谁,所以眨着眼又问了句,“什么大人物啊?” 这大人物比开饭还要吸引人吗? 师姐回答,“成玉仙君呀!” 有几个来的晚的宗门弟子凑热闹围了上来,“成玉仙君?这种身份的仙家来我们这破山头干什么?” 成玉仙君李富贵听说过,据说是鲤鱼修炼成仙,可厉害了,但真人他还真是没见过! 李富贵实在是太好奇了,踮起脚企图往人群里看。 但人太多了,他只勉强从人缝里头瞧见两道身影入了翠翠姐的医庐。 一道玄衣身影正搀扶着另一道白衣身影走过雕花游廊,被搀扶着的那白衣身影清瘦而不稳,脚步都在打浮,快要进门之时,骤然一顿,白衣人身形一歪,竟吐出一口鲜血来。 众人“嗬”了一声。 那白衣人看起来就跟活不久了一样。 难怪要腾云驾雾。 这时候,蛇师姐双手环胸,分享起了她的小道消息,“听说这成玉仙君身怀恶疾,病得快要道消身散了,仙医都束手无策,所以只能下凡来翠翠姐这求医呢。” 蛇师姐是女娲娘娘的远房亲戚,仙界里头有人,背景嘎嘎硬,所以小道消息可准了。 “成玉仙君?他这顽疾似乎有许久了吧?” 成玉仙君病重的事情其实早已经传开了。 蛇师姐无奈地一摊手,“是啊,听说成玉仙君从两年前开始就夜不能寐,每每瞧见红色就头痛欲裂,每日浑浑噩噩的,药石无灵,若是翠翠姐都没办法,大概只能等死了吧。” “模样生的这么好,死了多可惜?” 众人在惋惜着的时候,旁边的李富贵正拧着眉,猫猫脸上写满了严肃。 大事不妙啊!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 鹤师兄刚才该不会是在考验他吧? 拿鸡腿来考验猫猫,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57章 想不到标题了,募集个标题 之后的事情李富贵就不知道了。 因为开饭了! 嘻嘻嘻,蓝祥宗食堂的饭菜可好吃了。 李富贵高高兴兴地跑去了食堂,然后看到了大厨新菜——胡萝卜丝拌白萝卜丝。 李富贵笑容僵硬了。 不嘻嘻。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讨厌这道菜。 李富贵扭头就走,心里祈祷,希望大厨以后千万别灵机一动了! 蓝祥宗规定一天要有三个时辰的修炼时间。 带李富贵跟李发财修炼的是鹤师兄。 鹤师兄是宗里最优秀的弟子,修为也很高,最重要的是,长得非常好看。 李富贵很喜欢。 李发财偷懒带着平安去掏鸟蛋了,只剩下李富贵跟鹤师兄学习变化之术。 学习之前,鹤师兄很认真地给李富贵科普,“这变化之术,对修为低的才奏效,碰上修为高的,就发挥不了作用了,所以碰上修为高的,就不必施术了,省点力气跑路。” 李富贵很用力地点头。 李富贵天生资质平平,所以学得很费劲,一直没学会变化之术。 其实也没什么,他一直都资质平庸,进宗的时候,宗主就说了,他毫无潜质,根基平平,能修炼成人都已经是他祖坟冒青烟了,说不定就算学个一百年都升不了仙的。 但李富贵觉得,当个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资质不好就慢慢学,总能学会的。 实在学不会,就把希望寄托他那个并不存在的祖坟再冒一次青烟好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竟无缘无故跳出来个小人,那个小人没有五官,却凶巴巴地跟他说,“你太笨了,教你只是浪费我时间。” 李富贵觉得那个小人好没有礼貌。 他好讨厌那个小人啊! 但又李富贵觉得他的确对不起鹤师兄的教导,他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鹤师兄,我好像有点笨。” 鹤师兄听完却很惊讶,心想到底谁在李富贵面前提“笨”这个词了? 在一只猫面前提这种不好的词汇,很过分。 鹤师兄皱了皱眉,旋即慢慢舒展了眉,很温柔地跟李富贵道,“没事,富贵这么聪明,肯定能学会的,慢慢学,不着急。” 下一秒,一只炸毛的三花从他们面前追着一只鸟窜过。 “死鸟,我要抓住你拔掉你的毛!竟然往本大爷头上拉鸟屎!” 李发财骂骂咧咧。 身后还慢悠悠地跟了个竹平安,“发财师兄,别生气了,鸟粪是肥料,说不定你能长高呢。” 李发财没好气地骂道,“哼,平安你脑子进水了啊?我是猫!不是竹子!施肥也长不高!” 看见这极其影响宗门风气的一幕,鹤师兄立马板起脸呵斥,“发财!你这只笨猫!给我停下!” “哇靠!是死鸟!快走!” 李发财一听见鹤师兄的声音反而跑的更快了。 鹤师兄一张白玉似的脸立马沉了下去,盯着李发财远去的方向阴恻恻地道,“富贵,你自己先练着,师兄我得去把李发财抓回来。” 李富贵点了点头。 鹤师兄很辛苦的,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一半的时间都在抓花花。 而且还抓不到。 花花虽然修炼不行,但逃跑很厉害。 鹤师兄走后,李富贵又自己一只猫对着水缸练了一会。 终于在三个时辰以后,在嘭的一声之后——他把他脑袋变成了个南瓜。 李富贵看着水缸里的自己脖子上顶着的大大的南瓜,忍不住歪了歪头。 啊…… 怎么变回去来着? 鹤师兄也没教怎么变回去啊? 把自己脑袋变成南瓜就算了,怎么看着看着,他还饿了呢? 李富贵肚子咕噜咕噜叫唤了起来,他伸手揉了揉正在抗议的肚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今天还没有吃饭。 那去食堂吃饭吧。 胡萝卜丝拌白萝卜丝,忍忍也能凑合吃下去。 毕竟挑食可不是只好猫。 走了几步,李富贵觉得好像不太对劲。 抬头一看 哇哦 天都黑了。 食堂关了。 胡萝卜丝拌白萝卜丝都没得吃了。 李富贵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很认真地反思了起来。 他怎么可以挑食呢? 下次他肯定不挑食了。 所以请老天爷赐给知错就改的猫猫食物吧! 李富贵等了一会,老天爷没有表示,天上并没有掉食材下来。 嗯 老天爷真小气。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李富贵就提上个兔子灯笼,自个晃晃悠悠地去觅食了。 东边山头有个莲花池,池子底下有莲藕。 想想莲藕的香甜,李富贵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李富贵馋得要死,完全没意识到,大晚上,他脖子上顶个南瓜提着盏兔子灯在宗门晃悠看起来多奇怪。 不远处,两个弟子站那盯着那个南瓜头晃晃悠悠地走了。 其中一个女弟子忍不住感慨,“我知道我们宗主收弟子没有底线,给钱就行,但啥时候连南瓜都收了?” “谁知道呢?可能宗主最近又输光钱,欠了一屁股债了吧。” “哎,你刚才去东边送东西给那个成玉仙君,有没有看见他长什么样?” “看见了,好看是好看,就是……” “就是什么?” “他有点吓人,刚开始还好好的,我把厨房做的红枣桂圆莲子羹给他端了过去,他突然脸色就变了,一直让我拿走。” “哇,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这成玉仙君啊,半点带红色都见不得。” “看见了会怎么样?” “好像会头痛欲裂,生不如死。” “嘛,这只是谣言,是不是真的我就不清楚了。” 夜色静谧 李富贵弯着身子,把灯笼往上抬了抬,借着微弱光看清楚了蜷缩在树下的那个虚弱的白衣身影。 那人靠着树蜷缩着,瞧不清楚脸,发丝被额前冒出来的冷汗打湿,呼吸很急促,听起来很痛苦。 李富贵觉得他不能坐视不理。 于是,他攥了攥灯笼提手,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靠近,紧张地询问。 “你好,请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帮助呢?” 顿了顿,李富贵又担心对方不相信他,便很认真地补充道。 “我是好人。” “很好的那种哦。” 他撒谎了。 他是猫。 但冷不丁跟别人说他是猫,会吓到人的。 第58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一个时辰前 是夜 “他这病是心病,我治不了。” 柳翠翠懒洋洋地撩起抹着绿色眼影的双眼皮,望向对面此时蜷缩着身子靠在矮榻上的男人。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矮榻上,男人散落着墨黑的长发,头发很长,发尖几乎要碰到地上,但他一点也不在意,要死不活地垂着眼皮看着地板,脸色苍白到清晰可见底下青绿色血管,仿佛完全不在意她的话,包括她这个人,像条死鱼一样没点动静。 很美,但死感十足。 像具空有皮囊的尸体。 自打她进来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这人一直是这个死鱼状态,没改过,丝毫看不出来面前这个要死不活的人是传闻中的战神成玉仙君。 她并不在意。 毕竟如果不是那个傻叉宗主欠了一屁股债,她也用不着搁这给一条死鱼看病。 “柳长老。” 又得到同样的回答,扶光叹了一口气,不死心地开口道,“大家都说你医术是三界中最为高明的,如果就连你都束手无策,那成玉仙君就真得身消道殒了。” 扶光说这话的时候没避着身后的成玉,因为他知道,成玉根本不关心自个能不能活。 “我的确是束手无策。” 柳翠翠站了起来,淡淡道,“成玉仙君这病出自心上,心病还须心药医,如果找不到这心药,就准备棺材吧。” 扶光哑然,好半天,才扯着嘴角很小声说了句,“我上哪找这心药啊……” 心药早就都成白骨,挖出来,也不见得有用啊? “那我也没办法了。” 柳翠翠一摊手,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一扬捞起旁边医药箱,勾着落在肩上,她抬脚就要走。 见柳翠翠要走,扶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追上去看看有没有其他法子。 这时候,柳翠翠突然在门口那停了下来,回过头。 扶光还以为有什么转机,结果柳翠翠笑靥如花,一双狐狸眼弯弯的,“我们宗门兼做出售棺木生意,要购买可以到西边商业区第二十六号铺子,良心商家,童叟无欺,棺木质量杠杠滴,报我名字,有优惠哦。” 扶光,“……” 果然,外界传言不假,蓝祥宗上下都是守财奴。 柳翠翠哼着曲优雅地走了。 扶光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便听见一个暗哑冷清的声音虚弱而言简意赅地响起。 “东西。” “给我。” 扶光下意识摸了摸怀里那个硬邦邦的小东西,但还是抿了抿唇,道,“我没带身上。” “明天给你。” 扶光能把成玉仙君从那个木屋带来治病,就是因为承诺了成玉仙君只要成玉仙君愿意配合,就会给他那个人的一样东西。 但 这是那个人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现在给了,成玉仙君可能拖着现在破败的身躯连夜就回那个地方了。 所以扶光觉得,还是暂时先不给吧。 闻言,矮榻上的成玉仙君终于有了反应,他动了动冰冷的身体。抬起头,麻木地眨了眨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缓慢地道。 “我随你……” “回去拿。”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就要撑着矮榻扶手下榻来,那身形单薄而清瘦,弓起身时,身上宽松的衣袍柔顺地贴在那薄背上,月光下,清晰可见那挺拔直顺的背脊上脊骨一节节地凸起。 扶光连忙步下生风冲了过去,伸手拦下成玉仙君。 “别。” “不在这。” “在我的凤凰宫。” “那……”成玉仙君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张了张几乎没有血色的薄唇。 他想说,那我们现在就回凤凰宫。 扶光怎么会不知道成玉仙君想什么? 但成玉仙君现在病得太严重了,扶光再度叹了一口气,“明日就回去。” 成玉眉头皱起。 他不想等到明日。 长夜漫漫,他熬不下去。 扶光只好拧起眉,低声提醒,“成玉仙君,你答应过的,都听我的。” 成玉仙君却也不出声,只是停下起身的动作,不紧不慢地缩回矮榻上。 扶光知道,成玉这是同意了。 他松了一口气,“你早点歇息。” 说完,扶光不再打扰,转身离开。 扶光离开,成玉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安静地躺在矮榻上,平静地垂眸瞧着洒落在地上的月光。 就这样看了半个时辰,看乏了,他就起身拿了本诗集,继续缩回矮榻上看。 旧诗集翻来覆去地看,已经很破旧了,封面已经泛黄,边缘也被摸得起毛。 哪怕他已经把上头每一个字都已经记得清清楚楚,但他还是很认真地从头看了起来。 他得多看。 等猫猫回来念给他听。 等成玉看到一半的时候,蓝祥宗女弟子端了晚膳过来敲门。 成玉没听见,看得很入神。 那女弟子足足在门外敲了半盏茶时间,屋内的成玉都没有反应,直到女弟子放弃,转身要走,双丫髻上系着的铃铛发饰响了响。 成玉方才是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眨了眨眼,朝门口望去,“谁?” 这时候,一个女弟子从门口冒出个脑袋来,是个小姑娘,梳着可爱的双丫髻。 “仙君,弟子是来给您送晚膳的。” 成玉再眨了眨眼。 这个小姑娘 原身似乎是猫。 “请进。” 女弟子小心翼翼地端着晚膳进了屋。 屋子好冷,凉飕飕的,抬眼一看,屋里只有一个矮榻,其余什么家具都没有,空荡荡的,而那位传闻中的成玉仙君就躺在那个矮榻上,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都觉得好美啊。 她呼吸都谨慎了起来。 听说这个成玉仙君脾气可差了。 她不会挨骂吧? 正当女弟子忐忑不安的时候,传闻中性格冷漠无情的成玉仙君从矮榻上起身,纤尘不染的袍角哗啦一声垂落地,他语气温柔地问她。 “你是猫?” 那声音温柔宛如玉碎,轻轻落在这冷清而空荡荡的屋子中。 随着那个声音落下,女弟子忐忑不安的心慢慢地安稳了下来,她摇了摇头,“回仙君,弟子是猞猁,虽然跟猫是远房亲戚,但……” 女弟子还没有说完,成玉仙君就跟听不见似得继续问她。 “你们猫,喜欢什么颜色?” “……” 都说了,她不是猫。 她是猞猁。 但对上成玉仙君那么期待答复的目光,她又不忍心不回答。 “其他我不知道,反正我喜欢红色。” 红彤彤、血淋淋的生肉,看起来就香。 “红色?” 成玉仙君一本正经地低头垂眸认真地想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唇角扬了扬,喃喃自语,“他的确很喜欢红色。” 可很快,成玉仙君嘴角又落了下去,就连那英挺的眉毛也跟着垂下,修长浓密的睫毛都遮不住那双漂亮眼睛里的哀伤。 估计是又想到了什么。 女弟子有些纳闷。 这成玉仙君怎么又难过起来了? 男人的心情也这么多变吗? 正当女弟子歪头想着的时候,成玉仙君又忽然抬头问她。 “你们猫还喜欢吃什么?” 女弟子被成玉仙君这反反复复的模样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咽了咽口水,张嘴想要回答。 成玉仙君又道,“且慢。” “我拿纸笔。” “记起来。” 说着,成玉仙君起了身,但他抬眼望向四周,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一张矮榻,其余什么都没有。 他眨了眨眼。 扶光总做多余的事情。 但没关系。 成玉对女弟子道。 “再等会。” “我很快就能找到纸笔。” 于是,他抬脚就要往外面走去。 女弟子觉得成玉仙君这神神叨叨的样子有些吓人,不敢让他独自一人出去,只好立马冲到门口宽慰阻拦。 “仙君,不用找纸笔了。” “仙君,您记性不是很好吗?” “我说,您记不就行了吗?” 成玉仙君忽而脚步一顿。 他就站在门口那,窗户敞着,外面的皎洁的月光泄进来,落在他那修长清瘦的身躯上,一袭宽松的白袍随风而动。 他无奈地轻声解释。 “得要。” “病了。” “记性不太好。” 女弟子头皮发麻,眼角余光瞥到她手上端着的晚膳,就跟找到救命稻草一样,把手上托盘往成玉仙君面前送了送。 “仙君,要不然您先吃了这碗红枣桂圆莲子羹?吃完再说其他的。” “再不吃就要凉了。” 等放下晚膳她就溜! 这仙君虽然长得好看,但好像精神不太正常。 成玉顺着女弟子递过来的托盘,低头瞧了一眼,就着月光,他看见了那个小白玉瓷碗里飘起来的一小抹红色。 晃晃悠悠、飘飘浮浮的。 荡啊荡。 像是推开门往上瞧时那被风吹起的一抹艳红。 第59章 鱼的眼泪是咸的 静寂无声 咯吱~ 门开了。 是风先从脸畔温柔地抚过,带着沙沙的声音,像是在吹动什么。 紧接着,是抬起头,目光跟着往上移。 嗡…… 双耳瞬间失声,只剩下杂音在疯狂叫嚣。 他瞳孔一缩,呼吸一滞,好像有什么随着紧贴上他的脖颈,黏腻冰冷到他几欲作呕,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寒气钻进了他骨缝,钻骨扩缝一般疼。 濒临窒息时,眼前一黑,他已回到现实,冷汗已将衣裳打湿,湿漉漉冷冰冰地贴在后背。 女弟子茫然地看着成玉。 仙君似乎不太舒服,脸色很难看。 成玉知道自己又要犯病了,再度闭上眼去,嗓音沙哑,极其艰难的从牙间挤出二字,“拿走。” 女弟子犹豫着还是开口询问,“怎么了?成玉仙君,您哪里不舒服吗?” 成玉摇了摇头,依旧满脸痛苦之色,耗尽耐心,再度重复,语气冷冽,“拿走!” 女弟子被成玉吓到了,不敢再停留,连忙端着晚膳走了。 女弟子走后,成玉这才转身踉踉跄跄着走向矮榻。 很短一段路,他却走了许久,磕磕碰碰,跌跌撞撞,所幸此处空旷,他不至于像从前一般发病时将自己摔得一身是血。 他其实并不在意。 但清醒之后发现已经没人会心疼到为他落泪,也没人会替他上药包扎,他总觉得难过。 他跌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背靠着硬邦邦的矮榻,抬眼望着空旷的四周,似乎在提醒着他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头更疼了,密密麻麻的疼意在脑袋里炸开,疼得他连灵力都释放不出来。 时而清醒,又时而陷入梦魇。 不知时间流逝,分不清楚日夜。 等他再度浑浑噩噩地醒来时,他茫然地看着四周,脑袋依旧疼得山崩地裂一般。 沈玉棠想。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能待在这里。 他要回家。 富贵还在等他回家做饭。 要不然富贵该饿肚子了。 于是,他又重新站起来,拖着浑身都在疼的身体一步一步地往外走。 走了几步,胸口一闷,他弓身吐出好大一口鲜血。 嘴里满是血腥味。 他并不在意,随意伸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沈玉棠摇摇晃晃出了屋,走出院子,赤脚踩在小石子上,月光落下,将他的倒影拉得很长很长。 沈玉棠虽然头很痛,但他心情很好。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回去以后给富贵做什么好吃的。 富贵爱吃白菜炖豆腐。 再熬锅小米粥,蒸些馒头,煎点萝卜丝饼。 富贵肯定很开心,会笑着露出两颗小猫尖牙,脸上的酒窝浅浅地陷下去,眼睛亮晶晶的。 还会很夸张地跟他说。 “媳妇,真好吃!” 怎么会有贪吃的猫呢? 好吧 贪吃也挺好的 他可以学做很多很多好吃的食物,永永远远地把他留在身边。 接下来富贵会怎么做呢? 偷偷地给煤球喂一块萝卜丝饼。 还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 煤球呢? 沈玉棠脚步慢了下来。 对了,煤球呢? 煤球在哪里? 他为什么快要记不起来煤球的样子了呢? 还有富贵。 富贵的笑脸…… 他也几乎快要记不清了。 成玉突然停下了。 他抬眼看了看四周。 黑夜一片寂静冷清,一棵海棠树、一个莲花池。 是蓝祥宗。 疼意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他这才木讷地垂眸看了看双脚。 未穿鞋,双脚早已被草和石头划得鲜血淋漓。 成玉轻叹。 他知道,他刚才又入障了。 好可惜。 怎么不一直入障呢? 入障好啊! 经常可以看见富贵呢。 多吃些忘忧散是不是就能入障时间长些了? 或许还一举两得,顺带死得快些。 想到这里,成玉觉得很有道理,打算回去就吃他个几瓶忘忧散。 回想着刚才入障时见到的李富贵笑容,成玉难得扬了扬嘴角。 只是脸上一凉,好像有什么正溢出眼眶往下流。 伸手去擦,指尖湿润而冰冷。 成玉眨了眨眼,又抬头看了看天。 天没下雨。 那就是他哭了。 他把手指放到唇边尝了尝。 是咸的。 下次见着了富贵,他可以告诉他。 他会流眼泪了。 鱼的眼泪是咸的。 好吧 其实他哭过很多次了,也尝过好多次了,也早就知道鱼的眼泪是咸的了。 但他一直找不到机会跟富贵说这件事。 因为李富贵死了。 死在十二年前。 他们大婚那一天。 成玉突然觉得。 清醒并不是一件好事。 向来在外人眼中强大、无所不能的成玉仙君突然觉得很疲惫。 体力有限,他走不回房间,只好很慢很慢地走到海棠树下去坐着。 坐累了,他就干脆蜷缩起身子靠着树躺在地上。 这里很舒服。 躺在这里会让他有种回到小矮坡的感觉。 在小矮坡的老柳树下,他就像这样蜷缩着身子,守着那座矮矮的坟,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诗。 回应他的只有吹过耳畔的风声,没有熟悉的细微鼾声。 他在想 他什么时候可以死呢? 明天? 后天? 要不然还是现在吧? 难得扶光没在旁边像看犯人一样看着他。 成玉抬了抬手,缓慢地释出灵力。 他将灵力化作一条透明的长绳,手指缓慢在空中转了几个圈,灵绳温顺地随着他动作一圈又一圈缠上他脖颈。 他阖眼,一点一点收拢五指。 灵绳便一圈又一圈地收紧。 窒息感,那是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他觉得原本疼得快要裂开的脑袋在那一瞬间好像突然不疼了。 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落下。 “你好,请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帮助呢?” “我是好人。” “很好的那种哦。” 叮…… 像是什么落在了心头上,悄无声息地润开。 他骤然松开了早已泛白的指节。 猛地睁开眼望去。 第60章 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静谧的夜 海棠树下,李富贵双手揣怀里蹲在了那个白衣人面前,把灯笼放到地上,想要凑近看看那个人是不是死了。 结果那个白衣人听到他声音以后骤然抬起头睁开眼朝他望来。 “唔……” 李富贵被吓了一跳,往后一坐,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忽然起了一阵风,海棠树沙沙作响,落了一场海棠花雨。 隔着片片花瓣,就着灯笼微弱的光,李富贵瞧清楚了那人的脸。 那可真是个美人——眉眼俊美冷清、乌黑的长发如同瀑布般散落,一双桃花眸微微往上翘,鼻梁高挺,嘴唇单薄而如红梅,身姿修长而挺拔,似是腊月时从天上落入凡间的雪花,冷清出尘又漂亮不可方物。 哇,长得好美啊! 不止美 还有点眼熟。 说不定是他失忆前的朋友! 李富贵立马激动地坐起来,一下子朝美人凑了过去,咧嘴笑了笑,“你生得可真好看。” “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美人不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他。 李富贵迟迟未得到回应,忍不住歪了歪头。 为什么这个人不理他? 而是一直看着他呢? 那眼神,就跟见了鬼一样。 哦 他知道了,肯定是因为他现在头变成了南瓜,吓到人家了。 李富贵笑了笑,砰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没事哦,不要怕,我是个好南瓜!” 美人依旧不说话,目不转睛地、直勾勾地,跟猫见了鱼一样看着他。 李富贵被美人看得有些背后凉飕飕的,下意识往后挪了挪,嘴上倒没停,“所以,美人,你是不是不舒服呀?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哦,她长得可漂亮了,医术还特别高明,我十二年前……” 嘭 李富贵话还没有说完,美人就眼皮一闭倒了下去。 李富贵无辜地眨了眨眼。 他知道他话多。 但把人说昏过去,还是头一回。 话说回来,美人看起来轻飘飘的,摔下去动静也不小啊。 李富贵觉得人家昏过去了,他不帮忙不合适,于是撸起衣袖打算扛起他去找翠翠姐。 只是手刚碰到美人,李富贵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拧着眉打量起了美人的脸。 哦 他想起来了。 他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美人眼熟了! 他白天见过这个美人! 这不就是那位成玉仙君吗? 嗬! 他竟然碰上大人物了! 李富贵心里那叫一个激动啊! 就是大人物现在昏死过去了,没法子给他签名。 要不然拿上成玉仙君的签名去山下卖,应该可以卖很多很多钱吧? 李富贵乐呵呵地想着,很快,他眼角余光瞥到地上躺着的成玉仙君又笑容瞬间僵硬了。 他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 坏猫,满脑子只有钱! 先救人啊! 李富贵力气很大,一下子就把成玉仙君扛了起来。 扛起来了,他这才想起来,他来的路上遇到翠翠姐了,翠翠姐说她要下山去抓赌钱的宗主。 所以翠翠姐现在这个时候应该不在山上。 李富贵动作一顿,天都塌了。 那现在怎么办? 李富贵扛着要死不活的成玉仙君茫然四转。 成玉仙君状态很不好,下一秒又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吐完又跟破布袋一样耷拉着脑袋不动弹了。 李富贵一看到那满地的血,立马急了。 成玉仙君吐这么多血,是要死了吧? 成玉仙君原身好像是鱼。 昏过去了是因为缺水了吗? 不知道放水里泡泡能不能活啊? 他之前路上捡了只王八,也是像成玉仙君这样要死不活的,他就把那个王八放水里养了几天就养活了,现在还当他同学了呢。 成玉仙君是鱼,应该跟王八没有区别吧? 正当李富贵纠结着的时候,成玉仙君嘴角又渗出了丝丝鲜血。 李富贵当下决定,死马当活马医。 李富贵抬眼张望四周,最后目光定在附近的莲花池里。 嗯! 池子很大 够泡了。 李富贵行动力非常强,又有一身使不完的牛劲,立马就扛着跟条死鱼一样的成玉仙君快步朝莲花池跑了过去。 李富贵到莲花池边又停了下来。 他犹豫地盯着池子里的水一会。 他其实不太喜欢水。 但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成玉仙君是鱼,鱼应该不会溺水。 所以李富贵放心地把成玉仙君往池子里一丢。 扑通一声 成玉仙君咕噜噜地往下沉了下去。 李富贵等了一会。 成玉仙君没浮上来。 李富贵又蹲在地上,放出爪子在地上磨了一会。 成玉仙君还是没浮上来。 李富贵,“……” 他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 成玉仙君别是死下面了吧? 想到这里,李富贵吓得毛都炸了,立马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子里,伸手一捞,捞上来一节藕。 那藕看起来就甜。 李富贵忍痛把藕丢了,再一捞。 终于捞上来一只出水芙蓉一般昏迷着的成玉仙君。 夭寿了! 没人告诉他鱼还会溺水啊! 第61章 这莲藕可真甜啊 李富贵把人从水里捞出来。 歪头一看,成玉仙君依旧闭着眼,垂着头,浑身湿透,单薄宽松的衣服湿透了贴在那具修长清爽的身体上,湿漉漉的往下淌水。 换了其他人可能就看起来很像水鬼。 但成玉仙君这样看起来……很像是一条很美味的鱼。 李富贵馋得直流口水。 不过李富贵是只有礼貌的猫。 他绝对不会趁鱼之危的! 更何况,成玉仙君还是他丢进水里的。 想到这里,李富贵再看看现在跟条死鱼一样的成玉仙君就觉得很愧疚。 于是,李富贵一边把成玉仙君扶上岸,一边小小声地道歉,“对不起,成玉仙君,我不知道您是鱼还会溺水,您可千万别死。” 死了他可就成坏猫了。 李富贵心里那叫一个忐忑不安。 刚从池子里蹚出来,李富贵感觉自己身上正哗哗往下淌水,沉甸甸的,有些难受,这时候听见岸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哎呦,我就知道他又要自杀。” 李富贵一愣,抬起头一看。 只见岸上正站着个玄袍男子。 男子双手叉腰,一脸无奈,生得雌雄难辨,俊美之极,风动间,身上的衣袍如海浪般轻轻翻滚,月光下,浮起沉落间,那玄色袍角竟泛着五彩斑斓的光。 李富贵眨了眨眼。 好眼熟。 他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不对。 怎么今天他老是觉得眼熟? 猫猫还没有想明白,那个男人就伸手过来接他搀着的成玉仙君。 “来,把人给我,怪沉的吧?你这么瘦……” 一听有人接这个烂摊子,猫猫眼珠子都亮了,连忙点了点头,然后直接把要死不活的成玉仙君递给了男人。 为表尊敬,猫猫还用了双手。 但那动作,就跟拎鱼一样轻松。 “……” 扶光剩下的话在见到这一幕之后生生地咽了回去。 这种惊人的力气,他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但成玉仙君明显状态不太好,扶光没有时间去想,只好先伸手把人接过。 扶光看起来极其有经验,挽起衣袖去扶,一边接,一边低声骂骂咧咧,“怎么这次又换了种死法?真是吃无忧散脑子吃出毛病了,你是鱼,鱼是淹不死的!” “你可真是我祖宗!” 李富贵听见了扶光的话,眨了眨眼。 换了种死法? 什么意思? 成玉仙君该不会之前老是玩自杀吧? 哦!他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好像就是白天跟成玉仙君一块来的另一位仙君! 难怪他觉得眼熟! 好有缘分啊! 扶光接过成玉,“哦,忘了,谢谢你救了我朋友。” 富贵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好像这位仙君误会他救了落水的成玉仙君。 可是,其实成玉仙君是他丢下去的。 李富贵是只诚实的猫,鼓足勇气攥着拳头承认罪行,“仙君,其实成玉仙君是被我丢下去的。” 李富贵说了,但扶光没听见,他转身带着成玉仙君到了岸上。 李富贵的声音被风撕碎,逐渐飘远。 李富贵觉得他们人可真好啊,这都不怪他。 扶光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他得看看是谁救了成玉仙君,回头好好感谢感谢人家。 刚才着急忙慌、黑灯瞎火都忘记看了。 于是,扶光一回头就看到个脖子是南瓜的人还呆呆地站在池子里。 扶光拧起眉,上下打量着南瓜头,“你是……” “南瓜?” 李富贵还以为扶光打算追究责任,咽了咽口水,站直了身子打算做自我介绍。 “不是,我叫李……” “回头我一定给你写封表扬信送到你们宗主那去。” “李富贵”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呢,就被扶光一句话砸了回来。 李富贵茫然。 扶光说完,就急急忙忙地扶着成玉仙君就走了。 一边走,一边还嘀咕,“这蓝祥宗真有意思,连南瓜都收。” 那身影渐行渐远,独留李富贵一头雾水地站在池子里,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嘭的一声,南瓜头变回猫猫头。 李富贵连忙低头去看水里的自己。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耳朵、鼻子、嘴巴,都还在! 一个都没少! 原来时间到了会自己变回来啊! 李富贵高兴地咧嘴一笑,完全把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撸起袖子转身去捞莲藕了。 没一会,脏兮兮的李富贵高高兴兴地从莲花池里头爬出来,带着一身的泥,抱着三节又白又胖的莲藕回去了。 蓝祥宗包了三座山,地方大,所以弟子都有独立宿舍。 李富贵跟李发财就一块住在南边的一个小山头的木屋里,门前就有个小院子,院子门口挂了个手写的歪歪斜斜“李府”的木牌。 那是发财写的。 因为他看凡间那些大宅都这样挂。 挂上去的时候,发财站在院墙上,居高临下挺着胸膛跟李富贵特帅气的道,“等我成仙发大财了,我就给你买一座好大好大的宅子!院子里种它个一百棵树给你磨爪子荡秋千,再给你建个池子养好多好多鱼,不吃,就养着玩,养腻了就丢出去喂狗。” 李富贵站在底下,仰视着李发财,听得一直点头,“好呀好呀,再圈块地养几只鸡崽吧!” “为什么?” “因为花花你喜欢吃鸡蛋啊。” 李发财一听,立马就感动得稀里哗啦,一个猛扎扑进李富贵怀里抱着李富贵大哭。 李富贵叹气,伸了爪子一下一下地拍着李发财的后背。 李富贵抱着莲藕回到“李府”,推开院子门,只见院子里种了好几棵树,旁边还有两垄菜地,角落圈了一块给李富贵养鸡崽。 李发财的屋子没点灯,估计这个时辰他还在外面躲着鹤师兄。 再过半个时辰,可能花花就结束逃亡回家了吧。 因为半个时辰后是鹤师兄每天雷打不动的修炼时间。 李富贵笑了笑,进厨房把莲藕放下,又烧了锅热水。 趁烧水的空隙,李富贵出来抓了把谷子把鸡圈里的鸡崽给喂了,最后还从鸡窝里掏出来两颗圆滚滚、还温热的鸡蛋。 这是鸡崽下的第一批蛋,个头不大,但李富贵可开心了,连忙把鸡蛋揣兜里,心里盘算起鸡蛋的用途。 一颗留着明天给花花做白煮蛋。 另一颗留着后天给花花做煎蛋。 以后鸡蛋多了,还能给花花做水蒸蛋呢! 李富贵干活都有劲了起来,哼着小曲就把种的两垄菜给浇了。 一垄种的是小白菜,长势喜人,另一垄是猫薄荷,由于天天被发财糟蹋,目前来说,垂死中。 浇完菜,热水也烧好了,李富贵提了半锅热水去洗澡,剩下半锅盖上木盖等李发财回来。 把一身泥洗掉,李富贵舒服不少,又换了身干净衣裳,削了半截莲藕搬了张小板凳坐院子里啃着莲藕。 他厨艺可差了,剩下的莲藕等发财回来煲成莲藕汤,再做个凉拌藕片,明天喊鹤师兄和平安师兄一块过来吃。 莲藕很脆,李富贵啃得咔嚓咔嚓响,把屋子里头睡觉的煤球给馋醒了。 煤球屁颠屁颠地扭着屁股跑了过来,蹭了蹭李富贵裤腿。 李富贵低头一看,笑了,露出一颗小猫尖牙。 “你终于睡醒了啊?” “煤球是猪,这么能睡。” 煤球哀怨地盯着李富贵。 它吃过灵丹,开了灵智,可聪明了,就差不会说话了,所以李富贵一说它是猪,它就不乐意。 它身材这么苗条,哪里像猪? “哈哈哈,好好好,你身材最好了,不像猪。” 李富贵连忙把圆得像个球的煤球抱起来放腿上,掰了一块莲藕给煤球。 “兔子怎么都小心眼啊?” 煤球哼一声,不搭理李富贵,缩成一个黑色毛团趴在李富贵怀里吭哧吭哧地啃起了莲藕,胡须跟着频率一动一动地。 这莲藕可真甜啊。 可就是没有坨坨村的莲藕甜。 第62章 我见到富贵了 第二天,李富贵早早就醒了。 温暖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屋子,又抬头看了看房梁,然后才从床上下去。 李富贵换了衣服,一如既往地喂鸡崽、给菜地浇水,把鸡蛋煮好放桌上,再削了根胡萝卜喂煤球。 下午才有修炼课,所以上午的时间是自由支配的。 李富贵翻出了纸笔,磨了墨,看着纸咬笔头。 想了一会,李富贵眼睛微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眉毛慢慢舒展开,很努力地握着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日上三竿 李发财才揉着眼睛,顶着一头鸟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从他自己房间出来并且熟练地拐进了李富贵房间。 “富贵,你在干嘛呀?” 李发财一看,李富贵在房间里写字,他歪了歪头。 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 李富贵跟他一样,识字,但不多,而且天生都不爱跟书笔打交道,上山以后,鹤师兄虽然会天天盯着李发财功课,但却对李富贵格外宽容,说什么李富贵受过伤,学不学都没关系。 所以,李富贵是只无忧无虑的小猫。 而他,是只悲惨的小猫。 虽然无论鹤师兄怎么说,他都懒得学就是了。 一只成熟的小猫,绝对不会受外界的影响! 李发财乐呵呵地跑过去看李富贵在写什么,李富贵把之前写的用白纸盖住,然后把刚才写的递给李发财看。 李发财接过,抖了抖纸,“嘿嘿嘿,这字我认得,我名字。” 他伸手指着上头的字,挨个念,“李、发、财!” 李富贵点了点头,“是呀,花花好聪明。” “那当然。” 李发财得意到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嘿嘿”狡黠一笑,拿着那张纸跳到桌子上,盘腿坐着,“让我来加几个字!” 说完,李发财抓起毛笔刷刷刷在纸上添了几个字,添完,他捧起那张纸,对着自己猫猫大王的大作啧啧称奇。 “妙啊!真妙!” 李富贵纳闷地凑过头去看。 纸上“李发财”三个字后面跟鸡爬一样加了一行字——“和李富贵永远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李富贵眨了眨眼。 阳光暖暖的,空气中还有墨汁的味道,李发财靠过来,张开胳膊,将李富贵大大地抱进怀里,“富贵,我好喜欢你啊!如果当初你跟我一起走的话……” 说到这里,李发财突然想起那一个雨夜,他跨进门时瞧见的那一幕,忽然鼻头有些发酸,不继续往下说了。 李富贵似乎不知道李发财在说什么,只是眨了眨眼,笑了笑,露出脸颊浅浅的酒窝,“我也最喜欢花花了。” 李发财一听,更感动了,脸贴着脸抱着李富贵不愿意撒手,“富贵,你跟我成亲吧,我当你媳妇,对你好一辈子!” 李富贵被李发财逗得哈哈大笑,“好呀。” 过了一会,李富贵又想起了什么,伸手轻轻扯了扯李发财衣袖,小声道,“花花,你腿不好,站起来吧,桌子可硬了。” 李发财蹭了蹭李富贵的脸,“你是说之前被砸断的腿吗?” “现在好多啦!” “除了下雨天偶尔有点疼。” “哦,还有,无论我怎么吃都长不高!” “这一点最烦了!” 李发财气鼓鼓地叉腰道。 他堂堂猫猫大王,竟然这么矮! 真的丢死猫了! 李富贵看着李发财,满眼的心疼。 下午 李发财被鹤师兄逮来修炼了。 李发财那张脸臭得跟从酸菜坛子捞上来一样,皱皱巴巴的。 听说是他听八卦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被鹤师兄抓住的。 修炼化形术的时候,李富贵好奇地问了李发财一句,在听什么八卦。 李发财提起这个就来气,但是李富贵问的,他就老实回答了,“就是昨天晚上,据说,成玉仙君半夜到莲花池赏月,结果一个不小心,失足吧唧掉进了莲花池里,是一个南瓜救了成玉仙君,所以成玉仙君特意写了表扬信送到宗里来感谢那位南瓜,听说还准备了厚礼呢。” “现在我们都在猜,那个南瓜是谁。” “你说,我们宗里什么时候收了个南瓜啊?是吧?” 李发财没心没肺地笑着,看向李富贵。 李富贵莫名觉得心虚,没忍住低头咔嚓咬了口莲藕,连连附和,“是啊,哪里有什么南瓜?” “可能是那位成玉仙君眼神不好,看错了吧!” 他又撒谎了。 李富贵决定罚自己晚上吃一大盘胡萝卜丝拌白萝卜丝! 想了想 李富贵又有点后悔了。 算了,还是就罚吃一小碗就好了。 …… 冷 钻入骨髓的冷 像是在深海海底,被冰冷的海水包裹着,感受不到体温,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甚至于感知不到自己是死是活。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身体越来越往下沉。 越来越往下沉。 “你好,请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帮助呢?” 直到一个声音轻轻在他耳边落下,他骤然睁开眼,海底掀起万丈巨浪。 成玉觉得他似乎做了个梦。 梦里他见到了李富贵。 但跟他记忆中的李富贵似乎不太一样。 梦里的那个李富贵似乎比从前长大了些,眼睛瞳色是漂亮的金色。 像是阳光明媚之时,阳光洒在河水间上的浮光跃金。 富贵没骗他,他真的还会长高。 不仅长高了,他似乎还瘦了点,脸颊两边褪去了记忆中的圆润,变成很精致的一张脸。 他看着很心疼。 这些年,富贵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呢? 梦里的富贵还跟他说了许多许多的话。 “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你是不是不舒服呀?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大夫哦,她长得可漂亮了,医术还特别高明,我十二年前……”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富贵,听着富贵的话,眼睛干涩而疼,但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眨眼富贵就不见了。 可他越是想努力听清楚李富贵的声音,就越觉得意识逐渐在涣散。 最后,他眼前一黑,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像是被囚禁在一方漆黑的牢狱中,哪里都去不了。 他心急如焚。 他想再看看李富贵。 再听听他的声音。 他等啊等,等啊等。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终于有一束光歪歪斜斜地从一条缝里洒了下来。 成玉惶恐至极,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抓那束光。 可那束光走得很快,他只好追了上去。 只跑了几步,他摔了一跤,爬起来,走了几步却又摔到地上。 他茫然地低头望去,竟是满地纵横交错的红绸! 那些红绸跟有生命力一样,柔软的、缓慢地沿着他的小腿爬上他身体,一点一点地缠在他身上,又一点一点地拉紧。 他放弃了挣扎,就站在那,任由红绸将他缠得密不透风。 忽然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可千万不能死。” 于是 成玉醒了。 他睁眼望去,空荡而冷清的大殿映入眼帘。 是他在仙界的抚仙宫。 扶光正端了药进来,瞥了床榻上的成玉一眼,习以为常地劝道。 “成玉仙君,你以后能不能别再求死了?” “先不说你死有没有用,仙界不能……” 扶光打算一如既往地跟成玉说说仙界有多么需要他,他有多么的重要,虽然没什么用,但他总觉得,说不定多说几次,成玉仙君听烦了,就放弃自殒了呢? 但这次,扶光还没有发表完他的长篇大论,向来都是沉默不语的成玉却突然开了口。 “我不会再去死了。” “我见到富贵了。” “他让我不能死。” 成玉眉眼严肃而认真。 一字一句缓慢地说着。 嗓音冷清,很坚定。 就跟真有这事一样。 “……” 扶光盯着成玉看了半晌,最后,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成玉仙君,你以后还是少吃无忧散吧,都把脑子给吃坏了。” 第63章 祖坟冒青烟啦 南瓜的风波很快就过去,因为十年一度的升仙大会开始了。 升仙大会很简单,就是把三个山头的弟子全部聚到一块,等着宗主上台宣布升仙名单。 李富贵还是头一回参加这种大会,还以为场面会非常严肃,所以他一到就直挺挺地立正站在乌泱泱的人群里,等着宗主上台。 结果周围人都在聊天嗑瓜子,一个个看起来对升仙大会完全不在意。 见状,李富贵眨了眨眼,忍不住小声地问了问旁边正靠着平安师兄身上漫不经心嚼着小鱼干的李发财。 李发财还以为李富贵想吃,非常大方地分了李富贵半根小鱼干。 为什么是半根呢。 因为他就剩下半根了。 李富贵摇了摇头,“花花,飞升不是得靠修炼的嘛?为什么还有宣布名单这种环节啊?” 在李富贵的认知里,飞升就是一个人很刻苦修炼,修啊修,修到非常厉害的地步,终于在某一天,上头就轰轰轰劈下来几道天雷,被雷劈过以后,那个人就风风光光、无比神气地飞到天上去了。 李发财叼着小鱼干,懒散地嚼着,老神在在地跟李富贵科普道,“富贵,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这仙啊,分四种,一种是靠自身实力修上去的,就是前几天来的那个成玉仙君那种,那种几乎没有水分,实力杠杠的,所以瞧见了就绕路走,千万别得罪,要不然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变成一块猫饼。” “嗯嗯!” 李富贵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认真地听着,并且使劲点了点头,给予了非常积极的反馈。 李发财一看见李富贵这么认真,立马把小鱼干胡乱嚼吧咽了下去,继续道,“另一种就是投胎的好,哦,就是跟在成玉仙君身边那个扶光仙君,人家爹妈就是仙,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什么老鼠和龙生的凤凰会打洞?” 李发财托着下巴拧着眉,绞尽脑汁地冥思苦想了起来。 旁边的平安轻声提醒,“发财师兄,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 李发财一拍脑门,笑嘻嘻地,“啊对!就是这句话!” 鹤师兄听不下去了,叹气,“李发财,平时就让你多读书,现在一句话暴露你的文盲。” 李发财不屑地“切”了一声。 他才不是文盲,他只是知识学杂了! 李发财是只心胸开阔的猫,他猫肚里能撑船。 所以他没把鹤师兄的话当回事,继续跟李富贵解释道,“第三种嘛,就是我们这种,仙界给了指标名额,宗里每隔十年就选一批弟子升上去,当然,宗里也不是随便就决定名额的。” 李富贵“哇”了一声,好奇地追问,“得看弟子实力表现吗?” 这时候,睡眼惺忪、衣服松松垮垮的宗主东倒西歪地上了台,一看就知道他宿醉还没有醒酒。 宗主郝穹打了个哈欠,抬起头一看,台下乌泱泱的,除了脑袋还是脑袋。 郝穹更晕了。 他扭头就想下台。 搞不懂,上次大会就是柳翠翠主持的,这次不能照样让柳翠翠主持吗? 郝穹一转头,这脚还没有迈出归程,一支穿云箭已乘风而来,凉飕飕地从他耳边掠过,顺带轻飘飘地削下他一缕扬起的发丝。 郝穹身子一僵,抬头一看,台下,柳翠翠正拿着一把骨弓,笑吟吟地看着他,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在她曼妙的身子后面摇啊摇。 仿佛在说,敢下来你就死定了。 郝穹冷汗直流,抹了一把汗,然后乖乖地转身继续往台上走,病歪歪地倒在台上的太师椅上,清了清嗓子,“好,现在升仙大会正式开始,肃静,要不然本宗主要点名罚站了啊!” 全场瞬间寂静。 没人想罚站。 罚站比挨鞭子还要丢人。 李发财贴李富贵耳边,小声回答,“不是,是看宗主心情。” 李富贵,“……” 大会开始,大家都等着宗主宣布名单,齐刷刷地盯着台上的郝宗主。 郝宗主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是他来宣布,慢半拍地伸手去身上摸名单。 他记得柳翠翠上台前给他塞了一张名单来着。 哪去了? 于是,所有弟子都歪头看着台上的宗主这边摸一下,那边掏一下,跟身上长虱子一样。 前排的弟子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柳翠翠闭上眼,不忍直视。 郝穹发现自个身上没有,就只好抬头往刚才走过来的方向看了看。 这才发现远处地上静悄悄地躺着一张纸。 可能就是那份名单吧。 郝穹努了努嘴,考虑了几秒钟,然后决定放弃。 站起来又走过去太累了。 而且显得他这个宗主没什么威严。 于是,郝穹坐正了身子,然后目光扫过台下的弟子,然后在里头随便挑了几个长得顺眼又记得名字的弟子。 “鹤呵呵。” “佘思思。” “竹平安。” “欧阳铁柱。” 四个名字随口念出,郝穹觉得大功告成,刚要站起来,台下柳翠翠冷着脸向他比了个五。 郝穹这才想起来,指标名额是五个。 他灰溜溜地坐了回去,为难地抓耳挠腮,“哎呀,飞升指标还少一个。” “怎么办才好呢?” 郝穹突然灵机一动,乐了,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闭上眼在人群里头胡乱点了起来。 “点指兵兵,点到谁,谁就是小兵!” 他睁开眼,朝他现在指着那个弟子道,“喏,就你了。” 此时此刻,被宗主指着的李富贵眨了眨眼,“?” 郝穹懒得管被他点到的人愿不愿意,下一秒迅速起身,“恭喜以上五位,你们要升仙啦!晚点会有人带你们上仙界报到,现在回去收拾行李吧!” “好,散会!” 说完,他飞一般跑下了台。 众弟子欢呼出声。 好耶! 斋戒结束啦! 今天食堂肯定有肉吃! 反正飞升还不如在宗里舒坦。 宗里吃好喝好住好,谁乐意上仙界九九六? 于是,大家高高兴兴地散了。 李富贵倒是没有反应过来,还呆呆地愣在原地。 好半天过去了,李发财歪头伸手推了推他,李富贵才回过神来。 哇哦 他要当神仙了哎! 他那个不存在的祖坟,又冒青烟啦? 第64章 师弟,没中,捞捞 李富贵要当神仙了,他很开心,但一想到要跟李发财分开,他就不开心了。 所以收拾东西的时候,李富贵垂头丧气的。 李发财一看李富贵不高兴,立马跑过去关心。 “富贵,你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呀?你不想当神仙吗?” 李富贵摇了摇头,“我只是舍不得你。” 没了花花,他种的猫薄荷给谁咬? 他养的鸡崽生的鸡蛋给谁吃? 李发财眨了眨眼,头顶的猫耳朵跟着动了动,很努力地啃着爪子想了想,然后道,“没事的,富贵,我有办法跟着你一起去仙界。” “真的吗?” 李富贵喜出望外,眼睛瞬间亮了,“花花,你好厉害啊!” 李发财自信心满满地挺起胸膛,“那当然,这世上就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 李富贵很相信李发财,所以他乐呵呵地去收拾东西了。 李富贵前脚刚走,李发财后脚就连忙紧张兮兮地给他曾经的师弟,如今在紫霞宫任职文书的玄冥仙君哭唧唧地递了条口信。 ——“师弟,没中,捞捞。” 蓝祥宫的飞升名单刚送来,玄冥仙君就收到了李发财的口信,托着下巴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会,还是大笔一挥在名单后面加了“李发财”三个字。 反正一年到头飞升上来的乱七八糟的仙有好几百位,多只猫,谁会在意呢? 这也是李发财没告诉李富贵的第四种成仙法子——靠捞。 没多久,李发财就收到了玄冥仙君回信。 ——“已捞,下次别找我。” 李发财完全不在意,反正事情都办完了,他还找那个面瘫师弟干什么? 图他够冷吗? 李发财哼着小曲就去找了李富贵,告诉李富贵,他也要去当神仙啦! 两只猫搁那激动地蹦了半天,直到鹤师兄跟平安来找他们,他们才反应过来,还没有收拾行李。 着急忙慌地跑去收拾,李富贵是这个想带,那个也想带。 挂院子门口的木牌、煤球、院子里种的树、鸡崽,菜地里快要收成的小白菜还有要死不活的猫薄荷,这些每一样,李富贵都可喜欢了。 但经过深思熟虑,李富贵还是把鸡崽送给了师姐,把快要收成的小白菜摘下来给了翠翠姐,要死不活的猫薄荷也摘了塞进他随身的小包里头,打算上了仙界再晒干了给发财泡水喝。 他只带上了煤球、木牌,和几根胡萝卜。 他怕仙界的胡萝卜不合煤球胃口。 李发财倒带了满满当当的东西,大多数都是他平日个爱玩的小物件,鼓鼓囊囊的一大包,比他自个还要大出一圈。 前来接他们的仙鹿到了。 四人,不,这里头就没个人。 应该是两猫、一鹤一竹就这样跟着仙鹿登上了去仙界的路。 走着走着,李发财突然觉得不对劲。 “为什么你们都不好奇为什么我也能跟你们去仙界?” “好奇什么?” 鹤师兄冷笑,“反正你肯定是找玄冥捞你了。” 平安点了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李富贵,“捞?” 李发财,“……” 坏仙鹤!坏竹子! 但下一秒,坏竹子朝他伸手,“包袱给我,我来拿。” 呀! 原来是好竹子。 李发财觉得自己误会竹平安了,心里有一丢丢愧疚,感动地把包袱给了竹平安。 竹平安伸手接过,身子跟着包袱往下沉了沉。 “怎么这么沉?” “嗯……可能是因为里面有我精心收藏的石头?” “……丢了。” “千万不要!那可是粑粑形状的石头,我找了可久了!” 竹平安非要把石头丢了,李发财要死要活不愿意。 最后还是李富贵开了口。 “留着吧,粑粑形状的石头我也好奇长什么样。” 他把煤球给了李发财,接过了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反正他力气大。 发财伸手抱着李富贵脖子,蹭了蹭李富贵,撒娇,“富贵就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猫。” “嘻嘻,不珍惜这么好猫猫的人,肯定悔到肠子都青啦!” 此时 蓝祥宗 郝穹正歪歪斜斜跟没骨头一样坐在大殿上的软榻上,打着哈欠,撑着额,撩着没睡醒的眼皮看着对面笔直站着的一袭华袍、身形清瘦,却气势凛人的成玉仙君,以及旁边那个不怎么重要的凤凰扶光仙君。 他摆了摆手,驱逐道。 “成玉仙君,不是说了嘛?您病没治了,请回家吧。” 说完,他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哦。对了,诊金不退哈!” 想退钱? 没门! 成玉仙君淡淡道,“我不是来治病的。” “我是来找人的。” 郝穹嗤笑一声,“成玉仙君,这里是蓝祥宗,教书育才的地方,不是给你来找人的……” 话还没有说完,一个鼓鼓囊囊的绣金钱袋已经丢到他身边,他瞥了一眼,似乎还挺多。 郝穹眼睛都亮了,立马坐起来,神采奕奕地笑了笑,“成玉仙君,您想找谁?” 扶光,“……” 这名字可真没起错啊! 看见钱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话说回来,成玉仙君果真是疯了,李富贵明明都死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觉得李富贵还活着,而且就在这蓝祥宗。 要不是他拦不住成玉仙君,肯定不会让成玉仙君来这个守财奴这送钱。 算了算了,反正成玉仙君打听到没有李富贵这个弟子也就死心了。 成玉缓缓问道,“贵宗可有一位叫李富贵的弟子?” “李富贵?” 郝穹摸了摸下巴,好像在认真地咂摸着这个名字,“让我想想啊!” 郝穹这一想便足足半盏茶时间。 扶光都快要不耐烦了,“不是,你到底想起来没有?” 成玉伸手阻拦,示意让扶光耐心等待。 扶光只好闭嘴,翻了个白眼。 又过了半盏茶时间,郝穹忽然激动地抚掌道。 “哦!” “我想起来了!” 闻言,成玉心头一颤,原本黯淡的眼神骤然亮了亮,仿佛是在绝望中终于听到那么一丁点希望。 结果郝穹把手一摊,态度急转直下,道,“不认识。” 扶光,“……” 那你瞎激动什么? 害得他以为李富贵真还活着。 就连他都这样想,那成玉…… 扶光去看成玉,成玉不死心,拂袖释出灵力,灵力像一滴滴水珠,竟然在慢慢地凝聚成一个人。 一个模样俊朗束着高马尾青年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栩栩如生,看起来宛如真人,青年笑起来的时候脸颊的酒窝微微往下陷,露出两颗可爱的小猫尖牙。 成玉道,“劳烦宗主细细看看有没有见过这人。” 扶光诧异。 若不是成玉控制灵力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那定是对李富贵思念入骨,正常人,能控制灵力变成如此活生生、惟妙惟俏的一个人出来? 郝穹眯着眼看了一下面前这个用灵力幻成的假人,心中有些诧异,但还是摇头,“没见过。” 成玉往后退了退,面上看不出变化,但那用灵力幻成的小人已经开始溃散。 扶光知道,成玉心里也跟这小人一样开始崩溃了。 他看不过去,开口道,“就那天晚上,把成玉仙君从莲花池里捞出来的那个南瓜,宗主知道在哪里吗?” 尽管没多大希望,但扶光还是想试试看。 说不定…… 说不定李富贵真的没死。 成玉就有救了。 郝穹懒洋洋地,“扶光仙君,我这是蓝祥宗,不是菜园子,哪来的南瓜?” 扶光一看,只见成玉愣在了那,一动不动,似乎受了很大打击。 扶光不死心,“宗主,不如你再想想?” 郝穹没了耐心,没好气道,“说了没有就没有,你们是在质疑本宗主记性?” 扶光又欲张嘴再说些什么,这时候,成玉动了动,出手拦住扶光,像丢了魂一样,低声道,“那宗主,叨扰了。” 成玉跟扶光要走,郝穹随手把钱袋抛了回去,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没帮到你,这钱你拿回去。” 成玉没什么反应,仿佛刚才那些话已经耗尽了他全部力气,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二人离开之后,柳翠翠从后面走了出来,慢悠悠地抱起胳膊。 “怎么突然转性了?有钱都不赚。” 郝穹依旧懒洋洋地倚在软榻上,挑了挑眉,特漫不经心地道,“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更何况,这李富贵只要进了这宗门,就永远是我宗里的弟子。” “哼,我郝穹会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碎欺负我弟子?” 虽然他不知道成玉仙君为什么要找李富贵,但他直觉,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柳翠翠,“……” 口气好大啊! 对方可是成玉仙君。 还不是你看人家快死了,所以才这么嚣张? 但柳翠翠没说出来。 因为她觉得郝穹难得说了句人话。 柳翠翠忍不住想起来当年,李发财带着已经断气的李富贵来到她面前的时候…… 第65章 他是真的很想见到富贵 蓝祥宗中古钟大响。 声声震耳欲聋,似乎在彰显着宗主的大义。 郝穹飘飘然的时候,柳翠翠好心提醒道。 “但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啥事?” “你今天刚把最后一个飞升名额给了李富贵,他飞升以后,跟成玉仙君成了同僚,就算你现在不说,他们也迟早有一天会见面的。” “……” 郝穹沉默片刻,然后坐起来望向柳翠翠,抓耳挠腮,极其懊悔地问,“我现在追上去告诉他,然后把钱拿过来,你觉得行不行?” 柳翠翠,“……” 最后一下钟声停下 成玉和扶光缓步走在蓝祥宗中。 扶光沉默着没出声。 旁边的成玉一步一步地走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空洞而麻木,窥不出半点情绪。 扶光刚才是亲眼看着成玉眼里的希望一点一点被打碎,现在一出来就跟没事人一样。 扶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担心成玉又想不开回去自殒了。 扶光刚想开口劝劝,这时候,底下传来一阵“咯咯咯”的声音。 扶光纳闷地低头一看,只见一只小母鸡正围在他脚边,咯咯咯地叫着,似乎是在跟他讨食吃。 扶光乐了,“这蓝祥宗可真有意思,还散养鸡。” 他想往身上摸摸看有没有吃的,但刚伸手,便看见一直沉默着的成玉突然蹲下了身,从怀中摸出一个小油纸包,油纸包一层层地拆开,露出里头精致的白色兔子形状的糯米糕。 扶光眨了眨眼,“你怎么随身带这糕点?饿了?” 成玉轻轻摇头,白皙的指尖轻轻掰下一小块糕点喂鸡,阳光下,那张俊美的脸病态到苍白,皮肤底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本来是想着要见富贵,所以才亲自做的。 不过现在看来,短时间内是见不到富贵了。 但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 他可以慢慢找。 总有一天他会找到的。 将一整块糯米糕喂完,成玉起身要走。 刚是抬脚,忽然听见远处响起一个女子的喊声。 “富贵!” 这个名字,宛如定身咒般,落下的瞬间便让成玉定住了身形。 他觉得呼吸都似乎停滞住了,僵硬而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去,那在蠢蠢欲动的心在看到一个女弟子抱起那只母鸡时戛然而止。 “原来你在这里,急死我了。” 女弟子故作生气地拍了拍母鸡的脑袋。 不是他的富贵。 成玉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受。 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 是啊。 叫富贵的太多了。 这是个常见的名字。 并不特别。 但这些年,哪怕他听过无数次这个名字,他还会义无反顾地转过身去。 他就想,或许有一天,他真的可以看见他的富贵。 换了平时,成玉就走了。 但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成玉没有走,他抿了抿唇,攥紧指节,似乎糕点的碎屑还残余在那,他抬头问那位女弟子,“它叫富贵?” 女弟子抱着母鸡抬起头一看,愣了一下。 哇,是个好漂亮的公子。 女弟子是不认识成玉的,但她对长得好看的人很有好感,笑了笑,点了点头,回答,“是啊,它是我的小师弟送给我的。” “它跟我那个小师弟一样,可贪吃了,又爱玩,所以我干脆给它起了跟我小师弟一样的名字。” 成玉一怔,脑子里似乎有什么被弹了一下,好半天,他才试探着,艰难干涩地问出口,“你的小师弟是不是叫李富贵?” 他很怕又得到他不想听到的消息。 所以紧张地攥紧了衣袖。 扶光注意着成玉的小动作,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成玉仙君从前何曾如此提心吊胆过? 指节越攥越紧,已经发白,纤尘不染的袖口处清晰可见尾指缺了一小截。 在他心脏几乎要跳停之时,女弟子点了点头,“是啊,公子你怎么知道?” 心脏骤然一缩,像瞬间被人捏住,气血尽数往上冲,翻涌着疯狂叫嚣。 成玉生生压下心头的惊喜,勉强维持着冷静的模样,问,“他是只猫,对吗?” 哪怕如此,但他看起来依旧很激动,激动到刚才古井无波的眼睛竟泛起圈圈波澜。 女弟子不解,但还是回应了一声,“他的确是只猫,公子你认识他?” 成玉轻轻颔首,“嗯,我认识他。” 不仅认识 他们曾经亲密无间。 他又怕是乌龙一场,于是,温和地、小心翼翼地恳求,“可否向我多说些他的事情?” 女弟子有些犹豫。 随便向外人说富贵的事情其实并不好。 她低头摸了摸怀里的母鸡,又抬头看了看成玉,正好对上成玉那双急切的眼睛,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富贵是十二年前,发财带回来的。” 听到十二年前这个关键词,成玉心头一颤。 “那一天晚上,我记得特别清楚,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半夜的时候有人敲宗门,还是我去开的门。” “门刚开呢,我就看到发财特别紧张地背着一个人跑了进来,那个人都已经没有呼吸了,我还以为都已经死了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女弟子突然觉得此时站前面的那位漂亮公子似乎有些不舒服,那修长挺拔的身形肉眼可见的晃了晃,原本就苍白的脸更难看了几分。 女弟子不敢去看那张漂亮虚弱的脸,低下头去继续道。 “结果又过了一个月,富贵他就突然出现了,还拜入了宗门,成了我的小师弟。” “其他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 说完,女弟子这才犹豫着抬头去看对面的男人。 男人站在那,脸色很差,眼尾是红的,很艰难地张嘴,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问她,“请问,他如今在何处?”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 她总觉得这个人快要哭出来了。 女弟子道,“他已经不在宗里了,他在今天的飞升大会上得了名额,现在估计已经去仙界报到了。” 闻言,成玉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在那一瞬间溃败,他深呼吸一口气,咬着牙,与女弟子真诚而由衷地颤声道谢,“多谢,多谢。” 言罢,他再也等不下去,焦急地转身快步离去。 扶光一看,连忙跟上,“哎,你先别激动,要不是他呢?你顾着点身体……” 可成玉脚步未停一下。 他归心似箭,他想快快见到富贵,然后抱抱富贵。 二人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女弟子留在原地,摸了摸母鸡的脑袋,若有所思地轻声呢喃。 “我应该没做错吧?” “我总觉得,他是真的很想见到富贵。” 第66章 你没有心上人,那我算什么? 成玉一刻都没有停过,急切地回到仙界。 扶光踩着云跟在后面遥遥地跟着,竟然险些跟丢。 他还以为成玉是直接去找李富贵,未曾想,成玉风风火火就入了紫霞宫。 一阵寒风凌冽地穿入宫殿 正伏案写东西的玄冥仙君觉得来者不善。 他抬起单眼皮一看,是成玉仙君。 谁不知道成玉仙君手握天罚鞭,是尊无情的杀神? 杀神大驾光临,肯定没好事。 玄冥仙君叹气,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毛笔,不紧不慢道。 “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到了。” “背地里写书抹黑天君。” “上个月让纸人分身替我在岗办公半个月。” “滥用职权让李发财飞升。” “这几件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对。” “我认罪。” 玄冥仙君的认罪陈述还没有说完,就被成玉打断。 “请玄冥仙君将今天飞升仙家的名单给我。” 很有礼貌。 不像是来抓人的。 那一切都好说。 玄冥仙君松了一口气,微微动念,一封文书从身后高耸的书架中飘出,那封文书飘飘荡荡地落在成玉手中。 成玉接住,迟疑半晌,最终还是打开。 目光在一个个陌生的名字中掠过,最后,停留在最后第二个名字上。 对别人而言再不起眼的“李富贵”三字却似被火烧红的烙铁骤然吸引住成玉的目光。 上一次,他见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在老柳树下那座矮矮的坟上。 他心中说不出的苦涩,像是一团被揉得皱吧的纸,怎么也抚不平。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无比珍惜地抚摸着那个名字,眼尾不由自主地泛上红意。 眼看着向来高冷自傲的成玉仙君望着那封名单,眼尾泛红,满眼深情悲伤,几乎快要碎了一样。 玄冥仙君,“……” 这么喜欢他的字怎么不早说? 他其实可以直接送的。 成玉抬头,忍着哽咽,勉强维持着自若,问玄冥仙君,“新飞升的仙家如今在何处?” 玄冥不假思索,冷笑道,“这个时间,应该在瑶池参加洗尘宴。” 反正日日都有仙飞升,瑶池日日都办洗尘宴,歌舞升平,夜夜笙歌,简直是极乐之地。 呵呵 快乐都是他们的。 工作都是他的。 仙界爆炸吧。 成玉放下名单,说了句多谢,旋即立马转身拂袖离开。 成玉前脚刚走,扶光后脚就赶来了,凤凰追得气喘吁吁,扶着门框问玄冥,“成玉仙君呢?” 玄冥面无表情地伸手指了指瑶池的方向。 凤凰就跑了。 紫霞宫又恢复安静。 玄冥,“……” 好无聊 继续写书抹黑天君吧。 今天写什么好呢? 想了想,玄冥在纸上写下一个标题。 《惊!天君走路扑街掉到凡间变成狗,到底是人伦惨剧还是报应不爽?》 玄冥满意点头。 这期肯定大爆。 风呼啸从脸畔而过。 成玉紧紧地攥着手心的那两串木头铃铛,心中难以掩饰的雀跃。 他想。 待会见到富贵,富贵肯定会很开心。 他不想问富贵为什么没有死,他只是想抱住富贵,告诉他,他真正的想法。 他想说,他其实也很喜欢很喜欢富贵。 他以前只是有些拉不下脸,放不下架子。 他以前…… 做的太错了。 现在他已经知道错了。 在两年前回到坨坨村,得知一切的时候,他很后悔。 想着想着,成玉喉头泛上腥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 他不以为意,继续朝瑶池而去。 只是快要到瑶池的时候,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躲在一棵桃花树后面,擦去嘴角的血迹,重新给自己束好发,佩上那根他这些年都舍不得戴的鱼尾木簪,再换了身最好的衣服。 他拂袖幻出一面镜子,紧张地对着镜子打量自己是不是已经容颜衰老,不如当年貌美。 瞧见鬓角生了几根白发,成玉眼角一跳,连忙将白发拔掉。 但不止是白发。 因为长久的重病缠身,他现在好难看。 消瘦、苍白、阴鸷、瘆人。 似乎是一张富贵不会喜欢的脸。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在意他的容貌,瞧见镜子中的自己,他忐忑不安至极。 他惶恐地想,富贵现在还会喜欢他的这张脸吗? 没关系。 富贵如果不喜欢他这张脸,他可以变成富贵喜欢的样子。 想了想,成玉摇身一变,变成了从前未病重时的模样。 就这般鼓足了勇气,成玉缓缓走出桃花树。 他抬眸,遥遥望去。 仙雾缭绕的瑶池上,数之不尽的仙家正在宴上饮酒谈笑。 那么多人中,很神奇的,他一眼就看到了他想见的那个人。 此时的富贵正坐在角落里,捧着个桃子在啃,因为刚刚飞升,体内灵力暴增,猫猫还没有学会控制,所以猫耳朵和猫尾巴都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一双猫儿眼睛自带眼线一般微微往上翘,金色的眼珠子圆溜溜地转啊转,身后毛茸茸的尾巴晃啊晃。 成玉停下了脚步。 呆呆地望着那人,他心尖都在发颤。 心脏 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像是滔天巨浪朝他涌来。 他脸好烫,心口好疼,疼意一直从心上蔓延到指尖,一点点化开。 他连忙按住几乎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眼眶在发热,酸意泛滥而上。 那是富贵。 那真是富贵。 他的猫儿没死。 那矮矮的坟里葬的,不是他的猫儿。 那悬在梁上早已断气的也不是他的猫儿。 他的猫儿在这。 还好好地、开开心心地活着。 漫长的思念在见到那鲜活的人时终于化成滚烫的泪水徐徐滚落,打湿了衣襟。 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脚,想朝他日思夜想多年的人走去。 这时,有个仙家见富贵一只猫在角落坐着,怕他无聊,就端了盘点心走了过去挨着富贵坐下。 “叫富贵是吗,吃些点心,可好吃了。” 富贵一看,面前这个俊朗的仙家似乎大家都唤他做什么长月仙君。 神仙都长得很好看,李富贵很喜欢跟他们说话,于是,他开心地点头,“谢谢!” 然后,富贵就真的开始埋头吃点心。 吃东西的时候耳朵一动一动的,看得长月仙君心花怒放。 长月仙君可喜欢猫了,从前还养了只白色的狮子猫。 后来,那只猫抓死了成玉仙君抚仙院中的海棠树,还挠了成玉仙君。 被他连夜送走了。 他怕成玉仙君炖了他的宝贝猫。 毕竟成玉仙君铁石心肠、冷血无情,毫无仙性。 想到这里,长月仙君长长叹了一口气。 富贵动作一顿,好奇而关心地望向他。 那双漂亮的猫眼看得长月仙君心都快要化了,恨不得把富贵抱进怀里狠狠地吸一把。 仙界真的好久好久没升上来猫儿了。 但长月仙君想起方才洗尘宴开始前玉衡星君的千叮咛万嘱咐。 “为了避免吓跑同僚,所以禁止吸同僚!” “违令者罚去抚仙宫浇树。” 浇树没问题,麻烦的是去抚仙宫浇树。 那可是抚仙宫哎! 抚仙宫住着何方神圣? 成玉仙君! 人称玉面杀神! 谁靠近谁倒霉! 于是,长月仙君生生把冲动压住了。 他眉眼弯弯,出于职业习惯,笑吟吟地问他,“富贵,有心上人了吗?没有哥哥帮你找一个呀?” 李富贵一愣,然后摇了摇头,立马否认,“没有!”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阵急促到已经不成调的铃铛声响起。 李富贵瞳孔骤然一缩,攥紧手上的桃子,尖锐的指甲冒出,深深掐进脆嫩的桃子,香甜的汁液流出来。 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箭步,踉跄着冲到他面前,维持不住冷静自持,嗓音沙哑、眼眶通红委屈地质问着他的男人。 “你没有心上人,那我算什么?” 第67章 富贵不要他了 “你没有心上人,那我算什么?” 这句宛如被始乱终弃的小媳妇一般的话响彻瑶池。 仙乐戛然而止,刚才还载歌载舞的宴会瞬间死一般的寂静,众仙家呆滞地停下手上动作,纷纷不敢置信地望向那突然冲出来,身形摇摇欲坠,红着眼睛,仿佛受了重大打击的男人。 如果是其他仙家,他们就权当看个小八卦助助兴了。 但…… 冲出来的人可是玉面杀神成玉仙君。 那…… 这个八卦更加得看了! 众仙家立马围起来,准备好瓜子点心准备看好戏。 这时候,李发财、鹤师兄、竹平安因为先去安排的仙宫放行李而姗姗来迟。 李发财大老远就看见一堆仙家围在瑶池那窃窃私语。 李发财瞬间来了精神。 哇! 有热闹看! 李发财兴高采烈地就跑了过去,等他挤进人群里头一看,笑容凝固。 嗯? 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不太对劲的点大概是因为人群目光的焦点此时落在他的好兄弟李富贵以及…… 一个腰细腿长、肤白貌美又高贵优雅但却红着眼睛,活脱脱一个被抛弃的小媳妇样的白衣仙君上。 那个仙君,他认得。 传说中的成玉仙君。 不对,富贵怎么会跟成玉仙君牵扯上? 该不会富贵哪里得罪成玉仙君了吧? 发财吓得毛都炸了,刚想冲出去,缩在角落抱着桃子的李富贵先开了口,“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富贵很平静,语气平缓,似乎并不害怕。 李发财脚步一顿。 成玉想过许多与李富贵重逢的画面,但唯独没想过会是现在这个场景。 他的富贵说不认识他。 仿佛他是个陌路人。 成玉心口一阵刺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难受。 他很难受。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 不过也是 都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他的富贵一时之间认不出他也很正常。 他们太久没见面了。 成玉努力维持住身形,温柔而小心翼翼地向李富贵介绍起自己,生怕吓着李富贵惹了富贵反感,“富贵,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媳妇,沈玉棠。” 嗬! 素来连段桃色绯闻都没有的成玉仙君竟然跟新飞升的同僚有一腿! 而且…… 高冷自傲的成玉仙君还自称是媳妇。 众仙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比一个嘴角还要难压,都快要翘上天了。 哦,忘了,他们本来就在天上。 我个老天爷,这瓜大啊! 正当他们以为接下来就是有情人相认,抱起来痛哭流涕的温馨场面的时候,李富贵站了起来,不高兴地板着猫猫脸反驳。 “可是我还没有成亲,哪里来的媳妇啊?” “这位仙君,你别乱说。” 成玉愣在那,脸色苍白,仿佛被李富贵的伤得很重。 他多么想回答,他们成亲了。 可他并没有。 他无力地翕动没有血色的薄唇,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只有无数的悔恨堆积在胸口,郁郁不得解。 “富贵!”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李富贵顺着声源一看,是鹤师兄大步跑了过来。 “鹤师兄。” 李富贵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绕开成玉直接朝鹤师兄快步走了过去。 成玉就这样看着从前眼里只有他的李富贵径直地、连头也不回地朝其他人而去。 那一瞬间,他觉得心好像活生生地裂开无数块。 他僵硬地转过身去,看着李富贵站到了一个眉眼俊朗、年轻而又一脸正气的青年身后。 成玉呼吸都似乎在痛。 鹤师兄皱着眉将李富贵护到身后,嗓音朗朗,“抱歉,这位仙君,我师弟说不认识你,请你不要再纠缠他。” 成玉并不在意这个突然跑出来的什么鹤师兄,他只觉得头很痛,特别是对上李富贵那明显在躲闪他的眼神,他脑袋几乎快要炸开了。 他很是无力,也很是难受,几乎要站不稳,身形在晃。 他伤心地望着李富贵,用从所未有卑微到尘埃的语气,如履薄冰一般再问了李富贵一遍。 “我们在坨坨村的那几个月,你当真全部都忘记了吗?” 李富贵不语,甚至于不看他。 成玉快要疼死过去,声音发着颤,“富贵。” “求你,别置我气,当初都是我的不对,你原谅我。” 他不得其法,只是望着李富贵觉得呼吸都很艰难。 李富贵什么都没说,一直低着头,仿佛没听见。 被人群挤得无法动弹的李发财终于找到机会冲了出来,跳起来就伸了爪子死死捂住李富贵耳朵,“富贵,我们不听!” 听到这里,他可就明白了。 原来这个成玉仙君就是当年抛弃他家富贵的那条坏鱼! 李发财快要气炸了! 丝毫不顾面前这人是动动手指就能轻而易举把他捏成猫饼的成玉仙君,捂着李富贵的耳朵就朝成玉龇牙咧嘴地骂道。 “你条坏鱼!我告诉你,富贵什么都记不得了!” “现在我才是富贵媳妇,略略略,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富贵,你千万不要理这种莫名其妙的坏鱼!” 李发财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重重地砸在成玉心头上,成玉红着眼眶,紧绷着身子,眉心紧锁,身形越来越歪。 他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垂着泛红的眼尾任由李发财骂他。 他的确是条坏鱼。 富贵不理他很正常。 “哼,骂你都不会吭声,还是条哑巴鱼,没意思,富贵,我们走。” 李发财气势汹汹地拽着李富贵就走。 一直沉默着的李富贵忽然应了一声,“好,我们走。” 然后乖乖地跟着李发财就走。 “富贵……” 成玉眼看李富贵要走,心头一颤,下意识想要去追,只是刚抬脚,喉头再度窜上一抹腥甜,涌出来的鲜血将“富贵”二字生生淹没。 他脚步一顿,弓身狼狈地吐出一大口鲜血,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顾不上不停从喉咙里涌出来的鲜血,下意识地抬头去看前面。 富贵走得很快,没有停留,没有回头。 成玉心痛地闭上眼。 富贵不要他了。 扶光快步赶来,看见成玉如此狼狈的样子,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李富贵真的还活着呢? 而且还已经忘记成玉了…… 如果他当初能留下来的话,可能李富贵就不会干傻事,这样成玉跟李富贵也不会走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 第68章 富贵,你都记起来了,是不是? 猫猫大王李发财现在很生气! 非常生气! 板着猫猫脸,拽着李富贵大步往前走着,身后毛茸茸的尾巴炸开了毛像个鸡毛掸子一样高高竖起。 是一点就着的状态。 鹤师兄跟平安跟了一半瞧见后头没人就没再跟着了,生怕他们说话一个没注意惹怒了猫猫大王挨挠。 倒不是他们怕李发财。 是李发财没素质。 动起爪子来六亲不认。 快要到他们住处的时候,李发财气到走不下去了,一下子停了下来,鼓着腮帮子,气鼓鼓地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猫眼看着李富贵。 李富贵茫然地看着李发财,他不知道花花为什么这么生气。 生气可不好。 伤身体。 但李发财现在心里其实是自责多于生气。 他快要自责死了。 他没想到,当年富贵在信上高高兴兴跟他说的漂亮鱼媳妇竟然是成玉仙君! 他就不应该把李富贵带进宗里,这样富贵就不会飞升,更不会在这里碰上那条死鱼! 他家富贵多可怜啊! 十二年前,李发财跟竹平安冒雨回到小矮坡,看到的不是成了亲幸福美满的好友,而是敞开的房门,悬在梁上的李富贵。 李发财当下腿都软了,连忙跟竹平安把李富贵放下来。 那时候李富贵还有一口气的。 李发财急得团团转,竹平安倒是冷静,他觉得这事蹊跷,担心残害李富贵的坏人折返回来发现李富贵没死会继续追上来找麻烦。 所以竹平安就用竹子做个跟李富贵一模一样的分身重新挂回梁上。 之后,二人兵分两路。 李发财背着奄奄一息的李富贵赶回宗门,竹平安去追他们曾在村口擦肩而过的神秘人。 那一夜的雨下的好大。 李发财把身上蓑衣给了李富贵,一路用灵力温养着李富贵,可他背上的李富贵还是一点一点的变冷,比淋着雨的他的还要冷。 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感觉。 一点也不好受。 等他赶回宗门的时候,李富贵已经断气了,翠翠姐也说没得救了。 李发财趴在李富贵身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哭得抽抽了,打算把自个攒了好多年的娶媳妇钱拿出来给富贵置办个好棺材。 这时候,富贵突然喘气了。 翠翠姐,一般来说,断气这么久应该就活不过来了。 但富贵偏偏就是活过来了。 可能是因为富贵不想死。 也可能是运气好。 李发财觉得,那是因为富贵是只好猫,老天爷都舍不得收他呢。 第二天夜里,竹平安回来了。 竹平安说,对方警惕心很强,他跟丢了。 他又回了一趟坨坨村,打听过才知道,李富贵昨天成亲,高高兴兴喊了全村人来喝喜酒,结果他媳妇逃婚了。 李发财听得那叫一个暴跳如雷。 虽然他不知道李富贵这事是不是跟他那个漂亮的鱼媳妇有关,但他就是觉得那是条坏鱼! 他从平时往来的信上都看得出来富贵多么喜欢那条鱼。 结果那条鱼不识好歹,竟然抛下他家富贵跑了! 本来李发财打算等李富贵醒了以后问清楚怎么回事的,结果李富贵昏迷了一个月后这才慢悠悠地醒来,并且把当人时候的记忆全部忘记了。 李发财就想,反正坨坨村的村民都以为李富贵死了,现在李富贵也失忆了,不如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让李富贵留下来,省得回到坨坨村想起伤心事。 李发财的计划很好。 这十二年来,富贵生活的可开心了。 每天都无忧无虑的,连那条死鱼一根头发丝都没想起来。 他准备让李富贵一直继续这样快乐的生活下去的。 但是 他万万没想到。 半路杀出来一条死鱼! 但凡那是条普通的死鱼,他肯定拉上平安、鹤师兄半夜去做了那条鱼剁碎了喂狗。 可是,那是玉面杀神成玉仙君。 李发财哪里知道自己兄弟这么猛? 竟然睡了成玉仙君! 成玉仙君啊! 就算他三再加个玄冥,也不见得是成玉仙君对手,最后喂狗的可能就是他们。 一想到他这么生气还拿那个成玉仙君没办法,李发财就气得咬牙切齿,抬起脚狠狠地踹在墙上。 “哼!” “坏东西!臭鱼沾点海水,还真把自己当海鲜了!” 李富贵连忙拉了拉李发财。 李发财下意识觉得李富贵是心疼那条死鱼,不愿意让他骂,结果李富贵来一句。 “花花,你别踢这么用力,你右腿断过,要是再踹断了怎么办?” “那这样你就又得在床上躺两个月啦。” 花花这么爱上蹿下跳,躺两个月不是让他生不如死? 李发财一听感动到稀里哗啦的,一把抱住李富贵,“富贵,你怎么这么好?” 李富贵嘿嘿笑了笑,拍了拍李发财后背安抚。 这时候,李发财幽幽在他耳边道。 “可是富贵啊。” “我啥时候跟你说过我被砸断的是哪条腿,而且当初还躺了两个月啦?” 他被砸断右腿,在李富贵家里躺了两个月这件事,他嫌丢脸,没跟失忆后的李富贵说过,当然也没跟其他人说过,就只有失忆前的李富贵才知道这事。 李富贵不怎么会撒谎,瞬间打了个激灵,尾巴耳朵都跟过了道电一样,身子当下就僵住了,像块石头,邦邦硬。 李发财痛恨自己太了解自己这个兄弟了,一把抓住李富贵,漂亮的猫猫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李富贵,拿出猫猫大王的威严。一字一句,严肃地问。 “富贵,你都记起来了,是不是?” “唔……” 富贵战略性挪开目光,李发财叉起腰佯装要生气,李富贵怂了,连忙点了点猫猫头。 “嗯……” 李发财依旧直勾勾地盯着李富贵。 在李发财的目光威胁下,李富贵很艰难地再挤出一个字。 “呐……” 呐! 他就知道。 他说出来,花花肯定得生气。 所以他才不敢说。 花花生气可吓人啦。 李发财气得想要劏鱼,但还是强忍着火气瞥了李富贵一样,“你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李富贵有些心虚,弱弱地道,“就那天晚上,你还没回来,我跟煤球坐院子里吃莲藕,我吃的时候总觉得我好像在其他地方吃过更甜的莲藕,然后,吃着吃着就全部想起来了。” 煤球从李富贵怀里窜了出来,啃着胡萝卜,脑袋一点一点的,仿佛在说,对的对的。 “你都记起来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认那条鱼?” “你就应该当众痛骂他一顿!” 李发财咬牙切齿地攥着猫爪道。 李富贵抿了抿唇,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黯淡了几分,无奈地道。 “其实,他不喜欢我,那时候跟我在一起是情非得已,全部都是我一厢情愿。” “他们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无缘人见面不相识,我跟他也不是有情人,是什么来着?叫什么露水情缘?我不懂,但反正听起来就不是好词。” “所以没什么好认的。” “更何况,都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不想再提不开心的事。” 说到这里,李富贵眼睛亮了亮,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他希望成玉可以找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 大家也过得快快乐乐。 他也能继续开开心心地当猫猫大仙。 这样就很好了。 第69章 梦境 黑暗一如既往的冗长而枯燥。 浑噩的意识像落叶一般四处飘零,迟迟找不到归宿。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 终于 有声音在耳畔响起。 “咚咚咚” “爷爷,你快点来追我呀!” “哎呦,毛蛋,你慢点,别摔着了。” 声音从模糊逐渐到清晰。 是拨浪鼓和小孩的嬉笑声。 成玉知道。 他又开始做那个梦了。 一个很漫长很漫长,他希望从未发生的梦。 —— 村口牌匾上的“坨坨村”三字已经有些看不清了。 大榕树下,一对爷孙正在乘凉玩闹。 调皮的四岁娃娃挣脱爷爷的手,玩着拨浪鼓跑开。 爷爷在后面笑着追赶,一边追赶一边提醒娃娃当心。 下一个画面,娃娃“咚”地撞在他腿上。 娃娃似乎撞懵了,呆愣愣地仰着胖嘟嘟的脸望着他。 他蹲下身去,变戏法一般从手里变出一颗糖,微笑着递给娃娃。 娃娃一下子笑了。 爷爷慢慢赶来,是熟人,但瞧见他面色无异。 他在脸上施了遮掩容貌的法术。 在寻常人眼中,他不过是个陌路人。 “阿伯,我想打听一个人。” “你打听谁啊?” 他清楚地听见他自己道,“李富贵。” 对方沉默了一会。 声音淡淡地在炎炎夏日中响起,混着蝉鸣,在他耳边轻轻地落下。 “哦,富贵啊,他早就死了。” “死了十来年了。” “怎么死的来着?” “唔……好像是上吊死的吧?” “记不清了。” 紧接着 “嘭”的一声骤然在耳膜中轰然炸开。 眼前的画面撕裂 生生转变成抚仙宫海棠树下。 仙风轻拂,少年清脆的声音叮叮当当地挂满海棠树枝头,日复一日地随风回荡在抚仙宫。 “神仙保佑我媳妇身体健康,平安如意,天天开心!” “神仙,我会写我媳妇的名字了。” “神仙,看到这个名字了吗?你一定要保佑这个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 “神仙,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我给你带了喜糖,你能不能跟雨神商量商量,今天别下雨啊?” “大喜日子就得阳光明媚的才吉利嘛。” “不行也没关系,反正我跟我媳妇是两情相悦,不会有事的!” “神仙,记得保佑我跟我媳妇白头偕老,永永远远在一起哦!” 而少年最后一声祈福停在了十年前。 成玉以为,少年和他的媳妇过得很幸福,不再需要向神明祈福。 又或许是少年早已遗忘那座被抛弃在后山中早已风化的神像。 他早已无从探究,因为他已经是局外人。 于是,他继续日夜倾听少年的声音。 声音回荡,可抚仙宫依旧冷清,那原本坚不可摧的仙心越来越动摇。 思念终究击溃他的理智。 他鼓足勇气下凡,去往那个他无数日夜都在思念的地方。 他想,他就看看那个人。 看看那个人过的怎么样。 看完他就离开。 绝对不打扰那个人。 十年过去 坨坨村一如既往 村民来来去去,添了新面孔,又走了些熟悉的人。 何叔上了年纪,卖不动豆腐了,就干脆把豆腐坊转给了外村人,天天带起了孙子。 张婆婆在前几年就去世了。 苗郎中还开着医庐,还收了个徒儿,整日拿捣药杵敲那粗手粗脚徒儿的脑门。 周大娘已经不做媒人了,跟着子女进城里过好日子。 二牛跟巧儿生了一对可爱乖巧的子女。 似乎 一切都在成玉意料中 但唯一脱离他掌控的是李富贵。 李富贵死了。 死在了他离开那一天。 也就是说,他留下的沈玉棠没有照顾好李富贵。 他想不明白。 他明明安排好了一切。 根据他的安排,沈玉棠会用尽一生去陪伴照顾李富贵,倾听李富贵日复一日说那些琐碎事,在张婆婆去世时安慰李富贵人都会有生离死别,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天天在家等着李富贵回家,会给李富贵做好看的衣服,还会给李富贵买一座带院子的大宅子,在院子里种很多很多的树。 他们会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无忧无虑。 可!为!什!么!!!!!! 李富贵死了???????? 成玉想啊想。 想啊想。 想啊想。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冲到凤凰宫,将那只凤凰从树上拽下。 凤凰跌落地,怀中玉瓶摔出。 成玉瞥了一眼,证明了他的猜测,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怒气与寒意毫不掩饰地涌出,卷席整个凤凰宫。 冷冰冰的声音一句接一句重重落下。 “李富贵死了。” “你知道吗?” 扶光被威压压迫到甚至于难以呼吸,他目光躲闪着别过脸去,抿紧唇,脸上写满了愧疚之色,最后喉咙干涩,艰难道。 “我知道。” “第二天的时候,我觉得不对劲就折返回去了。” “正好看到他下葬。” “我没想到我说的那些话会让他想不开。” “我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把你留下的分身给带走……” “我一直没告诉你,是怕你愧疚。” “一切都是我不对。” 他再讨厌李富贵,也从未想过李富贵死。 他说那些话只是为了让李富贵死心,没想到却害得李富贵悬死那梁上。 哪怕成玉杀他,他也认了。 说到最后,扶光认命地闭上了眼。 可成玉没有,成玉拂袖走了。 扶光跌跌撞撞地追上去。 成玉回到了小矮坡。 昔日故地已经荒废,小木屋在一场大雨中塌了,老柳树下起了座矮矮的坟包,坟前长满了草。 他蹲下身,徒手将那些杂草拔起,逐渐地,露出了坟前的立着的木牌。 上面很简单地写了三个字——“李富贵” 他盯着那三个字出神。 他想着,要不要把坟挖开来看看。 说不定里头根本没有躺着李富贵。 这一切都是李富贵与大家合起伙跟他开玩笑。 是了。 李富贵肯定是生他的气。 气他不辞而别,气他留下赝品,气他诸多隐瞒。 但没关系。 他可以道歉。 只要找出李富贵,他就能亲自向他道歉,请求原谅。 成玉行动力总是很快,他想着便伸手去挖坟。 这时 一个温婉熟悉的女声响起。 “你是富贵的朋友吗?” 闻声,成玉身子一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过身望向此时站在败落院中用试探目光看着他的女子。 他想到了一个比挖坟更好的办法。 第70章 噩梦 是啊。 他怎么把这个法术给忘了? 只是有些耗费精力。 倒也无碍。 总比挖坟来的好。 人会说谎 但记忆是不会说谎的。 想到这里,成玉不紧不慢地站稳了身形,缓缓撩起眼皮,冷清的眼眸下升起阵阵阴鸷,瞳孔一点一点地变成蓝色,而淡蓝色的灵力像是海浪一般从他脚下所踩的土地涌出,朝着四面八方疯狂掠去。 灵力所到之处瞬间化为静止,就连飘起的枯黄柳叶也停滞在了空中。 “成玉仙君!” 是扶光赶来了。 好吵。 让他安静吧。 成玉连眼皮都未抬,轻轻一拂袖,一尾小鱼乘着海浪翻滚着朝扶光拍去。 扶光顿感不妙,成玉这是要发疯了啊! 灵力随主 眼看这灵力如此暴戾失控,恐怕成玉心中远没有表面上来的平静。 也是 如果不是疯了,怎么会耗费这么多灵力施术竟然就为了求证李富贵到底有没有死? 扶光刚想逃,脚下一凉,他低头一看,那尾鱼儿已顺着他小腿慢慢地往上爬起。 水牢立地而起,转瞬将扶光给囚禁其中。 扶光的声音淹没在固若金汤的水牢中。 没了阻碍,浩浩荡荡的灵力顺利地卷席了整个坨坨村。 成玉眉头一皱。 不够。 远远不够。 于是,灵力似惊涛巨浪一般,以坨坨村为中心,继续再度朝着四面八方卷席而去。 最后,灵力生生在乌月镇边缘停下。 四周一片寂静,入耳连风声都听不见。 成玉徐徐抬眼,修长浓密的睫羽在那张阴冷玉白的脸上蒙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冷漠与寒意慢慢地从眼眸中化开。 “来,告诉本君真相。” …… 叮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 随着的还有少年的响亮的声音。 “何叔!” 成玉缓缓睁开眼,跟着记忆的主人闻声抬起头。 背着竹篓的少年正快步朝他跑来,生生闯入他的视线。 近了,少年的容貌才逐渐清晰。 少年束着高马尾,常年四处乱跑,所以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未脱去稚气的圆润脸上是浓眉大眼,看起来很精神。 在看清楚少年的脸时,成玉心脏骤然一缩。 在他宛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中,李富贵开口了。 “我买碗豆腐花,要加好多好多红糖的那种。” 他的心跳声好大,他甚至于没听清楚记忆的主人说了些什么,只看见李富贵耳根红了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道。 “不是我吃的。” “我买给我媳妇吃的,他爱吃。” 画面一转,耳边是嘈杂的人声。 大概是在镇上。 画面先是一双打算盘的手,紧接着抬起头往旁边看了看。 李富贵背着旧竹篓站在一匹挂起的布前,仰着头,呆呆地看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猫眼都快要看直了。 记忆的主人朝着李富贵走了过去。 “富贵喜欢这匹布啊?” 李富贵望过来,使劲点了点头。 还是那样傻。 但真可爱。 可爱到成玉想去摸摸他。 记忆的主人指了指布,“这匹布叫浮光锦,是我从京城高价订回来的,整个乌月镇啊仅此一匹,现在京城里头的达官贵人都穿这种布料裁的衣裳,可好看了。” “江掌柜,这得多少铜板呀?” “富贵,这浮光锦不是鱼,也不是萝卜,用铜板买不到的。” “那得多少钱才能买到呀?” 画面中出现了三根手指。 成玉心咯噔一声。 “三吊钱?” “富贵,是三两。” 小猫似乎被这个数吓到了,脸色有些难看,他怯怯地低下头去,努了努嘴,不过一转眼便下定了决心,一下子抬起头来,坚定地道。 “江掌柜,回头我一定会攒够钱买它的,能不能帮我留两个月?” “留一两个月倒也没问题,不过富贵,你买来送给谁的?” 李富贵兴高采烈地回答,“我媳妇!” 在那一刻,成玉心头颤了颤,像被生生剥开了一般。 他耳边骤然响起少年曾经同他说的话,脑袋一片空白。 “你为什么要赚三两银子?” “就……想多赚点……” “然后起座带花园的大宅子!” 原来 富贵这么努力根本不是为了起大宅子。 只是为了给他做件新衣裳。 成玉呼吸急促了起来。 那阵熟悉的铃铛声又再度在耳边响起。 “巧儿姐!” 入眼是剪子与绣着花的衣裳,顺着声音源处望去。 是李富贵高高兴兴地跑来。 明明是猫,但却是总是热情的过分。 “富贵来啦?” “小富贵,今天找我做什么呀?” “巧儿姐,新婚礼物。” “我还没成亲呢。” “提前送嘛。” “少来,你肯定有事求我。” “嘿嘿,瞒不过巧儿姐。” “我想给我媳妇做身衣裳。” 一匹布已到眼前,正是李富贵之前仰着头盯着看的那匹布。 三两银子。 李富贵得攒多久? 从记忆主人的角度望去,李富贵自个的鞋子鞋头都快要磨破了。 “哎呀,李富贵,你发财啦?” “这个料子,可不便宜,你真要把这布做成衣裳?” 李富贵点了点猫猫头,笑着露出两颗小猫尖牙,特自豪地道。 “我媳妇值得!” 成玉深呼吸一口气,吸进肺里的凉气像刀子一样割着疼。 人声嘈杂 贴得歪歪斜斜的喜字和烧鸡灯笼映入眼帘。 “富贵,你怎么半天没出来?拜堂吉时都过了,你还成不成亲啦?” 门开了,李富贵走了出来,跟以往的记忆中的总是在笑的李富贵不一样。 李富贵眼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一点精神都没有。 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猫猫。 成玉呼吸乱颤,心口传来一阵绞疼,不知所措与慌张充斥大脑。 他原以为,富贵会开开心心地成亲的。 他没想到会让富贵哭。 他的富贵怎么会哭成这样? 是发生了什么吗? 发现了那是赝品? 成玉觉得很后悔,后悔自己太过自负。 他自负地认为这样是对富贵最好的安排。 自负地觉得,李富贵会安然无恙地,在他的掌控下幸福而快乐地生活一辈子。 可是! 好像一切都没按照他想象中的发展。 他的富贵过得不开心。 他的富贵不快乐。 他的富贵哭了。 成玉与生俱来的理智与信念在那一瞬间尽数崩塌,扭曲变形。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离他那么的近的李富贵在强颜欢笑,心脏一点一点地裂开。 “嗯。” “我不成亲了。” “不过,酒席还是照样吃。” “就当庆祝我提前过生辰,我还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生辰呢。” 人声依旧很嘈杂 但却柔和了下来。 落在耳边的声音很温柔。 “我们富贵可好了,不愁找不到媳妇的。” “是啊,富贵这么乖,还这么能干,长的模样也不差,肯定很多人喜欢。” “放心吧,富贵,大娘再给你找个更漂亮的媳妇。” “真的吗?那可不可以找个温柔点?” “你喜欢温柔的啊?” “那你怎么找了上一个……” 人群中,李富贵没心没肺地傻乐着,“嘿嘿嘿,他其实也很温柔。” “就是他……不喜欢我……” “人家……不喜欢我也没办法呀。” “以后我肯定能找到喜欢我的。” 小猫攥着拳头似乎在为自己打气。 成玉听着心碎至极,终于压抑不住。 他想要喊出声。 没有!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他怎么会不喜欢李富贵呢? 就是因为太喜欢…… 他才不敢留下。 他是那么坏,那么卑劣的鱼,哪里配得上富贵这么好的猫? 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富贵说,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被困在那段记忆中,不得其法。 画面又转了 天气晴朗 画面中熟络的村民都提着生辰礼站在院子中,而目光往旁边移动。 今日主人公的房门却是紧闭着的。 “这个李富贵,肯定是赖床了,我去喊醒他!” “过生辰还要赖床,让我们这么多人等着你,李富贵,不害臊!” 手落在房门上,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咯吱一声 房门开了。 成玉随着记忆的主人抬脚跨入门槛。 先迎上来的是一缕清风,风声在耳边拂过。 然后是阵阵清脆的铃铛声。 轻快而悠闲 成玉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膛。 在隆隆心跳声中,成玉缓缓抬起头。 叮…… 粗制的衣摆安静地贴着笔直的小腿垂下。 窄瘦腰间木头小鱼底下坠着的铃铛轻轻晃着,晃动间,铃铛声一声又一声地响着。 缠在小猫脖颈上的那块红绸一如既往的艳丽显眼,尾端松松地垂下来在空中轻扬。 好像有什么在眼前“轰”的一声炸开,杂乱的嗡鸣充斥着耳膜。 那一瞬间。 心肺俱裂。 濒临窒息。 痛不欲生。 成玉想。 这一定是场噩梦。 第71章 美鱼难过猫猫关 成玉醒了。 他睁开眼,入眼是空荡冷清的大殿。 他平静地坐起来,如墨的长发随意地顺着那薄背散落而下,垂着眼眸望着地板,眼神麻木空洞,窥不清楚情绪。 旁边坐在矮榻上喝茶的扶光瞥了他一眼,放下茶盏,淡淡问,“又做那个梦了?” 成玉虽然面无表情,但眼睛是红的。 自从两年前成玉施过那个术法之后,成玉就不敢再入睡,因为只要一闭眼就会反复的梦见在术法中看到的画面。 扶光并不知道成玉究竟看到了什么,但他知道那肯定是个噩梦。 成玉没有回答他,只是问,“本君昏迷了多久?” 那一场梦异常的漫长难熬,最后的画面他半梦半醒间似乎梦见了四五次。 他在失去富贵的梦中捱了一遍又一遍锥心刺骨的痛,在周而复始的痛苦中,对时间的流逝早已经没有概念。 扶光叹了一口气,“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成玉眼皮动了动,最终担心地问,“富贵呢?” 他那一天如此冲动,恐怕吓到富贵了。 如果他知道富贵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绝对不会如此鲁莽。 要是吓跑了富贵怎么办? 成玉忧愁地皱起了眉。 扶光,“……” 成玉病了足足三天三夜,结果一醒来不是关心自己的身体,而是问李富贵怎么样。 这叫什么来着? 英雄难过美人关。 哦 李富贵不是美人。 应该叫 美鱼难过猫猫关。 但看着成玉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扶光终究不忍,他再度叹气,道。 “他很好。” “昨天给他派了仙职,今天应该去上任了。” 成玉又问,“给他派了什么仙职?” “值日功曹。” 闻言,成玉瞬间起身,因为太过激动,气血上涌,呛咳不止。 扶光唉声叹气,“你先别着急。” “我向玄冥仙君问过了,之前的功曹告病了,此位空缺,才让他顶上几日,过几天再给他派新仙职,绝对不会累着他。” 话还没有说完,一道白光从他眼皮下掠过,再一睁眼,大殿中已不见成玉的身影。 扶光,“……” 他就知道这样。 负手走出大殿,抚仙院中栽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最中央的是一棵海棠树,风轻轻一吹,海棠树下少年的声音回荡在抚仙宫中。 扶光想不明白,听了十来年了,怎么还没有听腻歪? 他又咂摸了一下。 心想,大概这就是凡人说的爱? 但凤凰不懂情爱这玩意。 他只知道,按照几天前李富贵看见成玉仙君那反应,成玉仙君恐怕得吃闭门羹。 他要不要帮忙想个法子让这一鱼一猫破镜重圆? 毕竟成玉仙君从鱼开始就是孤身寡人,这么多年来,就谈过跟李富贵那一段,除此之外,毫无半点经验。 再加上成玉仙君性格说好听点就是高冷孤傲,难听的,就是不解风情与木讷。 让一条没有经验的木头鱼去追一只受过情伤的猫,可想而知有多难。 关键时刻,还是得看他出马。 扶光伸手叉腰,得意地想。 但问题来了。 他好像也没有经验。 扶光陷入沉思。 …… “玄冥肯定是公报私仇!” “什么值日功曹?” “就是个打杂送东西的。” “跟人沾边的事情,玄冥那狗东西是样样不做!” 猫猫大王,不,现在已经是猫猫大仙的李发财抱着摞得比他个头还要高的关文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骂。 旁边的李富贵也抱着一大摞关文,哈哈笑着。 半个时辰了,花花骂的词都不带重样的。 他觉得花花实在太厉害了。 但李发财已经骂到词穷了,他看了看旁边神采奕奕,就跟打鸡血一样的李富贵,忍不住问。 “富贵,你不累吗?” 李富贵摇了摇头,依旧很精神,“不累啊!” 他们手上抱着的都是从凡间递来的祈愿关文。 他们得把这些关文一一送到对应的仙家仙宫去。 其实这也没什么。 重要的是,先前那个功曹明显在玩忽职守,去年的祈愿关文都还堆压着。 凡人的祈愿又多得离谱,于是…… 他们从早上送到现在都还没有送完。 这不,还有一座小山的关文。 李发财觉得再送下去,他猫猫大仙就要累成猫猫大饼了。 李富贵倒觉得这个工作很有意思,把凡间需要帮助的人心愿送到他们所信仰仙家的手上。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是只信鸽。 能帮人,还能当信鸽,多好玩? 李富贵看见李发财累到快要变回原形了,便贴心地道,“没事,花花,剩下的我帮你送。” “这样哪行?” 李发财哪里舍得让富贵自己一只猫送? 李富贵笑了笑,“我力气大啊,花花你腿不好,这种要跑来跑去的活就交给我吧!” 李发财努力地想了想,然后灵机一动,嘿嘿一笑,“那我去给你喊个能干的帮手过来!” 说完,李发财就屁颠屁颠地跑了。 李富贵撸起袖子把李发财那一份的关文摞到自己那份上面,抱起来继续往前走。 下一个地方似乎是飞霜宫。 这个名字听起来好有诗意。 李富贵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很厉害啊! 连有诗意这种形容词都能想到了。 正当李富贵在心里夸着自个的时候,最顶上的一本关文没放好,摇摇欲坠,眼看要掉下去。 李富贵眨了眨眼。 然后……就眼看着它掉下去。 要不然他还有什么办法? 他又没有三头六臂。 啪叽 关文掉在地上,李富贵知道关文不是煤球,不可能他喊一下名字就自个长腿爬起来。 李富贵正要蹲下身去捡,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先他一步拾起了地上的关文。 李富贵眨了眨眼。 哇,仙界好人可真多呀! 富贵立马从摞得高高的关文里面冒出个猫猫头来,高兴地感谢道。 “谢谢!你真是好人!” 富贵一看,那只手的主人是个相貌平平、生得很高的清瘦男子。 跟富贵对上目光,男子似乎想说些什么,翕动苍白的薄唇。 富贵恍然大悟,“哦?你就是花花叫来的帮手吗?” 沉默了半晌,男子点了点头。 第72章 富贵,我喜欢你 成玉很心虚。 手心都在冒汗。 他又撒谎骗了李富贵。 他是条坏鱼。 但富贵一只猫看起来好辛苦,又没有其他人帮忙。 他刚才看见那关文掉地上,富贵还要蹲下身去捡,怀里摞得高高的关文摇摇欲坠。 他没忍住就冲出去帮忙了。 幸好,他在脸上施了遮挡容貌的法术。 要不然,富贵肯定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忙。 毕竟他这么讨厌。 但,心虚归心虚。 成玉此时心情很好。 大概是因为换了一张脸的缘故,李富贵对他态度很好,笑着把关文递给他,还关心地问他重不重。 成玉一看到李富贵的笑脸,心都快要化了,红着耳根摇了摇头,嘴角紧紧抿着。 他不敢出声,露出过多破绽。 但富贵好可爱。 他好开心。 他像一条躺在阴沟里早已经发烂发臭的鱼冷不丁沐浴到了阳光,尸体暖暖的。 没死真好。 正当鱼猫要搬着关文离开的时候,一阵清风荡来。 抬眼一看,玄冥仙君抱着胳膊,耷拉着一双死鱼眼毫无半点斗志地站在他们面前。 看了他们一眼,玄冥仙君淡淡道。 “这不是有人帮忙吗?” “李发财喊我来干什么?” “我的时间非常宝贵的。” “我走了。” 玄冥就这样莫名其妙来了,莫名其妙地又要走,莫名其妙走了几步,又莫名其妙地折返回来,莫名其妙地凑到了成玉面前。莫名其妙地盯着成玉看了半晌。 “你……” 成玉皱眉。 他的法术被看穿了? 不可能 但以防万一,还是先下手为强。 成玉袖袍中掐起昏睡诀,玄冥开口了。 “好面生,刚飞升?” 成玉,“……” 是他高估玄冥了。 袖袍中的手松开。 玄冥立马摆出文书仙君的架子,一本正经地对成玉道,“记得待会去紫霞宫报到啊,要不然本君罚你去抚仙宫去给成玉仙君浇树。” 说完,玄冥又担心新人不认识成玉,便耐心地科普。 “成玉仙君你知道吗?” “就那个玉面杀神,仙界的鬼见愁,传闻三岁婴儿听见他名字都会啼哭不止……” 成玉眉毛跳了跳,“……” 袖袍中修长的手指再度掐起个变化术的诀。 嗯 话这么多,就让他变成只鹦鹉吧。 让他天天蹲南天门那喊“欢迎来到仙界”。 成玉的术法还没有施出,李富贵笑呵呵地伸手去推玄冥,打断玄冥接下来的话。 “玄冥仙君,紫霞宫还有很多公务等着你处理吧?你快点回去吧!” 一听到公务,玄冥立马黑了脸,“呵呵,公务……公务是永远做不完的,改天我就炸了紫霞宫,这样就没有公务了。” 李富贵使劲点头,没多想,附和道,“嗯嗯,炸炸炸,你现在回去炸吧!” 玄冥“哦”了一声,还真是折返往回走了,走了几步,又提醒李富贵。 “那你今天别往那边走,当心有瓦片碎砖蹦着你。” 李富贵更加用力点头。 玄冥安心地走了。 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怎么炸了紫霞宫。 成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刚想深思,这时候,李富贵回过头来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猫尖牙,脸颊两边浅浅陷进去两个酒窝,“我们走吧!” 一看到那张脸,成玉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 多了一个人,加上成玉认路,所以效率很高。 一天下来,那堆积着的关文就送完了。 没有一位仙家认出了成玉。 成玉很满意。 送完以后,鱼猫就在一棵仙树底下坐着休息。 那棵仙树可漂亮了,粗得李富贵两只手张开都抱不完。 李富贵想,这得三个李富贵才能抱得完。 树叶茂密,远远望去,像是一朵很大很大的蘑菇,树枝上缠着很多红色的带子,迎着风飘啊飘。 李富贵坐在树下仰着头睁着圆溜溜的猫猫眼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些红色带子。 成玉不敢抬头,一直低垂着眼眸,紧张到攥着手。 李富贵突然站了起来,“我们去其他地方吧!” 成玉不解,但还是连忙站起来跟上了。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处仙台。 仙台上仙雾缭绕,李富贵站在台上把手放到眼前好奇地往底下眺望,“这底下是什么地方啊?” 成玉怕猫猫掉下去,目光紧紧地盯着李富贵,然后回答,“凡界。” 李富贵又问,“那能不能看到坨坨村啊?” “……” 成玉心头一跳,好半天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一个字,“能。” 他伸手轻轻指了指一个犄角旮旯。 “在那。” 李富贵一看,惊讶地张大了嘴,“哇,坨坨村这么小啊!” 就跟一粒芝麻一样。 他眼神明明很好,但看着都觉得费劲。 “我住的时候明明觉得坨坨村很大很大来着。” 李富贵盯着那一小粒芝麻大小的地方,笑着道,“果然,是我以前见过的世面太少了。” 成玉心很疼,疼到说不出话来。 李富贵终于收回了目光,转身面向成玉,眼睛亮晶晶的,脸上挂着笑容,无比诚恳认真地对成玉感谢道。 “成玉仙君,非常感谢你今天帮了我的忙。” “以后我们扯平啦!” 成玉甚至于顾不上问李富贵到底什么时候认出的他,心态崩到维持不住法术,现出了原本俊美的容貌,只是表情焦急,眼神破碎,双眼通红,很是狼狈,不敢置信地用沙哑的嗓子惶恐地问。 “什么扯平?” 这跟李富贵记忆中的沈玉棠不太一样。 瘦了许多。 也憔悴了许多。 看来成玉仙君并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但没关系。 每个大人都应该学会照顾好自己,这是别人不能插手的。 当然 猫也不能插爪。 李富贵抿了抿唇,继续道,“成玉仙君你不是因为当年的事情觉得愧疚所以才来帮我的吗?” “现在你已经帮过我了,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们扯平了,以后就当作什么都没……” 李富贵话还没有说完,成玉已经顾不上形象神色崩溃地打断。 “不是!” 不是因为愧疚才来的! 成玉红了眼眶,害怕到眼泪簌簌往下掉,“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不能这样…… 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这样,他怎么办? 李富贵茫然地歪头望着成玉。 成玉仙君在哭。 玄冥仙君早上说的可能是真的,不是造谣。 成玉仙君或许真的很过意不去。 今天早上他去玄冥仙君那领仙职的时候,玄冥仙君悄悄地跟他说,成玉仙君这十二年来夜不能寐、患上恶疾的原因是他。 富贵想,那成玉仙君真是条记性非常好的鱼。 明明都过去这么久了,还因为当年骗过他的事情耿耿于怀。 其实他已经不生气了。 他是只可大度的猫了。 一点也不记仇来着。 所以他看见成玉仙君不知道为什么要扮成别人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没有戳破。 他想 让成玉仙君帮他忙,成玉仙君就不亏欠他了,这样成玉仙君以后就能开开心心地当他的漂亮神仙了吧? 结果,成玉仙君哭了。 为什么成玉仙君会哭呢? 猫猫想不明白。 真的想不明白。 但看见成玉仙君哭得这么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富贵很是于心不忍。 他想着他该安慰安慰的,只是还没有张嘴发出声音。 成玉开口了。 他哽咽着,声音在发颤。 “我不是愧疚才这样做的。” “我是……我是喜欢你。” “富贵,我喜欢你。” “不止一点点喜欢,是很多很多的喜欢。” 第73章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喜欢你 猫猫还是第一次听到告白,而且对象还是他曾经很喜欢很喜欢的鱼。 所以他脑袋很没有骨气地空白了那么一会。 原来成玉仙君是喜欢他啊? 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他呢? 他想不明白。 但不管怎么样,李富贵觉得有人喜欢他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 李富贵看着成玉,露出来一个浅浅的笑容,酒窝往下陷了陷。 那个笑容看得成玉那死寂的心再度一点一点地雀跃了起来。 他以为 他是有希望的。 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很多。 他想,以后他跟富贵回坨坨村去,像以前一样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他会亲手给富贵做很多很多好吃的,亲自照顾富贵,给富贵做很多漂亮好看的衣裳,刻好多好多木头猫,再买一座大大的宅子,跟富贵一起在院子里种很多很多的树。 他会跟富贵永永远远地在一起的。 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时候,他心脏跳得好快。 他多希望他想象的画面可以实现? 可事实却是李富贵笑完以后立马一脸愧疚地往他这边不停地瞥,生怕他会不高兴,但犹豫了一会还是非常无情坚定地回答他。 “成玉仙君,谢谢你喜欢我。” “但对不起,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猫猫说得可认真了。 他想,他不喜欢人家一定要早点说清楚,千万不能耽误人家。 其实成玉听见这话心里并没有什么感受,他还觉得富贵想拒绝他但又犹豫的样子很可爱。 反正他早就明白,富贵不可能一直在原地等着他。 富贵不喜欢他又什么关系呢? 只要富贵还活着,比什么都还要来的重要。 做鱼不能太贪心。 至于富贵对他笑的那一瞬间,他脑子里出现的画面真的很美好。 如果可以,他希望以后多多梦见。 想到这里,成玉觉得他情绪稳定多了。 于是,在沉默半晌之后,成玉伸手自己擦掉了眼泪,然后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恢复了往日冷清的高岭之花模样。 他安静地望着李富贵,用那张俊美的跟画似的脸一本正经跟李富贵道。 “不用说对不起。” “没关系的。” “你不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行了。” “我以后会继续喜欢你。”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一直喜欢你。” 李富贵,“……” 好熟悉的话啊! 李富贵好一会才想起来。 这不是他之前说过的话吗! 自己说的时候还好,现在一听见成玉说出来,李富贵脸一下子炸开一片红,就跟切了辣子往脸上抹了一把一样火辣辣地烧得慌。 李富贵红着脸,急得要死,很想说,成玉仙君,你千万别喜欢我了! 也千万别再学他的话了! 学猫精! 坏鱼! 成玉没等到回复也不急,他看着富贵脸红扑扑的样子觉得很可爱,心里忍不住飘飘忽忽的,似有什么轻轻的荡漾开来。 他想,猫都这么可爱吗? 但他觉得只有富贵才会这么可爱。 就在此时,紫霞宫的方向轰的传来一声巨响。 很响,几乎整个仙界都跟着震了震。 远处飘飘荡荡地升起阵阵黑烟。 成玉神色一凛,“我去看看。” 言罢,一道白影打李富贵眼皮底下掠过,但下一秒又掠了回来。 李富贵抬头一看,成玉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成玉红着耳根把一个有些硬邦邦的东西往李富贵手里放,翕动薄唇,小心翼翼地道。 “这个,你收好。” 说完,他或许又怕李富贵丢了,垂眸,长长的睫羽下一双冷清眼眸春水微漾,顶着那张高岭之花的脸却像个小媳妇一般轻声哀求道。 “千万别丢了。” 说完,李富贵还没有反应过来,成玉已经不见了。 李富贵低头摊开手心一看。 是木头小鱼,上面还残余着些许温热。 李富贵看着那木头小鱼愣了会神,又一声巨响从紫霞宫方向传来。 李富贵想了想,冷不丁想起来一件事,吓得尾巴耳朵都冒出来了。 不会吧! 玄冥仙君不会真的把紫霞宫给炸了吧! 李富贵赶紧把木头小鱼揣怀里,然后朝紫霞宫赶了过去。 李富贵赶到紫霞宫的时候已经迟了。 紫霞宫已经炸飞了,顾名思义的那种炸飞,屋顶都没了,底下火烧得那叫一个猛,蹭蹭往上冒着黑烟。 李富贵,“……” 玄冥仙君该不会真的炸了紫霞宫吧? 李富贵觉得很过意不去。 正当李富贵紧张的时候,旁边悠悠传来李发财的声音。 “哇哦,玄冥又炸房子啦?” 李富贵往旁边一看,李发财正跟鹤师兄、竹平安齐刷刷站在旁边抱着胳膊习以为常地看火烧紫霞宫。 两猫、一鹤、一竹子排成一条直线,跟来观光的一样。 “又?” 李富贵眨了眨眼。 李发财笑呵呵地跟李富贵说八卦,“以前在宗里的时候,玄冥就天天埋在藏书阁看书,一不高兴就炸藏书阁,一不高兴就炸藏书阁,炸了几次以后宗主就让他飞升了。” “是想玄冥仙君改掉这个坏习惯?” 李发财咬着小鱼干摇了摇头,“不是,是想让他炸其他地去。” 李发财话音刚落,又一声巨响,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从紫霞宫里头炸了出来,直直朝李富贵他们这边飞过来。 鹤师兄跟竹平安刚有动作,一抹白衣身影已是先他们一步冲过来,裹在白裤中精瘦修长的腿掠过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纤尘不染的靴子重重踢飞那一块黑铁。 动作快准狠。 沉甸甸的黑铁哐当一声落地,生生在地上砸出个坑。 白衣身影缓缓落地,墨黑的长发散落在那笔直挺拔如松的背脊上,留给他们一个风姿卓越的背影。 李发财惊到小鱼干都掉了,“哇,哪位仙家如此风流倜傥?” 竹平安捡起小鱼干重新塞里发财嘴里,解释,“成玉仙君。” 李发财立马垮脸,“一点也不风流倜傥,这么爱炫,怎么不去上台唱戏啊!跟鹤师兄你一个戏台吧,你们两个一起炫个够,哼!” 鹤师兄,“……” 他又没说话! 成玉回过头来看了李富贵一眼,什么都没说,又冲进了即将崩塌的紫霞宫里。 李富贵站在那,一动不动,望着成玉离开的背影。 李富贵觉得,他以前可真笨。 连成玉仙君这么厉害都看不出来。 还以为那是条手无缚鸡之力的鱼呢。 这样挺好的。 这么厉害的鱼,才不会被人欺负。 “哼哼,就算那条死鱼帮了我们,我们也不能给他好脸色!” 李发财没好气地道,然后转头开始满世界找玄冥,一边找一边骂骂咧咧。 “玄冥!你炸药下了多少!” “你差点连我们一块给炸去见祖宗了!” “我没下炸药。” 玄冥不知道打哪里冒了出来,优雅淡定地负着双手,站在正炸得轰轰烈烈的紫霞宫前,面无表情回答,“我把耀华仙君的炼丹炉借过来了。” 言罢,紫霞宫又炸开一声巨响。 玄冥回过头从炸得支离破碎的紫霞宫那收回目光,淡淡道。 “现在估计还不回去了。” “呵呵,通通炸光。” 玄冥嘴角终于往上扬了扬。 他身后,是向来冷静自持的耀华仙君抱着一大块黑色玄铁跪在地上发疯。 “我的炼丹炉!” “玄冥!你给老子滚出来!你他娘的不是说借我炉子做窑鸡吗?为什么我炉子炸了!” 玄冥嘴角落下,很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罢了,先聊到这里。” “我得去跟耀华仙君道歉,再去成玉仙君那伏诛。” “日后再聊。” 说完,玄冥跟他们挥了挥手,幽幽飘走了。 两猫、一鹤一竹无语,“……” 你都伏诛了,还有机会再聊吗? 玄冥飘到耀华仙君那,蹲下来,还没有开口道歉就被耀华仙君扇了一耳光。 “现在,立刻,马上,你给我炉子陪葬。” 玄冥哇了一下。 都不用伏诛了,现在就能原地去世了呢。 太棒啦! 不用处理公务了! 第74章 但我的确很想当你媳妇 玄冥没原地去世。 因为耀华仙君想要用炉子废铁抡死玄冥的时候,成玉出手拦下了。 那玉白修长的身影挡于玄冥仙君身前,墨黑长发无风自扬,淡蓝色的灵力似烟雾一般缠绕身遭,宽肩窄腰,长腿隐于飞扬而起的衣摆中,仙姿冷清孤傲。 玄冥,“……” 真不愧是仙界一枝花成玉仙君。 就连他一个男的看了这个背影都有点心动。 哦,言归正传。 成玉仙君果真如传言一般,恪尽职守、刚正不阿,连诛杀他这件事都不愿意假手于人,非得自己亲自动手。 果真是吾辈楷模。 耀华仙君也是这样想的,他把手上废铁哐当一丢,“那他就交给成玉仙君你处罚了。” 交给成玉,耀华很放心。 因为成玉仙君向来刚正不阿,冷血无情…… “不,本君不会处罚他。” 耀华仙君脚下一踉跄,茫然地扭头望向那一脸高冷、严肃到找不到一丝瑕疵的成玉仙君,“为什么?” “看不出来吗?” 成玉不满地微微蹙眉,一本正经地道,“本君要包庇他。” 耀华仙君,“???” 玄冥仙君,“???” 成玉淡淡道。 “炉子,本君赔。” “紫霞宫,本君建。” “玄冥仙君,不能罚。” 耀华仙君瞪大了眼睛望向已经等死等累的玄冥,“为什么?” 玄冥,“……” 别看他。 他也不知道。 可能是成玉仙君暗恋他吧。 可他不喜欢男的。 哦 也不喜欢女的。 他喜欢自由。 他得想想怎么拒绝成玉仙君。 成玉觉得耀华仙君有些愚笨,难道耀华仙君没听说他与李富贵的事情吗? 那只能说明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 成玉便正色解释道,“玄冥仙君是李富贵的师兄,本君喜欢李富贵,目前正在追求他,理应爱屋及乌,本君若罚玄冥仙君,并不合适。” 玄冥,“……” 哦 不是暗恋他啊 放心了。 原来上面有关系是一件如此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虽然李富贵在没上仙界前,他俩根本没见过面。 满打满算,就认识了三天。 “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耀华仙君一听竟然觉得很有道理,就例如上次他的小姨子打翻了他辛辛苦苦炼制七七四十九天的药,他不过抽了他小姨子手心,被他夫人吊在树上打,一边打一边说他应该要爱屋及乌,今天敢打小姨子,以后就敢打她本人…… 但耀华仙君还是理智在线,很快就反应过来,“不对!成玉仙君,你这不是徇私舞弊吗?” 成玉颔首,理直气壮到玉白俊美自持的脸上瞧不见一点心虚,“是的,本君就是徇私舞弊。” 原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现在不徇私舞弊,等以后富贵被别人拐跑了才徇私舞弊? 那到时候什么都已经迟了。 说完,成玉朝旁边看了一眼。 李富贵呆愣在那,看着他,嗯,可爱。 在看旁边,三花猫、丹顶鹤、竹子…… 每一个都并非简单角色。 他的敌人有些多。 但没关系 他是条阴险的鱼。 他可以想很多肮脏到令人发指的点子。 例如…… 例如…… 罢了 暂时想不出来。 成玉没想出肮脏的点子不高兴地收回目光,对耀华仙君冷淡道,“耀华仙君有什么意见可以去找天君投诉,本君静候佳音。” 耀华仙君,“……” 他能有什么意见? 人成玉仙君都直接说,炉子他赔、紫霞宫他建了。 更何况了 他有意见,那又怎么样? 别说投诉到天君那去,就算他抱着天君大腿哇哇大哭,天君肯定只会笑呵呵地说。 “成玉仙君可真是天性善良啊!如此乐于帮助同僚,各位仙家多向成玉仙君学习,知道吗?” 呵 这个卑劣到弱肉强食的仙界。 于是,耀华仙君抬头道,“我要九重玄铁乾坤炉。” 既然被恶势力压迫,那就跪着要个贵的! 成玉点头。 耀华仙君就乐滋滋地抱着他炼丹炉残骸踩云飘走了,生怕成玉仙君反悔。 李发财还在咂摸着成玉刚才在大庭广众下说的话,忍不住偏头问旁边的竹平安,“我刚才是不是听见那条死鱼说他在追富贵?” 竹平安点头,“嗯。” “他脑子进水了吗?” 李发财讥诮一笑。 富贵拽了拽发财。 发财没在意,“那条死鱼在海里泡久了,都泡傻了吧?哈哈哈哈哈……” 李发财笑得正猖狂的时候,一抹白衣身影已掠到他们面前。 对上那张俊美而生人勿近的脸,李发财笑容凝固,吓得窜上来的笑声瞬间一滞,变成了打嗝,“嗝……” 死鱼不会当场把他打成猫饼吧? 结果,刚才还气势凌人的成玉仙君在李富贵目光望来的瞬间没了气势,化身一条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鱼,眼尾微微泛红,抿紧潋滟单薄的美人唇,轻声解释。 “我没有脑子进水。” “我神志很清醒。” 李发财,“……” 刚才瞪他的坏鱼哪里去了? 被面前这条弱不禁风的鱼夺舍了吗? 李富贵眨了眨眼,成玉仙君这是怎么了? 被烟呛到了吗? 为什么眼睛红红的? “富贵,我喜欢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 说到此处,成玉垂下眼眸,任由那修长浓密的睫毛散落下来,在那张漂亮到令人神魂颠倒的脸上蒙上淡淡一层阴影,似乎有些委屈,尾音都在发颤,在停顿片刻,他方才体贴地徐徐道。 “我不需要你的回应。” “只要你愿意让我在你身边陪伴你、照顾你、给你洗衣做饭、为你排忧解难,那便足够了。” “其他的……” “我从未奢求……”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纷纷望向李富贵。 李富贵当事猫倒傻住了。 这话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怎么猝不及防又说了一遍? 而且 在他身边陪伴、照顾他、为他洗衣做饭,这不是媳妇才干的事情吗? 他才不要成玉仙君当他媳妇! 李富贵涨红了脸,就跟个红艳艳的灯笼一样,他连忙阻止成玉。 “别说了!” 成玉眨了眨眼,似乎有些茫然,“你说的,不敢说出口的都不是真心话。” “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所以我很敢说。” 李富贵听得快要炸毛了,眼看成玉仙君还要继续往下说,他下意识冲过去伸爪子捂住成玉那张漂亮的嘴。 猫猫心焦地轻声请求,“知道成玉仙君你很敢说了,但请不要再说了!” “被人听见了,误会成玉仙君你是我媳妇怎么办?” 爪子刚捂上去,触碰到那冰凉的皮肤,李富贵回过神来,“对不起对不起!” 猫猫吓得一边道歉一边要把爪子缩回去。 捂发财捂习惯了!!! 成玉隔着衣服慢慢抓住李富贵的手腕,用细腻冰凉的脸轻轻蹭着李富贵温热的手心,撩起薄薄的眼皮去看李富贵,启唇,低声道,“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就说少些。” “但我的确很想当你媳妇。” 李富贵炸了。 不…… 不对啊! 以前……这鱼脸皮很薄的! 怎么现在这么厚颜无耻? 李发财看得嘴角抽搐。 哇,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死缠烂打,见过倒贴的,没见过这么倒贴的。 好一个疯癫怨夫啊! 为了不让自己好兄弟被疯癫怨夫纠缠,李发财冲过去,一把从成玉手上抢过李富贵。 “富贵,我们走,你媳妇是我,你不许一脚踏两船!” 李发财气势汹汹地拽着李富贵走了。 鹤师兄和竹平安终于回过神来,抬脚跟了上去。 成玉没追上去,只是慢悠悠地直起身子,抬眼朝着李富贵离开的方向望去,直至李富贵身影消失,这才转而朝旁边看热闹的仙家睥睨望去,身姿修长而笔挺,神圣不可侵犯,已然没了刚才柔弱的小媳妇模样。 他垂眸,眼神冷清而生人勿近,对玄冥仙君道。 “走。” 成玉做得很妥当,把紫霞宫里的文书都抢救了出来,包揽下一切责任,并且给玄冥仙君安排到另一个仙宫中办公。 玄冥看着面前跟紫霞宫大差不差的大殿以及案前堆满的文书,脸上竟然没有半点表情,“……” 半天之后,玄冥才抬头对前面的成玉冷笑道,“成玉仙君,谢谢你。” “哦,应该是谢谢你全家。” 成玉也面无表情,“不必言谢。” “但本君全家死光了,有劳玄冥仙君问候。” 第75章 我真名,是成玉 第二天 仙界里讨论的最热闹的不是紫霞宫被炸掉的事情,而是成玉仙君的八卦。 “你是不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多轰烈,比那个紫霞宫被炸掉还要轰烈!” “之前天天板着一张脸的成玉仙君昨天竟然当众跟新飞升的仙家告白了!” “告白有多稀奇?这成玉仙君又不是木头,有喜欢的人不正常吗?” “告白是不稀奇,但,成玉仙君红着眼跟那位仙家说,可以不喜欢他,他只想陪在那位仙家身边、照顾那位仙家,给那位仙家洗衣做饭,什么名分都不要!这稀奇吧!” 有昨天不在场的仙家听到这,愣了一下,回过神来立马把头摇出残影,“我不信,这肯定是谣言!成玉仙君怎么可能会这样说?我宁愿相信天君是位好神仙,也不相信成玉仙君会说这种话!” “哼,如果真说了怎么样?” 没在场的仙君仰起下巴自信满满地道,“如果成玉仙君真这样说了,我自请下凡历四世情劫!” 此誓言一发,众仙倒吸一口气。 好恶毒的惩罚啊! 谁不知道下凡历情劫非死即伤? 正当众仙心中敬佩着这位勇仙的时候,一阵清风徐来,不知何时,一抹玉白修长身影已出现在众仙当中。 他们定睛一看,嗬,换了身衣服差点没认出来。 只见成玉仙君身穿一件如白练般的宽松锦袍,袍角滚着阵阵水浪暗纹,看起来栩栩如生,墨发简单地用一根鱼尾簪束起,如此简单的打扮,却看起来依旧很是惊为天人,貌美如花。 正当他们以为,成玉仙君只不过是恰好经过,会跟往常一般毫无反应地离开的时候。 成玉仙君停下了。 他抬起冷清孤傲的眸子,慢条斯理地道。 “并非谣言。” “本君的确喜欢李富贵仙君。” “他不喜欢本君而已。” “但没关系,本君会努力,多谢各位同僚关心。” 顿了顿,成玉又提了提手上的食盒,唇角似柳叶般扬起。 “哦,本君这是打算去给李富贵仙君送上亲自做的糕点。” “不打扰,你们继续聊。” 说完,成玉仙君已经不见了仙影。 众仙愣在原地。 不是 刚才有人问他了吗? 成玉仙君一条鱼搁那叭叭了一堆然后就走了? 成玉仙君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 他们这么多年来听过成玉仙君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就是。 ——“别求情,本君只会按仙规办事,求情者,处罚加倍。” 嗯 好一条冷漠无情的鱼。 但 现在这条冷漠无情的鱼竟然跟他们说“谢谢同僚关心”,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当然,震惊归震惊,正事他们倒没忘记。 众仙家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地把刚才发誓的那位仙家丢下凡间历情劫去了。 他们掐指一算,估摸得有个几十年才能见到那位仙家了。 于是,众仙各回各仙宫,散了。 李富贵跟李发财刚飞升,仙界分的仙宫是最西边的一个小院,但李富贵跟李发财很满意,这可比他们在山上的屋子大多了。 一般来说,他们能给自己仙宫起个名字的。 这俩小猫摸着下巴想了半天,然后对登记的仙君说,“李家大宅!” 这院子比以前的屋子可大多了,当然不可能还叫李府。 但俩小猫念旧啊,舍不得之前那个木牌子。 俩小猫一合计,欢快地去拿了墨和笔,在“李府”的“府”字上画了个大大的叉,然后李富贵龙飞凤舞地在后面添了“家大宅”三个字。 于是,仙界最寒酸的仙宫出现了。 前来受邀参加迁居宴,手上提着只烧鸡的玄冥瞧见仙宫门口那牌子都忍不住笑出声。 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文盲猫就跟文盲猫玩。 他很想转身就走的,但想想,现在回去没事干还不是要办公? 那还是进去跟文盲猫玩吧。 变成文盲都比处理公务来的好。 想到这里,玄冥抬脚走入李家大宅。 玄冥前脚刚进去,成玉后脚就来了。 他提着食盒,站在仙宫外,抬头望着上头挂着歪歪斜斜写着“李家大宅”的木牌,笑了笑。 他家富贵会写这么多字了啊。 连“家大宅”都会写了。 已经是只才华横溢的小猫了。 成玉欢喜了一会,这才想起来正事。 他看着紧闭的大门,刚想抬手去敲,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拂袖变出一面镜子。 对着镜子收拾了许久,成玉这才放心地收起镜子。 收镜子时,衣袖滑落,露出尾指残缺的右手。 他眉头一皱。 好难看。 想了想,他只能在敲门之后,迅速把右手负到身后去藏起来,紧张而忐忑不安地等着大门打开。 “来了!” 听到敲门声,李富贵还以为是鹤师兄来了,便高高兴兴地快步从屋子里跑出来开门。 “鹤师兄!” 打开门的时候,李富贵一看,是神色自然的成玉,有些愕然。 其实,成玉现在正装着冷静自持,心里正因为听见了那一句欢快的“鹤师兄”而揪着疼。 为什么富贵要这么亲密地唤那只丹顶鹤叫鹤师兄? 就不能直呼其名吗? 富贵明明也只是冷漠疏离地喊他成玉仙君。 想到这里,成玉负到身后的右手手心都快要攥烂了,但他依旧不显山不露水。 妒夫 会让富贵讨厌。 没有猫会喜欢一条善妒的鱼。 这是成玉连夜翻凡间关于讲述爱情的话本子上说的。 当然,话本子上并没有说一条鱼要怎么追猫。 他自己融会贯通的。 李富贵没想到成玉仙君会来。 但他觉得成玉仙君都特意登门拜访了,他不能做只没有礼貌的猫。 于是,李富贵立马笑着跟成玉打了招呼,“成玉仙君,这么巧?你路过这?” 说完,李富贵就后悔了。 这种犄角旮旯,怎么可能是路过? 面对他这个蠢问题,成玉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不是,我特意来的。” 说着,成玉看见李富贵脸色无异,似乎没发现,欲言又止,好像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只能故意展示自己身上的新衣裳给李富贵看。 这种事情,对成玉来说有些羞赧,所以他那雪白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红意,像是红透的山楂,他撩起眼皮,试探着望向李富贵,低声问。 “好看吗?” 李富贵看着成玉,没回答。 成玉就自说自答起来。 “有些大了。” “因为我这些年瘦了些,等过阵子,我恢复好了,就刚刚好了。” “我很喜欢这身衣服。” 李富贵回过神来,咧嘴一笑,嘴角的酒窝浅浅地往下陷了陷,“嗯,这套新衣服很适合成玉仙君,成玉仙君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呢!” 成玉脸上血色在那瞬间褪尽。 他意识到。 富贵已经不记得这身衣服了。 心脏传来丝丝缕缕的疼。 但成玉还是强撑着微笑出来,将食盒递给李富贵,“我做了些糯米糕,富贵,你拿进去跟朋友一块吃吧。” 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哪怕富贵什么都忘记了也没关系 他们那在坨坨村的那段日子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他牢牢记住,那就行了。 李富贵其实不想收。 成玉看出了李富贵的想法,他抿了抿唇,轻声道。 “我从早上开始做的,你收了吧,哪怕收了,也不代表什么的,你不吃,那就浪费了。” 李富贵一看,成玉仙君都快要哭了。 他最怕长得好看的在他面前哭了,一哭他一准一个心软。 李富贵连忙把食盒接过来,“谢谢成玉仙君。” 我收下了 你可千万别又哭了! 比他还要爱哭。 爱哭鱼。 但收了人家吃的,不邀请人家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想了想,李富贵支支吾吾地往旁边让了让,“成玉仙君,要不然,你进来坐坐?” 成玉摇了摇头,“我在,你们不自在。” 李富贵松了一口气,这是事实。 成玉仙君是条很聪明的鱼呢。 “那我先进去了,成玉仙君慢走!” 李富贵提着食盒就想溜之大吉。 成玉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心微蹙着,低声对李富贵道。 “我叫成玉。” 李富贵脚步一顿,回过头去,没心没肺地眨了眨眼。 “我知道啊,成玉仙君嘛。” 这大名,谁不知道啊! 成玉这眉心越蹙越紧,竟有些哽咽,“不是成玉仙君,是成玉。” “我真名,是成玉。” 第76章 这是个大大的标题! 李富贵知道成玉仙君是什么意思。 其实,李富贵就刚开始有点难受,觉得他们相处了这么久,他自以为是的觉得他特别了解对方,可他却连对方真名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很快,他就想通了。 大家不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吗? 那一条鱼应该也有不想说真名的理由。 所以,他已经不在意了。 只是对上成玉仙君那双写满哀伤懊悔的漂亮眼睛时,李富贵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还在蓝祥宗的时候,每个月都会背自己种的菜下山卖。 有一次下山的时候他路过花灯摊看见摊子上挂着一个扎得很漂亮的鲤鱼灯,只要轻轻一拎,鱼尾巴还会跟着晃动,栩栩如生又灵巧可爱。 他可想要了,但他掏遍全身的口袋也不够钱买。 没法子,他只能忍痛朝那个漂亮的鲤鱼灯挥挥手离开。 等他卖完菜回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钱已经够买那个鲤鱼灯了。 只不过,那个鲤鱼灯已经被人买走了。 他觉得好可惜。 但他不会为此难过,反正以后他还会有机会碰上更多漂亮的灯笼,更何况,就算没有漂亮的灯笼他也能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富贵没有跟成玉仙君分享他这个故事,因为他想,可能成玉仙君并不会喜欢鲤鱼灯,就跟他不喜欢猫爪样式的糕点一样。 但成玉仙君是条聪明的鱼,以后肯定会明白的。 所以,李富贵没说其他,只是对着成玉仙君咧嘴笑了笑,欢喜地点头。 “嗯,我知道了。” 说完,他跟成玉仙君挥了挥手。 像是之前跟那个漂亮的鲤鱼灯告别一样,挥手过后,转过身,再也不回头。 关上门的时候,成玉忽然觉得怅然若失,像是心里被一根好大的萝卜压住了。 李富贵提着食盒往里走,正好碰上出来找他的发财。 “你怎么开了这么久门?” 李发财看了看李富贵身后,见没有鹤师兄,又问,“不是死鸟吗?” “是成玉仙君。” 李富贵提了提手上的食盒,“他给我们送了亲手做的糕点。” “哇,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毒。” 李发财嗤之以鼻,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头是好几碟精致的糕点,每一碟都很可爱,有兔子样式的、花瓣样式的、甚至于还有做成山楂样式的。 李发财还以为真是山楂,伸手一戳,是软的。 李发财拿起一块山楂样式的糕点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地嘀咕,“哼哼哼,别以为送糕点过来就能收买猫猫大仙。” “做的可真难吃。” 李富贵没听清楚李发财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只是回想着成玉仙君身上的衣服,感慨道,“三两银子花得好值,真好看。” “什么三两银子?” 李发财嘴里塞着两三块糕点,吃得满嘴都是,茫然地抬起头来看李富贵。 “我说我要攒三两银子。” “攒银子干什么?” 李富贵叉腰,“给我自己做身好看的衣服!” “那不用攒。” 发财满手都是糕点碎屑,大大咧咧地揽过李富贵的肩膀,得意地道,“我可有钱了,我给你买!” 李富贵乐滋滋地点头。 俩小猫就莫名其妙地乐呵了起来。 等鹤师兄提着红烧圆蹄过来的时候,这俩小猫还在傻乐。 两猫一鹤进了屋,屋子里玄冥懒洋洋地歪坐在椅子上发呆,竹平安在揪着自己的竹叶喂怀里的煤球。 大家伙都到了。 李发财一口吃掉一个兔子样式的糕点,竹平安默默捂住煤球的眼睛。 咽下糕点,李发财开门见山问李富贵,“富贵,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实李发财早就想问了,但一直没时间。 他刚才进门前掐指一算,觉得今天人这么齐,很适合把真相说出来,这样听得不爽时,他们还能来个团伙作案,干掉某条鱼。 听到这,玄冥忽然觉得大事不妙,知道的越多,要干的事情就越多。 所以他是误上贼船了。 他想溜,被李发财预判了,李发财提前派竹平安蹲门口了。 玄冥,“……” 啧! 还不如办公呢! 李富贵想了想,好像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就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给说了出来。 当然,李富贵把他跟成玉仙君之间的事情简略带过了。 其实过了这么久,他自己都没什么感觉了,可李发财比他还要激动。 只见李发财听完以后直接气得跳上桌子,咬牙切齿地抬脚往椅子上跺,“那条死鱼这么过分?逃婚就算了,还拿个赝品搪塞你?” “真不是东西!” “死鱼!烂鱼!王八鱼!” 李富贵眨了眨眼,花花可真生气啊。 其实他觉得没什么来着…… 因为那时候成玉仙君又不喜欢他,只是他一厢情愿,如果他聪明点,早点发现成玉仙君的真实想法,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李发财在骂骂咧咧,鹤师兄在角落偷偷抹泪,竹平安沉默不语只是不停地揪竹叶喂煤球。 椅子被李发财踩着而被迫蹲在旁边的玄冥冷静地抓住了重点,他慢悠悠地举起手,“我有话想说。” 李发财,“有屁快放。” 玄冥觉得他堂堂文书不至于跟没素质并且文盲小猫计较,于是在翻了个白眼顺带在心里蛐蛐李发财十几句后,他问李富贵。 “你说当年是魔尊季如雪想杀你?” 李富贵听到是问他,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蹲在玄冥对面,然后跟玄冥面对面地认真地点了点猫猫头。 跟人说话要看着对方眼睛。 玄冥觉得这只猫跟李发财一样都有点莫名其妙。 但没关系。 他不介意。 反正他也不喜欢跟猫玩。 玄冥紧接着道。 “但据我所知,这魔尊虽然作恶多端、性格凶戾、脑子有病,但他很有原则,那就是不对老弱病残下手。” 说到这里的时候,玄冥忍不住打量起了富贵。 “老、弱、病、残?” 李富贵一本正经地咂摸着这四个字,然后恍然大悟,金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哦!” “我是不是里头的那个弱?” 李发财听不下去了,一把从桌子上冲下来,伸了爪子一把捧起李富贵的脸,生生把李富贵的脸都挤得皱在了一起,他恨铁不成钢地道。 “富贵,虽然你的确很弱,但你怎么可以这么积极承认呢?” 李富贵被李发财爪子挤着脸,说不出话来,眼睛眨啊眨。 他就是很弱啊。 除了力气大了点,吃得多一点,他也没有其他长处了。 但他觉得这样的他也挺好的。 三界很大很大,会有许多许多厉害的人,也会有许多许多像他一样弱小的人。 可弱小的人也很有本事,他们能种出白白胖胖的大米、从河里捕捞上来新鲜的鱼、织出漂亮的布、磨出好吃的豆腐、缝出好看的衣服、打出坚硬的铁、编出耐用的竹篓,他们能做到很多厉害的人干不了的事情。 所以李富贵从来不觉得承认自己弱小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第77章 等我跟富贵成亲的时候,你能跟死鱼坐一桌 玄冥想了想,然后猜测道。 “会不会是因为魔尊季如雪因为计划失败,恼羞成怒,想要报复成玉仙君,所以才打破原则对李富贵下手?” 李富贵摇了摇头,“他只是说计划失败了,所以他心情很差。” 更何况,季如雪真要报复成玉仙君也不会选择对他下手呀。 成玉仙君又不喜欢他。 这一点,季如雪比谁都还要清楚。 更何况,无论是什么原因都不是季如雪动手杀他的理由。 所以富贵觉得这个魔尊真的很坏! 李富贵不高兴地道,“总而言之,他是个很过分的魔。” “我讨厌他!” 李发财立马搭腔,“没错!” “不管怎么样。” “那个什么破魔尊对富贵动手就是不对!” 李发财叉着腰冷哼一声,“如果不是我对富贵的爱感动了上天,富贵现在早就是只风干猫了。” 李富贵,“……” 风……风干猫? 他只见过风干鸭。 整只鸭子被开膛破肚,压得扁扁的,然后被绑在竹条上挂起来,随着风晃啊晃,最后只剩下副干瘪瘪的鸭架子。 那样子,可吓人了。 李富贵一想到自己也差点变成那个样子,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发财往嘴里塞下一块糕点,迅速吃完,伸出手,一把揽过李富贵,振奋昂扬地道,“所以,我们要替富贵报仇!” 当事猫愣住了。 他没说要报仇呀! 竹平安停下揪竹叶,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低头揪竹叶。 煤球实在吃不下了,肚子圆滚滚的,干脆躺在一堆竹叶上面仰躺着睡觉,还打了个饱嗝。 鹤师兄攥了攥即将出鞘的剑,一脸严肃,“除魔制恶,义不容辞!” 玄冥反应最为激烈,死鱼眼都瞬间变有神了。 李发财口中的“我们”,该不会包括他吧? 完了 这真是一条贼船。 他对报仇没兴趣,对除魔制恶更没兴趣,他只想做个闲云野鹤的散仙…… 但李发财这条贼船上了,就不好下了。 玄冥很是头疼。 李富贵终于回过神来,扯了扯李发财的衣袖,小声问。 “花花,怎么报仇啊?” 李富贵有些紧张。 他们似乎加起来也打不过那个魔尊吧? 他很担心花花一个想不开跑去找魔尊报仇。 这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那个魔尊这么坏,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李发财狡黠地勾着嘴角,露出一颗尖尖的小猫牙,“那当然是用最恶毒、阴险的方法报仇了!” 大家都瞬间来了精神,就连玄冥都凑了过去。 他倒好奇,李发财能想到什么恶毒、阴险的报仇方法?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李发财阴恻恻地道,“打小人!” 一屋寂静,只剩下煤球睡着睡着偶尔扒拉起几片竹叶往嘴里塞,发出清脆的嚼竹叶声。 李发财伸手叉腰,得意地道,“我们做个小人,塞上那个破魔尊的生辰八字,然后我们天天轮流往小人身上扎针,扎得他身上没块好肉,跪地向我们求饶为止!” “……” 依旧一片寂静。 只有李富贵好像有些兴奋,圆溜溜的眼珠子亮晶晶的。 说做就做,李发财跟李富贵道,“富贵,你去拿针线跟布过来,我们来做个小人。” 李富贵想,这好像有点坏。 但想想又挺开心的。 毕竟这个解气又不会让花花他们冒险! 所以,他点了点头,转身高高兴兴地进房间找了,身后的尾巴都开心到一直在晃。 李富贵一走,玄冥忍不住问李发财。 “你真的相信打小人能把魔尊打得跪地向我们求饶?” 结果李发财白了玄冥一眼,没好气道,“亏你还是神仙,怎么连这个都信?” “没点脑子。” “……” 玄冥磨着后槽牙,说打小人的不是你吗?现在又骂他? 李发财瞧见李富贵走了,这才起身往桌上盘腿一坐,猫猫大仙的架子摆得十足,慢悠悠地道,“打小人那是骗富贵的,要不然,他肯定不愿意让我们冒险替他报仇。” “但有一说一,我们四个加起来也打不过魔尊。” 玄冥蹲在地上,双手揣怀里,冷笑,“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啊?” 慢着 四个? 还真是把他算进去了。 李发财抱着猫爪,哼了声。“哼,我们打不过,但有人打得过啊!” “谁?” 玄冥和鹤师兄、竹平安都看了过来。 李发财伸手勾了勾,示意他们靠过来。 他们犹豫一下,还是靠了过去,大家围成了一个圈。 李发财压低了声音,笑得阴险狡诈,“那条死鱼啊!” “根据现在的情况来说,那条死鱼还不知道富贵是被那个魔尊差点弄死的,如果这时候有个人非常不经意地透露给他当年的真相,他要是真喜欢富贵,肯定会替富贵报仇,这招就叫借刀杀人!” 话音刚落,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玄冥。 “……” 玄冥一脸不高兴,“为什么又是我?” 李发财提醒道,“当然是你啊!别忘了,要不是靠富贵的关系,你现在都伏诛了。” 玄冥翻了个白眼,“还不如伏诛呢。” “更何况,你以为这些年成玉仙君没在找那个魔尊吗?魔尊季如雪早消失十来年了,一直音讯全无,说不定早死了,上哪报仇去?” 这时候,竹平安举起了手。 李发财,“爱卿请讲。” “……” 玄冥气不打一处来。 为什么他是有屁快放,竹平安就是爱卿请讲? 李发财不仅没素质、文盲,还偏心到阴沟里了。 竹平安摸着煤球,淡淡道,“好消息,我十二年前放出去的竹叶有回应了,魔尊还没有死,所以还能报仇。” 玄冥,“……”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算了 爆炸吧! 李发财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高兴地夸起了竹平安,“平安,你真厉害,我就知道,我们绝对不能离了你!” 竹平安被夸得平日里往下垂的嘴角都往上扬了扬。 上一秒刚慈眉善目地夸完竹平安,李发财下一秒话锋忽然一转,表情又瞬间变得阴险狡诈,“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刺激刺激那条死鱼,让他对富贵愧疚到恨不得把命交出来!” 说完,李发财伸手重重地拍了拍竹平安肩膀,无比严肃地道,“这个任务嘛,就交给我们当中最英明神武、最能干的竹子!” 有了刚才的鼓舞,竹平安这时候是干劲满满,他重重地点头,身上竹叶哗啦往下掉。 玄冥,“……” 得亏是空心的竹子。 但凡带点脑子都没法子被李发财洗脑。 接下来李发财一阵嘀咕,就把计划敲定好了。 玄冥觉得这是很无脑的计划,想要驳回,但小猫不听他的驳回并且驳回了他的驳回。 玄冥只好闭嘴。 呵呵 反正他已经习惯被驳回了。 他上次向天君申请仙界应该取消在岗办公,要重视神仙的身心健康,最好是嘘寒问暖加各种贴心补助,也照样被驳回了。 刚要散会,鹤师兄举起手,幽幽问了一句。 “我能做点什么?” 李发财的计划里似乎并没有安排到他。 可能把他忘记了。 没关系 他可以自己提。 “……” 李发财盯了鹤师兄一会,然后露出嘲讽的笑容,“你啊,等我跟富贵成亲的时候。” “你能跟死鱼坐一桌。” 鹤师兄“呵”的冷笑一声,开始徐徐拔剑,灵力骤起,长发无风自扬,“李发财,你见过宰猫吗?” 李发财吓得瞬间变回原形弓背炸毛跳到竹平安肩上。 “平安,快救猫!有鹤要杀猫啦!” 第78章 你走吧,求你 成玉再度从噩梦中醒来。 入眼依旧是冷清、空旷而阴暗的抚仙宫。 冷汗早已浸湿身上单薄长袍,他虚弱无力地从床上起来,赤足踩落于冰凉的地板,长发散落在那脊骨突出的薄背上。 噩梦中的场景在眼前挥之不去,成玉下意识想起身去拿无忧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停下了动作。 对了 富贵回来了。 他不必再服用无忧散了。 他可以见到活生生的富贵了。 想到这里,成玉心中阴霾散尽,心情难得好了起来。 今日并没有公务要处理,所以可以给富贵做些好吃的送过去。 他起身去换了身衣裳,又束了发,缚起衣袖,抬脚朝抚仙宫里的小厨房走去。 一边走,成玉一边想着今天给富贵做什么好吃的好。 那认真程度不亚于当年他与魔界大战思考战术的时候。 思来想去,成玉敲定了排骨。 酸甜排骨,排骨先腌制入味,再裹上粉下油锅炸至酥脆,捞起来沥干油,调好酸甜酱,锅中翻动,让每一块排骨均匀地裹上酱汁。 成玉想,酸酸甜甜的排骨,富贵肯定爱吃。 成玉行动力很快,立马就开始做了起来。 抚仙宫原本是没有厨房的,但前几日,成玉把他放天材地宝的库房给清出来了,改成了个小厨房,布局跟在坨坨村时的厨房是一样的。 成玉在里面待着给富贵做吃的的时候,总有种还在坨坨村的感觉,这会让他很安心。 成玉先是剁排骨,然后腌制,又起锅放油,再把排骨裹上粉下锅炸。 但他没想到排骨一下锅反应这么大,油噼里啪啦地往外溅,成玉没回过神来,被溅了一身。 他呆愣了那么一会,然后终于回过神来,拿起锅铲去轻轻搅拌锅里的排骨,生怕排骨糊了。 忙活了一上午,成玉终于做好了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酸甜排骨。 成玉想,如果是以前富贵看到这盘排骨肯定会很开心。 会高兴地像小狗一样冲上来抱住他,笑弯着眼,直白而热情地夸他,“媳妇,你做得真好吃!” 或者还会说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话,“媳妇,我好喜欢你。” 耳边回荡着李富贵昔日那明朗的声音,成玉的心竟一点点地绞着疼了起来。 这时,敲门声传来。 他性格孤僻,人缘差,除了扶光,抚仙宫便鲜少有仙家登门拜访,大门一年到头也敲响不了几次。 所以说不定是富贵来找他了。 成玉连忙放下排骨,洗了手换了身衣裳快步朝大门走去。 越靠近,成玉的心就跳得越快。 他努力地想着,待会看见了富贵以后应该说些什么。 他嘴笨,怕富贵嫌他无趣,所以昨夜他想了很多很多话题才入睡的。 例如聊聊他院子里的树。 但聊树是不是有些无聊? 那聊聊他前两年种在抚仙宫的山楂,那是他用在坨坨村摘下的山楂的核发的芽,再栽下的。 虽然两年都没有结果。 但并不影响它是一棵很健康的山楂树。 唔…… 好像山楂树也是树。 那或许他们可以聊聊厨房里的那一盘刚出锅的酸甜排骨。 或者是如何让一条很坏的鱼取得一只好猫的原谅。 咯吱 大门缓缓打开 成玉抬起头往前看,当看见门口站着的那个身影时,他愣了一下。 是富贵。 笑着的富贵。 脸颊两边浅浅陷下去一个酒窝,乖巧地露出个小虎牙,一双猫儿眼圆溜溜,亮晶晶的,是他记忆中还喜欢着他的富贵。 但 不是富贵。 不是他的富贵。 只是一根披着富贵皮囊的竹子。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受,就像是心被裹上粉,揉吧揉吧就胡乱地丢进了油锅里炸。 心在沸腾的油里一点一点地裂开,疼得厉害。 “媳妇。” 富贵高兴地喊他,嗓音朗朗,一如从前。 成玉看着那个身影靠近竟然觉得作呕反胃! 他迅速往后退了几步,艰难地攥着拳头让自己清醒,抿紧了唇,紧紧蹙着眉,眉心有化不开的苦闷,哑着嗓音,问,“你不是富贵。” 他的声音开始发颤,字字艰难从干涩喉咙中挤出。 “不是……我的富贵。” “离本君远些……” 如果换了从前,他定毫不犹豫地一剑捅穿这个假身。 只是,对着富贵的模样,明知那是假的,但他却依旧难以下手。 “富贵”望着他,看了很久很久,眼神从清澈变成嘲讽,然后笑了,淡然道。 “有什么区别呢?” “真正的他不会与你在一起一辈子,但你面前这个李富贵会与你白头偕老,他性格更好,也更优秀,也有着与李富贵一模一样的外貌,你并不吃亏。” “成玉仙君,你有什么不满的?” 字字句句,冷漠地直落在成玉心上,将他那心剁得稀巴烂。 是啊 他还有什么不满的?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李富贵。 可他竟然会觉得那么的难过。 难过真心被践踏,难过热烈的爱被无视。 他仿佛看见了当初的李富贵。 被他的自负所践踏、所无视的李富贵。 富贵知道与他成亲的“沈玉棠”是赝品时也是这般难过吗? 成玉身形已然维持不住,他摇摇晃晃地,只能伸手扶住门才能勉强站着,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死死地扣住门框,消瘦到手背上只有薄薄一层皮包着骨头,底下青紫血管清晰可见,他低声哀求。 “你走吧,求你。” “富贵”沉默片刻,似乎终于发了善心,往后退了退,几片竹叶飘下,再望去,富贵身影已然不见,一截竹子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一处安静密室中 盘腿坐于榻上的竹平安徐徐睁开眼,眼里的灵力像龙卷风一般逐渐偃旗息鼓。 他修为并不高,用竹子幻成的假人虽说很精妙,甚至于难以分辨真假,但其实不过是纸扎老虎,恐怕都挨不住李发财一爪子。 所以他起初觉得这个计划并不可靠。 但他没想到仙界向来强大而冷漠无情的成玉仙君竟对一截用竹子幻成的赝品无能为力。 看来发财师兄的计划会实施的很顺利。 想到这里,竹平安扬了扬嘴角。 第79章 你可知道当年李富贵其实并非自缢,而是被人所杀? 入夜 在寂寥夜色中,玄冥黑着脸敲响了抚仙宫的大门。 抚仙宫中缓缓传出一个空洞而冰冷的声音。 “何人?” 言简意赅的二字。 却很有威严。 玄冥从腰间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小抄,徐徐展开,然后对着念了起来,“成玉仙君,我是玄冥仙君,打扰了,为了感谢成玉仙君前几日炸紫霞宫一事出手相助,为此,我特备了厚礼登门拜访。” 玄冥一边念着小抄,一边冷笑。 备了厚礼登门拜访感谢? 呵呵。 当然是骗人的。 他是被李发财逼着来的。 他不愿意,李发财就拿举报他徇私舞弊这事威胁他。 你瞧瞧,这猫多恶毒。 把他捞上来,他扭头还想举报他。 但玄冥知道,李发财真干得出来这种事。 因为李发财是只没素质的猫。 按照那只没素质的小猫接下来的计划,成玉仙君一听到玄冥说要感谢他,肯定会开开心心打开门让玄冥进去。 但 李发财明显不了解成玉仙君。 玄冥快要把嘴说烂了,最后只得了抚仙宫里的那位不冷不淡的两个字。 “不必。” 玄冥翻了个白眼,他就说李发财这个计划很无脑。 你看看 第一步就失败了。 玄冥扭头想走,又突然一顿。 不对 如果他就这样回去了,李发财肯定会觉得他无能。 他不能让李发财看不起。 所以,玄冥在抚仙宫门口站好,淡淡道。 “成玉仙君,我有话跟你说。” “关于李富贵的。” 话音刚落,大门咯吱一声开了,一尾透明发光小鱼缓缓落在他眼前。 玄冥眨了眨眼。 他就说,“李富贵”这三个字比他巴拉说上半天还要好使。 玄冥撩起衣摆抬脚随着小鱼走入抚仙宫。 这是他头一回进抚仙宫,抬眼往院子里一看,整个院子全种满了树,树的品种还不少,有榕树、海棠树、山楂树,还有柳树…… 多到几乎数不完。 树上还挂着些用麻绳缠着的小球垂落下来,风一吹,小球荡啊荡,还挺有雅致。 他差点以为他是进了李富贵的家。 毕竟李富贵特别喜欢树,前几天刚一口气往院子里种了四五棵树苗,乐滋滋地等着树长大。 慢着 玄冥脚步一顿。 该不会这些树就是为李富贵种的吧? 玄冥思索着,继续跟着小鱼往前走。 穿过长长的木廊,转角已到了成玉仙君寝宫。 小鱼化作无数淡蓝色光点消失,房门缓缓打开。 玄冥走入寝宫,里头没有点灯,很暗,只有微弱的几点光亮从窗里洒进来。 他借着那点微光抬眼朝寝宫内望去。 第一印象是,很空旷,毫无半点活人的气息。 冷冷清清的,迎面吹来的风都能激得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成玉仙君呢? 玄冥正纳闷着,忽然听见角落传来一声呛咳。 玄冥朝声音源处望去,角落的矮榻上,似乎有什么动了动,光线微弱,艰难地才窥见是那蜷缩在榻上的成玉仙君正撑着身子缓缓起身。 但向来一丝不苟到连根头发丝都得束于冠上的成玉仙君此时低着头,衣衫不整,未束发,任由长发散落,身上的宽袍依旧遮不住底下那消瘦的身子。 看来,之前在他们面前那副无所不能的模样都是在强撑着。 也是 成玉仙君大病这么久,仙体早已亏损,怎么会突然恢复的这么快呢? 大概下午李发财那损招又把成玉仙君刺激得伤上加伤了。 李发财可真是只狠猫,刀刀都往成玉仙君伤心处戳。 这不,待会,他还得再说件劲爆的。 其实玄冥有些犹豫,他说出来以后,成玉仙君不会就这样仙逝了吧? 玄冥正想着的时候,成玉勉强在矮榻上坐稳身形,把手搭在矮榻扶手上。 在微光中,玄冥无意瞥见了成玉仙君搭在矮榻上的右手。 宽松袖袍下,尾指是缺了一截的。 从未听说成玉仙君在大战中断过手指。 那一刻,玄冥恍然大悟。 其实李发财这个计划真是多此一举,如此看来,恐怕就算不是不经意的透露给成玉仙君当年的真相,想必成玉仙君也会不顾一切地去帮李富贵报仇的。 哪怕成玉仙君明知道是被利用也会甘之如饴。 十二年前,成玉仙君留下来的赝品,与竹平安用竹子这种死物做的赝品不一样,是用他自己的仙骨亲自做的。 仙骨对一位神仙何等重要? 更何况是对修为高深的成玉仙君? 如果成玉仙君真的不喜欢李富贵,只是为了搪塞演戏,大可像竹平安一般用死物变出个赝品来,怎么会自损修为,亲自断下指骨为李富贵做一个能陪伴李富贵一生一世的“沈玉棠”呢? 假如当时李富贵没有认出赝品,留下了赝品,或许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但,玄冥知道,向来没有假如,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一切皆为因果。 他并不知道当年成玉仙君为什么明明喜欢李富贵却依旧狠心离开。 但,他觉得,当年的真相,成玉仙君也的确该知道。 于是,玄冥敛起颓然,正色望着成玉,徐徐道。 “成玉仙君。” “你可知道当年李富贵其实并非自缢,而是被人所杀?” 几乎是瞬间,仿佛那短短一句话就像一根线一般,骤然将那虚弱的成玉重重地拽着抬起头来,只见黑夜中那一双冷清、眼尾往上扬的眼睛依旧有着超乎常人的冰冷和凌厉,竟看不见半点虚弱。 玄冥被那一双眼睛看得一怔。 丝丝缕缕的寒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将手下搭着扶手生生攥裂,指尖死死抠入碎木中,成玉眼眶欲裂,望着玄冥,咬着牙,一字一句,无比艰难地问道。 “是——谁?” 抚仙宫中灵力威压在上升,灵力与主人一般愤怒而悲哀,正四处乱撞发泄着怒气。 短短两句话,便让向来冷静自持的成玉仙君瞬间失了控。 玄冥知道,他猜对了。 成玉仙君的确对李富贵情根深种。 他垂下眼眸,淡淡道。 “魔尊,季如雪。” 第80章 明明什么都是他的错 玄冥把他所知的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成玉。 成玉垂着眼眸很安静地听着,但抚仙宫的灵力威压却未减反增,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就连玄冥都觉得隐隐约约有些不安。 一直到最后,成玉都依旧维持着同一个动作,就是倚在矮榻上,散落着长发,垂着眼眸,任由那修长浓密的睫毛遮住那双阴鸷的眼睛。 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玄冥都怀疑成玉仙君是不是死了。 临走前,玄冥把竹平安竹叶送回来的位置告诉给了成玉,但由于似乎被魔尊发现了竹叶的存在,所以竹叶只是送回来一个大致的范围。 说是有一个大致的范围,但其实真的很广泛,无疑是大海捞针。 玄冥都很怀疑到底能不能找到魔尊。 但成玉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皮,“没关系,足够了。” 言罢,庞大的淡蓝色的灵力缓缓从成玉脚下涌出,瞬间照亮原本昏暗的寝宫。 玄冥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灵力,也借着那几乎刺眼的光看清楚了矮榻上成玉仙君的脸。 紧抿着没有血色的薄唇,丝丝血丝从嘴角滑落,浓密的长睫下是一双冰冷、杀意凛然的眼睛。 原来并不是平静,而是一直在隐忍,隐忍到咬紧牙关,渗出缕缕血丝。 灵力慢慢地四散开来,最后变成数之不尽的透明发光小鱼游动在空中。 这一幕很震撼,就连玄冥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只见成玉仙君启唇,轻轻落下一字。 “去。” 鱼儿们听从命令地一头扎入地板,竟像触碰到水一般身子缓缓往下沉,直至消失,寝宫再度恢复昏暗。 玄冥知道,成玉这是动用了大半灵力去找季如雪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动用如此多的灵力,玄冥不由有些担心地抬眼看了看矮榻上呼吸比刚才还要微弱的成玉。 犹豫了一会,玄冥还是说了实话,“成玉仙君,其实我们今日所做的任何事情,李富贵都不知情。” 如果成玉仙君误会是李富贵授意,恐怕他们二人误会只会更深。 成玉终于撩起眼皮来,隔着夜色,遥遥地望向他。 他不掩虚弱之相,或者说,他已没有精力去掩饰他的虚弱。 成玉哑着声音,缓缓道,“本君知道。” “富贵讨厌我欺他,骗他,又怎么会用他讨厌的方式去对待别人呢?” “本君只是怨自己当年没有考虑富贵的想法,自以为是的替他安排好一切,没想到却害得他险些丧命……” 成玉一想到富贵竟是差点被那季如雪活活勒死就心痛到难以呼吸。 可富贵什么都没做错。 他是那么的好。 明明什么都是他的错。 为何偏偏却让富贵承受? 想到此处气血上涌,心中郁结难抒,成玉心肺都在发疼,喉头涌上一抹腥甜,身形往旁边一歪,呛咳着生生吐出一口鲜血后从矮榻上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鲜血喷在地板上,艳红的刺眼。 望着地板上那一大滩血,玄冥吓得脸色一白。 完了 成玉仙君该不会真的要仙逝了吧? 玄冥半天才回过神来。 他是不是应该上去扶一下? 于是…… 玄冥挪着步子上前去,试探着喊了几声,“成……成玉仙君?” “无碍。” 成玉动了,他自己从地上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没上矮榻,就地靠着矮榻坐在了地板上,呼吸急促,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玄冥松了一口气。 没死就好。 似乎缓了许久,成玉咽下从喉咙涌出来的血,同玄冥道,“玄冥仙君,多谢你告知本君真相。” “此事请别告诉富贵。” 玄冥不明白其中缘由。 毕竟富贵性格单纯,如果富贵得知成玉仙君为他报仇,他肯定会感激成玉仙君的,说不定还能缓和二人关系。 换了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这毕竟是成玉仙君自己的事情。 玄冥不好问,便点了点头,“好,成玉仙君先好好养伤,切莫着急,我不打扰了。” 说完,玄冥离开了。 玄冥离开以后,成玉一直坐在地板上,自虐般一遍一遍回想着玄冥刚才的话。 他现在才觉得自己愚不可及。 是啊 富贵这么开朗怎么会想不开自缢呢? 是他不够了解富贵。 是他太自以为是,根本没有调查清楚当年的事情。 但没关系 他不会放过欺负富贵的人。 天快要亮的时候,一尾小鱼慢悠悠地游了回来。 成玉抬眼,伸手去接。 那尾小鱼轻轻落在他手心,惨白的光落在他脸上,映亮那双寒意涌动的眼眸。 他合拢五指,生生将那一尾小鱼捏碎,化成无数淡蓝色的亮光在空气中散开。 成玉起身,换了身衣裳,束好发,提上佩剑刚欲离开。 只是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他又折返回来,从枕头底下摸出那木头小猫塞进怀中,这才大步走出抚仙宫。 李富贵今天要值班,所以醒了个大早,睡眼惺忪地抱着一叠关文晃晃悠悠地走在路上,时不时还打个哈欠,眼角挤出来几滴泪花。 他空出一只手出来擦泪花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熟悉的白衣身影很快地从远处掠过。 行色匆匆,只留下一抹残影。 李富贵立马放下手。 他想,成玉仙君这么早是去哪里? 而且还走的这么快。 是有什么急事吗? 不知道需不需要他帮忙呢? 李富贵又想了想,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 成玉仙君已经是成年鱼了,去哪里、干什么、有没有急事似乎是他自己的事情,跟他一只猫无关。 于是,李富贵便不继续想了,哼着曲子继续开开心心地送关文。 把今天的工作做完,晚上他要参加花花的生辰宴呢! 虽然他觉得很奇怪,花花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也从来不过生辰,昨天晚上却突然无缘无故说今天要庆祝过生辰。 而且要大搞特搞。 有些莫名其妙。 但花花想过生辰是好事! 因为过生辰肯定很开心! 想到这里,李富贵喜滋滋地,开始一边走一边琢磨起晚上送花花什么生辰礼物来。 李富贵苦恼地低头看着怀里的一大摞关文,嘀咕。 “花花喜欢吃糖葫芦,不过送完这些应该没时间下凡界去买了吧?” 好吧,他开始有点讨厌当信鸽了。 李富贵叹了一口气,只好重新想生辰礼物,抬脚抱着关文离去。 不远处,一抹白影悄然而立。 第81章 不必叙旧,来战! 繁华的街道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看起来很是平和安宁。 但仔细看,会发现卖猪肉干高声吆喝着纯肉无添加的小贩身后长着条弯曲的猪尾巴,旁边酒楼门口热情招揽客人的美人老板娘嘶嘶吐着蛇信子,摊子前买东西说话慢吞吞的小姑娘在瞥到路边一棵树以后东西也不买了,慢悠悠地爬上了树,啃起了树叶。 但这些,大家都见怪不怪。 因为这里是妖界。 成玉负手玉立于屋顶上,风中,长发与纤尘不染的袍角潇洒地飞扬。 他垂眸将目光安静地落在此时街道妖并肩行着、举止亲密的二人身上。 矮些的男子生得模样乖巧而可爱,皮肤很白,眼睛是漂亮的蓝色,原身是只白猫,他粘人地挽着身旁的男子。 而被他挽着的男子身材修长,手上提着个菜篮,生得眉眼清俊慵懒,赫然就是季如雪。 谁也没想到季如雪为了躲避仙界追捕,竟然跑到妖界了。 妖界向来崇尚和平,是个与世无争之地,与仙、魔、人三界互不相犯,为了避免凡人误入妖界,所以妖界建在一个巨大的结界内,这也是为什么竹平安的竹叶会突然失去消息的缘故。 从季如雪与那只白猫的相处上看起来,白猫应该是季如雪的伴侣。 成玉攥着剑,平静地跟上。 走过长长的街道,最后拐进一条小巷子里,季如雪跟白猫进了一间建在角落里的小院。 二人进了屋,不一会,白猫出来了,似乎是遗漏了什么东西所以上街买了。 屋内,送走了伴侣,季如雪弯下身搬开地上一块地砖,从里头拿出尘封数年的佩刀来。 清风徐徐,一抹修长的白衣身影已裹着凛冽的杀意出现于他身后。 他指腹摸着锋利的刀刃,轻笑,“成玉仙君,许久不见啊!” “不必叙旧。” 成玉神色冷清而窥不见半点感情,双眼寒意瘆人,墨黑长发无风自扬,缓缓提剑直对季如雪,周身灵力狂暴而凶戾。 “来战。” …… 飞月宫 “谢谢长月仙君!” 李富贵抱着好几颗大桃子,桃子的香味不停往上窜,馋得李富贵一双猫眼变得圆溜溜的,强忍着快要流出来的口水,李富贵高高兴兴地跟长月仙君道了谢。 长月仙君可真是好人,给他送了好多桃子。 好大气! 当然,不仅是长月仙君,还有其他仙君和仙女,每次都给他送好多好吃的。 他随身的小包里正揣着一盒点心,还有据说吃上一颗能增进修为的灵丹、今年刚结的人参果……等等,因为太多了,去一处就得一样,他都快要记不清楚还有什么了。 其实李富贵觉得拿人家东西不好,毕竟他只是完成了他自己的工作,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无功不受禄。 他没有功劳就不应该要别人的东西。 但每位仙家都笑着把东西塞到他小包里,一笑起来,无论是仙君还是仙女,都可漂亮了。 李富贵一看见漂亮的人,脑子就成了浆糊,就这样稀里糊涂收下了。 但李富贵暗暗在心里决定好了,下次他要准备礼物送回去! 长月仙君此时心里都快要被猫猫萌得软乎烂成一滩。 真不愧是小猫,认真工作可爱,就连说谢谢都这么可爱。 只是说不能吸同僚,没说不能投喂同僚吧? 于是……一个没忍住,长月仙君又给李富贵投喂了几块桂花糕、一盒酥油饼、一小瓶果酒,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又给李富贵拿了几样天材地宝让李富贵拿回去玩。 不一会,李富贵怀里的东西就堆成了座小山,富贵茫然地看着不停往他怀里塞东西的长月仙君。 他说不要了,真的不要了,但长月仙君很奇怪,他觉得小猫说不要就是要,所以他上演了一场不顾小猫死活的强制爱。 直到长月仙君摸着下巴打算把仙宫里的红线扯下来盘成个球送富贵玩。 飞月宫的兔子仙奴这才忍不住声嘶力竭大吼,“长月仙君,那不能送!” 最后,李富贵趁着长月仙君被兔子仙奴教训,偷偷地放下那一堆东西,溜走了。 兔子仙奴姐姐看起来这么漂亮,但没想到这么凶。 不知道煤球以后化成人会不会也这么凶? 说到凶,李富贵莫名想到了那条漂亮却总是板着脸的鱼。 嗯 成玉仙君有时候的确有一点点凶。 如果可以多笑笑,长得这么好看,应该很多人愿意跟他玩吧? 就不至于总是一条鱼了。 李富贵叹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去送关文了,晚些他还要回去帮忙准备晚上的生辰宴。 妖界 嘭 一声闷响 季如雪被重重地打飞出屋摔落在地,生生呕出一口鲜血,手上的佩刀甩到了院子门口。 季如雪浑身尘土混着鲜血,想爬起来,一只靴子却踩在他胸口,重重地将他重新踩回地上,跌进土里。 他虚弱地艰难眯眼一看,成玉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眼神很冷,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明明身上好几道狰狞的刀伤,身上的衣服都快要成血衣了,但他却没事人一样。 当年蓬莱仙海一战,他重伤还未愈,再加上成玉招招都是奔着杀他而来,见刀砍来,竟然不躲,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宁愿挨他一刀也要在他身上捅几个血窟窿,就跟不要命一样。 别人都说他季如雪疯,但他觉得,面前这个看起来克制而冷静自持的成玉仙君才是个真正的疯子。 季如雪自知大概今天就是他忌日了,也懒得反抗了。 哦,他反抗过。 但失败了。 成玉仙君太不要命了。 这世道就是这样,穷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季如雪认命地摊开两只胳膊往地上一躺,一下子笑了出来,“成玉仙君,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更疯了啊?怎么?喜欢的人死了,受到刺激了,终于不装,开始到处发疯了?” 之前他见成玉毫不犹豫就抛下李富贵走了,还以为成玉不喜欢李富贵呢,结果前几年他一听成玉仙君身患重疾,几乎要身消道殒的消息,他好高兴了好几天。 得,这个成玉仙君不仅是个心机男,还是个死鸭子嘴硬的。 那他当年随手杀的李富贵可算是杀对了啊! 不能亲手弄死成玉仙君,能亲手弄死成玉仙君喜欢的人,让成玉仙君不痛快,他也很满足了。 他本来打算,等着成玉仙君病死以后,他再东山再起的,结果…… 他倒先被成玉仙君找到了。 看成玉仙君这阵仗,估摸是知道李富贵当年是他弄死的了。 第82章 断臂 成玉冷眼望着季如雪,什么都没说,只是抬眼朝院子门口望了一眼。 季如雪察觉成玉目光,立马道。 “要杀便杀,东张西望做什么?” “如果你是担心那只猫回来,那就大可不必。” “我不过是利用他,一个身份卑贱的猫妖,怎么配得上本尊?” “要不是他能帮本尊疗伤,本尊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成玉收回目光,终于开口。 他不冷不淡地道。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冒险离开妖界为他买药?” 若不是离开妖界,恐怕季如雪的行踪永远不会暴露。 季如雪忽然语塞,极其不爽地瞪了成玉一眼。 成玉根本不在意,他无心与季如雪废话太多,他还得赶在天黑前回去,他俯视着季如雪,眼神冷漠而没有半点波澜,语气漠然。 “季如雪,你的事情本君不想多管。” “本君今天是来拿你命的。” 季如雪嗤笑,懒洋洋地,“我懂,报仇嘛,你们就是想不开,看看我,这么多族人死了,也照样过日子,哪里会想着找成玉仙君你报仇?” “不就是死了只猫嘛,成玉仙君用得着这么拼?” “要不然我们和好算了?嗯?” 成玉蹙眉,他觉得季如雪太聒噪了,收起长剑,他缓缓抬起右手,淡蓝色的灵力释出,竟缓缓变成一条灵绳。 去死吧。 死了就安静了。 冰凉而柔软的灵绳像一条蛇一样缠上季如雪脖颈,他浑身的鸡皮疙瘩在那一瞬间都站了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想动摇成玉心神,便趁机笑着调侃。 “怎么?成玉仙君打算一报还一报勒死我?” “成玉仙君,你是不知道,你那只猫有多弱,就那么半盏茶就断气了,可没劲了,我肯定比他撑得久。” “哦,他知道你一直在骗他的时候,脸色不知道多难看,看起来可伤心了,我看着都觉得于心不忍呢。” “你说说,他会不会恨死你了?” “如果不是你抛下他,他也不会被活生生勒死在梁上……” 但,他失策了。 任凭他说得多天花乱坠,成玉一点反应都没有,平静得跟一条死鱼一样,仿佛根本不在意李富贵,只有脖颈间的那一条灵绳在成玉的操纵下,越缠越紧越缠越紧,直至他被窒息感淹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季如雪骤然反应过来。 并不是成玉仙君不在意李富贵,而是太在意,所以成玉仙君现在一心只有让他死,对外界其他的声音根本听不进去! 太痛苦了! 庞大而暴戾的灵力缠在脖颈上,宛如千斤重的东西压在身上一样,甚至于连挣扎的力气都空不出来,不一会,季如雪已经脸色发紫。 或许是全神贯注都在弄死季如雪这件事上,成玉并没有看到院子门口哆哆嗦嗦捡起季如雪佩刀朝他摇摇晃晃砍来的那只白猫。 刀砍下来的时候成玉才反应过来,但灵力都缠在季如雪脖颈上,成玉不想分出灵力让季如雪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干脆伸出左手去挡。 白光落下,鲜血四溅,一只残臂随着沾血的佩刀落地。 几乎是同时,颈骨被拧断的声音清脆的响起。 季如雪没气了。 白猫被溅了一身血,瞪大了眼睛无力地瘫软在地。 成玉淡然地松了右手,垂着眼眸,眨了眨眼,长睫上沾着的血珠跟着抖了抖,他略加思索。 连半盏茶都没有。 他顺手碎了季如雪的内丹,又打散了季如雪的魂魄,确定斩草除根了,这才想起来自己被砍掉的胳膊。 他低头看了看,血流不止,鲜血浸湿了袖袍,但所幸是左手,不影响握剑,衣服也提前换过了,脏了也并不可惜。 成玉终于满意地扬了扬嘴角,放了一点灵力到伤口上止血。 办完了事,成玉要走,一转身才注意到地上那只死死瞪着他,面露凶相的白猫。 可能想报仇。 成玉面无表情地提醒,“你现在打不过本君。” 说完,他抬脚绕过白猫朝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成玉又忽然觉得对方似乎不认识他,这样以后要找他报仇恐怕会有些困难,于是,他停下来,淡淡道。 “本君叫成玉。” “可以随时找我报仇。” 反正他人缘很差,没有人会找他,所以他很有空应付前来报仇的人。 不对 上午他要给富贵做好吃的。 可能没空应付。 他刚想改口,但又想起来。 他现在只有一只手了,以后怎么给富贵做好吃的? 想了想,成玉还是没有改口,抬脚摇摇晃晃地走出小院。 杀季如雪耗费了太多灵力,飞不起来,他只能徒步走出巷子。 他就这样浑身是血、还断了条胳膊,淡定地走在妖来妖往的街道上。 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妖,但看见成玉这惨样还是忍不住代入到自个身上,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 被砍成这样,得多大仇啊? 仔细看看,那张沾着血的脸还挺俊。 是不是当小白脸偷人媳妇了? 这时候,成玉终于停下了。 他走到旁边一卖冰糖葫芦的小贩前,盯着稻草棒上扎着的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发呆。 卖糖葫芦的小贩看着面前这个血次呼啦还断了条胳膊的血人都傻住了。 心想,大哥,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别吃糖葫芦了,先去看看大夫吧,可千万别死我摊前了,不吉利啊! 成玉看了一会,淡然道,“要两串糖葫芦,一串要最大最甜的,另一串拿小些、最好酸些的。” 最好酸掉那只三花的牙。 小贩还没有来得及问成玉要不要给他请大夫呢,听见这话就纳闷地拧起了眉。 怎么会有人买糖葫芦指名要又小又酸的? 而且他怎么知道哪串糖葫芦是酸的? 但小贩是真怕这人死他摊前,想赶紧给了糖葫芦喊他去看大夫,就是这手还没有朝糖葫芦伸去,这人又改口了。 “算了,两串都要最大最甜的。” 要不然富贵肯定把最大最甜的给那只三花,自己吃剩下那串小的。 小贩不解,但还是拿下两串糖葫芦递给那人。 那人伸出沾血的手想去接,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收了回去,垂眸艰难地在身上找到一处干净地,一点一点地把手上的血迹擦掉。 好不容易将手指上的血迹擦干净了以后,他才重新把手伸出来,接过那两串糖葫芦,付了钱。 小贩想说些什么,只不过他已经慢悠悠转过身,摇摇晃晃地独自重新走入人群中。 第83章 生辰快乐,富贵 当李富贵做完工作回到仙宫的时候,仙宫已经布置完了。 还别说,很有过生辰的气氛,院子里到处都挂满了很漂亮的花灯,花灯上还写了贺词。 李富贵好奇都写了些什么,便踮起脚去看。 一盏垂落下来的精致雕花四面花灯上写着--【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字迹苍劲有力,看起来像是鹤师兄写的。 李富贵识字,但看不懂什么意思。 他想,大概是好词吧! 鹤师兄很有素质,是不会骂人的。 另一盏是圆形的竹编镂空花灯,编织得很精细,上面写着--【轻舟已过万重山,愿往后安康顺遂。】 李富贵看得不是很明白,但他想,这应该是平安师兄写的。 在这两盏精致又漂亮的花灯中间霸道地插进来一盏特别大的猫猫头形状的灯笼,并不圆的灯笼上顶着左右两边大小不一的耳朵,在“猫脸”两边用树枝沾了几根稀疏的猫胡须。 灯笼背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大字--【竹(划掉)祝(黑猫猫头涂鸦)生成快乐!甩掉臭(鱼涂鸦)做快乐(依旧黑猫猫头涂鸦)】 歪歪斜斜的字下面还画了两个相当潦草顶着两个猫猫头手牵手的小人。 李富贵一下子笑了。 这一看就知道是花花写的。 毕竟就连他都能看懂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李富贵觉得不太对劲。 不对啊! 今天不是花花生辰吗? 为什么花花是祝他生辰快乐? 李富贵茫然地抬起头一看,只见门口那齐刷刷冒出来五个脑袋。 竹平安面无表情地蹲在最下面,怀里揣了个煤球,李发财搭着爪子趴在竹平安头上,鹤师兄一本正经地抱着胳膊歪头看来,玄冥笔直站在他们后面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跟被胁迫来的一样。 他们这个样子,似乎在很认真地观察他的反应。 李发财咧嘴一笑,窜了出来,一把揽住正一头雾水的李富贵,大手一挥,颇有指点江山那豪迈味,“寿星公喜不喜欢我们送你的礼物?这些花灯都是我们亲手做的!” 他们聚在玄冥的仙宫里偷摸做了几个晚上,跟做贼一样,幸好李富贵单纯,根本没有怀疑。 李富贵眨了眨眼,“为什么我会有礼物?” “笨富贵。” 李发财爪子攥成球敲了敲李富贵脑袋,“因为今天是你生辰啊!” 李富贵这才突然想起来,今天好像的确是他生辰。 他已经十来年不过生辰了,所以还真是没想起来今天是他生辰。 李富贵惊讶地反应过来,“那你骗我。” “我不这样说,又怎么给你一个惊喜呢?” 李发财叉腰仰着小脸得意地道,“不过,今天也当我生辰也可以,我们可是好兄弟,好兄弟就要同年同日生,同年同日……” 后面那个词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李富贵一把捂住了嘴,“后面那个词就别说了。” “不吉利。” 花花要活很久很久的。 他就没关系了。 但他要是很早就死了,花花可能会很伤心吧? 那他也活很久很久吧。 李富贵忍不住又朝那些花灯看了看,一想到这是大家亲手给他做的,他就觉得心里暖暖的,别提多开心了。 这时候,李富贵才注意到在猫猫灯后面藏着一盏小鲤鱼灯,没有提字,但很漂亮,风轻轻一吹,鱼尾巴轻轻晃动,栩栩如生,很是生动。 李富贵看得发愣。 “好了好了,进屋,我们准备了好多好吃的,有你爱吃的圆蹄,还有烧鸡,哦,还有好多好多礼物。” 还没有回过神来,李富贵就被李发财拽进了屋。 屋里暖洋洋的,满满一桌的酒菜,大家高高兴兴地围坐着,玄冥仙君还“自愿”把他珍藏了很久的桃花酿拿了出来。 玄冥仙君看见李发财如牛饮水一般喝他珍藏的桃花酿,心在滴血。 李发财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捂着心口的玄冥仙君,他今天可高兴了,他给李富贵夹了一个大鸡腿到碗里,“富贵,多吃点,今天可是双喜临门!” 李富贵好奇地问,“哪来的双喜?” 他生辰,不才一喜嘛? 李发财哑然。 他总不能说,季如雪那个混蛋死了吧? 这么开心的日子,他不想让富贵想起之前的事情。 正在冥思苦想借口的时候,李发财跟角落里的玄冥对上了目光,李发财福至心灵,道,“哦,玄冥他升迁了。” 玄冥,“……” 不是! 怎么又是他? 他上哪升迁? 李富贵有些惊讶,“怎么没听到消息啊?” 李发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内部决定好的,这是机密,过段时间就宣布啦!” 李富贵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立马笑着恭喜玄冥,“玄冥仙君,恭喜你!” 玄冥实在笑不出来,直到李发财踹了他膝盖一脚。 他不情不愿地扯着嘴角笑得很命苦,“谢谢。” 他现在不仅要当传话的,还要努力工作争取升迁? 他还是回蓝祥宗吧。 他突然好怀念在蓝祥宗无忧无虑、偶尔炸藏书阁的平凡日子。 短暂的插曲很快过去,李发财聊起了他做的那个巨型猫猫头灯笼,他自信满满地认为他的灯笼最大也最漂亮,不像玄冥送了个难看的鲤鱼灯过来。 玄冥心虚地干咳了一声,没往下搭话。 李富贵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鲤鱼灯是玄冥仙君送来的。 他还以为…… 鹤师兄夹了一片莲藕,送进嘴里,淡淡道,“你不说那是猫,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妖怪。” 李发财气得炸毛,撸起衣袖想要冲上去跟鹤师兄打一顿。 竹平安懂事地拉住李发财,做李发财的“台阶”,“算了。” 李富贵又往下给李发财铺了一节台阶,“是啊,花花,看在我的面子上,算啦!” 李发财一直是雷声大雨点小,他们还不清楚吗? 这时候就得给他台阶下,要不然猫猫大仙就真得生气了。 果不其然,猫猫大仙顺着这两节台阶就下了,“哼,我大猫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然后一坐下,李发财又跟没事猫一样靠着李富贵,撒娇央着李富贵给他剥红鸡蛋,说要蹭蹭李富贵生辰的喜气。 李富贵应着好,一边笑一边给大家剥起了红鸡蛋。 他想,原来跟朋友一起过生辰这么开心啊! 如果十二年前,他能跟坨坨村的村民过完那一场生辰宴就好了。 也一定很开心。 最后,大家举起手上酒杯对着富贵齐声祝贺。 “生辰快乐!” 屋子里的笑声和灯火从敞开的窗泄出冷清的屋外。 木窗旁,成玉安静地靠墙而站,他清瘦的身形隐于夜色中,甚至于还没有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血衣,指腹轻轻抚摸着手心的木头小猫,垂着眼眸,任由沾血的睫毛散落在眼前。 听着屋里李富贵的笑声,他翕动没有什么血色的薄唇,小声道。 “生辰快乐,富贵。” 他希望他的富贵可以永永远远快乐。 第84章 你配不上我们家富贵! 是夜 飞霜宫 耀华仙君正搂着美娇妻在浓情蜜意,情到浓处,正要亲个小嘴,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生生打破二人甜蜜氛围。 耀华仙君骂骂咧咧地跑去开门,“大晚上敲门是快死了吗?” 然后他打开门抬眼往外面一看,这么一看,耀华仙君愣住了,嘴上剩下没骂出口的脏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还……还真是快死了。 只见浑身都是血窟窿,还断了条胳膊的成玉仙君脸色苍白却依旧淡定地站在他仙宫门口。 似乎是听见了他刚才的抱怨,成玉仙君一脸愧疚,微微皱着眉,艰难地张了张薄唇轻声道。 “抱歉,打扰了。” “本君受了点小伤,仙宫中伤药已用完。” “可否劳烦耀华仙君给些疗伤药?” 看着成玉仙君这模样,不知为何,耀华仙君突然觉得有些良心不安。 而且…… 这是小伤? 成玉仙君这伤怎么看也不像是用点疗伤药就能好的…… 想了想,耀华仙君往旁边让了让,犹豫着问了问,“要不然,成玉仙君你先进来?” 成玉似乎没想到他能进去,抿了抿唇,最后道,“多谢。” …… 吃完饭,大家就把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 李发财是第一个拿出来的,是他珍藏多年的粑粑形状的石头。 鹤师兄送了李富贵一把上好的灵剑。 竹平安则亲手做了一把竹笛给李富贵。 他们对彼此送的礼物都嗤之以鼻。 李发财,“哼哼,富贵连剑都不会用,你送富贵剑?” 鹤师兄,“总比你送粑粑形状的石头好,哪里有人生辰礼物送石头?而且还是粑粑形状的。” 竹平安,“别吵了。” 李发财,“你送的竹笛也不咋地,你觉得富贵他有一点音律天赋吗?他哼曲都走调!” 鹤师兄,“这是用你自己的竹子做的吗?好像有点令人不适。” 竹平安,“……” 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李富贵倒抱着那几样礼物乐呵呵地。 他很喜欢这三样礼物啊! 粑粑形状的石头看起来很好玩,最重要的是,这是花花喜欢的。 花花把他喜欢的东西送给他,他就很喜欢。 鹤师兄送的灵剑很棒,很沉,一看就很锋利,他现在不会用剑没关系,他可以学。 学不会也没事,说不定用来劈柴很适合呢? 平安师兄亲手做的竹笛也很漂亮,他虽然没什么音律天赋,哼曲都跑调,但说不定他会很擅长吹竹笛呢? 如果吹不好…… 其实也没关系。 花花他们也不会嫌弃他。 李发财这才想起来正事,看了看旁边一直不吭声的玄冥,“玄冥,你的礼物呢?” 于是,唰的一下,连带着煤球四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玄冥。 富贵满眼期待。 玄冥有些不是很好意思,干咳一声,在众人的目光中,犹豫着一一掏出他的礼物。 没错。 是一一。 因为很多。 非常的多。 先是两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 紧接着是一对憨厚可爱的布老虎、当下时兴的戏本子、草编的蚂蚱、孩童玩的拨浪鼓、一盒定胜糕、一个圆滚滚里头放了铃铛的藤球、一套漂亮的新衣裳、一条同色系的绣金丝发带、一双正合李富贵码数的新鞋、甚至于还有一对上头刻印着“富贵”两个字沉甸甸的金镯子。 玄冥送的礼物摊开在桌子上,都快要把桌子铺满了。 众人盯着那满满一桌的礼物,陷入了沉思。 李发财反应极其快,立马把李富贵拉到他身后,用警觉的眼神看着玄冥,然后问,“玄冥,你是不是暗恋我们家富贵?” 玄冥一听,吓得差点被口水呛到,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李发财就没好气地警告他,“我告诉你,我不同意哦!” 李发财上下打量着玄冥,郑重其事地评价道,“你……配不上我们家富贵!” 玄冥几乎要被气死,白眼翻上天,在心里暗骂李发财二十多句以后,他终于冷静下来,然后解释。 “我没有。” “我只是想感谢富贵,要不是他,我现在早伏诛了,所以……礼物就买的多了点。” 骗猫的。 没有一样他买的。 他其实买的是文房四宝,希望文盲小猫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就是那条鱼不让他送,说什么,富贵现在已经很有才华了,可以不努力学习了。 玄冥呵呵冷笑,心想,情人眼里出西施。 就这,十个字中只能认识五个字的猫,叫很有才华? 但他总不能当着那条鱼面说出来,毕竟那条鱼把那堆东西给他的时候,看起来就跟要死了一样,要是他说了实话,那条鱼跟他急起来,急死了怎么办? 李发财觉得这个理由疑点重重。 因为玄冥贼抠! 怎么可能舍得买这么多礼物? 李发财皱着猫猫眉,刚要提问,旁边自从看到这些礼物以后就一直沉默的富贵开口了。 “谢谢玄冥仙君!玄冥仙君破费了!” 李发财,“?” 富贵信了? 信玄冥这么大方,还不如信他是天君呢。 但富贵都这样说了,李发财也不好说些什么,因为李富贵把两串糖葫芦都给了他。 他嘴里被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塞满了,心里甜滋滋的,一下子把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管他呢 反正玄冥就算真的喜欢富贵又怎么样呢? 但凡他不同意,只要他还活着,别说玄冥了,就连那条死鱼也别想进他们老李家的门一步! 富贵最喜欢的可是他李发财! 生辰宴结束了以后,富贵送走了鹤师兄他们,回到屋里,李发财正跟煤球一猫一兔动作一致皆为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富贵悄悄地给一猫一兔盖了被子,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然后带着一篮子红鸡蛋出门了。 第85章 成玉仙君,疼吗? 李富贵提着红鸡蛋,走遍仙界仙宫,高高兴兴地把红鸡蛋分给仙家同僚。 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这些鸡蛋是留在蓝祥宗的那一窝鸡崽下的,师姐特意让鹤师兄带回来的。 李富贵也想让大家都尝一尝他养的鸡崽下的蛋。 从前,他的鸡蛋很少,只能分给花花。 但现在,他的鸡蛋很多,可以分给很多很多的人。 收到红鸡蛋的仙家都可高兴了,特别是长月仙君,一听这是李富贵自个养的鸡崽下的蛋,感动到潸然泪下。 努力工作、有礼貌,还会养小鸡,这么可爱的小猫上哪里找? 呜呜呜 好想养。 但不可以 这是同僚。 他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禁忌之情。 一想到这里,长月仙君哭得更伤心了,忍不住攥着袖子擦泪。 李富贵抱着篮子歪头,忍不住问旁边的兔子仙奴长月仙君怎么了? 兔子仙奴拿着红鸡蛋往长月仙君脑袋上一敲,蛋壳裂了,她慢悠悠地剥着鸡蛋,习以为常地道,“没事,他是猫奴。” “嗯?”李富贵依旧不解。 兔子仙奴咬了一口鸡蛋,解释道,“所以他这样很正常。” 猫奴嘛。 不都这样神经兮兮的吗? 更何况是个没有猫的猫奴? 那就更神经兮兮了。 李富贵不是很理解,但他很尊重长月仙君,跟长月仙君挥挥手告别后,李富贵就去下一个仙宫了。 长月仙君站在飞月宫门口流泪挥袖,看着李富贵背影渐行渐远,那么坚决,甚至于连一点点眷恋都没有,他心都快要碎了。 吸了吸鼻子,长月仙君红着眼睛去看旁边的兔子仙奴,“要不然我们……” 长月仙君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兔子仙奴看透了意图,兔子仙奴冷笑,毫不犹豫就拒绝了,“想都别想在飞月宫圈地养鸡,要是非得养,那长月仙君你跟鸡一起住外面。” “可是……” 可是养了鸡崽富贵小猫应该会经常过来玩吧? “没有可是,不能就是不能。” “哦。” 兔子好凶。 不知道谁才是主人。 …… 富贵走到耀华仙宫的门外,只见仙宫大门紧闭,他犹豫了一会,伸手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是个漂亮的仙子开的门。 富贵认得,这是耀华仙君的夫人妙涵仙子,是仙界最漂亮的仙子。 富贵一看见漂亮的人脸就红了,唤了声仙子姐姐,连忙把红鸡蛋给了妙涵仙子就跑了。 妙涵仙子笑着进了屋。 屋里 烛光下 耀华仙君刚替成玉包扎好身上的伤。 成玉仙君正安静地坐在对面,只见他披着件单薄外衣,上身缠满纱布,左手手臂空荡荡的,烛光下的脸色苍白到看不见一点血色,垂着眼眸,神情淡然而无波无澜。 明明看起来很虚弱,但又巍然的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山。 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成玉仙君就是这个表情。 从头到尾,顶多皱了一下眉,别说掉眼泪了,哼都没哼一声,就跟不知道疼一样。 他刚才粗略数了一下,成玉仙君身上足足有十来道刀伤,都深至见骨。 如果普通的刀自然不会伤得如此重,但成玉仙君身上的伤似乎是魔刀所致。 而且成玉仙君不止外伤,还有淤积的内伤,相当于一个马蜂窝,里面是洞,外面还是洞,填都填不完。 耀华仙君想到这里就很头疼,思索着该怎么用药才好。 这时候,他的美娇妻妙涵仙子端着一个白玉盘进来了,脸上还带着笑容。 耀华仙君立马问妙涵仙子发生什么了,高兴成这样。 妙涵仙子把白玉盘往桌上一放,只见里头放着几颗圆滚滚的红鸡蛋,她笑着道,“刚才那位富贵仙君送了红鸡蛋过来,说是他养的鸡下的蛋呢。” “他真可爱啊,还喊我仙子姐姐。” 听到富贵的名字,成玉终于有了反应,抬眼朝那白玉盘上的红鸡蛋看了看。 红色有些扎眼,但他还是艳羡地看了好一会。 真好 他们都能收到富贵送的东西。 但富贵这么讨厌他,肯定不会给他送的。 一想到这里成玉垂下眼眸,眼尾微微泛红,攥着手心的木头小猫,指节一点一点泛白。 耀华仙君注意到成玉仙君的表情不对劲,小心翼翼地问,“成玉仙君,疼吗?” 成玉摇了摇头。 只是有些难受。 但没关系,他还能给富贵做好吃的。 富贵很喜欢吃他做的东西。 可能他多做一点,富贵就会对他的讨厌少一点。 成玉心情终于好了点,只是还没有好多久,他就看到了自己左边空荡荡的衣袖。 成玉心情又不好了。 一只手做饭并不方便。 想了想,成玉开口询问耀华仙君。 “耀华仙君,本君的左手可有方法恢复原样?” 顿了顿,成玉又一本正经地补充了一句,“最好是在明天前恢复。” “不是……”耀华仙君很紧张,“这么着急,成玉仙君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做?” 莫非魔族又要卷土重来? “嗯。” 成玉点了点头,“给富贵仙君做好吃的。” 真的很要紧。 坏鱼想要讨好小猫的肮脏点子迫在眉睫地需要实施。 “……” 耀华仙君一听,头发都快要愁白了,叹了一口气,苦口婆心地劝道,“成玉仙君,你伤成这样就先别想着做饭了,至于胳膊,你又不是壁虎,尾巴断了还能重新长出来,更何况,这还是被魔刀所伤的,我爱莫能助。” 成玉抿唇,“抱歉,让耀华仙君为难了。” 没关系,正好可以学一学一只手做饭。 耀华仙君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然后嘱咐道,“成玉仙君,这段时间你先好好休养,暂时别使用灵力,至于你左手,我查阅一下典籍,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恢复原样。” 闻言,成玉点了点头。 临走前,耀华仙君又塞给成玉一大堆疗伤药,知道成玉仙君之前吃无忧散吃得记性不太好,他还特意在疗伤药瓶瓶罐罐上贴了用法和效果。 成玉仙君觉得很过意不去,犹豫着要不要回送点什么,思来想去,他想把他随身的佩剑送给耀华仙君。 他随身的佩剑叫烧不尽。 这是他身上最名贵的东西了。 剩下的,在妖界当了给富贵买礼物去了。 其实他买了一间大宅,但怕太明显,被富贵发现,所以钥匙不敢送出去,至今还揣在他怀里。 耀华仙君一看成玉仙君要把佩剑送他,吓得连忙把剑塞回成玉怀里,“千万别,成玉仙君,医者仁心,我替你疗伤治病是应该的,你不必如此客气。” 开玩笑,这把剑可以把他里头的丹药包圆都绰绰有余了。 而且这把“烧不尽”是出了名的性子刚烈,谁碰就烧谁,唯独只有成玉仙君可以降服。 就算他可以厚着脸皮收下,但他也无福消受。 成玉一听,觉得可能耀华仙君不喜欢这个礼物。 也是 耀华仙君应该不喜欢舞刀弄剑。 还是回头送其他吧。 于是,成玉仙君点了点头。 看着成玉仙君刚才甚至于把自己佩剑都拿出来送他了,耀华仙君心里就有些难受,心想,成玉仙君是不是吃无忧散吃傻了? 他很愧疚的。 因为无忧散是他研制失败的丹药,虽然有治疗内伤的效果,但副作用是会让人神志不清,看到幻觉。 但他没想到,成玉仙君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喜欢吃,当饭一样吃。 瞧瞧,吃多了以后脑子都不太好了。 于是,最后,耀华仙君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 “成玉仙君,以后别吃无忧散了。” 成玉点了点头。 “现在不需要了。” 第86章 他是条心里很阴暗扭曲的鱼 抚仙宫 富贵提着鸡蛋敲了第三次门,大门依旧紧闭,毫无动静。 他想,可能成玉仙君外出了吧! 想了想,富贵去附近的仙宫,跟一位仙家借了笔和纸,蹲在抚仙宫门口的台阶上握着笔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了起来。 李富贵写得可认真了,鼻尖都努力到沁出了薄汗。 好不容易才把想写的都写完,李富贵松了一口气,拿起纸一看,端详了一番自己的“墨宝”。 他觉得他这次写的特别好。 至少看起来很像字。 于是,李富贵满意地起身,把纸条连同鸡蛋放到篮子里,再把篮子放到抚仙宫门口,做完这些,他开开心心回家去了。 成玉回到抚仙宫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门口的篮子。 他先是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他小心翼翼地上前去,篮子里放着五六颗圆滚滚的水煮蛋,旁边还压着张纸条。 是富贵送来的。 但不是跟耀华仙君一样的红鸡蛋,而是褐色的鸡蛋。 为什么不送红鸡蛋呢? 是讨厌他吗? 他也很想要红鸡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收到富贵的红鸡蛋就代表是富贵朋友了。 但富贵愿意给他送,已经很好了。 他不能当一条贪心的鱼。 成玉等不及进屋,就在门口台阶坐下了,将纸条从篮子里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沿着折痕打开。 一打开纸条,成玉就笑了。 是富贵的字。 歪歪斜斜的,但每个字都很努力写完整了,怎么看怎么可爱。 ——【成(鱼涂鸦)仙君,你好,我是富贵,我刚才敲门了,但你好像不在家,所以我把(鸡蛋涂鸦)放门口了,是我之前在蓝祥宗养的(鸡涂鸦)下的(鸡蛋涂鸦),对身体好,你记得多吃点。哦,谢谢仙君送的礼物,但金镯太贵重啦,我已经还给玄冥仙君了,以后请不要破费了。(笑脸)】 看完以后,成玉愣得眨了眨眼。 富贵怎么发现是他送的? 他甚至于连脸都没有露,就是担心富贵知道是他送的。 是不是玄冥说漏嘴了? 成玉想不明白,但他觉得富贵真的很可爱。 字可爱。 画的小鱼、鸡蛋和笑脸也很可爱。 仅仅是看着这些字都能想象到李富贵在写字时有多么可爱。 他很想告诉所有人,名叫李富贵的小猫很厉害,能写这么多字,而且字基本上都写对了。 除了他名字。 但那条小鱼画得很好看,富贵有当大画家的天赋呢。 成玉后悔自己回来晚了,要不然他可以躲起来看着富贵写字时的样子。 嗯…… 这样显得好像他是条心里很阴暗扭曲的鱼。 但没关系。 他本来也不光明磊落。 成玉开心坏了,仿佛身上的伤在那一瞬间都不疼了,明明回来的路上他还觉得快要疼死过去了。 成玉坐在台阶上,翻来覆去地把那张纸条看了好多好多遍,看到快要背得滚瓜烂熟了,他这才依依不舍地把纸条按照折痕重新折好,然后放进自己怀里。 不能看太多遍。 他只允许他以后每天看十遍。 要不然太开心会得意忘形。 鸡蛋其实成玉也舍不得吃的,但纸条上富贵说了,让他要多吃点。 想了想,成玉从篮子里拿出来一颗圆滚滚的鸡蛋,仔细端详。 成玉仙君心想,真不愧是富贵养的鸡下的蛋,看起来就很好、很健康、很好吃,肯定对身体很好。 在心里夸赞了富贵加鸡蛋好一会,成玉仙君这才步入正题--开始剥鸡蛋。 他想亲手剥的,毕竟这是重逢以来,富贵第一样送他的东西。 但他只有一只手,剥不好。 没办法,轻叹了一声之后,他只能将鸡蛋放于手心,淡蓝色灵力缓缓从手心涌出,逐渐地化成一尾发光的小鱼。 小鱼灵活地用尾巴轻轻卷起鸡蛋,亲昵而温柔地绕着那个圆滚滚的鸡蛋一路往上,蛋壳簌簌往下掉落,不一会,一颗剥得光滑无瑕、浑圆的鸡蛋就出现了。 他衣衫单薄地坐在台阶上,不紧不慢地将那颗鸡蛋一点不剩地吃完了。 这是十二年来他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富贵可真厉害。 他好想富贵。 没过几天,魔尊季如雪伏诛的消息就传遍了仙界。 仙界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是仙仙皆知。 李发财此时叉着小腰得意洋洋的,尾巴快要翘上天了。 因为这个消息是他亲自传出去的! 真不愧是他猫猫大仙,干啥成啥! 传八卦都如此成功! 正当他们想着李富贵会不会很开心的时候,李富贵背着他那个随身小包,高高兴兴地跑了回来。 “跟你们说个好消息!” 李富贵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就跟祖坟冒青烟一样。 李发财他们相视一眼,然后一致决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李发财笑吟吟地问李富贵,“什么好消息啊?” 这种大喜事,就要当事人说出来才开心嘛。 李富贵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猫尖牙,两边的酒窝往下陷了陷,最后望向玄冥,“玄冥仙君你升迁的调令出来啦!恭喜恭喜!” 一猫、一鹤、一竹,“?” 不是魔尊季如雪伏诛这个好消息吗? 玄冥,“???” 为什么他升迁了? 他什么时候升迁了? 他升迁到哪里去了? 工作量没有升迁吧? 他炸了紫霞宫还能升迁? 他如果去炸了天君寝宫能不能撤回升迁? 看见大家都傻在那,没点反应,李富贵不解,茫然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你们看起来都这么不开心?” 李发财反应很快。 “没有,我们可开心了。” 李发财面无表情地扭头跟玄冥不走心地道,“恭喜恭喜,以后出事了记得捞我们。” 说完,李发财立马扭头望向李富贵,“富贵,你不知道魔尊季如雪伏诛的好消息吗?” 玄冥,“……” 好敷衍的恭贺。 而且为什么他升迁便宜的还是李发财? 李富贵道,“我知道啊!” 大家都在说,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又不是只聋猫。 而且,他可多朋友了。 大家都会跟他聊很多很多八卦。 李发财诧异地问,“那你不高兴吗?” 他还以为富贵会高兴到尾巴都翘上天呢。 李富贵不假思索地点头,“高兴啊!” “但玄冥仙君升迁更高兴!” 毕竟玄冥仙君可是他们的好伙伴。 只是…… 李发财一提,李富贵才反应过来一件事,他沉思道。 “但魔尊季如雪到底是被谁杀了?这个好像没人说……” 李发财一激灵,连忙伸爪揽过李富贵的肩膀,一本正经地道,“肯定是我们打小人起效了!” “是吧?” 李发财说着抬起头来疯狂挤眉弄眼。 站对面的鹤师兄、竹平安、玄冥立马意领神会地肯定点头。 趴竹平安怀里的煤球正在聚精会神地啃竹叶,完全没反应过来,竹平安立马伸了根手指头按住煤球的脑袋,再一松手,煤球完成手动点头。 第87章 这二位,看起来很是暧昧 扶光得知魔尊季如雪伏诛的消息以后立马赶去了抚仙宫。 他赶到抚仙宫的时候,并没有在寝宫看到成玉的身影,思索片刻,扶光便去了小厨房。 果不其然,他在小厨房里看到了成玉。 小厨房里,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烟雾缭绕间,成玉穿着身宽松素袍,安静地侧身站在灶台前,垂着眼眸,微微蹙着眉,在淡蓝色的灵力小鱼协助下,他用缺了尾指的右手不紧不慢地捏着包子上的褶子。 似乎是因为终于捏出了漂亮的褶子,成玉那皱起的眉慢慢地舒展了开来。 扶光正纳闷着为什么成玉捏个包子还要借助灵力。 此时,风轻轻一吹,扬起成玉身上宽袍,扶光似乎瞥见了那随风扬起的左边空荡荡的袖管。 扶光骤然反应过来,脸色一变,成玉闻声朝他望来,这么一转正身来,扶光看了个真切。 成玉左臂空荡荡的,动作间,隐约可见衣襟下那裹得严严实实微微渗着血的纱布。 难怪要用灵力协助捏包子,因为断了一只手。 扶光叹气。 “我就说魔尊怎么突然死了。” “原来真是你。” 成玉什么都没说,收回目光去,继续淡定地捏包子。 扶光走了过去,“这么拼命干什么?还把自己搞成这样?” 看起来,成玉不仅断了条胳膊,恐怕身上还有其他伤。 在他看来,季如雪完全不值得成玉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只要成玉仙君再休养一段时间,与其他仙家一起去围剿季如雪,想必成玉仙君也不会伤得如此重。 成玉动作一顿,手上的包子破了皮,沉默了片刻,他放下手上的包子,垂着眼眸,冷冷开口。 “他该死。” 语气凛冽,寒意涌动。 扶光一愣,阳光中,向来冷静自持的成玉竟气得身子微微发抖。 明明季如雪已经死了,可成玉提起的时候依旧不由自主地觉得愤怒,仿佛季如雪的罪孽哪怕死也无法抵消。 不知压制了多久,直到怒气微微平息,成玉这才张了张嘴,轻声道。 “当年富贵并非自缢,是他动的手。” “富贵没有想不开。” “他是受了欺负。” 闻言,扶光一怔,心尖一颤。 所以,如果他当年没听富贵的,把“沈玉棠”带走,或者他没有离开,那李富贵很有可能不会发生意外? 他竟阴差阳错成了间接害死李富贵的凶手。 小厨房一时之间变得很安静。 扶光站在那,一动不动,攥着指节,几乎要把骨头攥碎,好半天,他才张了张嘴,艰难地道,“是我的错。” 成玉摇了摇头。 追根究底,一切皆是由他引起。 与扶光无关。 说完,成玉继续捏起了包子。 他练习了好几天,才终于习惯一只手做饭,今天他得做出一笼包子给富贵送过去。 要不然他的坏鱼讨好小猫计划恐怕就要胎死腹中。 扶光想了想,喉咙有些干涩,最后道,“我来帮忙烧火。” 一个个包子捏出了漂亮的褶子,放进蒸笼里,热气一滚,再揭开蒸盖的时候,包子香气扑鼻,热气腾腾的雾气间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包子挨在一块,圆滚滚的,很是可爱。 扶光被香味引得凑了过来,问,“鲜肉的?” 成玉点头,“富贵爱吃。” 扶光哑言。 成玉仙君是真喜欢李富贵,断了条胳膊都不忘给李富贵做好吃的。 扶光正想着的时候,成玉把一笼包子放进食盒里,又往里面放了碗熬了一早上的小米粥、刚蒸的三根软糯香甜的红薯、一份莲藕排骨汤,再用灵力温着,递了过来,顺带嘱咐。 “别说多余的。” 扶光明白成玉的意思,眨了眨眼,“不是应该你亲自给他送吗?” 成玉依旧沉默。 扶光怎么会不知道成玉想法? 一是怕李富贵嫌他没了一只手难看。 二就是担心李富贵知道他是因为杀魔尊替他报仇受伤而愧疚。 但这样,成玉得做多久田螺姑娘,做多少顿饭,李富贵才愿意正眼看他一眼? 扶光苦口婆心劝道,“成玉仙君,你杀了魔尊,就是替李富贵报了仇,你让李富贵知道你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他一定会很感动,说不定还会跟你重修旧好,你难道不想吗?” 成玉终于抬眼望向扶光,他冷冷地正色道,“不可以这样。” 扶光不解,“你觉得这个方法肮脏?” 毕竟光明磊落如成玉仙君。 成玉摇头。 不是。 他其实已经背地里用过很多肮脏的方法了。 为了讨富贵喜欢,多么肮脏的方法他也愿意做。 只是,偏偏这个方法不行。 会让富贵难过。 他舍不得。 当然 他很明白自己现在在富贵心里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成鱼仙君”,而不是当年的“媳妇”。 他没有自作多情。 但富贵是一只很好的猫,哪怕是一条很坏的鱼受了伤,他也会很难过的。 在成玉的强烈要求下,扶光妥协,收回了他的各种肮脏点子,提起食盒,当起了喜鹊,给“牛郎”“织女”搭桥去了。 …… 玄冥真升迁了。 从只管新飞升的仙家,变成管仙界全部琐事。 各仙家仙职派遣、任务分派、仙宫修缮、每逢佳节的仙家贺礼、看守四大天门的天兵天将安排等,甚至于就连仙树长虫子了都归他管! 玄冥天都塌了。 想冲去炸凌霄宝殿的时候被李发财跟李富贵一猫一条腿拽住了。 李发财说,“冷静啊!你现在是我们当中职位最高的,牺牲你一个,造福大家,何乐而不为?” 玄冥升官了就能捞他去干轻松又威风的活了! 他已经不想当打杂的了! 他要当最威风的猫猫大仙! 李富贵跟着使劲点猫猫头。 虽然他没啥要玄冥帮忙的,但炸凌霄宝殿听起来是一件真的会原地伏诛的事。 他不希望玄冥死。 好人得活久一点! 玄冥气个半死。 牺牲他一个,造福大家? 这说的是人话吗? 哦 忘了! 李发财是只猫! 而且李富贵力气好大,他完全拔不出腿。 玄冥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只猫,更气了! 而扶光提着食盒进重建好的紫霞宫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一幕。 之前发疯炸紫霞宫的疯子仙君玄冥站在前面似乎要走,身后的李富贵一屁股坐地上牢牢地抱着玄冥仙君的腿,死活不愿意让玄冥仙君走。 这二位,看起来很是暧昧。 扶光倒吸一口凉气。 心想 成玉仙君,你再不出手,你家猫就要被这个炸紫霞宫的疯子仙君拐跑了! 第88章 我真的不喜欢男的 深夜 玄冥被劫了。 他没有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只觉得一阵晕眩,便被掳到了紫霞宫后面的昏暗角落里。 玄冥下意识地掏出紫霞宫大门钥匙递给那个人。 那个人把他的手连钥匙拍了回去。 玄冥,“?” 不是要机密吗? 那难不成是…… 玄冥眉头一皱,双手抱胸。 “劫色可能不行。” “我真的不喜欢男的。” “要不然扶光仙君你把我杀了吧。” 扶光都被气笑了,“你无忧散吃多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你脑子有问题。” 玄冥不懂,但这似乎是不劫他色的意思。 不劫色。 一切好说。 于是,他不紧不慢地把钥匙揣回怀里,问,“那扶光仙君掳下官是想要做什么?” “……”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疯子仙君用掳这个词听起来好像他真的是要干什么坏事一样。 扶光懒得跟玄冥扯这么多,快速步入正题,皱着眉目不转睛盯着玄冥,问,“玄冥仙君,你跟李富贵什么关系?” 玄冥老实回答,“同门师兄弟。” “没了?” 玄冥点头,要不然还有什么? 非得再说一个,那就只有爱屋及乌的关系了。 他就是李富贵屋顶上那只天天站岗全年无休的乌鸦。 呵呵。 扶光半信半疑,打量着玄冥,“你不是喜欢李富贵?” 玄冥沉默半晌,忍不住反问扶光,“你无忧散吃多了吗?” 他不是猫。 也不是鹤。 更不是鱼。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只猫? 扶光急了,追问,“那你白天为什么和李富贵孤男寡猫共处一室,还跟他拉拉扯扯?” 要是被成玉看到了,不得伤心得寻死觅活的? “……” 玄冥觉得,这只凤凰眼神很不好,他另一条腿上挂着的李发财是一点没瞧见啊! 李发财知道他被无视肯定会气得挠这只凤凰的。 冷静片刻,玄冥一本正经地一一回答扶光。 “是孤男两猫共处一室,我不喜欢李富贵,我不喜欢男的,也不喜欢猫。” “我很讨厌猫,特别是叫李发财的猫。” 扶光虽然不知道李发财是谁,但,他听明白了,玄冥不喜欢李富贵。 他松了一口气。 幸好玄冥不会抢李富贵。 要不然以成玉仙君现在的样子哪里抢得过别人? 扶光道,“既然你不喜欢李富贵,那帮个忙吧。” “事成以后,我助你高升。” 闻言,玄冥掉头就走。 高升? 呵,狗都不要。 扶光一看玄冥走的这么快,还以为这个条件不够吸引,立马道。 “喂,别走啊!实在不行,条件随你开!” 玄冥脚步一顿,回过头来,认真地望着扶光。 “真的随我开?” 扶光看玄冥这个表情,心有些凉,这得多狮子大开口啊! 但为了自己好兄弟,扶光一咬牙,点了点头,“嗯!” 他做好了被玄冥坑掉凤凰宫大半底蕴的心理准备,结果下一秒,玄冥严肃地跟他道。 “我要官复原职。” “嗯?” 扶光怀疑自己听错了。 “办不到?” 玄冥扭头又要走。 扶光连忙拽住,“办得到!办得到!成玉仙君是我好兄弟!” 玄冥恍然大悟,又是一个有靠山的。 他很喜欢跟有靠山的沟通。 于是,他折返了回去,“请说。” 扶光看了看四周,见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我想你帮忙给成玉仙君跟富贵制造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玄冥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扶光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然后脸色微变,“你想我把他们绑起来丢一个房间里关着?” “不可能。” 玄冥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我打不过成玉仙君。” “我力气也没有李富贵大。” “……” 扶光很后悔他找了玄冥帮忙。 他怎么可以忘了,这个玄冥是个一言不合炸紫霞宫的疯子呢? “没让你绑他们。” “你给他们派遣同一个任务,不就行了?” 玄冥一听,福至心灵,立马掏出怀里的公文,迅速翻到一页,“正好凡间有一处恶鬼作乱,连屠了三处村落,极其穷凶极恶……” 玄冥说着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 这可棘手了,都没什么仙家愿意接这么麻烦的任务,要是可以推给成玉仙君,那…… “慢着。” 扶光连忙打断,“成玉仙君现在身受重伤,你给他派如此险峻的任务,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玄冥反问,“成玉仙君身受重伤,你也还要我给他派任务,你良心过意得去吗?” 扶光咬牙切齿,“找个简单的。” “哦。” 虽然不能完成工作有些可惜,但玄冥能屈能伸,反正只要干完这一票,他就可以再也不用对着这些公务啦! 他又翻了一下,随便指了一条。 “那就这个?” “邪祟扰村,没啥危险,就半夜总有邪祟发出动静扰村民睡眠,没有死人,你意下如何?” 扶光凑过去一看,一看村名,愣了一下,旋即立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就这个!” 翌日 今天南天门的天兵站得格外笔直,连一丝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就在他们不远处,身披披风,玉立着的仙君正是大名鼎鼎的成玉仙君! 只见成玉仙君身材修长挺拔,仅用一根鱼尾木簪束着墨黑的长发,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神色漠然而疏离,玉白的脖颈一路收入高领披风中,周身散发着阵阵凛人的寒意,让人望而生畏。 他们想,真不愧是成玉仙君啊! 站着都这么冷酷,肯定在思考很重要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 成玉心情很不悦。 因为他正在等与他一起下凡的同僚。 对方已经迟到快一刻钟了。 那就代表,他可能赶不回来给富贵做晚饭了。 他其实觉得他自己足矣,但玄冥非得说,多个伴好些。 可他不需要伴,他并不是下凡踏青。 他想早早完成任务回仙界来。 他不想在凡间待太久。 因为在凡间见不到富贵。 也没办法给富贵做好吃的。 一想到这里,成玉更难过了。 他希望与他下凡的那位同僚不是个废物,不要再耽误他回仙界。 正这般想着,成玉听到了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他那位迟到的同僚到了。 成玉冷着脸徐徐转过身去。 他绝对不会给一个迟到的人好脸色。 第89章 成玉仙君,你是不是生气了? 脚步声近了,成玉恰好转过身,撩起冷清的眸子往声音源处瞧去。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着急忙慌地朝他跑了过来。 成玉生生怔住。 在那个瞬间,他的心脏跳得好快,生生震碎他眼里的冷清平静。 他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因为他好像看见富贵了。 直到那张脸在视线中逐渐变得清晰,成玉呼吸都跟着隆隆心跳声变得急促了起来。 真的是富贵。 不是幻觉。 富贵是碰巧经过吗? 他没想到今天会遇到富贵。 他今日出门甚至于没有照镜子! 他现在会不会很难看? 应该会很憔悴吧? 富贵看见他这样会不会更加讨厌他? 成玉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不管如何,他连忙先收起身上凛然的仙气,低下头垂着眼眸,紧张地攥着右手指节等着富贵无视他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多看富贵几眼。 说不定他还能鼓起勇气跟富贵打声招呼…… 正当成玉思索着的时候,富贵在他面前停下了。 嗯? 是把他认成其他人了吗? 也是 他刚才低着头,富贵可能认错了。 于是,成玉艰难地缓缓抬起头来。 只见富贵背着个小布包站在他前面,抬着一双圆溜溜的金瞳猫猫眼有些愧疚地望着他,抱歉地开口。 “对不起,成玉仙君,我迟到了。” 成玉其实没听清楚富贵说了什么,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富贵真可爱,完全没有余地思考其他事情。 背着的小布包很可爱,很适合他。 眼睛很可爱。 道歉的样子也很可爱。 他好想伸手抱抱富贵。 但他不能抱富贵。 他没有资格。 成玉心瞬间乱成一团,难受到眼尾都有些泛红。 这时候,成玉这才有余力去想其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要与他下凡的同僚是富贵。 他很开心。 开心能跟富贵在一起。 但他又很担心。 担心被富贵看到他现在这副软弱无能的样子。 成玉心中思绪万千,于是,迟迟未开口。 富贵还以为成玉仙君是生气了,便凑了过去,小心翼翼地询问,“成玉仙君,你是不是生气了?” 富贵很紧张地抠手指,嘀咕着企图解释,“其实我迟到是有理由的,虽然我知道就算有理由也不能改变我迟到的事实……” 成玉终于回过神来,连忙激动地回答,“没有。” 李富贵一愣,眨眼望他。 成玉不想让李富贵觉得他是条情绪不稳定的鱼,便努力平复了情绪,摇了摇头,轻声回答,“没有生气。” 顿了顿,成玉又垂下眼眸去,很愧疚地道。 “是我不好。” 早知道是富贵,他就不应该约在南天门见面,他应该亲自去接富贵的,富贵的仙宫离南天门太远了,得走很久,迟到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一切都是他不好。 李富贵茫然。 明明是他迟到了,成玉仙君为什么说是他不好呢? 虽然不理解,但李富贵想,不管怎么样,把道歉权先抢回来就对了! 所以李富贵特别着急回了一句,“不不不,是我不好。” 他希望成玉仙君不要再跟他抢着道歉了! 成玉觉得富贵着急的样子很可爱,心里烂糊成一团,什么都想不到了,只想一直看着富贵。 不远处,扶光跟玄冥正躲在墙后。 扶光抱着胳膊贴墙站着偷窥,一边偷窥一边露出满意的笑容,扭头跟旁边的玄冥道。 “瞧瞧,这场面多融洽?” 玄冥正蹲在地上抱着公文看,回过头瞥了一眼。 这叫融洽? 看起来那条鱼都快要想把那只猫生吞活剥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造孽,竟然答应扶光把单纯无辜的小猫送给一条对他虎视眈眈的饿鱼。 玄冥觉得捧着公文的手都在抖。 但富贵应该会原谅他的吧? 毕竟他实在快要撑不下去了。 想到这里,玄冥觉得自己良心好受多了。 正当成玉快要把李富贵都看出个洞的时候,一个猫猫头从旁边冒出来,严丝合缝地挡住了李富贵。 成玉心动戛然而止,瞬间心静如水,蹙起好看的眉。 是那只说要当富贵媳妇的三花猫。 “花花。” 李富贵看到李发财很开心,“你收拾完东西了?” “嗯!” 李发财连忙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张开手一把抱住富贵,亲昵地在富贵身上蹭来蹭去的,撒娇道,“富贵,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李发财一边搂着李富贵劲瘦的腰,一边故意抬起头朝对面冷脸站着的成玉挑衅地挑眉。 李发财冷哼一声,心想,坏鱼,幸好发财大爷我跟来了,要不然就冲这条死鱼刚才那个看着富贵的眼神,路上不得就把他家富贵给吃了? 他一定要保护他家富贵不被坏鱼欺负! 结果,成玉一点反应都没有,跟条死鱼一样看着。 李发财感觉好像一拳头砸到了棉花上,莫名的不爽。 李发财把旁边超级大的包袱提了起来往背上一抛,对富贵咧嘴一笑,“富贵,我收拾好啦,我们出发吧!” 李富贵高兴地点了点头,伸手要帮李发财拿包袱,旁边的成玉仙君从披风里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默不作声地接过了李发财的包袱收进了腰间的乾坤袋,什么都没说,抬脚往前走了。 李富贵眨眼。 李发财觉得莫名其妙,心想,这条死鱼又在玩什么花样? 但有人愿意帮他拿东西,他当然不介意了。 于是,李发财就高高兴兴地拉着李富贵跟了上去。 他们离开以后,偷窥的扶光终于忍不住回过头问玄冥。 “不是他们两个单独去吗?怎么又多了一只三花猫?” “我一开始的确是安排的让他们单独去。” 玄冥依旧侧着身子蹲在那,无可奈何地道,“但李发财,哦,就是那只三花猫说要跟着去。” 扶光瞪大了眼睛,“他说要跟着去你就同意?你不能拒绝他?” 那只三花猫跟李富贵这么亲密,不得把成玉气死? 闻言,玄冥转了个身,把另一边被挠得跟清明上河图一样的脸露了出来,面无表情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拒绝?” 扶光一看,玄冥半张脸被挠得血肉模糊,他看着都忍不住“嘶”了一声。 玄冥又转回去,淡淡道,“他是一只没素质而且行为举止粗鲁的猫。” “哦,他还是个文盲,所以你跟他讲道理也没用,他听不懂。” 顿了顿,玄冥又补充道。 “不信,你可以亲自去把他带回来。” 扶光想了想玄冥那被挠花的半张脸,突然觉得,多只猫也不是不行。 嗯 原来富贵算是只很好的小猫了。 第90章 富贵,他好凶,我好怕 猫猫大仙李发财觉得不太对劲。 非常不对劲! 因为自从下凡以后,无论他怎么挑衅,成玉仙君都毫无反应。 他跟李富贵手牵手一起走,成玉仙君就自觉地走到后面跟着。 他说想吃糖葫芦,成玉仙君默默地去买了两串糖葫芦回来。 他觉得糖人有趣,成玉又走了,等回来的时候递给他们两个糖人。 从头到尾,都一张死鱼脸,毫无波澜。 李发财纳闷,这条死鱼怎么如此大度? 按照他的猜测,他还以为成玉仙君肯定是条心胸狭隘的鱼呢! 最后,李发财忍无可忍,只好趁着成玉去给他们买点心的时候拿出杀手锏。 他大口咬着糖葫芦,把酸甜可口的糖葫芦咬得咯嘣响,问旁边的富贵。 “富贵,你喜不喜欢我呀?” 李富贵点头,“喜欢。” 李发财不依不饶地追问,“有多喜欢?” 李富贵不假思索,“最喜欢。” 李发财又问,“我跟鹤师兄,你最喜欢谁?” “当然是花花。” 虽然鹤师兄也很喜欢,但花花是特别的。 “我跟平安呢?” “还是花花。” 李发财眼珠子贼溜溜一转,忽然故意提高了音量,确保此时李富贵身后,刚折返回来,手上还提着点心的成玉仙君能听见,“那我跟成玉仙君呢?你最喜欢谁?” 李富贵想了想,然后回答,“花花!” 李发财嘴角都快要压不住地往上翘了,但还是明知故问,“为什么呀?” 富贵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花花要问这么多,但他还是老实地回答,“成玉仙君是同僚,花花是家人。” 对于富贵而言,在坨坨村的那几个月,他的家人叫沈玉棠。 而不是叫成玉仙君。 等到满意的回答,李发财乐呵呵地,他想,这下子,那条死鱼肯定会装不下去了,说不定下一秒就冲上来骂他。 这样他就娇弱地躲在富贵后面说,“富贵,你看他,好凶,我好怕。” 到时候富贵肯定会向着他的,这样那条死鱼就毫无机会了! 想到这里,李发财一抬头,就看到成玉仙君走了过来,把刚买的点心递给他们,然后走了。 没错 就是走了。 就跟没听到一样。 李发财气个半死。 原来是条聋鱼! 其实,成玉还真是不是条聋鱼。 相反,他听力还非常的好。 哪怕李发财不故意提高音量,他也照样听得一清二楚。 特别是最后那句。 “成玉仙君是同僚,花花是家人。” 成玉听到毫无感觉是不可能的。 他很开心。 因为他没想到他这么坏,富贵还把他当成同僚。 富贵把他当成同僚,那就证明对他并没有特别讨厌。 谁会把一条讨厌的鱼当成同僚呢? 反正他不会。 由此证明,富贵说不定并不讨厌他。 成玉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这样看起来,三花是只还不错的猫。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这一路上三花都是在故意挑衅他。 他其实很生气的。 他是条心胸狭隘的鱼,完全看不得富贵跟别人如此亲密。 但他知道,当年是这只三花救了富贵。 如果没有三花,富贵可能就真的不在了。 更何况,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就算他生气,富贵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所以他自己闷闷不乐了一路,生生攥碎了手心的三四颗石头。 但现在他为他之前的小鱼之心度君猫之腹而觉得愧疚。 他决定了,他以后不会在心里骂三花是坏猫了。 成玉郑重其事地做好决策,抬起头往前看的时候,只见李发财刚吃完第二串糖葫芦,李富贵熟练地拿了随身的干净方巾替李发财擦了擦嘴边的糖渍。 李发财就站那让李富贵擦。 仿佛这是他们两只猫之间一贯的相处模式。 哪怕他还是富贵媳妇的时候,富贵都没给他擦过嘴。 所以,富贵比起他,更喜欢这只三花当媳妇吗? 成玉指骨都快要攥碎了。 …… 三花是只坏猫。 成玉攒了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在经过一个村庄时,发现有恶鬼作乱。 富贵跟发财负责把村民转移到安全区域,成玉提剑就冲进村子跟恶鬼搏斗。 瞬间,灵力骤起。 有小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哇哇大哭,富贵连忙蹲下身来把小孩抱怀里哄。 发财蹲在旁边,大方地把自己的糖分给小孩。 半个时辰后,恶鬼气息消散,不一会,成玉从村庄里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仅仅是身上的披风脏了个角,连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而这时候,人群中,富贵身边围满了小孩,大概是为了哄小孩,他把猫耳朵跟猫尾巴放出来了,小孩新奇地伸了小手小心翼翼捏了捏他猫耳朵,又摸摸他猫尾巴,李富贵就乖巧地蹲那让小孩摸,像是一只温顺的大型猫儿。 成玉看着心神微漾。 他想 富贵可真厉害,一只猫可以带这么多小孩。 而且还把小孩都带得很好。 一个哭的都没有。 也是 富贵这么可爱,谁会不喜欢呢? 不喜欢富贵的肯定是他自己的问题。 例如以前的他。 以前的他就很有问题。 那时候的富贵明明这么好,他怎么就舍得离开呢? 定是因为他那时候眼神不好加脑子进水。 嗯,一定是这样。 成玉又唾弃了从前的自己一把。 作为惩罚,今天少看富贵十眼。 结果…… 一看见成玉出来了,富贵立刻捧场地鼓掌,“成玉仙君真厉害!” 其他小孩立马跟着鼓掌。 被富贵夸了,成玉很开心,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又忍不住多看了富贵几眼。 他真是条容易得意忘形的鱼。 旁边被一个小屁孩揪头发揪得生气的李发财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指不定躲起来打扮了多久才出来呢。” 成玉,“……” 这么明显吗? 刚才为了泄愤,再加上伤还没有痊愈,打完以后的确有些狼狈,头发散了,脸上全是灰,他偷偷跑去村民家里的院子打了水洗了脸、束好发才出来的。 他以为,没人会发现的。 但没关系,富贵夸他了。 而且今天看到了带小孩的富贵了,他很满足。 富贵看起来似乎也很喜欢小孩。 如果他们以后在一起了,可以去抱几个像富贵的孩子养着。 他洗衣做饭、他赚钱养家、他耕种织布、他养鸡劈柴、他教孩子读书识字,富贵只需要开开心心地生活着就可以了。 想着想着,成玉那玉白的耳根不由自主染上几分薄红。 李发财注意到成玉竟然脸红了,顺着成玉目光望去,见是正在跟小孩玩的富贵,他立马冲过去一把抱住富贵,严严实实地挡住成玉的炙热的目光,并且回给成玉一个凌厉的眼刀。 不许看他的富贵! 这条死鱼脑子里肯定在想龌龊的东西! 要不然为什么会脸红? 他要坚决保护好他的富贵! 不让这条死鱼想入非非! 成玉企图换个角度偷偷看富贵几眼,但都被铜墙铁壁·李发财东摇西晃地一一挡住了。 成玉,“……” 坏猫。 第91章 回坨坨村 由于除恶鬼耽误了点时间,所以李富贵他们赶到任务目的地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 太阳快要落山,那写着“坨坨村”三字的木牌高高挂在村口,整个村庄安静地坐落在橙黄色的余晖中。 几个孩童正在村口嬉戏打闹,好像一切都没怎么变。 跟这两年梦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袖袍中,成玉不由攥紧指节。 成玉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看了看,只见李富贵正抬头看着村口,周身浸着金黄色的光,映得那一双金色瞳孔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漂亮而从不会蒙尘的玻璃珠。 富贵就在这。 跟以往的噩梦中的富贵不一样。 富贵正活生生地站在那。 他开始恍惚,这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分辨不出来,他只好悄悄地用灵力划了自己手心一道口子,鲜血涌出,疼意泛上来的时候,成玉松了一口气。 还好 不是做梦。 也不是幻觉。 想着,成玉又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富贵身上。 今天天气这么好,就破例允许自己多看富贵几眼。 大不了…… 晚上他就不看富贵写的纸条了。 时隔多年,重回故地,李富贵很兴奋。 当今天早上他知道这次任务地点竟然是在坨坨村的时候,他可开心了。 李发财却不愿意让李富贵回来。 因为李发财担心李富贵回到坨坨村,会想起不愉快的回忆。 但李富贵却觉得,虽然他的确在这个地方发生过一些痛苦的事情,可他在坨坨村的时候更多的是幸福快乐的回忆呀! 何叔磨得又香又滑的豆腐花、巧儿姐做的漂亮衣服、苗郎中从药匣子里抓出来塞给他的红枣、张婆婆种的大萝卜还有风雨无阻都摇着尾巴来找他玩的大黄…… 这些的每一样,他都记得很清楚。 人不能只记得痛苦,而忘记幸福快乐的事情。 猫也一样。 所以他一直很想回来看看。 但李发财不同意,李富贵也很难做,只好哄了李发财半天。 所以今天早上李富贵这才迟到了。 后来,李发财被李富贵磨得没办法了,只好答应,但前提是,他得跟着。 出发前,李发财板着小猫脸,义正词严地提醒李富贵,“那我们做完任务就立马回来!” 李发财可怕李富贵回到坨坨村就舍不得走了。 结果,刚回到坨坨村,最撒欢的就是李发财。 李发财激动到恨不得原地变成猫在村子里跑一圈,但他得保持形象,于是,他双手叉腰,一副英雄归来的凛然姿态。 想当年他离开坨坨村的时候都还没有学会化成人形呢,从村口打到村尾,拳打不服犟种猫,脚踢欺负小猫恶狗,打遍村里无敌手,就连隔壁的村霸狸花猫都得恭恭敬敬地尊称他一句“猫猫大王”。 而现在他已经是猫猫大仙了! 其他小猫大狗不得羡慕死他? 想到这里,李发财就激动地要拽着李富贵进村子找昔日的小伙伴玩。 李富贵连忙站定,李发财没拽动,回过头纳闷地朝李富贵眨了眨眼,“富贵,怎么了?” 李富贵道,“发财,我之前在这里住过,大家都认识我。” “嗯,我知道啊,所以呢?” 李富贵耐心地跟李发财解释,“我已经死了,我不能这样进去的,会吓到人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旁边的成玉听到这句话心痛到蹙眉。 李发财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哦,也是。” 他差点忘了,在坨坨村村民眼里,富贵早就死了。 一个早就下葬十二年的人突然活生生出现,的确有些吓人。 李发财皱眉,“那怎么办?” 成玉听到这里,犹豫着想要说他可以在富贵身上施个遮掩相貌的法术,但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富贵已经高兴地道。 “我会变化术。” 说着,李富贵立马伸手掐了个诀,嘴中喃喃术语,嘭的一声,他的脸变成了鹤师兄的样子。 李发财立马惊喜地冲过去捧着李富贵那张跟鹤师兄相差无几的脸一阵揉搓,“哇,富贵你现在可以变成人了哎,不会再变成南瓜了!” 成玉看着富贵,神色复杂,“……” 富贵虽然很棒,变化术学得很好,也非常的有才华。 但…… 为什么富贵要变成那只鹤的样子呢? 虽然无论富贵变成谁的样子他都会不开心。 还是富贵原来的样子最好。 成玉也很清楚,他开不开心并不重要。 富贵想变成谁的样子都可以。 这是富贵的自由。 他总不能冲过去把富贵的变化术给解除。 更不能把富贵关在抚仙宫,让富贵天天只能看着他一条鱼,看不到其他人,这样富贵自然不会记得其他人的样子。 毕竟这样做会让富贵发现他真面目——一条阴险卑鄙又无耻善妒的鱼。 所以他只能就这样看着。 然后在心里疯狂地嫉妒着那只鹤。 李富贵被李发财夸得害羞地嘿嘿笑了笑。 他其实自己私底下偷偷地练了好久。 虽然刚开始还是南瓜,但他练个几十次以后,他就顺利变成一颗土豆了! 大概练了一两百次,他终于从土豆变成人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只会变成鹤师兄的样子。 但没关系,他觉得自己能变成人已经很棒了。 做猫就要知足常乐。 进村的时候,成玉没有在脸上施遮掩相貌的法术,就这样跟着他们一起进去的。 李富贵觉得奇怪。 心想,成玉仙君不怕被村民认出来吗?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二年,但成玉仙君的容貌太过出众,想必村民都对成玉仙君记忆深刻。 如果村民认出来成玉仙君是十二年前他的媳妇…… 似乎有些尴尬。 正当李富贵想着要不要提醒提醒成玉仙君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挑着柴火,身材硬朗坚实的黑皮汉子。 李富贵对这个汉子没什么印象,对方倒停了下来,热情地跟他们身旁的成玉仙君打起了招呼。 “玉棠,回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李富贵有些恍惚,不由眨了眨眼。 最重要的是,成玉仙君还应了,他轻轻点了点头,“成业哥,好久不见,何叔最近怎么样了?” 何成业笑了笑,露出一口白花花的好牙,“挺好的,他前几天还唠叨说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吃他做的豆腐花呢。” 成玉温和回答,“嗯,请替我向何叔转告,说玉棠晚些就上门拜访。” 李发财愕然,这条死鱼在仙界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温柔。 怎么一到坨坨村就跟被夺舍一样? 肯定是装的! 何成业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落在旁边的富贵跟发财身上,热情地咧嘴一笑,“记得带朋友一起来玩!” 说完,何成业就挑着柴火走了。 何成业走了以后,成玉垂眸低声与富贵介绍,“这是何叔的儿子,以前跑京城谋生计了,前几年才跟他媳妇回村里。” 富贵点了点猫猫头。 但其实他好奇为什么成玉仙君会认识何叔儿子。 毕竟就连他也只听说过何叔有个儿子,从来没见过。 而成玉仙君不是就在坨坨村住了几个月吗? 第92章 生病的鱼种了一百棵山楂树 坨坨村基本上没怎么变,都还是那些熟面孔。 哪怕十二年过去了,李富贵还是一眼都能认出来他们。 最奇怪的是,这些村民看见成玉仙君都会热情地打招呼,完全不像是十二年不见的样子。 仿佛成玉仙君就在前不久还在这个村子生活了很长时间一样。 经过张婆婆家的时候,富贵下意识地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那间小屋已经败落了,院子里的菜地已经荒废成草地,而那扇木门紧闭着,迟迟没有人打开。 富贵站在那,愣了好一会。 发财跟成玉站在富贵身后,头一回,这一猫一鱼没掐架。 他们都在想着要怎么安慰富贵。 结果富贵突然转过身来,望着他们,没头没尾地来了句,“张婆婆现在应该很开心吧?” 他们一愣。 李富贵便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小猫尖牙,嘴角浅浅地往下陷下去两个酒窝,“她以前老是跟我说,她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她心愿就是回到她年轻的时候,能跑能跳,能穿漂亮的衣服,还能买好看的花钿。” “玄冥说,人死了以后都会投胎转世的,也就是说,张婆婆现在已经实现心愿了。” “可真替她开心啊!” 说完,李富贵又哼着曲子继续往前走了。 成玉望着富贵的背影,不由笑了笑。 富贵真是一只厉害的小猫。 正当成玉看得出神的时候,李发财突然冒了出来,挡住了富贵的身影。 “不许看!” 李发财炸起毛,龇牙咧嘴威胁道,“再看抠你鱼眼珠!” 成玉,“……” 说完,李发财哼了一声又跑上去追富贵了。 成玉不以为意。 抠他鱼眼珠,他也照看不误。 抠一只,那他还有另一只可以看。 抠两只,那他还有心可以想。 更何况,那只三花打不过他。 成玉嘴角轻轻勾了勾,抬脚跟上。 两猫一鱼走到医庐门口,只见两鬓都已经花白的苗郎中正拿着捣药杵敲他弟子的脑袋。 “笨!跟我这么久连豆蔻、草豆蔻都分不清楚!还不如富贵呢!” 富贵看着感同身受地伸手捂住了脑门。 苗郎中可真厉害啊! 十二年过去了,这用捣药杵敲人脑门的劲还是这么大。 弟子捂着脑门一脸无辜地抬头,嘀咕,“师父,到底富贵是谁啊?” 苗郎中没好气回答,“一个傻小子!” 此时,傻小子·富贵就站在门口。 苗郎中抬起头来往这边看了一眼,突然黑着脸跟弟子道。 “去关门!” 弟子往门口看了一眼,瞧见了那许久未见的沈玉棠,沈公子,立马了然,连忙跑过来关门,关门的时候还给了成玉一个抱歉的表情。 成玉微微一笑,示意没关系。 离开医庐,李富贵好奇地问了出来,“成玉仙君,你回来过?” 看村民的反应,李富贵就多多少少猜出来了。 成玉点了点头,“嗯,我回村子住了两年。” 李富贵恍然大悟。 他果然是只聪明的小猫。 一猜就猜中了呢。 成玉仙君是在仙界待腻了,所以特意回坨坨村隐居避世。 仙界不少仙家都喜欢找个深山老林隐居。 成玉仙君很会选地方,坨坨村的确很适合隐居避世。 但,成玉仙君住哪里呢? 李富贵纳闷着的时候,李发财突然拽了拽他。 “富贵,好多山楂树!” 李富贵心想路边不就那几棵山楂树吗?能多到哪里去? 他顺着李发财的目光望去,便瞧见昔日光秃秃的小路两旁竟都长满了山楂树,现在这个季节刚好是山楂开花的时候,远远望去,茂密的山楂树上长满了白色的山楂花,一团团地拥簇在一起,很漂亮。 风一吹,白色的花瓣四处飘扬。 富贵傻了,眨了眨茫然的猫猫眼。 怎么十二年不见,坨坨村多了这么多山楂树? 直到一旁的成玉轻声道。 “我种的。” 富贵说了,种了山楂树的那条路就是回家的路。 他怕一棵山楂树富贵看不见,所以种了一百棵。 但就算他种了这么多山楂树,在木屋足足等了两年,都没等到富贵回家。 风轻轻吹过,落在富贵耳边的却是成玉仙君有些低沉的声音。 李富贵攥了攥拳头,抬起头来,对成玉笑道,“成玉仙君,你真的很厉害,做什么都很厉害。” 成玉对上李富贵的眼睛,心又揪了揪。 富贵是不是已经忘记曾经说过的话了? 不过,忘记也很正常。 都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是他太过敏感了。 虽然有些难过,但他还是很开心,因为这已经是富贵今天第五次对他笑了。 富贵不讨厌他,还对他笑,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是条知足常乐的鱼。 李发财听不懂这一猫一鱼的对话,觉得莫名其妙,干脆上前拉走富贵,顺带翻了个白眼。 “种个树有什么好厉害的?” “这么厉害,干脆去大漠种个够吧!” “走,富贵,我们回家。” 李富贵点了点头,跟着发财走了。 回小矮坡的路上都种满了山楂树,一棵接一棵,数都数不完。 李发财瞧见了直嘀咕,“为什么都种山楂?那条鱼这么爱吃山楂吗?这么多山楂,结了果,全吃完不得把他牙给酸掉?” 富贵听着笑了笑,“花花,你忘记啦。” “你以前还是猫的时候,整天出去玩,又老是迷路,天天守在分岔路那一直喵喵叫唤我去接你回家,我就抱着你去山楂树那,告诉你,种着山楂树的那条路就是回家的路,后来你闻着山楂味就自己找回家了。” 猫猫大仙被提起从前的窘迫事,从脖子一直往上红到耳根,不高兴地抱着胳膊冷哼一声,“我才没有迷路!那是我故意的!” 富贵点了点头,“嗯,故意的,花花这么聪明,肯定不会迷路的。” 李发财这才心情好些,继续昂首挺胸地往前走。 李富贵在心里默默地数着。 他算数不好,所以算得很慢。 但他数得很仔细。 从小路到小矮坡一共有一百零一棵山楂树。 他想,就算是力大无穷的猫,种一百棵山楂树也会觉得有一点点辛苦。 所以生病的鱼要种一百棵山楂树,应该是很辛苦的。 第93章 对他而言,当外室都是痴心妄想 李发财对回家其实是很期待的。 虽然他只在小木屋住了半年,但他还是很怀念那个虽然简陋但却温馨的地方。 富贵想,都十二年没回小矮坡了,家里肯定变得一团糟了,说不定之前住的木屋早已经塌了。 结果两只猫走到小矮坡一看,一间熟悉的木屋正安静地坐落在那,木屋四周用篱笆围起来一个小院子。 李发财推开院门,李富贵跟着一起进去。 入目是两垄菜地,小白菜长势喜人,绿油油的,似乎经常有人照料。 院子角落圈了块地养了鸡崽,好几只圆滚滚的小黄鸡正在鸡圈里头叽叽叽叽的叫个不停。 而之前那棵要死不活的老柳树竟然活了过来,长长的柳叶迎风飘扬。 富贵站在院子里,有些恍惚。 仿佛他只是出了个远门,从未没真正离开一样。 李发财喜出望外,“这里怎么还跟以前一模一样?” 李发财兴奋地冲进屋里,不一会,推开窗户冒出来个脑袋,笑着跟李富贵道,“连里头都还是以前那样。” 李富贵抬脚进了屋,屋子里还是从前的布置,简陋的床、桌椅、老旧的红衣柜,一个都没变。 他伸手在桌子上摸了摸,只有薄薄的一层灰,仿佛这里的主人只是离开了很短暂的一段时间。 李发财蹲下来,指着衣柜底下的几道划痕,笑着跟富贵道,“快看,这块,是我以前挠的。” 李富贵也回忆起来了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李发财的脑袋,笑了笑。 这时,屋外传来声响。 李富贵抬眼朝屋外望去,是成玉仙君回来了。 成玉身上依旧裹着那件披风,遮着大半身子,只露出一只提着食盒的右手。 只见成玉仙君一如既往的神色淡然,长睫下,却是一双漂亮温柔的含情眸,肤色玉白,薄唇微抿,发丝轻扬,眼神含情脉脉。 看起来像一朵任君采撷的高岭之花。 李发财瞥了一眼,“切”了一声,白眼翻上天。 又在富贵面前装了! 成玉仙君看了看富贵,缓缓道,“我刚才去打听了一下。” “自从上个月开始,每当入夜之后,村子里就会出现一团身形庞大的黑影四处游荡,已经惊扰了许多村民。” “我们先在此歇息,等入夜以后,黑影出现了再去一探究竟。” 李富贵刚想点头,成玉抬手把食盒放到旁边桌子上,轻声道。 “豆腐花。” “何叔亲自做的。” “你们吃。” 说完,成玉仙君转身走了出去。 李富贵这才想起来,他的确好久没吃何叔做的豆腐花了。 他走了过去,打开食盒盖子,里头刚好放了两碗豆腐花。 白白嫩嫩的豆腐花上铺了一层红糖,看起来很诱人。 “豆腐花?” 李发财闻着味冒出来个脑袋。 “嗯,何叔做的。” 李富贵点了点头。 自从打开盖子以后,李发财那眼睛就没离开过那碗豆腐花,馋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碍于是成玉带来的,他可有骨气了,“那条死鱼带的,我才不想吃呢。” 李富贵只好端了碗豆腐花给李发财,那豆腐花一到跟前,香味飘过来,李发财就受不了了,咽了咽口水,话锋一转。 “但这是何叔做的,那我可得尝一尝,就当给何叔给面子。” 李富贵一下子笑了,“嗯。” 李发财接过豆腐花,盘腿坐在凳子上,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李富贵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成玉仙君给菜地浇完水,就去了鸡圈喂鸡,一把把谷子洒落地,鸡立马过来啄。 成玉仙君动作熟练,一丝不苟,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往日不食人间烟火的成玉仙君突然有了点人味,像是个长年生活在村子里漂亮的小夫郎。 果然那些小白菜是成玉仙君种的,那些鸡也是成玉仙君养的。 所以,这两年,成玉仙君一直住在这里吗? 李富贵端起一碗豆腐花走了出去,李发财瞧着,没阻拦,就当没看见,端着豆腐花继续吃着。 富贵主动的事情,他才不去拦。 成玉喂完鸡,没有进屋,而是在院子里坐下了。 他知道那只三花讨厌他,而富贵又喜欢那只三花,他不想让富贵难做,所以他就尽量不出现在三花面前。 等三花不在,他再去见富贵便好。 想到这里,成玉忽然一怔。 他方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很像是戏文里见不得光的外室。 其实若富贵愿意。 成玉抿了抿唇。 那他……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甚至于在考虑他自己的优势。 他会做饭、绣花、洗衣,他能干很多,只要富贵愿意,所有事情都让他来做都可以。 正当成玉仙君仙心动摇之际,一碗豆腐花忽然端到他眼前。 成玉一愣,抬起头,视线冷不丁闯入一张明朗又阳光的笑脸。 “成玉仙君,你辛苦了,吃豆腐花。” 他心头一颤,刚才的所有设想都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念头。 ——好想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跟富贵在一起。 是了,他是条心胸狭隘又自私自利的鱼。 他怎么会愿意看着富贵除了他以外有其他媳妇? 他会争风吃醋、他会嫉妒、他会想出很多恶毒的点子,并且付诸实施。 而且富贵是很好的猫,他也不会把爱分成两份。 所以,对他而言,当外室都是痴心妄想。 意识到这一点,成玉难免有些失落。 他抿了抿唇,回过神来,下意识伸手去接李富贵端过来的豆腐花,又突然想起来只有两碗豆腐花了。 何叔现在没开豆腐坊,平时磨些豆腐花都是哄孙子吃的,再加上他们回来的晚,何叔家中就剩下两碗豆腐花,全部都给他买回来了。 成玉仙君轻轻眨了眨眼,翕动薄唇,想说什么。 李富贵看出成玉仙君想说话,立马道,“我和花花吃同一碗就好了。” 成玉仙君一路这么辛苦,又是除恶鬼又是打听消息浇菜喂鸡的,肯定很累。 成玉失落地垂下眼眸去,长睫遮住那双黯淡的漂亮眼眸,像是被霜打蔫吧了的娇嫩花儿,无精打采的。 他本想说,那他们分吃一碗。 果然,富贵更喜欢那只三花。 第94章 成玉仙君,万事小心 成玉很难过。 但他不忍心拒绝富贵端过来的东西,便伸出手去接。 这时候,李富贵又看见了成玉手上的手套,眨了眨眼,好奇地问了句,“成玉仙君,你一直戴着手套,是怕冷吗?” 成玉动作一顿,片刻之后,他轻轻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嗯。” 于是…… 结束了话题。 富贵起身进屋了。 成玉一条鱼坐在那,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后悔到指尖泛白,几乎要把碗底抠烂。 他刚才是不是表现的太冷漠所以让富贵讨厌了? 他其实不是冷漠。 可以的话,他想跟富贵聊上一整日。 哪怕聊关于的鱼的一百种制作方法,他也不介意。 他只是不敢说太多,以免让富贵看出他的心虚。 因为他又撒谎了。 他一点也不怕冷,他只是害怕被富贵看到他那残缺丑陋的手。 一条做错过很多事又内心阴险恶毒,甚至于还残缺丑陋的鱼,是不会有猫喜欢的。 成玉坐在那,痛苦到缓缓蜷缩起身子,如那老柳树上的柳枝一般在风中轻轻发颤。 吃完发财剩的半碗豆腐花,李富贵外出了一会。 回了以后便入夜了。 大概是因为黑影作乱,所以太阳一下山,坨坨村就格外的安静,村民都不敢外出。 李富贵不太习惯。 以前,这个时辰,还有一群调皮的小孩打着灯笼到田野间抓萤火虫呢,大人也会聚在村口榕树下聊天。 李富贵心里暗下决定,一定要把这个黑影抓住,让坨坨村恢复往日祥和的样子。 村子太大,他们决定分头行动。 发现邪祟就通知对方。 临出发前,李发财见晚上成玉还穿着那件披风,纳闷地嘀咕。 “他怎么一路都穿着他那件破披风?” 不一会,机智的猫猫大仙立马猜出了真相,“哦!我知道了!” 闻言,成玉不由蹙眉。 莫非他残缺的事情被三花发现了? 三花会不会告诉富贵? 正当成玉心中有几分忐忑的时候,李发财不屑地上下打量着他,冷哼一声。 “肯定是为了故作潇洒!” “好心机啊!” 李富贵一听,吓得连忙捂住李发财的嘴,生怕成玉仙君生气。 他又打不过成玉仙君,可怎么保护花花? 李富贵紧张地抬头一看,谁知,成玉仙君并没有生气,那张俊美而冷傲的脸上一点怒意都瞧不见,反而有几分轻松。 还好,三花并没有看出来。 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而已。 成玉已经恢复正常,目光在李富贵李发财身上扫过,压低声嘱咐,“一切小心。” 李富贵点了点头。 他和发财虽然是修为不如成玉仙君,但好歹是已经飞升的仙,他们也常年跟着鹤师兄下山抓邪祟,所以是绝对没问题的! 李富贵跟李发财先分开走,刚走了几步,李富贵一下子想起来什么,连忙折返赶回来,把手心里一个裹着小花袄的小炉子塞给成玉。 “差点把这个给忘了。” “成玉仙君如果冷就带上这个吧!正烫手,应该很暖和。”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才夏末,成玉仙君就这么怕冷,但李富贵觉得,可能是因为成玉仙君还生着病的缘故。 李富贵想啊,成玉仙君戴着手套、裹着披风可能也不够保暖,本来成玉仙君已经病着了,再着凉,不得病得更重? 思来想去,他决定给成玉仙君送个手炉。 但夏天找手炉可不容易。 李富贵跑遍村子才买到个小手炉,还是裹了个绿色碎花棉套的那种。 李富贵觉得可好看了! 成玉仙君肯定会很喜欢这个颜色的。 而且,他用着都觉得烫手,成玉仙君用着应该正合适。 被冷不丁塞了一样东西,成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低头望去。 ——是个小手炉,还穿着件可爱的绿色碎花衣服。 冰凉的指尖触碰着那暖暖的小炉子,里面并不是炭火,而是富贵的灵力。 富贵的灵力如同他一般温暖如太阳、温柔似水。 送完东西,李富贵笑着跟成玉仙君挥了挥手,“成玉仙君,万事小心,待会见。” 说完,李富贵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了。 成玉还站在原地,愣愣地,鱼脑子已烂糊成一团浆糊。 富贵没有讨厌他。 给他送了暖手的炉子。 跟他说待会见。 还让他要万事小心。 哪怕他知道富贵做这些只是因为富贵本身是只特别好特别好的小猫,但他还是忍不住的开心。 清凉的夜风徐徐吹来,很凉爽,成玉把手套脱去,将手炉紧紧地拢在手心,哪怕手心被烫得有些发疼,他也舍不得松手。 夏末用手炉并不合适。 但他还是很喜欢这个礼物。 开心归开心,正事要紧。 成玉只允许自己得意忘形了一小会,便依依不舍地将手炉收进怀里,默念数十遍清心经,让自己雀跃的心情平稳下来。 做完这些,成玉敛起笑容,放出周身凛然仙气,抬脚大步离开。 办完正事再继续开心。 村子东边,李富贵提着灯笼四处晃悠着。 此时村子里静悄悄的,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李富贵心想,成玉仙君口中的那团黑影在哪呢? 一边想,李富贵就一边提着灯笼往犄角旮旯里找,一会蹲下来歪头看看车轱辘底下,一会又翻翻垃圾堆,一会又抬头往天上瞧。 邪祟邪祟,快出来呀! 这样他们就能早点收工回家了。 成玉仙君身体虚,在外面跑太久会生病的。 想到这里,李富贵忽然听见角落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邪祟? 李富贵立马警觉,沉下心神仔细感知,果然嗅到一丝邪祟的气息。 得先通知成玉仙君和花花。 于是,李富贵悄无声息地分出一缕灵力,灵力化成两只矫健的猫儿,轻轻一挥手,两只猫儿朝着不同的方向跑走了,不一会,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李富贵担心成玉仙君他们赶来的途中邪祟跑了,一边伸手掐起压制邪祟的术诀,一边朝着声音源处靠近。 可待他靠近,却突然感觉到邪祟的气息消失了,只好纳闷地提起灯笼往角落一照。 这一照,便照见了角落缩着的一小团。 唔…… 不是邪祟,是人? 还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看起来五六岁左右,梳着两个可爱的发髻,正蹲在角落里,歪着头,眨着一双亮晶晶、水汪汪的大眼睛用看怪人的眼神打量着他。 李富贵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脸,提着灯笼蹲下身来,好奇又担心地问小姑娘,“你是谁家孩子呀?为什么自己在这里啊?” 结果小姑娘哼了一声,小手环抱在胸前,把粉嘟嘟的脸往旁边一扬,“我娘说,不认识的人跟我说话,我不能搭理他。” “唔,好像也对。” 李富贵想了想,挥手用灵力捏出来一只小猫。 小猫亲昵地去蹭小姑娘,小姑娘眼睛一下子亮了,一改警惕模样,跟小猫玩了起来。 李富贵抱着膝盖蹲在小姑娘前面,趁机问,“那你可不可以告诉小猫,你为什么会自己在这里呀?” 小姑娘挠着小猫的下巴,笑着回答,“我来找大狗狗玩啊!” 闻言,李富贵一愣,心想,哪来的狗?他刚才走这么久也没看见有狗。 李富贵刚想问清楚,这时候,夜色中忽然冲出来一团庞大的黑影,直直地朝他们扑来。 第95章 大黄是在等我 深夜 月光下,那庞然巨物看不清楚真面目,张牙舞爪地朝他们凶猛地扑来。 李富贵眼疾手快,迅速把小姑娘护身后,同时掐诀施法,抬眼望向那邪祟。 等看见那团黑影,李富贵突然愣住了,连忙松开掐诀的手。 黑影重重地扑上来,庞大身躯一把将他压倒在地,然后…… 然后邪祟就在李富贵脸上热情地舔来舔去。 好熟悉的感觉。 李富贵眨了眨眼。 好半天,试探地喊了句。 “大黄?” 邪祟身后冒出一条黑影,很像是条尾巴,听见这个名字,那像尾巴的黑影摇得更欢了。 李富贵,“……” …… 成玉跟李发财在赶去找李富贵的时候半路就遇到了。 这一鱼一猫难得没掐架,铆足劲朝着李富贵位置赶去。 结果,李发财太着急,重重地摔了一跤。 李发财吃了满嘴的尘,第一反应就立马举起手,道。 “你别管我,赶快去找富贵。” 说完,李发财抬起头一看,那条鱼早就不见了。 李发财,“……” 算那条鱼聪明。 等缓过来,李发财自己爬起来,重新追了上去。 成玉匆匆赶来,“烧不尽”已出鞘,蠢蠢欲动等着斩碎邪祟。 只是等他看清楚前面的画面,惊讶了一瞬,便很快明白过来,不多打扰,悄然收起“烧不尽”,安静地看着。 李发财跑过来的时候看见成玉像条死鱼一样站在那,还以为成玉在偷懒,便翻了个白眼,催促道。 “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赶紧帮忙啊!” 李发财从成玉身后走出,往前面一看,也怔住了。 只见路边,李富贵正跟一个小姑娘待在一块,旁边还乖巧地蹲着一大团黑色的庞然巨物。 周身纠缠着执念与怨气,挥散不去。 一看就知道是邪祟。 只是…… 那邪祟有些奇怪。 李富贵手上拿着个木棍,随意地把木棍往远处一丢,邪祟就跟狗一样追着木棍跑了,过了一会又叼起木棍晃悠着跑回李富贵前面蹲下,把木棍还给李富贵,似乎在说,再来一次! 或许是兴奋与高兴,邪祟身后的黑气就跟尾巴一样不停地晃着,都甩出残影了。 李发财,“?” 李富贵这才注意到李发财和成玉仙君来了,他把木棍给小姑娘。 小姑娘学着李富贵的样子把木棍丢了出去,那一大团庞然巨物噌的一下跑出去追了。 李富贵立马站起来朝他们高兴地挥了挥手,“花花,成玉仙君!” 李发财和成玉走了过来。 成玉没说什么,李发财先是好奇地问富贵,“这是怎么回事?那不是邪祟吗?怎么这么听话?” 闻言,李富贵望向不远处正跟小姑娘玩着捡木棍游戏的那团已经看不清楚本来模样的黑影,有些愧疚,轻声道。 “那是大黄。” 李发财瞬间哑然。 李发财是知道大黄的。 当初他还挠过大黄呢。 李发财心里很不是滋味,“怎么……大黄变成这样了?” 这一点,暂时不得而知。 成玉注意到跟大黄一起玩的小姑娘,微微皱眉,“是她?她为什么自己跑出来了?” 李富贵朝成玉望去,“成玉仙君,你认识她?” 成玉点了点头,“她叫如意。” 富贵没往下问,“她应该是偷跑出来找大黄玩的。” 小孩子比他们纯粹,或许在他们眼里,大黄还是旧时的模样。 成玉想带如意回她家,但小如意还想跟大黄玩,所以抱着大黄不撒手,死活不愿意回去。 没办法,最后,他们决定先由李富贵跟发财带大黄跟小如意回小矮坡,成玉则去通知小如意父母。 回到小矮坡,大黄跟如意满院子乱窜,富贵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李发财从菜地里随手拨了根嫩的胡萝卜,往衣服上随便擦了擦泥,刚准备咬,看到李富贵望过来,顺手就把手上的胡萝卜递给富贵。 富贵连忙摇了摇头。 李发财这才把胡萝卜放到自己嘴里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顺势跳上桌子坐在边边,晃悠着两条腿,抬眼去看正跟小如意一块玩着的大黄,纳闷地歪头嘀咕,“大黄应该死了挺多年了吧?怎么还没有去投胎呢?” 这时候,大黄玩着玩着,又突然停下来,跟要确定什么一样,跑回来亲昵地蹭了蹭富贵小腿。 李富贵蹲下来,摸着大黄的脑袋。 大黄使劲地用它的大脑袋往李富贵身上拱。 李富贵低头用额头蹭了蹭大黄脑袋,“大黄是在等我。” 他这个朋友,太坏了。 抛下大黄一条狗在这村子等了这么多年。 但大黄是条大度的狗,见到他的第一面不是怪他,只是拼命地闻着他身上的气味,等终于确认是自己许久未见的好朋友,大黄就热情地邀请李富贵一起玩。 就仿佛忘记了李富贵丢下它十二年的这件事一样。 在小狗的世界里,没有怨恨、没有责备、更没有埋怨,只是等待朋友以及等到朋友以后邀请朋友一块去玩游戏两件事,哪怕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漫长到几乎是它的一生。 李富贵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往下砸。 大黄不知道朋友的眼睛为什么会下雨,只知道雨水会打湿朋友的毛发,所以大黄凑上去,舔掉了朋友从眼睛里掉下来的雨水。 朋友,有我在,你的毛发是绝对不会湿的! 半个时辰后,成玉仙君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对夫妇。 “囡囡!” 那对夫妇带着哭腔喊了自家闺女的乳名,小如意本来正坐在桌子上给发财跟富贵编小辫子,一听到声音,立马跳下桌子朝那对夫妇跑了过去。 “阿爹阿娘!” 夫妇二人皆泪流满面,连忙蹲下身来小心翼翼把自己的宝贝闺女抱进怀中。 李富贵抬眼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楚了夫妇二人的容貌。 李富贵很高兴。 他猜得不错。 如意果然是他们的孩子。 毕竟如意长得随她娘。 小小年纪就跟巧儿姐一样好看。 李富贵第一眼看见这个小姑娘的时候就觉得眼熟。 思来想去,最后脑子里浮现的就是巧儿姐的模样。 二牛哥应该很开心,生了个这么聪明伶俐又可爱漂亮的闺女。 巧儿姐并没有怎么见老,还是跟以前一样好看。 同样的,脾气也还跟以前一样暴躁。 因为此时巧儿姐正板起脸叉着腰训斥小如意半夜自己偷偷溜出去玩,如意缩在二牛哥怀里,这父女二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活像两只鹌鹑。 李富贵偷偷地笑了笑。 他很想跟巧儿姐、二牛哥叙叙旧,不过他又怕吓到他们,所以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这时,巧儿训完一大一小抬起头来,恰好跟李富贵对上目光。 第96章 你不用求我 在巧儿姐看过来的时候,李富贵莫名觉得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但他很快又想起来,他现在身上还施着变化术。 在巧儿姐眼里他现在就是鹤师兄的模样,目光躲闪看起来似乎更加可疑。 所以,李富贵很理不直气不壮地把猫猫头又挪了回去。 没错! 他现在不是李富贵! 他是鹤师兄! 他要相信他的仙法! 本来李富贵已经被他自己鼓舞得很自信了。 直到巧儿姐站起来,朝他走了过来,紧蹙着柳眉,欲言又止。 “你……” 李富贵小心脏瞬间提了起来,紧张到像棍子一样站得直挺挺的,甚至于向成玉仙君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好心的鱼。 救救猫吧! 谁知,李富贵一看过去,成玉那雪白俊美的脸就跟煮熟的虾儿一样红了。 李富贵还没有反应过来,成玉仙君就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李富贵失望地收回目光,“……” 对方拒绝了他的请求。 好吧。 那他也要收回好心的鱼这句话。 不愿意帮猫的鱼是坏鱼。 成玉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李富贵心里已经成了一条不愿意帮小猫的坏鱼。 他现在心跳得很快,就跟只小猫在心里上蹿下跳一样。 富贵现在太可爱了。 富贵高高束起的马尾被小如意编成了好几条小辫子,一抬起头来,几条辫子晃到胸前,乖巧地垂在肩膀那,这样的模样加上他眨着一双圆溜溜、亮晶晶的眼睛望过来,那一瞬间,成玉心脏就好像被什么攥了一把。 他总觉得再看下去,他就要忍不住冲过去抱住富贵。 可这样会让富贵讨厌。 所以成玉强忍着再看几眼的冲动把鱼脑袋低下了。 低下头就看不到了。 看不到就不会想冲过去抱住那只可爱的猫了。 按道理应该是这样的。 但为什么 他的心脏依旧跳得这么快? 他还是很想很想抱住富贵? 成玉脑子乱糟糟的,几乎要炸开了。 这时候,富贵又看了成玉一眼,只能看到成玉那红透的耳根,像裹了冰糖一样。 富贵想起了点什么。 他挪开目光。 唔 原谅他吧! 富贵这个目光,挪得又跟巧儿姐对上了。 巧儿姐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富贵被看得心虚加腿抖。 总觉得下一秒巧儿姐就会冲过来敲他脑袋,骂他这些年跑哪里去了。 幸好,巧儿姐没有。 巧儿姐看了一会便对富贵道,“你就是那位救了我女儿的少侠吧?” 李富贵听到这,松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很快,他反应过来,又连忙摇了摇头。 不是 不是救。 大黄又不是坏狗。 巧儿一看见李富贵那傻样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招手喊如意过来,“如意,过来谢谢哥哥。” 小如意乖乖地小跑过来,拉着巧儿的手甜甜地跟富贵说了句谢谢。 李富贵心都快要化了,蹲下身来,捏了捏小如意的脸颊,笑着道,“你以后可不能再偷偷地跑出来了,知道吗?” 小如意点了点头。 天色已晚,再加上小如意的弟弟还在家里由奶奶照料,道完谢,巧儿跟二牛便想带着小如意回去了。 见新玩伴要走,被富贵藏进屋子里的大黄咽呜着顶开房门跑了出来,朝小如意蹦蹦跳跳地跑去,想要挽留小玩伴。 冷不丁窜出来一个黑乎乎的庞然巨物,二牛下意识就把妻女拉到身后护着,抽出腰间的镰刀对向大黄。 大黄意识到二牛不喜欢它,甚至于讨厌它,它连忙刹住脚步,嗷嗷叫唤几声躲到了富贵身后。 如此一个庞然巨物,此时正委屈地躲在富贵身后,企图把自己藏起来,可它似乎不知道,以富贵的身子,连它一半都遮不住。 富贵连忙跟二牛哥解释,“它不是坏东西。” “它没有恶意。” 巧儿轻轻推开前面的二牛,垂眸心疼地瞧着躲在李富贵身后那团明显垂头丧气的黑影,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来的路上我听玉棠说了。” “谁也没想到,这是大黄。” 小院里一片寂静。 空气很沉重。 二牛想了想,把镰刀收了回去。 巧儿抬头看了李富贵一眼,这才淡淡道,“大黄死七年了。” “之前富贵走了以后,大黄天天都趴在这院子门口等,刮风下雨都不会躲,就等着富贵回来跟它玩。” “我们都觉得大黄是寂寞,后来,张婆婆就收留了大黄,但大黄还是照样往这儿跑,再后来,张婆婆病重了,大黄守着张婆婆断气,挨家挨户地叫唤,喊我们去给张婆婆照料身后事。” “张婆婆也走了以后,大黄就不愿意跟我们亲近了,我们一靠近,它就冲我们龇牙狂吠,但它跟从前一样,白天往这跑等着,晚上就回张婆婆家里。” “它就这样流浪了几年,谁也不知道它怎么死的,死的时候还趴在那等着。” 说着,巧儿回头指了指老柳树下的那个矮矮的土堆。 “现在想想,大黄出现以来也没害过我们,它每天晚上到处晃悠,可能只是想找人陪它玩而已。” “所以,你们想法子帮帮大黄吧,如果帮不了,就放它走,让它每天晚上在村子里到处晃悠,也总比收了它好。” 说完,巧儿再度叹了一口气便牵着小如意,跟二牛走了。 故人渐行渐远,身影消失在夜幕中。 李富贵顺着巧儿刚才指的方向看了看。 土堆里,并没有他。 大黄也闻得出来里面并没有它的朋友。 但大家都说它的朋友在这里。 所以它想,在院子门口等不到它的朋友,那它就在那个土堆旁边等吧。 可它等啊等,直到眼睛闭上的那一刻也没等见它的朋友。 但是没关系! 它这不是已经等到它的朋友了吗? 想到这里,大黄美滋滋地坐起来用大大的脑袋蹭了蹭富贵裤腿。 李富贵心口泛酸。 他知道。 他都知道。 他还知道大黄死后一直没离开。 大黄甚至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它一如既往地白天跑小矮坡等李富贵回来,晚上再回张婆婆那睡觉。 但它想不明白,为什么村里的人都看不见它,只有偶尔几个小孩会跟它玩,但很快,那些小孩就会被大人拉走。 它好无聊。 它好寂寞。 它好孤独。 但它还是等啊等,等啊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等着等着,它的执念逐渐化成了实体,将它层层包裹。 于是,村民突然能看见它了。 它开始每天晚上在村里各处晃悠。 它想问问村民,它的朋友去哪里了? 它朋友什么时候回来陪它玩? 它的朋友还好吗? 它的朋友是不是天黑了不敢出门? 它是只大狗,可以保护它朋友的。 但,村民好怕它。 它好难过。 现在它好不容易和朋友重逢,但好像又要跟朋友分开了,它更难过了。 大黄的悲伤丝丝缕缕地渗进李富贵心里,李富贵忍着没哭出来,蹲下来抱着大黄,抬起头,望向成玉,小心翼翼地哀求,“成玉仙君,我们……能不能不收大黄?算我求你……” 他知道大黄已经死了。 但大黄说,它不想跟他分开。 李富贵也明白他这个请求很自私,很让成玉仙君为难,但他只想好好弥补弥补这个等了他足足十二年的朋友。 大不了,成玉仙君以后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报答成玉仙君一辈子。 大黄为了他都当一只坏狗了。 那他为了大黄,当一只徇私舞弊的坏猫,也不是不可以。 向来被骂冷血无情的成玉仙君一看见李富贵难过的样子,心一下子慌了,不知所措到结巴,“你……别难过。” 一听到这,李发财胡萝卜都不吃了,丢下胡萝卜就跑过来抱住富贵,顺带给了成玉一个威胁的目光,“不收!那条死鱼敢收大黄,我跟他拼命!” 成玉无奈,轻叹了一口气,终于平稳下心情,继续道,“你不用求我。” “我……” 成玉神色黯然,垂下眼眸,“没打算收它。” “而且我有办法能让它留下来。” 闻言,李富贵不敢置信,愣愣地望向成玉,又试探着问了句,“真的?” 成玉点了点头。 李富贵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高兴地笑了出来,跟李发财、大黄两猫一狗的抱作一团。 “太好了,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成玉看着富贵的笑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收大黄。 他知道大黄对富贵很重要。 他刚才一直沉默就是在思考怎么让大黄留下来。 但他没想到,富贵会求他。 成玉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可想而知,在富贵心里,他是条多心狠无情的鱼。 是啊。 如果不是心狠无情,又怎么舍得在大婚之日丢下富贵离去呢? 成玉嘲弄一笑。 今时今日,全是他咎由自取。 第97章 为什么成玉仙君少了条胳膊? 天色已晚 李发财嘴馋,都快要把菜地里的胡萝卜啃完了。 成玉便摘了菜地里的小白菜,又捡了几颗鸡蛋,给李富贵跟李发财下了两碗阳春面。 下完面,成玉就进屋了。 李富贵纳闷着成玉仙君进屋干什么,来不及细想,大黄闻着香味就过来蹭他,他干脆抱着碗蹲下来把面里的鸡蛋挑出来分给了大黄吃。 李发财吸溜着面条,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看李富贵,好奇地问,“富贵,不过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不跟巧儿姐他们相认啊?反正巧儿姐他们是好人,肯定不会觉得你是怪物的,说不定知道你还活着,会特别开心呢。” 闻言,李富贵摸了摸大黄的大脑袋,圆溜溜的猫猫眼黯了黯,沉默半天,他才很小声道,“我怕他们难过。” “他们要是知道当年真相,肯定会很难过。” 李发财一愣,面条都停在了嘴边。 猫猫大仙设想了一下,竟想得心口泛酸,泪眼汪汪,他伸了爪子胡乱地擦了擦眼泪。 也是,如果他那一天晚上没有及时赶到,在十二年以后才得知真相,也会很难过自责的。 难过富贵经历了这么痛苦的事。 自责没有陪在富贵身边,以至于在富贵被欺负的时候孤立无援。 就算知道富贵还活着,也会一直自责难过。 “我希望他们以后都能开开心心地生活,不想他们为了我而难过。”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富贵笑了笑,豁达地道,“所以,就当作坨坨村的李富贵已经死了吧!”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声闷响。 李富贵抬头望去,只见房门口那,成玉站在那,俊美的脸上毫无半点血色,很难看。 跟李富贵对上目光,成玉迅速垂下眼去,“抱歉,不小心碰到门了。” “我出去一趟。” “你们早些进屋歇息。” 说完,成玉就匆匆离开了。 吃饱喝足,李发财、李富贵跟大黄一块进了屋。 大黄餍足地跳上床,小小的一张床,大黄跳上去已经占了大半。 小床不堪重负地发出咯吱一声。 眼看已经没地睡了,李发财便变回猫,伸了个懒腰,然后跳上大黄软乎乎的身子,把柔软圆润的身子一盘,蜷缩在大黄身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不过一息时间,一猫一狗就睡着了。 李富贵笑了笑,掖了被子给他们盖上。 他不怎么困,所以就没睡,坐在床边守着发财跟大黄睡觉。 这时候,李富贵才注意到房间明显打扫过,床在他们进来之前也已经铺好了。 所以刚才成玉仙君进来就是为了打扫屋子加铺床的? 成玉仙君是条哑巴鱼吗? 为什么总是一声不吭地做这么多呢? 以前是这样。 现在也是这样。 其实,他认出大黄的时候,大黄过来亲近他,他触碰到大黄身上的执念。 在那些执念中,李富贵看到了大黄等了他十二年的画面。 在这十二年中,他还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准确来说,是条鱼。 ——是成玉仙君。 从大黄的记忆中,他看到大概是两年前成玉仙君突然回到小矮坡,成玉仙君亲自进被大雨冲塌的木屋里把旧家具一样样地搬出来,再仔细地修好。 成玉仙君买了木材、砖瓦,顶着炎炎烈日修建木屋。 漫长的时间中,成玉仙君修建好了木屋,他又开始种地、养鸡。 日复一日,成玉仙君过着枯燥乏味的生活,日落而息,日升而作。 大概过了半年,成玉仙君似乎开始病了。 他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不好。 他开始消瘦。 他开始自言自语。 他整天坐在老柳树下的土堆旁发呆。 晚上大黄走的时候成玉仙君坐在老柳树下,等第二天,大黄再回来的时候,成玉仙君还坐在那,一动不动的,像具尸体。 又这样过了半年,扶光出现了。 扶光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小矮坡,寸步不离地守着生病的成玉仙君。 成玉仙君大概不愿意吃药,身体越来越差。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他种起了山楂树,从白天种到黑夜。 种到一百棵的时候,成玉仙君彻底病倒了。 他倒在老柳树下,大口大口地吐血,蜷缩着身子睡在小土堆旁,半梦半醒间一直在呼唤着一个名字。 再后来,扶光带走了成玉仙君。 富贵很好奇,那时候成玉仙君呼唤的是他的名字吗? 如果成玉仙君呼唤的真的是他的名字。 那或许,当年他并非一厢情愿。 成玉仙君也是有点喜欢他的。 想到这里,李富贵小心翼翼地摸出藏在怀里的那条木头小鱼,指腹抚摸着上面因为长久触碰而磨损的纹路。 这时候,门外传来院子木门被推开以及平稳的脚步声。 是成玉仙君回来了。 其实李富贵想问很问成玉仙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李富贵在鼓足勇气以后起身走了出去。 院子中,月光皎洁。 成玉正安静地站在老柳树下,身上的披风随着夜风微微飘扬,身形修长而清瘦,墨黑柔顺的长发散落在背后,气质超凡脱俗,宛如一朵冷清孤傲的高岭之花。 咯吱 房门开了。 是富贵的气息。 成玉下意识连忙把手炉与纸条藏进怀里。 要是被富贵知道他半夜在这里偷看着他送他的东西,会不会觉得他是条很奇怪的鱼? 说不定还会以后都不给他送东西了。 想到这里,成玉突然变得很紧张,紧张到身体僵硬地很艰难才得以转过身去。 李富贵关上房门,走了出来。 月光下,李富贵唇红齿白,金瞳黑发,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马尾高高束起,一身黑色修身劲装,腰间的皮质腰带紧扣着那劲瘦有力的腰身,看起来很是意气风发又俊俏。 成玉看得无比心动。 不知为何,每次看见富贵,他便总是心如擂鼓。 他对富贵的喜欢好像在一次次心跳中变得越发深刻。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凡人对情爱之事都如此执着了。 真心喜欢上一人,又岂能轻易放手? 他们许久未曾单独相处了,成玉紧张到手脚不知该何处放,犹豫着询问道,“富贵,你怎么还不休息?是不是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说着,成玉还真是抬脚要往厨房去。 李富贵一看成玉仙君又要跑,连忙喊住他。 “成玉仙君,不用。” 成玉脚步一顿,抬起头,略有些慌乱和紧张地望向富贵。 李富贵跟成玉仙君对视,深呼吸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句,道。 “成玉仙君,其实我都知道了。” 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你……你都知道了?” 成玉不敢置信,指节攥紧,薄唇紧抿,心乱如麻。 所以富贵知道什么了? 知道他每天晚上都会像个变态一般拿出他写的纸条反复地看? 还是知道他今夜出去其实是找了个无人之处哭了? 李富贵不知道成玉仙君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希望能跟成玉仙君把他们之间的误会说清楚。 李富贵是只很较真的猫,哪怕是很多年前的问题,他还是希望得到答案。 看见李富贵点头,成玉心一下子凉了,他生怕富贵讨厌他,只能手足无措地急切解释,“我每天晚上只看十遍而已,当然,偶尔会多几遍,我只是……觉得你写的字很可爱。” 李富贵听着觉得一头雾水,“什么?” 看什么看十遍? 成玉茫然眨眼。 不是这个? 那…… 成玉蹙起眉,低声道,“你跟三花说,就当做坨坨村的李富贵已经死了的时候,我觉得很难过,我想落泪,但我怕你觉得我是条爱哭的鱼,所以才躲起来哭的。” 他真不希望富贵知道这件事。 可富贵怎么偏偏知道这件事了呢? 可是他没躲好? 被富贵瞧见了? 听完,李富贵眼睛微睁,很是惊讶,“成玉仙君……” “你又哭了?” 看见李富贵的表情,成玉知道,他又猜错了。 又不是这个? 那…… 恐怕就是这件事了。 成玉垂下眼眸,长睫遮住那双漂亮却黯淡的桃花眸。 没想到,还是被富贵发现了。 富贵肯定会很讨厌他吧? 事到如今,再遮遮掩掩只会更讨富贵厌烦。 叹了一口气,成玉伸出修长白皙的右手,缓缓解开披风的系带,颤着声音,艰难地解释。 “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 “只是怕你瞧见了我如今丑陋的真面目,就更讨厌我了。” 李富贵亲眼看着成玉仙君解下披风。 月光下,成玉仙君一袭暗纹白袍,宽肩窄腰,身形挺拔似松,眉眼如画,一如既往美而冷清。 只是,李富贵目光往下移时,愣住了。 为什么成玉仙君少了条胳膊? 第98章 成玉仙君,你不能亲我 成玉垂眸站着,左边袖管空荡荡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将指节攥得发白,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他甚至于不敢抬头去看对面的富贵。 他害怕在李富贵眼里看到厌恶与反感。 他从不在意他人目光,但富贵不一样,一个厌恶的眼神便能让他痛不欲生。 但成玉明白,他应当面对现实。 他已经足足逃避十二年了,他不能再逃避了。 他与富贵走到今时今日这种地步,全是因为他懦弱自大,不敢直视自己内心,以至于他差点永远地失去了富贵。 所以,成玉鼓足勇气,艰难而抬起头,与前面的李富贵对上目光。 富贵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安静地看着他残缺之处。 那一双总是亮晶晶洋溢着喜悦与热情的漂亮眼睛此时微微泛红,蓄着眼泪,如同蒙了一层薄薄的尘。 成玉心尖一颤。 没有厌恶。 也没有反感。 是不带半点杂质的心疼。 那心疼的眼神,像一根根细针扎入他的血肉,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至他的全身,就连呼吸都是疼的。 远比厌恶、反感的眼神让他更加来的痛苦。 成玉慌了,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想去触碰李富贵,哄哄李富贵。 他却忘了,他并未戴手套,这个动作让他右手尾指的残缺赤裸裸地暴露在富贵眼前。 成玉仙君的每一处残缺都像火星子一样落进李富贵眼里,烫得他发疼。 他想,那得多疼啊! 他这么不怕疼,平时划伤了手指头都觉得难受,更何况是断臂和断指? 李富贵没有经历过,想象不出来那有多疼,只觉得,肯定很疼很疼。 一想到成玉仙君竟然经历过这么痛苦的事,李富贵再也忍不住,眼泪溢出眼眶,往下滚落。 那眼泪往下一掉,向来冷静自持的成玉仙君就没了法子,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了。 一哭,他就想起大婚那天的富贵。 那时候的富贵也像这样,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很难过。 他想哄哄李富贵,但他发现他胸口好像被大石压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去抱抱富贵,又怕会惹李富贵不开心,犹豫着,他艰难地抬着沉重的脚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攥起衣袖,用柔软的衣袖心疼地擦去富贵那掉下来的眼泪。 李富贵没有躲,任由成玉仙君替他擦去眼泪。 眼泪滚下被迅速擦去,可又有眼泪继续掉下来,像连成串的珍珠,成玉看着心都快要碎了。 他可真是一条坏鱼,又让富贵哭了。 他想,他得怎么做才能让富贵不哭呢? 成玉冥思苦想好一会,忽然想起来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很好用,从前他这样做,富贵就立马不哭了。 而且,他也很喜欢这样做。 成玉喉头滚了滚,犹豫着靠过去,伸出手,指尖发抖着触碰上富贵的脸,鼓足勇气低下头。 那熟悉的气息随风而来。 李富贵反应过来成玉仙君想要做什么,耳根一红,连忙伸手推开成玉,“成玉仙君,现在你已经不是我媳妇了,不能亲我。” 李富贵觉得,他只能亲他媳妇,相反的,也只有他媳妇能亲他,要不然是不对的。 成玉被推开,有些失落,但他食髓知味,不忍放弃,垂下眼眸轻轻握上李富贵抵在他肩上的手,指腹抚摸着那温热的皮肤,一路往下,小心翼翼地缠上那带着薄茧的五指,轻声解释。 “不是亲,是擦眼泪。” 李富贵惊讶地眨了眨眼,“你们鱼都是这样擦眼泪的?” 成玉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反正鱼不会掉眼泪,无从考究。 李富贵想了想,他们猫猫之间也会互相舔毛,那鱼和鱼之间互相舔眼泪也似乎很正常。 不过…… 鱼不是不会哭吗? 李富贵正思索着,却被成玉趁虚而入。 李富贵一抬眼就猝不及防看见成玉仙君那张好看的脸近在咫尺,白皙细腻的皮肤,修长浓密的睫毛,明亮到倒映着他身影的眼睛,看得他心乱如麻,像有只小兔子在他心里撒泼打滚。 一时之间,李富贵连拒绝都忘记了。 成玉眨了眨眼,长睫扇动,白皙的脸上蒙了淡淡的一层阴影。 富贵没有推开他 那…… 他鼓足勇气,低下头。 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膛,震碎他的理智。 他将冰凉的唇颤颤巍巍地落在富贵那发红的眼角,小心翼翼地吻去那即将滑落的泪水。 像是在虔诚亲吻来之不易的珍宝。 那一瞬间,成玉忽然眼眶发热,心口涩疼。 富贵还活着简直是上天对他最大的仁慈。 第99章 你打我,解解气 眼尾处温柔地落下一抹冰凉柔软。 李富贵却觉得被成玉仙君触碰过的地方似乎在发烫,心也跳得很快很快,快到他可以清楚地听见他胸腔里发出来的隆隆心跳声。 并不讨厌。 但! 心跳太快了。 这样并不好。 明明他不喜欢成玉仙君了,但他还是会因为成玉仙君靠近而心跳不止。 这让李富贵觉得自己是只见色眼开的猫。 李富贵不由在心里狠狠地批评自己。 没用! 明明都是猫猫大仙了,还会被漂亮的鱼诱惑! 但…… 话说回来了。 哪怕是猫猫大仙,他本质上还是一只猫。 那猫看到鱼心跳得快一点,是不是也很正常? 李富贵努力地安慰着自己。 李富贵脸红红的样子很可爱。 鱼一看,瞬间没了理智,情不自禁地想要再亲亲猫。 这回,李富贵反应过来了,立马抬起头,认真地跟成玉仙君道,“我没哭了。” “成玉仙君你不用帮我擦眼泪了。” 成玉仙君真的以为他很笨吗? 他明明不是鱼。 他可以自己擦眼泪的。 成玉仙君这样做,不就是想让他欠他鱼情吗? 成玉仙君这么爱哭,下次不得让他帮他擦眼泪? 李富贵想想这擦眼泪的方式就觉得难为情。 想到这里,李富贵脸更红了。 被拒绝了,这在成玉的意料之中。 他不强求,很快放开富贵。 能亲一下,他已经很开心了。 他是条知足的鱼。 成玉轻轻抚摸着方才亲吻过富贵的嘴唇,有些麻,有些意犹未尽。 他其实一直以来,七情六欲就极其淡薄,哪怕是同族,他都极其厌恶与其接触。 可不知为何,他却对富贵有着几乎难以自制的冲动。 他好想触碰富贵。 但,他知道,富贵暂时不会接受他。 他不能做让富贵不开心的事。 刚才他的所作所为,说不定也让富贵不开心了。 想到这里,成玉抿了抿唇,熟练地道歉,“对不起。” 李富贵眨了眨眼。 心想,成玉仙君道歉了。 那他猜得肯定没错。 成玉仙君就是想他欠他鱼情! 果然,成玉仙君很心机。 李富贵心里骂了句坏鱼,但目光触及坏鱼空荡荡的袖管时,又心疼地拧起了眉。 算了,不能骂一只残疾鱼。 成玉仙君已经很可怜了,病得这么重,还没了一条胳膊,一根手指。 李富贵犹豫着,还是忍不住问了成玉仙君一句,“疼不疼?” 成玉一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李富贵问的是他疼不疼。 他有些受宠若惊,心里又暖暖的,连忙摇了摇头,“不疼。” 其实他很想说,很疼。 这样或许富贵会心疼他,毕竟富贵这么善良。 但他不想富贵难过。 所以还是算了。 李富贵觉得成玉仙君又在骗猫。 一只手都断了,怎么会不疼呢? 又不是掉个指甲盖的事。 但,话说回来,成玉仙君这么厉害,为什么会伤成这样呢? 李富贵这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不由神色严肃了下来。 他板起猫猫脸,一本正经地问成玉仙君。 “成玉仙君,魔尊季如雪,是不是你杀的?” “你是为了替我报仇,所以才断了一只手吗?” 成玉仙君这么厉害,能伤到他的恐怕只有魔尊季如雪了。 其实李富贵老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例如,花花他们说,魔尊季如雪死了可能是因为他们打小人起效了。 但,他再笨,也知道打小人是没用的。 毕竟,如果诅咒真的有用,玄冥仙君就用不着亲自炸紫霞宫了。 而且,李富贵知道,成玉仙君虽然看起来很冷血无情,但其实是条很好很好的鱼。 如果不是因为替他报仇所以才受的伤,成玉仙君怎么会如此遮遮掩掩? 成玉仙君肯定是怕他知道以后自责愧疚,所以才什么都不说。 思来想去,李富贵想,花花肯定是背着他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了成玉仙君。 成玉被李富贵问得呆住了,彻头彻尾变成条呆头鱼。 成玉哪里想到这件事也被李富贵知道了! 他明明瞒得滴水不漏。 究竟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张地否认辩解。 “不……不是。” 李富贵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几乎要将他生生看透。 成玉被看得心痒难耐。 富贵认真的样子也好可爱。 成玉觉得他再看下去,富贵说什么他都全不打自招了,只好避开李富贵的目光,慌乱中想了个理由,“是我被仇家找上门,我敌不过对方,所以被断一臂。” 成玉很心虚。 心虚到结巴。 他也很愧疚。 他怎么总是向富贵撒谎? 他真是条很坏很坏的鱼。 李富贵幽幽地盯着成玉仙君,“真的?” “真的。” 成玉站得直挺挺的,紧张地点了点鱼脑袋。 一听,李富贵气得猫耳朵跟尾巴都嘭的一声冒出来了,猫尾巴上的毛炸了起来,极其生气地摇晃着,瞳孔缩成针眼般的尖细,闪烁着气愤的金光,死死地盯着面前的成玉,气鼓鼓地道。 “成玉仙君,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只笨猫,所以随便说个理由我都会信?” 成玉很少看见富贵生气,不,是从来没见过富贵生气。 李富贵从来不会像这般。 成玉知道,富贵看出他在撒谎了。 成玉直挺的背脊一下子就弯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 什么自尊、傲气在这一瞬间都荡然无存。 他满脑子就是要怎么做才能让富贵不生他气。 他低头四指死死地攥着袖角,紧张地解释,“不……不是……” “富贵你不笨。” 成玉仙君撒谎,所以李富贵心情有些不太好,便故意赌气地回道,“明明是成玉仙君你之前说我很笨的。” 李富贵其实是只记仇的猫。 他一点也不大度。 成玉仙君从前说的话,他记得可清楚了。 成玉一听,心急如焚,急得眼尾泛红,“我……那是因为我说话难听,你也知道,仙界同僚都不喜欢我,就是因为我不会说话,所以我说的话,不能当真。” 他那时候,明明心里不是这样想的,但他就是说话很难听很难听。 他恨死自己了。 可覆水难收。 成玉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收回曾经说过的话。 慌乱中,他颤着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扯上富贵的衣袖,喉结滚了滚,翕动薄唇艰难开口,急得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 “你别生气。” “你打我,解解气好不好?” 扇他、踢他,都可以。 只要富贵觉得解气,原谅他就好。 第100章 他的剑在讨好李富贵 其实,李富贵硬气不过两秒,成玉仙君一道歉,他就立马心软了,连尾巴上的毛都瞬间耷拉了回去。 本来他想说那就原谅成玉仙君吧。 结果,他还没有出声呢,成玉仙君就突然扯着他衣袖,眼睛红通通地望着他,让他打他解气。 李富贵一听,心想,这怎么行? 成玉仙君病得这么严重,天天要死不活的,还断了条胳膊,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他打成玉仙君,不得背后蛐蛐他是只趁鱼之危的坏猫? 李富贵连忙往后退了退,企图把衣袖拽回来,小声嘟囔,“我才不打你,我又打不过你。” 闻言,成玉紧张地道,“我不还手。” 成玉又怕李富贵不信,发誓道,“我要是还手就不得好死。” 李富贵一听见成玉仙君发誓,腿都软了,吓得连忙打断成玉仙君的话,“成玉仙君,我原谅你了,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只是开个玩笑。 他其实一点也不介意成玉仙君说他笨的。 因为他本来就是只笨猫。 更何况,李富贵知道,成玉仙君是条不直率的鱼。 不直率的人总会心口不一。 不直率的鱼也不例外。 这是成玉仙君本身的性格,他可以理解的。 但成玉明显还没有原谅自己,他摇了摇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欺负过富贵这是事实。 他抬起手,“烧不尽”骤然出鞘,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火红的亮光,似火花炸开,李富贵正看得稀奇,下一秒,忽然掉头折返回来,那锋利的剑尖竟直直地朝着成玉自己刺去。 “烧不尽”极快、极狠、极准,但成玉仙君竟神色自若,站得笔直如松,目光坚定,丝毫没有要避开的意思。 李富贵瞬间反应过来,成玉仙君这是打算在自个身上捅出个窟窿来向他道歉! 李富贵吓得尾巴上的毛都炸起来了,下意识冲过去一把抓住了“烧不尽”的剑柄。 嗡…… 剑鸣声不断。 那锋利的剑尖离成玉的肩膀不过半寸生生停下。 成玉不敢置信地抬头往前望去,见是李富贵费力地抓住了剑柄,脸都快要憋红了,他吓得立马收起对“烧不尽”的控制。 没了成玉强硬的控制,“烧不尽”瞬间变得温顺下来,李富贵终于松了一口气,脱力地抱着剑往地上一坐。 累死他了。 他觉得他力气已经很大了,但谁知道成玉仙君的剑力气比他还要大。 他不敢丢下剑,生怕成玉仙君又想不开捅自己一个血窟窿。 成玉冲过来一把抓住李富贵的手,紧张而担心地反复查看李富贵的手。 “怎么样?手有没有事?疼不疼?” 成玉一边看一边心急如焚地问着。 李富贵不解茫然地歪头看着脸色苍白的成玉仙君,心想,他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 所以李富贵摇了摇头。 但成玉仙君明显不相信他,依旧不放心地把李富贵的两只手翻来覆去看了个遍。 但除了有点红以外,一个水泡都没瞧见。 成玉终于松了一口气。 “烧不尽”性格不太好,除了他以外的人触碰了剑身都会被剑火灼伤。 但李富贵手上并没有伤,而且,富贵竟然徒手就拉住了他的剑。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的剑在故意讨好李富贵。 想到这里,一抹红意悄无声息地爬上成玉那雪白的脸。 李富贵终于缓过来了,抱着剑站了起来。 成玉也想跟着站起来,这时候,一抬头,恰好对上李富贵的目光。 李富贵撑着“烧不尽”,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夜色中,一双圆溜溜的猫儿眼闪烁着幽幽金光。 看得成玉心头一沉。 李富贵突然喊了他一声。 “成玉仙君。” 成玉下意识地蹲了回去,应了句,“嗯,我在。” 李富贵一本正经道,“我有话想跟你说。” 闻言,成玉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撩开衣摆,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抬头与李富贵直视,“好,你说,我在听。” 李富贵目不转睛地看着成玉仙君,特别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成玉仙君,我真的原谅你了,所以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伤害自己是一件很不负责任的事,你这样做很不好。” 李富贵知道成玉仙君比他年长,比他聪明,比他厉害,自然懂得当然比他多,他不应该插手。 但是成玉仙君家人朋友似乎太少了,没人告诉成玉仙君要好好爱惜自己,所以成玉仙君才会一直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他就有很多很多朋友。 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受伤或者生病,他的朋友就跟着担心着急,李富贵就觉得,他应该要好好照顾自己。 所以,李富贵一开始是希望成玉仙君也能交很多很多朋友。 不过看起来好像有点难,毕竟成玉仙君是条不直率的哑巴鱼,大概很少人会理解成玉仙君。 但没关系,他可以当成玉仙君朋友。 作为成玉仙君的朋友,富贵觉得他应该要告诉成玉仙君得好好照顾自己才行。 成玉完全不知道他在李富贵心里已经从同僚晋升成了朋友,李富贵说完,他就点头。 “嗯,我知道了。” 反正富贵说什么,他就做什么,那就应该没错。 顿了顿,李富贵继续道,“还有,成玉仙君你以后不要再骗我了。” “要不然,我就……” 李富贵说到这里突然卡壳了,毕竟他没什么好要挟成玉仙君的。 本来李富贵打算当做没说过这话了,结果发现成玉仙君正认真地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往下说。 这就没法当做没说过这话了。 李富贵拧着眉冥思苦想,然后终于结结巴巴憋出来一句,“要不然……我就不跟你说话了。” 说完,李富贵就后悔了。 平时他生气的时候跟花花说这话,花花都是不吃这套的。 因为李发财觉得,李富贵不跟他说话也没关系,他可以跟李富贵说话呀。 李富贵耳根软,跟他搭话第一句他还能狠心不理,但第二句李富贵就忍不住了。 所以久而久之,李富贵就知道,他这个威胁毫无半点杀伤力。 但成玉一听,脸上的血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变得跟纸一样苍白,攥着衣袖,哑着声音,紧张地回答,“别……” 顿了顿,他垂下眼眸,长睫柔弱地散落在那双黯淡的眸子上,低声保证,“我不会再骗你了。” 要是富贵真不愿意跟他说话了,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第101章 原来他跟成玉仙君那时候是两情相悦啊。 是夜 成玉跟李富贵肩并肩地坐在老柳树下。 富贵无聊地晃着身后的尾巴。 成玉则是把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成玉说的很平静,仿佛他只是在闲聊着家常一般。 听着听着,李富贵尾巴渐渐地不晃了,慢慢地耷拉了下去,那亮晶晶的眼睛也跟着黯淡了几分。 虽然早就猜到真相,但李富贵还是很难过。 成玉看在眼里,他担心富贵为此自责,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李富贵,轻声解释,“但当年季如雪是在我手下逃掉的,我有责任,哪怕我不知道真相也会去找季如雪,所以我的伤与你无关,你不要多想。” 李富贵却觉得很奇怪。 责任? 可这么重的责任为什么要让一条生病的鱼来担呢? 李富贵想不明白。 他只觉得成玉仙君很可怜。 总是独来独往,受伤了也没人心疼,好像大家都觉得成玉仙君就是理所当然不怕疼的一样。 但,成玉仙君只是一条鱼。 怎么会不疼呢? 李富贵看着都觉得疼。 李富贵目光又不由落在了成玉仙君那安静置于膝上的手上。 那是只很漂亮的手,指节均匀、白皙细腻,跟玉雕的一样,只是尾指那断了一截,疤痕很陈旧,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伤。 李富贵看着就觉得好可惜,皱着眉,问,“那……手指呢?怎么受的伤?” 成玉摇了摇头,“不是受伤。” “是我自己断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成玉有些紧张,喉头干涩地道,“当年留下来的赝品就是用那截指骨变成的。” 提起当年留下的赝品,成玉就觉得自己很罪无可赦,恨不得捅自己几个窟窿。 他从前真是条愚蠢的鱼。 闻言,李富贵一怔。 他这时候才想起来大婚当天那个假的“沈玉棠”。 难怪跟真的这么像,原来那是成玉仙君的一截指骨变成的。 他没想到成玉仙君会为了这个自断一指。 明明成玉仙君直接离开也可以的。 他眨了眨眼,忍不住问,“那时候,你为什么要用赝品骗我?” 成玉被李富贵看得心跳加速,他低下头去,蜷缩起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攥入手心,小声道,“因为我不好。” “不好?”李富贵歪了歪头,更加仔细地打量起成玉仙君那张棱角分明、五官俊美的脸。 唔…… 长得跟天仙一样。 到底哪里不好了? 坨坨村的夜晚很安静。 安静到只有风的声音拂过小矮坡。 成玉道,“我是条不温柔、不体贴、更不善良的鱼,或许勉强只有一张脸能让你喜欢。” “所以我那时候愚蠢而自大地认为,你更需要一个温柔体贴,永远喜欢你的沈玉棠,而不是性格孤僻、脾气恶劣的成玉仙君。” 李富贵听完以后沉默了很久,他轻轻摇晃着身后的尾巴,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地道,“可那时候,我并不是只喜欢成玉仙君你的外貌。” “成玉仙君你会给我做好吃的。” “我的竹篓丢了你会给我偷偷地编新的竹篓。” “会学做针线活,帮我缝衣服。” “也会给我雕威风凛凛的小猫。” “你觉得你不好,但我就是觉得你很好。” “喜欢一个人的全部,包括缺点,这才叫喜欢。” 经历了这么多,李富贵已经不需要别人告诉他什么叫喜欢。 他清楚明白着什么叫喜欢。 喜欢是看见那个人会心跳不止。 喜欢是能包容那个人一切缺点、理解他、尊重他。 喜欢是在开春的时候就开始期待着秋天山楂熟了跟那个人一起摘山楂吃。 喜欢是想和那个人永永远远在一起。 因为,曾经,他就是这样喜欢着成玉仙君的。 但,李富贵觉得,在喜欢别人之前,他得先喜欢自己。 只有爱惜自己才能学会去爱惜另一个人。 不对等的喜欢跟不合脚的鞋没有区别。 李富贵不再是从前那只刚学做人,什么都不懂的小猫了。 他现在可聪明了。 成玉安静地听李富贵说完,他红了眼眶。 他想,如果当初他没有自欺欺人,或许他和富贵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但他很明白,没有如果。 错了就是错了。 如今,他能做的就是弥补。 还有 坦白…… 是时候让富贵知道他的真面目了。 轻呼出一口气,成玉抬起头,正色望向李富贵。 “富贵,我想告诉你一些真相。” 李富贵闻声望向成玉仙君,成玉仙君眉眼如画,神色严肃而认真。 李富贵想,成玉仙君还有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瞒着他吗? 正当李富贵绞尽脑汁地想着的时候,成玉鼓足勇气道。 “十二年前,我把你从林子成家里带回来的那个夜晚,你问我是不是也喜欢你,可我没有回答。” “那时候,我是在装睡。” 李富贵眨了眨眼。 他知道啊! 成玉仙君睡着跟没睡着的时候呼吸频率不一样,他一下子就发现成玉仙君是在装睡了。 难道成玉仙君没有发现他已经发现他在装睡了吗? 那成玉仙君反应好像有些慢。 成玉完全没注意到李富贵的表情,因为他根本不敢去看李富贵,他很心虚地继续坦白。 “其实我也很喜欢你,喜欢到我一看到你跟林子成就在一起很生气,气得把家给砸了。后来修家具的时候,躺椅我能修好的,但我没修,拿去劈成柴烧火了,因为我喜欢你靠在我身边睡,这会让我觉得很安心。” 一口气说完,成玉指骨都快要攥碎了。 他觉得说完以后,富贵肯定就知道他从以前开始就是条懦弱、阴暗又心机的鱼,没有猫愿意接受他这种懦弱、阴暗又心机的坏鱼的。 说不定富贵知道真相以后就会离他远远的,再也不想见他了。 成玉想到这里,心口就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疼。 李富贵懵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成玉仙君说的是什么意思,他恍然大悟,“哦,我就说怎么会有小偷这么笨,光砸东西不偷东西。” “原来是成玉仙君你砸的。” 成玉已经做好富贵知道他真面目以后厌弃他的心理准备,他心如死灰用力地点了点鱼脑袋。 李富贵高兴地笑了出来,露出两颗小猫尖牙,眼睛亮晶晶的,“太好了,原来那时候我不是一厢情愿。” 跟成玉想象中不太一样,他怔住,抬起头茫然地看着高兴的李富贵。 李富贵是真的很开心。 原来他跟成玉仙君那时候是两情相悦啊。 早知道是误会,他就应该早点问清楚的。 现在真相大白,李富贵心里轻松多了。 他一直都觉得当年是他一厢情愿,在坨坨村的那段日子,成玉仙君所作所为都不是真心的。 现在听到成玉仙君当年也是喜欢他的。 李富贵忽然松了一口气。 不管现在如何,他当年所感觉到的开心幸福是真真切切的,那就足够了。 李富贵越想越开心,他跟成玉仙君高兴地道,“成玉仙君,既然我们把误会都解释清楚了,以后我们就可以毫无芥蒂地当朋友了。” 成玉呆了一下。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富贵知道了他丑陋的真面目,竟然还愿意跟他这么坏的鱼交朋友吗? 第102章 本君和富贵是朋友。 李富贵又多了个朋友,很开心。 进屋前,李富贵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忧心忡忡地问了成玉一句,“成玉仙君,你的左手还能恢复吗?” 少了一只手,对成玉仙君应该影响很大吧? 成玉仙君以后不能张开两只手抱大树了。 也不能同时牵两个朋友的手了。 更不能用左手抓痒了。 哦,对了,成玉仙君变成鱼以后,少了边鱼鳍,会不会失去平衡,在水里侧翻啊? 李富贵想想就觉得成玉仙君好可怜啊。 闻言,成玉眨了眨眼。 富贵在担心他? 他好开心。 心中小小地欢喜过后,成玉轻轻点了点头,“嗯。” 耀华仙君说过会帮他想想办法,那应该是有机会恢复的吧? 所以他不算骗富贵。 闻言,李富贵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那太好了!这样成玉仙君你以后还能抱大树,也能同时跟两个朋友牵手,还能用左手抓痒,最重要的是,你在水里不会侧翻了!” 成玉茫然。 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抱大树。 也不会同时跟两个朋友牵手,他只想和富贵牵手。 他也能用右手抓痒。 他也没有很喜欢下水,所以侧不侧翻其实不重要。 但,富贵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成玉附和地点了点头,“嗯,真的很好。” 李富贵终于放心,开心地进屋去了。 成玉望着李富贵进屋的背影,他很开心地扬了扬嘴角。 大概是因为跟成玉仙君说清楚了误会,还跟成玉仙君交了朋友,李富贵心情大好,一进屋困意就来了。 他打着哈欠变回黑猫,曾经圆滚滚的小黑猫此时已长开,变得身材修长,乌黑的毛色油光水滑,像只漂亮优雅的小黑豹。 富贵动作轻缓地跳上床,懒洋洋地盘起身子跟睡得正香的花花挨在一起闭眼睡了。 屋内的两猫一狗睡得很沉。 屋外的成玉却因为跟李富贵做朋友开心到难以入眠。 他太开心了。 这份喜悦不知跟谁分享,思来想去,他叫出了自己的佩剑“烧不尽”。 成玉在老柳树下坐了半夜,也跟“烧不尽”聊了半夜李富贵当年的生活点滴。 “烧不尽”虽开了灵智,但未修出剑灵,尚不能言语。 所以成玉相当于一条鱼自言自语了半夜。 其实成玉还想继续说的,他觉得可以跟“烧不尽”聊聊富贵的可爱之处。 但说了太久,他嗓子哑了。 为了第二天能以朋友的身份和富贵多说几句话,成玉仙君决定他要闭嘴养嗓子。 但闲着也是闲着,成玉认真地想了想,干脆起身撸起袖子进厨房给富贵准备早饭去了。 于是,李富贵、李发财跟大黄一早起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的小木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的早饭。 有包子、豆浆、油条、豆腐花、蒸红薯、水煮蛋,还有小米粥。 李发财惊讶地望向李富贵,眨了眨眼,纳闷地问,“开席了?” 李富贵也是一头雾水。 这时候,成玉从厨房出来了,还端着一小篮刚出锅的粽子,只见他抬眼望来,眼神温柔似水,嘴角轻扬着,嗓音清冷而柔和。 “醒了?来吃早饭,吃完启程回仙界。” 温暖的阳光洒下来,成玉仙君沐浴在金黄色的阳光中,仿佛头发丝都散发着光辉。 李发财觉得他肯定是学得太多,脑子出问题了,要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很想用“贤良淑德”这个词形容那条整天冷冰冰的死鱼呢? 再看李富贵,似乎对成玉仙君这个诡异的样子很习以为常地回了一句好,然后就直接坐下了,还招呼他跟大黄坐下来吃饭。 李发财半信半疑地坐下,刚想说话,嘴里就被李富贵塞了个肉包。 他嚼了两口,还挺香,看在包子的份上,猫猫大仙勉为其难地继续吃了起来。 李富贵胃口特别好,一手抓包子,一手抓红薯,吃得很香。 成玉在李富贵身旁坐下,挑了个放凉些的粽子,单手剥开粽叶,温柔道,“富贵,尝个粽子,豆沙馅的,这次我留了心,没把盐当糖放,是甜口的。” 成玉这次包的是那种漂亮精致的三角粽。 李富贵想,一只手包粽子,做这么多好吃的,成玉仙君应该是很辛苦的。 所以李富贵觉得,成玉仙君这么辛苦包的粽子他肯定要尝,所以他兴致勃勃地点了点猫猫头,不过他两只手都拿着吃的,刚要把吃的放下,一只漂亮白皙的手已捧着剥好的粽子送到了他嘴边。 李富贵抬头一看,是成玉仙君,正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李富贵想,成玉仙君真的很喜欢做饭啊。 那他一定要好好吃完成玉仙君做的食物,还要好好夸成玉仙君。 想到这里,李富贵就干脆就着成玉的手低头咬了一大口粽子。 刚入口,李富贵眼睛都亮了。 甜而不腻的豆沙混着香软的糯米,唇齿间还有粽叶的清香。 这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粽子了。 成玉问,“好不好吃?”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头,“嗯!好吃!成玉仙君你做饭真的越来越好吃了。” 成玉笑了,眼里笑意微漾,几乎要溢于言表,他温着声音同李富贵道,“好吃就多吃点。” 见李富贵吃急了,成玉又连忙着急地倒了杯温茶喂给李富贵,提醒,“慢慢吃,别噎着,回头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给你做。” 李富贵喝着水往下顺,笑着点了点头。 有成玉仙君做饭这么好吃的朋友可真幸福。 李发财在旁边看着,连香喷喷的包子都有些吃不下去了。 这条鱼,在玩什么花样? 李发财当着富贵的面不好问,就给大黄使了个眼色,大黄立马意领神会,突然上来咬着富贵裤腿就走。 富贵还以为大黄是想玩了,放下吃的无可奈何地被大黄拽走了。 李富贵前脚刚走,李发财后脚就放下包子,抬起头瞪着成玉,没好气问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对富贵打的什么主意?” 李富贵一走,成玉脸上就没了笑容,刚才那股子温柔劲也没了,别说“贤良淑德”了,连活人味瞧不见一点,瞬间打回原形,要死不活的冷冰冰的死鱼样。 他听着李发财的话,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本君和富贵是朋友。” “朋友之间这样做很正常。” “你们不也这样吗?” 成玉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把富贵吃剩下的半个粽子捧在手心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他一直很嫉妒三花跟富贵这么亲密。 现在好了,他和富贵也是朋友了,他们也能这样名正言顺地亲密。 李发财,“……” 他无法反驳。 因为他跟富贵还真是这样。 不过 慢着! 富贵啥时候跟这条死鱼当朋友了? 李发财纳闷着的时候,对面的成玉忽然露出了如沐春风一般的笑容,身上温暖又耀眼的光辉又出现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条阳光又温柔、平易近人的好鱼呢。 李发财回过头一看,是李富贵扛着大黄回来了。 他就知道! 大黄在李富贵肩上咽呜,企图告诉李发财,它尽力了,但力气实在没李富贵大。 李发财很能理解大黄,给大黄一个赞许的眼神,然后开门见山地问李富贵。 “富贵,你跟成玉仙君是朋友?” 谁知道那条死鱼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出现幻觉了? 结果,李富贵随手放下大黄,拍了拍大黄脑袋,咧嘴笑着点头,“是呀!” 李发财震惊,“你们什么时候成朋友了?” 昨天富贵还说成玉仙君只是同僚呢。 李富贵笑着在李发财旁边坐下,“昨天晚上呀。” 顿了顿,李富贵解释道,“昨天晚上你跟大黄睡着了以后,我和成玉仙君把误会都解释清楚了,所以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听到富贵亲口承认他们是朋友,成玉心情很好,好到他觉得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的甜。 看吧,他就说他跟朋友是朋友。 不是同僚。 是朋友哦。 有鱼欢喜,就有猫愁。 李发财听到这,天都塌了,“!!!” 好!一!条!心!机!鱼! 竟然趁他猫猫大仙睡着了哄骗单纯善良的富贵跟他交朋友! 他决定好了,他以后不睡觉,天天守着富贵,免得下次一觉醒来,这条心机鱼就登堂入室了! 第103章 我也没有很疼。 这顿早饭,李发财那叫一个食不知味。 吃完饭,两猫一鱼一狗收拾收拾就准备启程离开了。 李富贵跟李发财两只猫最舍不得离开坨坨村,但他们还要回仙界,如果回去晚了,玄冥仙君估计就要气得跳脚了。 玄冥仙君平时脾气还不错,但一碰上跟工作挂钩的事情就急眼。 平日里,玄冥仙君没少在他们面前骂那些磨磨蹭蹭的仙家。 骂的可脏了。 就连李发财都甘拜下风。 一想到玄冥仙君那骂骂咧咧的样子,两只小猫打了个哆嗦,丝毫不敢耽误,连忙收拾东西。 临走前,李富贵依依不舍地回过头看了看小矮坡的小木屋。 成玉随着李富贵的目光望去,望着木屋,轻声安慰,“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回来看看?” 李富贵一听下次还回来,立马高兴地点了点头,“好!” 李发财蹲在大黄身边,双手揣在怀里,翻了个白眼。 臭鱼!烂鱼!死鱼! 这明明是他的台词! 现在抢他台词,以后不得抢他位置? 李发财快要把一口猫牙都咬碎了。 李发财生怕下一秒成玉仙君就把他位置抢了,着急忙慌地站起来挤进猫猫和鱼中间,还挑衅地往成玉胳膊那轻轻地撞了一把。 但,这一撞,李发财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是空的?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呢,成玉就已经踉跄着往后退了退,伸手捂住了左肩,抬起头来,那张俊美冷清的脸已染上些许隐忍的痛苦之色。 再一看,成玉仙君身上单薄的披风被风吹起,恰好露出那底下空荡荡的袖管。 成玉仙君这样看起来更像是条美丽,又弱不禁风的鱼了。 李富贵一看,连忙提醒发财,“花花,你别这样,成玉仙君他左手受伤了。” 当然,富贵知道,花花是只好猫,肯定是因为不知道成玉仙君受伤才这样做的。 但成玉仙君也很可怜,可以的话,他希望花花能跟成玉仙君也当朋友。 李发财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 这条死鱼什么时候断了条手? 该不会是为了博富贵同情,故意断的吧? 那成玉仙君可真是条狠鱼。 而且他刚才根本没用力,怎么可能会撞疼? 正当李发财感觉百口莫辩的时候,成玉蹙眉,垂下眼眸,修长浓密的睫毛散落在眸子上,在白皙细腻的皮肤上蒙了淡淡的一层阴影,他翕动没有血色的薄唇,很善解猫意地对李富贵道。 “没事,富贵,发财仙君也不是有意的。” “我也没有很疼。” 说完,成玉眉心却蹙得更紧了,似乎是疼痛难以隐忍,眼尾都染上了一层薄红。 李富贵一看,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他立马担心地去扶成玉仙君,“成玉仙君,还是我扶你走吧,回到仙界以后找耀华仙君看看你的伤。” 成玉轻颔首,柔弱地歪着身子靠着李富贵。 明明手长脚长的一条鱼,现在就跟八爪鱼一样粘在李富贵身上。 李发财气得快要冒烟。 大早上一口气做了一大桌菜的鱼会被他轻轻一碰就虚弱到走不动路? 明明就是装的! 还不是欺负富贵心软? 李富贵走了几步,又想起来了什么,回过头来,对李发财跟大黄道,“花花,大黄,我们走吧。” 李发财不高兴地应了一声“哦”,然后不情不愿地和大黄跟上了。 李富贵只扶了成玉仙君一段路,成玉仙君便说他好多了。 李富贵松了一口气,心想,成玉仙君好的这么快,看来是没什么事了。 没事就好。 他放心地转身去哄后面的李发财了。 成玉留在原地,看着李富贵离开,心里空荡荡的。 虽然能和富贵近距离接触很好,但他心跳的太快了,也很容易得意忘形。 所以成玉想,只接触一会就好。 而且,再这样下去,他们身后跟着的那只三花真的要生气了。 他不想让富贵难做。 想到这里,成玉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晃。 他察觉不对劲,拂袖掩脸轻咳了一声,低头瞧了一眼,目光一沉,然后迅速将袖袍上的那一抹刺眼的红色遮掩住。 他们还没有走到村口,老远就瞧见村口那站了对母女。 李富贵觉得有些眼熟,走近了看,是巧儿姐跟小如意。 小如意远远就看见了他们,高兴地朝他们挥着胳膊。 李发财和大黄跑了过去,跟小如意一块玩了起来。 李富贵看着小如意那张稚嫩可爱跟巧儿姐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忍不住笑了笑。 巧儿这时候已经来到李富贵跟成玉面前。 “玉棠,你们要走了?” 成玉点了点头,“嗯,又要麻烦巧儿姐了。” 成玉不在坨坨村的时候,小木屋的一切都是巧儿姐在帮忙打理。 巧儿摇了摇头,“说什么麻烦?当年你也帮了我们很多忙。” 成玉眉眼温和,“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富贵在旁边听着很欣慰。 成玉仙君原来有朋友啊! 想当年,成玉仙君住在坨坨村的时候还很讨厌和别人打交道呢,现在成玉仙君跟大家都相处的这么好,他就放心了。 李富贵想着的时候,巧儿姐看了过来。 李富贵心虚,下意识地往成玉仙君身后躲,又突然想起来,他出门前就往自己身上施了变化术,所以现在还是鹤师兄的模样。 他大可不必心虚。 于是,李富贵又从成玉仙君身后探出身子来,不好意思地朝巧儿姐笑了笑。 成玉宠溺地垂眸望着富贵。 他家富贵真是很可爱。 这么可爱的小猫要是他的就好了。 巧儿也被富贵逗得忍俊不禁,她拿下肩上的一个碎花包袱,递给富贵,轻声道,“我给你做了身衣裳。” “给我的?” 李富贵好奇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巧儿点了点头。 小如意玩着还不忘抽空为自己娘亲诉苦,“哥哥,收下吧,我阿娘缝了整整一晚上呢。” 李富贵一听到巧儿姐做了一晚上,连忙把东西接过,“谢谢巧儿姐!” 想必巧儿姐只是为了感谢他昨天晚上找到了如意。 他收下,巧儿姐也心里舒服些。 更何况。 他好久没穿过巧儿姐做的衣裳了。 李富贵把那身衣裳收起来,觉得心里暖暖的。 走的时候,小如意眼睛红红地朝他们喊。 “哥哥,常回来看看!” 李富贵跟李发财都回过头来朝他们用力地挥手。 最后实在走太远了,看不见了,他们才依依不舍地转过身去。 小如意也瞧不见他们了,仰起小脸去看她阿娘,瓮声瓮气地问,“阿娘,他们还会回来吗?” 巧儿轻抚着小如意的头,安静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风轻轻吹过,吹得她发髻间的海棠珠花在轻颤。 巧儿温柔地回答小如意。 “会啊,这里是他们的家。” “我们是他们的家人。” “留在家里等他们回来就好了。” 第104章 你别指望我会跟那条鱼做朋友 离开坨坨村,为了避免吓到百姓,成玉便将大黄收进了玉瓶中。 李富贵打开巧儿姐给他的包袱一看,里头是件鹅黄色的新衣裳,颜色很亮眼。 一看到漂亮的新衣服,李富贵高兴到金色的瞳孔瞬间变圆了。 他立马把衣服拿出来在他身上比给发财跟成玉看,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猫眼,期待地望着李发财跟成玉。 李发财立马意领神会,满意地点头,立马夸赞,“嗯,衬得你很威风!富贵你要是穿上,肯定可多漂亮美人都盯着你看。” 听到这里,李富贵又期待地把目光投向旁边的成玉仙君。 成玉被李富贵那真诚而炙热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软。 其实他想说,很可爱。 但富贵似乎并不喜欢自己是只可爱的猫。 富贵希望自己是只威风凛凛的猫。 于是,成玉唇角弯弯,跟着夸赞道,“嗯,很好看,也很威风。” 但他并不想有其他漂亮美人盯着富贵看。 因为富贵喜欢漂亮美人,而他现在,毫无胜算。 想到这里,成玉心中就很是难过。 李富贵得到他爱听的话,高兴地笑了出来,脸颊两边浅浅陷下去两个酒窝,笑得灿烂,熠熠生辉。 看着李富贵笑得这么开心,成玉心情慢慢跟着雀跃起来。 但没关系,富贵开心就好。 天黑之前,他们赶回了仙界。 紫霞宫里,玄冥仙君热情而满脸笑意地接待了他们。 李发财都觉得玄冥是不是被夺舍了,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开心地工作呢? 玄冥当然不会说,是因为他干完今天就能不干了。 一想到即将被降职,玄冥脸都快要笑烂了,不仅好声好气地给李发财他们办理归档,还亲自送他们出门。 李发财用见了鬼的眼神看玄冥仙君。 就这,玄冥仙君还是笑眯眯的。 从紫霞宫出来,李富贵想起来大黄,便好奇地问成玉仙君,“成玉仙君,你准备怎么处置大黄?” 那时候,成玉仙君说他有办法让大黄留下来的。 成玉没想到富贵主动跟他搭话,他有些紧张,再仔细一看,是为了大黄的事情。 他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强撑着镇定回答,“我抚仙宫后山有一个能清除怨瘴之气的仙池,我会带大黄去仙池中泡上几日,待它身上怨瘴之气尽数清除了以后,我再将大黄送回给你。” 李富贵眨了眨眼,“要泡几天?” “大概三日。” “这么久?” 李富贵担心大黄足足三天见不到他会难过。 成玉知道富贵在想什么,他抿了抿薄唇,犹豫着鼓起勇气断断续续地道,“你如果担心大黄……你可以一起来抚仙宫。” “抚仙宫中空置的房间有很多。” 说完,成玉已面红耳赤,他紧张地攥着指节,有些忐忑不安地等着富贵的答复。 不争取,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闻言,李富贵犹豫着望向李发财。 但李发财看起来不是很开心,板着一张猫猫脸。 李富贵知道花花不喜欢成玉仙君,也不希望他跟成玉仙君来往,所以他有些不知所措。 成玉看得出来李富贵很为难,也知道李发财不喜欢他。 他主动打破僵局,开了口,“没关系,富贵,你可以随时来抚仙宫见大黄,发财仙君也可以一起来。” “我先回去了。” 说完,成玉便离开了。 成玉仙君走远了,李发财冷哼一声,然后伸手去拽富贵就要走。 “富贵,走,我们回家。” 李发财拽了几下,没拽动,他回过头望去,李富贵站在原地看着他。 李发财眨了眨眼,“你有话说?” 李富贵用力地点了点猫猫头。 李发财知道富贵想说什么,但还是撇了撇嘴,道,“那说吧。” 猫猫之间的对话没有多少弯弯绕绕。 李富贵很直截了当地告诉李发财他的想法,“花花,我想去陪大黄。” 旁边无聊听八卦的玄冥一听,心想,得,李发财不得当场爆炸? 谁不知道李发财最看成玉仙君不顺眼,现在李富贵还要往抚仙宫跑,看来这两只形影不离的猫今天也得吵架了。 正当玄冥准备拉架劝和的时候,李发财竟然很心平气和地跟李富贵道,“可那是条坏鱼。” 没有生气,也没有炸毛,李发财特别心平气和。 心平气和到玄冥觉得现在说话的不是李发财,而是一只温顺可爱又讲道理的猫。 李富贵摇了摇猫猫头,认真地跟李发财解释道,“成玉仙君其实是条很好的鱼,当年很多事情都是误会,你不要这么讨厌他。” “更何况,成玉仙君是为了替我报仇所以受伤的,他自己回去,我有点放心不下。” 李发财盯着李富贵看了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亮晶晶的猫猫眼有些黯淡,他把头往旁边一撇,不太高兴道,“你别指望我会跟那条鱼做朋友。” 听起来,李发财是被李富贵说服了。 但没有台阶给猫猫大仙下。 李富贵连忙道,“花花你愿意跟成玉仙君交朋友那当然很好。” “不愿意也没关系,花花你开心就好。” 跟谁交朋友,这是花花的自由,就算他们是家人,他也不能强迫花花去跟他不喜欢的人交朋友。 哦 准确来说 应该是不喜欢的鱼。 李发财心情终于好了点,他试探着去看李富贵,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闷闷地问了句,“那我跟成玉仙君,富贵你更偏向谁?” “当然是花花你啊。” 李富贵毫不犹豫回答,“花花你可是我的家人。” 得到满意的答复,李发财嘴角按捺不住地往上翘了翘,“那还差不多。” “那你去吧,我在家等你。” 李富贵点了点头。 两只小猫短暂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没有争吵,甚至于一句音量大些的话都没有。 玄冥觉得,李富贵可真有本事,就这么几句话,把最难搞、最没素质的李发财哄得开开心心、服服帖帖的。 富贵开开心心地走了,倒是李发财,还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富贵的背影看,认真到都快要看对眼了。 玄冥看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你瞎操心什么?” “富贵又不是小猫了。” 李发财终于收回目光,对玄冥仙君翻了个白眼,“我知道啊!” “但我是富贵唯一的家人,我不操心,谁操心啊?” 说到这里,李发财有些失落,耷拉下猫猫脑袋去,嘀咕道,“富贵每次下山卖菜,我不在旁边看着,富贵他准被骗,不是把辛辛苦苦种的菜免费送给别人,就是把好不容易赚的钱给了路边乞丐。” 李发财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当然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是坏的,但我不想赌。” “要是富贵又跟十二年前一样被欺负了怎么办?” 第105章 成玉仙君孤独寂寞冷 玄冥听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没想到,李发财虽然是文盲,竟然会想的如此透彻。 看来,他一直小看他这位猫猫师兄了。 玄冥正要开口,忽然李发财靠过来,幽幽地问他,“那条死鱼……真是为了富贵报仇断的手?” 玄冥点了点头,想了想,反正李发财连这个都知道了,也不差再知道点其他了,便干脆坦白道,“不止这个,富贵生辰那天,我送的礼物其实都是成玉仙君准备的。” 李发财一听,立马恍然大悟,“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准备这么多礼物,而且都是富贵喜欢的。” 搞得他还以为玄冥暗恋富贵。 这样想想,还不如是玄冥暗恋富贵呢。 那条鱼这么会,而且还长的这么好看,富贵怎么招架得住? 李发财更愁了。 但愁有什么用呢? 李发财叹了一口气,“算了,只要富贵开心,他要跟那条鱼交朋友就交朋友吧。” 玄冥欣慰地看着李发财。 发财师兄终于想开了,可喜可贺。 结果,下一秒,李发财露出狡黠的笑容,阴恻恻地道,“反正实在不行,我就去扒抚仙宫的墙,盯着那条鱼。” 玄冥,“……” 得,夸早了。 玄冥看见李发财如此高兴,很“不忍心”地浇了他一盆冷水,淡淡道,“你可能扒不了抚仙宫的墙了。” 李发财茫然地望向玄冥仙君。 只见玄冥仙君从怀里摸出一本公文,又变出一根毛笔,翻了几页,毛笔往上头圈了一行出来,解释道,“待会,你跟长月仙君有个任务要下凡去办。” “!!!” 李发财一听,天都塌了,“为什么又有任务?我不是刚办完任务回来吗?” 玄冥仙君拿着毛笔抬头用一双死鱼眼看着李发财,“上一个任务本来也没安排你去啊,还不是你自己抢着去的?” 李发财,“……” 玄冥仙君觉得,按照李发财脾气,下一步该挠他了,于是,他主动把自个好的一边脸转到李发财那边,道。 “挠这边,那边脸伤还没有好。” 李发财盯着玄冥那半张脸好一会,最后闷哼一声,“我才不跟你计较。” 上次挠了玄冥,他就被富贵批评了。 现在富贵又多了个朋友,为了保持他在富贵心目中第一好朋友的位置,他才不干让富贵不高兴的事情呢。 玄冥,“?” 突然有素质。 不太习惯。 李发财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问玄冥仙君,“安排我跟那个什么长月仙君一块做任务,是因为他很厉害吗?” 玄冥摇头,“不是。” 李发财眉毛一挑,“哦,那就是我很厉害了?” 玄冥想了想,点了点头,“差不多。” 某种方面来说,李发财的确很厉害。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本猫猫大仙就是很厉害!” 李发财一听,立马双手叉腰,尾巴高高地翘上天,乐滋滋地跑去做任务了。 玄冥望着李发财那得意的背影,并不是很忍心说实话。 其实是上头觉得长月仙君总是觊觎同僚,想吸同僚这件事非常不好。 所以希望让长月仙君整改整改。 思来想去,便决定让长月仙君彻底对猫祛魅。 这个任务最佳猫选,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发财啊! 哦 补充一句。 玄冥的上头其实是一条善妒又阴险的鱼。 而此时这条善妒又阴险的鱼正面无表情、周身散发着寒气地走在回抚仙宫的路上。 只见他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色披风,木簪束着墨发,紧蹙着眉,眉眼间是化不开的严肃与寒意,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 周围的仙家都不敢靠近一步,生怕这条冻鱼身上的冰碴掉下来划拉到他们。 前段时间,成玉仙君不还挺和颜悦色的吗? 他们还以为能趁机跟成玉仙君搞好关系呢。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打回原形了。 仙家们在小声蛐蛐着的时候,成玉完全没注意到。 因为他表面看起来很严肃冷静,但实则内心早乱成一团。 他刚才邀请富贵来抚仙宫是不是不太对? 富贵会不会觉得他是别有所图? 富贵现在可能觉得他是条很坏很坏的鱼吧? 用大黄做借口趁机接近富贵,的确很坏…… 想到这里,成玉攥紧了指节,难受到眼尾泛红。 内伤连带新伤一起来势汹汹。 他浑身都疼得要命。 一想到他要独自回到那个冷冰冰的抚仙宫,他觉得心中无比的孤独、寂寞、冷。 从前他觉得小矮坡的小木屋又小又寒酸,但他如今却觉得,那是全天下最温暖舒适的地方。 抚仙宫再宽敞再华丽,没有李富贵也不过是一块死地。 成玉妄想道。 要是这时候富贵能在他身边该多好? 此时,成玉耳边响起一阵清脆的铃声。 听见那铃声,成玉下意识脚步一顿,脑袋骤然炸开,心口一窒,无数个血淋淋的碎片拼凑成那个噩梦。 风中飘扬的红绸缎、轻轻响着的铃铛,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中掠过。 哪怕他明知道那梁上悬着的尸体只是假的,但他竟还会觉得难以呼吸,心如刀绞。 他僵在那,沉溺在痛苦中久久难以自拔,直到一个清朗而响亮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成玉仙君!” 不过寥寥四字,却似是从十二年前划破漫长的记忆长河,打碎噩梦,越过层层阻碍,最后随着风在他耳边落下。 成玉几乎是反射性地转过身去。 一张明朗而灿烂的笑脸生生闯入他的眼中。 那一瞬间,他眼眶发疼发涩,像是失去了一切思考的力气。 李富贵没想到他好不容易追上来,结果成玉仙君一看到他就眼睛红了,就跟快要哭出来了一样。 他吓了一跳。 李富贵最怕看见成玉仙君哭了,连忙试探着问,“成玉仙君,你不开心吗?” 刚问完,李富贵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笨的问题。 成玉仙君肯定是不开心呀。 要不然为什么看起来这么伤心? 李富贵想,成玉仙君该不会是觉得发财讨厌他,所以才这么伤心吧? 这可不行! 李富贵立马手忙脚乱地帮着李发财向成玉仙君解释,“成玉仙君,你别生发财的气,发财是只特别好的猫,他不是讨厌你……” 说到这里,李富贵顿了顿,很努力地想着要怎么解释,但他明显想不到理由,因为李发财就是很讨厌成玉仙君,李富贵只好挫败地低下头去小声嘀咕,“好吧,他是有一点讨厌你,但那是因为……” 李富贵还没有解释完,成玉已是垂下眼眸去,缓缓道。 “我没有生气。” “我理解他。” “别说他,就连我都不能原谅自己。” 一想到他差点见不到面前活生生的富贵,他就觉得曾经的自己罪无可恕。 其实仔细想想,那只三花不仅救了富贵,更是救了他,也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猫。 所以,他又怎么会责怪那只三花呢? 第106章 我可以跟成玉仙君你一起回抚仙宫吗? 顿了顿,成玉又担心富贵多想,便道。 “我刚才只是眼睛进了沙子。” 闻言,李富贵还没有从成玉仙君的上一句话中回过神来,立马担心地凑上去歪头看成玉仙君眼睛。 “进沙子了?我看看?” 李富贵可紧张了。 他想,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要是被沙子迷出了问题,那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富贵完全没意识到一点,那就是,仙界哪来的沙子? 李富贵的脸在眼前放大,变得越发清晰明朗,成玉心跳的飞快,耳根发烫,脸上的平静自持瞬间碎成无数片。 成玉仙君捏紧袖角,输得一败涂地,慌张地挪开了目光,“现在没事了。” 李富贵松了一口气。 没有问题,那就好。 成玉仙君已经没有一只手了,眼睛可不能再出问题,要不然以后遇上喜欢的人,对方厌嫌成玉仙君可如何是好? 成玉仙君身体这么不好,被对方拒绝了该多难过? 说不定还会一病不起。 从前在坨坨村的时候,周大娘就同他说过,缺胳膊少腿的、或者是瞧不见的,是最难说媒的。 想到这里,李富贵觉得成玉仙君更可怜了,忍不住多看了成玉仙君几眼。 成玉好不容易收拾起自己碎成无数片的理智,等他恢复心情平静地朝李富贵望去时,恰好对上李富贵的目光。 成玉心头一颤。 李富贵目光眼睛温柔,缱绻至极。 成玉仙君脑子里最后一根紧绷着的弦终于咯嘣一声断了,刚拼凑而起的理智再度崩盘,碎成了何叔做的那一大锅豆腐花。 他又像做贼一般飞快挪开了目光。 李富贵不明白为什么成玉仙君一直不正眼看他。 不是说不看着对方眼睛说话不礼貌吗? 那成玉仙君是条不太礼貌的鱼。 但没关系,他是只有礼貌的猫。 李富贵很有礼貌地问成玉仙君,“我可以跟成玉仙君你一起回抚仙宫吗?” 闻言,成玉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李富贵,“富贵你要跟我回抚仙宫?” 李富贵点了点头,眨了眨眼,又询问了一遍,“嗯,可以吗?” 成玉这才反应过来,他没有听错,也不是幻觉,富贵的的确确说要跟他回抚仙宫。 也就是说,他可以足足给富贵做三日的饭。 而且他还能亲眼看着富贵吃他做的饭。 一想到这里,成玉就难掩心中雀跃,生怕富贵反悔,他连忙点了点头,“嗯,当然可以。” 其实他很想回答,如果富贵喜欢,一直住在抚仙宫也无妨。 不过成玉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富贵肯定是因为放心不下大黄所以才想去抚仙宫的。 如果没有大黄,富贵可能永远都不想踏足他的仙宫。 但没关系,哪怕是因为大黄,能见到富贵,他已经很满足了。 得到同意,李富贵特别高兴,满心欢喜地跟着成玉仙君一块朝抚仙宫去了。 李富贵在身边,成玉一扫刚才的阴霾,和颜悦色、满眼宠溺温柔地望着李富贵,全副心思都在想,待会到抚仙宫以后给富贵做什么好吃的。 想到这里,成玉仙君心情就特别好。 到了抚仙宫,成玉轻轻一拂袖,宫门缓缓打开,他又顺手把大黄从玉瓶中放出来,红着耳根邀请富贵和大黄进去。 他还是第一次邀请心上猫来仙宫,难免有些紧张。 李富贵也是第一回来抚仙宫,等他跟大黄高高兴兴地跑进去一看,被抚仙宫的宽敞与华贵给震撼得目瞪口呆。 他还以为大家的仙宫都差不多。 但没想到,成玉仙君的仙宫这么大。 他跟发财的仙宫跟这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更别说是坨坨村小矮坡旁那间破败的小木屋了。 李富贵忍不住随口跟身后的成玉仙君感慨了句,“成玉仙君,原来你的仙宫这么漂亮,之前让你跟我一起挤在木屋里,你肯定很难受。” 闻言,本来很开心的成玉笑容忽然僵在脸上。 酸涩涌上全身,他想张嘴辩解。 不是的,在坨坨村是他最幸福快乐的时候。 但他喉咙像是被好多好多萝卜压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等他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一个“不”字,李富贵已经跟大黄一块跑进了院子里。 成玉错过了解释的最好时机。 他懊悔到差点吐血,想了想富贵还在这,便踉踉跄跄地抬脚跟了上去。 李富贵看到满院子的树停了下来。 大黄倒是一瞧见宽敞的院子就成了撒手没,屁颠屁颠地疯跑了起来,不一会就瞧不见影了。 李富贵愣在原地,心想,好多树啊。 要是变成猫跳上树,在树之间来回窜,再挑根粗大的树枝,放爪子出来挠,他不敢相信会有多么的开心与幸福。 幸好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一看见树就忍不住伸爪子挠的小猫了,他现在可是堂堂猫猫大仙了。 猫猫大仙是不能随时随地放爪子出来挠树的。 更何况,这可是成玉仙君亲自种的树。 听其他仙家说,成玉仙君最宝贝这些树了。 他可不能挠花了。 于是,李富贵忍住蠢蠢欲动的爪子,在那些树前面站得笔直,恨不得把自己爪子给绑起来。 成玉走来,看见富贵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一点反应都没有,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他还以为富贵看见这么多树会开心呢。 但看起来,富贵好像并不喜欢他抚仙宫里的树。 正当成玉思索着在抚仙宫种几垄猫薄荷会不会好一点,李富贵好奇地指着院子中最大那棵海棠树问。 “成玉仙君,这棵海棠树上挂着的是什么?” 只见海棠树比其他树都要来的高大,茂盛的枝叶间挂满了透明的圆球,像一个个泡泡,风一吹,上面的泡泡就跟着风一块动,还挺可爱。 李富贵站到树下,仰着脸看着树上的那一个个泡泡,看得很入神,圆溜溜的猫猫眼里闪烁着异彩。 成玉觉得富贵很可爱。 所以李富贵抬头看着树,而成玉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李富贵。 成玉轻声解释,“这棵海棠树通往凡界,能收集来自凡间凡人的祈福时的心声,这树上挂着的都是凡人的心声。” 闻言,李富贵眨了眨眼,他回忆着徐徐道,“以前张婆婆跟我说,心诚则灵,只要你诚心诚意向天上的神仙祈愿,天上的神仙就能听到,假如你存善心,神仙就肯定会帮你实现心愿。” “所以我每次看见神像都会祈福许愿,就盼着能实现。” 成玉想起李富贵那一句句祈福,不由心口一疼。 他知道。 他还知道,那时候,富贵所许的每一个愿,都是关于他的。 李富贵忽然收回目光,朝成玉望来,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跟成玉道。 “不过,我其实觉得不怎么灵验。” “说不定是我们哪位同僚疏于职守了。” 他明明曾许愿跟他媳妇白头偕老,却一点也不灵验。 第107章 成玉仙君变成一条爱说对不起的鱼了吗? 海棠树下。 风吹过。 吹得枝叶沙沙作响。 成玉听得心脏抽痛,他苦笑,“是啊,那肯定是位糟糕的神仙。” 李富贵一听,立马吓得劝道,“成玉仙君,你这话可千万别当着其他仙家的面说。” 本来成玉仙君的鱼缘已经很差了,在仙界更是树敌无数,要是被那位不知名的同僚听见,成玉仙君岂不是又多一个敌人? “不会的。” 成玉摇了摇头,埋下眼,坦白道,“因为那位糟糕的神仙就是我。” “富贵,你的祈福我都听见了。” 李富贵看了成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所以,那尊神像就是成玉仙君你?” 完了,刚才他还说那是位疏于职守的仙家。 蛐蛐到正主面前啦? 成玉仙君不会生气吧? 正当李富贵想着要不要道歉的时候,成玉仙君轻颔首,眉眼间是难以消散的愧疚与难过。 “嗯。” “对不起。” 成玉觉得自己真的很糟糕。 富贵对他这么好。 满心满意都是他。 但是他却如此对富贵。 李富贵一愣,眨了眨眼。 他想,成玉仙君怎么一直跟他说对不起呢? 从前的成玉仙君可不是这样的。 他不过离开十二年,成玉仙君已经变成一条爱说“对不起”的鱼了吗? 其实李富贵根本没把这事放心上,他不觉得成玉仙君有哪里对不起他,他也没有觉得自己的祈福心声被听见了丢脸。 反正他以前就是很喜欢成玉仙君啊,这一点他觉得承认也没关系。 成玉仙君听见了就听见了。 做了坏事才害怕被听见。 他身正不怕影子歪,才不害怕呢。 所以,李富贵伸出爪子,轻轻拍了拍成玉仙君的肩膀,像安慰花花一样安慰成玉仙君道。 “不用说对不起呀,成玉仙君你又没有亏欠我什么。” “祈福许愿图个心安而已,也不一定要实现的,成玉仙君你别放心上。” “事情都过去了。” 不过,李富贵很庆幸一点。 那就是幸好那时候他拦下了林子成,要不然成玉仙君神像就得被砸碎了。 虽然对成玉仙君没什么影响,不过他就是觉得,砸碎了不太吉利。 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富贵也就没提。 安慰完他这位敏感的鱼朋友,李富贵就去找大黄了。 免得大黄偷偷地在成玉仙君种的树下面撒尿。 李富贵跑开了,成玉一条鱼留在树下,心碎成了豆腐渣,眼睛红红。 富贵说,事情都过去了。 他才不想过去。 本来他还是富贵差一点成亲的媳妇。 事情如果真过去了,那他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但成玉明白一件事,消沉难过是没用的。 他收拾收拾自己碎成渣的鱼心,吞了几颗疗伤的丹药,卷起衣袖进小厨房准备了几道点心。 带着点心和甜果浆,成玉去找了富贵和大黄。 后山的池子有禁制,在酉时后开放,现在距离酉时还有点时间,所以成玉让富贵跟大黄先在院子中玩,玩累了就到他准备好的客房歇息。 成玉虚弱地对富贵道。 “这抚仙宫中没有你不能去的地方,不必拘束,当作自己家就行。” “院子里的树,你想怎么挠就怎么挠。” “反正都是为了你种的。” 说完,成玉就进寝宫疗伤了。 他内伤太重,一路就靠吞疗伤丹药撑住,但丹药吃的太多,已经开始不起效了,如果再不疗伤,恐怕撑不下去了。 关上房门,成玉又怕富贵闯进来看到他如今的狼狈模样,便随手布了个结界。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榻上,拨开衣摆盘腿坐下,闭目养伤。 闭上眼,他看见的不再是富贵的尸体,而是富贵的笑脸。 成玉突然觉得这原本枯燥而漫长的修炼变得不再无趣。 两个时辰后 成玉结束疗伤。 虽然他如今伤势依旧很严重,但也算有所改善,至少在富贵面前可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会被富贵发现他的伤情。 想到富贵,成玉因为虚弱而黯淡的眸子微微亮了亮。 不知道富贵玩的怎么样? 会不会觉得抚仙宫无聊? 想了想,成玉起身下榻,换了身显气色些的衣裳,又束了发,确定自己现在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糟糕,成玉这才打开房门,然后抬眼望去。 他脚步一顿。 昏暗夜色中,他似乎看见他寝宫门口走廊的柱子前正缩着团黑影。 他轻轻一拂袖,一尾淡蓝色小鱼漂浮在空中,微光温柔地照亮了走廊。 只见李富贵靠坐在还是一团黑气的大黄身上,睡得正香,耳朵尾巴都冒出来了,还忍不住用脸蹭了蹭软乎乎的大黄。 成玉一愣,忍不住放轻了脚步上前,弯下身去,安静而温柔地望着睡着毫无防备的富贵。 富贵睡着真的很可爱。 只是,为什么富贵会睡在这里? 他不是给富贵准备了客房吗? 是不是他哪里没有准备好呢? 成玉心疼到揪成一团。 这时候,李富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还没有睡醒,瞧见成玉仙君安然无恙,他松了一口气。 成玉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富贵的脸,有些凉。 他眼里的自责愧疚几乎要溢出来,哑声问,“怎么睡这里?是不是我准备的房间你不喜欢?” 李富贵连忙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成玉仙君准备的房间可好了,宽敞、明亮、温暖,什么都准备的妥妥当当的,比他现在住的还要好。 成玉忍不住问,“那你怎么睡这里?” 李富贵老实道,“下午的时候,成玉仙君你脸色很难看,我有点担心。” “但我又怕敲门会打扰到你,所以想着在这等等,如果成玉仙君有哪里不舒服,我就能第一时间冲进去。” “不过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 说到这里,李富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闻言,成玉怔住。 富贵…… 担心他? 他心中既开心又酸涩。 开心是因为富贵会担心他。 酸涩却也是因为富贵担心他。 他从前这么坏,做了这么多错事,可富贵从来没有怪过他一分。 他宁愿富贵埋怨他、恨他,这样说不定他心中会好受些。 可事实就是,富贵从未怨过他,甚至于早已释怀。 他们的过去,就像是烂地里的白菜,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殆尽,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第108章 成玉仙君,你不跟着一起泡吗? 成玉心中被悲伤与痛苦淹没。 李富贵本来还困着,看到成玉仙君脸色又变得不太好,立马就清醒了,连忙担心地凑到成玉仙君面前。 他歪了歪脑袋,一双猫猫眼里写满了焦心,急切地追问道,“成玉仙君,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喊耀华仙君过来替你看看?” 看着近在眼前,温暖的像个小太阳一般的李富贵,成玉心头微颤,酥麻到难以呼吸。 仅仅是半息,他已做好了决定。 就算富贵已经释怀也没关系。 来日方长,他会想办法让富贵重新喜欢上他的。 哪怕富贵不喜欢他也没关系。 他只要能留在李富贵身边就好。 他不能没有李富贵。 他不能失去李富贵。 他要想办法,一直一直一直一直跟李富贵在一起。 哪怕他死,他的鬼魂也要伴随在李富贵身侧。 他活着是李富贵的媳妇,死了是李富贵的鬼。 他不可能放手。 不知为何,李富贵忽然后背一凉。 这抚仙宫入了夜还真是有些冷。 那成玉仙君平时一条鱼住在这里,应该很孤单吧? 酉时 成玉带着李富贵和大黄去了后山。 到山门时,成玉一本正经地跟李富贵道,“山中雾大,容易走散,你把手给我,我牵着你走。” 李富贵听着觉得有些奇怪,但又想不出来哪里奇怪,再看成玉仙君那一本正经的表情,李富贵想,成玉仙君总不会骗他。 所以,李富贵点头,放心地把手给了成玉仙君。 温热的手触碰上来,暖暖的,像是温暖的阳光,成玉慢慢握紧了李富贵的手。 只是走了几步,李富贵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停了下来。 “怎么?” 成玉有些紧张,生怕李富贵发现其中纰漏。 李富贵眨了眨眼,忽然问他,“那大黄不用牵吗?” 大黄使劲点头。 就是就是。 它要是又跟它好朋友走散了怎么办? 对上那一猫一狗认真的眼神,成玉想了想,指尖中飘出一条灵力化的绳子,随意地系在了他们身旁那团黑气上,并且把绳子的一端递给了富贵。 富贵把一端绑在了手腕上。 大黄满意了。 这下它不会跟它的朋友走散了! 在成玉仙君的带领下,李富贵跟大黄进了后山。 只见后山仙雾袅绕,是个高深莫测之地,而且似乎施法也不奏效。 李富贵好奇的很,忍不住放出自己的灵力化体小猫出去溜了一圈,发现这座山头应该是坐落在一个巨大的仙阵中,而周围变化莫测,时而是奇山异石,时而又是各种珍稀的名贵仙草。 正当李富贵想让小猫继续探查的时候,他愣住了。 因为他放出去的灵力化体小猫迷路了,此时正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打转呢。 成玉仙君真的没骗他。 这里真的很容易迷路。 是他刚才以小猫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里是成玉仙君的地盘,他自然看到了富贵偷偷放出去的灵力化体小猫,他知道好奇是小猫的天性,所以就当做看不到由着李富贵去了。 但,那只小猫很明显迷路了。 他悄悄地放出一尾小鱼,小鱼摇晃着漂亮的尾巴去找那只小猫了。 末,成玉轻声温柔地问李富贵。 “你对这里好奇吗?” “我可以关掉阵法结界。” 李富贵感知到成玉的小鱼来找他那只迷路的小猫了,就知道他被发现了。 他连忙摇了摇头。 成玉笑了笑。 他很想说,反正这里以后都是你的。 当然,不仅山,还有抚仙宫,包括他,都是富贵的。 但他怕吓跑富贵。 所以就没说。 思索间,他们已经到了一处山涧中。 李富贵探头往里头一看,里面是一个仙气飘飘的池子,仅仅是站在外面,他都能感受到里头纯净而磅礴的灵力,嗅一嗅立马神清气爽。 哪怕李富贵是猫,不喜欢水,但依旧被那池子里的泉水所吸引。 成玉领了他们进去,他对富贵解释道,“这池水不仅能泡去大黄身上的邪祟之气,让大黄恢复纯净灵体,对你修为增加也很有益处。” “你可以在此陪着大黄一块泡。” 李富贵一听立马来了精神,猫耳朵都竖了起来,眼睛闪闪发亮,就跟星星一样。 “真的吗?” 成玉很喜欢看见富贵这开心精神的样子,嘴角噙着浅笑,点了点头。 李富贵得到成玉同意,立马高高兴兴地脱了衣服要下池子。 成玉目光一颤,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但眼角余光还是不经意地瞥见了一截劲瘦有力的小麦色腰身。 像是一把漂亮而蕴含威力的弯弓。 那把弯弓,他抚摸过,握过,亲吻过。 成玉呼吸都乱了,右手放到身前,紧紧地攥着袖角。 紧接着,他听见了身后接连响了扑通两下落水声。 李富贵在水里打了个滚,然后才冒出个猫猫头来,一看,成玉仙君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岸上,背影看起来一丝不苟。 李富贵以为成玉仙君害羞,便举起一条胳膊,朝成玉仙君那纹丝不动的背影挥了挥,热情地邀请成玉仙君一块下水玩。 “成玉仙君,你不跟着一起泡吗?这池水好暖,泡着好舒服。” 听着李富贵的声音,成玉心更乱了。 他当然想跟着一起泡。 他恨不得跟富贵永永远远、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但他可是一条坏鱼。 富贵怎么可以这么相信他这条坏鱼呢? 他要是兽性大发怎么办? 他又并非无情无欲。 平时李富贵衣着整齐地站在他面前,他都忍得很艰难了。 更何况还是……坦诚相见? 成玉攥紧指节,不敢久留,生怕自己变成一条更坏的鱼,慌张地拒绝。 “不……不用了。” 成玉轻轻一拂袖,袖袍中游出一尾淡蓝色的小鱼。 成玉嘱咐,“这尾小鱼会为你指引方向,你要是想找我,就带上它。” 说完,成玉已是落荒而逃。 那尾小鱼飘啊飘,飘到了李富贵脑袋上趴着。 李富贵歪了歪头,茫然眨了眨被水汽氤氲的有些朦胧的猫猫眼。 李富贵想,既然有小鱼引路,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手牵手地进山呢?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刚才他似乎看见成玉仙君出去的时候还被石子绊了一下。 成玉仙君跑这么快干什么? 是怕他吃了他吗? 下次他一定要告诉成玉仙君,李富贵现在已经不吃鱼啦! 成玉仙君可以把心揣肚子! 大黄咕噜咕噜地从水里冒出来,拿大脑袋蹭着李富贵,似乎在问李富贵为什么成玉仙君不下水一起玩。 朋友多些,玩起来才开心呀。 所以成玉仙君是不是不喜欢跟它玩啊? 李富贵摸了摸大黄的脑袋,安慰大黄道。 “成玉仙君没有不喜欢跟你玩,他是条特别好的鱼。” “只不过成玉仙君他脸皮薄,所以不好意思跟我们一起玩。” “下次吧,我努力多邀请他几次,成玉仙君肯定会愿意跟我们一起玩的。” 第109章 成玉仙君地位还不如一条狗呢 扶光刚从紫霞宫那打听完消息,提着一坛子酒跟一只烧鸡、一整只红烧圆蹄就去了抚仙宫。 他跟玄冥打听过,这两样都是李富贵爱吃的。 结果扶光来到抚仙宫,没看到李富贵,倒只瞧见成玉仙君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行色匆匆地从后山走了出来。 扶光跟成玉打了声招呼。 成玉或许心情还不错,搭理了扶光一眼。 扶光好奇地问成玉,“你刚才在念什么?” “大悲咒。” 成玉垂下眸去,淡淡道,“清心经无用。” 扶光,“???” 后山那发生什么了? 能让向来道心坚如磐石,牢不可摧的成玉仙君念起了大悲咒? 扶光很好奇,企图探头往后山看,成玉冷着脸往旁边挪了挪,恰好用修长挺拔的身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扶光,“……” 行吧,知道后山有见不得光的了。 其实大可不必挡得这么严实。 因为他只是凤凰,凤凰没有千里眼。 但扶光知道,成玉仙君是条小心眼的鱼。 凤凰不跟鱼计较。 扶光往抚仙宫四周看了看,问成玉,“李富贵呢?” “找他做什么?” “玄冥仙君说他在这里,我就带了些他爱吃的东西,和提了坛酒过来看看他。” 成玉仙君终于撩起眼皮,正色看着扶光,“无缘无故,你为什么要看他?” 而且还带外面买的食物。 一想到富贵比起他做的食物,更喜欢这些,成玉就有些不开心。 但想想富贵看到这些吃的会很开心,他心就慢慢化了。 算了 富贵开心最重要。 扶光被成玉仙君看得忍不住“啧”了一声,“别这样看我,我没其他意思,我其实就是想着他刚飞升,我为他庆贺庆贺……” 当然,扶光还趁机想跟李富贵道个歉。 凤凰天生傲骨,道歉这件事他也是想了好几天才下的决心。 成玉思索了一会,富贵很喜欢热闹,想必听到有人帮他庆贺飞升应该会很开心,便淡然回答,“他现在在后山灵泉中陪大黄。” 闻言,扶光恍然大悟。 他说后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 原来是李富贵跟大黄在灵泉啊! 嗯…… 慢着…… 灵泉? 扶光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成玉仙君,凤凰形态都隐隐约约现出来了,“你把你用灵力精心护养了百年的灵泉给一条狗泡?” 真怪不得扶光反应这么大。 那一池灵泉本来是蓬莱仙海的泉眼,那是整片海域中最纯净的灵力。 直至蓬莱仙海被污染,海中生灵死伤无数,海族所剩族人搬迁逃去其他海域,蓬莱仙海逐渐荒废,为保住最后一点蓬莱仙海纯净灵力,成玉这才将那泉眼移到抚仙宫后山去。 但泉眼离开了蓬莱仙海灵力就开始溃散,成玉就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灵力护养了泉眼百年,就连他如今身受重伤也舍不得泡。 结果,就这样让大黄泡了? 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成玉眉眼冷淡疏离,一本正经地反问扶光,“有什么不妥吗?” 扶光被成玉仙君问倒了。 他无比心痛地回答。 “没有,很妥当!” “非常妥当!” 扶光想,现在哪怕是李富贵说想要吃鱼,成玉都能亲自把自己开膛破肚、刮鳞划上漂亮花刀,再自己跳进锅里蒸熟了给李富贵吃。 更别说,区区灵泉了。 强忍着滴血的心,扶光又问,“成玉仙君,这次下凡,你跟李富贵有没有什么进展?” 有进展也不枉费他背地里对玄冥仙君各种威逼利诱了。 成玉想了想,白皙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一丝松动,他轻颔首,“有。” 扶光一看成玉仙君这样子,立马激动地问,“你们两个重修于好了?” 成玉仙君眼睛微亮,神色柔和,“本君现在与他是朋友了。” 那语气还有些骄傲。 “……” 扶光沉默半晌,“只是朋友?” 这叫有进展? 据他所知,李富贵跟一条狗都是朋友。 所以在李富贵心中,成玉仙君跟一条狗是同个地位? 哦 说不定成玉仙君地位还不如一条狗呢。 成玉点头,“嗯。” 还不够吗? 他之前不过是同僚。 现在是能与富贵说话的朋友了,他已经很满足了。 当然,可以的话,他想当李富贵的媳妇。 看着成玉仙君那满足开心的样子,扶光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叹了一口气,他道,“算了,慢慢来吧。” 反正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这两个要重归于好,也需要点时间。 扶光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也不忍心打扰成玉仙君跟李富贵的单独相处时间,便道,“既然李富贵在忙,那我改天再来。” 临走前,扶光把吃的跟手上的酒递给成玉。 “这坛是我埋树下足足百年的仙酿,我自己都舍不得喝,你与李富贵一块尝尝。” “他不胜酒力。” 说着,成玉要把那坛酒还给扶光。 扶光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意味深长地笑着道,“这坛酒有个特好的名字。” “叫共白头。” 闻言,成玉把手收了回去。 “多谢。” …… 李富贵在灵泉里头泡了几个时辰便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了不少,他沉下心神运转体内灵力,发现格外的通畅。 李富贵心血来潮,尝试了一下变化术。 掐诀念咒 嘭的一声 他低头去看水面上的倒影。 李富贵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终于学会变成成玉仙君的样子了! 李富贵忍不住对着水面用成玉仙君的脸摆出各种奇怪的表情。 做了各种表情,李富贵最终还是觉得成玉仙君的脸笑起来比较好看。 嗯 他回头一定要让成玉仙君多笑笑。 但,该说不说,他这次变化术变得可真好。 一点纰漏都没有,非常完美。 正当李富贵洋洋得意着的时候,一个黑影扑通一声跳下来,一下子把水面上倒影着的成玉仙君给搅散了,水花四溅。 李富贵被吓得连法术都没了,瞬间变成原来的样子。 李富贵气鼓鼓的,伸手胡乱将水里头的大黄捞出来,一看,大黄身上的黑气散了大半,已经恢复了旧时的模样。 李富贵来不及诧异,大黄就欢快地摇着尾巴扑过来想舔他脸。 结果大黄体型太大,一扑过来就把李富贵整只猫都按进了水里。 等成玉察觉到灵泉这边的动静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池子里两只大黄正在打闹。 一只大黄把另一只大黄按水里。 另一只大黄又窜起来把一只按回水里。 如此类推,周而复始,玩得不亦乐乎。 思索了片刻,他从水里捞出来其中一只大黄。 嘭的一声 大黄变回原形。 只见李富贵浑身湿漉漉地,水珠沿着头发往下掉,不好意思地咧嘴朝成玉笑了笑,露出两颗小猫尖牙。 第110章 给小猫喝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是夜 抚仙宫 李富贵盘腿坐在矮榻上,散落着乌黑的长发,由着身后站着的成玉仙君替他温柔地擦着头发,然后有些稀奇地看着这间空旷而冷清的房间。 他还是第一次进成玉仙君的房间。 在进成玉仙君房间之前,李富贵都没想到竟然有房间这么大,又这么空。 偌大的房间里头只有生活必需家具,一眼望去,干干净净到一尘不染。 不像他跟李发财的房间,有用的东西、没用的东西一大堆,堆得房间满满当当的。 看得出来,成玉仙君真的是条很爱整洁干净的鱼。 难怪从前在坨坨村的时候,成玉仙君这么爱收拾屋子呢。 成玉仙君不仅爱整洁干净,而且还很温柔。 替他擦头发的时候动作可轻了,他觉得好舒服。 如果擦头发可以举办个比赛,那成玉仙君肯定是擦头发大王。 不过成玉仙君其实可以不用给他擦头发的。 因为他可厉害了,只要掐个诀全身就能干了呢。 成玉仙君肯定是以为他不会干身术,在照顾他的自尊心,所以才特意替他擦的。 但李富贵想,他不能让成玉仙君一直照顾他。 这样多麻烦成玉仙君啊? 于是,李富贵仰起头来朝身后的成玉仙君看了看,特别认真地道,“成玉仙君,我其实还挺聪明的,我会干身术呢。” “所以你可以不用辛苦替我擦头发的。” 成玉垂眸对上李富贵那一双圆溜溜的猫猫眼,心烂糊成一团,他道,“我知道你会干身术。” “富贵是只聪明厉害的小猫,自然什么都会。” “不过,我很喜欢给你擦头发。” “做喜欢的事情是不觉得辛苦的。” 李富贵听着成玉仙君的话,总觉得心里头暖洋洋的,就跟在冬天的时候吃上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一样幸福。 李富贵笑着道,“成玉仙君,你对朋友真好。” 成玉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替李富贵将擦干的长发束好,又寻了件自己的披风,让李富贵披身上,才让李富贵出去。 李富贵知道扶光送了他爱吃的烧鸡和圆蹄过来,一晚上心思都扑在上头,猫还在房间里头擦着头发,魂都恨不得飞出去开吃了。 猫猫大仙可以抵抗挠树的诱惑,烧鸡圆蹄的诱惑是一点也抵抗不了。 果不其然,成玉一点头,李富贵就变回猫,一溜烟窜出去了,就剩下个残影。 正中成玉预料,成玉想,要是有一天,他在李富贵心里能比烧鸡圆蹄重要那该多好? 想到这里,成玉走出房间。 刚出院子,他便瞧见海棠树下,李富贵正两眼发光地盯着香喷喷的烧鸡跟圆蹄,猫耳朵跟猫尾巴都还没有收起来,馋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猫尾巴在身后晃啊晃。 但就算这样李富贵也没吃,而是可怜巴巴地朝成玉这边看了看。 似乎在无声地哀求着成玉。 过来吧,快过来吧。 那心焦的样子仿佛成玉再不过去,那烧鸡跟圆蹄就立马飞走了一样。 李富贵是只有礼貌的猫。 知道要等到成玉仙君到场才能开始吃好吃的。 但他实在是太馋了,那香味很不礼貌地直往他鼻子里撞,美食当前却要忍耐比让他学习读书还要来的难受。 成玉本来是觉得李富贵很可爱,想故意逗逗李富贵的,结果被那个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心头都揪作了一团,心疼得加快了脚步。 富贵这么可怜,他竟然还想故意逗他。 他是条坏鱼。 看到成玉坐下,李富贵看了看烧鸡,又看了看成玉仙君,再咽了咽口水。 成玉点了点头,“吃吧。” 李富贵立马卷起衣袖,打开油纸包,香味飘出来。 李富贵一看。 嗯,是只皮酥肉嫩的好烧鸡! 一看就知道很好吃! 哪怕李富贵眼珠子都快要长烧鸡上头了,但李富贵还是按部就班地把两个鸡腿撕下来,一个鸡腿放到成玉仙君面前,再把另一个鸡腿放到旁边放着,准备待会给还在灵泉里的大黄送去。 成玉知道李富贵最喜欢吃鸡腿了。 也知道另一个鸡腿是留着给大黄的。 他心里有些开心。 因为在富贵的心里他竟然跟大黄一样。 小小的开心过后,成玉喊了正准备专心致志啃鸡翅的富贵一声。 “富贵。” 嗓音清冷却温柔,宛如玉碎,落在耳边,像有根羽毛轻轻挠着心尖一样,痒痒的。 李富贵纳闷地抬起头。 “张嘴。” 成玉道。 李富贵不明所以,但他想成玉仙君总不会欺负他,于是,他乖乖张嘴。 “你吃。” 成玉把鸡腿送到了李富贵嘴里,眉眼温柔似水,那俊美模样比那香喷喷的烧鸡还要诱人,“我不吃。” 李富贵这才想起来,成玉仙君是吃素的。 其实准确来说,成玉仙君不吃东西。 李富贵早就飞升,其实也是不用吃东西的。 但李富贵是只馋猫。 他控制不住不吃。 而且李富贵觉得,如果连好吃的都不能吃,还不如不飞升呢。 于是,李富贵觉得成玉仙君更可怜了。 连香喷喷的烧鸡都不吃。 那他只能勉为其难替成玉仙君消灭这个罪恶的大鸡腿了! 李富贵喜滋滋地大快朵颐起来。 成玉看着李富贵吃得香,他心情也很好。 或许是因为心情好,闲来没事,他将扶光提来的酒开了,给自己倒了杯。 酒香漫出酒杯,飘飘荡荡钻到正吃着鸡腿的李富贵鼻间,李富贵翕动鼻尖,猫耳朵都竖了起来,有些好奇地看向成玉仙君。 成玉知道李富贵是只好奇的小猫,便笑着解释,“这不是果浆,是酒。” 李富贵一脸恍然大悟,似乎想说话,但嘴里塞满了鸡腿,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嚼嚼嚼。 成玉看得出来李富贵还是很好奇,便耐心地继续道,“是扶光仙君送来的,说是在树下埋了上百年了。” “!!!” 李富贵一听到这酒岁数竟然比他还要大,明显眼珠子都好奇到变圆了。 成玉又问,“想喝?”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猫猫头。 “但你酒量不好。” 成玉有所顾虑。 李富贵瞬间失落,猫耳朵跟猫尾巴都耷拉了下去,像是张婆婆种的那一垄被霜打的茄子,蔫蔫巴巴的。 成玉,“……” 给小猫喝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第111章 不是亲亲,是擦眼泪 成玉心软了。 给小猫尝了浅浅一杯底的酒。 结果,小猫喝完以后就成醉猫了,软绵绵地抱着啃了一半的烧鸡趴在桌上,浑身上下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 成玉撑着额,安静而宠溺地看了醉倒的富贵好一会,眼神缱绻缠绵,好像怎么看都看不腻。 他突然有些希望他们都是普通的凡人,这样他们就能真正的共白头了。 生同衾,死同穴。 一辈子,永永远远不分离。 但,富贵现在还没有喜欢上他。 富贵不会跟他在一起。 所以,他只是想想而已。 担心富贵趴着睡着不舒服,成玉起身,拿走了富贵手上的烧鸡,轻扬手给富贵施了个洁身的仙术,再俯下身靠过去,附在李富贵耳边,轻声问了句。 “富贵,我们进屋睡?” 李富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醉得眼神涣散,失了焦,循着声音找到成玉,但他又看不清楚,便凑过去钻成玉怀里闻了闻。 是成玉仙君的味道。 他一下子就心安了,开心地点了点头。 成玉摸了摸李富贵那热乎的像刚出锅的包子一样的脸,耐心地继续问,“我抱你进屋,好不好?” 李富贵依旧点了点头。 成玉唇角一扬,哄着李富贵抱住他脖子,然后用面对面的姿势单手托住李富贵屁股,让李富贵岔开腿盘他腰上,轻松而温柔地把李富贵抱了起来。 李富贵很信任成玉仙君,抱着成玉的脖子,像一摊猫饼一样软绵绵地趴在成玉身上。 成玉之前还没有察觉,如今抱在怀里了,这才发现,他家富贵比从前高了、也结实了,还沉了些。 已经从小猫长成一只小大猫了。 看来富贵这些年过得很幸福。 幸好 富贵过得很好。 成玉轻笑了笑。 走了几步,李富贵忽然蹭了蹭成玉脖颈,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成玉仙君。” “嗯?” 成玉还以为富贵是不舒服,便担心地问,“怎么了?” 李富贵手指玩着成玉垂落在胸前的长发,低着头,很小声地问,“你要吃我吗?” 成玉脚步一顿,呼吸都乱了,他努力从稀碎的理智中抽出身来,滚着喉结,艰难地问,“为什么?” 富贵想,成玉仙君好奇怪,哪里有这么多为什么? 想就想,不想就不想,有很复杂的理由吗? 于是,他直率地坦白道,“因为舒服。” “所以想做。” 李富贵觉得身子热热的,贴着冰冰凉凉的成玉仙君很舒服,所以他就想做些更舒服的事情。 他知道被成玉仙君吃是一件特别舒服的事情。 成玉仙君很温柔,总是细致又体贴,跟成玉仙君做就像是飘在海面上一样,飘飘荡荡、起起伏伏,骨子酥麻。 李富贵很喜欢。 当然,他也不知道跟别人做是什么感觉。 因为他只想跟成玉仙君做。 富贵的直白让成玉心乱如麻、耳根发烫、雪白的脸上血色翻涌,活像是被浪荡子调戏的良家妇女。 所幸李富贵身上飘来的极淡的酒味拽住了他仅剩不多的理智。 差点忘了,富贵向来是只在这种事情上无比直白并且坦率的小猫。 他哑着嗓音,艰难地轻声阻止富贵的肆无忌惮,“你喝醉了。” 李富贵听着有些不开心,闷闷不乐地反驳,“可我不是喝酒了才想。” “平时喝果浆也有点想。” “看到成玉仙君,这里总觉得痒痒的。” 李富贵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 小猫觉得,有欲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那他把心里的欲望说出来,那应该也很正常。 这并不能改变他是只好猫这个事实。 犹豫了一下,李富贵抬起头,用有些迷离的猫猫眼,请求地望向成玉仙君,又鼓起勇气,问了一遍,“所以,可以吗?” 成玉对上李富贵的目光,理智分崩离析,思绪混乱,浑身僵硬到难以继续行走。 但他还是对李富贵摇了摇头,“不可以。” “这种事情你只能跟媳妇做。” “你愿意让我当你媳妇吗?” “你愿意,我们就做。” 他不能没名没份地跟富贵做这种事。 没有名分,那他们就是无媒苟合。 那这样,如果有一天,富贵对他腻了怎么办? 富贵会抛弃他,而去找另一个比他更好看、比他更温柔、更体贴、做起来更舒服的道侣。 得到了再失去,那只会更痛苦。 所以他需要一个永远不会被抛弃的名分。 李富贵没想到成玉仙君会挑这个节骨眼跟他要名分,他有些生气,又有些失落。 他忍不住生气地嘀咕,“不是媳妇就不能做吗?我们不亲亲就好了。” 他不是很想让成玉仙君当他媳妇。 因为会难过。 他不想难过。 可成玉仙君态度很坚定地给予他答复,“嗯,不能做。” 李富贵好失望。 他明明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说出来的。 却被成玉仙君拒绝了。 好冷酷小气的一条鱼。 李富贵想偷偷地在心里说成玉仙君坏话的,但他抬起头看到成玉仙君时愣了一下。 成玉仙君没有看他,而且刻意地别过脸去,长睫下,那微微往上扬起的眼尾泛着薄红,有泪光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打转,雾水氤氲,楚楚可怜,惹猫疼惜。 李富贵觉得自己其实是只坏猫。 因为看见成玉仙君这样,他竟然心跳的更快了。 成玉仙君可真的是条很漂亮的鱼。 漂亮到他每次看见那张脸心脏就会一直跳得飞快。 李富贵咽了咽口水。 不让吃,那亲亲总行吧? 成玉现在很难过,非常难过。 富贵宁愿不做,也不愿意给他名分。 所以,富贵就只是想睡他,不想负责任吗? 也不知道怎么,他越想越委屈,心里酸得跟一口气吃了很多很多萝卜,烧心得厉害。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成玉也没有心情去忍,任由那眼泪沿着脸颊往下掉。 反正富贵不喜欢他。 他掉眼泪把自己掉死,富贵都不会心疼他。 这时候,李富贵爬上来,两只爪子小心翼翼地搭在他肩上,凑上来想要亲他。 成玉赌气地别过脸去,声音带着些许哭腔,“你说的,不是媳妇,不能亲。” “唔……” 李富贵眨了眨眼,脑子缓慢地转啊转,似乎终于咂摸出一个理由,他眼睛微微亮了起来,一本正经地道,“不是亲亲,是擦眼泪。” “我想帮你擦眼泪。” 成玉怔住,脑袋空白地看着李富贵,一动不动, 李富贵把一只手落在成玉仙君心口上,看着成玉仙君脸上的眼泪像雨点一般,一滴一滴往下掉,很漂亮,看起来很好吃。 他靠过去,小心翼翼地吻去那滴泪水。 他惊讶地发现。 原来鱼跟猫的眼泪是一个味道。 漂亮的鱼眼泪也是咸的。 李富贵清楚地听见成玉那胸口处传来的剧烈心脏跳动的声音,他一手摸着成玉仙君的心口,再一手摸着自己的心口,惊讶地发现,他们的心脏都跳的一样快。 像是灶台架了干燥的柴火,一碰上火星子,就开始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 李富贵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惊奇地抬起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一个黑影压了下来。 成玉仙君亲他了。 骗子鱼。 第112章 不给名分就不给吧 李富贵发现,和成玉仙君亲亲其实也很舒服。 成玉仙君嘴唇软软的,甜甜的,跟豆腐花一样,但啃起来比肉还要香。 只不过被堵住嘴,他喘不过气来就有些难受。 他想推开成玉仙君,结果成玉仙君热热的小鱼还在他嘴里钻来钻去的,缠着他不放。 李富贵不明白,怎么会有鱼这么缠猫? 李富贵被缠得身体都软了,猫脑里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有空闲呼吸,他才冷不丁想起来! 周大娘说,男人都只能亲自己媳妇。 亲别的女人就是坏男人。 那他现在跟成玉仙君亲亲是不是不好? 毕竟成玉仙君又不是他媳妇。 但亲亲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好到李富贵舍不得拒绝。 李富贵可真是只自制力脆弱的猫。 正当李富贵狠狠地唾弃着自己的时候。 李富贵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那就是,他好像不是人。 他是猫! 成玉仙君也不是女人。 成玉仙君是鱼! 所以,他们可以继续亲亲! 没了顾虑,小猫开开心心地抱着小鱼脖子亲了回去。 明明是小鱼自己先玩亲亲的,被小猫一亲,他反而先害羞地红了脸,像一条煮熟的鱼。 小猫清楚感觉到小鱼的体温升了起来,小小鱼也跟着雀跃了起来,眨了眨眼,又鼓起勇气问了成玉仙君一遍,“做吗?” 说着,李富贵还蹭了蹭小鱼那截劲瘦有力的鱼腰。 成玉被李富贵蹭得腰都在颤栗,雪白的脸红到快要滴血,就这,喉咙里还能闷闷地吐出两个字,“不做。” 他才不做李富贵无名无份的枕边鱼。 又被拒绝,李富贵不太开心,他想说些什么劝劝成玉仙君,却被成玉仙君亲住了。 成玉想,不堵住这张小猫嘴,指不定又要说些什么浪荡的词来引诱他干坏事。 富贵有些坏。 勾引他,又不愿意给他名分。 成玉越想越气,也亲得特别用力。 也不知道亲了多久,李富贵觉得嘴唇都麻了,舌尖都在疼。 成玉仙君是条馋鱼。 爱吃小猫舌头。 他觉得他的猫舌头肯定是被嘬出血了,但他自己看不着。 他只能可怜巴巴地伸出舌头,含糊不清问成玉仙君,“是不是出血了。” “没出血。” 成玉看了一眼,然后亲了亲李富贵,热热的小鱼又缠了上来。 李富贵,“!!!” 嘴都肿了。 不能再亲了! 猫猫抗议无效,小鱼把猫猫带回寝宫,又按在榻上亲了半夜。 后来,李富贵都懒得反抗了,就靠在成玉仙君怀里,任由成玉低头一下又一下地亲着他的脸。 成玉仙君亲上来的时候,长长的眼睫毛扫过李富贵的脸,他觉得痒痒的,就干脆低头往成玉怀里钻。 他好困。 他想睡觉。 成玉仙君为什么一直在亲他? 又不跟他做。 成玉顺势将富贵搂进怀中,感受着那温热鲜活的李富贵。 富贵像个小火炉,抱在怀里,很暖和,很舒服,很开心。 他现在比当初他苦苦修炼数百年终于飞升为仙时还要开心。 一切美好到他觉得他像是在做梦。 直到他掐了自己一把,感觉到疼意,他这才意识到。 刚才经历的都是真的。 他俯下身,薄唇附在李富贵耳边,冰凉柔软的唇蹭着富贵的耳朵,很小声地道,“富贵,你不能跟其他猫亲,鹤也不可以,任何东西都不可以。” 一句话,字面上看来带着几分命令与专制。 但听起来却是微微颤栗着的哀求语气。 说完,成玉又怕自己管这么多,富贵会讨厌他。 他抿了抿唇,蹙着眉,隐忍着轻声道,“要亲也别让我知道,好吗?” 只要他不知道,他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他明白,就算他知道,也似乎没有办法。 他还是会无可救药地喜欢着富贵。 李富贵本来快要睡着了,但被吵醒了,他觉得成玉仙君好奇怪。 为什么他要跟猫、跟鹤亲亲? 而且还要瞒着成玉仙君? 他忍不住从成玉仙君怀里冒出脑袋来,反驳,“可我只想跟成玉仙君亲。” 闻言,成玉愣住,好半天他才回过神来,声音有些发抖,小心翼翼地问,“富贵,你是不是也有一点喜欢我?” 李富贵很困,眼皮重得像挂了几根大大的白萝卜,一直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所以看起来整只猫都晕晕乎乎的。 成玉心里无比的急切,但他又不敢催,只能按捺住急躁的心,苦苦地等着李富贵的回答。 他从来没觉得等待是一件如此痛苦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李富贵只要一摇头,他就会被处于死刑。 不知过了多久,李富贵似乎终于清醒了点。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成玉仙君刚才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去看成玉仙君,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回答。 “嗯……一点点。” 他喜欢跟成玉仙君做,喜欢跟成玉仙君亲,也喜欢跟成玉仙君抱。 他从来不讨厌成玉仙君。 他知道,他是有一点喜欢成玉仙君的。 但仅仅是一点喜欢。 其他的,他其实没有去想过。 他也没有力气去想。 因为他实在是太困了。 强撑着点头回答完成玉仙君,李富贵就倒头睡了过去。 成玉一条鱼在那僵了好久好久好久,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诀。 不知道过了多久,成玉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像是在大漠中苦行许久的旅人,在濒临绝望之时终于寻到了绿洲。 他欣喜若狂,又不知所措。 不忍吵醒富贵,但又无法什么都不做。 最后,他伸出手,指尖拨开富贵散落下来的长发,露出光滑的额头,再小心翼翼地俯身吻了吻富贵的额头。 虔诚到像在亲吻他的珍宝。 有一点喜欢。 这就足够了。 不给名分就不给吧。 大不了,他多学些驻颜的仙术,让自己好看些,这样富贵说不定能多喜欢他久一点。 如果富贵真的有不喜欢他的那一天…… 那也肯定是他不好。 他要好好反思自己。 想到这里,成玉仙君又心情愉悦地低头亲了亲富贵。 亲完停了一会,又忍不住亲。 偷亲一只睡着的猫并不好。 所以他只偷亲了六十二次。 第113章 成玉仙君去哪里了 李富贵感觉自己做了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的成玉仙君比大黄还要黏人。 追着他要名分,还一直亲他,还问他是不是有一点喜欢他。 他回答了,结果成玉仙君还是一直亲他,一直亲他,一直亲他…… 他粗略数了一下,一晚上,成玉仙君最少亲了他百余次。 也不知道鱼嘴有没有亲烂。 迷迷糊糊着的时候,李富贵醒了。 屋顶映入眼帘。 他眨了眨眼。 哦 那不是做梦。 是真的。 因为他舌头还是疼的。 李富贵从床上坐起来,茫然地看了看这个熟悉温馨的房间。 在看过成玉仙君干净又宽敞的大房间以后,他突然觉得他的房间真的乱的像猫窝。 所以,为什么他会在自己房间? 他明明记得他是在成玉仙君房间睡着的。 正当李富贵一头雾水的时候,房门咯吱一声被轻轻推开了。 李富贵抬眼循声望去,房门被推开一小条缝,猫猫祟祟地探出个猫脑袋往里头看。 李富贵下了床,双手揣着蹲门口,在猫猫头往这边看来的时候正好跟李富贵对上目光。 李发财吓了一跳,往后一摔。 李富贵忍不住笑了笑,然后站起来伸手去扶李发财,“花花,你在干什么呀?” 李发财揉着屁股,嘟囔着道,“我这不是想看看你有没有醒嘛……” 李富贵把李发财扶进房间,再把房门关上,随口问了句,“我睡很久了吗?” “也……没有很久。” 李发财心虚地挪开了目光,企图转移话题,恰好瞥见李富贵脖子上一个红红的点。 李发财立马道,“富贵,你脖子是不是被虫子咬了?要不要我给你拿点药涂一下?” 李富贵伸手摸了摸脖子,回想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解释,“这不是虫子咬的。” 李发财松了一口气,“不是虫子咬的啊,那就好。” 李富贵补充道,“是成玉仙君亲的。” 李发财先是一愣,好半天才意识到李富贵刚才说了什么,然后,他呆住了。 呆了一会,李发财蹭一下站了起来,“他……对你……霸鱼硬上……” 李富贵知道李发财误会了,他摇了摇头,仰着一张纯真无邪的猫猫脸跟李发财很认真地解释,“没有,是我想跟成玉仙君亲热,不过成玉仙君不愿意,所以我们就亲亲了。” 他记得可清楚了。 包括成玉仙君亲了他几次,又亲了他哪里。 所以他没有喝醉。 他是只酒量很好的小猫。 李富贵想到这里,身后的尾巴得意地晃着。 听到富贵没有被欺负,李发财松了一口气,又重新坐了回去,又问,“你们在一起了?” 李富贵依旧一脸乖巧,他摇了摇头,“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想跟成玉仙君……那个啥?”李发财说到自己面红耳赤。 李发财知道,富贵虽然单纯,但是只明辨是非的猫。 富贵主动想做的,那肯定没错。 这个问题,是李富贵第二次听见了,所以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舒服。” “成玉仙君很……” 李富贵话还没有说完呢,李发财就知道富贵肯定要语出惊猫,吓得立马伸手捂住耳朵,“打住,我不想听!” 他家富贵就是太坦率了。 坦率到富贵敢说,他也不敢听。 李富贵点了点头,合上嘴,不说了。 花花不想听,那他就不说。 李发财坐在那,愁到不行。 富贵看起来好像很喜欢那条鱼。 但那条鱼现在…… 李富贵看李发财表情,还以为是他做的不对,让发财不开心了,便小心翼翼地问,“花花,是不是没有在一起,不能这样?” 李发财回过神来,对上李富贵那有些小心翼翼的目光,知道富贵是误会了。 他摇了摇头,“也不是。” “你情我愿,那就行。” 他们还在宗里的时候,不少师兄师姐为了修炼事半功倍都会挑个顺眼的双修,结束完修炼以后就散了,也没听说过要负责任什么的。 他们又不是凡人,没有这么多规矩。 所以李发财倒不觉得有什么。 富贵要是乐意,跟成玉仙君双修也行。 这样对富贵还有好处。 毕竟,富贵睡的可是仙界的玉面杀神成玉啊! 只要是富贵自己愿意,那富贵就不会吃亏。 李富贵恍然大悟,然后道,“我愿意,但成玉仙君不愿意。” 李发财拧起眉,“怎么还轮到他不愿意了……” 他还以为成玉仙君会满口答应,并且付诸实施呢。 毕竟那条鱼看起来早就想吃掉富贵了。 李富贵不太开心地道,“成玉仙君说,他要当我媳妇,要不然就不跟我……那个啥。” “你同意了吗?”李发财紧张地凑上前追问。 李富贵不知道为什么李发财今天为什么问题这么多,刚想张嘴说什么,突然,门口传来嘭的一声闷响。 屋里的两只猫抬眼望去。 只见原本关好的房门被撞开了,下一秒大黄撒欢地朝李富贵跑了过来,身后乌泱泱地倒了一群人。 哦 准确来说。 不是人。 应该是倒了一鹤、一竹、一玄冥。 竹平安摔下去的时候还不忘双手把煤球捧起来,所以在他们摔得无比狼狈的时候,只有煤球一只兔子趴在竹平安手心悠哉悠哉地啃着菜叶。 李发财瞪了他们一眼。 这群猪队友! 不是让他们不许出来吗? 要不然富贵怀疑了怎么办? 玄冥仙君淡定地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习以为常地推锅,“大黄沉不住气。” 竹平安也跟着起来,点了点头,“嗯。” 鹤师兄起身的格外慢,脸上没什么表情,轻掸了掸袍角灰尘。 李发财翻了个白眼,然后朝旁边看了看。 只见李富贵正跟大黄玩得正开心,似乎没有怀疑什么,他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李富贵忽然朝他望来,眨了眨眼,认真地发问。 “花花,其实我早就想问了。” “成玉仙君去哪里了?” 第114章 成玉仙君的确是出事了 此话一出,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玄冥犹豫着想要开口,李发财看了他一眼,用凌厉的眼神制止了他。 李发财想,玄冥他们肯定会说漏嘴。 还得他猫猫大仙来。 于是,李发财清了清嗓子,望向李富贵,刚打算把提前想好的话术告诉李富贵。 结果,李富贵没等他的回答,皱着眉掰着手指就开始数,“大黄要清除身上的邪气,得在池子里泡三天,大黄现在已经出池子了,那就证明已经过去两天三夜了。” 李发财,“……” 李富贵还在琢磨,他并没有喝很醉,那点酒不至于让他睡上两天三夜。 李富贵琢磨到此处,就抬起头好奇地问李发财,“我为什么会睡这么久啊?” 李发财,“……” 这问题一个接一个,他哪里来的这么多时间瞎掰? 李发财不回答,李富贵也没在意,他继续茫然地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猫眼问李发财。 “对了,花花,你不是跟长月仙君下凡去做任务了吗?” “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身上还有成玉仙君的灵力残留,成玉仙君是给我施了什么昏睡的仙术吗?” “成玉仙君是条好鱼,不会无缘无故在我身上施术的,成玉仙君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所以,花花,成玉仙君现在在哪里?” “你们都瞒着我,是他出什么事了吗?” 李富贵这一连串的问题把李发财问傻了,李发财愣在那,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止是李发财,屋子里的其他生物也怔住了。 李发财觉得他有些招架不住。 猫猫大仙想要求助,结果一回头,全部跑没影了。 就连大黄都被玄冥仙君给连拖带拽地拉出去了。 猫猫大仙孤立无援。 见实在瞒不下去了,李发财只好跟李富贵坦白从宽。 “这可是你自己发现的。” “不是我告诉你的,成玉仙君回头找我麻烦,你可得帮我。” 李富贵歪头。 为什么发财告诉他,成玉仙君要找发财麻烦啊? 成玉仙君威胁发财了吗? 但成玉仙君明明是条很温柔的鱼。 李发财破罐子破摔道,“是,没错,你的确睡了三天。” “成玉仙君也的确是出事了。” 李富贵一下子紧张地坐直了身子,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李发财。 他其实只是随口一猜,怎么就被他说中了? 原来李富贵不是猫。 是只乌鸦,因为李富贵有张乌鸦嘴。 李发财继续道,“三天前,我跟长月仙君下凡其实是为了调查蓬莱仙海周边的凡人失踪案,结果却无意误入了妖界,我跟长月仙君莫名其妙就开始被妖族派出的妖兵追杀,妖兵数量众多,又有结界阵法隔绝,我跟长月仙君迟迟找不到妖界出口,只能躲起来向仙界寻求帮助。” “我没想到,来的是成玉仙君。” “成玉仙君为了让我跟长月仙君离开,独身引开了追上来的妖兵,临走前嘱咐我这件事一定要瞒着你,怕你担心。” “我与长月仙君在妖界外等了许久,迟迟没见到成玉仙君出来,想必,是被妖族给抓走了,毕竟成玉仙君身上还带着伤,不敌妖族也是正常的。” 说到这里,李发财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一言不发的李富贵,有些愧疚地低下了头。 “对不起,富贵,都是我,让成玉仙君出事。” 富贵这么喜欢成玉仙君,现在因为他,让成玉仙君失踪了,富贵会不会讨厌他? 李发财既愧疚又害怕。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猫猫大仙此时紧张到像做错事的小孩。 这时候,李富贵忽然张开双手把不知所措的李发财抱进怀里,心疼地轻声安抚李发财道,“花花,这事不是你的错。” “你不是故意的。” “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 “你跟长月仙君能平安回来就好。” 他都不知道,在他睡着的时候花花经历了这么凶险的事情。 他刚才在听见花花说起过程的时候,哪怕知道花花现在好端端地坐在他面前,他还是忍不住揪起了心。 那些妖兵这么凶,花花只是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猫,肯定吓坏了。 幸好花花跟长月仙君都没事。 顿了顿,李富贵又想起了什么,一本正经地提醒李发财道,“不过,你可能要在成玉仙君回来以后跟他说句谢谢。” 如果还能做朋友,那就更好了。 李发财被李富贵抱着,愣了半晌。 许久李发财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好奇地问,“富贵,你不担心成玉仙君吗?” “有点。” 李富贵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自信满满地道,“但成玉仙君很厉害的,这么厉害的鱼是不会出事的。” 李发财不明白为什么李富贵这么相信成玉仙君,但他想,李富贵不会着急担心就好。 早知道李富贵这么淡定,他就不藏着掖着了。 李发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李富贵站起来了,开始收拾东西。 李发财看了一会,发现李富贵正找他随身的小布包,找到了以后,李富贵盯着小布包看了一会,什么都没说,就往里头塞了几瓶疗伤的丹药。 李发财终于忍不住问,“富贵,你在干什么?” 李富贵淡淡地回答,“收拾一下去妖界的东西啊。” 李发财一下子站了起来,紧张到冷汗都出来了,“你去妖界干什么?” 李富贵三下五除二就把东西塞进了布包里,再往身上一挎,他回过头去看李发财,理所当然回答,“去找成玉仙君啊!” 李发财更慌了,“你不是说成玉仙君这么厉害,不会有事的吗?” 李富贵调整好肩上布包,点了点头,“是啊,虽然我不知道成玉仙君为什么要留在妖界,他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说不定是要查什么事情,但成玉仙君不是妖族的,对妖界的情况不熟悉,很容易吃亏的,所以我要去帮忙。” 朋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忙。 李发财想起妖界里头那群见着他们就发疯的妖兵,不由打了个冷颤,忍不住劝道,“富贵,那地方可危险了……” 李富贵笑了笑,安慰李发财道,“没事的,花花,你不用担心我的,我从小就在妖界长大,妖界的情况我可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方向呢。” 闻言,李发财一怔。 富贵以前还是妖界的? 怎么他从来没听富贵提起过? 李发财刚想追问,李富贵已经挎着他的小包走到门口,朝他挥了挥手。 “花花,我走了,等我回来给你带糖葫芦。” 李发财,“……” 第115章 你不觉得我是个很糟糕的朋友吗? 认识李富贵十三年一个月二十四天零三个时辰,李发财清楚明白一点。 ——李富贵是只犟种猫。 别看李富贵平时挺随和,但碰上他决定好的事情,旁猫、鹤、竹怎么劝都没用。 所以,李发财没劝李富贵。 他决定大家一起去。 毕竟人多力量大! 虽然他们都不是人。 “大家里头又包含我吗?” 听到这个消息的玄冥不敢置信地伸手指了指他自己。 李发财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对他眨了眨圆溜溜的猫猫眼。 玄冥不吃这套,冷哼一声,“我不去。” 谁去谁傻子。 他是个文官! 去能干什么? 跟他们讲道理吗? 妖族能听得懂什么道理? 妖族都一群文盲! 他对着李发财一只文盲都已经很难受了,对着一群文盲,岂不是更想死? 见怀柔政策没用,李发财凑上去,立马换了张脸,冷飕飕地跟玄冥仙君小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只凤凰的交易。” “成玉仙君要是回不来了,你上哪去官复原职?” 闻言,玄冥不假思索,“我去。” 看吧,还是威胁才有用。 李发财立马笑呵呵地跟旁边的李富贵道,“富贵,听到了吗?我们一起去妖界!” 李富贵手指攥着身上布包的带子,有些无奈。 李富贵知道大家都是担心他。 但他一只猫真的可以的。 鹤师兄和平安师兄,玄冥仙君都很忙。 花花也刚从妖界回来,肯定吓坏了,现在又要让花花陪着他去妖界,这样也不好。 正当李富贵纠结着要怎么拒绝他们的时候,一个清冷的男声慢悠悠地响起。 “妖界向来排外,一次性潜进去这么多人,会被怀疑的。” 李富贵循声望去,只见扶光踏步而来。 扶光淡淡道,“事情我都听长月仙君说了。” 言罢,扶光抬起头朝李富贵望去,刚要脱口而出“李富贵”三字,不知为何,话到嘴边,他却是一顿。 想了想,扶光还是改了口,“富贵仙君,我跟你一起去妖界。” 看到扶光仙君,李富贵眼睛一下子亮了,他使劲点了点头,“嗯。” 扶光所言并不假,所以李发财再不放心,还是同意了。 扶光是只老凤凰,应该比他们都要靠谱吧? 李发财他们只能忧心忡忡地目送李富贵跟扶光仙君离开。 离开仙界,扶光招来朵云,与富贵一起同乘着云去往妖界。 扶光负手站于云上,身姿修长挺拔,仙姿绰约。 扶光想起李富贵刚才答应的时候那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心想,莫非是李富贵觉得他比其他人都要厉害,所以看到他出现才这么高兴? 扶光实在好奇,于是忍不住问李富贵道。 “富贵仙君,刚才你为什么答应让我跟你一起去妖界?” 扶光期待着李富贵的答复。 李富贵正盘腿坐在软绵绵的云上,风冷飕飕地从脸上吹过,他好奇地往底下看,身后的猫尾巴晃啊晃。 李富贵现在已经能好好藏住尾巴跟耳朵了,但他现在并不在乎被看到尾巴耳朵,所以反而没有刻意隐藏起来。 听到扶光仙君的声音,李富贵抬起头朝扶光仙君看了看,然后想了想,老实回答,“因为扶光仙君你最闲。” 扶光,“……” 竟然不是觉得他厉害? 是觉得他最闲? 他哪里…… 好吧! 他的确很闲。 扶光瞬间从一只高傲的凤凰变成一只垂头丧气的凤凰。 正当扶光郁闷着的时候,李富贵那清朗而洪亮的声音再度从底下升了上来。 “而且,扶光仙君你是成玉仙君的朋友,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成玉仙君应该很希望见到朋友的。” 扶光一怔。 他低头去看李富贵。 李富贵特别认真地看着他,真诚到不掺半点虚情假意。 扶光心头有些触动,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问李富贵,“你……真觉得我是成玉仙君的朋友?” 李富贵觉得这个问题好奇怪啊。 扶光仙君是不是成玉仙君的朋友还需要他觉得吗? 李富贵理所当然地道,“扶光仙君你本来就是成玉仙君朋友啊!” 扶光听着思绪万千,复杂至极,他想再问些什么,于是,他小心翼翼朝李富贵走近了些,再蹲下身去,双手放到膝盖上,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试探着询问。 “你不觉得我是个很糟糕的朋友吗?” “当年你跟成玉在一起,我还一直阻拦你们。” “其实如果不是我,你和成玉不会变成今时今日这种地步。” “你应该很讨厌我吧?” 扶光越说声音越低,甚至于不敢与李富贵直视。 李富贵越听却是越觉得奇怪。 扶光仙君所说的,他可从来没想过。 他也从来没讨厌过扶光仙君。 扶光仙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所以,李富贵连忙解释道,“扶光仙君,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呢?我跟成玉仙君现在很好啊。” “我也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至于当年的事情,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样做的。” “那时候我都不知道成玉仙君原来这么厉害,差点就让成玉仙君留在坨坨村跟我这个乡野村夫浑噩度日了,那我可罪过大了。” “但还好,成玉仙君没有留下来。” 说到这里,李富贵还庆幸地咧嘴笑了笑,露出一颗小猫尖牙,看起来明朗又灿烂。 扶光听着李富贵的话,看着李富贵的笑容,愣得眨了眨眼。 他甚至于怀疑是不是他听错了。 但他又转念一想,李富贵好像就是个这么真诚又好的猫。 不知为何,他听见李富贵这样说,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在李富贵面前,他更加抬不起头来。 憋了好久,扶光眼睛都快要憋红了,才艰难地憋出来一句,“可那时候,我还对你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闻言,李富贵认真地回想了起来,想了好久好久,才茫然地歪头反问,“有吗?” 扶光,“……” 他感觉自己像是攒足了劲,结果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他愧疚了这么多年,结果李富贵根本没放心上! 但人家没放心上,也不代表他没做错啊! 扶光想,要不要就趁这个节骨眼道歉? 正好周围都没有旁人。 扶光捏了聂拳头,深呼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却猝不及防跟望过来的李富贵对上目光。 扶光一秒破功。 只见李富贵板着猫猫脸,一脸严肃地望着他,“扶光仙君,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扶光看李富贵这表情,还以为李富贵是知道的点什么,有些紧张地攥了攥袖角,强作镇定,“什么问题?” 肯定是很严肃的问题吧? 要不然李富贵怎么会看起来这么认真? 李富贵凑近扶光,一脸求知欲,“扶光仙君不是凤凰吗?凤凰不会飞吗?为什么要乘云啊?” 扶光,“……” 这么认真严肃,就为了问这个无聊的问题? 扶光翻了个白眼,“要不然你想让我变成凤凰驮着你飞吗?” 这样他不就成坐骑了? 想得美! 从来没有人可以站在他背上! 李富贵一听“凤凰”、“驮着”、“飞”这几个关键词 瞬间激动地耳朵尾巴都竖了起来,一双眼睛兴奋地瞪圆,亮晶晶的,嘴角都控制不住地往上扬。 他还没有坐在凤凰身上飞过呢! 哦! 其实他连凤凰本体都没见过! 想到这里,李富贵更兴奋了,眼珠子都在放光。 扶光看到李富贵那兴奋激动的眼神就知道李富贵的小心思,他立马站起身,双手环胸,别过脸去,冷哼一声。 “别这样看我,我是不可能驮着你飞的!” 说完,扶光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了瞥李富贵。 李富贵盘腿坐在那,抬着头向扶光投去哀求的目光,一双猫猫眼圆溜溜的,水汪汪的,亮晶晶的,写满了期待。 扶光,“……” “就一盏茶时间!多一息都不可能!” 第116章 妖族与魔族勾结 半个时辰后。 一只火红的凤凰在蓬莱仙海上空盘旋而下,羽翎在阳光下闪耀着五彩斑斓的光。 最后凤凰缓缓在海面上停下。 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李富贵从凤凰背上摇摇晃晃地跳下来,按照扶光的嘱咐在鞋底裹了一层薄薄的灵力,直接踩在海面上。 然后,李富贵惊奇地发现自己真的如履平地而不往下沉,忍不住兴奋地在海面上蹦蹦跳跳了好几下。 旁边的扶光收回张扬的原型,变回人身,黑着一张俊美的脸。 明明说好的一盏茶,他怎么就驮着李富贵直接到目的地了? 哦 他想起来了。 是李富贵路上见着一只掉毛麻雀,非拽着他跟那只掉毛麻雀比比谁飞的快。 起初扶光并不屑于干这种无聊的事。 毕竟他可是堂堂凤凰,跟麻雀比,岂不是胜之不武? 直到他发现那只掉毛麻雀悠哉悠哉地超过了他。 他背上的李富贵咂摸,“好厉害的麻雀啊!” 扶光骤然惊觉一种被比下去的屈辱感,立马使劲扑腾起翅膀往前飞。 等他回过神来,掉毛麻雀被甩到后面去了,他们也到目的地了。 回忆到这里,扶光嘴角抽了抽。 他发誓,这种丢脸的事情他不会再干第二遍了。 这时候,李富贵挎着他那个小布包噔噔噔几步跑到了他面前,明显还兴奋着,一双猫猫眼都激动得放光,“扶光仙君,你太厉害了!” 扶光本来还冷着脸,被李富贵一夸,紧绷的脸忽然有些绷不住了,心情也莫名好了不少。 李富贵还在毫不吝啬地夸赞着扶光,“你飞得可真快!” “而且你本体好威风!” 他头一回看见这么大的鸟,还飞得这么快! 李富贵现在望着扶光的眼神里满是艳羡。 要是他也有翅膀就好了。 这样他就可以天天飞来飞去了。 虽然听起来很无聊,但他觉得肯定很有趣。 随着李富贵的夸奖一句接一句地落下,扶光这嘴角也逐渐控制不住地往上扬了起来。 扶光心里美滋滋的,但依旧故作淡定,仿佛并不在意被夸赞,漫不经心地道,“还行。” “我就随便飞飞而已,下次我带你飞个快的,十只麻雀轮班都追不上的那种。” “真的吗?好呀好呀,谢谢扶光仙君!” 李富贵一听见下次更快,他笑得更开心了。 扶光这时候才回过味来。 怎么好像不太对劲? 但已经来不及了。 李富贵已经满脸期待地等着下一次了。 扶光,“……” 他们倒没忘记这次来蓬莱仙海的目的。 但,抬眼望去,这是一片浩瀚、一望无际的荒海。 之所以说荒海,那是因为海底下没有半点活物的气息。 就连附近也是人烟稀少。 正当李富贵纳闷着的时候,扶光跟李富贵道,“这里原本是成玉仙君的家。” 李富贵一怔,茫然地朝扶光眨了眨眼,“这里是成玉仙君的家?” 成玉仙君该不会是在这片荒海中长大的吧? “嗯。” 扶光点了点头,双手负于身后,抬眼朝远处望去,回忆着从前这里宛如仙境的模样,徐徐道,“成玉仙君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闻言,李富贵更为诧异,“那这里一直都是这样?” 那成玉仙君很可怜了。 扶光摇了摇头,“蓬莱仙海,因为是与仙界最接近之地,所以灵力充沛,是个修炼的灵地,更是这一带最富饶的海域。 许多凡人在附近定居,靠海而生,起初还算相安无事,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凡人乔迁而来,为了争夺海中资源,有极端的凡人跟魔族联手,污染了海域,残害了无数海中生灵,海族也是乔迁去了其他海域,蓬莱仙海便逐渐成了一片荒海。” 李富贵听完扶光解释,眉头一皱。 也就是说,成玉仙君是因为凡人与魔族所以才没了家? 李富贵忽然联想到什么,恍然大悟,“所以,成玉仙君以前才这么讨厌凡人?” “你知道?” 扶光有些惊讶。 李富贵点了点头,“成玉仙君刚到坨坨村的时候,总觉得所有凡人都是坏人。” 那时候他就觉得成玉仙君有些奇怪。 他还以为成玉仙君只是刚当人不久,对凡人不了解才这般谨慎。 如今看来,成玉仙君恐怕是因为这件事而对凡人有了偏见。 李富贵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怪不了成玉仙君,他是由鱼修炼为仙,本就生性淡漠,与族人都极少亲近,更何况是凡人?” 扶光想起从前成玉提起凡人时的厌恶模样,不由感慨道,“不过,他现在变了许多。” 两年前,他看到跟坨坨村村民其乐融融相处着的成玉仙君,还以为他是出现了幻觉。 而成玉仙君的变化全是因为李富贵。 李富贵第一次听见成玉仙君从前的事情,总觉得很难过,但目前当务之急是找到成玉仙君。 李富贵问扶光道,“扶光仙君,那我们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扶光仙君总不能飞这么久就为了告诉他这里是成玉仙君的家。 扶光收回目光,垂眸往脚下望去,淡淡道,“富贵仙君,你可知道这荒海下面还封印着魔族的数百族人?” 就在他们脚下,万丈海底,是在封印中哀嚎咒骂的魔族。 李富贵想起当年季如雪对他说的那些,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扶光继续道,“当年季如雪试图回来救走他的族人,但计划失败,害得他六百族人惨死,但依旧有数百魔族被封印在海底。” “而长月仙君说,他与发财仙君在蓬莱仙海调查凡人失踪案时,却无意间掉进了妖界。” 李富贵不解,“但妖界向来有结界阵法,与世隔绝,为什么会在蓬莱仙海有入口?” 扶光点了点头,正色道,“正是,所以我怀疑,妖族不甘隐世,与魔族勾结,所以才在蓬莱仙海与妖界开了通道,方便联系。” “而成玉仙君就是发现了此事,所以才留在了妖界。” 第117章 小少爷,许久未见,欢迎回家。 李富贵思索了片刻,又忍不住问扶光仙君,“不过,妖族为什么要跟魔族勾结?” 扶光仙君觉得李富贵果真是只天真的小猫,连这个都不懂。 “当然是攻打仙界,然后称霸六界了。” 顿了顿,扶光怕李富贵不明白其中缘由,又耐心地向他解释,“据闻妖族妖君性格暴戾、恶迹昭着、奸同鬼蜮,行若狐鼠,此等性格怎么甘愿隐世?定是假借隐世为借口,韬光养晦,暗中准备兵马,等时机成熟时再出世为祸六界。” 闻言,李富贵愣了一下,扶光仙君说的词语好高深。 他只听懂了一个性格暴戾。 所以剩下的应该都是贬义词吧? 李富贵又仔细想了想那位的脾气,觉得扶光仙君说的非常有道理。 李富贵赞同地点了点头。 有了结论,扶光不再拖拉,开始办起了正事。 首选,先找到这个连通妖界跟蓬莱仙海的结界入口。 但蓬莱仙海如此大,要凭他们二人找,恐怕要找上大半天。 于是,扶光沉下心神,掐诀默念心术,骤然起风,吹得他衣袍鼓起,呼呼作响,许多只巴掌大小的灵力化体凤凰从他袖袍中涌出,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动作利索而洒脱。 举手投足间,尽显仙风道骨。 做完这些,扶光将手负于身后,眺望远处,安静地等着凤凰归来报信。 李富贵敬佩地看着这一幕,“哇,好厉害。” 扶光老神在在,不过轻扬嘴角,“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 下一秒,李富贵忍不住歪头问,“不过,扶光仙君,你放这么多小鸟出去是干什么啊?” 扶光,“……” 这不是小鸟。 这是凤凰。 但他想了想,还是不解释了。 要不然显得他很计较一样。 于是,扶光摆出大方的姿态,回答李富贵,“找结界入口,我的凤凰化体很聪明,只消一炷香时间它们就能……” 就能找到结界入口了。 只是他话还没有说完,李富贵便伸手往旁边一片虚空一指,“结界入口就在那呀。” 扶光笑了笑,“怎么可能你随手一指就指对了?” 为了证明给李富贵看,他还特意往李富贵指的虚空拍了一掌,一掌下去,空间扭曲,一个泛着灵光的结界空间缓缓而现。 扶光笑容僵硬,“你怎么不早说?” 亏他还浪费了这么多灵力! 李富贵眨了眨眼,“我以为扶光仙君你知道,只是想放几只小鸟出来玩。” 扶光很头疼,“那不是小鸟……” “那是凤凰!” “算了,先打开结界进去再说。” 扶光走到结界空间前,修长的手轻轻抚上那结界,迅速被结界上的妖力所弹出。 扶光皱着眉,一脸严肃分析,“此处已经进不去了,大概是长月仙君与发财仙君被发现以后,结界主人为了避免计划败露,所以封闭了蓬莱仙海通往妖界的入口。” “结界主人修为高深莫测,要进去还得再想想办法……” 扶光正思考着进去的法子,旁边的李富贵把鸟窝一样的头发重新束好,又整理整理身上的衣服,挎好小包,攥紧手里头的小东西,鼓起勇气,然后抬脚往结界空间里走。 扶光眼角余光瞥见,吓得脸色一变,刚想提醒李富贵,却发现李富贵已经毫无阻碍地进了结界中,还回过头对他道,“扶光仙君,我们走吧。” 扶光,“?” 扶光一头雾水,但还是试探着跟着李富贵走了进去。 神奇的是,跟着李富贵,扶光真的进去了。 片刻的白光过后,眼前的景象便变了。 从蓬莱仙海变成热闹繁华的妖界街道。 扶光抬眼一看,满大街的妖,但都是凡人模样。 妖界竟然跟凡界并没有什么区别。 等回过神来,扶光这才想起来问旁边的李富贵,“你为什么能在妖界进出自由?” “因为我……” 李富贵本来也没打算对此遮掩,刚打算解释,扶光突然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肯定对阵法结界有极高的天赋!” 李富贵,“?” 他不是。 他没有。 扶光大喜,“我一直觉得你是只什么都不会的猫,没想到,你竟然还是个天纵奇才,是我一直错怪你了。” 李富贵,“……” 他其实真的什么都不会。 李富贵张嘴想要解释,扶光仙君已是急切地拍了拍他肩膀,道,“走吧,我们去找成玉仙君,但切记,要低调些,别被妖族的发现了。” “啊?” 李富贵一听,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不能被发现吗?” 扶光点了点头,“我们是偷偷潜进来的,当然不能被发现。” 李富贵喃喃道,“那好像来不及了。” 扶光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富贵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围喧闹的街道忽然安静了下来,阵阵脚步声正朝这边而来。 有修为不低的妖过来了。 而且数量不少。 莫非他们被发现了? 扶光立马将李富贵护在身后,抬眼望去。 只见一大批侍卫穿过街道浩浩荡荡地来到他们面前,却不见亮刀剑。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黑色劲装,身材高大挺拔、生得剑眉星目、俊朗不凡的男子,腰间似乎还缠着一条黑色皮鞭,看起来来者不善。 虽说男子修为不如他,但毕竟这里是对方地盘,再加上对方妖多势众…… 正当扶光盘算着要怎么动手才能带着李富贵全身而退的时候,黑衣男人上前来,朝着他弯身拱了拱手。 “小少爷,许久未见,欢迎回家。” 扶光,“?” 扶光回过头望去,李富贵表现得很平静,就跟他认识面前这个黑衣男子,也早早猜到黑衣男子会来一般。 他凤凰脑袋宕机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黑衣男子不是向他行礼,而是向李富贵行礼。 这时候,黑衣男子直起身,一双阴鸷眼眸望向李富贵,欣慰地扬唇一笑,“十四年前小少爷您离开之时,还是只未化形的小猫,没想到如今已是飞升,位列仙班,实属令人刮目相看,相信老爷见到小少爷以后必定很是欢喜。” 李富贵攥了攥身前布包的带子。 坏豹子。 还是一如既往喜欢骗猫。 他知道,妖族里没有人看到他会欢喜的。 第118章 妖族妖君是李富贵的娘??? 旁边的扶光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小少爷? 什么老爷? 难不成李富贵还是妖界中哪位大妖的儿子? 但也没听说妖界里头还有只出名的猫妖啊? 毕竟猫妖一脉向来资质平庸。 像李富贵、李发财这种能飞升的猫都可谓凤毛麟角了。 扶光纳闷地盯着李富贵看,期待得到一个答案。 只是此时李富贵没注意到扶光仙君的目光,而是睁着圆溜溜的猫猫眼盯着面前的黑豹精抿着唇看了好久。 不想回话。 但不回话,不礼貌。 哪怕对方把他当成一只无知懵懂的小猫逗弄。 可李富贵实在想不出来接什么话,只能艰难地憋出来一句。 “抱月护法,好久不见,你又长高了。” 其实他觉得抱月护法矮了。 毕竟他从前只能仰视抱月护法,他现在都快要到抱月护法下巴了呢。 但富贵想,他又不能说人家变矮了。 所以他选择夸对方长高了。 这样对方听了肯定高兴。 这招叫阳奉阴违。 花花教他的。 全场寂静。 谁不知道,十四年前抱月护法都已经成年了? 上哪长高啊? 更何况,如今抱月护法在族中身份高贵,是看得起那只猫才尊称对方一句“小少爷”,谁不知道,老爷早就把“小少爷”逐出妖族了? 据说,老爷逐小少爷出族的时候还当众与小少爷断绝了关系,扬言他从此以后再无此子,此子死活与他再无干系。 所以,就算抱月护法不唤这一声“小少爷”,也无人敢说什么。 闻言,抱月眯了眯眼,阴鸷的眼里掠过一抹失落,“小少爷,你与我生疏了,从前,你分明不这般唤我的。” 李富贵回想了一下从前他对抱月的称呼,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抱歉地咧嘴笑道,“从前年幼无知,什么都喊得出口,抱月护法别往心里去。” 抱月眸子中漾开一抹晦涩难懂的寒意,很快便收回目光,淡淡道,“罢了,走吧,小少爷,老爷已经等候您与您朋友多时了。” 一听到即将见到那位,李富贵紧张地点了点头,又攥了攥手里的小东西。 李富贵和扶光跟着抱月走到前面街道,街口处停了辆马车。 抱月让他们上马车去,然后走到旁边骑马。 上了马车,扶光才迫不及待地问李富贵。 “你原来是妖族的?” “那你怎么不早说?” 李富贵端正地坐在那,一一回答扶光仙君的问题,“因为我现在已经不是妖族的了。” “我之前想说的来着,不过扶光仙君你打断了我。” 扶光,“……”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算了 不重要 他更好奇为什么李富贵现在不是妖族的了。 李富贵看得出来扶光仙君的疑问,不等扶光仙君问,他便主动回答,“我十四年前就已经被逐出妖族了。” 逐出? 这个词听起来有些严重。 扶光看着李富贵,欲言又止,“那你现在……” 李富贵眨了眨眼,往下接话,“算是恬不知耻厚着脸皮回来?” “不过,我脸皮本来就厚,没关系的。” 扶光不说话了。 如果他被族中赶出来,他可能做不到像李富贵这样坦然地跑回来。 一路上,扶光撩起马车窗户的帘子往外看,眼看着马车驶入城中心,周围宅子越发古朴庄严与堂皇,足以窥见其主人的身份地位。 从前就听说妖族底蕴深厚,果不其然。 扶光放下帘子,回过头对旁边坐着的李富贵道,“看起来,你父母在妖族中挺有身份地位。” “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帮忙找找成玉仙君?” 说完,扶光才发现李富贵有些异常。 向来都精神奕奕的他显得没什么精神,耷拉着脑袋,猫猫眼往下垂,黯淡无光。 扶光还以为是他刚才的话为难到李富贵了,犹豫片刻,又道,“不过,你父母这么狠心把你赶出去,而且,我们的对手还是那个暴戾专政的妖族妖君,你父母应该不会帮我们。” “不过没事,我们自己找。” 李富贵没说什么。 马车停下了 扶光跟李富贵下了马车。 扶光抬眼一看,面前是座很普通的宅子,但气势恢宏,妖气冲天。 抱月下了马,快步走到李富贵面前,“小少爷,还记得议事堂怎么走吗?” 李富贵点了点头。 他怎么会忘记呢? 他从小就被禁止进入议事堂,但他却还是时常偷偷地跑去,只为了多见那位几眼。 哪怕得不到那位一个正眼。 抱月便道,“请。” 李富贵与扶光踏入宅子。 扶光回过头一看,那只黑豹子没有跟来。 没有引路的意思。 周围的侍卫与妖奴都将他们视若无睹。 扶光了然。 李富贵恐怕的确是不受待见的。 要不然哪有亲儿子时隔十四年回来,还要亲儿子自个去找的? 连个引路的人都没有。 明摆着是给下马威。 不知为何,扶光心里头总有种自家孩子被欺负的不爽感。 他都如此不高兴了。 那富贵呢? 扶光往前面看了看,只见李富贵平静地踏步走在长长的雕花游廊上,马尾高高束起,宽肩窄腰,身形挺括,没有一丝犹豫,竟让他油然生出几分安心。 不错。 这才有他们仙家风范。 他看李富贵刚才在马车上像被晒了几天的小白菜一样蔫蔫巴巴的,还以为李富贵惧怕了呢。 现在一看,李富贵这不是挺精神的吗? 他决定了,待会如果李富贵那不靠谱的爹若是欺负李富贵了,他就是把这拆了,也要带李富贵走,断不能让李富贵在这受气。 就算是李富贵他爹又怎么样? 他们家富贵还是正儿八经靠自己修上来的仙呢。 也就是李富贵不知道扶光在想什么。 但凡他知道,他都会回答一句。 他之所以飞升是靠那个不存在的祖坟冒青烟。 是靠宗主点指兵兵。 是靠升仙大会那天站在前面。 总而言之,不是靠自己正儿八经修上去的。 走到议事堂。 李富贵停下。 他回过头,压低声,有礼貌地对扶光道,“扶光仙君,接下来的事请交给我。” 扶光不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嘴,点了点头。 毕竟这是人家家事。 大不了…… 他背地里再替李富贵找回场子。 得到扶光仙君的同意,李富贵抬脚跨进议事堂的门槛。 他曾在妖族的时候,是没有资格踏进这里的。 如今他成了外族,反而如此轻易就踏进这里了。 李富贵心中说不出来的复杂。 扶光跟着李富贵走进去。 只见屋子是个很普通的书房布局,但干净整洁,一丝不苟。 而屋子里的书桌前正坐着一个神色阴鸷凶狠的长发黑皮男人,男人懒散地披着宽松布满暗纹的黑袍倚在太师椅上,张扬地露出底下狰狞疤痕交错的健壮上半身,身上的威压让扶光感觉很是不适。 那威压,是一个普通大妖身上不会出现的。 是传说中的黑蛟妖君倒有可能。 也就是说,李富贵的爹竟然是妖族妖君? 扶光深呼吸一口气,心中无比诧异。 成玉仙君知道他差点当了妖族妖君的女婿吗? 哦,不,应该是儿媳妇。 正当扶光惊讶的时候,他身旁的李富贵抬头挺胸,挎着小布包,板着猫猫脸,对着太师椅上的阴鸷男人不卑不亢地唤道。 “阿娘,好久不见。” 扶光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勒个去。 妖族妖君是李富贵的娘??? 第119章 阿娘,他其实是我媳妇 其实真的怪不了扶光大惊小怪。 不都说儿子像娘吗? 面前这个男人宽肩窄腰、挺拔高大、肌肉健硕、神色阴冷、气势凌人,感觉一拳可以抡死十只猫。 而李富贵身材修长,胖瘦刚好,生得清秀乖巧,身上自带着一股子清亮的少年气,站在那,什么都不做都可爱到不行。 这两个…… 除了肤色,哪里像了??? 换个说法,这个妖君,哪里像是个当娘的? 扶光脑子乱成一团,堪比吃到了天君的瓜。 扶光混乱之际,太师椅上的黑蛟妖君雾九幽闻声缓缓抬起头来,只见长发下,他五官棱角分明,如刀雕刻一般硬朗锋利,一双金瞳闪烁着凌厉的光。 在见到李富贵那张与那只负心猫酷似的脸时,他难以压抑怒火,落于太师椅扶手上的手用力,咔嚓一声,轻而易举便将那梨花木化为粉末,黑色的蛇鳞在他半张脸上若隐若现,强大的妖压铺天盖地袭来。 扶光无比愕然,就连他都猝不及防被那妖压震了震。 这是时隔十四年见亲儿子第一面的态度? 扶光一边用灵力护体,一边担心地去看李富贵。 李富贵依旧站在那,直视着那双寒意凛冽的金瞳,一动不动,仿佛早习惯他娘亲的喜怒无常。 许久过后 或许是发现自己这个废物儿子不像十四年般软弱无能,黑蛟妖君慢悠悠地收起妖压,收回目光,嗓音洪亮,语气淡漠,“不必嘘寒问暖。” “说吧,本君的废物儿子时隔十四年回到妖族所为何事?” 扶光,“……” 真不是个当娘的。 李富贵并不在意雾九幽对他的称呼,他细致地抚平身上衣服因为刚才妖压施加下来时造成的皱褶,再端正地抬起头对雾九幽道,“阿娘,我是来找我朋友的。” 顿了顿,他继续一字一句道,“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希望您放了他。” 扶光一怔。 原来成玉仙君就在他未来婆婆手里吗? 李富贵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故意暴露行踪的吗? 雾九幽盯着李富贵眯了眯眼,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阴森问道,“你怎么这么确定你的朋友在我手上?” 扶光也有这个疑问,朝李富贵望去。 李富贵老实回答,“阿娘,我朋友就在妖界,但我感知不到他的灵力。” “整个妖界,我感知不到的地方,只有您的水牢。” “水牢阴寒,我朋友身体不好,请您放了他。” 妖界这么大。 要找到区区一人的灵力波动谈何容易? 除非对对方的灵力非常熟悉,才能搜肠刮肚一般在妖界每一个角落找遍。 李富贵这话一出,就是明摆着说,他跟水牢中的那人关系匪浅。 这倒证实了雾九幽的猜想。 他在见到那人的时候,便嗅到那人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地抓来关在他的水牢中。 为了抓那人,他还受伤不轻。 雾九幽眼眸间有几分厉色流转,摇摇晃晃起身,身上宽松衣袍散落,赫然露出那古铜色正缠着一层厚厚的渗血纱布的结实腹部,他阴鸷道,“本君要是偏不放呢?” 真碍眼。 丢出族里了还要跑回来恶心他。 要不然干脆杀了算了。 反正就算成了仙也依旧是废物一只。 看到阿娘受伤,李富贵心头一颤。 阿娘是条小心眼的蛟龙,向来睚眦必报,虽然不知为何成玉仙君会被抓,但被他阿娘抓住肯定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一想到成玉仙君此时正在水牢中受苦,李富贵便心急如焚。 李富贵乖乖地立正把双手放到身侧,然后笔直地朝雾九幽弯腰鞠躬,一本正经地请求道,“阿娘,求您高抬贵手,放了我朋友,只要您放了我朋友,我立马与朋友离开妖族,从此以后再也不踏进妖族半步。” 他知道他阿娘有多厉害。 更知道他阿娘多记仇,若不让他阿娘解气,他们很难带着成玉仙君全身而退。 而且,可以的话,他不希望跟阿娘起冲突。 所以,道歉加恳求,是最稳妥的办法。 雾九幽瞥去,只能看到李富贵那朝他弯下的清瘦脊背与乌黑的头顶。 与从前那只整日黏在他身边的小黑猫并无两样。 他敛起眼中的厉色,重新坐于太师椅上,冷冷道。 “果真是窝囊废。” “跟你爹一般无用。” “幸亏当年本君与你断绝关系,逐你出族,要不然旁族看见本君竟然生了这种废物东西,岂不是贻笑大方?” 扶光不敢置信地听着,他从未想到会有父母对自己亲生孩子如此恶劣。 他本想沉默,但他真的听不下去了,正当他打算替李富贵说些什么,又突然想起李富贵进来的时候与他说过的话。 李富贵是早就知道…… 他阿娘会如此对他,所以才这样对他说的? 想到这里,扶光心里很不是滋味。 难怪李富贵没心没肺呢,有这样的娘,但凡不没心没肺都过不下去。 李富贵似乎不希望他插手。 扶光只能再忍了回去。 李富贵垂着眼眸,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阿娘没有动手。 那就是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但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长大了。 不方便动手了。 李富贵很有自知之明的。 他阿娘不会喜欢他的。 不过没关系。 他现在有很多很多喜欢他的人。 不会觉得难过。 漫长的沉默让雾九幽觉得不耐烦。 又这样。 他这个儿子从小便是这样。 他骂他笨,他就凑过来用脑袋拱他的手,毫不记仇,还不停冲他喃喃,“阿娘,笨笨爱你,最爱你了。” 他用脚踹他,他就从地上摇摇晃晃爬起来继续喊他阿娘。 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软弱之极。 令人憎恶。 经过漫长的沉默,黑蛟妖君终于再度开了口,他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李富贵,一字一句问,“水牢里的那个人,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富贵思索了一会,又担心暴露成玉仙君真实身份会让成玉仙君更加危险,灵机一动,把心一横,道,“阿娘,他其实是我……媳妇!” 扶光,“!!!” 要是成玉仙君在场听见肯定高兴得找不着北。 只可惜,成玉仙君现在大概还在水牢里头待着呢。 说完,李富贵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看太师椅上他阿娘那阴沉如腌坏的咸菜一般的脸,又不知死活地添了一把火,“也是阿娘您的儿媳妇……” “所以阿娘,您能不能放了您儿媳妇?” 阿娘就算生气也没关系。 大不了也把他丢水牢里头跟成玉仙君关一块。 第120章 你主人是想见我吗? 听着李富贵的话,雾九幽冷笑。 水牢中的人修为并不低,若不是受了伤,全盛时期恐怕就连他也得避让几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看上他这个废物儿子? 雾九幽将宽厚的大手放到另一边尚未捏碎的太师椅扶手上,指节粗大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木制扶手。 屋子里安静到只有敲打扶手的声音。 李富贵忍不住抬起头偷偷地瞄了瞄他阿娘,却骤然对上他阿娘那一双阴冷如冰的金瞳。 阿娘在看他。 阿娘是不是也有点想他? 而且阿娘现在都没有对他动手呢。 不知为何,李富贵有些开心。 嘴角刚扬起,又想到成玉仙君还在水牢,他又不开心了。 朋友还在受苦,他怎么可以开心呢? 坏猫! 看着李富贵,雾九幽心情很不好,他可真想把这只猫掐死丢出去喂狗。 偏偏还是他自个生的。 最后,他疲惫地歪坐着,闭上眼,浓密的睫毛散落下来,伸手轻揉着太阳穴,嗓音低哑富有磁性。 “来者都是客,你和你朋友便在族中住下吧。” 扶光皱眉。 所以,李富贵是以客人的身份住下的? 但看起来李富贵并不在意,站直了身子,整理好身上的包,又问,“阿娘,那我媳妇他……” 雾九幽不耐烦地缓缓睁开眼,一双凌厉的金瞳中寒意肆意翻涌,上位者的威严在那一瞬间几乎铺天盖地袭来。 “放心,他活得好好的。” “还不滚?” 李富贵听到成玉仙君还活着,松了一口气,还是再度朝雾九幽板正乖巧地弯身拱手,“谢谢阿娘。” “还有,阿娘,我如今有名字了。” “叫李富贵。” 屋子一片寂静。 太师椅上的雾九幽垂着眼眸,仿佛没听见一般。 李富贵知道他阿娘并不在意他叫什么,便与扶光转身离开了。 直至二人脚步声渐行渐远,太师椅上一直沉默着的雾九幽缓缓抬起头,朝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望去。 似乎想起了什么,雾九幽不由冷笑。 “李富贵?” 他嘴中念着这个一如某只负心猫名字一般俗气难听的名字,漂亮神秘的金瞳中掠过一抹冷意。 “呵,竟然跟他爹姓。” “也是,他也不配用蛟龙一脉的姓氏。” 言罢,雾九幽大手拍在扶手上,仅剩的一边扶手也随之化为粉末。 雾九幽,“……” 废物椅子。 不配留在他妖族中当椅子。 李富贵跟扶光被妖奴带去了西边最偏的一间小院中歇息。 妖奴让他们就住这,然后就走了。 扶光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他双手负到身后去,踱来踱去,发现怒火依旧消化不了,忍不住问旁边正在发呆的李富贵,“富贵,我们就这样干等着吗?” 李富贵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水牢的位置我知道,不过我没有钥匙,晚上我会去找我阿娘,求求他,说不定他就把钥匙给我了。” 刚才他其实就想求他娘把钥匙给他了,但他怕他娘又生气。 他挨骂倒没什么关系,就怕波及到成玉仙君身上。 成玉仙君身上还带着伤呢。 听到这,扶光走了过去,好奇地问李富贵,“你阿娘真的会把钥匙给你?” 在看完这母子二人的相处场面以后,扶光觉得很悬。 李富贵解释,“我阿娘其实很温柔的,就是看起来有点凶而已。” 小时候,阿娘虽然骂他笨,但又会在百忙之中抽空教他化形。 阿娘会踹他打他,但每次都没用力,要不然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阿娘把他赶出妖族,也是因为他在族里过得并不开心。 离开了妖界,他反而过得更好。 所以李富贵想,他求求他阿娘,说不定他阿娘就把钥匙给他了。 “温柔?” 扶光回想着黑蛟妖君坐在那,恨不得随时随地冲下来掐死他们样子,忍不住纳闷地皱眉。 到底哪里温柔了? 扶光叹了一口气,觉得李富贵就是太善良了,把人都想得太好,便忍不住委婉提醒道,“别忘了,成玉仙君还伤了黑蛟妖君,我看,你阿娘是不会把钥匙给你的。” 李富贵一听,有点道理啊! 想了想,他凑到扶光面前,眨了眨圆溜溜的猫猫眼,跟做贼一般特别小声地道,“那我去偷?” 扶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教一只猫学会偷东西不太好。 但目前这种情况,也只能偷了。 毕竟他们对手可是黑蛟妖君,而且他们还在人家地盘上。 正面硬刚,并非明智之举。 想了想,扶光换了个好听些的说法,“那不叫偷,应该叫智取。” 李富贵恍然大悟。 扶光还不忘对着面前睁大了眼睛安静听着他说话的猫补充了一句,“偷东西是不好的,知道吗?” 李富贵使劲地点了点猫猫头。 入夜 扶光仙君为晚上的营救成玉仙君计划回房间养精蓄锐去了。 李富贵跟妖奴借了厨房,打算做些糕点带去给他阿娘。 毕竟前去偷……哦,是智取,需要个由头。 但李富贵厨艺极差,忙活了半天,也只做出来一盘黑不溜秋、模样怪异狰狞的兔子糯米糕。 奇了怪了 明明他看成玉仙君也是这样做的,怎么成玉仙君做出来这么好看,而他做出来却是这个样子? 正当李富贵纳闷着的时候,他察觉到一抹极微弱却很熟悉的灵力正朝他而来,他下意识回头,却猝不及防与迎面飘来的一条淡蓝色的小鱼碰上。 脸上一凉,像触碰了一团柔软的水。 李富贵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退,抬眼仔细一看,是一尾漂浮在空中的淡蓝色小鱼。 他一眼就认出那是成玉仙君的小鱼。 但李富贵不太确定,便试探着问了句,“成玉仙君?” 小鱼摇了摇漂亮像是浪花一般的尾巴,仿佛在回应他。 见的确是成玉仙君派来的小鱼,李富贵一下子高兴地笑了出来,嘴角两边的酒窝浅浅地往下陷。 李富贵凑过去,用指尖轻轻戳了戳小鱼额头,朝小鱼眨了眨眼,问,“你主人是想见我吗?” 不知为何,小鱼呆了呆,过了一会,它才再度摇了摇尾巴。 第121章 像是瞧见了主人的小狗。 “那我们走吧!” 李富贵眼睛发亮,跟着小鱼就要走。 只是刚走出厨房,李富贵又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折返了回来,把灶台上的糯米糕揣了两块进怀里,然后高高兴兴地跟小鱼走了。 路上,李富贵跟在小鱼身后,偷偷地尝了一块自己做的糯米糕。 虽然不太好看,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水牢阴暗,成玉仙君摸着黑应该能吃得进去。 想到这里,李富贵心中就多了几分雀跃。 去水牢的路上都有妖兵巡逻,小鱼不起眼,但李富贵这么大只,明晃晃的,很难不被发现。 李富贵只能变回黑猫,让小鱼趴他脑袋上,再趁着夜色根据记忆寻到小路,摸索着地朝水牢走去。 李富贵是只黑猫,隐藏于夜色中,竟然来去自由,不一会,便到了水牢门口。 水牢门口有位妖兵把守着。 李富贵躲在草丛里,昏暗夜幕中,只能瞧见他一双亮晶晶的金色猫眼。 他想着要怎么引开妖兵的时候,脑袋上的小鱼用尾巴轻轻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后背,那尾巴尖正好抚过李富贵背上的痒痒毛,激得李富贵一哆嗦。 水牢门开了。 一个模样清秀可爱、皮肤雪白,生了一双碧蓝眼睛的少年快步走了出来。 李富贵歪了歪猫猫头。 李富贵长进了不少。 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少年的原形是只白猫。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猫呢? 这时候,白猫少年正色对门口的妖兵道,“里面的那位又吐血了,你去找个大夫过来。” 妖兵对白猫并不怎么尊重,只是随意瞥了他一眼,冷漠道,“里面关着的那都是阶下囚,我们妖族没有优待阶下囚的先例。” 白猫少年眉头一皱,“这能一样吗?里面那位可是妖族小少爷的夫人,妖君不是说了吗?要好好看着里面那位,如果那位死了,妖君怪罪下来,你要负责吗?” “小少爷?不就是个被逐出族的废物吗?” 妖兵不屑一顾。 “妖君始终与小少爷血浓于水,要是以后妖君想认回小少爷呢?” 妖兵其实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但万事皆有可能。 毕竟,从前那个连化形都困难的小少爷现在不就已经成仙了? 说不定他们妖君心肠一软,也就认回小少爷了。 反正水牢里每位阶下囚脖子都拴着锁链,锁链用蛟龙鳞片所制,除非把头砍断,要不然没有钥匙断不可能逃出水牢。 而钥匙就在他们英明神武的妖君手里。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水牢的看守只有他一名便足矣。 他又想了想里面那位病恹恹受着伤的小白脸,觉得那个小白脸看起来也不像是有什么本事的样子,想必也逃不出来,便点了点头,“得,我现在去,你别玩花样。” 说完,妖兵就走了。 白猫少年见妖兵走远了,忽然将目光落向草丛,眨了眨眼,抬脚轻缓地朝草丛走去。 李富贵心头一惊,心想,他被发现了? 怎么可能呢? 他可是猫猫大仙! 猫猫大仙隐藏气息可好了! 下一秒,白猫少年身后冒出一尾淡蓝色的透明小鱼。 跟李富贵脑袋上趴着的那只一模一样。 李富贵,“……” 成玉仙君到处给猫小鱼。 他心里又被大萝卜压住了,闷闷的。 但何叔的豆腐花不止给了他,他也不会有这种感觉。 白猫少年在草丛中蹲下来,拨开草,看到了里头的李富贵,他立马露出了可爱干净的笑容,温柔道,“小少爷,请随我来,成玉仙君在里面等您。” 李富贵心头一软。 是只好猫。 如果他是成玉仙君,也会给他小鱼的。 李富贵变成人形。 他也蹲着,双手揣怀里,跟白猫少年面对面对视,然后他点了点猫猫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白猫是谁,但成玉仙君给了他小鱼,应该是成玉仙君的朋友。 李富贵跟着白猫进了水牢,水牢过道里阴暗潮湿,冷飕飕的,走着,李富贵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成玉仙君待在这里,会不会很难受? 再看前面带路的少年,身形单薄清瘦,自若而平静,仿佛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温。 少年修为并不高,不能如他一般用灵力护体。 所以李富贵悄悄地渡了点灵力给前面的少年。 少年很快反应过来,回过头去看李富贵,眼神中有些茫然不解。 李富贵解释,“我怕你冷。” 少年愣了愣,眨了眨眼,旋即朝李富贵笑了笑,“我不冷的,我已经习惯了,谢谢小少爷关心。” “你一直叫我小少爷。” 李富贵终于忍不住问道,“我们认识吗?” 少年继续往前走,温声道,“小少爷您或许不认识我,但我却认识您。” “您与您父亲生得很像,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呢。” 听到父亲,李富贵眼睛亮了亮,“你认识我阿爹?” 顿了顿,李富贵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说起来,你跟我阿爹一样,都是白猫。” 李富贵有些激动。 说不定这个少年知道他阿爹下落。 少年却轻轻摇头,“算不上认识。” “我叫春生。” “是小少爷您父亲族中旁支子弟。” “按照辈分,我应该叫小少爷你一声叔公。” 李富贵瞪大了眼睛,“……” 阿爹没找到,他多了一个侄孙? 李富贵本想问问春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帮他见成玉仙君,只不过谈话间,他们两只猫已经进了水牢。 水牢里很暗,安静到只有哗啦水声响起。 成玉仙君就被关在最中间的水牢中,所幸,并没有李富贵想象中的遍体鳞伤,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水牢里,结界从天落地,周围是深不见底的水,只剩下最中央一临水建起的石台。 微光落在水面上,荡起的影影绰绰映在石台上那盘腿静坐着闭眼养神的仙君身上。 仙君身形如松,身上宽松白袍沾血,脸色苍白如月光,发冠整齐到一丝不苟,左边袖袍空荡荡,坐在那,零星几点月光落下,竟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禁欲感,若不是他那修长脖颈上缚着的冰冷铁链,任凭谁都看不出来他是位阶下囚。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就在身边,那数日来无悲无喜、情绪淡定到像一滩死水一般的仙君忽然蓦然睁开眼,立马起身拂袖踏水冲到结界前。 叮叮当当的铁链声落下。 他们隔着一面透明、薄薄的结界面对面地对视着。 成玉双眼温柔而几乎痴迷地望着李富贵。 那模样,不像一尾鱼,倒像是瞧见了主人的小狗。 第122章 成玉仙君其实是只狐妖吧? 其实成玉仙君看起来很好。 衣衫整齐,头发丝一点也没乱,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 只是当李富贵目光触及成玉那白皙细腻似玉的脖颈上缚着冰凉而沉甸的黑色铁链时,他眼睛瞬间就红了。 阿娘好过分。 成玉仙君是鱼,皮肤本来就娇嫩,哪里像他皮糙肉厚,受得了这冷冰冰的铁链? 成玉一看见李富贵眼睛红了,紧张到不行,见富贵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铁链上,知道富贵是心疼他,连忙念了个诀,那原本严丝合缝缚在他脖颈间的铁链竟慢慢地松了,哗啦一声落地。 都是他不好。 只顾得梳发洗脸。 竟把这个给忘了,害得他家富贵心疼。 顾不上太多,成玉心疼地冲出结界,只见衣袍翻滚,转瞬便已从水牢中出来,毫无半点阻碍, 春生,“……” 所以这些天,成玉仙君是自愿被关在这个破地方的? 偏偏成玉仙君到李富贵面前,成玉仙君反而不知所措起来,犹豫着伸出手,又怕自己手太凉,最后他将手在袖袍中捂了会,有了点温度,这才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温柔地擦去李富贵眼角的泪花,“不哭,我未曾受苦。” 若不是有旁猫在。 他就要用鱼之间擦眼泪的办法了。 李富贵已经不是当年的小猫了。 自然不会哭很久。 他只掉了五六颗眼泪便止住了。 成玉见李富贵不掉眼泪了,心中大萝卜落地,不敢再摸李富贵的脸,便缓缓将手垂下,温声询问,“富贵,黑蛟妖君与你是什么关系?” 问着的时候,成玉在替李富贵挑拣着衣服上沾的几根凤凰毛。 扶光变回原形跟富贵玩了?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如此好了? 也是。 富贵一直都喜欢跟鸟玩。 偏偏他是条鱼。 鱼再努力,也是变不成鸟的。 但没关系。 那就想办法让扶光离富贵远些。 见不到鸟,那富贵就只能跟他玩。 他可真是条聪明的鱼。 李富贵弱弱地告诉成玉仙君,“那是我阿娘。” 成玉仙君会不会讨厌他? 因为他的阿娘将他关在了此处。 闻言,成玉仙君却是露出恍然的表情,“难怪,你们眉眼如此相似,一开始见到黑蛟妖君我便觉得有些熟悉,后来在与黑蛟妖君交手时意外看见黑蛟妖君被打落的黑鳞剑上刻有涂鸦,我认出是你手笔,但反应过来已晚。” 说到这时,成玉仙君眉头微蹙。 李富贵一怔。 涂鸦? 莫非是他小时候在他阿娘宝剑上用爪子乱划的那几个涂鸦? 当时他被他阿娘发现,阿娘还打了他屁股。 他还以为,他阿娘早就将那几个涂鸦磨掉了。 没想到,现在还在。 正当李富贵回忆着的时候,成玉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李富贵衣袖,翕动没有血色的薄唇,垂着眼眸轻声道,“富贵,对不起,我不小心伤了你阿娘,你可以打我,骂我,但千万别生我气。” 李富贵握住成玉仙君那冰凉的手,很认真地道,“成玉仙君,我没有生气。” “我是在想事情。” 成玉对他轻轻眨了眨眼,“富贵,你在想什么?” 与他在一起,还想着其他事吗? 是不是因为他现在年老色衰、容貌憔悴、身似黄花,富贵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呢? 成玉心中难过,却又不显山露水。 他怕富贵觉得他哀怨诸多,会厌烦于他。 所以他只能独自委屈着抿紧了薄唇。 “我只是在想……” 李富贵抬眼去看成玉仙君,犹豫着问,“成玉仙君,你该不会是因为妖君是我亲人,所以才束手就擒吧?” 成玉呆愣了一会,然后立马摇头。 “没有的事。” “是我技不如人。” “你娘亲太厉害了,跟富贵你一样厉害。” 春生,“……” 成玉仙君可真不会说谎。 这谁能信啊! 结果,下一秒,李富贵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他多害怕成玉仙君是因为对手是他阿娘,所以才故意被俘。 他总觉得成玉仙君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春生,“……” 他叔公信了。 一个不擅长撒谎,另一个听不懂别人撒谎,天生一对。 李富贵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从怀里掏出他带的一块糯米糕,拆开层层叠叠的油纸,眼睛亮晶晶地把糯米糕递给成玉仙君,“对了,成玉仙君,我亲手做了糕点,给你带了一块,你尝一尝。” 闻言,成玉仙君将目光落在李富贵手里捧着的那块糯米糕上。 模样有些古怪、黑乎乎的糯米糕。 难怪富贵嘴角黑乎乎的,原来是吃了这个。 好可爱。 糕点可爱。 猫更可爱。 成玉鱼心化成一团。 李富贵又怕成玉仙君不敢吃,一本正经地补充道,“来的路上我尝过了,吃了不会死的。” 成玉仙君听着弯下腰,低下头就着李富贵的手小口小口地吃着糯米糕。 他撩起眼皮以下位者的姿态地仰视着李富贵,修长浓密的睫毛在那雪白漂亮的脸上落下薄薄一层阴影,缓缓扬起还沾着些许糯米糕碎屑的嘴角,启唇。 清冷却动听宛如玉碎的声音响起。 “你做的,会死我也吃。” 李富贵瞬间心跳如兔窜狗跳鹤鸣猫挠。 成玉仙君其实是只狐妖吧? 他们说,狐狸最会勾引人了。 他感觉被成玉仙君勾引到了。 小心脏,跳得有点快。 春生,“……” 他不应该在这里。 他应该在水底。 李富贵正色道,“成玉仙君,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成玉听着笑了笑,轻声道,“富贵,你不用救我。” 李富贵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成玉仙君脖子上的铁链已经没了。 也就是说,这个水牢根本困不住成玉仙君。 他们根本不需要偷钥匙啊! 李富贵立马惊喜地伸手去牵成玉仙君,“成玉仙君,那我们赶紧走!” 李富贵拽了成玉仙君几下,没拽动。 他好奇地回过头去看成玉仙君,眨了眨眼。 成玉仙君站在那,没动,反而伸手将李富贵小心翼翼地拉向他,红着耳根,欲言又止,最后鼓足勇气开口问,“你是不是跟你阿娘说,我是你媳妇?” 李富贵也红了脸,他没想到这件事会被成玉仙君知道,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看见李富贵点头,成玉仙君就愣在了那。 他还以为,那不过是春生与他开玩笑的。 未曾想,这竟然是真的。 富贵真的承认他是他的媳妇。 沉寂的心又一点点的雀跃了起来,成玉仙君欢喜到不行,太过激动,以至于忍不住松开李富贵在旁边来来回回地走了几遍。 李富贵茫然地看着成玉仙君像蚂蚁搬家一样走来走去,想了想,他还是解释道,“但那只是我为了让阿娘放你,情急之下说的……” 但成玉仙君就跟听不见一样,那张漂亮的脸上挂着浅笑,半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李富贵,“……” 聋鱼。 “要不然,成玉仙君,我们先走吧?” 再耽误下去,他阿娘就要发现了。 成玉仙君停下来,对他笑了笑,“没事。” “我留下来,等到你阿娘接受我再离开。” 李富贵,“???” · 第123章 成玉仙君在水牢关傻了! 李富贵劝了成玉仙君半天。 成玉仙君都依旧不为所动。 准确来说,是无论李富贵说什么,成玉都笑吟吟地望着他。 像是条傻鱼。 完了! 成玉仙君在水牢关傻了! 李富贵愁得不行,想要伸爪去探探成玉仙君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热。 结果成玉仙君顺势握住了他的猫爪,那修长指节均匀、漂亮的跟玉一般的手与他的手相扣,眉眼温柔地望着他,“富贵,此处阴冷,不便久留,你先回去吧,不必担心我。” 虽然富贵担心他,他很开心。 但他一想到富贵担心他,会吃不好、睡不好,他就很是舍不得。 但小猫怎么会留成玉仙君一条鱼在此处? 他想再开口劝劝。 小鱼凑过去亲了亲他,“还有,这几日,我非常思念你。” 小猫最受不了美人计,那张漂亮的脸一凑过来,柔软得像豆腐一样的嘴唇亲下来,他猫猫脑袋就变成了竹篓,成玉仙君的话则变成了水。 水刚进竹篓,下一秒就从竹缝中哗啦啦地流出去了。 小猫已经忘记成玉仙君刚才说了什么了,当然,他想说什么,也忘记了,只想一直看着那张漂亮的脸。 成玉抬起头对旁边的春生道,“春生,帮本君送富贵出去,好吗?” 春生点了点头。 等李富贵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春生送到了水牢外面。 守卫妖兵已经回来了。 李富贵没机会再进去找成玉仙君了。 就算他能进去,恐怕成玉仙君也不愿意走。 大不了他回去以后多哄哄他阿娘。 阿娘解气了,估计就会放了成玉仙君。 成玉仙君也不会非得赖在水牢里不愿意走了。 想到这里,李富贵叹了一口气。 成玉仙君是笨鱼。 明明就算他阿娘不同意也没关系的。 他可是只大猫了。 大猫都是能决定自己的婚事的。 嗯…… 慢着 他什么时候开始考虑跟成玉仙君婚事了? 李富贵觉得,他可能是被成玉仙君亲糊涂了。 他这样是不是叫色令智昏? 他开始理解他阿娘了。 据说,他阿娘本来很讨厌没用的妖,但无奈他阿爹实在是太貌美了。 所以李富贵喜欢长得漂亮的东西,这一点估摸是随了他阿娘。 春生送完李富贵回来的时候,成玉仙君依旧站在原地,望着李富贵离开的方向。 春生瞧见觉得好奇,便忍不住问,“成玉仙君如此思念小少爷,为什么不跟小少爷一起离开妖族?” 哪怕是为了调查那件事,也大可不必留在水牢中受苦。 成玉垂下眼眸,淡淡道,“他想家。” 他知道,李富贵一直以来都希望有个家。 而妖族中向来以强为尊,以弱为耻。 富贵从前在妖族中应该过得很艰难。 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富贵很好,不会再有人欺负他。 或许他能借这个机会与父母冰释前嫌。 如果不能,那也没关系。 因为富贵还有很多爱他的人。 并不缺这个家人。 春生恍然大悟,成玉仙君这是打算让小少爷与妖君重归于好。 但他想法还停留在猫族不可能受到妖君重视这一阶段,春生又问,“那成玉仙君是想帮小少爷?” 闻言,成玉摇了摇头,“他不需要本君帮。” “他本来就很厉害。” 春生正纳闷着这是什么意思,成玉就自个进水牢石台上坐着了,招招手,那铁链就听话的跟狗一样爬上了成玉的脖颈。 春生,“……” 妖君可能不知道,他用来关犯人的水牢都快要成成玉仙君家了。 李富贵回到小院,碰上扶光仙君刚醒。 扶光仙君拉着他聊待会偷钥匙大计,李富贵只好把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扶光仙君。 李富贵其实是让扶光仙君跟着一块劝劝成玉仙君的。 毕竟多只鸟,多份力量。 但扶光仙君听完以后沉默了半晌,道,“这事本来不太合理,但放成玉仙君身上很合理。” “算了,既然成玉仙君这样说,那就随他去吧。” “不用管他,反正他是鱼,鱼在水牢里待着,正合适。” 说完,扶光仙君就转身进房了。 走了几步,扶光仙君又好似突然想起来什么,回过头来对李富贵道。 “你要是觉得他可怜,偶尔去见见他就行了。” “扶光仙君不去吗?”李富贵问。 扶光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进房间了。 李富贵,“?” 虽然不用偷钥匙了,但糯米糕已经做好了。 李富贵想了想,还是带着那一碟糯米糕去找阿娘了。 李富贵到议事堂门口的时候,抱月护法正在那守着。 抱月护法一瞧见李富贵便笑眼弯弯,“小少爷,这么晚不歇息,到议事堂来做什么?找妖君?” 李富贵点了点头。 从前那只小黑猫如今长成个俊朗不凡的青年,乌发高束,一身黑色劲装英挺不凡,抱着一碟点心,看起来又添了几点呆愣,让人瞧了就想戏弄。 抱月垂眼看一看李富贵手上端着的糕点,故作惊讶,“小少爷做了芝麻糕吗?造型好有趣别致。” 李富贵摇头,一本正经解释,“这是糯米糕,兔子形状的。” “……” 抱月想,说不定是仙界流行这种颜色的糯米糕。 也说不定,仙界的兔子都长这个样。 “小少爷分我一块吧,我正好饿了。” 说着,抱月双手负在身后微微弯身朝李富贵“啊”地张开嘴。 李富贵并不是很想分给抱月。 倒不是他小气。 只是他本来就没有做几块。 他自己吃一块,成玉仙君吃一块,便只剩下三块。 要是再分抱月一块,阿娘只有两块了。 但抱月护法都开口了,不给又不太好。 正当李富贵纠结着的时候,一个威严低沉浑厚的男性嗓音从屋子里冷冰冰地传出。 “抱月,让他进来。” 抱月惋惜地站直了腰,朝着李富贵笑了笑,“小少爷,请进吧。” 李富贵高兴地进屋了。 抱月站在原地。 他总觉得小少爷不愿意分他糕点。 也是,小时候他总是用糖捉弄小少爷。 小少爷有些怕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谁让小少爷捉弄起来很是有趣呢? 一想到小黑猫因为无法化形,够不着糖,急得团团转的样子,抱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富贵进了屋,抬眼一看,他阿娘依旧坐在白天坐的那个位置,气势凌人、神色阴鸷冰冷。 只是不知为何,白天的梨花木太师椅换成了玄铁打的太师椅。 屋子里气压极低,雾九幽甚至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富贵端着糕点,毫不在意氛围,唤了一声,“阿娘……” 雾九幽眼皮动了动,冷冷呵斥,“别叫我阿娘。” “好。” 李富贵点了点猫猫头,立马不假思索地改口,“妖君。” 雾九幽,“……” 他怎么之前没觉得他这个儿子这么听话? 第124章 他家富贵,可真是只漂亮的小猫。 雾九幽忍了忍,大手落在玄铁打的太师椅把手上。 撩起薄薄的眼皮,一双漂亮妖孽的金瞳朝前面安静抱着碟点心站着的李富贵望去,冷声道。 “寻本君何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反正他这个儿子来还能有什么事? 不就是为了水牢中关着的那条鱼? 谁料,下一秒,李富贵把手上那碟糯米糕端到他手边,“妖君,我做了糯米糕,请尝一尝。” 雾九幽,“……” 他垂眸瞧了一眼李富贵端过来的糕点,黑色的,模样还很是怪异,像是从毒窟里头爬出来的妖魔鬼怪。 他蹙起英挺的剑眉,“你是想毒死我?” 李富贵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没有下毒,请妖君放心。” 或许是怕雾九幽不信,李富贵闭上眼伸了手随便在碟子里摸了一块糯米糕,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嚼吧嚼吧几下就咽下去了。 李富贵这才睁开眼来,嘴角还沾着点糕点黑乎乎的碎屑,站得笔直,特别认真地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猫猫眼看着雾九幽。 仿佛在说,你看,我吃了,没有下毒。 雾九幽看着觉得很碍眼。 他当然知道李富贵没有下毒。 李富贵不就是想用这糕点来贿赂他? 如果区区几块糕点就能哄骗他放了那条鱼,那李富贵就真跟他爹一般天真。 雾九幽别过脸去,紧绷着那张硬朗的脸,“拿走。” 李富贵见他都吃给阿娘看了,阿娘还是不相信他没下毒,他难免有些失落。 猫与蛟之间就不能多一点信任吗? 但他还是应了一声“好”,上前把糯米糕端起来,有些委屈地转身朝门口走去。 雾九幽眯了眯眼。 就这样走了? 他还以为,李富贵又会开口求他放了水牢里的那条鱼。 只见李富贵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雾九幽冷笑。 他就知道他没有猜错。 李富贵突然转过身来,眨着一双与雾九幽一模一样的金瞳看着雾九幽。 只不过,那双金瞳在雾九幽身上显得很威严。 在李富贵身上……却怎么看都瞧不见威严,反而只觉得像两颗圆滚滚的金豆子。 雾九幽被看得一头雾水。 莫不成,他就拒绝了一碟糕点,李富贵就要对自个亲娘横眉竖目? 李富贵终于看清楚雾九幽身上的纱布,没有渗血,大概已经换过药了。 李富贵松了一口气,心里大萝卜落地,放心地笑了出来,关心地道,“很晚了,妖君您身上还带伤,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早些歇息吧。” 嘱咐完,李富贵转身开开心心出屋了,完全看不见一点不高兴。 雾九幽愣在那。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大手落回玄铁扶手上,雾九幽神色复杂。 偏偏这没心没肺的性子,倒随了他爹。 但说是没心没肺,他不过说了一句,还真是不喊他阿娘了。 雾九幽越咂摸越咂摸不出味来。 出了屋,李富贵就看到了还在门口站着的抱月护法。 抱月挑眉,本来想戏谑李富贵这么快就被赶出来了,谁知李富贵端着糯米糕就送到他面前,扯起有些黑乎乎的嘴角露出一颗小猫尖牙,酒窝也跟着往下陷了陷。 “抱月护法,你是不是想吃糯米糕?” “送你。” “没有下毒,请放心吃吧!” 抱月下意识接住糯米糕。 李富贵心中很欢喜。 看来猫与豹之间还是有一点信任的。 抱月端着那两块糯米糕,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软绵绵的,一戳就陷下去个洞,跟李富贵脸上的酒窝一样。 抬眼去看李富贵,李富贵眼睛亮晶晶的,水灵灵的,就跟玻璃球一样,嘴角弯弯,看起来似乎很开心。 抱月手更痒了。 不想戳糯米糕。 想戳酒窝。 抱月忍不住问,“妖君……认你了?” “没有啊!” 李富贵很坦然回答。 抱月纳闷,“那小少爷你怎么这么开心?” 开心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富贵认祖归宗了呢。 李富贵看了看四周,然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蹲下去,然后神秘兮兮地朝抱月招了招手,示意抱月过去。 抱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非得蹲角落里说,但他实在是太好奇了,只好走了过去,跟着撩起衣摆蹲下去,凑过去。 李富贵双手揣怀里,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对抱月道,“妖君刚才只是让我把糯米糕拿走,都没让我滚。” “那肯定是有一点点喜欢我了。” 抱月,“……” 李富贵没有跟抱月多聊,给完糕点就走了。 抱月自个蹲在原地,抱着那一碟糯米糕,伸手戳了又戳,叹气。 小少爷虽然很有趣。 不过太软弱无能了。 当只逗闷的吉祥物还行。 但要当妖族的小少爷,还不够格。 也怪不得妖君厌恶他。 娇气又天真的小猫。 哪里配成为妖君的继承人? 正当抱月准备戳第十下的时候,屋子里淡淡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抱月,进来。” 抱月立马起身进屋了。 第二天 李富贵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床头飘了条淡蓝色的小鱼。 李富贵一眼就认出来是昨天给他带路的那条小鱼。 瞧见他醒了,小鱼立马摇着漂亮的尾巴跟小狗一样凑过来往他怀里蹭。 李富贵没有阻止,他可喜欢小鱼了。 特别是成玉仙君的小鱼。 跟成玉仙君一样漂亮。 他伸手温柔地摸着小鱼滑溜溜的脑袋,好奇地眨着眼睛问,“你主人又放你出来玩啦?” 小鱼摇晃着尾巴似乎在回应着他,然后又继续往他怀里蹭,那热情劲真的跟大黄不分上下。 但小鱼崽嘛,黏人一点也正常的。 李富贵没放心上,要起床穿衣服的时候,抱着小鱼亲了亲,跟哄大黄一样道,“乖,我去穿衣服,你等我一会。” 说完,李富贵把小鱼放柔软的被子上,然后哼着曲子下床穿衣服去了。 小鱼还呆在那,一动不动。 等李富贵穿好衣服回过头来,小鱼还僵硬地待在原位。 李富贵纳闷地走过去,蹲下身,趴在床上,伸手戳了戳小鱼,歪头,“小鱼啊小鱼,你怎么不动啊?是不是生病啦?” 小鱼终于动了,摇晃着尾巴转过漂亮的鱼身来。 李富贵就在它眼前,眨着一双圆溜溜的猫猫眼,并不长但浓密的睫毛散落在漂亮的金瞳前,温暖的阳光正好透过旁边的窗户洒进来,落在李富贵脸上,熠熠生辉,可漂亮了。 小鱼看呆了。 它没忍住,凑过来亲了亲小猫脸颊。 他家富贵,可真是只漂亮的小猫。 第125章 他如此经受不住诱惑 等亲完了,小鱼才倏地紧张起来。 他如此经受不住诱惑,会不会被富贵发现? 正当小鱼紧张到鱼鳍都在颤抖的时候,李富贵却看了它好一会,然后恍然大悟,咧嘴一笑。 “你跟大黄一样爱亲人呀。” “那你跟大黄肯定能玩到一块。” “它也可喜欢舔我了。” 小鱼松了一口气,心里头的大萝卜落地。 李富贵准备出门,但也没把小鱼落下,他就把小布包挎上,让小鱼躲里头。 然后他高高兴兴带着小鱼出门了。 李富贵敲响了隔壁扶光仙君的房门,想说带扶光仙君在妖族四处逛逛。 扶光对妖族并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婉拒了。 李富贵是只善解鸟意的猫,跟扶光仙君挥了挥手告别,然后走了。 小布包里冒出来个小鱼脑袋。 反正他还能跟小鱼一块玩。 李富贵跟个透明猫一样,妖族的瞧见他也没有反应,当然也不存在有人阻拦他出入。 李富贵便带着小鱼在妖界逛了一圈,瞧见好吃的,就买下来,尝过好吃了,再掰一小块偷偷地喂给小鱼。 小鱼吃得可开心了。 李富贵想,小鱼肯定平时都没吃过这些东西,于是,他又买了一大堆好吃的。 买完以后,李富贵突然想到什么,蹲下身双手揣怀里,小声跟小鱼道,“成玉仙君一条鱼在水牢是不是很可怜啊?要不然我们也给成玉仙君买一份吧!” 小鱼呆愣在那里。 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富贵想起他了。 好开心。 像是吃了放了很多很多红糖的豆腐花,鱼心里甜滋滋的。 在富贵心里,应该有他一点位置吧? 要不然怎么会只想起他一条鱼呢? 正当小鱼美滋滋的时候,李富贵摸了摸下巴,又道。 “都给成玉仙君带了,也给扶光仙君带吧。” “哦,还要给春生带,他一只猫在水牢应该也很无趣。” 小鱼,“……” 原来不是只有他一条鱼有。 瞬间,他像吃了隔夜的豆腐花,心里酸得要命。 但,至少他有。 做鱼不能太贪心。 所以小鱼欢快地摇了摇尾巴,拿脑子蹭了蹭李富贵的手。 路上,李富贵遇到有蛛娘摆摊,专门卖她用五颜六色蛛丝编织的小玩意。 李富贵让蛛娘给小鱼编了条红色的小围脖,垂下来的一头绣着一条小鱼,往小鱼圆滚滚的身上一套,还真合适,别提多威风了。 小鱼可喜欢那条围脖了,戴上以后欢喜地围着李富贵转了几圈,还亲了李富贵好几口。 李富贵忍不住笑话小鱼像只小狗。 小鱼不语,只是一昧地像小狗一样蹭着李富贵,漂亮像浪花一样的尾巴摇得比小狗还要欢。 李富贵一口气买完给大家带的东西,顺手收进布包里头的一个乾坤袋中。 乾坤袋是玄冥仙君后面补送他的生辰礼物,小小的一个袋子里头能装可多东西呢。 他很喜欢,因为他可以把大家送他的东西都带在身上。 包括花花送他的那几颗粑粑形状的大石头。 李富贵带小鱼逛完妖界,便回妖族去了。 回到族里,李富贵大老远就听到比武场那边传来一阵喧闹声,听起来很热闹。 李富贵啃着无花果丝循声走了过去。 妖族以强为尊,最喜欢办各种比武大赛,所以比武场修得格外壮观与宽敞。 圆形的比武场四周高建而起一堵石墙,顶部就是留给族民的观战台。 从上而下的设计更能方便看清楚比武的过程。 只见妖族的族民几乎都到齐了,大家都站在高高的观战台上,群情激昂地注视着底下比武场。 李富贵挤进去,冒出个猫脑袋扒在栏杆上往下看。 但比武场里并没有人,估计还没有开始。 不过,今天为什么这么热闹呢? 是有什么活动吗? 李富贵想问问其他人,但大家都无视他。 也是,大家都知道他是妖族当年被赶出去的废物,当然不会理他。 妖族里头,像他这种被赶出去的,就像是集市里的臭豆腐,大家捂鼻避之不及,唯恐臭味沾身上。 但李富贵实在是太好奇了! 正当李富贵因为好奇又得不到答案,急得跟看见骨头偏偏吃不着的狗一样焦急不安的时候,他看到了抱月护法正好经过。 抱月护法可受大家欢迎了,大家一看见抱月就热情地打招呼,凑上前去嘘寒问暖。 李富贵有些羡慕。 阿娘也很喜欢抱月护法吧? 如果他是只豹子,阿娘也会这样喜欢他吗? 李富贵这样想着,手指就被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碰了碰。 李富贵低头看了看。 是小鱼戴着那条红色围脖从布包里冒出个脑袋来,轻轻碰了碰李富贵手指,似乎想跟李富贵说些什么。 李富贵一下子笑了,伸手轻轻摸了摸小鱼的脑袋,压低声同小鱼道。 “我知道啦!” 没错,他是只猫也很好。 如果阿娘因为他是只猫就不喜欢他,那是阿娘不好,而不是他不好。 这时候,对被众星拱月已经厌烦的抱月不经意地瞥到李富贵,他瞬间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快步朝李富贵走了过去,故作热情地打招呼,“小少爷,你也来参加比武大会吗?” 李富贵听到声音,茫然抬头,只见抱月顶着爽朗的笑容已经来到他面前。 “比武大会?” 李富贵歪了歪头。 抱月回过头看了看,果然,他一靠近小少爷,大家都站得远远的了。 没有族民希望跟弱小打交道。 哪怕小少爷已经位列仙班。 如今仙界大不如前。 谁知道小少爷飞升有没有水分? 抱月唇角一扬,收回目光,对李富贵道,“是啊,十年一度的比武大会,小少爷你不知道吗?” 抱月其实是故意问的。 小少爷当然不可能知道,因为小少爷在妖族待了整整二十四年,连化形都学不会,自然没有资格参加妖族各种活动。 他想看看小少爷因为被他戏弄而无地自容到脸红的样子。 但李富贵一听到抱月的话,激动到眼睛都亮了。 一般来说,提反问句的,就是为了告诉他答案。 抱月护法可真是只好豹子! 大家都不愿意搭理他,而抱月护法竟然愿意回答他。 于是,李富贵用力地点了点猫猫头,“嗯,我不知道,你可以告诉我吗?” 抱月,“……” 他没想到。 李富贵并不知道什么叫无地自容。 各种意义上的不知道。 第126章 哪里来的野豹子。 见戏弄不成,抱月其实就对李富贵没了什么兴趣。 他是只没什么道德与素质观念的豹子,并没有你问我,我就必须要回答你这种本能。 所以本来抱月打算扭头就走的。 结果冷不丁对上李富贵那双圆溜溜,写满期待的猫猫眼,抱月突然停下了要走的脚步。 他犹豫一会,还是跟被猫毛蒙了心一样开口了。 “族里每十年就会举办一场比武大会,族中的青年都能参加,留在场上的最后一位就是妖族中的勇士,妖君会亲自为那位勇士刺上勇士图腾。” 说到此处,抱月满眼的自豪。 因为他就是十年前那场比武大会的勇士。 大概是怕李富贵不信,抱月拉开衣袖,露出胳膊上的图腾,“就是这样的图腾。” 李富贵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抱月的胳膊上刺了好大一条黑色的虫子,一直从肩膀一直爬到手腕。 李富贵眼皮跳了跳。 好丑。 看来他画画丑就是遗传他阿娘的。 他记得他阿爹画画可好看了。 而且刺这么一大片,肯定很疼吧? 抱月好可怜哦。 想到这里,李富贵忍不住抬头用同情的目光望向抱月护法。 抱月本意是炫耀。 但他没想到,李富贵会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到底他知不知道全妖族有多少族民都羡慕他得到这个图腾! 抱月炫耀失败,低下头去,无语地继续道,“除此之外,妖君还会答应胜者一个请求。” 抱月觉得这一条毫无吸引力。 毕竟世界上还有比妖君亲自为你刺下图腾还要更荣耀的事情吗? 所以他十年前为胜者时的请求至今还空置着。 他觉得他完全用不上。 谁知,李富贵听到这的时候眼睛瞬间发亮。 “真的吗?” “无论提什么请求妖君都会答应吗?” 抱月点了点头,“妖君自然不会食言。” “那我可以参加吗?” 李富贵又问。 抱月一愣。 他挺想提醒小少爷的,比武场上刀剑无情。 但转念一想,小少爷在比武场上急得团团转的样子肯定很有趣。 反正他也会参加比武,大不了他看着点小少爷就是了。 有好戏看,抱月很是开心。 他唇角一扬,“当然可以啊,我带小少爷你去报名?” 反正妖君也未曾说过小少爷不可以参加比武大会。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猫猫头。 抱月就带着李富贵去报名了。 路上,李富贵还感谢道,“抱月护法,你心肠真好。” 抱月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能帮到小少爷,我也很开心。” 小鱼从李富贵布包里钻出来,冒出个小脑袋,一双圆溜溜的鱼眼睛很是不善地瞪了瞪李富贵旁边的抱月护法。 哪里来的野豹子。 讨厌。 好讨厌。 到了报名台,负责登记的八爪鱼妖正忙着接待参加大会的选手,忙到直接现出原型,八条爪子甩来飞去,李富贵都甚至于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李富贵立马伸了爪子鼓掌。 这时候,八爪鱼妖用其中一条爪子递给李富贵一张登记身份信息的表。 李富贵双手接过,说了句谢谢。 八爪鱼妖忙得飞起,顾不上回李富贵又继续忙了。 李富贵也不在意,他开开心心地拿着表到旁边角落去填了。 所幸,李富贵已经不是只绝望的文盲小猫了。 表上的字他都能认全呢。 李富贵舔着嘴唇拿着笔对着表一本正经地填了半天,然后递给八爪鱼妖。 八爪鱼妖接过来一看,李富贵报名表上自己的名字写得歪歪斜斜,很丑 一看就肚子里没点墨水。 不过,父母两栏上的字倒写得很端正认真。 八爪鱼妖再仔细一看,母亲一栏的名字是——雾九幽。 他们妖君的名字。 八爪鱼妖又抬头看了看对面站着眼睛亮晶晶、精神奕奕又乖巧的李富贵。 这猫,也跟妖君不像啊? 但妖族里头,应该没有第二个叫雾九幽的吧? 八爪鱼妖犹豫着看了看旁边的抱月,欲言又止。 眼神已经证明了他此时此刻的想法。 他娘亲是妖君哎! 他就是那个被妖君抛弃的儿子! 真要接他的报名表吗? 妖君今天也会来观战的哎! 抱月点了点头。 八爪鱼妖想了想,这才默默收下李富贵的报名表。 在抱月的帮忙下,李富贵顺利报了名。 李富贵当然知道是抱月暗中帮忙,所以在走出去的时候,李富贵就在心里盘算着回头送抱月护法什么礼物。 这时候,抱月问他。 “小少爷,你没带兵器吗?” 李富贵回过神来,“带是带了。” 他乾坤袋里还有鹤师兄送他的剑。 他也用那把剑私底下练过几次,但总觉得有些不太顺手。 所以他本来打算赤手空拳玩肉搏来着。 “带了就行,比武大会半个时辰以后开始,那待会见。” 抱月还有点事,便对李富贵挥了挥手,离开了,独留李富贵一只猫留在原地。 李富贵抬眼四处望去,到处都是乌泱泱的人头。 他忍不住茫然地歪了歪猫猫头。 这里是哪里? 最后,李富贵找了半天找到一个空的休息室,在里头等着比武大会开始。 李富贵想,如果他赢了比武大会,就能让阿娘……不……妖君放了成玉仙君。 事关成玉仙君自由,那他可得好好努力! 李富贵鼓励完自己,忽然想起来,小鱼似乎没出来。 他低头在布包里翻了翻,没看到小鱼。 李富贵正纳闷着是不是小鱼离体太久所以消散了。 这时候,李富贵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一回头,小鱼正飘在他身后,嘴里还衔着一把低调的剑。 原来小鱼没有消散啊! 李富贵松了一口气,他还难过了一会呢。 再一看 小鱼嘴上叼着什么东西? 李富贵凑过去一看,这不是成玉仙君的随身佩剑——“烧不尽”吗? 李富贵惊讶地瞪大了猫猫眼。 小鱼摇了摇漂亮的鱼尾巴,似乎有些得意。 他想,富贵看到这把剑肯定很开心。 说不定还会多亲他几口。 正当小鱼得意的鱼头快要仰上天的时候,李富贵伸手不轻不重地拍了小鱼脑袋一下。 “你把你主人的剑偷出来给我用了?” “偷东西是不好的,知道吗?” “你主人知道以后肯定收拾你。” “你快点趁你主人没发现拿回去,以后不许再偷东西了。” “好了,我要进比武场了,等我好消息!” 一通“教训”完小鱼,李富贵起身离开休息室,进比武场去了。 小鱼还叼着那把剑飘在那,茫然地眨巴着鱼眼睛。 偷东西? 可这就是他的剑啊? 拿自己的剑来给自己心上猫用也叫偷吗? 第127章 小猫对他可真好 小鱼在空中飘浮了好一会,总觉得不好。 他家小猫都没有趁手的兵器。 要是被别人欺负了怎么办? 不行 它要去看看有没有人欺负他家小猫。 方便以后报仇。 谁叫它是条小心眼的鱼呢? 于是,它摇着尾巴,从休息室飘出去。 当然,它总不能走大路,这样显得太光明正大。 毕竟它现在还是条见不得光的鱼。 所以它找了个通往比武场的小洞,就是看起来很像是狗洞。 小鱼在洞前停留了那么一两秒,然后毫不犹豫就钻进去了。 干大事的鱼,都是能屈能伸的。 从小洞里冒出个鱼脑袋,探了脑袋往外看。 小鱼还没有看清楚外面的情景,就有个重物嘭的一声在它旁边重重地砸了下来,扬起不少尘土。 模糊间,依稀可见那是个人。 小鱼一看,是个虎背熊腰、摔得头朝下,脚朝天,翻着白眼吐着舌头的大汉。 准确来说,是头黑熊精。 噔噔噔的脚步声响起。 一身黑衣、束着高马尾的李富贵一脸焦急地快步跑了过来,然后蹲在黑熊精面前。 见黑熊精头朝下,他也跟着歪了歪猫猫头,努力跟黑熊精四目相对,然后关心地问道,“对不起,你怎么样?” 他才刚上场呢,这位黑熊大哥就过来要抓他。 李富贵其实也没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一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庞然巨物窜了过来,他下意识就给了对方一个过肩摔,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把熊摔出去了。 李富贵心里那叫一个过意不去。 过意到李富贵完全没注意到隔壁狗洞冒出来的那个鱼头,全副心思都放在了面前估计昏死过去的黑熊精上。 黑熊精迷迷糊糊醒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李富贵那张人畜无害写满担忧的脸。 他熊躯一震。 李富贵看见黑熊精醒了以后松了一口气,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猫尖牙,“醒了就好。” “要不然我们再来一次?” 李富贵想, 刚才都还没有自我介绍呢,应该不算数吧? 一听,黑熊精一激灵,猛地窜了起来,就跟见了鬼一样,拔腿就跑。 不一会,连个熊影都瞧不见了。 独留李富贵一只猫蹲在原地,茫然地歪了歪头。 李富贵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赢了。 但全场寂静。 只有比武场犄角旮旯狗洞里的一尾小鱼在自豪地摇着尾巴心里为李富贵鼓掌。 他家小猫真厉害。 一拳抡倒一头熊。 最重要的是,力气这么大的小猫从来没动手打过他。 小猫对他可真好。 观战台上,族民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因为这已经是李富贵赢的第三场了,每一场,李富贵连法术都没出,直接靠蛮力取胜。 如果第一场、第二场还能说是运气,但第三场再说是运气可就说不过去了。 族民们终于意识到,这位被驱逐出族的小少爷,也是很有本事的。 当然,也有不认识李富贵的。 一个山鸡妖拽了拽身旁的伙伴,忍不住看了看比武场里那个看起来愣头愣脑的乌发黑衣青年好奇地问。 “他是谁啊?看起来真威风,年纪轻轻,身手如此了得,这一身怪力,都能赶上妖君了。” 伙伴一摆手,“管他是谁呢?厉害不就行了?” 那妖一听,有道理啊! 妖族从来不看身份地位,只看实力。 管你是不是妖君赶出去的废子?只要你实力到位,你把妖君拽下来,自己当妖君,他们都没所谓。 所以在沉寂片刻之后,观战台上不少族民都立马抬起手鼓掌。 “好样的!” “再接再厉!” “我看好你!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什么李福贵?” “对,就是李福贵!” “李福贵,拿个第一看看!” 在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中,李富贵听着愣了一下,下意识还以为大家要骂他胜之不武,刚想躲起来,再仔细一听。 竟然不是骂他的! 李富贵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大家是为了他喝彩! 虽然他叫李富贵。 大家都叫错了他的名字。 但没关系。 他很开心。 开心到尾巴都快要冒出来了。 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 不能得意忘形,只是收到族民喝彩而已,又不是赢了。 要是被夸几句就开心得飘飘然,那就不是一只成熟稳重的大猫了。 他可是成熟稳重的猫猫大仙! 于是,李富贵学着成玉仙君的模样,努力地板起猫猫脸,严肃而沉稳地点头朝观战台上的族民回应。 还别说,不认识李富贵的人一看李富贵那样子,还真是被唬住了。 有鸡娃的族民拽了自个满会场跑的妖崽子过来,指着比武场上的李富贵的对那几个还在吹鼻涕泡的妖崽子道。 “你们几个小崽子看看,人家多沉稳!多威风!多厉害!一看就是成大事的料!” “你们跟人家学学,不要跟妖君生的那个猫崽子一样,二十多年了,都学不会化形,废物一个。” 话音刚落 比武场上的李富贵就在越发此起彼伏的夸赞声中逐渐绷不住沉稳的样子,最后在观战台上一个漂亮的狐狸姐姐娇美夸赞声中破功。 李富贵尾巴嘭的一声冒了出来,高高翘起,高兴地乱晃。 李富贵也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出来,伸手挠着后脑,两个酒窝往下陷,看起来傻头傻脑的。 观战台上那几个妖崽子一个个看得眼睛溜圆,脑子里只记得家长唠叨的话里头最后一句。 “哇,阿娘,那就是妖君生的猫崽子吗?” 刚才让妖崽子多学学李富贵的族民默默地伸出他的八条腿捂住他家妖崽子的眼睛。 但没捂完,因为妖崽子们是蜘蛛,有八只眼睛。 他们分别还有七只眼睛可以看呢。 李富贵只高兴了一小会。 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 毕竟,都还没有赢,怎么可以如此自满呢? 鹤师兄时常教导他们,水满则溢,人满则骄。 李富贵想,猫满应该会飘起来。 要不然他刚才怎么会刚才走路都轻飘飘的呢? 要是再得意下去,他肯定飞上天了。 他不能飞上天。 要飞也得带上成玉仙君。 想到这里,李富贵朝另一侧看台上抬头看了看。 妖君位置上空空如也。 妖君公务繁忙,只会在最后一轮观战。 李富贵攥了攥拳头。 他一定要留到最后一轮,并且夺胜。 第128章 小少爷,请与我成亲吧! 接下来的每一场,李富贵都认真地、努力地、稳稳当当地赢了下来。 碰上穿山甲妖,李富贵就用尽全力,一拳砸地上。 穿山甲妖被震晕了,还是李富贵把他从地里挖出来的。 碰上老鼠妖,这个就更容易了。 李富贵都还没有出手呢,对方看见他那双猫眼就吓得条件反射跑了。 当然,也不会每场都只靠蛮力。 因为碰上近不了身的,那就比较棘手。 李富贵也在使用他学得的法术。 妖族的比武大会基本上没有什么规则,是允许让用法术的。 大家都在用。 但李富贵会的法术并不是特别厉害,很不起眼,甚至于有些缺德。 例如把对手变成一只老鼠,或者让对方平地摔个狗吃屎。 总结一下,缺德,但不多。 这些都是花花自创的小法术,然后在私底下偷偷地教他的。 李富贵其实觉得这种法术有些不讲素质。 毕竟大家的法术都很光明正大。 他就从来没见过别人使这种不是很能上得了台面的法术。 但花花是这样跟他说的。 “富贵啊,有句话说的好!叫兵不厌诈!” “冰都能下锅油炸,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李富贵一听,有道理啊! 于是,李富贵很认真地学了很久才学会的。 不过也因为这些法术有些缺德,李富贵一直没用过。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 事关成玉仙君。 为了取胜,他要黑化成一只不择手段的猫! 兵不厌诈! 所以,他把心一横,在老鹰怪变回一头凶猛的老鹰,朝李富贵张着血盆大口扑来的时候,用法术让老鹰原地摔。 老鹰摔到地上,摔了个狗吃屎,鸟毛都摔掉了好几根。 老鹰想骂街。 李富贵乘胜追击,把老鹰变成了一只灰毛老鼠。 于是,老鹰的骂声变成了“吱吱吱”。 当原本的老鹰怪被变成一只灰毛老鼠满场吱吱叫唤着乱窜的时候,观战台上的抱月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意思!非常有意思!把老鹰变成老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丝毫不顾形象,弯成一条缝的眼角甚至于生生挤出几滴泪花。 周围的族民不敢置信地看着曾经的高岭之花抱月护法此时笑得花枝乱颤,宛如犯了癔症。 大哥,你笑什么? 你下一轮就要对上他了! 别看李富贵这法术缺德,但刚才被变成老鹰的可是族里出名的精锐。 要不是灵力控制得非常精准和有一定实力,能这么顺利施法成功? 更何况,李富贵可是位列仙班的仙家,光凭把对手变成老鼠这种不入流的法术也没法子飞升啊! 大家还是觉得李富贵实力不可小觑,深不见底。 说不定李富贵还有大招没拿出来,故意逗他们玩呢。 很快,就到了最后一轮。 李富贵对上抱月。 不知为何,今天,妖君还没有到场。 但大家对于妖君的缺席也没放心上,毕竟今天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活动。 就是让族里想玩的青年都到场活动活动手脚而已。 李富贵知道妖君不在场。 但没关系。 他只需要赢就可以了。 李富贵知道抱月护法是很厉害的,他以前在族里的时候,抱月护法就已经是族里少年一代中的翘楚了。 更别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所以他现在对上的,应该是一头很厉害的豹子。 李富贵连不怎么趁手的剑都从乾坤袋中掏出来了。 他决定好了,他要不择手段地赢! 哪怕心里诅咒抱月护法这种恶毒的事情他也要做! 做好决定,李富贵立马板起小猫脸,单手持剑,做出迎战的装备。 抱月看着他,缓慢地把手伸向身后。 来了! 要拿兵器了。 李富贵瞬间戒备。 抱月的兵器肯定很厉害。 说不定是缠在腰上的鞭子,或者是一把长剑。 李富贵很期待与认真地目不转睛盯着抱月。 眼睁睁看着抱月在身后掏出了一大把…… 漂亮的鲜花? 还是比武场附近的摘的野花加狗尾巴草,抱月精心包成的花束,花的两边还插着一圈的李富贵小时候很爱吃的那种麦芽糖。 李富贵一愣。 抱月唇角一扬。 小少爷应该明白他这是想干什么吧? 他都做的这么明显了。 再不明白可就说不过去了。 李富贵眨了眨眼。 抱月护法的兵器好花里胡哨哦。 怎么会有兵器长得这么像花呢? 不过,这说不定不是兵器,就是花呢? 李富贵茫然而缓慢地运转着脑子,然后骤然反应过来。 他明白了! 该不会是抱月护法打算用鲜花招来一大群蜜蜂,然后蛰得他浑身是包? 李富贵忍不住瞳孔地震。 好…… 好厉害的招数! 他必输无疑。 因为他可怕蜜蜂了。 抱月护法可真聪明。 要是他能有这么聪明就好了。 但李富贵觉得,他不能就这样认输。 成玉仙君还在水牢里可怜巴巴地等着他回去呢! 所以,就算来十群蜜蜂,他也不能认输! 李富贵做好决定,立马义正词严地对抱月护法道。 “抱月护法,就算你要用蜜蜂蛰死我,我也不会认输的!我们决一死战吧!” “小少爷,请与我成亲吧!” 几乎是同时,抱月开了口。 当那两句都无比洪亮的话落下,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倒不是他们没听清楚,李富贵声音很大,抱月的声音也不小,二人的声音回荡在比武场,足以绕梁三日而不消散。 所以 他们听得很清楚。 他们只是很震惊。 豹子跟猫成亲。 生下来的娃叫猫豹,还是豹猫? 很难抉择啊! 比武场上 抱月呆愣着,“蜜蜂?” 哪里来的蜜蜂? 李富贵也呆愣着。 他自然也听见了抱月护法刚才的话,他松了一口气。 原来只是想跟他成亲啊! 他还以为要放蜜蜂蛰他呢。 李富贵不以为意,选择跳过成亲这个话题,重新持剑指向抱月,“不是放蜜蜂就好,抱月护法,请亮出你的兵器,我们继续决一死战。” “哦~” 抱月对比武大会似乎没什么兴趣,耷拉着眼皮举起手,示意投降,“我认输,恭喜你,你赢啦。” 下一秒,抱月又对李富贵露出个灿烂和煦的笑容。 “所以现在可以跟我成亲了吗?小少爷。” 李富贵,“……” 第129章 大不了,他做大我做小。 “小少爷,请与我成亲吧!” 半路溜出去给李富贵摘花的小鱼得意地叼着朵开得最好的玫瑰花回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比武场上的抱月跟李富贵求婚。 小鱼愣住。 小鱼不敢置信。 小鱼宛如晴天霹雳。 嘴上叼着的玫瑰花啪嗒一声落地,尘土扬起,鱼眼逐渐濡湿。 他最担心的事情最终发生了。 富贵会答应吗? 可是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富贵。 这只豹子怎么可以横刀夺爱呢? 那可真是只坏豹子! 慢着 这豹子似乎是富贵的青梅竹马。 所以这只豹子比他还要早认识富贵。 但,又话说回来了。 爱情可不分先来后到,就算那只豹子比他早认识富贵,那又怎么样! 富贵可亲口承认过,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这只豹子算什么东西? 眼看那只豹子又要开口,小鱼生怕小猫被那只坏豹子用花言巧语骗走,再也顾不上这么多,骤然冲向比武场。 比武场上 死一般的寂静。 一股汹涌澎湃的灵力忽起,如狂风暴雨一般卷席全场。 抱月神色一凛。 此等威压…… 他甚至于来不及防御,已被那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的灵力压得双肩一沉,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手中的花束也啪嗒一声落地,在那灵压下瞬间化为一团粉末。 就连观战台上的族民都被那灵力威压震得难以动弹。 李富贵站于比武场上,衣袍与乌发在空中飞扬,感受着那股汹涌却熟悉的灵力波动,很是无奈,他低头轻叹了一口气。 成玉仙君是条小心眼的鱼。 他又没说要答应跟抱月护法成亲。 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但阿爹说了,小心眼的蛟都是需要哄的。 那小心眼的鱼应该也一样。 所以,李富贵压低了声音,同掠过他耳畔的清风轻声道。 “成玉仙君,别生气啦。” “我只喜欢你。” 这应该算哄了吧? 从前 阿娘发脾气的时候,阿爹也是这样说的。 但阿爹是说谎的。 他是真心的。 话落 风停 淡蓝色的灵力汇聚在空中,逐渐地拼凑成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 观战台上的族民愕然,只见比武场上凭空而出一白衣男子,男子束着玉冠,眉眼俊美冷清如画,气质超凡脱俗,像一株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高岭之花。 下一秒,那高岭之花忽然冲到李富贵面前,眼尾泛红,楚楚可怜地追问。 “真的吗?” 真的只喜欢他吗? 真的真的真的吗? 那柔弱的模样,仿佛刚才那残暴的灵力不是他发出来的。 李富贵用力地点了点猫猫头。 不用力点头,成玉仙君又要哭了。 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成玉仙君擦眼泪。 看到李富贵非常用力地点头,成玉心情一下子好了。 随意点头可能只是一点点喜欢他。 用力点头一定是非常喜欢他。 他唇角得意地扬了扬。 成玉仙君慢悠悠地收起卷席全场的灵力,随意地往对面瞥了一眼。 被灵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抱月终于得于松了一口气,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抬起头一看,正好对上此时居高临下站他面前,冷着脸,垂眸睥睨着他的成玉。 哪怕没有灵力施压,那凌人的气势也几乎是迎面压来。 成玉没有开口,但那威严冷清的声音却回荡在他脑海中。 “黄毛小儿,本君之夫岂是你可染指?” “不知死活。” 抱月呼吸再度一颤。 这人,不是应该被关在水牢里吗? 到底怎么出来的? 正当观战台上的族民都好奇这位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的时候,天色忽然一沉,乌云密布。 一团狰狞的黑雾从天边盘踞而下,最后落在抱月身前。 黑雾逐渐化成个身高九尺、身材健壮留着狂野长发的俊朗黑皮男人。 他五官硬朗,如刀削般立体,一双蛇眼中金瞳阴冷而锐利,蛰伏着淡不可察的危险。 见到雾九幽,在场的众人纷纷跪下。 “参见妖君。” 雾九幽微微眯了眯那双危险的蛇眼,瞧着对面的成玉,淡然道,“竟能在本君水牢出入自由,看来是本君小看你了。” 瞧见雾九幽出现,李富贵立马将成玉护到身后去。 完了! 成玉仙君暴露了! 成玉垂眸瞧着李富贵那挺括笔直的背影,不由轻扬了扬嘴角。 他寻了个好夫君呢。 虽然他出面就证明不需要藏着掖着了,但富贵第一反应是护着他。 他还是很感动的。 雾九幽,“……” 他怎么生了这么个蠢儿子? 人家需要你护着? 成玉仙君感动够了,伸出手,轻轻将李富贵拉至自己身后。 “富贵,没事,让我与妖君好好聊一聊。” 李富贵刚想说些什么,眼角忽然掠起一抹飘荡而起的红。 他一愣,定睛一看,是成玉仙君那白皙的手腕上正系着一条红色的围脖。 他给小鱼买的那条围脖。 也就是说……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不是灵体化体小鱼,而是成玉仙君本鱼吗? 那他还对那条小鱼又亲又抱又打…… 李富贵猫脑袋一下子炸成一团稀烂的豆腐花。 因为比武场不方便谈话,所以他们随雾九幽回了议事堂。 成玉与雾九幽进议事堂之前,动作一顿,又看了看留在门口的李富贵跟抱月。 李富贵知道。 成玉仙君又要变成一条小心眼的鱼了。 没办法,他只好又说了一遍。 “我只喜欢你。” 成玉心满意足,扬着嘴角进去了。 进去以后,议事堂外结界凭空而现,无人得知里面在说什么。 李富贵觉得他左半边被盯得凉飕飕的,于是,他往旁边一看。 抱月护法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李富贵礼貌地问,“请问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抱月道,“因为小少爷你还没有回答,要不要跟我成亲。” 李富贵觉得抱月护法是只聋豹子吧? 刚才没听见吗? 他只喜欢成玉仙君呀。 担心抱月护法真的是只聋豹子,李富贵特意提高音量,尽可能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对抱月道,“我不会跟你成亲的,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鱼了。” 抱月眉头一皱。 为什么小少爷语速要放这么慢,音量提这么高? 是为了羞辱他吗? 但他并不介意被羞辱。 所以他摊了摊手,“我知道啊,但我并不介意,大不了,他做大我做小。” 为什么他愿意做小呢。 因为抱月觉得,那条鱼看起来就小心眼,可能不太愿意做小。 那他也不是不能委屈一点。 “……” 李富贵眨了眨眼。 那可真是伤脑筋。 因为他的心很小,大概只能放下一条小心眼的鱼。 就连豹子的一根胡须都放不下啦! 第130章 你不担心妖君欺负你媳妇吗? 抱月问,“小少爷考虑好了吗?” 李富贵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呢,抱月便笑吟吟地对李富贵道,“十年前的比武大会我得胜时,妖君还欠我一个请求。” “为了能和小少爷顺利成亲,我并不介意用掉这个宝贵的请求。” 李富贵,“……” 这也不是征求他意见啊? 抱月护法怎么非得跟他成亲? 他们就小时候玩得好些而已。 而且小时候,抱月护法也很爱捉弄他。 现在还是在捉弄他。 抱月护法是头坏豹子! 李富贵决定要让抱月护法主动放弃要跟他成亲这件事。 于是,李富贵板着猫猫脸,一本正经地跟抱月说起了他的缺点。 “我字丑。” “没事,小少爷能识字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做饭难吃。” “我们可以下馆子。” “我吃得多。” “我吃得也多,以后我们就是幸福的肥猫肥豹夫夫。” “我不喜欢你。” “我不介意,我相信单向也是真爱。” “可我爱吃甜豆腐花。” “……” 抱月沉默。 抱月低思。 抱月皱眉。 抱月抬起头对李富贵微笑,“我觉得成亲一事还有待商榷,小少爷可否当做什么都没听到过?” 李富贵高兴地点了点头,“嗯嗯!” 不成亲实在是太好了。 要成亲他也不会跟抱月护法成亲。 成玉仙君他还能考虑考虑。 抱月松了一口气,后怕地伸手拍了拍心口,停顿了一会,还是忍不住对李富贵道,“小少爷,豆腐花还是吃咸的好。” 李富贵哼了一声,假装听不到。 他才不吃咸的豆腐花。 他就吃甜的。 他不仅吃,他还要拉上成玉仙君当着抱月护法面吃。 气死那头豹子。 李富贵正想着的时候,抱月伸手戳了戳他脸上的酒窝。 李富贵茫然去看抱月,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珠子。 抱月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跟他道。 “小少爷好不好奇里头在聊什么?”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头。 他当然好奇。 成玉仙君是条柔弱爱哭的鱼,要是被阿娘凶哭怎么办? 抱月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小声地道,“我有法子能偷听。” “这样不好吧?” 李富贵虽然很好奇,但他知道偷听别人说话不好的。 抱月一下子乐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道,“这有什么的?屋子里头一个是你阿娘,一个是你媳妇,你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还有什么不能听的?” 李富贵一听,想了想,好像觉得很有道理,但他还是觉得,就算是一家人,也有自己的隐私,偷听不太好。 抱月见李富贵心动了,便乘胜追击地小声问,“而且,你不担心妖君欺负你媳妇吗?” “!!!” 果然,李富贵非常在乎他的媳妇。 一听到他媳妇会被欺负,李富贵眼珠子都瞪圆了,紧张兮兮地问抱月,“怎么偷听?” 抱月朝李富贵勾了勾手指,“跟我来。” 李富贵立马就跟小狗一样跟上去了。 不一会,抱月便带着李富贵绕到屋子后面那棵歪脖子树下爬屋顶。 抱月蹭蹭往上爬树,还不忘低头跟树下的李富贵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点上来啊?” 李富贵点了点头。 抱月收回目光,继续往上爬,便瞧见一道黑影从树下窜上了树,再往树上一看,李富贵已经蹲在树上,眨巴着那一双漂亮的金瞳猫猫眼歪头看他。 “要帮忙吗?” 李富贵真诚地发问。 抱月,“……” 为什么豹子没有爬树天赋? 抱月最终靠自己本事爬到了树上,然后跟旁边坐在树上,晃悠着两条腿的李富贵道。 “小少爷,屋顶结界最薄弱了,是最方便偷听的位置。” 说着,他从树上摘下两片树叶子,弹到结界上。 李富贵好奇地眨了眨眼,“你经常偷听啊?” 抱月整理整理衣服,得意地道,“没有经常,很多事情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听。” 妖君是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疼爱照顾的,所以妖族许多商量的事宜他都是在场的。 李富贵恍然大悟,“那有什么事是不能光明正大听,要偶尔跑来偷听的?” 抱月,“……” 当然有。 例如特别重要的事情。 但抱月不想说出来。 说出来就显得他好像也没有很厉害。 “这个不重要。” “我们专心偷听好吗?” 李富贵立马点了点猫猫头。 抱月勾了勾手,那贴在结界上的树叶缓缓蔓延而出两条灵力绳朝他们飘来。 抱月接过一条塞耳朵里,再把其中一条递给李富贵。 李富贵有些犹豫。 因为那玩意很像一条蠕动的蛆。 但他真的很好奇。 把心一横,李富贵接过来,塞耳朵里。 那玩意在耳朵里冰冰凉凉的,还会动,跟蛆真的很像。 李富贵忍耐着,终于,耳朵里出现了一个冷清而熟悉的声音。 “请恕本君拒绝妖君这个提议。” 那嗓音宛如玉碎,清冷又空灵,明明不卑不亢,却听起来极具威严。 听着那个声音李富贵觉得耳朵里像有根羽毛在挠着一样,痒痒的。 成玉仙君的声音可真好听。 “这个提议对成玉仙君你毫无损失。” 过了一会,又响起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 是他阿娘的声音。 嗯,他阿娘的声音听起来就很阿娘。 不过李富贵很是好奇,他们说的是什么提议? “有。” 成玉仙君冷清道,“妖君提议本君的夫君与一头资质平平的野豹子成亲,本君心情非常不愉快。” 资质平平野豹子,“……” 李富贵,“!!!” 成亲!!! 他不要!! 雾九幽气不打一处来,声音听起来格外的狰狞,“假成亲而已,你听不懂人话?” “假的也不行。” 成玉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语气淡漠而高冷,完全没有在李富贵面前时的柔弱的模样。 资质平平野豹子,“……” 小少爷这个媳妇,好凶悍。 那可是妖君哎! 抱月忍不住看了看旁边的李富贵。 李富贵表情平常,丝毫看不出来半点惊讶的样子。 看来,他早就知道那条鱼真面目是这样。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小少爷还担心他媳妇会被妖君欺负? 现在听起来,指不定是谁被欺负…… 屋子里安静了半晌,紧接着响起成玉仙君那清冷无情的声音。 “如果妖君非得用这个丧权辱国的方法逼幕后主使出面,倒不如让位于本君,本君自有办法解决此事。” 雾九幽,“……” 就假成亲而已,算什么丧权辱国? 让位给一个外人,才叫丧权辱国吧! 第131章 晚上我去你房间 成玉这话就差把“你不行,就退位养老去,让我来”这意思说出来了。 雾九幽堂堂黑蛟妖君,别说整个妖界都要以他马首是瞻,就连在三界中,他也是有一席之地的,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但他偏偏拿成玉没办法。 成玉连他水牢都出入自由。 如果他动真本事,也不是不能说跟成玉拼个鱼死网破。 但,妖界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这个位子。 就等着他虚弱时夺位争权呢。 他才不会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里头的螳螂。 雾九幽气不打一处来,捏扁座椅扶手,冷冷地冲外面呵斥道,“外面偷听的两个小王八蛋,要听就滚进来听!” 外面偷听的两个小王八蛋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天塌了的表情。 成玉眉头一皱。 他家富贵难得有兴趣在外面听几句,为什么非得戳穿? 站外面听跟站屋里听有什么区别吗? 会少块肉? 这个黑蛟妖君可真是小心眼。 没多久,李富贵跟抱月像两只偷吃结果被抓个争着的小老鼠一样,灰溜溜地进来了。 雾九幽冷着一张难看的脸,拍着另一边还完好的扶手气急败坏地对李富贵吼道,“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 李富贵茫然地抬头,看了看旁边朝他望来的成玉仙君。 只见成玉仙君站在那,侧目望来,眸光颤动,眼神温柔似水,微微一笑,比糖葫芦上头裹的脆糖衣还要来的甜。 的确是很好。 所以,李富贵立马咧嘴一笑,“谢谢妖君夸奖。” 雾九幽青筋蹦起,“……” 抱月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雾九幽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抱月老实地收起笑容像鹌鹑一样低下头去。 最后,成玉丢下一句“事情他自会解决”便带着李富贵离开了。 等他们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雾九幽跟抱月。 雾九幽在成玉那吃了瘪,又没在李富贵那讨回来,满肚子气没地方撒,眼角凌厉的余光瞥到堂下抱月,冷哼一声。 “窝囊,不打就认输。” “反正就算不打也知道小少爷的实力了嘛……” 抱月低着头小声地嘀咕着。 雾九幽不屑,“什么实力?就勉强比以前能看得过去一点而已。” 抱月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犹豫着问雾九幽,“妖君,莫非您一直在现场?” 雾九幽,“……” 入夜 李富贵跟成玉往小院走去。 长廊上,四下无人。 李富贵走着,脑子里思索着刚才成玉仙君和阿娘提的事情是什么事。 为什么非得要他跟抱月护法假成亲呢? 李富贵正在动用他的猫猫脑袋努力冥思苦想着的时候,他衣袖忽然被扯住。 李富贵停下脚步,低头望去。 昏暗夜色中只有屋檐上几盏琉璃盏亮着微弱的光,借着那薄光,李富贵看见一只漂亮修长的手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 夜风徐徐,扬起其腕上绑着的红色围脖。 李富贵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那是成玉仙君,不是灵力化的小鱼,他就应该换个颜色。 偏偏那时候他瞧见红色明艳喜人,一时心动,倒忘记成玉仙君不能见红了。 李富贵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对面的成玉仙君。 成玉仙君垂着眼眸楚楚可怜地瞧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缠了几分黯然。 方才在议事堂里威风凛凛的鱼此时又变成了条柔弱不能自理,仿佛李富贵一个冷漠的眼神、一句重话就能让他死去活来的窝囊小鱼。 李富贵眨了眨眼。 咦? 成玉仙君为什么又演上啦? 李富贵纳闷着的时候,成玉翕动没有血色的薄唇,拿出一如既往的柔弱语气,轻声道,“富贵可生气我对你阿娘如此无礼?” “其实我也不想如此。” “只是妖君提出要你与那头豹子假成亲,我吓坏了,所以才口出妄言。” “你知道的,我平常不这样说话的。” 李富贵再度眨了眨眼。 成玉仙君平常的确不这样说话。 因为成玉仙君平常说话比今天难听多了。 他甚至于觉得成玉仙君已经很给他阿娘面子了呢。 当然,他觉得他阿娘也很给成玉仙君面子。 他头一回看见有人这样跟他阿娘说话,阿娘没拿刀砍他。 从前他阿爹也很桀骜不驯,但每次都是走着进去,被抬着出来的。 当然,阿爹跟成玉仙君不一样。 阿爹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成玉仙君是装的手无缚鸡之力。 李富贵虽然不太聪明,但是不是装的,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其实装一下也没关系呀。 成玉仙君开心不就好了? 说不定成玉仙君就很喜欢这样跟他闹着玩呢? 所以李富贵没有揭穿成玉仙君,而是故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 “我没有生气。” “我只是在想,成玉仙君你跟我阿娘说的是什么事而已。” “方便让我知道吗?” 李富贵凑了过去,圆溜溜的猫猫眼在闪闪发亮,写满了好奇。 成玉一怔。 要是从前,成玉仙君定不会想到,他竟然有一天会觉得一只猫是这么的可爱。 可爱到他想把天底下最美好的东西都收集来,全部送给李富贵。 李富贵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 要是李富贵要想吃他,那就最好不过了。 这样他们就能永永远远地在一起了。 成玉眼神温柔泛滥,他朝李富贵倾下身去,伸出手,轻轻抚上李富贵的脸。 “嗯。”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不过,此处人多眼杂,晚上我去你房间,一一告诉你,可好?” 嗓音清冷却又温柔,随着夜风拂过耳畔。 李富贵想想,很有道理,于是高兴地点了点头,“好呀,现在就去我房间。” 说着,李富贵就激动地主动牵起成玉仙君就往他房间走去。 成玉被李富贵牵着走在后面,扬着嘴角,笑得很不值钱。 不远处,扶光抱着胳膊靠着柱子站着,饶有兴趣地看着一鱼一猫离开的身影。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成玉仙君城府这么深呢? 还单独去房间告诉李富贵。 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但很不错。 终于有进展了。 扶光不由欣慰地笑了出来。 不过 他们是不是忘记他也在妖族了? 商量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不带他? 成玉仙君这么快就见色忘友了吗? 扶光刚咧起的嘴一下子垮了下去。 第132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2.0版本) 李富贵牵着成玉仙君到了房间这才想起来扶光仙君在隔壁。 李富贵想,怎么可以把扶光仙君单独落下呢? 他立马想要去喊扶光仙君。 只不过还没有出房门,刚才还好端端的成玉仙君就忽然虚弱地咳嗽了起来。 李富贵回过头去看成玉仙君。 成玉仙君柔柔弱弱地坐那,善解猫意地对李富贵浅浅一笑,“不必管我。” 既然成玉仙君都说不必管他了。 那…… 李富贵收回目光,放心地抬起脚要跨出房门。 跨出来的那只脚还没有落地呢,身后就传来很轻很轻的咳嗽声。 李富贵动作一顿。 好吧。 看来成玉仙君得了一种他今天晚上跨出房门就会咳嗽的病。 为了成玉仙君那可怜的嗓子好,李富贵把脚收了回去,再关上房门。 果不其然,成玉仙君没事了。 李富贵给成玉仙君倒了杯茶让他润润喉。 成玉仙君捧着那一小杯温茶,心里甜滋滋的,小心翼翼地尝了口。 李富贵这时候看了看柔软温暖的床铺,对成玉仙君道,“成玉仙君,我们到床上去吧。” 话音刚落,成玉就被刚抿进去,甚至于来不及咽下的茶水给呛了一下。 顿了顿,李富贵把剩下的话说完,“床上比坐着要舒服。” 李富贵打了一天架,比扛一天萝卜还要累,骨头都快要散了。 他可坐不住。 但他一只猫躺床上好像又不太好。 毕竟朋友要有福同享,有床同躺。 成玉这才回过神来,他想歪了。 他真是条心思肮脏污秽的鱼。 他如此心思不纯,怎么能待在富贵身边呢? 来不及回答,李富贵已经脱了鞋袜往宽敞舒适的床上一倒,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翘着两条腿晃悠着笑吟吟对成玉仙君道,“成玉仙君,上来啊,这床可宽敞了,躺着很舒服的。” 成玉仙君坐在那,浑身僵硬,思绪混乱,攥了攥指节,最终还是经受不住诱惑,起身走去。 他是条思想不够不坚定的鱼。 但没关系。 富贵不会讨厌他的。 一盏茶后 李富贵懒洋洋地趴在床上,舒服到尾巴耳朵都冒出来,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无聊地甩来甩去。 成玉就在一旁坐着,垂眸宠溺温柔地瞧着李富贵,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 “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反正富贵问什么他都会回答。 他想多跟富贵聊聊天,说说话。 李富贵托着下巴,眨着眼问,“跟魔族勾结,想要攻打仙界的这件事不是我阿娘指使的吧?” 成玉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李富贵猜中了有些开心,尾巴晃来晃去,“阿娘性格高傲,是不屑于跟他族联手的。” “换了阿娘的脾气,哪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肯定是直接开打。” 成玉一下子笑了,“你很了解你阿娘。” “不过,我还没有听你提起过你阿爹。” 李富贵翻了个滚,爬起来,盘腿坐床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成玉仙君,得意地道,“我阿爹啊,长得可好看了,那时候是整个妖族里长得最美的呢。” “但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他去哪里了?”成玉又问。 来了妖族,成玉才觉得,他一点也不了解富贵。 他希望多了解一些李富贵的过去。 李富贵想了想,觉得似乎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便老实道,“小时候,我阿爹跟我阿娘吵架,我阿爹一生气就带我离家出走了,有一天,我阿爹说要跟我玩捉迷藏,等我一睁开眼,他就不见了。” 闻言,成玉眉头一皱。 什么捉迷藏? 明明是不负责任的遗弃。 被阿爹遗弃,又被阿娘赶出族里。 但他跟抛弃富贵的爹娘有什么区别呢? 他也曾抛弃过富贵。 想到这里,成玉的心就好像碎成了无数片,疼得眼尾泛起红。 李富贵一怔,茫然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成玉仙君又要哭了? 是因为他夸了他阿爹长得好看而没有夸他吗? 但成玉仙君不是这么无理取闹的鱼。 那是因为什么呢? 李富贵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没办法,只好不管三七二十一,凑上去先亲了成玉仙君一口。 成玉呆住了。 李富贵目不转睛地望着成玉仙君,一双猫猫眼睁得圆溜溜的,特认真地跟成玉道,“成玉仙君,你一哭我心里就难受,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哭?” 成玉傻傻地眨了眨眼,长而浓密的睫毛上下扇动,淡淡的阴影落在那张似玉般的漂亮的脸上,“为什么你会难受?” “因为我喜欢你啊!” 李富贵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犹豫。 成玉依旧心中难安,忍不住再次追问,“只喜欢我?” 李富贵不厌其烦地点了点头,“嗯嗯,只喜欢你一个。” 哪怕这已经是他今天内第三次回答这个问题。 李富贵觉得,成玉仙君那么不安,那肯定是他的问题。 是他做的不够好,才会让成玉仙君提心吊胆。 所以他以后要努力改正才行。 成玉攥着衣袖,小心翼翼地追问,“那头豹子呢?” 他们毕竟是青梅竹马。 而他,与富贵相处甚至于不到半年。 他甚至于还做过这么多错事。 富贵会不会对那头豹子也有一点心动呢? 成玉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是条善妒丑陋的鱼。 但他偏偏是忍不住嫉妒,大度是一刻都演不下去。 要不是富贵在,今天那头豹子在跟富贵提成亲的时候,他就动手了。 他想割下那头豹子的舌头。 叫那头豹子狗嘴里永远吐不出半句勾引他夫君的话。 他想挖了那头豹子的眼珠子。 叫那头豹子的目光再也无法停留在他夫君身上。 他想杀了那头豹子,毁尸灭迹,永永远远没有人能找到那头豹子。 但,他只是想。 他不能这样做。 富贵会讨厌他。 直到李富贵坚定地回答,“我不喜欢他。” 成玉心中压着的大萝卜哐当落地。 他突然变得很开心。 幸好 没有杀那头豹子。 李富贵凑过去,偷偷地告诉成玉,“抱月护法喜欢吃咸豆腐花呢。” 听到咸豆腐花,成玉眉头一蹙,“他真是头奇怪的豹子。” 李富贵赞同点了点头,“对啊,甜豆腐花多好吃?” 成玉颔首,“嗯,何叔磨的甜豆腐花最好吃。” 李富贵眼睛亮了亮,很高兴地说,“我也这样觉得!” 时机正好,成玉紧张而谨慎地问,“那我们都喜欢甜豆腐花,要不要在一起?” 他很害怕听到李富贵拒绝的话,等着李富贵回答的时候,紧张到手心都在冒汗,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脑袋一片空白。 但李富贵只是忍不住歪头问了他一句,“这样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成玉愣了片刻,很快空白的大脑逐渐有色彩涌了进来,他有些急切地点头,“嗯,我们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完,成玉又害怕李富贵反悔,立马趁热打铁,急忙许诺好誓言,“我们要永永远远在一起,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要在一起。” 他反悔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富贵要是反悔…… 那就反悔吧。 “啊?” 李富贵一听瞪大了眼睛,“那我下辈子是只老鼠怎么办?” 成玉仙君愿意跟一只老鼠在一起吗? 成玉一本正经地回答,“那我也投胎成老鼠。” “我们再生两窝老鼠崽。” “一窝像你,另一窝还是像你。” “我们就是幸福美满的老鼠一家。” 第133章 那我永远当富贵媳妇,好不好? 李富贵茫然地听着。 老鼠一家? 听起来好幸福。 他有些心动,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当下,李富贵板起猫猫脸,气鼓鼓地跟成玉仙君道,“成玉仙君,你是不是欺负我读书少?” 成玉心咯噔一声。 富贵发现他的心思了? 也是,富贵怎么会愿意下辈子跟他组成幸福美满的老鼠一家呢? 他何德何能跟富贵在一起这么久? 他真的太贪心了。 一辈子还不够,还要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所以富贵拒绝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不应该有丝毫不满。 他应该学会知足。 就先要这辈子吧。 下辈子的事,晚些再说。 总有一天,富贵会愿意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下辈子都跟他在一起的。 但一想到下辈子不能跟富贵组成幸福美满的老鼠一家,成玉就有些难过。 难过到心里头闷闷的,酸溜溜的。 如果不能跟李富贵有下辈子。 那过完这辈子他就不投胎了。 他想魂散三界,化作在酷夏拂过富贵身边的一阵凉风、化作从富贵屋檐下滑落的一滴雨、化作富贵踏青时伸手随手采摘下的一朵花、化作一棵为富贵乘凉的参天大树…… 他觉得,那也很好了。 成玉想了很多。 但李富贵最后只无可奈何地问道,“我们都是公老鼠,怎么生两窝老鼠崽啊?” 成玉仙君没有常识吗? 两只公老鼠是生不了老鼠崽的。 所以下辈子,他们只能成为幸福美满的老鼠夫夫。 成玉愣了一会。 不知为何,他有些热泪盈眶。 但他怕富贵难过,所以强忍着,晶莹漂亮的泪花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打转,像是月光下,那波光粼粼泛起阵阵涟漪的河水。 许久,他看着一本正经看着他的李富贵,心烂成一团浆糊,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张严肃的猫猫脸,温柔地轻声道。 “那我就作弊投胎成只母老鼠,我给富贵生两窝老鼠崽,好不好?” 李富贵听完很认真地想了想。 成玉仙君在家给他生了许多许多只老鼠崽崽,他就出门努力做工赚钱。 为什么做工赚钱?那当然是因为偷东西不好呀。 就算当了老鼠也不能偷东西。 等他赚钱回来,就能看到成玉仙君做了一桌子好吃的,正跟他们的孩子一起等着他。 他把赚的钱都给成玉仙君。 让成玉仙君买漂亮的衣裳、买好吃的糕点、买精致的珠花、买上好的胭脂水粉。 成玉仙君教孩子读书识字、丹青雕刻。 他可以教孩子…… 算了,他好像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 不过,那样的日子似乎很美满幸福。 大概只有笨猫才会拒绝吧? 所以聪明的猫立马点了点头,“好呀好呀。” 成玉笑了笑,“那我永远当富贵媳妇,好不好?” 李富贵心里早就因为成玉说的给他生两窝老鼠崽乐开了花,成玉一说,他都来不及反应那是什么意思,下意识就点了点猫猫头,“好呀好呀。” 一条为了他愿意生两窝老鼠崽的鱼,说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不过,刚才成玉仙君说什么来着? 要永远当他媳妇? 李富贵茫然眨了眨眼,“嗯?” 李富贵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成玉已经迫不及待地凑过来吧唧亲了他一口,盖上章。 “一言为定,反悔是小狗。” 李富贵,“……” 成玉仙君好幼稚。 他都是一只猫了。 猫还会介意当不当狗吗? 只有凡人才会觉得当狗不好咧。 他觉得当小狗也没什么。 当小狗,大黄说不定还更喜欢他。 但李富贵看了看开心到眼睛亮晶晶,嘴角往上扬,就跟捡了钱一样的成玉仙君。 好吧。 那就假装他不想当小狗好了。 可是 李富贵还是有顾虑的。 他发愁地皱着眉,抬头看了看成玉仙君,欲言又止。 成玉心中又紧张了起来。 李富贵撇了撇嘴,哀怨地耷拉着眼尾看着成玉,最终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道,“不过,成玉仙君,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一生气就给我做白萝卜丝拌胡萝卜丝?” “我有些不喜欢这道菜,我不吃,我怕你会难过,可吃了,我就好难过。” 李富贵越说越委屈,回味着那道菜奇怪的味道,李富贵难过到红了眼眶,大滴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太难吃了。 难吃到就算让他看着成玉仙君那张漂亮的脸都有些无法忘怀。 成玉心疼得要命。 他哪里知道,富贵一直不答应他,原来是害怕他生气就给他做白萝卜丝拌胡萝卜丝? 一时之间,他心中无比苦涩。 都怪他,以前这么坏,总是欺负富贵。 如今可谓自作自受。 成玉连忙把富贵抱进怀里,低头亲去那滚落下来的眼泪,愧疚又心疼地轻声保证。 “不做。” “再也不做了。” “以后只做富贵爱吃的。” 李富贵才不想听鱼的花言巧语。 说不定口头上答应着不会做了,下次生气了又给他做一大盘白萝卜丝拌胡萝卜丝。 成玉只想叫屈。 富贵平时那么相信他,偏偏在这件事上不愿意信他。 成玉把富贵抱怀里哄了半夜,甚至于亲自提笔写下保证书以后再也不做白萝卜丝拌胡萝卜丝,签字画押,就差跪下来求富贵了,李富贵这才勉强止住了哭。 李富贵眼睛都哭肿了,成玉就用冰凉的手捂着李富贵的眼睛消肿。 小鱼一边帮捂着眼睛消肿,一边哄着小猫睡觉。 哄着富贵睡觉的时候,成玉对李富贵温柔地轻声道。 “以后,富贵碰上不喜欢吃的食物就不吃,不喜欢做的事情也可以不做,不必在意我的想法,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比你开心快乐更重要。” “你快乐,便是我的快乐。” “你就是我的一切。” “所以,不必委屈自己。” 李富贵听着,难得没出声,只是默默地转了个身然后朝成玉仙君张开双臂。 成玉嘴角一扬,迎上去,轻轻抱住李富贵。 好一会,成玉终于把李富贵哄睡着了,他又在坐床边守了半个时辰。 什么都不干,就是光坐在床边看着睡着的李富贵。 他觉得此时此刻,他是全天下最幸福的鱼。 直到门外那只凤凰等得不耐烦了,成玉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出了房间。 成玉很小心地关上房门,生怕发出声音吵醒里头蜷缩成一团睡得正香甜的小猫。 扶光抱着胳膊站在门口那,瞧见成玉走了出来,忍不住戏谑调侃,“在里面干什么呢?天都快要亮了。” 房间外面布了好几层结界,扶光什么都听不见。 但三岁小孩都知道,两只成年猫鱼共处一室,干柴烈火,血气方刚,总不可能纯聊天吧? 结果,成玉淡然回答,“写保证书。” 扶光,“啊?” 顿了顿,成玉补充,“保证以后不给富贵做白萝卜丝拌胡萝卜丝。” 扶光,“?” 白萝卜丝拌胡萝卜丝? 这是什么菜色? ———————— 甜甜的一章打赏加更送到~请继续给富贵小鱼投喂小礼物叭,啾咪! 小福利,七天会员,(只有一个,先到先得,以后我一定能抢到一个月会员的!) 第134章 我们做些亲亲以外的事吧 扶光与成玉走远了,这才聊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扶光听完以后挑了挑眉,“所以你假装不敌,被关到水牢中是为调查妖族跟魔族勾结一事?” 成玉没正面回答,淡淡道,“总而言之,妖族与魔族勾结一事,雾九幽并不知情,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扶光笑了笑。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成玉要是真是仅仅为了调查妖族与魔族勾结一事用得着故意被抓住吗? 但扶光也没戳穿,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所以雾九幽是想借着富贵与那头豹子假成亲,仙界与妖族联姻这个名头逼那个幕后主使出来?” 毕竟仙界要是跟妖族联姻,那要攻打仙界的计划不就是落空了? 不管幕后主使的目的是什么,知道这件事以后肯定会急得跳出来。 成玉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不过眼神含着温柔,雪白的脸上还有些许柔和,明显心情很好。 但他一听到李富贵跟豹子假成亲这事,脸立马晴转多云,片刻之后已是狂风暴雨。 扶光连忙安抚,“别生气啊,这不是没成嘛?” 就算如此,成玉心情也并没有变得多好。 扶光并不在意,反正成玉仙君小心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这种小心眼的鱼安抚一句就行了。 反正他说再多,可能都比不上李富贵笑一下。 他想了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下巴,纳闷地问,“不过,那妖君为什么不直接让你跟富贵成亲?那也差不多啊?” 成玉淡漠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扶光眨了眨眼。 “雾九幽把控不了我。” 成玉想到这里,眼神越发阴沉,“担心我会假戏真做。” 不知为何,雾九幽对他与富贵在一起这件事很不满。 他在想,是不是雾九幽不满意他呢? 扶光听完很是不解,“这个妖君,不是根本对李富贵不在乎吗?” “不清楚。” 成玉摇了摇头,“但或许父母都会有些口是心非。” “也是。” 扶光笑了笑,“从前我娘还说,生我不如生只山鸡。” 成玉瞥了扶光一眼,上下打量,最后,轻轻颔首,“你娘说的不错。” “凤凰过成你这般,也确实不如生只山鸡。” 扶光,“……” 说话好难听。 真不愧是成玉仙君。 眼看要天亮了,扶光就打算回房歇息了。 他一看,成玉仙君还在院子里站着。 扶光偏头看了看成玉仙君,好奇地问,“你不进富贵房中歇息?” 成玉摇了摇头,“我与富贵在一起了。” 扶光不明所以。 他又不是没长眼睛。 成玉仙君在李富贵房间里待了这么久,出来以后还看起来如此慈眉善目。 肯定是跟李富贵在一起了。 但是他不理解,跟李富贵在一起了,关进不进去什么事? 扶光懒得试图理解成玉,给出第二个方案,“那你去我那?” 这院子里也没有第三间房间了。 成玉要么去李富贵那,要么去他那。 成玉依旧摇了摇头,“我与富贵在一起了。” 扶光漫不经心道,“哦,那你继续站着吧。” 不理解。 但尊重。 反正成玉仙君脑子吃无忧散吃出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扶光说完就进房间了。 成玉还真是自己一条鱼在院子里待到了天亮。 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着李富贵那紧闭的房门,心情都能好到不得了。 天怎么还没有亮呢? 天亮以后他就能跟富贵说说话了。 但晚一点天亮也没关系。 让富贵多睡会。 反正他很擅长等的。 等着阳光洒满大地,李富贵一觉睡醒,他摸了摸眼睛,没有肿,便心满意足地起床,换了身衣服出门。 结果一推开门就看到成玉站在阳光中,如一株雪山之上玉洁冰清的莲花,冷清出尘,美得让猫挪不开眼。 成玉仙君朝他笑了笑。 “早,夫君。” 吓得李富贵一下子就清醒了,他冲过去捂住成玉的嘴,“我都还没有跟你成亲,不能乱喊的。” 成玉轻轻握住李富贵的手腕,白皙而细腻的像豆腐花一样的脸亲昵地蹭着富贵带着薄茧的手心,他委屈地询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成亲呢?” 那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李富贵是个对成玉仙君始乱终弃的负心猫呢。 李富贵看见成玉仙君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也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过分。 毕竟成玉仙君就连保证书都写了,以后再也不给他做白萝卜丝拌胡萝卜丝了呢。 他这样的确很坏。 所以,李富贵特别严肃地跟成玉道,“好,等解决完这件事,我们就成亲。” 成玉依旧看起来楚楚可怜,垂着眼眸,长睫轻轻扫过李富贵的手心,“可是,妖君似乎不太喜欢我,他会同意我们成亲吗?” 李富贵坚定地告诉成玉仙君,“阿娘如果不同意,那我就再与他好好商量,若实在没办法,我也要跟你成亲的。” 成玉仙君这才终于欢喜地笑了出来,握着李富贵的手靠过去亲了亲李富贵的脸。 像是个终于讨到糖的小孩,眼神里还有些得意。 李富贵觉得成玉仙君香香软软的,亲过来很舒服。 但成玉仙君太含蓄了,只会亲亲脸、顶多就是嘴角。 李富贵觉得不够。 想了想,他干脆伸手勾住成玉仙君的脖子,把成玉仙君拉过来嘴对嘴一次性亲个够。 反正这是他未来媳妇,不亲白不亲。 最后成玉反而被李富贵亲得面红耳赤。 李富贵看着脸红红,像落日红霞的成玉仙君,迟疑着停下,抱着成玉仙君脖子歪了歪猫猫头,眨巴眨巴那双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的漂亮猫猫眼,真诚地问。 “不想亲了吗?不喜欢?” 成玉生怕富贵误会,连忙哑着声音回答,“想亲,很喜欢。” 说着,成玉就想凑过来继续亲富贵。 李富贵避开了,“我不想亲了。” 成玉不解。 李富贵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对成玉仙君道,“我们做些亲亲以外的事吧。” 亲亲虽然很舒服,就跟吃香香甜甜的豆腐花一样,但豆腐花吃多了也会腻的。 此时,隔壁房间的扶光站在房门口,听着李富贵跟成玉仙君的话,耳根都有些发烫。 这个话题似乎有些…… 他现在出去是不是不太合适? “亲亲以外的事情?” 成玉仙君一怔,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李富贵点了点头。 成玉仙君牵起了李富贵的手,温柔地道,“那我们牵手,待会四处走走?” 扶光,“……” 成玉仙君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送上门的猫还不吃? 李富贵肯定会气得吐血吧? 结果下一秒,李富贵竟然欢喜地回应了,“好啊!” 他很喜欢牵手。 成玉仙君的手又细又长又滑,牵起来可舒服了。 手牵手一起出去玩,肯定很幸福。 扶光,“……” 不是 这一鱼一猫的脑回路竟然对上了? 所以是他思想肮脏了吗? 第135章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李富贵跟成玉手牵手在四处逛了一会。 成玉问李富贵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李富贵想了一会,然后道,“成玉仙君,我们去找春生吧!” 成玉蹙眉,不太开心。 富贵明明跟着他在一起,却还是想着另一只公猫? 李富贵知道成玉仙君是条小心眼的鱼,便解释,“我昨天买东西的时候也给春生买了一份,我想送去给春生。” 成玉心眼似针,李富贵就算这样解释,他还是有些不开心。 为什么要给其他公猫送东西? 不能只给他送吗? 但成玉没表现出来,生怕富贵觉得他小心眼。 富贵不会喜欢一条小心眼鱼。 他强忍着吃味点了点头,“嗯。” 去找春生的路上 李富贵跟成玉并着肩,手牵手,前后轻轻晃着,玩着让他们的手一起荡秋千的游戏,慢悠悠地走着。 成玉心情好了一点。 就算富贵给其他公猫送东西又怎么样? 富贵就不会跟其他人玩手牵手荡秋千的游戏。 富贵还答应了要跟他成亲呢。 成玉心里美得跟吃了蜜一样。 这时候,李富贵突然问他。 “成玉仙君,你怎么跟春生认识的?” 成玉,“……” 心里突然又酸了起来。 虽然成玉不理解为什么富贵非得在他们的手玩荡秋千的时候问起其他的公猫,但他答应过富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只是,成玉觉得这个回答可能会让富贵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不过,富贵很坚强,也有知道所有真相的权利。 于是,成玉思索片刻,还是轻声回答,“春生曾在十二年前无意中救了受伤的季如雪。” “我是去杀季如雪的时候遇到的他。” 闻言,李富贵一愣。 成玉继续道,“后来,我被关进水牢,只是不知为何,负责监视我的也是他。” “我本对他抱有警惕心。” “只是他说他认识你,还与我说了许多你儿时的事情。” 李富贵忍不住凑过去,眨了眨眼,追问,“他都与你说了我儿时什么事了?” 成玉温柔地看着李富贵,缓缓道,“说你儿时还没有化形,还没有老鼠大,却天天追着老鼠跑,扯老鼠的尾巴,所以方圆十里的老鼠瞧见你就跑。” “还说你玩累了缩在角落睡,但因为天太黑,大家都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失踪了,找了你许久。” 春生同成玉说着的时候,不知为何,成玉就觉得,这就是富贵会干出来的事情。 李富贵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的确有这回事。” 春生记性可真好。 这些事情他快要记不起来了。 但被成玉仙君知道他儿时的事情,李富贵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以前我比较顽劣,就连阿娘都说我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猫。” 成玉轻笑摇头,“那不叫顽劣,叫童真。” “我就觉得很可爱。” “以后多跟我说说你儿时的事情吧,我想听。” 李富贵一听,立马点头,“好呀!” 一路上,李富贵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跟成玉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 例如偷偷在他阿娘剑上乱刻乱画,被他阿娘发现以后被拎起来打屁股。 他还经常在阿爹画画的时候跳上书案,爪子踩了墨水在他阿爹画好的画上走来走去。 成玉问,“你挨你阿爹打了?” 李富贵道,“没有啊,阿爹可疼我了,但那幅画画的是阿娘,所以阿娘很生气,要打我的时候,阿爹把我护在了身后呢。” 成玉想象着大猫护小猫的样子就觉得有趣,“那你阿娘消气了没有?” 李富贵摇了摇头,“我跟阿爹都挨了一顿打。” 顿了顿,李富贵又补充,“但阿娘每次打我,其实都很轻,我只是觉得有一点点疼而已。” “所以,我想,他可能没有特别喜欢我,但应该没有特别讨厌我。” 成玉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温柔摸了摸李富贵的脑袋。 谈话间,他们来到了春生的住处。 一间建在竹林外的小木屋,木屋前的院子里种了些常见的药草。 守卫说,春生平时就住在这。 猫族在妖族向来不受重视,所以春生在妖族也是过得艰难,就连住处也是在妖界边缘。 但春生似乎不在,木屋的木门紧闭着。 李富贵跟成玉在门口等着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 他们往旁边一看,恰好看到背了个竹篓正从竹林里出来的春生。 春生闷头往前走,似乎没发现他们。 李富贵立马举起胳膊朝春生热情地挥手,“春生。” 春生闻声抬起头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快步跑了回来,欢喜地笑了笑,“小少爷,成玉仙君,你们怎么来了?” “给你带了些好吃的。” 李富贵把昨天买的点心从乾坤袋里拿了出来。 春生其实性格比李富贵李发财要沉稳,但再沉稳也是只猫,看见点心眼珠子就变圆了,笑弯了眼,“谢谢小少爷。” 李富贵听得一阵恶寒,连忙哀求春生,“春生,你是只好猫对不对?好猫行行好,不要再叫我小少爷了。” 每次听见“小少爷”这个称呼,他就总想起抱月护法那头坏豹子阴阳怪气地叫他“小少爷”。 “这怎么行?” 春生抿了抿唇。 李富贵朝春生投去恳求的目光。 猫猫之间是要相互帮忙的。 春生只好妥协,“那好吧。” 李富贵朝成玉得意地笑了笑。 仿佛在说,你看我多厉害! 成玉哭笑不得。 顿了顿,春生又道,“那我以后还是按照辈分喊吧。” 李富贵一愣,心想,什么辈分来着? 算了,反正不是小少爷,喊什么都可以。 于是,李富贵高高兴兴地点头,“好啊好啊。” 春生嗓音清脆地喊了一声,“谢谢叔公!” 李富贵,“……” 总觉得他一下子老了好多。 不过也总比小少爷好。 李富贵就忍了,看了看刚才春生刚才出来的竹林,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问,“对了,你怎么从竹林里出来?” “那边是族里不让进去的吧?” 竹林里是妖界边缘,很容易迷路,所以一般都不让进去。 春生眼睛亮晶晶地解释道,“我去采药了。” “竹林里有很多珍稀的药草呢。” 李富贵也当过一段时间采药郎,一听见有很多珍稀的药草,立马来了兴趣,完全把来的目的抛之脑后了,“真的吗?” “我能不能看看?” 春生点了点白猫猫头,“当然可以了啊,我都种在院子后面了呢,我带叔公你去看吧!” 李富贵立马甩开成玉仙君的手就跟着春生走了。 成玉留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富贵连头也不回的背影,一阵心酸。 结识了新朋友,就不要他了吗? 也对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可他也会伤心的。 所以,这一次,他要大发雷霆了! 富贵怎么喊他,他都不会再答应牵手了。 这样富贵才知道,他绝非可以随意抛弃的一条鱼。 这时候,李富贵刚随着春生进院子,忽然觉得他右手好空,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哦! 他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了成玉仙君一眼。 果然,成玉仙君还像张婆婆从前院子晒的咸鱼一样硬邦邦地站在原地。 成玉仙君是条心思敏感的鱼。 去哪里都要好好牵着他才行。 要不然,成玉仙君可能会胡思乱想。 想到这里,李富贵张了张嘴。 结果李富贵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和他对上目光的成玉仙君已是一言不发地快步赶了过来,捞起他的手,一把紧紧握住。 富贵想起他了。 富贵都没有忘记他。 可能刚才甩开他的手只是因为手滑了。 是他小鱼之心度猫猫之腹了。 ———————————————————— 七天会员:,只有一个!先到先得!(会员那,输入兑换码) 打赏破1633件礼物,掉落加更章节哦!冲冲冲 第136章 今夜,我能进你房间睡吗? 小黑猫和小白猫蹲在院子后面种了好几垄药草的地里聊着天。 小白猫,“叔公,你看,这株叫还颜草,服用能美容养颜哦。” 小黑猫,“嗯,这垄地土的确很肥,种小白菜肯定很合适。” 小白猫,“叔公,这株药草可不得了,叫赤焰秘草,能活血化瘀呢,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小黑猫,“要是再养几只鸡崽就更好了。” 小白猫,“这株药草可以喂鸡吃,吃完能下好多蛋呢。” 小黑猫,“真的吗?不过我现在没有养鸡。” 小白猫,“那株叫药草还能治公鸡不停打啼呢。” 小黑猫,“那能不能治豹子阴阳怪气啊?” 小白猫,“不知道哎,我还没有试过用在豹子身上。” 小黑猫,“给我一株可以吗?” 小白猫,“当然可以啊!” 说着,小白猫立马拿起小铲子给小黑猫吭哧吭哧地挖起了药草。 小黑猫美滋滋地蹲旁边帮忙。 站旁边的成玉听着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不由纳闷地皱眉。 拿上药草,跟春生告了别,李富贵就和成玉仙君一起离开了。 富贵一只手拿着药草,另一只手牵着成玉仙君的手,嘴上哼着听不清楚词的小曲。 走远了,成玉这才问。 “富贵,你为什么突然要来见春生?” 李富贵脚步一顿,然后向成玉仙君晃了晃手上那株从春生那要来的药草,“成玉仙君,你知道这株药草叫什么吗?” 成玉摇了摇头。 李富贵第一回碰上成玉仙君都不知道的东西,得意的圆溜溜的眼睛里泛着一点精光,他清了清嗓子,立马迫不及待介绍道,“这株药草啊,有个特好听的名字,叫“独白头”,主要功效就是能毒哑人。” “哇哦。” 成玉仙君学着那只三花的样子惊讶地回应。 所以富贵想毒哑那头豹子吗? 他很乐意代劳的。 “这独白头,在妖界里是见不着的,肯定是从其他地方移过来种的,所以春生说,进竹林里采药,可能是撒谎。” 李富贵说完,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这才朝成玉勾了勾猫爪。 成玉立马凑过去,弯下身,做出聆听的准备。 李富贵把手放到嘴边,靠到成玉仙君耳边,小声道,“我觉得春生可能知道我阿爹的下落。” 成玉仙君笑了笑,“为什么这样觉得?” 李富贵一本正经地同成玉仙君偷偷道,“因为春生他见我第一面就认出我了,还说我跟我阿爹长得很像,可他今年才二十开头,我四岁的时候,我阿爹就离开妖界了,那时候,春生都还没有出生呢,所以,他上哪见过我阿爹?” “而且,春生与你说的那两件我儿时的事情,只有我阿爹阿娘才知道。” “我阿娘说不定都已经忘记了,肯定是不会提的。” “很有可能是我阿爹同他说的。” “综上所述,我觉得,春生知道我阿爹下落。” 听罢,成玉唇角扬了扬,冰凉修长的手抚过李富贵的脸,眼神温柔而宠溺,“富贵怎么这么聪明?” 李富贵被成玉仙君夸得有些得意,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 指腹摩挲着手下那柔软的嘴唇,成玉垂着眼眸,轻声询问,“我能不能亲亲聪明的小猫呢?” 李富贵茫然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成玉仙君上一秒能夸他聪明,下一秒就想亲他呢? 小猫不理解。 但小猫并不介意。 小猫使劲点了点头。 因为他也想亲亲温柔的小鱼。 成玉心满意足地低头亲了亲李富贵。 李富贵也亲了亲成玉仙君。 成玉问,“你觉得怎么样?” 李富贵答,“我觉得心情很好,你呢?” 成玉答,“我也这样觉得,那我们再继续亲亲可以吗?” 李富贵点了点头,“好呀好呀。” 于是 小猫亲完小鱼,小鱼再亲小猫。 这样鱼来猫往十来个回合。 李富贵终于察觉不对劲,他连忙伸出两只爪子抵住要凑过来亲他的成玉仙君的胸膛。 “成玉仙君,我们刚刚不是在聊关于我阿爹跟春生的事吗?” 都是美色误事。 他怎么就跟成玉仙君亲上嘴了? 成玉有些委屈。 明明轮到他亲了,为什么不给他亲? 赖皮猫。 成玉心里难受着,一把握住李富贵抵在他胸膛的两只手往他怀里揉。 心里不舒服,得小猫揉才能好。 一边将富贵的手往自己的怀里按,成玉一边轻声回道,“那我们一起明天过来看看春生进竹林干什么,好不好?” 李富贵有些犹豫,“那今天……” 成玉仙君道,“今天他已经去过竹林了。” 李富贵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夸赞,“成玉仙君你也很聪明。” 成玉仙君笑了笑,“那聪明的小猫要不要给聪明的小鱼一个奖励?” “什么奖励?”李富贵歪了歪猫猫头。 是要他的什么东西吗? 不过李富贵觉得,只要是成玉仙君要,他什么都愿意给的。 除了粑粑形状的石头。 李富贵想着的时候,成玉靠过来,对他道,“小猫亲小鱼一下,可以吗?” 李富贵恍然大悟,毫不犹豫凑上去吧唧亲了个带响的。 成玉愣住。 成了条呆头鱼。 李富贵期待地看着成玉仙君,“开心吗?” 成玉雪白的脸逐渐泛上薄红,然后点了点头,“很开心。” 如果天底下所有奖励都变成小猫亲亲,那他会更开心的。 听见成玉仙君开心,李富贵立马咧嘴露出两颗小猫尖牙,酒窝浅浅地往下陷,比他自己得了奖励还要开心。 李富贵跟成玉回到院子的时候扶光房门紧闭。 李富贵上去敲了敲门,但没人应答。 李富贵有些担心,“扶光仙君哪里去了?” 毕竟鸟生地不熟的。 提起扶光,成玉并不在意,一脸淡漠,淡淡道,“扶光仙君是成年凤凰了,不必过多担心他的。” 李富贵一听,好像有点道理,他点了点头,从扶光房间门口走开,要往他房间走去。 这时候,他衣袖被拽住了。 李富贵一回头就看到成玉仙君楚楚可怜地看着他。 李富贵顾不上去想成玉仙君为什么又随地大小演上了,他满脑子都是成玉仙君那张好看的脸。 特别是那双眼睛。 可真漂亮。 像是里头装进了一整个春天。 温柔与爱意像是天上的圆月,满到快要溢出来。 成玉翕动薄唇,期待而紧张地望着李富贵。 “今夜,我能进你房间睡吗?” “我本不想打扰你,只是夜里露重天凉,而扶光仙君又习惯自己一间房……” “不过,你放心,我睡地上。” 成玉心中有些紧张。 其实他不怕冷,只是想离富贵再近些。 但说完,成玉又担心富贵觉得他另有所图,因此厌弃他。 这样,他就是一条没猫要的弃鱼了。 李富贵听完以后沉默了好一会,才忍不住不解地问成玉仙君,“可以是可以,但成玉仙君为什么要睡地上呢?” “床明明很大。” ———————————— 接下来请恭喜大白菜女士抢到了一个月免费会员,掌声鲜花在哪里! 兑换码;(点开会员那边兑换!!!仅此一份,先到先得!) 第137章 妖君的伤情恶化了 看着妖镜中一起走入一间房的李富贵跟成玉,雾九幽眉头深锁,粗大的手指若有所思地轻轻敲打着玄铁座椅扶手。 他一直有派妖眼监视李富贵跟成玉,但并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因为成玉警惕,只会让雾九幽看到他想要被看到的。 例如刚才那一幕。 但凡带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那条鱼是在装模作样。 一条鱼睡哪里不行? 实在没地方去,一头扎院子里的水缸里头能怎么样? 更何况了,那是位仙君。 不吃不喝不睡都行。 说什么夜里露重天凉,明摆着是别有用心。 结果,他那个傻儿子还看不出来,自己送上门被吃。 身为一只猫,被一条鱼给吃得干干净净,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种长得好看的,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呵 回头李富贵那小猫崽子被那条鱼一脚踹了,要是跑回来跟他哭哭啼啼,他可不管。 雾九幽又看了妖镜里紧闭的房门许久,想了想,然后拂袖收起黑气化的妖镜,将门外的抱月喊了进来。 抱月进屋等候吩咐。 结果等来雾九幽轻飘飘的一句,“传个消息出去,说本君伤情恶化。” 闻言,抱月忍不住抬起头看了看雾九幽。 雾九幽岔开双腿大刀阔斧地坐在那,气势凌人,眼神杀气腾腾,看起来好端端的,哪里像是伤情恶化的样子? 雾九幽眯了眯狭长而危险的金瞳,冷冷呵斥,“看什么看?本君是为了抓出那个幕后主使。” “得知本君伤情恶化,幕后主使说不定会有所动作。” “还不快去?” 抱月虽然不理解,但他还是应了一声“遵命”,然后起身要离开。 雾九幽又忽然想到什么,叫住了抱月。 “慢着。” “要传到族中上下都知道。” 雾九幽强调了“族中上下”四字。 抱月想了想,族中上下都知道? 哦~ 抱月离开了议事堂就奔着李富贵小院去了。 他敲开了李富贵的房门。 是李富贵开的门。 李富贵纳闷地歪头看他,“抱月护法?你怎么来了?” 小猫眼珠子圆溜溜,看起来可可爱爱,豹子一看,就忍不住想要捉弄。 但小猫身后直挺挺地站着个成玉仙君。 成玉站在李富贵身后,周身泛着寒气,一张冷清漂亮的脸上一点表情都见不着,眼神倒是凶神恶煞之极。 抱月第一反应就是——像是一头扞卫自己雄狮子的雌狮子。 他只是敲个门而已,这条鱼都快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幸好他没固执跟小少爷成亲。 要不然他这个当小的,岂不是被这个大的天天欺负? 争也争不过,打又打不过。 这日子可就苦咯。 抱月心里松了一口气,不忘来的目的,然后笑着对李富贵道。 “小少爷,我在请大夫路上,恰好路过此处,又恰好口渴,可否讨杯茶水喝?” 李富贵是只大度的猫,点了点头,转身打算给抱月倒茶。 刚转过身,成玉已是提起茶壶,往茶杯中徐徐倒茶,温柔地对李富贵笑着道,“我来吧,方才你也累着了。” 抱月,“……” 这两个是关起门来干什么了? 还能累着? 李富贵没什么意见。 反正茶水这东西谁倒不是倒? 而且,他刚才的确很累。 成玉仙君实在是太难缠了,一遍不够还要来几遍。 下次他肯定不跟成玉仙君一起练字了。 他都快要写到几乎要认不出来成玉这两个字了。 成玉仙君还非得求着他写。 他说不想写。 成玉仙君也不强求,就自己一条鱼缩在角落里掉小珍珠。 没办法啊。 李富贵只好写了。 他一写完,成玉仙君就在同一张纸上添了好多个“李富贵”三个字,心满意足地看了好久,最后等墨水干了依依不舍地折起来放怀里。 连富贵都不给。 其实来妖族的路上,扶光仙君就跟李富贵说了。 如果觉得成玉仙君很奇怪,请不要害怕与惊讶,因为成玉仙君吃无忧散把脑子吃坏了,不正常也是很正常的。 可李富贵却觉得,成玉仙君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变化啊。 当初在坨坨村,他还不小心看见过成玉仙君偷偷地把他练字的纸折起来收进怀里。 只是他觉得他写的字难看,所以晚上趁成玉仙君睡着的时候又把那张写满他们名字的纸偷了回来。 那时候,他想着要练的再好看些再还回去的。 只不过,来不及等他再把字练的再好看些,他们就分开了。 所以,李富贵当然知道为什么成玉仙君要让他一直写他的名字。 因为成玉仙君喜欢他呀。 喜欢一个人,不就是会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吗? 所以,这样的成玉仙君不奇怪,还挺可爱。 倒完茶,成玉朝门口走去,非常不小心地将李富贵挡在了身后。 一离开李富贵视线范围,成玉便原形毕露,冷着脸将冷茶递给抱月,“请。” 嗓音冷清而凌冽。 抱月觉得这茶喝了说不定会肠穿肚烂,硬是不敢喝,笑了笑,侧了侧身子,试图看见此时被成玉挡得严严实实的李富贵。 但实在看不到,他就放弃了,直接问,“小少爷,怎么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请大夫?” 李富贵听出来抱月护法话外之意,便从成玉身后冒出来个猫猫头,往下接话,“哦,你为什么要请大夫?” 抱月护法是他阿娘的手下。 抱月护法特意来,肯定是他阿娘想跟他说些什么。 抱月演技还不错,他立马故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 “唉。” “这件事妖君其实是特意嘱咐了我不能告诉小少爷你的。” “但小少爷你是妖君的血脉,所以我想,应该得告诉你一声。” “妖君的伤情恶化了。” 说到这里,抱月觉得似乎情绪不到位,清了清嗓子,煽情道。 “虽然妖君表面上不怎么关心小少爷你。” “但其实,妖君一直在默默地关注小少爷你。” “之前小少爷你亲手做的糯米糕,后来妖君也亲自尝了。” 虽然尝了一口就吐出来了,并且足足骂了半个时辰。 但,好歹是尝了。 ———————————————— 打赏加更送到~打赏小礼物破1933件再继续加更哈,富贵他爹估计这几张出来 第138章 成玉仙君,我好喜欢你 抱月说完,心想以小少爷的性格,应该会感动到掉眼泪吧? 结果抬起头一看,李富贵没什么反应,只是恍然大悟,然后提醒他。 “哦,那抱月护法你快点去请大夫吧。” “别耽误了。” 抱月,“……” 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但抱月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转身离开。 李富贵关上房门。 成玉看着李富贵若无其事的样子,忍不住问。 “富贵,你不去看看妖君吗?” 李富贵淡淡回答,“看,不过不着急。” “我是不太聪明,又不是脑子有病。” “如果我阿娘真的伤得很严重,抱月护法就不会这样悠哉悠哉站门口跟我们聊天啦。” 顿了顿,李富贵又想起了什么,跟成玉仙君道,“所以成玉仙君你不用担心的,也不用愧疚,我阿娘先动手,你还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成玉一怔。 他本来想安慰富贵的。 没想到,反过来被富贵安慰了。 其实,李富贵比谁都清楚,一个正常的家庭,娘亲看见孩子没动手不代表喜欢,尝孩子亲手做的糕点更不代表喜欢,尝一块糕点而已,能代表什么? 他都能尝一个陌生人做的糕点呢。 但他的阿娘偏偏就是这种性格。 他有什么办法呢? 他爱他的阿娘,他就要包容阿娘这个缺点。 阿娘不喜欢他也没关系。 他也不是因为想要回报才爱他阿娘的。 不过他会在爱阿娘的同时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这样从不会让真正爱他的人担心。 安慰完小鱼,李富贵走向他挂起来的小布包,埋头在里头翻着东西。 小猫一边翻,一边道。 “不过我要给我阿娘送点药过去。” “我临出门的时候带了好多疗伤的药呢。” “说不定仙界的药会比妖族的药好一点?” 成玉目光温柔,点了点头,“嗯,我陪你一起去。” 李富贵找好疗伤药,又借了小厨房,在成玉仙君的帮忙下煮了锅粥。 有成玉仙君的帮忙,李富贵煮出了一锅看起来就很像白粥的白粥。 成玉在李富贵期待的目光中尝了一口,白粥到嘴里就成了山珍海味。 他摸着富贵的脑袋温柔而一本正经地夸赞,“以后我们可以开间酒楼,你来掌勺,我来招待客人,生意肯定很好。” 李富贵听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知道他来掌勺酒楼肯定倒闭。 但他觉得,能说出一起开间酒楼,让他来掌勺卖白粥的成玉仙君真的是条很可爱的鱼。 所以,李富贵趁成玉仙君不备,抬头偷偷地亲了亲成玉仙君那双漂亮眼睛。 亲完,李富贵咧嘴一笑,露出小猫尖牙,“成玉仙君,我好喜欢你。” 成玉仙君的心像是冰遇上一团炙热的火焰瞬间就融化了,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李富贵的嘴唇。 “我也很喜欢你。” 小两口卿卿我我好一会。 等腻歪够了,一猫一鱼,端着粥跟带上药就朝雾九幽房间去了。 李富贵跟成玉跟门口守卫求见雾九幽的时候,房间里原本正在看公文的雾九幽动作一顿,朝门口望去。 守卫敲了敲门,“妖君,小少爷求见。” 雾九幽放下公文,合上公文,冷冷道,“不见。” 想见他,没这么容易。 过了一会,守卫又敲门。 雾九幽起身朝床走去,上床,盖上被子,淡淡道,“进来。” 门被推开,守卫走了进来。 床上的雾九幽往守卫身后看了看,没看到人,他忍不住坐起来,蹙紧剑眉,“人呢?” 守卫一头雾水,然后眨了眨眼,“小少爷吗?” “小少爷听见妖君说不见他,他就走了。” “不过小少爷亲自煮了粥和带了金疮药过来,托属下给妖君送来。” 说着,守卫把手上托盘的白粥跟金疮药往雾九幽那边推了推。 雾九幽,“……” 逆子! 说不见就走了? 他倒要看看,李富贵这么着急回去是要干什么! 雾九幽骤然起身,雷厉风行地大步离开。 守卫愣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不见吗? 那为什么还要追上去啊? 夜深 此时的李富贵和成玉正快步朝竹林赶去。 成玉离开春生院子的时候特意留了个灵力化体,他们在雾九幽房间门口的时候,灵体化体就传了消息过来——春生进竹林了。 白天进竹林还能说是为了采药。 但晚上进竹林是为了什么呢? 肯定有鬼! 所以李富贵跟成玉放下东西就朝竹林那赶去了。 有小鱼带路,李富贵跟成玉很快就追上了春生。 只见春生脚步匆匆地往竹林深处赶,看起来神情很是焦急。 他们跟在春生身后不远处,由于春生修为不高,所以是发现不了他们的。 当追到竹林深处,一间很是不起眼的茅草屋映入眼帘,春生左顾右盼好一会,这才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李富贵跟成玉相视一眼。 谁会在这种地方住? 他们好奇着跟了上去,躲在暗处借着夜幕遮挡朝院中望去。 院子里,破旧的木桌上烛光在风中摇曳,遥遥而见一名散落着银白色长发的清瘦男人正站在葡萄藤下。 微弱的烛光依稀可见男人那俊美到雌雄难辨的容貌。 男人长发如月光般披散而下,皮肤白皙细腻如雪,白色的长睫下是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清瘦高挑的身躯上宽松的素袍随风而动。 最奇异的是,男人是异瞳,一只眼睛瞳孔是似蓝天一般碧蓝色,另一只则是像阳光一般耀眼夺目的金色。 他美丽柔弱,而神秘,站在那破败的茅草屋前,却有种诡异的美感。 这时候,春生进了院子,同男人说了些什么。 男人脸色忽变,“什么?九幽他伤情恶化了?” “不行,我要去看看他。” 说着,男人就要着急地往外冲。 春生连忙抱住男人的腰,“不行啊,李叔,你出面不就暴露了吗?妖君肯定会杀了你的。” 李富贵看到院子里被春生拽着的貌美男人,微微眨了眨眼。 成玉低声问,“认识?” 李富贵点了点头。 不仅认识。 还很熟。 第139章 好久不见 是夜 竹林里一片阴冷,只有风吹起竹叶的哗啦声。 茅草屋前 银发男人被拦住了脚步,回过头去,垂下那双漂亮的眼眸,温柔又悲伤地同春生道,“他都快要死了,戏折子上不都是演,一对有情人无论吵架多厉害,在生离死别之时也会选择冰释前嫌吗?所以他怎么会杀我呢?” 男人说的情真意切,甚至于眼尾已经泛红,晶莹剔透的眼泪在眼里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来了。 看起来似乎很感人肺腑。 但春生听得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李叔……妖君只是伤情恶化,不是快死了。” 而且 那是有错的人快死了,另一个才选择冰释前嫌啊! 现在有错的那个人可是你自己! 你又还没有死! 比谁都还要龙精虎猛的。 还有,你们不是吵架。 是你自己离家出走! 丢下一句要去寻找真爱就离家出走多年的渣猫,要是真是在妖君面前出现,不得被捅成筛子? 但春生懒得跟男人讲道理。 他知道,面前这个貌美如花的男人,实则脑袋空空。 跟一只脑袋空空的猫讲道理,有什么用? 所以,春生严肃地跟银发男人道,“李叔,你冷静点,妖君身强力壮,是不会有事的。” 被春生称为李叔的银发男人名唤兰殊,兰殊似乎很认真地思考着春生的话。 春生欣慰。 下一秒,兰殊坚定地回答。 “那我也要去看看他。” “他此时肯定很虚弱,需要人照顾,正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不能坐视不理!” 春生,“……” 做猫得有自知之明吧? 你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喝口水都要别人送到你嘴边,一步三喘,多走一步就得要背,要不然就表演当场昏倒的绣花枕头跑去照顾别人? 春生终于没法子,破罐子破摔,“李叔,你希望我们多年的部署都前功尽弃吗?” 春生话音刚落,一个冷冰冰的嗓音缓缓响起。 “多年的部署?” 冷不丁冒出来一个声音,春生跟兰殊瞬间被吓得一激灵,两只猫毛都炸起来了。 往声音源处一看,只见两个人从夜幕中缓缓走出。 一高一矮。 看清楚来人的容貌,春生腿都软了,下意识哆哆嗦嗦喊出一句,“小……小少爷?” 兰殊一听,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瞬间瞪圆发亮,兴奋而激动地望去,“我儿子来了?” 春生想说些什么,兰殊抬手打断,“不用你提醒,我一眼就认出我的宝贝儿子了。” 于是,兰殊挣扎开春生,红着眼眶径直走向了那二人中高的那个。 “让我猜猜,这个身材高大,生得俊美英挺的美男肯定是我的乖乖。” 兰殊伸出手,细致而温柔,目光慈爱地抚摸着成玉冷冰冰的脸,感慨着道,“长得可真像我。” 春生,“……” 李富贵,“……” 成玉,“……” 兰殊欣赏着成玉那张漂亮到跟工匠雕刻出来的脸上,心中无比欣慰。 真不愧是他的亲生儿子。 这模样长得比他年轻时还要漂亮几分。 真是好竹出好笋。 兰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眼角余光瞥到自己漂亮儿子身边站了个束着高马尾、一袭黑色劲装、小麦色皮肤,看起来有些憨的青年。 兰殊眨了眨眼,白色的长睫上下轻轻扇动,他惊讶地问,“这个是我儿媳妇吗?” 空气一片死寂。 但他完全察觉到不对劲,摸着优越的下巴上下地打量起了他这个“儿媳妇”。 “哇,长得……” 本来他是打算夸夸儿媳妇,跟儿媳妇打好关系的。 但他上下打量好几圈,发现实在挑不出来半个优点。 兰殊话硬生生停在嘴边。 皱眉思索良久,憋出来一句。 “鼻子眼睛嘴巴都长齐全了呢。” 他儿子随他,都喜欢肤色深的。 春生看不下去兰殊犯蠢了,忍不住提醒,“李叔,那是……” 兰殊伸出手,再度打断了春生的话,露出慈祥并且温柔的笑容,“没事,我不是像孩子他娘那种食古不化的老古板,儿媳妇长得一般我也不介意,我支持我宝贝儿子的选择。” 李富贵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他阿爹就真要把成玉仙君当成他亲儿子了。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唤了一声,“阿爹。” 兰殊一听,愣得眨了眨眼。 “这么快就改口了?” 兰殊有些不知所措,“可怎么办呢,阿爹没准备改口红包。” 说着,他开始试图在自己身上凭空翻出来个红包。 李富贵伸出手,一把抓住兰殊的手腕,缓缓道,“阿爹,我抓到你了。” 兰殊动作一顿,他本来觉得他这个儿媳妇有些冒昧,怎么一见面就对他动手动脚的? 只是兰殊忽然回想起当年他与他的乖乖分别前,他就是骗他的乖乖一起玩捉迷藏。 兰殊再迟钝,此时也反应过来了。 他的乖乖是这个看起来憨憨的青年。 他认错他的乖乖了。 他还跟他的乖乖说了过分的话。 兰殊心一下子泛起了酸意,“乖……乖?” 李富贵点了点头。 兰殊眼窝浅,这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张开双臂就要去拥抱李富贵。 李富贵一本正经地板着猫猫脸,伸手抵着突然哭着泪眼汪汪朝他扑过来的兰殊,严肃地问,“阿爹你先说清楚,你们多年的部署是什么?” 春生想,李叔不会这么蠢,真的一五一十都说出来吧? 下一秒,兰殊就哭得稀里哗啦地哽咽着跟李富贵道,“乖乖,其实阿爹也没什么部署啊,就是想跟魔族合作,攻打仙界,让猫族在妖族挺直腰杆,就这样而已,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春生看着一边哭一边把所有都一口气说出来,甚至于不带半点犹豫的兰殊,气得忍不住闭上眼。 李富贵跟成玉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到幕后主使了,不由相视一眼。 兰殊还是一个劲地张开双手想要往李富贵身上凑,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呜呜呜,乖乖,让阿爹抱抱,阿爹刚才说错话了,乖乖别生阿爹气,阿爹爱你。” 李富贵没想到他阿爹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跟当年一样这么黏人。 他叹了一口气,只好松开抵住兰殊的手。 兰殊终于得偿所愿,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宝贝儿子。 他的乖乖还跟他以前一样,软软的,好可爱。 长长的银发飘到李富贵脸上,挠得他痒痒的,他想了想,抬起手,想要回抱住兰殊。 这时候,一个低沉富有磁性却阴冷的可怕的男声冷飕飕地响起。 “李大壮,好久不见啊。” 第140章 媳妇,你手疼不疼?我帮你吹吹 这个声音响起。 瞬间全场寂静。 就连本来鬼哭狼嚎着的兰殊也调成了震动模式。 话音刚落,只见雾九幽身上缠绕着一团团黑气,神色冷峻,威严而霸气地缓缓落至他们面前,雾九幽一头乌黑的长卷发在夜空中肆意飞扬,阵阵杀气与寒意在那一双金瞳中涌动。 看见雾九幽,春生愕然。 完了。 这下子全完了。 连妖君都听见了。 那他们真的完了。 正当春生想着要不要带上李叔一块跑路的时候,他身旁有什么窜了过去。 春生心头一惊。 抬起头一看,果不其然,兰殊正屁颠屁颠地张开双手往雾九幽那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媳妇!” 春生,“……” 没用的猫! 兰殊跑到雾九幽面前,手还没有碰到雾九幽,雾九幽冷着脸,抬手就往那张漂亮却可恶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 一声洪亮的清脆。 兰殊动作一顿,那雪白漂亮的脸立马红肿起来半边。 空气寂静了大概几秒。 兰殊动了。 他顶着高高肿起的半边脸,捧起雾九幽扇他的那只大手,心疼怜惜地道,“媳妇,你手疼不疼?我帮你吹吹。” 说着,兰殊还真是不停往雾九幽手上吹气。 吹着吹着,兰殊就忍不住想低头往那手心亲上去。 雾九幽什么都没说,表情甚至于没有半点变化,又毫不犹豫抬手扇了兰殊另一边脸一巴掌。 这下子,兰殊两边脸都对称了。 兰殊还不生气,依旧满脸堆着笑。 雾九幽越看越火大,抬手又想再扇一巴掌。 兰殊连忙伸手捂住脸,“九幽,别老是打脸呀,打坏你夫君这张漂亮的脸怎么办?” 雾九幽或许觉得很有道理,抬起长腿,一脚狠狠地踹在兰殊心口上。 兰殊整个人如同破布般飞出去,撞上树才生生停下。 听着这并不小的动静,成玉都忍不住低声问李富贵,“富贵,真的不用管吗?” 李富贵点了点头,“嗯嗯,阿娘没使劲,只是在发脾气。” 更何况,感情这种事,他们是不能插手的。 兰殊好一会才柔柔弱弱地坐起来,咳嗽了几声,“九幽力气真大,看来伤的不严重,那我就放心了咳咳……” 咳了几声,他嘴角有一抹血迹往下流。 他没擦,任由那鲜血划过他白皙的下巴,故意抬起头虚弱地望向雾九幽,漂亮的白色长睫散落在那双异瞳上,“媳妇,只要你解气,你把我打死在这都行。” 雾九幽神色冷峻,依旧低头冷冷地睥睨着兰殊。 兰殊朝他柔弱地眨了眨眼,抛着媚眼。 雾九幽沉默半晌,转过身去,双手负到身后,冷冷道。 “爬起来,随本君回去。” 兰殊一听,立马开开心心地爬起来,伸手拍去身上的灰尘跑到雾九幽身旁站着。 动作行云流水,利落得很。 丝毫看不出来半点虚弱的样子。 春生,“……” 这都没有被打死。 果然,撒娇公猫最好命。 特别是长得好看的公猫。 雾九幽斜瞥了剩下的两猫一鱼一眼。 “你们。” “回去休息。” 说完,雾九幽就离开了。 兰殊着急忙慌地追了上去。 一边追一边喊,“媳妇,你走慢点。” 兰殊的声音回荡在竹林间。 也不知道雾九幽真的慢点了,还是兰殊跑快了,总而言之,兰殊真追上雾九幽了。 兰殊伸手去挽雾九幽的胳膊。 雾九幽甩开。 兰殊再去挽。 雾九幽就跟无可奈何一样让兰殊挽住了胳膊。 望着那一猫一蛟离开的背影,思索了片刻,李富贵他们也抬脚离开竹林。 路上,李富贵跟一头雾水的成玉解释了他家的情况。 “我阿爹与阿娘是联姻,在成亲前,他们甚至于没有见过面。” “阿娘不喜欢弱小的猫做他的夫君,可是身为妖君,他需要为妖族繁衍子嗣。” “阿爹也不喜欢阿娘,他总是说,他与阿娘在一块,是穿了双不合脚的鞋,他很痛苦,所以在我四岁那年,阿爹说他要寻找真爱,离家出走了。” 李富贵说完,一直跟在后面的春生忍不住小声开口。 “其实这些年,李叔一直在思念妖君与小少爷你。” “在外云游多年之后,李叔发现他其实一直喜欢妖君。” “但他没脸再回妖族见妖君与小少爷,所以这些年一直住在竹林里。” 李富贵听着这些话并没有什么感觉,他对阿爹与春生的计划更感兴趣,“春生,你是怎么认识我阿爹的?” 春生见事情都败露了,也没什么可瞒着的了,干脆老老实实地和盘托出,“我是李叔联姻时到妖族伺候奴仆生下的孩子,因为弱小被排挤流落到妖界,是李叔将我捡回去养大。” “本来我与李叔就想这般相依为命过一生,直到我捡到一个受伤的男人。” “我后面才发现他是魔尊季如雪,一时猪油蒙了心,便想到借着魔族的势力,助妖族称霸三界,想着,事成以后,或许妖君能对猫族改观。” “但没想到成玉仙君……” 说到这里,春生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李富贵身旁的成玉仙君,“把季如雪杀了……” 而且他还一不小心把成玉仙君胳膊给砍了。 他那时候只是想吓唬吓唬成玉仙君而已。 哪里知道,成玉仙君非但不害怕,还伸手来挡? 其实他心中一直很愧疚,很想与李富贵说出真相的。 但成玉伸出一根手指落在薄唇上,示意他不必往下说。 春生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嘀咕道,“我们只好去找被镇压在蓬莱海下剩余的魔族。” 李富贵听完以后,向来话多的他却什么都没说。 他们把春生送回家,然后他们就回自个院子了。 一路无言,成玉牵着李富贵的手一直没松过。 向来很温暖的手,他捂了一路都没捂热。 回到院子,李富贵想要回房,成玉拉住他。 “富贵,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 李富贵纳闷地看着成玉,眨了眨眼。 虽然不知道成玉仙君想要干什么,但李富贵还是乖乖地跟着成玉去了院子里的树下的石桌前坐下。 月朗星疏 四周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风拂过脸庞,凉凉的,很舒服。 成玉让李富贵坐下,泡了壶温茶,又备了些糕点。 李富贵还以为成玉仙君想与他在院子外面坐着一边吃茶一边聊天。 结果成玉仙君站在他身旁,薄唇轻启,不知呢喃了什么咒术,轻轻一拂袖,淡蓝色发光的灵力小鱼一尾接一尾地从那宽松的袖袍中跳出灵活地跃上空中。 像是许多的萤火虫聚在了一起。 又好像置身于海底世界。 夜色下,这一幕很美。 李富贵诧异地仰头望着那些小鱼,圆溜溜的猫猫眼中倒映着那明亮的光。 紧接着,那群小鱼摇晃着漂亮的尾巴调头朝着李富贵游来。 许多的小鱼像小狗一般亲昵地围着李富贵蹭来蹭去,逗得李富贵哈哈大笑。 成玉看着李富贵开心,他也跟着扬了扬唇角。 结果,一尾小鱼趁他不注意跳起来吧唧亲了李富贵脸一口,成玉脸一下子黑了。 这群小东西,不老实。 他明明只是让它们哄富贵开心而已。 怎么还以公谋私? 成玉当下指尖一扬,迅速进入正题。 李富贵正玩得开心,小鱼们身子一点一点如星光一般散开,最后变成一滴滴晶莹剔透的小水珠漂浮在他面前。 李富贵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其中一颗小水珠。 小水珠像是有生命一般,突然动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往他面前的虚空汇聚。 他纳闷地眨了眨眼,眼看着那小水珠逐渐拼凑成一面镜子的模样。 镜子像水面一般,起初有波纹,看不真切,渐渐的,水面平息,镜子里的画面竟清晰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脸。 是扶光。 扶光气喘吁吁地抱怨。 “刚回到仙界呢,哎呦,飞得我翅根都疼。” “等会,我去找他们。” 话音刚落,画面就暗了下来。 李富贵疑惑地回过头去看成玉,好奇地问,“扶光仙君?他怎么回仙界了?” 成玉摸了摸李富贵的脑袋温柔解释,“我怕发财仙君他们担心,所以先让扶光回去报平安了。” 这时候,水镜中波纹动了动,一个熟悉清脆的声音响起。 “咦,不是说这面破镜子能看到富贵吗?我怎么看不到富贵啊?你个骗子!” “骗你个头,你拿反了!” 背景声音有些嘈杂,但依旧能听清楚是扶光仙君气急败坏的声音。 “啊?” “哦!” 水镜里传来东西翻动的声音。 紧接着,水镜里出现了一张大大的猫猫脸霸占了整个屏幕,圆溜溜的猫眼睛眨啊眨,似乎在努力而茫然地往水镜里看。 似乎终于看见了李富贵,李发财眼珠子一下子亮了,高兴地咧嘴笑了出来。 “富贵!” —————————— 打赏加更来了!继续打赏小礼物,小礼物破2233件,解锁新章节哦! 第141章 猫,狗想你啦! 李富贵看见李发财的脸出现在水镜里,先是呆了一会,很快,他反应过来,瞬间激动地凑了过去,开心地喊了一声。 “花花!” 于是,在李发财那边也喜提一个几乎装满整块水镜圆滚滚,眼睛亮晶晶的猫猫脸。 两只小猫隔着水镜喜滋滋地看着对方傻乐。 李发财刚想说什么,一个屎黄色的庞然巨物一下子把他顶开,水镜里出现一个屎黄色吐着舌头的巨大狗头。 “大黄!” “你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你不讲素质!” 李发财被顶出屏幕外,在背景里骂骂咧咧。 扶光在崩溃大吼。 “大黄!那是灵力水镜,不能舔!” “别舔坏了!” 大黄完全听不进去,只是一昧地舔着水镜里的李富贵。 好奇怪。 为什么它的好朋友舔起来凉飕飕的? 不管了,它要多舔舔它的好朋友。 猫,狗想你啦! 李富贵看着哈哈大笑起来。 扶光他们一块花了好大力气这才把大黄拉开。 好一阵混乱后,李富贵这才看清楚大家伙的样子。 鹤师兄抱着蠢蠢欲动的大黄蹲在旁边,就连玄冥仙君也抱着胳膊站在角落里,李发财跟竹平安站在画面中间,竹平安还特意双手捧着煤球往水镜那凑了凑,想让李富贵看清楚些。 煤球吭哧吭哧地啃着鲜嫩的菜叶,两边的胡须一颤一颤。 李富贵看着心里又开心又温暖,烂糊成一团。 大家都在呀。 消停没多久,画面又开始混乱了起来。 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抢着跟李富贵说话。 李发财把水镜抢了过去,“富贵,我好想你啊!” 李富贵笑了笑,露出两颗小猫尖牙,“我也好想你们。” 画面一阵混乱,再出现已经是鹤师兄那张儒雅温柔的脸,鹤师兄温和地对李富贵笑了笑,“我们都很想你,你有好好照顾自己吗?” 李富贵来不及回答,水镜画面又变了,是玄冥。 玄冥好奇追问,“妖界好玩吗?适合养老吗?”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都把李富贵问得愣住了。 李发财看不过去,又把水镜抢了过去,“哎呦,你们话真多,这么多问题,让富贵怎么回答?你们让富贵歇会。” 然后李发财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跟李富贵说起他走了以后仙界的趣事。 耀华仙君看见大黄只有三条腿,就给大黄安了个假肢,结果没两天假肢就被大黄给啃掉了。 还有玄冥仙君昨天因为公务太多,差点又把紫霞宫给炸了。 李发财说这个的时候,玄冥仙君在后面狂怒。 “那能怪我吗?要怪就怪扶光仙君,要不是他骗我……” 玄冥说到这里就停下了,只剩下被捂住嘴的“呜呜”声。 李发财幸灾乐祸,“玄冥被扶光仙君拖走啦~” 虽然是很无聊的事情,但李富贵听着一直在笑。 欣喜过后,李发财歪头仔细看了看李富贵,然后眉头一皱,忍不住问,“富贵,你是不是瘦了呀?” 李富贵摇了摇头,“没有,我在妖界很好,我还见到我阿爹阿娘了呢。” 李发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啊?他们对你怎么样?” 李富贵沉默了半晌,然后努力想了想,道,“他们……都挺想我的,也对我很好。” “那就好。” 李发财松了一口气,打心里为李富贵开心。 他知道,富贵一直很想要家人。 现在他终于找回自己真正的家人了,富贵肯定很高兴。 只是,李发财开心过后却有些落寞,他小声地问,“那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刚问完,李发财就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富贵好不容易见到自己爹娘,肯定想跟爹娘生活在一起呀。 他怎么可以逼着富贵回来呢? 所以李富贵还没有回答,李发财就立马改口道,“当我没说过,你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留在妖族也挺好的。” “大不了我们去看你!” 李富贵一怔,反应过来,笑了出来,“谁说我不想回去的?我明天就回去。” 李发财眼睛一下子亮了,激动地问,“真的吗?” 李富贵点了点头,“嗯嗯,这边的事情都解决完了。” 之后,两只小猫又扯东扯西地聊了好一会,聊得很开心。 最后,李富贵这才依依不舍地跟李发财告别。 告完别,李富贵收起水镜,开心地站起来亲了亲旁边一直没说话,只是温柔看着他的成玉仙君。 成玉把李富贵抱进怀里,低头蹭了蹭李富贵的脑袋,“开心吗?” “嗯。” 李富贵点了点头,神采飞扬,“本来我是有一点点难过的。” “可是一看到花花、鹤师兄、玄冥仙君、竹师兄,还有大黄煤球以后,那一点点难过就被很多很多的开心给盖过去了。” 他有这么多关心他的朋友。 有花花这么好的家人。 还有成玉仙君这么漂亮的媳妇。 他简直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猫。 成玉听见李富贵开心了,他心里的大萝卜也终于落了地,“那就好。” 一路上,他多担心富贵不开心。 现在放松下来,成玉一下子就没了力气,摸了摸李富贵的脸,想亲亲李富贵补充体力。 结果李富贵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推开成玉仙君,兴致勃勃地问,“成玉仙君,我们明天就回去,那是不是要给花花他们买礼物?” “趁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去给他们买礼物吧!” 成玉,“……” 小鱼给自己定的家规之一,不能向富贵说“不”。 于是,成玉点了点头,“好。” 小鱼就陪着小猫东奔西跑地买礼物。 买完礼物,猫猫鱼鱼经过先前蛛娘的编织小摊时,发现蛛娘还没有收工回家。 猫猫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把咬了一半的冰糖葫芦塞小鱼手里,然后去找蛛娘了。 成玉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系着的红色小围脖,有些吃味。 所以,富贵也要送这个给他们吗? 他还以为,他是特别的。 成玉心里酸溜溜的,忍不住张嘴吃了李富贵咬了一半的冰糖葫芦。 将半颗山楂咯嘣咬碎,成玉觉得心里更酸了。 过了一会,李富贵蹦蹦跳跳回来了,手里还拿着条蓝色的小围脖。 李富贵把成玉手腕上红色的小围脖摘下来,换上蓝色的小围脖。 成玉呆呆地去看,蓝色小围脖垂下去的尾端还绣了只黑色小猫头。 有些眼熟。 李富贵指了指他随身小布包上绣的一个很小的猫猫头。 那是上次去坨坨村做任务的时候,他不小心把布包刮破了,成玉仙君偷偷地替他补上,顺便在上面绣了只小猫遮掩补痕。 哪怕成玉仙君没说,李富贵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成玉仙君缝的。 因为当年他那身没穿上的婚服上也绣了这么只小猫。 第142章 回家吧 第二日。 李富贵跟成玉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留了张字条便打算安静地离开妖界。 李富贵觉得,他早就被逐出妖族了,本就不应该回来的,现在办完事了,就该安静点离开。 这样就不会打扰阿娘他们。 跟成玉仙君一块走出妖界结界,踏在蓬莱海海面上的时候,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映得海面波光粼粼,海浪滚滚。 一直与成玉仙君牵着的手突然紧了紧,李富贵纳闷地朝旁边的成玉看了看。 只见成玉眺望着空旷而冷清的蓬莱海,那一双漂亮的眼里有些许的落寞。 李富贵突然想起来,这里是成玉仙君从前的家。 虽然这个家已经物是人非,但没关系啊! 他们以后会组成一个更好、更幸福的家。 从此以后,他们就有家可以回了。 李富贵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成玉仙君。 不过成玉已经朝他看了过来,目光温柔而带着欢喜。 他们心意相通,碰了碰额头,蹭了蹭鼻尖。 这时候,他们身后的结界忽然动了起来。 小鱼小猫纳闷地一块回过头望去。 只见妖界结界上泛起阵阵涟漪,一道白光后,一群妖兵浩浩荡荡地出来了。 为首的正是雾九幽与兰殊。 兰殊脸上的伤已经好了,看起来安然无恙,甚至于还换了身比从前更华丽的锦袍,银白色的长发用一根根金丝玉带绑着许多条小辫、走动间,银发与金丝玉带相间飘动,煞是好看,不仅如此,那窄细的腰上也佩满了各种饰品,浑身上下,叮叮当当的,满是华贵之物。 相反,身旁的雾九幽看起来就比兰殊要“潦草”许多。 一身暗纹黑袍,宽肩窄腰,乌黑的卷发随意地散落着,浑身上下,除了右耳上戴着的一个银色的铃铛挂坠以外几乎没有什么装饰品。 李富贵看他们这样子,也知道他们两个是和好了。 那他也放心了。 李富贵正想着的时候,兰殊已是红着眼朝他跑了过来,泪眼汪汪地看着他。 成玉摸了摸李富贵的脑袋,手腕上的蓝色小围脖随风飘扬,他温柔地对富贵道,“你们聊,我到旁边等你。” 成玉明白,父母总有许多要跟孩子说的话。 他这条外姓鱼得适当给他们一些空间。 李富贵点了点头。 成玉仙君便离开了。 只是走远了,成玉仙君才突然反应过来。 慢着! 要是富贵的爹娘过来是劝富贵留下的怎么办? 留下也不是不可以…… 他也能跟着一块留下…… 但是…… 妖族里有那头野豹子在对他的小猫虎视眈眈! 不过仙界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 有三花、还有那只鹤。 不对,妖君不喜欢他,那他在妖族就很难跟富贵在一起。 仙界,三花不喜欢他,他也很难跟富贵在一起。 成玉越想,这鱼脑袋就越大,都快要变成胖头鱼了。 当然,暂时无人在意到角落里正在皱眉思考着要怎么讨好一只猫或者一条蛟的成玉仙君。 兰殊眼泪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打转,很是难过地问李富贵。 “乖乖,为什么你走都不告诉阿爹阿娘一声?” “如果不是阿爹去找你,看到你留下的书信,阿爹都不知道你已经走了。” 说是书信,其实只有很简单的一行字而已。 ——我们走啦,珍重。 兰殊看到的时候心都快要碎了。 他没想到,他们的血脉亲情最后竟只剩下这区区六个字。 兰殊无比自责,他摸着李富贵的脸问,“乖乖是不是还怨阿爹当初抛下你?” “阿爹不是不要你,是阿爹无能,那时候阿爹连自己都养不活,不想你跟着阿爹受苦,所以阿爹传口信回族里,让他们来接你。” “所以乖乖不要生气好不好?” “现在阿爹阿娘已经和好了,我们昨天晚上也商量好了,我们这就举办一场盛大的族会,当着所有族民的面让你认祖归宗,你觉得怎么样?” 兰殊说得特别认真,一脸期待地等着李富贵的回答。 李富贵一愣,抬眼看了看旁边的雾九幽。 雾九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在李富贵看过去的时候,他干咳一声,然后点了点头,最后,低沉地落下四字。 “嗯,回家吧。” 也不知怎么,听到那句话,李富贵一下子笑了。 那个笑容,让兰殊跟雾九幽觉得,他们的儿子好像真的要回来了。 但李富贵只是摇了摇头,然后眼睛亮晶晶的,开心而坚定地回答他们。 “不用了,我现在过的很好,你们不用担心。” 兰殊心一下子揪成了一团,他想再说些什么劝富贵留下,但他对上李富贵那双没有一丝动摇,也不会一点动摇的眼睛,那些话便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顿了顿,李富贵又对兰殊笑着道,“还有,阿爹,我现在有名字。” “我叫富贵,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你们以后可以叫我这个名字吗?” 并不是因为这个名字会让人喜欢而喜欢。 而是他自己觉得喜欢所以才喜欢。 现在的李富贵已经不用再想方设法地让别人去喜欢他了。 兰殊一怔,不知为何,他眼眶泛酸,难受之极。 他点了点头。 “嗯……乖……” 熟悉的小名到了嘴边,兰殊抿了抿唇,最后生生改成,“富贵。” 听到阿爹喊他名字,李富贵心情很好。 其实他还能再聊一会的,毕竟和阿爹阿娘聊天的机会真的不多,或许今天就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但李富贵回过头看了看不远处有些紧张等着的成玉仙君。 成玉仙君都快要急成热锅上的小鱼啦! 李富贵不忍心让小鱼继续心急如焚地等着,便挥了挥手,咧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跟雾九幽与兰殊告别道,“我们朋友还在等我们回去,我们得走了,阿爹,你和妖君快点回去吧!” 说完,李富贵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连头都不回。 像是多年前那只平日里爱缠着他的小猫就在某一天,不哭不闹地独自离开了妖族。 那一个瞬间,雾九幽心头一紧。 鬼使神差,他开了口。 “本君认识一位神医。” “她有办法能帮那条鱼恢复左手。” 第143章 可成玉仙君也很重要啊 成玉仙君心里是忐忑的,像是他被放置在一个天平上。 一边是他。 另一边就是富贵的爹娘。 富贵走向谁,天平就偏向谁。 当然,成玉并没有要跟富贵爹娘比的意思。 他知道,他不过是天道怜悯再加富贵心善才得以与富贵重新在一起。 富贵想怎么选择,他都没有说“不”的资格。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尊重富贵的决定。 可他是条小心眼又卑劣阴暗的鱼,总会忍不住胡思乱想许多。 但,也仅仅是想想而已。 他看着李富贵朝他跑来,心中刚是升起一抹大喜,但富贵又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突然停下来,折返了回去。 那一瞬间,成玉鱼心哗啦碎了一地。 他难受地垂下眼眸。 噔噔噔的脚步声随着阵阵清脆的铃铛声朝他而来。 是李富贵回来了。 肯定是来同他说,让他自己回仙界去。 成玉抿了抿唇,难受到很想哭。 李富贵跑回来一看,成玉仙君低着头不说话。 他一头雾水。 哎呀? 怎么一会不见。 胖头鱼怎么就变成气鼓鼓的河豚啦? 李富贵好奇地俯下身,歪头去看成玉仙君的脸,担心地问。 “成玉仙君你在干什么呀?” 成玉轻声道,“我在看我碎掉的心能不能捡起来。” 李富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好可怜,成玉仙君的心碎了吗?” 成玉委屈点头。 李富贵撸起衣袖,板起猫猫脸,学着苗郎中那老神在在的样子,伸手捋着下巴处并不存在的胡须,一本正经地道,“就让猫神医来帮这位心碎鱼公子治病吧!” 成玉一愣。 这时候,李富贵凑上来吧唧亲了他嘴唇一下。 成玉呆住。 亲完,李富贵把两只手负到身后去,迅速弯下身把脸贴在成玉仙君的胸膛上。 温热厚实的胸膛里正传来宛如擂鼓一般急促又剧烈的心跳声。 李富贵抬起头朝成玉笑了笑,“药到病除啦,现在它非常健康、乖巧地待在成玉仙君身体里呢。” “我是不是妙手回春?” 成玉当然知道李富贵在哄他玩,一下子就笑了。 他抬眼看了看,雾九幽他们已经离开了。 成玉眼神黯淡,最终忍不住问富贵,“你不留下吗?” 李富贵纳闷地反问,“我为什么要留下?” 成玉鼓起勇气,小心翼翼道,“他们是你爹娘,对你那么重要,我还以为……” 成玉仙君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富贵坚定地打断,“可成玉仙君也很重要啊。” 成玉听着,像是吃了蜜一般,欢喜得眼睛慢慢地亮了,嘴角也忍不住地往上得意地翘了翘。 李富贵说完又开始掰着手指认真地数了起来,“当然,不仅成玉仙君重要,花花、大黄、平安师兄、鹤师兄、玄冥仙君还有……” 李富贵每数一个,成玉那雪白漂亮的脸就暗下一分。 眼看李富贵都快要把长月仙君都算进去了,成玉实在忍不住叫了停。 李富贵这才回过神来。 成玉仙君不会生气吧? 李富贵正想着成玉仙君会不会质问他,为什么他不是最重要的那个的时候,成玉仙君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夸赞道。 “富贵有这么多朋友,富贵真厉害。” 李富贵心里也暖洋洋的。 他们手牵手一块朝仙界而去。 路上 成玉问李富贵,雾九幽那时候叫住他,是跟他说了什么。 李富贵笑眯眯地告诉成玉仙君,“妖君说,他认识一位很厉害的神医,或许那位神医能让你的左手重新长出来呢。” “只可惜那位神医住所隐秘,而且路途遥远。” “不过妖君愿意与我们一同前往。” 提起这件事,李富贵可高兴了。 就算李富贵再笨,见成玉仙君这么久左手都没有恢复,他也知道,成玉仙君的左手是没办法自己长出来了。 也是。 成玉仙君又不是壁虎,尾巴断了还能自己长出来。 他倒也不是嫌弃成玉仙君只有一条胳膊。 只是他想啊,成玉仙君的手牵起来这么舒服,只能牵到右手,岂不是很可惜? 所以李富贵一直在私底下偷偷地查怎么让成玉仙君长出左手。 当然,他没敢让成玉仙君知道。 要不然多愁善感的鱼又要胡思乱想。 果不其然,多愁善感的鱼听完这个好消息,却是蹙紧了眉。 “富贵,这样好吗?” “我不想因我让你欠下妖君人情。” 李富贵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指腹轻轻揉开成玉仙君蹙紧的眉,“成玉仙君,你忘啦,比武大会我赢了,妖君还欠我一个请求呢。” 成玉这才缓缓舒展开英挺的眉来。 李富贵道,“我跟妖君与阿爹说好了,我们先回去见花花他们,过几日在蓬莱海会面以后再一起出发。” 成玉点了点头。 仙界 南天门 李发财踮着脚,探头探脑地往远处看。 但他看了半天没看到,想了想,可能是他身高的问题。 他就喊来旁边的竹平安,变回原身,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竹平安的脑袋,并拢一双胖乎乎的爪子坐在竹平安的脑袋上,探头往远处看,尾巴晃啊晃。 竹平安就这样安静地站那让李发财坐他脑袋上,毫无怨言。 鹤师兄看不过去,摇头叹气。 扶光纳闷地看着这组猫竹好朋友组合,眨了眨眼。 这一竹一猫已经够奇怪了。 他再看了看旁边犄角旮旯里的玄冥。 他还是觉得玄冥仙君更奇怪点。 只见玄冥抱着公文一脸要死不活地蹲在那看,旁边的大黄兴奋地摇晃着尾巴叼着他衣袖想要玄冥陪他玩。 玄冥无动于衷甚至于习以为常,任由大黄把他衣袖快要咬烂还面无表情地淡定看着公文。 看到关键处,他掏出毛笔,让大黄舔几下,把毛笔润湿了,再提笔往公文上涂画。 刚要落笔,大黄一扯,他手一抖,纸上豁然出现一道粗长的墨痕。 玄冥,“……” 玄冥忍无可忍,骤然起身。 “大黄!你比狗还要狗!我要把你塞进龟壳里,代替许愿池的王八,让你天天在岗办公!” 大黄察觉大事不妙,立马跑路。 玄冥提起笔就追赶。 大黄跑,玄冥追。 “哎哎哎,大黄你别往我们这边跑啊!” “玄冥!我们不是狗!你不要连我们都打啊!” “大黄!你离本仙君远点!” 一时之间,整个南天门乱作一团。 等李富贵和成玉回到仙界的时候,便看到这么一幕。 玄冥按着大黄,面目狰狞地往大黄脑门上画乌龟,鹤师兄在旁边劝架。 李发财跟竹平安一猫一竹都齐刷刷地摔在了地上。 李发财骂骂咧咧。 竹平安呆愣地眨了眨眼,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扶光也好不到哪里去,发冠都歪了,气急败坏地嘴上骂着“成何体统”。 空中还飘飘荡荡地落了些羽毛下来。 李富贵纳闷地伸出手去接。 一看,是凤凰羽毛。 ———————————————————— 打赏加更送到!小礼物破1533件就掉落新章节哦!请继续投喂富贵吧! 下面可能会写一些富贵跟猫爹猫娘相处的小日常加治小鱼的手手,总而言之,很日常,很琐碎,介意的宝宝可以囤一下再看,要不然我怕你们觉得无聊,哈哈哈哈(白菜叉腰) 第144章 夫夫双双投成大王八 玄冥仙君疯了。 他非得把大黄这么大坨狗塞进巴掌大小的龟壳里。 还说要让大黄去当许愿池的王八。 李富贵一听,有些心动。 许愿池王八。 他也想当。 想了想,李富贵犹豫着朝玄冥仙君伸出一只手,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问。 “玄冥仙君,我体格小,你先塞我进去行吗?” 玄冥,“……” 鱼、猫、鹤、凤凰,“!!!” 生怕李富贵真去许愿池当王八了,李发财他们连忙把李富贵拽到旁边去。 成玉仙君则再三保证给玄冥仙君调回之前岗位。 听完,玄冥沉默片刻,松开掐大黄脖子的手,从大黄身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狗毛。 抬起头看了看他们,露出个温柔似春风的笑容。 “愣着干什么?不是要办洗尘宴吗?” “我们快点回去吧,成玉仙君他们一路风尘仆仆肯定累了。” 说完,玄冥仙君开开心心地走了。 走的时候还哼曲呢。 李富贵失落地望着玄冥仙君的背影,扭头就笑着对成玉仙君道,“成玉仙君,下辈子我们投成许愿池里的王八吧!” 成玉虽然不知道李富贵为什么想要当许愿池里的王八,但还是点了点头,“嗯,好。” 小鱼家规之一“富贵永远是对的” 在旁边听完全程对话的扶光,“……” 人家是夫妻双双把家还。 你们是夫夫双双投成大王八。 然后生一窝小王八吗? 扶光都来不及吐槽,李发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我也要,我也要。” “我要当王八大王。” “谁欺负你,我就帮你咬他!” 扶光,“……” 王八大王也照样是王八啊! 李富贵听完感动地抱住了李发财,“花花,你真好。” 李发财在李富贵怀里蹭了蹭,露出小猫惬意的表情。 两只小猫抒情时间只有短暂的一小会。 没一会,他们就聊起了妖界发生的事情。 两只猫一边兴高采烈地聊着,一边朝仙宫而去,身边还跟着只一蹦一跳的大黄。 鹤师兄跟竹平安习以为常地抬脚跟了上去。 李富贵太高兴,完全把成玉仙君给忘了。 成玉好像不觉得有什么,刚想跟上,被扶光拉了拉。 成玉脚步一顿,回头询问,“怎么?” 扶光看他表情自若,不由纳闷,“你不生气啊?” 不应该啊! 成玉仙君这么小心眼。 现在怎么这么淡定? 他还打算安慰安慰成玉仙君这条敏感又小心眼的鱼呢。 成玉微微歪头,有些茫然,“为什么生气?” 扶光解释,“李富贵他看都没看你一眼,直接走了。” 成玉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反问,“我很重要吗?他走之前还要看我一眼?” 他虽然小心眼。 但他很有自知之明。 四五个成玉仙君都赶不上一只三花。 正所谓庸人自扰。 心知肚明的事情他觉得没必要烦恼。 扶光,“……” 好有道理。 有道理到他无法反驳呢。 说完,成玉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脚要走。 扶光一看成玉仙君这么着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连忙问。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成玉解释,“聊一路,富贵肯定口渴,我走快些还能赶回去给他煮茶喝。” 扶光,“……” 让大黄退场,这个狗给你当吧。 你可比狗狗多了。 “李家大宅”木牌一如既往地高挂于仙宫大门口。 仙宫里,笑声不断。 李富贵他们围坐在一起聊着天。 在场唯有玄冥觉得坐立难安。 只见茶水沸腾,热气徐徐升起。 他的顶头上司——成玉仙君正静坐在一旁煮茶、倒茶。 这茶,他是喝呢? 还是不喝呢? 再看其他几只,一个个都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玄冥突然很想回家。 李发财听完比武大会那,立马忍不住好奇地问。 “富贵,你真的得了比武大会第一啊?” 李富贵点了点头。 李发财瞪大了眼睛,无比惊讶与失落。 要是他也去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看到他家富贵大出风头的场面了。 李发财郁闷着的时候,李富贵跟变戏法一样摸出两串冰糖葫芦递到他面前。 李发财眼睛一下子亮了,失落一扫而空,嘿嘿笑着接过冰糖葫芦,盘腿坐在凳子上,晃悠着尾巴,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富贵……你真好……” 李富贵又把其他人的礼物都拿了出来。 送鹤师兄的是一条剑穗,上面挂了条仙鹤的玉坠子。 鹤师兄很开心,立马就拿出他的剑来佩上了。 送煤球的是一个胡萝卜形状的红薯。 煤球啃得咔嚓咔嚓响。 送竹平安是一个小荷包,上面绣了好多小花。 竹平安很喜欢,捧着荷包跟煤球分享。 但煤球忙着啃红薯,愣是没抬头一下。 大黄则是一个比它脑袋还要粗的妖兽腿骨,大黄啃得摇头晃脑,牙都几乎咬掉。 玄冥仙君的是一小包花种。 玄冥仙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就是一包花种,而且李富贵还没有说这是什么花的种子。 玄冥提着那一小袋轻飘飘的花种子,打量着,好奇地问,“这种出来是什么花?” “不知道啊。” 李富贵笑吟吟的,“玄冥仙君你种出来不就知道了?” 玄冥想了想,那似乎也很有意思,点了点头,高兴地收下了。 扶光仙君也是有礼物的,一个很有意思的小玩具。 那是一个用木头做的雄赳赳的大母鸡,把大母鸡拿起来,底下是一只小鸡,再拿起来,底下是只更小的小鸡…… 扶光仙君嘴上说了句,“我不是那么幼稚的凤凰。” 但他却玩得很起劲,还跟李发财猜起最后是什么来。 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才结束。 送走了成玉仙君他们,李富贵和李发财一块坐在院子里休息。 大黄跟煤球玩累了,趴在不远处就靠在一起睡着了。 李富贵见只剩下他跟李发财两只猫,便把过两天要去寻神医的事情跟李发财提了。 他们是一家猫。 那他要去做什么,肯定要告诉花花的。 李发财听见成玉仙君的胳膊有可能恢复,也很开心,自然不会反对,“可以啊。” “正好,你可以趁这个机会跟你阿娘相处相处。” 他知道,富贵其实可想跟他爹娘一起生活了。 说到这里,李发财又想起了什么,撇了撇嘴,补充道,“当然,无论怎么样,我都是你最亲的家人,你可不能忘。”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猫猫头,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很开心,“除了这个,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李发财歪头。 今天富贵有好多事情要跟他说呀。 但没关系,他很喜欢跟富贵说话。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就这样说一辈子的话,那也是很好的。 李富贵鼓足勇气,一本正经地跟李发财道,“等这次出远门回来,我想跟成玉仙君成亲。” 李发财,“……” 其实他已经能接受富贵跟成玉仙君在一起了。 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毕竟富贵喜欢。 但他哪里想到,成玉仙君想直接进他们老李家门,做他们老李家的鱼! 第145章 别打扰他们两个偷情 李发财其实有好多好多话想要问李富贵。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到嘴边只剩下一句话。 “富贵,你跟他在一起开心吗?” 李富贵没有犹豫,他笑着点头,眼睛比屋檐下那盏琉璃灯还要亮。 他回答,“嗯嗯,我很开心。” 听完,李发财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似乎很是无奈地下了决定,“那就成亲吧!” “反正,他要是再像之前那样对你,我就帮你把他炖成鱼汤。” 得到李发财的同意,李富贵很开心,张开双手一把将李发财抱进怀里。 两只小猫抱了一会,李富贵突然想起了什么,犹犹豫豫地道。 “不过,花花,能不能不要把成玉仙君炖鱼汤?” “你舍不得?” 李富贵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想吃糖醋的。” 李发财想了想,糖醋的似乎也很美味,于是拍板决定,“嘿嘿嘿,那就做成糖醋鱼。” 此时在抚仙宫用麻绳缠着猫抓板的成玉动作一顿,他回过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 无人。 但为何他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想了想,成玉又觉得可能是他多疑了。 于是,他低头继续缠猫抓板。 不一会,他就缠出来一个小鱼形状的猫抓板。 成玉仙君满意地笑了笑。 然后垂着漂亮的眸子开始思索。 再缠个什么形状的猫抓板好呢? 富贵爱吃鸡腿。 要不然缠个鸡腿形状的猫抓板吧。 成玉仙君立马就开始缠起了第十个猫抓板。 一边缠他一边想着富贵看到这些猫抓板时会有多开心,他便也跟着开心了起来。 除了猫抓板,他的嫁妆还要再添些什么呢? 在凡间,嫁妆似乎很重要。 要不然会遭夫家嫌弃的。 虽然富贵是只很好的猫,肯定不会嫌弃他,但他也要准备好多好多嫁妆才行。 想到这里,成玉仙君又开始继续非常努力地为自己准备嫁妆了。 李富贵和成玉仙君在仙界待了几日。 这几日,成玉仙君过得无比煎熬。 因为猫猫大王李发财生气了。 气成玉仙君不讲鱼德,趁他猫猫大王不在骗走他的富贵。 所以李发财决定好好惩罚惩罚成玉仙君。 猫猫大王的惩罚可狠毒了。 就是在仙界这几日,成玉仙君不许见他家富贵。 所以,小鱼已经整整两天零三个时辰没见到他家小猫了。 小鱼好想好想小猫。 成玉仙君觉得,如果再不见富贵,他可能要成为天底下第一条因为思念猫而死去的鱼了。 于是,向来光明磊落的成玉仙君第一次鬼鬼祟祟地翻了李富贵仙宫的墙根,再派出一条小鱼去见富贵。 其实李富贵也很想很想成玉仙君来着。 小鱼来找他的时候,他趁着发财在打瞌睡,偷偷地跟着小鱼去见成玉仙君了。 这一鱼一猫就跟偷情一样偷偷地蹲在仙宫的后院角落里见了一面。 一见面,李富贵就张开双臂连忙抱住了成玉仙君。 李富贵等着成玉仙君说话,但成玉仙君一直没出声。 李富贵纳闷地歪头一看。 成玉仙君正红着眼吧嗒吧嗒往下掉眼泪。 看见李富贵望来,他连忙低下头去拿衣袖擦眼泪。 李富贵眨了眨眼。 成玉低着头,委屈地小声道,“想你了两天两夜,想了许多话见面的时候要跟你说,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你,眼泪就先往下掉。” “我是不是一条很没用的鱼?” “富贵会不会讨厌我?” 成玉说着的时候,晶莹剔透的眼泪还往下掉。 那眼泪就跟落在李富贵心上一样,他连忙心疼地伸手去擦,“当然不会啊!” “我最喜欢成玉仙君了。” “我也很想很想成玉仙君,想到不行。” 成玉仙君眼睛红红的,“我不信。” “那你要怎么才信我?” “你亲亲我。” 李富贵一听,恍然大悟,立马凑上去亲了亲成玉仙君漂亮的脸。 成玉仙君还是不太开心,“要亲嘴。” 李富贵不厌其烦,又凑过去亲了亲成玉仙君的嘴。 成玉仙君这才终于笑了出来。 李富贵也笑了出来。 一鱼一猫腻腻歪歪地蹲在角落里玩起了亲亲。 你亲亲我,我亲亲你,恨不得把这两天两夜漏下的亲亲都补回来一样。 此时 走廊墙后,李发财从那对黏糊到就跟抹了浆糊一样的小两口身上收回目光,长叹一口气。 “不出去?” 玄冥仙君笑吟吟地问。 李发财翻了个白眼,骂骂咧咧,“出去有个屁用。” 这两个都亲上了。 他这时候出去棒打猫鱼? 他才不要当坏猫。 更何况,他一开始就是想气气那条鱼而已。 现在想到堂堂成玉仙君为了见他家富贵还要偷偷摸摸地翻墙根,李发财就解气不少,冷哼一声,把头一甩,“走吧,别打扰他们两个偷情。” 玄冥,“……” 文盲猫就是文盲猫。 偷情这个词哪里是这样用的? 就这样,小鱼小猫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情了好几天。 最后一天,小猫蹑手蹑脚要去后院跟成玉仙君见面的时候,李发财坐那吃着糕点,冷不丁问了李富贵一句。 “成玉仙君的嘴亲起来甜吗?” 李富贵纳闷地看着李发财,眨了眨眼,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老实回答,“甜。” 李发财好奇,“有多甜?” 李富贵仔细思考了一会,一本正经地回答,“大概跟豆腐花一样甜。” 李发财想了想,那的确很甜了,难怪富贵总爱找成玉仙君亲嘴。 甜的东西,小猫抵抗不了也很正常。 于是,李发财选择原谅李富贵背着他偷偷摸摸跟成玉仙君见面的事,清了清嗓子,道,“把成玉仙君喊进屋吧,天天蹲后院亲嘴那多不方便?” 李富贵这才反应过来,李发财早就知道他们两个偷偷摸摸见面了!! 但花花竟然没有骂他! 李富贵感动地扑过去,一把抱住李发财,泪眼汪汪,“花花,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小猫!” 第146章 休想进老李家门 到了出发那一天,李发财跟鹤师兄他们都来送了李富贵跟成玉仙君。 这次出门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两只猫依依不舍地抱在一块告别了好久。 其实最舍不得的是李富贵。 因为李富贵实在太放心不下李发财了。 于是,李富贵不厌其烦地嘱咐着李发财他不在时候的注意事项。 李富贵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能乱挠人。” 李发财觉得这个很简单啊! 他可是猫猫大王,猫猫大王都可大度啦,怎么会动不动就挠人呢? 李富贵补充,“玄冥仙君也不能挠。” 李发财大惊失色,宛如被扼住了后脖颈。 这怎么可以!! 忍不住,根本忍不住。 好残忍的富贵。 是不是亲过鱼嘴的猫都这般铁石心肠? 李发财好委屈。 委屈到原地抱膝蹲下,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哦。” 李富贵也跟着蹲下去,伸手摸了摸委屈巴巴的李发财猫猫脑袋,继续嘱咐道,“也不能乱喝脏水。” “不可以随便骂人。” “不许趁成玉仙君不在就偷偷带大黄去抚仙宫,让大黄在院子里的树下撒尿。” 李发财,“……” 糟糕!他让大黄往抚仙宫树下撒尿这件事被发现了吗? 一定是成玉仙君告状! 李发财恶狠狠地抬头瞪了旁边的成玉一眼。 告状鱼! 恶毒! 成玉茫然地歪头。 三花为什么看他? 哦! 他明白了! 三花一定是让他要好好照顾富贵! 终究是否极泰来。 三花终于愿意把富贵交给他了。 成玉立马给李发财回了个微笑。 放心吧,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富贵的。 不辜负你的信任。 一看见成玉仙君在笑,李发财气得翻白眼。 告状就算了,还嘲笑他! 死鱼,等着吧! 只要我李发财还活着的一天,你休想进老李家的门! 李富贵不许他翻白眼,轻轻拍了李发财脑门一下,“哦,你还要跟长月仙君道歉。” 上次花花跟长月仙君一起到凡间做任务,也不知道花花做了什么,反正是把长月仙君心里阴影都做出来了,如今一听见猫就打寒战。 李发财一听,立马桀骜不驯地仰着猫猫头,气愤地攥着猫猫拳,没好气道,“凭什么要我道歉?他一上来就说我可爱,太侮辱猫了,我气不过才把他揍了一顿。” 结果李发财还没有骂完,李富贵立马板起严肃的猫猫脸温声教育李发财,“人家长月仙君并没有恶意,想跟你交朋友而已,你不问清楚就揍人家一顿,一点也不对。” 刚才还桀骜不驯的李发财瞬间打回原形,越听那耳朵尾巴就越往下耷拉。 李发财听得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又不敢顶嘴,只老老实实地地蹲那挨训,时不时往旁边瞥几眼,投去求救的目光。 结果…… 鹤师兄投来赞许的目光。 富贵说得很好,早该整治这只三花了。 玄冥在低着头伸手掩脸偷笑。 要问李发财为什么知道玄冥在偷笑,因为玄冥整个人正在花枝乱颤。 竹平安愣在那。 心想,师兄为什么朝他抛媚眼呢? 莫非…… 竹平安回过神来,立马紧张地低头喂煤球。 不可以的。 竹猫殊途。 成玉仙君其实还比较有眼力见。 他看得出来三花在求救。 但他,爱莫能助。 富贵的事情,他是不能管的。 管太多富贵会生气。 富贵一生气就不跟他说话。 不跟他说话,他就很难过。 他一难过就会变得很难看。 他难看了,富贵说不定就不跟他成亲了。 后果很严重。 所以成玉仙君决定袖手旁观。 李发财,“……” 就没有好心人来救救他吗? 都是一群坏东西! 嘱咐完李发财十来条注意事项以后,李发财都听得蔫吧成一条风干猫了。 李富贵没法子,这才把剩下的七条注意事项收回去,然后跟大家告了别,与成玉仙君一块离开了仙界。 他们是跟妖君约在蓬莱海见面。 半个时辰就到了。 他们遥遥就见那蓬莱海上,妖君与兰殊并肩站着。 妖君还是那个打扮,黑衣乌发,看起来不怒自威。 而兰殊又换了身浅蓝色的新衣裳,打扮得光彩照人,很是漂亮。 李富贵跟成玉落了地。 一看到李富贵,兰殊就激动地走了过去。 几日不见,兰殊做梦都是梦见他的乖乖。 所以看见李富贵,兰殊很是开心,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落下来过。 李富贵看见兰殊,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阿爹也一起去吗?” 兰殊开心地点了点头,“嗯嗯,阿爹想与你多相处相处。” 说完,兰殊那双漂亮的眼眸有些黯淡,“还是,你不想见到阿爹?” 李富贵觉得有些奇怪,摇了摇头,“没有啊。” 讨厌才会不想见到一个人。 他其实并不讨厌阿爹。 他只是没想到,阿爹也会一起去。 毕竟是去找替成玉仙君治手的神医,此事应该与阿爹无关吧? 兰殊立马露出个欢喜的笑容,“我就知道富贵不会不想见到我。” 李富贵,“……” 看着兰殊那没心没肺的样子,成玉可谓明白,富贵大大咧咧的性子是随了谁了。 兰殊话很多,他看着李富贵,总有说不完的话。 一会关心李富贵饿不饿,一会又问李富贵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李富贵一一回答完,目光触及兰殊身后站着,从头到尾都冷着一张脸的雾九幽。 李富贵想了想,还是回了个礼貌而生疏的微笑,酒窝很浅地往下陷,“妖君,你好。” 兰殊突然怔住,他看着李富贵,很不敢置信,好半天才问出来,“富贵,那是你阿娘,为什么要唤得这么生疏?” 上次他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为什么富贵要唤自己亲生阿娘叫妖君? 李富贵眨了眨眼,茫然解释,“妖君说的,别叫他阿娘。” 闻言,兰殊向雾九幽投去求证的目光,“九幽,你怎么……” 雾九幽微微眯眼,金瞳里掠过一抹深沉。 未等兰殊说完冷冷地丢下“出发”两个字便是转身就走。 兰殊叹了一口气,转身对李富贵温柔道,“富贵,别往心里去,我去与你阿娘聊聊。” 说完,兰殊就朝雾九幽追了上去。 成玉仙君主动温柔地牵上李富贵的手。 李富贵望着他那对从小不怎么和睦,如今看起来却很登对的父母,不由歪了歪头。 其实他觉得没什么好聊的。 喊什么其实也不过是个称呼而已。 他都不介意。 难道阿爹他们会介意吗? 第147章 我决定暂时不跟你这条食古不化的蛟说话 神医住在涪陵灵山一脉。 从蓬莱海到涪陵灵山一脉若步行要足足走上一个月。 哪怕飞行,日以继夜也要十天。 为了方便赶路,雾九幽刚要掏出特意从妖族带来的飞舆。 成玉已是先他一步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飞舟。 飞舟停在蓬莱仙海上,极其豪华奢侈并且壮观,人在飞舟前宛如蜉蝣,毫不起眼。 雾九幽,“……” 李富贵看得两只猫猫眼都直了。 哇哦。 好大一艘会飞的船。 以后他也是见过世面的猫了! 趁着李富贵高兴,成玉弯下颀长的身子凑到李富贵耳边小声问,“喜欢吗?”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猫猫头。 成玉眨了眨漂亮的桃花眼,试图诱惑,“这是我准备的嫁妆之一,你娶了我,这飞舟就是你的了。” 李富贵有些心动,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低下头,为难地努了努嘴,“唔……可我还没有准备好聘礼。” 成玉仙君的嫁妆好值钱。 可他只是个小猫仙,俸禄只有一点点,可能攒十几年也买不起这艘飞舟的一块帆。 但他会好好努力的。 一定会攒好多好多钱,给成玉仙君准备很多很多聘礼。 成玉哪里等得起? 他连忙道,“没关系,我不用聘礼的。” 李富贵觉得这可不行。 他不想委屈了成玉仙君。 所以,他坚定地板起脸摇头,“不可以不要。” 见李富贵很坚持,成玉只好作罢。 没关系,来日方长。 富贵总有一天会答应的。 于是,成玉温柔地笑着牵起了李富贵的手。 准备上飞舟之时,兰殊有些忧愁地盯着面前的飞舟,叹了气对身旁的黑着脸的雾九幽道,“九幽,怎么办呢?对比起来,我们要送给富贵的飞舆好像不太能拿得出手。” 李富贵闻声望了过来,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刚才是不是听见要送他什么东西? 雾九幽气急闭眼。 笨猫! 飞舟平稳地行驶在云间。 船舱很宽敞,有两个房间,一个茶室,一个小厨房。 上了飞舟,兰殊投其所好,拉着李富贵问起了他的朋友。 李富贵这可来精神了。 他立马兴高采烈地跟他阿爹介绍起他的朋友。 雾九幽觉得无聊,想要起身离开,却被兰殊拽回座位上。 成玉仙君在小厨房中做了许多糕点,端到茶室中。 此时,李富贵正双手撑在茶案上,两只手托着下巴,摇晃着尾巴,高高兴兴地说着什么。 兰殊也学着儿子模样,露出白色猫耳朵,托着下巴,摇晃着尾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富贵,听着富贵眉飞色舞地聊着他许多许多的朋友们。 雾九幽坐在一旁,看起来冷峻如冰山,无聊地抱着黑鳞剑在擦,一擦一顿,稍后又继续擦。 成玉觉得富贵开心,那便随了富贵去,把糕点放茶案上,去一旁煮茶了。 两只猫一边吃着甜甜的糕点,一边聊着天。 李富贵聊到张婆婆可好了,总是给他送萝卜的时候,兰殊为了和李富贵有更多话题,所以笑吟吟问了句。 “张婆婆?你们怎么认识的?” 李富贵回想了一下,或许是觉得有些好笑,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睡在张婆婆菜地里,把张婆婆种的小白菜压坏了,被张婆婆发现了,我们就认识了,然后就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 虽然张婆婆已经去世很久很久了。 但李富贵觉得他们还是好朋友。 兰殊想不明白,歪了歪头,“为什么要睡菜地啊?” 提起那段不太愉快的回忆,李富贵觉得有些不太开心,但他觉得没有什么事不能说的,所以实话实说,“因为破庙有爱咬猫的狗,桥底下还有爱炖猫吃的乞丐。” “菜地好多了。” 只是会有蚊子咬得难受。 一时之间,茶室里忽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热茶煮沸时的咕噜声。 兰殊笑不出来了。 他红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 成玉安静地倒出热茶,只是提着茶壶的手太过用力,指尖泛白到瞧不见一丁点血色,热气氤氲,徐徐升起,遮住他那双垂下时阴鸷冰冷的眼。 雾九幽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只是垂着漂亮的金瞳,一言不发地继续擦拭着黑鳞剑。 他动作快了许多,也乱了许多。 许久,雾九幽才放下剑,冷着脸沉着嗓音缓缓开口,“你从前若不是如此废物无用的话,就不会被野狗、乞丐欺负,所以……” 兰殊吓坏了。 媳妇是不是忘记这次出行的目的了? 完蛋! 这话说出来,他们儿子岂不是更不愿意回来? 成玉动作一顿。 他气愤到手抖,将茶壶放下,刚要召剑,李富贵清清亮亮的嗓音响起。 李富贵第一次打断了雾九幽的话。 他严肃地看着从小到大从未给他一个好脸色的雾九幽,认真地反驳。 “你说的不对。” “我弱小不是他们欺负我的理由。” “你看,我现在强大了,我也不会欺负他们。” “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我决定暂时不跟你这条食古不化的蛟说话。” 说完,李富贵站起来,转身抬脚就进了房间。 雾九幽愣了一会,旋即反应过来李富贵刚才对他说了什么,他脸色变得铁青,骤然起身。 “李富贵!” 兰殊连忙去拦雾九幽。 成玉随着起身,阴冷地瞥了雾九幽一眼,匆匆进房去看李富贵。 眼看雾九幽都快要气成一条圆滚滚的毛毛虫了,兰殊连忙安抚,“九幽,消消气。” 雾九幽看着兰殊那张漂亮的脸就来气,抬手扇了兰殊一耳光,“李大壮!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兰殊委屈地捂着脸,垂下眼眸去,轻声道,“九幽,我们哪里有教过富贵什么?” 雾九幽忽然哑言,他目光闪烁,怒气竟消了大半。 兰殊见雾九幽冷静下来,继续道,“而且,九幽,你没想过,你这样说话,富贵会伤心吗?富贵不是你手下的妖兵妖将,他是你亲生孩子,你不能一直用这种态度对待他。” 闻言,雾九幽皱眉,冷硬如脸的脸上划过一丝从所未有的不知所措,他缓缓坐下。 他又没说什么。 他只是想对富贵说,“所以你的一切努力都是有回报的。” 但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但凡让他说完,他就能往下夸富贵一两句。 可怎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第148章 大晚上,被自己儿媳妇拿剑追杀 咯吱 成玉推开房门。 李富贵搬了张椅子到窗那在,背对着门口,双腿岔开地反坐着椅子,连胳膊带下巴趴在椅背上,身后的猫尾巴微微炸毛,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拍在凳子上。 成玉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李富贵的一点不太开心的侧脸,和圆圆的后脑勺。 是一只生气的小猫。 成玉关上房门,轻声询问,“富贵在干什么?” 他还没有朝生气的小猫走过去,便听见小猫气鼓鼓道。 “我在生气。” “成玉仙君不要管我。” 成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在李富贵身侧蹲下身去,宽松衣袍落地。 他微微仰起脸。 这个动作让他能清楚地看见李富贵的脸。 也让李富贵能清楚而方便地看清楚他那张漂亮的脸。 李富贵下意识垂了垂眼皮,只见成玉仙君抬头朝他望来。 长而弯翘的睫毛下那双明亮漂亮的桃花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像是两颗漂亮的玻璃珠子。 成玉语气平缓地问他,“为什么呢?富贵可以告诉我吗?” 一看见那张漂亮的脸,李富贵就没了脾气,老实道,“因为生气的时候容易说难听的话,我不想向成玉仙君说难听的话。” 成玉想了想,“那我可以安静地陪着你生气吗?” 李富贵点了点头,“嗯。” 不说话就不会说难听的话了。 得到允许,成玉便起身从旁边搬了张凳子过来,挨着李富贵的椅子放,他也坐在那。 飞舟的窗外是周而复始往后飘的云、扑腾着翅膀往后倒退的小鸟。 吹进来的风拂起他们的发丝与衣袍。 他们依旧没动。 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看了一两个时辰。 太阳即将下山,黄澄澄的余晖洒在云上,风一吹,云就翻滚,远远望去,像是秋天的时候,坨坨村丰收时的稻田。 李富贵这才道,“我不生气了。” 成玉回过神来,侧身,下意识地递了只手过来轻轻握住李富贵的手,温柔问,“那你想跟我说话了吗?” 李富贵摇头。 他虽然不生气了,但他还是不想说很多话。 成玉觉得不说话也没关系,他思索一会,温暖的光洒了他半身,“那我们抱着一块睡会,好吗?” 生气了这么久,得好好闭上眼放松下来休息休息。 李富贵看着漂亮的成玉仙君,红着耳根,点了点头。 抱着很好。 成玉仙君身上的香味很好闻,而且成玉仙君很好看。 抱着他的心情会很好。 成玉将长发拨到身后,面对面地弯下身,让富贵抱住他脖子,分开腿盘他腰上,再一只手托住富贵屁股,不紧不慢地起身,朝旁边早就铺好的床而去。 与李富贵一起躺在床上,成玉将李富贵搂在怀中。 感受着那温热鲜活的体温,成玉觉得很安心。 李富贵窝在成玉仙君怀里轻轻蹭了蹭,闲得无聊,干脆缠了缕成玉的头发绕在指间玩。 玩腻了,李富贵干脆给那缕头发编起了辫子。 李富贵编了条非常完美的麻花辫,又在桌上花瓶里掐了朵粉色的小花别了上去,看起来很是娇俏。 他立马眼睛亮晶晶地抬头去看成玉仙君,似乎在等着成玉欣赏他的作品。 成玉笑了笑,又拨了几缕头发到胸前给李富贵玩。 在编第六条小麻花辫的时候,李富贵终于睡了过去。 确定李富贵睡沉了,成玉小心翼翼地悄然起身。 入夜 飞舟上只有风从耳畔呼啸而过的声音。 船舱外,雾九幽只手提着酒坛靠着船帆栏杆而坐。 吹着萧瑟夜风,他仰头灌了好大一口酒。 烈酒落肚,刺得腹部伤口又开始疼了起来,雾九幽低头闷哼一声。 就在此时,一阵凌厉的杀意挟风而来。 雾九幽瞬间警觉抬头。 漆黑夜色中,一抹针眼大小的白光在金瞳中迅速放大。 就在即将刺入之时,雾九幽骤然往后一倒,那抹白光堪堪与他鼻尖擦过,掠过的风竟将他头发割下一缕。 雾九幽打了个滚迅速起身,来不及召剑,那白光竟再度朝他俯冲而来。 步步紧逼,雾九幽踉跄着往后退,手上酒坛脱力掉落,再回头一看,酒坛已掉进飞舟底下那一片漆黑之中。 喉咙一凉。 他淡定地垂眸看了看那把悬浮在空中,剑尖直指他喉咙,剑身明亮干净到可以当镜子照的剑。 很眼熟的剑。 如他所料,剑的主人并没有打算杀他,只在他喉咙停下,转了个圈。 雾九幽,“……” 大晚上,被自己儿媳妇拿剑追杀。 这个经历也算新奇。 他抬眼,看着那抹白光如幼鸟归巢一般掠入前面那人手中。 一袭白衣的成玉就这样站于他身前,高束玉冠,柔顺的发丝混杂着几条小麻花辫与衣袍在狂风中肆意飞扬,那张总在他儿子面前显得人畜无害的脸此时一丁点表情都没有,深邃的眼眸里宛如黑夜一般,窥不清情绪。 成玉望来,嗓音清冷,宛如神临,淡淡道,“既然你们不要他了,那就给本君。” “请放心,本君会好好照顾他。” 雾九幽愣了一会,这才回过神来,成玉口中的“他”是谁。 他从未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的人。 大晚上打了那么一通就为了说这种鬼话? 雾九幽心想,还用他给吗? 他这个儿子不早被这条鱼吃得死死的了? 而且,他儿子连话都不跟他说了,还骂他是食古不化的蛟呢。 想到这里,雾九幽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他不爽地冷笑回道,“痴心妄想!” 成玉并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面无表情,几条麻花辫垂落在胸前,仔细看,上面还别了几朵小花,“这不是商量。” “是告知。” “你有不满可以提,但在此之前,妖君先掂量掂量妖族的实力。” 听到这,雾九幽总算听出来是什么意思了。 简单来说。 他如果敢有意见,成玉就拿妖族开刀。 雾九幽不屑一顾,“呵,你想引仙界对妖族开战?” 他雾九幽从来不畏惧仙界。 妖族的勇士也不会害怕战斗。 成玉皱眉,觉得自己似乎被小看了。 于是,他摇了摇鱼头,回答,“非也。” “是本君。” 顿了顿,成玉认真地补充,“本君有的是法子让妖族上下不得安宁。” 他可是一条阴险、手段狠毒的鱼。 根据他的经验。 打蛇打七寸。 威胁蛟,就拿蛟最重视的东西要挟就行了。 雾九幽,满脑子只有他的妖族。 所以,妖族很适合用来威胁雾九幽。 果不其然,雾九幽脸色骤然变得铁青,紧咬尖牙,“你敢威胁我?” 比起仙界,他觉得成玉比较危险。 因为成玉仙君看起来就知道是条不理智的疯鱼。 仙界比成玉仙君要正常多了。 成玉颔首,眼角余光瞥见辫子上的小花有些被风吹松了,他便垂眸温柔把那几朵小花别稳。 做完这些,他再冷冷清清地放下狠话,“这个世间,还没有本君不敢的。” 雾九幽简直要被这条理直气壮的鱼气死,怒冲冲想要骂人,成玉又忽然想到了什么,伸出一根修长、指节均匀的手指,放到唇边,轻声对雾九幽道。 “嘘,别吵醒我夫君。” “要不然本君让妖族上下都无眠。” 说完,成玉负剑转身要进船舱,又好像想到了什么,停下来,回过头一本正经告诉雾九幽,“这也是威胁。” “早些歇息,好梦。” 这下子,成玉终于进了船舱,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雾九幽,“……” 他儿子是上哪找来的这条又疯又癫的鱼? 第149章 你……听见了? 成玉孤傲高冷地走入船舱,挽了个利落的剑花,收起“烧不尽”。 绣云白色踏云靴踩在木板上,转了个弯,他朝房间而去。 身上沾了外头的寒气,成玉停下脚步,刚欲垂眸伸手抚去,眼角忽然瞥见前头站了个身影。 他动作倏地一顿,颀长如青松的身子生生僵在那。 李富贵头发睡的有些乱,迷糊地赤着脚站在那。 成玉回过神来,快步走了过去,嗓音沙哑焦急,“怎么没穿鞋?” “冷不冷?” 李富贵没回答。 成玉想要抱李富贵进房间,李富贵转了个身,避开了,自个往房间去了。 成玉的手僵在空中,轻轻抖了抖,最后又收回去,只好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跟在李富贵身后,他紧张地攥着指节,喉头发着紧,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富贵,你……怎么醒了?” 这次,李富贵坐在床上,终于回他了。“想喝茶。” 声音哑哑的,闷闷的。 成玉连忙道,“我去倒。” 说着,他着急忙慌转身,却不小心一脚踹在凳子上。 一声闷响 凳子滚落在地。 成玉又手忙脚乱地追上去,把凳子扶好,趁着空隙,小心翼翼回过头看了看李富贵。 李富贵看都没看他一眼,还是那个迷糊状态。 成玉抿紧唇,什么都没说,脚步有些踉跄地跑去倒茶了。 茶水一直用灵力温着,是正好可以入口的温度。 但成玉还是不放心地倒了点茶水在手背上。 确定温度刚好,成玉立马倒了一杯,端回来递给李富贵。 李富贵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心不在焉地喝着。 成玉走了。 没一会,他端了盆温水和毛巾回来。 单膝跪在床边,成玉轻轻抓起李富贵的脚放到他膝上,用沾水的柔软毛巾一点一点细致地擦洗着李富贵落地沾了尘的脚。 成玉只有一只手,操作得有些笨拙。 但很温柔。 他低垂着眼眸,那张漂亮的脸隐于昏暗的夜色中,但爱意却不被夜色遮掩。 替李富贵擦完脚,成玉又将东西收拾好。 再回来的时候,李富贵捧着茶杯,刚把茶喝完。 成玉低声问,“还要喝吗?” 李富贵摇了摇头发乱糟糟的脑袋。 成玉便将茶杯收了,把李富贵的脚抱到床上去,拿被子捂着。 李富贵脑子似乎被温茶浸得清醒了些,去了点睡意。 李富贵睁开眼来,这才偏头好奇地问成玉。 “成玉仙君,你为什么半夜不睡觉跑去威胁我阿娘?” 成玉动作一僵,眨了眨眼,抬起头,有些紧张地看着李富贵,“你……听见了?” 李富贵点了点头,眼珠子亮亮的,圆圆的,“嗯。” 不仅两只眼睛看见了。 两只耳朵也听见了。 成玉心咯噔一声,“你生气了?” 李富贵老实点头,“嗯。” 成玉悬着的心彻底死了,本就雪白的脸变得毫无血色,他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垂下眼眸去,眼尾慢慢地浮起一抹薄红,晶莹的泪花在桃花眼中打转。 他为什么还要多嘴问呢? 富贵看到他威胁他阿娘,肯定很生气。 说不定还会讨厌他。 也是,谁会喜欢一条威胁自己阿娘的鱼? 说不定,此时在富贵心中,他就是一条很坏很坏的鱼。 他哪怕道歉,富贵应该也不会原谅他吧? 毕竟道歉并不能抹灭他犯下的错。 但,成玉想了想,他还是要道歉的。 无论富贵愿不愿意原谅他,做错了就要道歉。 成玉翕动薄唇,轻声道,“对不起。” 他还有长达五百字道歉小文章没说呢,便听见头顶落下富贵清脆好听的声音。 “那好吧,我原谅你了。” 成玉愣了愣。 有些迷离茫然地抬起头,泪花还在眼眶里头晃悠着。 李富贵顿了顿,又一本正经地跟成玉补充道,“不过你下次不许再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威胁别人了。” “威胁人这种事情应该白天的时候做。” “哦,记得带上我。” 成玉眨了眨眼,忍不住问,“你不气我对你阿娘不敬吗?” 李富贵认真地想了想,这才严肃地回答成玉仙君,“有一点,但我更生气的是成玉仙君插手我和他们的事情。” “不过,我一想到成玉仙君是为我抱不平才这样做的,我就不生气了。” “所以成玉仙君以后做什么之前,可以告诉我吗?” 成玉心头一软。 他张开手把李富贵揽入怀中,低声道,“嗯,以后我做什么之前都会先告诉富贵的。” 李富贵也回抱住成玉,爪子拍了拍成玉的背脊,温声道,“阿娘是妖蛟一族的,生性顽固、冷漠,慕强恶弱,他不喜欢我也是正常,我并不在意。” “所以,成玉仙君不用为我伤心生气。” 成玉知道富贵不可能一点也不在意。 但他不想再提起这件事惹富贵不开心,他轻轻点了点头,侧脸亲了亲富贵的脸。 他的富贵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肯定是那条蛟自己的问题。 没关系。 不喜欢正好,他喜欢的很。 他要了。 他会永远照顾富贵,没有人比他更会照顾富贵,他就是富贵永远的媳妇。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他都是要和富贵在一起的。 谁都拆散不了他们。 谁敢拆散他们,他就提剑上门威胁恐吓。 哦 他会带上富贵的。 想到这里,成玉满意地低头亲了亲富贵软软的嘴唇。 第二日 到了禁止飞行的灵城。 于是,成玉便将飞舟在灵城门口停下。 一蛟两猫一鱼就朝灵城走去。 想起昨天晚上的威胁,雾九幽看着成玉的眼神更凶狠了,一双金瞳蹭蹭冒着火星子。 这一生气,小腹的伤口又在刺疼。 再看旁边,李富贵与成玉并肩走着。 雾九幽眉头一皱,刻意放慢脚步,伸手捂了捂小腹上的伤,呻吟还没有出声,便听见旁边传来李富贵紧张的声音。 “不舒服吗?” 很焦急。 也是。 就算富贵嘴上说着不跟他说话,但他们始终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雾九幽听起来有些心情愉悦。 他刚欲回答,李富贵又道,“是不是昨天晚上被凳子绊到了?疼不疼?” 雾九幽纳闷地眨了眨眼,抬起头往旁边一看,只见李富贵紧张地扶着身形有些不稳的成玉,心急如焚,满眼都只有成玉,眼角都没往这边瞥一眼。 旁边的雾九幽沙包大的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 见状,兰殊很是发愁,“九幽,你要是再不跟富贵道歉,回头富贵成亲都不给你发喜帖了。” 雾九幽,“……” 李大壮。 少说一句话是不是会死? 第150章 他是这种蛮不讲理的蛟吗 在凡间,修仙者建的城池便叫灵城。 灵城通常都禁止飞行,入城还要缴纳入城费。 在灵城中通用的货币不再是银两,而是灵石。 成玉备了入城的灵石,打算进城。 结果,他们刚到城门口,便被拦住了。 城门口的守卫还挺客气,解释道。 “几位修士,情况特殊,现在不让进城。” 要去涪陵灵山一脉必须要经过这座城,其他地方是雾瘴荒地,想绕也绕不过去。 成玉眉头一皱,“什么时候才能进城?” 守卫脸色有些为难,“不好说。” 雾九幽抬眼瞥了那紧闭的城门一眼,似乎闻到点什么有趣的味道,他眯了眯眼,问守卫,“若我们偏要进去呢?” 守卫一听,这是要动手啊! 他脸吓得煞白,下意识警觉地拔出剑来。 雾九幽冷笑。 螳臂挡车。 他手刚抬起,左右各伸出一只手,把他的手按了回去。 是兰殊跟李富贵。 雾九幽张嘴想说些什么,两边又同时落下两道声音。 “不可以。” “九幽,别。” 雾九幽,“……” 算了。 不动手就不动手。 雾九幽把手放下了,顶着一张不爽的脸冷哼一声。 不是说不跟他这条食古不化的蛟说话? 李富贵在旁边小声地跟成玉道,“成玉仙君,待会那条蛟如果要动手,你一定要拦住他,不能让他出去欺负人。” 闻言,成玉抬起头,看了看雾九幽,然后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富贵说什么。 他就做什么。 雾九幽耳尖,听了个正着,气急闭眼。 他是这种蛮不讲理的蛟吗? 还要专门看着他! 李兰殊叹气。 他这个媳妇什么都好。 就是太爱打架。 他从袖袍中摸出灵石,递给守卫,“劳烦小哥说说,城中发生什么了?” 守卫一看,这位修士生得白白净净、漂漂亮亮,就跟天上下来的神仙一样,说话轻声细语,很是令人心生好感。 不像旁边那个长发金瞳的黑皮汉子,看起来粗鲁不堪。 他把灵石推了回去,“几位修士,倒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们,实在是因为城中不太平。” “几位是外地来的吧?” “你们有所不知,从三年前起,城主夫人生下小少爷昏迷不醒以后,城里也不知道遭了什么邪祟祸害,城里的百姓接二连三的跟着陷入昏迷,眼看半数百姓都遭了害,城主无计可施,这才封了城。” “而且这城只许进人,人是不出去的。” “不让进城,也是为了各位修士好。” 李富贵一听,邪祟! 他们在行啊! 他眼珠子一下子亮了,笑吟吟地跟守卫道,“让我们进去吧!” “我们说不定能帮上忙。” “我们有很厉害的人。” 守卫有些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李富贵。 一个束着高马尾、眼睛很大、笑起来还有酒窝的青年。 肤色跟黑皮汉子有点像,瞳孔颜色也一样。 可能是兄弟吧。 但性格差的有点多。 兄弟性格南辕北辙也正常。 不过,这个青年这么年轻,能行嘛? 守卫露出了担心的神情。 要是被邪祟缠上了,大好一青年,岂不是可惜了? “你?” 李富贵摇了摇头,“不是我。” 雾九幽抱起健壮结实的胳膊。 区区邪祟而已,在他妖君眼皮底下无所遁形。 这时候,李富贵把他身后的成玉拉了出来,自豪地介绍。 “是他。” “他超级厉害的。” 成玉被李富贵夸了,先是一愣,旋即这位向来高冷的仙君唇角扬了扬,乌黑柔顺发间中扎的几条麻花辫上别的小花倒衬得他更为动人。 对于在李富贵心目中,成玉才是最厉害这一点。 雾九幽是不服气的。 雾九幽欲言又止,李兰殊拉住他,用心里传音道,“九幽,你的确打不过他。” “不过没关系,就算你不是最厉害的,我也爱你。” 李兰殊这话无疑又重重地往雾九幽的蛟心里捅了一刀,雾九幽恶狠狠地剜了李兰殊一眼。 李兰殊却含羞带臊别过通红的脸,依旧是心里传音,“你再这样看我,我要起反应了,别让我在孩子们前面丢脸,好吗?” 雾九幽失去了计较的欲望,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把李大壮的脑袋拧下来看看里头都装了什么狗屎东西。 守卫打量打量被李富贵拉出来的那个白衣美男。 如果是比美大赛,这位肯定能大获全胜。 但,这可是邪祟! 靠美貌征服邪祟吗? 这时候,成玉抬头来看他。 此时,成玉脸上的笑容已褪去,一双冷清的桃花眸明亮而凌厉,嗓音清朗。 “请代为通报城主。” 一股莫名威压卷席而来。 守卫心中一颤! 这种如雾里看花一般看不清楚的感觉…… 莫非这几个人是得道高人? 守卫不敢耽误,连忙应了一声好,旋即忙让同僚去代为通传。 不一会,通传回来了。 守卫迅速开了尘封已久的城门,“各位高人,这边请。” 他们入城一看。 城中极其冷清。 家家户户紧闭房门,就连店铺都没营业。 一阵风吹起,卷起地上破败的店幡,滚啊滚,滚到李富贵脚边。 李富贵蹲下去,好奇去捡。 却被一只修长、白皙似玉一般的手轻轻握住。 “不能乱摸脏东西。” 成玉一边说着,一边将修长的四指并入富贵五指间。 富贵点了点头,“哦。” 守卫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不死心,又看了一眼,最后,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一样解释,“百姓都唯恐被邪祟缠上,所以都不敢出门。” 这时候,远处传来叮叮当当的清脆铃铛声。 他们循声望去,只见空荡荡的街道上突然跑出来一个小孩。 小孩可显眼了。 特小个,却穿了一身的华服,脖子上戴着金平安锁,胳膊腿上也没空着,叮叮当当地挂了一堆,眼看着比李兰殊还要花里胡哨。 小孩跑到跟前了,李富贵歪头一看,小孩生得粉雕玉琢的,白白胖胖,跟个大萝卜一样。 李富贵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小孩圆润的脸蛋。 小孩立马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李富贵笑了。 是个会生气的大萝卜。 兰殊瞧见小孩也觉得很稀奇,眨了眨眼,“不是说,百姓都害怕被邪祟缠上,不敢出门吗?” 守卫尴尬地解释,“这位是我们的少城主,少城主年幼贪玩,所以时常自个跑出来玩。” 第151章 你比较好吃 少城主叫莫天宝,今年刚三岁,生得白净可爱。 守卫刚要牵着小天宝回城主府。 小天宝忽然挣开了守卫的手,迈着两条萝卜似的小短腿噔噔噔跑到了李富贵他们面前,仰着小脸盯着他们瞧。 一双大眼睛乌亮乌亮的。 小孩子图新鲜,想跟新认识的人一块走也正常。 他们没在意。 李富贵俯下身,眨巴着猫猫眼看着小天宝。 他比较好奇,这个小萝卜想跟谁走。 只见小天宝盯着李富贵一会,忽然皱起小脸,不高兴地道,“不好吃。” 说完,小天宝飞一般跑开了。 李富贵一头雾水。 “不好吃。” “不好吃。” 只见小天宝依次跑过,重复了三次以后,他忽然站住了,眼睛亮晶晶的,像发光的珠子一样。 “你比较好吃。” 雾九幽抱着胳膊,慵懒地站那,不耐烦地低头瞥了此时站他前面的小萝卜一眼,眯了眯那双危险的金瞳。 “什么?” 这个还没有他剑高的东西,刚刚说他好吃? 他堂堂妖族妖君,第一次有人敢说他好吃! 想吃他,也不怕被咯掉牙! 守卫连忙出来解释,“抱歉,少城主年纪太小,说话不清楚,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说对方好吃,但他没有恶意的。” 李富贵恍然大悟。 所以这个小萝卜喜欢他阿娘啊! 也是。 他小时候也很喜欢他阿娘来着。 他小时候觉得阿娘很厉害、很威风,他那时候的愿望就是以后要当跟阿娘一样威风凛凛的蛟。 但再长大些,李富贵愿望破碎了。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是只猫。 就算他把自己拉成长长的猫条,看起来也不像蛟。 这时候,小天宝仰着小脸,朝着雾九幽伸出两只短短的小手,奶声奶气的,“抱抱。” 雾九幽不假思索,想脱口而出一句“滚远点”。 在他眼里看来,什么小孩? 不就是一根长了胳膊腿,生活不能自理还会喘气的萝卜吗? 但他刚要开口,对上小天宝眼珠子,动作忽然一顿,“滚”这个字生生停在了嘴边。 兰殊听见个“滚”字立马过来拉住雾九幽,“九幽,这还是个小孩,别吓着他。” 雾九幽没动,也没出声。 兰殊纳闷地拽了拽了他。 雾九幽眼神暗了暗,终于动了。 他蹲下身去,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小天宝,动作显得有些笨拙,看得出来很是生疏。 雾九幽没抱过小孩。 毕竟富贵离开的时候还是个豆丁大的猫崽,一只手就捞起来了,用不着抱。 见此,大家都有些惊讶。 特别是兰殊。 他比在场的人都要了解他这个媳妇。 冷血无情。 像是一块,冷冰冰、没有一点感情的石头一样。 起初,他觉得怎么也捂不热这块石头,这才心灰意冷,打算另寻真爱。 这么多年过去了,雾九幽虽然比从前好些,但本性依旧是冷漠、顽固,从不会对陌生人有半点好脸色。 没想到,雾九幽竟然抱起了这个小孩。 雾九幽似乎意识不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奇怪,抱着小天宝就跟着守卫朝城主府走去。 小天宝小手抱着雾九幽的脖子,眨着乌黑的大眼睛望着他们。 半晌,李富贵他们也跟着走了上去。 到了城主府,小天宝也没从雾九幽身上下来,就巴巴地抱着雾九幽脖子。 守卫引他们进了大厅。 他们刚坐下,城主就急匆匆赶来了。 莫城主是个修士,修为一般,看起来三十来岁开头,两鬓却已经花白,浑身的药味。 莫城主到了一看,自个儿子正扒在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看不清楚境界的黑皮壮汉。 莫城主吓得魂都快没了,连忙伸手去抱自己儿子下来,一边抱,一边小声念叨,“犬子冒犯了。” 雾九幽倒没说什么。 小天宝却皱着稚嫩的小脸,把脸一偏,避开了莫城主的手,冷哼一声,“我不要。” “你不好吃。” “他好吃。” 莫城主叫苦不迭。 直到雾九幽淡然地缓缓吐出低沉浑厚二字,“无碍。” 小插曲就此落幕。 大家入座,上了茶与点心。 李富贵跟成玉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他们刚要开口,莫城主扑通一声跪下了。 “几位仙君,求你们救救我夫人与城中百姓吧!若仙君能救醒他们,莫某必定给各位仙君建庙,供百年香火。” 莫城主是筑基期修士,不像守卫那般雾里看花,受成玉仙障影响,一眼就认出来面前这几位高深莫测,恐怕是那飞升的仙家。 仙家肯定有办法救他的夫人与城中百姓。 莫城主又担心他人微言轻,仙家不愿意搭救,干脆破罐子破摔,跪下了。 在这么多条性命面前,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李富贵和成玉也没想到莫城主会突然跪下。 特别是李富贵,吓得下意识要跪回去,幸好及时被成玉攥住胳膊拉起来。 成玉垂眸温柔地抚平李富贵要跪下的时候衣服上泛起的褶皱,还低声嘱咐着李富贵。 “不可以跟人对跪,知道了吗?” 李富贵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成玉仙君是好鱼,肯定是为了他好。 成玉看见李富贵点头,这才抽空对地上跪着的莫城主道,“莫城主,你先起来。” 莫城主一咬牙,脸都不要了,“仙君,您不答应帮忙,莫某就……不起来了!” 成玉一般不接受这种威胁。 但他不管,富贵会管。 想了想,与其节外生枝,倒不如先留下将事情调查清楚。 成玉很快做好决定,垂眸淡漠询问,“方便带我们去看城主夫人吗?” 莫城主一听,立马站起来了,连衣服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擦,满脸堆着笑,“这边请!” 莫城主健步如飞,但走一步回过头看一步,确定成玉他们跟上来了这才敢继续走,就跟生怕成玉他们跑掉了一样。 入了后院,进了一飘着浓郁药味的房间。 跟莫城主身上是同一种药味。 小天宝一进屋便高兴地对着床的方向挥着小胳膊,奶声奶气道,“阿娘,你看起来今天也很开心呀!” 李富贵他们纳闷地随着小天宝挥手的方向望去。 床帷下,依稀可见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消瘦、脸色苍白,宛如睡着了一般的女子。 第152章 鬼打墙 这一幕显得有些诡异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 莫城主连忙解释,“犬子从小就是这样。”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没有阿娘疼爱,所以才生了癔症,总觉得他阿娘活生生地站那跟他聊天。” 莫城主越说越愧疚,“他从小就没有阿娘疼爱,多可怜?也全怪我没用,治不好他阿娘,让他连一身阿娘做的衣裳都没穿过、也没吃过阿娘做的一口饭菜……” 说到这里,莫城主已经哽咽了起来,咽咽呜呜地抓着衣袖擦眼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成玉下意识担心地朝李富贵望去。 他怕李富贵听了莫城主的话联想到自己,会不开心。 结果此时的李富贵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莫城主,急得像只热锅上的小猫,欲言又止,欲止又言。 成玉仙君说过的。 拿衣袖擦眼睛。 眼珠子会烂掉的! 虽然不知道富贵在着急什么,但看起来他并没有不开心。 成玉松了一口气。 李富贵最后也没找到机会劝莫城主别用衣袖擦眼睛。 因为莫城主好爱哭,哭起来没完没了的。 李富贵觉得莫城主是个爱哭鬼。 最后还是成玉仙君看不下去莫城主那哭得眼泪鼻涕糊脸上的样子,打断,“莫城主说说具体情况吧。” 莫城主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自己话题扯远了,又攥着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脸。 等抬起头来的时候,莫城主表情已经恢复自若,他一本正经地对成玉他们道,“仙君,是这样的。我夫人一生下小宝就昏睡了过去,有呼吸,但怎么呼喊都无法唤醒。我寻遍名医,他们皆说我夫人脉象平稳,并无异象。” “求医没用,我就猜想是不是有邪祟缠上了我夫人,只可惜我修为尚浅,看不出来是何等邪祟缠在我夫人身上,之后,我曾设下悬赏榜,广寻高人为我夫人除祟,或许是我激怒了邪祟,我夫人非但没醒,那些来替我夫人除祟的人反而接二连三的开始昏迷不醒。” “逐渐的,就连城中的百姓也如同我夫人一般一睡不醒。” “更奇怪的是,城中的人,出不去了。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这座城便变成了一座只许进,不许出,被恐惧笼罩的死城。” 兰殊疑惑,“出不去?” 莫城主点了点头,“嗯,明明城门口就在那,可一跨进去,却又回到城内,像是鬼打墙。” 这时候,一尾淡蓝色的小鱼悄无声息地从床帷后钻出,再摇晃着漂亮的尾巴回到成玉衣袖里。 成玉指尖动了动,旋即抬眸望向莫城主,“莫城主,可否带我们去看看其他昏迷不醒的人?” “当然可以。” 莫城主招手唤来下人,让下人把小天宝带下去休息。 但下人的手一碰到小天宝,小天宝就哇哇大哭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砸。 哭得雾九幽跟旁边的李兰殊都有些手足无措。 李富贵见此,便道,“带着小孩不方便,阿爹你们就留在城主府歇息吧。” 莫城主一听,有些惊讶。 阿爹? 他顺着李富贵目光望去,一个抱着他家天宝、一脸凶狠、身材高大挺拔的黑皮卷发金瞳汉子,旁边跟了个白白净净、生得弱不禁风的白发美男,正在笨拙地做着鬼脸逗小天宝开心。 他想,应该那位黑皮汉子是李富贵阿爹吧? 虽然这位黑皮汉子看起来年轻得吓人,但得道之人会改变容貌也很正常。 那白发美男说不定是家中阿娘,出门在外,女扮男装的确免了许多麻烦事。 难怪他第一眼瞧见这位白发美男便觉得美得太不寻常。 原来是女扮男装。 李兰殊自然不知道他在莫城主心里已经成了个女扮男装的,他哄着哭哭啼啼的小天宝,觉得富贵说的挺有道理。 带着这么个小东西,上哪都不方便。 他点了点头。 雾九幽倒不乐意了。 刚要开口,怀里的小天宝小手拽了拽他。 雾九幽低头一看,对上小天宝那双乌亮乌亮的眼睛,瞬间没了脾气。 莫城主立马吩咐人给他们备了间大院子。 于是 他们就分道扬镳了。 李富贵与成玉跟着莫城主一块往前面的府门走,雾九幽他们往后面的院子里走。 李富贵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什么冰冰凉凉、滑溜溜的小东西钻进了他衣襟里。 李富贵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跟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往前走。 门口已经套好马车。 莫城主给李富贵与成玉单独备了一辆马车,他则骑马。 上了马车,难得有了单独相处时间,成玉刚想亲亲李富贵,李富贵胸前衣襟忽然鼓起一大块,而且如同活物一般动了起来。 成玉一愣。 垂眸一看,一个黑乎乎的小蛇脑袋从李富贵衣服里钻了出来,一双漂亮的金瞳正直勾勾、阴森森地盯着他。 成玉噗嗤一声笑了。 李富贵气急,一把将小黑蛇塞回衣服里。 但小黑蛇性格跟驴一样,倔得要命。 李富贵塞进去,小黑蛇又钻出来。 李富贵再塞进去,它又又钻出来。 李富贵生气了,板起小猫脸,特别认真地放下狠话,“你要是再自己跑出来,我就把你丢出马车,你别想跟着来!” 小黑蛇愣住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眨了眨眼,一双漂亮的金瞳暗了暗。 过了一会,它一溜烟钻回李富贵怀里,只露出一条黑而细长的尾巴在李富贵衣襟那,像个线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雾九幽的灵力化体比雾九幽本蛟要讲道理许多。 第153章 我娶了个漂亮的好媳妇 小黑蛇是消停了。 李富贵跟成玉也没了旁的心思,他们开始讨论起了这城里发生的事情。 但他们用的心里传音。 任凭小黑蛇怎么努力竖起耳朵去听,依旧什么都听不见。 小黑蛇气急,干脆盘成一团缩在李富贵怀里不动了。 另一边 下人刚热情地引了雾九幽二人进打扫好的院落。 院落宽敞明亮,是城主府里的上房。 但一进院子怀里抱着小天宝的雾九幽就黑着脸走来走去,也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下人生怕这位贵客有什么不满,但他一看,此人体型高大、强壮有力,生得极其霸气,再加上那一双强势而凌人的金瞳,他咽了咽口水,不敢问了。 下人转而向旁边目光温柔宠溺望着雾九幽的李兰殊投去目光。 这位公子看起来就很温柔。 漂漂亮亮的。 于是,下人偷偷摸摸地靠上去,压低声音问李兰殊,“公子,不知这位公子是怎么了?” 下人其实说的极其小声。 但雾九幽耳尖。 他一听到又背着他窃窃私语,他怒火歘一下升起,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院子里的一棵海碗粗的大树上。 轰的一声 树连根拔起,直接飞出去,击裂了院子的半面墙。 下人呆住了,“……” 小天宝眼睛都亮了,连忙鼓掌,“哇,好好看,再来再来!” 李兰殊叹气。 * 马车大概行驶了一炷香。 下了马车一看,是一间由祠堂改成的医馆。 李富贵二人随着莫城主走进医馆,闻到了熟悉的药材味。 宽敞的医馆里到处都摆满了简易搭建的小床,小床上都躺着个人。 躺着的人不少,站着的人也不少。 熙熙攘攘,医馆里头竟然比街上还要热闹。 再往里走,是露天的空地,但搭起了草棚,草棚里也放了许多张木床。 草棚虽然简陋,但不漏风不漏雨。 有年轻的女儿躺在床上,年迈的老母衣不解带地伺候。 也有丈夫躺在床上,妻子坐在一旁哭成泪人。 数不胜数。 连里带外,李富贵掰着手指数着一共有几个人。 成玉压低声提醒,“一百八十五位。” 李富贵数不下去了。 不止一百八十五位。 是一百八十五个家庭。 哪怕莫城主每日都来,但再度看着这一幕,依旧很痛心。 他低下头去,长叹了一口气。 “城里昏迷不醒的百姓都送到了这里,方便照顾。” “因为灌不下食物,所以一直都用药材吊着命。” “现在城里的药材快要用完了,再找不到办法,他们就要活生生饿死了。” 说到这里,莫城主面如死灰。 这时候,大夫过来找莫城主,似乎有事情商量。 莫城主看了看李富贵他们。 李富贵道,“莫城主去吧,我们再看看。” 莫城主点了点头,跟着大夫走了。 李富贵和成玉一猫一鱼就自个晃悠了起来。 晃悠了一会,李富贵最后走到了那个年迈的老婆婆前。 此时,老婆婆正哼着歌谣替床上年轻的女儿梳头发。 李富贵蹲下来,双手抱膝,安静地歪头听着老婆婆哼歌谣。 老婆婆哼的曲调很奇怪,李富贵听不懂。 在老婆婆哼完以后,李富贵终于忍不住问,“你哼的是什么歌谣呀?” 老婆婆头发花白,笑得眼睛弯弯,像是夜晚江水里倒映着的那轮弯月牙。 她温柔慈祥地告诉李富贵,这是她家乡那边辟邪除祟的歌谣。 她想尽早唤醒她被邪祟缠住的女儿。 闻言,李富贵恍然大悟。 他朝床上那个年轻漂亮的姑娘看了看,然后一本正经地跟老婆婆道,“嗯,她一定会醒来的!” 老婆婆苍老浑浊的眼里闪过一抹悲伤,但很快又消失。 她笑呵呵地感谢着李富贵的吉祥话。 李富贵撑着膝盖站起来,没再说什么,和成玉仙君走了。 走到一处角落,成玉捏了个结界,让旁人听不到他们谈话。 “成玉仙君,可真奇怪,不是邪祟,也不是生病,为什么他们都会不醒呢?” 李富贵说着,不知道从哪扯了根稻草,顺势就往嘴里塞了。 稻草还没有入嘴,就被成玉半路拦截了。 成玉掐住稻草一头,扯下来丢了,再从怀里摸出颗糖,剥了糖纸送进李富贵嘴里。 再温声嘱咐,“不能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 李富贵想出声回答,但嘴里被糖果塞的满满当当,没办法出声,他只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点了点头。 成玉被李富贵的模样可爱到了,笑了笑,然后没忍住摸了摸李富贵的脑袋。 过了一会,成玉说出他的猜想。 “我想,他们应该是在做梦。” “做梦?” 李富贵歪头。 李富贵有些无法理解。 他也会做梦。 但他可从来没做过这么长的梦。 成玉还是觉得李富贵很可爱,他轻颔首,耐心地解释,“嗯,正常来说,凡人有三魂七魄,但我查看过了,他们现在都只剩下两魂七魄,剩下的一魂估摸被困在梦境里出不来了。” 说着,成玉将派出去的小鱼都一一收了回来。 李富贵恍然大悟,含糊不清地道,“那肯定是在做美梦!” “嗯?” 这下子轮到成玉歪头了。 他只做过噩梦,没做过美梦。 李富贵解释,“只有做美梦才舍不得醒。” 李富贵感觉嘴里的糖果化小了点,这才跟成玉仙君继续解释道,“我以前在坨坨村的时候,就做过一个梦,我都舍不得醒,最后还起晚错过早市了,那天的萝卜就没卖完。” 成玉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什么梦这么舍不得?” 李富贵老实道,“我梦见我起了好大一座带院子的宅子,还娶了好漂亮一个媳妇,生了三个猫崽崽,我们一家五口幸福美满地生活着。” 成玉愣在那,一动不动。 那个梦里没有他。 他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垂下眼眸,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李富贵俯下身去看成玉仙君的脸,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小猫尖牙。 “现在美梦成真了,我真的娶了个漂亮的好媳妇。” 成玉心情终于好了点,嘴角压不住地往上扬。 李富贵看见成玉仙君笑了,连忙趁热打铁,吹起了“枕边风”。 “所以,媳妇,我们要怎么救他们呀?” “那个老婆婆好可怜。” “我媳妇这么聪明能干,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李富贵眨巴着大眼睛,笨拙地朝成玉仙君抛着媚眼。 这叫什么来着? 色\/诱? 大概是这样。 但李富贵实在不会抛媚眼,所以看起来像是眼睛进了沙子。 成玉无奈地笑了笑。 他伸手摸了摸李富贵的脸,弯下身,凑过去,托着李富贵后脑勺,亲了亲他眼睫。 嗓音清冷却温柔。 “嗯,夫君都开口了,自然是有办法的。” 第154章 你可是嫌我烦了 “入梦?” 莫城主不敢置信地听着李富贵跟成玉提出来的办法。 他修为并不高,但他知道,入梦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他人梦境中。 他虽然很担心城中百姓与他的夫人,但面前的李富贵与成玉与他们毫无干系,只是萍水相逢,他怎么好让他们冒这么大风险呢? 所以,莫城主当下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李富贵温和而坚定地告诉莫城主,“请放心,我们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莫城主愣住。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觉得这个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许多的青年说的话很有信服力。 就好像,他一定会说到做到一样。 犹豫了一会,莫城主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 因为入梦需要离被入梦者近些的地方,所以莫城主在医馆里寻了个安静的房间,亲自带上十几个侍卫在门口守着。 入梦得神魂离体,所以必须要有人在旁护法。 最后他们决定,由李富贵入梦,成玉仙君在旁护法。 李富贵在床上盘腿坐好。 成玉变出一盏油灯,放到桌子上,又嘱咐了一遍李富贵,“你要赶在油灯熄灭之前回来,知道吗?” 李富贵没回答,只是低头伸出手,扳着手指在数什么。 “数什么?” 成玉靠了过去,眨了眨眼,问。 李富贵抬起头,笑了出来,脸颊两边的酒窝浅浅地陷了下去,“我在数这是成玉仙君说的第几遍啊!” “原来是第六遍呢!” 成玉算了算,他还真是不知不觉地说了整整六遍。 他脸皮薄,在床边坐下,垂着漂亮的眼眸,红着雪白的耳根扭捏道,“我只是担心你,神魂离体,不及时归体,会有危险。”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看了看李富贵,紧张地问,“你可是嫌我烦了?” 成玉是真的紧张,紧张到脸煞白,耳根上的红倒没褪下。 李富贵歪了上半身凑过去轻轻撞了撞成玉仙君的胸膛,几乎整个上半身都紧靠在成玉仙君怀里,“没有,我只是觉得,成玉仙君肯定很喜欢我。” 那一下,直接撞进了成玉心里。 成玉心情很好,摸着李富贵挨着他的胳膊,紧抿的嘴唇往上扬了扬。 他点了点头。 “嗯,很喜欢,非常喜欢。” 那句话砸下来,李富贵的小猫心脏立马跳得好快好快。 李富贵觉得再聊下去,他就要成为第一只因为心脏跳得太快而爆炸的小猫了。 他迅速坐直了身子,闭上眼,“成玉仙君,请替我护法,我要去干大事啦!” 手上温热消失,怀里也空了。 成玉不是很开心。 但他还是乖乖地拂袖点燃了油灯。 李富贵闭上眼默念着成玉仙君教他的仙诀。 念着念着,他觉得整个身子都变得轻盈了。 再睁开眼一看,他伸出左手,只看到一个黑乎乎、粉色肉垫,半透明的猫爪子。 李富贵回过头一看,“他”还盘腿坐在床上,下一秒,身子往旁边一歪。 成玉仙君坐在床边,及时接住了“他”。 李富贵知道,他这是离体成功了。 时间不多,他不敢耽误,立马跳下床,一路小跑出房间。 他是魂体状态,墙壁和门都拦不住他。 医馆里 到处都躺着昏迷不醒的人。 李富贵摇晃着猫尾巴,踮着脚四处晃悠着。 最后经过先前老婆婆身边。 老婆婆正坐在床边,握着她女儿的手,苍老皲裂的手与那白皙细长的手交叠在一起。 看着看着,眼泪忽然从老婆婆浑浊的眼睛里流下。 很大一滴泪水砸在了李富贵身上。 想了想,李富贵轻手轻脚地跳上木床,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那姑娘身体里。 * 李富贵首次入梦。 个猫体验感受是——像是被踹了一脚,整只猫凌空飞起,再在空中滚了一圈,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后,最后啪叽一下落地。 于是,刚落地,李富贵就扭头哇的一下吐了起来。 体验并不好。 下次再也不体验了。 神魂状态是没东西吐的,所以李富贵干呕了好一会。 等缓过来了,李富贵一抬头,结果对上四只圆溜溜、都写满了担忧的眼睛。 李富贵眨了眨眼。 那四只眼睛也眨了眨眼。 顿了顿,它们反应过来,朝旁边一看,然后四目相对。 瞬间拉开至少一米距离。 李富贵站起来,先看了看左手边飘着的淡蓝色小鱼,又看了看右手边盘在树枝上的黑色小蛇。 “你们怎么跟进来了?” 李富贵好奇地问。 小鱼不说话,摇晃着漂亮的尾巴。 小黑蛇把头偏向一旁,假装没听见。 李富贵捡起地上的油灯,佯装往前走,“都不说话,那我走了。” 下一秒,小鱼追了上来,小黑蛇也不甘示弱,一个箭步,歘一下就窜过来了。 几乎同时,一鱼一蛇在李富贵左右肩着陆。 李富贵,“……” 莫名觉得肩膀好沉。 这就是甜蜜与沉重并兼的爱吗? 没一会,李富贵就习惯这份沉重的爱了。 他也搞清楚了他如今所在何地。 这是座山。 风景还挺好,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就跟个世外桃源一样。 只是,那个姑娘在哪里呢? 李富贵纳闷地捧着那盏油灯,同着小鱼、小蛇一块在山上绕来绕去。 走着走着,他们经过一片野果林,树上的野果红彤彤的,鲜艳欲滴。 李富贵停下来看了看,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笑。 小鱼愣了愣,很快,他也想起了什么,摇晃着尾巴就朝树上飘了过去。 小鱼用鱼尾巴拍下一颗成熟的野果子,然后用脑袋接住。 顶着颗红彤彤的野果子,小鱼就邀功似的摇摇晃晃地飘过来找李富贵了。 李富贵眼睛亮了亮,很是开心,拿起野果,夸赞地摸了摸小鱼的脑袋。 小鱼顺从地低下脑袋翘着尾巴让李富贵摸,尾巴就跟一面蒲扇一般欢喜地摇着。 小黑蛇翻了个白眼。 一颗野果而已,也拿得出手? 小黑蛇不作声地爬到结了最多果子的一棵树旁,立起长长的上半身。 然后,它一头狠狠撞在树上。 一声闷响。 树在震动。 紧接着,树上的野果跟下雨一样往下砸。 砸得一猫、一鱼四处找地方躲。 小黑蛇看着他们四处乱窜,露出了不屑的眼神。 不就一个野果,用得着躲吗? 被砸一下难不成会死? 这时候,一颗沉甸甸的野果砸下来。 正好砸它尾巴上。 它一下子跳了起来,然后吱哇乱叫着四处找地方躲。 第155章 蛇受伤,吃只山耗子就好 这场果子雨大概在“吱哇”了三声以后停下了。 李富贵把护在怀里的小鱼放出来。 小鱼脑袋上顶着那盏油灯,晃着尾巴。 李富贵先是低头看着满地的野果,再抬头看了看被野果砸得尾巴、脑袋肿了好几个包,灰扑扑盘在地上的小黑蛇。 小黑蛇身上的鳞片都被砸掉了几片,但还是倔强地仰着脑袋。 像个霸气的蛇王。 李富贵叹了一口气,走了过去,蹲下,问,“疼不疼?” 虽然这里是梦。 但因为这是别人的梦境,在这里,他们都是实体状态,会受伤,也会痛。 小黑蛇呆愣了一下。 明显没想到李富贵会关心他。 过了好一会,它才摇了摇头。 它可是堂堂妖族妖君! 被几个野果子砸了一下就喊疼,他脸面哪里放? 这时候,树上又掉下来一颗野果。 啪叽一声正好砸小黑蛇尾巴尖旁。 没砸中,但它就跟见了鬼一样瞬间蹿起老高,然后一溜烟躲到了李富贵身后。 李富贵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被自己儿子笑话了,小黑蛇很不高兴。 但有什么办法? 它能跟进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在别人的梦里,它的实力受到了限制。 现在的它跟一条普通的蛇没有区别,连几颗破果子都躲不开,它很讨厌这种感觉。 李富贵知道小黑蛇面子挂不住,轻声解释。 “我没有笑话你。” “我只是第一次收到你给我摘的果子,所以有些开心。” 小黑蛇怔住,一动不动。 李富贵捡起地上那颗险些砸到小黑蛇的野果,在衣服上随便擦了几下,便送进嘴里咬了一口。 野果很甜,一点也不酸。 这个梦的主人肯定是个很善良的姑娘。 “谁在那边?” 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 李富贵闻声望去,只瞧见一个穿着粗衣、留着个粗麻花辫戴着粉色头巾的清秀水灵姑娘正提着一个篮子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李富贵差点没认出来。 因为昏迷着的时候,她看起来病恹恹的、脸颊消瘦的凹陷下去,跟面前这个灵动到眼睛里都透着热情开朗的姑娘截然不同。 这个姑娘叫什么来着? 老婆婆提过一嘴。 好像叫秀秀。 想了想,李富贵站了起来,对秀秀笑了笑,“你好,我姓李,不小心迷路了,可以向姑娘你讨口茶喝吗?” 其实一个荒郊野岭突然出现一个年轻的青年,还要朝她讨茶喝,秀秀觉得有些奇怪。 但秀秀一看,这个青年生得眉清目秀,笑起来有酒窝,看起来不像坏人。 而且,她一个人待在这里太久了。 好不容易才看到除了她以外的人。 内心小小挣扎了一下,秀秀攥着篮子把手,点了点头。 * 山上 秀秀与李富贵并肩走着。 秀秀看到李富贵肩膀上盘着身子的小黑蛇一点也不害怕,就连脑袋顶了盏油灯漂浮在半空中小鱼也不觉得奇怪。 她似乎更好奇李富贵兜了一怀的野果。 一路上,秀秀都好奇地往他怀里那一捧野果瞧。 李富贵笑了笑,挑了颗最大最圆润最红的野果递给秀秀。 “这果子很甜的,吃过吗?” 秀秀大大方方接过,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它有没有成熟。” 李富贵没有多问,而是温柔地解释,“这果子青色的时候是涩的,等它变成红色了,就是一颗成熟的果子了。” “红?这就是红色吗?” 秀秀朝李富贵眨了眨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 李富贵点了点头,“嗯嗯。” 他指了指脚边踩过的一丛野草,“我们脚下的草是青色。” 又指了指上面的天,“头顶的天空是蓝色。” “云是白色。” 李富贵说了一会,发现实在找不到东西指给秀秀看了,于是目光停留在他肩膀上的小黑蛇上,“它是……” 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呢,秀秀就抢着回答,“我知道,这是黑色!” 李富贵笑了。 聊着聊着,他们就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上起了间小木屋,看起来不大,但院子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秀秀热情地邀请李富贵进院,让李富贵在院子里的瓜藤下坐着,她进屋煮茶去了。 小院不大,门口种了简单的菜,似乎只有秀秀一个人住这,四周也很安静。 可以说是个隔绝现世的世外桃源。 李富贵想问问成玉仙君意见,结果扭头一看,对上一条顶着油灯,气鼓鼓的小鱼。 小鱼连尾巴都不摇了。 是真生气了。 李富贵歪头。 沉思片刻,李富贵恍然大悟。 他看了看左右,确定秀秀还没有出来,这才把手放到嘴边,凑过去,对气鼓鼓的小鱼小小声地道。 “最大的果子我给你留起来了。” 小鱼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李富贵。 李富贵偷偷地把怀里一颗足足有婴儿拳头的野果拿出来给小鱼看。 小鱼一下子开心了起来,顶着盏油灯晃头晃脑的,尾巴都快要摇出了残影。 小黑蛇鄙夷地投去了个白眼。 哼! 幼稚的鱼! 一个果子乐成这样! 但是。 为什么幼稚的鱼有最大的果子。 威武的蛟却没有呢? 小黑蛇想不明白,不高兴地鼓起腮帮子。 李富贵哄完小鱼,再一看旁边的小黑蛇,有些惊讶,“哎呀,你是不是被砸中脸了?怎么脸肿了?” 小黑蛇,“……” 它是不高兴。 不是脸肿了。 但李富贵没看出来,跑进屋跟秀秀讨药。 小黑蛇想,算了。 至少是关心它。 过了一会,李富贵跟秀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李富贵手上拎了只活蹦乱跳的大肥耗子。 他揪着耗子尾巴凑到小黑蛇嘴边,认真道。 “吃吧,秀秀说,蛇受伤,吃只山耗子就好。我特意挑了只最大、最肥的。” 秀秀点了点头,“嗯,山耗子可补了!” 小黑蛇,“……” 它很想说话。 但耗子的脚一直往他脸上踹。 它怕一张嘴,耗子的脚就钻它嘴里了。 第156章 这是回家的路 秀秀心地很好,还特意留了李富贵下来吃饭。 厨房是设在院子里,简单地搭了一个小棚,秀秀就卷着衣袖穿着围裙在那揉面团。 秀秀准备包饺子。 李富贵走了过去,卷起衣袖,“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秀秀瞥了旁边一小盆没洗的小黄瓜一眼,“那你把黄瓜洗了吧。” 李富贵点了点头,趁机打听,“秀秀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小鱼小黑蛇各自趴了边肩膀,井水不犯河水。 秀秀低头揉着面团,“是啊。” 李富贵将嫩绿的小黄瓜在冰凉的水里轻轻抖开,小小声道,“这黄瓜肯定很脆甜。” 小鱼冰冰凉凉的尾巴擦过李富贵的脖颈。 李富贵便挑了根小的,掰了指头大小的小块黄瓜喂给了小鱼。 小鱼爱吃素,鱼鳍捧着那小块黄瓜慢条斯理地吃着。 小黑蛇忽然直起了身子,探头探脑地往李富贵手上的黄瓜看。 李富贵有些奇怪,蛟会喜欢吃黄瓜吗? 但他还是试探着掰了一小块递给小黑蛇。 小黑蛇张嘴接住,连嚼都没嚼,直接咕噜一下咽了下去。 李富贵可以清楚看见那块黄瓜从小黑蛇细长身子滑下去,然后停在了中间。 李富贵傻愣愣地眨了眨眼。 小黑蛇吃饱了,惬意地滋溜往李富贵怀里一钻,依旧只露出个黑色细长的尾巴在外头,时不时晃悠几下。 李富贵,“……” 感觉像是养了条小宠物。 但一想到这条小宠物是他那个一拳能砸裂半个山头的阿娘,李富贵就觉得颇为微妙。 把剩下的黄瓜吃完,李富贵认真地洗起了小黄瓜。 当然,他也没忘记他的目的。 李富贵假装不经意地跟秀秀搭话道,“你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秀秀动作一顿。 李富贵回过头,目光落在秀秀那一动不动的背影上。 秀秀想了好久才回答。 “好像没了。” “我不记得了。” 紧接着,秀秀又开始了揉面团。 李富贵没继续问,收回目光,衣袖没掖好,往下滑,小鱼就飘过来,嘴巴咬着衣袖往上带。 半个时辰后 李富贵跟秀秀坐在院子里的瓜藤下吃晚饭。 奇怪的是,都吃晚饭了,这个地方的太阳都还没有下山,依旧艳阳高照。 小鱼有些困了,顶着油灯,脑袋跟饺子蘸醋一样,往下一点一点的。 以这种状态进入别人梦境似乎很容易累。 小黑蛇在他怀里睡了半个时辰了。 现在还没有醒呢。 李富贵想了想,把油灯拿下来放手边,再把小鱼捞到腿上让它睡。 李富贵夹了个饺子咬了一口,立马夸赞,“你包饺子的手艺可真好。” 秀秀笑了笑,“不嫌弃就多吃点。” “当然不会。” 李富贵夹了两个饺子放旁边凉着,“你包的饺子都这么好吃,你阿娘包的应该更好吃吧?” 秀秀夹饺子的筷子一顿。 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硬。 李富贵放下筷子,抬起头,对秀秀温和地笑了笑,缓缓道,“秀秀,我们一起回去吧,吃你阿娘包的饺子。” 哐当 筷子摔落在木桌上。 秀秀坐在那,抿紧了唇看了李富贵好久,最后,她别过脸去,“我不要。” 李富贵想了想,也不强求,“那好吧。” 假如秀秀是被困在这里,他可以带秀秀回家。 但秀秀不是。 秀秀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 李富贵知道,每个人都不应该对别人的选择评头论足。 因为这是秀秀自己的人生。 “谢谢你的饺子。” 说着,李富贵捞起腿上的小鱼抱进怀里,然后站了起来,“我要走啦。” 现在赶回去应该还来得及在天黑之前进到第二个人梦里。 反正总有愿意回家的。 想着,李富贵真的扭头就走。 秀秀怔了一会,看着李富贵背影,终于忍不住骤然起身,叫住了李富贵。 “等等!” 李富贵脚步一顿,回过头,不解,“怎么了?” 秀秀结结巴巴地问,“我……阿娘……她怎么样了?” 李富贵抱着小鱼,眨了眨眼,“知道你阿娘过得好,会让你在这里过得幸福一点吗?” “如果是,那我会告诉你,她过得很好。” 听着李富贵的话,秀秀站在那,眼睛突然红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自私?” 李富贵摇了摇头,“为了自己而伤害别人才是自私,但你又没有伤害别人,你只是想过得更好而已。” “秀秀,你没有错。” 不知为何,那句话一落下,秀秀却是心口一酸,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砸。 李富贵傻了。 瞬间手忙脚乱起来。 他刚才说了很过分的话吗? 李富贵下意识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秀秀摇了摇头,擦了擦眼泪,声音还带着哭腔,“我想回去了。” 李富贵忍不住提醒,“你想明白了?你回去以后就会恢复以前一样,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 李富贵虽然没有失明过,但他觉得,那应该很恐怖。 秀秀摇了摇头,“我能看见我阿娘。” 这有些触及到李富贵知识盲区,他眨了眨眼,“你能看见你阿娘?” 这是什么仙术吗? 秀秀点了点头,伸手轻轻落在她心口的位置,“嗯,用这里看见的。” “我阿娘以前长得很漂亮,但为了替我治眼疾,她没日没夜地做绣活,熬弯了腰、也熬白了头发,这些,我都看得见。” 秀秀低下头去,眼睛红红的,“在这里,我什么都看得见,可我看不见我阿娘。” 李富贵恍然大悟,原来是亲情。 那东西,有时候比仙术还要厉害。 李富贵轻声再询问了一遍,“决定好了?” “嗯。”秀秀使劲点了点头。 李富贵长舒一口气,真心诚意地夸赞,“你是个很勇敢的姑娘。” 秀秀终于破涕为笑。 李富贵刚要带秀秀离开,下一瞬,他们脚下的地开始震动了起来。 准确来说,是整个梦境世界都在地动山摇。 李富贵抬头一看,刚才还艳阳高照的蓝天瞬间乌云密布,天边黑压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像是一口巨大的黑锅要生生盖下来,要将他们永远留在这里! 李富贵连忙回过头去看秀秀。 只见秀秀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瞧,似乎透过那些乌云见到了什么,满脸恐惧,喃喃道,“它生气了……我们出不去了……” “不会的。” 一个坚定的声音在秀秀耳边响起。 秀秀瞬间回过神来,手里已经被塞了一样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李富贵一直带在身边的那盏油灯。 她不解地抬起头,堪堪对上李富贵那双耀眼而有力量的眼睛。 像是天上的太阳。 没有理由的。 秀秀脑海里浮现出这个想法。 这时候,她怀里又被李富贵塞了几样东西,凉飕飕的。 秀秀一看,一条睡着的小鱼、还有另一条睡着的蛇。 秀秀,“……” 虽然她看着的时候不害怕。 但老实说,抱怀里还是有些害怕的。 特别是那条蛇。 终于把东西都掏完,李富贵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指着前面一处亮光,对秀秀道。 “拿着灯,一直往前走,不要回头,不要害怕,这是回家的路。” 第157章 可你不是不要他了吗? 秀秀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下意识摇头,“不行……” 李富贵伸手将秀秀往那光亮处推,“走吧,秀秀,你阿娘还在等你。” 秀秀本来想回头,但听到李富贵的话,一咬牙,捧着油灯与怀中的小鱼小蛇,头也不回地朝光亮处跑去。 对。 阿娘还在等她。 几乎是秀秀动起来的一瞬间,地面就有黑色的藤蔓破土而出,疯了一般去追秀秀。 李富贵不假思索,冲了过去。 明明很短一条路,秀秀跑得很吃力。 地在裂开,天越来越黑。 哪怕她没有回头,她都能清楚感觉到有个庞然巨物正在身后穷追不舍。 可不知为何,她一点也不害怕。 她摔倒了手不敢松一点,一直紧紧地护着怀里的小鱼小黑蛇。 秀秀捡起油灯鼓起勇气爬起来继续往前磕磕绊绊地跑着,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跟被火烧过一般,喉咙连带着胸口都在火辣辣的发疼。 终于,她跑到了那处光亮。 她要跨进去的时候,身后响起沉闷的风声。 熟悉的感觉。 她似乎能看到此时已到她背后的那个庞然巨物。 一个巨大、布满血丝的眼球被包裹在黑雾中,高高地飘在上空,居高临下、用凌人的眼神打量着她,周身散发着令人无法忤逆的强大气场。 只需要一眼,便令人无法动弹。 身后那怪物的模样,她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第一天就见识过了。 但这一次,她不会再被吓得愣在原地。 她不会屈服。 秀秀抬起脚,跨进那抹光亮。 这一举动似乎彻底惹怒了“它”。 怒意冲上眼球,血色翻涌,周遭的空气都似乎因为“它”的震怒而在颤抖。 就在此时,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挡在秀秀身前。 李富贵缓缓抬起头,一双金瞳闪烁着亮光,堪堪迎上那只巨眼。 他扬了扬唇,露出一颗小猫尖牙。 “让我留下来陪你玩吧。” “都不是人,我们应该更有共同话题。” 也不知道李富贵那句话激怒了“它”,“它”怒气更甚,骤然朝李富贵冲过去。 …… 跨入光亮的那一瞬间 随之迎来的是无尽的黑暗。 秀秀眨了眨眼。 手背上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落下来。 秀秀动了动手指。 下一秒,被用力地抱入怀中。 “秀秀,你终于醒了!” 秀秀恍然了那么一会,慢慢地,回过神来,眼泪从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溢出来,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见到她阿娘了。 嘭 似乎有房门被重重推开。 秀秀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朝她跌跌撞撞奔来。 最后,寒气迎面拂来。 随着,一个低沉而因为焦急变得微微沙哑的男性嗓音响起。 “他呢?” 秀秀没听过这个声音,但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过了好一会,秀秀试探着唤了一声。 “小……鱼?” “富贵!” 房间里。 雾九幽骤然睁开眼。 一看,李兰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怎么喊也喊不醒。 雾九幽再低头一看,他身上正扒着个小娃娃,就跟那长了手脚的萝卜一样,怎么看怎么碍眼。 “滚远点。” 他不耐烦地把身上扒着他的娃娃往床上一丢,也不顾李兰殊,抬脚就要冲出房间。 只不过,雾九幽手刚碰到房门,却发现房门跟被什么钉住一样,怎么也打不开。 雾九幽烦躁地想要抬脚踹开这破房门。 这时候,他身后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童声。 “富贵是谁?” “他是你孩子吗?” 雾九幽一愣,回过头去。 这一看,只见小天宝正双手撑着床沿坐在床上,两条小短腿腾空,不紧不慢地晃悠着,脚踝上的金镯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顶着一张天真可爱的脸歪头问雾九幽。 “你因为他,所以才挣脱了我的幻术吗?” 他的幻术明明是最厉害的。 为什么会被挣脱? 他很不开心。 今天让他不开心的人好多哦。 他要生气了! 雾九幽看着小天宝,却如同雾里看花,怎么看也不真切。 他皱起眉,冷冷质问,“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小天宝不高兴地皱起小脸,“你说话好难听哦。” “难怪你孩子不喜欢你。” 雾九幽仿佛被触碰到了逆鳞,脸色骤然一冷,“不知死活的东西!你找死!” 他恨不得弄死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但一想到富贵还在危险当中,雾九幽又生生忍了下来。 “等本君处理完事情再弄死你。” 雾九幽转身,要靠蛮力打破结界出去。 可他一转身,小天宝已经到他眼皮底下。 雾九幽瞳孔一缩。 这个东西,到底什么来头? 小天宝负着小手,仰着稚嫩的小脸,一本正经地告诉雾九幽。 “你不可以去找他哦。” “因为他正在跟我玩。” “哦,当然不是这个我。” “是另一个我。” “嘻嘻。” “你孩子可真好玩,但他不好吃。” “还是你好吃,你愿意给我吃吗?” “你愿意让我吃,我就放过他。” 雾九幽冷笑一声,大手一把掐住小天宝那细长的脖子,高高举起。 因为在忍耐着不把那根脖子拧断,雾九幽额上的青筋都跟着凸起。 “你以为你在威胁谁?” “告诉本君,他现在在何处?要不然,本君将你剥皮拆骨,丢去喂狗!” 奇怪的是,明明被掐住了脖子,但小天宝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于连脸都没有红一点,从上而下地望着雾九幽,好奇地眨着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睛。 “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呢?” “他对你很重要吗?” “可你不是不要他了吗?” “如果你不要他的话,就把他送我当玩具吧!” 那童声一句接一句落下来,就仿佛是魔音一般。 雾九幽脑海里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十三年前那个被他亲自逐出族里,落寞而弱小的小黑猫背影。 他心头一颤,像是被什么勒住了心尖,身体的力气正一点一点地抽离出去。 被掐住脖子的小天宝嘴角一扬,笑得诡异,稚嫩的脸上划过一抹餍足。 “你果然很美味。” 第158章 小孩子说大话会尿炕哦 “剪刀石头布。” “你输了!” 在十二局十二胜后,李富贵认真地跟对面的眼球道。 “愿赌服输,放了他们。” 眼球气鼓鼓地背过身去,假装听不见,身上的黑气都似乎膨胀了一倍。 背后看起来像是个巨大的毛线球。 李富贵凑过去,伸手戳了戳毛线球。 指尖陷了进去。 李富贵拔出来,又戳进去。 眼球大概被戳烦了,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来,瞪着一只大眼睛死死盯着李富贵。 李富贵一点也不害怕,继续道,“放了他们。” 眼球被李富贵烦得受不了了,没好气地骂骂咧咧道,“放了,都放了,你开心了吧!” 奇了怪了! 为什么整整十二局,他都赢不了一次呢? “嗯哼。” 李富贵美滋滋地站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 他才不会告诉“它”,他以前在蓝祥宗的时候经常跟花花玩剪刀石头布。 输的那个人要负责打扫院子。 但他每次都是输的那个。 “它”比起满肚子坏水花花,差远了。 眼球不高兴地升上半空,恶狠狠地盯着李富贵,放下狠话,“哼哼,你害我饿肚子了,我要惩罚你。” 李富贵站那,仰着头掏出半截没吃完的黄瓜咔嚓咔嚓啃了起来,“你打算怎么惩罚我?” 眼球道,“你的朋友和爹娘,都得成为我的食物。” 末,它弱弱地补了一句,“反正你只说让我放了之前困的人,没说不能继续抓人吃。” 李富贵一下子笑了,“小孩子说大话会尿炕哦。” 成玉仙君和阿娘可厉害啦。 他完全不担心。 至于他的阿爹,有阿娘看着呢。 他比相信自己更相信他们。 李富贵的游刃有余让它很是不开心,它头一回被这样对待。 平时那些人看见它都是吓得东躲西藏,可这个人,看见它非但不害怕,还连赢了它整整十二局! 现在还诅咒它尿炕! 它明明都已经五个月没尿过炕了! 它气炸了,黑气都竖了起来,“啊啊啊,气死我了,我不想跟你玩了,我也要吃掉你!” 说完,它就气势汹汹地在空中撞出一条裂缝,然后钻进…… 好吧 它因为太生气,身躯比刚才来的时候胖了一圈。 所以裂缝太小,它钻不进去。 它愣在那。 “嗯?” 李富贵茫然地歪头,眨了眨眼。 它羞愧得像个丢了脸的熊孩子,再度用力往空中一撞。 终于,空中那道裂缝又大了些。 它费劲巴力地侧身钻了进去。 本来全钻进去了,它又想到了什么,又折返冒出来半个眼球。 阴森森道。 “你就留在这里直面你的恐惧吧!” 说完,眼球慢悠悠爬回裂缝里。 不一会,裂缝消失了。 天空恢复正常。 李富贵再抬眼一看,他所处的世界已经变了一遭。 从山上变到一个陌生的荒地,四周连根草都没有。 李富贵这才突然脸色一变,“完了!” 它躲在暗处,偷偷地观察着李富贵。 得意地哼哼直笑。 看吧,现在害怕了吧! 现在跪下来求我,我就饶你一马! 只见李富贵一脸苦恼,“我把黄瓜都吃完了,成玉仙君肯定又要觉得我心里没他!” 说不定又得掉小珍珠。 李富贵那叫一个愁啊。 小天宝,“……” 他有些好奇,这人到底怕什么。 他有个很特殊的本领,那就是能让一个人看到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情。 恐惧越深,那就越美味。 想到这里,小天宝忍不住舔了舔唇。 他等啊等。 终于 在李富贵的梦境世界里,远处传来一阵急促沉闷的脚步声。 好像有什么正朝这边而来。 在小天宝期待的目光中,他看到一大群……长了胳膊和腿的白萝卜跟胡萝卜手牵手地朝李富贵奔腾而来。 嗯? 白萝卜? 胡萝卜? 手牵手? 这不对吧! 小天宝连忙低下头,伸出小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一看。 好消息。 不是白萝卜跟胡萝卜手牵手一起跑。 坏消息。 是白萝卜胡萝卜手牵手往一把巨大菜刀下撞。 然后刷刷几下,它们变成了手牵手的白萝卜丝与胡萝卜丝。 它们开开心心地跳进一个巨大的碗里。 变成了一大碗白萝卜丝凉拌胡萝卜丝。 李富贵面若菜色地站在那一大碗白萝卜丝凉拌胡萝卜丝前面,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然后淡定评价,“有点吓人。” 评价完,李富贵四处张望,好奇问,“可以放我出去了吗?” 小天宝,“……” 难怪不好吃。 胡萝卜味的恐惧能好吃到哪里去! 这个不行。 小天宝决定换下一个。 挨个逐破,总有一个能行的。 想到这里,小天宝果断跑路。 李富贵等了半天也没人搭理他,他想了想,觉得可能小屁孩去别处玩了。 叹了一口气,李富贵卷起衣袖。 求人不如求己。 自己想办法出去吧! 小天宝一溜烟来到第二个人的梦境世界。 结果他一看,这是个仙境,云雾袅绕,仙鹤戏水,楼台水榭间,一白发男子正倚在矮榻上睡觉。 小天宝还以为自己来错了,退出去,看了看趴在桌子上睡得正沉的李兰殊。 然后又扒拉着裂缝钻进去。 还是刚才那个画面。 小天宝懵了。 这么多年,他头一回碰上这种情况。 哦 他懂了! 这人肯定是个大笨蛋! 小天宝也没兴趣吃笨蛋,他负着小手去找另一个人了。 这个人是自个送上门来的。 小天宝并不介意。 反正送上门的不吃白不吃。 他哼着小曲,晃晃悠悠地钻进裂缝里。 抬眼。 是个很安静的小山村。 余晖暖洋洋地洒下来,落在劳作的村民淳朴的笑脸上。 而那个人,一袭白衣,背着长剑,一步一步地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 小天宝懒洋洋地坐在一棵山楂树上看着那道笔挺修长的背影,顺手摘了颗山楂丢进嘴里。 刚咬一口,他立马把嘴里的山楂吐出来。 又苦又涩。 哇! 这个人的梦好难吃! 但他还是强忍着苦涩追了上去。 他好奇死了。 为什么有人的梦会这么苦? 他一直跟着那个人走到一处破败的小木屋前。 院子已经长满了野草。 那人停下,把手放到竹门上,轻轻推开那扇竹门。 咯吱 腐朽的竹门发出不太悦耳的声音。 那人走了进去,洁白的靴子踩在野草上。 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木屋那扇紧闭的门走去。 那人伸出手,却停在门处。 似乎停滞了许久,那人才鼓足勇气,将手放在房门上,再缓缓使力。 没有刚才刺耳的咯吱声。 房门缓缓推开的时候,是迎面而来的清脆的铃铛声。 那人停在了房门口,一动不动。 小天宝纳闷地穿过墙,飘了进去,一看,好奇怪,屋子里倒是不如外面看起来破旧,还有点人生活的痕迹。 而那个人还站在房门口那,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目光极冷,极沉。 小天宝随着那人那冰冷的目光望去。 他看到了诅咒他尿炕的那个大哥哥。 正被一条红绸吊在梁上,一晃一晃的。 看起来像是死了。 小天宝歪头。 忽然,他觉得身后一凉。 他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去,结果却看见成玉提着剑,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那一双冷清的眼眸中杀气腾腾,宛如杀神降临。 他缓缓翕动薄唇。 嗓音不紧不慢。 寒气瘆人。 “原来是你。” 那话落下,小天宝一激灵,吓得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不可能,这人怎么能看见他! 第159章 没事就好 逃出成玉梦境,小天宝跌坐在地上,惊魂未定。 太可怕了。 他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被那个人杀了。 幸好他跑得及时。 小天宝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学着别人家父母哄受惊的小孩一般,也用手拍了拍自己肩膀安抚自己。 “不怕不怕。” 这招很有用。 小天宝很快就觉得不害怕了。 他拍拍屁股站起来。 反正那个人被困在梦境里了,是没办法跑出来杀他的。 想到这里,小天宝就放心地去最后一个人的梦境里了。 小天宝觉得他实在是太聪明了。 他把最美味的留到最后一个吃。 这样前面吃到难吃的也不会很难过。 想到这里,小天宝喜滋滋地划出一道裂缝,然后钻了进去。 一道身影从裂缝里钻了出来。 李富贵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热浪翻滚而来。 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连只鸟影都没有,头顶的太阳火辣辣地挂着,空间都似乎在微微变形扭曲。 他眨了眨眼。 “啊?这是哪里?” 李富贵不太喜欢这个地方。 上一个地方还是在热闹的街上呢。 于是,他又一拳打破空间,扒出条裂缝,然后重新钻进去。 在黑布隆冬的地方走了一会,李富贵终于看见一丝光亮。 他快步跑了过去,扒开裂缝,钻了出去。 啪叽。 他一脚踩在了水里。 清澈的水浸湿了他的裤腿。 李富贵一抬头,正好与池子里戏水的仙鹤对上目光。 仙鹤眼睛圆溜溜的,大概是生气李富贵弄脏了它的水,下意识就要冲过来啄他。 李富贵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但仙鹤并不听。 李富贵只好护着脑袋玩命地跑走了。 可仙鹤不依不饶,迈着两只细长的腿追在后头。 李富贵叫苦不迭。 李富贵都跑到走廊上去,还是没跑过仙鹤。 破罐子破摔,盘腿坐在地上,低着头让仙鹤啄脑袋。 被啄一下,他下巴就点一下,脑袋也多一个大包。 他脑袋起了十来个大包以后,仙鹤解气了,扭头就优雅地走了。 李富贵摸了摸脑袋上的大包,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很像是雷震子。 这时候,他才有空闲打量这个地方。 这里就跟仙境一样。 琼楼玉宇,仙雾袅绕。 啪叽 一声熟悉的声音。 李富贵瞬间来了精神,一个小猫翻身跳了起来,然后转身就扒上栏杆往底下池子望去。 一看,一袭白衣、身长腿长的成玉仙君正提着剑堪堪玉立于池中,乌发飞扬,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洁白无瑕的衣角已被池水打湿。 像是一株出于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美丽而令人望而生畏。 李富贵一看见成玉眼睛瞬间就亮了,“成玉仙君!” 他欢喜地挥着手大喊着。 成玉闻声抬起头来。 那一瞬间,四目相对,杀意消散,温柔在那双漂亮的桃花眸悄然化开。 成玉终于笑了。 高兴完,李富贵这才注意到池子里死死盯着成玉仙君的那只仙鹤。 那个眼神…… 李富贵连忙提醒,“成玉仙君快跑!这只仙鹤啄人可疼了!” 成玉不以为意,垂下眼眸,语气淡然,“区区仙鹤……” “哪来的仙鹤!如此失礼!” 长廊上 成玉与李富贵手牵手不要命地往前跑着,他们身后还跟了只跑得飞快的仙鹤。 仙鹤追上来的时候,成玉忙把李富贵护在怀里,后背生生挨了几下。 大概是啄欢喜了,仙鹤慢悠悠地折返回去了。 李富贵躲在成玉怀里,看不见外头,只能小声问。 “走了吗?” 成玉摸了摸李富贵的背脊,哑声回,“走了。” 李富贵这才从成玉怀里冒出个脑袋来,两只手搭在成玉仙君肩膀上,小心翼翼往外瞧。 见仙鹤果真走了,他松了一口气,重新窝回成玉怀里,小声说坏话,“好凶的仙鹤。” 成玉笑了,小心翼翼摸了摸李富贵脑袋,“疼不疼?” 李富贵立马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成玉还是心疼地亲了亲李富贵,目不转睛地垂眸看着李富贵。 许久,他没头没尾地说了句,“你没事就好。” 李富贵没听懂,只是往成玉怀里蹭了蹭。 一鱼一猫被仙鹤啄怕了,小心翼翼地牵着手放轻脚步走在长廊上。 生怕扰了池子里的仙鹤。 “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富贵探头探脑地四处瞧着。 成玉牵着李富贵的手,淡然解释,“我们现在在别人的梦境。” “始作俑者是那个吴天宝,他不是普通的凡人小孩。” “我猜,他能创造出梦境,引出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然后吃掉那个人的恐惧,只要被吃掉恐惧,人就会被永远困在梦境里。” 李富贵恍然大悟,“难怪他说我不好吃。” “不过,他说妖君好吃。” 想到这里,李富贵目光沉了沉。 成玉接着往下说,“所以妖君现在可能已经被引进梦境里了。” 李富贵什么都没说。 他们牵着手就去找这个梦境的主人了。 晃悠了一会,他们遥遥看见前面有座亭子。 亭子里的矮榻上似乎躺了个人。 他们走近了一看,那人一头银白色的长发,眉眼如画,正睡得香沉。 “原来这是我阿爹的梦境?” 李富贵有些纳闷地歪头,“但怎么跟我的这么不一样?” 成玉垂下眼,温柔地看着李富贵,关心地轻声问,“富贵的梦境是什么样的?” 李富贵想了想,然后老实道,“好大一碗白萝卜丝凉拌胡萝卜丝,它们还长了胳膊腿,追着我,非得让我吃了它们。” 成玉一听,抿紧了没有什么血色的薄唇,长长的睫羽下,是一双黯然的眸子。 他真是条罪大恶极的鱼。 感觉到点小鱼的难过,李富贵又接着道,“多亏了成玉仙君,所以我没见着什么吓人的东西,其实长了胳膊腿的萝卜还挺可爱的。” “成玉仙君呢?有看到什么吗?” 李富贵转而歪头朝成玉望去,试图转移话题。 成玉下意识避目光去,“没看到什么。” 成玉这样躲躲闪闪,一看就知道心虚。 但李富贵没往下追问,“不过阿爹的梦境真平静。” 成玉解释,“你阿爹或许内心深处并没有害怕的东西,所以自然梦境很平静。” 李富贵点了点头,“那就让阿爹先在这里睡会吧!反正他醒来也干不了什么。” “走吧,我们去找妖君。” 第160章 和睦又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嗝~” 小天宝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心满意足的饱嗝。 他终于吃饱了。 如他所料,很是美味。 他从半空跳落地,咧嘴笑了笑,开心地跟此时僵硬地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男人道。 “你真的很好吃,作为回报,你就开开心心地在这里生活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你会忘掉一切不开心的事情,过得很快乐的。” 男人不理他。 他也不生气。 小天宝吃饱喝足,心情可好了,背起两只小手,哼着小歌就钻去了另一个梦境世界。 他要去看看那两个人怎么样了。 现在那两个人肯定因为出不去,而急得团团转吧? 说不定都哭鼻子了。 想到这里,小天宝开心到尾巴都快要翘起来了。 小天宝离开了,男人缓缓抬起头,一双金瞳散发着阵阵寒芒。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他看见了被他无情逐出妖族,泪眼汪汪望着他,可却依旧换不来他一个温情眼神,最终乖乖地转身离去的李富贵。 他看见了蜷缩在桥底下被乞丐欺负到东躲西藏的李富贵。 他看见在破庙被野狗咬的遍体鳞伤的李富贵。 明知道那是幻境,但他依旧觉得心中一紧。 雾九幽蹙紧了眉。 原来这就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他自认为,他作为妖族的妖君,是不会有一丁点恐惧的。 他天不怕地不怕,哪怕死,他也是不怕的。 但没想到,他竟然害怕看见自己当年曾犯下的错…… 真是幼稚。 他甚至于还被这种拙劣的幻术骗到。 看来,他这个妖君,得提前退位了。 雾九幽自嘲地笑了笑,缓缓闭上眼去,攥着手上的黑鳞剑。 这破幻境,不留也罢。 周遭景物静悄悄的发生变化。 忽然 有个清亮的声音在雾九幽耳边脆生生落下。 “阿娘!” 雾九幽骤然睁开眼。 这一看,不知何时,幻境地点已经变成妖族。 周遭的房屋、摆设,甚至于门口的石柱子,都跟妖族的一模一样。 雾九幽对此很是厌烦,眉头刚皱起,目光便停在了此时站在他前面,笑吟吟望着他,露出两个浅浅酒窝少年气十足的李富贵。 雾九幽瞳孔微缩,攥紧了黑鳞剑。 李富贵歪头看了看他,圆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光彩。 忽然,他朝雾九幽招了招手,催促道。 “阿娘,你站那干什么?” “快点过来啊!” “阿爹等着我们吃饭呢!” 见雾九幽不动,李富贵似乎生气了,马尾一甩,“阿娘,你不过来,那我自己去吃饭了,不等你了。” 说着,李富贵转身就要走。 他连头都不带回的。 雾九幽反应过来,脑子甚至于没有转起来,身体已经动了。 他抬着黑色皮靴,摇晃着高大挺拔的身躯跟了上去。 听到脚步声,李富贵停下来,终于回过头看雾九幽,依旧笑得酒窝往下陷。 “嘿嘿,我就知道阿娘想跟我们一起吃饭。” “走吧,我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听到“一家人”的时候,雾九幽瞳孔震了震。 这时候,李富贵低头朝他手上望去,纳闷地问,“阿娘,吃饭你提着剑干什么?” 雾九幽愣了一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把剑收了起来。 再抬起头来,他已经坐在院子里。 面前是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 左手边坐着李富贵,右手边坐着李兰殊。 很和睦又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他动了动粗大的手指,摩挲着有些粗糙的大理石桌沿,有些不知所措。 李富贵笑了,往他面前空碗里夹了块排骨,“阿娘,你怎么不吃?是不是阿爹做的不好吃?” “富贵,怎么说话呢?” 李兰殊装模作样地摆出身为“一家之主”的威严,板起那张漂亮的脸,只可惜,那张脸再怎么严肃生气,看起来还是水灵灵的。 李富贵眨巴着眼睛毫无反应。 李兰殊泄气,只好夹了鱼腹上最嫩的一块肉放进李富贵碗里。 “多吃点,把你那张嘴堵上。” 说完,李兰殊又温柔笑着,往他空碗里夹了一筷子嫩鱼肉,“九幽,你也多吃点。” 雾九幽没动,他抬眼看着左边正开开心心吃着鱼的李富贵,胸口一阵没有理由的沉闷。 他闭上眼,手指动了动,是要召出黑鳞剑的动作。 但最终,指节慢慢攥紧。 …… “啊啊啊,我的家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天宝刚钻回其他梦境世界,结果就看到自个的“家”此时被砸的东一个大坑,西一个大洞。 小天宝那叫一个心疼。 他得修补到什么时候? 他想找李富贵算账,却发现,李富贵已经不见了! 那他其他的花园…… 小天宝脸色一变,赶紧钻进李富贵留下的大洞里。 在陆陆续续看到四五个世界都满是大洞的时候,小天宝心情很不好。 他掰着手指算这得修补多久。 刚才吃的还不够维持他干这么久活呢。 那个大哥哥真坏,欺负小孩。 小天宝刚要去第六个世界,突然想起来那个凶巴巴的白衣叔叔。 他突然有些不安。 那个白衣叔叔该不会也搞破坏吧? 小天宝吓得立马就跑去成玉梦境了。 但他对那个白衣叔叔还心有余悸,所以小天宝特意挑了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裂缝里冒出个头,往外看了看。 这么一看,小天宝天都塌了! 字面上的意思。 天真的塌了。 地也垮了。 到处被劈得稀碎。 跟废墟一样。 空间摇摇欲坠。 是即将崩塌的迹象。 这个地方彻底毁了。 他修一百年估计也修不回来。 小天宝,“……” 对比一下,他突然觉得诅咒他尿炕那个大哥哥温柔很多。 至少只是砸了几拳。 而不是直接拆了他的家。 小天宝叹气。 轰隆。 一声巨响。 空间倒塌了。 第161章 比起你,阿娘更喜欢我 坏消息。 李富贵跟成玉仙君走散了。 事情是这样的。 李富贵跟成玉仙君正走在连通梦境世界的通道上,走着走着,李富贵突然看见个洞,他好奇就钻了进去。 结果一钻进去,他就到了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世界。 再一回头。 得,洞不见了。 李富贵想,既来之则安之。 反正成玉仙君会想办法找到他的。 所以李富贵就自个到处晃悠了一会,打算如果待会没有什么发现,就砸个洞出去。 李富贵走了一会,就走到了热闹的集市上。 房屋并排在街道两边,小贩在热情卖力地叫卖着。 李富贵晃悠了一圈,他惊奇地发现这个地方跟妖界可真像。 要不是他知道这地方还是在梦境,还以为他钻回了妖界呢。 李富贵走到一卖小玩意的摊前,低头打量着摊上那一个个捏的栩栩如生的泥陶小人,笑呵呵问老板,“老板,这是什么地方啊?” 老板笑得豪迈,“妖界啊!” 李富贵一愣,眨了眨眼。 还真是妖界? 不过,他更偏向于——这里是妖君的梦境。 虽然对比他去的那几个世界,这里规模大了好几倍,甚至于连人物也多了很多,细节到每一个泥陶小人上,真实到就跟来到真的妖界一样。 但李富贵猜想,或许每个人的梦境都跟本人的精神力有关联。 像妖君这种精神力强大的,自然,梦境也会比其他人要真实、强大。 只是,他有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让妖君心甘情愿地留在这个虚幻的梦境里呢? 正当李富贵纳闷地想着的时候,目光遥遥而见人群中有三道其乐融融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最中间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一头乌黑的卷发狂野地散落下来,剑眉星目,气势威严,一双金瞳散发着凌厉的光。 此人正是妖君。 李富贵抬脚正要上前,待他看清楚雾九幽身边二人的容貌,他脚步一顿。 左边是阿爹,右边……是“他”? 李富贵不解,脑袋上缓缓打出个问号,然后下意识地把抬出去的脚收了回去。 想了想,他立马找了个僻静处躲了起来。 躲起来以后,李富贵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往外看。 只见跟在雾九幽身边的“李富贵”一身深色蓝衣,高束马尾,笑着露出一口好牙,时不时还扯着雾九幽的衣袖撒娇唤着阿娘。 雾九幽垂下眼眸,望着面前这个活泼开朗的“李富贵”,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凌厉逐渐的融化。 李富贵难得在那双漂亮的金瞳里瞧见一抹温柔。 他一愣。 原来妖君温柔的时候,也是不会笑的。 眼神微变,但笑意未达嘴角,依旧板着一张严肃的脸。 难怪妖君不长皱纹。 这大概就是妖君保养的秘诀? 想到这里,“李富贵”已经哼着曲子晃悠到了刚才那个卖泥陶小人的摊子前。 他低头挑着泥陶小人,老板抬起头,刚要招呼,一瞧,乐了。 “公子,是你啊!” “不过,你刚才不还穿着身黑衣吗?怎么突然换了身蓝衣?” 老板越说越纳闷。 “李富贵”神色瞬间紧张了起来,他看了看,雾九幽正朝这边望来,他立马激动地反驳道。 “你记错了吧?我今天第一次来你摊上。” 老板愣了一下,连忙道歉,“这样吗?可能的确是我记错了,抱歉啊,公子。” “李富贵”放下东西神色不自然地跑回雾九幽身边,“阿娘,阿爹,我们回家吧!” 雾九幽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三人转身就离开了集市。 李富贵从暗处走出来,朝他们“一家三口”离开的方向望去。 小摊老板听到声音,往后面一看,在见到李富贵以后瞬间傻了。 李富贵没注意到被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的小摊老板,径直跟了上去。 李富贵一路跟着他们进了府,想了想,他溜到后院去了。 他记得后院那有个小洞,他小时候被妖君抓着修炼的时候,他就偷偷地从洞里溜出去玩,玩得浑身泥巴再从洞里溜回来。 这个秘密只有他自个知道。 所以妖君每次看到浑身脏兮兮的他都只能气得负手在原地走来走去,根本找不到理由罚他。 想到这里,李富贵就忍不住觉得自己当时实在是太聪明了! 走到后院,李富贵蹲下身,喜滋滋地扒拉开上头掩盖的稻草,一看,那个洞果然还在。 洞大概是人脑袋这么大,周围墙体有裂痕。 李富贵猜,应该不是狗洞,毕竟家里不养狗。 所以可能是老鼠打的洞! 当然,李富贵这样大只猫,肯定是钻不进去老鼠洞的。 他变回小黑猫,踮着脚,翘着尾巴,慢悠悠地就进去了。 刚走了两步,李富贵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回过头看了看那个老鼠洞,眨了眨眼。 差点忘了,这里是妖君的梦境世界。 也就是说,妖君如果不知道的事情,那在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 所以,妖君知道这个老鼠洞的存在? 李富贵抿了抿唇。 觉得心里头怪怪的。 像是吃了没成熟的果子。 酸到嗓子眼。 李富贵把酸溜溜的果子咽落肚,然后舔了舔爪子,走了。 他晃悠到前院,那“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地一块吃饭呢。 李富贵挑了个阴凉处坐着,一边舔爪子,一边看他们过日子。 妖君好像不知道正常的一家人是怎么过日子的。 吃完饭,他们“一家三口”就坐在院子里,顶着大太阳。 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但也不是一直这样。 偶尔“李富贵”会热情地蹲在妖君膝边仰头问几句,“阿娘,你喜欢放纸鸢吗?” 雾九幽摇头,“我能飞,不用看纸鸢飞。” “李富贵”,“……” 李富贵都快要把爪子上的毛舔秃噜了,妖君还板正地坐在那,什么都不干,就盯着“李富贵”看。 终于,妖君动了,他起身,对他的家人道,“进屋准备吃晚饭。” 李富贵,“……” 的确,天都已经黑了。 妖君跟“李兰殊”进屋去了,“李富贵”却没有。 “李富贵”也不知道怎么发现的李富贵,他径直就朝李富贵来了。 李富贵板正地坐那,没躲。 “李富贵”到他跟前停下,然后蹲下身,不太高兴地低头瞧着面前这只毛色靓丽、油光水滑,一双金色猫眼在夜幕中闪闪发亮的小黑猫。 他越看这只猫越不顺眼。 所以故意扮成刻薄的样子,拧着眉毛,没好气地道。 “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比起你,阿娘更喜欢我。” “你还是尽早离开吧,别打扰我跟阿娘共享天伦之乐。” 第163章 是阿娘错了 “李富贵”说完以后,还特意停了一会,等着对面的小黑猫回答。 结果他等了半天,小黑猫都没吭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没有反应,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李富贵”急了,憋得脸通红,咬牙切齿,抓耳挠腮的,“你倒是说话啊!” 小黑猫这才后知后觉,慢悠悠地撩着眼皮应了一声,“哦。” 应完,他扭头就走。 “李富贵”瞬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拽住小黑猫的尾巴。 “你真走啊?” 声音还带着点慌张。 小黑猫不高兴地回过头去,瞪圆了猫猫眼,气鼓鼓地看他,“不是你喊我走的吗?” 这猫可真奇怪。 他明明是按照他说的做,可他为什么不开心呀? 换了他,他说什么,别人就做什么,他肯定很开心。 这就算了。 为什么要抓他尾巴! “李富贵”撇了撇嘴,皱巴着一张脸,完全没了刚才嚣张跋扈的模样,“我喊你走,你就走?你就一点也不担心阿娘。” 小黑猫不冷不热的,“他这么厉害,用不着我担心,他玩够了,自然会回去的。” “……” “李富贵”没想到小黑猫会这样回答,他还以为小黑猫会生气地跟他抢阿娘呢。 “李富贵”歪了歪头,“要是他不愿意回去呢?” 小黑猫努力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回答,“尊重,祝福。” 好决绝! “李富贵”眨了眨眼,凑过去,好奇地问,“你是不是还很恨他?” 小黑猫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但他还是乖乖地摇了摇头回答,“没有。” “我为什么要恨他?” 说到这里,小黑猫有些不高兴地晃了晃被“李富贵”攥住的尾巴。 毛茸茸的尾巴挠过手心,“李富贵”一激灵,打了个哆嗦,觉得还挺舒服,心里头软软的,有些舍不得松手,抿了抿嘴,嘀咕,“可他觉得你恨他,要不然这个世界不会存在。” 小黑猫无奈,“我是只猫。” “所以?” “他觉得那是他的事,跟我一只猫无关。” 好冷漠一猫,“李富贵”越听越八卦,“你不想跟这个世界一样,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地在一起吗?” 小黑猫突然不回答了。 “李富贵”哼哼两声,看吧,都是装的,明明就是在意的! 谁不想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地在一起生活? 小黑猫本来是不想回答的,但他抬头看了看“李富贵”身后笔直站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金幽幽的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似乎也在等着他的答案 想了想,还是回答了。 “以前想,现在不想。” 那双金幽幽的眼睛黯淡了下来。 小黑猫一本正经问他,“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李富贵”一怔,刚想回答,他才发现,小黑猫的目光是穿过他,落到了他身后。 他回过头去,只见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逆光站在他身后,那压迫感迎面扑来,他呼吸都乱了乱。 雾九幽垂下眼眸去,嗓音哑哑的。 “不待了。” “有些无聊。” 言罢,他召出黑鳞剑。 手起剑落。 一道巨大的剑气生生劈下,几乎要劈断整片空间。 刚才活生生的“李富贵”甚至于来不及反应过来,已经化成一道黑烟消散在空中。 李富贵变回人形,附和地点了点头,“的确无聊。” 这种一家三口幸福美满过家家的游戏。 他看着都觉得有些无趣。 更何况是妖君? 雾九幽抿了抿线条凌厉的唇,末,淡淡道,“是假的无聊。” 李富贵一怔。 雾九幽没回头,收剑的时候往身后劈下一剑,剑气劈裂空间,空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崩塌。 雾九幽抬眼望向李富贵,眼里多了些疲惫,他翕动嘴唇,最后,在空间崩塌的隆隆声中,他一字一句缓缓道。 “富贵,对不起,是阿娘错了。” 很简短的一句话。 但这是雾九幽蛟生百年以来第一次道歉。 而且还是向自己儿子。 他从前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在妖族,向来都是强者生存,弱者淘汰。 就连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没有人告诉他,要怎么去当一个称职的父母。 他以为,只有强大才是一切。 他觉得,身为妖君,应该把重心放在族中。 什么家庭、什么天伦之乐,对他而言并不重要。 可他在幻境中,一遍又一遍地看着自己内心所渴望的生活,他才认清楚自己的内心。 也明白过来,他的确错了。 他是个不称职的父母。 只是他的道歉似乎迟到了太久了。 他并不奢望得到富贵的谅解。 他只是…… 想道个歉而已。 雾九幽紧张地攥了攥手上的黑鳞剑,宽大的手心都在冒汗,嗓音低沉,“你可以不必原谅我……”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李富贵已是朝他笑了笑,像他在幻境中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李富贵”一般,露出两颗小猫尖牙,酒窝浅浅地往下陷。 李富贵道,“嗯,我原谅你了。” 雾九幽一怔,脑袋都有些空白,像是天上突然掉下来馅饼,把他砸得晕乎乎的。 李富贵抬头往上看了看,有些苦恼,“阿娘,我们走吧,这个地方好像要塌了。” 听到“阿娘”两个字,雾九幽脑袋更沉了,愣在那,半天没反应。 李富贵有些生气,但又没办法,只好伸手去牵雾九幽的手,“走啦!还是阿娘你要留在这里跟假的阿爹和我继续过日子吗?” 富贵的手,是热的。 大概因为是猫吧。 手没有他的手大。 但握上来的时候,他却觉得很安心。 像是心里缺的那一大块,正逐渐的被什么填补上。 雾九幽不由自主地往上扬了扬嘴角,脸颊两边陷下去浅浅的酒窝。 “不。” “太无聊了。” 第164章 一家四口 离开空间。 李富贵回到自个身上,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成玉那双温柔漂亮的眼睛。 李富贵开心地扑过去,抱住了成玉。 成玉缓缓拥小猫入怀,手幅度很小,温柔又细致地上下抚摸着小猫的背脊,压低声音,问李富贵。 “和你阿娘聊得怎么样?” 李富贵立马咧嘴一笑,开开心心地回答,“阿娘跟我道歉了!” “然后呢?” 成玉关心地问。 李富贵得意洋洋地仰着小猫下巴,喜滋滋地道,“然后我就原谅他啦!” 小猫很开心,开心到许久未见的猫耳朵都冒出来了,细小的绒毛跟着他的动作在轻微抖动。 成玉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李富贵的猫耳朵,“富贵是只好猫猫,肚量这么大。” 李富贵一听,立马紧张地竖着耳朵,抓起成玉的手往他平坦的小腹上放,努力解释,“我肚子不大!我最近吃可少了!” 成玉一愣,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笑,顺着李富贵的手在那平坦的小腹上疼惜地摸了几下,一本正经地评价,“嗯,富贵肚子不大,可以再多吃一点。” 李富贵被成玉摸得痒痒的,没忍住,乐了出来。 成玉问,“要回城主府见你阿娘和阿爹吗?” 李富贵摇了摇头,“我们去找吴天宝吧!” 成玉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顺从地应了一声,“好。” 走出房间,之前昏迷的百姓已经陆陆续续醒了,看来吴天宝没食言。 吴城主似乎回城主府去了。 李富贵跟成玉就赶回了城主府。 一回到城主府,吴城主就匆匆赶来,他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有些憔悴。 “多谢二位仙君帮忙,百姓们都已经醒了。” 说到这里,吴城主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最后鼓足勇气询问,“只是,我夫人怎么还没有醒?” 李富贵与成玉相视一眼。 成玉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吴城主,“城主,你家小公子呢?” 冷不丁提起吴天宝,吴城主有些茫然,“不是在二位仙君朋友那吗?” 这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不在我们这。” “他跑了。” 李富贵一看,是雾九幽跟李兰殊正朝这走来。 雾九幽身形高大挺拔,气势十足。 旁边的李兰殊似乎有些没缓过劲来,小脸煞白,得牵着雾九幽的手才能勉强继续往前走。 吴城主一听,也不着急,习以为常道,“天宝又乱跑了?没事,那孩子经常是这样,喜欢到处乱跑,仙君要是找他有事,我这就派人去找。” 说完,吴城主就去找吴天宝了。 李富贵他们也没拦着。 毕竟要是冷不丁告诉吴城主,他儿子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吴城主可能也不会接受。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吴天宝。 对于吴天宝的去向,李富贵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猜测,刚要动身,李兰殊靠过来,弯下高大的身子,依偎在李富贵肩上,楚楚可怜地跟李富贵道,“富贵,阿爹好害怕,阿爹突然被丢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怎么也出不去,阿爹还以为永远见不到富贵了。” 李富贵想起他在梦境里见到的画面,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偏过脸对李兰殊道,“阿爹,你明明睡得很舒服,坏猫才撒谎。” 李兰殊装可怜的小把戏被无情地戳破,僵在那,好半天没动。 终于反应过来,他一下子站直了,眨了眨猫猫眼,“富贵在梦境见到阿爹啦?” 李富贵点了点头。 李兰殊有些委屈,“那富贵怎么不喊醒阿爹?这样阿爹就能跟富贵一块走了……” 李富贵想了想,怕伤着阿爹脆弱的大猫心,还是没说实话,委婉地道,“因为想让阿爹多睡一会。” 果不其然,李兰殊听得心花怒放,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哄完阿爹,李富贵望向雾九幽,“阿娘,你先前是不是中了吴天宝的幻术?” 雾九幽坦然承认,“嗯,那时,也不知道我怎么被猪油蒙了心,就把他看成你了。” 若不然,他才不会抱那种长了胳膊腿的萝卜。 李富贵开朗一笑,“那成玉仙君猜得没错。” 雾九幽似乎猜到了李富贵说的是什么,他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若是那物,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娘,我们现在去找他吧。” “好。” 说完,李富贵他们就一块要走。 李兰殊还在状况外,看着他们要走,下意识追问,“不是,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慢着!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的?你们又背着我玩!” 李富贵和雾九幽都不搭理李兰殊。 李兰殊厚着脸皮挤进李富贵跟雾九幽中间,一只手一个,紧紧牵着,这才欢喜地扬了扬嘴角,“这才叫一家三……” 说到这里,李兰殊眼角余光瞥了李富贵身旁的成玉一眼,有些勉为其难地改口道,“一家四口。” 有了雾九幽的前车之鉴,他绝对不会再反对富贵跟成玉的事。 要不然,富贵连阿爹都不喊了怎么办? 更何况了,这一路上,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跟九幽没有教富贵的,都是成玉在耐心地教着。 想到这里,李兰殊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他是位失败的父亲。 不过没关系! 他以后会努力对富贵好,弥补他的错,成为一个好父亲的! 但…… 现在当务之急是先问清楚刚才他们到底神神秘秘在聊什么! 他快要好奇死了! 李兰殊轻轻晃着李富贵胳膊,撒娇,“富贵,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啊?就不能告诉阿爹嘛?” 李富贵无奈地向雾九幽投去目光,企图让阿娘管管这个幼稚的阿爹。 就李兰殊那死样子,雾九幽差点没忍住一巴掌呼上去。 但他今天心情好,就忍了。 雾九幽语气缓和,道,“富贵,跟你阿爹解释解释。” 李富贵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李兰殊鼓励道,“阿爹,跟你解释不明白,这样吧,到了你就知道了!” 李兰殊,“……” 他有这么笨吗? 第165章 她说让我当她孩子 李富贵带着他们去了城主夫人的房间。 李兰殊环视房间一圈,也没见着吴天宝,而且这个房间一览无遗,也没地方藏这么大一小孩。 李兰殊忍不住,好奇地问李富贵,“富贵,那个小孩在哪呢?” 李富贵朝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李兰殊随着李富贵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一张床,以及床上瘦如枯槁的女人。 “那地方能藏人?” 李兰殊眨巴着漂亮的眼睛。 “不能呀!” 李富贵耐心地解释给李兰殊,“不过,阿爹,吴天宝他不是人。” “那他是什么?” 李富贵神秘兮兮地笑嘻嘻道,“待会阿爹你就知道啦。” 李兰殊泄气,原本吹弹可破的皮肤都仿佛瞬间没了光泽。 好过分。 就连宝贝儿子都欺负他。 “那现在要怎么弄他出来呢?拿糖诱惑他行吗?” 李兰殊从怀里掏出了满满的一把糖,邀功似的望向李富贵。 李富贵摇了摇头,“我觉得他可能不爱吃糖。” 李兰殊没帮上忙有些失落。 李富贵拍了拍李兰殊的肩膀安抚了一会。 雾九幽提起黑鳞剑,冷冰冰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打他出来。” 成玉连忙拦下雾九幽,“妖君,你这一剑劈下去,这位夫人也会性命不保。” 雾九幽皱眉,不太开心被质疑,“我很准,不会伤到不该伤的人。” 成玉依旧不愿让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雾九幽的脸拉得老长。 对峙着,空气中都多了点火药味。 李兰殊觉得头疼。 帮九幽吧,成玉仙君他打不过。 帮成玉仙君吧,九幽他也打不过。 帮哪边都不行。 李兰殊只好向李富贵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李富贵动了。 只不过不是去劝架,而是绕过这僵持不下的一鱼一蛟朝床边走去了。 李富贵在床边停下,朝床上的城主夫人鞠了一躬。 “打扰了。” 言罢,李富贵盘腿在床前地上坐下了。 猜出李富贵打算亲自进城主夫人梦境里找吴天宝。 成玉和雾九幽立马就不吵了,冲过去一左一右替李富贵护起了法。 刚才还针尖对麦芒的一鱼一蛟,此时倒和气到一点声音都没有。 李富贵沉入心神。 闭上眼。 再睁开眼。 眼前已变了景象。 他依旧在城主府,但是在院子里。 李富贵往前看,院子的雕花石拱门下正蹲坐着一个跟萝卜一样的小孩。 小孩脑袋长着羊角,身后却长着一条细长的尾巴。 小孩似乎很无聊,尾巴左右摇晃着。 温暖的阳光洒下来,缓缓落在小孩身上。 李富贵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在小天宝身旁停下,像是刚玩了一场捉迷藏一般,笑道,“找到你了。” 小天宝不躲也不跑,傲娇地仰起圆润的小脸,冷哼一声,“哼哼哼,你找我干什么?又要把我抓走,然后关在黑乎乎的地方吗?” “又?” 李富贵觉得好奇,蹲下身去,眨着一双漂亮的金瞳,担忧地问,“有谁抓走你,把你关在黑乎乎的地方吗?” 小天宝不高兴地皱起了小脸,“一个好讨厌的老头,把我抓走,然后把我关在一个没有人、很黑,什么东西都没有吃的地方整整一百年,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我才不回去呢。” 李富贵听完很惊讶。 对一个小孩做这么过分的事情,那的确很讨厌了。 李富贵拿出一颗糖,递给小天宝。 小天宝怀疑地盯着李富贵手心那颗糖看。 李富贵便剥了糖纸,自己吃了一颗,这才拿出第二颗递给小天宝。 小天宝咧嘴一笑,欢欢喜喜地接过糖,学着李富贵的样子剥了糖纸吃起了糖。 糖很甜,小天宝吃得眉眼弯弯,尾巴都快要翘上天了。 有心眼,但不多。 李富贵笑了笑。 小天宝听到笑声一下子回过神来,腮帮子里鼓鼓囊囊地塞着圆滚滚的糖果,含糊不清地警惕道,“你别以为给我一颗糖就想抓走我,我可厉害了!” 说着,小天宝又往李富贵身后看了看,确定那个白衣服的叔叔没跟着来,他鼓起勇气继续把话说完,“你打不过我!” 李富贵看到小天宝的小动作,不由噗嗤一声笑了,眼睛亮晶晶的,“我不是来抓你走的。” “我只是来问你一个问题。” 小天宝哼了哼,把头往旁边一偏,“我才不回答你。” 李富贵认真想了想,想出了方法,“那……剪刀石头布,你输了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一听到“剪刀石头布”,小天宝不高兴地扁了扁嘴,“算了,你问吧!” “反正你肯定是问我为什么要吃掉他们是吧?” 小天宝露出一脸洞察先机的得意。 李富贵摇了摇头,“我想问,你为什么选城主夫人当你阿娘?” 小天宝没想到李富贵会问这个问题。 他一下子被问倒了,小脸上的得意变成了苦恼。 他努力地冥思苦想好一会,最后憋出来一句,“因为……因为她说让我当她孩子啊!” 李富贵眨了眨眼,“城主夫人说的?” 小天宝点了点头,然后耷拉着脑袋,小声地道。 “三年前,我从那个讨厌的地方逃出来,受了很重的伤,昏倒在一个湖边,碰巧遇到了她,那时候,她刚失去了肚子里的小孩,想要轻生,她看起来很难过,对我说,如果我是她的孩子就好了。” “所以,我就当她的孩子了。” 说到这里,小天宝紧张地抠着十根粗短白嫩的手指,乌黑而浓密的睫毛洒落罩着一双有些黯然的大眼睛。 “可她好像并不喜欢我。” “她更想要自己的孩子。” “她骂我是怪物,抢了她孩子的位置。” “可我当了她孩子,就回不了头了。” “我没办法把她孩子的位置还给她。” 这时候,房间里跑出来一个三岁大的小孩,怀里抱着个小球,咯咯笑着。 身后还跟着个温柔漂亮的女子,眉眼含笑,紧张又宠溺地望着前面跑着的小孩,忍不住出声提醒。 “小宝,慢些,当心摔着了。” 小天宝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看着院子里那对幸福的母子。 “她想要她自己的孩子,那我就满足她。” “她现在跟自己的孩子过得很开心很幸福,这个世界,没有生老病死,也没有难过的事情,只要我还活着,她就能一直快乐下去。” 第166章 你都长这么大了? 李富贵随着小天宝目光望去。 他歪头看着脸色红润气色极好的城主夫人正笑呵呵地与她孩子玩球。 场面的确其乐融融又温暖。 李富贵看着却不由叹了一口气。 “天宝,可这都是假的。” “假的就是假的。” “永远变不成真的。” 小天宝一下子炸毛站了起来,咬碎牙间的那颗糖,双手叉腰,怒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生气地瞪着李富贵。 “真的假的很重要吗?她现在开心不就行了?你真的很讨厌!” 李富贵眨了眨眼,看着站起来跟他蹲着一样高的小天宝,小声提醒,“天宝,你声音有点大。” 小天宝冷哼一声,音量没有半点要降低一点的意思,“我声音大就大!你别看我这样,我年纪比你大!我可以凶你!” 李富贵,“……” 小天宝还想再骂几句,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女声。 “是你?” 小天宝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身子突然僵住了,如同被定住了一般。 哪怕不回头,他也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因为在这三年里,他每一天都偷偷摸摸地躲在旁边观察着她,听着她唱着哄小孩的童谣,听着她给小孩念着故事,听着她教小孩启蒙。 小天宝撇了撇嘴,抱怨地盯着李富贵,似乎在气李富贵为什么不提醒他。 李富贵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一双猫猫眼溜圆。 他都说了,声音太大了。 声音这么大,城主夫人怎么可能听不见? 小天宝回过神来,是他没领会李富贵的意思。 他更生气了,他不敢回头面对她,生怕被对方看到他这一副怪物模样,于是下意识想要逃跑。 直到那个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个…方便聊一下吗?” “我有话想跟你说。” 小天宝脚步一顿。 “去吧。” 李富贵朝他笑了笑,“你阿娘有话想对你说呢,你不想听听看吗?” 小天宝心神动了动,攥了攥小拳头,最终鼓足勇气转过身去,抬起头望向面前那个漂亮又温柔的女人。 女人看着他,柔和的目光从他头顶的角一直落到他身后局促地缩起来的尾巴上,慢慢的,她笑了。 她轻声感慨。 “你都长这么大了?” 声音很温柔,像是为她孩子唱童谣的时候一般温柔。 小天宝一怔,耳根红透,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低头挠了挠脑袋。 女人蹲下身来,朝小天宝张开双臂,“可以过来吗?我想和你靠近些聊聊。” 小天宝立马温顺乖巧地小跑了过去,站在城主夫人旁边,害羞到不敢抬眼。 城主夫人摸着小天宝的脑袋说了许多。 她说,她早就发现这个世界是假的了。 也发现了每天都会跑来偷看她的小天宝。 但她一直不愿意面对自己孩子已经去世的现实,所以才装作一无所知地留在这个小天宝为她编织的美梦里。 只不过,她觉得,她是时候该醒了。 小天宝听完却摇了摇头,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城主夫人,奶声奶气,却坚定地道,“你可以不用醒的,你能一直留在这个地方,这样你就能一直跟你的孩子在一起了。” 城主夫人伸手温柔慈爱地抚摸着小天宝的脸蛋,“可你也是我的孩子。” 小天宝愣住。 “我能感觉到,你越来越虚弱,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城主夫人的眼睛红红的。 李富贵听到这,便是明白了小天宝一直吸食别人恐惧的原因。 恐怕就是为了支撑这个世界的运行。 而依靠小天宝自己的妖力,明显有些吃力。 所以小天宝只能靠吸食凡人的情绪增强妖力,继续维持这个世界不崩塌。 小天宝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睫毛湿湿的,“对不起,我太没用了。“ ”怎么会呢?天宝最棒了。“ 城主夫人伸手温和地擦去小天宝眼角的泪水,她小心翼翼地问,”阿娘可以抱抱你吗?“ 小天宝使劲点了点头。 城主夫人如释重负,终于张开双臂,缓缓将她的孩子抱入怀中。 李富贵亲眼看着他们身后的城主府消失了,那个玩球的小孩也消失了,空间摇摇欲坠,是崩塌的前兆。 再然后,城主夫人慢慢地消失了。 独剩下依旧保持着被拥抱姿势的小天宝。 李富贵站起来。 小天宝半晌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动了动,他摸了摸肩膀,那是他阿娘曾经温柔拍过的地方。 他翕动鼻尖,试图把一丁点鼻音吸回去,然后故作老成地快步走到李富贵面前,仰着小脸,老气横秋。 ”我愿意被你抓走。“ “不过,你不许告诉我阿娘。” “你就说……我去游历四方了。” 李富贵看着小天宝那努力忍着不哭出来,但眼睛里已经有眼泪在打转的模样,一下子笑了。 他双手扶着膝盖弯下身,伸手戳了戳小天宝圆润的像包子一样的小脸,哭笑不得地道,“我都说了,我不是来抓你的,你怎么不信?” 小天宝愕然地眨了眨眼,半晌才反应过来,有些半信半疑,“可我做错事了,你为什么不抓我?” \"因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富贵一本正经地道。 小天宝怀疑地歪头看着李富贵,”大哥哥,你不像是一只会说出这么有道理的道理的猫。“ 李富贵不好意思地挠头,嘿嘿一笑,“这是我媳妇告诉我的。” 小天宝不敢置信,“大哥哥你成亲了啊?哪个大姐姐眼瞎看上了大哥哥你啊?” “还没有成亲,不过快成亲了。”李富贵提起成玉就高兴到合不拢嘴,“你也见过,就是白衣服,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李富贵没有反驳眼瞎那一点。 因为他觉得成玉仙君这么好一条鱼,喜欢上他,那的确有点眼瞎。 小天宝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那个凶巴巴的叔叔就是大哥哥你媳妇?” 小天宝不由向李富贵投去了同情的眼神。 “他只是看起来凶而已。” 李富贵耐心地为成玉仙君辩解,“其实他很温柔的。” 小天宝想了想他那个被摧残得不像样的空间,无言以对。 他收回对方眼瞎这句话。 是这个大哥哥眼瞎! “好了,言归正传。” 李富贵板起猫猫脸,认真地道,“虽然不抓你关进黑乎乎的地方,不过,做错事还是要受到惩罚的!” 小天宝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惩罚? 是要砍断他一条胳膊或者一截腿吗? 虽然他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但没了胳膊,他就不能抱阿爹阿娘了。 没了腿,他也不能跟阿爹阿娘一块放纸鸢了。 没了脑袋,他就死翘翘了。 于是,李富贵刚想到惩罚,小天宝突然可怜兮兮地抱着他自个尾巴往他面前送,怯生生地道。 “实在要砍一个地方的话,能不能砍尾巴?” 李富贵,“?” 第167章 儿媳妇什么都好,只可惜不能生 李富贵当然不可能干出剁了小天宝尾巴这种事情。 毕竟小天宝虽然有错,但罪不至如此。 那些百姓也没有伤亡。 最后,他罚小天宝守护城中百姓二十年。 期间,小天宝一步都不能离开灵城,也算让小天宝尝尝看这些百姓受过的苦。 小天宝可乐意了,因为这样他就一直跟他阿爹阿娘生活在一起了! 这件事就由此告一段落。 李富贵他们出城当天,吴城主一家三口和全城的百姓都来送了他们。 待走远了,李兰殊回过头看了看吴城主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这才忍不住问,“吴城主现在还不知道他宝贝儿子就是一切始作俑者吧?” “这样瞒着吴城主,是不是不太好?” 李富贵安抚李兰殊道,“这件事,他总有一天会亲自跟吴城主说的,阿爹不用担心。” 那一天,李富贵牵着小天宝的手回去的时候,小天宝就求李富贵不要把真相告诉吴城主。 虽然小天宝没说原因,但李富贵也能理解。 小孩子嘛,干了坏事怕挨打不想让阿爹知道很正常。 但长大点,估计就有勇气说了。 当然,到时候小天宝肯定逃不了挨顿打。 想到这里,李富贵就不由望向他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阿爹。 李兰殊这时候正跟个长不大的小孩一样跟雾九幽撒娇呢。 “九幽,你告诉我吧,这个吴天宝到底是什么?” 雾九幽抱着胳膊,眉眼硬朗,清楚可见脸上的不耐烦,“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你这么些年是光长皱纹没长脑子吗?” 闻言,李兰殊如经雷劈,傻在那,仿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一直到上了飞舟,李兰殊还是那个蔫吧样。 最后李兰殊躲房间里照了半天镜子,终于找到眼尾一条细长的皱纹以后,难过地抽泣了起来。 茶室里,隔着一扇门,李富贵和成玉都能听见房间里头隐隐约约的抽泣声。 成玉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捧着点心吃的李富贵。 “富贵,可要去安慰安慰你阿爹?” 李富贵摇了摇头,“我安慰没用啊,是阿娘说阿爹有皱纹,惹阿爹伤心了。” 说着,李富贵一本正经地抬起头望向对面大刀阔斧坐着喝茶的雾九幽。 雾九幽刚端起茶要喝,被李富贵那双眼睛看得动作一顿。 瞬间又喝不下去了。 雾九幽只好提剑起身,“行了,本君去收拾他。” 说着,雾九幽就进了房间,再关上房门。 不一会,抽泣声逐渐弱了。 哪怕尽量压低了声音,雾九幽无奈的声音还是若有若无地从房间里飘了出来。 “行行行,你没有皱纹,你最好看,行了吧?” “别得寸进尺。” 紧接着,抽泣声又再度响起。 “……算了,随你便。” 过了一会,抽泣声又消失了。 也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李富贵并不关心,只是一个劲地啃着成玉给他买的核桃酥。 成玉怕李富贵吃太干,给李富贵倒了杯茶,端到了嘴边。 李富贵自然地就着成玉的手喝了一口温茶,欢喜地继续吃核桃酥。 成玉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只不过,留吴天宝一只凶兽在城里,是不是不太安全?” 李富贵凑过去,偷偷地告诉成玉,“我也有这种顾虑。” “所以我跟他拉钩约定好了,他要是以后再干坏事,就得饿一千年肚子。” 李富贵说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得意,露出一颗小猫尖牙。 成玉总觉得这样的李富贵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李富贵的脑袋,“富贵真聪明。” 成玉一笑,李富贵心都烂糊作一团。 他忍不住一把扑进成玉怀里,刚要把脸窝进成玉香香的胸膛里蹭一把。 忽然想起来他现在吃得满嘴核桃酥碎,还没有来得及擦嘴,于是,生生停下。 成玉没等来小猫贴贴,忍不住难过地低头问,“怎么了?” 李富贵仰起小猫脸,一本正经地跟成玉汇报道,“没擦嘴,富贵现在是只脏猫。” 成玉恍然大悟。 李富贵坐起来,打算努力地擦干净自己的脸。 成玉凑了过去,趁机亲了李富贵厚厚、软软的嘴唇好多下,然后满意地左右打量着李富贵的脸,用大功告成的语气宣布。 “现在富贵是只干净的小猫了。” 李富贵不明所以,茫然地眨了眨眼。 成玉朝他抬起一只手,“所以,可以抱抱了。” 李富贵反应过来了,再度扑过去,把小猫脸窝成玉胸膛上腻腻歪歪地蹭了一把。 成玉抱着李富贵,眉眼含笑。 身后不远处。 李兰殊一脸忧愁地看着,顺带摸着旁边雾九幽结实的肌肉,小声嘀咕,“九幽,你说,我们是不是抱不了孙子了?” 雾九幽,“……”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老是动手动脚? 李兰殊灵机一动,满脸羞赧地望向雾九幽,“要不然我们再努力努力,再生一个吧?” 雾九幽给了李兰殊一耳光作为回答。 李兰殊没生气,只是伸了舌头顶了顶腮,咂摸着脸上的疼痛度。 九幽心情还不错,这一耳光只使了两成力。 二胎有希望! …… 经过一天的路程,飞舟终于到了涪陵灵山一脉。 灵山上仙雾袅绕,方圆百里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半山腰上坐落着一座古朴简单的宅子。 但,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建了座宅子就相当不普通了。 山上有迷阵,飞舟只能在山脚停,然后他们徒步上山。 上山的路上更是曲折难走,四周都是雾,走来走去就跟鬼打墙一样。 雾九幽挺淡定,“这里有迷阵。” 不过他知道怎么走出去。 他还没有说完呢,旁边的成玉就伸出二指放到唇边,薄唇翕动,片刻之后,轻飘飘落下一字。 “解。” 瞬间,大风骤起,将迷雾吹散。 前路一片明朗。 李富贵立马露出敬佩的眼神,“成玉仙君真厉害!” 成玉耳根染上一抹薄红,低头垂眸,轻声跟李富贵温和道,“很简单的小把戏而已,我教你。”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头。 成玉就一边教着李富贵怎么解,一边跟着李富贵往山上走了。 雾九幽,“……” 李兰殊望着一鱼一猫离开的背影,感慨,“儿媳妇什么都好,只可惜不能生。” 说着,他朝旁边的雾九幽望去,“要不然……” 话还没有说完,李兰殊又被扇了一耳光。 啪的一声清脆,回荡在安静的山间。 古朴的禅房中。 一女子徐徐睁开凤眸,喃喃道。 “这个耳光声……” “九幽来了?” 第168章 你是不是还对她念念不忘 李富贵跟成玉先到的山腰上。 就跟知道他们会来一般,宅子门口早早就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那是个姑娘,身材曼妙婀娜,穿着性感的裹胸青裙,圆润的酥肩上懒洋洋地披着条雪白的毛绒狐裘。 李富贵一瞧见那个姑娘,立马双眼放光,撒开成玉的手就激动地朝那姑娘冲了过去。 一边冲,一边甜甜地喊,”翠翠姐!“ 成玉在那一瞬间,心都空了。 他紧张地看去,那个姑娘生得美艳娇媚,肩上披着的哪是什么狐裘? 而是一条巨大毛茸茸的狐尾巴。 看着这条狐尾巴,再加上富贵刚才喊的“翠翠姐”,成玉慢半拍地想起来,他好像见过这个女子。 蓝祥宗的那位医术很好还兼做棺木生意的长老柳翠翠。 原来是熟狐狸。 那,撒开他的手去跟好久不见的狐狸打招呼,似乎也很正常。 成玉抿了抿唇,努力安慰自己道。 柳翠翠惊喜地瞧着面前看起来毫无变化的李富贵,一双狐狸眼笑得弯弯,“我师父说有客人来了,让我来迎,没想到客人是我家小富贵啊!” “嘿嘿嘿,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翠翠姐。” 李富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柳翠翠疼惜地对李富贵的脸连摸带捏,“胖了点,脸上都有肉了,软乎乎的,真可爱,快让翠翠姐看看,有没有长高?” 李富贵似乎对柳翠翠的亲密举动很习以为常,咧嘴一笑,“翠翠姐,我这个年纪不会长高啦!” 柳翠翠笑了笑,又揉了揉李富贵圆滚滚的脑袋。 这时候,柳翠翠才注意到李富贵身后那宛如鬼魅一般,目光阴沉沉,直勾勾朝这边盯来的白衣男子。 柳翠翠一眼就认出那是谁了。 或者说,那张脸看过一次以后就很难忘记了。 模样长得好有什么用? 心眼小得可怜。 从前她就觉得这个成玉仙君像一条死鱼了,现在一看,得,更像死鱼了。 但有所不同的是,以前是“死心”的鱼。 现在是“死心眼”的鱼。 柳翠翠不屑地冷哼一声,尾巴一甩,“别瞪着我啊,我要是跟富贵有点事情,有你什么事啊?” “我当富贵是自个亲弟弟疼的。” 李富贵回过神来,回过头一看,成玉仙君还真是阴沉沉地盯着他们看。 那眼神,幽怨又阴湿。 李富贵吓得连忙跑回去牵起成玉的手,摸了摸成玉冷冰冰的手背,轻声解释,“成玉仙君,翠翠姐说的没错,在蓝祥宗的时候,翠翠姐可照顾我了,对了,翠翠姐她还救过我呢!” 手心的温度慢慢回来,成玉也缓慢地恢复了理智,他听见李富贵的话,眼里划过一抹愧疚。 抿了抿没有什么血色的薄唇,成玉郑重其事地朝柳翠翠道歉,“抱歉,冒犯了,本君心胸狭窄、目光短浅,望柳姑娘恕罪。” 向来脾气高傲冷漠的成玉仙君突然这么谦卑,柳翠翠突然有些不习惯了。 就跟突然看见母猪上树一样不适应。 李富贵眼看氛围终于好一点,他连忙趁机转移话题,好奇地问, “翠翠姐,所以我阿娘说的很厉害的神医就是你吗?” 柳翠翠笑着摇了摇头,“我哪有这本事?厉害的神医说的是我师父。” 李富贵眼睛瞬间睁得溜圆,“哇”了一声,“翠翠姐都已经这么厉害了,那翠翠姐的师父岂不是更厉害?” 柳翠翠被李富贵三言两语哄得心花怒放,乐得合不拢嘴,“小富贵的嘴还是这么甜,难怪翠翠姐这么喜欢你。” “我师父啊,可厉害了。” 李富贵眼睛亮晶晶的,“有多厉害?是不是能让断掉的胳膊重新长出来那么厉害?” 柳翠翠含笑朝宅子大门那看了看,“那你得亲自问问她了。” 李富贵随着柳翠翠目光望去,然后便看到一个蓝衣女子阔步走了出来。 女子生得不漂亮,但眉眼间透着一股英气,看起来雷厉风行。 这股子气势,李富贵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此时,女子站在台阶上,忽然冲着他们身后英姿飒爽地扬了扬优越的下巴。 “大老远就听到你们恩爱的声音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有分啊?” 李富贵与成玉回过头朝身后一看。 只见雾九幽和李兰殊刚刚赶上来。 不知为何,当看到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时,李兰殊那张漂亮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血色褪尽。 下一瞬,他愤恨地瞪着雾九幽,歇斯底里地质问道,“我就知道,你果然是来找她!你说,你是不是还对她念念不忘?” 李富贵从中嗅到一点恩怨情仇的味道,瞬间八卦的瞪圆了眼珠子。 第168章 我是你阿娘的结拜义妹 听着李兰殊的质问,雾九幽依旧面无表情,甚至于连眼皮都没跳一下。 雾九幽淡淡道,“你很吵,我跟于箐又没什么。” 李兰殊伸手指了指台阶上那个英姿飒爽、脸上挂笑的女人,“没什么你会这么亲密地喊她叫于箐?” 雾九幽嘴角抽了抽,“她全名就叫于箐。” 李兰殊压根听不进去,红着眼失望地看着雾九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呵呵,要不是当年我对你死缠烂打,任劳任怨地伺候你,你就跟她有点什么了是吧?” “……” 雾九幽一脸若有所思。 冗长的沉默终于将李兰殊击垮。 眼泪从眼角滚落,李兰殊如同一个捉奸在床的怨夫,“你为什么不说话?默认了吗?” 雾九幽眼皮动了动,缓缓道,“我只是在想,你什么时候对我死缠烂打、还任劳任怨地伺候我了?” 李兰殊一愣,晶莹剔透的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他伸手去捶打雾九幽的结实的胸膛,“雾九幽,你个死没良心的!” 雾九幽刚开始还忍着,随便李兰殊那小猫爪子在他胸口砸来砸去的。 但抬眼瞥到李富贵在看着,他脸挂不住了,一只手就攥住了李兰殊的两只手,抿着线条锋利的唇,冷冷道,“李大壮,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在床上动几下都嫌累,谁伺候谁?” 刚听了前面几个字,成玉眉头跳了跳,连忙伸手捂住李富贵的耳朵。 李富贵什么都没听见,好奇地想扒开成玉捂在他耳朵上的手听。 成玉确定没什么了,这才松开手。 但李富贵已经错过了精彩的部分,有些哀怨地看着成玉。 于箐终于看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丢人现眼,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 听到这,李富贵心咯噔一声。 那神医会不会因为他阿爹阿娘的缘故不治成玉仙君啊? 现在断绝关系来得及吗? 李富贵心里那叫一个忐忑不安。 “不要管他们了。” 于箐抬眼懒洋洋地看了看李富贵他们,淡淡道,“你们两个,进来吧。” 于箐挥了挥袖子,转身往宅子里头走。 李富贵一听,眼珠子立马亮了,牵起成玉就跟着于箐往里头走。 进了门,于箐还不忘提醒她徒儿柳翠翠。 “把门关了,别让门外那两口子进来。” 此时,刚想跟着进去的雾九幽和李兰殊脚还没有抬进去,柳翠翠就把大门啪的一声重重关上了。 雾九幽与李兰殊吃了闭门羹。 李兰殊抱起胳膊,幸灾乐祸地看了看雾九幽,冷嘲热讽道,“呵,看来你在她心里地位也不高嘛!亏你还对她念念不忘。” 雾九幽瞥了李兰殊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李兰殊感觉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气得要命,但看了看四周,鸟不拉屎,鬼影都没有个,想了想,他气鼓鼓地朝雾九幽追去了。 …… 进了宅子 李富贵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古朴的大宅子,眼睛瞪得圆圆的。 这个宅子,不仅大,而且院子很宽敞,还种了好多树。 李富贵很喜欢。 走了一会,于箐忽然停下,对柳翠翠温声道,“翠翠,你先带成玉仙君去濯尘池吧。” 李富贵露出茫然的表情。 柳翠翠笑着解释,“来我师父这治病的都有个规矩,得先去濯尘池中泡去身上浊气。” 李富贵恍然大悟。 不过,神医怎么知道是成玉仙君要治病呢? “那我先离开一会。” “麻烦了,柳姑娘。” 和李富贵告了别,成玉就跟着柳翠翠走了。 成玉都走远了,李富贵还站那探头探脑地,企图在模糊的远景中搜刮出一丁点成玉仙君的背影来。 于箐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李富贵一激灵,立马乖巧地站了回去。 于箐慢条斯理道,“别看了,你的媳妇过会就回来了。” 李富贵眨了眨眼,“神医,你怎么知道成玉仙君是我媳妇?” 于箐转身朝屋子里走去,淡淡道,“你阿娘前段时间写信与我说的。” 李富贵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他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问,“我阿娘有跟神医提起过我?” 于箐点了点头,“嗯,你阿娘说你回来了,还寻了个比你阿爹模样还要好的仙君当媳妇。” “你阿娘不放心,总觉得天底下模样生得好的男人都跟你阿爹一样狼心狗肺。” 李富贵一怔。 难怪阿娘不同意他与成玉仙君在一起呢。 但阿娘实在是操心过头了,成玉仙君可跟阿爹不一样。 进了屋,李富贵抬眼一看,屋子布置素雅简朴,看起来倒像个寻常人家。 于箐挑了张凳子坐下,然后又自己旁边一凳子扬了扬下巴,“坐吧。” 李富贵乖巧地应了一声“好”,然后坐下了。 于箐看了看李富贵那老实乖巧的样子,不由轻笑了笑,然后伸手将桌子上新备的糕点往李富贵那推了推,“吃吧。” 李富贵欢喜的眼睛都跟着亮了亮,“谢谢神医。” 于箐温柔道,“不用这么生疏,你叫我姨娘就好。” 李富贵刚准备捧着块糕点送入嘴里,一听见这话,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于箐。 于箐也挑了块顺眼的糕点送进嘴里慢悠悠吃了起来,“我是你阿娘的结拜义妹。” 李富贵,“……” 他脑子里好像有条麻绳,越滚越乱,现在都快要乱成一个球了。 看着李富贵那一头雾水的样子,于箐觉得很有趣,笑呵呵地问,“很好奇发生了什么?” 李富贵使劲点了点头。 于箐咬着糕点,回忆着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去,然后懊悔不已地深深叹了一口气,坦然道。 “我当年年幼无知……哦,不,脑子被驴踢傻的时候喜欢过李大壮。” “就是你阿爹。” 第169章 歹竹出好笋 听完以后,李富贵愣了一下。 他还以为是他听错了,于是,他试探性地重复了一遍,“姨娘您喜欢的是我阿爹?” 于箐点了点头,“嗯,没错,就是你阿爹。” 李富贵脑子更乱了,他忍不住挠了挠猫猫头,“可阿爹不是说阿娘对姨娘您念念不忘?” 于箐笑了,“那是因为你阿爹笨。” \"你阿爹与阿娘是联姻,你应该知道吧?“ 李富贵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是妖族里不成文的规定了。 为了妖族中每个家族和平,他们就会挑选合适的人选来联姻。 他阿爹就是被猫族送去蛟族联姻的人选。 于箐回忆着道。 “那时候,你阿娘脾气比现在还要暴,而且桀骜不驯,不服天不服地,一听到联姻就跟吃了炸药一样。” “但没办法啊,他是蛟族独子,为了蛟族的未来,他只能答应,当然,他还是反感联姻,甚至于连联姻对象,也就是你阿爹都讨厌上了。” “我那时候还在族里,无意间见过你阿爹,你阿爹那时候生得可真好看,我一眼就看上了你阿爹。” “我后来才知道,那是我嫂子。” 说到这里,于箐神情有些黯然,就连她的身体周遭都好像蒙了淡淡的一层哀伤。 李富贵有些不知所措。 于箐姨娘好可怜哦。 李富贵设身处地想了一下。 如果他喜欢上成玉仙君,却发现成玉仙君是他嫂子的话,他也会很痛苦的。 一想到这里,李富贵心都要揪起来了。 他强忍着心口泛酸,想要安慰安慰于箐姨娘。 于箐抿了一口茶,终于把嘴里甜得发齁的糕点咽下去,继续道。 “但,我觉得嫂子也不是不行。” “?” 李富贵觉得他读书太少了,所以有些听不懂于箐姨娘的话。 于箐看出李富贵眼里的疑惑,淡然解释,“反正你阿娘又不喜欢你阿爹,那把你阿爹让给喜欢你阿爹的我,不是两全其美吗?” 李富贵脑瓜子嗡嗡的。 好像很有道理。 但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 说到这里,于箐突然话锋一转,气得咬牙,一拍桌子,没好气地骂骂咧咧道。 “但老娘没想到,他喵了个咪的,李大壮就压根没脑子!” 李富贵差点被吓得原地起跳。 刚才温柔的于箐姨娘哪里去了? 于箐气到站了起来,撸着袖子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我告诉你,这口气我已经堵了整整三十多年了!” “你那个爹,我都不想说,光长脸不长脑子。” “我对他嘘寒问暖、送各种礼物,就差明说我对他有意思了,可他没有半点反应,后来我才知道,他在猫族的时候,那些上赶着给他送礼的人每天都得排队,从白天排到天黑。” “我一气之下,打算给你阿爹下催qing药。” 于箐抱起了胳膊,神色狠戾。 李富贵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语出惊人的于箐。 催qing药? 于箐姨娘好猛! 对上李富贵敬佩的目光,于箐就有些不自然,“别这样看我,没下成,被你阿娘发现了。” “我还跟你阿娘打了一架,结果被你阿爹看见了,他那个没脑子的还以为我跟你阿娘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哭哭啼啼就跑了。” 李富贵迫不及待地追问,“然后呢?” 于箐不情不愿地回答,“你阿娘就去追了。” 李富贵迫不及待地再追问,“再然后呢?” 于箐被李富贵追问的想起了很不好的回忆,瞥了李富贵一眼,叹了一口气,“就有你了。” 李富贵耳根一红,不好意思继续问了。 于箐那时候一心想追李大壮。 但却阴差阳错撮合了李大壮跟雾九幽。 于箐当年真的气到整整几天几夜没睡着。 说出来了,她心里的气就通畅不少了。 于箐重新坐下,继续道,“你阿爹从此以后看见我就跟看见仇人一样,生怕我抢走你阿娘。” 李富贵恍然大悟,很快,他又陷入另一个疑惑,“不过既然姨娘跟阿娘没有什么,那阿娘被阿爹误会的时候为什么不解释?” 于箐翻了个白眼,“哼哼,你阿娘那个性格你还不了解吗?他是担心你阿爹知道真相以后被我抢走。” 李富贵想了想,觉得于箐姨娘说的很有道理。 他阿娘的性格真的很别扭。 别扭到他得花整整三十七年才能了解到他阿娘的冰山一角。 听完于箐姨娘说的故事,李富贵总觉得他好像又多了解他阿娘一点。 他很开心。 “所以姨娘是因为这件事才离开了妖族吗?” 于箐点了点头,“我想着他们两个都互相喜欢对方,所以就不打扰他们,离开妖族,隐居在这深山老林里了。” 听到这句话,李富贵回想起了很久远的事情,无奈地笑了笑,“我以前一直以为,阿娘阿爹都不喜欢彼此。” 现在听起来,他们也是两情相悦的。 李富贵松了一口气。 因为一厢情愿是件很苦的事情。 阿爹阿娘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别经历比较好。 于箐多少知道点李富贵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她打心底可怜着这个孩子,感慨着道。 “你阿爹,阿娘是喜欢对方的,但他们脑子都有问题,一个太自大,一个没脑子。” “就是苦了你了。” 李富贵其实也不知道有什么苦的,因为他一直都过得挺开心的。 在妖族的时候自己一只猫玩开心。 到坨坨村认识很多朋友也开心。 在蓝祥宗开心。 在仙界也很开心。 来到这里,见到他姨娘,他也是开心的。 他刚打算告诉他姨娘,他这些年过得有多开心的时候,远处随风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李富贵眼珠子一下子亮了,噌得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成玉仙君回来了!” “姨娘,我失陪一下。” 于箐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瞧见一道黑影从她眼皮底下飞了出去,然后稳稳当当地扑进了门外那成玉的怀中,兴奋地仰起脸跟成玉分享好消息。 “成玉仙君,我有姨娘了!” 成玉,“?” 于箐,“……” 这性子,到底随了谁? 但,这个小东西,比那两个脑子有包的老不死明显要可爱多了。 歹竹出好笋。 第170章 清清白白一只猫 成玉耐心地听完李富贵的分享,他打心底为李富贵而开心。 富贵又多了一个家人,这很好。 这就代表富贵的开心又多了一点。 于箐盯着成玉看了一会,皱了皱英气的眉,然后跟柳翠翠道,“翠翠,带富贵四处逛一逛,再准备房间给他们。” 李富贵可聪明了,他迅速反应过来于箐的话中之意,他连忙收住他源源不断的分享欲,把成玉往于箐那推了推,“哦!对了,治病要紧,成玉仙君你快点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李富贵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望着成玉。 他虽然还有很多话没说完。 但没关系。 以后多的是时间聊! 成玉点了点头。 李富贵生怕耽误治病,连忙拉着柳翠翠跑了。 成玉看着李富贵的背影,越看越觉得可爱。 那眼珠子就跟要长李富贵身上一样。 于箐看着都觉得无奈。 这两口子,怎么一个德行? 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眼看成玉已经站那盯了快要半盏茶了,别说李富贵背影了,就连毛都看不见了! 于箐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提醒。 成玉这才后知后觉地缓过神来。 于箐转身进屋,“进来吧。” 成玉朝李富贵离开的方向再看了一眼,捏了捏手心的木头小猫,然后收回目光,转身跟着进屋了。 …… 柳翠翠带着李富贵在宅子里到处逛了逛。 李富贵一直兴致缺缺。 柳翠翠还以为李富贵累了。 但当她带李富贵到她师父种死的半垄黄瓜那,李富贵也毫无反应的时候,柳翠翠就明白了。 李富贵,有心事! 这是一件多难得的事情啊! 柳翠翠之前一直觉得李富贵脑袋就是个没有底的木桶。 烦恼从这边进去,然后下一瞬又从另一边出去。 后面细想了一下,李富贵哪是没心没肺? 是什么事都憋心里头,不显山露水。 现在就挺好的。 李富贵不开心也会摆在脸上了,这证明,他现在已经有一个倾诉他烦恼的对象了。 柳翠翠很满意。 李富贵现在已经是只大猫了。 柳翠翠一边欣慰,一边宽慰李富贵道,“不用担心,我师父可厉害了。” 李富贵正蹲着捡起一颗要死不活的黄瓜瞧着,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姨娘很厉害,所以我不会担心的。” 阿娘都说很厉害,那应该真的很厉害。 不过很明显,于箐姨娘种菜不厉害。 但没关系,能种成这样,也是很了不起的。 李富贵帮着松了松土,然后跟柳翠翠聊起了他心中担忧,“我只是突然想起来,阿爹阿娘好像还在外面,山上蚊虫多,阿爹肯定受不了。” 而且阿娘其实是路痴。 毫无方向感,平时迷路的时候就喜欢变回黑蛟飞上天。 这个李富贵没说。 说出去了,阿娘脸面会挂不住的。 柳翠翠听着,觉得李富贵很可爱。 这年头,哪里有儿子担心自己阿爹会被蚊子咬的? 一般不是阿爹担心儿子吗? 柳翠翠笑得眼睛弯弯,安抚道,“师父刀子嘴豆腐心,她刚刚不是让我去准备房间吗?等我把房间准备好了,我就去开门让你阿爹阿娘进来。” 李富贵眼睛一下子有神了,睁得溜圆,“真的吗?” “嗯嗯。” 柳翠翠点了点头。 “谢谢你,翠翠姐,我帮着一块收拾房间吧!” “好啊,要不然我一个人收拾,不知道要收拾到什么时候。” 李富贵立马站了起来,刚下意识要把沾了泥土的手往衣服上擦,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停下,“脏手不能往衣服上抹。” 柳翠翠觉得稀奇,惊讶地问,“成玉仙君给你定的规矩?” 李富贵摇了摇头,“不是,是因为我待会要抱他。” 柳翠翠愣了一会,一下子反应过来。 衣服脏了就不好抱了是吧? 难怪成玉仙君最近看起来气色这么好。 原来是天天有小猫投怀送抱啊! 深山 “九幽,你再往前走就下山了。” 平底靴重重踩在枯叶上,雾九幽高大的身形一顿,回过头冷冷地剜了身后一直跟着的李兰殊一眼,“我就是要下山,关你屁事?” 李兰殊听得皱了皱眉,“你说话别老是这么粗俗,会教坏孩子的。” 雾九幽一愣,然后迅速看了看四周,确定李富贵没跟上来,他再度恢复那张冷脸,“李大壮,轮不到你管我。” “你怎么又喊我这个名字?” 李兰殊不太高兴,但只敢小声嘀咕。 他不太喜欢他这个名字。 所以他才改名李兰殊的。 雾九幽语气冷冷的,“要不然我叫你兰殊?” “你外面那些追求者都这样喊你吧?” 他们刚成婚那会,有不少人带着厚礼登门拜访,说求见一位叫“兰殊公子”。 雾九幽心想,他府上什么时候多了位兰殊公子? 他后来才知道,这位兰殊公子就是与他新婚不久的李大壮。 李兰殊委屈地抿了抿唇。 他又没干什么。 那些人非得上赶着追他,他有什么办法? 他只是贪玩,但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一只猫,就跟雾九幽一条蛟好过。 雾九幽就不一样了。 还跟他义妹好过呢。 李兰殊越想越难过,脖子上还被什么叮了一下。 那一点也不好受,就跟针扎了一下一样。 他疼得出声,眼睛都红了,“嘶,怎么又咬我?连蚊子都欺负我。” 李兰殊那哭哭啼啼的样子,雾九幽实在看不下去了,转身就朝李兰殊大步走去,大手一把按在李兰殊后脖颈那,扒开衣领往里瞧。 一看,李兰殊半截白皙的脖子都被蚊子啃得长的好几个包,又红又肿的,还被抓破了几颗。 雾九幽冷着脸吐了几口唾沫到手心,一把按到了李兰殊脖子上。 李兰殊下意识缩起了脖子,把雾九幽大手卡那了。 雾九幽不耐烦地拧起英挺的眉,“干什么?磨磨唧唧的?” “多脏啊……” 李兰殊小声嘀咕。 雾九幽挑眉,满脸不爽,“平时你死皮赖脸过来吃我口水的时候不嫌脏?” 李兰殊寻思,那哪能一样? 但他是没办法跟一条暴力蛟龙沟通明白的。 他只能把脖子伸长了让雾九幽抹。 雾九幽大手擦过李兰殊那细长的脖颈,一边擦一边道。 “蛟龙唾沫能治伤,治你这点蚊子包绰绰有余了。” 第171章 我年纪轻轻就跟了你 粗糙如砂砾的大手用力擦过那细脖颈。 李兰殊觉得他脖子都快要被磨掉一层皮了。 雾九幽挑眉看他,“还有哪里被咬了?” 李兰殊抿了抿唇,连忙摇了摇头。 雾九幽一看李兰殊那鹌鹑样就知道李兰殊有鬼。 像跟拎小鸡一样把李兰殊拉到怀里,蹲下来,卷起衣袖裤腿一看,白嫩如雪的胳膊腿上全是蚊子包。 雾九幽一看,瞬间心疼得眉毛都跟着跳了跳。 他伸手到嘴里,尖牙咬破指尖,指尖处瞬间涌出豆大的血珠。 李兰殊吓了一跳,连忙去抓雾九幽的手。 雾九幽缓缓解释,“蛟龙血能驱蚊虫百兽。” 李兰殊不由缓缓瞪大了眼。 咬破指尖就为了给他驱蚊子吗? 雾九幽耐心地把血抹到李兰殊脸上,一边抹,一边奚落,“明知道自己招蚊子,还非得跟上来。” 李兰殊心里头酸得就跟泡胀的海绵一样,烂烂糊糊的,“我不跟来,你得在山上晃悠一天。” 雾九幽瞬间激动,音量下意识提高,“我怎么可能会迷路!” “我又没说你会迷路,你这么凶干什么?” 李兰殊被吓得往后面退了退,委屈地摸了摸耳朵,眼尾晕着一片潮红,“凶得我耳朵疼。” 雾九幽特烦李大壮这种柔柔弱弱的男子。 男子不就是应该阳刚一点吗? 一点事情就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但雾九幽看见李兰殊这可怜巴巴还被蚊子叮的浑身是包的样子,也舍不得凶了,伸手再把李兰殊搂过来。 “哪只耳朵疼?” “这只。” 李兰殊指了指自个左边耳朵。 雾九幽就抱着李兰殊,大手覆在李兰殊耳朵上轻轻揉着。 雾九幽神态柔和了点,解释,“我没凶,我嗓门本来就大。” “哦。”李兰殊才不听,缩了缩身子,一头银白的长发随风到处乱飘。 还飘了好几根进雾九幽嘴里。 雾九幽沉默半晌,把嘴里的头发拽出来,又再度从身后抱住李兰殊,附在李兰殊耳边,缓缓道,“我跟于箐也没什么。” 李兰殊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我就是小心眼。” “我年纪轻轻就跟了你,你还是我头一个,我没法子不小心眼。” “我其实一直害怕你嫌我没用。” “……” 雾九幽听着这颤颤巍巍的哭声,心里乱作一团。 想张嘴撒个谎,雾九幽总觉得舌根那还黏着几根猫毛,他吐不掉,只能伸手进嘴里抠。 这么一抠,雾九幽没忍住干呕出声。 李兰殊瞬间回过头,用一张极其惨白的脸看着雾九幽,眼神里说不出的哀伤,字字泣血,“你果然嫌弃我。” 说完,李兰殊一个箭步就要冲出去。 雾九幽又把李兰殊跟拎小鸡一样拎了回去,黑着脸说了实话,“以前嫌。” 李兰殊眼泪在眼眶里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水漫了这涪陵灵山。 雾九幽觉得脑仁都在疼,连忙补充道,“现在觉得,你做自己就挺好的。” 李兰殊愣住了,仿佛听不懂雾九幽的话,眨了眨大大的猫猫眼,“那现在的我,你会喜欢吗?” 雾九幽,“……” 李兰殊没有立马得到回答,眼泪再度在眼眶里蓄了个半满。 雾九幽在那眼泪掉下来之前连忙不耐烦地开口道,“喜欢,特别喜欢,行了吧?” 说完,雾九幽老脸都火烧一般烫,他挪开目光去,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嘀咕,“一大把年纪了,还哭,富贵都不哭了。” “喜欢”两个字让李兰殊立马止住眼泪。 他回过头一看,雾九幽同手同脚呢。 李兰殊笑了笑,小跑了过去,一把牵起雾九幽的手。 雾九幽没挣扎,任由李兰殊牵着。 在分开这么久以后,他们似乎终于开始两情相悦了。 走了一会,李兰殊一脸小猫依蛟的模样,问道,“九幽,我们现在进不去怎么办?要下山吗?” “当然下山,要不然在这喂蚊子?” 李兰殊一听,可怜巴巴地戳了戳雾九幽梆硬的肌肉,“可我想离富贵近点,这样想他了,还能半夜翻墙进去看看他。” 雾九幽不解,“那你当初为什么把富贵送回族里?” 提起这,李兰殊就低下头去,愧疚的小声道,“因为……那时候富贵吃太多了嘛,我辛辛苦苦赚两天的银钱,就算我自己不吃不喝,也不够富贵吃一顿饱,富贵饿得一直哭,我听着心疼。” 但他觉得,本质上还是他的错。 所以李兰殊很愧疚,如今只想多补偿富贵一点。 雾九幽没说什么。 他也没有立场指责李兰殊。 雾九幽想了想,当下便决定道,“带你野营!” 李兰殊眨了眨眼。 他不当野猫很多年了。 雾九幽卷起衣袖,自信心满满,“就是富贵没在这,要不然我给他露一手。” “走,让你看看我本事。” 说着,雾九幽大手捞住李兰殊的肩膀,意气风发地去挑野营场地了。 …… 咔嚓咔嚓 于箐咬着清脆汁水多的苹果,吃了差不多一大半,她才懒洋洋抬眼看了看对面端坐着的成玉。 从进来到现在,包括刚才把脉,成玉都一声不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条被喂了哑药的聋鱼。 于箐主动打来招呼。 “叫成玉?” 成玉闻声抬起头,眉眼如画,长睫如扇,生得美而不柔。 比李富贵那傻子爹还要好看。 于箐总算明白李富贵怎么这么喜欢成玉了。 她从果盘里摸出来一颗大苹果,问成玉,“吃不吃苹果?挺甜。” 成玉刚想拒绝,于箐已经把那颗水灵灵的大苹果丢了过来,顺带道。 “如果苹果掉地上,我就反对你跟富贵在一块。” 于箐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心,这苹果丢得老歪了,成玉反应过来,长睫一颤,连忙起身扑过去接。 幸得他身手敏捷,这才稳稳当当地接住了那颗大苹果。 成玉抱着那颗大苹果,抿着唇,嘴角很小弧度地往上翘了翘。 于箐终于把一颗大苹果啃完,抬眼看了看旁边抱着苹果站那的成玉,慢悠悠地进入了主题。 “老实说,你的左手,我能恢复如初。” “但,断臂是你身上最轻的伤。” “你是不想活了吗?” 第172章 净遗传缺点 雾九幽干活利索,没一会就找了个山洞,用竹子树叶搭了个简易小床,怕树叶硬,他就脱了自己衣服铺在上头让李兰殊垫着睡。 趁李兰殊睡着了,雾九幽在山洞设了结界,出去找来干净水源,又搭了个火堆,挖了些驱蚊虫的药草放火堆里烤着。 李兰殊顶着一头睡得有些炸毛的头发,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的时候,雾九幽正光着健壮结实的上半身坐火堆前用树枝翻着驱蚊虫的草药,宽阔的肩膀下是一路收进黑色的裤头窄细腰身,两侧陷下去浅浅的两个腰窝,像是一座曲线优美的山丘。 李兰殊餍足地望着这个背影。 这时候,雾九幽转过身来看了李兰殊一眼,“醒了?” 李兰殊点了点头。 雾九幽起身拿起身边的荷叶折成的小碗,朝李兰殊走了过来。 雾九幽往床边一坐,把小碗送到李兰殊嘴边,“喝水。” 李兰殊美滋滋地就着雾九幽的手喝了几口甜丝丝的山泉水,立马扑过去抱着雾九幽亲了一口,然后眼睛亮晶晶的夸赞,“九幽,你真厉害!” “我能找到你这么好的媳妇,肯定是祖坟冒青烟。” 雾九幽觉得李兰殊太黏人了,但又觉得这种感觉好像还不错。 他摸了摸李兰殊的脑袋,“我还给你猎了只兔子,待会就烤了给你吃。” “兔子?” 李兰殊一愣。 “是啊,可肥了。” 说着,雾九幽起身走到旁边,拎起一只肥美,腿受了伤的山兔子给李兰殊看,“馋不馋?兔腿给你吃。” 李兰殊露出无奈的表情,然后轻声提醒,“可九幽,富贵最喜欢兔子了,你烤兔子吃,他会讨厌你的。” 雾九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真的吗?” 李兰殊下了床,点了点头,“你看你,一点没记性,富贵说过的,他有个好朋友叫煤球,就是一只兔子。” 雾九幽,“……” 不过,富贵应该不会知道吧? 这时候,山洞外响起一个清亮的青年嗓音。 “阿爹!阿娘!”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雾九幽僵住了,与李兰殊面面相觑。 李兰殊瞪大了眼睛,催促雾九幽,“你快点把兔子藏起来啊!” 雾九幽也慌啊,“我藏……藏哪?” 李兰殊脑袋宕机了,“藏……藏肚子里!用衣服盖着!” 然后李兰殊就帮着雾九幽把那只肥兔子往他怀里塞。 山兔子的毛又长又粗,扎了雾九幽腹肌好几下。 李兰殊觉得不太对劲,“怎么藏不住啊?” 雾九幽提醒,“我没穿衣服!” 李兰殊目光往下看。 被雾九幽伸出大手掐着下巴又把目光抬回去,“想都别想!” 雾九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拧着眉问,“怎么不藏你怀里?” 李兰殊扁了扁嘴,“我……我怕兔子啊!” “什么兔子啊?” 一猫一蛟齐刷刷回头,李富贵已经站在洞门口,歪头好奇地看着他们。 雾九幽立马把兔子藏身后。 李兰殊满脸堆笑,“没什么呀,富贵,你怎么来了呀?” 李富贵解释,“哦,房间准备好了,我来接阿爹阿娘回去。” 李兰殊松了一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了。 李富贵又道,“所以,阿娘,你怎么手上提了只兔子?” 李兰殊,“……” 雾九幽见瞒不过了,只能把兔子从身后拎出来,支支吾吾着解释的措辞。 这时候,李兰殊灵机一动,解释道,“它受伤了,你善良的阿娘于心不忍,正准备替它疗伤呢。” “……” 李富贵目光落在那只大肥兔子身上,沉默了。 他不信。 他指的是“善良的阿娘”、“于心不忍”这两句话。 虽然不知道阿爹阿娘抱了只大肥兔子回来想干什么,但李富贵还是很尊重他们两位老人家的。 心想可能是他们闲得无聊,想养只兔子消遣吧! 但,李富贵对他这两个爹娘实在太信任不过了。 所以,李富贵带着李兰殊和雾九幽回去的时候,一路上,他都在跟这两位爹娘仔细地嘱咐了养兔子的注意事项。 “还有,千万不能弃养,这样很没有责任心。” “既然选择养了就一定要好好养,不能一时兴起。” “养兔子跟养孩子一样,不是给口饭吃就行了,要好好照顾它,陪它玩,关心它……” 后面,抱着大肥兔子跟着的李兰殊和雾九幽听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等回到宅子,刚好碰上于箐和成玉仙君一块从屋子里出来。 看见李富贵,成玉朝于箐看了看。 于箐明白成玉的意思,点了点头。 成玉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李富贵立马就丢下李兰殊夫夫去找成玉了。 成玉张开手把像小陀螺一样飞过来的李富贵稳稳当当地接住,再变戏法一样变出一个水灵灵的大苹果送到李富贵面前。 李富贵眼睛一亮,把苹果捧怀里,开心地亲了亲成玉的脸。 成玉很幸福地扬着嘴角。 小两口毫不避讳,看得于箐很想死。 再一看对面的老两口,更想死了。 李兰殊张嘴想说些什么,于箐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李兰殊,“……” 也是,雾九幽被他抢走了,于箐讨厌他也是正常的。 李富贵仅仅被大苹果冲昏了一小会的头脑,很快,他想起了正事,“怎么样?” 成玉低头亲了亲李富贵那漂亮的眼睛,“晚上我跟你说。” 李富贵被漂亮的小鱼一亲脑子就烂糊成了一锅刚出炉的豆腐花,什么都想不到了,成玉说什么就是什么。 雾九幽看不下去了,气急闭眼,怀里的大肥兔子还蹬了他好几脚。 他这个儿子,怎么净遗传了他们缺点? 第173章 大结局(上) 是夜 “怎么就止不住血呢?” 李兰殊和雾九幽双双对着面前兔腿血流不止的大肥兔子露出了担忧的眼神。 他们明明上了药啊! 怎么越上流血越多? 李兰殊想了想,然后一本正经地提出建议,“要不然,把兔腿砍下来?这样应该就不会再流血了。” 此时,某只快要因为失血过多而奄奄一息的兔子听到这话一激灵,瑟瑟发抖,险些提前见它家太爷爷去了。 “这样会死吧?” 雾九幽眉头一皱,“要死了,我们怎么跟富贵交代?” 李兰殊觉得很有道理,趴在了桌子上,歪头眨了眨漂亮的白色睫毛,“也是,要是被富贵知道,我们连一只兔子都养不活,肯定对我们很失望。” 盯着兔子那一动一动的绒毛,李兰殊突然坐起来,一双异瞳亮晶晶的,“要不然,我们去找于箐过来看看?” 雾九幽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好。” 半盏茶后,于箐背着药箱,火急火燎被李兰殊和雾九幽两口子拽过来,看着一只腿血流不止的大肥兔子,沉默了半晌。 强忍着怒气,于箐指着兔子问雾九幽,“你们大晚上求我过来,就为了救这只兔子?” 要不是这两口子紧张到结巴,于箐以为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受了重伤,打死她也不会大晚上跑来。 结果,是只不知道打哪来的野兔子! 于箐现在就跟个蓄势待发的炸药包一样,随时都要爆发。 雾九幽还很严肃地点了点头,“嗯,快救,千万不能让它死了。” 于箐一愣。 她竟然在她这个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义兄眼里看到一丝紧张。 于箐再想了想她刚知道的那些事,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了。 她一边放下药箱,拿出药替兔子包扎,一边冷嘲热讽道,“有这个闲工夫对一只野兔子这么紧张,倒不如对自己亲儿子上点心。” 李兰殊没心没肺听不懂,雾九幽却放心上了,他眉头一皱,“于箐,你这是什么意思?” 于箐故作惊讶地道,“哦,你们还不知道啊?” 李兰殊瞬间紧张起来,“我们还有什么不知道吗?” 难不成还有什么是富贵不喜欢的,他们触及到了? 于箐瞥了李兰殊一眼,直截了当问,“你底下是不是养了只叫春生的小猫?” 李兰殊眼珠子瞪得溜圆,“你怎么知道?” 雾九幽解释,“她以前是族里培养出来最出色的细作,就没有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但他没想到,于箐在这种深山里,还能知道这么多。 李兰殊恍然大悟。 但是细作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问。 要不然于箐肯定会发现他很蠢。 然后趁机抢走他媳妇。 于箐一看李兰殊那个蠢样就知道李兰殊没听懂,但她也懒得解释,冷飕飕地对李兰殊道,“那只叫春生小猫之前是不是捡了个魔尊当宝一样养着?” 李兰殊被那个眼神吓得往雾九幽身后缩了缩,冒出来个猫猫脑袋,然后弱弱地点了点头。 于箐不一会就替兔子止住了血,她不紧不慢地道,“说来也有缘,富贵也救过他呢。” 李兰殊总觉得心里很是不安,下意识攥紧了雾九幽的胳膊。 只见于箐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收进药箱里,还是那个冷冷淡淡的样子,“不过啊,富贵可没有你养的那只小猫命好,他啊,被生辰前一天被那魔尊差点勒死。” 说完,于箐刚好收完最后一样东西,抬起头一看,面前的李兰殊和雾九幽都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几乎惨白地看着她。 于箐笑了笑,“不信啊?” “是我徒儿翠翠救的富贵,要不要我喊她过来把当时场景一五一十告诉你们?” 李兰殊二人没有说话,像是丢了魂一样。 于箐想了想,也懒得麻烦自己的乖徒儿跑一趟,干脆自个把听到的话转告了一遍,“也所幸那孩子有个好朋友,大雨夜把富贵背到翠翠面前,哭着求着翠翠救富贵。” “翠翠说,那时候她一摸,人都已经没气了,差点就准备埋了。” 于箐话都还没有说完呢,雾九幽伸手捂住了面如死灰的李兰殊耳朵,“别说了。” “敢做不敢听啊?” 于箐吃吃笑,“自己孩子不好好养,总惦记别人家孩子。” “这不,多有缘啊,养的孩子救了差点杀掉亲生儿子的凶手。” 雾九卿雾捂得很严实,但李兰殊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愣在那,哭不出来,只能眨了眨干涩的眼。 雾九幽看不下去,眉头紧锁,“于箐,别说了!” 于箐站起来,提起医药箱,瞥了雾九卿一眼,“雾九幽,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雾九幽僵在那,向来不觉得自己有错的他,此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于箐见该说的都说了,转身就要走。 李兰殊忽然很小声地叫住了她。 于箐脚步一顿 回过头,冷冷地望着李兰殊。 李兰殊抿了抿惨白的唇,声音微微发着颤,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成玉……” “没照顾好我的富贵吗?” 于箐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你的儿子,你自己都不照顾,你指望谁来照顾?”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少之前是。” 李兰殊向来迟钝,偏偏在这件事上异常敏锐,他意识到什么,瞬间起身,眼眶欲裂。 “这么激动干什么?” 于箐挑眉,“你们啊,不都是半斤八两?” “还不是你们对富贵不管不顾这么多年,让他一直受欺负?” 李兰殊身形晃了晃。 雾九幽伸出手,扶住李兰殊的腰,李兰殊才不至于倒下去。 于箐淡淡道,“不过用不着你们操心,他俩说不定就要黄了。” “这成玉仙君啊,伤得可重了,要治伤也得闭关疗伤很长一段时间,小两口最经不起分离,所以分手也是迟早的事。” 要不然,她怎么会答应治成玉? 雾九幽沉默了一会,终于张了张嘴,从发涩的喉咙里挤出来沙哑的一句话,“富贵知道吗?” 于箐一摊手,“不知道啊,但成玉仙君不让我说,估计想先瞒着富贵?” “毕竟,说出来以后谁受得了分离这么久?” …… “富贵,我内伤很严重,不能再拖了,我需要闭关很久来治内伤。” 房间里,成玉把李富贵紧紧地抱在怀里,附在李富贵耳边,一字一句地坦白道。 他声音平缓而温和。 仿佛是在聊家常一般。 李富贵多少也猜到了点,他眨了眨眼,“很久是多久啊?” 成玉低头,把脸埋进李富贵颈窝,“不知道,可能是两年,也可能是四年。” “说不定要十几年。” “期间,富贵如果遇到喜欢的人,不必等我,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人。” “如果到时候富贵不喜欢我了,也没关系,等我痊愈了,我会重新把你追回来的。” 成玉说的很坚定。 大概是打了一晚上听起来勉强算的上正常一点的腹稿。 李富贵听着只想笑,“真的吗?” 成玉沉默了,半晌以后,他那向来冷清孤傲的声音此时带着些委屈,闷闷地从底下飘了上来。 “假的。” “我其实不希望富贵喜欢上别人,我想把富贵锁在我身边,跟着我一起闭关,除了我,你看不到其他人,只能永永远远喜欢我一条鱼。” “那可不行。” 李富贵一听,连忙回过头去,义正辞严地拒绝,“成玉仙君很重要,但我的家人、朋友也很重要。” “成玉仙君如果要这样喜欢我,那我会很生气的。” 成玉抬起头,那双目不转睛地望着李富贵,漂亮动人的眼睛没有失望难过,只写满了笑意。 “富贵能这么爱自己,我很开心。” 他抬手摸了摸李富贵的头,“所以,我闭关的时候,富贵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成玉知道,哪怕没了他,富贵也会过的很好。 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做了这个决定。 他当然不能让自己死在富贵前面。 要不然等他死了,李富贵说不定就被什么鹤啊、猫啊、豹啊之类的给骗走了,没过两年就把他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要是富贵死在他前面那就不一样了,他能第一时间跟着富贵去死,跟李富贵葬在一起。 这样他们就能永永远远在一起了,谁也分不开他们。 想到这里,成玉眼里的笑意慢慢地转化成几乎阴暗的痴迷,“等我治好伤,我就天天和你在一起,你打我、骂我,都不可能赶走我的。” 李富贵想了想,那样似乎也很好,他开心地点了点头。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闭关疗伤?” “两天后。” 成玉依依不舍地抚摸着李富贵。 一想到两天后就见不到李富贵,他就胸口闷得慌。 一听到两天后,李富贵一下子激动地瞪大了眼睛,“这么快?” 成玉看着李富贵那激动的样子,抿了抿唇,心里有些雀跃。 富贵也舍不得他吗? 他嘴角很小弧度地往上扬了扬。 这时候,李富贵却紧张兮兮地将他推倒在床上,直接坐他腰上,弯下身手忙脚乱脱他衣服。 “那我们得赶紧抓紧时间做。” “做够两天!” 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