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名小卒,苟成天下共主》 第一章 开局迎娶美娇娘 “马六,你他娘的眼瞎啦。” “帮主,我雀蒙眼,这天又黑。我只看到这姑娘白白嫩嫩的身材甚好,谁承想是个麻子脸。” “可惜了这副好身材,真他娘的晦气!” 暮色沉沉,如同渲染的浓墨向着四周弥散开来。 屋檐下摇曳的铜铃,隐没了天际间最后一缕霞光。 云千川睁开眼,掀开眼前的裹尸布,猛地坐了起来。 映入眼前的是一群奇形怪状、歪瓜裂枣却又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粗糙汉子。 随着身体原主人记忆的强行进入,俗套的剧情来了-老子穿越了? 穿越身份:云千川-青竹帮小卡拉米。 蓟县私盐猖獗,青竹帮就是蓟县城内一帮私盐贩子组成的帮派组织。 着名的五星评论家,上将麦克阿瑟曾表示:私盐贩子嘛,一般都是除了好事,什么事都干的。 这帮人和当地官府那就如同婊子见了嫖客,开始互相勾结。 随着生意做大,涉及各个行业,赌坊、妓院、矿产等等专营灰色产业的一个组织,开始鱼肉百姓。 在一次和其它帮派火拼中,云千川前身被风雷堂的匡瘸子一棍子抽死,使得他穿越到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小喽啰身上。 这是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康王朝,吏政腐败,皇帝昏庸、天灾不断。 再加上北方的胡羯人入关烧杀抢掠,百姓困苦。 这里是青竹帮老巢,位于长街一处庙堂。 人群中站着一个面相凶狠、左脸一道长长的疤痕的青面男子,在训斥着他的那些喽啰们。 此人便是青竹帮帮主,人称刀疤李。 蓟县城外据说拥进了十余万难民,在城中经营灰色产业的青竹帮闻风而动。 本着人不为鸡,天诛地灭的宗旨。青竹帮每日,都会出城搜罗一些美貌少女。 带回城后便卖给青楼瓦肆为娼,命好一点的会被大户人家挑中为妾。 挑剩下的,就赏给帮中兄弟。 糟蹋完了之后,便扔进乱坟岗自生自灭。 青竹帮恶贯满盈,天良丧尽。 “自打北面的胡羯人攻破了天门关,蕲县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都给我擦亮你们的招子,去城外拍花子的时候多长点眼,别跟马六这个睁眼瞎,什么样的货色都给老子往回带。 老子再说一遍,最好是十二到十六岁,没破瓜的姑娘。长相要标志。” 喽啰们兴奋的大叫着,两眼放光,贪婪、猥琐。 “帮主,东城的匡瘸子他们,近些时日老是抢咱们的生意。千川哥就是在丽春院外被他们活活打死的,这笔账,咱们怎么算!” 云千川身前站着一个面相憨厚的魁梧少年,一脸的愤恨。 这少年正是自己的发小二憨,二憨时常因为不够变态,从而感觉和眼前这些人格格不入。 乱世之中,为了混口饭吃,前身拉了二憨加入了青竹帮。 倒不是前身有多好心,而是二憨单纯好骗,遇事,可以推他上前做替死鬼。 只是这次失了算,在丽春院外和匡瘸子火拼的时候,对方一棍子轮向二憨。 二憨低头一闪,棍子轮到前身的脑袋上,噶了。 “千川老弟这次也算是立了功,匡瘸子的事我会处理。今儿你们在城外带回来的货还算不错,除了马六带回这个扫把星。” 那个叫马六的汉子,满脸羞愧。 “咦,千川哥你、你没死?” 就在这时,二憨转过头看到了坐起来的云千川,兴奋的大叫了一声。 在所有人的震惊的目光中,云千川缓缓地站起身。 “千川哥,你没死!哈哈哈哈,太好了!” 云千川抬头看了他一眼:唉,这台词就不能有深度一点? 看到云千川活转过来,刀疤李也是颇为的意外,他走到云千川跟前,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千川老弟,你为咱们青竹帮立了大功,咱们帮中向来赏罚分明。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云千川心念电转,这是一个吃人的乱世,想要在乱世活下去,猥琐发育,苟着积蓄力量,这才是王道。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不会被欺凌。 通过前身的记忆,云千川记得青竹帮曾在城郊替官府经营着一处铜矿,奈何受制于这个时代冶炼技术的限制,铜矿废弃。 这可是,妥妥的一座金山啊! 云千川想让刀疤李答应,让自己去经营那座废弃的矿山。 可还有一个问题,就算是把矿山给了自己,云千川身边除了二憨,也没有别的帮手。 炼铜是个技术活,大老粗的二憨肯定不行。 若是找个能识字的就好了,识字,还要对自己足够忠心。 青竹帮都是一群靠不住的畜生,落井下石出卖兄弟,那是家常便饭。 要是技术外泄,撑死徒弟饿死师父。 “哈哈哈哈,千川老弟还能要什么赏赐,自然是女人啦。” “对,马六不是带回来一个麻子么,就赏给他了。” 还没等云千川回答,有人打断了他。 众人跟着哄笑,云千川的前身是个懦夫,帮里的废物,胆小懦弱,向来被人瞧不起。 就连刀疤李的脸上,也带着轻蔑的笑意。 “带上来!” 刀疤李一招手。两个喽啰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来到了云千川跟前。 女子身材火辣,可惜生了一张麻子脸,头发乱蓬蓬的甚是丑陋。 刀疤李微笑着:“本来这小娘子是赏给兄弟们的,今儿你立了功,便赏了你。” 周边的喽啰们更是“吁”声不断,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发出一阵阵尖叫和猥琐的大笑声。 刀疤李也想把这个麻脸姑娘赏给他,敷衍了事。 女的单薄清瘦、头发散乱,瑟瑟发抖。 虽然脖子下的皮肤雪白,一张麻脸却不忍直视。 看到这姑娘满脸的麻子,云千川却是心中一动。 穿越之前,云千川隶属于某支神秘部队的兵王。 云千川就是在执行一次特殊秘密任务的时候,卧底身份被发现。 最后,用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这才穿越到这个该死的时代。 自己经常执行各种卧底任务,云千川一眼就看出这姑娘脸上的麻子分明就是化的妆。 这姑娘这么做,显然是为了不想被这帮畜生糟蹋。 若没有这满脸的麻子,这姑娘绝对是个美人胚子,极品中的极品。 这群家伙是人参当萝卜干,不识货。 “云千川,这姑娘你若不要,就给老子了。” 看云千川还在犹豫,一个独眼龙高声叫了起来。 云千川认得,此人是帮里的二当家山猫。 就因为山猫贪污帮会的钱,有一次被云千川发现告诉了帮主。 自此,云千川便成了山猫的眼中钉肉中刺。 山猫嚣张跋扈,平日没少欺负自己。 “山猫,这般货色你也下得去嘴。” 一名喽啰,跟着叫道。 “怎么,关上灯还不都一样。老子不看她脸便是,就这身材老子委屈一下也值了。” 山猫说这话的时候,跟自己是受害者一样。 不过眼睛一直在盯着云千川,更像是挑衅。 听到山猫这般说,那女的闻言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她一把拽住了云千川,死死的不肯松手。 “我会做饭,洗衣服。” 那女子开口,声音清脆。 看云千川还在犹豫,女子满眼惊恐:“我识字,读过书。” 云千川心头一震,她识字... 一旁的二憨小声嘀咕:“大户人家的姑娘?” 女人恐惧的回头看了眼山猫,然后看着云千川拼命的点着头。 “我叫颜徽音,祖上做过官,家父临江县举人。” 喽啰们开始窃窃私语,毕竟官宦家的小姐还是很少见。 刀疤李则玩味的“哼了一声:“这年月,即便是官家的小娘子又怎样,丽春院书香门第多了去了,也不值几个钱。” 这姑娘活不下去,青竹帮在城外搜罗女子,马六得了夜盲症,模糊中便把她带了回来。 颜徽音看向云千川的眼神恐惧中带着哀求:“以后你便是我夫君,我吃的很少,我能干活。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急了的颜徽音突然跪了下来:“我二叔尚在京城做官,若夫君肯收留,甘为牛马。” 云千川这才俯下身来:“你,你先起来。” 她说有个亲戚在京城做官,这个真假未知,但她读过书识字应该是真的。 二憨扁担大的字认不出一个,她识字,正是自己需要的。 再说了,自己不答应,就山猫那畜生肯定玩完了就给弄死扔去乱葬岗。 颜徽音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这才选择了云千川。 云千川将她扶起身,算是默认了。 这姑娘,登时喜极而泣。 刀疤李悻悻的带着一众喽啰,出了破庙。 山猫看了眼云千川,满脸愤怒。 她身体依旧在颤抖,云千川却知道自己捡到了宝。 这姑娘既然识字,那将来铜矿的冶炼她便能帮得上忙。 第二章 昏灯如豆茅草房 路上,一旁的二憨小声道:“千川哥,临江县,不是被胡羯人屠了么。” “我们全家出城走散了。我被裹挟到了这里,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才进了城。” 接下来的事,不用她说云千川已经明白了。 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家境殷实。因胡羯人入侵,他们举家侥幸逃出城,没逃的则被胡羯人屠了城。 出城后,她一家人跟随灾民来到了蓟县城外。 城外十余万难民,听闻都有易子而食的。 “你识字,农书看过没。” “看过,我家在临江多有农田,《农政》《考工记》《天工开物》《梦溪笔谈》我都看过。” 路上,云千川点点头,别的没有再问。 青竹帮在城郊还有一处废弃铜矿,才是云千川心心念念最想得到的机会。 若不是山猫站出来打岔,云千川已经跟刀疤李请求,让自己去经营那座铜矿了。 她说她叫颜徽音,官宦世家的小姐。 识字是最重要的,以后自己炼铜冶铁,她都能帮得上忙。 这衣衫单薄的姑娘,小心翼翼的跟在云千川后面,二憨悻悻的落在后面。 西城一处破败的茅屋,四处漏风,随时都要倒塌的样子,那是云千川的家。 这房子的原主人去年得了瘟疫,全家死绝。 都说云千川胆大,带着二憨鸠占鹊巢的住了进来。 实际上,是他们无家可归。 对于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哪里还管得上是不是爆发过瘟疫,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 这一路上,颜徽音都非常紧张。 她听说过青竹帮,也知道帮众都是干什么的。 一群无恶不作不得好死的混混,听说许多帮众前脚娶完媳妇,没几天玩腻了就给卖了。 当初在城外,人牙子用半袋小米把自己带进了城。 颜徽音想着,若是能被大户人家挑中做个妾室也就认命了。 谁知她听说要被带去了丽春院,宁死不从。 好在她自幼跟高人学习过易容术,可以说是能以假乱真。 于是,她悄悄的化成了一张麻子脸,本想以此自保。 谁知她还是低估了青竹帮这帮畜生的底线,那个叫山猫的,压根就不在乎。 若不是云千川,颜徽音的下场可想而知。 两间破旧的茅屋,东边是仓促搭建的草棚兼顾伙房。 一进门,二憨识趣的一头拱进了草棚,将堂屋让了出来。 茅屋昏暗、脏污不堪,臭气扑面。 云千川一路都是眉头紧皱,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乱世、吏政腐败、边境重镇、难民围城、外敌虎视眈眈... 开局,就叠满了buff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脑子里想了几百种穿越者必备致富经,最后发现在这样的乱世,都是个屁。 颜徽音一进屋便利索了起来,她在墙角找了个秃毛扫帚,抢着干活。 “夫君你歇息着,这些活让我来。” 一个官宦之家的小姐,手脚突然麻利了起来。 云千川看得出,平日里她没有干过这种粗活,但是做的格外卖力。 她害怕再次被卖,只是想让云千川觉得她还有些价值。 云千川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小半个时辰之后,屋子里被打扫了出来。 实际上,家徒四壁的茅屋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颜徽音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原本就有些脏污的脸上,更是成了小花猫一般。 不过,细看之下依旧是难掩那清丽的面容。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灵动。 原本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被生活生生磨成了世俗的样子。 云千川不知道她这一路上都经历过什么,但清楚在外面这吃人的世道中,她一定见惯了人性的恶。 不然,她不会这般的对自己。 谨慎,总没有错。 “说说你的事,临江颜家也算是大户。你说你二叔在京城做官,所授何职?” 从在庙堂这姑娘的表现,云千川就知道她是个聪明人。 云千川喜欢聪明人,但也得小心提防聪明人。 颜徽音垂下头,抚弄着衣角。 “我没有在京城做官的二叔,这么说只是为了活命。夫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我选择跟了你,便绝不会背叛你。我、我会干活,也、也能照顾你。” 她这般说来,云千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嗯,知道了,歇息吧。” 看得出她很紧张,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瞥向屋内那张旧床。 云千川知道,这个时候睡她很简单,她似乎也做好了听天由命的准备。 可云千川并没有这么做,一段没有感情的关系,他没有丝毫的兴趣。 云千川没有揭穿她的易容术,颜徽音也并没有提。 “千川哥,帮主说了,明日让咱们早些出城。免得被匡瘸子他们占了先机,把漂亮的姑娘给挑走了。”草棚内,传来了二憨的声音。 云千川虽然不想助纣为虐,和青竹帮那些畜生出城拍花子。 可他得吃饭,首先得活下去。 “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一听说是明日出城,颜徽音突然叫住他。 云千川愕然转身,不解的看着她。 “我、我家人尚在城外,家父也确实是举人身份。家父在官场也多有同僚,若是夫君能把家父带进城,找到那些同僚,自、自会对我们照顾一二。” 她确实很聪明,知道云千川要什么。 颜徽音的父亲好歹也是个举人,同窗还是不少的。 能把此人接回城中,找到他的那些做官的同窗,对于云千川将来的发展,大有用处。 这条件,云千川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云千川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走出茅屋头也不回。 “明日再说。” 留下颜徽音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发呆。 桌子上的油灯熄灭,鸡鸣三遍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有了人声。 天光微亮,云千川和二憨起床,茅屋里面已经煮好了粥。 颜徽音小心翼翼站在那里:“夫君,我、我煮好了粥。” 她没有再提昨夜的事,云千川也没有说,二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二憨扒拉着稀粥,看一眼云千川又看一眼颜徽音,他也察觉出气氛不对。 直到吃罢饭,云千川这才开口:“你跟在我身后,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之外。” 颜徽音惊喜交集,利落的收拾着碗筷,大概是过于激动,一只粗碗从手里滑落。 幸亏云千川眼疾手快,接住了那只粗碗:“出城后,必须听我的。” 颜徽音使劲的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街上,云千川看到了前面粮行早已挤满了买粮的人。众人呜呜泱泱,粮仓几个伙计在那边论秤卖粮。 “千川哥,粮行那边又涨价了。”二憨说了句。 掌柜的姓周,把‘奸商’两个字毫不避讳的写在脸上,一脸的得意。 蓟县城外难民云集,胡羯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过来。 粮食运不进来,蓟县城内的粮食,是一天一个价。 “一斗米三百钱?昨日不还是两百二么。” “怎么全是粗糠和沙子,三斗糙米有两斗的沙糠。” “爱买不买,就这还是早市的价。过了午时,可就不是这个价码了。” 伙计们挽着袖子和众人理论,买粮的百姓怨声载道。 又有什么用呢,这年头大发国难财的,比比皆是。 走到周记粮行门口的时候,云千川一拱手,周掌柜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粮行是青竹帮得罪不起的,他们的背后,都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西城城门口,帮主刀疤李到衙门公干去了。今日带队的是二当家山猫,还有马六他们。 所谓的公干,不过是青竹帮和官府互相勾结。官府不方便出面的差事,会吩咐青竹帮给擦屁股而已。 马六牵过两匹马,看到颜徽音的时候,不由得一怔。 出城拍花子,还带女人的? 第三章 半袋小米魂断肠 “云千川,你他娘的可真会玩,拍花子还带着小娘子。怎么,这是玩腻了想让兄弟们帮忙么,哈哈哈哈。” 二当家山猫骑在马上,勒住马头,右手持着马鞭,一脸轻蔑的看着云千川。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颜徽音的眼中露出巨大的恐惧。 云千川冷冷的回道:“放你娘的屁,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几人不由得一愣,云千川平日在帮会里都是软弱可欺。今日这是怎么了,敢和二当家顶撞。 山猫登时大怒,持鞭指着他:“怎么,你小子是想找死!” “二当家,是你先出言不逊,千川哥可没招惹你。”二憨忿忿的说道,握紧了刀柄。 山猫和云千川不对付,马六却与他交好。 马六慌忙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帮主吩咐的正事要紧。大家,赶紧先出城。” 山猫不把云千川放在眼里,这个二憨却一股子蛮力,不容易对付。 山猫看了一眼云千川,又看了眼五大三粗的二憨,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拍马便走。 “神气什么,千川哥,咱们不必跟他置气。”二憨怒道。 云千川并没有生气,穿越之前的他,隶属于某支神秘部队的兵王,执行任务的时候和敌人同归于尽,醒来后便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对付山猫这样的家伙,可以说是手拿把掐。 他扶着颜徽音,二人同乘一匹快马。 颜徽音羞得脸色绯红,不知怎地,只感觉坐在云千川的怀里,充满安全感。 因为青竹帮的关系,他们顺利的出了城。 尽管心理有些准备,云千川还是被城外的景象给惊呆了。 黑压压乌泱泱一大片,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难民,三五成堆。 这些人要么形容枯槁,如同行尸走肉。要么,全身浮肿,眼神无光。 他们,更像是一群丧尸。 有的灾民饿的太久,身上的脂肪都已经消耗殆尽,看上去就是一副皮囊包着骨头,甚是骇人。 灾民的流动性很大,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颜徽音的家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三人寻了半日,杳无音信。 不觉日上三竿,城门缓缓打开。灾民们蜂拥而起,却又被城墙上的弓箭手吓得龟缩不前。 蓟县城虽然严禁灾民入城,但好歹每日还会在城外施粥。虽说是聊胜于无,但总给了灾民一丝希望。 灾民的眼睛都泛绿,一名官员模样的人从城内走出。 “城内粮食告缺,今日无粥可施。”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转身就走。 城外的灾民,登时哀嚎遍地。有零散的灾民,一头栽倒在地。倒下的,就再也起不来了。 山猫和马六他们,早已骑马冲入人群,对着这些灾民一顿马鞭招呼。 灾民们更是哭爹喊娘,纷纷躲避。 半柱香后,灾民们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山猫环顾四周,“啪!”的一声,马鞭在空中甩出爆裂的响声。 “我家老爷菩萨心肠乐善好施,收义女入城侍主。凡十二到十六岁的姑娘,想入城讨个活路的,每人半袋小米。” 人群登时攒动起来,有姑娘的家人便带着孩子上前。马六招呼手下,让这些姑娘站成一排。 山猫跳下马背,径直走到这些姑娘面前。如同挑牲口一般,将手伸进一名姑娘的嘴巴里,掰开嘴巴先看牙齿。 牙齿整齐代表着健康,再接着打量一下身段模样。 紧接着山猫跟狗一样凑过去,对着姑娘一阵猛嗅,吓得这些姑娘呆若木鸡,一动也不敢动。 满意的便点点头。身后的手下便将人带出来,扔给家属半袋小米一张卖身契。 都知道所谓的收义女,不过是卖进城内的烟花柳巷。 家属哭哭啼啼,接了小米摁了手印,这桩生意便是做成了。 云千川转过头的时候,发现颜徽音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伸出手,握住了对方。 掌心传来的温暖,让颜徽音一怔,她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要么举家饿死,要么寻一条活路。 当初颜徽音就是不忍看到一家人被饿死,走了同样的路。 “你家人叫什么。”云千川突然开口。 “家父颜真轩,还有我弟弟颜徽明,妹妹颜蓁蓁。” 云千川点点头,带着二憨分开人群,二憨高声对着众人吼道:“有人可认识一个儒生模样的先生,叫、颜真轩的。” “颜真轩,可曾有人认识!” 一连喊了三遍,人群中鸦雀无声。 颜徽音神色落寞,云千川只好安慰道:“或许不在西城,咱们再去南城转转。” 又问了几声,依旧是无人应声。马六突然高喊了一声:“有知情者,赏两袋小米!” 云千川感激的看向马六,马六点点头,又高声叫了几声。 远处的人群中,一个小小的人影,被人高高举了起来。 颜徽音惊叫一声:“蓁蓁!” 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被人高高举起。那小女孩也就约莫五六岁的年纪,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 “姐姐。” 颜徽音疯了一样跳下马,朝着人群奔了过去。云千川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一个高个瘦骨嶙峋的灾民,使尽力气高举着一个小女孩,正是颜徽音的亲妹妹,颜蓁蓁。 颜徽音猛扑过去,一把将妹妹抢在怀里:“蓁蓁、真的是你,蓁蓁,爹和你二哥呢。”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们要吃二哥,爹爹、爹爹和二哥都死了,呜呜呜呜。” 颜徽音浑身一震,身后拍马赶过来的云千川,也是寒毛直竖。 易子而食,饿疯了的灾民,是干得出来的。 云千川手中的马鞭卷起,卷中先前举着小女孩的高个汉子脖子用力一扯,对方如陀螺一般拽了过来。 远处的山猫等人面面相觑,云千川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身手了。 云千川下马,一把捏住对方的脖子:“说,人呢!” 那汉子气为之窒,结结巴巴道:“是高虎他们杀了那先生,和、和那孩子。我、我什么都没干,救、救命...” “千川哥,再勒就勒死了。”身后赶过来的二憨提醒。 云千川这才将对方放下来:“高虎又是谁。” “高家庄的高氏兄弟,昨日看到那位先生得了半袋小米。便、便动了心思。” 第四章 舍命相护为情郎 “我们都是亲眼所见,高氏兄弟到处杀人抢掠。若不是富贵,这小娃子也逃不了毒手。” “对,富贵心好,贼人才放了这孩子。” 一旁的灾民们,也跟着帮腔。 从灾民们的口中得知,灾民里有几个高家庄高氏兄弟为首的团伙。饿疯了的他们,对着灾民下手。 颜徽音为了救一家人,自愿卖给了青竹帮得了半袋小米。 正是颜真轩手里的这半袋小米,招来了杀身之祸。 颜真轩一家是临江外地灾民,又无乡党相护,高氏兄弟看到后便来抢夺。 颜真轩自是舍命不舍粮,高氏兄弟威胁不交出粮食,就把他儿子煮了吃了。 犹豫之下的颜真轩刚要交出粮食,儿子颜徽明上前狠狠的咬了对方一口。 盛怒之下的高虎,一刀劈死孩子,颜真轩见状上前拼命,也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他们还想对颜蓁蓁下手,富贵挺身而出,大骂他们是畜生,孩子都不放过。 富贵是个土郎中,早些年给高氏兄弟他娘瞧过病,高氏兄弟这才没对颜蓁蓁下手。 颜徽音越听越是肝肠寸断,直喊着是自己害死了爹和二弟。 云千川没有说什么,将她二人扶上了马。 马六还算仗义,给了富贵两袋米。 富贵千恩万谢,山猫他们这边,已经带着这些收来的姑娘,准备返城了。 “尸首呢?”云千川问。 “埋了,怕染瘟疫。”其中一个灾民说道。 埋在什么地方也找不到,云千川也只好作罢。 颜蓁蓁还在嘤嘤哭泣,云千川只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远处尘烟滚滚而来。车辚辚马潇潇,是蓟县城的运粮队。 “闪开、闪开,运送军粮,擅近者格杀勿论!” 蓟县隶属于北方重镇的宣州府管辖,难民围城之下,也开始闹起了粮荒。 而蓟县又是宣州府重要门户,胡羯人入侵,势必先打蓟县。 一旦蓟县失守,宣州府则是门户大开。 朝廷这次总算是有所动作。从宣州府的粮仓调拨粮食,支援蓟县。 可是,昏聩的朝廷,低估了灾民的可怕。 因天灾战乱和苛政而失去家园的百姓,为了寻找适合生存的地方被迫迁徙,便成了流民。 流民吃完了食物,就成了灾民。 灾民们活不下去开始聚众,一旦具有了暴力掠夺性,那就是流寇。 眼前,那可是一车车的粮食,灾民们的两眼开始放光。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们的眼里,只剩下食物。 有的灾民如丧尸一般,开始往粮车靠近。 为首的一个官兵百户,拔出了腰间佩刀。其他的官兵,也纷纷举起武器戒备。 一个想爬上粮车的灾民,被百户一刀劈死。 其他的官兵们也开始动手,霎时间粮车附近,便多了三四具尸首。 百户举起血淋淋的长刀:“谁敢上前!” 远处城墙上的蓟县官兵,也纷纷举起了弓箭。灾民们终于惧怕了,纷纷让开了道路。 百户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刁民悍妇,螳臂挡车。”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 一支冷箭,笔直的插进百户的胸膛。 百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通’一声,倒撞下马。 这一下,这支近百人的运粮队伍登时乱了起来。 “大哥,有十几车的粮食。” “豹子,招呼兄弟们。吃他娘穿他娘,跟着老子抢皇粮啊!” “吃他娘穿他娘,跟着虎王吃皇粮!” 聚众的流寇跟着呐喊,极具煽动力。 运粮的民夫们吓得瑟瑟发抖,护卫的四五十名官兵,也开始乱了起来。 蓟县城墙的守将远远的观望着,惊慌的大喊。 “造反啦造反啦,这帮刁民、造反啦!快,快去通知将军!” 抢劫军粮的,正是高虎高豹兄弟俩。 这俩人居然啸众了上百人的队伍,最可怕的是居然还有弓箭手。 这关自己什么事呢,预感到不妙的云千川,拽着颜徽音就跑。 山猫和马六他们也早已察觉到不对劲,押着那些姑娘们,悄悄往城门口移动。 颜徽音挣扎着想上前拼命,被云千川一把拽过:“赶紧走。” “想活命的,跟老子上啊!”高虎大喝一声,举着一把生锈的柴刀冲了上去。 手下的喽啰们,武器也是五花八门。钢叉、锄头、铁耙之类的农具居多。 这些人发了狠,居然和运粮的官兵械斗了起来。 粮食,那就是自己的命,活下去的命。 要么在这蓟县城外活活饿死,要么反他娘的,你会选哪个。 灾民们如同蝗虫一般,朝着粮车蜂拥而至。很快,这些官兵被淹没在灾民的海洋中。运粮的民夫,四散而逃。 云千川放眼望去,可笑的是蓟县的守城官兵们,磨磨蹭蹭半天不肯开城门营救。 山猫纵马约束着那些姑娘,手里的马鞭不断的抽打着:“还敢跑,小娘皮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青竹帮的喽啰们,手里也是带着粮食的。那是,他们用来购买姑娘的小米。 “马六,把你手里的粮食扔了!”云千川大喊一声。 马六回头,“啊”的问了一声。 突然,一柄木叉刺进了山猫的后腰。紧接着,山猫被人拽下马来。 马六大骇,将背上的小米慌忙扔了出去。灾民们,立刻蜂拥而至的扑向了粮食。 “二憨,下马、逃!” 云千川翻身下马,顺手将孩子扔给了二憨,拽起颜徽音就跑。 二憨动作倒也麻利,抱着小蓁蓁跟在了云千川后面。 青竹帮剩下的喽啰们,也被灾民摁在了地上。那些被买来的姑娘,四散而逃。 乱了,一切都乱了。 惨叫声、哀嚎声夹杂着野兽般的撕叫哄抢声,城外是一群发了疯的灾民。 能走的活物,都成了他们的口粮。 在这些马匹眼里,这群灾民比狼群更可怕。 二憨抱着孩子跑在了前面,云千川拽着颜徽音,从人群中奋力的往前挤着。 这个时候,你身上东西越少,才越是不会被惦记。 偏偏,一名灾民手持菜刀,从背后照着云千川的脖子砍了下去。 “休得伤我夫君!” 颜徽音大叫一声,扑在了云千川身上。 “噗!”的一声,菜刀结结实实的砍在了颜徽音后背。 云千川回过头,做梦都不敢相信,她会为了自己奋不顾身。 那灾民也是愣了一下,一低头,他看中的,原来是云千川腰间的佩刀。 云千川一拳,将那人给击飞了出去,那人口吐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城门终于打开,蓟县城内的官兵鱼贯而出。灾民们红了眼,一场粮食大战即将展开。 灾民们终究不是官兵的对手,在一片片倒下的尸首中,官兵们成功的抢回了军粮。 只是,依旧有两车的粮食被流寇抢走。 第五章 蓟县城内医刀伤 此时的颜徽音已经昏迷不醒,她脸上的妆容,再也掩饰不住。 那些画上去的麻子,渐渐地脱落之后,露出一张绝美雪白的鹅蛋脸。 只是,失血过多脸色过于苍白了些。 云千川抱着她往城门奔去的时候,看到山猫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山猫看到了他,努力的伸出手:“千川,救我...” 云千川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在灾民不断的踩踏中,山猫渐渐没了声息。 “弓箭手,给我射!” 城墙上弓箭手箭如飞蝗,城外的灾民如割韭菜一般纷纷倒下。 等云千川他们逃回城中才发现,出城的帮众有六个死在了灾民手里,包括他们的二当家山猫。 这次青竹帮损失惨重,死了六个兄弟不说,买回来的姑娘还全都跑了。 他们在城西找到一家叫‘保安堂’的医馆,医馆的郎中不肯帮忙医治。 云千川上去给了对方两个大嘴巴子。 “老子是青竹帮的,治不好这姑娘,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医馆。” 西城是青竹帮的地盘,郎中立刻就慌了,他擦了擦汗:“小、小人尽力。” “姐姐、姐姐,我要姐姐。” 颜蓁蓁一直在喊着姐姐,无奈二憨将她抱了出去。 郎中给施了金疮药,颜徽音沉沉睡去。 看着昏迷不醒的颜徽音,云千川百感交集。她能不顾性命的去保护自己,这是让云千川万万没想到的。 云千川对眼前的这个女子,心态逐渐开始转变。 只有把你当成了至亲,才会如此奋不顾身。这一刻的云千川,心下感动。 两个人的内心,也就此拉近了距离。 蓟县戒严了,因为城外灾民造反的事。高氏兄弟据说现在聚集了上千人,啸聚一方成为了流寇。 蓟县守备不敢出城围剿,宣州府坐视不管。眼看着,他们做大。 没办法,这年月大股的流寇多了去了,剿不胜剿。 颜徽音伤势将养了数日,伤势居然没有感染,着实侥幸。 醒过来的颜徽音,满脸愧疚。 “夫君,对不住,我、我其实不是麻子...” “我知道,青竹帮就是一群畜生。” 云千川自己也是青竹帮的人,这么说是连自己一同骂了。 颜徽音眼睛一红,泪水滑过娇嫩的脸颊:“我父亲...” “埋在城外了,你妹妹二憨带着,放心吧。” “我、我身子好了,夫君咱们回家吧。” 她把云千川当成了自己的依靠,云千川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随着两颗心的渐渐靠近,云千川身上有了责任。 “以后有人欺负保安堂,提我青竹帮好使,我叫云千川。” 临走的时候,云千川没有给一文钱的汤药费。 郎中,对此似乎早有预料。 “公子好走,不送了。” 估计郎中已经将云千川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好在几人脸皮够厚,浑然不在意。 二憨找了辆马车,将颜徽音她们送回了家。 这些时日帮中聚会,叫了云千川好几次都没去,二憨替他去的。 “千川哥,跟你说个事。自打上次灾民暴乱,城内也没多少粮食了。衙门,已经开始清除城内没有户籍的流民了。说是没有户籍的,一律逐出蓟城。嫂子她...” 没错,颜徽音虽说是嫁给了自己。可是,并没有获得官府的户籍身份。 所谓的户籍,就跟现如今的身份证差不多。 士农工商,大康的百姓们一样都是有户籍的。 就比如云千川就属于商户中的盐籍,二憨就比较惨,他是贱籍中的疍户,不得参与科举甚至不能与平民通婚。 若无户籍,颜徽音就是流民。一旦被官府查到,就会被赶出蓟县城。 “嗯,明日去衙门问问。” “我已经问过了,衙门户房现如今不给办。只有东城的匡瘸子可以办户籍,听说已经涨到三两银子一张了。” 云千川一惊:“匡瘸子?” 二憨点点头:“就是风雷堂的匡瘸子,他不知怎地傍上了衙门的户房。” 风雷堂的匡瘸子,和青竹帮是死对头。 官府也不想这些帮派一家独大,也就默认了双方的明争暗斗。 而匡瘸子,就是当初一棍子送云千川前身归西的仇人。 实际上,匡瘸子和云千川的仇恨远不止与此。 三年前云家家境殷实的时候,泼皮匡立岷去其家中偷盗被发现。 云千川的父亲并未报官,而是着人打断他的一条腿。 自此,匡立岷成了匡瘸子。 不知怎地,这厮后来加入了风雷堂,靠着心狠手辣居然成为了风雷堂堂主。 云千川想求匡瘸子给开一张户籍,难如登天。 “嗯,户籍的事不忙在这一时,先回家。” 几人回到家,颜蓁蓁路上已沉沉睡去。 二憨抱了孩子,放在了茅屋炕上,细心的给盖上了被子。 颜徽音身子还很虚弱,云千川搀扶着她。 “这些时日不可乱动,剩下的事交给我。” 颜徽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二憨挠挠头:“千川哥,我去挑水去。” 二憨刚走出屋外,院子里就有人敲门。 “马六?” “二憨,千川呢。” “在屋里。” 来人正是马六,他招呼也不打,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屋子里。 看到床边的颜徽音,马六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她、她...” 马六也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不是个麻子,还是个美人胚子。 “马六,出什么事了。”云千川打断他。 马六这才回归神来:“千川老弟,你这些时日老是不去帮里开会。帮主已经发了好几次脾气了,今日的大会,你务必到场。” “这个,你看我夫人伤势未愈,你给我告个假。”云千川找借口推辞。 帮里开会,无非就是研究怎么捞钱和怎么抢女人。 这些,云千川实在没兴趣,也不想去做。 “不成啊千川老兄,帮主说了。晚上你再不去聚会,就将你从青竹帮除名。” “好啊,老子早就不想待了。” “还要三刀六洞。” “算了二憨,青竹帮挺好的。帮中大会,咱们还是得去你说是吧。” 一听说三刀六洞,云千川立刻转移了态度。 二憨点点头:“嗯哼,青竹帮着实不错,马六,告诉帮主,我们准时到会。” 云千川将马六送出门外,在门口,小声的问道。 “马六,帮主近日如此焦急,所为何事?” “唉,你是不知道,知县下令,让咱们青竹帮去宣州府运粮。您是知道的,如今这城外到处都是流寇,运粮的差事去了就是个死啊。为了这事,帮主愁的好几日睡不着。知县催的又紧,晚上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六章 甘冒大险为食粮 云千川想了很多天,想要得到猫耳山的矿山,必须乔知县点头。 刀疤李在帮中趾高气昂,在乔知县面前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指望这个草包帮主,怕是没戏了。 想接近乔知县,还得自己想办法。 平日里的青竹帮大会,主要目的就是怎么搞钱。或者是,研究怎么抢女人。 今日的帮会,却有些不一样。 云千川和二憨来的时候就知道迟到了,庙堂内早已聚满了帮众。 帮主刀疤李浑然没了往日风采,有些蔫头耷脑。 “诸位兄弟,咱们话说在明面上。我去衙门公干,是老二山猫代我出的城,结果惨死城外,还折了咱们六个兄弟。城外的情况,大家伙儿想必都是知晓了。” “帮主,都知道城外流寇作乱,高氏兄弟听说手下已经三千多人了。衙门却还让咱们青竹帮出城运粮,摆明了这是让咱们去送死啊。” 云千川抬起头,看到那是马六的声音。 刀疤李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乔知县点名让咱们青竹帮去,我这个帮主又有什么法子。说好了,这次去宣州府运粮,大伙儿抽签决定,各安天命!” 青竹帮,说白了就是给衙门擦屁股的。 知县曾经说过,青竹帮不过是本官的踏脚石,随时可踢一边去。 也就是说,这帮靠着贩卖私盐起家的青竹帮,包括帮主刀疤李在内,不过是乔知县养的一条狗。 蓟县粮荒,城外又有高氏兄弟的流寇作乱。宣州府粮仓的粮食运不过来,乔知县也是一筹莫展。 没有粮食,城内百姓无法过活。 就连蓟县守备营的军营,也缺粮草。 乔知县是一县之长,然作为边关重镇,蓟县也是有驻军的。 驻扎蓟县的,是八百人的守备营,由千户孟樊超统领。 重文轻武的大康,守备营千户孟樊超,是要受到乔知县节制的。 守备将领派出二百人的官兵,去宣州府运粮。加上征集的民夫,这还不保险。 毕竟高氏兄弟的流寇人多势众,乔知县便想到了青竹帮。 刀疤李很是纠结,知道这一去凶险万分。搞不好,青竹帮就此覆灭。 可是不去,得罪了知县,青竹帮下场一样不好过。 这些年青竹帮鱼肉百姓,不知道替衙门做了多少的脏活。早就民怨沸腾了,关键时候乔知县会毫不犹豫的把青竹帮给清剿掉。 若不是为了牵制匡瘸子的风雷堂,云千川甚至觉得,青竹帮早就被衙门给清剿了。 刀疤李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这次他也是豁出去了。 青竹帮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谁都不想出城送死。 帮中老规矩,抓阄。 青竹帮与会的有不到三百人,衙门点名要二百人。 也就是说,大多数人都逃脱不了运粮的宿命。 刀疤李面前葫芦瓢里装满了事先写好的纸片,马六第一个。 当马六战战兢兢,从瓢里摸出一个纸片,打开一看之后,登时瘫软在地。 刀疤李毫不客气的一把抢了过来:“马六,先头兵。” 这是个送死的差事,所谓的先头兵,就是在运粮队伍的最前面。 流寇若是劫粮,首当其冲的倒霉蛋。 剩下的帮众们,也纷纷上前。抓到的垂头丧气,偶尔一两个幸运的,则是兴高采烈。 “我没抽中,哈哈哈哈,不用出城了!” “真他娘的倒霉,老子这一趟要凉。” 身边的二憨也跟着紧张起来:“千川哥,快轮到咱们了。” 云千川没有回答,而是低头思考着。 这种大概率事件,他和二憨基本是跑不了了。 去,怎么才能保住性命,还能顺利的把粮食给运回来,这是个问题。 或者,这次是个机会。 多动脑子,学会把危机变成机会。这是云千川,在军队学到的东西。 抽签还在继续,抽到的垂头丧气。偶尔有一两个幸运的,则是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这一点看得出来,刀疤李还算公平。 作为帮主,他是必须得去的了。 很快轮到了二憨,二憨粗手大脚的从里面拿出一张纸片。 打开之后二憨有些懵:“千川哥,这是什么字。” “出城,二憨你中奖了。” 云千川接过纸片,苦笑了一声。 二憨对此好像是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哦”了一声。 二憨的豁达感染了云千川,他随手摸起一张纸片,随手打开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云千川没说话,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脸上。 刀疤李看出不对,一把抢过纸片,悻悻的说道:“云千川,你小子还真是狗屎运,留守。” 运交华盖的云千川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不用去城外送死。 很多帮众投来羡慕的目光,马六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没有人不怕死,可他们不得不去。谁也都清楚的知道,得罪官府的下场。 “天公地道,老天爷做的决定,那都是你们的命。散了散了,大伙儿两日后卯时守备大营集结。” 刀疤李环顾了一下,继续说道:“有什么后事需要交代的,给你们两天的时间,不许闹事!” 喽啰们三三两两,有的决定去丽春院潇洒潇洒。有的,则是想去赌坊碰碰运气。 马六是喽啰中为数不多有家室的,他拍拍屁股站起身,准备回家。 这一去,大家伙儿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落寞。 “马六。” 云千川突然叫住他。 马六两眼无神的回过头,手里还攥着那张抽签的纸片。 云千川走上前,抢过他手里的纸片,将自己手里的塞进了对方手里。 “我替你去。” 所有人都震惊的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马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先是茫然的环顾了一下。 “云千川,你想干什么。”刀疤李盯着他。 还有人想主动出城送死,莫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表演的时候到了,云千川对着刀疤李一拱手。 “帮主,我与二憨自幼一起长大,乃是生死兄弟。兄弟出了城,我怎能无动于衷。我相信若是我抽中出城,二憨也会跟随我的。” 二憨有些嗫嚅,他只是有些愚鲁,却不是傻。 云千川抽中出城他没抽中的话,二憨是不会跟着去的。 可是云千川选择了兄弟情义,二憨登时感动不已:“千川哥放心吧,俺会豁出性命来保护你。” 云千川点点头,继续说道。 “马六平日待我不薄,他还有一家老小需要照顾。这次出城,我替他了。” 马六更是嚎啕大哭,上来一把攥住云千川的手。 “兄弟,我马六这辈子最大的恩人就是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爹。” “...” 云千川还真不想,有这么个不肖子。 马六的话,权当听听笑话就行了,云千川微微一笑。他想出城,当然不是为了去送死。 第七章 守备军营调兵忙 这是接近乔知县的大好机会,只要把粮食安全运回蓟县。 云千川本就不是池中之物,怎堪久居人下。 在一个人渣组成的小帮派,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喽啰,这不是云千川想要的。 云千川是有大志的人,这次如果能够成功的把粮食运回来。他就能让刀疤李牵线,让乔知县把铜矿经营权给自己。 毕竟,一座废弃的铜矿,给官府带不来任何利益。 前世出身特种兵的他,打仗,是云千川最擅长的。 喽啰们陆陆续续的散了去,云千川却没有走。 “帮主,这次咱们去宣州府,运送多少粮食?”云千川问。 “乔知县说,大概有七十多车。二百官兵护送,再加上咱们青竹帮的兄弟,还有征集的民夫。这又有什么用呢,听说高氏兄弟的几千大军早就盯上了。” 城外饿疯了的流寇之所以没有散去,就是盯上了这批粮食。 想攻打县城,高氏兄弟自认为是没有这个势力的。 可是劫军粮,他们还是手拿把掐。 蓟县作为宣州府门户,离着宣州府大概八十多里。 这八十多里路,高氏兄弟有的是机会下手。可以说,防不胜防。 “若是,咱们来个调虎离山之计呢?” 刀疤李一怔:“什么意思。” “蓟县城外的三棵树,那地方是个岔路。只要咱们引开高氏兄弟,就有机会把粮食运回来。” 刀疤李叹了口气:“七十多辆粮车啊,哪有你说的这般容易。” “我有办法,明日守备营,我跟将军说说。” 刀疤李将信将疑,狐疑的看着云千川。 其实大伙儿都有些奇怪,自从云千川这个胆小如鼠的草包,被匡瘸子一棍子打晕之后。 醒过来的云千川,似乎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这一点,二憨最是深有体会。 回去的路上,二憨还在担心。 “千川哥,东城外的五道观,冲虚道长法力高强,咱们能活着回来,该去拜上一拜。” 云千川愕然停步:“谁?” “五道观的冲虚道长啊,擅捉鬼。兄弟们都说,你被鬼妖附了身。” “附身?” “嗯,都说你变了,不像你。真的千川哥,俺也不懂,为何你要替马六送死。” 前身可不是这个样子,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看样子,是自己太过锋芒毕露。 这其实不是什么好事,说好了要猥琐发育,云千川决定以后收敛一些。 毕竟,目前自己是一无所有,属于新手村状态。 “放屁,老子哪里变了,还不是和之前一样。二憨,你身上有银子没有。” “还有一些。” “拿来,我给你攒着娶媳妇。” 云千川毫不客气,将二憨身上的银子抢了过来。顺理成章的,揣进了怀里。 二憨挠挠头,一时有些分不清。千川哥性格变了,似乎又没怎么变。 回到茅屋的时候,颜徽音带着她妹妹慌忙站起身:“夫君,你回来了。” 她似乎对自己还是有些畏惧,云千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我、我煮了些粥。只是外面野菜难挖,好在蓁蓁寻了些刺儿菜,蓁蓁和我一起挖的,院子也是她帮着打扫。” 自己嫁给了云千川,颜徽音觉得自己是吃干饭的了。 如今再加上一个妹妹,她不知道云千川的态度,是以加倍小心翼翼。 “你身子尚未养好,这些活计也不忙在这一时。先养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孩子。” 颜徽音激动的声音发颤,登时惊喜起来。 “我、我没事的,已经能下床了。蓁蓁帮了我好多的,不碍事。” 之前她极力的表现自己,好让云千川觉得她还有价值。 如今她在极力的说着妹妹的好,她害怕云千川让自己和妹妹分开。 云千川有些无奈,殊不知自己对她的态度早已发生了改变。 “姐姐,我饿。”突然颜蓁蓁拉了拉她的衣角。 云千川俯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柔声说道:“蓁蓁,饿了你自己就先吃饭,不用等我们。” 颜蓁蓁很是乖巧懂事,她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姐姐。 云千川叹了口气,苦难将他们绑在了一起。 可是在城外她奋不顾身的帮自己挡刀的那一刻,云千川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怔怔的看着妻子,温柔的说道:“如今你已是我娘子,夫妻之间无需太过客气。” 颜徽音脸色一红,心中欢喜无限。 神经大条的二憨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就要吃。 云千川打了二憨手背一巴掌:“洗手去。” 二憨有些悻悻,千川哥娶了媳妇人也变得干净了。 云千川从怀里摸出了一些散碎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些日子我和二憨要出趟远门,无事不要在外面抛头露面。有什么事,去柳树巷子找马六帮忙,吃饭。” 颜徽音点了点头:“嗯,夫君,你在外辛苦多吃些。” 她给云千川和二憨盛了一大碗粥,自己却只留了些汤水。 野菜粥绝算不上好吃,在这个饥馑的时代,能吃上这些已经是不错的了。 云千川将碗里的米粥,倒出大半给了孩子。颜徽音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云千川知道,若是把米粥给她,颜徽音绝对不会吃的。 二憨吸了吸鼻子,眼神有些古怪。 “千川哥,我吃饱了,先回去睡了。” 二憨放下筷子,转身去了草棚。 二憨有些落寞,云千川成了亲,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外人。 “你伤势怎么样。”云千川突然问。 “没、没事,在医馆养了这些时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好,我给你换药。” 尽管二人已经是所谓的夫妻,颜徽音还是羞得满脸通红。 云千川解开她后背的衣衫,伤口虽说逐渐愈合,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日子不可乱动,你的伤势还需将养。记住,城内官差到处抓人,不要到处乱跑。等我回来给你弄一张户籍,就不会有事了。” 云千川再次的叮嘱着,颜徽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换了草药,云千川还是去了草棚。独自留下颜徽音,和妹妹睡在了茅屋。 等自己运粮回来的时候,茅屋得翻新一下了。 尤其是这个草棚四面通风,更是应该重新修盖。 蓟县守备大营内,千户孟樊超也在召集部下,为去宣州府运粮的事做准备。 蓟县闹起了粮荒,守备营的粮食也支撑不了多久。一旦遇到灾民围城或者胡羯人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如何把宣州府的粮食运回来,是头等大事。 第八章 哀鸿遍野米粥汤 千户孟樊超,也是个领兵打仗的草包。 本来他在宣州府,总兵张茂的麾下。 只因是个草包,被张茂‘发配’到蓟县守备营。 蓟县是宣州府重要门户,平日里守备营的日子倒也还好过。 只是现如今灾民围城流寇作乱的,又加上北方边境胡羯人不安分。蓟县,也是岌岌可危。 大康王朝重文抑武,武将的地位低下。 比如说这蓟县城,孟樊超一个武将千户,还要受制于乔知县的。 如今这乱世不一样了,盛世武将一直被文官给打压。 随着国内流寇不断崛起,还有北方胡羯人的频繁滋扰。武将的地位,也在不断提高。 “本官身系蓟县防务首要,这次出城运粮,就劳烦李浩你们了。” 手下一名守备将领,有些垂头丧气的拱手领命:“大人,小人的一家老小,就劳烦大人了。” 孟樊超点点头,言不由衷:“此去你们若是能活着回来,本官把酒与你们接风。” 能回来个屁,谁不知道出城就是个死。 如今高氏兄弟手下已经不是几百人那么简单了,而是数千人的队伍。 这个叫李浩的百户也是个倒霉蛋,带着二百名官兵,一大早的在守备营外集结。 青竹帮的刀疤李不敢怠慢,带着云千川一行人早早的赶到了。 在军官面前,刀疤李明显的矮了一截,他陪着笑走上前去。 “大人,咱们该出发了。” 李浩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为难。现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出发!” 西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众人鱼贯而出。 此时东方仅见鱼肚白,因为城外的流寇作乱。那些聚集的灾民,反倒是散了去。 灾民们去了哪里无从知晓,只是城外已成炼狱。 树皮被扒了个精光,苍白的树干如同世界末日。 千里无人烟,龟裂的大地像一张被撕碎的黄皮纸,枯死的槐树枝桠刺向灰蒙蒙的天空,枝头栖满黑羽乌鸦,冷漠的看着云千川一行人。 官道旁斜插着半截石碑,碑文被风沙啃噬得只剩蓟县\"蓟\"字的一角。几具白骨保持着爬行的姿态,指骨深深抠进干硬的黄土,。 远处传来野狗的呜咽,绿莹莹的眼珠子在晨光里游荡,却在嗅到活人气息时仓皇后退。 风卷起半张草纸,墨迹洇着人血写就\"丙戌大饥\"四字。 云千川不知道的是,这半张草纸,是来自于颜徽音父亲,颜真轩之手。 临江颜家算得上是世家大族,祖上出过不少的官员。 奈何胡羯人入关,攻破临江县后将城中杀了个干净。临江颜家,也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 众人沉默着前行,谁都没有说话。 直觉告诉云千川,从他们这一行人刚出城,就被人盯上了。 实际上他的预感并没有错,高氏兄弟高虎高豹,他们早就打听到了蓟县闹起了粮荒的事。 “大哥,他们出来了。” 远处的土坡上,高豹看着从蓟县西城门走出的一队官兵,沉声说道。 高虎的嘴角,露出了一死冷笑:“他们终究是忍不住了,告诉兄弟们,撤!” 高豹愕然回过头:“撤?” “不要打草惊蛇,等他们从宣州府出来的时候,咱们再找机会动手。” “好咧大哥,咱们有粮了。” “豹子,黑龙山的赵二狗被宣州府给清剿了,祖坟都被掘出来了。以后咱们不能再以真面目示人了,往后便叫我‘满天飞’。” “好,大哥你叫‘满天飞’,我就叫‘钻地龙’。” 宣州府外,二十里。 “千川哥,咱们能进的了城么。” “不知道,听百户大人的吩咐。” 为什么蓟县城外的灾民走了个干净,众人现在明白了。 灾民们在蓟县寻不到活路,再加上高家兄弟俩作乱。 这些灾民们闻风而动,人从众心理的他们,陆陆续续来到了宣州府外。 宣州府乃是北方边关重镇,是为了抵御胡羯人入侵而建,城内存有粮仓。里面,有大量的粮食。 同时,宣州府也驻有重兵。说是上万的边军,实际上有多少吃空饷的就不知道了。 这边的情况稍稍好一些,至少官府架设的粥棚不是摆设。 只是,每处粥棚灾民们排起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 设有专门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遇到有上前拥挤插队的灾民,衙役毫不客气的挥起鞭子一顿猛抽。 只是随着灾民越积越多,宣州府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百户李浩领着众人,往南城门而去。灾民们一看来了官兵,纷纷闪避开来。 到了城门口,李浩下马递上公文。 宣州城门口的官兵看了一眼:“你们来的还真不是时候,知府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众人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浩也只好一拱手,云千川跟着众人混进了城内。 宣州城作为州府衙门,自是要繁华的多。 粮仓重地,有重兵把守。 宣州总兵听说此事,亲自前来商榷。 “总兵大人,蓟县粮食告缺。下官奉蓟县千户孟大人之命,特来运送粮草。”李浩见到上司,慌忙施礼。 宣州府总兵张茂,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云千川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总兵张茂微微一笑:“哎呀,知府大人本是给你们蓟县准备了五千石粮食。你看看,你们也看到了,城外还有这么多的灾民需要赈济不是。” 一个总兵,在百户李浩眼里,那可是上峰中的上峰。 至于青竹帮帮主刀疤李,他压根就没有上前说话的机会。 李浩不知道总兵大人的意思,只好继续躬身行礼:“大人,蓟县守备营的粮食仅够半月盈余。城内百姓,也早已闹起了粮荒。不知大人,小人这次来运多少合适。” 张茂仰天打个哈哈:“多少,多少还不是你们那个乔知县说了算么。” 对于张茂这些官场老油条,百户李浩显得要稚嫩的多。他没听懂,云千川却懂了。 宣州府下辖三县十六镇,为防止胡羯人劫掠,一般都是在州府设置粮仓。 朝廷规定,州府给郡县运输粮草,都是有规定配额的。 按照规定,宣州府应该给蓟县五千石粮食。 朝廷对此管控极严,若是有中饱私囊者,车裂。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云千川隐约有些懂了。 他也开始明白,为什么高虎高豹兄弟俩在蓟县城外啸众作乱,宣州府却坐视不理了。 粮食可以运出去,只是运出五千石粮食,若是半路被流寇给劫走了呢? 被流寇劫走,那粮食是不是五千石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这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当官不捞钱,不如回家贩私盐。 第九章 勾心斗角在官场 云千川有些懊悔,自己不该来蹚这趟浑水的。 官场上的事,自己还是太年轻。 本来想跟着来运粮立个功,好让刀疤李给自己弄一个废弃矿场的差事。 现在好了,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然而云千川不知道的是,粮食还是会运抵蓟县的。 不然蓟县真的缺粮,会出大乱子的。 尤其是蓟县作为宣州府的门户,一旦被胡羯人攻下来。 胡羯人以蓟县作为跳板,对宣州府的威胁极大。 只是五千石粮食是运不走了,运个三千两千石的,勉强可以交差。 宣州府知府是个老狐狸,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总兵张茂来处理这件事。 说白了,就是一旦出了事,就有人替自己背黑锅。 张茂也明白这个道理,奈何即便是他一个总兵,也得受知府掣肘。 七十多车粮食,早就准备好了。 张茂也没打算瞒着众人,实际上也瞒不住。 因为众人早就发现,其中一半的麻袋里,塞得压根就不是粮食。而是细沙和茅草之类,滥竽充数。 百户李浩总算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转身训斥着手下。 “都给我放聪明点,谁敢多嘴小心割了你们的舌头!” 李浩身边的一个副将,冷冷的说道:“大家伙儿都听明白了么,你们运的都是粮食。谁敢胡说八道,休怪老子不客气。” 青竹帮的喽啰们,对此是见怪不怪。 那些征集来的民夫,更是唯唯诺诺。 云千川暗自叹气,大康已经烂到了根子上了。这样的王朝,亡国迟早的事。 “好,兄弟们辛苦了,辛苦了兄弟们。” 张茂则对着云千川等人,热情的抱着拳。 一个总兵,混成了官场的老油条,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官话。看似热情,实则心狠手辣。 突然张茂一变脸,对着李浩说道:“此次运输粮草乃是重中之重,若有差池,军法从事。” 李浩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大人,城外流寇猖獗,小人斗胆,还请大人多增派些人手。” 张茂背负双手,往李浩缓缓的靠近。 李浩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心中栗栗。 直到张茂几乎是贴着对方的眼睛,才怒叱道。 “兵凶战危,外面多少流寇作乱!胡羯人就在附近看着,宣州府也是岌岌可危。这军营,是你家的啊!啊!” 一声声的厉声呵斥,直吓得李浩哆嗦个不停:“小人该死,小人知罪了。” 张茂再次换了副慈祥的面孔,拍了拍李浩。 “知道了就好,知道了就好啊。万事小心,万事小心。若蓟县守备营的粮食运不到,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着了。” 他说的是如此轻描淡写,众人却只感觉后背寒毛直竖。 大家都知道,这个总兵大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五千石粮食,或许里面的粮食不到一半。 这一半的粮食,才是真正要运到蓟县的。 若是粮食被劫,他们就会找个替罪羊。云千川他们这几百口子,都被诛杀绝非危言耸听。 云千川也第一次见识到了官场的可怕,他以为青竹帮内斗已经算是厉害的了。 可是在官场的勾心斗角,那才是真的可怕。 直到出了城,云千川才凑到百户李浩面前,他一拱手。 “大人,咱们能否把粮食平安运抵蓟县。” 大概是在总兵面前受了气,李浩的怒气无处发泄:“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来问本官。” “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总兵大人不是说了么。粮食运不到蓟县,咱们一个都别想活。” 云千川对他并没有客气,而是直视着对方,语气冰冷。 青竹帮的喽啰们吓得目瞪口呆,就连他们的帮主刀疤李,都不敢这么说话。 云千川,他是疯了么。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刀疤李。 作为帮主的刀疤李,这次居然没有出声呵斥云千川。大概他也知道,云千川说得对。 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个时候你还耍什么官威。 喽啰们仔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个事,于是大家都忿忿不平起来。 没有人再惯着你,认为你是个百户大人,就得对你奴颜婢膝。 粮食运不到,大家都是一个死。 “哼!”就连二憨,都发出了愤怒的不满声。大概觉得不够气势,二憨又高声的“哼”了一遍。 李浩居然没有再生气,而是叹了口气:“听天由命罢,粮食运不过去,那都是命。” “在下,倒是有个办法,或可一试。”云千川说。 刀疤李的眼睛猛地亮了下来,忙不迭的点着头:“对对对,千川老弟或许有办法,百户大人。” 此时的李浩不再居高临下的傲慢,而是翻身下马走到云千川跟前,一拱手。 “恕本官眼拙,这位小兄弟是...” “在下云千川。” “好,找个说话的地方,跟本官详细说说。” ... 宣州府外云集的难民,看到运粮出城的队伍,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云千川跟着队伍,和二憨一路往前走着。 民夫们推着车,一路浩浩荡荡,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二十里外,一个流寇跑得飞快,脚下掀起一阵阵尘土。 “大、大王,来了、来了,粮食来了!” 高虎大喜,猛地站起身:“大伙儿准备,听我命令行事。” 离开宣州府的时候,后面的尾巴就跟上了。 就连二憨都看出来了,他走到云千川跟前,小声嘀咕着:“千川哥,尾巴跟上来了。” 云千川“嗯”了一声:“继续走。” 好在蓟县离着宣州府不算远,快的话一日行程便就到了。 高虎高豹兄弟俩看到一下子出来了几十辆粮车,护送的却只有几百官兵,登时大喜过望。 “他娘的,好一条大鱼啊。”高豹赞叹道。 “小心跟上,当心官兵的诡计。”高虎还算谨慎。 “大哥,放心吧,都看过了。官兵里,就十几个弓箭手。” 此时的高虎高豹兄弟俩,手下已经有五千余众。虽说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奈何人数众多。 五千多人,官兵也不敢轻易清剿了。 但这五千人所造成的灾难,也是不可估量的。 得到这批粮食,就可以继续壮大自己的队伍。下一步,高虎打算进攻县城。 第十章 一纸户籍奔波忙 抢钱、抢粮、抢地盘,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凭什么那皇帝老儿在京城端坐金銮殿,天天吃大鱼大肉。 尾巴越来越近,甚至于后来这些流寇干脆就不遮掩了。 “加快速度,快!” 百户李浩招呼着手下,官兵们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青竹帮的喽啰们,也跟着慌乱起来。 民夫们也都害怕了,流寇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前面就是三棵老槐树,树皮早就被灾民给扒完了,树干也渐渐枯萎。 三棵树前面是一个岔路口,李浩顺着官道,带着众人急奔。 载着粮草行进速度不可能变快,没多久流寇们便追了上来。 高豹已经举起了大刀:“吃他娘穿他娘,跟我一起抢皇粮啊!” 李浩见势不妙,吩咐着手下:“弓箭手,准备!” 十几个弓箭手,在队尾弯弓搭箭,对准了冲上来的流寇。 ‘嗖嗖嗖...’一阵羽箭射去,冲在前面的流寇,登时倒下好几个。 “撤撤撤!快撤!” 高豹连滚带爬,身后的流寇们也不敢再近前。 有几个中箭没死透的倒霉蛋,在地上哀嚎翻滚,流寇们总算没敢靠太近。 就这么缓的一缓,民夫们加足了脚步,甩开的距离逐渐拉开。 “大哥,这么办不成啊。”高豹吐了口痰。 “抄家伙,前面的兄弟们上啊。” 高虎喊着的,是几十个手持盾牌的家伙。 流寇们没经过系统训练,乌合之众的他们全然没有章法。 众人只是一窝蜂的,冲上前发现危险掉头就跑。 高虎也很无奈,好在还是有些聪明的家伙,找来一些锅盖木板之类,充当盾牌。 这一招果然有效,举着盾牌上前的流寇,弓箭手对他们造成的杀伤力有限。 流寇们越聚越多,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有人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四面八方,呜呜泱泱的全都是人。 流寇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镰刀、锄头、甚至于木棍石块齐上场。 运粮的官兵,也开始出现混乱。 而民夫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跑啊!” 紧接着,这些民夫纷纷丢掉了粮车,掉头就跑。 民夫这么一跑,青竹帮的喽啰有人跟着跑。后面,李浩手下的官兵也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二憨,跑!” 云千川大叫一声,带着二憨等人扔掉了粮草,提桶跑路。 远处的流寇们面面相觑,官兵们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么? “大哥,官兵尿了。”高豹惊喜的大叫。 高虎也全然没想到,会如此的顺利。 流寇们爆发出阵阵欢呼声,这几十车粮食,他们轻而易举的抢到了。 夜长梦多,猛地醒过来的高虎喊道:“快,先把粮食运走!” 流寇们个个打了鸡血,嗷嗷叫着扑了上去。连拖带拽,抢了粮车就跑。 每个流寇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粮食,这可都是粮食啊。 有了粮食,他们就能活下去了。 山寨,灯火通明。流寇们占山为王,欢呼声尖叫声响彻山谷。 高虎志得意满,像极了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 “今儿大伙儿都辛苦了,孤跟你们说过,跟着孤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称分金银。今儿,兄弟们敞快吃喝!” 这厮,学着戏文的强调,自称‘孤’起来了。 “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流寇们高举手臂,群情激昂。 偏偏在这个时候,高豹不合时宜的跑了过来,一脸慌张。 “大哥,出事了。” 尽管他的声音不大,周围还是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众人发现,似乎是不大对劲。 高虎的心头,也是‘突’的一跳。他冲到了粮车跟前,登时大吃一惊。 他拔出腰间短刀,插到麻袋一划。 ‘嗤啦!’一声,麻袋内全是沙子和稻草填充。 高虎的身子一晃:“怎、怎么会是这样。” 高豹脸色惨白:“大、大哥,全都是沙子,咱们被骗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刀疤李带着的另一队人马,早就进了蓟县城内。 七十多车粮草,有四十多车全都运回了城内。 流寇抢走的,不过是沙子和稻草。 而宣州府的知府和总兵,则顺理成章的中饱私囊。 反正有两千石粮食被流寇劫走了,死无对证。 账面上,宣州府运出城五千石粮食,运抵蓟县的有三千石。 蓟县得到了粮食,宣州府完成了任务,知府和总兵平了账目-皆大欢喜。 其中两千石在路上被流寇劫走,百户李浩奋勇杀敌,伤亡几十个兄弟之后,保住了三千石的粮草。 朝廷闻之此事,一方面对将士们进行安抚。一方面,集结兵力准备对盘踞边关的流寇,进行清剿。 没有人记起云千川的功劳,一个青竹帮的小喽啰,论功行赏也轮不到他。 倒是帮主刀疤李,走路都蹦高。 云千川并不在乎功劳,他想要的,是找机会让刀疤李出面,让自己掌管铜矿作坊。 那是一处近乎于废弃的铜矿,地处城郊偏远之地。旁人避之唯恐不及,这个时候开口,想来不难。 回到蓟县,粮食被运抵到守备营。 众人刚交完差事,马六突然慌慌张张的找了过来。 “千川老弟,帮主呢?”马六一脸焦急。 一旁的二憨说道:“帮主去衙门公干去了。” 马六一把抓住云千川的手:“千川老弟,我、我马六不是人,我对你不住啊。” 说着,马六‘啪啪’的扇着自己的嘴巴。 云千川一惊:“出什么事了。” “唉,你、你那刚进门的媳妇,被、被...” “被你给糟蹋了,你个畜生!”二憨没等他说完,爆喝到。 青竹帮众龙蛇混杂,这些人是没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 还没等云千川动怒,马六一跺脚:“放、放屁,老子岂是这种人。是、是那小娘子被衙门给抓去了,说是、说是没有户籍。” 云千川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稍稍的松了一口气:“户籍,能找帮主办一张么。” 马六却摇了摇头:“户籍在风雷堂匡瘸子手里,除非帮主出面,求知县大人帮忙。” 云千川点点头,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于是又问:“我娘子现在何处。” “被关进了大牢,三日内弄不到户籍,你家小娘子就会被赶出蓟县城。” 第十一章 奴颜婢膝面无光 甜水街青竹帮庙堂,等刀疤李回来的时候,云千川看到他脸上深深地巴掌印。 “帮主,出什么事了。”云千川惊问。 “知县老爷说咱们办事不力,给了我两个大嘴巴子。呸,他娘的!” 刀疤李倒也没有避讳,骂骂咧咧起来。 云千川皱了皱眉,还是说了出来:“帮主,我家娘子被衙役给抓了去,说是没有户籍。烦请帮主在知县面前美言几句,给在下办一张户籍。” 刀疤李一呆:“那小娘子,你没卖了?” 青竹帮的畜生们,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所谓的娶媳妇,带回家玩亵几天,便卖去勾栏。 “她救过我的命。” 这理由勉强充分,刀疤李“嗯”了一声,摸了摸红肿的脸颊。 “千川老弟,说白了这运粮的事多亏了你。本来也有你一份功劳的,可你知道、我这在衙门...” “还请帮主帮忙。” 云千川打断他,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刀疤李想推辞。 刀疤李神色尴尬,干脆一跺脚。 “唉,实话跟你说了吧。五千石粮食,只运回来三千石。乔知县骂咱们青竹帮办事不力,你的事怕是有些难了。” 云千川明白了,乔知县他们想找个替罪羊。 功劳是他们的,黑锅是青竹帮的。 “户籍匡瘸子能办,我去找他。咱们青竹帮,和风雷堂的梁子还没算完呢。” 青竹帮和匡瘸子的风雷堂,乃是蓟县两大帮派。互相争斗,已经很多年了。 上次丽春院外双方打斗,云千川的前身就是被匡瘸子打死的。 再斗下去两败俱伤,是以刀疤李和匡瘸子都选择了偃旗息鼓。 若是由刀疤李出面,匡瘸子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谁知云千川摇了摇头:“户籍的事,匡瘸子不会答应的。” “为何?” 云千川没有回答,却继续说道:“帮主,带我去见乔知县。” “你、你要见乔知县。” 从刀疤李脸上的惊恐就能看得出来,他一个帮主在乔知县面前,都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你云千川想见知县,怕是说不了两句话,就被衙役拖出去打板子了。 “帮主,城北的铜矿作坊,是咱们经营的吧。” “呵呵,那矿山炼不出铜来,早就废弃了。就祁麻子一个人在那看着,你问此作甚。” 平日里,刀疤李和云千川是没有如此亲近的。 大概是云千川这次运粮帮了忙,刀疤李才有跟他说话的兴趣。 “让我去经营矿场,每个月,我给衙门五千贯,给帮主你一千。” 私自开采矿场,处以绞刑。地方官员,也会受到牵连。 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掉脑袋的事有的是人干。 再说了,这些当官的,一般都会给自己留好退路。 乔知县不出面,一年就有六万两银子的进账,他岂能不动心。 要知道,乔知县这个知县的官职,是他花了三万两银子买来的。 本来新官上任,想大捞特捞的。 谁曾想,前任县令早已把蓟县给搜刮的差不多了。 再加上如今难民围城,胡羯人入侵,哪里还有什么油水可言。 自己投入的三万两银子,什么时候回本都是个未知数。 至于云千川,他最初的想法,是最好傍上宣州府知府的大腿。 可他一个青竹帮的小喽啰,别说是接近知府。就算是想见蓟县的知县,都得需要刀疤李的引荐。 谁让自己开局的起点太低,哪里像其他穿越者,一来就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要么混吃等死,做一个太平盛世的败家子。 刀疤李当然是不想帮忙的,可是一个月一千两银子的诱惑。 “云千川,你没发烧吧。” “帮主,出了事我一个人的,带我去。” 刀疤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可不想再去挨乔知县一个大嘴巴子。 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到了蓟县县衙的时候,云千川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金量。 “冤枉啊!” “你个狗一样的东西,我们家大人说了,再敢咆哮乱棍打死,滚!” “乔大人,还请乔大人做主啊。我那可怜的女儿啊,就是被赵员外活活糟蹋,想不开跳井的。天啊,就没有说理的地方啊...” “王铁匠,明明你女儿是自己不守妇道,勾引赵员外。这案子大人已经结了,老东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们蛇鼠一窝,我、我要到宣州府告你们去。” “告?哈哈哈哈,你这刁民,现如今全城戒严,宣州府外都是难民,你进得去么。” “别理这老东西,就算你去的了宣州府,知府大人和咱们知县素来交好,你告到京城都没有用。” “兄弟们,老子最近手痒,还等什么,给我打!”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在衙门口喊冤。 结果,却招来衙役的一顿暴打。然后,扔出了衙门外。 云千川和刀疤李走过来的时候,老人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口的吐着血。 身后的衙役们哈哈大笑,还不忘对着老人指指点点。 刀疤李陪着笑,走上前去:“邢捕头、孙捕快都忙着呢,大人呢?” “哟,李帮主。想找乔大人啊,告诉你啊。乔大人现在心情不好,你可小心着点。” 一个衙役提醒着,刀疤李回头看了云千川一眼。 云千川并未理会,跟着刀疤李走了进去。 几个捕快转头看了刀疤李一眼,“哼”了一声,眼神满是不屑。 虽说捕快不会为难,但是在衙门当差的,对青竹帮都是不屑一顾的。 好歹也是一个帮派,刀疤李这个帮主做的着实有些窝囊。 面子,有的时候也是自己给的。欺软怕硬,鱼肉百姓青竹帮最为拿手。 面对强者则是奴颜婢膝,反倒是更让人瞧不起。 刀疤李显然就是这样的人,连几个衙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而风雷堂的匡瘸子,则不一样。 衙役们见了匡瘸子,毕恭毕敬。 “烦请姐姐通报一声,就说青竹帮求见。” 后院的一个丫鬟,拦住了二人去路。 丫鬟倒是没有盛气凌人,对着刀疤李施了一礼:“帮主稍等。” 第十二章 财物动人铜铁矿 肥头大耳,大腹便便。 蓟县县衙后院,堂厅内的乔知县,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他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放着一碟甜瓜子,还有四样点心。此外,还有一壶茶。 乔知县轻轻的呷了一口茶,缓缓抬起头:“刀疤李,又来找本官作甚。” 刀疤李毕恭毕敬,陪着笑。 “大人,这些鄙帮的云千川,特来求见大人。” 这厮锅甩的倒快,先把目标指向了云千川。可不是我想来的,是有人想见你。 乔知县斜着眼,先是打量了一下云千川,然后慢条斯理的“嗯”了一声:“长相倒也不凡,何事啊。” 似乎,这个乔知县并没有衙役说的,心情不好。 久在官场的人,城府都深沉的很。他们不会把自己的心事写在脸上,乔知县依旧在慢条斯理的品着茶。 这个时代喝茶的方式很怪,他们是将茶叶研磨成粉,冲泡着来喝。类似于,宋代的饮茶方式。 云千川施礼,不卑不亢:“禀大人,在下乃是盐籍出身,想求大人给发妻办一张户籍。” 乔知县手里的茶杯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 他目光触及的不是云千川,而是刀疤李。 刀疤李的脸色,登时尴尬起来。 乔知县依旧看不出表情,只是懒洋洋的说道:“这点小事也来劳烦本官,掌嘴。” 盛气凌人,你们在我眼里,皆如蝼蚁。 云千川看到,刀疤李脸上的肌肉明显的跳了一下。 刀疤李没有犹豫,举起巴掌照着云千川扇了过去。 知县说的掌嘴,又没说掌我刀疤李的嘴。既然这样,那就只好委屈千川兄弟了,谁让你来找死的。 就在巴掌触及脸颊的那一刻,云千川伸手抓住了刀疤李的手腕。 云千川也没有看向刀疤李,而是继续握着刀疤李的手腕,看向乔知县。 “大人明鉴,此等小事自不想来劳烦大人。在下有一种炼铜之法,可使城北废弃铜矿炼石成铜。” “嗯?” 乔知县这才抬起头,登时来了兴趣。 云千川甩开了刀疤李的手,再次拱手:“在下算过,以城北石矿的出金量。一个月,能出铜万斤。” 乔知县看了眼刀疤李,刀疤李忙不迭的开口。 “是、是云千川跟小人如这般说的。小人知此事事关重大,这、这才带来见大人的。” 乔知县的嘴角,轻蔑的笑了一声:“本官,凭什么相信你。” “一个月后,在下给大人送来铜钱三千贯。” 乔知县放下茶杯,仰天打了个哈哈:“你可知,私铸铜钱是什么罪。” “大康律,车裂,夷九族。” “既知死罪,为何要告知本官,你是不想活了么。” 刀疤李打了个寒颤,云千川依旧面不改色。 “乔大人,规矩是死的,这人可是活的。眼下灾民围城流寇作乱,再加上胡羯人入关烧杀抢掠。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在下铸币炼铜,乃是为国计为百姓计,何罪之有。” 乔知县看向刀疤李:“你听懂,他在说什么了么?” 刀疤李尴尬的笑了笑:“小人愚钝,但小人觉得,当真能炼石成铜的话,那就发财了。” “要不说,丽春院成风雷堂的了。废物,你就是个废物。云千川,本官记住你了。自今以后,你就是青竹帮的副帮主。” 刀疤李大吃一惊,看向云千川的时候,立刻换了副笑容:“恭喜贺喜,千川老弟能得乔大人赏识,实乃帮中之幸啊。” 乔知县指着刀疤李:“你,以后也得听他的。” 刀疤李愣住了,他一个帮主,居然要听一个副帮主的? 明显的,刀疤李脸上挂不住了。 乔知县却不给他半分面子:“若不是衙门缺人手,岂能容你到今日。自今以后,帮中大小事务,一切由云千川说了算,我说明白了没有。” “明白、明白,小人明白。”刀疤李擦了擦汗。 “多谢帮主,户籍的事...” “云千川,本官一不给你人,二不给你钱。城北废弃矿场多有流寇为患,本官着你看守矿场,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至于户籍嘛,本官会着户房给你办一张。” 在乔知县面前,刀疤李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云千川则是不一样,反倒是让乔知县更为赏识。一时间,刀疤李是五味杂陈。 “记住,你在矿场干过什么,做了什么本官一概不知。本官着你去,是让你看守矿场,你可明白。” 大概是怕对方听不明白,乔知县再次叮嘱了一句。 云千川是聪明人,他点点头:“在下明白,流寇为患不浅,前面青竹帮是为协助官府,与城北矿场防御流寇。是不是,帮主。” 最后一句话,是对刀疤李说的。 “对对对,千川老弟...不不不,云副帮主说得对,匪患猖獗,矿场地势复杂,保境安民,咱们青竹帮义不容辞。” 乔知县“哼”了一声:“下去罢。” 之前还仅仅只是青竹帮的一个小喽啰,出了蓟县衙门之后,云千川便成了副帮主了。 刀疤李对他,更是毕恭毕敬起来。 “云副帮主,以后帮中大业,可就指望你了。” “帮主,青竹帮的事我没有兴趣,以后帮中的事还是你说了算。我只想去矿山,清清静静。” 有了云千川这句话,刀疤李登时高兴了起来。 “你看需要什么,尽管吱声。” 有了乔知县打招呼,云千川去了大牢,将颜徽音姐妹给带了出来。 看到云千川的时候,颜徽音无比内疚。 “夫君,是我不好。我、我对不起你。” “哥哥,抱。”颜蓁蓁看到他,主动伸出了双手。 云千川俯身抱起孩子,牵着妻子的手:“回家。” 看到丈夫的那一刻,颜徽音便感觉无比的心安。似乎天塌下来,都不怎么害怕了。 同时,她对云千川又是深深地内疚。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就是个拖油瓶。 “你伤势怎么样,好些了么。” 突如其来的关怀,颜徽音心中一暖,摇摇头:“没事了。” “嗯,没事了,你的户籍很快就会办下来的。” 她说的没事,是说自己的伤势。而云千川说的,是让她不必再担心自己的身份。 第十三章 举家迁移守矿场 颜蓁蓁抱着云千川,就是不松手。没办法,云千川只好一路抱着回了家。 突遭变故,姐妹二人无依无靠。她们,都把云千川当成了亲人,也当成了依靠。 这让云千川有了压力,同时也收获了温情。 有家了,有家的感觉真好。 回到茅屋的时候,二憨这货已经睡了。 二憨粗手大脚的,心思倒是细密。锅里,还剩下半锅粥。 颜徽音拿去热了粥,颜蓁蓁终于从云千川怀里挣脱开来。 她小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小心的把油灯的灯芯挑了挑,然后回过头。 “哥哥,姐姐说,这样就能省灯油钱。” 孩子的笑容,总是天真烂漫的。 云千川被感染了,他的脸上也带上了久违的笑意。 “嗯,你姐姐说得对。” “姐姐还说,还说让我叫你姐夫。可是我,我还是喜欢叫你哥哥。” 云千川的心头升起一阵暖意,他的笑容愈发开心了起来。 “好,那就叫哥哥。” 这样的乱世,哪怕是短暂的温馨时刻,也是让人无比怀念的。 昏灯如豆,一夜无话。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云千川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只是这次多了一个妹妹。 颜徽音的户籍,也很快办下来了,户房的书吏亲自送上门来。 云千川客气了几句,接了户籍的颜徽音喜极而泣。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以后有了官府认可的身份。她以后,不会再被驱逐出蓟县城了。 这些时日,被赶出蓟县城的流民,被迫再次沦为灾民,唯有等死而已。 这地狱开局,被云千川遇上了。 他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自怨自艾。 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他的生活逐渐有了希望。 因为乔知县的一句话,云千川在青竹帮有了话语权。 三千石粮食,解决不了蓟县的粮食危机。 “千川哥,城里出事了。” 云千川正在收拾东西,刚回家的二憨,拿起水瓢‘咕咚咕咚’的喝了半瓢凉水,伸出袖子擦了擦嘴巴。 “哥,你这是干啥。” “搬家,去矿场。” “城北矿场?那边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作甚。” “别问了,收拾东西。对了,你说出事了,什么事。” 蓟县城内每日都有大事发生,每天都在饿死人。云千川,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还记得街口周掌柜么,他的粮行被抢了。” 云千川一呆:“抢了?什么人干的。” 周掌柜据说是县丞老爷的小舅子,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抢粮行。 “周掌柜坐地起价,这粮食一天一个价,芝麻开花节节高。这次发了昏,竟然要一斗米五百钱。” 一只鸡市价也不过四五十文,和一斗米价钱差不多。一斗米要五百钱,寻常百姓那里买得起。 买不起的百姓们,总不能眼睁睁的饿死。 于是,哄抢便开始了。 “衙门已经开始拿人了,帮主让我来跟你说一声,让咱们青竹帮去街面维持秩序。” 粮食比命值钱,衙门最多也就抓几个带头闹事的。又有什么用呢,粮价居高不下,暴乱是早晚的事。 “不去,告诉帮主,晚上戌时三刻,庙堂开帮会。” 二憨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啊?” “啊什么啊,照我说的做。” 去县衙的时候二憨并没有随行,他只是听刀疤李说,云千川被封了副帮主。 青竹帮刀疤李说了算,副帮主不过是个摆设。 就如同当初二当家山猫一般,说是二当家,其实没什么实权。 二憨以为,是云千川献计运来了粮食,才混了个副帮主的虚名。 云千川敢跟帮主叫板,不要命了。 但二憨还是听了云千川的话,悻悻去了。 奇怪的是,当二憨结结巴巴的把话带到的时候,刀疤李居然没有生气,反倒是特别客气。 “是我肤浅了,副帮主公务繁忙,本不该打扰他的。至于帮会么,就按副帮主说的办。” 二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帮主为什么对千川哥,如此的客气。简直,是毕恭毕敬。 “二憨啊,你要是有事,街面上的事也不用你帮忙。”刀疤李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突然想起来了帮主,千川哥还让我回家帮忙收拾屋子,那我先走了。” 二憨并不傻,街面维持秩序,得罪人的差事不说还累的要死,他也想偷懒。 “好好,副帮主的事要紧。二憨啊,帮我转告一声,青竹帮以后随时听他的吩咐。” 二憨一副活见鬼的了表情,帮主这是怎么了。对千川哥恭敬过了头了,见了知县老爷也不过如此吧。 连千川老弟就不叫了,一口一个副帮主。 一时间二憨有些恍惚,他琢磨着自己也要不要叫千川哥一声副帮主。 云千川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辆大车,原本就寒碜的家具都搬到了车上,看样子是要搬家了。 二憨推开柴门:“副、千川哥。” 话到嘴边,他还是觉得叫千川哥顺口。 “嗯,二憨你去草棚把东西收拾一下,明早就走。” “千川哥,帮主让我带个话,说以后青竹帮都听你的。” 茅屋里的颜徽音正收拾着衣物,听到院子里二憨的这番话略微停顿了一下。 颜徽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跟着云千川就能心安。 而且她觉得,云千川将来一定是干大事的人。 戌时三刻,庙堂帮会如期举行。 只是喽啰们很多人挂了彩,刀疤李的胳膊,也缠上了绷带。 城中闹粮荒,粮食比命值钱的时候,总有人会站出来拼命。 再加上青竹帮恶贯满盈,维持秩序的时候,公然闯进百姓家里抢东西。 这次蓟县城内百姓空前团结,奸商和官府囤积居奇,不让我们活大家都别活。 最后,出动守备营的官兵,才平息事端。 守备营千户孟樊超随即表示,以后市面上的粮价,绝不会超过二百文一斗米。 一时间民心所向,孟樊超成了蓟县百姓的守护神。 千户孟樊超,和乔知县之间的权力争斗,也在悄然进行。 礼崩乐坏,大康中央朝廷对地方的统治力逐渐削弱。 许多地方上的封疆大吏,对朝廷开始阴奉阳违起来。 第十四章 蓬头乞丐捡米粮 鉴于此,康帝开始不断提升武将地位。 此举却如同火上浇油,文官的权力确实是被削弱。 取而代之的,是武将成为割据诸侯,尾大不掉。 不然,乔知县十颗脑袋,也不会同意云千川掌管铜矿厂。 私铸钱币,任何一个朝代,都是杀无赦的罪名。 看到云千川来了,喽啰们让开了道。马六倒甚是高兴,只是左眼被人揍成了乌眼青。 刀疤李举起未受伤的右手:“老子再说一句,上次去宣州府运粮,千川老弟居功至伟。若是没有云千川,咱们兄弟们都别想活着回来。” 喽啰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声,许多人对云千川还是感激的。 刀疤李趁机想拍云千川的马屁,跟着继续说道。 “以后云千川,就是咱们青竹帮的副帮主。丑话说在前面,以后谁敢对大不敬,依帮规处置!” 喽啰们再次尖叫了起来,云千川也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人群中央。 “乔知县亲封的副帮主,这可不是老子一个人说的。” 人群中安静了下来,喽啰们都以为,云千川的副帮主和当初山猫一样,不过是刀疤李的拉拢人心之术。 谁曾想,竟然是乔知县亲自开口。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以后青竹帮的事,都听副帮主的。” 刀疤李高声喊着,这次终于有了回音。 “帮主,你的意思是,千、副帮主是乔知县的意思?”一个喽啰问。 “废话,城外流寇猖獗。乔知县说了,让副帮主去看守城北的矿场。” 有了刀疤李的这句话,喽啰们明显的对云千川,有了敬畏之心。 刀疤李之所以捧云千川,除了乔知县的意思,那就是青竹帮最近逐渐被匡瘸子的风雷堂蚕食。 相比于草包刀疤李,匡瘸子就阴险得多。 丽春院的经营权原本归青竹帮打理,是风雷堂的匡瘸子觊觎丽春院,便把丽春院给抢了过去。 刀疤李气不过,带着兄弟们去争夺。 结果就是,青竹帮惨败不说,云千川的前身还被匡瘸子当场打死。 在加上青竹帮在乔知县那里又不受宠,刀疤李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好不容易云千川得到了乔知县的赏识,说不定青竹帮在云千川的带领下,会再创辉煌。 至少,不再受风雷堂匡瘸子的怨气。 云千川无意帮派纷争,青竹帮无恶不作,可以说是个个死有余辜。 他想要的,只是城北的铜矿。如有必要,他想退出青竹帮。 “我这次来,是想重审一件事。那就是,承蒙乔知县厚爱,本人要去守护矿场。以后,这青竹帮还是帮主说了算。” 喽啰们窃窃私语,二憨高声说道:“谁愿意跟千川哥去矿场的,站出来。” 一个人都没有,城北矿场那个不毛之地,去了苦哈哈的没有半点油水。 云千川看了眼众人:“若是无人肯去,我亦不勉强。” 还是没有人站出来,云千川冲着二憨点了点头。 二憨高声道:“那好,别说千川哥没想着兄弟们。是大伙儿都不想去,可不是不让你们去。” 先把话说死,免得以后铜矿山做起来了,这些喽啰们又想着加入。 “我去。” 马六突然从人群中举起手。 喽啰们愕然的看着,马六走上前去:“我跟着副帮主。” 马六拖家带口,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他跟着去矿山吃苦,喽啰们想不明白。 对于马六,此人和其他人不同,多少还讲些义气。 其实云千川也不想旁人跟着去,马六他倒是不反对。 刀疤李的神色颇为尴尬:“副帮主,你看兄弟们都是有苦衷的。若不是身系本帮事物,我倒是愿意跟着去。” 云千川微微一笑:“人各有志,理解,我都理解。” “那就好那就好,副帮主啊,乔知县那边,以后还得多多美言几句。” 云千川不置可否,带着二憨和众兄弟作别。 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帮众之间也并没有什么真感情。 众人散了会,云千川叫住了马六。 “马六,你为何要跟我。” 马六叹了口气:“副帮主,我不想再造孽了。” 这句话出自于马六之口,倒是大出云千川的意料之外。 “叫什么副帮主,咱们还是兄弟相称。” 马六倒也干脆,点点头:“你看看咱们帮中干的都是什么事,拍花子、开赌坊、逼良为娼、鱼肉百姓,造孽啊,这些都是断子绝孙的事,老子不想再造孽了。” 马六很怪,至少他今天说出这番话来很奇怪。 青竹帮,干的不就是这些恶行么。他在青竹帮,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马六,到底出什么事了。”二憨也不解的问。 马六的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他闪躲着眼神:“我造孽太多,你们去宣州府的时候,我婆娘和大儿子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小儿子。五道观的道长说,让我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否则我就会断子绝孙家破人亡。” 云千川沉默,这种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节哀。” 二憨甚是好奇:“嫂子和孩子,怎么没的。” 马六摇摇头:“前日还好好的,突然就得了急病。这人,说没就没了。婆娘活着的时候就骂我造孽,我没当回事,死了我才觉得,再在青竹帮干下去,真就是天理难容。” 不管马六是一种什么心态,他能跟自己去矿山,云千川都是欢迎的。 “好,明日一早咱们启程。有什么东西,你回去收拾一下。”云千川道。 “家都没了,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千川兄弟,我马六以后就跟着你干。” 几人分别之后,云千川带着二憨往家赶。路过周记粮行的时候,这里早已是一片狼藉。 地上,还有一些散乱的稻米。一滩滩的血渍,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脚印。 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使劲的趴在地上,小心捡拾着地上的米粒。 他捡的很小心,也很仔细,浑然没有察觉,云千川二人的存在。 直到他看到前面一双布鞋的时候,猛地抬起头吓得往后急缩。 乞丐死死的抱着手里的米粒,惊恐的看着云千川。 第十五章 夜黑风高半柱香 “千川哥,别管了。饿死的乞丐多了去了,每日拉出城外的有多少。” 二憨提醒着,他说的没错。 云千川并不想管闲事,他只是有些奇怪。这个乞丐,似乎有些面熟。 他俯下身子,仔细的观察着对方。 乞丐的眼神里透漏出恐惧,不住的后退着。 “赵员外。”云千川开口。 对方浑身大震,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咬牙切齿起来:“还我女儿,我要杀了赵员外,杀了他!” 云千川认出了对方,就是那个在衙门外喊冤,被衙役乱棍打出来的老人。 “赵员外是谁,与你有何冤仇。” “你、你又是谁。”老人恢复了一丝理智。 “我在衙门外看到你喊冤,你是铁匠?” “干你何事,你们都是一伙的。”老人的眼里,露出凶光。 “你会炼铁么,会,我就可以替你报仇。” 一说起报仇,老人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浑身一震,对着云千川‘咚咚咚’的磕着头。 “恩人,只要帮我杀了赵员外,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你先起来,这不是说话的地。” 街角凉亭,三人相对而坐。 “老汉姓王,贱名一个‘炉’字。蓟县匠户,世代打铁为生。半年前,东城的赵员外来到我王记铁匠铺,说是打造一柄宝剑,送给宣州边军营的堂兄,他堂兄刚升任了千户。” 这个叫王炉的老人侃侃而谈,一把鼻涕一把泪:“加上赵员外给的赏钱又多,小人自不敢怠慢,昼夜打造。待得宝剑铸成,小人也是糊涂。” 说着,王炉“啪啪”的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继续哭道:“那日铺子繁忙,我便着小女去赵员外府上,告知宝剑铸成,可着人来取。谁知,那赵员外酒后乱性,见我姑娘颇有姿色,竟在府上将小女给玷污了。” 说到这里,王炉哭泣不止。 二憨在一旁沉默着,云千川也没说话。二人不约而同的想起,青竹帮在城外拍花子,似乎与那赵员外没什么区别。 王炉擦了擦眼泪:“那畜生糟蹋了我女儿,我女儿想不开跳井自杀了。我便卖了铺子,在衙门上下打点想告那赵员外。谁知,乔知县颠倒黑白,说是我女儿主动勾引赵员外,毁了的是他赵员外的名声。既然蓟县伸不了冤,我便到宣州府,宣州府无人做主,我就去京城告御状。” 云千川叹了口气,王炉到现在,还在幻想着公平。 “宣州府的知府,和乔知县是一伙的,就算是你告到了京城,也是一样的结果。”二憨突然开口。 这一点上,二憨比王炉还要清醒。 与其说是清醒,倒不如说是王炉在自欺欺人,他骗着自己去相信公平。 “我帮你杀了赵员外,你跟我走。” 云千川的一番话,把二憨都吓了一跳:“千川哥,你疯了。” 王炉‘噗通’一声,再次跪了下来:“英雄若能帮我手刃仇人,我王炉这条命都是你的。” “好,你带我去赵员外家。” 夜黑风高杀人夜,王炉带着二人,悄悄的摸到了城东。 西城是青竹帮的地盘,东城是风雷堂的地盘。在这里,三人都格外小心。 “千川哥,当心风雷堂的探子,咱们小心些。”二憨叮嘱。 云千川点点头:“放心吧,没有人发现咱们。王炉,你确定是这一家么。” 三人来到一处高门大宅,在一处灌木丛中隐藏了起来。 王炉点点头:“就是这家,那赵员外的府邸。” 云千川以黑布遮面,想翻墙而入。 二憨一把拉住他:“千川哥,你可想好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这事要是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为了一个乞丐,值得这样冒险么。这世界上,不平事多了去了。 云千川并不是为了路见不平,王炉是铁匠,深谙冶铁之术。对于城北炼铜,大有帮助。 可以说,王炉正是自己急需的人才。 以云千川的身手,杀个人还是手拿把掐。他这一路仔细勘察过,并无人发现他们的影踪。 “二憨,你们小心躲在此地别动,我去去就来。” 言毕,云千川单手抓着墙头,轻盈的翻了过去。 落地之时,竟没发出响声。这让二憨一惊,在蓟县城外他曾见识过云千川出手,还以为那只是巧合。 现在看来,千川哥的身手着实了得。 赵员外的宅子着实很大,云千川一间间的摸了过去。 三进的宅子,他摸到了一处厢房。 里面插着门栓,云千川拔出短刀,小心的挑开门缝。 门栓挑开的瞬间,云千川推开房门,还没等门栓落地,他眼疾手快的捡了起来。 卧榻上躺着一个妇人,云千川皱皱眉头,过去一把捂住了妇人的嘴巴。 妇人惊恐的醒了过来,云千川的短刀抵住对方的脖子。 “别动,否则我杀了你!” 对方果然不敢再动,云千川渐渐松开了手。 “好汉饶命,老娘我多年没有这个调调了。我绝不反抗,我都听你的。” 云千川气急,这老妇还当自己是采花大盗了。 “赵员外在何处,说。” 老妇吃了一吓,指着东边厢房:“老爷今晚在骚狐狸那里过夜。” 问明方向,云千川拍晕了那老妇,循着东厢房去了。 东厢房居然没上门栓,云千川轻易的走了进去。 黑暗中,借着夜色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岁模样,女的年方不过二十。 按照王炉的描述,这中年男人右手拇指带着一个玉扳指,左边眉毛一颗痣。 云千川的出手迅疾,先是拍晕了那妇人,然后捏着男人脖子,将他叫醒。 “好汉,饶命啊,我有钱。” “你叫什么,说!” “鄙人赵文简,想与好汉并无冤仇。” “王记铁匠铺王炉的女儿,是你逼死的吧。” 赵文简吓得一个哆嗦,似乎知道了大事不妙:“不不不,误、误会,是、是那小娘子主动勾引的我。” “你下去,跟阎王爷说去吧。”云千川手起刀落。 半柱香过去了,里面毫无动静。二憨和王炉在外面等的心焦,二人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突然,一个血淋淋的布袋,从院子里扔了出来。 第十六章 猫耳山上出铜矿 人影一闪,云千川从墙头轻盈的翻了下来。 二憨和王炉吓了一跳,尤其是二憨,千川哥这身手好生了得。 “走。” 云千川抓起地上的布袋,带着二人沿着墙角消失在夜色中。 西城,蓟县付疃河河水缓缓流淌。 一处隐秘的树林里,石桌上摆着香案。 王炉提着赵员外的人头,祭奠女儿的在天之灵。 这个害死女儿的凶手,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赵员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祭奠完毕,王炉将赵员外的脑袋扔进了护城河。 云千川和二憨,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王记铁匠铺,在蓟县也算是有名号的。王炉的冶铁手艺,也是声名远扬。 云千川看中的,就是王炉的冶铁手艺。 ‘噗通’一声,王炉对着云千川跪了下来。 “恩公,老汉我大仇已报。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了。以后我王炉这条命,就是恩公您的。” 云千川点点头:“你先起来吧。” 云千川知道,王炉的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一个人在无比绝望的状态,云千川给了他最后的希望。 女儿大仇得报,正如王炉自己说的,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了。 以后王炉就是他的死忠,只需要云千川一句话。 这一刻的二憨,也被云千川的人格魅力所征服。 “千川哥,以后俺也为你拼命,你说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云千川微微一笑:“搬家。” 没错,搬家。 京城死一个寻常百姓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死一个赵员外就不一样了。 此案惊动了蓟县衙门,可是这种案子,根本就是查无头绪。 衙役不是没有怀疑到王炉头上,可从案犯现场的痕迹来看,王炉没这个本事。 而且从赵员外家眷口供得知,贼人的举止言行也和王炉不一样。 再加上赵员外这样的人,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得罪的人不知有多少。 最终,此案成为了悬案。 云千川带着颜徽音姐妹俩,还有二憨和王炉来到了位于城北的猫耳山。 王炉甘愿为奴,云千川做了王炉的主人。 此人年过半百,却也手脚麻利。一路上,对云千川一家人颇为的照应。 猫耳山只有祁麻子一个人在看守,一座荒山,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看守的。 云千川来的时候,祁麻子极是的高兴。毕竟一个人在荒山久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千川老弟,帮里捎信说你要上山我还不信。咱们这座荒山,还能炼出金银不成么。” 云千川微微一笑:“祁大有,你就等着数钱数到手软吧。谁告诉你,这荒山不能出金银的。” 祁麻子叹了口气:“唉,真要是那样就好喽。当年这猫耳山有多热闹,你看看这矿也挖没了,人也走光了。只剩下我这个缺牙的老东西,一个人留在这了。” “祁麻子,马六他们来了么?”二憨问。 “马六,他也说要来么。”祁麻子问。 “千川哥可是知县老爷亲自应允的,来守着猫耳山。马六,也跟着一起。” “哦,那就不知道了。猫耳山别的东西没有,住的地方有的是。就是,有些地方需要修缮一番。” 当年猫耳山鼎盛的时候,官办的矿山有旷工数千人。 后来出产的铜矿越来越少,逐渐走向了衰落。 当年旷工们居住的民居,早已破烂不堪。正如祁麻子所说,好在足够宽敞。 云千川找了一间相对完整的石屋住了下来,二憨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搬进了隔壁。 马六一行人是第二日才来的,云千川引着众人见了面,这家伙还带来了两袋粮食。 “庙堂库房顺来的,没敢多拿,怕给发现了。”马六讪讪的说道。 “马六,业障做多了吧,报应来了。”祁麻子一见到马六,就开始阴阳怪气。 云千川也不知道二人之前有什么过节,马六看到祁麻子也是没好气。 “祁麻子,乌鸦落在猪背上,咱俩谁也别说谁黑。你不也是全家死绝,老子好歹还剩下一根独苗。” 说着,马六双手举着自己的小儿子,在祁麻子面前炫耀。 祁麻子大怒,刚要反唇相讥。 “好了,”云千川打断他:“祁大有,这山上可还算太平么。” 祁麻子狠狠的瞪了马六一眼,这才开口说道。 “咱们这山上光秃秃的不毛之地,倒也没有什么人来。偶尔也会有些零零散散的灾民,都被我赶走了。” 云千川“嗯”了一声:“先把住处修缮起来,剩下的事再说。” “不是,千川兄弟。咱们来着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去搞钱?”马六有些着急。 “地上到处都是钱,先修房子。” 云千川表现得处置淡然,马六却颇为的焦急。 马六从刀疤李那里得知,云千川已经答应了乔知县,一个月给他三千两银子。 这要是完不成任务,以乔知县的手段,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就连他们的帮主刀疤李,都得战战兢兢。 只有云千川知道,并不是猫耳山不能产铜。而是,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太过落后。 等他来到猫耳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猫耳山出产的孔雀石,质量都是相当不错。只要通过\"焙烧-熔炼-吹炼\"三步法实现规模化生产。 然后着重培养10-15人的核心工匠团队,用\"传艺不传诀\"的方式控制关键技术扩散。 那么这座猫耳山,那就是一座金山。 颜徽音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大小姐,而是手脚麻利的帮着云千川修缮房屋。 石屋倒还算结实,唯独屋顶的瓦片需要修缮。 马六的儿子马小跳,很快和颜蓁蓁玩到了一起。两个孩子,终于也有了玩伴。 二憨和马六修瓦,王炉在下面活泥巴。颜徽音则负责众人的伙食,每天一大早便在周围挖一些野菜。 野菜配上一些粗盐,煮上一些糙米粥,这算是众人每日的伙食。 一连三日,云千川只是吩咐众人修葺房屋。对于炼铜之事,不闻不问。 就连二憨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乔知县看似和气,实则无比的心狠手辣。 第十七章 乾元通宝闪金光 直到第五日上,屋子都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云千川才招呼几人,准备炼铜事宜。 “马六,你和二憨去砍柴。记住,要上好的木炭和松脂。祁大有,你去修好窑炉。王炉,你随我翻铸母钱。” 孔雀石加入木炭粉末,就是利用木炭闷烧产生的一氧化碳把铜从矿石中提取出来,可是杂质太多。 然后,接着再把红铜进行重新冶炼,才能用来铸币。 之前的工匠,就是被卡在这一步了。冶炼出来含有杂质的红铜,无法去除杂质。 最终导致,猫耳山的这处铜矿废弃。 其实猫耳山有着一套成熟的铜钱铸造方法,只是缺乏熟铜的冶炼技术而已。 “千川兄弟,没用的。这法子,当初就试过。”祁麻子劝道。 “祁大有,照我说的做。” 云千川的话,莫名自带威严。众人也只好跟着照做,好在冶炼铜矿祁麻子和王炉都是轻车熟路。 二憨又是一把子力气,和马六很快就闷了一炉木炭。 为怕马六和祁麻子二人在一起吵架,云千川故意将二人分开。 又过了两日,云千川和王炉制作好了铜钱铸造模板。 直把王炉佩服的五体投地:“主人,你这模板印出来的铜钱,怕是比官府钱币还要精美。” 王炉说的,这倒是真的。 所谓的母钱翻砂法,就是利用制作好的母钱。 这个母钱一定要制作精良、字迹清晰,否则会直接影响产品的效果。 接着就是把准备好的母钱和浇道模具放进木制模子里,用仔细筛选好的砂土填实。 再翻过来,去掉母版。把方孔边缘多余砂土用猪毛鬃小心刮除干净,再把另一半的模具叠上去,中间插一根圆棒。 再用砂土夯实,叫做背范和浇口。 最后就是分开模具,清理浇道取出母钱。合上模具,制作浇口。 压紧之后,倒入铜汁。冷却后取出钱币打磨之后,便成了市场流通的铜钱了。 大康经过连年征战,民力凋敝不堪。 官方制作的钱币参差不齐,甚至于官方制作的钱币,还不如猫耳山制作的精美。 奈何,冶炼技术的瓶颈,使得猫耳山铜矿最终无奈废弃。 云千川采用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冶炼之法。 之前铜矿的冶炼,技术太过落后。事倍功半不说,合格的黄铜寥寥无几。 作为一个移动百科全书的穿越者,首先,云千川进行了冶金设备升级。 设计阶梯式鼓风系统,云千川让二憨拆了木板,和王炉一起制作了几个手风箱。 建造阶梯反射炉:用黏土掺入石英砂制作耐火层,设计三层阶梯结构,上层预热矿石,中层熔炼,下层沉淀杂质。 再把窑炉改造成活动式炉门,用青铜铰链制作可调节炉门,配合不同冶炼阶段控制进氧量。 建立\"三灰体系\",按石灰石60%、萤石25%、稻壳灰15%配制复合熔剂 添加硼砂降低熔点,用含磷酸钙的的骨灰吸附熔融铜液中的硫元素... 这些对于云千川来说都是小儿科,等以后扩大了规模。再将炉工分为备料、冶炼、精炼三个专业组,不同季节的炉温控制也不一样。 至于用醋蒸汽处理炉气,生产碱式碳酸铜作为颜料,将含铁炉渣制成磨刀石,硅酸盐渣制成建筑砖,用竹管将二氧化硫导入石灰水池制备亚硫酸钙漂白剂这些专业知识,那就只能等着以后再去做了。 为什么云千川这么厉害,一个双料博士,某大破格录取的高材生。活生生的移动百科全书,后来因能力太过出众,被部队征召... 可以说,云千川的穿越是一个地域开局。可是云千川的个人能力,着实的恐怖。 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罢了,现在的云千川,有了翻盘的能力。 按照云千川的方法,几人分工合作,竟然制作出来了五十多进斤的精铜。 “成了、成了,咱们成了!哈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半个月之后,猫耳山传来了阵阵欢呼声。 在云千川的努力下,他们改进的冶炼铜矿之法,终于得到了完美的精铜。 就连马六和祁麻子也忘记了吵架,二人兴奋的抱在了一起。 只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二人慌忙的分了开来。 这依旧掩饰不住众人脸上的喜悦,谁都知道守着这处铜矿,那就是守着一座金山。 “王炉,铸模!” “好咧主人。” 随着铜汁的浇入,模具中的铜币逐渐冷却。众人打开模具之后,一枚枚制作精美的铜钱,展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齐刷刷的看向了眼前的铜币。 “吃饭了,你们忙了一天,也不知道吃饭。” 颜徽音微笑着,用木托盘端着几碗米粥,招呼众人吃饭。 然后,颜徽音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也看到了面前的铜钱。 除了云千川,其他人的眼睛都直直的盯着铜币。 马六呼吸急促,也顾不得铜钱的余温,一把拿了起来。 刚铸造出来的铜钱似乎闪着金色的光芒,马六两眼发直。 “我滴个乖乖,官府的铜钱比起这个,那才是假钱。咱们这个,才是真正的乾元通宝。” 如今是大康乾元七年,市面上流通最广的钱币,就是乾元通宝。 受制于冶炼技术的限制,铜钱造假的案子并不多。主要是造假成本太高。 当然这也难不住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历朝历代对于钱币造假都是杀无赦。 这也没有用,有些聪明人绞尽脑汁,会把铜钱用锉刀削的小一圈。 然后,利用这些锉刀锉下来的原料,继续加工。 而云千川他们制作出来的铜钱,就连盐铁专营的官方铸币作坊,都有所不及。 假钱太真,比真钱还要真的时候,更是真假难辨。 实际上云千川他们制作的也不算假钱,顶多就是私自铸造的仿币罢了。 “先吃饭。” 云千川则是轻描淡写,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儿科的东西。 往后,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颜徽音无比震惊的看着他,剩下的人喉头攒动,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马六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千川老兄,乔知县给的日期快到了,三千贯铜钱咱们能完成么。” 第十八章 寇贼夺子丧天良 没错,虽说是铜钱制作出来了。可想做出三千贯铜钱给乔知县,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当初,云千川信誓旦旦,一个月给乔知县进贡三千贯铜钱。给帮主刀疤李,一千贯。 本来云千川跟刀疤李说的,是给乔知县五千贯的。 如今一个月时限快到了,想做出四千贯铜钱,就凭他们几个人时间根本来不及。 “谁说给这么多的,月底给乔知县送去五百贯。至于帮主,给他五十贯便是。” 马六还待再说,一旁的祁麻子一拍大腿。 “做得好!咱们若是真给了三千贯,怕是好日子到头了。” 二憨和王炉是不懂的,马六有些似懂非懂的样子。 颜徽音却听懂了:“夫君做得对,咱们若是轻易交上了三千贯钱。那贪得无厌的乔知县,还以为咱们这猫耳山有多大的利润。” 马六跟着点点头:“我明白了,咱们、就说是人力有限技术有限,只做出来这些。” 颜徽音紧接着又说道:“夫君,给五百之数是否有意之嫌,倒不如给四百八十七,有整有零更使人信服。” 云千川微笑的看着她,“嗯”了一声:“夫人说的有理。” 给五百贯,乔知县会心生疑虑,为什么不多不少正好五百。给四百八十七贯,反倒是更让人信服。 云千川很高兴,妻子确实是个聪明人。 后来颜徽音还是发现是自己错了,自己不过是一些小聪明而已。 后来她问云千川,真的给四百八十七贯,乔知县就会更相信么。 那时候的云千川依旧是笑着摇摇头:乔知县当然不信,可在这种事上,乔知县不会让你觉得他不相信。 能够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的人,都是人精。 乔知县不会真的在乎你给五百贯,还是四百八十贯。他要的,是属于自己的长远利益。 你产能低,可以给五百。等你产能高的时候,再给五百贯,乔知县就不会如此对你了。 这一点云千川很清楚,所以他这个月才给四百八十七贯。 因为云千川知道,你刚来的几个月,乔知县不会跟你计较。 混在高位上的人,没有一个傻子。 二憨马六之流,是不懂这些的。众人只是知道,他们发财了。 “姐姐、姐...”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个孩童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马六的儿子马小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不、不好了,爹,蓁蓁、蓁蓁被坏人给抓走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颜徽音扔掉了手里的托盘,疯了一样的跑了出去。 众人跟着追出去的时候,就发现几个衣衫褴褛的灾民,抓着颜蓁蓁消失在了远处。 这些都是饿疯了的灾民,不知怎地摸到了猫耳山上来了。 “快,追!” 云千川也慌了,他知道这些饿疯了的灾民,抓到一个孩童会做什么。 他不敢往下想,这种事在去宣州府运粮的时候,他们见过。 路边燃着灰烬的汤锅,还有行尸走肉目光呆滞的灾民,还有那那泛着森森白骨的汤锅... 颜徽音摇摇欲倒,她勉力的支撑着身体,拼命追赶。 云千川三步并作两步,急速的往前追着。身后,是跟来的二憨。 猫耳山地形复杂,再加上连年的开采挖掘,更是难以追踪。 云千川追了大概一炷香,却不见了对方的影子。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的跟了上来,颜徽音声嘶力竭:“蓁蓁、蓁蓁...” 年过半旬的王炉气喘吁吁,马六却奇怪的和祁麻子二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这次二人没有斗嘴。 “王炉祁大有,你留下来照顾孩子。马六二憨,跟我走。” 云千川只是犹豫了一下,很快就根据线索跟踪了上去。 地上,有着凌乱的脚印,还有一些拐杖杵地的浅坑。 一处隐秘的山坳,离着猫耳山有三座山的距离。 炊烟袅袅升起,三个瘦骨嶙峋的汉子,围着篝火。 “使劲吹,别让狼烟把人给招来了。”一个声音尖利的三角眼,训斥着另外两个人。 另一个龅牙擤了把鼻涕:“隔着两座山,看不见的。” “那也不行,把火烧旺一些,我饿的没力气了。”还有一个三寸丁枯树皮的驼背矮个子,一瘸一拐的抱着一堆柴火走了过来。 颜蓁蓁被帮主了手脚,绑在一棵松树上,眼神满是惊恐。 “叔叔,别、别吃我。” 三人有些吃惊,这才打量起来这孩子。 龅牙走过去,阴恻恻的笑着:“小娃娃,别害怕,等会儿你就解脱了。” 三角眼斜了一眼:“这娃子知道的倒是多,在城外待过?” 只有在城外活不下去的灾民,才知道被绑住之后的下场。 颜蓁蓁一个孩子,竟然懂了。 矮个子说了句:“杨老大,别让这娃子受罪了,手脚麻利点。” 那个姓杨的三角眼不再说话,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走了过去。 龅牙却拦住了他,夺过他手里的短刀:“找只肥羊不容易,驼子快把水烧开,咱们先吃点羊血补补身子。” 龅牙举起手里的短刀,一道人影闪过,三人还没看清楚。 龅牙举起短刀的手空空如也,短刀不知道怎么却落到了云千川手里。 然后,龅牙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一步步的后退。 云千川反手短刀划开绑住颜蓁蓁的绳子,左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鲜血从龅牙脖子里流出,‘噗通’一声,龅牙扑地倒了下去,踢翻了架起的汤锅。 那驼子大怒,刚想扑上来被赶来的二憨,一拳掀翻在地。 紧接着,二憨雨点般的拳头砸了下去。 三角眼见势不妙,想要夺路而逃,云千川扔出手里的短刀,刺中对方后背。 这几下干脆利落,二憨还在挥舞着拳头,直到发现地上的驼子一动不动。 二憨伸手一探对方的鼻息:“这么不经打,几下就打死了。” 蓟县城外的灾民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大多都饿死了。 为数不多活下来的,大多都泯灭了人性。 云千川捂着孩子的眼睛,抱起来就走。 回来,正和颜蓁蓁等人赶上。颜蓁蓁看到妹妹无恙,登时瘫软在地。 第十九章 帮派纷争各死伤 “夫君,这些都是什么人。” “哦,没事,只是几个人牙子,都被我们打发了。是吧,二憨。” 二憨唯唯诺诺,随即“哦”了一声:“对,他们都是人贩子。” 颜徽音将信将疑,死死的抱着妹妹,生怕她再丢失了。 “不是的哥哥,他们把我绑起来,还、还煮了大锅。” 颜蓁蓁的话让颜徽音浑身大震,她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云千川轻松的一笑:“蓁蓁,他们不是要吃你。你没看,他们都带着粮食呢么。” 二憨突然福至心灵:“对对对,他们是带着米粮。想来是以为甩开了我们,这才埋锅造饭。” 孩子只是天真,并不是傻。 从临江县一路逃过来,这一路上颜徽音她们见识到了太多人性的恶。 灾荒面前,彻底泯灭人性变成魔鬼的,不在少数。 颜徽音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紧紧的抱着妹妹:“蓁蓁别怕,她们是想把你给卖了。” 孩子总是天真的,颜蓁蓁立刻就相信了,她不再那么害怕:“真的么姐姐,那些坏人要把我卖到哪里去。” “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卖给那些没有孩子的大户人家,你就见不到姐姐了。” “我不要,我就要跟姐姐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每个人都面色沉重。 蓟县城外大股的灾民虽已经散去,依旧还是有零星的灾民无处可去。 这些人漫无目的,四处游荡寻找着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 换句话说,作为蓟县城北的猫耳山,虽然对灾民来说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太大价值。 可是,毕竟还是会有外人闯入,这里并不太平。 一旦遇到大股的流寇劫掠,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云千川的身边,只有二憨和王炉最可靠。 加上马六和祁麻子,也不过五个人,还要照顾颜徽音和两个孩子。 招人,还要组织民防来保证猫耳山的安全。 像是猫耳山这种官方经营的矿产,是有军队驻扎的。 蓟县孟樊超的守备营,之前就是驻扎在猫耳山的。 后来铜矿废弃,加上外敌胡羯人的入侵,为了保境安民。守备营的将士,入城协防。 “马六,明日你随我进城。” “千川兄弟,进程干啥?” “去衙门,给乔知县交差。” 马六嘴巴咧了咧:“真、真的只给五百贯么,乔知县的大嘴巴子可厉害的紧。” 乔知县下手又黑又狠,马六亲眼看到他把帮主刀疤李给扇成了猪头。 “五百贯?害得三辆马车来拉。咱们,空着手去。” 没有人知道云千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马六也没敢再问。 次日,二人下了猫耳山。 “二憨,你和祁大有在山上小心些,我们去去就回。” 二憨没能跟着云千川一起,有些忿忿不平:“千川哥,让王炉留山上,我跟你去。” “你在山上,保护你嫂子。” 云千川带着家仆王炉,还有马六三人赶着马六的那辆破马车,一路回了蓟县。 他们是从北门进的,刚入城不久,便遇到了一场好戏。 “千川你看,是帮主他们。” 马六眼尖,远远的就看到刀疤李带着一群人,手持棍棒和另一群人在对峙。 对方,正是风雷堂的匡瘸子。 “匡瘸子,丽春院的账老子还没跟你算。这‘宝青坊’可是我们青竹帮的地盘。这宝青赌坊的生意你也想抢,你在对面开一个‘快活林’是几个意思。” “刀疤李,大道朝天各走半边。我在你对面开赌坊碍你什么事了,谁揽着客人那是谁的本事。你们宝青赌坊揽不住客人那是你们没本事,少他娘的跟老子在这啰嗦。” “都别动,想找死是不是。” “干什么干什么,想打架,老子早就看你青竹帮不顺眼了。” “风雷堂的狗崽子,有种你再给我说一句。” “动手啊,来啊!” 蓟县的两大帮派,青竹帮和风雷堂水火不容。双方火拼,那是常有的事。 青竹帮占据蓟县东城的地盘,风雷堂占据了西城。 刀疤李的靠山,是乔知县。而匡瘸子的背后,则是守备营的千户孟樊超。 双方可以说是各为其主,涉及着背后多种利益。 两个帮派都是经营各种灰色产业,摩擦自然是少不了。 之前,风雷堂的匡瘸子还收敛一点。毕竟千户孟樊超还要受乔知县的节制,可今时不同往日。 康帝不断提升武将的地位,如今蓟县官场也是风云变幻。武将,不再受文官制衡。 孟樊超便坐不住了,先是让匡瘸子抢了青竹帮的丽春院。 这件事,乔知县忍了下来。 没想到对方变本加厉,这次竟然在青竹帮的地盘,又开了一家赌坊。 眼看着双方又要打起来了,刀疤李已经抄起家伙了。 马六大怒,抄起一把长刀,准备从马车上跳下去干架。 “狗娘养的风雷堂,欺负咱们青竹帮。千川,走帮忙!” 云千川一把拉住马六,摇了摇头。 此时,青竹帮的喽啰们,已经和风雷堂交上了火。 又是一场混战,别看匡瘸子瘸了一条腿,打起架来阴损的狠。 一根短棍虎虎生威,几个帮众都被他撂翻在地。 刀疤李见势不妙,带着几个兄弟冲了上去。双方,各有死伤。 马六愕然回头:“千川,那可是咱们的兄弟。” “走,去衙门。” 云千川并没有插手,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双方火拼。 此时青竹帮和风雷堂的混战已经白热化,双方都有人挂了彩。 帮派之间的火拼也是看阵势的,并不是非要你死我活。 双方都有些投鼠忌器,几个风雷堂的人护着匡瘸子。 刀疤李的身边,也围住了几个喽啰,双方都在互相试探。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王炉驾着马车,缓缓从众人面前驶过。 马六有些羞愧,云千川却一脸淡然。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马车上。 匡瘸子意外的看着云千川,而刀疤李则是死死的盯着。 云千川表情漠然,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帮派争斗,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自顾自的,让王炉赶着马车去往衙门。 匡瘸子的表情怪异,嘲笑的看着刀疤李。 刀疤李看向云千川的眼神,满是杀意。 第二十章 猫耳山上招工忙 云千川迎着对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惧意。 之前,自己只是青竹帮的一个小喽啰。 可是现在,自从他来到了猫耳山,一切都变了。 云千川自己知道,刀疤李以后再也无法以帮主的身份,来控制自己。 衙门,云千川一行人,在后院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乔知县始终都没有露面。 “千川兄弟,你说这乔知县当真是公务繁忙呢,还是有意不见咱们?” 马六心中栗栗,忍不住问道。 “或许是公务繁忙吧。”云千川似乎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 “那、当初你可是答应一个月给衙门三千贯的,这、这咱们如今空手而来,惹怒了知县大人生死难料啊。” 看得出马六很害怕,他畏惧了。 云千川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那待会儿去见乔知县,你留在此地。” 马六立刻有些尴尬起来:“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云副帮主,知县大人有请。” 就在这个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丫鬟,对着云千川施了一礼。 云千川回礼,然后拍了拍马六的肩膀:“马六,你看好马车。王炉,咱们走。” 马六是真不想触这个霉头,帮主刀疤李在乔知县面前都连一条狗都不如。 云千川答应每个月给乔知县三千贯银子,乔知县才让他去猫耳山的。 现在好了,本来准备的五百贯也不给了,直接空手来的。 乔知县看到,还不得当场拧断云千川的脖子啊。 云千川带着王炉,二人转过了长廊,在衙门后院的客厅内,见到了乔知县。 乔知县还是一如既往,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品着茶。 云千川走进去,王炉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在下云千川,见过乔知县。”云千川施礼。 乔知县头都没有抬,拿起冲泡好的茶水,轻轻的呷了一口。 然后,舒服的闭上了眼睛,细细回味茶水的清香。 做完这一切,乔知县才慢条斯理的伸出手,拿起桌子上的点心,抬头看着云千川。 “猫耳山那边,怎样了。” 语气平淡,平淡到似乎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一旁的王炉,都被知县老爷强大的气场,压的喘不过气来。 云千川却处之淡然,淡淡的施了一礼:“回大人的话,一切安好。今月,猫耳山产铜四千斤。” 乔知县对此,似乎是并没有任何的心动,只是“嗯”了一声:“不是说,每月出产最少几千贯么。” “人手不够,猫耳山仅有五六个人,是以产量甚少。” “怎么,是想本官给你加派人手?” “此事不必劳烦大人,在下自会招募工匠,想来不日产量便会上去。” “嗯,去罢。” “在下告退。” 云千川走出去的时候,王炉都替他捏了把冷汗。 “主人,为何知县大人,绝口没提钱的事?” “他还有脸提么,咱们去猫耳山一没有人手,二没有资助。乔知县,凭什么还跟咱们提钱。” 王炉挠了挠头,愈发的不懂了。 乔知县很喜欢云千川,聪明人是不需要教的。不像是那个蠢货刀疤李,朽木不可雕也。 聪明人打交道,从来都是简单的多。 乔知县没有给云千川任何的帮助,仅靠云千川一个人,带着二憨马六他们,一个月做出来了五百贯铜钱,实属不错了。 而云千川没有说把这五百贯给乔知县,就证明他需要用这些钱,来招募工匠,把猫耳山做大做强。 乔知县深知其中原因,所以他也没有问。 该给自己的,云千川会识趣的送来。 因为乔知县知道,自己是云千川唯一的靠山。 聪明人很清楚,在蓟县得罪他乔知县的下场。 后院外面焦急等待的马六,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当他看到云千川带着王炉,安然无恙的走出来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 马六慌忙迎了上去:“千川兄弟,如何了?” “走,去集市买些米粮。” 云千川没有回答,自顾上了马车。 照旧,每次帮主刀疤李去衙门公干,回来的时候脸上都会多个巴掌印。有的时候,直接是个猪头。 而云千川面皮白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掌痕。 马六凑过去:“王炉,乔知县没提钱的事么。” 王炉摇摇头:“没有。” “没有?” “乔知县只是问要不要给咱们猫耳山加派一些人手,被主人给拒绝了。然后,乔知县就让我们回来了。” 马六一脸的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千川,如同见了鬼魅一般。 谁不知道乔知县贪得无厌,吃人不吐骨头。 云千川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让乔知县都能网开一面。 周记粮铺被百姓哄抢,铺子都被大火付之一炬。 衙门派人抓了一批带头闹事的,也杀了一批以儆效尤。 这才过了没几日,周记粮铺竟然再次开张。 铺子也被重新修缮了一番,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周掌柜雇了十几个护院。 这些护院打手,腰悬佩刀在粮铺门口维持着秩序。 买粮的百姓们,也老实了许多。 云千川走过去,对着周掌柜一拱手:“周掌柜,好久不见。” 周掌柜认得云千川,却没有什么交际,只是点点头:“买粮?” “买粮。” “要多少。” “一车。” 付了钱,云千川他们拉着满满一车的粮食,返回了猫耳山。 马六一路上,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云千川是怎么搞定乔知县的。 二憨和祁麻子,早就等候多时了。 看到一整车的粮食,二人嘴巴咧到了后脑勺。 二憨力气大,一人抓起两个麻袋,扛着粮食就往屋里运。 颜徽音带着两个孩子,笑颜如花的看着。 晚上,热气腾腾的米粥,居然还有肉。那是云千川他们,从县城带回来的。 香气扑鼻的猪肉煮熟切片,蘸着粗盐,让人迷醉的闭上了眼。 众人,几乎都忘记了肉味。 晚饭的时候,云千川吩咐起了众人:“明日你们都跟我下山,去各个地方招人。” “千川哥,招多少。” “有多少招多少,踏实肯出力,能干活的。凡是来猫耳山的,一个月两吊钱。” 第二十一章 两吊铜钱争挖矿 高氏兄弟兴风作浪,啸聚一方的流寇,到处烧杀抢掠。 城外,流寇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宣州府终于有了动静,总兵张茂,调集了八百官兵出城围剿。 历经月余,终于击溃高氏兄弟大部。活捉头目二十余人,贼首高氏兄弟不知所踪。 这二十多人,皆尽问斩。 一颗颗的脑袋,悬挂于宣州府城门下示众。 城外,总算是太平了些。 云千川带着二憨下了山,马六和祁麻子一道。王炉,留下来看家。 “千川哥,前面好像是张家屯。” “走,去看看。” 张家屯,一个不大的小山村。原本,也有着百十户人家。 现在,整个村子只剩下不到二十户。 “这位相公行行好,三十文,奴家的身子就给你。” 刚到村口,就被一个农妇,拦住了去路。 农妇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脸颊凹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大概是怕云千川嫌弃,慌忙捋了捋头发:“二十文,二十文也行。相公您发发善心,让奴家干什么都行。” 在丽春院随便找个姑娘,少说也得三五贯钱。就算是最下等的伎女,少说也得五百文。 二十文,买一只鸡也得四十文。 看到云千川不为所动:“十文钱,最少十文钱。” “你家男人呢?”二憨问。 “死了,我屋里没啥人,干净的很。相公,咱们来吧。” 说着,这少妇就要上前拉云千川的胳膊。 云千川后退了几步:“二憨,包袱里的炊饼呢,都给她。” 二憨无奈的解下包袱,将里面的两个炊饼,递给了那少妇。 那少妇先是呆了一下,随即疯了一样冲进了屋子。 “虎子、虎子,吃的、有吃的了,快吃,快些吃。” 那少妇从村口冲出来的时候,云千川就看到她家屋门口站着的半大孩子。 那孩子根根肋骨突出,肚子却出奇的大。和那些灾民一样,饿的双目无神。 那孩子接过炊饼,狼吞虎咽的往嘴巴里塞。 二憨吓了一大跳,慌忙冲过去,一把夺了下来:“不能这么吃,会死人的!” 没错,对于一个饿疯了的人来说。吃太多的炊饼,真的会被活活撑死。 这都是拿命学来的经验,少妇好像也懂这个道理。 她对着云千川‘噗通’一声跪下:“相公是个好人,这年头好人不多。虎子,过来跪下。” 那孩子倒也听话,跟着跪了下来。 少妇抬起头:“他叫赵二虎,恩公您就当收下个阿猫阿狗。给他一口饭吃就行,你让他干什么都行,只求给这孩子一条活路。” 最怕的就是这个,云千川见不得人间疾苦。 若非情势所逼,他实在不愿下山招工,怕的,就是遇到这样的人。 不帮吧,良心多少会有些难安。 帮了吧,比这悲惨的比比皆是,就算是菩萨下凡,你也帮不过来。 “二憨,走罢。”云千川并没有想帮忙的意思。 “二虎,磕头!” 那少妇不依不饶,摁着儿子的头,咚咚咚的在地上磕着。 地上,浸出鲜红的鲜血。 云千川闭上眼睛,终究还是回了头。 他过去扶起那对母子:“村里还有多少人,把能动弹的青壮劳力给我集结起来。我要雇工,一个月两吊钱。” 女人如同看到了救星,生怕对方反悔。 她站起身,站在村口高声的大喊着:“柱子他娘,栓子!狗蛋!...” 大灾必然伴随着瘟疫,女人叫郑三姑,丈夫死于一场瘟疫。 张家屯十室九空,整个村子,只剩下四五十人。大概,能有十二三人的劳动力。 云千川召集起众人,二憨在一旁来意。 “这是我们猫耳山的云掌柜,这次是来你们这雇工的。凡16-50岁的壮年,每个月两吊钱。” 没有人回答,这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们,面面相觑。 一个月给两吊钱,这年头不是骗子,就是神经病。 “猫耳山,那里可是产矿。敢问大掌柜的,那矿不是早就废弃了么。” 一个年长的老人,举手问道。 面对这一群老弱病残,这些雇工实在不是云千川想要的劳动力。 可眼下,似乎到哪里招工,都是这样的一群人。 “矿场重开了,我们招人必须吃住在矿上。一个月,给两贯工钱。”云千川重复了一句。 “可否带一家老小,管吃不?”其中一个人问。 “可以,但是大家必须都得干活。管吃,一天两顿,一稀一干。” 百姓们窃窃私语,众人压根就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 “她三姑,这人说的,可都是真的?”一名村民问。 那郑三姑哪里知道这些了,她看了眼云千川:“这位相公,看着像是好人。” 云千川不想给自己找一些累赘,他想招的是一些青壮劳力,而不是一群老弱病残。 “好了二憨,既然大伙儿都不想去,咱们回吧。” 二憨也不想招这么一群人,“嗯”了一声,二人准备就走。 “别走别走,大掌柜的留步。我们去,我们张家屯的人都去。” 那个老者急了,众人纷纷涌上前去,将云千川二人围了起来。 粮食颗粒无收,张家屯的百姓们早就活不下去了。 郑三姑不忍眼睁睁的看着儿子饿死,这才拦路干出这些羞耻之事。 作为一个母亲,她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值得鄙视的。 要么全村出门逃难,不多久变成灾民。要么饿死,要么啸聚山林。 云千川能给他们一条活路,别说是一个月给两吊钱。 就算是不给钱,只要管吃管住,这些人也会死心塌地。 只是四五十人的招工,只有十几个劳动力,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 云千川为自己的心软,付出了代价。 无奈,他只好带着这些人回了猫耳山。自此,他决定再也不亲自下山招工了。 果然,相比于云千川招的人。马六和祁麻子,一下子招来了三十多个青壮劳力。 而且这些人,还有许多本身就是工匠。 这些人,都是猫耳山附近的村民。有木匠,也有石匠、泥瓦匠。 这些人的加入,使得猫耳山终于有了规模。 挖矿、筛选、冶炼、铸币,一条龙生产线,也即将开始。 第二十二章 草蛇灰线鹅毛长 猫耳山一下子,多出来了近百人的规模。 云千川不敢再下山招工了,他怕再招到张家屯这样的,全是老弱病残。 马六和祁麻子虽然还在日常斗着嘴,可他二人的关系,明显好了许多。 之前,二人是剑拔弩张。 眼见着现在猫耳山能赚钱了,马六和祁麻子的关系,也就缓和了。 好处也不是没有,张家屯的郑三姑,组织起来那些老弱病残,做饭、洗衣、烧窑炉制作木炭、筛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男人们挖矿、粉碎、运输、烧制... 云千川总算不必亲力亲为,可他也没闲着。 妻子颜徽音,做了云千川的副手。 “娘子,图纸要精细。毛笔,着实不好用。” “夫君,你要的鹅毛,我给你找来了。只是这东西,能有什么用?” 二人虽有夫妻之名,然无夫妻之实。 多事之秋,云千川顾不得儿女情长。如今,先要做大做强。 鹅毛经过加热硬化,一支简单的鹅毛笔就制作好了。 颜徽音看的目瞪口呆:“夫君,你是如何做到的。” 她的眼神满是仰慕,云千川只是微微一笑:“鹅毛笔嘛,很简单的。” 云千川嘴里简单的一件事,往往会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颜徽音只好静静的看着,看着云千川在宣旨上草蛇灰线鬼画符。 云千川的图纸,无人能看得懂。 “王炉,你来。” 云千川招手,王炉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铁匠王炉,对云千川死心塌地,甘为家仆。 人家夫妻恩爱,花前月下的夫唱妇随。 王炉不敢打扰,直到被云千川叫了过去。 “你看看,这是我画的图纸,可否附样制造?” 接过图纸的家仆王炉,如看天书。 “主人,小人看不懂。” 这是一份能够让云千川征服世界的图纸,可是没有人能看得懂。 “我让张铁柱、张栓子和有张狗蛋他们,做了一个窑炉,专门用来炼铁。王炉,咱们这矿院房子多得是,留出几间给你做铁匠铺。” 铁柱、栓子和狗蛋都是张家屯的人,算是几个能干的劳动力了。 “主人,您是说让小人继续打铁,做一些挖矿的工具?” 王炉很兴奋,他又能干起自己的老本行了。 “附近多有流寇作乱,咱们猫耳山又没有像样的兵器傍身。我想做一些兵器,护矿之用。” 别说是猫耳山,蓟县城外都不太平。 连年的天灾,加上官府的横征暴敛,灾民是一茬又一茬。 蓟县城外,再次聚集了大量的灾民。有些,是从宣州府过来的。有些,是为躲避胡羯人逃难来的。 猫耳山就在蓟县城北,自然也不太平。 王炉“哦”了一声:“小人知晓了,做一些刀枪防身,小人还是可以的。只是这图纸上的东西,小人实在愚钝。” “你看着,我画的这图纸像什么?”云千川问。 王炉尚未回答,颜徽音开口道:“似是弓弩,却又不像。似乎,复杂的多。” “没错,这叫复合弓。弓弩的一种,较之寻常弓箭威力更大。” 王炉吓得一个哆嗦:“主人,私造弓弩,凌迟。” 弓弩那可是兵器,历朝历代的管控都是极其严苛。 像是私造弓弩、刀剑、甲胄之类,以谋反罪论处。 “王炉,你是我死忠。此事万不可道与外人知,能做出来么?” 因为主人的这份信任,王炉感激涕零。可他看了眼图纸,摇摇头:“难。” 复合弓涉及到多个领域,零件复杂。以这个时代的铸造技术,难如登天。 云千川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图纸尽量的简单。 即便如此,以王炉的能力,还是做不出来。 “好罢,此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可是主人,锻造此物小人不行,这各个零件,能否用硬木代替。” 云千川一呆:“木头?” 王炉点了点头:“您画的这个东西,小人叫不出名字。” “这叫凸轮,用硬木不成,容易断裂。” 王炉挠挠头:“那就不成了,这世上无人能做出这东西出来。” 云千川叹了口气,这是现代复合弓图纸,初代复合弓用的是滑轮。 滑轮也是有缺点的,那就是滑轮固然省力。但是需要拉长弓弦距离来施加更小的作用力。 这也就造成,用力虽然小了,但要比传统弓箭拉更长的距离。 云千川只能退而求其次,重新设计一份初代复合弓图纸。 “若是以此来制作呢,可行?” 王炉接过图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能成,这个小人能做。” 云千川松了一口气:“好,炼铁事宜我会让铁柱他们来做。这些东西,你亲自动手。” 王炉点点头:“放心吧主人,小人一定会做出来的。” “若是需要人手帮忙,找二憨。” 两个月后,王炉的第一批精铁做出来了。 云千川也兑现了他的承诺,着人给乔知县送去了铜钱三千贯。 乔知县大为的高兴,把云千川使劲勉力了一番。 猫耳山的工匠们夜以继日,云千川却突然缩减了铜矿的产量。 把多出来的工匠,全部调来炼铁。 铁器打造出来不少的兵器,用来制作复合弓的精铁,云千川却非常不满意。 “主人,这是我锻造了三日的精铁,您看看。” 云千川拿起来一看,还是摇摇头:“不成,韧性不够。”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批了,云千川依旧是不满意。 王炉实在是没招了:“主人,这是窑炉里最好的精铁了。” 想制作复合弓,必须要弹性更硬的材料才行。这些精铁做出来的复合弓,威力实在有限。 云千川也知道,这种精铁已经是这个时代的极限了。 突然他心中一动:“此精铁锻造弓身,弓身外再包以柘木,是否可行?” 王炉瞪大了眼睛:“应该可以,小人试试。” 柘木,浑身是宝。叶子可饲蚕,根可入药。皇帝的龙袍,就是柘木染成,称之为柘黄袍。 更重要的,作为硬木的柘木,可以制作弓箭,士兵们都叫它‘柘弓’。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恩将仇报坏心肠 云千川一惊,带着王炉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是一队官兵。 确切是说,是一群溃兵。 众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溃兵不如寇,流兵即是贼。 这些从战场上溃逃下来的溃兵,比土匪还可怕的多。 只是猫耳山地处偏僻,这些人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这里是蓟县官办矿山,你们是谁的部下。” 云千川一拱手,对着几个溃兵问。 先抬出这是官方的矿山,使得对方有所顾忌。 谁知,这些溃兵压根就不放在眼里。有的,持刀缓缓逼近。 猫儿山上的工匠,纷纷抄起了家伙。 幸亏这俩月王炉并没有闲着,工匠们的手里,都有了一些兵器。 这些长刀长枪之类的兵器,都是王炉锻造出来的。为的,就是保护猫耳山。 看到云千川等人手里也有家伙,这些溃兵们这才有所顾忌。 人群分开,溃兵中走出一个人。 “李大人?”云千川惊讶的看着他。 蓟县守备营的百户李浩,当初云千川跟着他一起去宣州府运过粮食。 “流寇为祸百姓,我等前去围剿,不想中了流寇埋伏。云千川,给我们找个地方歇息。” 李浩浑身是血,肩膀还受了刀伤。 “马六,院子里腾出几个房间,给几位军爷休息。”云千川吩咐着。 马六等人刚要收起兵器,李浩身后的一名官兵被窜出来的流寇,抹了脖子。 不知道李浩这队溃兵是怎么逃到猫耳山上来的,也不知道这些穷追不舍的流寇,是如何追上来的。 总之,云千川等人,莫名其妙的卷入了这场厮杀。 官兵们见了流寇,似乎成了丧家之犬。 若不是云千川等人的加入,李浩他们都会被杀个精光。 “点子太硬,风紧,扯呼!” 看到官兵有帮手,追击的流寇见势不妙,剩下的人仓皇逃窜。 李浩摇摇欲坠,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郑三姑他们,带着一些妇孺给这些溃兵们腾出了一间大的石屋,方便他们养伤。 自始至终,李浩都没有对云千川说一声‘谢’字。 云千川也并不在乎,只是从他们口中得知,宣州府的流寇越来越猖獗了。 这其实都在意料之中的事,云千川在猫耳山挖矿铸币的同时,已经未雨绸缪做好准备了。 他让王炉打造兵器,就是为了守护住猫耳山,防止流寇抢夺。 将养了两三日后,这二十多名官兵,伤势逐渐好转了些。 “千川哥,你说这些人怎地还不走。” 这日,云千川正在石屋里,继续做着他的研究,二憨走了进来。 云千川头都没有抬:“走什么。” “守备营的这帮人啊,天天赖在咱这儿蹭吃蹭喝的,几个意思是,一群狗东西。” 二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骂骂咧咧。 云千川这才抬起头,微微一笑:“过几日吧,他们会走的。” “我让马六和祁麻子,砍树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正在卸车呢。” 云千川这才收起图纸,招呼着二憨:“走,去看看。” 二人来到院外,突然听到远处石屋里,传出来的阵阵嬉笑声。 那间石屋,正是李浩他们养伤的地方。 “干什么,老子伤势已经好了,还不让老子活动了,滚开!” “我们大掌柜说了,你们在这养伤可以,谁也不许离开这院子。” “他娘的,老子给你脸了。你们大掌柜怎么了,老子可是蓟县守备营的,滚!” 李浩他们随行的几个官兵,在院子里百无聊赖,想在猫耳山上转转。 云千川下了严令,不许这些人随意走动。 山上的冶矿和铸币,绝不能让这些人知道。 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猫耳山炊烟袅袅的,这些人又不是傻子。 这里本就是一座铜矿,这时候聚集了这么多人,一定是这些人找到了炼铜的法子。 这可是都是钱啊,有人告诉了李浩,这几个人开始蠢蠢欲动。 “再不让开,老子劈了你!”一名壮硕的官兵,拔出佩刀威胁。 云千川手下的人也不是吓大的,纷纷举起武器:“你们这群白眼狼,我们救了你们,还恩将仇报。” “对,滚回你们守备营去。” “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官兵大怒,持刀冲了上去。 ‘砰砰砰。’一阵打斗声响过,几个官兵躺在了地上,捂着胳膊不断的呻吟着。 云千川扔掉他们手里的佩刀,惊动了屋子里的李浩。 李浩在几个手下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看到眼前的场景,那躺在地上的几个官兵,灰溜溜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李浩身后。 李浩这才拱手:“对之不住,本官管教不严,倒叫兄弟你笑话了。” “李大人,你们伤势将养的也差不多了,什么时候下山。”这次,云千川没有给他面子。 李浩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怎么,你想赶我们走。” “对。” 局势瞬间剑拔弩张起来,李浩的脸色大变,二人就如同两头相遇的雄狮。 突然,李浩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千川老弟,本官在这确实多有叨扰。这样吧,再给弟兄们两日时间,我们定然下山,如何。” “好,不过猫耳山严禁你们随意走动。你们,只能在这院子里。”云千川冷冷的说道。 李浩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容:“可以。” 他手下的几个官兵,有的还忿忿不平,都被李浩一个眼神阻止。 这一场风波,算是暂时平息。 “都怪咱们帮主,平日太怂,我呸。”二憨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刀疤李,还是骂这群官兵。 没错,平日里刀疤李见到官府的人,都是低头哈腰。 蓟县衙门也好,守备营的官兵也罢,都是不把青竹帮放在眼里的。 云千川没有再说什么:“走,去马六他们那里看看。” 按照云千川的吩咐,马六和祁麻子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才运回来这批木材。 上好的杉木,让云千川很是满意。 二憨一路上,却还在骂骂咧咧。 马六见面的第一句就问:“守备营的那帮人,都走了么。” “一群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吃咱们的喝咱们的,还欺负咱们的人。”二憨忍不住,怒骂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上书弹劾心惊慌 马六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当下,云千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众人当下都忿忿不平,就连祁麻子都在骂:“最好他们快些滚蛋,不然要他们好看。” 马六点点头:“对,咱们加派些人手看好他们,一定不能让他们进山。” 云千川也有些头疼,这些人已经盯上了自己,当初是自己引狼入室。 “先把这些木材运回去,其他事再说。” “千川哥,咱们弄这么多木材干甚。”二憨问。 “猫耳山有四个了望点,用这些木材建几个了望台。” 猫耳山后山陡峭崎岖,还有一处断壁天险,敌人是爬不上来的。 敌人是攻山,势必会从前面进攻。 东西两侧,还有中间修建几座了望台。 一旦有人想打猫耳山的主意,站在了望台上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果然到了晚上,这帮官兵还是不安分起来。 “大人,这些人聚集与此,又是看守如此严密。肯定,这些人在私铸钱币。” “对,小人也是这般认为的。大人,咱们当兵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么。” “在战场上搏命,倒不如在这里,抢了这些人的。” 手下们,开始怂恿李浩。 此时的李浩心中也在纠结,毕竟云千川他们人数众多。 李浩叹了口气:“这些人人数众多,又带着兵器,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看到长官不肯,几个士兵也就泄了气。 猫耳山来了这群溃兵,就是养了一群爷。 中午时分,郑三姑和往常一样,带人进了石屋,给他们送些饭菜。 一开始,这些溃兵还算安分。 如今大多数人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郑三姑给一个独眼官兵盛了一碗粥:“多吃些,伤势好得快。” 那独眼官兵却不接粥,而是顺势摸上了郑三姑的手:“哟,看不出三姑的手还这么白嫩。” 郑三姑大怒,慌忙缩回了手,碗里的米粥也撒了一地。 其他的官兵,纷纷哄笑了起来。 那些跟着郑三姑来送饭的妇人,吓得慌忙要逃。 一名官兵拦在了门口,伸出手:“哎,几位嫂嫂哪里去。” “嫂嫂们莫怕,我们啊都是好人。” “就是啊,这些时日承蒙嫂嫂们多有照顾,我们还没好好谢谢呢。” “谢,吴老大,你想怎么谢?” “自然是,要抱着谢了,哈哈哈哈。” 官兵们在石屋里调戏着这些妇人,吓得妇人们尖叫了起来。 “放开我,你们这群畜生!” “畜生?谁不知道你们大掌柜的青竹帮才是畜生,我们可都是好人。” “对啊,嫂嫂们就别装模作样了。你们给青竹帮干活,还能清白了。跟谁玩不是玩,是不是啊兄弟们。” 石屋官兵调戏妇人的声音,被外面看守的铁柱、狗蛋他们听到了。 铁柱这些人见势不妙,拿着武器冲了进去。 刚进屋子,他们就发现要遭。 石屋狭小,根本转不开身子。 刚冲进去,就被李浩的手下,拿长刀抵住了脖子。 原来,这些官兵调戏妇人是假,想控制住外面的铁柱等人是真。 “你、你们想干什么!”铁柱呵斥道。 “啪啪!”李浩上去给了他两个大嘴巴子:“你们大掌柜呢,让他给我滚过来。” 他们放了栓子,栓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云千川正带着人修建了望塔,栓子屁滚尿流的跑了过来:“大掌柜,大掌柜,不好了!” “栓子,是不是那些官兵闹事了。”二憨问。 “对,他们调戏三姑她们,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就被他们拿刀捉住了。” 这些人毕竟没有打过仗,哪里是这些身经百战的官兵对手了。 云千川知道,李浩他们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召集大伙儿,快!王炉,让我娘子带着孩子转移到西边。” 院子外,李浩现在手里有了筹码,云千川等人投鼠忌器。 “云千川,想不到青竹帮还有你这号人物,倒是让我看走眼了。” “少废话,你想干什么!” 此时的云千川,也不再跟他客气了。 李浩冷笑一声:“你能把宣州府的粮食运回来,自是有些本事。你来这猫耳山干什么,想必就不需要本官多说什么了吧。兄弟们出生入死的,手里缺点钱花花。” “你说个数。”云千川倒也干脆。 这倒是让李浩有些为难了,毕竟,他不知道这猫耳山到底藏了多少钱财。 干脆就狮子大开口:“两千贯,兄弟们拿了钱就走。” “好,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当云千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浩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草率了,看样子是自己要的少了。这小子,两千贯钱眼睛都没眨一下。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李浩手里的长刀抵在了狗蛋脖子上:“好,我们见了钱便放人。” 云千川承认,这是他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当初,就不应该把这些溃兵,从流寇手里救回来。 两辆马车,载满了铜钱。 溃兵们盯着满车的铜钱,眼睛都直了。 大康生产力低下,白银冶炼技术有限,并未成为主流货币。 市面上,多以铜钱作为交易。虽然诸多不便,却也是无奈之举。 当初朝廷也曾发行过一段时间的银票,因贬值太快,逐渐被民间所弃用。 铜钱,依旧是主流货币。 李浩示意手下,几个官兵走过去,打开车里的麻袋,然后冲着李浩点了点头。 “云千川,你的兄弟们得送我们一程。等到了山下,自会放他们回来。” 云千川点点头:“李百户,你可知这猫耳山是谁的。” 李浩“哼”了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就是乔文德乔知县的后台么。老子,要的就是乔文德的东西。” “好,你可以走了。” 云千川不知道的是,蓟县城内千户孟樊超,已经和乔知县势同水火了。 云千川也是第一次知道,乔知县原来叫乔文德。 这个乔文德数次上书,弹劾蓟县守备营的千户孟樊超,说此人以下犯上,不服管制。 在大康,一般文官弹劾武将,倒霉的总是武将。 然而这一次不行了,吏部文书,厉声斥责乔文德不是。 说是流寇作乱边关不宁,蓟县守备营身负固防之要务,你一个地方官理应协助,不可肆意挑拨。 这让乔知县汗流浃背,他也知道守备营已经不是他这个知县所能节制的了的了, 第二十五章 吏政黑暗自称王 众人忿忿不平,农夫与蛇的故事,使得云千川明白了一个道理。 乱世,先杀圣母。 自己,就是这个圣母。 当初这帮溃兵被流寇追击,他们就不该出手。 “千川兄弟,这事咱们该告诉乔知县。”马六恨恨的说道。 “对,守备营的人抢的不止是咱们的钱,而是乔知县的。”二憨也跟着说道。 猫耳山上的所有人,都把乔知县当成了自己的靠山。 我们是为乔知县办事的,这猫耳山的铜矿,也是乔知县的。 如果没有经历过这帮溃兵的恩将仇报,云千川大抵也会这么想。 可此时的云千川,突然就想明白了。 “哈哈哈哈哈哈。”云千川,突然仰天长笑。 笑声让所有人都无比惊讶,云千川,这是怎么了。 “千川哥,你咋了。”二憨惊问。 “乔知县,他又算是什么东西。以后,这猫耳山只属于咱们的。”云千川突然说道。 众人都震惊的看着他,云千川这是要闯大祸啊。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这是摆明了和官府作对了。 得罪官府的下场,谁都清楚。 “夫君说得好,咱们凭什么要受他人的摆弄。吏政昏暗,到如今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胡羯压境,堂堂汉家男儿,不齿于列邦,文物冠裳,被轻于异族。有志之士,能无抚膺!” 突然,颜徽音带着几个孩子,跟着走了过来。 颜徽音说的,粗糙汉子们是听不懂的。马六和王炉,识字的却听懂了。 二憨转头,问一旁的祁麻子:“老祁,你听懂了没。” 祁麻子摇摇头:“我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嫂夫人说的很厉害的样子。” 二憨点点头:“我也是,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颜徽音的出现,让云千川惊喜交集。 他没想到,妻子竟然如此支持自己。 云千川看着众人:“对,以后这猫耳山咱们自己说了算。咱们,自己当家做主!” “千川兄弟,如此一来,岂不是得罪了官府。那乔知县,若是派衙役来拿人怎么办。” “对啊,还有守备营的那些官兵,他们如何对付。” “不止是这些,怕是帮主也不会放过咱们。” 云千川“哼”了一声:“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你们还想给那些官老爷奴颜婢膝么,看看咱们的帮主。那也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而已,我云千川腰间盘突出,腰弯不下来。” 腰间盘突出是个什么鬼大家不知道,可是云千川想跟官府对着干,他们听懂了。 颜徽音不但没有劝阻,反倒对自己的丈夫,无条件的支持:“汉家男儿,永不为奴!” 几百年前的大汉王朝,兵锋所指所向无敌。那个时候的汉王朝,傲视宇内。 周边蛮夷无不栗栗,藩国纷纷臣服。自此,中原百姓皆自称汉人。 颜徽音的一番话,激起了众人的热血。 当年的汉儿,誓不为奴。再看看如今的我们,奴颜婢膝苟且偷生。 马六振臂一呼:“去他娘的,管他什么官府衙门,管他什么青竹帮风雷堂。往后,我们只听千川的。云千川,以后就是咱们的大掌柜!” “对,老子以后只听大掌柜的。”祁麻子跟着吼道。 “张家屯的父老乡亲,就是跟着大掌柜,这才有了口饭吃。我们张家屯,听大掌柜吩咐!” 剩下的,那些被招来的工匠,也纷纷表示效忠。 效忠,是因为云千川带给了他们利益。 猫耳山,那可是一座金矿。 凭什么累死累活的,我们要给那乔知县打工。乔知县吃肉,我们连口汤都喝不上。 之前的云千川还在犹豫,现在的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云千川,成了猫耳山的大掌柜。 既然决定和乔知县翻脸,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招人,继续招一些能工巧匠。 一时间,应者云集。 云千川的手下,有二百多人。 有了人,就有了劳动力。一车车的铜币被铸造了出来,有了钱,就能有粮食。 “王炉,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石屋内,云千川看着桌子上的地图,抬头问道。 这是一副宣州府地形图,是云千川让人从宣州府花了大价钱弄来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云千川,要翻天了。 “主人,按照您的吩咐,上山的各处要道都有人把守。咱们建的四座了望塔,都已经建好了。塔上,也都配了弓弩手。” 云千川点点头:“复合弓,铸造的如何?” 一说起这个,王炉的脸上,露出了羞愧之色。 “回主人的话,只、只做出来了两把。这些零件太过精密,需要手工一点点的打磨。” 云千川叹了口气,想做出一把威力巨大的复合弓,大规模量产是不可能了。 毕竟,受制于这个时代的技术限制。 “好,实验效果如何?” 一说起这个,王炉的脸上亮了起来:“果真神器,此弓弩可蓄力击发,极大节省了弓弩手的力气。就算是一个妇人,也能拉的动,且精准无比。” “各处上山要道一定要好生看守,让马六继续去宣州府搞兵器。告诉他,钱不是问题。” 有了钱,马六的腰杆也直了。他带着两车铜钱,去了宣州府。 回来的时候,马六带回来一车的兵器。 刀枪剑戟,除了没有甲胄,竟还有几把弓箭。 而这些兵器,都是来自于宣州府的总兵张茂手里购得。 蓟县孟樊超的守备营,不过是地方三流部队。 而宣州府总兵张茂,手里可是实打实的边军精锐。 一个总兵,竟然搞起了军火生意。将库房的兵器,拿出去变卖。 可见,大康已经烂成什么样子了。 又过了大概两个月,天气渐渐入秋。 今年还算风调雨顺,粮食也有了点收成,虽然灾民的问题没有彻底解决,总算是缓了一口气。 云千川并没有给乔知县送去例钱,乔知县竟然也没有派人来催。 不过云千川知道,这只是早晚的事。 果然,这日山下的人来报,说是蓟县衙门来人了。 “乔知县,派何人来的?”云千川问。 在山下放哨的是张家屯的张狗蛋,狗蛋吸了吸鼻子:“回大掌柜的话,那人说是,说他是什么风雷堂的。” 第二十六章 刀锋血起染残阳 “风雷堂,叫什么?” 狗蛋摇摇头:“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是个瘸子。” 匡瘸子,云千川心头一震。此人,竟然敢上山。 “好,招呼二憨,带我去看看。” 一开始,云千川还以为是自己猜错了。 来的人,并不是风雷堂的匡瘸子。 可当他见到本人的时候,还是着实大吃一惊。 到猫耳山的,正是风雷堂的匡瘸子本人。除此之外,他还带了四个随从。 匡瘸子和云千川,二人是死仇。 他俩人之间的恩怨,还要追溯到上一辈。 云千川出身于私盐世家,三年前云家家境殷实的时候,泼皮匡立岷去其家中偷盗被发现。 云千川的父亲并未报官,而是着人打断他的一条腿。 自此,匡立岷成了匡瘸子。 丽春院外的械斗也绝不是偶然,匡瘸子当时就一心弄死云千川。 是以,前身被匡瘸子给打死了。 “哈哈哈哈,千川老弟,别来无恙啊。啧啧啧,没想到千川老弟,你把个猫耳山整的如此兴旺。” 上山的时候,匡瘸子一路看来,不由得暗暗心惊。 猫儿山上,聚集了这么多人。 这云千川可是青竹帮的人,本来最近刀疤李一直都被自己压一头。 如今这青竹帮若是得了云千川的帮助,必将实力大增。 云千川只是“哼”了一声:“匡堂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匡瘸子很嚣张,猫耳山人多势众,他也没有放在眼里。 “哼哼,私开矿山,私铸钱币。云千川,你可知所犯何罪。” “不就是杀头的罪名么,老子如今有这么多人马,就算是宣州府的府兵来了,老子也不放在眼里。” “好,云千川你厉害。你以为,你靠着乔知县就可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么。” 云千川其实是不喜欢这许多废话的,他还不明白匡瘸子上山的用意。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老子还忙着呢。” 匡瘸子手下的人看到云千川出言不逊,就想要上前动手。 云千川身边的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马六去宣州府做生意去了,王炉和二憨跟着祁麻子一起,都走了过来。 匡瘸子还是有脑子的,他知道这是云千川的地盘,于是呵斥住了手下。 然后,匡瘸子一拱手:“云千川,你每个月给乔知县三千贯的供奉,我们一清二楚。你们私铸钱币乃是死罪,守备营的千户大人说了。他每个月要五千贯,这事我们可以装作看不见。” “五千贯,你怎么不去抢。” “对,这事你们找乔知县去,来猫耳山干什么!” 二憨等人,纷纷呵斥起来。 匡瘸子轻蔑的看了一眼众人:“云千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此事若我们千户大人上书到朝廷那里,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猫耳山,你们的乔知县,也得受牵连。” “匡瘸子,你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想要钱,让你们孟千户自己跟我来谈。” 匡瘸子大概没想到云千川是这么硬气,随即大怒。 夕阳渐渐西沉,就在这个时候,山下又有人来报。 “大掌柜,衙门来人了。” 大概是匡瘸子也没有料到,乔知县的人也会来山上。 “云千川,滚出来!” 一个长袍官员,带着两个衙役,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山上。 两个多月了,云千川没有给乔知县一文例钱。这次,乔知县终于忍不住了。 他派了自己的师爷,带了两个衙役上来质问。 对于衙门的人,众人都有着本能的恐惧。 二憨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王炉也显得无比紧张。 只有云千川,死死的盯着对方。匡瘸子笑嘻嘻的看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师爷居高临下,指着云千川怒骂道:“你个狗一样的东西,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么。你们猫耳山的人都不想活了,我问你,你一拖再拖的两个月不去衙门回话,什么意思!” “有种的,你再给我骂一句。”云千川终于开口。 师爷大概也没有想到,这小子敢跟自己顶嘴。 平日里,青竹帮的帮主刀疤李,见了他们都得低头哈腰。 你一个青竹帮的小喽啰,当了副帮主就想上天了。 师爷继续指着云千川:“怎么,你想造反。” 尽管王炉吓得瑟瑟发抖,他还是大着胆子,两腿打颤的走上前去:“有话好好说,不、不得羞辱我家主人。” “啪!”的一声,师爷狠狠的给了王炉一个大嘴巴子。 “你个狗奴活腻了,敢跟老爷我叫板,滚!” 王炉年过半旬,被师爷一巴掌扇在了地上。 此时的二憨再也忍耐不住,捏紧了拳头就要往前冲。 “干什么。”两个衙役作势拔刀。 云千川一把拉住了二憨,气急反笑:“师爷,你适才说什么,说我要造反?” 那师爷“哼”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云千川,识相的赶紧把例钱给乔知县送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匡瘸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千川竟然和乔知县窝里斗。 刚到山上,就看到了这么一出好戏。 匡瘸子兴奋的手舞足蹈,拍着手:“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师爷冷冷的看了匡瘸子一眼,却没有说话。大概是知道,匡瘸子背后势力是守备营。 云千川的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那我若是,就造反了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你,你找死!”师爷怒喝一声。 那两个衙役终于拔出长刀,冲着云千川扑了过去。 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都没看清云千川是如何出手的。两个衙役,已经倒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衙役手里的佩刀,已经到了云千川手上。 那师爷大骇,转身欲逃。刀刃,已经架到了脖子上。 这一下,连匡瘸子都看得呆了,他低语了一句:“这小子,疯了么。” “你、你想干什么。” 师爷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恐惧。他没想到,云千川竟然敢这么对自己。 云千川冷笑着说道:“没有人敢骂老子是狗一样的东西,你说老子要造反,那老子便反给你瞧瞧。” 话音刚落,云千川刀锋在师爷脖子上划过。 残阳下,一颗人头,滴溜溜的飞了起来,‘噗’的一声,正巧摔在了匡瘸子脚下。 原本趾高气扬的匡瘸子,吓得慌忙后退。 第二十七章 紫薇降世震山岗 师爷的人头,就落在了匡瘸子脚下。 匡瘸子魂飞魄散,满脸惊恐的后退着。 “反了反了,云千川造反了。” 猫耳山上的众人,也都吓得呆了。 云千川真的造反了,他杀的,可是蓟县的师爷。 两个衙役魂飞魄散,风雷堂匡瘸子胆战心惊。他们,都想着夺路而逃。 “站住。” 云千川轻飘飘的一句话,使得几人停住了脚步。 衙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匡瘸子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恐。 眼下的云千川已经疯了,连师爷都敢杀。 那么,这几个上山的人,会不会也被灭口。 “蓟县师爷,对我出言不逊。是可忍孰不可忍,回去告诉你们乔知县。这就是,得罪我云千川的下场!” 两个衙役如临大赦,连滚带爬的滚下了山。 只剩下,匡瘸子带着他的四个随从。 云千川的目光,终于盯上了匡瘸子。 上山的时候,匡瘸子趾高气昂。 有蓟县守备营做后台,风雷堂是见风就长。 他匡瘸子,也压根没有把云千川放在眼里。 但他万万没想到,一上山还没等自己摆谱。就看到云千川,杀了县衙的师爷。 “云、云千川,你、你想干什么。” 匡瘸子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他的四个手下,也纷纷后退。 “匡瘸子,当初我爹打断了你一条腿,你在丽春院外给了我一棍子。咱们的账,一笔勾销了罢。” “嗯?嗯,千川老弟说、说的有理。” “你们风雷堂和青竹帮的恩怨,老子没有兴趣。往后,老子也不再是青竹帮的人。” 匡瘸子懂了:“千川老弟,我风雷堂和你井水不犯河水。” 云千川的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意:“滚吧。” 和两个衙役一样,匡瘸子一瘸一拐,在手下的搀扶下慌乱的下了山。 猫耳山上,传来了阵阵的欢呼声。 山腰的矿院,在不断的扩大规模。 这些矿工似乎不知疲倦,他们依仗地理优势,将矿院的院墙砌高。 然后,在矿院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设置了了望塔。 可以说,此时的猫耳山易守难攻,固若金汤。 可云千川杀的,毕竟是一个师爷。这等同于,是在造反了。 造反就不一样了,一旦朝廷集结重兵围剿。十座猫耳山,也攻下来了。 “千川哥,咱们闯大祸了。” 就连二憨,都惊恐的说道。 “传下去,把守山门各处要道。一有情况,随时汇报。” 说完,云千川不再理会众人,而是过去扶起王炉:“你跟我来。” 兵器,如今猫耳山上并不缺。缺的,是像样的军事训练。 云千川的手下,如今已经有了二百一十三人。 能拿起武器的,大概有一百三十多人。 窑炉的生产停了下来,这一百多人,开始了操练。 打仗,毕竟云千川还是拿手的。 这一百三十多人,都被云千川集结了起来,训话。 “大家想必已经知道了,咱们在这挖矿,都想来分一杯羹。” 山腰的矿院内,云千川站在一处高台上。 下面,是乌泱泱的一百多号人。 “大掌柜您就说怎么干吧,兄弟们都听您的。” “对,我们都听大掌柜的吩咐。” “官府不让咱们活,咱们就拼了!” “拼了!” 工匠们群情激昂,声震山岗。 椭圆形的矿院,占地几十亩。由石屋连接起来,中间是一处很大的广场。 每处石屋内,都住着矿工极其家属。 家属们躲在各自的屋子里,颜徽音带着妹妹还有马六的孩子,也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 这是男人们的事,郑三姑搂着儿子赵二虎也站在门口。 赵二虎是个半大小子了,来到猫耳山之后他的身子渐渐好转。 穷人的孩子好养活,当初在张家屯,赵二虎瘦的皮包骨头,肚子却圆鼓鼓的,那是浮肿的缘故。 “娘,我看大掌柜将来,是能做龙椅的人。” 如今的赵二虎,壮实了起来,已经能下矿干活了。 “瞎说什么,这可是要杀头的。” 二虎突然冒出这句话,让郑三姑吓了一跳。 “我没有胡说,你看大掌柜像不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郑三姑抬起头,只见云千川站在高台上,在对着手下们训话。 那些工匠,一个个热血沸腾,举着手臂高声呐喊着。确实,如同大将军一般。 “嗯,大掌柜是做大事的人。二虎你记住,大掌柜是咱们的大恩人。” 二虎点点头:“我知道,娘,咱们张家屯所有人的命,都是大掌柜给的。” 郑三姑亲昵的抚摸着儿子的头,一时间感慨万千。 二虎突然将脑袋探了出来,抬头说道:“娘,将来大掌柜带兵打仗,我要做他的先锋官。” 郑三姑一呆:“那娘可不同意,那太危险了。” “娘,您不是说咱们要知恩图报么,没有大掌柜我早就饿死了。我要替大掌柜上阵杀敌,给他打天下。” “你这孩子,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五道观的冲虚道长啊,栓子叔他娘死了,他来山上做法事。闲着没事,教我们的。” 郑三姑吓了一跳:“冲虚道长?他还教你们什么了。” “就是冲虚道长说的,他说大掌柜是紫微帝星降世,如今不过是龙入浅滩,将来要一飞冲天的。” “好了,这些活以后都不能瞎说,尤其是不能对外人说,知道么。” “为什么,娘。” “这是造反,那是要杀头的。被官府知道了,会给大掌柜带来灾祸。” “哦,我知道了娘,可这些都是那冲虚道长说的啊。” “你这孩子,以后不要再听那牛鼻子老道胡说八道,回屋睡觉去!” 二虎的这番话,让郑三姑有些后怕。 她是个乡下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隐隐觉得,这是一件很大的事。 犹豫了一下,郑三姑还是去找了颜徽音。 怕两个孩子着凉,看了一会儿颜徽音也是带着孩子进了屋。 “大夫人,您、您还没休息呢。” 颜徽音一回头,欣喜的道:“三姑来了,快、快些坐。” 郑三姑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只是咧着嘴笑。 看着对方似乎有话要说,颜徽音微笑道:“三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什么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到了这猫耳山,咱们都是一家人。” 郑三姑拍了拍大腿,也就撩开了话匣子。 “大夫人,您是读过书的大小姐,您懂得比我多。有个事,我得跟您说说。” 第二十八章 利欲熏心争分赃 当郑三姑把儿子说的话,都跟颜徽音说了之后,颜徽音也是吓了一跳。 看到她脸色不对,郑三姑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大夫人,俺是个乡下人。想来是道长跟孩子说的些玩闹话,你瞧俺却当真了。” “不,这不是玩闹。三姑,你做得对。这件事确实很重要,等夫君回来的时候,我跟他说。” 郑三姑一听大喜,拍了下大腿后站起身。 “这就好这就好,大夫人您先忙着,我就不打扰了。” 颜徽音对待这些人也非常客气,因为云千川的缘故,他们对颜徽音也是异常尊敬。 郑三姑说了几句话,也就走了。 留下颜徽音,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云千川还在跟工匠们训话:“往后,大伙儿每天要有一个时辰的操练。都按我的吩咐,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大掌柜的放心。” 猫耳山有了防御,如同一群啸聚山林的悍匪,云千川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只是,他们的人数依旧太少。可以猫耳山的能力,也只能养活这么多人了。 官兵的围剿不敢说,寻常的小股流寇,是不敢轻易来冒犯了。 马六是第三日上才回来的,这厮回来便红光满面的,一头钻进了云千川的石屋,也不知道二人密谋了些什么。 总之,出来的时候二人都很开心,马六得意的哼起了勾栏小曲儿。 “马六,你他娘的碰倒什么喜事了。”祁麻子忍不住问道。 马六竟然没有与他斗嘴,只是笑嘻嘻的回了句:“不告诉你。” 蓟县衙门。 乔知县正搂着两个小妾吃花酒,面前山珍海味的摆了一大桌子。 陪同的,是蓟县几个地主乡绅。 “乔知县,你看这眼瞧着秋收了,这税...” 一个缺牙的乡绅,端起酒杯笑着问道。 乔知县放开了两个小妾,伸出两根指头:“今年收成较之往年要好些,赋税嘛,自然得再加上两成。” 几个乡绅立刻眉花眼笑,纷纷点头称是。 “就是就是,今年老天爷赏脸,那些刁民该把去年的赋税一并交了。” “对对对,那帮刁民就该多纳税。有了税,这兵马粮草、衙门开支,才有着落不是。来来来,咱们敬大人一杯。” 几个乡绅举起酒杯,乔知县甚是高兴,也跟着端起酒杯。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矮胖的乡绅,嗫嚅的问了一句:“只是,我们家里的赋税,到时候...” 乔知县脸上的笑容消失,停住了酒杯。 几个乡绅只好陪着笑,气氛暧昧。 “老规矩,百姓们的钱三七分成。你们的钱,如数奉还。” 几个乡绅登时高兴了:“好,干干干。” 一个知县,为官一任想要做的稳当,就得和地方上的乡绅搞好关系。 没有地方乡绅的支持,你这个知县就干不下去。 乡绅和知县都是互相的利益关系,轻易,知县是不会去得罪这些乡绅的。 乔知县哈哈大笑,举杯和众人共饮。 酒桌一片和谐,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 那两个去猫耳山的衙役,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 这种酒宴场合,手下慌慌张张的,乔知县感觉丢了面子。 “放肆,慌什么。” 乔知县的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两个衙役吃了一吓,其中一个战战兢兢的说道:“师、师爷他...” “师爷怎么了。”乔知县怒喝。 “师爷带我们去猫耳山收税,那云千川一言不合,把师爷的脑袋给砍了。” “什么!”乔知县惊怒交集的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当两个衙役,结结巴巴的把来龙去脉说完之后,乔知县颓然坐了下来。 几个乡绅面面相觑,那个缺牙的乡绅起身施礼:“乔大人公务繁忙,小人先行告退。” 乔知县无力的摆了摆手,几个乡绅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云千川,乔知县终究还是看走了眼。 他死死的握紧了拳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云千川,敢造反。 “大、大人,咱们该怎么办。”其中一个吓破胆的衙役战战兢兢的问。 另一个也是结结巴巴:“咱、咱们、派人围、围剿吧。” “围剿,必须围剿!大胆刁民,竟敢聚众造反。私挖山矿,私铸钱币!来人,备轿去守备营。” 乔知县怒不可遏,不清剿猫耳山上云千川这股悍匪,誓不为人。 知县乔文德,和守备营的孟樊超只是政见不合。真要是在任内出了事,二人还是需要协同的。 当乔知县的轿子来到守备营的时候,守备营的官兵,早早就开了营门。 乔知县愤怒的从轿子上走了下来,一个衙役上前搀扶,被他一把甩开。 守备营大营,乔知县来的时候,孟樊超其实早就从匡瘸子嘴里得知了来龙去脉。 “孟大人,猫耳山流民造反,本官命你即刻集结人马,上山围剿!” 一来,乔知县就难掩怒气。 孟樊超则是笑眯眯的站起身,给他端了一杯茶。 “乔大人,切莫生气。猫耳山的事,我也是有所耳闻。这些刁民聚众造反,自是该当清剿,只不过。” “怎样,你这守备营尚有八百兵马。那猫耳山不过区区百余鼠辈,你还怕他不成!我把青竹帮的喽啰叫来,再加上你手下风雷堂的人,踏平猫耳山还不翻手之间。” “是是是,乔大人说得对啊。这猫耳山的流民清剿容易,只是本官可听说,那猫耳山的紫铜,产量甚巨啊。” 孟樊超的眼神迷离,乔知县一怔,随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这厮,也是看中了猫耳山的利益。 我守备营可以去剿匪,不过我们可不仅仅为了剿匪那么简单。 到时候,这猫耳山,守备营得分一杯羹。 乔知县也知道这个道理,袍袖一拂:“好,只要清剿了这股悍匪。猫耳山的生意,你我一人一半。” 孟樊超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眉花眼笑起来:“好,我这便召集将士,不日出城剿匪。” “等等,”乔知县打断他:“那个叫云千川的,不可伤他性命。” 孟樊超一愣,疑惑地问道:“为何?” 第二十九章 集结围剿声势壮 “只有此人得知熔炼之法,尚可有用。” “难怪此人有恃无恐,他以为咱们拿他没办法。” “哼,这小子若是落到本官之手,定叫他生不如死。” “对,先用酷刑逼出炼铜之法,随即枭首示众。” 作为蓟县的地方官,知县乔文德和守备营千户孟樊超,那就是土皇帝。 在蓟县,还没有谁敢威胁他们。 杀云千川,以儆效尤。 因为利益,乔文德和孟樊超势同水火。 也是因为利益,二人又开始狼狈为奸。 蓟县守备营,满员编制八百人。实际上,只有五百多人。 剩下的,自然是吃空饷。 这五百人,还要留一部分留守县城。 千户孟樊超亲自带队,集合三百多人。 加上风雷堂匡瘸子,还有青竹帮三百多人。 一共,七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往猫耳山方向进犯。 乔知县早已写好了奏疏,上书宣州府知府。 ‘谨禀知府大人钧鉴: 卑职蓟县乔文德,叩首谨呈。自卑职莅任蓟县以来,日夜兢兢,未敢懈怠。 卑职呕心致力地方,以不负大人期托。然胡羯蛮夷犯我大康,加之天灾肆虐,蝗旱不绝。 更有流寇四起,城岌可危。今有城北猫耳山,啸聚贼寇千余众,枉行不法。 卑职扶派师爷前去招降,奈何贼寇顽固。那贼首云千川,更是妄言大逆,斩师爷与阵前,已明造反之实。 卑职身负蓟县百姓之安危,本欲将此事上书与大人先行定夺。 然时不我待,贼寇日益猖狂。卑职斗胆,集蓟县守备营千户孟樊超所助,集蓟县乡党百姓千人,前赴猫耳山平寇。 待得卑职剿寇而还,再与大人详述。 蓟县知县乔文德,大康乾元七年壬戌秋日。’ 匡瘸子幸灾乐祸,这种窝里斗的戏码,他是最喜欢的。 “李帮主,恭喜贺喜啊,贵帮副帮主如今已经是反贼。你这帮主若是与那反贼动起手来,不会念及旧情吧。” “我看啊,这青竹帮有人敢造反,这帮主就是脱不了干系。” “就是,此事还需堂主,着乔知县明鉴才是。” 面对风雷堂的冷言冷语,刀疤李怒不可遏。 “匡瘸子,放你娘的臭狗屁!那云千川聚众造反,早已不是我青竹帮的人。乔知县早已明辨是非,这才着我等上山擒拿。” 青竹帮盘桓蓟县几十年,以私盐起家的青竹帮,曾经独霸蓟县一方。 当年鼎盛时期,前几任知县的都得看青竹帮的脸色。 自上一任老帮主死在了寡妇的肚皮上,帮主之位传给了刀疤李之后。 这青竹帮的一天不如一天,到最后竟然沦落成乔知县的走狗。 而风雷堂则不一样,之前的风雷堂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几个小喽啰。 自打到了匡瘸子手里,扶摇直上九万里,一飞冲天。 如今的风雷堂人才济济,势头早已碾压过了青竹帮。 帮主匡瘸子,更是深受千户孟樊超器重。 对比之下的刀疤李,一言不合就挨乔知县的大嘴巴子,那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乔知县和孟樊超二人,一起走了过来。 看到乔知县,刀疤李明显的畏惧起来。而匡瘸子,则是面带微笑。 “乔大人,李帮主适才说云千川聚众造反,早已不是他们青竹帮的人。李帮主与那反贼不共戴天,急于率部上山擒拿。” 乔知县冷冷的看来刀疤李一眼,刀疤李便感觉脊背发冷。 “哼,匡瘸子你不必阴阳怪气。我们青竹帮得乔大人恩典,自是义不容辞。”刀疤李回道。 不管是论智谋,还是论胆识。这刀疤李,都不是那匡瘸子的对手。 殊不知就是适才的这番对话,匡瘸子早已给下好了套。 而刀疤李则是一头栽进去,还是大头朝下。 “是吗,乔知县您可听到了。既然李帮主表明心迹,与那反贼不共戴天、二位大人必须给李帮主一个表现的机会,青竹帮这是想做排头兵啊。这份功劳,大伙儿可不能抢。”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就让青竹帮的帮众,充当了敢死队。 就连乔知县,都忍不住多看了匡瘸子一眼。 孟樊超则是欣喜的笑了笑:“好,青竹帮如此奋勇,表明与反贼划清界限。本官就要看看他们的表现,此次进山围剿反贼,青竹帮当之无愧的急先锋。” 二人一唱一和,把刀疤李堵得死死的。 刀疤李大骇:“我、我,我们没想当先锋,我...” 乔知县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孟樊超则变了一副脸:“李帮主,阵前抗命,死。” 所谓的排头兵,也就是孟樊超嘴里说的急先锋。说白了,就是送人头的。 不管猫耳山上云千川这些人的战斗力如何,面对官府的围剿,势必困兽犹斗。 而作为排头兵的青竹帮首当其冲,就是送死的。 “帮主,你无端说这些干什么。” “可不是,这下好了,咱们排头兵。” 就连手下的帮众们,可纷纷埋怨了起来。 刀疤李怒气无处发泄:“怕什么,那云千川手下能有几个人。都是些泥腿子工匠,怕个甚!” 猫耳山,各处要道都派人把守。 就此,云千川还是不放心,不忘叮嘱众人。 “栓子、狗蛋,你们东边的压力小一些,但也万不可轻敌。祁大有、铁柱,记住了。西边一旦出现敌情,随时做好逃跑准备。” 几个人点点头,他们都知道杀了师爷,很快蓟县官府就会派兵来围剿的。 最重要的事情,云千川还是交给了马六。 云千川拍了拍他的肩膀:“马六,你刚从宣州府回来,还得再劳烦你去一趟。” 马六一抱拳:“大掌柜说哪里话,我孩子就拜托您照顾了。宣州府的事,我自会办妥。” 云千川“嗯”了一声:“我这边能顶多久是多久,你去了宣州府,一定要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十万火急,猫耳山的命运,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大掌柜,我去了。” 猫耳山上的众人,除了二憨,都尊称云千川为大掌柜,颜徽音为大夫人,以示尊敬。 马六的孩子还在山上,所以云千川才放心让他去宣州府。 能不能守住猫耳山,就看宣州府的了。 第三十章 官兵围剿箭如蝗 青竹帮帮众,一个个垂头丧气,如同斗败了的公鸡。 与昔日在城外拍花子的兴奋,形成鲜明的对比。 青竹帮的身后,是蓟县守备营的官兵。千户孟樊超亲自指挥,由百户李浩带队。 李浩从猫耳山抢回来两千贯铜钱,尝到了甜头。 官兵们两眼放光,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 李浩纵马,走到了孟樊超的跟前。 “千户大人,此等将士的士气,剿平悍匪如探囊取物。” “哈哈哈,李浩,此次攻山,看你的了。” “千户大人放心,属下定会活捉那悍匪云千川。” 孟樊超的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守备营官兵的身后,则是乔知县的衙役班子,还有匡瘸子的风雷堂。 匡瘸子八面玲珑,走到乔知县马车轿子面前:“大人放心,待会儿打起了,小人定会护大人周全。” 乔知县愣了一下,狐疑的看着匡瘸子。 匡瘸子是孟樊超的人,突然跟自己示好,乔知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匡瘸子陪着笑:“乔大人啊,合则双赢,分则两败俱伤。孟大人早有意与您联手,只是缺了机会。” “匡瘸子,本官面前,不必绕弯子。” 乔知县冷言冷语,匡瘸子依旧陪着笑。 “是是是,乔大人言之有理,小人知罪。小人的意思是,此次围剿叛贼,那青竹帮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青竹帮那战斗力,一触就溃。 这一战,若是打赢了功劳是守备营的。打输了,罪责就是青竹帮的。 作为先锋,青竹帮就是炮灰。 剿灭云千川,青竹帮必也是元气大伤。 到时候,蓟县的帮派就是风雷堂一家独大了。 “哦,说罢,你想要什么。” 匡瘸子欣喜不已:“小人斗胆,接管城西的赌坊、妓院还有药材生意。乔大人放心,青竹帮给大人多少,小人都加一倍。” 乔知县终于有了兴趣:“哦,匡瘸子,你这么做,如何跟你千户大人交代?” 匡瘸子嘻嘻一笑:“大人明鉴,这狡兔死走狗烹,小人是跟着千户大人没错,可这做人嘛,有时候得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总是没错。您说是吧,乔大人。小人既然打算跟了乔大人您。自然是,对乔大人也是马首是瞻。” 乔知县冷冷一笑:“匡瘸子,你想两头都吃。本官还需好好想想,等抓了贼首,再做计议。” 乔知县并没有立刻答应,拉下了马车轿帘,匡瘸子毕恭毕敬的施礼退开。 猫耳山,山脚下。 队伍停了下来,刀疤李缩了缩脖子。 “帮主,前面怎么静悄悄的。”一名帮众,小声的问道。 刀疤李那里经历过这些了,后面的官兵呵斥着:“上!快点,不想死的赶紧。” 官兵们手里的长矛,抵着青竹帮的帮众往前走。 云千川杀师爷跟杀只鸡一样,显然是早有预谋的造反。 “走吧,兄弟们,说不定千川他们早就逃了。”刀疤李安慰着帮众。 有的帮众想了想,也觉有理。 官兵围剿,云千川闯下大祸要么早就逃走。这样的话,青竹帮则是有惊无险了。 “对对对,帮主说得对啊。” “都是一个帮里的兄弟,他们下手不至于这般狠,上吧。” 青竹帮的帮众们拱着屁股,往山上一点点的挪动。 守备营的官兵,其实也是心中栗栗。 他们不怕云千川逃走,就怕他反抗。 官兵们人多势众,山腰上石头垒砌的矿院,已经在众人眼前。 ‘嗖!’的一声,几支冷箭射了过来。 前面一个喽啰“哎呀”一声,捂着胳膊大喊:“我中箭了!” 羽箭飞过,帮众喽啰屁滚尿流,身后的官兵也纷纷后退。 “怎么回事,如何了!”后面的孟樊超等人,看到前锋出现躁动,惊问道。 “回千户大人的话,贼人在放箭。” “弓箭手弓箭手,弓箭手准备!”孟樊超急匆匆的催促着部下。 官兵的弓箭手并列在前,就在刀疤李等人身后。 刀疤李大骇:“趴下!” 喽啰们纷纷捂着脑袋,趴在了地上。 官兵的弓箭手开始反击,对着云千川在山下设置的哨岗开始放箭。 守备营弓箭手终究还是训练有素的,岗哨被压制的无法反击。 人影绰绰,岗哨的几个人开始败退,往矿院方向逃去。 众人大喜:“跑了跑了,贼人跑了!” 官兵们士气大振,拼命催促着青竹帮帮众。 刀疤李撅着屁股,被人狠狠的踢了一脚:“上!” 没办法,刀疤李只好起身弯着腰,和手下继续往矿院方向靠近。 自始至终,云千川都没有像样的抵抗。 实际上,面对数百官兵的围剿,他也无力反抗。 矿院一百丈左右,祁麻子、铁柱、栓子、狗蛋等人,仗着院墙的掩护,弯弓搭箭。 “有弓箭手,弓箭手!” 这次,青竹帮的喽啰们,无论身后的官兵如何催促,就是不肯上前送死了。 百户李浩挤到前面,看到矿院的防御态势,也是大吃一惊,慌忙转身去了。 “千户大人,那云千川带人守住了矿院。院墙里,到处都是冷箭手。强行攻击,势必造成伤亡。” 此时的乔知县,已经被人搀扶着走到了孟樊超面前。 孟樊超想了想,对李浩说道:“喊话,告诉云千川。若是肯开门投降,则饶他们性命。” 李浩应了声,躬身领命。 矿院院外,官兵开始喊话。 “云千川,我们是蓟县守备营。放下你们的武器,缴械投降。我们乔知县和孟大人会联名上书朝廷,饶尔等性命。只要尔等肯为朝廷效忠,乔大人说了,对诸位量才而用。” ‘嗖嗖嗖...’ 迎接他们的,是一排排的羽箭。 官兵们吓得纷纷龟缩,孟樊超看到远处,登时大怒:“他娘的刁民,敬酒不吃吃罚酒。盾牌手,准备!” 官兵们手持盾牌,抵挡着羽箭的攻击,缓缓前行着。 比盾牌手更倒霉的,是青竹帮的那些喽啰们。 喽啰们还是不想上前,李浩拔刀砍翻了两个。 “胆敢后退,贪生怕死者,杀无赦!” 喽啰们硬着头皮,拼死往前。 第三十一章 凶残官兵如虎狼 不断的有人倒下,青竹帮的喽啰们,破口大骂。 “云千川,都是一个帮会的兄弟,你还真下死手啊。” “云千川,我x你姥姥,投降吧。” 工匠们依矿院为地利,负隅顽抗。 官兵们止步不前,主要是对方太强了。 “大人,大人,反贼兵器精良,他们撤吧。” 百户李浩,都在不住的退缩,退到了孟樊超跟前。 看着不断败退的官兵,孟樊超是怒不可遏:“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不是的大人,反贼有几十名弓弩手,咱们实在是攻不进去啊。” 千算万算,没有人想到,云千川会有这么多的弓弩。 除了一部分私造,还有就是从宣州府边军大营贩卖来的。 这些,都是归功于马六的功劳。 守备营,只不过是一个地方三流军队。真正能打的,是宣州府的边军。 孟樊超也萌生了退意,即便能攻下猫耳山,必然也会伤亡惨重。 就在这个时候,匡瘸子陪同乔知县走了过来。 看到匡瘸子和乔知县在一起,孟樊超狐疑的看了一眼。 “攻!必须给我进攻,不惜一切代价,要把山头给我打下来。” 乔知县大义凛然,坚决不后退。 李浩忍不住“哼”了一声:“乔大人,敌人势猛。咱们何不从长计议,待得上报宣州府,请宣州府调兵,定可一举歼灭。” 乔知县大怒:“宣州府出兵,功劳还有你我什么事!” 看到乔知县动怒,李浩当下也不敢再说。 孟樊超叹了口气,打起了圆场:“算了,乔大人。就咱们这点人手,打下来又怎样。这人都打没了,蓟县如何防卫。” 其实这次守备营几乎倾巢而出,已经是在冒险了。 古代围城打仗是最困难的,数倍数十倍的兵力,往往才可以围城。 守备营战斗力不行,守城还是可以的。 一帮清剿流寇都吃败仗的家伙,想着能强行攻下猫耳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按照往常,看到流寇有弓箭手,一般官兵都会避其锋芒的。 更何况,云千川的手里,有二三十张的弓弩。 谁知,这一次乔知县却是铁了心。 “孟大人,这猫耳山日产紫铜数百斤。若是攻下此山,你我皆可暴富。” 乔知县可以说是急眼了,干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我滴个乖乖,有这么多?” 孟樊超的眼睛,登时就直了。身边的几个将士,也是面面相觑。 都知道猫耳山产出了精铜,可是他们都没想到,一天的产量会有这么多。 干上几个月,就能财富自由啊。 孟樊超急了:“传我命令,给我冲!告诉兄弟们,第一个冲进矿院的,赏金千两。” 官兵们士气大振,一时间嗷嗷叫着,再次发起了进攻。 毕竟官兵都是经过训练的,云千川手下的工匠们,只是仓促迎战。 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除了仰仗矿院坚固的石墙之外。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官兵压根就不想拼命。 在官兵们的眼里,对付一群流寇,付出伤亡过大不划算。 毕竟剿灭了流寇,得到的赏赐有限。 若是杀一个胡羯人,可是赏钱二十贯的。 眼下不一样了,当听乔知县说,猫耳山日产精铜数百斤。 这些官兵们就疯了,他们,也发挥出了真正的战斗力。 前面是盾牌手缓步上前,紧接着是长矛随后。后面,是官兵的弓箭手。 “大掌柜,咱们有人受伤了!” 云千川看到,已经有手下中箭倒地。 而敌人的进攻迅猛,官兵们也是发了狠。 双方都是箭如飞蝗,不断的有人倒下。 ‘嗖嗖!’两只羽箭,贯穿了石墙上探头的两名手下。 这俩人,云千川认得是张家屯的。和铁柱栓子他们,是一起的。 “大掌柜,撤吧。” 手下开始慌乱起来,有人开始边战边退。 若不是后院还有一家老小,这些人早就四散溃逃了。 云千川也知道,时间越长形势对自己越是不利。 用不了多久,官兵就会扑上来。 “二憨,二憨!马六呢,马六的人回来了没有。”云千川高声喊着。 二憨冒着箭雨跑了过来,缩着脑袋:“我看过了,没有。” 山下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动静。 云千川的心里,也开始动摇了。 要不要撤退,放弃矿院就代表着猫耳山拱手相让。 而官兵依旧会穷追不舍,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可是不撤,面对官兵疯狂的进攻,下场只有战死到最后一人。 如果不是因为猫耳山的铜矿,这些官兵是不会有这么疯狂的战斗力的。 “栓子,栓子!” 只见狗蛋和柱子扑在一个人的身上,那是栓子。 张栓子是弓箭手,他探头的时候被官兵羽箭射中了咽喉。 这一箭正中咽喉,张栓子躺在地上,大口的吐着血,眼见是不活了。 身边有更多的人倒下,好在官兵们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羽箭终于停了,官兵也在十余丈外停止了进攻。 接下来,是对方的继续喊话。 “本官是知县乔文德,云千川,放下你们的武器,举手投降。本官保证,饶尔等性命。” 工匠们萌生了投降的想法,这样下去早晚是个死。 “大掌柜的,咱们降了吧。” “不能投降,一旦投降咱们便任人宰割。咱们的妻儿老小,都得任人欺凌。” 总算是,还有人有一丝的理智。 看到云千川不为所动,官兵弓箭手再次朝着众人射了过来。 矿院里,到处都是散落的箭羽。 ‘吱呀’一声,一间石屋的房门打开,一个人抱着一张弓弩冲了出来。 众人回头,发现是大掌柜的妻子。 颜徽音抱着一张弓弩,顶着箭雨跑了过来。 云千川大惊:“小心!” 身边羽箭纷飞,颜徽音弯着腰,有惊无险的奔到了云千川跟前。 “夫君,用这个。” 这是云千川命王炉打造的复合弓,王炉费劲功夫,制作出来两把。 只因制作技术过于精密,两把复合弓,只有一把合格。 云千川犹豫了一下,接过妻子递过来的复合弓。 而对方的官兵,看到对面没有了像样的反击,纷纷举着滕盾,开始冲了上来。 第三十二章 打脸太快心舒畅 复合弓可蓄力激发,寻常的弓箭无法长时间瞄准。 而复合弓,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本就是兵王出身的云千川,一弩在手,天下我有。 几乎是箭无虚发,前面三名手持盾牌的官兵领了盒饭。 剩下的畏缩不前,也学聪明了。 你手持盾牌原地不动,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只要你动,就会露出破绽。 云千川弯弓搭箭瞄准前面的几个倒霉蛋,对方要么腿部中箭,要么脚丫子被钉在了地上。 官兵大骇,这一下使得士气顿挫。 打仗从来都不是影视剧那种,嗷嗷叫着往前冲,那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四五个官兵倒在了地上,有三个领了盒饭。 剩下的,开始后退。 这次,乔知县和孟千户没有催促。 他们有的是时间,只要围住了山,耗也耗死了对方。 “咚咚咚...” 山脚下,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乔知县和孟千户愣了一下,愕然回头。 俩人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二位大人,宣州府的边军,咱们援兵到了!” 面对手下的汇报,二人一脸错愕。 “他娘的,谁通的风报的信。”孟樊超骂骂咧咧,看了眼乔知县, 乔知县同样奇怪,宣州府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不是本官的人。”乔知县解释。 瞒不住了,这件事终究还是被宣州府知道了。 二人的顶头上司,宣州府亲自出动了边军。 好处就是,守备营避免出现更多的伤亡了。 坏处,猫耳山这座金山,又多了一个人来分一杯羹。而且,分的还是大头。 孟樊超叹了口气:“得了,忙活了半天。成人家吃肉的了,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喝口汤。” 宣州府能派兵增援,就证明人家知道这里的情况。 这么一座金山,对于边军总兵张茂来说,怎能不心动。 “走吧走吧,能来帮手总是好事。赶紧的,下山迎接。” 乔知县脸倒是变得快,孟樊超也不肯落后。二人,一起慌慌张张的下山。 官大一级压死人,对方可宣州府的边军。 到了近前,乔知县和孟樊超二人面面相觑。来的,竟然是宣州府的参将。 宣州府总兵张茂,一方诸侯,统兵逾万。 总兵之下,那就是副总兵和参将了。 “下官(卑职),见过参将大人。” 乔知县在蓟县,那是横着走的。云千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乔知县谱摆的超级大。 可是在这位宣州府参将面前,乔知县和孟樊超,立刻奴颜婢膝了起来。 官场就是这个样子,官大一级压死人。 参将叫焦长林,居高临下,轻蔑的看着二人。 就如同,当初乔知县轻蔑的看着云千川。 “参将大人,卑职已经上书知府大人。此地有流寇盘踞作乱,卑职着人劝降。不想着贼寇竟杀我师爷意同谋反,卑职便着守备营孟大人一起上山围剿。不曾想参将大人援兵来到,卑职率蓟县上下百姓,均感恩德。” “是是是,参将大人,乔大人所言极是。这贼寇谋反叛乱,甚是顽固。” 参将冷冷的说道:“乔文德,宣州知府宋成堂死了。” 此言一出,二人皆尽大惊。 乔文德更是浑身一震,慌忙施礼:“敢问参将大人,这、这宋知府如何、如何就没了呢。” 乔文德这个知县,就是贿赂宣州府得来的。如今他的顶头上司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参将焦长林依旧是面无表情:“前任知府宋成堂积劳成疾,病死于任内。圣天子恩准,着令总兵张茂,暂代宣州知府一职,委任一方造福百姓。” 这让乔知县和孟樊超更是惊讶,二人讶异的抬起头。 宣州府乃是边关重镇,大康又是重文轻武的策略。只是最近武将的地位,才不断地提高。 宣州府边军总兵张茂是一介武将,竟然还兼文官之职。 也就是说,此时的总兵张茂,是宣州府军政大权集于一身了。 朝廷这样决定的后果就是,容易造成藩镇割据的局面。 毕竟,理论上张茂此时已经成为宣州边境的土皇帝了。 作为千户的孟樊超,自然是惊喜交集:“下官,恭喜总兵大人荣升。” 乔知县也聪明的很,甩了甩袖子,慌忙施礼。 “卑职蓟县乔文德,唯总兵大人马首是瞻。卑职,敬听参将大人吩咐。” 参将焦长林,冷“哼”了一声:“着令你们的人,都给撤出猫耳山。” 孟樊超和乔知县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再看看眼前的这位参将。 焦长林此次前来,仅带了身边十几个人。 乔知县大着胆子,上前施礼:“回参将大人的话,那贼首云千川负隅顽抗,下官已攻打两个时辰了。此人冥顽不灵,下官也曾劝降无果。” “啪!”的一声,焦长林狠狠的给了乔知县一个大嘴巴子。 不远处的刀疤李,感同身受的嘴巴咧了一下。心头,只感觉莫名的爽快。 当初,乔知县就是这么扇自己的。 只不过,武将出身的焦长林力道要大的许多。 乔知县整个人,直接原地转了个圈。 一脸懵逼的乔知县,捂着腮帮子跪在地上:“卑职该死,卑职糊涂,还请参将大人明示。” 虽说是嘴上喊着该死,乔知县却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孟樊超也吓了一跳,焦长林目光冰冷。 “总兵大人有令,今有蓟县云千川,保境安民为朝廷之栋梁。而今圣天子求贤若渴,总兵大人已经上书朝廷,举荐公文已经送去朝廷了。你们两个狗东西,大胆包天竟敢陷害忠良!” 这顶帽子扣下来,乔知县也顾不得脸颊疼痛,和孟樊超二人一起跪在地上。 “卑职该死,卑职实不知此中缘由,还请参将大人恕罪。” “下官糊涂,是乔知县着令下官出兵的。还请参将大人明鉴,下官更不知其中内情啊。” 参将似乎不愿再与二人多言:“还不快滚!” 谁能想到人家竟然和宣州府攀上了关系,乔知县此时也终于明白,那云千川为什么敢如此大胆了。 二人哪里还敢多说,慌忙招呼着属下,灰溜溜的往山下就跑。 第三十三章 用兵之道攻为上 矿院的山门打开,云千川带着手下,扶老携幼的走了出来。 这次,工匠们受到了不小的伤亡。 如果不是马六及时把焦长林请来,猫耳山就要易手了。 “参将大人,这就是我们的大掌柜。” 马六走上前,给二人互相介绍着。 云千川一拱手:“在下云千川,见过参将大人。” 参将焦长林,在面对蓟县乔知县和孟千户的时候,趾高气昂。 可看到云千川的时候,并没有摆出一副官架子。 焦长林一拱手,面带笑容:“早就听马六说起过你,夸你够仗义。你能带一帮子老弱病残,抵抗守备营的进攻,也足见了得。” “大人过奖了,里面请。” 焦长林点点头,跟着云千川走了进去。 “你们,平日就住在这里?” 云千川点点头:“是的,寒酸了些,参将大人见笑了。” 焦长林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 他欣喜的是,云千川不卑不亢,并没有表现出阿谀奉承也没有卑躬屈膝。 见惯了马屁的下属,这样的硬骨头,让焦长林很是意外。 “厉害,厉害啊!这些房子,有的是你新盖的吧。” 焦长林越看,越是惊喜。 工匠们不明所以,不就是一排石头房子么。 猫耳山别的没有,就是不缺石头。 这矿院,本就是之前匠人们留下了民居。 云千川来了之后,又带了众人修缮了一番。 不知道这个参将大人,为什么一直说厉害是什么意思。 石胚的屋子倒是冬暖夏凉,奈何除了云千川几间所在是屋子用的是瓦片。 大多数石屋,屋顶都是用的茅草。就地取材,工匠们倒是手艺精湛。 云千川点点头:“有些修葺的地方,在下着人盖了几间。” 焦长林摇摇头:“不是,你这矿院看似不起眼,实则暗藏玄机啊。” 众人愈发的不懂了,云千川沉默。 “了望台,可观四方。正面护墙,居然都修葺了垛口。云千川,中央这处凸起来的石墙,是你修的吧。” 这叫马面,是城墙向外凸起的矩形墩台,能够对攻上来的敌人,形成三面夹击。 云千川只好笑笑:“在下献丑了。” 焦长林背负双手,来回的观察着院子,工匠们面面相觑。 二人说的话,他们一句也听不懂啊。 工匠们只知道,当初修葺院墙的时候,都是按照大掌柜吩咐。 当时有些人也不懂,为何大掌柜要把矿院修成这个样子。 现如今大伙儿都懂了,原来大掌柜早就未雨绸缪。 修葺矿院,就是为了御敌所用。 “嗯,不错、不错,着实的不错。左右几个方向,还有女墙。云千川,你打过仗?” 面对焦长林的质问,云千川只好信口胡诌:“在下无他爱好,就喜读书。这些都是兵书上看到的,雕虫小技倒是让大人见笑了。” “了不得、了不得,学以致用,你虽从兵书中学到这些东西。然并未死搬硬套,而是活学活用。厉害,厉害啊。若是让你领兵打仗,假以时日你小子可是前途无量。” 从进门开始,焦长林就对云千川赞不绝口。 手下的这些工匠们,对他们这个大掌柜,是愈发的尊敬了。 大掌柜厉害啊,原来大掌柜是深藏不露的高人。难怪,敢和官府对着干。 焦长林不吝对云千川的夸赞,越看只觉得这小子有出息。 “本来,你的举荐公文张总兵已经呈上去了。云千川,你有没有兴趣,来宣州府边军大营,为总兵大人效力?” 这是对云千川的器重,焦长林觉得,像是这样的人才不该埋没在猫耳山。 若是跟着张茂领兵打仗,此人将来前途无量。 听到参将大人这般说,工匠们立刻紧张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云千川的身上。 远处的祁麻子心头‘咯噔’一下,捅了捅身边的二憨:“完了二憨,大掌柜的要留不住了。” 二憨也心头慌张:“千川哥,不会抛弃兄弟们的。” 猫耳山上的人都很害怕,害怕云千川答应了参将大人。 若是大掌柜去了军营,这猫耳山谁来管理。 没有大掌柜的猫耳山,会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云千川早就成了众人的希望。 好在,云千川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多谢参将大人的栽培,猫耳山离不开我。” 短短的一句话,已经做出了选择。 焦长林并没有再强留,而是拍了拍云千川的肩膀:“对,猫耳山也离不开你。在这里,一样能为朝廷效力。” 这座位于猫耳山腰的矿院,乃是依仗地利而建。 经过云千川的修缮之后,更是易守难攻。 焦长林越看越是惊奇,嘴里啧啧个不停。 不过,最后焦长林还是指出了矿院的不足之处。 “难怪蓟县这群废物攻不下来,云千川,你说你看的兵书,那本兵书记载的这些?” 此言一出,云千川登时语塞起来。 他那里看过什么狗屁兵书了,适才不过是为了敷衍对方。 自己一个现代穿越者兵王,这种排兵布阵不过是小儿科的东西。 可是如何跟眼前这位参将解释,倒是有些难了。 突然,云千川心中一动。 “这个,参将大人明鉴。在下去过宣州府,是看到宣州府城墙的防卫,再加上看的一些兵书,从而结合起来,修葺的这些东西。” 自己这么说也没错,宣州府的城墙,防御比这个矿院要精巧多了。 焦长林似乎终于相信了,他“嗯”了一声:“你这矿院确实修的可以,不过嘛。你猜若是今日攻山的是本官,本官会怎么做?” 云千川摇摇头:“还请大人明鉴。” 焦长林指了指这些石屋:“要不说,孟樊超和乔文德是个草包。若是本官来攻山,先用火攻烧了你这些破房子。” 其实云千川早就想到了火攻之策,只是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想让焦长林觉得自己太聪明。 当初石屋用茅草也属无奈之举,生产力低下,尚未用窑炉烧制砖瓦。 若是孟樊超他们攻山的时候,用弓箭手点燃茅屋,那么云千川他们势必手忙脚乱。 于是,云千川慌忙施礼:“参将大人果真厉害,在下自愧不如。” 焦长林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第三十四章 潜龙在渊疑君王 和其他的官员不同,眼前的这个参将,让云千川也不禁刮目相看。 当下,云千川也没有隐瞒,带着焦长林在猫耳山上转了一圈。 此时的猫耳山,可以说是日新月异。 之前那些破旧的窑炉都被拆了重建,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崭新的窑炉。 而且这些窑炉,和之前的似乎也不一样。 焦长林越看越是惊奇,对云千川也是赞不绝口。 “马六,马六!” 下山的时候,云千川直把焦长林一行人送到了山下。 马六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身后两个工匠,带了一个大箱子。 “什么意思?” 焦长林翻身上马,看着眼前的木箱子。 云千川一拱手:“在下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参将大人笑纳。” 焦长林没说话,云千川示意手下。 马六走过去,打开了木箱。 箱子里,不是沉重的铜钱。 而是,一锭锭白花花的细丝银锭。 在以铜钱为主流货币的大康,银子,绝对属于硬通货。 从来到这个乱世,云千川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是个吃人的时代。 弱肉强食,你不露出自己的獠牙,就会沦为他人的食物。 他和各色人等打过交道,唯有钱财,还没看到谁会抗拒。 然而这一次,云千川看走了眼。 “本官,对黄白之物并无兴趣。国家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吾辈都当该死。” 说完,焦长林调转了马头。 云千川目瞪口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官员? 马蹄声起,二憨在一旁小声嘀咕:“装什么犊子。” 云千川狠狠的踩了他一脚,二憨弯腰抱住了自己的脚丫子。 “吁~!” 突然焦长林勒马停步,转过了头。 “云千川,你是个人才。可你也要学会恪守本分,只要你一心为朝廷效忠,朝廷也不会委屈了你的。若你他日有二心,我必兴兵诛之,驾!” 说完,焦长林纵马官道,绝尘而去。 “千川哥,他什么意思。”二憨抱着脚丫子。 一旁的马六合上了箱子:“还不明白,让咱们听话。” “马六,这个参将大人,什么来头。” 看着焦长林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云千川开口问。 “总兵大人对他好像很是客气,不过这位参将大人好像甚是孤僻、小人听说,他平日也孤傲的很,可许多将士都服他。” 云千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比如说宣州府总兵张茂,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而这个参将,居然对银子都不动心。 此一战,猫耳山有所伤亡。更是有几个战死,包括张家屯的张栓子。 矿院内,云千川给他们举行了简单的葬礼。 “往后,凡是为我猫耳山牺牲的兄弟,他的家属都由我们猫耳山来赡养。老人,给他们养老送终。孩子,给他们抚养成人!” 高高摞起的柴火上,放着几具尸体。 几个家属哭哭啼啼,云千川手持火把,点燃了柴火。 家属们感激涕零,对着云千川磕了几个头。 这样的世道,死几个人大家早已麻木。 张家屯上千口子人,就剩下这十几户四五十人。 其余的,要么死于饥荒疾病,要么死于兵乱。 日子还得照样过,不同的是,之前给乔知县的例钱。现如今,换成了宣州府的张总兵。 一切好像都没变,又好像都变了。 云千川一直都和颜徽音是分床睡,他们并无夫妻之实。 虽然,有时候颜徽音会暗示自己,云千川都是装糊涂。 “夫君,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不好。” 料理完那几个工匠的后事,云千川回屋的时候,颜蓁蓁已经睡下了。 颜徽音坐在椅子上,眼含珠泪。 云千川一惊:“你、你怎么了。” 颜徽音抬起头,梨花带雨:“夫君,你是不是想休了我。” “啊?娘子何出此言。” “你我既已成亲,夫君为何对、对我却如此冷淡。” 说到这里的时候,颜徽音垂下了头,声若蚊鸣。 云千川挠挠头,平日对妻子一直都是客客气气温存有加的,哪里冷淡? 云千川恍然了,一拍脑袋。然后,走到颜徽音跟前坐了下来。 “当此乱世,人命如蝼蚁。不知道哪天,就会出现什么意外。” “我既跟了你,自会从一而终。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她说的很决绝,云千川浑身一震,只感觉热血上涌。 “娘子,娶你,当八抬大轿光明正大。待得咱们安定下来,我定要风风光光的操办咱们的婚事。” 颜徽音喜极而泣:“这么说,你不是想休了我。” “谁告诉你,我要休了你的。” “是三、不、不是的,没有人说。” “是郑三姑吧,这个大嘴巴,整天就知道乱嚼舌根,我找她去。” 云千川义愤填膺,郑三姑听说二人尚未圆房,便跟颜徽音说。大掌柜怕是没看上你,你要小心。 女孩子心思本就敏感,颜徽音登时便信了。 看到云千川要去质问,颜徽音慌忙拉住了他:“不要,三姑也不是恶意。” 云千川停步,“哼”了一声。 颜徽音轻咬着嘴唇,眉目含春,云千川竟不敢与她对视。 “哦对了,三姑说,五道观的冲虚道长,在背后说你。我觉此事体大,正要跟你说说。” 云千川一怔:“冲虚道长,我与他并无交集,他说啥了。” “他说你是紫微星下凡,还说你是潜龙在渊。说你、说你将来是要登龙位,君临天下的。” 云千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娘的妖道,这是要害死我!” 没错,此等大逆之言,若是传到官府耳朵里。 那么,云千川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哪有谁敢说自己是紫薇大帝转世的,紫微星下凡,那是帝王之兆。 更别说,是什么潜龙在渊将来要身登大宝,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了。 云千川奇怪的是,他与这个冲虚道长并不相识。这家伙跟个疯狗一样,到处宣扬自己。 摆明了,这些要弄死自己啊。 “夫君也莫要生气,三姑说那道长,也只是跟孩子说的这些话。” “那也不行,明日我便上五道观,找着牛鼻子老道算账!” 第三十五章 事有蹊跷访道长 五道观的冲虚道长,云千川和此人并没有太大的交集。 从颜徽音嘴里得知这件事,云千川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攀上了宣州府这棵大树,乔知县和守备营是不敢再来找麻烦了。 当初,守备营李浩他们从山上带走了两千贯钱,也乖乖的送了回来。 “还请小兄弟在大掌柜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这里的钱我们一文没动。” 官兵小心翼翼的陪着笑,当初有多嚣张,如今就有多卑微。 二憨也深谙狐假虎威的道理,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们大掌柜的好说话,宣州府的总兵大人,还有参将大人是什么态度,那可就不好说了。” 二憨抬头看天,翻着眼珠。 守备营来的是个什长,一听这话愈发的谦卑起来。 “是是是,小兄弟言之有理。大掌柜的大人有大量,我等便不打扰了。” “行吧,钱和车都留下,稍后我们会着人送去宣州府。看看总兵大人他老人家,是怎么说。” 那些个官兵吓得浑身一震,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 看到效果达到了,二憨摆摆手:“行了,你们走罢。” 几个官兵屁滚尿流,哪里还敢有半分的停留。 看到官兵们屁滚尿流的下了山,二憨忍不住笑出了猪叫。 “砰!”的一声。 二憨风风火火的撞开了云千川的房门,吓得一旁的颜徽音,鹅毛笔差点掉在了地上。 有了颜徽音这个贤内助,云千川确实轻松了不少。 从绘图到设计,她学的很快。颜徽音很聪明,很多事都是一点既透。 “慌什么慌什么,二憨,狗咬着你了。” “哈哈哈哈,千川哥你是不知道。守备营的人送钱来了,他们从咱们这运走的那两千贯,乖乖又给送回来了。” 云千川“嗯”了一声:“此事,是我着马六去办的。” 二憨挠挠头:“马六?” 颜徽音笑着放下手里的鹅毛笔:“你千川哥让马六告诉的张总兵,总兵大人亲自下的文书。那守备营,还不得乖乖的把钱送回来么。” 二憨“哦”了一声:“难怪。” “夫君,只是你这般做,岂不是更得罪他们了。”颜徽音不无担心的问。 没错,云千川是攀附上了宣州府这棵大树。 可强龙不压地头蛇,毕竟这里还是蓟县的地盘。 和乔知县孟千户他们搞不好关系,以后的日子未必好过。 云千川这样,等同于是落井下石了。 在孟樊超和乔知县眼里,云千川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云千川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微笑着说道。 “利益,永远都是官场上追逐的对象。不止是官场,任何地方都一样。只要能保证利益的存在,张总兵就会不遗余力的罩着咱们猫耳山。” 颜徽音想了想,也跟着点了点头。 云千川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猫耳山的铜矿。 这铜矿牵扯的利益太大,总兵张茂是不会放手的。 乔知县和孟樊超,也绝不敢有什么为难。 “二憨,叫上王炉,随我去一趟五道观。” 云千川收拾起来桌子上凌乱的图纸。 “五道观,那冲虚道长可是世外高人。咱们,早该去拜拜。” 一听说是去五道观,二憨立刻激动了起来。 “夫君,那冲虚道长,到底是什么来历?” 颜徽音和自己一样,对这个冲虚道长都是隐隐感觉不安。 这厮上次来,云千川和颜徽音都没有见到他。 而这个冲虚道长,找着二虎几个孩子,就开始胡言乱语满口大逆。 说什么,云千川是潜龙在渊,是紫薇大帝下凡云云。 什么是紫微星降世,历史上的都是帝王将相。 比如说,汉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还有唐太宗李世民,明太祖朱元璋等等。 为了愚民大众,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在传言他们是紫微星下凡。 那云千川是个什么东西了,冲虚道长说他是紫微星降世。 摆明了,就是要整死自己。 这事,必须去问个明白。 就这样,云千川带着王炉和二憨出发了。 三人找了辆马车,天不亮就走。 “主人,这一带路上不太平。马六带回来的消息说,前面鹞子岭,多有马匪出没。” 作为猫耳山的金牌销售,马六的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 源源不断的物资被运上了猫耳山,和官府做生意,和商人做生意。 反正,猫耳山上到底运进去多少东西,谁也不知道。 兵器、粮食、药材等等,无一不有。 这些,都是马六的功劳。 走南闯北经历的多了,那条道安全,那条道路上不太平,马六都是门清。 猫耳山仅靠着蓟县,和宣州府也相距不远。 可这一路上,还是有很多不太平。 比如说,劫道的、作乱的、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都有不少。 虽说是大规模的流寇被官府清剿的差不多了,山匪和马贼还是所在多有。 出门在外和气生财,想保证猫耳山和宣州府的运输航线,各种打点自是少不了。 云千川“嗯”了一声:“马六,和这些人熟么?” 王炉摇摇头:“鹞子岭的马匪不讲道义,上次给了银子,还劫了咱们两车的布匹。后来,马六的车就不走鹞子岭了。” 二憨在前面赶着马车,他回过头:“千川哥,咱们要不要也绕行过去。” “那冲虚道长,他是怎么来猫耳山的,走的可也是鹞子岭么。”云千川问。 二憨摇摇头,这事王炉还真知道。 “主人,好像是那冲虚道长走的也是鹞子岭。人家是世外高人,马匪自然也不敢得罪。” “嗯,咱们也走鹞子岭。” 绕行的话,大概要多走两三日的路程,但是要安全的多。 云千川非要走鹞子岭,二憨也不再说什么,扬起马鞭顺着小路缓缓而行。 鹞子岭其实就是个不高的山岭,地形却颇为复杂。 尤其是越往里走,越是崎岖难行。 里面山峰林立,适合盗匪出没。 “站住,干什么的。” 尚未到腹地,云千川等人的马车,就被三个蒙面人拦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走了出来,高声唱喏:“此、此山,是、是我开,此树是、是我栽、栽、栽,啊栽...” “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云千川突然大声的打断他,抢了对方的台词。 这一下,直接把对方给整不会了。 第三十六章 惊雷震天反天罡 劫道的,竟是个结巴。 话都说不利索,云千川只好把他剩下的话,都给说了。 “大、大哥,他、他抢、抢你的话。” 身后的一个瘦高个,举刀指着云千川。 得,又一个结巴。 矮个子立刻就生气了:“你、你敢、笑、笑、笑话我,是、不是活、活腻了。” 云千川微微一笑:“岂、岂敢,你、你们是打、打、打劫的吧。” “少、少他娘的,废、废话,车、车和钱留下,人滚、滚蛋!” “我这车上,带着的是给冲虚道长的礼物。你们若是留下了,我如何跟冲虚道长交代?” 三个马匪互相看了一眼,剩下的一个,总算是不结巴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去见冲虚道长。” 二憨刚要看看,云千川拉住了他。 “我们是猫耳山的,我是大掌柜。有事,要求见你们冲虚道长。” 三个马匪加倍的不淡定了,矮个子大怒:“你、你说、说什么,什么叫、叫我们冲虚道长。” “得了,就别演了。你们的道袍,都露出来了。” 云千川指着矮个子裤腿子底下,露出来的道袍一角。 因为身材的缘故,这矮个子的道袍本就不合身。 加上又穿着夜行衣,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 “主人,他们和冲虚道长,都是一伙的。”王炉也明白了。 矮个子慌了,慌忙低头把道袍往裤子里塞:“完、完、完犊子了这不是,暴、暴露了还。” 二憨看的目瞪口呆,云千川苦笑了一声:“冲虚道长,还真是世外高人。” 三个牛鼻子道士,一上来就被云千川给揭穿了。 三个人垂头丧气,撕下了头上的面罩。 从王炉口中得知,冲虚道长就是从鹞子岭去的猫耳山。 那个时候,云千川就已经在怀疑了。 像是这种毫无底线的马匪,哪里管你是道士还是和尚。 冲虚道长能平安的从鹞子岭过来,必有缘故。 再看到这三个马匪,细看之下立刻露出了马脚。 “道长让你们劫道的?”云千川好奇的问。 三个家伙垂头丧气,稍年长些的矮个子干脆闭了嘴巴。 高个子也不说话,剩下那个国字脸的道士开了口。 “这是我二位师兄,清风明月,我叫星辰。” 云千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三个样貌丑陋的家伙。 他的想象中,清风明月应该都是个小道童之类。至于这个星辰,面色黢黑也是一言难尽。 “道长慈悲,你们怎地干下这等营生了。”二憨忍不住问。 说到这里,三个人似乎有些羞愧。 王炉更是恼怒:“我们猫耳山对你们可没失了礼仪,马六不是给你们送了例钱,为何还要劫我们的两车布匹。” 那个叫清风的矮个子,脸色羞红了起来。 “此、此等乱世,我、我们道、道观活不下去。没、没吃的,只、只能干、干这些营生。” “强词夺理,你们五道观也算香火鼎盛,怎会说什么没吃的。”王炉反驳。 “好了,一切待得上山再说。” 五道观,算得上是整个宣州府最出名的道观了。 大康历代帝王崇尚道教,所以道教在大康非常鼎盛。 只是,道士参差不齐。其中,甚至会有一些妖道祸乱宫廷。 比如说,先帝时期的大国师,就是道士。 此人穷奢极欲,更是荒淫残暴。 先帝时期,大康王朝就已经衰退了。 “师父,我们回来了。” 三人来到道观,星辰高声叫了起来。 可怜的这三个道士,被二憨五花大绑的,押上了道观。 他们的夜行衣也被扒了下来,三个道士就算想反抗,自然也不是对手。 一个仙风道骨,一身紫袍的道士,从观内走了出来。 几人一见之下,都不由得一怔。 云千川本以为,这个冲虚道长也会是个坑蒙拐骗、浪得虚名之徒。 谁知一见之下,此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身上的道袍随旧,却洗的一尘不染。 乍看之下,一看就是得道真人。 冲虚一看眼前的情况,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施主远来辛苦,劣徒胡闹,诸位见笑了。” 冲虚道长颔首施礼,这倒是让云千川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犹豫着,是兴师问罪呢,还是躬身还礼? 那冲虚道长却似乎并不在意,起手说了句:“里面请。” 三个徒弟还在挣扎,云千川只好给王炉使了个眼色。 王炉走过去,解开三人身上的绳索。 道观内,也是打扫的一尘不染。 晨钟暮鼓,就算是云千川不信鬼神,到了此地也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感觉。 “云施主,你从猫耳山远道而来,想必不是来送礼,而是兴师问罪来吧。” 当冲虚道长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云千川大为的震惊。 云千川自以为是这个时代的聪明人了,他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反应较快甚至过快的那一类人。 未雨绸缪,云千川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眼前这个牛鼻子道士,似乎虚怀若谷深藏不露。 更可怕的是,云千川竟然摸不透他。 大多数人,云千川都能摸透对方的底细。不管是乔知县还是匡瘸子,也不管是孟千户甚至于颜徽音。 哪怕那个参将焦长林,顶多只是让云千川意外。 但这个冲虚道长,似乎他总是料敌机先一般。 “你到底是谁!” 云千川心中,满是戒备。 冲虚道长却依旧神色坦然,云淡风轻的并没有和云千川对视。 而是,把目光看向了远处。 “逢此乱世,贪官当道、民不聊生。王室宗亲,贵族官吏,因循守旧、粉饰虚张,而老百姓呢,一个个都是苟且偷生蒙昧无知。 天灾人祸,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我辈有识之士,能不悲乎。如施主这般雄才大略之人,不该屈尊与一座猫耳山。 施主志在四方,何不趁机干一番大业。贫道不才,只要施主肯做。贫道便脱去这身道袍,下山还俗,辅佐施主定鼎天下,如何?” 云千川震惊的看着对方,冲虚道长也不再遮掩。 他扯开自己的道袍,脱下来扔在了地上。然后,指着云千川。 “这天下,百姓苦矣。你若是肯救民与水火,贫道愿誓死追随,永不相负!” 每一字每一句话,如同一颗颗惊雷。 “你、你为何选中与我。” “贫道寻了二十多年,无一英主可辅佐。而你,就是贫道要找之人。” 第三十七章 明光铠甲闪寒光 其实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云千川就一直在做事。 他想活下去,偏安一隅。 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只要足够强大。 强大到没有人敢肆意欺凌自己,然后躺平混吃等死的过完一生。 这是云千川最大的理想,他也一直在为此努力。 谁承想,冲虚道长的一番话,打破了自己的认知。 天下纷乱,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个腐败的朝廷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乱世出枭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凭什么老子就不能逐鹿中原,云千川感觉自己的格局,实在太小了。 “道长的一番话,让在下醍醐灌顶,请受我一拜。” 云千川作揖,对着冲虚道长施了一礼。 冲虚道长先是愣了一下,随机哈哈大笑。 他坦然接受了云千川的大礼。 “哈哈哈哈,天下苦康久矣。公子大义,这天下有救了,有救了!” 冲虚道长如癫似狂,自负才华,却苦无施展之地。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英主,然后尽心辅佐。 谁知所遇之流,要么心胸狭隘要么难成大器。要么贪恋美色要么心狠手辣。 有人能从宣州府把粮食运到蓟县,还是在流寇虎视眈眈的眼皮底下。 这一刻,云千川就被冲虚道长给盯上了。 通过多方打听,冲虚道长更是得知了云千川的所作所为。 能让一座废弃的矿山,变废为宝冲虚道长没觉得有什么。 能让猫耳山的工匠对他死心塌地,甚至于不惜跟官府拼命。 这一点,打动了冲虚道长。 在去给栓子他娘做法事的时候,冲虚道长便打听到了云千川的为人。 冷静、睿智、胸怀宽广、果敢决断,这些都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所必备的潜质。 重要的、最重要的,云千川并没有那么残暴。 这样的人,将来一旦坐拥天下,对百姓就会仁慈的多。 所以,冲虚道长在猫耳山上对着几个孩子大放厥词,就是想看云千川的反应。 这小子果然不负所望,竟找上门来了。 能遇到冲虚道长这样的谋士,云千川自然也高兴。 古往今来,能成大事者,身边都会有摇羽毛扇式的人物辅佐。 “不是,等等,冲虚道长。”云千川突然叫住他。 冲虚一呆,云千川则是上下打量着他。 “道长,你说让老子我以后造反。你自己在这山上,怎地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了?” 对啊,不但是打家劫舍,简直就是雁过拔毛。 冲虚的脸上,带着难掩的羞愧。 “这、三个劣徒不争气,见笑了。” 就冲虚手下那三个徒弟,确实是够丢脸。 云千川的脸上,已经带上了笑意。 “道长口口声声的天下百姓,自己干的这些事,着实不光彩了些吧。难不成,劫我两车布匹,也是为了试探与我?” 冲虚道长摇摇头:“非也,实在是吃不上饭,不得已而为之。” 云千川四下打量着:“你这道观,虽说不上香火鼎盛,但也不至于吃不上饭吧。” 道观里,总共就他们几个道士。冲虚道长这番话,太也自欺欺人了些。 “你随我来。” 冲虚道长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带着云千川等人,引去了后院。 ‘吱呀!’一声。 五道观后院的大门,被推了开来。 只见院子里,三三两两的站满了人。 都是一群精壮汉子,他们拿着刀枪棍棒,在操练兵器。 云千川数了数,大概有四五十人的样子。 “师父!” 看到冲虚道长走了进来,众人纷纷施礼。 看到云千川等人走进来,这些人无不奇怪。 平日里,后院乃是禁地。任何人,都不得擅入的。 师父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带外人进来了。 而且,师父平日威严。今日这是怎地了,只穿了一身内衣,道袍哪去了? “继续操练,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冲虚摆了摆手。 几十个汉子对冲虚似乎是颇为尊敬,没有人开口。 众人拿起刀枪剑戟,继续训练了起来。 穿过后院,最后一排房屋,冲虚推开门。 屋子虽说破败,里面倒是宽敞。 各种的兵器,长矛、齐眉棍、砍刀、斧子等等,倒有不少。 云千川倒吸一口凉气:“道长,你是心存不轨啊。” 这不仅仅是收徒授业那么简单了,因为这大厅里,还摆放着两幅铠甲。 明光铠,就算是一个王爷,都不敢私藏铠甲。 “云千川,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咱们,什么时候起事?”冲虚看着他。 云千川吃了一吓:“起事,你想造反哪。” “感情,贫道跟你说了这许多,都是废话?” “蓟县有兵勇近千,宣州府铁骑逾万。除此之外,滁州、霸州、上源府还有十几万边军。你以为,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 云千川所处的蓟县,隶属于北方边境。 大康再怎么糜烂不堪,辽北边境还是屯兵二十多万。 云千川想在小小的蓟县,举兵造反。 高氏兄弟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哼,十几万大军又如何,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胡羯三千铁甲,打的辽北几十万边军丢盔弃甲。就这些废物官兵,能有什么用。” 他说的是乾元三年,那时候大康的兵峰还是较盛的。 胡羯铁骑入侵,大龄河一战,胡羯三千重甲骑兵,将三十多万大康官兵,打的一溃如沙。 此战,大康在北方连丢二十余座城池。大康苦心经营百年的辽北防线,就此沦与胡羯人之手。 辽北失守,大康被迫收缩防御。由主动进攻,改为如今的被动防御。 乾元六年,也就是去年入冬。 作为北方的最后一道屏障,天门关也被胡羯人攻破。 天门关下的临江县,被胡羯人屠城。 颜徽音,就是从临江县逃出来的难民。 “道长,在下有一事不明。” 看到冲虚这样的疯子,云千川还是想不明白。 “请讲。” “道长圈养这么多死士,想必是谋划已久。在下想不明白的是,道长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如此的愤世嫉俗。” 说到这里,冲虚道长冷冷的说道:“我本出身于书香世家,受官府迫害家破人亡。全家七十多口无一生还,贫道此生唯一的梦想,就是推翻大康,杀了那狗皇帝!” 第三十八章 密谋起事谁称王 云千川没有细问,从冲虚道长言谈能看得出,他有冲天的怨气。 全家七十多口子被杀,换成谁也会这般。 所以他想着造反,也就不奇怪了。 “道长平日打家劫舍,想必都是为了圈养外面这些人了。”云千川问。 这一点,冲虚倒是直言不讳。 “既要躲避官府耳目,又要养活这一大家子人。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什么不派这些死士下山,这些人下山打劫。可以说是战斗力爆表,很容易惊动官府。 让自己三个劣徒去打劫,那三个废物,一般是不会引起官府注意的。 这个冲虚道长才是苟王的鼻祖啊,一直在苟着积蓄力量。 这厮在不知不觉中,圈养了四五十名死士。 而且,还没有引起官府注意,人家铠甲都整上了。 “那我若是不答应道长的请求呢,那你在此地私藏铠甲、私藏兵器,就不怕暴露?”云千川笑着问他。 “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若不答应造反。我五道观此间的事自然不能被外人知道,到时候我会杀了你,斩草除根。” 云千川的笑容,在脸上僵住。 都是狠人啊。 “道长,你想让我造反,说说你的想法,我该怎么做。” 冲虚道长看了眼云千川身边的二憨和王炉,没有说话。 “你们先退下。” 这种机密大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二憨耷拉着脑袋,跟王炉走了出去。 外面,那些死士已经停止了操练,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着二人,满是戒备。 “王炉,我怎么感觉,这些人来者不善啊。” “嗯,快些走,此地不宜久留。” 二人不敢多耽,急匆匆的离开了后院。 刚离开,后院的大门,就被死死的关上了。 “千川哥不会有事吧,他一个人。”二憨有些不放心。 “不会,那道长很是欣赏咱家主人。”王炉笃定的说。 “你说这道长想造反,还拉着千川哥一起入伙。他自己圈养了这么多死士,为何自己不造反。若是成功了,自己做皇帝岂不更好。” 二憨愈发的不解,他只想守着猫耳山这座金矿。 造反做皇帝,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就算是成功了,也必尸骨累累。 开国帝王的宝座,那都是白骨堆砌而成的。 王炉虽说只是个家仆,却看的透彻。 “每个人的能力不同,道长只适合做谋士。他做不了咱们家主人那样,所以才想着辅佐。” 这次二憨懂了,他点了点头:“对啊,你看千川哥大伙儿都服他,也都听他吩咐。” 有人这种号令群雄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同样的一件事,别人可能并不愿意去听从。有的人,却能让别人死心塌地。 比如说官兵围剿猫耳山的时候,不是有人不想退缩。 可云千川几句话一扇呼,这些工匠都是誓死效忠,死也不愿意离开猫耳山。 除了利益关系,还有人格魅力。 “说说吧老道士,你有什么好办法。” 屋子里没有了外人,云千川也轻松了许多。 “孙子!” “你骂谁呢,你大爷的。” “我是说,装孙子。” 云千川一呆:“什么意思?” “苟,一定要苟着韬光养晦,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你圈养了这么多死士有什么用。时间越长,对你越是不利。一旦他们中有人出卖,你必死无疑。” 没错,造反从来都是个风险活。 人少了,那是流寇作乱。 人多了,总有二心的人出卖。卖主求荣,到时候你出师未捷身先死。 冲虚道长看着他,满脸鄙夷:“你会跟你手下说,你要造反么。” 云千川一怔:“你意思是...” “我这后院里,都是强身健体报效国家的好汉。” 云千川笑了,冲虚道长的脸上,也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 二人,心照不宣。 “韬光养晦我自然懂,就咱们目前这势力,连个流寇都不如。” 云千川说出了他的担心,机会不是留给等待的人的,而是留给善于把握的人的。 “这个你放心,胡羯人要有大动作。” 冲虚道长神神秘秘,云千川心头‘突’的一跳:“又要打仗。” “哼,咱们今年粮食还算风调雨顺。胡羯人那边,却是百年难遇的大旱。草原干枯,牛羊减产。再加上自从他们屠了临江县,咱们大康便与其断了边境贸易。胡羯人活不下去,入关早晚的事。” 仔细想想,也确实如此。这也是,云千川一直都在担心的问题。 北方草原有没有遇到旱灾,云千川不知道。 可是之前,大康和这些边境的游牧民族开展榷场贸易。 大康的茶叶、丝绸、药材、胭脂水粉、瓷器甚至于铁锅,都是胡羯人的畅销品。 而胡羯人则把大量的马牛羊,入关和大康进行贸易。 后来两国交恶,铁锅被胡羯人熔炼之后制作成箭矢。 大康则把引进来的马匹,用于战马。 后期两国贸易时断时续,可是铁锅和马匹,都被列为了两国违禁品,严禁贸易。 胡羯人没有铁锅,煮饭都是个问题。 大康不适合产马,没有马匹,就无法建立有效的骑兵来对抗。 随着战争事态的升级,两国彻底的断了贸易往来。 没有了贸易,胡羯人再次入关烧杀抢掠。临江县,就是个例子。 其实冲虚道长所担心的这些事,云千川也想到过。 只是他觉得,这些都是朝廷该操心的事。自己能守住猫耳山的一亩三分地,就够了。 殊不知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胡羯人再次打进来,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冲虚道长却似乎盼着胡羯人打进来:“等胡羯人起兵来犯,这边关必乱,且不是宣州府的总兵贪得无厌,滁州、霸州的军队也都一个熊样。到时候大家伙儿乱成了一锅粥,就是咱们起事的机会。” 宣州府的参将焦长林,算得上是让云千川刮目相看的一个人。 至于那个总兵张茂,正如冲虚所言,此人贪得无厌胃口极大。 这一点,云千川深有体会。 “贪是好事,怕的是不贪。我可听说,你从张茂那里,弄来了不少的好东西。”冲虚道长神神秘秘的说道。 第三十九章 意欲挑事闯赌坊 “你这妖道,消息倒是灵通。” “若消息不灵通,我这五道观,早就被官府给清剿了。” “老道士,说说你的建议,老子我要起事,先该怎么做。” “云千川,你想干大事,蓟县的乔文德和孟樊超二人,必须先搞定。” 云千川苦笑:“前几日,我还把他们给得罪了。如今,你让我如何搞定。” “利益输出,没有人能拒绝你带给他们的利益。” 冲虚道长看着他,然后瞥了眼门外的,他那些死士。 乱世欲起事,就得多收义子。有了义子这个身份,他们才会卖命。 冲虚是道士,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收义子。 于是,门徒就成了他的方式之一。 为什么云千川他们断定,冲虚道长的这些徒弟是他的死士,而非单纯的收徒授业呢。 很简单,收徒弟不必藏着掖着。甚至于,会发扬光大,好让更多的人加入门派。 死士需要圈养,是不能道于外人知的。 外人知道的越多,对自己越是危险。 历史上那些分封各地的诸侯王,一个个手握重兵。他们,都不敢轻易地圈养死士。 一旦事情败露,被人告密到了朝廷。 引起皇帝猜忌,你这个诸侯王,也离死不远了。 云千川沉吟了一下:“利益,乔文德和孟樊超在蓟县的利益集团,是青竹帮和风雷堂。” 冲虚道长“嗯”了一声:“你那个青竹帮的刀疤李是个草包,此人容易对付。倒是那个风雷堂的匡瘸子,此人阴险的很。” “匡瘸子与我世仇,他的那条腿,就是我爹给打断的。” 此言一出,冲虚道长先是愣了一下:“那更应该弄死他。” “啊?不是,先对付青竹帮么。” “就青竹帮那个草包,用得着你费心机么。你灭了青竹帮,匡瘸子必有所备。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先把匡瘸子被扳倒。剩下的,青竹帮还不是手到擒来。” 冲虚道长的一番话,直如醍醐灌顶,云千川想了想:“你这妖道,不错。” 不知是夸赞还是骂他,冲虚都浑然不在意:“门外这些人,你带走吧。” 房门打开,冲虚道长缓步走了出来。 那些徒弟们,看到冲虚道长出来,纷纷毕恭毕敬的施礼:“师父。” 冲虚道长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这位是猫耳山的大掌柜云千川,以后你们都要效忠与他。就连为师我,也是大掌柜马首是瞻。” 徒弟们面面相觑,他们对冲虚道长忠心耿耿。没想到师父,会如此器重眼前这位年轻人。 徒弟们也不废话,纷纷对着云千川施礼:“见过大掌柜。” 冲虚道长给他引荐:“这是我大徒弟孙崇文,这是展文鹏展文昭兄弟俩,这个是陆平,以后由他们四人跟随与你。” 云千川抱拳,和几人见了礼。 孙崇文身材中等,不苟言笑,手里握着的是一柄青釭剑。 展文鹏和展文昭兄弟俩,一个施长鞭,一个施铜锤。 至于那个陆平,则手持一柄鬼头刀,招大力沉。 “云千川,听闻你功夫不错。”冲虚道长突然道。 让云千川惊讶的是,这他都知道。 “略懂拳脚。” “好,孙崇文,你们四个一起上。”冲虚突然开口。 此言一出,还没等云千川反应过来。这四个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这哪里是切磋,分明是要了自己的性命。 云千川再怎么厉害,赤手空拳的也无法打得过他们四个一起。 而对于这四个人来说,冲虚道长的话就是圣旨。 四人手持兵器围住了云千川,陆平的鬼头刀,当先劈了下来。 云千川一惊,慌忙闪身。身后的孙崇文,长剑已经刺向了后背。 同时,展氏兄弟俩的长鞭和铜锤,也砸了下来。 对方出手都是又快又急,根本容不得云千川细想。 他躲开鬼头刀袭击,长剑刺中了衣角。 间不容发之际手腕一翻,抓住了孙崇文握剑的手,架住了展氏兄弟的攻击。 孙崇文一呆,左手成抓进行反击,只扑云千川咽喉。 这一招,似乎早在云千川意料之内,他松开对方跳了开来,然后指着冲虚破口大骂。 “你个牛鼻子妖道,想杀我!” 冲虚道长不为所动,对着四人使了个眼色:“上。” 四人再次抓起兵器攻击,这次云千川反应的快,闪身到了旁边一人面前,夺下了他手里的长矛。 出身于某支神秘部队的云千川,刀枪剑戟热兵器冷兵器,都是手拿把掐。 作为兵王的他,战斗力直接爆表。 虽然眼前这四个人都是训练出来的死士,单打独斗都不是云千川的对手。 可他们四个人一起上,这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那些死士们,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想到师父带来的这个大掌柜,伸手如此了得。 小半个时辰之后,五个人都是大汗淋漓。 云千川的衣服,被刺破了几个洞。而其余四人,则身上挂伤。 展氏兄弟丢掉了兵器,陆平的鬼头刀被云千川夺了过来。孙崇文捂着胳膊,显然已经受伤。 云千川也好不到那里去,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在那大口的喘着气。 冲虚道长缓步走了过去,云千川手里的鬼头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冲虚道长面不改色:“好厉害的身手,这些人你都带下山去罢。去蓟县,搅他个天翻地覆,我在猫耳山等你。” “你、你他娘的,妖道。”云千川骂骂咧咧。 蓟县,城中宝青坊赌坊对面,也是一家赌场,正是风雷堂开设的快活林。 之前那宝青坊的生意红火,后来快活林开业之后,宝青坊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 几个喽啰,眼看着快活林的赌徒进进出出,无不骂骂咧咧。 而快活林看场子的,都是风雷堂的人。他们,丝毫不掩饰脸上对青竹帮的鄙夷。 偏偏,青竹帮的喽啰们,又不敢前去招惹。 云千川去了绸缎庄,买了一身华贵的丝绸。打扮的,像是腰缠万贯的土豪。 王炉和二憨,装作小跟班跟在了身后。三个人,大摇大摆的走去了快活林。 云千川是刻意打扮,戴着一顶毡帽,贴了两撇小胡子,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第四十章 快活林内玩花场 看到赌坊来了客人,赌坊的几个巡场立刻笑脸相迎。 “客官里面请,掷骰子还是斗蛐蛐?” “自然是骰子。” “好咧,敢问客官,我们这大场中场和小场。客官看您这派头,自然是不屑于小场的,咱们、玩个中场试试手气?” 所谓的大场中场和小场,说白了就是押注的大小。 小场就是市井草民们玩的,押注一般都很小。 中场,就是蓟县一些有钱人的游戏了。一般,都是乡绅员外之类,不差钱的主儿。 能玩得起大场的,都不是一般人。没有腰缠万贯,轻易是不会碰大场的。 或者,是一些外来商贾。这些人,往往一掷千金,也是赌场最喜欢的客人。 乱世生意难做,可不耽误那些大发国难财的商人。 官方的边关贸易关闭,更使得这些商贾生意如日中天。 你打你们的仗,一点也不耽误我们走私。 凡是走私的商贾,尤其是那些大商贾。他们的势力不容小觑,甚至于有专门的镖队护行。 一般的草寇,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些大的商贾。 而这些商贾,发的是国难财,一个个的也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中场,你他娘的瞧不起谁呢。”云千川身边的二憨,呵斥道。 巡场一听,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眉花眼笑:“是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贵客是想玩大场,小人这就去安排。” 云千川拦住他:“老子既不玩中场,也不玩大场。” 巡场愣住了,看对方衣着华贵。怎么,难不成还想玩小场。 “老子要玩,就玩花场。” 此言一出,整个快活林赌场的人,都愣住了。 “花场,这人要玩花场。” “啧啧啧,快活林开业以来,还没有人玩过花场。” “别说是快活林,就算是对面的宝青坊,也是在十几年前有人玩过一次。” 所谓的花场,赌面都是巨额的。甚至于,一场豪赌下来,整个赌场都得输给人家。 十赌九输,十个赌场,有九个使诈。 说的,是那些不入流的小赌坊。 像是宝青坊,由青竹帮历代经营,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 这种百年老字号的赌场,庄家轻易是不会出老千的。 不然,一旦被发现赌场自己出老千,赌坊的声誉就会毁于一旦。 快活林刚刚开业不久,自然也是想为了口碑。 匡瘸子把快活林开在了宝青坊的对面,为的就是争夺蓟县赌场的生意,他不会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只是能玩得起花场的人非富即贵,就算是京城的达官显贵,怕也很少有人有这个魄力。 赌场的巡场,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怎么,你们快活林这是玩不起了么。若是不敢开花场,老子就去对面的宝青坊。” 面对云千川的言语相讥,对方更不敢怠慢。 “贵客稍待,兹事体大。既然贵客来了我们快活林,这花场我们自是奉陪。只是,玩花场需要准备,贵客可否给一个时辰。” 云千川“哼”了一声:“就你们还想开赌坊呢,玩不起就趁早关门。我只等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你们玩不了老子便砸了你们的招牌。” 开花场,确实是得提前预约才行。 单注都是五千两起,玩法也很简单。就是几个骰子比大小。 越是复杂的玩法越容易出老千,比点子的大小才是最基本。 而且花场开始之前,要有花娘作陪。 所谓的花娘,就是请来勾栏瓦肆的姑娘们作陪。还要,城内最好的厨子,准备好上等的酒菜。 半个时辰,确实也是有些仓促。 不过快活林刚刚开业,为了赌坊的名声,那巡场一咬牙应承了下来。 “贵客稍待,半个时辰之后,咱们开始。来人,上些瓜果点心,莫要怠慢了贵客。” 整个快活林赌场的执事、账房、打手、托儿都忙碌了起来。 那些赌徒们也忘记了赌钱,纷纷跟着看热闹。一时间,快活林挤满了人群。 巡场一边吩咐手下准备,一边着人去丽春院和长乐酒楼摇人。 而他自己,则急匆匆的去找堂主汇报。 这么大的事,巡场一个人是做不了主的。 等他来到快活林院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四辆马车,早已准备好。 每一辆马车,都有五六个人运送。 而马车上,都是一串串的铜钱,还有一些金银。 看样子,对方今日是要玩大的。庄家赢了,则盆满钵满。 输了,整个快活林押给对方都不够。 匡瘸子刚和青竹帮的刀疤李为争夺药材干完一架,得胜而还的他,洋洋自得。 回到风雷堂,屁股还没坐热。 快活林的巡场,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堂主、堂主,大事了。” 匡瘸子一惊而起:“怎么,宝青坊又来闹事了?好啊,叫上兄弟们,抄家伙!” “不、不是的,是、是咱们快活林来了个客人,他要来玩花场。” 一听说是花场,匡瘸子也是吃了一惊:“什么来头?” “应该是个点子,不像是棒槌,他只给了咱们半个时辰的准备。” 点子就是赌徒中的行家,棒槌就是韭菜,大多数来赌场的赌徒,都是来送钱的棒槌。 “可是操着官话么。”匡瘸子又问。 巡场摇摇头:“本地口音。” 一听是本地口音,匡瘸子立刻放松了起来:“好,我去会会他。” 只要不是一口官腔,八成就不是京城来的。那么,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毕竟,这蓟县是自己的地盘。 巡场的两眼冒光:“四大马车的钱,还要白花花的银子和金灿灿的金字。” 要不说大康王朝的经济受到很多制约,生产力低下的大康,白银尚未成为主流货币。 这就造成了诸多不便,铜钱太过笨重。交易,非常麻烦。 最好的贸易就是以货易货,朝廷发行的银票贬值太厉害,并没有形成主流货币。 有些大的商会,会发行一些纸币,但也仅限于内部流通。 云千川四辆马车的钱币,无不让人垂涎欲滴。 丽春院来了七八个姑娘,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对于她们来说,这比在店里接客要轻松的多。而且,赚的也多。 不管是庄家还是买家,赢了钱都是大手笔的打赏。是以,这些姑娘们也都很兴奋。 第四十一章 赌场失意输钱忙 “是谁,要在我快活林开花场啊。” 一个人一瘸一拐,身边跟着几个打手,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匡瘸子,他终于出现了。 云千川也不再遮掩,摘下毡帽撕下两撇小胡子。 “你、是你。”匡瘸子也是大吃一惊。 “匡立岷,别来无恙啊。”云千川微笑着。 匡瘸子浑身一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自己了。 怕自己的人,都叫一声堂主。不怕自己的,都叫他匡瘸子。 还没有人叫他匡立岷的,似乎,他自己也忘记了当初的名字。 一个人戴的面具久了,连他自己都忘记最初的样子。 就像是青竹帮的刀疤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 “云千川,你什么意思。” 在猫耳山上,匡瘸子已经见识了对方的厉害。 “呵呵,赌场规矩,带钱不得拒客。怎么,老子来你赌场试试手气,不行么。” 匡瘸子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贵客迎门,自是欢迎之至,请!” 针尖对上了麦芒,围观的赌徒们,都感觉到了俩人强大的气场。 “乖乖,今日这可是咱们蓟县难得一见的大事啊。” “待会儿瞧瞧,这二位谁最厉害。” “看来是故人,是砸场子的。” 赌徒们窃窃私语,老鸨子挥舞着手帕,带着一群姑娘莺莺燕燕的走了进来。 “唉哟,各位大爷久等了,呵呵呵呵。” 老鸨子一来,处于职业素养便开始笑脸相迎。气氛,登时缓和了不少。 面相识人,老鸨子径直走到云千川跟前,福了一福:“这位爷,这些都是我们丽春院的头牌,您看看让哪位姑娘来伺候您。” 有一件事不得不承认,丽春院的眼光还是相当毒辣的。 这些姑娘们,清一水的漂亮。 肤白貌美大长腿,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各有各的特色。 不过,比起颜徽音来,终究还是差得远。 即便如此,云千川还是从中挑了两个漂亮的:“就她俩了。” 老鸨子立刻眉花眼笑:“小桃红、小艳红,还不快快见过这位爷。” 两个姑娘咯咯笑着走出来,施礼:“敢问这位大爷,怎么称呼?” “云,我姓云。” “云爷,让奴家来伺候好您,包您今日大满贯。” 云千川哈哈大笑,顺手搂过两个小姑娘,对面的匡瘸子,冷“哼”了一声。 “云千川,这花场的规矩,想必不用我说了吧。五千贯起步,押大小定输赢。” 云千川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啊,既然来到了快活林,咱们就按这儿的规矩来。” 匡瘸子使了个眼色,庄家带着执事和几个打手,去了赌场的对面。 骰子就放在桌子上,那快活林的庄家伸手,就要去拿。 “慢着,”云千川叫住了他:“我要验货。” 庄家一惊,知道对方是个硬茬,和执事互相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执事,将骰子推了过去。 云千川接过骰子,掀开来上手一模:“嗯,没有灌铅,可以。” 玩花场的,都是赌场的高手。想在骰子上作弊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大家都不是棒槌。 凭借的,是掷骰子的手感,还要听风辨形的高超技艺。 这些技术,没有在赌场浸染个几十年的经历,是学不会的。 庄家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右手缺了三根手指。 云千川猜测,应该是当年出老千被人发现,砍断的。 当然这仅限于猜测,至于真实情况如何,云千川没有问也没有兴趣。 第一局,庄家上手。 只见这庄家闲庭信步,走过去拿起骰子,开始摇了起来。 一二三猜大小,里面只有一颗骰子, 不知道摇了多久,庄家终于停了手。他右手握住蛊子,看向了云千川。 云千川,却看向了匡瘸子。 匡瘸子的嘴角,依旧是带着笑容:“大,还是小。” “小桃红,你说呢?”云千川看向了身边的姑娘。 那个叫小桃红的一呆:“我、让我猜么。” 云千川捏了捏她的脸蛋:“当然是你,老子最信得就是你。” “我、我不知道。”小桃红似乎有些害怕。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一旦猜错了,客人恼羞成怒就会将这些妓女暴打一顿。 云千川又看向一旁另一个姑娘:“小艳红,你来说。” 小艳红勉强一笑:“云爷,您是行家,还是您来说吧。” “哎,你俩都不肯说。那好罢,老子就喜欢大,四五六点,大。” 匡瘸子使了个眼色,那庄家默不作声的掀开蛊子。 赌徒们一个个的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 待得蛊子掀开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是“吁”的一声。 蛊子里只有一颗骰子,三点朝上,小。 庄家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匡瘸子则干脆是哈哈大笑:“哎呀,千川老弟,你这开局不利啊。” 云千川对此,却是毫不在意:“再来。” 第一局,云千川就输出去五千贯钱。赌徒们,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 “他娘的,老子要是有五千贯,这辈子衣食无忧再也不赌了。” “五千贯啊,一辈子都花不完。” 在赌徒的赞叹声中,一箱箱的铜钱,被搬进了快活林。 二憨有些急眼:“千川哥,要不算了吧。” 云千川却依旧是摆摆手,这次那庄家继续摇了一遍,蛊子放下。 “大、大、大...” “小小小。” 赌徒们跟着起哄,各自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两个姑娘,也有些拘谨起来。 “千川老弟,该你了。”匡瘸子再次催促。 “大。”云千川搓了搓手。 蛊子打开,这次是两点朝上,还是小。 赌徒们再次发出一阵“吁”声,无不扼腕叹息。 有的人,则是拍着大腿:“我就说是小吧,押小就对了。” 一连五把,云千川都是输。 两车的银子,眼看着如流水一般输了出去。云千川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赌徒们则是越聚越多,云千川的眼角,不时的朝着他们略过。 终于,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刀疤李,有人去通知了他。这么大的事,有人开花场,刀疤李自然要来看上一眼。 第四十二章 惺惺作态如虎狼 “主人,咱们带来的银子,输得快差不多了。” 直到王炉的提醒,云千川才稍微的打起了精神,微微的点了点头。 匡瘸子这边,几万贯钱的进账,自然是喜笑颜开。 “五千贯太少,玩把大的。”云千川突然开口。 匡瘸子笑得愈发开心了:“好,千川老弟是客,你来说。” “猜点子,猜中者十倍,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所谓的猜点子,就是一个骰子有六面。你要准确的,猜中了其中朝上的一面是几个点。 猜中了,就是十倍的彩头。也就是说,五千贯就变成了五万贯。 一二三点比大小,那是输赢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毕竟玩花场这么大的盘子,玩法越是简单越好。 然而这次云千川主动提升难度,匡瘸子却并没有表现出开心的样子。 都是老狐狸,云千川一直在输钱,却没有丝毫慌乱的样子。 这人匡瘸子,心中不免起疑心。 可毕竟是自己这边占据了主动权,倒也有恃无恐。 “好,就按你说的办。” 庄家还是老套路,蛊子在空中不断地翻转。 赌徒们的眼睛,就跟苍蝇见了屎一样兴奋,死死的盯着庄家手里的蛊子。 “砰!”的一声,蛊子落在桌子上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 “小桃红,还是你来猜。”云千川一把搂过那姑娘。 小桃红的脸色惨白,无助的看向了一旁的老鸨子。 老鸨子深谙事故,挥舞着手绢陪着笑:“云爷,长乐楼的酒菜上来了。这么大的事,还是、还是您自个儿做主吧。” 这次,云千川没有客气,而是突然变了脸,冷冷的说道:“老子,就要你来猜。” 语气威严,不容反驳。 小桃红有些颤抖,她怕一旦猜错了,对方就会拳脚相向。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一咬牙一闭眼,小桃红喊道:“五、五个点。” 赌徒们嗡嗡之声大作,没见过这么来赌钱的。这小子,分明就是个棒槌啊。 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钱多了烧得慌。 妥妥的,一个败家子啊。 就算是京城的王爷贵胄,怕也没这般的洒脱。 庄家看了一眼匡瘸子,匡瘸子几乎是难掩脸上的笑容了。 就在庄家掀开蛊子的同时,不知怎地,身下的桌子竟没来由的一震。 等掀开蛊子的那一刻,几乎同时里面的骰子,竟然真的是五点朝上。 庄家的脸色变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匡瘸子,也是顾不得那条瘸腿,猛地站了起来。 赌徒们惊恐的睁大了眼睛,随即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赢了赢了!五个点!” “我滴个乖乖,十倍的彩头啊,五万贯,整整五万贯啊。” “快活林,这才赔惨了。” 似乎,这些赌徒们跟自己中了一般的兴奋。 那个小桃红的眼睛也直了,她怎么能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真的说中了。 匡瘸子目露凶光的看向庄家,庄家脸色惨白。 以他的手段,在掀开蛊子的那一刻,是能随意调动里面骰子点数的。 其实不管是云千川还是眼前的这位庄家,二人都听得出来。那蛊子下面的一颗骰子,其实是三个点。 二人,都是在掀开蛊子的那一刻,同时出老千改变点数。 只是庄家手段高明,会在掀开蛊子的那一刻,用独有的手法神不知鬼不觉。 云千川,却是利用桌子的震动,改变了骰子的方向。 一个卧底敌方多年的兵王,这点手段对云千川来说,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愿赌服输,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匡瘸子只能自认倒霉。 身后的刀疤李,则是越看越惊。 云千川,这个帮里的废物,如今怎地变得如此可怕。 不过有一点刀疤李很是庆幸,他来找的是匡瘸子的麻烦,这人刀疤李心中暗爽。 匡瘸子也看到了刀疤李,二人刚刚还火拼不久,现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不过这里是赌场,按照规矩,只要不是来闹事的,匡瘸子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怎么样。只是,狠狠的瞪了刀疤李一眼。 刀疤李却暗叫一声:不好。 自己此刻出现在这里,摆明了是和云千川一伙的。 在匡瘸子看来,是青竹帮和云千川一起,来找他匡瘸子的事。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老子青竹帮和风雷堂本就水火不容。 这云千川好歹也曾是青竹帮的人,匡瘸子怎么想随他去。 想到这里,刀疤李竟然冲着云千川点了点头。 云千川也看到了他,只是淡淡的点头示意。 “云千川,你赢了。”匡瘸子语气冰冷。 五万贯,快活林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说完,匡瘸子就要起身。 “等等,”云千川叫住他;“咱们的赌局,还没结束呢。” 这一下,赌徒们更是炸了锅了。 见好就收吧,你已经赢了几万贯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不收手。 匡瘸子迎着他的目光:“云千川,你是想得到快活林?” 云千川“哼”了一声,并不否认。 赌徒们窃窃私语,这才看出,眼前的云千川胃口大开,竟然的独吞快活林。 “怎么,你们快活林若是玩不起,就趁早关门。免得,传出去笑话!” 身边的王炉,突然高声叫道。 匡瘸子一行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那些赌徒们都在快活林输了不少钱,眼看着快活林输钱,自然也跟着起哄起来。 “对,店大可不能欺客。” “快活林这么大的赌坊,怎可能玩不起。” “就是,一把定输赢。” 这一次,匡瘸子已经是骑虎难下,他冷冷的看着云千川:“好,不过这次咱们该换个玩法。” 云千川点点头:“可以。” “三个骰子猜点子,敢不敢赌。”匡瘸子语气冰冷。 众人都看不下去了,赌徒们嗡嗡之声大作。一颗骰子猜点子已经很难了,三个骰子一起,还要猜中,可以几乎是没有希望。 你不敢迎战,那就别怪我们快活林了。 没有人敢答应,这几乎是必输的局。匡瘸子,就是想让云千川知难而退。 五万贯输了,算他们快活林倒霉,你想得到快活林,怕是没有那般的容易。 谁知,云千川半个磕巴都没打:“好,一局定输赢。输了,银子归你。赢了,快活林归我。” 第四十三章 死地后生装模样 整个赌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的心中,都在捏着一把汗。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实在太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见好就收吧,你已经赢的盆满钵满了。 丽春院的老鸨子也惊得呆了,流水席的酒菜端上来。 云千川端起一个酒杯,松开了小桃红。顺手,又过去搂着小艳红。 “来,陪本大爷吃酒。” 平日里在欢场逢场作戏,小艳红这些人早已如鱼得水。 可是眼前,看到云千川一下子赢了这么多钱,她竟有些拘谨起来。 “奴、奴家敬您。” 云千川哈哈大笑,对着老鸨子带来的那些风尘女子:“老爷我还想听曲儿,你们唱的好的,重重有赏。还要给老子歌舞助兴,王炉,给她们看赏!” 丽春院的姑娘们,登时眉花眼笑起来。 “云爷手气当真是好,奴家便献丑了。姐妹们,咱们给云爷鼓掌。” 其中的一个姑娘,领着众人拍手鼓掌。 引得一众赌徒,跟着欢呼起来。 花场地方很大,舞台的中央,丽春院的姑娘们在莺歌燕舞。 赌徒们兴奋的吹着口哨,青竹帮的刀疤李他们面无表情。而匡瘸子的风雷堂,则人人眼带恨意。 这快活林,可是风雷堂的摇钱树。 这其中,不但牵扯到风雷堂在蓟县的利益。此外,还关系到守备营孟千户。 匡瘸子八面玲珑,在蓟县混的风生水起。 他除了攀附上了守备营的孟樊超之外,和蓟县的土豪劣绅,也是关系匪浅。 甚至于,最近和乔知县都走的很近。 气氛登时热烈起来,老鸨子更是眉花眼笑。 云千川给二憨使了个眼色,二憨会意,他站到了一个高台上。 “在座的诸位,今晚的消费,由云公子买单!” 此言一出,赌徒们更是欢呼雀跃。 匡瘸子始终冷着个脸,待得手下把快活林的房契地契还有厚厚的一摞账簿都准备齐全。 云千川则把赢来的钱,还有外面马车上的钱币都清点清楚,最后的赌局便开始了。 三粒骰子,先过了云千川的手。最后庄家接住了骰子,对着匡瘸子点点头。 匡瘸子摆摆手,示意开始。 三粒骰子在蛊子中不断的摇晃,摇的人心里砰砰直跳。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庄家摇的时间格外漫长。 整个赌场,都是异常安静。就连掉在地上一根针,都清晰可闻。 此时的云千川也竖起了耳朵,不知道过了多久。 “砰!”的一声,蛊子再次扣在了桌子上。 匡瘸子抬起头,挑衅的看着云千川。 云千川刚要开口,一名风雷堂的喽啰,走到了跟前。 “云爷,烦请后退一步。” 云千川怔住,都是千年的狐狸,云千川的伎俩,庄家已然明了。 适才,就是云千川利用桌子的震动,改变了骰子的点数。 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让云千川离开桌子三尺之外,这样你就没办法了。 庄家的嘴角,带上了一丝冷笑。 你本事再大,你无法出老千作弊,就猜不中里面的骰子。 庄家的手,依旧盖在了蛊子上。 “云千川,你说罢,这蛊子里面,是几个点。”匡瘸子冷冷的看着他。 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冷汗,从云千川的额头上渗出。 你本事再大,此时你也猜不出来。 就算是你猜中了这蛊子里的点数,一样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因为就算是你猜中了,在庄家掀开蛊子的那一刻,他都会改变其中的点数。 你云千川没有了作弊的空间,离着桌子三尺之外。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毫无办法。 身后的二憨和王炉,心都掉到了嗓子眼。完了,这次输定了。 不远处的刀疤李,依旧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似乎这里发生的事,和他没有半点的关系。 其实刀疤李此时也是翻江倒海,他也看得出来,云千川是斗不过匡瘸子的。 同时,刀疤李也隐隐觉得,以后青竹帮的末日也不远了。 如今是风雷堂,势头早已完全盖过了青竹帮。 就在今日早上的时候,原本从辽东来的两个药材商人。他们,都是青竹帮多年的老客户了。 然而就是今天,这两个药材商人中断了和青竹帮的贸易。 转而,人家和风雷堂做起了生意。 风雷堂有多嚣张,之前和青竹帮的二分天下。 西城是青竹帮的地盘,东城是风雷堂的地界。 双方,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自从匡瘸子上台,就不断的在蚕食着青竹帮的地盘。 如今在整个蓟县,有三分之二的地盘,都属于他风雷堂的了。 青竹帮,不过还是盘踞在西北角,苟延残喘。 如今这云千川又在快活林吃了亏,那匡瘸子的势力,怕又是见风就长了。 看到云千川不敢开口,匡瘸子洋洋得意:“云千川,你倒是说话啊。怎么,这是认怂了?” 此时的云千川无比紧张,他无法靠近桌子,就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性。 于是,云千川试着移动身体。 “别动!”一名风雷堂的喽啰,呵止住了他。 谁都看得出来,云千川已经黔驴技穷了。 匡瘸子的眼神中,也带着杀意:“你以为,这快活林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若是再不开口,那便是主动认输了。” “对,赶紧说,到底是几个点。” “不说,那你就是认输,快点!” 云千川缓缓的转过头,看向了小桃红。 此时小桃红也感觉出来不对劲,吓得后退了一步。 云千川又看向了小艳红,那小艳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小美人儿,适才是你姐姐小桃红猜的骰子。现在,该你了。”云千川终于开口。 那小艳红吓得脸色惨白:“云、云爷,您、您就饶了奴家罢。奴家,实在猜不出。” “老子相信你,只要今日你姐妹俩开口帮我赢了这场局,我每人给你们一千贯钱,还帮你俩赎身。” 听到云千川这般说,小艳红反倒是更加紧张了,她和姐姐一样,闭着眼:“四五六点,大。” 小艳红随口的猜测,众人却屏住了呼吸。 庄家,此时也缓缓的打开了蛊子,所有人都直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台面上的骰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第四十四章 利益冲突扇耳光 “不、这不可能!”匡瘸子大叫一声,瘫软在地。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桌子上的三颗骰子,一枚是四个点朝上。另外两枚,分别是五和六个点。 众人都是不可思议,云千川明明什么都没有动,他是怎么做到的。 匡瘸子面如死灰:“不、绝对不可能,你、你怎么知道的。” 匡瘸子惊恐的看着云千川,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人,会真的有什么法术不成。 云千川则是微微一笑,搂过一旁的小艳红:“匡立岷,这可不是老子猜的。而是,这位艳红小娘子说的。那是天助我也,上天都在帮老子我。” 匡瘸子自然是不相信的,可他实在想不明白,云千川是怎么做到的。 首先,这摇骰子是自己人做的庄。 云千川明明离着桌子三尺开外,无法作弊。 而且这点子的数目也不是云千川说出来的,而是他身边的小艳红。 这怎么可能,除非他是神仙。 不对,匡瘸子猛然的醒悟过来了。 聪明人有时候,往往会犯下一些常识性的错误,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你...”匡瘸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庄家。 没错,唯一的解释就是,快活林的庄家,被对方收买了。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这庄家叫三梅先生。 就算是匡瘸子自己,也不知道此人真实姓名。 三梅先生赌技高超,是匡瘸子不惜重金挖来的人才。此人当年出老千被人砍断了三根手指,自此归隐田园。 后来三梅先生闭门修行,誓要学会天下所有赌场技艺。 为了挖此人,匡瘸子可以说是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 谁想到,他竟然被云千川策反了。 三梅先生面无表情,桌子上的骰子四五六点朝上。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他和云千川做的戏。 不管是从一开始的输钱,到后来的血赚。这一切,都是对方的诱饵。 只有眼前这最后一局,才是定生死的关键。 庄家输了,这也就意味着,整个快活林都是他云千川的了。 愿赌服输,就算风雷堂在本地势力强大。此时,也不敢翻脸不认人。 否则,风雷堂的信誉将会不复存在。旗下的赌场、药铺、酒楼等等涉及的各行各业,都会受到影响。 你没了信誉,谁还去你这里消费。 “匡立岷,愿赌服输。这快活林,以后与你无关了。” 整个赌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赌徒们兴奋莫名,他们今日在赌场输的钱,都挂在这位云爷身上。 而丽春院的姑娘们,则喜笑颜开。云爷赢了,赏赐无数。 至于小桃红和小艳红,二人则是喜极而泣。 云千川亲口当着众人的面应允过,只要她俩猜中了,就会替她们赎身。 而且,还会给一千贯钱,让二人后半生衣食无忧。 丽春院的姑娘,大多数都是生活所迫。其中,不乏从蓟县外面贩卖而来的良家女子。 小桃红和小艳红姐妹俩,就是其中之一。 二人对着云千川款款下跪:“云爷大恩,奴家无以为报。我姐妹二人愿以身相许,终生服侍云爷。” 云千川吓了一跳,慌忙将二人扶起:“这个、以身相许就不必了,我已成亲,与娘子伉俪情深。王炉,你找老鸨子交接一下。” 什么成亲,其实云千川和颜徽音始终还是以礼相待,二人尚未有夫妻之实。 王炉应了声,领着两个姑娘找到了老鸨子。 面对这个财神爷,老鸨子自然也是满口答应。 丽春院最不缺的就是姑娘,少几个无所谓。 只要是钱到位,赎身都是很简单的事。 刀疤李本来是盼望云千川赢下赌局,从而杀杀匡瘸子的嚣张气焰。 不知怎地,此时看到云千川赢了,他心中反而感觉到隐隐的不安。 这个云千川实在太可怕了,完全就是变了个人。 这种人留在蓟县,是个巨大的威胁。 不管怎么说,他击败了匡瘸子扳回了一局总是好事。 “走。” 刀疤李招呼也不打,带着手下喽啰们悄声去了。 风雷堂几个喽啰,搀扶着匡瘸子。 匡瘸子一抱拳:“云千川,咱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想在蓟县发展,这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云千川淡淡的回了礼:“以后,还得承蒙匡堂主照顾。” 匡瘸子“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云千川转过头,想在人群中寻找刀疤李的身影,却发现刀疤李此时,早已带着手下走了。于是,也只好作罢。 本来,云千川还想找刀疤李叙叙旧的。 “千川哥,咱们得到了风雷堂的快活林,那匡瘸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二憨在一旁,小声的提醒着。 云千川只是“嗯”了一声,并未理会。 “千川哥,咱们不止是得罪了风雷堂,还有守备营。” 就连二憨都看得出来,他们得到了快活林。那个守备营的孟樊超,绝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来蓟县每走一步,云千川都是做好了打算。 从快活林下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也知道,匡瘸子和孟樊超都不会善罢甘休。 甚至于,乔知县和刀疤李都对自己怕是是敌非友。 这些云千川都不担心,冲虚道长送给自己的这几十名死士,云千川已经见识过他们的势力。 果然,失去了快活林的匡瘸子,第一时间就去了守备营。 “啪!”的一声,孟樊超狠狠的给了匡瘸子一个耳光。 “废物,你是说整个的快活林,都成了那云千川的了。”孟樊超满脸愤怒,咬牙切齿。 往常,孟樊超对匡瘸子都是礼遇有加的。平日里,也都是客客气气。 此时挨了一个大嘴巴子的匡瘸子终于明白,之前的客气,都是基于利益。 当利益受损的时候,对方是不会丝毫跟你客气的。 所以挨了打的匡瘸子也是没了脾气:“大人,是小人无能。快活林坐庄的庄家,已被云千川收买。” 孟樊超眼神中露出杀机:“他云千川占据了猫耳山,仗着宣州府的势力,我便不与他计较。此人竟贪得无厌,想染指蓟县的生意,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来人,去把李浩给我叫过来!” 第四十五章 盐铁专使开赌坊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带上你的人,去把快活林的云千川,给我带回来。” 李浩吓了一跳:“千户大人,您是说,云千川在快活林?” 百户李浩,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匡瘸子捂着红肿的脸颊:“他带着几大车的钱,去快活林开花场。如今这快活林,已经是他的了。” 李浩闻言更是吃惊,他也犹豫了起来:“大人,此人可是张总兵的人。咱们,去抓人不合适吧。” 孟樊超大怒,猛地一拍桌子:“这里是蓟县,还是老子说了算。是他云千川欺人太甚,就算捅到总兵大人那里,本官也不怕。” 然而,下一刻,孟樊超却后悔了。 云千川着实是放肆太过,仗着宣州府张茂的后台,竟然敢来蓟县抢肉吃。 就算张茂是总兵又如何,每年孟樊超都没少了给他孝敬。 如今这云千川的手伸到了蓟县,分明就是不给自己一条活路。 你把油水都捞完了,老子这个蓟县守备营千户,靠什么吃饭。 手下还有八百多号兄弟,朝廷的军饷又是时断时续。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孟樊超暴怒了,李浩却叹息一声:“朝廷刚下的公文,此人、已升为宣州府盐铁使。” 听到李浩这么说,孟樊超也是满脸震惊:“什、什么,你说什么。” “回大人的话,那云千川已被朝廷封为宣州府盐铁使。是户部任命吏部下发的,公文经宣州府,已经下达各县了。” 大康也是盐铁专营,从中央到地方,户部管辖。, 宣州府,也设有盐铁使一职。 这个,是总兵张茂和参将焦长林,一起联名上书推荐的。 也就是说,此时的云千川已经是吃皇粮的,是宣州府的盐铁使了。 虽无品阶,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实权。理论上,乔知县和孟千户都无权管辖。 毕竟,盐铁使隶属于宣州府,你一个地方小小的郡县,没有这个能力。 这让孟樊超暴跳如雷:“他娘的,难不成快活林就这般轻易地成他的了!” 比孟樊超更为愤怒的,其实还是匡瘸子。 此时的匡瘸子,也顾不得其他,他咬牙切齿:“大人,小人倒是有一计。” “说。” “小人的风雷堂兄弟众多,找个机会。待得夜黑风高之时,小人一把火烧了它。看看他云千川,还有什么本事。” 孟樊超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咔嚓?” 匡瘸子冷笑:“就算他是盐铁使又如何,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谁让他不小心呢,蓟县民舍失火,新上任宣州盐铁使不幸遇难。唉,可惜啊可惜。” 孟樊超的脸上,终于带着欣喜的表情:“如此一来,这猫耳山又是咱们的了。” 匡瘸子看着他,二人哈哈大笑。 孟樊超拍着他的肩膀:“匡瘸子,适才本官一时气愤,非是诚心之过。” 匡瘸子慌忙施礼:“孟大人说哪里话来,小人能为大人效犬马之劳,那是三生有幸。” “只是,这猫耳山没了他云千川,还能炼得出铜么。”李浩突然开口。 二人登时沉默,半晌,孟樊超才冷冷的说道:“少了他一个云千川,不是还有山上的工匠么。” 李浩还是担心:“下官听闻,那铜矿冶炼之术,唯有云千川知晓。各工匠之间,也是互不相通。” 孟樊超“哼”了一声:“他不是有个小娘子么,从她嘴里,定能套出冶炼之法。匡瘸子,交给你了。” 匡瘸子的脸上,带着淫邪的笑容:“大人放心,听说那小娘子细皮白嫩的,小人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招。” 消息传播的很快,云千川得到了快活林的经营权。 知县乔文德亲自前来庆贺,陪同他的,是刀疤李。 “千川老弟,别来无恙。不对不对,是云大人哈哈哈哈。本官,可是收到了朝廷公文的。” 此时的云千川,已经是吃官粮的了。乔知县,对他也是格外的客气起来。 云千川则是抱拳回礼:“乔大人客气了,在下小店开业,还得请乔大人多多照顾。” 乔知县摆摆手:“哪里哪里,你乃朝廷命官,又是总兵大人提携。本官,以后还需多多讨教呢。” “乔大人您这话,可是让在下惶恐了。” “云大人啊,你已为官,当顾忌朝廷礼仪。以后嘛,就别称在下,就叫本官得了。” “呵呵,在下山野惯了,不习惯。” “哦,哈哈哈,也是。老弟乃是性情中人,倒是本官肤浅了。刀疤李,来见见故人。” 刀疤李闻言,慌忙上前对着云千川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小人,见过云大人。” 之前,他还是青竹帮的帮主,云千川不过是他手下的一名小喽啰。 如今这身份陡然转变,对方是高高在上的云大人。而他,只是一个草莽帮会的帮主。 “帮主客气了,在下昔日承蒙帮主照顾有加,多谢多谢了。” 刀疤李愈发惶恐:“云大人,您可折煞小人了。” 说实话,云千川很不喜欢这些官场上的客套。 虚伪,实在是太虚伪了。偏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是内心再反感,云千川也得陪着笑脸。 乔知县似乎很是享受这种言不由衷的感觉:“今日老弟新店开业,本官无论如何也得来捧捧场。老弟没给本官下请帖,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云千川尴尬的笑笑:“朝廷法度,禁设赌场。在下在蓟县开设快活林,已经是给大人添麻烦了。” “云老弟,你这就是跟本官客气了不是。这赌坊又不是只你一家,再说了,这为地方增加赋税,何罪之有呢。” 历朝历代,官府其实都是禁止开设赌场的。 只是大康吏政腐败,这条律法早已形同虚设。 就连那京城,十八家赌坊鳞次地比,每日的豪客络绎不绝。 皇亲贵胄达官显贵,都是里面的常客。据说,当今天子康帝自己,都喜欢夜临赌坊。 “云大人,怎么新店开业,也不着人招呼一声。要本官说,这可是你失了礼仪了,本官可要生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店外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守备营的千户,孟樊超。 第四十六章 汇通天下通茶行 云千川的快活林今日开业,并没有光撒请帖。 毕竟,开设一个赌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谁知,此事不但惊动了知县乔文德。就连守备营的千户孟樊超,也是不请自来。 乔知县带着的人,是青竹帮的刀疤李。 而千户孟樊超身边跟着的,赫然就是匡瘸子。 “王炉,你说今日这怎么看着,都像是鸿门宴呢。” 身后二憨的小声嘀咕,让王炉不由得一呆。 二憨看似心思单纯,没想到还是有些想法的。 王炉没有回答,云千川则是一拱手:“孟大人远来辛苦,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好在孟樊超没有乔知县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他一来就风风火火的往里面闯。 “本官可是好久没来试试手气了,乔大人,来吧。” 乔文德也没想到,孟樊超会和自己一样,不请自来。 云千川霸占的,可是他们的生意。这匡瘸子的背后,就是孟樊超。 而这为孟千户,似乎压根就不怎么在乎。 乔知县知道这快活林,每天会有多大的利润。为此,他也是恼恨不已。 原本,青竹帮的宝青坊,那可是乔知县的摇钱树。 自从匡瘸子在对面开了一家快活林之后,宝青坊的生意是一落千丈。 孟樊超竟然不生气,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乔文德微微一笑:“这个,本官不喜此好。” 匡瘸子上前行礼:“恭喜云大人,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对于匡瘸子,云千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诸位,里面请。” 几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压根就不是来庆贺的。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王炉,奉茶!” 随着云千川的吩咐,王炉端过来了两杯茶。 乔知县的饮茶的行家,远远的他便闻到了阵阵茶香。 这茶叶的香气,较之自己以往饮过的茶都不一样。 “咦,好香的茶叶。” 相比于乔知县,孟樊超这个武夫,显然就没有那般在乎了。 一杯茶而已,犯得上大惊小怪的么。 可是当他从王炉手里,接过那杯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也跟着惊呼起来。 “这是什么茶,怎地清汤寡水不说,味道竟这般香。” 孟樊超和乔知县一样,满眼的惊奇。 云千川则是微微一笑:“二位大人,不妨先尝尝味道如何。” 孟樊超是个粗人,咕咚喝了一口差点烫掉了嘴巴:“嘶~好喝,这茶叶有点意思。” 乔知县则是细品,只见他缓缓的闭上眼睛,一脸的享受:“怪哉怪哉,入喉回甘,余香绵长,好茶、好茶、好茶啊!” 他一连说了三遍好茶,足见敬佩之心。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饮茶习惯,是和现在大不相同的。 大康百姓的饮茶,类似于北宋年间。是把茶叶细细研磨之后,用水冲泡着喝。 类似于,冲咖啡那般的喝法。 这种饮茶之法,不免会使得茶水,又些许的苦涩之感。 相比于云千川上来的清茶,那就不一样了。 “云千川,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什么茶。”孟樊超忍不住,放下了茶杯问道。 “炒茶。” “炒茶?” 乔知县和孟樊超面面相觑。 云千川点点头:“这是在下,自研的炒茶之法,用水浸泡可留茶香。” 乔知县大为的赞叹:“本官饮茶数十载,第一次尝到世上之茶,还有这般的饮法。若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乔知县和孟樊超二人互相对望一眼。 俩人的眼神中,都是无比的激动。 这,是一条发家致富的捷径啊! 要知道,瓷器、茶叶、丝绸等等,一直都是中原人贸易往来的硬通货。 为什么叫茶马古道,以茶为先。 像是西域也好,北方的胡羯草原也罢,还是辽东苦寒之地的那些游猎金蛮人,他们都是以肉为主食的。 这些游牧民族也好,游猎民族也罢。体内最缺的,就是维生素。 而茶叶,无疑是上等的饮品,可以给这些部落族人,补充很好的维生素。 相比于那些研磨冲泡的喝法,云千川的炒茶技艺显然更胜一筹。 若是这些绿茶都是经过炒制,势必会被那些马帮商人哄抢一空的。这可是,巨大的发财之道。 问题是,似乎只有云千川,掌握了炒茶的方法。 乔知县的眼睛,立刻就直了:“老弟,这炒制之法,可否简单?” 若是简单易学,那真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云千川点点头:“简单,只需新鲜采摘的茶叶,悉心翻炒即可。只是翻炒手法,因人而异。” 对方说的很清楚了,炒茶很简单。可是炒茶的方法,炒出来能不能好喝,那就只有云千川他自己知道了。 乔知县立刻起了拉拢之心:“老弟在蓟县,有什么困难,但凡言语一声。” 孟樊超也不是傻子,慌忙跟着说道:“每年蓟县多有茶商往来,本官都可以给你引荐一二。” 云千川拱手施礼:“如此劳烦二位大人了,在下来蓟县,就是为了开辟茶叶贸易的。” “你、你不是来开赌坊的么?”乔知县好奇的问。 云千川笑笑:“十赌九输,多少赌徒为此家破人亡。在下虽无德才,这等有损阴德之事,还是不屑于做的。” 这句话,等于是打了所有人的脸了。 乔知县坐立不安,孟千户满脸不屑。匡瘸子眼神凶狠,刀疤李满脸鄙夷。 你云千川装什么圣人,你也是青竹帮出来的。当年,你在青竹帮里干的那些事,又好到哪里去了。 现在你跟我们说什么,你不干有损阴德的事,你在这骂谁呢。 众人这时才发现,快活林里面的赌具早已撤去。 孟樊超冷冷的道:“这么说,往后你的快活林,不再经营赌场生意了?” 云千川点点头:“正是,以后这里改成茶行,云家茶行。” “走了,没意思。” 说完,孟樊超长身而起,带着匡瘸子扬长而去。 乔知县却是喜上眉梢:“好哇好哇,老弟有此大志,将来定能汇通天下。本官,先行在这恭喜了。” 乔知县当然高兴,你这快活林不开赌坊了。那么青竹帮的宝青坊,那就一家独大了。 第四十七章 烟火为号风雷堂 报复,就从这一刻开始。 “匡瘸子,这事交给你了。记住,要做的隐秘。” “孟大人,小人知道怎么做了” 孟樊超“哼”了一声:“一个小小的喽啰,封了个所谓的盐铁使,便不知天高地厚。” “是啊孟大人,这种人当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痛了,才会对大人您俯首听话。” 孟樊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如当初你一般?” 匡瘸子的腰,弯的加倍低了:“大人说笑了。” 匡瘸子当初在风雷堂,在投靠乔知县和孟千户之间,也是摇摆不定的。 毕竟蓟县还是乔知县说了算,匡瘸子一度有投奔乔知县的想法。 可乔知县已经有了个青竹帮,他风雷堂在乔文德那里会不会受到重用,那时候匡瘸子也是心里没底的。 至于为什么会投奔守备营的孟樊超,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当时匡瘸子并没有把守备营放眼里,一群地方三流军队的兵痞而已。 谁知,孟樊超用了一些铁腕手段,使得匡瘸子对他臣服。 后来匡瘸子发现这个孟樊超还是有些能力的,再加上刀疤李经常在衙门被乔知县扇成猪头。 于情于理,于是果断选择了投奔孟千户。 风雷堂本堂,位于东城方向。 匡瘸子召集了他的那些喽啰,准备开始行动了。 “堂主,小人已经打听过了。那云千川,已经着人把三梅先生的家眷,接到了布衣胡同。” 手下喽啰来报,这让匡瘸子心中一动。 “哦,你说的是布衣胡同?” 喽啰点点头:“是的堂主,小人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布衣胡同,位于东城一处相对偏僻的小巷子,是风雷堂的地盘。 匡瘸子的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容,他做出手势:“做的干净点。” 喽啰躬身弯腰:“小人明白。” 夜黑风高杀人夜,三梅先生在快活林忙碌了一天。 路上往回家走的时候,他都是格外小心。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背叛了风雷堂。堂主匡瘸子,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自己这条烂命不值钱,二十年前就该死在赌场上了。 可自己的一家老小,妻儿无辜,万不能被匡瘸子发现了。 是以这一路他都是小心翼翼,一步三回头。 在确定身后无人跟踪,他悄声闪入了一处偏僻的胡同。在胡同尽处最后一家,三梅先生停下了脚步。 在三长两短敲了几下门之后,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妻子看到丈夫回来,满脸的欣喜。 “怎地这么晚,孩子都睡了。” “新店刚刚开业,自是事物多了些。” “走罢,快些进屋。我给你烧了热水,你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 妻子粗手大脚,虽说长相不怎么好看。可胜在贤惠,三梅先生的内心,涌起一阵幸福的感觉。 ‘吱呀’一声,木门门栓插上。 关门前,三梅先生警觉地朝门口看了几眼,发现并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殊不知,等他关上院门的那一刻,黑暗中的角落里,立刻钻出来七八个手持明晃晃长刀的黑衣人。 这些人,都是风雷堂的人。 几个黑衣人悄悄的摸了过去,他们互相点点头,确认了目标。 于是,一名黑衣人轻车熟路的将长刀刀片,插入了门缝,想把门栓撬下来。 这些人都是轻车熟路,看样子都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谁知,还没等他开始动手,只感觉脖子一紧。下一刻,他的脑袋就被人给拧断了。 匡瘸子派来的这八个人,几乎是在顷刻间被解决。 这些,都是冲虚道长给云千川的几个死士。 死士们的动作麻利,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他们将这八个人干掉之后,迅速将尸体装进了麻袋,不留一点痕迹。 今夜的风雷堂灯火通明,派出办事的人迟迟没有回来。匡瘸子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往常,手下的人办事从来都是干净利落。 三梅先生又不是什么狠角色,他不过是快活林自己雇来的庄家。 按理说,既然找到了三梅先生的家。杀他一家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偏偏,这都过了两个时辰了,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 “阿大,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李四郎这帮子人,怎么还没回来。” 手下那个叫阿大的喽啰,躬身领命:“好的堂主,小人这就去。” 到了风雷堂的门口之后,阿大眼神中流露出巨大的恐惧。 他的两条腿忍不住打颤,连滚带爬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 “堂、堂主,外、外面,死、死人。” 从阿大惊恐的眼神中,匡瘸子已经感觉到了大事不妙:“什么死人。” “李、李四郎他们都被人杀了,装、装进了麻袋扔到了门口。” 匡瘸子一听大骇:“走!” 一帮小喽啰,纷纷抄起家伙冲出了风雷堂外。 庙堂外面,派出去刺杀三梅先生的几个人,都被人装进麻袋,躺在了门口。 除了这八个人,在庙堂外放哨的两个手下,也被人给做掉了。 喽啰们害怕了,不由自主的纷纷后退起来。 匡瘸子胆子大,上前探了一下鼻息,这几个人都没了气息。 之前,为了和青竹帮争夺地盘,双方互殴的局面比比皆是。 可是,闹出人命案子的情况,还是极为少见的。 毕竟人命关天,这种事闹大了,衙门也会出面。 当初在丽春院外,匡瘸子一棍子打死了云千川的前身,此事就闹得沸沸扬扬。 可是敢到风雷堂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还把尸体扔在了门口,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还没有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云千川!”匡瘸子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没错,只有云千川敢这么干。 此人胆大包天,浑然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匡立岷,你是在叫我么。”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一群人缓缓走了出来。 云千川,带着身边的一众死士。死士们都是蒙着面,不以真面目示人。 看着对方越逼越近,匡瘸子的眼神中,也露出了杀意。 “阿大,叫人!” 那个叫阿大的喽啰,想传讯摇人。 古代炼丹术士所在多有,大康也有了火药的雏形。只不过,也是一样火药仅限于用来制作烟花。 烟火为号,是风雷堂传讯的方式。 阿大拿出一根信号弹,就要点燃叫人。 “不用发了,匡立岷,你在风雷堂派人跟踪三梅先生的时候,你的场子全都被我扫完了。” 第四十八章 扫平帮会利为上 “云千川,我跟你拼了!” 匡瘸子大叫一声,瘸着一条腿扑了过来。 虽然是个瘸子,匡瘸子还是有些本事的。一根短哨棍,又狠又准。 可惜,他遇到的是云千川。 一个穿越现代人,兵王中的兵王。 打的冲虚道长那些死士们,五体投地的绝顶高手。 要知道,冲虚道长训练出来的这些死士,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 可是云千川一对四,丝毫不落下风。 至于对付风雷堂的匡瘸子,压根就不用他动手。 孙崇文一人手持青釭剑,匡瘸子手里的短棍尚未抡出。他的一条手臂,就飞了出去。 青釭剑下滴着鲜血,这匡瘸子被砍断了一条手臂,竟极是悍勇。 那个叫阿大的喽啰,招呼着风雷堂的人,也跟着扑了上来。 云千川始终都没有动,身后的死士们纷纷冲上去,终于动手了。 在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们面前,这些风雷堂的喽啰们,根本不堪一击。 风雷堂也曾心狠手辣,喽啰们打架如家常便饭。 可是打架,毕竟不是杀人。 死士们,日常训练的科目,就是如何杀人。 几乎是一个照面,喽啰们便死伤殆尽。 断了一只胳膊的匡瘸子,顾不得伤口疼痛,龇牙咧嘴的继续扑上来。 这次匡瘸子冲着的,是云千川。 他知道自己今日,怕是有来无回了。 就算是死,他也不能死不瞑目。 这次,孙崇文并没有出手。他知道,大掌柜也根本用不着自己再出手。 匡瘸子奔到云千川跟前,嘴里“嗬嗬”的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声。 “砰!”的一声,云千川几乎是没怎么用力。 匡瘸子,整个人仰面摔倒在地。 云千川走过去,猛踹匡瘸子那条好腿。 匡瘸子抓起地上的短棍,朝着云千川奋力扔了过去。 这个时候,匡瘸子大概才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练哨棍呢。而是,应该用刀。 一刀劈死云千川,以解心头之恨。 这又有什么用呢,云千川三拳两脚就把匡瘸子打的动弹不得。 死士们冲进风雷堂,一阵砍瓜切菜。 曾经叱咤蓟县的风雷堂,把青竹帮都势压一头的风雷堂,顷刻间覆灭。 自此,在蓟县的地盘上,不再有风雷堂了。 只要你自己的势力够大,灭掉对方一个小小的帮派,不过是举手之间。 云千川带着死士们,将风雷堂一锅端。 而这件事,将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效应。首先是守备营,不过云千川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守备营大营,千户孟樊超忿忿不平。 这个云千川,动的可是自己的蛋糕。 接下来就看匡瘸子的了,一把火烧了快活林,斩草除根。 谁能想到,还没等匡瘸子动手,此时的风雷堂已经不复存在了。 “千户大人,盐铁使求见。”一名官兵,走进了营帐。 孟樊超一怔:“盐铁使,哪个盐铁使?” “就是,快活林哪个云千川。” “让他进来。” 孟樊超正憋着一口气,这厮竟敢找上门来。 云千川照旧只是带着家仆王炉,还有身边的二憨一起。 只不过,这次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一个包袱。 孟樊超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云千川,你找本官何事。” 孟樊超并没有官场上的任何客套,一上来就单刀直入。 云千川倒是很高兴,他比那个迂腐啰嗦的乔知县好多了。 “孟大人,在下给你带了个礼物。” 俗话说,冷脸不给送礼人。 孟樊超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礼物?本官什么都不缺。” “孟大人,您还是先看了再说。” 一名手下的官兵,想上前接过,云千川将包袱递过去的时候,那名手下明显愣了一下。 这包袱的手感,怎么这么熟悉,像是... 官兵不敢再怀疑下去,他提着包袱放到了孟樊超面前的桌子上。 缓缓打开包袱,一颗人头赫然展现在众人眼前。 孟樊超吓得差点摔倒在地,手下的官兵‘蜣!’的一声,拔出了佩刀。 匡瘸子的人头,孟樊超大喝一声:“来人!” 呼啦一声,帐外的官兵持刀冲了进来,将云千川团团围住。 还没有人敢这般的挑衅自己,孟樊超冷冷的看着他:“云千川,这是你自己找死的。给我拿下!” “慢着,”云千川呵止住众人,微笑着说道:“孟大人,匡瘸子占据蓟县东城,风雷堂名下经营赌场、妓院、药铺、毛皮还有漕运生意,如此庞大的产业,每年的利润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哼,既然你知道,还敢杀人。云千川,若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孟樊超咬牙切齿。 “如今匡瘸子已死,风雷堂已灭。风雷堂旗下所有的生意,将有我来打理。至于孟大人您,往后每年我给你这个数。” 当云千川伸出手指的时候,孟樊超着实是吃了一惊。 “杀人偿命,你罔顾国法,本官岂能饶你!”孟樊超怒声呵斥。 云千川毫无畏惧:“风雷堂为祸一方鱼肉百姓,这些年更是涉及命案数十起。你这个守备营千户,还有知县乔文德纵容包庇,你们该当何罪!” 这家伙,倒反天罡了。 “你、你、胡言乱语,敢污蔑本官!” “我为朝廷除此大害,救蓟县万民与水火。孟千户,你若是答应与我合作,我每年在匡瘸子给你的利润翻倍的基础上,再把茶行的利润,分你两成。你想好了,现在是抓我归案,还是与我合作。” 茶行的利润,还有翻倍的好处。一时间,孟樊超心动起来。 匡瘸子每年给自己进贡有个四五万贯,也就是说云千川每年至少给自己十万贯。 这些钱当然不是孟樊超一个人的,他能坐上这个守备营千户,也需要上下打点。 除了守备营的兄弟们,更多的是孝敬自己的上峰。这一年下来,自己其实也捞不到几个钱。 云千川给自己两倍的利润,这意味着自己可以一年有几万贯的私人进账。 更重要的,云千川的炒茶技艺,那可是妥妥的一颗摇钱树。 将云千川缉拿,得不偿失。毕竟风雷堂已经没了,杀了此人又如何。 可是和云千川合作,孟樊超知道,这云千川非池中之物。 他不是匡瘸子,比较容易拿捏。 反倒是,孟樊超感觉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所以他很愤怒。 第四十九章 处世之道不卑亢 “孟千户孟大人,合则双赢分则两伤,你自己考虑清楚罢。” 说罢,云千川转身欲走。 两名官兵,持刀拦住了去路。 云千川没说话,只是侧身斜了一眼。 “放他们走。”孟樊超摆摆手。 两名官兵,这才收起了佩刀让开了去路。 孟樊超知道,此时的云千川已经不是他这个千户所能动得了的了。 首先,他与自己的顶头上司总兵张茂来往甚密。 再者,正如他说的。合则双赢,就算是他此时把云千川给拿下。 没多久,总兵大人的一纸公文,自己就得乖乖的放人。 搞不好,还会如云千川所言,给自己定一个纵容帮会作恶的罪名。 合作,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云千川走出了守备营大营,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千川哥,咱们接下来该做什么。”二憨问。 “回快活林,收茶。” 快活林是一处赌坊,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茶行。 赌徒们没了去处,纷纷又回到了对面的宝青坊。 宝青坊的生意,登时红火了起来。 没有了风雷堂这个对手,青竹帮的喽啰们,如今走路都是看天。 青竹帮庙堂,刀疤李唾沫横飞:“那匡瘸子多行不义,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以后这蓟县,咱们青竹帮的了。” “哈哈哈哈,帮主,这可多亏了副帮主。副帮主好生厉害,弹指间就把风雷堂给灭了。” “什么副帮主,如今人家是大掌柜,还是盐铁使。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官老爷。” “官老爷又怎样,那也是咱们青竹帮走出来的。” “可是,在青竹帮的时候,大伙儿都瞧他不起。” 人群中,登时安静了下来。 云千川前身在青竹帮的时候,胆小懦弱,就是个窝囊废。 那时候,在帮里也是受尽欺辱。 如今想想,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大掌柜。如今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 当初得罪他的那些人,无不心中栗栗。 原本兴奋的匡瘸子,也当众被破了一头冷水。 “帮主,咱们往后怎么办。这风雷堂都没了,咱们是不是把丽春院给夺回来。” “对,不止是丽春院,还有药铺、码头、布庄,都是咱们的。” 喽啰们两眼放光,快活林都成了茶行。很显然,人家云千川干的都是阳光下的生意。 至于勾栏赌场之类,青竹帮就当仁不让了。 刀疤李并没有太蠢到家,他吩咐手下的喽啰们。 “记住了,你们不管是谁,万万不可和云千川起冲突。遇到云千川的人,都给我躲着走,明白没有!” 想想云千川一夜之间荡平风雷堂,喽啰们缩了缩脖子,哪敢再说。 快活林的牌匾,被二憨等人给取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云记茶荘的门头,被重新挂了上去。 “三梅先生,以后这茶庄便交给你了。生意呢,还是有你来打理,按我说的方法,新鲜采摘的茶叶,要进行炒制。” “大掌柜,这炒茶技艺各不相同。炒制出来的茶叶也是不一样,虽说是好喝,但总有瑕疵。” 云千川只是教授了茶叶的炒制方法,可是炒制手艺,这就要看个人的天赋了。 三梅先生依旧掌管着云记茶荘,只是这次他们干起了正经生意。 云千川笑笑:“那就多练习,谁的炒制方法最好,大家伙儿就都跟谁学。” “如此一来,损耗必多啊。” “无妨,将炒出来的茶叶,按照口味分等级。价格,也是不同。” 三梅先生大喜:“好,小人听大掌柜的。” 正说着,一个捕头带着一个差役,找到了云千川。 “云大人,我们家大人请您去衙门一叙。” 这捕头看到云千川,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云千川认得他,算是老熟人了:“邢捕头,你说的是乔知县?” 那个邢捕头点点头:“乔大人在衙门备了酒席,特命小人邀您云大人。” “不去。” 邢捕头一愣:“云大人,这...” “我和你们乔知县没什么好聊的,他想请我吃酒,为何不自己来。” 邢捕头一怔,随即抱拳施礼:“小人多有打扰。” 说完,邢捕头带着手下走了。 家仆王炉凑上前来:“主人,既是乔大人邀请,咱们为何不去。” 强龙不压地头蛇,毕竟人家是知县,这蓟县还是乔文德说了算的。 王炉不明白,对方已经抛出橄榄枝。 云千川却冷笑一声:“王炉,你记住了。我主动去守备营,那是因为和他们有仇怨。利益为先,那孟千户不是傻子,他一定会找咱们合作的。 这位乔知县则不同,他一开始就想着与咱们合作赚钱。既如此,就应该让他自己来。” 王炉点了点头:“小人明白了,邢捕头来请,咱们去了不免低人一等。乔知县亲自来邀请,主人您就是与他平起平坐了。” 云千川微微一笑:“为人处世,要学会谦卑。当然,咱们也不能低声下气。属于咱们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知道了主人,您说您是有腰什么突出,咱们弯不下来。” “哈哈哈哈,王炉,你倒是有进步。” 王炉比二憨聪明的多,只是年岁有些大了。不然,倒是云千川身边的一把好手。 果然,邢捕头回去告诉了乔知县。 这乔文德竟然没有生气,而是大张旗鼓,鸣锣开道,亲自来到了云记茶荘。 当看到门口的匾额换成了‘云记茶荘’之后,乔知县也是愣了一下。 随即,他看到云千川身边的二憨,正拿着斧头,把快活林那个牌额劈了个稀巴烂。 “云老弟,这就换招牌了?” “哦,乔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对不住对不住,公务繁忙,实在是繁忙。本官刚忙完手头上是事,这才来迟,实在对止不住。云老弟,今日无论如何,你得到我衙门一聚。” “这,我这茶庄刚刚开业,也是诸事烦杂,您看...” “茶庄的生意也不忙在这一时嘛,走走走,先去吃酒,吃酒。” “呵呵呵,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乔文德派手下的捕头来请云千川的时候,云千川没有好脸色,一口回绝。 他自己亲自来请的时候,云千川又是另外一幅笑脸了。 第五十章 烽火狼烟守城忙 宴会进行的很愉快,乔知县特意从丽春院找了两个姑娘相陪。 “云老弟,你说的这茶叶,需要本官帮忙的,尽管开口。” “茶叶的事,先放一旁。乔大人,你对青竹帮怎么看。” 青竹帮,乔文德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当即皱起了眉头。 你自己就曾是青竹帮的小喽啰,你问我对青竹帮怎么看是什么意思。 “哼,一群废物,乌合之众。” 尽管乔知县知道云千川的出身,还是忍不住叫骂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笑脸:“当然,本官说的可不是你云老弟。老弟人中翘楚,自不能与那群废物相提并论。” “乔大人,风雷堂的事,你可听说了吧。” “云老弟做得对,做得好!风雷堂盘桓本县多年,其恶行罄竹难书,本官早就有意将他们清剿。” “青竹帮与风雷堂乃是一丘之貉。” 原本,云千川荡平了风雷堂,乔知县是非常高兴的。 这样,蓟县就是青竹帮一家独大了。 云千川毕竟也曾是青竹帮的人,谁想到他竟然说出这番话来。 “这个,云老弟也曾在青竹帮,虽说这帮会无甚大用,也没有如此不堪吧。” 乔知县的脸色有些尴尬,云千川只好笑笑。 “逼良为娼、强买强卖、鱼肉百姓横行不法,就是因为在下在青竹帮待过,更知其藏污纳垢。” “那老弟的意思是?”乔知县的脸色,开始有些难看了。 “灭掉青竹帮,青竹帮的产业由我来接受。到时候,该给乔大人的好处,一样不少。” 云千川迎着他的目光,乔文德也抬起了头。 和暴怒中的孟樊超不一样,乔文德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说笑了,云老弟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 笑容在乔文德脸上僵住。 “这也是,宣州府总兵大人的意思。” 尽管抬出了张茂,乔文德依旧是不买账。 “兹事体大,青竹帮在蓟县虽有瑕疵,然为蓟县也是有过贡献的。此事,本官会详细调查。” “大人要什么证据,我都可以给。”云千川步步紧逼。 乔文德直接变了脸:“这里是蓟县,本官说了算。就算青竹帮有不法行径,该调查的本官自会调查清楚。就算是总兵大人,我也敢这般说。” 云千川点点头:“知道,青竹帮有三百多号兄弟,想清剿也并没有那么容易。” 听云千川退让了,乔知县再次换了笑脸:“对对对对,这衙门公事繁忙。想随随便便的扫平一个帮会,本官可没有云老弟这般的本事。” “所以,此事就不劳烦乔大人了。在下,已经替你做了。” “砰!”的一声,乔文德拍案而起:“云千川,你什么意思!” 尽管乔文德一开始都是笑脸相迎,对云千川也算是客气。 可此时的他,还是和孟樊超一样的忍不住了。 云千川一直都在给他下套,一步一步,不知不觉间乔知县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中。 从一开始,直接摆出青竹帮的恶行。 乔文德自然百般袒护,这个时候再拿宣州府总兵来压他。 主要是云千川在青竹帮待过,知道青竹帮的恶行,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乔文德有所收敛,但还是不肯对青竹帮动手。 于是,云千川又顺着他的意思,青竹帮偌大的帮会,几百号人不是那么轻易扫平的。 在乔文德看来,他以为这是云千川的退让,自然是忙不迭点头。 谁知,这又是云千川给他下的一个套。既然你承认了青竹帮的恶行,只是苦于衙门人手不够。 那好,我来帮你。我云千川,帮你扫平青竹帮。 反应过来的乔文德,当即暴怒:“蓟县,还轮不到你云千川老说话罢。这知县,是本官在做。” “正因为此,在下才会前来赴宴,跟乔大人您说清楚的。实不相瞒,我的人已经在扫青竹帮的场子了。” “你、你...” 乔文德怒指着他,丽春院的两个姑娘,也吓得默不作声。 “西城的产业,依旧还是乔大人您的。东城,还是归孟千户。只是茶庄的生意,你们都是两成的分红。乔大人,我是来通知你,不是来跟你商量的。” 说完,云千川站起身,带着身后的二憨和王炉,起身欲走。 一山更比一山高,帮派之间的纷争就这样,此起彼伏。 只不过,云千川将蓟县的两股势力都给吞并了。 以后,蓟县只有一个云家帮,帮主是他云千川罢了。 云千川是两头通吃,好在钱还是该分的分。毕竟,大钱不是一个人赚的。 我是来通知你们,不是和你商量。 面对一个知县,云千川这番话,是何等的霸气。 这其中,除了狐假虎威借了总兵张茂的势。更多的,是和孟樊超乔文德的利益捆绑。 没有人能拒绝利益的诱惑,其实对于乔文德和孟樊超来说,谁掌管青竹帮和风雷堂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利益。 他们之所以愤怒,是看不惯云千川嚣张的气焰。 就算你是个盐铁使,之前也不过只是个小喽啰而已。而我们,可是朝廷命官。 从来只有我们高高在上的份,云千川让他们感觉到,似乎自己才是下属。 云千川不在乎,他知道只要能维持着这份利益关系,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青竹帮被血洗,死士们没有留下活口。 尽管云千川曾是帮会的一员,但那是曾经。 现在的他,是猫耳山的大掌柜,是朝廷亲封的宣州府盐铁使。 青竹帮恶贯满盈,也算是罪有应得。刀疤李的脑袋,还有帮中几个首脑,脑袋都被挂在了甜水巷的庙堂门口。 衙门对此不闻不问,守备营装聋作哑。 而云千川的势力疯长,在蓟县。就算是乔文德和孟樊超,都得对他礼敬三分。 茶庄的生意供不应求,就连对面的宝青坊,也经营起了茶庄生意。如今,这些都是云千川的产业。 丽春院也不单单是一所勾栏,而是走起了高端路线。 那些琴棋书画的艺伎,抛出噱头卖艺不卖身。 生意不但没有冷清,反而愈发火爆。一时间,深受文人墨客的追捧。 蓟县西城城墙,两个守备营的官兵呵欠连连。 突然,不知道谁惊恐的喊了一声:“狼烟!是狼烟,胡羯人打过来了,快去禀报大人!” 第五十一章 城外铁甲闪寒光 “千川哥、千川哥,出事了,出事了!” 二憨慌慌张张,满脸惊恐的冲进了茶庄。 云千川正在教授茶奴们,茶叶的采摘和杀青之法。 听到二憨如此慌张,忙不迭的站起身:“二憨,出什么事了。” “城外、城外胡羯人打过来了。” 胡羯人,那绝对是大康的噩梦。 作为草原游牧民族,马背上长大的胡羯人天生弓马娴熟。 这些人战斗力无比强悍,而且都是骑兵。 骑兵的战斗力,在冷兵器时代就等同于装甲坦克。几乎是,完全碾压的存在。 曾经,胡羯人骑兵和大康步兵对垒。打出了一比八十的战绩。 可怕么,除了大康军队的战斗力拉胯,吃空饷严重士气低落之外。 以步兵为主的大康军队,平原决战是没有任何取胜机会的。 所以,就连官兵面对胡羯人都是闻风丧胆。寻常的百姓,更是如见鬼魅。 胡羯人残暴,动辄屠城。 大康官兵,唯有据城坚守,才能勉强和胡羯人的骑兵对抗。 蓟县城外,西城相对空旷。天门关早已失守,胡羯人若是大举入侵,必然从西门攻入。 西城外有一处牧羊坡,山坡上留有哨兵。 一旦发现敌袭,就会放出狼烟示警。 正是牧羊坡的狼烟,使得蓟县城墙上的官兵看到了,这才知道胡羯人来了。 整个蓟县,乱了。 当手下把这个消息,传到了守备营的时候,孟樊超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 “你、你、你可是看清楚了,是、是胡、胡羯人么。” 孟樊超牙齿打颤,颤抖不已。 一个领军的主帅,作为蓟县守备营的一个千户。 听到胡羯人的名字,是名副其实的闻风丧胆。 这仗不用打,就已经知道输赢了。 手下慌张汇报:“回大人的话,牧羊坡传来的警讯,确定胡羯人没错。只是,人数尚待可查。” “这、这该如何是好,如、如何是好啊。” 孟樊超身边的百户李浩,也是一脸惊恐:“大人,要不咱们舍弃蓟县,跑吧。” 跑? 这一点,孟樊超还是很清楚的:“一旦丢了城池,你我也是死路一条。” “那咱们就啸聚山林,总比留在此地送死要强。” 孟樊超摇了摇头:“不可,万万不可。就算咱们弃城而逃,一旦被胡羯人追上,如何抵御。” “那就请大人上城墙,属下等誓死守城。”另一名将领,义愤填膺的说道。 孟樊超这个堂堂的千户,平日里耀武扬威嚣张跋扈。 可当他面对胡羯人的时候,一样吓破了胆子。 这样的一支军队,谈何战斗力。 “乔乔知县呢,速速让他前来,与我议事啊!”孟樊超拍着大腿。 就连他的那些属下,也都看不下去了。 敌军入侵,你不想着如何御敌。让手下将士们,上城固防。 却所在大营里,任人碎剁。 这一刻的孟樊超,草包本性暴露无遗。 当知县乔文德赶到守备营大营的时候,孟樊超更是紧张的语无伦次。 甚至于,他端着茶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只有在事到临头的时候,你才能发现一个人的真实面目。 守备营千户孟樊超,胆小如鼠的本性,暴露无遗。 相比之下,同样鱼肉百姓吃拿卡要的知县乔文德,此时却表现出来了截然不同的一面。 “孟大人,本官听闻胡羯人来了,你作何防御。” 当乔知县闯进了营帐内,看到瑟瑟发抖的孟樊超之后,再也掩饰不住满脸的鄙夷。 已经吓破胆的孟樊超,两眼无神:“乔、乔大人呐,您可来的正是时候。胡、胡羯人打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 乔知县忍住怒气:“孟大人,我问的是,你打算如何守城。” “对、对守城,如何守城,咱们怎能守得住。乔大人,你快些想想办法啊。” 乔知县已经攥紧了拳头,恨不能过去给他一个大鼻兜。 摊上这么个废物,也算是够倒霉的。 “报!报,胡羯骑兵先锋已抵达西城城外,还请孟大人主持抗敌!” 又一名传令兵,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乔知县指着帐外:“看到了没,胡羯先锋已经到了,孟大人,随我上城墙。” 孟樊超战战兢兢:“乔大人、乔大人啊,你一个人去就好了。蓟县固防首要,全权、全权交给你处理。” 这个孟樊超,如论如何相劝,他都是不肯去了。 面对这么一个缩头乌龟,乔知县着实无奈,他愤怒的一甩袖子,大怒而去。 草包千户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这个知县了。 想到这里,乔知县挺直了腰杆,带着几个衙役往西城方向走去。 有几个百户将领,走上前去拱手问道:“乔大人,我等该当如何。” 没了孟樊超的指挥,这些将领也都茫然无措起来。 “你们都跟我来!” 无形中,在这个时候乔知县竟然成为了众人的主心骨。 这几个百户面面相觑,纷纷选择跟在了乔知县身后。 乔文德带着众人,正往守备营外走着,他准备去西城城墙,带着将士共同抵御胡羯人。 谁知,在大营内,正看到急匆匆赶来的云千川。 看到云千川的那一刻,乔知县先是愣了一下。 云千川也忙问:“乔大人,孟大人呢?” 乔文德叹了口气,一甩袖子,带着手下走了。 守备营的将领们,呜呜渣渣的跟在了身后。 好歹这守备营内,还是有一些忠心的将士的。由他们的跟随,乔知县的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与其说是忠心,倒不如大家都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而已。 云千川走进营帐内,看到瑟瑟发抖的孟樊超,还有默不作声的百户李浩之后,他便明白了乔知县为什么如此愤怒的原因了。 烂泥扶不上墙,这样的狗东西也配做千户。 云千川鄙夷的看了一眼,也跟着奔出了守备营。 城墙上,当乔文德率队赶到西城的时候。站在城墙上远远望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城外,铁甲闪着寒光,阵列的骑兵不断聚集,一眼望不到边。 这次,胡羯人再次大举入侵,蓟县怕是守不住了。 第五十二章 三十铁骑似虎狼 虽然相距甚远,依旧能看到这些胡羯骑兵,一个个凶神恶煞。 他们眼神凶猛,背上背着弓箭,手持弯刀。 有的骑兵,身边都是两三匹马。为的,就是便于长途奔袭。 相比之下,本就缺马的大康,如何能与之匹敌。 “宣州府求援的人,已经派出去了么?”乔知县问。 一名官兵走上前,拱手道:“回大人的话,已经派出去了。” “大人,咱们该当如何防御。”又有一名官兵问。 这倒是难住了乔知县,他只是一介文官。舞刀弄枪,素来都是被文官们瞧不起的。 文官的眼里,那些武将不过是一个个的莽夫而已。 诗词书画,附庸风雅,无病呻吟,几乎成了文官们的标配。 排兵布阵,如何打仗。他乔文德,哪里懂得这些了。 一时间,乔文德也有些发蒙。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各部守城班职各司其事,垛口加派防御,每三个垛口增加两名弓箭手。瓮城内派五十人,城门内架设巨木,着令五十人镇守。城楼、高塔各设了望哨。组织三百人的预备队,随时驰援。” 乔知县愕然回头,惊喜的发现,竟然是云千川。 “云老弟,你来的正好。” 云千川点点头:“乔大人,烦你在城内,着人张贴告示。告诉百姓,凡上城固防者,每人赏钱十...不、赏二十贯,这钱由我们云记茶荘出了。” 乔知县惊喜交集:“云老弟,你、你懂得打仗?” “略知一二,乔大人放心,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此城他们攻不下来。” 不知为何,看到云千川如此的云淡风轻。乔文德的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他上去,一把就抓住了云千川的手:“云老弟,蓟县十万百姓的安危,皆系与你一身了。” 说罢,乔知县对着城墙上的官兵们喊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凡我蓟县军民,一概听从盐铁使云千川的指挥。胆敢抗命者,格杀勿论!” 这些官兵们本就是无头苍蝇一般,没了主心骨的他们军心涣散。 如今听到乔文德这般说,纷纷拱手:“我等皆尽听令!” 乔知县紧紧的攥着云千川的手:“云老弟,我去了。” 云千川点点头,此时的乔知县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傲慢。 面对强敌入侵的时候,难得的保持了正义的一面。 一名差役看到城墙不安全,过去搀扶着他,被乔知县一把甩开:“休要管我,将士们抱必死之心守城,本官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道是为了给自己打气,还是真的同仇敌忾。总之,乔文德的表现,着实是让云千川刮目相看。 蓟县知县乔文德,绝不是个好官。甚至于,是个狗官贪官。 可面对民族大义的时候,这家伙竟然表现出来了大义凛然的一面。 当然,是不是知道因为唇亡齿寒的道理,那就不知道了。 总之,乔文德比起那个千户孟樊超,要强一万倍。 在云千川的指挥下,官兵们很快各司其职,到了城墙上准备防御。 王炉和二憨护在跟前,死士孙崇文带着几个人走到了城墙上。 “大掌柜,我们该做什么。”孙崇文问。 云千川想了想:“待会儿,你们随我出城杀个痛快。” 城墙上的官兵,一个个都愣住了。 出城?和胡羯人厮杀,云千川莫不是疯了。 蓟县城外,是密密麻麻的胡羯骑兵。这个时候出城,那不就是送死么。 你手下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即便知道是个送死的命令,孙崇文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拱手施礼:“小人这就去准备。” “千川哥,你疯了么!”一向憨厚的二憨,都忍不住开口。 身边的家仆王炉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只有云千川知道,就守备营这点可怜的兵力,想守住城池是很难的。 城外来的,还只是胡羯的先头部队。看样子,最少也得两千多人。 后续部队有多少,更是不知道了。 两千多胡羯骑兵,就算十倍于他们的大康精锐,都不敢直视锋芒。 你云千川就那几十名死士,还想着出城厮杀,螳臂当车。 守备营,那就是地方的三流部队。让他们维护一下社会治安还可以,让他们打仗。 一群懒散的兵痞,还没等胡羯人进攻,怕是一个个就吓尿了。 如何激发出来他们的士气,让官兵们知道胡羯人也不过都是一群血肉之躯。 胡羯人也不是那么可怕,他们也是有弱点。 只有让这些官兵们看到了,他们才不会恐惧。 有了同仇敌忾的决心,才有守住城池的希望。 为此,云千川决定冒险,孤注一掷。 大概是见识到了大康的腐败无能,一路上这些胡羯人如入无人之境。 所以,当他们面对小小的蓟县,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 再看看城墙上稀稀拉拉的守城官兵,城外胡羯先锋的将领,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胡羯人的先锋将领,此人叫申屠博容。 此人狂傲自大,凶残成性。不过,缺点就是太过自负。 仗着手下有两千铁骑,所以对于小小的蓟县,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手下的骑兵将士,也都放松了警惕。 毕竟和大康交手多年,还没见过有哪一支能打的军队。 而云千川在布置好了城墙的固防之后,则让孙崇文带着手下的那些死士,聚集到了西城城门口。 三十多名死士,手持兵器,胯下战马嘶鸣。 本来他是想带五十人出城的,奈何城中马匹稀缺。 想组织起来五十名铁骑,相对困难,最终只好作罢。 蓟县只是一个小郡县,并没有护城河。好在,有五丈高的城墙,倒是易守难攻。 这也是,申屠博容迟迟没有发动进攻的原因。就是因为,蓟县城墙太高。 而云千川,则是带着手下死死的盯着城门。 透过细小的门缝,他看到了城外,那些懒散的胡羯骑兵。 过于的自信,使得这些胡羯骑兵认为,不会有人愚蠢到,打开城门冲出来。 偏偏,他们遇到的是云千川,一个从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 第五十三章 骑兵厮杀逞猖狂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没有。” “大掌柜,城外骑兵开始列队了。” 透过门缝,展示兄弟俩中的展文昭看到城外的胡羯骑兵,开始摆列阵型。 那胡羯骑兵的列队更像是作秀,各队列轮番上阵。口中“嗬嗬”的喊着,听不懂的口号。 先锋官申屠博容一脸得意,他在秀肌肉。 让这些孱弱的中原人看看,他们胡羯人有多强大。 但凡打过几次仗的人都知道,这些华而不实的动作,在打仗的时候只是找死。 申屠博容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他不相信这些大康人会反击。 胜的太容易了,就容易飘。 申屠博容就飘了,这给了云千川机会。 他要打破胡羯人的不败神话。 城外的胡羯人似乎也非常热衷于这样的表演,对对城墙上瑟瑟发抖的大康官兵。 这些胡羯人嘻嘻哈哈,甚至有人在马背上开始了自己的表演。辗转腾挪,煞是好看。 果然,城墙上守备营的官兵们,面露恐惧。 “大掌柜,这些人开始乱了。”展文昭回过头。 死士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他们都是受过牛鼻子老道冲虚道长的专门训练。 冲虚道长绝非凡人,谈吐和见识非凡。云千川,比较欣赏他。 全家七十余口被杀,冲虚道长恨极了这个腐败的朝廷。 复仇的怒火开始爆发,冲虚道长培养了这支五十人的死士组织。 死士们的战斗力,云千川是见识过了。 就两个字,厉害! 城门缓缓打开,云千川一马当先,手持长戟冲了出去。 城墙上守备营的官兵,都看得呆了。 城外,那些胡羯人尚未反应过来。 “杀!” 杀声震天,三十人的死士骑兵,喊出了万人的气势。 当先的一名倒霉蛋,背上的弯弓来不及取下,手里的弯刀尚未挥起,就死在了云千川的长戟之下。 刀枪剑戟,一寸长一寸强。 云千川挥舞着长戟,如同关二爷降世。 三十名训练有素的死士,冲散了面前的胡羯骑兵。 反应过来的胡羯人开始反击,然而过于盲目的自信,着实害苦了他们。 兵找不到将,将不识兵。 忙着演练秀肌肉的胡羯人,乱作一团。 而这一边,云千川带着死士们,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砍瓜切菜配合默契。 终究是马背上的民族,很快胡羯人就调整了战术。他们的可怕,也开始显现出来。 申屠博容怒不可遏,从军以来,还没遇到过如此凶悍的康军。 他招呼着部下,轻骑兵想从两翼包抄。 就云千川手下这几十人,根本不够自己塞牙缝的。 只要将他们包抄,就能一举全歼。 城墙上守备营官兵,看到眼前的一切,热血沸腾。 原来,我们也曾如此勇猛。 为什么屡战屡败呢,是我们出了问题,并不是胡羯人有多厉害。 云千川自然不会让对方得逞,三十人也绝对冲不垮两千人的先锋骑兵。 见好就收,杀了十余名胡羯人之后,云千川调转马头。 城门早已敞开,等待的就是云千川等人的归来。 死士们纷纷跟随,掉头就跑。 没见过这么打仗的,或者说,没见过这般猥琐打法的。 申屠博容气炸了,挥舞着弯刀:“追!把他们都给杀了!” 云千川的死士,也是骑兵。 也就是说,胡羯人短时间追不上他们。 城门近在咫尺,身后胡羯轻骑兵疯狂追逐。 ‘嗖~!’的一声,云千川胯下的良驹,一阵风般从城门疾驰而过。 三十铁骑,鱼贯而入。 后面的胡羯人哇哇大叫,他们开始弯弓搭箭。 然而,已经迟了。 城门被守备营官兵用力的关上,上了数道门栓。 原本,冲到城门口的几十个胡羯骑兵,眼中如欲喷出火来。 中原人狡诈,果真阴险至极。 云千川就如同一条疯狗,趁人不注意,猛地咬上一口,然后掉头就跑。 看着倒在地上的十余名同袍,胡羯人疯了。 “啊!”冲到城门口的几十个胡羯骑兵,发出愤怒的吼声。 其中一个大胡子将领模样的家伙,对着城门破口大骂。 人,怎么能卑鄙到这种地步呢。 城内守备营的官兵们,却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解气啊! 开战以来,康军一直都是被追着打。 要么,就是龟缩在城内,任由胡羯人在城外叫嚣。 云千川是第一个,敢出城反击的人。 虽然只杀了十几个胡羯骑兵,可是守备营的士气,大振起来了。 “卑鄙!” 胡羯人发出愤怒的吼声。 远处的申屠博容突然感觉大事不妙:“阿鲁特,撤!” 阿鲁特,就是那个冲到城门口,没能追上云千川的大胡子。 阿鲁特一呆,尚未反应过来。一抬头,城墙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完了,再次中计了。 ‘嗖嗖嗖~!’ 羽箭纷飞,城门口那几十个胡羯人,连同胯下的战马都成了刺猬。 远处,申屠博容握刀的指节都已经泛白。 他咬紧了牙关,看向蓟县县城的眼睛,都开始泛红。 “城破之日,我要蓟县城内不留一只鸡!” 申屠博容发下誓言,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屠城,攻下蓟县鸡犬不留。 云千川等人得胜归来,一片欢呼。 然而没来得及庆贺,城外的号角声起。 众人脸色大变,胡羯人开始进攻了。 骑兵蜂拥而至,朝着城门奔袭而去。 城墙上的守备营开始反击。 不得不佩服,胡羯人的箭法超群,命中率奇高。 一度,打的城墙垛口的守备营弓箭手不敢冒头。 能入关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这些胡羯人,都不是盖的。 这些人是真有能力,骑兵战斗力爆表。 好在蓟县有坚固的城池,申屠博容接连发起三次进攻,都被打退。 城墙上到处都是受伤的官兵,云千川带人登上城墙的时候。官兵们有的躺在地上哀嚎。 有的,成为了尸体。 云千川心惊肉跳,这些弓箭手很多都是百步穿杨。箭法,好生厉害。 “主人,胡羯人善骑射,好生可怕。”家仆王炉也不禁感叹。 这是云千川第一次经历冷兵器战争,他也明白了。冷兵器的战争,惨烈程度不输于热兵器。 热兵器,嗯? 能不能搞一些燧发枪出来呢... 第五十四章 万千兵勇招募忙 攻防战,防守的一方总是占尽便宜。 骑兵失效了,申屠博容的骑兵,在攻城战的时候发挥不了优势。 一次次的进攻,都被守备营的官兵给击退。 依仗垛口的优势,官兵躲在垛口下面,敌人的弓箭手再厉害,也无济于事。 而你想攀登城墙,难如登天。 第七次进攻,申屠博容利用骑兵的优势,一度攻到了城门口。 守备营的官兵,将个个的木桶,推到了城墙上。然后,丢了下去。 木桶落在城墙脚下,登时摔得粉身碎骨。 木桶内黑色的液体,缓缓的流了出来。 大多数的胡羯骑兵,是不懂这些黑糊糊的东西是什么的。 有的好奇,勒马驻足观看。 用这些黏糊糊的东西,丢下来有什么用。这也,伤不了人啊。 “是猛火油,撤!” 有经验的胡羯老兵,惊恐的大喊。 已经迟了,城墙上的官兵,将棉絮包裹的箭头点燃,朝着城墙角射去。 “轰!” 猛火油遇火爆燃,没来得及逃跑的胡羯骑兵,登时葬身火海。 战马看到火光,惊恐的人立起来。 有的战马浑身被火焰包裹,连同马背上的骑兵,嘶鸣哀嚎着从火海中冲出。 城墙外,胡羯骑兵急速的后撤。 申屠博容咬紧了牙关,他知道短时间内,蓟县城是攻不下来了。 不过,申屠博容并不着急。他决定采取围城的策略,围而不攻。 蓟县被围,宣州府绝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就可以围点打援。 申屠博容打的如意算盘,他命令大军在城外二十里扎营。 乔知县开始在城内组织动员,百姓们一听说是上城墙打仗,一个个的畏首畏尾无人敢去。 这可是打仗,是会死人的。 一群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百姓,那里有这个胆子去送死。 即便是有赏银,那也是有命赚没命花。 除了寥寥几个胆子大的,一天下来,乔知县并没有招募到多少人。 听说胡羯人退兵了,千户孟樊超这才大着胆子,身边围满了亲兵走出了大营。 即便是面对部下鄙夷的眼神,孟樊超也毫不在乎。 他也不避讳自己怕死的表现,胡羯骑兵退兵二十里。 孟樊超带着手下百户李浩等人,上了城墙。 云千川正在组织人手,安抚受伤的将士。 乔知县难得的大方了一回,打开衙门仓谷的粮仓,施粥慰问城墙上的官兵。 经过一整天的战争,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 有的,倚在垛口就沉沉的睡去。 难得的,孟樊超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愧之情。 看到云千川之后,孟樊超快步走上前去,一拱手:“壮哉、壮哉啊。” 对于这个草包千户,云千川骨子里也是瞧之不起的。所以,他并没有理会。 就连守备营的那些部下,看到他们的千户大人,也是眼神冷漠。 孟樊超内心无比愤怒,表面上依旧笑嘻嘻:“千川老弟,辛苦了,辛苦了。本官着你镇守城防,果真是少年英雄,不负所望啊。” 他说的是如此的淡然,似乎一切都是那般的理所当然。 在一些不明就里的人眼里,好像是云千川上城固防,都是他孟樊超的意思。 云千川也没有解释,只是冷冷的说道:“千户大人,敌人只是暂时退兵休整,下一次进攻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一听说这,孟樊超脸色大变,随即强装镇定的笑了笑:“咳咳、本官、这个本官是专门来慰问将士们的,守备营伙房今日宰杀猪羊二十头,以慰前线的将士。” 总算是说出了句让将士们振奋的话,猪羊肉。 大多数的将士,似乎早已忘记了肉味了。 天刚擦黑的时候,乔文德慌慌张张的到了西城墙。 云千川慌忙迎了上去:“乔大人,如何了?” 乔文德叹了口气,摇摇头:“虽有赏金,应征者寥寥无几。” 云千川沉默,这毕竟是打仗。 和平的时候,许多人口嗨。说什么一旦胡羯入侵,他们誓死保卫家园。 拿起武器,和胡羯人拼个你死我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但凡喜欢口嗨的,大多数都是懦弱胆小之徒。 真要到了外敌入侵的那一天,他们跪的比谁都快。 乔知县叹道:“云老弟,将士疲惫。胡羯人若再发起进攻,此城危急存亡之秋也。” 孟樊超吓得浑身一震,脸色颇为的尴尬。 自上城墙以来,乔知县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大概也是自觉羞愧,孟樊超灰溜溜的想走。 没有人理会这个草包千户,云千川心中一动:“乔知县,在下还有一计,或许可行。” 乔文德一听大喜:“哦,愿闻其详。” “在城中四处宣扬,就说城破之日,胡羯人势必屠城。据抓活的胡羯细作亲口承认,胡羯人破蓟县。男女老幼,鸡犬不留。” 胡羯先锋申屠博容,确实是发誓不让蓟县活着哪怕一只鸡。 而云千川其实也并不知道,他这么做,为的是引起百姓恐慌。 “这个,百姓闻之怕是会加倍惊惧啊。” “不会的乔大人,凡是有血性的汉子。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儿老小被胡羯人屠尽蹂躏。别忘了,当初的临江县就是个例子。” 隔壁临江县,就曾被胡羯人屠了城。 乔知县一拍大腿:“好,我去试试。” 胡羯人屠城的信息,在蓟县病毒式的扩散开来。 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人们议论最多的,就是胡羯人要屠城。 “听说了没有,胡羯人一旦攻下蓟县,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啊。” “是啊,这可怎么办。你看看那临江县,几万人说没就没了。” “怎么办?咱们总不能看着一家老小都被胡羯人给杀了。” “对,要死也得跟他们拼了!” “衙门不是在招募兵勇么,老子去报名。不是还有赏钱么,我去!” “我也去,就算死了,只要城能守住,我那一家老小还能活命。” 一时间,应者云集。 乔知县的嘴角,都咧到了后脑勺。 第一天,蓟县衙门招募兵勇,共计七千六百三十一人。 三日后,共计招募兵勇,一万两千二百一十一人。 不要被这人数给吓到,兵贵精不贵多。 打仗,并不是看人数的多少。这一万两千多人,都是寻常的普通百姓,可以说毫无战斗力可言。 第五十五章 全民皆兵誓相抗 “我滴个乖乖,这么多人。” 二憨望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由得赞叹起来。 在二憨之流的印象里,人多力量大。蓟县守城有一万多人,还能怕这些胡羯人不成。 云千川和乔知县等人,却依旧是面色凝重。 城防上有上万人不假,可你要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 寻常的普通老百姓,这些人能有什么战斗力呢。 一旦开战,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云老弟,按照你的吩咐。能搬来的巨石,都搬上来了。” “乔大人,你说胡羯人此次出动这么多的兵马,咱们朝廷就这么放任不管么。至少,宣州府会有援兵罢。” 云千川还有着最后一丝的期盼,宣州府可是有上万的边军。 而且,宣州府的军队,那是正规军。镇守边关的精锐,不是蓟县这种三流军队能比的。 乔知县摇了摇头:“尚未得到消息。” 说白了,就是驰援的可能性不大。 一旦出城,大康的军队就不是胡羯人的对手。 申屠博容的目的,就是围点打援。等待宣州府的援兵到来,然后各个击破。 “呜呜呜呜~!” 号角声起,所有人的脸色大变。 这是进攻的信号,云千川大喊一声:“固防啊!” 守备营的官兵,迅速做出反应。纷纷的,躲到了垛口下面。 反观那些被征集来的百姓,他们的反应,要迟钝得多。 甚至于,有些人好奇的探出头,想看看城外的景象。 “找死啊,找掩体,快!” 随着官兵的喝骂声起,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手忙脚乱,顾头不顾腚的开始找躲避的地方。 云千川和乔知县互相对望一眼,二人均自无奈。 “云老弟,就这些人,能守得住么?” “守不住也得守,猛火油还有多少。” “快没了,此物难寻。这还是,本官之前命人存下的。” 乔知县是个贪官,红包不到手,包你命没有。 在蓟县,乔知县的口碑也是差到了极点。 百姓们为他编了个顺口溜:蓟县来了个乔文德,巧立名目多盘剥。喝水放屁都收税,百姓还能怎么活。 这是真实发生的一件事,乔文德这个知县,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结果新官上任,发现蓟县的税收都被前几任给盘剥的差不多了。 有一次乔知县鸣锣开道,在大街上耀武扬威。 结果被一阵年糕的香气给吸引了,他命人停下轿子,想‘买’一块年糕。 当然,乔知县吃东西是从来不给钱的。 那小贩战战兢兢地,毕恭毕敬的把切好的年糕奉上。 大抵是过于紧张,那小贩一不小心放了个屁。 于是,我们的乔知县便开口了:“放屁,是要收税滴。喝水,也是要收税滴。” 这首童谣,就此传开了。 百姓们在背后,无不对其破口大骂。人送外号,乔扒皮。 就这样一个昏官贪官,在面对外敌入侵的时候,竟然奇迹般的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英勇。 云千川对他原本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可经过这次胡羯人进攻,他对乔知县的看法大有改观。 “慌什么,别跑!” 随着城外胡羯铁骑的不断逼近,城墙上那些征集来的百姓,有人开始慌了。 “嗬嗬、嗬嗬!...” 伴随着胡羯人的口号,百姓们愈发的惊恐。他们这才发现,原来打仗是会死人的。 而且会死很多很多的人,有人想逃跑。 云千川对着孙崇文几个死士使了个颜色,孙崇文点点头,带着十几个死士堵在了楼梯口。 “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死士们纷纷拔刀,百姓们惊恐的纷纷往后缩。 云千川高声叫道:“你们今日逃了,胡羯人攻破了城门,会杀光你们的父母,杀死你们的孩子。侮辱你们的妻女,让你们死不瞑目!想活命的,就跟他们拼了。” 百姓们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可他们依旧惊恐。 乔知县也跟着喊道:“这是打仗,上了这城墙你们就是兵。军法无情,谁若是做了逃兵格杀勿论,这没什么好讲的。你们敢逃跑,你的妻子儿女终生为奴,你们的子孙后代,永远都是贱籍。” 百姓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眼里,逐渐有了光芒。 横竖都是个死,拼了! 申屠博容此次只是佯攻,他要看看蓟县的防御能力到底有多强。 然而这一次他又错了,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这让申屠博容大吃一惊:“蓟县,哪儿来的如此多的兵力?”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知道。 “将军,好像是征集的百姓。”一名将领眼尖,看出了问题。 百姓们,是没有着军装的。 申屠博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准备进攻,弓箭手,准备。” 既然是一群寻常的百姓,那就容易对付了。 一旦这些百姓出现伤亡,他们必乱。 城墙上乱了,守备营的官兵也会跟着乱。 羽箭纷飞,果然城墙上有不少上城固防的百姓中箭,纷纷倒了下去。 再次有人动摇想逃,然而他们回过头才发现。下城墙的楼梯,都布满了云千川的死士还有守备营的官兵。 这些人手持长刀,胆敢逃跑者,杀无赦。 “乡亲们,躲起来,躲好!” 城墙位置有限,总有那么几个倒霉蛋。 不过百姓们也是聪明的,他们将家里的铁锅或者门板拆了下来。放在身前,充当盾牌。 城墙下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混乱,这让申屠博容暴跳如雷,他弯刀斜指:“进攻!” 犀牛号角生再起,胡羯骑兵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的冲了上去。 这次,云千川并没有让那些百姓们上前。 垛口的弓箭手开始反击,死士们也都加入了战团。 那些百姓们一看,有人忍不住过去,抱起那些堆砌好的石块,朝着城下扔了下去。 一个人会带动十个人,十个人会带动上百人。几百人,能带动所有人。 城墙上的所有人,几乎都动了起来。 羽箭、石块纷纷朝着城下投掷,那些胡羯人,一时间不敢上前。 “呜呜呜~!” 远处,再次传来犀牛号角声。 乔知县他们脸色大变,城外的申屠博容大喜,他转过头发现,身后的大军到了。 第五十六章 黄龙大纛称汗王 胡羯人此次入侵,可以说是举国之力。 这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就连云千川看到他们的黄龙大纛,都心中暗叹:完了,蓟县守不住了。 别说是蓟县,宣州府都是岌岌可危。 胡羯的大汗,黄龙大纛缓缓而近。手下,更是有上万的铁甲。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蓟县,就算是整个宣州府的边军,怕也不是对手。 “完了,吾命休矣。” 乔知县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守备营的官兵,也是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士气没了,蓟县城更是一触即溃。 “千川哥,咱们跑吧。”二憨走过来,低声劝道。 身边的家仆王炉,也小声的说道:“是啊主人,咱们没必要蹚这趟浑水。蓟县又不是咱们的地盘,现在出城还来得及,从南门逃。” 胡羯人进攻的是西城,北城有群山环绕,也幸得如此猫耳山才相对安全。 就云千川手下这些死士,从南城,骑马可以逃出生天。 云千川也想逃,毕竟蓟县百姓死活和自己无关。可他,还是逃不了。 “不行,猫耳山的人怎么办。我娘子,可还在山上。” 二人沉默,颜徽音那些人还在猫耳山。 一旦蓟县失守,猫耳山就会成为胡羯人的下一个目标。 “我去,二憨你护送主人走,我去猫耳山接夫人。”王炉一咬牙。 二憨有些犹豫,猫耳山祁麻子、马六等人,也都在山上。 云千川再次摇摇头:“兄弟们都还在山上,我岂能独活。就算是你救了夫人,那又如何。上了猫耳山,咱们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这句话让二憨和王炉无比的激动。 不远处的几个死士们,也不禁的动容起来。 “拼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声音在城墙上萦绕。 怒火,瞬间将所有人点燃。 横竖都是个死了,很多人的热血被激起。 “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云千川自己,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横竖都是个死嘛,就算是战死,也得拉几个垫背。 谁知,胡羯大汗的黄龙大纛突然停住了不动。而且,再也没有进攻的迹象。 “他们,莫不是想围城,活活困死咱们不成。”乔知县说道。 此时攻下城池,对于胡羯汗王来说易如反掌。可势必,还是会造成伤亡。 围而不攻,使得城内弹尽粮绝,逼的他们开城投降。 历史上围城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胡羯大汗的黄龙大纛就此不动。 而申屠博容的先锋军队,也是后队改前队,缓缓后退。 城墙上,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老弟,你读书多,你说说这是怎地了。”乔知县看着退却的大军,一脸不解。 云千川哪里知道什么原因了,他也摇了摇头:“不知道。” 胡羯人退了,依旧是安营扎寨。 不过,蓟县总算是迎来了短暂的安宁。 伤者需要医治,城墙上的武器需要补给。 千户孟樊超又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也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 倒是乔知县,依旧在发脾气:“怎么回事啊,宣州府的援兵,还没有消息么!” 没有人回答,入夜的时候,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胡羯人会不会扑上来。 夜黑风高,东城城门。 相较于西城,东城相对安全。至少胡羯大军,尚未包围此处。 想要进攻东城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东城离着宣州府的方向。从东城进攻,容易腹背受敌。 西城城门,是最好的突破口。 此时东城城门口,几十个官兵把守。突然,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站住,什么人!”其中一个官兵,握紧了长矛。 很快,身边的官兵们都被惊醒了,纷纷举起了武器。 马车缓缓停下,从车上走下一个人。 “千、千户大人。” 孟樊超,轻咳一声:“开门,本官要出城。” 那官兵吃了一惊:“大人,胡羯入侵,此时出城万分危险,守备营不能没有您。” 黑暗中,又有几人骑马走了过来。他们的身后,也跟着几辆马车。 又十几个人,他们也都说守备营的人。其中,就有百户李浩。 李浩纵马上前,二话不说给了那官兵“啪啪”两鞭子。 “千户大人出城,还需要跟你一个狗东西说么,让开!” 官兵哪里敢再说什么,慌忙吩咐手下:“快、快开城么。” “什么,孟樊超弃城而逃了!” 天亮的时候,乔知县才得知这个消息。 一旁的云千川并未说话,乔知县却破口大骂起来。 “孟樊超,你个叛徒,枉顾朝廷的栽培!” 弃城而逃,身为一个主帅必然会遗臭万年了。 然而,孟樊超却不在乎,他只想保命。 孟樊超也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大康是待不住了。 朝廷抓住自己,势必碎尸万段。 他们是从东城逃出,转而向南然后直奔西城方向。 孟樊超,要投靠胡羯人。 胡羯大汗营帐,他们的大汗布日固德坐在营帐内。十几个将领,位列两侧。 作为先锋的申屠博容,神情落寞的坐在左侧最下角。 布日固德撕下了一块羊腿,大口的咀嚼着。粗犷的外表下,是一颗雄鹰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申屠博容。 直把申屠博容看的心里直发毛,他知道眼前的大汗又多可怕。 “申屠博容,你说半日内攻下蓟县。怎么,本汗的大军都来了,你的蓟县城呢。” 申屠博容慌忙站起身,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躬身施礼:“回大汗的话,臣无能。那蓟县中原人顽抗的紧,臣死罪。” 布日固德似乎并没有打算治罪的意思,反而看着眼前是众人:“你们看到了没有,本汗早就跟你们说过。咱们要学会不战而屈人之兵,一味地攻城略地,虽然也有所收获。可咱们的胡羯儿郎,也有所伤亡。本汗今日读了一些中原人的兵书,受益匪浅。” 手下将领们互相窃窃私语了起来,大汗什么时候喜欢看汉人的兵书了。 “大汗,长生天保佑胡羯。您是天上的雄鹰,怎可被汉人的书本禁锢。没有汉人的兵书,您一样天下无敌。” 一名胡羯将领,站起身施礼说道。 第五十七章 野心勃勃疆域广 布日固德摆摆手:“中原汉人还是有很多让咱们学习的地方,只是现在的康帝糊涂,汉人可不糊涂。本汗看他们的书越多,越知道汉人不一般。” 胡羯人,一群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部落。 各部落之间也是征伐不断,直到布日固德的出现,统一了胡羯诸部。 他被胡羯各部落推举为天可汗,自此这个北方草原,实现了部落统一。 这个布日固德乃是草原上千年不世出的奇才,他崇尚汉文化,尊崇儒家思想。 这对于草原胡羯人来说,是极其难得的。 此次入侵大康,布日固德不再采取之前的烧杀抢掠策略。转而,实行劝降政策。 “尊敬的大汗,咱们草原人学这些劳什子作甚。只要大汗您一句话,咱们的铁骑便能踏碎他们的山河。” “对,大汗您只要一句话,臣半日攻下蓟县。” 将领们一个个的义愤填膺,他们不明白自己的大汗,为什么突然仁慈了起来。 “大汗,您读了汉人的书,变得懦弱了。” 一个老者,突然站起身说道。 老者是土部族的族长萨日漫,土部族是胡羯较大的一个部族,部落有几十万人。 萨日漫的麾下,也有五万兵马。所以,他敢站出来这么说话。 布日固德只是一个眼神,吓得萨日漫浑身一颤,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布日固德“哼”了一声:“中原多金银美女,咱们一味地抢杀并非长久之计。要让他们学会顺从,将来中原大地,也将归我们胡羯所有。”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施礼:“大汗威武!” “报,报大汗,帐外有人自称是蓟县守备营千户,想求见大汗。” 就在这个时候,有传令兵来报。 众人不由得大为吃惊,就连布日固德也是颇感意外。 蓟县守备营千户? 他来汗帐干什么,莫不是,前来投降的。 布日固德摆摆手:“让他进来。” 手下小兵领命而去,不多时,孟樊超带着百户李浩,还有几个手下走了进来。 一进汗帐,孟樊超便双膝一屈,对着布日固德跪了下来。 “尊敬的胡羯天可汗,大康蓟县守备营千户孟樊超。久闻大汗英明,今日特来投奔,自此甘愿归顺大汗,愿为大汗效犬马之劳。” 汗帐内的众人面面相觑,蓟县的守备营主将,竟然弃城归降了。 胡羯人的规矩礼仪相对宽松,没有说动辄跪拜的。 除了祭祀长生天的时候,杀牛宰羊。群臣对布日固德行跪拜礼,大多数时候都是站着行礼的。 即便是朝会或者重大议事,群臣也是站着的。 比如说现在,诸将在汗帐议事,大家分别落座。 胡羯粗犷,没有中原汉人那么多凡俗的规矩礼仪。 而孟樊超一来,就如同没有脊梁的哈巴狗,对布日固德大行跪拜之礼。 汗帐内,所有人都对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这个汉人将领,太也没有骨头了。 只有布日固德自己格外的高兴,他甚至于亲自站起身,走到了孟樊超跟前。 对方大汗亲自迎接,这让孟樊超更是受宠若惊。他将头伏的更低,恨不得五体投地。 布日固德走上前去,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守备营千户,你想归顺本汗?” 孟樊超惊喜交集:“臣愿誓死追随。” 布日固德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哈哈哈哈,好,你想效忠本汗,就帮本汗拿下蓟县。” “大汗您有数万铁骑,想攻下蓟县,还不是手到擒来。” “哎,本汗不想强攻。” “不强攻?” “对,你替本汗去蓟县,劝降那些和本汗作对的人。只要你们打开城门,本汗保证蓟县百姓的安全。” 布日固德的一番话,直接让孟樊超崩溃。 自己好不容易才从蓟县逃出来,布日固德这个老六,竟然还让自己回去。 若是他回城,那就是大康的汉奸。 到时候,守备营的兄弟们都会瞧不起自己,那个云千川说不定还会杀了自己。 “尊敬的大汗,实不相瞒。臣本就想着率部投降,打开城门迎接大汗的王师。谁知守备营和乔知县宁死不降,臣是无奈之下,才带着家眷前来投奔的。” 孟樊超的这番话,让布日固德信了几分。 “你是说,蓟县的百姓们都不肯归降?” 孟樊超忙不迭的点着头:“是是是,他们这些人都是执迷不悟。非是臣不想去,实在是这些人冥顽不灵,是不会归降的。” 看到孟樊超百般推脱,布日固德不再理会,而是走到了李浩跟前。 ‘嗤!’的一声,布日固德拔出身边侍卫的弯刀。 然后,将弯刀架在了李浩脖子上:“你说!” 李浩吓得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回、回大汗的话,我们千户大人说、说的都、都是实情。蓟县有个叫云千川的,正带着百姓誓死抵抗。” 作为先锋的申屠博容终于有了解释的机会,他起身施礼:“是的大汗,臣进攻了数次,蓟县就是不肯投降。汉人奸诈,杀了臣不少的人。” 几人都想着,让布日固德即刻出兵。上万铁骑,轻易就能踏碎蓟县。 谁知,布日固德竟不为所动,他将弯刀回鞘。 然后,坐回了自己的汗位。 “本汗先礼后兵,若是肯真心归降的,本汗一样会对他们礼遇有加。甚至,比康国对他们还要好。孟樊超,今日起你便是我们胡羯的内阁学士。” 孟樊超大喜过望,再次伏地施礼:“臣,谢大汗恩典!” “行了,你起来吧。本汗会着人给蓟县送去书信一封,限期七日。七日内若不开城投降,本汗踏平蓟县!” 布日固德野心勃勃,他不再满足于烧杀抢掠。他知道,这种方式不能持久。 他的目标,是吞并中原。 胡羯的铁骑所至,所有人都得臣服脚下。 都知道中原汉人富庶,逐鹿中原统治他们,才是布日固德的目标。 到时候胡羯的疆域,将会开创历史。 想要征服汉人,就不能单纯的依靠蛮力了。而是要,学会恩威并施。 顺从自己的,会给你高官厚禄。反抗的,格杀勿论。 第五十八章 使者龙幡随风扬 胡羯人的大汗布日固德,派出的使者叫阿里不花。 此人,在胡羯人中算得上是能言善辩。 既然孟樊超不愿意去,那也就不再勉强。为了笼络汉人,布日固德给了孟樊超高官厚禄。 胡羯人仿照汉制,给孟樊超封了个内阁学士的官职。实际上,只是个虚衔,并没有什么用。 但对于孟樊超来说就不一样了,自己背叛了大康。投奔胡羯这一步,是走对了。 阿里不花,虽说是胡羯血统,可他自幼在中原长大。也就是说,对中原汉人风土人情都是极为熟悉的。 接到布日固德的命令,他并没有急着动身。而是,找到了孟樊超。 “孟大人,你身为蓟县的千户。想必,对此地是无比熟悉了。你告诉我,蓟县现如今是什么情况。” 孟樊超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说白了就是个汉奸。 为了活命,他选择了一条最可耻的路。 虽说到了胡羯,被可汗封了官职。 实际上孟樊超自己也很清楚,在胡羯人眼里。他不过是个投降的叛徒,终究是被人瞧不起的。 所以,即便是面对比自己官职还要小得多的阿里不花,孟樊超也是一脸谄媚。 “阿里大人,蓟县的情况多少有些复杂。你切听我细细说来,有个叫云千川的...” 当下,孟樊超将自己在蓟县知道的,一股脑儿的全都告诉了对方。 也就是说,胡羯人已经知道了蓟县的虚实。 “你们守备营,满员只有八百人?” “是的,阿里大人明鉴。像是我们大康,没有哪一支军队是满员的。多多少少,都有缺员的情况、比如说,宣州府有正规军一万六千,实际上真正的人数,未必过万。” 这让阿里不花大为的吃惊:“这却又是为何,你们瞒报人数,打起仗来怎么办。” 孟樊超苦笑一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朝廷一直拖欠军饷。军中粮草不济,你若是满员配额,连军饷都发不出来,久恐哗变。是以,军中吃空饷已成惯例。” 阿里不花有些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蓟县守备营八百人,倒是不少了。” 孟樊超忙不迭的点着头:“甚是,阿里大人此言甚是。只是除了守备营的弟兄,那云千川还带了几十个家丁,那些人都厉害得很。” 阿里不花皱了皱眉头:“你说的那个云千川,原不过是小小帮会的喽啰,如何有这般大能耐。” 孟樊超登时有些尴尬起来:“这个嘛,我也是有所不知了。” 阿里不花“嗯”了一声,当下也就没有再问什么。 其实关于云千川,孟樊超自己都搞不明白。猫耳山的事,孟樊超并没有告诉他。 毕竟,猫耳山守着的,可是一座金矿。告诉了胡羯人,对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说不定将来有机会,这猫耳山会是自己的。 也幸亏孟樊超没说,胡羯人这才没有打猫耳山的主意。 阿里不花出使蓟县,竟然只带了两个随从。 当他们三人,一起来到蓟县城外的时候,蓟县官兵如临大敌。 “我们是大汗派来的使者,烦请通报一声。” 阿里不花手持龙幡,抬起头,喊了一声。 他倒还算客气,城墙上的官兵应了声,转身去了。 当官兵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云千川和乔知县的时候,二人也是大为奇怪。 “云老弟,这胡羯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使者?他们城外这么多人,攻下蓟县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云千川隐约猜测出来一些,他“哼”了一声:“他们人多势众不假,想攻下蓟县也非那般容易。别忘了,还有宣州府。” 从战略意义上来说,宣州府的地理位置才是最为重要的。 宣州府是整个西北防线最后的门户,一旦宣州府失守。那么,胡羯人就可以一马平川。 甚至于,能直接打到大康的京城。 而蓟县又是宣州府的门户,蓟县失守,则宣州府门户大开。 可是强攻蓟县并不划算,这才是布日固德所顾虑的。 不像是大康,坐拥亿兆子民。 胡羯草原人口稀少,他们能调动的兵力也就有限。 战死一个将士,就少一个有生力量。 “他们几个人?”乔知县又问。 “回大人的话,只有三个人。” 云千川摆摆手:“放他们入城。” 西城城门缓缓打开,阿里不花手持龙幡,带着两个随从缓缓入城。 龙幡,就是用降龙木雕刻的龙头模样的东西,上面挂着幡子。其实只是个象征意义,代表胡羯使者出使。 守备营的官兵,在前面引路。 这阿里不花浑然没有胡羯人的高傲,倒是颇为的客气,礼数周到。 这让引路的官兵,对他也是客气起来。 “请,我们乔大人和云大人,都在里面。” 蓟县衙门,大堂。 此时的衙门大堂,被临时改成了指挥所。 阿里不花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云千川和乔知县二人,在那窃窃私语。 四目相对,阿里不花略微吃惊:对方竟这般年轻。 他以为的云千川,是个中年汉子。只有经历过人情世故,城府才会深沉。就比如,旁边大腹便便的乔知县。 没想到这个云千川,还只是个少年。 看到阿里不花的时候,云千川也是同样的看法,这个阿里不花也是个少年。 少年老成,这样的人都不容易对付。 “乔大人,云大人。我奉我们大汗之命,特来你们蓟县想告知你们。我们大汗说长生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诚心归顺,我们大汗必会以礼相待。” 云千川并没有说话,他要看乔文德的反应。 毕竟乔文德是个狗官,在面对敌人诱降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砰!”的一声,乔文德一拍桌子。 “放肆,我乃大康子民,大康的朝廷命官。岂能卖国求荣,做汉奸走狗卖国贼。告诉你们可汗,你们要战,咱们便战!” 阿里不花的涵养很好,看到乔知县暴跳如雷,他并没有生气,而是转头看向云千川。 “云大人,你的意思呢。” 云千川笑笑:“乔大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阿里不花也跟着笑了起来,手里的龙幡杵在地上:“恕我冒昧,就你们蓟县这点兵力,能挡得住我们胡羯铁骑么。” 第五十九章 防治虫害存硫磺 云千川沉默,他也不得不承认,压根就不可能挡得住。 “我们汗王有好生之德,给你们七日的时间。七日后,你们若是乖乖的开城归降,大汗会保证你们蓟县百姓的安全。” 这番话,让一旁的乔知县大为心动。 乔文德不是什么英雄,他也不想做英雄。 之前之所以敢负隅顽抗,那是因为他没得选择。 都知道胡羯人残暴成性,一旦城破,他这个知县首当其冲。 但是眼前这个使者,说什么只要开城投降,就能免死? “我们怎知,你们的汗王说的,是不是真的。” 乔知县,说出了他的顾虑。 阿里不花“哼”了一声:“大汗一言九鼎,岂能食言而肥,如何取信于天下。” “这个,本官得好好想想。” “对,兹事体大。开城投降也无不可,我们需商榷。”云千川也跟着说道。 在这一点上,阿里不花倒是并不催促,他点点头:“好。” “来人,上茶!” 前厅奉茶,阿里不花为上客。 知县乔文德,却拉着云千川去了后院。 “云老弟,胡羯人的话,可信否?”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乔大人,咱们有谈判的筹码么。” “你的意思是,咱们就算举城投降,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云千川叹息一声:“投降,咱们便是千古罪人。史书上,你我皆是汉奸走狗卖国贼。” 乔知县浑身一震,毕竟他还是要脸的:“本官捞钱可以,卖国的事不能干。” “若是刀架在脖子上呢。” “云老弟,我拍死。” 云千川哈哈一笑:“他们的条件是,一个星期的期限。咱们,先答应下来。” “一星期?” “就是七日。” 阿里不花看着眼前的茶杯,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茶?”他问身边的仆人。 仆人行了礼:“回大人的话,这是我们蓟县云记茶荘的特产,炒制绿茶。” “味道果真不错。” “哈哈哈哈,阿里大人喜欢。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本官送你一些回去给大汗尝尝。” 就在这个时候,乔知县和云千川回来了。 阿里不花起身施礼:“如此,多谢了。” 大汗尝到了这般好喝的茶水,对中原就加倍向往了。 和布日固德一样,阿里不花崇尚中原文化。 三人又聊了许久,目的就是围绕着投降之后,胡羯人对待蓟县的态度。 “不得扰民,不得欺压百姓。若是你们大汗能答应,本官回着重考虑。” “这个自然,只要你们真心归降,那就是自己人。我们胡羯人对待自己人,亲如一家。” 云千川微微一笑:“你们胡羯人的信义,我们是领教过的。给我们些时日,我们乔大人会认真考虑的。” 不知道这句话是嘲笑还是认真,阿里不花的眼神闪过一丝愤怒,不过他很快换了一幅笑脸。 “好,我在城外静候佳音。” 使者走了,乔知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完了完了,咱们蓟县完了。” 云千川将衙门的人都叫了过来,对他们说道:“胡羯人狼子野心,攻不下城池,便想着诓骗我们开城投降,好让咱们引颈就戳。幸得乔大人明察秋毫,咱们万不可上当。” 几个差役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问道:“大人,不是说,咱们投降就会不会杀咱们么。” 云千川“哼”了一声:“蠢材!胡羯人的话,你也信么。临江县,是怎么没得!” 差役们一个哆嗦:“小人知错了。” 云千川不想引起恐慌,他怕百姓们知道了开城投降不会死,就丧失了战斗力。 其一,他不想做汉奸,背负汉奸走狗卖国贼的骂名。其二,他不确定胡羯人会不会出尔反尔。 有一点云千川可以确定,一旦举城投降,那就是任人宰割的份了。 云千川自认为骨头是比较硬的,腰弯不下来。 他没有理会乔知县的哭嚎,而是等到了王炉和二憨回来了。 “主人。”王炉拱手。 “千川哥,我们都找寻过了。城内的三家药铺,硫磺大概有二百多斤。这玩意儿用得不多,多是用来做药引子。” “是啊主人,小人知道赵员外家里,多有硫磺。” 其实云千川已经有所预料了,这个时代的硫磺用处有限。 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囤积大量的硫磺。 可听到王炉这么说,云千川倒是愣了一下:“赵员外?” 王炉咬牙切齿:“就是害得我家破人亡,害死我女儿的赵员外家。” 云千川了然了,蓟县员外赵文简。他的脑袋被云千川割了,替王炉报了仇。 赵文简虽死,赵家也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的家业还是由妻儿继承。 “赵员外,他家弄这么多硫磺做什么。”云千川问。 “除虫。” “除虫?” “是的主人,赵员外在蓟县有良田千倾。为防止农田生虫,小人记得他家曾囤积了大量的硫磺。” 云千川大喜过望:“是么,二憨,去把孙崇文他们叫来。” 硫磺杀虫,云千川还是第一次听说。 实际上,古代为了对付农田的害虫,是会利用硫磺的。 云千川是蓟县的无冕之王,如今的他,就连乔知县都得听他拿主意。 自从孟樊超弃城而逃之后,云千川俨然成了守备营的指挥。 等云千川带人去了赵府,虽说赵文简一死家道没落。 就说他的几个小妾瓜分了家产,府邸如今早已败落。 只剩下赵文简的原配夫人,一个老眼昏花老掉牙的老太太。 此人,就是那晚云千川见过的。只是夜黑风高,老太太并未认出他来而已。 “云大人,我们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您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拿去便是。” 赵文简死后,乔知县没少来打秋风。 是以,她看到云千川带人前来,还以为是来巧立名目要钱的。 “老夫人,你们家用来防虫的硫磺,还有多少?” “后院库房有的是,如今这地也没了,你们要便拿去。” 王炉引着众人去了后院,此时的后院早已杂草丛生。库房的门锁也早已被人撬开,云千川走进去的时候,大喜过望。 满满一屋子的,都是硫磺。 一硝二硫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 第六十章 炼制火硝起紫光 这么多的硫磺,足够应对此次战争需要了。 除了云千川,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千川哥,这些硫磺,咱们用来作甚?”二憨问。 “全都拉回去,拉到衙门。” 云千川没有告诉任何人,大家也都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将赵府的硫磺,一车车的拉去了衙门。 原本破败的府邸,愈发显得荒凉。 昔日的赵员外风光无两,家里良田千倾,仆人无数。 如今,田地也被瓜分了去。府里的东西,被家贼盗没了。 赵文简死后,小妾们纷纷卷钱跑路。 只剩下一个老眼昏花的原配夫人,守在这空荡荡的宅子里。 原本,王炉对赵家是恨之入骨。虽然赵文简已死,他心中的怨气依旧难平。 可当他看到如今赵家这样的景象,心中那股刻骨的愤怒,稍稍的松懈了些。 因果报应,若赵员外不害死自己的女儿,断然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看着一辆辆马车从后院驶离,那老夫人扶着门框哀嚎道:“家里什么都没了,这东西你们也抢!” 一车车的硫磺,被拉到了衙门后院。 乔知县闻听此事,慌忙出来看情况。 “云老弟,你弄这些劳什子作甚。” 乔知县捏着鼻子,硫磺的气味刺鼻,着实难闻。 “此物,可退敌。” 乔知县瞪大了眼睛:“硫磺退敌?让敌人的马儿吃么。” 云千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还缺几样东西。” 没有人知道云千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所有人都不理解,这玩意儿怎么可能退敌。 见也问不出什么来,乔知县当下也就不再过问。 “陆平,你们去城内找的那些粪夫,找来了没有。”云千川突然问。 那个叫陆平的死士,慌忙施礼:“回大掌柜的话,城内所有的粪夫,全都到齐了。” 云千川点点头:“把他们都叫过来。” 粪夫,又叫倾脚工。就是在城内,专门挑大粪的一种职业。属于,下九流中的卑贱职业,素来被人瞧不起的。 这些粪夫们不知道自己犯了哪家的王法,竟然被抓到了县衙。 有的人瑟瑟发抖,有的噤若寒蝉。 大多数人,生平都是第一次进衙门。 “诸位!”云千川一抱拳。 “冤~枉~啊!” 噗通几声,有几个粪夫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云千川一呆,他也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对衙门是如此的惧怕。 “小人都是遵纪守法的星斗小民,从未干过违法乱纪之事,大人明鉴啊。”有人高声叫道。 “大人明鉴啊!”所有的粪夫,纷纷叫喊起来。 远处的乔知县看在眼里,对身边的邢捕头说道:“看都没有,你说这云千川,他把这些挑大粪的招来作甚,还嫌不够乱么。” 邢捕头“嗯”了一声:“乔大人,这云千川此人古怪的很。小人倒是觉得,或许他还真有退敌之策也不一定。” 乔知县“哼”了一声:“城外,那可是胡羯的大汗。他是神仙么,能对付上万大军,就凭咱们这点人?” 邢捕头不再说什么了,他垂下了头。 是啊,是我们太过理想主义了。云千川,怎么可能会想出办法。 乔知县背负双手,叹了口气:“七日后,开城投降罢。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啊,唉!” 乔知县固执地认为,他们要完蛋了。 不管是胡羯人强攻还是劝降,他们这些人的下场,都好不到那里去。 其实不止是乔知县这般想,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的想法。 “我叫诸位来,不是跟你们治罪的。”云千川只好抬高了声音。 人群稍稍安静了下来,粪夫们面面相觑。 “敢问大人,不知叫小人们来,有何吩咐?”一名胆子大的粪夫,上前施礼。 云千川抱拳:“诸位,你们在城内掏粪的时候,想必每户人家的茅房之地,有许多的芒硝吧。” 粪夫们不明所以,那人道:“回大人的话,芒硝产于污秽之地,茅房所在多有。这个,实属常见之物。” “我要的就是常见之物,从今日起,你们去收集这些芒硝。我按、按一斤一贯钱的价格,来收购。” 这一下,所有人几乎都炸了锅了。 芒硝,这玩意儿茅房到处都是。居然还能卖钱?还能卖高价。 一贯钱一斤啊,这可比掏粪要赚钱的多了。 “大、大人,您说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这里是衙门,岂能儿戏。” 粪夫们的脸上,登时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这东西,都能换钱。 一时间,整个蓟县的厕所到处都是收集芒硝的人。 这种消息很快就能不胫而走,就连那些百姓们都知道了,衙门专收芒硝。 和硫磺一般,芒硝原本也只是药房的一味中药,随处可见。 谁知,衙门竟然开始大肆收购了起来。 “听说了没有,衙门贴出告示来了。茅坑边上的那些芒硝,可值钱呢。” “哎呀,怎地不早说。我说今日家里来了个粪夫,说是免费给掏粪不要钱。我还以为捡了个大便宜,谁知人家说这茅房脏污,这些芒硝他帮着一并清理了。我还以为是好事,谁知道还能卖钱?” “对啊,一斤芒硝,值钱一贯呢!” 红尘滚滚,皆为利来。 一时间,来衙门售卖芒硝的人,排起了长龙。 有了芒硝,其实还远远不够的。 芒硝需要提纯,用铁锅加入草木灰。 家家户户那些茅房,羊圈猪圈、马厩周围的墙壁,常常可以见到一些白色的物质,那就是芒硝。 其实制作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将这些芒硝倒入草木灰水溶液中,使土硝中的硝酸盐与草木灰水中的钾盐反应,生成硝酸钾。 用纱布过滤沉淀,再用大锅煎熬,浓缩结晶。一般最初析出的是盐,然后将滤液冷却,再有结晶析出便是火硝了。 如何判断火硝更简单,以火烧之,紫青烟起,云是真硝石也。” 有了硝石,再加上硫磺和木炭。黑火药的雏形便已经形成,剩下的就是进行爆炸实验了。 出身于特种兵的云千川,对于制作火药,是手拿把掐。 第六十一章 火药研制当自强 云千川正带着手下热火朝天,几十口大锅架设在衙门后院。 知县乔文德,捏住了鼻子:“本官,似乎是明白了。” 身边的邢捕头凑上前去:“乔大人,您明白了什么。” “此物,乃是剧毒,云老弟他在淬毒。” 邢捕头立刻深以为然起来,他点点头:“甚是,只是大人,你说这毒药,怎样使用呢。” 乔文德并不知道,他也弄不清楚云千川到底要做出什么毒药。 硫磺有毒,终于从粪坑里弄得这些芒硝,也是有毒之物。 云千川弄来这些东西能干什么,自然是淬毒,等和胡羯人开战的时候用。 比如说,弓箭手在射击的时候,会把箭头在粪坑里浸泡一下。 为的,就是让这些羽箭射中敌人的时候,造成感染。 古人自然不知道细菌是什么的,可他们知道粪溺有毒。 乔知县和邢捕头等人,固执地认为云千川是在炼毒。 只是,这般的东西,能打退数万胡羯铁骑么。 云千川并没有跟他解释,他让人把弄来的芒硝进行提纯。同时,购买了大量的木炭。 硫磺的纯度还可以,就是这芒硝想要制作出火硝,工序还是相当繁琐的。 “火硝必须要纯净,过滤的步骤万不可出错。” “放心吧大掌柜,小人理会得。” 在云千川的带领下,这些收购上来的芒硝,都被一点点的提纯过滤,最终得到了他所需要的火硝。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说的是一点也没错。 只要你肯出得起价钱,别人会给你弄来你任何想要的东西。 提纯出来的火硝,点燃之后火焰呈现出淡紫色的光芒。 最后一个步骤,就是炒制。 经过炒制后的黑火药,更具有稳定性不说,还能除去里面的水分。 当然,炒制黑火药也是一门极其危险的技术活。 搞不好,就会原地升天爆炸的。 这个,得需要云千川亲自来了。 工匠们围坐一团,云千川仔细的给他们演示着步骤。 “都给我看好了,此步骤极其的危险。炒制是个技术活,弄不好就会爆炸的。” 工匠们面面相觑,这东西好像在炼丹术士那里见到过。 至于爆炸还没有人见识过,可是爆燃倒是真的。 好在众人对云千川言听计从,火药的炒制方法,云千川可以教授给他们。 可是正确的配比,那是万万不能泄露的。 甚至于,这些工匠们都不知道他们炒制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里面有硫磺。 “大掌柜,好难闻的味道,我们会不会中毒。”有工匠慌了。 “死不了,没看我也是这般炒制的么。” 有了云千川的这番话,工匠们多多少少的打消了一些疑虑。 在工匠们眼里,他们和乔知县一样,都以为云千川炒制的是毒药。 炒制好的黑火药干燥温热,然后就是加入引线,最后包扎起来了。 有条件的,在炸药里绑上碎铁片和碎瓷器甚至于石子。 这样,火药在爆炸之后石子会以爆速飞行,威力如同手榴弹。 蓟县城外,布日固德的汗帐内,站满了将领。 “蓟县那边,还没有消息么?” “回大汗的话,臣已经给了他们七日时限。” “好,今天已经过了第五日。再有两天他们没有消息,便准备攻城。” 作为一个大汗,他不可能对一个小小的蓟县屈服的。 在布日固德的眼里,你们能归属自是最好。 若是真的不识抬举,到了那一天就休怪本汗不客气了。 至于攻下蓟县之后,布日固德会不会命人屠城不知道,但蓟县的百姓日子绝对不会好过,这是一定的。 按照前世的记忆,云千川自认为自己做出来的这些火药,威力无穷。 “乔大人,咱们的法宝炼成了。” 云千川找到了乔文德,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乔文德则是一脸茫然:“云老弟,你说的这个法宝,却又是何物?” “有了这法宝,城外胡羯人必败!” 云千川信誓旦旦,乔文德却是一脸的狐疑。 这个云千川,不会是脑子烧糊涂了吧。大白天的,竟然说起胡话来了。 “云老弟,这眼看日期之期就要到了。宣州府的援兵,是到不了了。” 乔知县知道,蓟县已经被抛弃了。 这个时候别说宣州府的爱莫能助,如果他们出城驰援蓟县,则更是落入了布日固德的圈套。 对于蓟县围而不攻,布日固德想找寻的,就是宣州府的援兵。 只要宣州府敢派兵支援蓟县,那就让这些援兵有来无回。 宣州府总兵张茂并没有这么傻,他不会出兵的。 但是不出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蓟县沦陷。 看着手里这个沉甸甸,用麻布包裹的奇怪东西,乔文德一脸茫然。 “云老弟,此物何用,如何退敌?” 古往今来,打仗用的都是神兵利器。刀枪剑戟,弓弩铁甲。打仗,从来都是兵器的碰撞。 一个破麻布包裹的奇怪东西,看着沉甸甸的像是棉被。 “云老弟,你在搞什么鬼。”乔知县终于忍不住问道。 “乔大人,你随我来。在下,让你见识见识此物的威力如何。” 乔文德不明白,跟着云千川来到了衙门后院,后院的一颗大槐树底下。 乔文德抬起头,看着槐树的亭亭如盖:“还有两日,不成咱们只能开城投降了。” 胡羯精锐一直迟迟都没有发动进攻,已经算得上是给了蓟县很大的面子了。 这些日子,整个蓟县的百姓们,都活在恐惧的氛围当中。 他们永远都不知道,胡羯人会何时进攻。 云千川将那个炸药,埋到了院子里,这棵百年沧桑老槐树下。 乔知县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还以为云千川在进行什么法事。 于是,乔知县鬼使神差的对着火药施了一礼。作为一个知县,他也就仅限于此了。 火药在老槐树的根部,长长的引线露在了外面。 云千川点燃火绒,高举着火把:“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乔大人,您瞧好了。” 王炉和二憨走上前,对着乔知县说道:“乔大人,我家主人吩咐了,大人您还是躲得远一些的好。” 第六十二章 牛刀小试试锋芒 火药这东西,在大康开国以来,还没有人见识过。 大康百姓的生产力相对落后,他们的这寻常的百姓们,自己日子依然难过至极了。 再加上繁重的苛捐杂税,百姓中谁还会有这份闲心,去研制黑火药。 就算有炼丹术士烹金炼银,对于火药的基本原理或者配方都是摸索着干的。 黑火药一旦配比不好,就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其威力,也会大为的减弱。 云千川可以,只有他知道,这些黑火药的正确研制和使用方法。 乔文德则是一脸的无奈,甚至于是完全提不起兴趣。 “云老弟,你口口声声有什么退敌宝物。如今胡羯人给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其实从乔知县的嘴里,云千川已经看得到对方的意图了。 乔知县也成了一个悲观主义者,他知道以蓟县目前的能力,根本受不住了。 “乔大人,在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落花流水。” 黑炸药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这棵老槐树的根部,还有许多围观的人远远的观望着,对云千川冷言冷语。 云千川并没有生气,认知的不同,决定命运的各异。 火把点燃了引线,云千川撒腿就跑。 “云老弟,不就是一点烽火狼烟么,你慌个甚啊!” 云千川没有过多解释,拽着乔知县躲进了屋子里。 窗外,引线继续在燃烧着。 乔文德睁大了眼睛,这有什么好看的。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蓟县衙门的后院,爆炸了起来。 原本,后院那棵人抱粗细的老槐树,登时被从根部炸断。场面,何其的震撼。 云千川回头看时,已经看到乔知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乔知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棵被炸倒的槐树。 转过头看向云千川的时候,乔知县已经是满脸的惊恐了:“云老弟,这、这是何物。” “火药,此物可否退敌?” 乔知县呼吸加速:“岂止是能退敌,本官觉得可以全歼来犯之敌。” 全歼对方来犯之敌,这是乔文德在随口吹牛皮了。 但是拥有了此物,蓟县大概率是会被保住了。 就算胡羯大汗有数万铁骑,只要守备营的官兵手里还有这等武器,城池胡羯人就攻不下来。 云千川的嘴角微微一笑:“乔大人,咱们该去城墙上,看看那些抛石车了。” 蓟县城内,实验黑火药巨大的爆炸声,使得城外一片混乱。 有的人,还以为是打雷了。抬头看,却又是万里无云。 大汗的营帐内,桌子都被震得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何来的响声!”布日固德,高声的叫道。 没有人回答,因为并没有人知道蓟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破案了,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回大汗的话,蓟县城内,燃起了滚滚白烟。” 然而对于蓟县城内发生的具体事件,就得等到城中滑出来的细作,告知自己了。 云千川为了制作黑火药,可以说是精疲力竭了。 可他也知道,一旦失败了,那就再无回头的可能。 抛石车,城墙上如今已经有了防守的重武器。 一旦胡羯人来犯,这些就是让他们后悔终生的大杀器。 城外的布日固德,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是自己给蓟县这些汉人,是太过包容的时间了。 夜长梦多,再等下去怕是会出问题。尤其是,适才那声爆炸声响。 蓟县用的还是配重式抛石车,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作为防守的利器出现。 那是因为抛石车对于城外不断滋扰的胡羯骑兵,用处不大。 骑兵不可能站在那里,任由你投掷。 除非,是距离够远,打的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还有就是,一台大型的抛石车,需要几十个人的同心协力。 有这几十号人,早就拿去兵器在城墙和敌人进行反击了。 一台抛石车,需要额外多配备几十个官兵,多少有点得不偿失。 如今的云千川,却让人在西城架设上了两台抛石车。 简易的抛石车,其实制作还是相对简单的。 第六日上,阴霾的天空下,蓟县城外一片死寂。 如同人们那绝望的心灵,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自从阿里不花出使蓟县以后,蓟县似乎成了哑巴,再也没有兴趣,和胡羯人对话了。 这次,布日固德亲自坐镇指挥。 “蓟县的刁民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们竟敢戏弄本汗。传我命令,准备进攻。” 布日固德就是来入侵的,本想着先礼后兵。 谁知,这些大康人竟然敢顽抗到底。 上万铁骑,再次包围城池的时候,可以说是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能攻破城门。 “呜呜呜呜~” 随着犀牛号角声起,上万人的大军,如潮水般扑了上来。 布日固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杀猪焉用牛刀,传本汗军令,第一个登上城墙的,赏金千两。” 所谓的赏金千两,不是说要赐给你一千两黄金。而是,有的时候赏金仅仅代表着钱币。 赏金千两,有可能赏一千两的钱币。 听到大汗的命令,胡羯人士气大振。他们高举着弯刀,不计一切的冲上了城墙。 人海战术,布日固德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大的富裕仗。 趁着此次出兵的机会,先拿小小的蓟县练手吧。 胡羯人很快攻到了城下,城墙上的守备营官兵,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个时候,从城墙的不知名角落里,扔下来一颗点燃着引信的怪东西。 这个看起来轻飘飘的东西飘了下去之后,突然“轰!”的一声。 就连城墙都被震得发抖,黑火药爆炸的威力,直接将城门外两丈以内的生灵,掀翻在地。 志得意满,正在指挥进攻的布日固德,本以为两个时辰之后,他会在蓟县衙门指点江山的。 谁知道,狡猾奸诈的汉人,弄来的这是什么东西。 “轰!轰轰!” 紧接着一连串的爆炸,城下的那些胡羯骑兵,纷纷被炸上了天。 胡羯人的脸上,露出了极大的恐惧,这是什么鬼东西。 “长生天发怒了,天神要降罪了,跑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第六十三章 奏疏至京金殿堂 对于一种完全超出自己认知外的东西,人们总是会感觉到巨大的恐惧。 别说是城外的这些胡羯人了,就算是城内守备营的官兵,人人脸上都带着恐惧。 火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更像是一场来自于神界的天雷地火。 是以,才会有胡羯人发出恐惧的呐喊。 这是来自于长生天的惩罚,胡羯骑兵面对这样的大杀器,开始溃败。 他们的大汗布日固德亲自出征,妄图踏碎中原,一统天下。 没想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蓟县,折戟沉沙。 “长生天发怒了,跑啊!” 恐惧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我们有着广袤的草原,数不尽的牛羊。还有质朴的百姓,以及幸福的生活。 百姓何其无辜,不管是中原汉人,还是胡羯的普通百姓,他们原本都是朴实无华的。 正是这些野心勃勃的大人物,为了实现自己的一己私利,进而发动了战争。 战争的机器一旦开动,总是充满了杀戮和鲜血。 那些被应征入伍的胡羯百姓,举起了手里的屠刀,成为了恶魔。 或许从一开始,有些人还心存善念。 可当众人都举起屠刀的那一刻,他们就成了魔鬼。 直到在蓟县城外,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天雷地火’。 这些人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触怒了神灵。 肝胆欲裂的胡羯人,开始疯狂的逃窜。 上万铁骑,原本可以踏碎中原的,此时却一溃如沙。 即便是将领们激励约束,也早已回天乏术。 就连布日固德自己,都开始怀疑。这般可怕的爆炸,难不成真的是神灵动怒么。 不过,布日固德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作为胡羯人的大汗,他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能统一胡羯诸部,布日固德的能力不容置疑。 “大汗,大汗!” 身后一个人,手持龙幡走了过来。 阿里不花,他走到布日固德跟前,施了一礼:“大汗,这是蓟县汉人做出来的武器,咱们、防不住的。” 布日固德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汉人的武器?” “大汗莫要相信是什么神灵触怒,朕要触怒了神灵,为何神灵并不现身。” 布日固德点了点头:“所谓神灵,本汗总以为那不过是愚民而已。只是这汉人武器太过可怕,撤!” 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布日固德最终还是决定退兵。 他不知道蓟县还有多少这样的武器,胡羯的将士,不能再有更多的伤亡了。 蓟县守住,则意味着宣州府安全。 其实在面对胡羯人大局入侵,朝廷也不是全无动作。 北方边军已经在集结兵力,局势开始对胡羯人不利。 胡羯人撤退,云千川并未出城追赶,那是在找死。 最倒霉的,当属于投降了胡羯人的孟樊超。 此时的孟樊超懊悔不已,早知道蓟县能守得住,当初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叛逃的了。 三日后,才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胡羯大军已经退回草原,也就是说蓟县守住了。 欢声如雷,乔文德和宣州府总兵张茂,联名上书。 大康国京城,皇宫。 康帝看到奏疏上的内容之后,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诸位爱卿,这里是宣州边关的奏疏,朕想让诸位发表一下意见,宰相。” 一名黄门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接过了康帝手里的奏疏。 然后,迈着小步走到了下方群臣跟前,双手捧着奏疏,递给了面前的宰相。 大康宰相,一个花白老者。他手里接过奏疏一看,也是大吃一惊。 康帝,已经许久没有在他脸上看到笑容了。 宰相阅完,又交给了身边的其他臣子。 待得金銮大殿之上,所有群臣阅览完毕之后,群臣们私下里窃窃私语。 宰相抱着笏板,站了出来。 “陛下,宣州总兵和蓟县知县联名上书保举此人,此人乃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群臣们愈发的惊讶,宰相大人说的是奇才,还不是人才。足见,对此人的器重。 有了风向标,群臣登时纷纷附和起来。 “此等奇才,实乃我大康之幸啊。” “啧啧啧,胡羯可汗狼狈而逃,何等的功劳。” “此人该当封赏。” 康帝轻咳一声,群臣肃静。 “朕身子抱恙,疏于政事。这些年来流寇四起,更是天灾不断。然胡羯蛮夷窥我大康已久,边关百姓苦矣。我大康将士陈兵数十万,亦不可挡其锋锐。万不曾想,在一个小小的蓟县,会被击退。” 康帝说完,眼神中又露出恼怒的神色:“吏部尚书,你在干什么!” 朝堂肃静,皇帝开口说话的时候,竟然还有人敢窃窃私语。 往严重了说,这就是大不敬。 而适才,吏部尚书就在和户部的官员,窃窃私语。 群臣们,都为这个吏部尚书捏了一把汗。按照往常康帝喜怒无常的性格,搞不好拖出去乱棍打死都有可能。 谁知,此时的吏部尚书不慌不忙,抱着笏板走出。 “回陛下,臣适才与户部对接了一下。宣州府奏疏上的这个云千川,其实早在数月之前,那总兵张茂就曾上书。” 康帝一听又惊又喜:“哦,说来听听。” “回陛下,数月之前,宣州府也是上书,说是此人能力着重,陛下还册封此人为宣州盐铁使,陛下可还记得此事么。” 康帝思付了半响,猛地抬起头:“朕记得好像有这么回事,这个什么云、云千川的,对,就是此人。” 群臣们都愣了,宣州府怎么会蹦出这么个人物来。 康帝更是惊喜交集,忍不住从龙椅上站起身:“朕要召此人进宫,做朕身边的肱股之臣。” 群臣面面相觑,宰相再次站出来。 “陛下,此人虽有微功。然究其一介平民,贸然召其入宫,恐为不妥。” 康帝皱了皱眉头:“为何不妥,宰相也说此人乃是奇才,不正是朕所需要的么。” “陛下明鉴,此人虽为奇才。奇才多自负,贸然特招入宫中,怕是会造成此人孤傲自满,恃才傲物。倒不如先把他留在地方历练几年,待得熟悉为官之道为臣之道,再行召他不迟。” 群臣纷纷点头,康帝想了想也只好说道:“也罢。” 第六十四章 马蹄声响踏斜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躬膺天命,恒一视而同仁。朕即君天下,凡四方慕义之士皆授之以官。今有蓟县云千川,杀敌有功,守土有责。而为我大康之栋梁,特封边军守备千户,故兹告示,咸使知闻。” 蓟县县衙,一名太监手持圣旨,看着下首的云千川继续说道:“云千川,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云千川举起双手接旨,高声唱喏:“臣,云千川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 谁能想到,远在边关的云千川,竟然被皇帝亲自册封为了守备营千户。 这也就意味着,云千川自此是吃上了皇粮。属于大康朝廷,体制内的一员了。 跪在一旁的知县乔文德,更是喜上眉梢:“云老弟,恭喜恭喜。” 一介草民,出身于草莽。原本,还是个帮派小喽啰的云千川。 摇身一变,现如今竟然成了守备营的千户。 守备营当初,都是跟随云千川一起守城的官兵。 这些人,跟着云千川一起抵御胡羯人的进攻。 战场上,这些人都是亲眼目睹云千川的指挥能力。守备营的将士们,如今对云千川都是言听计从。 大概这就是人格魅力所在吧,云千川较之之前那个草包孟樊超,不可同日而语。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云千川身边的家仆王炉,从怀里摸出一袋碎银子,悄悄塞到了那传旨太监手里。 传旨太监用手一掂,登时大为的惊喜。 这些宫里的太监,那都是轻车熟路了。 对方给自己的钱袋子入手沉重,显然是金银之类的硬通货,而且还是大手笔。 “以后还请公公多多照顾,我家主人绝不会忘了公公大恩。” 那太监顺手将银子揣进了袖子里,笑眯眯对王炉说道:“云千户击退胡羯可汗,实乃大功一件。放心吧,陛下都对孟千户青睐有加。孟千户年纪轻轻,将来可谓前途无量啊。” 王炉一听登时大喜,慌忙拱手施礼:“多谢公公,日后还得请公公在圣上面前,多多美颜几句。” 说这些话的时候,王炉又往那太监的袖子里赛着东西。 那太监还没见过这般大方的,慌忙应声:“这个放心,有机会咱家一定会的。” 猫耳山,自从云千川走后,猫耳山的一切如旧。 只是不同的是,五道观的冲虚道长,这家伙不请自来的留在了猫耳山不走了。 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冲虚道长道法高深,对他倒是颇为尊敬。 只是颜徽音,每日抑郁寡欢。夕阳西沉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坐在山坡上,望着蜿蜒曲折的小路发呆。 她在等待自己的心上人,等自己的夫君。 无形中,早有一根线将她和云千川,牢牢地拴在了一起。 每日望眼欲穿的,每日都是无尽的失落。 冲虚道长看在眼里,也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痴人,云千川这小子,以后够他喝一壶的。” “道长,请留步。” 颜徽音回过头,发现了对方。 冲虚道长无奈,只好驻足施礼:“无量天尊,夫人无须挂念。云千川在蓟县,混的风生水起。” 听到冲虚道长这般说,颜徽音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就是想问问道长,听说胡羯人打过来了,不知蓟县怎样了。” “这个嘛...” 冲虚道长尚未回答,一阵马蹄声响,自远而近朝着山坡疾驰而来。 二人抬头望去,有三骑一骑绝尘。 冲虚道长年纪虽长,眼神却好:“日思夜思,还真就把个人给盼来了。夫人,您要的答案就在眼前,贫道就不打扰了。” 颜徽音俏脸一红,可看到马背上的来人后,又是满脸堆欢。 冲虚道长欲言又止,看颜徽音的样子着实是开心至极。 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夫人,待会儿若是有空,还请让大掌柜到贫道那里一叙。” “夫君!”颜徽音开心的像个孩子,不停的挥着手。 对于冲虚道长适才的那番话,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冲虚道长无奈,背负双手摇摇头去了。 人家新婚夫妻,久别重逢。这个时候,自己就不方便过去打扰了。 虽说,冲虚道长有一肚子的事,想和云千川聊聊。 “道长,您适才说什么?” 终于反应过来的颜徽音,一回头却哪里有冲虚的身影。 眼看着心上人近在眼前,所有的烦恼仿佛都一扫而空。所有的思念,都化作了无尽的幸福。 看到妻子在山坡上等待,这一刻的云千川,只感觉热血沸腾。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和颜徽音虽说早已成亲,却始终以礼相待。 不是云千川不想,实在是诸事纷杂。 况且生逢乱世朝不保夕的,他那里有心情想这些。 二人虽有夫妻名分,却无周公之礼。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是感觉幸福的。 “娘子,我回来了。” 刚奔到近前,云千川便勒住了马。 颜徽音笑颜如花,幸福的奔赴了过去。 云千川伸出手,将她拉上马背。夫妻二人,共乘一骑。 颜徽音娇羞的躺在丈夫的怀里,只感觉幸福无限。 二憨和王炉,则识趣的远远跟在了身后。 “夫君,我听说胡羯人打过来了,一直都甚是担心。问道长,道长又什么都不肯说,我这心里一直都担心。” “区区胡羯蛮夷而已,早就退兵回草原了。” 为了不让妻子担心,云千川总是这般的轻描淡写。 “夫君,道长说,你做官了。” “嗯。” “做官又有什么好,倒不如做一个寻常百姓。” 云千川有些讶异,他没想到颜徽音竟反对自己做官。 “夫人若是不喜欢,明儿我便辞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官场黑暗,夫君又是个热心肠。我怕。你会吃亏。” 云千川使劲的搂紧了她:“放心吧,只有别人吃你夫君的亏。你夫君,是从来都不吃亏的。” 夕阳西下,映照着猫耳山一片金黄之色。夫妻二人缓缓而行,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二憨拍马赶上王炉:“王炉,你说千川哥做了千户,往后便没人敢再欺负咱们了罢。” 第六十五章 杀器问世心彷徨 短暂的安宁,云千川回到了猫耳山,功成名就。 大掌柜,摇身一变,成了众人敬仰的千户大人。 颜徽音欢喜无限,自己的丈夫果然没看错人。 死士们留守蓟县,云千川只带着王炉和二憨回来了。 马六和祁麻子,围住了二人,问个不停。 “王炉兄弟,听说你们遇到了胡羯人?” 还没等王炉回答,二憨便抢先说道:“你们是不知道,那胡羯的大汗御驾亲征。是我们千川哥,打退了敌人。” “我滴个乖乖,胡羯的大汗,都被大掌柜打跑了。”祁麻子满脸震惊。 一旁的马六,捅了捅他:“什么叫大掌柜,如今是千户大人。” 祁麻子立刻忙不迭的点头:“很是很是,千户大人。” 王炉在一旁说道:“主人说了,猫耳山的人以后都叫大掌柜,谁也不能叫什么千户大人。” 祁麻子和马六愣了一下。随即二人大喜:“好好好,理会得。” 石屋还是那间石屋,颜蓁蓁看到云千川的时候,略显有些生疏。 不过片刻之后,她便缠着云千川不放手了:“哥哥,抱。” 云千川只好俯身抱起她:“啧啧,蓁蓁长高了,也胖了。” 颜徽音满脸堆欢:“夫君你饿了吧,我去做饭。” 云千川放下孩子,一把拉住她的小手,柔若无骨。 “也不忙在这一时,娘子,我这次回来也没给你带什么好东西。这个是我在铺子里看到的,觉得很好看便买了回来。” 一根金钗,做工精美价值不菲。 颜徽音很是喜欢,却又有些心疼:“夫君,这太也贵重了。留些钱,要好好过日子。” “咱们猫耳山缺钱么?”云千川问她。 颜徽音一呆,随即噗嗤一笑。 “云千川,我在东院候你、” 突然院子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云千川一呆,颜徽音也惊醒了起来:“哦,是冲虚道长。他、他好像说是要事找你。我、我见你欢喜,就给忘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颜徽音的脸色通红。 云千川无奈的起身,他本想着和妻子多一些温存的。 这牛鼻子老道,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着实扫兴。 扫兴归扫兴,云千川还是走了出去。 看到冲虚道长的时候,对方只是给自己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 云千川悻悻的跟在了后面,转眼到了东院。 冲虚道长雀占鸠巢的,住进了二憨的石屋。 二憨回来的时候,被冲虚道长赶了出去。没办法,二憨只好找王炉,二人凑合住一间。 这个你鼻子老道,就是这般的霸道。 直到进了屋子,冲虚道长这才开口:“云千川。说说你们在蓟县的事吧。” 云千川耸耸肩:“这个还用得着说么,你个你鼻子道士,消息比我灵通。” 冲虚道长想了想,也就没有反驳。 突然,和老道长扯长了脖子,指着云千川破口大骂:“你个蠢货,杀千刀的蠢材,朽木不可雕也,愚蠢!” 云千川一愣,还没有人这般的骂过自己。 “你疯啦,你个你鼻子老道。” 被人劈头盖脸的破口大骂一顿,云千川也没了好脾气。 “愚蠢至极!我问你,胡羯入侵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何不趁此揭竿而起,整个守备营都归你指挥。带着他们远遁深山,便可伺机自立为王。” “那蓟县的百姓怎么办。”云千川反驳。 “蓟县的百姓?他们是你爹啊还是你娘。旁人死活,与你何干!如此妇人之心,如何成得了大事!” 过于仁慈就是蠢,乱世不做圣母。 好在,云千川并没有让他失望。 “蓟县的百姓死活我可以不管,你们呢!我娘子可还在山上,我们扔下蓟县跑了,胡羯人占了蓟县,势必会来占据猫耳山。” 冲虚道长有些词穷,只好狡辩道:“贫道自会想办法带他们平安离开,你不肯离开蓟县也就罢了。为何要用火器,去打胡羯人。” “他娘的,胡羯上万铁骑,那可汗都来了。就蓟县那点兵丁,如何是对手。” 尽管一再被云千川噎住,冲虚也并未生气:“你暴露了火器,朝廷岂能容你。” 云千川一呆,这倒是让他有些不懂了:“朝廷?” 冲虚道长“哼”了一声:“当今天子昏庸糊涂,朝中大权都被那奸相李时彦掌控。你击败了那胡羯可汗,这是何等天大的功劳。只给你一个小小的千户,你便知足了?” “老子没知足,他娘的给个千户能做甚。”云千川也骂骂咧咧起来。 冲虚道长叹了口气:“朝中的勾心斗角,你实在不懂官场。宰相李时彦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你不是他李家帮的人,那李时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云千川一惊,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什么,你是说那宰相要找我,就是为了这火器?” 冲虚道长点点头:“你在蓟县用的那火器,可以说是开山裂石无往不利。如此可怖的大杀器,谁能有此神器,可以说是就有了整个天下。你觉得,那李时彦会放过你?” 云千川浑身一震:“我就说那火器制作不易,不能量产。” 冲虚道长“哼”了一声:“云千川,你好自为之罢。官场,不是那般容易混的。” 当时是形势所逼,云千川不得不用黑火药,击退了胡羯大军。 那个时候,云千川确实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想着,能够击退胡羯人,从而保住蓟县。 现在看来,当初确实是有些草率了。 黑火药,毕竟是逆天的大杀器。正如冲虚所言,朝中大权被宰相李时彦掌控的话。 李时彦得知自己有如此大杀器,岂能放过自己。 要么投奔李时彦,做他的走狗。要么,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李时彦的走狗,是绝不可能的。云千川傲得很,不屑于屈居他人之下。 “老道士,那我该如何做?”云千川问。 冲虚道长想了想:“你速速派个人,去京城。” “京城?” “对,朝中唯一能和李时彦相抗的,当属于刘太后一党。你派人去京城,多带些金银,一旦攀附上刘后一党,那李时彦再想动你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六十六章 可汗点兵去大康 “派谁去,二憨肯定不行,我让王炉去罢。” 二憨憨厚单纯,去京城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炉虽然年纪大了点,作为自己的仆人,他还是很聪明的。 谁知,冲虚道长还是摇摇头:“让祁麻子去。” “谁?” “祁麻子此人随机应变能力出众,对你也算忠心,让他去罢。” 祁麻子,云千川其实和他并没有太大的交情。只不过当初自己上山,这猫耳山是祁麻子自己一个人而已。 冲虚道长为何推荐他,云千川就想不明白了。 不过云千川知道,这个牛鼻子老道推荐的人,定然错不了。 “好,去了京城找谁。” 冲虚道长也是有些愣神的看着他:“贫道哪知道找谁,谁是刘太后一党,我又怎知。” 云千川大怒:“你个牛鼻子,那你跟我扯这个蛋作甚。” “贫道要是能攀附上刘太后一党,何至龟缩在这五道观。”冲虚道长反问。 云千川摆摆手,实在懒得跟他说话了。 从冲虚道长那里出来的时候,云千川对颜徽音的兴致也全无了。 他原本想着,等这次回来就和颜徽音圆房。 毕竟他们俩已经是夫妻,而且妻子对自己也是百般呵护。 虽说生于乱世,但这日子得过罢。既然过日子,那结婚生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本来云千川兴致勃勃,结果被冲虚道长一顿数落,也没了好脾气。 当云千川找到祁麻子的时候,祁麻子正在带人在窑炉里下料。 孔雀石研磨成粉,入窑炉烧制。进而,得到青铜。再经过数道工序不断提纯,就成了黄铜。 “祁大有,你过来。”云千川冲他摆摆手。 一看到是云千川,祁麻子立刻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大掌柜,您有什么吩咐。” “大有,你去一趟京城,替我办件事。” 当云千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祁麻子说了之后。 祁麻子登时跳了起来:“大掌柜,这么大的事,小人怎能办得妥。不如,让马六去罢。马六经常去宣州府,他见识多。” 确实,在云千川眼里,原本马六才是最佳人选。 毕竟马六还算聪明,这些时日天天去宣州府,和总兵张茂打得火热。 马六七窍玲珑,让他去京城办这件事,是最合适不过了。 可是猫耳山同样也离不开马六,可以这么说吧,没有他马六,就没有猫耳山今日的辉煌。 马六对于猫耳山实在太过重要,他也走不开。 “不成,猫耳山离不开马六。这事,也只有你祁大有去,旁人我也不放心。” 原来大掌柜一直都是这般的器重自己,这让祁麻子大为的感动。 “大掌柜放心,我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定然给你办好。” 云千川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祁大有。” 祁大有,除了云千川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认识他的人,都叫他祁麻子。这让祁麻子,对云千川无比的感激。 只有大掌柜,拿我当个人。 布日固德带着大军撤回了草原,一路经过天门关。 原本,天门关内也是一片繁华。没有打仗的时候,榷场贸易兴起,使得商贾云集。 谁知,布日固德的大军攻破了天门关,天门关守将战死之后。 这胡羯人便如同脱缰的野马,这边关横冲直撞,百姓们苦不堪言。 这也是,当初蓟县城外涌进了十余万难民的原因之一。 只是经过上次对临江县的屠城,这一路上都是人迹罕至了。 胡羯人,成功的把边关七十里内的防线,变成了真空地带。 回到草原的布日固德,想起在蓟县城外看到的景象,就心有余悸。 那是什么可怕的兵器,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了。 一向谨慎的布日固德,不得不宣布退兵。 作为投奔者的孟樊超和李浩一行人,一路也是叫苦不迭的去了草原。 “大人,早知道蓟县能守得住,咱们当初就不应该叛逃了。”一旁的李浩,纵马追上之后,小声的说道。 孟樊超转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内阁学士,大汗有请。” 前面一个传令兵,纵马赶了过来。 孟樊超不敢怠慢,慌忙跟了上去。 那传令兵看了一眼李浩,冷冷的道:“你也来。” 李浩心头‘咯噔’一下,大汗刚吃了败仗,这个时候召见怕是没有什么好事。 孟樊超和李浩,来到布日固德汗帐的时候,看到了一桌子的酒肉。 布日固德席地而坐,用匕首切割着盘子里的羊肉。他的身边,竟还陪着两名美人儿。 这种情况之下,布日固德还在贪图享乐,看来也不过如此。 “孟樊超,本汗实属没想到,这云千川竟有如此可怕的火器。” 大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孟樊超心中栗栗,当下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别说是布日固德,自己也没想到那个云千川,手里会有这东西。 好在布日固德似乎想说的并不是这些,他用匕首片下了一片羊肉,熟练地塞进了嘴巴里。 身边的两个美人儿,给他斟满了一杯酒。 布日固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舒服的打了个饱嗝。 “那云千川火器犀利,本汗也是望尘莫及。” 这一点,布日固德倒是没有自负。 孟樊超也只好慌忙开口:“大汗福威四方,那云千川不过是跳梁小丑,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 “那谁是萤火,谁又是日月。”布日固德抬起头。 孟樊超一呆:“自然云千川是那萤火,大汗您比日月。” 布日固德从鼻孔里“哼”除一句话来:“就云千川手里的火器,本汗才是萤火。孟樊超,你既已如我胡羯,本汗便拿你当自家人。本汗想让你,回大康。” 一听说是回大康,孟樊超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汗饶命啊,臣实不能再回大康啊。” “哼,除了你身边之人,谁人知道你投靠了本汗。”布日固德冷冷的说道。 孟樊超一呆,尚未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布日固德继续说道:“你去大康京城,就说当初并非弃城而逃。而是,为了去宣州府搬兵。你投靠我们胡羯,本就隐秘。只要你不开口,你永远都是胡羯的子民。” 第六十七章 风云变幻多魍魉 孟樊超知道,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于是一咬牙:“好,大汗静候我的好消息。” 布日固德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胡羯骑兵凶悍,在中原大康流行这一句话。 胡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意思就是胡羯的骑兵一旦超过万人,将会是无敌的存在。 事情确实也是如此,上万的铁骑在平原上作战。骑兵,是无敌的存在。 然而只有布日固德知道,大康掌握了火器,骑兵的优势就没了。 尤其是云千川,在蓟县用的那种可怕的火器,如雷轰似闪电。 任何的血肉之躯,都无法抵挡。 只要大康有这样的火器存在,他们胡羯人一统中原就不可能。 布日固德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他不能容忍这种威胁的存在。 反间计,在汉人那边是屡试不爽。 这些中原的皇帝,一个个都是猜忌心极重。 只要略施小计,让皇帝起疑。甚至于用不着自己动手,皇帝就会弄死他。 比如说宋朝的岳飞,明朝的袁崇焕。虽然,袁崇焕本人确实有巨大的缺点。 布日固德崇尚汉文化,对于汉人的那些思他都了熟于心。 孟樊超去了大康,大汗营帐内的布日固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屏风后走出一人,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妇人,走到了布日固德跟前,坐到了他的腿上。 这女人,是布日固德的妻子,汗王妃。 汗王妃温柔一笑:“大汗,您说这人到了康国,能成事么。” “云千川必须死,他不死咱们胡羯人将来怕会大事不妙。孟樊超去了康国京城,那皇帝必然疑心。” “可是,如此人物,若是能收为己用,对大汗来说岂不是如虎添翼么。” 布日固德“嗯”了一声:“本汗也知道,若是那云千川肯归顺自然是好。他若能教授咱们火器之法,本汗愿给他半壁江山。我已派出细作去了蓟县,他若不肯归顺,那就让他死。” 云千川过早的暴露了火药研制之法,对他来说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毕竟一个完全超出与这个时代的火器来说,极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朝廷尚未有什么消息,宣州府这边先来信了。 总兵张茂,着云千川去宣州府述职。 作为蓟县守备营的千户,云千川直接受宣州府的节制。也就是说,总兵张茂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猫耳山能有今日的成就,背后的靠山就是张茂。 只是,平日里和张茂打交道的都是马六。甚至于,云千川和张茂二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看到宣州府的公文,云千川有些犹豫,他叫来了马六。 “马六,这总兵宣我去宣州府,你可知是为何?” 马六沉吟了一下:“前些时日我去衙门,听了这么一嘴。听宣州府总捕头说,总兵大人招您去,是为了火器。就是,您用来击退胡羯人的火器。” 果然是为了这个,都知道云千川手里有大杀器,这就让很多人惦记了。 好在,云千川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嗯,那我去一趟便是。” 祁麻子备上了行李,赶着一辆马车顺着官道,往京城方向驶去。 这年头,世道并不太平。 就算是官道也不安全,祁麻子是跟着一支镖队,边关着名的镇远镖局。 镇远镖局数代经营,总号在京城。 边关多有贸易,镇远镖局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在各地,都有分号。 乱世镖局的生意更多,许多商贾都会请镖局护送。 经过数代经营,镇远镖局不管是在水路还是旱道,都有属于自己的护送路线。 这些路线并不安全,但不管是山匪还是流寇,几乎都会买镇远镖局的面子。 毕竟,镇远镖局在各地分号众多,得罪了镇远镖局,对自己并没有半点好处。 云千川给了镇远镖局宣州分号的镖头一千贯钱,让祁麻子赶着马车,跟随宣州分号去京城。 这一路上,果然甚是太平。 沿途的土匪们,看到镇远镖局的镖号,也都纷纷放行。 有拦路打劫的,镖头报上名号,塞了些银子,对方也都识趣的离开。 是以,在长途跋涉两个月后,祁麻子赶着马车来到了京城。 至于孟樊超,此人也是一路颠沛流离,差不多时日跟着一起到的京城。 而云千川则去了宣州府述职,在蓟县。来了一支商队,这支商队来自于西域。 西域三十六国,多有商旅和大康进行贸易。 只是这些年边关不太平,连年的战争,使得西域各国极少有人来到大康进行贸易的了。 一百多年前,大康兵峰正盛四海承平的时候。大康和西域的丝绸之路,贸易是络绎不绝。 这个时候,蓟县来了一队西域商旅,着实让知县乔文德有些意外。 “可看的清楚,是西域商贾么?”乔文德又问了一遍。 手下邢捕头慌忙拱手:“回大人的话,小人打听的千真万确。这些人,确实是来自于西域的文老国。说是,带来一些毛皮药材,要来大康做生意的。” 乔文德狐疑起来:“他们这一路是怎么来的,丝绸之路早已断绝。沿途还要经过草原,这些人不怕被抢么。” “小人也打听过,文老国的商人说,他们是白天休息夜晚赶路。这才,历经曲折的到了咱们蓟县。” “如此历尽艰辛,就为了到咱们大康贸易,本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给我盯好了,不可出现任何差池。” “是大人,小人明白。” 乔文德还真算不上是个草包,大康和西域三十六国几十年断绝了贸易往来。 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支商队,其真实目的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实际上,这支商旅确实不是从西域来的。而是,胡羯人的可汗布日固德派来的细作。 为的,就是打听云千川。 这支商旅受布日固德所托,目的是劝降云千川。若是他不同意,就执行刺杀任务。 为了弄死云千川,布日固德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他准备了几条方案,就看哪一种奏效了。 好巧不巧,此时的云千川,已经去了宣州府。 第六十八章 信口开河各肚肠 布日固德派出的商旅抵达了蓟县,其一目的是劝降。 若是云千川甘心情愿归顺胡羯,交出火器制作之法,布日固德可以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若是云千川不肯归顺,这支商旅就会执行刺杀任务,杀死云千川。 让大康的火器,就此断绝。 当然,布日固德还准备了一手。 那就是还弄不死云千川,就让孟樊超去京城游说,让康帝弄死他。 可以说,为了弄死云千川,布日固德是绞尽脑汁了。 同样,京城朝堂也是风云变幻。宰相大权在握,康帝只知贪图享乐。 在没有收买云千川之前,宰相也是不肯让云千川进京的。 同样,京城还有刘太后一党。 刘太后得到很多守旧派的拥护,也是宰相最忌惮的势力。 而刘太后也知道如今当朝宰相已经是势大难制,她和宰相之间,也是互相倾轧的状态。 因为刘太后,并非是康帝的亲生母亲。 当初先帝驾崩无嗣,是刘太后力主,从宗室中挑选出来的康帝继承大统的。 京城的形势也是风云变幻,宣州府一样也不太平。 云千川带着二憨和王炉,这次多了个马六。 一行四人,来到了宣州府地界。 相比于小小的蓟县,这宣州府自然要大得多了。 而且,宣州府有上万的边军精锐,且不论战斗力如何。至少表面上,厉兵秣马。 刚到了城门口,就有守城的官兵和马六打招呼。 “哟,马六今日进城办事去啊。” 马六一拱手,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家大掌柜,如今是守备营千户。总兵大人亲自招来入城的,有事相商。” 那官兵吃了一惊,慌忙抱拳打招呼:“原来是千户大人,失敬失敬。马六,可时常跟我们提起您。说您,豪气干云大肚能容。” 云千川笑笑,抱拳回礼。 看得出来,这马六确实是和宣州府上上下下的非常熟悉。 就连他们一行四人到了宣州府的衙门,门口的差役都和他热情的打着招呼。 宣州府如今的军政一把抓,总兵张茂兼地方政务。 理所当然的,宣州府府衙,成了张茂的办事处。 甚至于,衙门口站了一排官兵。 “大掌柜,总兵大人在里面等着了。” 上次来宣州府运粮,云千川和张茂打过照面。 那个时候的张茂,居高临下,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次,见了云千川之后,张茂竟然亲自出门握住了她的手。 “哎呀呀呀,云千川!哈哈哈哈,本官总算是见到活人了,英雄年少,果真是英雄年少啊!马六,你没诓我。” 马六慌忙陪着笑,弯着腰:“总兵大人您可是说笑了,小人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诓您啊。” 张茂不轻不重的踢了马六一脚:“就你个狗东西会说话,来来来,快里面请。” 张茂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对自己却是如此的客气。这让云千川,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在下得知总兵大人宣召,来的匆忙,还请大人海涵。” “客气了不是,没有你们蓟县誓死守城,那胡羯人怕是已经打到我们宣州府了。云千川,我可听乔文德说了,若没有你的火器,蓟县万是守不住的。” “一切,都是仰仗大人栽培。” 宣州府衙门果然是不一样,东院西苑后院,前厅。大大小小的房舍,也不知道有多少间了。 到了客厅,张茂使了个眼色。 两个丫鬟施了礼,不多时端了上来一杯清茶。 云千川接过茶水道了谢,掀开茶杯盖后,又是不由得一惊。 张茂则是继续哈哈大笑,似乎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没想到罢,炒茶,就是从你们蓟县带过来的。好茶,本官还第一次听说茶叶可以炒制的,果然口感独特。” 云千川只好笑笑,马六每个月,没有少上贡。 “在下听说,是总兵大人您和乔知县联名上书,朝廷才给在下一个官职,在下还未跟大人道谢呢。” 说完,云千川再次起身行礼。 张茂歪着头:“唉,又客气了不是。云千川啊,本官给你上书,那就是看中的你的才能。适才而用而已,非是什么大恩。只是,你跟本官说说,你是如何击退胡羯人的?” “都是仰仗兄弟们的拼死抵抗,胡羯这才退的兵。” “莫要说这些,本官想听的,是你研制的那个什么火器,对火器。此物,唤做火药?” 这一定是乔文德说的了,云千川只好点点头:“回大人的话,此物确实是叫黑火药。” 张茂眼睛一亮:“可否再造?” 云千川点点头:“可以。” 张茂一听登时大喜:“如此说了,此物当真可以自造。云千川,你告诉本官,需要什么。” “这个,总兵大人实不相瞒。此物唤做黑火药,制作不易,而且极其的珍贵。想要做出一颗黑火药,耗费甚巨。” 张茂皱了皱眉头:“需要什么东西,多少银两。” “大概需要几十种,一颗黑火药的制作成本,就得十余万贯。” 张茂登时大惊:“这么多,不对,你说此物如此贵重,你又是如何做出来的。” 云千川脸色有些尴尬,半响才道:“此物乃是五道观的冲虚道长所创,冲虚道长起炉炼丹,好不容易才做出此物。至于所需的钱财么,这个、大人,在下还有个猫耳山。” “你的猫耳山,赚了这么多钱?”张茂眼睛直了。 一颗黑火药造价十几万贯的话,蓟县城墙上他们至少用了三枚黑火药,也就是说云千川用了四五十万贯的钱,才做出来这三枚黑火药的。 如果是真的,那黑火药的造价,当真是太过昂贵了。整个大康,也承受不起。 云千川知道瞒不住了:“回大人的话,自从上次流寇作乱,这猫耳山也不太平。在下当时就已经未雨绸缪,这三枚黑火药,就是在猫耳山做出来的。在下去蓟县的时候,顺道带上的。” 原本想着,这黑火药能够大批量生产,这样就可以对付胡羯人了。 而且有了黑火药,他张茂就可以拥兵自重了。 谁曾想,一枚黑火药的造价,竟然这般昂贵。 加倍可气的是,猫耳山利润这么高,马六每个月给自己的例钱,却只有区区几千贯。 第六十九章 一掷千金宝青坊 张茂原本是想着,从云千川手里弄出火器配方。 关于火器的威力,张茂是听说过的。只是传言太过神乎其神,他总是心有疑虑。 “云千川,你说这火器,当真是如雷轰似闪电。此物炸开,伤敌无算么?” 面对张茂的询问,云千川只好笑笑。 “总兵大人说笑了,哪有这般的神奇。所谓火药,只是比猛火油厉害些,容易爆燃而已。” “那本官怎听说,你们从城墙上扔下三枚火药,炸的胡羯七零八碎。火药炸开,三丈之内灰飞烟灭。” “总兵大人,您信么。”云千川反问。 “这个,”张茂犹豫了一下:“不信。” 云千川继续笑着说道:“世人传言,多半夸大其词。当真有此神器,那岂不成神仙法宝了。” 张茂点了点头;“倒也说得在理,不过、你们是如何击退胡羯人的?” 这次,换成云千川沉吟了一下,随即说道:“一来火器打了胡羯个措手不及,再者,我听说是那胡羯可汗身患重疾,不得已而退兵的。” 张茂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说,那胡羯可汗命不久矣了。” “也不是,在下只是从战俘口中得知,那些时日胡羯可汗身体抱恙,久攻之下恐对其健康不利,这才选择退兵。” 张茂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可本官从咳咳,从旁人口中得知是火器退敌,想来是世人渲染了。” 张茂原本是想说,是他安插在蓟县的细作,告诉他那黑火药威力无穷的。 又怕云千川猜忌,这才慌忙改口。 云千川自然是心知肚明,继续微笑着说道:“在下全靠总兵大人栽培,如真有这般火器,早该告知大人了才是。” 这让张茂登时大失所望起来,对云千川勤勉了几句,便换了话题。 一来这黑火药造价极其昂贵,有些得不偿失。 再者,听云千川说,这火器的威力有限。也就是,类似于猛火油的效果就更是失望了。 “猫耳山,如今产铜甚巨。此事朝廷若是追查下来,咱们怕是不好交代啊。” 皮里阳秋,云千川慌忙施礼;“大人明鉴,前些时日因造火器花了不少银两。自下个月起,猫耳山每月给大人两万贯,以资军用。” 张茂眼睛一亮,随即轻咳一声:“这个,本官也不是非要这许多钱。实在是这宣州边军军费急需,既如此就不用等下个月了,这个月便送来。” “在下遵命。”云千川施礼。 张茂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摆手:“你旅途劳顿辛苦了,且退下吧。你回蓟县,送颗火器过来。” 张茂终究还是不放心,他想要见识一下,这火器是否真的有用。 想糊弄他还是很容易的,回去将黑火药的配方稍加改动一下,使其威力有限。这样,就不会被人惦记了。 其实从黑火药问世,云千川就有些后悔了。 这无异于一个三岁小儿持金招摇过市,很快就会被人惦记上。 自己目前的势力尚未壮大,不能过早的暴露自己。 祁麻子几乎是和孟樊超同时抵达的京城,到了京城之地,才知道什么叫世间繁华。 虽说如今的大康国力疲惫,但京城首善之地,还是相当富庶的。 达官显贵遍地走,皇亲国戚多如狗。 祁麻子赶着马车,到了京城之后,便和镇远镖局互相作别。 一路从镇远镖局那里打听,祁麻子得知当今刘太后有两个兄弟。 崇宁候刘爽,福宁候刘辙。二人仗着刘太后的势力,在京城作威作福好不威风。 这刘爽贪财好色,凶狠残暴,且手握重兵,为禁军统帅。对待部下苛刻。想接近此人,有些困难。 相比于福宁候刘辙,此人嗜赌成性。最大的爱好,就是掷骰子斗蛐蛐,妥妥的一个纨绔子弟。 祁麻子决定,福宁候刘辙身上动手。 一介草民,你想接近当朝的达官显贵,没有人引荐是不可能的。 祁麻子在京城无亲无故,如何接近刘辙,着实有些难为。 好在,从镇远镖局口中得知,刘辙经常出没在京城宝青赌坊。于是,他决定去赌坊留守。 没错,京城也有个宝青赌坊。不同的是,和蓟县的宝青坊其实没有半点干系的。 这个时代没有版权保护意识,当初青竹帮就是得知京城的宝青坊生意红火,这才在蓟县也开了一家。 蓟县的宝青坊被云千川给端了之后,从此销声匿迹。 京城的宝青赌坊,却是最着名的赌场之一。 接连等了三日,都未见到福宁候刘辙,祁麻子想着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日。祁麻子在赌场漫无目的的随便下注。渐渐地,和几个赌徒们熟悉了起来。 祁麻子出手阔绰,有两个赌鬼很快傍了上来。对方,把祁麻子当成了冤大头。 其中一个三角眼叫刘三,还有一个脑袋上长了个肉瘤的家伙,叫马天利。 “麻爷,今儿手气不错啊,赢了小二百贯了罢。” 刘三凑上前,笑眯眯的搓着手。 一旁的马天利竖起了大拇指:“麻爷有赌神爷爷庇佑,逢赌必赢自是不在话下。” 祁麻子“哼”了一声,随手给了二人一吊赏钱。 两人捧了钱两,立刻眉花眼笑起来。 赌场上没有人过细的打听对方来历,祁麻子第一天来赌场的时候,便出手阔绰。 很快,就成了赌场的焦点。 因不知其姓名,有人便称其麻爷。祁麻子倒也欣然接受,并未反驳。 于是,麻爷的名号,在宝青坊响了起来。 此时的祁麻子有些意兴索然,他看着闹哄哄的赌场“哼”了一声:“没意思,与庄家赌不过瘾。” 刘三一拍大腿:“可不是怎地,可惜这些时日国舅爷没来。否则他老人家遇到麻爷您这般阔绰的客人,定然大为感兴趣的。” “国舅爷,哪个国舅爷。”祁麻子问。 一旁的马天利回答:“就是当今的福宁候,刘太后的兄弟。啧啧啧,若说这国舅爷那才是赌场的行家。” 祁麻子一怔:“哦,说来听听,这国舅爷都会玩些什么花样。” “国舅爷爱好繁杂,骰子牌九那是样样精通。不过最喜欢的,还是斗蛐蛐儿。”刘三抢先道。 第七十章 铜头将军候赌坊 “斗蛐蛐儿,巧了,我对此道也是颇有心得。”祁麻子故意说道。 马天利竖起大拇指:“麻爷您也是行家,得空儿一定得和国舅爷切磋切磋。” 祁麻子叹了口气:“我此次来京是为办事,所待时日有限。你说的这位国舅爷,今何在?” 一旁刘三急了:“国舅爷下乡去了。” “下乡,下乡作甚。” “收蛐蛐儿啊,国舅爷说了,工欲善什么来着?” 刘三出身于市井,大字不识一个。相比之下,那马天利多少还有点墨水。 只听得马天利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国舅爷要寻找传说中的铜头将军,说是回来之后,要斗遍京城无抗手。” 斗蛐蛐中有一种个头硕大的蛐蛐儿,较之寻常蛐蛐几乎大上一倍。 这种蛐蛐是古铜色的头部,獠牙甚长。 寻常的蛐蛐儿,几乎是一个照面就会被铜头将军一口咬死。 不过铜头将军极是难寻,作为此中行家的刘辙,知道这种铜头将军只有京畿周边的陈留县才有。 是以,刘辙半月前就带着家丁去了陈留县。至今,尚未归来。 祁麻子得知消息之后,也是大为的焦急:“如此说来,这国舅爷什么时候回来,也尚未可知了。” 二人一起点头,刘三继续说道:“这个,只有等了。” 等待,当真是漫长且煎熬的。 没办法,既然等不到福宁候,祁麻子也只能听天由命。 “我住同福客栈,什么时候福宁候回来了,你二人告知我一声。” 说罢,祁麻子又给了二人一些赏钱。 马天利接过赏钱,问道:“麻爷,您以后不来宝青坊了么。” “没有国舅爷这样的对手,我来了又有甚么意味。”说着,祁麻子拂袖而去。 刘三和马天利互相对望一眼,他们的财神爷走了。 二人看着手里的赏钱,不约而同的一起,走到了赌桌前。 赌徒,是永远也不会收手的。除非,等他们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时候,或许才会有些悔改。 一旦有了钱,大多数还是会走向不归路的。 云千川虽然赌技高超,可是他从不赌钱。此生,与赌毒不共戴天。 祁麻子来京之前,云千川是教授了他一些赌技的。 出身于青竹帮的祁麻子,对于赌钱也是手到擒来的。 这次,算是老本行了。 奈何这位福宁候不在京城,这就麻烦了,只能等。 而孟樊超来到京城的时候,其实是战战兢兢的。 作为一个逃兵,朝廷缉拿自己的告示尚未撤去。一旦被抓住,什么样的下场他自己都不知道。 到了京城之后,孟樊超昼伏夜出,他想去拜访当朝宰相。 结果,被宰相府门口的家丁,乱棍打出。 宰相,也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如同丧家之犬的孟樊超,客栈酒楼不敢去,只好蜷缩在桥洞下,瑟瑟发抖。 这边祁麻子的处境也不太好,这个福宁候迟迟没有回京。想结交此人,难上加难。 至于那位禁军统领刘爽,祁麻子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亲眼见识过,刘爽当街杀人。 见不到福宁候刘辙的祁麻子有些焦急了,有一日他看到一队禁军在大街上急行匆匆。 紧接着,就看到禁军统领刘爽骑着高头大马前呼后拥。 祁麻子正想着如何上前搭讪的时候,一个卖枣子的小贩来不及躲闪,被刘爽的马匹给撞倒在地。 这刘爽非但不停下,反而纵马在小贩身上来回疾驰。 一边践踏一边叫骂:“狗一样的东西,胆敢拦老子的路。” 直到马下的小贩渐渐没了声息,刘爽这才趁兴离去。 后来,官府对外宣称,有刁民恶意阻拦崇宁候意图不轨。崇宁候临危不惧,单骑将其击杀。 这日,祁麻子正在客栈无聊。便从行囊里,拿出一个竹筒。 竹筒内,赫然也是一只蛐蛐。 不同于寻常的蛐蛐儿,这只蛐蛐个头反倒较小,只有寻常蛐蛐三分之二大小,却通体黝黑。 祁麻子给它取名-黑金。 祁麻子将蛐蛐儿倒入罐子里,又从另外一支竹筒中,挑出一只个头超大的蛐蛐。 谁知,这个大个头蛐蛐儿见了这个黑金,竟然连连躲闪,想要跳罐而逃。 黑金则是缓缓靠近,说也奇怪,这个大个头的蛐蛐竟然吓得一动不敢动。 直到,黑金扑上去将对方的双足咬断。这个大个头的蛐蛐,始终不敢动一下。 祁麻子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祁麻子慌忙将黑金装入竹筒。 起身走过去,将房门打开,却见是刘三和马天利二人。 “麻爷,好消息,国舅爷回来了!” 祁麻子一听登时大喜:“哦,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儿,我等在宝青坊看到国舅爷带着一干家丁去的。” “麻爷您是不知道,国舅爷当真把铜头将军给找到了。” 祁麻子皱起了眉头:“昨日为何不来告诉我。” 刘三和马天利一脸尴尬,刘三挠了挠头:“麻爷休怪,小人昨日赌瘾上来了,一时有些忘乎所以。便、便忘了通知。” 祁麻子“哼”了一声:“你们两个烂赌鬼,想来是手里没钱了,这才想起我来了吧。” 这俩货只好再次尴尬的笑笑,直到祁麻子又给了几吊赏钱。 刘三慌忙将赏银塞进了怀里,神神秘秘的:“国舅爷说了,下午还去宝青坊。” 马天利跟着说道:“我二人大着胆子,跟国舅爷说起了麻爷您。国舅爷对您很是感兴趣,说是要和你赌一把。” 祁麻子摆摆手:“我这些时日有些忙,改日再说罢。” 欲擒故纵,过于的表现自己,容易引起对方怀疑。 谁知刘三的脸上,愈发的尴尬起来:“那个,国舅爷说您要是不去,就打断小人的狗腿。” “国舅爷想赌什么。” “自是斗蛐蛐儿啊,麻爷,您手里有好货罢。” “是有一只,怕不是那铜头将军的对手。” “去了再说,国舅爷可说了,谁赢了他的铜头将军,国舅爷便与他拜把子。” 祁麻子一惊,这位福宁候还真是嗜赌成性,一个堂堂的国舅,竟然不管什么人都要拜把子。 第七十一章 进退两难意彷徨 如此结交的机会,竟然如此简单? 祁麻子心动了,若是攀上福宁候这条线,大掌柜在蓟县那就如鱼得水了,谁也动不了他。 “稍待,我去收拾一下,咱们一道儿去宝青坊。” “这个,麻爷。” 祁麻子刚要走的时候,马天利叫住了他。 祁麻子愕然回头:“甚事?” 这俩人互相对望一眼,马天利嗫嚅道:“国舅爷还说了,还说,若是您输了,就要您的脑袋。” 笑容在祁麻子的脸上僵住,这俩人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 “都、都怪小人嘴欠,在国舅爷面前大肆吹嘘麻爷您的手段。国舅爷这才来了兴致,说是您赢了他便与您拜把子,您输了就要您脑袋。” 在权势面前,祁麻子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可笑。 原来,自己不过是人家的玩物而已。 当今刘太后的亲弟弟,草菅人命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祁麻子想了想:“好,我去。” 当他说出要去的时候,刘三和马天利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他俩也知道,若是祁麻子跑了,那国舅爷势必不会放过他二人。 即便是在路上的时候,这俩人跟着祁麻子也是形影不离。 显然,他们也是怕祁麻子半路逃跑。 直到来到了宝青坊的时候,这俩货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麻爷,您里面请,国舅爷在二楼。”刘三招呼着。 京城的宝青坊就是不一样,一楼大厅是那些赌徒们消遣之地。二楼装修豪华,则是有钱人的休闲之地。 刚到楼梯口,就听到上面有人在吆五喝六。 几个侍卫腰间挂着佩刀,目光冰冷。 侍卫的跟前,是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此人,便是福宁候刘辙了。 此时的刘辙,正被眼前的赌局吸引。只见他撸起袖子,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骰子。 对面,也是一个纨绔子弟。二人的目光,都盯在眼前的蛊子上。 庄家掀开蛊子,对面那个纨绔子弟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崇宁候刘辙,则是哈哈大笑:“长乐伯,你输了。二十万两银子,三千顷土地,都归我了。” 祁麻子只听得是心惊肉跳,对方一场小小的赌局,张口就是几十万两银子几千顷的土地。 京城繁华之地,果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别说是蓟县,就算是在宣州府,也没有人会有这般的大手笔。 刘三和马天利,缩在一旁的大气也不敢出。 侍卫们也是冷这个脸,祁麻子也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对方可是国舅爷啊,好大的身份。自己一介草民,人家会把自己放在眼里么。 看起来这刘辙很是开心,他把地契和欠条都揣进了怀里。 抬起头的时候,这才发现祁麻子三人。 刘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打量着祁麻子:“嗯,你就是那个什么麻爷?” 祁麻子心头一震,慌忙施礼:“国舅爷说笑了,小人怎敢在国舅爷面前称爷,莫要折煞了小人。” 刘辙淡淡的“嗯”了一声:“你倒也识相,想必刘三已经跟你说了。” 祁麻子再次施礼:“回国舅爷的话,他二人跟小人说过,国舅爷想斗蛐蛐儿,小人受宠若惊。” “哼,受宠你算不上,若惊是真的。老子我就这个兴致,这是我从陈留苦寻来的铜头将军。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输了,老子就要了你脑袋当球踢。” 祁麻子更是心慌:“国舅爷饶命,小人只是切磋,还请国舅爷明鉴。” “在老子这里没有什么狗屁切磋,你即敢在老子面前称爷。那我也不惯着你,输了脑袋留下。” “若是小人赢了呢。”祁麻子抬起头。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干脆就豁出去了。 “你若赢了我的铜头将军,咱俩便拜把子。我痴长你几岁,便是你大哥。” 祁麻子一惊更甚:“小人不敢。” “他娘的,愿赌服输。老子输了心服口服,就算是闹到我姐太后那里,你也是我兄弟。当然,你得赢我。” 祁麻子想溜,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要把命给搭上。 “国舅爷海涵,小人实不是对手,还请国舅爷大恩大德,饶了小人一马。” 祁麻子是亲眼看到,这位福宁候的亲哥哥崇宁候刘爽,当街草菅人命的。 他刚要转头想溜,身后两个侍卫拔出佩刀,架在了祁麻子的脖子上。 侍卫们面无表情,你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下一刻他们就会让祁麻子的脑袋搬家。 冷汗,从祁麻子的脸上滴落。 刘辙似乎很是喜欢这样的场景,他微微一笑着:“要么死,要么跟我赌,你自己选吧。” 这根本没得选,祁麻子认命了。他从背上,将那个竹筒取了下来。 竹筒里,是祁麻子的蛐蛐黑金。 果然这刘辙是嗜赌成性,看到祁麻子动手了,他更是急不可耐起来。 “来人来人,把我的铜头将军带上来。” 黑色的木匣,古朴厚重。单单这只匣子,怕是就价值不菲。 罐子里,刘辙兴奋的将他的铜头将军倒了进去。 当铜头将军落地的那一刻,祁麻子的心慌了。 铜头将军的个头,实在是大的离奇。足足有寻常蛐蛐的两倍还大,果真是威武雄壮。 刚进入罐子,这铜头将军便斗志高昂,蹬起两条粗壮的大腿,‘吱吱’的叫着示威。 寻常的蛐蛐儿,听到铜头将军的叫声,尚未开站便已经怂了。 而祁麻子则是不慌不忙,将竹筒内的黑金倒了进去。 当两只蛐蛐儿相遇的那一刻,杀机四伏。 寻常蛐蛐儿见到黑金,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而铜头将军在看到黑金之后,竟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然后摆起了战斗姿势。 刘辙的眼睛瞪得溜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铜头将军所向无敌,打遍京城无敌手的存在。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手,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 黑金在铜头将军面前,甚至于只有对方的三分之一大小。 个头的悬殊,势必会造成力量的悬殊。 就好比轻量级的拳手,遇到重量级的拳王一样。双方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单看铜头将军,甚至于一口下去就能将黑金咬成两段。 第七十二章 喜怒无常心不爽 刘辙在看到祁麻子的蛐蛐儿之后,一开始是一脸的鄙夷。再后来,则是表情愈发沉重。 他的铜头将军傲视群蛐,可遇到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小家伙,居然萌生了退意。 这让刘辙感觉自己丢了面子,他拿起斗草,也就是牛筋草开始撩拨。 果然这铜头将军大怒,对着黑金发起了战斗姿势。 而黑金则是不慌不忙,先是围着铜头将军转了一圈。 铜头将军针锋相对,猛地扑了过去。 力量的悬殊,使得黑金只能暂避锋芒,跳了开来。 铜头将军一击为中,更增嚣张气焰。 “好,铜头将军,跟我上,咬、咬它!” 刘辙的额头青筋暴出,激动的满脸通红。 而黑金在面对铜头将军的攻击,只是一味地躲闪。眼看,胜负已分了。 刘辙的脸上,已经带着胜利的喜悦。 刘三和马天利面如土色,他们知道一旦这黑蛐蛐战败,祁麻子的脑袋就会保不住了。 而祁麻子则是一言不发,他已经看出来了,黑金在采取游斗措施并不是怕了对方。 而是这铜头将军力量太强,即便是咬中对方,造成的杀伤力也是有限。 黑金之所以围着它转圈,其实并不是因为认怂,而是它想对方身上找出弱点所在。 铜头将军威风八面,辗转腾挪逼的黑金步步倒退。眼看着黑金退进了死角,退无可退的时候。 黑金开始反击了,铜头将军甚至于都没有准备好。黑金一个蹬腿跳上去,咬住了对方的小腿。 铜头将军的个头实在太大,正面硬刚是没有机会的。 伺机寻找对方的弱点,然后一击致命。 黑金找到了,铜头将军个头虽大,可是反应灵敏度却差得远。 胜在速度,这才是取胜的关键。 黑金咬住了对方的小腿,用力咬了下去。‘咔嚓’铜头将军小腿直接被咬断。 这一下,黑金是施足了力气。 断了腿的铜头将军,就这般认输了,不断的躲避着黑金的撕咬。 而黑金则是越战越勇,后面几乎是在吊打了。 刘辙的面色胀成了猪肝色,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个头硕大所向披靡的铜头将军,会败在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家伙身上。 祁麻子站起身,施了一礼:“承让。” 刘辙冷这个脸一言不发,祁麻子也只好默不作声。他将黑金倒回竹筒,结束了这场战斗。 “小人扫了国舅爷的雅兴,着实对不住,小人先行告退了。” 别想着什么结交了,在喜怒无常的国舅爷面前,能保住小命已经是不错了。 实际上,祁麻子的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黑金若是输了,自己必死无疑。 黑金若是赢了,对方万一恼羞成怒,自己还是个死。 所以是,趁着这个机会,能走就走。 “站住,”果然刘辙还是叫住了他。 祁麻子硬着头皮,再次的施礼:“国舅爷您还有何吩咐。” “老子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你赢了,咱们就该拜把子称兄道弟。” “啊?”祁麻子睁大了眼睛。 “来人,备香案,我要与这位兄弟义结金兰。” 祁麻子自己也搞不懂,眼前这位国舅爷的喜怒无常。 甚至于刘辙自己有时候也读不懂自己,反正他都是兴之所至,只为开心。 对方的蛐蛐儿比自己强,那就愿赌服输。 宝青坊的掌柜战战兢兢,忙活了半天,才把香案摆上。 为此,他还狠狠的挨了一名侍卫的大巴掌,只因为办事不力。 谁能想得到,你国舅爷这个时候真的要和他人结拜。这不明摆着,是打所有人的脸。 你国舅爷何等尊贵,和一个草民结为兄弟。且不说朝中面子丢尽,刘太后也不会善罢甘休。 刘辙不在乎,他虽然没有哥哥刘爽残暴成性,却也是兴之所至无恶不作。 但有一点,作为赌徒的刘辙,赌品不一般的好。 既然输了就要认,香案摆上了。 刘辙拉着祁麻子,二人跪在了香案前。 “本人刘辙(祁大有)。” “我二人愿结为义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荣辱与共。” 刘辙说一句,祁麻子跟上了一句。 结拜完毕,刘辙拉着祁麻子的手站起身:“二弟,以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你来京城,所为何事?” 此时的祁麻子依旧有些发蒙:“承蒙国舅爷...” “还他娘的国舅爷,咱们已经拜了把子!”刘辙怒道。 祁麻子自知说错了话,慌忙改口:“大哥,我乃宣州府边关皮货商人。这次来京,原本是做些生意的。” 刘辙哈哈大笑:“你来京城做生意?倘若无人引荐,你必死无疑。这京城漕运也好货运也罢,干的不就是这些生意么。” “大哥说的在理,兄弟我乃宣州府蓟县人,边关能做的也就这些毛皮生意,实属无奈。” “你以后便是我的兄弟,我跟阿姐说说,给你弄个官当当。” 一切竟是如此的顺利,祁麻子受宠若惊:“如此。多谢大哥厚爱。” 刘辙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你且回客栈,回头我会着人去找你。” 祁麻子摸不着头脑,既然对方这般说了,他也只好施礼退去。 刘三和马天利也想跟着走,却又被侍卫拦了下来。 刘辙打开二楼窗户,直到祁麻子下了楼,走出了宝青坊去的远了。 刘辙这才关上窗户,冷冷的看着刘三和马天利二人。这二人,直被看的后背发毛。 “你们两个狗一样的东西,害得老子输了铜头将军。” 刘三和马天利双腿一软,登时跪倒在地:“国舅爷饶命,国舅爷饶命啊!” “嗤!”的一声,刘辙拔出身边侍卫腰间的佩刀,刺进了刘三的胸口。 鲜血从胸膛上溢出,刘三满眼惊恐,刘辙却是表情狰狞。 他的铜头将军输了,这让刘辙很是不爽。他需要发泄,于是刘三成了第一个倒霉蛋。 到死,刘三都不敢相信,国舅爷说杀自己就杀。 长刀从刘三胸口抽了出来,鲜血狂喷。一旁的马天利双腿发抖,脸色惨白。 刘辙凶残的眼神,再次看上了马天利。 第七十三章 豪门大宅起高墙 马天利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刘辙给杀了。 此人凶残成性,却又不想被人说他言而无信。 和祁麻子拜把子是真,愿赌服输。心理不平衡愤怒也是真,所以他杀了刘三和马天利。 刘辙和他哥哥刘爽,二人在京城无恶不作。而皇帝对此,是不闻不问。 一来畏惧刘太后,二来皇帝自己,也是这样的货色。 有一次康帝在宫中设宴,一名斟酒的宫女不小心打翻了酒杯。 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康帝却和颜悦色,一副仁君形象。 康帝不但安慰着宫女不要害怕,还将酒杯扶起来,自己倒了酒。 宴会的群臣无不欣慰,皇帝如此宽仁,想来是转了性子。 酒至半酣的时候,康帝命人上来一桌福禄宴,美其名曰涮肉。然后,赏给了群臣分食。 群臣谢了恩,有个臣子自诩美食家,发觉这肉味不对。和自己吃过的家畜野禽皆不相同,于是斗胆问了一句:陛下,此乃何物之肉。非禽非兽,臣辩之不出。 康帝笑而不答,反问群臣:你们猜。 有人说是麋鹿肉嫩,有人说是马肉偏酸。也有人说是牛肉偏柴。 众人猜之不对,纷纷询问。 康帝举杯邀饮,欢畅笑道:婢女冲撞与朕,扫朕雅兴。朕已命人烹之,诸位所食便是。 群臣闻言大骇,纷纷呕吐不止。 而康帝则是乐不可支,笑得从龙椅上摔下,依旧捧腹不已。 皇宫,皆是一群变态。 祁麻子不知道,他此次前来京城所面对的风险。 回到客栈之后祁麻子辗转难眠,他不知道是福是祸,按理说自己轻而易举的就和那福宁候八拜之交。 而自己完成大掌柜交代的任务应该是不难,谁知他却丝毫的开心不起来。 总觉得,这个福宁候性格有些暴戾。 接连三日,祁麻子在客栈都是杳无音信。就连那刘三和马天利,也没了消息。 预感到不对的祁麻子,决定去宝青坊探个究竟。 各行萧条,唯赌坊生意兴隆。 每日,宝青坊的赌徒们都是络绎不绝。 有人今日一夜暴富,前呼后拥满眼欢喜。次日便输得倾家荡产,唉声叹气。 有人嗜赌成性卖儿卖女,丧尽天良。 众生百态,祁麻子感觉京城也好蓟县也罢,赌坊门前似乎都是一个样子。 虽在宝青坊日短,因出手阔绰得一雅号麻爷。 一来就看到赌坊的小二笑脸相迎,祁麻子无心赌钱。 给了小二些散碎银两,那店小二欢天喜地。 “我问你,刘三和马天利这二人,可曾来过?” 店小二的脸上,登时尴尬起来。其中,还带这些惊恐。 意识到不对劲的祁麻子忙又问:“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那、那刘三和马天利,都被国舅爷给杀了。” “什么!” 祁麻子能清晰的感觉到后背的寒毛直竖,刘辙,那日说和自己结拜的国舅爷,转眼间就把刘三和马天利给杀了。 巨大的惊恐包围着祁麻子,店小二接下来说的什么他都没有听进去。 祁麻子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走出了赌坊。 一路上,他的脑袋都是蒙的。 杀了,就这么给杀了。 两条人命啊,就这般的没了。 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祁麻子,整个人都被恐惧所笼罩。 不行,必须得跑! 对不住了大掌柜,不是我祁麻子不肯帮你。实在是,这京城太过凶险了。 回到客栈的祁麻子,吓破了胆的在收拾行李。 马车,就停在马厩里。 就在他着急忙慌的收拾细软的时候,房门突然间被人就给撞开了。 ‘吧嗒!’一声,祁麻子手里的金银散落了一地。 来的,正是几个侍卫。那日,跟随着刘辙身边的人。 侍卫们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细软,然后过去一把将祁麻子给抓住。 祁麻子大骇:“好汉饶命。” 就如同拖死狗一般,祁麻子被几个侍卫架出了客栈。 客栈的人看到这些皇宫侍卫,一个个如避瘟疫一般躲了开来。 祁麻子被拖上马车,心想着这次完了。 死定了,从国舅爷眨眼就把刘三和马天利给杀了这件事来看。此次祁麻子,凶多吉少。 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了,蓟县的一介草民。 到了京城,就因为斗个蛐蛐儿,就想着能和人家国舅爷拜把子了。 想什么呢,世间哪有这般容易的事。 ‘滴答,滴答。’ 路上,马车内流出了不明液体。那是祁麻子,在马车里吓尿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突然在一处高门大宅停了下来。 侍卫们走过去,将祁麻子拽下。 此时的祁麻子如同一滩烂泥,浑浑噩噩的他浑然不知道被带到了那里。 只知道,这是一处极其精致的别院。 别院装饰奢华,里面更是有下人进进出出。 这些下人们神色漠然脚步匆匆,几个丫鬟低着头,快步的走着。 祁麻子被几个侍卫押着,去往了后院。 这个时候的祁麻子,才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别院来。 别院好大,占地甚广。比之蓟县的县衙,不知道大了多少倍,也不知道奢华了多少倍。 终于来到后院,这里是一处后花园,假山鱼池、凉亭阁楼。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将祁麻子拉回了现实。 福宁候刘辙的声音,祁麻子走到凉亭的时候,就看到刘辙正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 祁麻子后背发毛,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崇宁候刘爽。 这兄弟俩长相相似,恰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刘爽的残暴,祁麻子是亲眼见识过的。刘辙的变态,他也听闻了。 不知道这二人,会怎生的折磨自己。 “大哥,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祁大有,我拜把子兄弟。” 看到祁麻子的时候,刘辙走过去拉着他的手,分外的热情。 祁麻子强装镇定,奈何整个身子不受使唤。 那刘爽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你说的,就是此人斗蛐蛐儿行家么。” 刘辙点点头:“正是,他的蛐蛐儿,赢了我的铜头将军。” 刘爽“嗯”了一声:“赐座。” 第七十四章 皇宫大内见帝王 很快有下人走了过来,搬过了一个凳子。 刘辙摁着祁麻子的肩膀:“贤弟,这是我兄长,都不是外人。” 祁麻子勉强的行礼:“小人见过大国舅。” 刘辙一听不乐意了:“你是我兄弟,自然也该叫一声大哥,叫什么大国舅。” 别说祁麻子胆小,就算是他胆大包天,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胆子敢说一声大哥。 刘爽摆了摆手:“罢了,市井之徒,俗礼就免了。你斗蟋蟀竟能胜我兄弟,足见还是有些手段的。明日你随我进宫,就看你的造化了。” 祁麻子一呆,斗蛐蛐还能进宫? 斗蛐蛐儿,那可是不务正业的败家子行径。素来,被人所不齿的。 就因为自己会斗蛐蛐儿,为什么要进宫呢。 刘辙哈哈一笑:“兄弟你有所不知了罢,当今天子那可是此道高手。实不相瞒,当初我便是败在了天子手下,这才有所不服。于是我便去陈留县寻了只铜头将军,唉,谁曾想又败在了你的手上。” “哥哥的意思是,我能见到天子?”祁麻子惊问。 刘辙点点头:“你手里的黑将军厉害得紧,陛下又是痴迷于此道。不过,你若是能胜了陛下,那你就是当今天下蛐蛐第一人了。” 祁麻子是惊得目瞪口呆,他自己做梦都没有想到。 就因为自己会斗蛐蛐儿,竟然能见到皇帝。 刘爽也跟着说道:“陛下常跟我说起,民间多斗蟋蟀高手,期盼能与之一战。祁、祁大有是吧,你明日带着你的蛐蛐儿,跟我入宫和陛下斗一场。若是赢了,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刘辙走到祁麻子的身后,使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啊,明日一战,那可就全靠你了。我是陛下的手下败将,每次都是输得丢盔弃甲。你若是能赢了,那可就是给我这个做哥哥的长脸了。” 祁麻子犹自还没缓过神来:“小、小人怎敢与天子玩戏。” “哼,你这位拜把子兄弟已经把你斗蛐蛐儿的事捅出去了,陛下就是听闻了此事,才让我来找你的。”刘爽冷冷的说道。 他的兄弟刘辙,却是开心的很:“兄弟你放心,只要你好好的表现就不会有事。你要知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天子的,你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 “宫中规矩繁多,若是一个不小心触犯了禁律,我也救不了你。记住了,明日跟在我身后。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看的不要看。天子问你什么,你才能回答什么,明白了没有!” 说到最后,刘爽依然疾言厉色起来。 祁麻子慌忙起身施礼:“小人明白了。” “你找人,教他一些宫中的规矩礼仪。时间是有些仓促,简单告诫一些便是。” 说完,刘爽便起身走了。 其实刘辙似乎对自己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吩咐了一个老宫女:“你,来教我兄弟。兄弟啊,我还要去醉杏楼喝花酒,便不陪你了。” 说完,刘辙扔下自己一个人,也跟着走了。 一个年老的宫女,走到祁麻子跟前施了一礼:“老奴斗胆,教爷一些宫规礼仪,咱们便开始吧...” 其实做臣子的,尤其是在京城当官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轻松。 单单是一个上早朝,就能折磨死很多人。 古人晚上是没有什么太多的娱乐设施的,所以早睡早起,已经是大伙儿都习惯的事。 天还没有亮,这些朝官们就得早早的起床。 路程远的,更是得起个大早。 一路上,好不容易来到了宫门外,再接着排队等候早朝。 遇到个勤勉的皇帝,更是要命,你得起得更早。 好在如今的康帝昏庸糊涂,不上朝已成常态。 不过皇帝不上朝,你做臣子的还是得早早地来。因为皇帝不来,还有太后。 刘太后可不是省油的灯,年纪越大越是贪慕权力。 第二日一大早,祁麻子就被侍卫带去了宫门口。 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崇宁候刘爽才骑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 作为当朝的国舅,崇宁候刘爽是可以骑马入宫的。 作为禁军统领,刘爽可以皇宫骑马,披甲入殿。 这份恩宠,着实是无人能敌。 祁麻子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皇宫森严。 七拐八拐的祁麻子也记不住路,只感觉时间过得好生漫长。 怀里竹筒内的黑金似乎都感觉到了不安,一直在吱吱叫个不停。 到了宫内,祁麻子被安排进了一个偏殿。而刘爽,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也不知道这偏殿是用来做什么的,只看到里面有很多的书简。 祁麻子哪里敢随意走动了,只敢小心翼翼的蹲在那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升起,阳光透过油纸窗映射了进来。 直到日晒三竿的时候,殿门才被缓缓打开。 几个黄门小太监推门而入,立在一旁。 刘爽跟着走了进来,祁麻子慌忙起身。 刘爽只是招了招手:“跟我来。” 宫中的规矩果然森严,那些个小太监一个个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祁麻子跟在刘爽身后,来到了一处大殿外。 殿外站着一队侍卫,还有两个年纪少大一些的太监。 即便是刘爽自己,也得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然后低语了几句。 那太监点点头,然后转身回了大殿。 不多时,里面传来一阵尖利的嗓音:“宣,崇宁候刘爽、草民祁大有觐见!” 祁麻子浑身一震,跟着刘爽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大殿内,一个身着黄袍的中年皇帝,端坐在龙椅上。 祁麻子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慌忙垂下了头。 刘爽引着他,一起走到了台阶跟前。 “臣刘爽,见过陛下。”刘爽施礼。 祁麻子跟着从宫女那里学来的礼仪,一起施礼。 那皇帝喜笑颜开,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崇宁候,你带的蛐蛐儿高手就是此人么。” 刘爽转过头,祁麻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草民祁大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那皇帝甚是开心,摆了摆手:“平身平身,你叫祁大有,怎地脸上这多麻子,倒不如干脆叫祁麻子算了。” 第七十五章 满纸帝王言荒唐 本以为到了京城,终于摆脱了祁麻子这个称呼。 面对帝王,祁麻子不敢多说什么:“回陛下,草民祁大有。” “祁麻子啊,朕听闻你有一头黑头将军甚是了得。就连福宁候的铜头将军,都败在了它的手下?” 认命了,只要自己活着,祁麻子这个名字就会伴随终生了。 “回陛下,那是福宁候有意向让,草民侥幸而已。” 康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指着祁麻子,对一旁的崇宁候刘爽说道:“看看、看看,居功自谦,这才是为人臣子该做的。崇宁候,你说是也不是。” 刘爽慌忙施礼:“陛下圣明。” 康帝沉吟了一下:“可惜你不是官,这倒让朕为难了。这样吧,先斗蛐蛐儿,若是朕高兴了,赏你个一官半职。” 祁麻子还在那发愣,这哪里是什么九五至尊的皇帝,分明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官职,岂能是这般容易册封的么。 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行啊,刘爽对此却似乎是见怪不怪了。 “来人来人。蛐蛐儿呢,快快给朕拿过来。” 这康帝年纪依然不小了,却依旧还是少年习性。 自幼骄纵,使得如今的康帝残暴成性,又嗜玩成性。 一旁的太监,慌忙将一个鎏金楠木木筒递了过去。 康帝急不可耐,洋洋得意的炫耀起来:“祁、那个祁麻子,来来来,拿你的黑金将军,和朕的红巾大元帅比试比试。” 一旁的刘爽看向祁麻子,祁麻子慌忙跪地:“草民死罪,怎敢与陛下较技。” 康帝登时不耐烦起来,将鎏金楠木筒放在了桌子上。 “没劲没劲,一点也不好玩!崇宁候,你给朕找的这些都不好玩!” 眼看着康帝动怒,祁麻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刘爽也很害怕,对着祁麻子说道:“祁麻子,你敢抗旨么。” 祁麻子头伏的更低,康帝越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刘爽见势不妙,慌忙凑到祁麻子耳边:“你若是不比,脑袋搬家。” 祁麻子浑身一震,这才勉强抬起头:“陛下既有意,草民斗胆一试。” 说着,祁麻子从怀里将竹筒拿了出来。 康帝一见之下,登时转怒为喜:“好好,哈哈哈,这就对了嘛。来,李德全,把蛊子摆上。” 康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大内总管李德全。就连崇宁候刘爽,都得礼敬三分。 此时的李德全将斗蛐蛐儿的罐子拿了过来,终究是皇帝御用之物。 这斗蛐蛐的罐子,都是官窑。若是流落民间,当价值不菲。 皇帝的蛐蛐儿通体殷红,当真是稀有至极。 虽然没有刘辙的铜头将军大,却更显威猛。 “祁麻子,还等什么,开始吧。”太监李德全尖利着嗓子。 祁麻子无奈,只好跪着走过去,将竹筒的黑金倒了出来。 康帝的红巾大元帅,一看到黑金的时候,明显的后退了一步。 这让康帝大怒:“不中用的东西,上啊!” 康帝用斗草催促着,红巾大将军却一直连连后退,始终不肯往前。 没有人知道,祁麻子手里的这只黑金蛐蛐儿,乃是传说中的蟋蟀之王。 传闻黑头黑金蟋蟀百年难遇,此物一出,便无敌手。 康帝手里的红巾大元帅确实是难得的极品,可是在面对黑金的时候,明显是不敌的。 红巾大元帅见到黑金之后,本能的就会产生恐惧心理。 这让康帝大为的暴怒,之前他的红巾大元帅所向披靡。今日见了这个小小的黑家伙,竟然驻足不前。 奇怪的是,一向斗志高昂的黑金,竟然没有发动攻势。而是,调转了方向。 红巾大元帅在数次的试探之后,终于也发现了黑金的不对劲。 在康帝斗草的不断撩拨之下,红巾大元帅燃起了斗志,开始发起了进攻。 两只蟋蟀都是王者,在发现黑金的疲态之后,红巾大元帅便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了。 好一场厮杀,虽然黑金个头较小,辗转腾挪间却丝毫不落下风。 康帝急的脸红脖子粗,拼命的催促着:“咬啊咬啊,咬死它!” 黑金在经过一阵厮杀之后,疲态更加明显。而红巾大元帅,则是越战越勇、 终于,红巾大元帅瞅准机会猛扑过去,黑金来不及躲闪,直接被对方咬住了脖子,甩出了罐子外。 “赢了!”康帝兴奋的大叫起来。 一旁的祁麻子面如死灰,康帝则是兴奋的青筋暴出。 而刘爽看向祁麻子的眼神,颇为的复杂。 康帝开心的像个孩子:“哈哈哈哈,朕就说过,朕的红巾大元帅天下无敌!” 祁麻子再次跪地:“草民冒犯天颜,罪该万死。陛下天恩浩荡,如日月之光,草民萤火之虫,皆沐皇恩。” “行了行了,起来吧。虽说你的黑金大将军输了,不过能和朕的红巾大元帅战了十几个回合,也算难得了。朕记住你了,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草民不敢要赏赐,” 康帝挠挠头:“你不要赏赐,这倒是叫朕为难了。对了,朕还是赏你个官当当吧,你去做个知县如何?” 祁麻子大骇,好在一旁的刘爽接口说道:“陛下,朝廷官员任命非同小可。没有经吏部的同意,陛下您封了官职这些官员也不认啊。尤其是那吏部尚书田文镜,此人老是以有违祖制为由,驳回陛下您的任命。” 一说起这个,康帝大怒:“田文镜这个老东西,朕早晚有一天要杀了他!” “是啊陛下,田文镜胆大妄为,竟敢抗旨不尊。你上次封陈留知县为太师这件事,就是此人从中阻挠,着实可恶。臣斗胆,倒不如将此人贬黜京城,去外地任职,这样陛下您也能耳根清净不是。” 作为禁军统领的刘爽,这是在排除异己。吏部尚书田文镜,是朝中为数不多清正的官员。 康帝虽说是昏庸糊涂,却也没有傻到愚蠢的地步。 “田文镜是父皇留给朕的股肱之臣,虽说他三番五次的顶撞朕。朕也知道他是个好官,此事容后再议吧。朕这官职给不了你,祁麻子,朕赏你五百两银子算了。” 祁麻子再次施礼:“草民不敢求赏,陛下若真要赏赐草民。就把这个蛐蛐罐儿,赏给草民罢。” 康帝一呆:“就这个?哈哈哈,不愧是此道中人,好,这蛐蛐罐就给你了。” 第七十六章 千里投奔为谁忙 一个蛐蛐罐子,对于皇帝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对于祁麻子,一个普通百姓来说,意义非凡了。 这可是御赐之物,还是官窑出品。 可以说,即便是留给子孙后代,也能成为传家之宝。 皇宫当真是大的无边无际,祁麻子小心翼翼的抱着蛐蛐罐子,跟在了刘爽身后。 刘爽突然放慢了脚步,祁麻子一个收势不住,差点撞到了对方身上。 “你为何要输给陛下。” “会大国舅的话,小人的蛐蛐儿不是对手。”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黑金蟋蟀百年难遇。即便是陛下的红眼蛐蛐,哪里是你的对手了。” 原来这个刘爽也是行家,祁麻子心中一惊,他知道瞒不下去了。 “普天之下,谁敢胜天子。小人只是想保命,仅此而已。” 刘爽看他的眼神,愈发的有兴趣了:“哦?说来听听,你用了什么办法,让这黑金蟋蟀败下阵来的。” “小人也没什么,只是喂了它半片生牛肉。蛐蛐儿吃了便只窜稀,自不是对手了。” 当今的康帝酷爱斗蛐蛐,人称蟋蟀皇帝。 于是,许多人投其所好。朝中上下,以斗蛐蛐为乐。 此事,甚至于流传到了民间。而一只上等蟋蟀,也被炒到了天价。 可见,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炒作。 福宁候刘辙虽说是不学无术,其实一开始他对斗蛐蛐并无兴趣。 只因为当今皇帝喜欢,刘辙这才学会了斗蛐蛐。为的,就是博帝王欢心。 其实刘辙早就知道,他的铜头将军打不过皇帝的红眼大元帅。 为博君一乐,这些做臣子的,无所不用其极。 当上行下效,臣子们都忙着如何拍马屁的时候,可见这个朝廷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 直到祁麻子用它的黑金蟋蟀,打败了福宁候刘辙的铜头将军的时候。 崇宁候刘爽发现了机会,于是把祁麻子带进宫中,以此邀功。 康帝得知祁麻子乃此道高手的时候,登时心痒难搔。 没想到入宫的结果,祁麻子的黑金居然败下阵来。 刘爽也知道,祁麻子若是赢了皇帝,下场就是个死。 祁麻子自己也知道,于是在进宫之前,就给黑金蟋蟀喂食了半片生牛肉。 这才使得黑金蟋蟀临场萎靡,最终败下阵来的。 康帝昏庸残暴,却非全无大脑。 康帝也知道,如今朝中大权被太后刘氏一族所掌控。 刘太后一党的守旧势力,对皇权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于是,康帝不断提拔宰相李时彦,使得李时彦的势力在朝中日盛。 如今朝中分为两大派系,以太后为首的守旧派,多是一些老臣旧臣。这些老臣在朝中影响巨大,康帝每每都觉得受到他们的掣肘。 还有一派,则是以宰相李时彦为首的保皇派。这些人,大多是一些新进提拔的官员。 这些人渗透到朝廷的各个阶层,地方州府郡县等等。 康帝则是乐享其成,坐山观虎斗。 刘爽则属于守旧派,他看出这个祁麻子虽只是一介草民,却才堪大用。 “你说你是从蓟县而来?” “是的大国舅,小人来自蓟县。” “蓟县,就是那个云、云千川对吧,此人以火器之利,击退了胡羯可汗可是此人。” “回大国舅的话,云千川正是小人的大掌柜。小人此次来京,正是受大掌柜的吩咐。” 像是崇宁候刘爽这类人,你跟他说谎那是找死。 这种人都是人精,你来京城的目的,最好是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就是为了结交权贵,不为别的。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宫之后,你随我来。” 刘爽的脚步匆匆,祁麻子左右观望了一番,继续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后面。 出了宫门,刘爽冲他使了个眼色,祁麻子点了点头。 刘爽是武将,武将骑马文官坐轿。 祁麻子跟着他,来到了京城的一座酒楼面前,停了下来。 长乐楼,那是京城最大的一座酒楼。 酒池肉林,文人墨客趋之若鹜。 能进入长乐楼的,都是非富即贵。这地方,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的。 在京城的百姓们,以能去长乐楼为荣。若是谁去长乐楼吃过一顿饭,能吹一年。 当然对于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们来说,他们自然都是长乐楼的常客。 刘爽一来的时候,长乐楼酒楼掌柜的,亲自出门迎接。 “大国舅您来了,老规矩你的房间小人早给留好了。” 掌柜的满面笑容,刘爽点了点头,扔给了他一袋散碎银子:“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 掌柜的接了银子,点头哈腰欢天喜地:“放心吧大国舅,小人理会得。” 长乐楼共分三层,一楼是大厅。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圆台,入夜时分的长乐楼灯火通明。 圆台,是歌伎歌舞的地方。一楼,也是文人墨客附庸风雅之地。 二楼则是雅间了,能上二楼的要么就是宴请的京城官员。要么,就是谈生意的富商大贾。 至于三楼,那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了。非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不得入。 三楼一处临窗的雅间,是刘爽常来之地。 到了雅间落座,店小二上了酒菜之后便悄悄关上了门。 就连刘爽身边的侍卫们,都得远远的站在外面。 房间内,只剩下刘爽和祁麻子二人。 刘爽独自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祁麻子,则小心翼翼的垂手立在一旁。 “云千川,是你的大掌柜?” 祁麻子点点头,当下一五一十,将在蓟县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刘爽。 刘爽沉吟了一下:“如此说来,你们这个大掌柜,派你入京就是为了接近与我。” “我们大掌柜说了,他在蓟县守备营为官,实乃身不由己。大掌柜愿为朝廷效力,却苦无朝中同僚旧朋。小人能进京认识大国舅,实乃三生有幸。” 面对云千川的示好,此时的刘爽不置可否。因为他不知道,云千川是否另有所图。 一个小小的蓟县守备营,刘爽自是不会放在眼里。 可云千川击退胡羯可汗,这就不一样了。就凭这一点,刘爽也想认识一下。 没想到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了,那说明这个云千川是个聪明人,他已经感觉到了宰相李时彦的压力,这才派人来投奔自己。 第七十七章 献出木匣秘密藏 “说罢,想要我做什么。” “我们大掌柜得知太后患有眼疾,特奉来神药。” 刘爽猛地站起身:“什么,你说什么!” 当今刘太后,是先帝留下来的旧臣领袖。刘太后的势力,在朝中极大。 从刘爽任职为禁军统领就可以看出来,太后的势力在京城是不容小觑的。 奈何如今刘太后身体抱恙,尤其是眼睛老眼昏花的,一到阴天夜晚就看不清东西。 为此杀了宫中十余个太医了,各种偏方良药都用过了,始终是不见效果。 搞得太医们人心惶惶,更是不敢对太后施药。只是用一些固本培元的药物,聊胜于无。 太医们人人自危,就算是有一两个医术精湛者,也是不敢轻易用药。 因为用不好,脑袋就没了。 “我们大掌柜派小人此次前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为太后她老人家,医治眼疾。” “你若能治好我阿姐的眼疾,你们的大掌柜即刻进京,给他个五品,不、三品官职当当。” 三品,不管是正三品还是从三品,在朝中绝对都是属于重臣级别的了。 祁麻子心下骇然,大康烂成这个样子了么。一言不合就封官么。 “回大国舅的话,我们大掌柜不求赏赐。只求能在宣州边关,为朝廷效力。” 不怕你不要,就怕你要的更多。刘爽看着祁麻子,轻笑一声。 “你们那个大掌柜,我倒是愈发有意思了。以后,定然要见他一见。” 祁麻子不敢多言,再次施礼。 “什么时候,随我入宫给阿姐医治眼疾。” “明日即可。” 刘爽点点头:“很好,云千川,我记住他了。只要他能治好我阿姐的眼疾,我们绝不会亏待与他。” 有了刘爽这句话,祁麻子是长舒一口气。 冲虚道长当初派祁麻子入京,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刘太后所患的眼疾,消息是冲虚道长带来的,而云千川,正好所能医治。 反观那位可怜的孟樊超,他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却苦无门路结交权贵。 每日游荡在京城街头,身上所带的盘缠也花的差不多了。 好在朝廷对他的缉拿风声过去了,他也敢明目张胆的走上街头了。 机会,还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每日,孟樊超都会去宰相府门口蹲守,还别说还真就让他找到了机会。 宰相李时彦,每日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家丁开道护卫近身。 作为大康的宰相,李时彦深受皇帝器重。 他自己也知道,得罪的人太多。尤其是,和太后一帮旧臣之间,更是不死不休的地步。 所以,想杀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为了安全起见,李时彦出门都是格外的小心翼翼。 孟樊超想接近此人,非常困难。 这日,他早早的来到了宰相府门口,在一旁的一棵大树下蹲了下来。 ‘吱呀’一声,宰相大门打开。七八个家丁,陆陆续续从里面走了出来。 青衣小帽的家丁们,轻车熟路。狗仗人势的他们,耀武扬威。 马车从后院缓缓驶了过来,紧接着十几个护卫从宰相府走出。这些人腰悬佩刀,围在了马车旁。 不多时,几个丫鬟搀扶着李时彦,颤颤巍巍的从府内走出。 孟樊超已经等候许久了,一咬牙,他决定冲上去。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大风刮过。 狂风卷起沙尘,迷乱的众人睁不开眼。 李时彦的官帽长缨崩断,帽子晃晃悠悠的朝着孟樊超的方向飞了过去。 孟樊超一呆,机会稍纵即逝,他猛地跳起来,接住了那顶将会带给他前程的乌纱帽。 狂风散去,众人满身狼狈。李时彦左顾右盼,寻找自己的乌纱帽。 旁边的家丁亲信们,也纷纷低头寻找,一抬头众人发现了孟樊超。 孟樊超双手捧着乌纱帽,一脸虔诚的朝着李时彦走了过去。 护卫们拔出佩刀想要阻拦,被李时彦摆手阻止。 孟樊超离着对方一丈多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的举起乌纱帽:“下官见过宰相大人,您的帽子。” “嗯?你是官员,何处任职。” “下官原蓟县守备营千户,如今是朝廷钦犯。” 如此的直言不讳,使得李时彦身边护卫再次拔刀,将他团团围住。 朝廷钦犯,还敢光天化日明目张胆的来到当朝宰相面前露面,这不是找死呢么。 李时彦却依旧对着手下摆了摆手,慢条斯理的“嗯”了一声:“蓟县,老夫记得就是击退胡羯可汗的地方。你是那个胡羯人围城,临阵脱逃的地方守备千户?” 作为一个宰相,对于国家的时政不敢说是了如指掌,李时彦却也能做到事无巨细。 能身居宰相之位,也绝非偶然。 “回宰相大人的话,下官是被冤枉的。当初胡羯围城,下官冒死突围去宣州府求援。谁知尚未抵达宣州府,那胡羯人便退了兵。于是朝廷以下官为逃兵而列为钦犯,下官实属冤枉。” “哼,冤枉?你身为一个地方守备将领,私自出城不是逃兵又是什么。说什么求援,为何不派他人前去,而是由你一个主将出城。” 尽管一路上孟樊超早就想好了各种说辞,却被李时彦一语点破。堂堂的宰相,岂能这般容易被糊弄。 ‘噗通’一声,孟樊超跪了下来:“大人明鉴,下官确实是出城求援的。下官有罪,还请宰相大人救我一命,下官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说着,孟樊超咚咚咚的跪在地上磕着头。 李时彦不为所动,一甩袖子:“老夫不将你送官查办已算是客气了,就当老夫没见过你,赶紧走。” “滚!再不滚蛋,送去顺天府!”身边的护卫,也跟着恐吓道。 孟樊超战战兢兢,将官帽递上之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木匣。 “大人,这是下官的一番心意。烦请大人还是先看一眼,再作计较。” 李时彦本想拒绝,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当他打开木匣的时候,登时脸色大变。 此时的孟樊超,也不再是卑躬屈膝,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一向稳重的李时彦,双手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来人,将此人带回府中,待我上朝回来,再作计较。” 家丁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得李时彦怒喝:“好不快去!” 家丁们慌慌张张,这才不敢再问,将孟樊超带回了宰相府。 第七十八章 惊天秘密不见光 李时彦直到深夜时分,才从皇宫里回来。 足见康帝对他的重视,回府之后的李时彦,满身疲惫。 孟樊超在府中,那当真是度日如年。 自己被关进了一个小黑屋,门口还有家丁把守。就算是他想逃,都逃不掉。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 “相爷有请!”来人撂下一句话,冷冷的看着他。 孟樊超站起身,对着那人一拱手。对方鼻孔朝天,并未理会。 “跟我走。” 后来孟樊超才知道,此人是宰相府的管家。 管家领着他,并未去府厅,而是来到了书房。 书房那是宰相府绝对的禁地,没有李时彦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即便是府上的管家,也只敢将他引到门口。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之后,管家施礼退了出去。 孟樊超心中忐忑的走进了屋子,进去之后才发现。屋子里,李时彦坐在了一盏烛灯跟前。 烛火在他身后,使得孟樊超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而对方,则对自己一清二楚。 在这种强大的气场之下,孟樊超反倒是坦然了,他一拱手:“见过相爷。” “你处心积虑,守在我府门之外,想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罢。” 对方终于开口,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想见相爷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下官实属无奈。” 一瞥眼间,那木匣就放在书桌上。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木匣。 匣子里,原是一封书信。 李时彦拿起书信,缓缓打开:“是胡羯可汗派你来的,你已投靠了胡羯人。” 孟樊超“哼”了一声:“彼此彼此。” 突然听得李时彦叹了口气:“一失足成千古之恨,当初我若不是被俘,也断然不会把柄落入你等之手。” “相爷,而今天下大乱,唯胡羯可汗雄韬伟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就不用下官我多说了吧。” “哼,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胡羯大汗狼子野心,亡我大康之心不死。若胡羯直取中原,你我都是千古罪人。” “相爷高见,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评说。如今的康帝昏庸残暴,治下的百姓就能好过了么。胡羯可汗体恤百姓,这天下归一。你我是千古罪人还是流芳百世,这就难说了罢。” 李时彦抬了抬手,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过多的纠缠,于是转而换了个话题:“说罢,大汗派你来京,所为何事。有什么,需要老夫我帮忙的。” “其一,还请相爷相助,除去蓟县的守备千户云千川。此人不除,恐为大患。” 对于孟樊超的要求,李时彦似乎并未有太多的惊讶。 毕竟能身居宰相之位的人,那都是老狐狸,人精中的人精。 对方的来意,他一猜便知。 “云千川,一个小小的千户,如此的劳师动众,还要老夫出手。” “此人绝非一个小小的千户那般简单,蓟县一战,此人的火器可畏可怖。若假以时日,此人势必势大难制。” 这一点,孟樊超倒是看的清楚。 云千川所用的火器,对于这个冷兵器时代的人来说,绝对是碾压的存在。 李时彦心中一动:“你说的那火器,当真如此厉害?” “开山裂石,如雷轰似闪电。相爷是见识过胡羯铁骑的,相爷以为纵横天下无抗手的胡羯铁骑之所以退兵,到底为何。” 一席话,使得李时彦浑身一震。 当年他在边关,亲眼见识到了大康军队和胡羯铁骑的厮杀。 胡羯的铁骑,可以说是所向披靡一路摧枯拉朽。 如果说云千川只是在蓟县,就让胡羯大汗上万铁骑铩羽而归。那么,这火器的可怕之处,可想而知。 李时彦在犹豫,这个云千川当真如此厉害的话。杀了此人,对胡羯确实是有利。 “相爷明鉴,大汗的意思是云千川非死不可。只要杀了云千川,大汗以他胡羯可汗的名义起誓,当年相爷投靠过胡羯人的事,就会永远的烂在肚子里。” 这就不得不让人心动了,当年李时彦在边关监军。 当初康军一溃如沙,被胡羯人一路吊打。三十万大军折戟沉沙,此战燕北三十六镇尽属胡羯之手。 整个北方边境的百姓,在胡羯铁骑下呻吟。而大康,对此无能为力。 李时彦跟随乱军一路南下逃跑,后来被胡羯俘获。 当时的胡羯可汗,得知李时彦是朝中的兵部郎中之后,便将其软禁。 李时彦为保命,归顺了胡羯。 后来大康和胡羯达成了协议,以天门关为界。天门关以北的广大土地,归于胡羯之手。 另外,每年大康要给胡羯百万岁币。 随着合议形成,胡羯大汗也把李时彦给放了回来。 回京之后的李时彦绝口不提他曾被胡羯人俘虏之事,只说是乱军中走散了。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回到京城。 当时的先帝还大为感动,将李时彦升任为兵部左侍郎。 到了康帝继位,为了遏制刘太后的势力,不断提拔李时彦。 最终,李时彦坐稳了大康宰相之位。 这些年来,李时彦小心翼翼,生怕暴露了自己。 好在胡羯那边似乎也是忘记了此事,李时彦这些年也就渐渐淡忘了。 谁曾想,来了个孟樊超,不但把自己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还把当年自己投靠胡羯可汗的降书带了回来。 眼前木匣这封降书,若是落入他人之手,则李时彦死无葬身之地。 “好,这件事我答应你,还有呢。” “还有就是,下官和相爷是一条船上的人。下官私逃蓟县的事,还请相爷帮忙。” 此时的孟樊超,不再有任何的惧怕了。因为他手里,有了筹码。 李时彦想了想,也答应了下来:“好,找个机会,我会跟天子言及此事。” 孟樊超受胡羯可汗的吩咐,来京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死云千川。 只有云千川死了,他的火器才不会对胡羯造成威胁。 而作为宰相的李时彦,已经答应了下来。 祁麻子这边,也攀附上了刘太后一党。为的,就是保住云千川。 万万没想到,远在蓟县的云千川,煽动了蝴蝶的翅膀,使得朝中两大势力明争暗斗更为的白热化。 第七十九章 猫儿山上石炭矿 一个当朝的宰相,竟然是个叛徒。 李时彦为官多年,曾经跟随先帝征讨过胡羯。 边关一战李时彦被俘,这件事他以为过去了多年,不会再有人知晓。 谁曾想,那胡羯可汗布日固德,终究还是找上了自己。 作为一个宰相,利用手中的权利,去弄死一个地方小小的千户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就出在,云千川击退了胡羯,名声太大。 大到都惊动了康帝,这就需要想办法了。 自从祁麻子走后,云千川虽说是领着守备营千户的官职。却依旧在猫耳山,主持他的大业。 猫耳山易守难攻,是天然的屏障。 在颜徽音的帮助下,炼铜事业如日中天。 如今的产铜量,已经实现了规模化生产了。 新的问题开始出现,缺薪。 周边十几里的山,都被砍的光秃秃的了。 而炼铜,是需要大量的木材的。 “老道,冲虚老道,你注意多,想想办法啊。” “大掌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贫道本事再大,这没有柴火如何炼铜。” “你个牛鼻子,牛皮吹得嗷嗷叫,这节骨眼上又没本事了。” “大掌柜你说话可得凭良心,你自个儿站在猫儿山顶瞅瞅,周边的山上还有树么。” 云千川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没树了么?” 二憨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千川哥,有两个炉停工了,没有炭火了。” 正应了冲虚道长那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猫耳山周边几十里,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别说是砍柴,寻常百姓人家做饭都是困难。 有这般的夸张么,参天大树不是到处都有么。 没有穿越之前,云千川也是这般认为的。 直到来到大康这个时代,他才明白为什么灾荒之年的百姓,连树皮草根都没得吃了。 很久很久之前,云千川还在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一张晚晴时期的真实照片,照片是五岳之首的泰山。 照片上的泰山光秃秃的,不见一棵树木。这就是,当时那个时代的真实景象。 猫耳山炼铜,是需要大量的木炭的。 以周边各处山川的能力,根本供应不起。 “冲虚道长,胡羯人来打蓟县的时候,城内还有许多猛火油,从何而来的呢。” 冲虚道长一怔,云千川这厮极少对自己尊称一声道长的。动不动就是牛鼻子,猛地这般称呼自己,倒是让冲虚有些不适应了。 无事献殷勤,那就非奸即盗。 冲虚道长狐疑的看着他:“作甚。” “猛火油是从附近挖的吧,这附近可有煤炭?” “煤炭是甚么,贫道听都没听过。” “就是地里挖出来的,可以燃烧的,比木炭硬且耐烧。” 冲虚道长“哼”了一声:“你说的此物,那叫石炭,有毒的。不怕死的,你可以试试。” 云千川一怔:“有毒?” 二憨都跟着点点头:“石炭烧起来呛得很,还冒毒烟,千川哥,真的会死人的。” 原来这个时代的人,管煤炭叫做石炭。 云千川的眼前一亮:“告诉我,此物那里有。” “这个,贫道得打听打听了。”冲虚道长捋着胡须。 “你个牛鼻子,还不快去!”云千川催促。 冲虚道长屁都没放一个,颠颠的的点点头去了。 身后几个死士面面相觑,这些死士们都是冲虚道长一手培养出来的。 死士们对于冲虚道长是无比的尊敬,而冲虚道长生平,除了云千川也没有人敢这般的使唤自己。 百姓们都认为冲虚道长道法高深,是那种半仙似的人物,哪有敢半分的不敬。 只有云千川,对他从来都不客气。 更为要命的是,冲虚道长好像对此也是默认了。 旁人对自己大不敬,冲虚道长立刻就会暴跳如雷。云千川对他不敬,冲虚道长理所当然。 地处于边关的蓟县,土地贫瘠荒凉。 偏偏就是这样的地方,矿产格外的丰富。 远的不说,就说这个猫耳山的孔雀石,用来炼铜产量巨大。 此外,云千川还在周边的山川发现了石英岩、石灰岩、褐铁矿等等,诸多矿藏。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发现银矿和金矿。否则,也就不必守着猫耳山了。 能用猛火油对付胡羯骑兵,证明此地盛产此物。 果然这冲虚道长的消息灵通,第三日上便找到了云千川。 “猛火油在城南,翻过两座山就是。此物用来防御守城,最是好用不过。只是这猛火油产量稀少,不太多见。” 云千川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好的东西,这些人不知道挖么。 “你们就不知道挖么,这可是宝贝!” 冲虚道长一怔:“此物除了易燃,火势猛烈了些外没有半点用处。” 猛火油就是石油,能够发现的露天石油极为稀少。不过既然能发现,继续挖掘的话一定会发现大油田的。 不过就算是发现了油田,以这个时代的技术能力,不管是开采还是提炼,确实都非常困难。 云千川想了想,也就作罢了。 “哦,大掌柜问的石炭贫道打听清楚了。就在咱们猫耳山旁边,整座山都是。” 云千川一怔:“整座山,在哪里?” 冲虚道长朝着猫耳山东边一指:“此地,这里就是。” 猫耳山的东侧,有一个小土坡。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这山坡连个名字都没有。 “放屁,这里光秃秃的,哪有什么石炭了。” “挖啊大掌柜的,上面三尺覆土,深挖之后就石炭。” 冲虚道长奇怪的看着他,石炭确实是能燃烧。不过这玩意儿烧起来浓烟滚滚呛死人,还有毒。 突然冲虚道长寒毛直竖:“你、你不会是想用石炭烧制炼铜罢。” 用这些剧毒的石炭炼铜,不要命了! 山上的这些工匠们怎么办,谁能有这个胆子。 “为什么不呢,真要是整座山都是石炭,咱们就用石炭烧制。” 云千川一定是个疯子,是被缺柴脑子烧糊涂了。 对此,云千川却显得异常兴奋:“二憨、王炉,给我备马,我要去东坡看看!” “主人,需要带上铁锹锄头么。” “带上,都带上!” 小土坡就在猫耳山旁边,下山就是。很快,云千川就带着几人来到了土坡上。 第八十章 慈宁宫殿睁眼盲 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毛都没有。 “这牛鼻子,哪里来的狗屁石炭,回头我打断他的腿。”云千川骂骂咧咧。 “千川哥,孙崇文他们会打断你的腿。”二憨不合时宜的说了句。 “看什么,还不快挖!” “你骂冲虚道长,会遭报应的。”二憨嘟囔了一句。 冲虚道长在众人的心中,那绝对是半仙的存在。 十里八乡的百姓们,对其都是顶礼膜拜。 算卦无有不准,于是传的神乎其神。 二憨也深信不疑,他觉得冲虚道长这样的人,是接近于神的。 所以,不容亵渎。 二憨不明白,为什么云千川面对冲虚道长的时候,总气鼓鼓的像个青蛙。 二憨和王炉拿着锄头镐头,开始了在黄土地上的挖掘工作。 此地干旱少雨,山坡上的土地板结坚硬。二人挥动着锄头,崩出了火星子,收效甚微。 “主人,这挖了半天,也挖不动啊。”王炉也难得的抱怨了起来。 二憨一把子力气,这个时候也是扔掉了铲子。 “千川哥,挖不动啊。那牛、那老道士不是个东西。” 云千川“嘿嘿”的笑着:“怎么,现在不说人家是道法高深了。” 二憨心中恼怒,却还是不敢对冲虚道长大不敬:“我歇会儿,等忽儿再挖。” 深挖三尺,也就是一米左右。二憨和王炉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刨了个深坑。 五尺深度都有了,下面还是坚硬的夯土。好在这山坡石头稀少,否则他们早就放弃了。 “不、不成了千川哥,实在挖不动了。下面啥都没有,咱们回去罢。” 云千川也有些动摇,看着日落西沉,他也决定放弃。 ‘当!’的一声,王炉的锄头下面,似乎挖到了什么东西。 云千川一低头,王炉俯下身,扔掉了锄头。用手在土堆里扒拉了起来,然后一块黑漆漆的煤炭,展现在三人眼前。 云千川只感觉心跳加快:“快,拿上来!” 王炉双手捧着煤炭,云千川拿在手里一看,确实是煤炭无疑。 二憨一看登时来了精神,拿起锄头‘咣咣’一顿深挖。 大概地下六七尺的深度,全是煤炭。 这是露天煤矿,储量丰富。 “天助我也,天助我!哈哈哈哈...”云千川仰天大笑。 二憨和王炉互相对望一眼,这玩意儿,真有这么好么。 夜已深沉,颜徽音牵着妹妹的小手,在石屋门口翘首以盼。 这么晚了,云千川还没有回来,这让颜徽音大为的担心。 “姐姐,大哥哥怎地还没回来,我饿。” 小蓁蓁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颜徽音。 颜徽音只好抱起她:“蓁蓁乖,咱们再等等。” 蓁蓁点点头,突然小手一指:“大哥哥回来了。” 黑暗中,矿院的大门打开。云千川带着二憨和王炉,三个人走了进来。 笑容出现在颜徽音脸上,她抱着孩子快步走了过去:“夫君,饭菜已经做好了。” 二憨和王炉弄成了非洲鸡,满脸的脏污。 云千川也好不到那里去,不过他怀里抱着的,是一堆的煤炭。 王炉和二憨的怀里也是一样,三人将煤炭放在了地上。 “夫君,怎地搞得身上这般脏。快进屋洗把脸,把衣裳换了。” 二憨和王炉互相对望一眼,二人感觉很受伤。 还是有个媳妇好啊,知冷知热的。不像是他俩,只能自己回去换衣服。 云千川却摆摆手:“不急,二憨你去把冲虚道长叫过来。” 说实话,猫耳山附近这处露天煤矿的储量确实丰富。 但是也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杂质太多。 这一点,云千川已经看过了。且不说里面的煤矸石,还有大量的灰分不说, 这些都会使得煤炭和氧气接触的时候,不能充分燃烧。 如果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那就是在自杀。 此外,这些煤炭含有很高的硫、氮等物质,燃烧的时候会释放大量的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等等。 这也难怪,此地的百姓都说这些石炭有毒。 其实去除这些煤炭杂质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洗煤。 可以在河边或者溪流附近,建一个简易的水槽。这样,洗完的煤炭就可以分出等级,用来冶炼铜矿了。 当冲虚道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云千川带回来的这些煤炭。 冲虚道长狐疑的看着他:“大掌柜,你有法子让这些石炭可以代替木炭么。” 云千川点点头:“有。” 京城这边,祁麻子被崇宁候刘爽带去了皇宫慈宁宫。 皇帝他已经见过了,太后长什么样子,祁麻子还真是有些好奇。 好在有了上次面圣的前车之鉴,这次他已经轻松了许多。 慈宁宫在深宫后院,走了一大段路才来到一处雄伟的宫殿。 殿外的长廊里,有宫女来来回回的忙碌着。 见康帝的时候,刘爽还有些拘谨。 在面见太后的时候,他就明显的放松多了。 也不等宫人通报,刘爽便直闯进殿。 祁麻子也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后面。 大殿内,一个面向富态的老年夫人端坐在那里。这人,想必就是当今的太后了。 刘太后身体发福,保养的倒是不错。 她的身边,站着七八个宫女伺候着。 一进殿,刘爽抱拳施礼:“阿姐。” 祁麻子慌忙跪地:“草民祁大有,拜见太后,祝太后您老人家长命百岁。” 刘太后“嗯”了一声,努力的睁着眼睛:“爽儿啊,我这老眼昏花的,都看不清你长相了。灯,不是让你们说点灯么,点了没有!” 尽管大殿内烛火通明,几个宫女还是施礼应了声,又吩咐了下去,搬来了一些烛台。 即便如此,刘太后依旧是努力的睁着眼睛,似乎要看清眼前的一切。 刘爽只好上前,搀扶着她:“阿姐,您的眼疾愈发严重了。” 直到走到近前,刘太后才认出来对方。 她一把抓住刘爽的胳膊:“爽儿啊,你阿姐我老了,不中用了。你靠近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刘爽暗暗吃惊,只看到阿姐的眼睛浑浊,再这样下去非瞎了不可。 一个瞎眼的太后,威胁就没有这么大了。 失去了太后这可靠山,旧党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第八十一章 医治眼疾见天光 “阿姐,你可是会长命百岁,莫要说这些话。我给你找来了一位神医,定可医治你的眼疾。” “爽儿啊,神医,这世道哪有什么神医能治的了我的眼疾。” “阿姐放心,这人是从蓟县边关来的。听闻是,医术了得。” “爽儿啊,这些年你带进慈宁宫的神医,没有几百也有数十了罢。有哪一个管的了用处了,你杀了这几十个神医又如何了,你老姐姐我的眼疾,照旧是难治了。” “那是他们医术不精,死有余辜。就算是寻遍天下的名医,我也定要把阿姐你的眼疾治好。” 下面的祁麻子,只是听得心惊肉跳。 从二人对话中可以听得出来,他们这是已经杀了不少的郎中了。 能被请进宫中,为太后治病的大多都是良医。 甚至于,许多都是名医。 就因为刘太后的眼疾已成不治之症,他们祸及池鱼,就把那些无辜的郎中给杀了。 其残暴程度,着实是令人发指。 祁麻子听到这里,也是寒毛直竖。 这代表着,自己治不好太后的眼疾,也是一样的下场。 果然,之前的刘爽对他还算客气。到了慈宁宫后,刘爽冷冷的看着他:“姓祁的,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快施针。等等,你的药箱呢。” 直到此时的刘爽才反应过来,祁麻子口口声声的说,入宫给太后瞧病。 结果呢,这厮一路进宫,竟然连药箱都没带。 什么望闻问切,什么施针抓药都没有。难不成,这又是个骗子庸医。 都怪自己一路都在担心阿姐的眼疾,这才没有注意到这些。 想到这里,刘爽的眼神里,已经带了杀意。 之前对你,那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这个时候你若是治不好,唯有一死。 “尊贵的太后娘娘,草民不懂医术,更不知眼疾医治之法。” 祁麻子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说出了这句话。 此言一出,不仅是刘太后大吃一惊:“这、这,爽儿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爽更是勃然大怒:“来人啊,来人!将这蒙骗之徒拖下去,给我乱棍打死!” 很快,殿外走进来一队侍卫。二话不说,架起祁麻子就走。 慌得祁麻子高声叫了起来:“太后,且听草民一言。” 刘太后摆了摆手,侍卫们停了下来。 “太后您老人家的眼疾,牵动天下百姓之心。草民远在蓟县的主子云千川,听闻太后眼疾之事。特命小人来京,就是为的给太后献药。小人虽不懂医术,然我家主人乃是当世隐士高人,诗词书画、排兵布阵、医道算术无一不精是无一不晓啊。” 祁麻子一顿马屁,先把云千川给吹上了天。 果然,这刘太后大为的惊奇:“你说的这个云、云千川是你的主人,是、是在那宣州府蓟县之地?此人是谁,阿爽啊,你可曾听说么。” 既然太后这般的问了,刘爽也只好老实的回答:“回阿姐的话,胡羯入侵我边关。就是那蓟县的云千川,以火器退之。” 刘太后闻言大惊:“哦,此人当有如此能耐,为何不入朝为社稷江山效力。” 刘爽沉默,下面的祁麻子慌忙搭话:“回太后老人家的话,我家主子虽有些才智。然山野乡民,怎敢出入朝堂。我家主人说了,我大康百姓深受皇恩,当今太后她老人家又是宽厚仁德。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在边关一样为朝廷效力。若是胡羯再敢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 这一番马屁下来,刘太后愈发的受用了:“听听。你听听,人家一个边关的百姓,都知道为朝廷为国家尽忠。爽儿啊,此人就算不会医术,治不了我的眼疾,也就放他去罢。” 有了刘太后这句话,刘爽也只好施礼应声:“是。” 祁麻子听到这里,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自己,总算不会被弄死了。 通过冲虚道长所知的消息,这刘太后应该所患的是白内障加上老年老花眼所至。 至于白内障,古代其实已经有了一千多年的治疗技术。 只是受制于这个时代的限制,对于白内障无法得到有效的根治而已。 也有许多名医看出症结所在,用中药内服和外敷。 虽说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然毕竟治标不治本。随着时间的延长,刘太后的眼疾愈发的严重。 有厉害的名医提出,用金针拔障术给刘太后治疗眼疾。 所谓的金针拔障术,就是用一根特制的金针,通过角膜边缘刺入眼球。将浑浊的晶状体拨到眼球后部,使得光线能够重新进入眼球,从而达到改善视力的方法。 这方法确实是简单有效,可是风险也极大。 医疗技术和条件有限,这种方法极易造成感染。 刘太后虽然也经过此法治疗过,然终究还是因为年老体迈,眼疾症状虽有所改善。可是看东西,依旧是模糊不清。 “太后,我家主子命小人带来一物,太后您戴在眼睛上试试,或可有些效果。” 祁麻子大着胆子,从怀里拿出一个木匣。 又是一个木匣,入宫的时候有宫人搜过身。也检查过祁麻子带来的这个木匣,最后宫人确定这木匣里不过是一件奇怪的宝物,并非凶器。 为什么说是一件宝物呢,只因为这东西虽说长相奇怪,却是两片透明的水晶。 宫人随口问了句,祁麻子只是说献给太后的,于是也就没有再问。 入宫面见太后,给太后献宝,这本就是一件寻常不过的事。 此时祁麻子拿出这个木匣,刘爽一脸不满:“宫中珍宝不计其数,此物又有何用。” “回大国舅的话,我家主人的原话是,太后佩戴此宝,便可见光明。” 刘爽皱了皱眉头不再言语,刘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走下来,接过了木匣。 当木匣献上去的时候,刘太后摸摸索索的从木匣中摸出了这个宝贝。 “这是何物,我倒是从未见过。” 祁麻子抬起头:“太后,此物有两个弯弧,可挂在耳朵上。您透过前面的水晶,可窥物。” 在祁麻子的指点下,宫女帮着刘太后戴上了,这个时代的第一幅眼镜。 眼镜戴上的那一刻,刘太后猛地站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为民请命为民伤 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吓了一跳,刘太后一向稳重。怎地,如此的唐突起来了。 谁知这刘太后不但是离坐而起,反而走下凤椅,不住的左顾右盼。 似乎,这眼前的一切,都是第一次所见一般。一切事物,都是这般的新鲜。 实际上也确实是如此,刘太后的老花眼已经非常严重。而云千川献上的,正是一副高度数的老花镜。 这眼镜一戴,直如瞎子重见光明。刘太后的心中,怎能不激动。 “看见了,我看见了!爽儿,我看见了!” 刘太后无比的惊喜,一旁的刘爽慌忙上前搀扶住了她,也是一脸的惊喜交集。 “阿姐,你好了,你的眼疾当真是好了!”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刘太后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好了好了,我全都看见了,看见了!” 一副眼镜,让慈宁宫风云变幻。 之前朝中都在传言,说太后得了眼疾,已经瞎了。 一个瞎眼的太后,还能有什么威慑力。朝中的那些旧党们,也该收敛收敛了。 要不说,这些时日早朝的时候,太后都未垂帘听政。 以李时彦为首的保皇派,一个个的是喜笑颜开。而刘太后的那些旧党们,则是唉声叹气。 只是让李时彦无奈的是,此时太后患疾,本是康帝亲政的大好时机。 奈何这位康帝烂泥扶不上墙,压根对亲政没有兴趣。每日流连后宫,醉生梦死。 在康帝看来,刘太后健康的时候确实让他忌惮。可如今这老东西眼看着就不久人世了,还理他作甚。 清除旧党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太后两腿一蹬了再说。 看到皇帝如此昏庸糊涂,李时彦有心改革,却无力回天。 如今刘太后戴上了这幅老花镜,就能上朝垂帘听政了。 这对于那些保皇派,势必造成沉重的打击。 一副眼镜,对于云千川来说制作并不困难。 石英砂、火碱、石灰石混合,用吸铁石吸附杂质之后。如坩埚熔炼,出来的就是玻璃了。 重见光明的刘太后,这才仔细的端量起了祁麻子。 就连祁麻子脸上的疙瘩,她都能看的清楚了,刘太后更是兴奋。 “那个祁...” “草民祁大有。” “对喽,祁大有是吧,你说此物是你们家主人献上的,你家主人曾用火器击退胡羯可汗,这个我在宫中也是有所听闻。那个云千川,所授何职啊。” “回太后娘娘的话,草民的主人如今是蓟县守备营千户,守卫蓟县职责。” 刘太后点了点头,转头对刘爽说道:“此等大才,留在蓟县实属可惜。找个机会,还是弄到京城来吧,我要见见他。” 刘爽施了一礼:“阿姐,朝廷有规矩,国家有法度。此人就算是有大才,也得一步一步来。” 祁麻子一听说要让云千川进京,本就大吃一惊。 来的时候,冲虚道长一再叮嘱。万不能让云千川入京,哪怕给个宰相都不干。 听得刘爽这么说,祁麻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刘太后大概也是随口一说,“嗯”了一声:“你说的有些道理,倒是我欠周祥了。祁大有,你想要什么赏赐。” 又是赏赐,还没等祁麻子开口,一旁的刘爽笑道:“回阿姐的话,前些时日此人还与陛下斗蛐蛐儿。陛下赏了他一只,蛐蛐罐罐。” 这件事刘太后并不知情,闻听此事的她还是吃了一惊:“哦,还有这等事。” “我家主人说了,能为朝廷效力,能为太后尽忠是主人的本分,不敢求赏赐。” 和康帝一样,刘太后一听也是心头大悦:“好好好,难得、难得。” “太后,我家主人只有一事相求。”祁麻子突然开口。 刘太后和刘爽互相对望一眼,半响,刘太后才开口:“哦,说罢。” 这个云千川,当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从他派祁麻子进京的动机,再到如今祁麻子的开口。 “胡羯人攻破天门关,加之边关大旱百姓苦不堪言。蓟县城外,也曾有流民聚集更有流寇作乱。这边关难宁,百姓困苦。我家主人恳求太后恩旨,免除蓟县百姓三年赋税,与民生息。” 这句话一出,刘太后二人更是震惊。 云千川这个人,绕了一大圈做了这些事,就为了这个? 你说他真的是为国为民呢,还是欺世盗名。这胸怀,也太大了吧。 为民请命,你云千川是圣人么。 当然不是,云千川想在蓟县发展,就得给蓟县百姓机会。大康赋税沉重,百姓们实在是无法承受。 三年时间,云千川就能在边关称霸一方。前提是,得与民生息。 到时候云千川在边关有钱有粮有兵马,朝廷也得看他脸色了。 只是现在的云千川羽翼未丰,只能猥琐发育罢了。 祁麻子跪在地上,刘太后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家主人能有这份心是好的,不过这免除赋税乃是大事。朝廷养着这些官员,边关养着这些将士,都得需要花钱。此事,我记在心上了。” 刘太后终究是没有一口应允,祁麻子也就不敢再说。 能够医治好太后的眼疾,着实是大功一件。刘太后赏赐了两颗夜明珠,夜明珠足有鸽子蛋般大。 一枚已经是价值连城,两枚同样大小的夜明珠更是昂贵。 刘太后能赏赐给云千川,足见也算是大手笔了。 只是,这些都不是云千川想要的。出宫之后,刘爽叫住了祁麻子。 “祁麻子,你家主人那个云千川,他想要什么。” 祁麻子一呆:“大国舅,小人不懂您的意思。” “他到底想要什么,为民请命?就为了这个么。” 刘爽依旧在怀疑,他不相信云千川是个圣人。做了这么多,就为了免除蓟县百姓的赋税。 “大国舅,蓟县百姓苦矣。有机会,大国舅真该到蓟县去瞧瞧。” 祁麻子没有正面回答,这反倒是让刘爽放松了警惕。 “嗯,有机会我会去的。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有太后在,他在蓟县自会平安。若是遇到什么难题,可修书一封过来。” 刘爽的意思就是,他们太后一党已经接纳云千川了。只要云千川识时务,他就是太后旧党的一员了。 在朝中,有刘太后罩着,就没有人能轻易动他。 第一章 开局迎娶美娇娘 “马六,你他娘的眼瞎啦。” “帮主,我雀蒙眼,这天又黑。我只看到这姑娘白白嫩嫩的身材甚好,谁承想是个麻子脸。” “可惜了这副好身材,真他娘的晦气!” 暮色沉沉,如同渲染的浓墨向着四周弥散开来。 屋檐下摇曳的铜铃,隐没了天际间最后一缕霞光。 云千川睁开眼,掀开眼前的裹尸布,猛地坐了起来。 映入眼前的是一群奇形怪状、歪瓜裂枣却又凶神恶煞、面目狰狞的粗糙汉子。 随着身体原主人记忆的强行进入,俗套的剧情来了-老子穿越了? 穿越身份:云千川-青竹帮小卡拉米。 蓟县私盐猖獗,青竹帮就是蓟县城内一帮私盐贩子组成的帮派组织。 着名的五星评论家,上将麦克阿瑟曾表示:私盐贩子嘛,一般都是除了好事,什么事都干的。 这帮人和当地官府那就如同婊子见了嫖客,开始互相勾结。 随着生意做大,涉及各个行业,赌坊、妓院、矿产等等专营灰色产业的一个组织,开始鱼肉百姓。 在一次和其它帮派火拼中,云千川前身被风雷堂的匡瘸子一棍子抽死,使得他穿越到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小喽啰身上。 这是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大康王朝,吏政腐败,皇帝昏庸、天灾不断。 再加上北方的胡羯人入关烧杀抢掠,百姓困苦。 这里是青竹帮老巢,位于长街一处庙堂。 人群中站着一个面相凶狠、左脸一道长长的疤痕的青面男子,在训斥着他的那些喽啰们。 此人便是青竹帮帮主,人称刀疤李。 蓟县城外据说拥进了十余万难民,在城中经营灰色产业的青竹帮闻风而动。 本着人不为鸡,天诛地灭的宗旨。青竹帮每日,都会出城搜罗一些美貌少女。 带回城后便卖给青楼瓦肆为娼,命好一点的会被大户人家挑中为妾。 挑剩下的,就赏给帮中兄弟。 糟蹋完了之后,便扔进乱坟岗自生自灭。 青竹帮恶贯满盈,天良丧尽。 “自打北面的胡羯人攻破了天门关,蕲县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咱们的好日子来了。 都给我擦亮你们的招子,去城外拍花子的时候多长点眼,别跟马六这个睁眼瞎,什么样的货色都给老子往回带。 老子再说一遍,最好是十二到十六岁,没破瓜的姑娘。长相要标志。” 喽啰们兴奋的大叫着,两眼放光,贪婪、猥琐。 “帮主,东城的匡瘸子他们,近些时日老是抢咱们的生意。千川哥就是在丽春院外被他们活活打死的,这笔账,咱们怎么算!” 云千川身前站着一个面相憨厚的魁梧少年,一脸的愤恨。 这少年正是自己的发小二憨,二憨时常因为不够变态,从而感觉和眼前这些人格格不入。 乱世之中,为了混口饭吃,前身拉了二憨加入了青竹帮。 倒不是前身有多好心,而是二憨单纯好骗,遇事,可以推他上前做替死鬼。 只是这次失了算,在丽春院外和匡瘸子火拼的时候,对方一棍子轮向二憨。 二憨低头一闪,棍子轮到前身的脑袋上,噶了。 “千川老弟这次也算是立了功,匡瘸子的事我会处理。今儿你们在城外带回来的货还算不错,除了马六带回这个扫把星。” 那个叫马六的汉子,满脸羞愧。 “咦,千川哥你、你没死?” 就在这时,二憨转过头看到了坐起来的云千川,兴奋的大叫了一声。 在所有人的震惊的目光中,云千川缓缓地站起身。 “千川哥,你没死!哈哈哈哈,太好了!” 云千川抬头看了他一眼:唉,这台词就不能有深度一点? 看到云千川活转过来,刀疤李也是颇为的意外,他走到云千川跟前,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千川老弟,你为咱们青竹帮立了大功,咱们帮中向来赏罚分明。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云千川心念电转,这是一个吃人的乱世,想要在乱世活下去,猥琐发育,苟着积蓄力量,这才是王道。 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不会被欺凌。 通过前身的记忆,云千川记得青竹帮曾在城郊替官府经营着一处铜矿,奈何受制于这个时代冶炼技术的限制,铜矿废弃。 这可是,妥妥的一座金山啊! 云千川想让刀疤李答应,让自己去经营那座废弃的矿山。 可还有一个问题,就算是把矿山给了自己,云千川身边除了二憨,也没有别的帮手。 炼铜是个技术活,大老粗的二憨肯定不行。 若是找个能识字的就好了,识字,还要对自己足够忠心。 青竹帮都是一群靠不住的畜生,落井下石出卖兄弟,那是家常便饭。 要是技术外泄,撑死徒弟饿死师父。 “哈哈哈哈,千川老弟还能要什么赏赐,自然是女人啦。” “对,马六不是带回来一个麻子么,就赏给他了。” 还没等云千川回答,有人打断了他。 众人跟着哄笑,云千川的前身是个懦夫,帮里的废物,胆小懦弱,向来被人瞧不起。 就连刀疤李的脸上,也带着轻蔑的笑意。 “带上来!” 刀疤李一招手。两个喽啰押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来到了云千川跟前。 女子身材火辣,可惜生了一张麻子脸,头发乱蓬蓬的甚是丑陋。 刀疤李微笑着:“本来这小娘子是赏给兄弟们的,今儿你立了功,便赏了你。” 周边的喽啰们更是“吁”声不断,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发出一阵阵尖叫和猥琐的大笑声。 刀疤李也想把这个麻脸姑娘赏给他,敷衍了事。 女的单薄清瘦、头发散乱,瑟瑟发抖。 虽然脖子下的皮肤雪白,一张麻脸却不忍直视。 看到这姑娘满脸的麻子,云千川却是心中一动。 穿越之前,云千川隶属于某支神秘部队的兵王。 云千川就是在执行一次特殊秘密任务的时候,卧底身份被发现。 最后,用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这才穿越到这个该死的时代。 自己经常执行各种卧底任务,云千川一眼就看出这姑娘脸上的麻子分明就是化的妆。 这姑娘这么做,显然是为了不想被这帮畜生糟蹋。 若没有这满脸的麻子,这姑娘绝对是个美人胚子,极品中的极品。 这群家伙是人参当萝卜干,不识货。 “云千川,这姑娘你若不要,就给老子了。” 看云千川还在犹豫,一个独眼龙高声叫了起来。 云千川认得,此人是帮里的二当家山猫。 就因为山猫贪污帮会的钱,有一次被云千川发现告诉了帮主。 自此,云千川便成了山猫的眼中钉肉中刺。 山猫嚣张跋扈,平日没少欺负自己。 “山猫,这般货色你也下得去嘴。” 一名喽啰,跟着叫道。 “怎么,关上灯还不都一样。老子不看她脸便是,就这身材老子委屈一下也值了。” 山猫说这话的时候,跟自己是受害者一样。 不过眼睛一直在盯着云千川,更像是挑衅。 听到山猫这般说,那女的闻言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她一把拽住了云千川,死死的不肯松手。 “我会做饭,洗衣服。” 那女子开口,声音清脆。 看云千川还在犹豫,女子满眼惊恐:“我识字,读过书。” 云千川心头一震,她识字... 一旁的二憨小声嘀咕:“大户人家的姑娘?” 女人恐惧的回头看了眼山猫,然后看着云千川拼命的点着头。 “我叫颜徽音,祖上做过官,家父临江县举人。” 喽啰们开始窃窃私语,毕竟官宦家的小姐还是很少见。 刀疤李则玩味的“哼了一声:“这年月,即便是官家的小娘子又怎样,丽春院书香门第多了去了,也不值几个钱。” 这姑娘活不下去,青竹帮在城外搜罗女子,马六得了夜盲症,模糊中便把她带了回来。 颜徽音看向云千川的眼神恐惧中带着哀求:“以后你便是我夫君,我吃的很少,我能干活。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急了的颜徽音突然跪了下来:“我二叔尚在京城做官,若夫君肯收留,甘为牛马。” 云千川这才俯下身来:“你,你先起来。” 她说有个亲戚在京城做官,这个真假未知,但她读过书识字应该是真的。 二憨扁担大的字认不出一个,她识字,正是自己需要的。 再说了,自己不答应,就山猫那畜生肯定玩完了就给弄死扔去乱葬岗。 颜徽音正是看清楚了这一点,这才选择了云千川。 云千川将她扶起身,算是默认了。 这姑娘,登时喜极而泣。 刀疤李悻悻的带着一众喽啰,出了破庙。 山猫看了眼云千川,满脸愤怒。 她身体依旧在颤抖,云千川却知道自己捡到了宝。 这姑娘既然识字,那将来铜矿的冶炼她便能帮得上忙。 第二章 昏灯如豆茅草房 路上,一旁的二憨小声道:“千川哥,临江县,不是被胡羯人屠了么。” “我们全家出城走散了。我被裹挟到了这里,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才进了城。” 接下来的事,不用她说云千川已经明白了。 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家境殷实。因胡羯人入侵,他们举家侥幸逃出城,没逃的则被胡羯人屠了城。 出城后,她一家人跟随灾民来到了蓟县城外。 城外十余万难民,听闻都有易子而食的。 “你识字,农书看过没。” “看过,我家在临江多有农田,《农政》《考工记》《天工开物》《梦溪笔谈》我都看过。” 路上,云千川点点头,别的没有再问。 青竹帮在城郊还有一处废弃铜矿,才是云千川心心念念最想得到的机会。 若不是山猫站出来打岔,云千川已经跟刀疤李请求,让自己去经营那座铜矿了。 她说她叫颜徽音,官宦世家的小姐。 识字是最重要的,以后自己炼铜冶铁,她都能帮得上忙。 这衣衫单薄的姑娘,小心翼翼的跟在云千川后面,二憨悻悻的落在后面。 西城一处破败的茅屋,四处漏风,随时都要倒塌的样子,那是云千川的家。 这房子的原主人去年得了瘟疫,全家死绝。 都说云千川胆大,带着二憨鸠占鹊巢的住了进来。 实际上,是他们无家可归。 对于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哪里还管得上是不是爆发过瘟疫,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不错了。 这一路上,颜徽音都非常紧张。 她听说过青竹帮,也知道帮众都是干什么的。 一群无恶不作不得好死的混混,听说许多帮众前脚娶完媳妇,没几天玩腻了就给卖了。 当初在城外,人牙子用半袋小米把自己带进了城。 颜徽音想着,若是能被大户人家挑中做个妾室也就认命了。 谁知她听说要被带去了丽春院,宁死不从。 好在她自幼跟高人学习过易容术,可以说是能以假乱真。 于是,她悄悄的化成了一张麻子脸,本想以此自保。 谁知她还是低估了青竹帮这帮畜生的底线,那个叫山猫的,压根就不在乎。 若不是云千川,颜徽音的下场可想而知。 两间破旧的茅屋,东边是仓促搭建的草棚兼顾伙房。 一进门,二憨识趣的一头拱进了草棚,将堂屋让了出来。 茅屋昏暗、脏污不堪,臭气扑面。 云千川一路都是眉头紧皱,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自己目前的处境。 乱世、吏政腐败、边境重镇、难民围城、外敌虎视眈眈... 开局,就叠满了buff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脑子里想了几百种穿越者必备致富经,最后发现在这样的乱世,都是个屁。 颜徽音一进屋便利索了起来,她在墙角找了个秃毛扫帚,抢着干活。 “夫君你歇息着,这些活让我来。” 一个官宦之家的小姐,手脚突然麻利了起来。 云千川看得出,平日里她没有干过这种粗活,但是做的格外卖力。 她害怕再次被卖,只是想让云千川觉得她还有些价值。 云千川只是静静地看着,并没有帮忙的意思。 小半个时辰之后,屋子里被打扫了出来。 实际上,家徒四壁的茅屋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颜徽音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原本就有些脏污的脸上,更是成了小花猫一般。 不过,细看之下依旧是难掩那清丽的面容。尤其是一双眼睛,明亮灵动。 原本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被生活生生磨成了世俗的样子。 云千川不知道她这一路上都经历过什么,但清楚在外面这吃人的世道中,她一定见惯了人性的恶。 不然,她不会这般的对自己。 谨慎,总没有错。 “说说你的事,临江颜家也算是大户。你说你二叔在京城做官,所授何职?” 从在庙堂这姑娘的表现,云千川就知道她是个聪明人。 云千川喜欢聪明人,但也得小心提防聪明人。 颜徽音垂下头,抚弄着衣角。 “我没有在京城做官的二叔,这么说只是为了活命。夫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我选择跟了你,便绝不会背叛你。我、我会干活,也、也能照顾你。” 她这般说来,云千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嗯,知道了,歇息吧。” 看得出她很紧张,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瞥向屋内那张旧床。 云千川知道,这个时候睡她很简单,她似乎也做好了听天由命的准备。 可云千川并没有这么做,一段没有感情的关系,他没有丝毫的兴趣。 云千川没有揭穿她的易容术,颜徽音也并没有提。 “千川哥,帮主说了,明日让咱们早些出城。免得被匡瘸子他们占了先机,把漂亮的姑娘给挑走了。”草棚内,传来了二憨的声音。 云千川虽然不想助纣为虐,和青竹帮那些畜生出城拍花子。 可他得吃饭,首先得活下去。 “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一听说是明日出城,颜徽音突然叫住他。 云千川愕然转身,不解的看着她。 “我、我家人尚在城外,家父也确实是举人身份。家父在官场也多有同僚,若是夫君能把家父带进城,找到那些同僚,自、自会对我们照顾一二。” 她确实很聪明,知道云千川要什么。 颜徽音的父亲好歹也是个举人,同窗还是不少的。 能把此人接回城中,找到他的那些做官的同窗,对于云千川将来的发展,大有用处。 这条件,云千川没有理由拒绝。 不过云千川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走出茅屋头也不回。 “明日再说。” 留下颜徽音一个人,缩在角落里发呆。 桌子上的油灯熄灭,鸡鸣三遍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有了人声。 天光微亮,云千川和二憨起床,茅屋里面已经煮好了粥。 颜徽音小心翼翼站在那里:“夫君,我、我煮好了粥。” 她没有再提昨夜的事,云千川也没有说,二人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二憨扒拉着稀粥,看一眼云千川又看一眼颜徽音,他也察觉出气氛不对。 直到吃罢饭,云千川这才开口:“你跟在我身后,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之外。” 颜徽音惊喜交集,利落的收拾着碗筷,大概是过于激动,一只粗碗从手里滑落。 幸亏云千川眼疾手快,接住了那只粗碗:“出城后,必须听我的。” 颜徽音使劲的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街上,云千川看到了前面粮行早已挤满了买粮的人。众人呜呜泱泱,粮仓几个伙计在那边论秤卖粮。 “千川哥,粮行那边又涨价了。”二憨说了句。 掌柜的姓周,把‘奸商’两个字毫不避讳的写在脸上,一脸的得意。 蓟县城外难民云集,胡羯人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打过来。 粮食运不进来,蓟县城内的粮食,是一天一个价。 “一斗米三百钱?昨日不还是两百二么。” “怎么全是粗糠和沙子,三斗糙米有两斗的沙糠。” “爱买不买,就这还是早市的价。过了午时,可就不是这个价码了。” 伙计们挽着袖子和众人理论,买粮的百姓怨声载道。 又有什么用呢,这年头大发国难财的,比比皆是。 走到周记粮行门口的时候,云千川一拱手,周掌柜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粮行是青竹帮得罪不起的,他们的背后,都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西城城门口,帮主刀疤李到衙门公干去了。今日带队的是二当家山猫,还有马六他们。 所谓的公干,不过是青竹帮和官府互相勾结。官府不方便出面的差事,会吩咐青竹帮给擦屁股而已。 马六牵过两匹马,看到颜徽音的时候,不由得一怔。 出城拍花子,还带女人的? 第三章 半袋小米魂断肠 “云千川,你他娘的可真会玩,拍花子还带着小娘子。怎么,这是玩腻了想让兄弟们帮忙么,哈哈哈哈。” 二当家山猫骑在马上,勒住马头,右手持着马鞭,一脸轻蔑的看着云千川。 众人发出一阵哄笑,颜徽音的眼中露出巨大的恐惧。 云千川冷冷的回道:“放你娘的屁,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几人不由得一愣,云千川平日在帮会里都是软弱可欺。今日这是怎么了,敢和二当家顶撞。 山猫登时大怒,持鞭指着他:“怎么,你小子是想找死!” “二当家,是你先出言不逊,千川哥可没招惹你。”二憨忿忿的说道,握紧了刀柄。 山猫和云千川不对付,马六却与他交好。 马六慌忙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帮主吩咐的正事要紧。大家,赶紧先出城。” 山猫不把云千川放在眼里,这个二憨却一股子蛮力,不容易对付。 山猫看了一眼云千川,又看了眼五大三粗的二憨,最终只是“哼”了一声,拍马便走。 “神气什么,千川哥,咱们不必跟他置气。”二憨怒道。 云千川并没有生气,穿越之前的他,隶属于某支神秘部队的兵王,执行任务的时候和敌人同归于尽,醒来后便穿越到了这个时代。 对付山猫这样的家伙,可以说是手拿把掐。 他扶着颜徽音,二人同乘一匹快马。 颜徽音羞得脸色绯红,不知怎地,只感觉坐在云千川的怀里,充满安全感。 因为青竹帮的关系,他们顺利的出了城。 尽管心理有些准备,云千川还是被城外的景象给惊呆了。 黑压压乌泱泱一大片,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难民,三五成堆。 这些人要么形容枯槁,如同行尸走肉。要么,全身浮肿,眼神无光。 他们,更像是一群丧尸。 有的灾民饿的太久,身上的脂肪都已经消耗殆尽,看上去就是一副皮囊包着骨头,甚是骇人。 灾民的流动性很大,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颜徽音的家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三人寻了半日,杳无音信。 不觉日上三竿,城门缓缓打开。灾民们蜂拥而起,却又被城墙上的弓箭手吓得龟缩不前。 蓟县城虽然严禁灾民入城,但好歹每日还会在城外施粥。虽说是聊胜于无,但总给了灾民一丝希望。 灾民的眼睛都泛绿,一名官员模样的人从城内走出。 “城内粮食告缺,今日无粥可施。”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转身就走。 城外的灾民,登时哀嚎遍地。有零散的灾民,一头栽倒在地。倒下的,就再也起不来了。 山猫和马六他们,早已骑马冲入人群,对着这些灾民一顿马鞭招呼。 灾民们更是哭爹喊娘,纷纷躲避。 半柱香后,灾民们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山猫环顾四周,“啪!”的一声,马鞭在空中甩出爆裂的响声。 “我家老爷菩萨心肠乐善好施,收义女入城侍主。凡十二到十六岁的姑娘,想入城讨个活路的,每人半袋小米。” 人群登时攒动起来,有姑娘的家人便带着孩子上前。马六招呼手下,让这些姑娘站成一排。 山猫跳下马背,径直走到这些姑娘面前。如同挑牲口一般,将手伸进一名姑娘的嘴巴里,掰开嘴巴先看牙齿。 牙齿整齐代表着健康,再接着打量一下身段模样。 紧接着山猫跟狗一样凑过去,对着姑娘一阵猛嗅,吓得这些姑娘呆若木鸡,一动也不敢动。 满意的便点点头。身后的手下便将人带出来,扔给家属半袋小米一张卖身契。 都知道所谓的收义女,不过是卖进城内的烟花柳巷。 家属哭哭啼啼,接了小米摁了手印,这桩生意便是做成了。 云千川转过头的时候,发现颜徽音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他伸出手,握住了对方。 掌心传来的温暖,让颜徽音一怔,她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要么举家饿死,要么寻一条活路。 当初颜徽音就是不忍看到一家人被饿死,走了同样的路。 “你家人叫什么。”云千川突然开口。 “家父颜真轩,还有我弟弟颜徽明,妹妹颜蓁蓁。” 云千川点点头,带着二憨分开人群,二憨高声对着众人吼道:“有人可认识一个儒生模样的先生,叫、颜真轩的。” “颜真轩,可曾有人认识!” 一连喊了三遍,人群中鸦雀无声。 颜徽音神色落寞,云千川只好安慰道:“或许不在西城,咱们再去南城转转。” 又问了几声,依旧是无人应声。马六突然高喊了一声:“有知情者,赏两袋小米!” 云千川感激的看向马六,马六点点头,又高声叫了几声。 远处的人群中,一个小小的人影,被人高高举了起来。 颜徽音惊叫一声:“蓁蓁!” 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被人高高举起。那小女孩也就约莫五六岁的年纪,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 “姐姐。” 颜徽音疯了一样跳下马,朝着人群奔了过去。云千川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一个高个瘦骨嶙峋的灾民,使尽力气高举着一个小女孩,正是颜徽音的亲妹妹,颜蓁蓁。 颜徽音猛扑过去,一把将妹妹抢在怀里:“蓁蓁、真的是你,蓁蓁,爹和你二哥呢。” 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们要吃二哥,爹爹、爹爹和二哥都死了,呜呜呜呜。” 颜徽音浑身一震,身后拍马赶过来的云千川,也是寒毛直竖。 易子而食,饿疯了的灾民,是干得出来的。 云千川手中的马鞭卷起,卷中先前举着小女孩的高个汉子脖子用力一扯,对方如陀螺一般拽了过来。 远处的山猫等人面面相觑,云千川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身手了。 云千川下马,一把捏住对方的脖子:“说,人呢!” 那汉子气为之窒,结结巴巴道:“是高虎他们杀了那先生,和、和那孩子。我、我什么都没干,救、救命...” “千川哥,再勒就勒死了。”身后赶过来的二憨提醒。 云千川这才将对方放下来:“高虎又是谁。” “高家庄的高氏兄弟,昨日看到那位先生得了半袋小米。便、便动了心思。” 第四章 舍命相护为情郎 “我们都是亲眼所见,高氏兄弟到处杀人抢掠。若不是富贵,这小娃子也逃不了毒手。” “对,富贵心好,贼人才放了这孩子。” 一旁的灾民们,也跟着帮腔。 从灾民们的口中得知,灾民里有几个高家庄高氏兄弟为首的团伙。饿疯了的他们,对着灾民下手。 颜徽音为了救一家人,自愿卖给了青竹帮得了半袋小米。 正是颜真轩手里的这半袋小米,招来了杀身之祸。 颜真轩一家是临江外地灾民,又无乡党相护,高氏兄弟看到后便来抢夺。 颜真轩自是舍命不舍粮,高氏兄弟威胁不交出粮食,就把他儿子煮了吃了。 犹豫之下的颜真轩刚要交出粮食,儿子颜徽明上前狠狠的咬了对方一口。 盛怒之下的高虎,一刀劈死孩子,颜真轩见状上前拼命,也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他们还想对颜蓁蓁下手,富贵挺身而出,大骂他们是畜生,孩子都不放过。 富贵是个土郎中,早些年给高氏兄弟他娘瞧过病,高氏兄弟这才没对颜蓁蓁下手。 颜徽音越听越是肝肠寸断,直喊着是自己害死了爹和二弟。 云千川没有说什么,将她二人扶上了马。 马六还算仗义,给了富贵两袋米。 富贵千恩万谢,山猫他们这边,已经带着这些收来的姑娘,准备返城了。 “尸首呢?”云千川问。 “埋了,怕染瘟疫。”其中一个灾民说道。 埋在什么地方也找不到,云千川也只好作罢。 颜蓁蓁还在嘤嘤哭泣,云千川只想安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远处尘烟滚滚而来。车辚辚马潇潇,是蓟县城的运粮队。 “闪开、闪开,运送军粮,擅近者格杀勿论!” 蓟县隶属于北方重镇的宣州府管辖,难民围城之下,也开始闹起了粮荒。 而蓟县又是宣州府重要门户,胡羯人入侵,势必先打蓟县。 一旦蓟县失守,宣州府则是门户大开。 朝廷这次总算是有所动作。从宣州府的粮仓调拨粮食,支援蓟县。 可是,昏聩的朝廷,低估了灾民的可怕。 因天灾战乱和苛政而失去家园的百姓,为了寻找适合生存的地方被迫迁徙,便成了流民。 流民吃完了食物,就成了灾民。 灾民们活不下去开始聚众,一旦具有了暴力掠夺性,那就是流寇。 眼前,那可是一车车的粮食,灾民们的两眼开始放光。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们的眼里,只剩下食物。 有的灾民如丧尸一般,开始往粮车靠近。 为首的一个官兵百户,拔出了腰间佩刀。其他的官兵,也纷纷举起武器戒备。 一个想爬上粮车的灾民,被百户一刀劈死。 其他的官兵们也开始动手,霎时间粮车附近,便多了三四具尸首。 百户举起血淋淋的长刀:“谁敢上前!” 远处城墙上的蓟县官兵,也纷纷举起了弓箭。灾民们终于惧怕了,纷纷让开了道路。 百户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刁民悍妇,螳臂挡车。”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 一支冷箭,笔直的插进百户的胸膛。 百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噗通’一声,倒撞下马。 这一下,这支近百人的运粮队伍登时乱了起来。 “大哥,有十几车的粮食。” “豹子,招呼兄弟们。吃他娘穿他娘,跟着老子抢皇粮啊!” “吃他娘穿他娘,跟着虎王吃皇粮!” 聚众的流寇跟着呐喊,极具煽动力。 运粮的民夫们吓得瑟瑟发抖,护卫的四五十名官兵,也开始乱了起来。 蓟县城墙的守将远远的观望着,惊慌的大喊。 “造反啦造反啦,这帮刁民、造反啦!快,快去通知将军!” 抢劫军粮的,正是高虎高豹兄弟俩。 这俩人居然啸众了上百人的队伍,最可怕的是居然还有弓箭手。 这关自己什么事呢,预感到不妙的云千川,拽着颜徽音就跑。 山猫和马六他们也早已察觉到不对劲,押着那些姑娘们,悄悄往城门口移动。 颜徽音挣扎着想上前拼命,被云千川一把拽过:“赶紧走。” “想活命的,跟老子上啊!”高虎大喝一声,举着一把生锈的柴刀冲了上去。 手下的喽啰们,武器也是五花八门。钢叉、锄头、铁耙之类的农具居多。 这些人发了狠,居然和运粮的官兵械斗了起来。 粮食,那就是自己的命,活下去的命。 要么在这蓟县城外活活饿死,要么反他娘的,你会选哪个。 灾民们如同蝗虫一般,朝着粮车蜂拥而至。很快,这些官兵被淹没在灾民的海洋中。运粮的民夫,四散而逃。 云千川放眼望去,可笑的是蓟县的守城官兵们,磨磨蹭蹭半天不肯开城门营救。 山猫纵马约束着那些姑娘,手里的马鞭不断的抽打着:“还敢跑,小娘皮回去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青竹帮的喽啰们,手里也是带着粮食的。那是,他们用来购买姑娘的小米。 “马六,把你手里的粮食扔了!”云千川大喊一声。 马六回头,“啊”的问了一声。 突然,一柄木叉刺进了山猫的后腰。紧接着,山猫被人拽下马来。 马六大骇,将背上的小米慌忙扔了出去。灾民们,立刻蜂拥而至的扑向了粮食。 “二憨,下马、逃!” 云千川翻身下马,顺手将孩子扔给了二憨,拽起颜徽音就跑。 二憨动作倒也麻利,抱着小蓁蓁跟在了云千川后面。 青竹帮剩下的喽啰们,也被灾民摁在了地上。那些被买来的姑娘,四散而逃。 乱了,一切都乱了。 惨叫声、哀嚎声夹杂着野兽般的撕叫哄抢声,城外是一群发了疯的灾民。 能走的活物,都成了他们的口粮。 在这些马匹眼里,这群灾民比狼群更可怕。 二憨抱着孩子跑在了前面,云千川拽着颜徽音,从人群中奋力的往前挤着。 这个时候,你身上东西越少,才越是不会被惦记。 偏偏,一名灾民手持菜刀,从背后照着云千川的脖子砍了下去。 “休得伤我夫君!” 颜徽音大叫一声,扑在了云千川身上。 “噗!”的一声,菜刀结结实实的砍在了颜徽音后背。 云千川回过头,做梦都不敢相信,她会为了自己奋不顾身。 那灾民也是愣了一下,一低头,他看中的,原来是云千川腰间的佩刀。 云千川一拳,将那人给击飞了出去,那人口吐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城门终于打开,蓟县城内的官兵鱼贯而出。灾民们红了眼,一场粮食大战即将展开。 灾民们终究不是官兵的对手,在一片片倒下的尸首中,官兵们成功的抢回了军粮。 只是,依旧有两车的粮食被流寇抢走。 第五章 蓟县城内医刀伤 此时的颜徽音已经昏迷不醒,她脸上的妆容,再也掩饰不住。 那些画上去的麻子,渐渐地脱落之后,露出一张绝美雪白的鹅蛋脸。 只是,失血过多脸色过于苍白了些。 云千川抱着她往城门奔去的时候,看到山猫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山猫看到了他,努力的伸出手:“千川,救我...” 云千川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在灾民不断的踩踏中,山猫渐渐没了声息。 “弓箭手,给我射!” 城墙上弓箭手箭如飞蝗,城外的灾民如割韭菜一般纷纷倒下。 等云千川他们逃回城中才发现,出城的帮众有六个死在了灾民手里,包括他们的二当家山猫。 这次青竹帮损失惨重,死了六个兄弟不说,买回来的姑娘还全都跑了。 他们在城西找到一家叫‘保安堂’的医馆,医馆的郎中不肯帮忙医治。 云千川上去给了对方两个大嘴巴子。 “老子是青竹帮的,治不好这姑娘,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医馆。” 西城是青竹帮的地盘,郎中立刻就慌了,他擦了擦汗:“小、小人尽力。” “姐姐、姐姐,我要姐姐。” 颜蓁蓁一直在喊着姐姐,无奈二憨将她抱了出去。 郎中给施了金疮药,颜徽音沉沉睡去。 看着昏迷不醒的颜徽音,云千川百感交集。她能不顾性命的去保护自己,这是让云千川万万没想到的。 云千川对眼前的这个女子,心态逐渐开始转变。 只有把你当成了至亲,才会如此奋不顾身。这一刻的云千川,心下感动。 两个人的内心,也就此拉近了距离。 蓟县戒严了,因为城外灾民造反的事。高氏兄弟据说现在聚集了上千人,啸聚一方成为了流寇。 蓟县守备不敢出城围剿,宣州府坐视不管。眼看着,他们做大。 没办法,这年月大股的流寇多了去了,剿不胜剿。 颜徽音伤势将养了数日,伤势居然没有感染,着实侥幸。 醒过来的颜徽音,满脸愧疚。 “夫君,对不住,我、我其实不是麻子...” “我知道,青竹帮就是一群畜生。” 云千川自己也是青竹帮的人,这么说是连自己一同骂了。 颜徽音眼睛一红,泪水滑过娇嫩的脸颊:“我父亲...” “埋在城外了,你妹妹二憨带着,放心吧。” “我、我身子好了,夫君咱们回家吧。” 她把云千川当成了自己的依靠,云千川不知道该喜还是忧。 随着两颗心的渐渐靠近,云千川身上有了责任。 “以后有人欺负保安堂,提我青竹帮好使,我叫云千川。” 临走的时候,云千川没有给一文钱的汤药费。 郎中,对此似乎早有预料。 “公子好走,不送了。” 估计郎中已经将云千川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好在几人脸皮够厚,浑然不在意。 二憨找了辆马车,将颜徽音她们送回了家。 这些时日帮中聚会,叫了云千川好几次都没去,二憨替他去的。 “千川哥,跟你说个事。自打上次灾民暴乱,城内也没多少粮食了。衙门,已经开始清除城内没有户籍的流民了。说是没有户籍的,一律逐出蓟城。嫂子她...” 没错,颜徽音虽说是嫁给了自己。可是,并没有获得官府的户籍身份。 所谓的户籍,就跟现如今的身份证差不多。 士农工商,大康的百姓们一样都是有户籍的。 就比如云千川就属于商户中的盐籍,二憨就比较惨,他是贱籍中的疍户,不得参与科举甚至不能与平民通婚。 若无户籍,颜徽音就是流民。一旦被官府查到,就会被赶出蓟县城。 “嗯,明日去衙门问问。” “我已经问过了,衙门户房现如今不给办。只有东城的匡瘸子可以办户籍,听说已经涨到三两银子一张了。” 云千川一惊:“匡瘸子?” 二憨点点头:“就是风雷堂的匡瘸子,他不知怎地傍上了衙门的户房。” 风雷堂的匡瘸子,和青竹帮是死对头。 官府也不想这些帮派一家独大,也就默认了双方的明争暗斗。 而匡瘸子,就是当初一棍子送云千川前身归西的仇人。 实际上,匡瘸子和云千川的仇恨远不止与此。 三年前云家家境殷实的时候,泼皮匡立岷去其家中偷盗被发现。 云千川的父亲并未报官,而是着人打断他的一条腿。 自此,匡立岷成了匡瘸子。 不知怎地,这厮后来加入了风雷堂,靠着心狠手辣居然成为了风雷堂堂主。 云千川想求匡瘸子给开一张户籍,难如登天。 “嗯,户籍的事不忙在这一时,先回家。” 几人回到家,颜蓁蓁路上已沉沉睡去。 二憨抱了孩子,放在了茅屋炕上,细心的给盖上了被子。 颜徽音身子还很虚弱,云千川搀扶着她。 “这些时日不可乱动,剩下的事交给我。” 颜徽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二憨挠挠头:“千川哥,我去挑水去。” 二憨刚走出屋外,院子里就有人敲门。 “马六?” “二憨,千川呢。” “在屋里。” 来人正是马六,他招呼也不打,风风火火的闯进了屋子里。 看到床边的颜徽音,马六的脸上写满了震惊:“她、她...” 马六也没想到,这小娘子竟然不是个麻子,还是个美人胚子。 “马六,出什么事了。”云千川打断他。 马六这才回归神来:“千川老弟,你这些时日老是不去帮里开会。帮主已经发了好几次脾气了,今日的大会,你务必到场。” “这个,你看我夫人伤势未愈,你给我告个假。”云千川找借口推辞。 帮里开会,无非就是研究怎么捞钱和怎么抢女人。 这些,云千川实在没兴趣,也不想去做。 “不成啊千川老兄,帮主说了。晚上你再不去聚会,就将你从青竹帮除名。” “好啊,老子早就不想待了。” “还要三刀六洞。” “算了二憨,青竹帮挺好的。帮中大会,咱们还是得去你说是吧。” 一听说三刀六洞,云千川立刻转移了态度。 二憨点点头:“嗯哼,青竹帮着实不错,马六,告诉帮主,我们准时到会。” 云千川将马六送出门外,在门口,小声的问道。 “马六,帮主近日如此焦急,所为何事?” “唉,你是不知道,知县下令,让咱们青竹帮去宣州府运粮。您是知道的,如今这城外到处都是流寇,运粮的差事去了就是个死啊。为了这事,帮主愁的好几日睡不着。知县催的又紧,晚上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六章 甘冒大险为食粮 云千川想了很多天,想要得到猫耳山的矿山,必须乔知县点头。 刀疤李在帮中趾高气昂,在乔知县面前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指望这个草包帮主,怕是没戏了。 想接近乔知县,还得自己想办法。 平日里的青竹帮大会,主要目的就是怎么搞钱。或者是,研究怎么抢女人。 今日的帮会,却有些不一样。 云千川和二憨来的时候就知道迟到了,庙堂内早已聚满了帮众。 帮主刀疤李浑然没了往日风采,有些蔫头耷脑。 “诸位兄弟,咱们话说在明面上。我去衙门公干,是老二山猫代我出的城,结果惨死城外,还折了咱们六个兄弟。城外的情况,大家伙儿想必都是知晓了。” “帮主,都知道城外流寇作乱,高氏兄弟听说手下已经三千多人了。衙门却还让咱们青竹帮出城运粮,摆明了这是让咱们去送死啊。” 云千川抬起头,看到那是马六的声音。 刀疤李的脸上,也是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乔知县点名让咱们青竹帮去,我这个帮主又有什么法子。说好了,这次去宣州府运粮,大伙儿抽签决定,各安天命!” 青竹帮,说白了就是给衙门擦屁股的。 知县曾经说过,青竹帮不过是本官的踏脚石,随时可踢一边去。 也就是说,这帮靠着贩卖私盐起家的青竹帮,包括帮主刀疤李在内,不过是乔知县养的一条狗。 蓟县粮荒,城外又有高氏兄弟的流寇作乱。宣州府粮仓的粮食运不过来,乔知县也是一筹莫展。 没有粮食,城内百姓无法过活。 就连蓟县守备营的军营,也缺粮草。 乔知县是一县之长,然作为边关重镇,蓟县也是有驻军的。 驻扎蓟县的,是八百人的守备营,由千户孟樊超统领。 重文轻武的大康,守备营千户孟樊超,是要受到乔知县节制的。 守备将领派出二百人的官兵,去宣州府运粮。加上征集的民夫,这还不保险。 毕竟高氏兄弟的流寇人多势众,乔知县便想到了青竹帮。 刀疤李很是纠结,知道这一去凶险万分。搞不好,青竹帮就此覆灭。 可是不去,得罪了知县,青竹帮下场一样不好过。 这些年青竹帮鱼肉百姓,不知道替衙门做了多少的脏活。早就民怨沸腾了,关键时候乔知县会毫不犹豫的把青竹帮给清剿掉。 若不是为了牵制匡瘸子的风雷堂,云千川甚至觉得,青竹帮早就被衙门给清剿了。 刀疤李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这次他也是豁出去了。 青竹帮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谁都不想出城送死。 帮中老规矩,抓阄。 青竹帮与会的有不到三百人,衙门点名要二百人。 也就是说,大多数人都逃脱不了运粮的宿命。 刀疤李面前葫芦瓢里装满了事先写好的纸片,马六第一个。 当马六战战兢兢,从瓢里摸出一个纸片,打开一看之后,登时瘫软在地。 刀疤李毫不客气的一把抢了过来:“马六,先头兵。” 这是个送死的差事,所谓的先头兵,就是在运粮队伍的最前面。 流寇若是劫粮,首当其冲的倒霉蛋。 剩下的帮众们,也纷纷上前。抓到的垂头丧气,偶尔一两个幸运的,则是兴高采烈。 “我没抽中,哈哈哈哈,不用出城了!” “真他娘的倒霉,老子这一趟要凉。” 身边的二憨也跟着紧张起来:“千川哥,快轮到咱们了。” 云千川没有回答,而是低头思考着。 这种大概率事件,他和二憨基本是跑不了了。 去,怎么才能保住性命,还能顺利的把粮食给运回来,这是个问题。 或者,这次是个机会。 多动脑子,学会把危机变成机会。这是云千川,在军队学到的东西。 抽签还在继续,抽到的垂头丧气。偶尔有一两个幸运的,则是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这一点看得出来,刀疤李还算公平。 作为帮主,他是必须得去的了。 很快轮到了二憨,二憨粗手大脚的从里面拿出一张纸片。 打开之后二憨有些懵:“千川哥,这是什么字。” “出城,二憨你中奖了。” 云千川接过纸片,苦笑了一声。 二憨对此好像是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哦”了一声。 二憨的豁达感染了云千川,他随手摸起一张纸片,随手打开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云千川没说话,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脸上。 刀疤李看出不对,一把抢过纸片,悻悻的说道:“云千川,你小子还真是狗屎运,留守。” 运交华盖的云千川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不用去城外送死。 很多帮众投来羡慕的目光,马六坐在地上两眼无神。 没有人不怕死,可他们不得不去。谁也都清楚的知道,得罪官府的下场。 “天公地道,老天爷做的决定,那都是你们的命。散了散了,大伙儿两日后卯时守备大营集结。” 刀疤李环顾了一下,继续说道:“有什么后事需要交代的,给你们两天的时间,不许闹事!” 喽啰们三三两两,有的决定去丽春院潇洒潇洒。有的,则是想去赌坊碰碰运气。 马六是喽啰中为数不多有家室的,他拍拍屁股站起身,准备回家。 这一去,大家伙儿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落寞。 “马六。” 云千川突然叫住他。 马六两眼无神的回过头,手里还攥着那张抽签的纸片。 云千川走上前,抢过他手里的纸片,将自己手里的塞进了对方手里。 “我替你去。” 所有人都震惊的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马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先是茫然的环顾了一下。 “云千川,你想干什么。”刀疤李盯着他。 还有人想主动出城送死,莫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表演的时候到了,云千川对着刀疤李一拱手。 “帮主,我与二憨自幼一起长大,乃是生死兄弟。兄弟出了城,我怎能无动于衷。我相信若是我抽中出城,二憨也会跟随我的。” 二憨有些嗫嚅,他只是有些愚鲁,却不是傻。 云千川抽中出城他没抽中的话,二憨是不会跟着去的。 可是云千川选择了兄弟情义,二憨登时感动不已:“千川哥放心吧,俺会豁出性命来保护你。” 云千川点点头,继续说道。 “马六平日待我不薄,他还有一家老小需要照顾。这次出城,我替他了。” 马六更是嚎啕大哭,上来一把攥住云千川的手。 “兄弟,我马六这辈子最大的恩人就是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爹。” “...” 云千川还真不想,有这么个不肖子。 马六的话,权当听听笑话就行了,云千川微微一笑。他想出城,当然不是为了去送死。 第七章 守备军营调兵忙 这是接近乔知县的大好机会,只要把粮食安全运回蓟县。 云千川本就不是池中之物,怎堪久居人下。 在一个人渣组成的小帮派,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喽啰,这不是云千川想要的。 云千川是有大志的人,这次如果能够成功的把粮食运回来。他就能让刀疤李牵线,让乔知县把铜矿经营权给自己。 毕竟,一座废弃的铜矿,给官府带不来任何利益。 前世出身特种兵的他,打仗,是云千川最擅长的。 喽啰们陆陆续续的散了去,云千川却没有走。 “帮主,这次咱们去宣州府,运送多少粮食?”云千川问。 “乔知县说,大概有七十多车。二百官兵护送,再加上咱们青竹帮的兄弟,还有征集的民夫。这又有什么用呢,听说高氏兄弟的几千大军早就盯上了。” 城外饿疯了的流寇之所以没有散去,就是盯上了这批粮食。 想攻打县城,高氏兄弟自认为是没有这个势力的。 可是劫军粮,他们还是手拿把掐。 蓟县作为宣州府门户,离着宣州府大概八十多里。 这八十多里路,高氏兄弟有的是机会下手。可以说,防不胜防。 “若是,咱们来个调虎离山之计呢?” 刀疤李一怔:“什么意思。” “蓟县城外的三棵树,那地方是个岔路。只要咱们引开高氏兄弟,就有机会把粮食运回来。” 刀疤李叹了口气:“七十多辆粮车啊,哪有你说的这般容易。” “我有办法,明日守备营,我跟将军说说。” 刀疤李将信将疑,狐疑的看着云千川。 其实大伙儿都有些奇怪,自从云千川这个胆小如鼠的草包,被匡瘸子一棍子打晕之后。 醒过来的云千川,似乎完全变了个人一般。 这一点,二憨最是深有体会。 回去的路上,二憨还在担心。 “千川哥,东城外的五道观,冲虚道长法力高强,咱们能活着回来,该去拜上一拜。” 云千川愕然停步:“谁?” “五道观的冲虚道长啊,擅捉鬼。兄弟们都说,你被鬼妖附了身。” “附身?” “嗯,都说你变了,不像你。真的千川哥,俺也不懂,为何你要替马六送死。” 前身可不是这个样子,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看样子,是自己太过锋芒毕露。 这其实不是什么好事,说好了要猥琐发育,云千川决定以后收敛一些。 毕竟,目前自己是一无所有,属于新手村状态。 “放屁,老子哪里变了,还不是和之前一样。二憨,你身上有银子没有。” “还有一些。” “拿来,我给你攒着娶媳妇。” 云千川毫不客气,将二憨身上的银子抢了过来。顺理成章的,揣进了怀里。 二憨挠挠头,一时有些分不清。千川哥性格变了,似乎又没怎么变。 回到茅屋的时候,颜徽音带着她妹妹慌忙站起身:“夫君,你回来了。” 她似乎对自己还是有些畏惧,云千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我、我煮了些粥。只是外面野菜难挖,好在蓁蓁寻了些刺儿菜,蓁蓁和我一起挖的,院子也是她帮着打扫。” 自己嫁给了云千川,颜徽音觉得自己是吃干饭的了。 如今再加上一个妹妹,她不知道云千川的态度,是以加倍小心翼翼。 “你身子尚未养好,这些活计也不忙在这一时。先养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孩子。” 颜徽音激动的声音发颤,登时惊喜起来。 “我、我没事的,已经能下床了。蓁蓁帮了我好多的,不碍事。” 之前她极力的表现自己,好让云千川觉得她还有价值。 如今她在极力的说着妹妹的好,她害怕云千川让自己和妹妹分开。 云千川有些无奈,殊不知自己对她的态度早已发生了改变。 “姐姐,我饿。”突然颜蓁蓁拉了拉她的衣角。 云千川俯下身,摸了摸孩子的头,柔声说道:“蓁蓁,饿了你自己就先吃饭,不用等我们。” 颜蓁蓁很是乖巧懂事,她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姐姐。 云千川叹了口气,苦难将他们绑在了一起。 可是在城外她奋不顾身的帮自己挡刀的那一刻,云千川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他怔怔的看着妻子,温柔的说道:“如今你已是我娘子,夫妻之间无需太过客气。” 颜徽音脸色一红,心中欢喜无限。 神经大条的二憨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找了个凳子坐下来就要吃。 云千川打了二憨手背一巴掌:“洗手去。” 二憨有些悻悻,千川哥娶了媳妇人也变得干净了。 云千川从怀里摸出了一些散碎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这些日子我和二憨要出趟远门,无事不要在外面抛头露面。有什么事,去柳树巷子找马六帮忙,吃饭。” 颜徽音点了点头:“嗯,夫君,你在外辛苦多吃些。” 她给云千川和二憨盛了一大碗粥,自己却只留了些汤水。 野菜粥绝算不上好吃,在这个饥馑的时代,能吃上这些已经是不错的了。 云千川将碗里的米粥,倒出大半给了孩子。颜徽音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云千川知道,若是把米粥给她,颜徽音绝对不会吃的。 二憨吸了吸鼻子,眼神有些古怪。 “千川哥,我吃饱了,先回去睡了。” 二憨放下筷子,转身去了草棚。 二憨有些落寞,云千川成了亲,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外人。 “你伤势怎么样。”云千川突然问。 “没、没事,在医馆养了这些时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好,我给你换药。” 尽管二人已经是所谓的夫妻,颜徽音还是羞得满脸通红。 云千川解开她后背的衣衫,伤口虽说逐渐愈合,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这些日子不可乱动,你的伤势还需将养。记住,城内官差到处抓人,不要到处乱跑。等我回来给你弄一张户籍,就不会有事了。” 云千川再次的叮嘱着,颜徽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换了草药,云千川还是去了草棚。独自留下颜徽音,和妹妹睡在了茅屋。 等自己运粮回来的时候,茅屋得翻新一下了。 尤其是这个草棚四面通风,更是应该重新修盖。 蓟县守备大营内,千户孟樊超也在召集部下,为去宣州府运粮的事做准备。 蓟县闹起了粮荒,守备营的粮食也支撑不了多久。一旦遇到灾民围城或者胡羯人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如何把宣州府的粮食运回来,是头等大事。 第八章 哀鸿遍野米粥汤 千户孟樊超,也是个领兵打仗的草包。 本来他在宣州府,总兵张茂的麾下。 只因是个草包,被张茂‘发配’到蓟县守备营。 蓟县是宣州府重要门户,平日里守备营的日子倒也还好过。 只是现如今灾民围城流寇作乱的,又加上北方边境胡羯人不安分。蓟县,也是岌岌可危。 大康王朝重文抑武,武将的地位低下。 比如说这蓟县城,孟樊超一个武将千户,还要受制于乔知县的。 如今这乱世不一样了,盛世武将一直被文官给打压。 随着国内流寇不断崛起,还有北方胡羯人的频繁滋扰。武将的地位,也在不断提高。 “本官身系蓟县防务首要,这次出城运粮,就劳烦李浩你们了。” 手下一名守备将领,有些垂头丧气的拱手领命:“大人,小人的一家老小,就劳烦大人了。” 孟樊超点点头,言不由衷:“此去你们若是能活着回来,本官把酒与你们接风。” 能回来个屁,谁不知道出城就是个死。 如今高氏兄弟手下已经不是几百人那么简单了,而是数千人的队伍。 这个叫李浩的百户也是个倒霉蛋,带着二百名官兵,一大早的在守备营外集结。 青竹帮的刀疤李不敢怠慢,带着云千川一行人早早的赶到了。 在军官面前,刀疤李明显的矮了一截,他陪着笑走上前去。 “大人,咱们该出发了。” 李浩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为难。现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出发!” 西城的城门缓缓打开,众人鱼贯而出。 此时东方仅见鱼肚白,因为城外的流寇作乱。那些聚集的灾民,反倒是散了去。 灾民们去了哪里无从知晓,只是城外已成炼狱。 树皮被扒了个精光,苍白的树干如同世界末日。 千里无人烟,龟裂的大地像一张被撕碎的黄皮纸,枯死的槐树枝桠刺向灰蒙蒙的天空,枝头栖满黑羽乌鸦,冷漠的看着云千川一行人。 官道旁斜插着半截石碑,碑文被风沙啃噬得只剩蓟县\"蓟\"字的一角。几具白骨保持着爬行的姿态,指骨深深抠进干硬的黄土,。 远处传来野狗的呜咽,绿莹莹的眼珠子在晨光里游荡,却在嗅到活人气息时仓皇后退。 风卷起半张草纸,墨迹洇着人血写就\"丙戌大饥\"四字。 云千川不知道的是,这半张草纸,是来自于颜徽音父亲,颜真轩之手。 临江颜家算得上是世家大族,祖上出过不少的官员。 奈何胡羯人入关,攻破临江县后将城中杀了个干净。临江颜家,也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 众人沉默着前行,谁都没有说话。 直觉告诉云千川,从他们这一行人刚出城,就被人盯上了。 实际上他的预感并没有错,高氏兄弟高虎高豹,他们早就打听到了蓟县闹起了粮荒的事。 “大哥,他们出来了。” 远处的土坡上,高豹看着从蓟县西城门走出的一队官兵,沉声说道。 高虎的嘴角,露出了一死冷笑:“他们终究是忍不住了,告诉兄弟们,撤!” 高豹愕然回过头:“撤?” “不要打草惊蛇,等他们从宣州府出来的时候,咱们再找机会动手。” “好咧大哥,咱们有粮了。” “豹子,黑龙山的赵二狗被宣州府给清剿了,祖坟都被掘出来了。以后咱们不能再以真面目示人了,往后便叫我‘满天飞’。” “好,大哥你叫‘满天飞’,我就叫‘钻地龙’。” 宣州府外,二十里。 “千川哥,咱们能进的了城么。” “不知道,听百户大人的吩咐。” 为什么蓟县城外的灾民走了个干净,众人现在明白了。 灾民们在蓟县寻不到活路,再加上高家兄弟俩作乱。 这些灾民们闻风而动,人从众心理的他们,陆陆续续来到了宣州府外。 宣州府乃是北方边关重镇,是为了抵御胡羯人入侵而建,城内存有粮仓。里面,有大量的粮食。 同时,宣州府也驻有重兵。说是上万的边军,实际上有多少吃空饷的就不知道了。 这边的情况稍稍好一些,至少官府架设的粥棚不是摆设。 只是,每处粥棚灾民们排起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 设有专门负责维持秩序的衙役,遇到有上前拥挤插队的灾民,衙役毫不客气的挥起鞭子一顿猛抽。 只是随着灾民越积越多,宣州府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百户李浩领着众人,往南城门而去。灾民们一看来了官兵,纷纷闪避开来。 到了城门口,李浩下马递上公文。 宣州城门口的官兵看了一眼:“你们来的还真不是时候,知府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众人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浩也只好一拱手,云千川跟着众人混进了城内。 宣州城作为州府衙门,自是要繁华的多。 粮仓重地,有重兵把守。 宣州总兵听说此事,亲自前来商榷。 “总兵大人,蓟县粮食告缺。下官奉蓟县千户孟大人之命,特来运送粮草。”李浩见到上司,慌忙施礼。 宣州府总兵张茂,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云千川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总兵张茂微微一笑:“哎呀,知府大人本是给你们蓟县准备了五千石粮食。你看看,你们也看到了,城外还有这么多的灾民需要赈济不是。” 一个总兵,在百户李浩眼里,那可是上峰中的上峰。 至于青竹帮帮主刀疤李,他压根就没有上前说话的机会。 李浩不知道总兵大人的意思,只好继续躬身行礼:“大人,蓟县守备营的粮食仅够半月盈余。城内百姓,也早已闹起了粮荒。不知大人,小人这次来运多少合适。” 张茂仰天打个哈哈:“多少,多少还不是你们那个乔知县说了算么。” 对于张茂这些官场老油条,百户李浩显得要稚嫩的多。他没听懂,云千川却懂了。 宣州府下辖三县十六镇,为防止胡羯人劫掠,一般都是在州府设置粮仓。 朝廷规定,州府给郡县运输粮草,都是有规定配额的。 按照规定,宣州府应该给蓟县五千石粮食。 朝廷对此管控极严,若是有中饱私囊者,车裂。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云千川隐约有些懂了。 他也开始明白,为什么高虎高豹兄弟俩在蓟县城外啸众作乱,宣州府却坐视不理了。 粮食可以运出去,只是运出五千石粮食,若是半路被流寇给劫走了呢? 被流寇劫走,那粮食是不是五千石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 这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当官不捞钱,不如回家贩私盐。 第九章 勾心斗角在官场 云千川有些懊悔,自己不该来蹚这趟浑水的。 官场上的事,自己还是太年轻。 本来想跟着来运粮立个功,好让刀疤李给自己弄一个废弃矿场的差事。 现在好了,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然而云千川不知道的是,粮食还是会运抵蓟县的。 不然蓟县真的缺粮,会出大乱子的。 尤其是蓟县作为宣州府的门户,一旦被胡羯人攻下来。 胡羯人以蓟县作为跳板,对宣州府的威胁极大。 只是五千石粮食是运不走了,运个三千两千石的,勉强可以交差。 宣州府知府是个老狐狸,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总兵张茂来处理这件事。 说白了,就是一旦出了事,就有人替自己背黑锅。 张茂也明白这个道理,奈何即便是他一个总兵,也得受知府掣肘。 七十多车粮食,早就准备好了。 张茂也没打算瞒着众人,实际上也瞒不住。 因为众人早就发现,其中一半的麻袋里,塞得压根就不是粮食。而是细沙和茅草之类,滥竽充数。 百户李浩总算是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转身训斥着手下。 “都给我放聪明点,谁敢多嘴小心割了你们的舌头!” 李浩身边的一个副将,冷冷的说道:“大家伙儿都听明白了么,你们运的都是粮食。谁敢胡说八道,休怪老子不客气。” 青竹帮的喽啰们,对此是见怪不怪。 那些征集来的民夫,更是唯唯诺诺。 云千川暗自叹气,大康已经烂到了根子上了。这样的王朝,亡国迟早的事。 “好,兄弟们辛苦了,辛苦了兄弟们。” 张茂则对着云千川等人,热情的抱着拳。 一个总兵,混成了官场的老油条,说着一些言不由衷的官话。看似热情,实则心狠手辣。 突然张茂一变脸,对着李浩说道:“此次运输粮草乃是重中之重,若有差池,军法从事。” 李浩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大人,城外流寇猖獗,小人斗胆,还请大人多增派些人手。” 张茂背负双手,往李浩缓缓的靠近。 李浩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心中栗栗。 直到张茂几乎是贴着对方的眼睛,才怒叱道。 “兵凶战危,外面多少流寇作乱!胡羯人就在附近看着,宣州府也是岌岌可危。这军营,是你家的啊!啊!” 一声声的厉声呵斥,直吓得李浩哆嗦个不停:“小人该死,小人知罪了。” 张茂再次换了副慈祥的面孔,拍了拍李浩。 “知道了就好,知道了就好啊。万事小心,万事小心。若蓟县守备营的粮食运不到,你们这些人一个都别想活着了。” 他说的是如此轻描淡写,众人却只感觉后背寒毛直竖。 大家都知道,这个总兵大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五千石粮食,或许里面的粮食不到一半。 这一半的粮食,才是真正要运到蓟县的。 若是粮食被劫,他们就会找个替罪羊。云千川他们这几百口子,都被诛杀绝非危言耸听。 云千川也第一次见识到了官场的可怕,他以为青竹帮内斗已经算是厉害的了。 可是在官场的勾心斗角,那才是真的可怕。 直到出了城,云千川才凑到百户李浩面前,他一拱手。 “大人,咱们能否把粮食平安运抵蓟县。” 大概是在总兵面前受了气,李浩的怒气无处发泄:“你算是什么东西,也配来问本官。” “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总兵大人不是说了么。粮食运不到蓟县,咱们一个都别想活。” 云千川对他并没有客气,而是直视着对方,语气冰冷。 青竹帮的喽啰们吓得目瞪口呆,就连他们的帮主刀疤李,都不敢这么说话。 云千川,他是疯了么。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刀疤李。 作为帮主的刀疤李,这次居然没有出声呵斥云千川。大概他也知道,云千川说得对。 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个时候你还耍什么官威。 喽啰们仔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个事,于是大家都忿忿不平起来。 没有人再惯着你,认为你是个百户大人,就得对你奴颜婢膝。 粮食运不到,大家都是一个死。 “哼!”就连二憨,都发出了愤怒的不满声。大概觉得不够气势,二憨又高声的“哼”了一遍。 李浩居然没有再生气,而是叹了口气:“听天由命罢,粮食运不过去,那都是命。” “在下,倒是有个办法,或可一试。”云千川说。 刀疤李的眼睛猛地亮了下来,忙不迭的点着头:“对对对,千川老弟或许有办法,百户大人。” 此时的李浩不再居高临下的傲慢,而是翻身下马走到云千川跟前,一拱手。 “恕本官眼拙,这位小兄弟是...” “在下云千川。” “好,找个说话的地方,跟本官详细说说。” ... 宣州府外云集的难民,看到运粮出城的队伍,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云千川跟着队伍,和二憨一路往前走着。 民夫们推着车,一路浩浩荡荡,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二十里外,一个流寇跑得飞快,脚下掀起一阵阵尘土。 “大、大王,来了、来了,粮食来了!” 高虎大喜,猛地站起身:“大伙儿准备,听我命令行事。” 离开宣州府的时候,后面的尾巴就跟上了。 就连二憨都看出来了,他走到云千川跟前,小声嘀咕着:“千川哥,尾巴跟上来了。” 云千川“嗯”了一声:“继续走。” 好在蓟县离着宣州府不算远,快的话一日行程便就到了。 高虎高豹兄弟俩看到一下子出来了几十辆粮车,护送的却只有几百官兵,登时大喜过望。 “他娘的,好一条大鱼啊。”高豹赞叹道。 “小心跟上,当心官兵的诡计。”高虎还算谨慎。 “大哥,放心吧,都看过了。官兵里,就十几个弓箭手。” 此时的高虎高豹兄弟俩,手下已经有五千余众。虽说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奈何人数众多。 五千多人,官兵也不敢轻易清剿了。 但这五千人所造成的灾难,也是不可估量的。 得到这批粮食,就可以继续壮大自己的队伍。下一步,高虎打算进攻县城。 第十章 一纸户籍奔波忙 抢钱、抢粮、抢地盘,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凭什么那皇帝老儿在京城端坐金銮殿,天天吃大鱼大肉。 尾巴越来越近,甚至于后来这些流寇干脆就不遮掩了。 “加快速度,快!” 百户李浩招呼着手下,官兵们的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青竹帮的喽啰们,也跟着慌乱起来。 民夫们也都害怕了,流寇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前面就是三棵老槐树,树皮早就被灾民给扒完了,树干也渐渐枯萎。 三棵树前面是一个岔路口,李浩顺着官道,带着众人急奔。 载着粮草行进速度不可能变快,没多久流寇们便追了上来。 高豹已经举起了大刀:“吃他娘穿他娘,跟我一起抢皇粮啊!” 李浩见势不妙,吩咐着手下:“弓箭手,准备!” 十几个弓箭手,在队尾弯弓搭箭,对准了冲上来的流寇。 ‘嗖嗖嗖...’一阵羽箭射去,冲在前面的流寇,登时倒下好几个。 “撤撤撤!快撤!” 高豹连滚带爬,身后的流寇们也不敢再近前。 有几个中箭没死透的倒霉蛋,在地上哀嚎翻滚,流寇们总算没敢靠太近。 就这么缓的一缓,民夫们加足了脚步,甩开的距离逐渐拉开。 “大哥,这么办不成啊。”高豹吐了口痰。 “抄家伙,前面的兄弟们上啊。” 高虎喊着的,是几十个手持盾牌的家伙。 流寇们没经过系统训练,乌合之众的他们全然没有章法。 众人只是一窝蜂的,冲上前发现危险掉头就跑。 高虎也很无奈,好在还是有些聪明的家伙,找来一些锅盖木板之类,充当盾牌。 这一招果然有效,举着盾牌上前的流寇,弓箭手对他们造成的杀伤力有限。 流寇们越聚越多,大家都眼巴巴的看着那一车车的粮食,有人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四面八方,呜呜泱泱的全都是人。 流寇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镰刀、锄头、甚至于木棍石块齐上场。 运粮的官兵,也开始出现混乱。 而民夫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跑啊!” 紧接着,这些民夫纷纷丢掉了粮车,掉头就跑。 民夫这么一跑,青竹帮的喽啰有人跟着跑。后面,李浩手下的官兵也加入了逃跑的队伍。 “二憨,跑!” 云千川大叫一声,带着二憨等人扔掉了粮草,提桶跑路。 远处的流寇们面面相觑,官兵们连个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么? “大哥,官兵尿了。”高豹惊喜的大叫。 高虎也全然没想到,会如此的顺利。 流寇们爆发出阵阵欢呼声,这几十车粮食,他们轻而易举的抢到了。 夜长梦多,猛地醒过来的高虎喊道:“快,先把粮食运走!” 流寇们个个打了鸡血,嗷嗷叫着扑了上去。连拖带拽,抢了粮车就跑。 每个流寇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 粮食,这可都是粮食啊。 有了粮食,他们就能活下去了。 山寨,灯火通明。流寇们占山为王,欢呼声尖叫声响彻山谷。 高虎志得意满,像极了一个得胜归来的将军。 “今儿大伙儿都辛苦了,孤跟你们说过,跟着孤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称分金银。今儿,兄弟们敞快吃喝!” 这厮,学着戏文的强调,自称‘孤’起来了。 “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流寇们高举手臂,群情激昂。 偏偏在这个时候,高豹不合时宜的跑了过来,一脸慌张。 “大哥,出事了。” 尽管他的声音不大,周围还是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众人发现,似乎是不大对劲。 高虎的心头,也是‘突’的一跳。他冲到了粮车跟前,登时大吃一惊。 他拔出腰间短刀,插到麻袋一划。 ‘嗤啦!’一声,麻袋内全是沙子和稻草填充。 高虎的身子一晃:“怎、怎么会是这样。” 高豹脸色惨白:“大、大哥,全都是沙子,咱们被骗了。”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刀疤李带着的另一队人马,早就进了蓟县城内。 七十多车粮草,有四十多车全都运回了城内。 流寇抢走的,不过是沙子和稻草。 而宣州府的知府和总兵,则顺理成章的中饱私囊。 反正有两千石粮食被流寇劫走了,死无对证。 账面上,宣州府运出城五千石粮食,运抵蓟县的有三千石。 蓟县得到了粮食,宣州府完成了任务,知府和总兵平了账目-皆大欢喜。 其中两千石在路上被流寇劫走,百户李浩奋勇杀敌,伤亡几十个兄弟之后,保住了三千石的粮草。 朝廷闻之此事,一方面对将士们进行安抚。一方面,集结兵力准备对盘踞边关的流寇,进行清剿。 没有人记起云千川的功劳,一个青竹帮的小喽啰,论功行赏也轮不到他。 倒是帮主刀疤李,走路都蹦高。 云千川并不在乎功劳,他想要的,是找机会让刀疤李出面,让自己掌管铜矿作坊。 那是一处近乎于废弃的铜矿,地处城郊偏远之地。旁人避之唯恐不及,这个时候开口,想来不难。 回到蓟县,粮食被运抵到守备营。 众人刚交完差事,马六突然慌慌张张的找了过来。 “千川老弟,帮主呢?”马六一脸焦急。 一旁的二憨说道:“帮主去衙门公干去了。” 马六一把抓住云千川的手:“千川老弟,我、我马六不是人,我对你不住啊。” 说着,马六‘啪啪’的扇着自己的嘴巴。 云千川一惊:“出什么事了。” “唉,你、你那刚进门的媳妇,被、被...” “被你给糟蹋了,你个畜生!”二憨没等他说完,爆喝到。 青竹帮众龙蛇混杂,这些人是没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 还没等云千川动怒,马六一跺脚:“放、放屁,老子岂是这种人。是、是那小娘子被衙门给抓去了,说是、说是没有户籍。” 云千川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稍稍的松了一口气:“户籍,能找帮主办一张么。” 马六却摇了摇头:“户籍在风雷堂匡瘸子手里,除非帮主出面,求知县大人帮忙。” 云千川点点头,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于是又问:“我娘子现在何处。” “被关进了大牢,三日内弄不到户籍,你家小娘子就会被赶出蓟县城。” 第十一章 奴颜婢膝面无光 甜水街青竹帮庙堂,等刀疤李回来的时候,云千川看到他脸上深深地巴掌印。 “帮主,出什么事了。”云千川惊问。 “知县老爷说咱们办事不力,给了我两个大嘴巴子。呸,他娘的!” 刀疤李倒也没有避讳,骂骂咧咧起来。 云千川皱了皱眉,还是说了出来:“帮主,我家娘子被衙役给抓了去,说是没有户籍。烦请帮主在知县面前美言几句,给在下办一张户籍。” 刀疤李一呆:“那小娘子,你没卖了?” 青竹帮的畜生们,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所谓的娶媳妇,带回家玩亵几天,便卖去勾栏。 “她救过我的命。” 这理由勉强充分,刀疤李“嗯”了一声,摸了摸红肿的脸颊。 “千川老弟,说白了这运粮的事多亏了你。本来也有你一份功劳的,可你知道、我这在衙门...” “还请帮主帮忙。” 云千川打断他,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刀疤李想推辞。 刀疤李神色尴尬,干脆一跺脚。 “唉,实话跟你说了吧。五千石粮食,只运回来三千石。乔知县骂咱们青竹帮办事不力,你的事怕是有些难了。” 云千川明白了,乔知县他们想找个替罪羊。 功劳是他们的,黑锅是青竹帮的。 “户籍匡瘸子能办,我去找他。咱们青竹帮,和风雷堂的梁子还没算完呢。” 青竹帮和匡瘸子的风雷堂,乃是蓟县两大帮派。互相争斗,已经很多年了。 上次丽春院外双方打斗,云千川的前身就是被匡瘸子打死的。 再斗下去两败俱伤,是以刀疤李和匡瘸子都选择了偃旗息鼓。 若是由刀疤李出面,匡瘸子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谁知云千川摇了摇头:“户籍的事,匡瘸子不会答应的。” “为何?” 云千川没有回答,却继续说道:“帮主,带我去见乔知县。” “你、你要见乔知县。” 从刀疤李脸上的惊恐就能看得出来,他一个帮主在乔知县面前,都不过是一条狗而已。 你云千川想见知县,怕是说不了两句话,就被衙役拖出去打板子了。 “帮主,城北的铜矿作坊,是咱们经营的吧。” “呵呵,那矿山炼不出铜来,早就废弃了。就祁麻子一个人在那看着,你问此作甚。” 平日里,刀疤李和云千川是没有如此亲近的。 大概是云千川这次运粮帮了忙,刀疤李才有跟他说话的兴趣。 “让我去经营矿场,每个月,我给衙门五千贯,给帮主你一千。” 私自开采矿场,处以绞刑。地方官员,也会受到牵连。 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掉脑袋的事有的是人干。 再说了,这些当官的,一般都会给自己留好退路。 乔知县不出面,一年就有六万两银子的进账,他岂能不动心。 要知道,乔知县这个知县的官职,是他花了三万两银子买来的。 本来新官上任,想大捞特捞的。 谁曾想,前任县令早已把蓟县给搜刮的差不多了。 再加上如今难民围城,胡羯人入侵,哪里还有什么油水可言。 自己投入的三万两银子,什么时候回本都是个未知数。 至于云千川,他最初的想法,是最好傍上宣州府知府的大腿。 可他一个青竹帮的小喽啰,别说是接近知府。就算是想见蓟县的知县,都得需要刀疤李的引荐。 谁让自己开局的起点太低,哪里像其他穿越者,一来就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要么混吃等死,做一个太平盛世的败家子。 刀疤李当然是不想帮忙的,可是一个月一千两银子的诱惑。 “云千川,你没发烧吧。” “帮主,出了事我一个人的,带我去。” 刀疤李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可不想再去挨乔知县一个大嘴巴子。 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到了蓟县县衙的时候,云千川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金量。 “冤枉啊!” “你个狗一样的东西,我们家大人说了,再敢咆哮乱棍打死,滚!” “乔大人,还请乔大人做主啊。我那可怜的女儿啊,就是被赵员外活活糟蹋,想不开跳井的。天啊,就没有说理的地方啊...” “王铁匠,明明你女儿是自己不守妇道,勾引赵员外。这案子大人已经结了,老东西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你们蛇鼠一窝,我、我要到宣州府告你们去。” “告?哈哈哈哈,你这刁民,现如今全城戒严,宣州府外都是难民,你进得去么。” “别理这老东西,就算你去的了宣州府,知府大人和咱们知县素来交好,你告到京城都没有用。” “兄弟们,老子最近手痒,还等什么,给我打!” 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在衙门口喊冤。 结果,却招来衙役的一顿暴打。然后,扔出了衙门外。 云千川和刀疤李走过来的时候,老人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口的吐着血。 身后的衙役们哈哈大笑,还不忘对着老人指指点点。 刀疤李陪着笑,走上前去:“邢捕头、孙捕快都忙着呢,大人呢?” “哟,李帮主。想找乔大人啊,告诉你啊。乔大人现在心情不好,你可小心着点。” 一个衙役提醒着,刀疤李回头看了云千川一眼。 云千川并未理会,跟着刀疤李走了进去。 几个捕快转头看了刀疤李一眼,“哼”了一声,眼神满是不屑。 虽说捕快不会为难,但是在衙门当差的,对青竹帮都是不屑一顾的。 好歹也是一个帮派,刀疤李这个帮主做的着实有些窝囊。 面子,有的时候也是自己给的。欺软怕硬,鱼肉百姓青竹帮最为拿手。 面对强者则是奴颜婢膝,反倒是更让人瞧不起。 刀疤李显然就是这样的人,连几个衙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而风雷堂的匡瘸子,则不一样。 衙役们见了匡瘸子,毕恭毕敬。 “烦请姐姐通报一声,就说青竹帮求见。” 后院的一个丫鬟,拦住了二人去路。 丫鬟倒是没有盛气凌人,对着刀疤李施了一礼:“帮主稍等。” 第十二章 财物动人铜铁矿 肥头大耳,大腹便便。 蓟县县衙后院,堂厅内的乔知县,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的。 他坐在太师椅上,面前放着一碟甜瓜子,还有四样点心。此外,还有一壶茶。 乔知县轻轻的呷了一口茶,缓缓抬起头:“刀疤李,又来找本官作甚。” 刀疤李毕恭毕敬,陪着笑。 “大人,这些鄙帮的云千川,特来求见大人。” 这厮锅甩的倒快,先把目标指向了云千川。可不是我想来的,是有人想见你。 乔知县斜着眼,先是打量了一下云千川,然后慢条斯理的“嗯”了一声:“长相倒也不凡,何事啊。” 似乎,这个乔知县并没有衙役说的,心情不好。 久在官场的人,城府都深沉的很。他们不会把自己的心事写在脸上,乔知县依旧在慢条斯理的品着茶。 这个时代喝茶的方式很怪,他们是将茶叶研磨成粉,冲泡着来喝。类似于,宋代的饮茶方式。 云千川施礼,不卑不亢:“禀大人,在下乃是盐籍出身,想求大人给发妻办一张户籍。” 乔知县手里的茶杯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 他目光触及的不是云千川,而是刀疤李。 刀疤李的脸色,登时尴尬起来。 乔知县依旧看不出表情,只是懒洋洋的说道:“这点小事也来劳烦本官,掌嘴。” 盛气凌人,你们在我眼里,皆如蝼蚁。 云千川看到,刀疤李脸上的肌肉明显的跳了一下。 刀疤李没有犹豫,举起巴掌照着云千川扇了过去。 知县说的掌嘴,又没说掌我刀疤李的嘴。既然这样,那就只好委屈千川兄弟了,谁让你来找死的。 就在巴掌触及脸颊的那一刻,云千川伸手抓住了刀疤李的手腕。 云千川也没有看向刀疤李,而是继续握着刀疤李的手腕,看向乔知县。 “大人明鉴,此等小事自不想来劳烦大人。在下有一种炼铜之法,可使城北废弃铜矿炼石成铜。” “嗯?” 乔知县这才抬起头,登时来了兴趣。 云千川甩开了刀疤李的手,再次拱手:“在下算过,以城北石矿的出金量。一个月,能出铜万斤。” 乔知县看了眼刀疤李,刀疤李忙不迭的开口。 “是、是云千川跟小人如这般说的。小人知此事事关重大,这、这才带来见大人的。” 乔知县的嘴角,轻蔑的笑了一声:“本官,凭什么相信你。” “一个月后,在下给大人送来铜钱三千贯。” 乔知县放下茶杯,仰天打了个哈哈:“你可知,私铸铜钱是什么罪。” “大康律,车裂,夷九族。” “既知死罪,为何要告知本官,你是不想活了么。” 刀疤李打了个寒颤,云千川依旧面不改色。 “乔大人,规矩是死的,这人可是活的。眼下灾民围城流寇作乱,再加上胡羯人入关烧杀抢掠。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在下铸币炼铜,乃是为国计为百姓计,何罪之有。” 乔知县看向刀疤李:“你听懂,他在说什么了么?” 刀疤李尴尬的笑了笑:“小人愚钝,但小人觉得,当真能炼石成铜的话,那就发财了。” “要不说,丽春院成风雷堂的了。废物,你就是个废物。云千川,本官记住你了。自今以后,你就是青竹帮的副帮主。” 刀疤李大吃一惊,看向云千川的时候,立刻换了副笑容:“恭喜贺喜,千川老弟能得乔大人赏识,实乃帮中之幸啊。” 乔知县指着刀疤李:“你,以后也得听他的。” 刀疤李愣住了,他一个帮主,居然要听一个副帮主的? 明显的,刀疤李脸上挂不住了。 乔知县却不给他半分面子:“若不是衙门缺人手,岂能容你到今日。自今以后,帮中大小事务,一切由云千川说了算,我说明白了没有。” “明白、明白,小人明白。”刀疤李擦了擦汗。 “多谢帮主,户籍的事...” “云千川,本官一不给你人,二不给你钱。城北废弃矿场多有流寇为患,本官着你看守矿场,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办。至于户籍嘛,本官会着户房给你办一张。” 在乔知县面前,刀疤李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云千川则是不一样,反倒是让乔知县更为赏识。一时间,刀疤李是五味杂陈。 “记住,你在矿场干过什么,做了什么本官一概不知。本官着你去,是让你看守矿场,你可明白。” 大概是怕对方听不明白,乔知县再次叮嘱了一句。 云千川是聪明人,他点点头:“在下明白,流寇为患不浅,前面青竹帮是为协助官府,与城北矿场防御流寇。是不是,帮主。” 最后一句话,是对刀疤李说的。 “对对对,千川老弟...不不不,云副帮主说得对,匪患猖獗,矿场地势复杂,保境安民,咱们青竹帮义不容辞。” 乔知县“哼”了一声:“下去罢。” 之前还仅仅只是青竹帮的一个小喽啰,出了蓟县衙门之后,云千川便成了副帮主了。 刀疤李对他,更是毕恭毕敬起来。 “云副帮主,以后帮中大业,可就指望你了。” “帮主,青竹帮的事我没有兴趣,以后帮中的事还是你说了算。我只想去矿山,清清静静。” 有了云千川这句话,刀疤李登时高兴了起来。 “你看需要什么,尽管吱声。” 有了乔知县打招呼,云千川去了大牢,将颜徽音姐妹给带了出来。 看到云千川的时候,颜徽音无比内疚。 “夫君,是我不好。我、我对不起你。” “哥哥,抱。”颜蓁蓁看到他,主动伸出了双手。 云千川俯身抱起孩子,牵着妻子的手:“回家。” 看到丈夫的那一刻,颜徽音便感觉无比的心安。似乎天塌下来,都不怎么害怕了。 同时,她对云千川又是深深地内疚。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就是个拖油瓶。 “你伤势怎么样,好些了么。” 突如其来的关怀,颜徽音心中一暖,摇摇头:“没事了。” “嗯,没事了,你的户籍很快就会办下来的。” 她说的没事,是说自己的伤势。而云千川说的,是让她不必再担心自己的身份。 第十三章 举家迁移守矿场 颜蓁蓁抱着云千川,就是不松手。没办法,云千川只好一路抱着回了家。 突遭变故,姐妹二人无依无靠。她们,都把云千川当成了亲人,也当成了依靠。 这让云千川有了压力,同时也收获了温情。 有家了,有家的感觉真好。 回到茅屋的时候,二憨这货已经睡了。 二憨粗手大脚的,心思倒是细密。锅里,还剩下半锅粥。 颜徽音拿去热了粥,颜蓁蓁终于从云千川怀里挣脱开来。 她小手里拿着一根小树枝,小心的把油灯的灯芯挑了挑,然后回过头。 “哥哥,姐姐说,这样就能省灯油钱。” 孩子的笑容,总是天真烂漫的。 云千川被感染了,他的脸上也带上了久违的笑意。 “嗯,你姐姐说得对。” “姐姐还说,还说让我叫你姐夫。可是我,我还是喜欢叫你哥哥。” 云千川的心头升起一阵暖意,他的笑容愈发开心了起来。 “好,那就叫哥哥。” 这样的乱世,哪怕是短暂的温馨时刻,也是让人无比怀念的。 昏灯如豆,一夜无话。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 云千川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只是这次多了一个妹妹。 颜徽音的户籍,也很快办下来了,户房的书吏亲自送上门来。 云千川客气了几句,接了户籍的颜徽音喜极而泣。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以后有了官府认可的身份。她以后,不会再被驱逐出蓟县城了。 这些时日,被赶出蓟县城的流民,被迫再次沦为灾民,唯有等死而已。 这地狱开局,被云千川遇上了。 他没有怨天尤人,也没有自怨自艾。 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他的生活逐渐有了希望。 因为乔知县的一句话,云千川在青竹帮有了话语权。 三千石粮食,解决不了蓟县的粮食危机。 “千川哥,城里出事了。” 云千川正在收拾东西,刚回家的二憨,拿起水瓢‘咕咚咕咚’的喝了半瓢凉水,伸出袖子擦了擦嘴巴。 “哥,你这是干啥。” “搬家,去矿场。” “城北矿场?那边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作甚。” “别问了,收拾东西。对了,你说出事了,什么事。” 蓟县城内每日都有大事发生,每天都在饿死人。云千川,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还记得街口周掌柜么,他的粮行被抢了。” 云千川一呆:“抢了?什么人干的。” 周掌柜据说是县丞老爷的小舅子,什么人如此大胆,敢抢粮行。 “周掌柜坐地起价,这粮食一天一个价,芝麻开花节节高。这次发了昏,竟然要一斗米五百钱。” 一只鸡市价也不过四五十文,和一斗米价钱差不多。一斗米要五百钱,寻常百姓那里买得起。 买不起的百姓们,总不能眼睁睁的饿死。 于是,哄抢便开始了。 “衙门已经开始拿人了,帮主让我来跟你说一声,让咱们青竹帮去街面维持秩序。” 粮食比命值钱,衙门最多也就抓几个带头闹事的。又有什么用呢,粮价居高不下,暴乱是早晚的事。 “不去,告诉帮主,晚上戌时三刻,庙堂开帮会。” 二憨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啊?” “啊什么啊,照我说的做。” 去县衙的时候二憨并没有随行,他只是听刀疤李说,云千川被封了副帮主。 青竹帮刀疤李说了算,副帮主不过是个摆设。 就如同当初二当家山猫一般,说是二当家,其实没什么实权。 二憨以为,是云千川献计运来了粮食,才混了个副帮主的虚名。 云千川敢跟帮主叫板,不要命了。 但二憨还是听了云千川的话,悻悻去了。 奇怪的是,当二憨结结巴巴的把话带到的时候,刀疤李居然没有生气,反倒是特别客气。 “是我肤浅了,副帮主公务繁忙,本不该打扰他的。至于帮会么,就按副帮主说的办。” 二憨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帮主为什么对千川哥,如此的客气。简直,是毕恭毕敬。 “二憨啊,你要是有事,街面上的事也不用你帮忙。”刀疤李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突然想起来了帮主,千川哥还让我回家帮忙收拾屋子,那我先走了。” 二憨并不傻,街面维持秩序,得罪人的差事不说还累的要死,他也想偷懒。 “好好,副帮主的事要紧。二憨啊,帮我转告一声,青竹帮以后随时听他的吩咐。” 二憨一副活见鬼的了表情,帮主这是怎么了。对千川哥恭敬过了头了,见了知县老爷也不过如此吧。 连千川老弟就不叫了,一口一个副帮主。 一时间二憨有些恍惚,他琢磨着自己也要不要叫千川哥一声副帮主。 云千川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辆大车,原本就寒碜的家具都搬到了车上,看样子是要搬家了。 二憨推开柴门:“副、千川哥。” 话到嘴边,他还是觉得叫千川哥顺口。 “嗯,二憨你去草棚把东西收拾一下,明早就走。” “千川哥,帮主让我带个话,说以后青竹帮都听你的。” 茅屋里的颜徽音正收拾着衣物,听到院子里二憨的这番话略微停顿了一下。 颜徽音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跟着云千川就能心安。 而且她觉得,云千川将来一定是干大事的人。 戌时三刻,庙堂帮会如期举行。 只是喽啰们很多人挂了彩,刀疤李的胳膊,也缠上了绷带。 城中闹粮荒,粮食比命值钱的时候,总有人会站出来拼命。 再加上青竹帮恶贯满盈,维持秩序的时候,公然闯进百姓家里抢东西。 这次蓟县城内百姓空前团结,奸商和官府囤积居奇,不让我们活大家都别活。 最后,出动守备营的官兵,才平息事端。 守备营千户孟樊超随即表示,以后市面上的粮价,绝不会超过二百文一斗米。 一时间民心所向,孟樊超成了蓟县百姓的守护神。 千户孟樊超,和乔知县之间的权力争斗,也在悄然进行。 礼崩乐坏,大康中央朝廷对地方的统治力逐渐削弱。 许多地方上的封疆大吏,对朝廷开始阴奉阳违起来。 第十四章 蓬头乞丐捡米粮 鉴于此,康帝开始不断提升武将地位。 此举却如同火上浇油,文官的权力确实是被削弱。 取而代之的,是武将成为割据诸侯,尾大不掉。 不然,乔知县十颗脑袋,也不会同意云千川掌管铜矿厂。 私铸钱币,任何一个朝代,都是杀无赦的罪名。 看到云千川来了,喽啰们让开了道。马六倒甚是高兴,只是左眼被人揍成了乌眼青。 刀疤李举起未受伤的右手:“老子再说一句,上次去宣州府运粮,千川老弟居功至伟。若是没有云千川,咱们兄弟们都别想活着回来。” 喽啰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声,许多人对云千川还是感激的。 刀疤李趁机想拍云千川的马屁,跟着继续说道。 “以后云千川,就是咱们青竹帮的副帮主。丑话说在前面,以后谁敢对大不敬,依帮规处置!” 喽啰们再次尖叫了起来,云千川也被众人簇拥着,来到了人群中央。 “乔知县亲封的副帮主,这可不是老子一个人说的。” 人群中安静了下来,喽啰们都以为,云千川的副帮主和当初山猫一样,不过是刀疤李的拉拢人心之术。 谁曾想,竟然是乔知县亲自开口。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以后青竹帮的事,都听副帮主的。” 刀疤李高声喊着,这次终于有了回音。 “帮主,你的意思是,千、副帮主是乔知县的意思?”一个喽啰问。 “废话,城外流寇猖獗。乔知县说了,让副帮主去看守城北的矿场。” 有了刀疤李的这句话,喽啰们明显的对云千川,有了敬畏之心。 刀疤李之所以捧云千川,除了乔知县的意思,那就是青竹帮最近逐渐被匡瘸子的风雷堂蚕食。 相比于草包刀疤李,匡瘸子就阴险得多。 丽春院的经营权原本归青竹帮打理,是风雷堂的匡瘸子觊觎丽春院,便把丽春院给抢了过去。 刀疤李气不过,带着兄弟们去争夺。 结果就是,青竹帮惨败不说,云千川的前身还被匡瘸子当场打死。 在加上青竹帮在乔知县那里又不受宠,刀疤李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好不容易云千川得到了乔知县的赏识,说不定青竹帮在云千川的带领下,会再创辉煌。 至少,不再受风雷堂匡瘸子的怨气。 云千川无意帮派纷争,青竹帮无恶不作,可以说是个个死有余辜。 他想要的,只是城北的铜矿。如有必要,他想退出青竹帮。 “我这次来,是想重审一件事。那就是,承蒙乔知县厚爱,本人要去守护矿场。以后,这青竹帮还是帮主说了算。” 喽啰们窃窃私语,二憨高声说道:“谁愿意跟千川哥去矿场的,站出来。” 一个人都没有,城北矿场那个不毛之地,去了苦哈哈的没有半点油水。 云千川看了眼众人:“若是无人肯去,我亦不勉强。” 还是没有人站出来,云千川冲着二憨点了点头。 二憨高声道:“那好,别说千川哥没想着兄弟们。是大伙儿都不想去,可不是不让你们去。” 先把话说死,免得以后铜矿山做起来了,这些喽啰们又想着加入。 “我去。” 马六突然从人群中举起手。 喽啰们愕然的看着,马六走上前去:“我跟着副帮主。” 马六拖家带口,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他跟着去矿山吃苦,喽啰们想不明白。 对于马六,此人和其他人不同,多少还讲些义气。 其实云千川也不想旁人跟着去,马六他倒是不反对。 刀疤李的神色颇为尴尬:“副帮主,你看兄弟们都是有苦衷的。若不是身系本帮事物,我倒是愿意跟着去。” 云千川微微一笑:“人各有志,理解,我都理解。” “那就好那就好,副帮主啊,乔知县那边,以后还得多多美言几句。” 云千川不置可否,带着二憨和众兄弟作别。 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帮众之间也并没有什么真感情。 众人散了会,云千川叫住了马六。 “马六,你为何要跟我。” 马六叹了口气:“副帮主,我不想再造孽了。” 这句话出自于马六之口,倒是大出云千川的意料之外。 “叫什么副帮主,咱们还是兄弟相称。” 马六倒也干脆,点点头:“你看看咱们帮中干的都是什么事,拍花子、开赌坊、逼良为娼、鱼肉百姓,造孽啊,这些都是断子绝孙的事,老子不想再造孽了。” 马六很怪,至少他今天说出这番话来很奇怪。 青竹帮,干的不就是这些恶行么。他在青竹帮,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马六,到底出什么事了。”二憨也不解的问。 马六的脸上,露出哀伤的神色,他闪躲着眼神:“我造孽太多,你们去宣州府的时候,我婆娘和大儿子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小儿子。五道观的道长说,让我改头换面重新做人,否则我就会断子绝孙家破人亡。” 云千川沉默,这种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节哀。” 二憨甚是好奇:“嫂子和孩子,怎么没的。” 马六摇摇头:“前日还好好的,突然就得了急病。这人,说没就没了。婆娘活着的时候就骂我造孽,我没当回事,死了我才觉得,再在青竹帮干下去,真就是天理难容。” 不管马六是一种什么心态,他能跟自己去矿山,云千川都是欢迎的。 “好,明日一早咱们启程。有什么东西,你回去收拾一下。”云千川道。 “家都没了,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千川兄弟,我马六以后就跟着你干。” 几人分别之后,云千川带着二憨往家赶。路过周记粮行的时候,这里早已是一片狼藉。 地上,还有一些散乱的稻米。一滩滩的血渍,夹杂着乱七八糟的脚印。 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使劲的趴在地上,小心捡拾着地上的米粒。 他捡的很小心,也很仔细,浑然没有察觉,云千川二人的存在。 直到他看到前面一双布鞋的时候,猛地抬起头吓得往后急缩。 乞丐死死的抱着手里的米粒,惊恐的看着云千川。 第十五章 夜黑风高半柱香 “千川哥,别管了。饿死的乞丐多了去了,每日拉出城外的有多少。” 二憨提醒着,他说的没错。 云千川并不想管闲事,他只是有些奇怪。这个乞丐,似乎有些面熟。 他俯下身子,仔细的观察着对方。 乞丐的眼神里透漏出恐惧,不住的后退着。 “赵员外。”云千川开口。 对方浑身大震,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咬牙切齿起来:“还我女儿,我要杀了赵员外,杀了他!” 云千川认出了对方,就是那个在衙门外喊冤,被衙役乱棍打出来的老人。 “赵员外是谁,与你有何冤仇。” “你、你又是谁。”老人恢复了一丝理智。 “我在衙门外看到你喊冤,你是铁匠?” “干你何事,你们都是一伙的。”老人的眼里,露出凶光。 “你会炼铁么,会,我就可以替你报仇。” 一说起报仇,老人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浑身一震,对着云千川‘咚咚咚’的磕着头。 “恩人,只要帮我杀了赵员外,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你先起来,这不是说话的地。” 街角凉亭,三人相对而坐。 “老汉姓王,贱名一个‘炉’字。蓟县匠户,世代打铁为生。半年前,东城的赵员外来到我王记铁匠铺,说是打造一柄宝剑,送给宣州边军营的堂兄,他堂兄刚升任了千户。” 这个叫王炉的老人侃侃而谈,一把鼻涕一把泪:“加上赵员外给的赏钱又多,小人自不敢怠慢,昼夜打造。待得宝剑铸成,小人也是糊涂。” 说着,王炉“啪啪”的扇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继续哭道:“那日铺子繁忙,我便着小女去赵员外府上,告知宝剑铸成,可着人来取。谁知,那赵员外酒后乱性,见我姑娘颇有姿色,竟在府上将小女给玷污了。” 说到这里,王炉哭泣不止。 二憨在一旁沉默着,云千川也没说话。二人不约而同的想起,青竹帮在城外拍花子,似乎与那赵员外没什么区别。 王炉擦了擦眼泪:“那畜生糟蹋了我女儿,我女儿想不开跳井自杀了。我便卖了铺子,在衙门上下打点想告那赵员外。谁知,乔知县颠倒黑白,说是我女儿主动勾引赵员外,毁了的是他赵员外的名声。既然蓟县伸不了冤,我便到宣州府,宣州府无人做主,我就去京城告御状。” 云千川叹了口气,王炉到现在,还在幻想着公平。 “宣州府的知府,和乔知县是一伙的,就算是你告到了京城,也是一样的结果。”二憨突然开口。 这一点上,二憨比王炉还要清醒。 与其说是清醒,倒不如说是王炉在自欺欺人,他骗着自己去相信公平。 “我帮你杀了赵员外,你跟我走。” 云千川的一番话,把二憨都吓了一跳:“千川哥,你疯了。” 王炉‘噗通’一声,再次跪了下来:“英雄若能帮我手刃仇人,我王炉这条命都是你的。” “好,你带我去赵员外家。” 夜黑风高杀人夜,王炉带着二人,悄悄的摸到了城东。 西城是青竹帮的地盘,东城是风雷堂的地盘。在这里,三人都格外小心。 “千川哥,当心风雷堂的探子,咱们小心些。”二憨叮嘱。 云千川点点头:“放心吧,没有人发现咱们。王炉,你确定是这一家么。” 三人来到一处高门大宅,在一处灌木丛中隐藏了起来。 王炉点点头:“就是这家,那赵员外的府邸。” 云千川以黑布遮面,想翻墙而入。 二憨一把拉住他:“千川哥,你可想好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这事要是捅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为了一个乞丐,值得这样冒险么。这世界上,不平事多了去了。 云千川并不是为了路见不平,王炉是铁匠,深谙冶铁之术。对于城北炼铜,大有帮助。 可以说,王炉正是自己急需的人才。 以云千川的身手,杀个人还是手拿把掐。他这一路仔细勘察过,并无人发现他们的影踪。 “二憨,你们小心躲在此地别动,我去去就来。” 言毕,云千川单手抓着墙头,轻盈的翻了过去。 落地之时,竟没发出响声。这让二憨一惊,在蓟县城外他曾见识过云千川出手,还以为那只是巧合。 现在看来,千川哥的身手着实了得。 赵员外的宅子着实很大,云千川一间间的摸了过去。 三进的宅子,他摸到了一处厢房。 里面插着门栓,云千川拔出短刀,小心的挑开门缝。 门栓挑开的瞬间,云千川推开房门,还没等门栓落地,他眼疾手快的捡了起来。 卧榻上躺着一个妇人,云千川皱皱眉头,过去一把捂住了妇人的嘴巴。 妇人惊恐的醒了过来,云千川的短刀抵住对方的脖子。 “别动,否则我杀了你!” 对方果然不敢再动,云千川渐渐松开了手。 “好汉饶命,老娘我多年没有这个调调了。我绝不反抗,我都听你的。” 云千川气急,这老妇还当自己是采花大盗了。 “赵员外在何处,说。” 老妇吃了一吓,指着东边厢房:“老爷今晚在骚狐狸那里过夜。” 问明方向,云千川拍晕了那老妇,循着东厢房去了。 东厢房居然没上门栓,云千川轻易的走了进去。 黑暗中,借着夜色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岁模样,女的年方不过二十。 按照王炉的描述,这中年男人右手拇指带着一个玉扳指,左边眉毛一颗痣。 云千川的出手迅疾,先是拍晕了那妇人,然后捏着男人脖子,将他叫醒。 “好汉,饶命啊,我有钱。” “你叫什么,说!” “鄙人赵文简,想与好汉并无冤仇。” “王记铁匠铺王炉的女儿,是你逼死的吧。” 赵文简吓得一个哆嗦,似乎知道了大事不妙:“不不不,误、误会,是、是那小娘子主动勾引的我。” “你下去,跟阎王爷说去吧。”云千川手起刀落。 半柱香过去了,里面毫无动静。二憨和王炉在外面等的心焦,二人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突然,一个血淋淋的布袋,从院子里扔了出来。 第十六章 猫耳山上出铜矿 人影一闪,云千川从墙头轻盈的翻了下来。 二憨和王炉吓了一跳,尤其是二憨,千川哥这身手好生了得。 “走。” 云千川抓起地上的布袋,带着二人沿着墙角消失在夜色中。 西城,蓟县付疃河河水缓缓流淌。 一处隐秘的树林里,石桌上摆着香案。 王炉提着赵员外的人头,祭奠女儿的在天之灵。 这个害死女儿的凶手,横行乡里鱼肉百姓的赵员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祭奠完毕,王炉将赵员外的脑袋扔进了护城河。 云千川和二憨,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王记铁匠铺,在蓟县也算是有名号的。王炉的冶铁手艺,也是声名远扬。 云千川看中的,就是王炉的冶铁手艺。 ‘噗通’一声,王炉对着云千川跪了下来。 “恩公,老汉我大仇已报。在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了。以后我王炉这条命,就是恩公您的。” 云千川点点头:“你先起来吧。” 云千川知道,王炉的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一个人在无比绝望的状态,云千川给了他最后的希望。 女儿大仇得报,正如王炉自己说的,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眷恋的了。 以后王炉就是他的死忠,只需要云千川一句话。 这一刻的二憨,也被云千川的人格魅力所征服。 “千川哥,以后俺也为你拼命,你说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云千川微微一笑:“搬家。” 没错,搬家。 京城死一个寻常百姓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死一个赵员外就不一样了。 此案惊动了蓟县衙门,可是这种案子,根本就是查无头绪。 衙役不是没有怀疑到王炉头上,可从案犯现场的痕迹来看,王炉没这个本事。 而且从赵员外家眷口供得知,贼人的举止言行也和王炉不一样。 再加上赵员外这样的人,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得罪的人不知有多少。 最终,此案成为了悬案。 云千川带着颜徽音姐妹俩,还有二憨和王炉来到了位于城北的猫耳山。 王炉甘愿为奴,云千川做了王炉的主人。 此人年过半百,却也手脚麻利。一路上,对云千川一家人颇为的照应。 猫耳山只有祁麻子一个人在看守,一座荒山,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好看守的。 云千川来的时候,祁麻子极是的高兴。毕竟一个人在荒山久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千川老弟,帮里捎信说你要上山我还不信。咱们这座荒山,还能炼出金银不成么。” 云千川微微一笑:“祁大有,你就等着数钱数到手软吧。谁告诉你,这荒山不能出金银的。” 祁麻子叹了口气:“唉,真要是那样就好喽。当年这猫耳山有多热闹,你看看这矿也挖没了,人也走光了。只剩下我这个缺牙的老东西,一个人留在这了。” “祁麻子,马六他们来了么?”二憨问。 “马六,他也说要来么。”祁麻子问。 “千川哥可是知县老爷亲自应允的,来守着猫耳山。马六,也跟着一起。” “哦,那就不知道了。猫耳山别的东西没有,住的地方有的是。就是,有些地方需要修缮一番。” 当年猫耳山鼎盛的时候,官办的矿山有旷工数千人。 后来出产的铜矿越来越少,逐渐走向了衰落。 当年旷工们居住的民居,早已破烂不堪。正如祁麻子所说,好在足够宽敞。 云千川找了一间相对完整的石屋住了下来,二憨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搬进了隔壁。 马六一行人是第二日才来的,云千川引着众人见了面,这家伙还带来了两袋粮食。 “庙堂库房顺来的,没敢多拿,怕给发现了。”马六讪讪的说道。 “马六,业障做多了吧,报应来了。”祁麻子一见到马六,就开始阴阳怪气。 云千川也不知道二人之前有什么过节,马六看到祁麻子也是没好气。 “祁麻子,乌鸦落在猪背上,咱俩谁也别说谁黑。你不也是全家死绝,老子好歹还剩下一根独苗。” 说着,马六双手举着自己的小儿子,在祁麻子面前炫耀。 祁麻子大怒,刚要反唇相讥。 “好了,”云千川打断他:“祁大有,这山上可还算太平么。” 祁麻子狠狠的瞪了马六一眼,这才开口说道。 “咱们这山上光秃秃的不毛之地,倒也没有什么人来。偶尔也会有些零零散散的灾民,都被我赶走了。” 云千川“嗯”了一声:“先把住处修缮起来,剩下的事再说。” “不是,千川兄弟。咱们来着鸟不拉屎的地方,哪里去搞钱?”马六有些着急。 “地上到处都是钱,先修房子。” 云千川表现得处置淡然,马六却颇为的焦急。 马六从刀疤李那里得知,云千川已经答应了乔知县,一个月给他三千两银子。 这要是完不成任务,以乔知县的手段,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就连他们的帮主刀疤李,都得战战兢兢。 只有云千川知道,并不是猫耳山不能产铜。而是,这个时代的冶炼技术太过落后。 等他来到猫耳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猫耳山出产的孔雀石,质量都是相当不错。只要通过\"焙烧-熔炼-吹炼\"三步法实现规模化生产。 然后着重培养10-15人的核心工匠团队,用\"传艺不传诀\"的方式控制关键技术扩散。 那么这座猫耳山,那就是一座金山。 颜徽音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官家大小姐,而是手脚麻利的帮着云千川修缮房屋。 石屋倒还算结实,唯独屋顶的瓦片需要修缮。 马六的儿子马小跳,很快和颜蓁蓁玩到了一起。两个孩子,终于也有了玩伴。 二憨和马六修瓦,王炉在下面活泥巴。颜徽音则负责众人的伙食,每天一大早便在周围挖一些野菜。 野菜配上一些粗盐,煮上一些糙米粥,这算是众人每日的伙食。 一连三日,云千川只是吩咐众人修葺房屋。对于炼铜之事,不闻不问。 就连二憨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乔知县看似和气,实则无比的心狠手辣。 第十七章 乾元通宝闪金光 直到第五日上,屋子都被收拾的差不多了。云千川才招呼几人,准备炼铜事宜。 “马六,你和二憨去砍柴。记住,要上好的木炭和松脂。祁大有,你去修好窑炉。王炉,你随我翻铸母钱。” 孔雀石加入木炭粉末,就是利用木炭闷烧产生的一氧化碳把铜从矿石中提取出来,可是杂质太多。 然后,接着再把红铜进行重新冶炼,才能用来铸币。 之前的工匠,就是被卡在这一步了。冶炼出来含有杂质的红铜,无法去除杂质。 最终导致,猫耳山的这处铜矿废弃。 其实猫耳山有着一套成熟的铜钱铸造方法,只是缺乏熟铜的冶炼技术而已。 “千川兄弟,没用的。这法子,当初就试过。”祁麻子劝道。 “祁大有,照我说的做。” 云千川的话,莫名自带威严。众人也只好跟着照做,好在冶炼铜矿祁麻子和王炉都是轻车熟路。 二憨又是一把子力气,和马六很快就闷了一炉木炭。 为怕马六和祁麻子二人在一起吵架,云千川故意将二人分开。 又过了两日,云千川和王炉制作好了铜钱铸造模板。 直把王炉佩服的五体投地:“主人,你这模板印出来的铜钱,怕是比官府钱币还要精美。” 王炉说的,这倒是真的。 所谓的母钱翻砂法,就是利用制作好的母钱。 这个母钱一定要制作精良、字迹清晰,否则会直接影响产品的效果。 接着就是把准备好的母钱和浇道模具放进木制模子里,用仔细筛选好的砂土填实。 再翻过来,去掉母版。把方孔边缘多余砂土用猪毛鬃小心刮除干净,再把另一半的模具叠上去,中间插一根圆棒。 再用砂土夯实,叫做背范和浇口。 最后就是分开模具,清理浇道取出母钱。合上模具,制作浇口。 压紧之后,倒入铜汁。冷却后取出钱币打磨之后,便成了市场流通的铜钱了。 大康经过连年征战,民力凋敝不堪。 官方制作的钱币参差不齐,甚至于官方制作的钱币,还不如猫耳山制作的精美。 奈何,冶炼技术的瓶颈,使得猫耳山铜矿最终无奈废弃。 云千川采用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冶炼之法。 之前铜矿的冶炼,技术太过落后。事倍功半不说,合格的黄铜寥寥无几。 作为一个移动百科全书的穿越者,首先,云千川进行了冶金设备升级。 设计阶梯式鼓风系统,云千川让二憨拆了木板,和王炉一起制作了几个手风箱。 建造阶梯反射炉:用黏土掺入石英砂制作耐火层,设计三层阶梯结构,上层预热矿石,中层熔炼,下层沉淀杂质。 再把窑炉改造成活动式炉门,用青铜铰链制作可调节炉门,配合不同冶炼阶段控制进氧量。 建立\"三灰体系\",按石灰石60%、萤石25%、稻壳灰15%配制复合熔剂 添加硼砂降低熔点,用含磷酸钙的的骨灰吸附熔融铜液中的硫元素... 这些对于云千川来说都是小儿科,等以后扩大了规模。再将炉工分为备料、冶炼、精炼三个专业组,不同季节的炉温控制也不一样。 至于用醋蒸汽处理炉气,生产碱式碳酸铜作为颜料,将含铁炉渣制成磨刀石,硅酸盐渣制成建筑砖,用竹管将二氧化硫导入石灰水池制备亚硫酸钙漂白剂这些专业知识,那就只能等着以后再去做了。 为什么云千川这么厉害,一个双料博士,某大破格录取的高材生。活生生的移动百科全书,后来因能力太过出众,被部队征召... 可以说,云千川的穿越是一个地域开局。可是云千川的个人能力,着实的恐怖。 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罢了,现在的云千川,有了翻盘的能力。 按照云千川的方法,几人分工合作,竟然制作出来了五十多进斤的精铜。 “成了、成了,咱们成了!哈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半个月之后,猫耳山传来了阵阵欢呼声。 在云千川的努力下,他们改进的冶炼铜矿之法,终于得到了完美的精铜。 就连马六和祁麻子也忘记了吵架,二人兴奋的抱在了一起。 只是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二人慌忙的分了开来。 这依旧掩饰不住众人脸上的喜悦,谁都知道守着这处铜矿,那就是守着一座金山。 “王炉,铸模!” “好咧主人。” 随着铜汁的浇入,模具中的铜币逐渐冷却。众人打开模具之后,一枚枚制作精美的铜钱,展现在众人面前。 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齐刷刷的看向了眼前的铜币。 “吃饭了,你们忙了一天,也不知道吃饭。” 颜徽音微笑着,用木托盘端着几碗米粥,招呼众人吃饭。 然后,颜徽音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也看到了面前的铜钱。 除了云千川,其他人的眼睛都直直的盯着铜币。 马六呼吸急促,也顾不得铜钱的余温,一把拿了起来。 刚铸造出来的铜钱似乎闪着金色的光芒,马六两眼发直。 “我滴个乖乖,官府的铜钱比起这个,那才是假钱。咱们这个,才是真正的乾元通宝。” 如今是大康乾元七年,市面上流通最广的钱币,就是乾元通宝。 受制于冶炼技术的限制,铜钱造假的案子并不多。主要是造假成本太高。 当然这也难不住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历朝历代对于钱币造假都是杀无赦。 这也没有用,有些聪明人绞尽脑汁,会把铜钱用锉刀削的小一圈。 然后,利用这些锉刀锉下来的原料,继续加工。 而云千川他们制作出来的铜钱,就连盐铁专营的官方铸币作坊,都有所不及。 假钱太真,比真钱还要真的时候,更是真假难辨。 实际上云千川他们制作的也不算假钱,顶多就是私自铸造的仿币罢了。 “先吃饭。” 云千川则是轻描淡写,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小儿科的东西。 往后,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颜徽音无比震惊的看着他,剩下的人喉头攒动,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 马六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低声说道:“千川老兄,乔知县给的日期快到了,三千贯铜钱咱们能完成么。” 第十八章 寇贼夺子丧天良 没错,虽说是铜钱制作出来了。可想做出三千贯铜钱给乔知县,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当初,云千川信誓旦旦,一个月给乔知县进贡三千贯铜钱。给帮主刀疤李,一千贯。 本来云千川跟刀疤李说的,是给乔知县五千贯的。 如今一个月时限快到了,想做出四千贯铜钱,就凭他们几个人时间根本来不及。 “谁说给这么多的,月底给乔知县送去五百贯。至于帮主,给他五十贯便是。” 马六还待再说,一旁的祁麻子一拍大腿。 “做得好!咱们若是真给了三千贯,怕是好日子到头了。” 二憨和王炉是不懂的,马六有些似懂非懂的样子。 颜徽音却听懂了:“夫君做得对,咱们若是轻易交上了三千贯钱。那贪得无厌的乔知县,还以为咱们这猫耳山有多大的利润。” 马六跟着点点头:“我明白了,咱们、就说是人力有限技术有限,只做出来这些。” 颜徽音紧接着又说道:“夫君,给五百之数是否有意之嫌,倒不如给四百八十七,有整有零更使人信服。” 云千川微笑的看着她,“嗯”了一声:“夫人说的有理。” 给五百贯,乔知县会心生疑虑,为什么不多不少正好五百。给四百八十七贯,反倒是更让人信服。 云千川很高兴,妻子确实是个聪明人。 后来颜徽音还是发现是自己错了,自己不过是一些小聪明而已。 后来她问云千川,真的给四百八十七贯,乔知县就会更相信么。 那时候的云千川依旧是笑着摇摇头:乔知县当然不信,可在这种事上,乔知县不会让你觉得他不相信。 能够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的人,都是人精。 乔知县不会真的在乎你给五百贯,还是四百八十贯。他要的,是属于自己的长远利益。 你产能低,可以给五百。等你产能高的时候,再给五百贯,乔知县就不会如此对你了。 这一点云千川很清楚,所以他这个月才给四百八十七贯。 因为云千川知道,你刚来的几个月,乔知县不会跟你计较。 混在高位上的人,没有一个傻子。 二憨马六之流,是不懂这些的。众人只是知道,他们发财了。 “姐姐、姐...”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一个孩童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马六的儿子马小跳,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不、不好了,爹,蓁蓁、蓁蓁被坏人给抓走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颜徽音扔掉了手里的托盘,疯了一样的跑了出去。 众人跟着追出去的时候,就发现几个衣衫褴褛的灾民,抓着颜蓁蓁消失在了远处。 这些都是饿疯了的灾民,不知怎地摸到了猫耳山上来了。 “快,追!” 云千川也慌了,他知道这些饿疯了的灾民,抓到一个孩童会做什么。 他不敢往下想,这种事在去宣州府运粮的时候,他们见过。 路边燃着灰烬的汤锅,还有行尸走肉目光呆滞的灾民,还有那那泛着森森白骨的汤锅... 颜徽音摇摇欲倒,她勉力的支撑着身体,拼命追赶。 云千川三步并作两步,急速的往前追着。身后,是跟来的二憨。 猫耳山地形复杂,再加上连年的开采挖掘,更是难以追踪。 云千川追了大概一炷香,却不见了对方的影子。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的跟了上来,颜徽音声嘶力竭:“蓁蓁、蓁蓁...” 年过半旬的王炉气喘吁吁,马六却奇怪的和祁麻子二人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这次二人没有斗嘴。 “王炉祁大有,你留下来照顾孩子。马六二憨,跟我走。” 云千川只是犹豫了一下,很快就根据线索跟踪了上去。 地上,有着凌乱的脚印,还有一些拐杖杵地的浅坑。 一处隐秘的山坳,离着猫耳山有三座山的距离。 炊烟袅袅升起,三个瘦骨嶙峋的汉子,围着篝火。 “使劲吹,别让狼烟把人给招来了。”一个声音尖利的三角眼,训斥着另外两个人。 另一个龅牙擤了把鼻涕:“隔着两座山,看不见的。” “那也不行,把火烧旺一些,我饿的没力气了。”还有一个三寸丁枯树皮的驼背矮个子,一瘸一拐的抱着一堆柴火走了过来。 颜蓁蓁被帮主了手脚,绑在一棵松树上,眼神满是惊恐。 “叔叔,别、别吃我。” 三人有些吃惊,这才打量起来这孩子。 龅牙走过去,阴恻恻的笑着:“小娃娃,别害怕,等会儿你就解脱了。” 三角眼斜了一眼:“这娃子知道的倒是多,在城外待过?” 只有在城外活不下去的灾民,才知道被绑住之后的下场。 颜蓁蓁一个孩子,竟然懂了。 矮个子说了句:“杨老大,别让这娃子受罪了,手脚麻利点。” 那个姓杨的三角眼不再说话,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走了过去。 龅牙却拦住了他,夺过他手里的短刀:“找只肥羊不容易,驼子快把水烧开,咱们先吃点羊血补补身子。” 龅牙举起手里的短刀,一道人影闪过,三人还没看清楚。 龅牙举起短刀的手空空如也,短刀不知道怎么却落到了云千川手里。 然后,龅牙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一步步的后退。 云千川反手短刀划开绑住颜蓁蓁的绳子,左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鲜血从龅牙脖子里流出,‘噗通’一声,龅牙扑地倒了下去,踢翻了架起的汤锅。 那驼子大怒,刚想扑上来被赶来的二憨,一拳掀翻在地。 紧接着,二憨雨点般的拳头砸了下去。 三角眼见势不妙,想要夺路而逃,云千川扔出手里的短刀,刺中对方后背。 这几下干脆利落,二憨还在挥舞着拳头,直到发现地上的驼子一动不动。 二憨伸手一探对方的鼻息:“这么不经打,几下就打死了。” 蓟县城外的灾民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大多都饿死了。 为数不多活下来的,大多都泯灭了人性。 云千川捂着孩子的眼睛,抱起来就走。 回来,正和颜蓁蓁等人赶上。颜蓁蓁看到妹妹无恙,登时瘫软在地。 第十九章 帮派纷争各死伤 “夫君,这些都是什么人。” “哦,没事,只是几个人牙子,都被我们打发了。是吧,二憨。” 二憨唯唯诺诺,随即“哦”了一声:“对,他们都是人贩子。” 颜徽音将信将疑,死死的抱着妹妹,生怕她再丢失了。 “不是的哥哥,他们把我绑起来,还、还煮了大锅。” 颜蓁蓁的话让颜徽音浑身大震,她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云千川轻松的一笑:“蓁蓁,他们不是要吃你。你没看,他们都带着粮食呢么。” 二憨突然福至心灵:“对对对,他们是带着米粮。想来是以为甩开了我们,这才埋锅造饭。” 孩子只是天真,并不是傻。 从临江县一路逃过来,这一路上颜徽音她们见识到了太多人性的恶。 灾荒面前,彻底泯灭人性变成魔鬼的,不在少数。 颜徽音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紧紧的抱着妹妹:“蓁蓁别怕,她们是想把你给卖了。” 孩子总是天真的,颜蓁蓁立刻就相信了,她不再那么害怕:“真的么姐姐,那些坏人要把我卖到哪里去。” “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卖给那些没有孩子的大户人家,你就见不到姐姐了。” “我不要,我就要跟姐姐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每个人都面色沉重。 蓟县城外大股的灾民虽已经散去,依旧还是有零星的灾民无处可去。 这些人漫无目的,四处游荡寻找着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 换句话说,作为蓟县城北的猫耳山,虽然对灾民来说光秃秃的没有什么太大价值。 可是,毕竟还是会有外人闯入,这里并不太平。 一旦遇到大股的流寇劫掠,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可想而知。 云千川的身边,只有二憨和王炉最可靠。 加上马六和祁麻子,也不过五个人,还要照顾颜徽音和两个孩子。 招人,还要组织民防来保证猫耳山的安全。 像是猫耳山这种官方经营的矿产,是有军队驻扎的。 蓟县孟樊超的守备营,之前就是驻扎在猫耳山的。 后来铜矿废弃,加上外敌胡羯人的入侵,为了保境安民。守备营的将士,入城协防。 “马六,明日你随我进城。” “千川兄弟,进程干啥?” “去衙门,给乔知县交差。” 马六嘴巴咧了咧:“真、真的只给五百贯么,乔知县的大嘴巴子可厉害的紧。” 乔知县下手又黑又狠,马六亲眼看到他把帮主刀疤李给扇成了猪头。 “五百贯?害得三辆马车来拉。咱们,空着手去。” 没有人知道云千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马六也没敢再问。 次日,二人下了猫耳山。 “二憨,你和祁大有在山上小心些,我们去去就回。” 二憨没能跟着云千川一起,有些忿忿不平:“千川哥,让王炉留山上,我跟你去。” “你在山上,保护你嫂子。” 云千川带着家仆王炉,还有马六三人赶着马六的那辆破马车,一路回了蓟县。 他们是从北门进的,刚入城不久,便遇到了一场好戏。 “千川你看,是帮主他们。” 马六眼尖,远远的就看到刀疤李带着一群人,手持棍棒和另一群人在对峙。 对方,正是风雷堂的匡瘸子。 “匡瘸子,丽春院的账老子还没跟你算。这‘宝青坊’可是我们青竹帮的地盘。这宝青赌坊的生意你也想抢,你在对面开一个‘快活林’是几个意思。” “刀疤李,大道朝天各走半边。我在你对面开赌坊碍你什么事了,谁揽着客人那是谁的本事。你们宝青赌坊揽不住客人那是你们没本事,少他娘的跟老子在这啰嗦。” “都别动,想找死是不是。” “干什么干什么,想打架,老子早就看你青竹帮不顺眼了。” “风雷堂的狗崽子,有种你再给我说一句。” “动手啊,来啊!” 蓟县的两大帮派,青竹帮和风雷堂水火不容。双方火拼,那是常有的事。 青竹帮占据蓟县东城的地盘,风雷堂占据了西城。 刀疤李的靠山,是乔知县。而匡瘸子的背后,则是守备营的千户孟樊超。 双方可以说是各为其主,涉及着背后多种利益。 两个帮派都是经营各种灰色产业,摩擦自然是少不了。 之前,风雷堂的匡瘸子还收敛一点。毕竟千户孟樊超还要受乔知县的节制,可今时不同往日。 康帝不断提升武将的地位,如今蓟县官场也是风云变幻。武将,不再受文官制衡。 孟樊超便坐不住了,先是让匡瘸子抢了青竹帮的丽春院。 这件事,乔知县忍了下来。 没想到对方变本加厉,这次竟然在青竹帮的地盘,又开了一家赌坊。 眼看着双方又要打起来了,刀疤李已经抄起家伙了。 马六大怒,抄起一把长刀,准备从马车上跳下去干架。 “狗娘养的风雷堂,欺负咱们青竹帮。千川,走帮忙!” 云千川一把拉住马六,摇了摇头。 此时,青竹帮的喽啰们,已经和风雷堂交上了火。 又是一场混战,别看匡瘸子瘸了一条腿,打起架来阴损的狠。 一根短棍虎虎生威,几个帮众都被他撂翻在地。 刀疤李见势不妙,带着几个兄弟冲了上去。双方,各有死伤。 马六愕然回头:“千川,那可是咱们的兄弟。” “走,去衙门。” 云千川并没有插手,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双方火拼。 此时青竹帮和风雷堂的混战已经白热化,双方都有人挂了彩。 帮派之间的火拼也是看阵势的,并不是非要你死我活。 双方都有些投鼠忌器,几个风雷堂的人护着匡瘸子。 刀疤李的身边,也围住了几个喽啰,双方都在互相试探。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王炉驾着马车,缓缓从众人面前驶过。 马六有些羞愧,云千川却一脸淡然。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马车上。 匡瘸子意外的看着云千川,而刀疤李则是死死的盯着。 云千川表情漠然,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帮派争斗,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自顾自的,让王炉赶着马车去往衙门。 匡瘸子的表情怪异,嘲笑的看着刀疤李。 刀疤李看向云千川的眼神,满是杀意。 第二十章 猫耳山上招工忙 云千川迎着对方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惧意。 之前,自己只是青竹帮的一个小喽啰。 可是现在,自从他来到了猫耳山,一切都变了。 云千川自己知道,刀疤李以后再也无法以帮主的身份,来控制自己。 衙门,云千川一行人,在后院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乔知县始终都没有露面。 “千川兄弟,你说这乔知县当真是公务繁忙呢,还是有意不见咱们?” 马六心中栗栗,忍不住问道。 “或许是公务繁忙吧。”云千川似乎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 “那、当初你可是答应一个月给衙门三千贯的,这、这咱们如今空手而来,惹怒了知县大人生死难料啊。” 看得出马六很害怕,他畏惧了。 云千川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那待会儿去见乔知县,你留在此地。” 马六立刻有些尴尬起来:“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 “云副帮主,知县大人有请。” 就在这个时候,迎面走过来一个丫鬟,对着云千川施了一礼。 云千川回礼,然后拍了拍马六的肩膀:“马六,你看好马车。王炉,咱们走。” 马六是真不想触这个霉头,帮主刀疤李在乔知县面前都连一条狗都不如。 云千川答应每个月给乔知县三千贯银子,乔知县才让他去猫耳山的。 现在好了,本来准备的五百贯也不给了,直接空手来的。 乔知县看到,还不得当场拧断云千川的脖子啊。 云千川带着王炉,二人转过了长廊,在衙门后院的客厅内,见到了乔知县。 乔知县还是一如既往,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品着茶。 云千川走进去,王炉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在下云千川,见过乔知县。”云千川施礼。 乔知县头都没有抬,拿起冲泡好的茶水,轻轻的呷了一口。 然后,舒服的闭上了眼睛,细细回味茶水的清香。 做完这一切,乔知县才慢条斯理的伸出手,拿起桌子上的点心,抬头看着云千川。 “猫耳山那边,怎样了。” 语气平淡,平淡到似乎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一旁的王炉,都被知县老爷强大的气场,压的喘不过气来。 云千川却处之淡然,淡淡的施了一礼:“回大人的话,一切安好。今月,猫耳山产铜四千斤。” 乔知县对此,似乎是并没有任何的心动,只是“嗯”了一声:“不是说,每月出产最少几千贯么。” “人手不够,猫耳山仅有五六个人,是以产量甚少。” “怎么,是想本官给你加派人手?” “此事不必劳烦大人,在下自会招募工匠,想来不日产量便会上去。” “嗯,去罢。” “在下告退。” 云千川走出去的时候,王炉都替他捏了把冷汗。 “主人,为何知县大人,绝口没提钱的事?” “他还有脸提么,咱们去猫耳山一没有人手,二没有资助。乔知县,凭什么还跟咱们提钱。” 王炉挠了挠头,愈发的不懂了。 乔知县很喜欢云千川,聪明人是不需要教的。不像是那个蠢货刀疤李,朽木不可雕也。 聪明人打交道,从来都是简单的多。 乔知县没有给云千川任何的帮助,仅靠云千川一个人,带着二憨马六他们,一个月做出来了五百贯铜钱,实属不错了。 而云千川没有说把这五百贯给乔知县,就证明他需要用这些钱,来招募工匠,把猫耳山做大做强。 乔知县深知其中原因,所以他也没有问。 该给自己的,云千川会识趣的送来。 因为乔知县知道,自己是云千川唯一的靠山。 聪明人很清楚,在蓟县得罪他乔知县的下场。 后院外面焦急等待的马六,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当他看到云千川带着王炉,安然无恙的走出来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 马六慌忙迎了上去:“千川兄弟,如何了?” “走,去集市买些米粮。” 云千川没有回答,自顾上了马车。 照旧,每次帮主刀疤李去衙门公干,回来的时候脸上都会多个巴掌印。有的时候,直接是个猪头。 而云千川面皮白净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掌痕。 马六凑过去:“王炉,乔知县没提钱的事么。” 王炉摇摇头:“没有。” “没有?” “乔知县只是问要不要给咱们猫耳山加派一些人手,被主人给拒绝了。然后,乔知县就让我们回来了。” 马六一脸的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云千川,如同见了鬼魅一般。 谁不知道乔知县贪得无厌,吃人不吐骨头。 云千川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让乔知县都能网开一面。 周记粮铺被百姓哄抢,铺子都被大火付之一炬。 衙门派人抓了一批带头闹事的,也杀了一批以儆效尤。 这才过了没几日,周记粮铺竟然再次开张。 铺子也被重新修缮了一番,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周掌柜雇了十几个护院。 这些护院打手,腰悬佩刀在粮铺门口维持着秩序。 买粮的百姓们,也老实了许多。 云千川走过去,对着周掌柜一拱手:“周掌柜,好久不见。” 周掌柜认得云千川,却没有什么交际,只是点点头:“买粮?” “买粮。” “要多少。” “一车。” 付了钱,云千川他们拉着满满一车的粮食,返回了猫耳山。 马六一路上,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云千川是怎么搞定乔知县的。 二憨和祁麻子,早就等候多时了。 看到一整车的粮食,二人嘴巴咧到了后脑勺。 二憨力气大,一人抓起两个麻袋,扛着粮食就往屋里运。 颜徽音带着两个孩子,笑颜如花的看着。 晚上,热气腾腾的米粥,居然还有肉。那是云千川他们,从县城带回来的。 香气扑鼻的猪肉煮熟切片,蘸着粗盐,让人迷醉的闭上了眼。 众人,几乎都忘记了肉味。 晚饭的时候,云千川吩咐起了众人:“明日你们都跟我下山,去各个地方招人。” “千川哥,招多少。” “有多少招多少,踏实肯出力,能干活的。凡是来猫耳山的,一个月两吊钱。” 第二十一章 两吊铜钱争挖矿 高氏兄弟兴风作浪,啸聚一方的流寇,到处烧杀抢掠。 城外,流寇所到之处哀鸿遍野。 宣州府终于有了动静,总兵张茂,调集了八百官兵出城围剿。 历经月余,终于击溃高氏兄弟大部。活捉头目二十余人,贼首高氏兄弟不知所踪。 这二十多人,皆尽问斩。 一颗颗的脑袋,悬挂于宣州府城门下示众。 城外,总算是太平了些。 云千川带着二憨下了山,马六和祁麻子一道。王炉,留下来看家。 “千川哥,前面好像是张家屯。” “走,去看看。” 张家屯,一个不大的小山村。原本,也有着百十户人家。 现在,整个村子只剩下不到二十户。 “这位相公行行好,三十文,奴家的身子就给你。” 刚到村口,就被一个农妇,拦住了去路。 农妇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脸颊凹陷,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大概是怕云千川嫌弃,慌忙捋了捋头发:“二十文,二十文也行。相公您发发善心,让奴家干什么都行。” 在丽春院随便找个姑娘,少说也得三五贯钱。就算是最下等的伎女,少说也得五百文。 二十文,买一只鸡也得四十文。 看到云千川不为所动:“十文钱,最少十文钱。” “你家男人呢?”二憨问。 “死了,我屋里没啥人,干净的很。相公,咱们来吧。” 说着,这少妇就要上前拉云千川的胳膊。 云千川后退了几步:“二憨,包袱里的炊饼呢,都给她。” 二憨无奈的解下包袱,将里面的两个炊饼,递给了那少妇。 那少妇先是呆了一下,随即疯了一样冲进了屋子。 “虎子、虎子,吃的、有吃的了,快吃,快些吃。” 那少妇从村口冲出来的时候,云千川就看到她家屋门口站着的半大孩子。 那孩子根根肋骨突出,肚子却出奇的大。和那些灾民一样,饿的双目无神。 那孩子接过炊饼,狼吞虎咽的往嘴巴里塞。 二憨吓了一大跳,慌忙冲过去,一把夺了下来:“不能这么吃,会死人的!” 没错,对于一个饿疯了的人来说。吃太多的炊饼,真的会被活活撑死。 这都是拿命学来的经验,少妇好像也懂这个道理。 她对着云千川‘噗通’一声跪下:“相公是个好人,这年头好人不多。虎子,过来跪下。” 那孩子倒也听话,跟着跪了下来。 少妇抬起头:“他叫赵二虎,恩公您就当收下个阿猫阿狗。给他一口饭吃就行,你让他干什么都行,只求给这孩子一条活路。” 最怕的就是这个,云千川见不得人间疾苦。 若非情势所逼,他实在不愿下山招工,怕的,就是遇到这样的人。 不帮吧,良心多少会有些难安。 帮了吧,比这悲惨的比比皆是,就算是菩萨下凡,你也帮不过来。 “二憨,走罢。”云千川并没有想帮忙的意思。 “二虎,磕头!” 那少妇不依不饶,摁着儿子的头,咚咚咚的在地上磕着。 地上,浸出鲜红的鲜血。 云千川闭上眼睛,终究还是回了头。 他过去扶起那对母子:“村里还有多少人,把能动弹的青壮劳力给我集结起来。我要雇工,一个月两吊钱。” 女人如同看到了救星,生怕对方反悔。 她站起身,站在村口高声的大喊着:“柱子他娘,栓子!狗蛋!...” 大灾必然伴随着瘟疫,女人叫郑三姑,丈夫死于一场瘟疫。 张家屯十室九空,整个村子,只剩下四五十人。大概,能有十二三人的劳动力。 云千川召集起众人,二憨在一旁来意。 “这是我们猫耳山的云掌柜,这次是来你们这雇工的。凡16-50岁的壮年,每个月两吊钱。” 没有人回答,这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们,面面相觑。 一个月给两吊钱,这年头不是骗子,就是神经病。 “猫耳山,那里可是产矿。敢问大掌柜的,那矿不是早就废弃了么。” 一个年长的老人,举手问道。 面对这一群老弱病残,这些雇工实在不是云千川想要的劳动力。 可眼下,似乎到哪里招工,都是这样的一群人。 “矿场重开了,我们招人必须吃住在矿上。一个月,给两贯工钱。”云千川重复了一句。 “可否带一家老小,管吃不?”其中一个人问。 “可以,但是大家必须都得干活。管吃,一天两顿,一稀一干。” 百姓们窃窃私语,众人压根就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 “她三姑,这人说的,可都是真的?”一名村民问。 那郑三姑哪里知道这些了,她看了眼云千川:“这位相公,看着像是好人。” 云千川不想给自己找一些累赘,他想招的是一些青壮劳力,而不是一群老弱病残。 “好了二憨,既然大伙儿都不想去,咱们回吧。” 二憨也不想招这么一群人,“嗯”了一声,二人准备就走。 “别走别走,大掌柜的留步。我们去,我们张家屯的人都去。” 那个老者急了,众人纷纷涌上前去,将云千川二人围了起来。 粮食颗粒无收,张家屯的百姓们早就活不下去了。 郑三姑不忍眼睁睁的看着儿子饿死,这才拦路干出这些羞耻之事。 作为一个母亲,她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值得鄙视的。 要么全村出门逃难,不多久变成灾民。要么饿死,要么啸聚山林。 云千川能给他们一条活路,别说是一个月给两吊钱。 就算是不给钱,只要管吃管住,这些人也会死心塌地。 只是四五十人的招工,只有十几个劳动力,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 云千川为自己的心软,付出了代价。 无奈,他只好带着这些人回了猫耳山。自此,他决定再也不亲自下山招工了。 果然,相比于云千川招的人。马六和祁麻子,一下子招来了三十多个青壮劳力。 而且这些人,还有许多本身就是工匠。 这些人,都是猫耳山附近的村民。有木匠,也有石匠、泥瓦匠。 这些人的加入,使得猫耳山终于有了规模。 挖矿、筛选、冶炼、铸币,一条龙生产线,也即将开始。 第二十二章 草蛇灰线鹅毛长 猫耳山一下子,多出来了近百人的规模。 云千川不敢再下山招工了,他怕再招到张家屯这样的,全是老弱病残。 马六和祁麻子虽然还在日常斗着嘴,可他二人的关系,明显好了许多。 之前,二人是剑拔弩张。 眼见着现在猫耳山能赚钱了,马六和祁麻子的关系,也就缓和了。 好处也不是没有,张家屯的郑三姑,组织起来那些老弱病残,做饭、洗衣、烧窑炉制作木炭、筛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 男人们挖矿、粉碎、运输、烧制... 云千川总算不必亲力亲为,可他也没闲着。 妻子颜徽音,做了云千川的副手。 “娘子,图纸要精细。毛笔,着实不好用。” “夫君,你要的鹅毛,我给你找来了。只是这东西,能有什么用?” 二人虽有夫妻之名,然无夫妻之实。 多事之秋,云千川顾不得儿女情长。如今,先要做大做强。 鹅毛经过加热硬化,一支简单的鹅毛笔就制作好了。 颜徽音看的目瞪口呆:“夫君,你是如何做到的。” 她的眼神满是仰慕,云千川只是微微一笑:“鹅毛笔嘛,很简单的。” 云千川嘴里简单的一件事,往往会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颜徽音只好静静的看着,看着云千川在宣旨上草蛇灰线鬼画符。 云千川的图纸,无人能看得懂。 “王炉,你来。” 云千川招手,王炉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铁匠王炉,对云千川死心塌地,甘为家仆。 人家夫妻恩爱,花前月下的夫唱妇随。 王炉不敢打扰,直到被云千川叫了过去。 “你看看,这是我画的图纸,可否附样制造?” 接过图纸的家仆王炉,如看天书。 “主人,小人看不懂。” 这是一份能够让云千川征服世界的图纸,可是没有人能看得懂。 “我让张铁柱、张栓子和有张狗蛋他们,做了一个窑炉,专门用来炼铁。王炉,咱们这矿院房子多得是,留出几间给你做铁匠铺。” 铁柱、栓子和狗蛋都是张家屯的人,算是几个能干的劳动力了。 “主人,您是说让小人继续打铁,做一些挖矿的工具?” 王炉很兴奋,他又能干起自己的老本行了。 “附近多有流寇作乱,咱们猫耳山又没有像样的兵器傍身。我想做一些兵器,护矿之用。” 别说是猫耳山,蓟县城外都不太平。 连年的天灾,加上官府的横征暴敛,灾民是一茬又一茬。 蓟县城外,再次聚集了大量的灾民。有些,是从宣州府过来的。有些,是为躲避胡羯人逃难来的。 猫耳山就在蓟县城北,自然也不太平。 王炉“哦”了一声:“小人知晓了,做一些刀枪防身,小人还是可以的。只是这图纸上的东西,小人实在愚钝。” “你看着,我画的这图纸像什么?”云千川问。 王炉尚未回答,颜徽音开口道:“似是弓弩,却又不像。似乎,复杂的多。” “没错,这叫复合弓。弓弩的一种,较之寻常弓箭威力更大。” 王炉吓得一个哆嗦:“主人,私造弓弩,凌迟。” 弓弩那可是兵器,历朝历代的管控都是极其严苛。 像是私造弓弩、刀剑、甲胄之类,以谋反罪论处。 “王炉,你是我死忠。此事万不可道与外人知,能做出来么?” 因为主人的这份信任,王炉感激涕零。可他看了眼图纸,摇摇头:“难。” 复合弓涉及到多个领域,零件复杂。以这个时代的铸造技术,难如登天。 云千川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图纸尽量的简单。 即便如此,以王炉的能力,还是做不出来。 “好罢,此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可是主人,锻造此物小人不行,这各个零件,能否用硬木代替。” 云千川一呆:“木头?” 王炉点了点头:“您画的这个东西,小人叫不出名字。” “这叫凸轮,用硬木不成,容易断裂。” 王炉挠挠头:“那就不成了,这世上无人能做出这东西出来。” 云千川叹了口气,这是现代复合弓图纸,初代复合弓用的是滑轮。 滑轮也是有缺点的,那就是滑轮固然省力。但是需要拉长弓弦距离来施加更小的作用力。 这也就造成,用力虽然小了,但要比传统弓箭拉更长的距离。 云千川只能退而求其次,重新设计一份初代复合弓图纸。 “若是以此来制作呢,可行?” 王炉接过图纸,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能成,这个小人能做。” 云千川松了一口气:“好,炼铁事宜我会让铁柱他们来做。这些东西,你亲自动手。” 王炉点点头:“放心吧主人,小人一定会做出来的。” “若是需要人手帮忙,找二憨。” 两个月后,王炉的第一批精铁做出来了。 云千川也兑现了他的承诺,着人给乔知县送去了铜钱三千贯。 乔知县大为的高兴,把云千川使劲勉力了一番。 猫耳山的工匠们夜以继日,云千川却突然缩减了铜矿的产量。 把多出来的工匠,全部调来炼铁。 铁器打造出来不少的兵器,用来制作复合弓的精铁,云千川却非常不满意。 “主人,这是我锻造了三日的精铁,您看看。” 云千川拿起来一看,还是摇摇头:“不成,韧性不够。”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批了,云千川依旧是不满意。 王炉实在是没招了:“主人,这是窑炉里最好的精铁了。” 想制作复合弓,必须要弹性更硬的材料才行。这些精铁做出来的复合弓,威力实在有限。 云千川也知道,这种精铁已经是这个时代的极限了。 突然他心中一动:“此精铁锻造弓身,弓身外再包以柘木,是否可行?” 王炉瞪大了眼睛:“应该可以,小人试试。” 柘木,浑身是宝。叶子可饲蚕,根可入药。皇帝的龙袍,就是柘木染成,称之为柘黄袍。 更重要的,作为硬木的柘木,可以制作弓箭,士兵们都叫它‘柘弓’。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第二十三章 恩将仇报坏心肠 云千川一惊,带着王炉走出来的时候,发现是一队官兵。 确切是说,是一群溃兵。 众人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溃兵不如寇,流兵即是贼。 这些从战场上溃逃下来的溃兵,比土匪还可怕的多。 只是猫耳山地处偏僻,这些人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这里是蓟县官办矿山,你们是谁的部下。” 云千川一拱手,对着几个溃兵问。 先抬出这是官方的矿山,使得对方有所顾忌。 谁知,这些溃兵压根就不放在眼里。有的,持刀缓缓逼近。 猫儿山上的工匠,纷纷抄起了家伙。 幸亏这俩月王炉并没有闲着,工匠们的手里,都有了一些兵器。 这些长刀长枪之类的兵器,都是王炉锻造出来的。为的,就是保护猫耳山。 看到云千川等人手里也有家伙,这些溃兵们这才有所顾忌。 人群分开,溃兵中走出一个人。 “李大人?”云千川惊讶的看着他。 蓟县守备营的百户李浩,当初云千川跟着他一起去宣州府运过粮食。 “流寇为祸百姓,我等前去围剿,不想中了流寇埋伏。云千川,给我们找个地方歇息。” 李浩浑身是血,肩膀还受了刀伤。 “马六,院子里腾出几个房间,给几位军爷休息。”云千川吩咐着。 马六等人刚要收起兵器,李浩身后的一名官兵被窜出来的流寇,抹了脖子。 不知道李浩这队溃兵是怎么逃到猫耳山上来的,也不知道这些穷追不舍的流寇,是如何追上来的。 总之,云千川等人,莫名其妙的卷入了这场厮杀。 官兵们见了流寇,似乎成了丧家之犬。 若不是云千川等人的加入,李浩他们都会被杀个精光。 “点子太硬,风紧,扯呼!” 看到官兵有帮手,追击的流寇见势不妙,剩下的人仓皇逃窜。 李浩摇摇欲坠,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郑三姑他们,带着一些妇孺给这些溃兵们腾出了一间大的石屋,方便他们养伤。 自始至终,李浩都没有对云千川说一声‘谢’字。 云千川也并不在乎,只是从他们口中得知,宣州府的流寇越来越猖獗了。 这其实都在意料之中的事,云千川在猫耳山挖矿铸币的同时,已经未雨绸缪做好准备了。 他让王炉打造兵器,就是为了守护住猫耳山,防止流寇抢夺。 将养了两三日后,这二十多名官兵,伤势逐渐好转了些。 “千川哥,你说这些人怎地还不走。” 这日,云千川正在石屋里,继续做着他的研究,二憨走了进来。 云千川头都没有抬:“走什么。” “守备营的这帮人啊,天天赖在咱这儿蹭吃蹭喝的,几个意思是,一群狗东西。” 二憨发泄着心中的不满,骂骂咧咧。 云千川这才抬起头,微微一笑:“过几日吧,他们会走的。” “我让马六和祁麻子,砍树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正在卸车呢。” 云千川这才收起图纸,招呼着二憨:“走,去看看。” 二人来到院外,突然听到远处石屋里,传出来的阵阵嬉笑声。 那间石屋,正是李浩他们养伤的地方。 “干什么,老子伤势已经好了,还不让老子活动了,滚开!” “我们大掌柜说了,你们在这养伤可以,谁也不许离开这院子。” “他娘的,老子给你脸了。你们大掌柜怎么了,老子可是蓟县守备营的,滚!” 李浩他们随行的几个官兵,在院子里百无聊赖,想在猫耳山上转转。 云千川下了严令,不许这些人随意走动。 山上的冶矿和铸币,绝不能让这些人知道。 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作用,猫耳山炊烟袅袅的,这些人又不是傻子。 这里本就是一座铜矿,这时候聚集了这么多人,一定是这些人找到了炼铜的法子。 这可是都是钱啊,有人告诉了李浩,这几个人开始蠢蠢欲动。 “再不让开,老子劈了你!”一名壮硕的官兵,拔出佩刀威胁。 云千川手下的人也不是吓大的,纷纷举起武器:“你们这群白眼狼,我们救了你们,还恩将仇报。” “对,滚回你们守备营去。” “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官兵大怒,持刀冲了上去。 ‘砰砰砰。’一阵打斗声响过,几个官兵躺在了地上,捂着胳膊不断的呻吟着。 云千川扔掉他们手里的佩刀,惊动了屋子里的李浩。 李浩在几个手下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看到眼前的场景,那躺在地上的几个官兵,灰溜溜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李浩身后。 李浩这才拱手:“对之不住,本官管教不严,倒叫兄弟你笑话了。” “李大人,你们伤势将养的也差不多了,什么时候下山。”这次,云千川没有给他面子。 李浩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意:“怎么,你想赶我们走。” “对。” 局势瞬间剑拔弩张起来,李浩的脸色大变,二人就如同两头相遇的雄狮。 突然,李浩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千川老弟,本官在这确实多有叨扰。这样吧,再给弟兄们两日时间,我们定然下山,如何。” “好,不过猫耳山严禁你们随意走动。你们,只能在这院子里。”云千川冷冷的说道。 李浩的嘴角,带着一丝笑容:“可以。” 他手下的几个官兵,有的还忿忿不平,都被李浩一个眼神阻止。 这一场风波,算是暂时平息。 “都怪咱们帮主,平日太怂,我呸。”二憨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是在骂刀疤李,还是骂这群官兵。 没错,平日里刀疤李见到官府的人,都是低头哈腰。 蓟县衙门也好,守备营的官兵也罢,都是不把青竹帮放在眼里的。 云千川没有再说什么:“走,去马六他们那里看看。” 按照云千川的吩咐,马六和祁麻子他们,走了很远的路,才运回来这批木材。 上好的杉木,让云千川很是满意。 二憨一路上,却还在骂骂咧咧。 马六见面的第一句就问:“守备营的那帮人,都走了么。” “一群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吃咱们的喝咱们的,还欺负咱们的人。”二憨忍不住,怒骂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上书弹劾心惊慌 马六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当下,云千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众人当下都忿忿不平,就连祁麻子都在骂:“最好他们快些滚蛋,不然要他们好看。” 马六点点头:“对,咱们加派些人手看好他们,一定不能让他们进山。” 云千川也有些头疼,这些人已经盯上了自己,当初是自己引狼入室。 “先把这些木材运回去,其他事再说。” “千川哥,咱们弄这么多木材干甚。”二憨问。 “猫耳山有四个了望点,用这些木材建几个了望台。” 猫耳山后山陡峭崎岖,还有一处断壁天险,敌人是爬不上来的。 敌人是攻山,势必会从前面进攻。 东西两侧,还有中间修建几座了望台。 一旦有人想打猫耳山的主意,站在了望台上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果然到了晚上,这帮官兵还是不安分起来。 “大人,这些人聚集与此,又是看守如此严密。肯定,这些人在私铸钱币。” “对,小人也是这般认为的。大人,咱们当兵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么。” “在战场上搏命,倒不如在这里,抢了这些人的。” 手下们,开始怂恿李浩。 此时的李浩心中也在纠结,毕竟云千川他们人数众多。 李浩叹了口气:“这些人人数众多,又带着兵器,咱们还是从长计议。” 看到长官不肯,几个士兵也就泄了气。 猫耳山来了这群溃兵,就是养了一群爷。 中午时分,郑三姑和往常一样,带人进了石屋,给他们送些饭菜。 一开始,这些溃兵还算安分。 如今大多数人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郑三姑给一个独眼官兵盛了一碗粥:“多吃些,伤势好得快。” 那独眼官兵却不接粥,而是顺势摸上了郑三姑的手:“哟,看不出三姑的手还这么白嫩。” 郑三姑大怒,慌忙缩回了手,碗里的米粥也撒了一地。 其他的官兵,纷纷哄笑了起来。 那些跟着郑三姑来送饭的妇人,吓得慌忙要逃。 一名官兵拦在了门口,伸出手:“哎,几位嫂嫂哪里去。” “嫂嫂们莫怕,我们啊都是好人。” “就是啊,这些时日承蒙嫂嫂们多有照顾,我们还没好好谢谢呢。” “谢,吴老大,你想怎么谢?” “自然是,要抱着谢了,哈哈哈哈。” 官兵们在石屋里调戏着这些妇人,吓得妇人们尖叫了起来。 “放开我,你们这群畜生!” “畜生?谁不知道你们大掌柜的青竹帮才是畜生,我们可都是好人。” “对啊,嫂嫂们就别装模作样了。你们给青竹帮干活,还能清白了。跟谁玩不是玩,是不是啊兄弟们。” 石屋官兵调戏妇人的声音,被外面看守的铁柱、狗蛋他们听到了。 铁柱这些人见势不妙,拿着武器冲了进去。 刚进屋子,他们就发现要遭。 石屋狭小,根本转不开身子。 刚冲进去,就被李浩的手下,拿长刀抵住了脖子。 原来,这些官兵调戏妇人是假,想控制住外面的铁柱等人是真。 “你、你们想干什么!”铁柱呵斥道。 “啪啪!”李浩上去给了他两个大嘴巴子:“你们大掌柜呢,让他给我滚过来。” 他们放了栓子,栓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云千川正带着人修建了望塔,栓子屁滚尿流的跑了过来:“大掌柜,大掌柜,不好了!” “栓子,是不是那些官兵闹事了。”二憨问。 “对,他们调戏三姑她们,我们冲进去的时候,就被他们拿刀捉住了。” 这些人毕竟没有打过仗,哪里是这些身经百战的官兵对手了。 云千川知道,李浩他们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召集大伙儿,快!王炉,让我娘子带着孩子转移到西边。” 院子外,李浩现在手里有了筹码,云千川等人投鼠忌器。 “云千川,想不到青竹帮还有你这号人物,倒是让我看走眼了。” “少废话,你想干什么!” 此时的云千川,也不再跟他客气了。 李浩冷笑一声:“你能把宣州府的粮食运回来,自是有些本事。你来这猫耳山干什么,想必就不需要本官多说什么了吧。兄弟们出生入死的,手里缺点钱花花。” “你说个数。”云千川倒也干脆。 这倒是让李浩有些为难了,毕竟,他不知道这猫耳山到底藏了多少钱财。 干脆就狮子大开口:“两千贯,兄弟们拿了钱就走。” “好,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当云千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浩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草率了,看样子是自己要的少了。这小子,两千贯钱眼睛都没眨一下。 既然话已经说出口了,李浩手里的长刀抵在了狗蛋脖子上:“好,我们见了钱便放人。” 云千川承认,这是他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当初,就不应该把这些溃兵,从流寇手里救回来。 两辆马车,载满了铜钱。 溃兵们盯着满车的铜钱,眼睛都直了。 大康生产力低下,白银冶炼技术有限,并未成为主流货币。 市面上,多以铜钱作为交易。虽然诸多不便,却也是无奈之举。 当初朝廷也曾发行过一段时间的银票,因贬值太快,逐渐被民间所弃用。 铜钱,依旧是主流货币。 李浩示意手下,几个官兵走过去,打开车里的麻袋,然后冲着李浩点了点头。 “云千川,你的兄弟们得送我们一程。等到了山下,自会放他们回来。” 云千川点点头:“李百户,你可知这猫耳山是谁的。” 李浩“哼”了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就是乔文德乔知县的后台么。老子,要的就是乔文德的东西。” “好,你可以走了。” 云千川不知道的是,蓟县城内千户孟樊超,已经和乔知县势同水火了。 云千川也是第一次知道,乔知县原来叫乔文德。 这个乔文德数次上书,弹劾蓟县守备营的千户孟樊超,说此人以下犯上,不服管制。 在大康,一般文官弹劾武将,倒霉的总是武将。 然而这一次不行了,吏部文书,厉声斥责乔文德不是。 说是流寇作乱边关不宁,蓟县守备营身负固防之要务,你一个地方官理应协助,不可肆意挑拨。 这让乔知县汗流浃背,他也知道守备营已经不是他这个知县所能节制的了的了, 第二十五章 吏政黑暗自称王 众人忿忿不平,农夫与蛇的故事,使得云千川明白了一个道理。 乱世,先杀圣母。 自己,就是这个圣母。 当初这帮溃兵被流寇追击,他们就不该出手。 “千川兄弟,这事咱们该告诉乔知县。”马六恨恨的说道。 “对,守备营的人抢的不止是咱们的钱,而是乔知县的。”二憨也跟着说道。 猫耳山上的所有人,都把乔知县当成了自己的靠山。 我们是为乔知县办事的,这猫耳山的铜矿,也是乔知县的。 如果没有经历过这帮溃兵的恩将仇报,云千川大抵也会这么想。 可此时的云千川,突然就想明白了。 “哈哈哈哈哈哈。”云千川,突然仰天长笑。 笑声让所有人都无比惊讶,云千川,这是怎么了。 “千川哥,你咋了。”二憨惊问。 “乔知县,他又算是什么东西。以后,这猫耳山只属于咱们的。”云千川突然说道。 众人都震惊的看着他,云千川这是要闯大祸啊。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这是摆明了和官府作对了。 得罪官府的下场,谁都清楚。 “夫君说得好,咱们凭什么要受他人的摆弄。吏政昏暗,到如今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胡羯压境,堂堂汉家男儿,不齿于列邦,文物冠裳,被轻于异族。有志之士,能无抚膺!” 突然,颜徽音带着几个孩子,跟着走了过来。 颜徽音说的,粗糙汉子们是听不懂的。马六和王炉,识字的却听懂了。 二憨转头,问一旁的祁麻子:“老祁,你听懂了没。” 祁麻子摇摇头:“我虽然听不懂,但感觉嫂夫人说的很厉害的样子。” 二憨点点头:“我也是,感觉身上有使不完的劲。” 颜徽音的出现,让云千川惊喜交集。 他没想到,妻子竟然如此支持自己。 云千川看着众人:“对,以后这猫耳山咱们自己说了算。咱们,自己当家做主!” “千川兄弟,如此一来,岂不是得罪了官府。那乔知县,若是派衙役来拿人怎么办。” “对啊,还有守备营的那些官兵,他们如何对付。” “不止是这些,怕是帮主也不会放过咱们。” 云千川“哼”了一声:“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你们还想给那些官老爷奴颜婢膝么,看看咱们的帮主。那也不过是人家的一条狗而已,我云千川腰间盘突出,腰弯不下来。” 腰间盘突出是个什么鬼大家不知道,可是云千川想跟官府对着干,他们听懂了。 颜徽音不但没有劝阻,反倒对自己的丈夫,无条件的支持:“汉家男儿,永不为奴!” 几百年前的大汉王朝,兵锋所指所向无敌。那个时候的汉王朝,傲视宇内。 周边蛮夷无不栗栗,藩国纷纷臣服。自此,中原百姓皆自称汉人。 颜徽音的一番话,激起了众人的热血。 当年的汉儿,誓不为奴。再看看如今的我们,奴颜婢膝苟且偷生。 马六振臂一呼:“去他娘的,管他什么官府衙门,管他什么青竹帮风雷堂。往后,我们只听千川的。云千川,以后就是咱们的大掌柜!” “对,老子以后只听大掌柜的。”祁麻子跟着吼道。 “张家屯的父老乡亲,就是跟着大掌柜,这才有了口饭吃。我们张家屯,听大掌柜吩咐!” 剩下的,那些被招来的工匠,也纷纷表示效忠。 效忠,是因为云千川带给了他们利益。 猫耳山,那可是一座金矿。 凭什么累死累活的,我们要给那乔知县打工。乔知县吃肉,我们连口汤都喝不上。 之前的云千川还在犹豫,现在的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云千川,成了猫耳山的大掌柜。 既然决定和乔知县翻脸,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招人,继续招一些能工巧匠。 一时间,应者云集。 云千川的手下,有二百多人。 有了人,就有了劳动力。一车车的铜币被铸造了出来,有了钱,就能有粮食。 “王炉,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石屋内,云千川看着桌子上的地图,抬头问道。 这是一副宣州府地形图,是云千川让人从宣州府花了大价钱弄来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云千川,要翻天了。 “主人,按照您的吩咐,上山的各处要道都有人把守。咱们建的四座了望塔,都已经建好了。塔上,也都配了弓弩手。” 云千川点点头:“复合弓,铸造的如何?” 一说起这个,王炉的脸上,露出了羞愧之色。 “回主人的话,只、只做出来了两把。这些零件太过精密,需要手工一点点的打磨。” 云千川叹了口气,想做出一把威力巨大的复合弓,大规模量产是不可能了。 毕竟,受制于这个时代的技术限制。 “好,实验效果如何?” 一说起这个,王炉的脸上亮了起来:“果真神器,此弓弩可蓄力击发,极大节省了弓弩手的力气。就算是一个妇人,也能拉的动,且精准无比。” “各处上山要道一定要好生看守,让马六继续去宣州府搞兵器。告诉他,钱不是问题。” 有了钱,马六的腰杆也直了。他带着两车铜钱,去了宣州府。 回来的时候,马六带回来一车的兵器。 刀枪剑戟,除了没有甲胄,竟还有几把弓箭。 而这些兵器,都是来自于宣州府的总兵张茂手里购得。 蓟县孟樊超的守备营,不过是地方三流部队。 而宣州府总兵张茂,手里可是实打实的边军精锐。 一个总兵,竟然搞起了军火生意。将库房的兵器,拿出去变卖。 可见,大康已经烂成什么样子了。 又过了大概两个月,天气渐渐入秋。 今年还算风调雨顺,粮食也有了点收成,虽然灾民的问题没有彻底解决,总算是缓了一口气。 云千川并没有给乔知县送去例钱,乔知县竟然也没有派人来催。 不过云千川知道,这只是早晚的事。 果然,这日山下的人来报,说是蓟县衙门来人了。 “乔知县,派何人来的?”云千川问。 在山下放哨的是张家屯的张狗蛋,狗蛋吸了吸鼻子:“回大掌柜的话,那人说是,说他是什么风雷堂的。” 第二十六章 刀锋血起染残阳 “风雷堂,叫什么?” 狗蛋摇摇头:“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是个瘸子。” 匡瘸子,云千川心头一震。此人,竟然敢上山。 “好,招呼二憨,带我去看看。” 一开始,云千川还以为是自己猜错了。 来的人,并不是风雷堂的匡瘸子。 可当他见到本人的时候,还是着实大吃一惊。 到猫耳山的,正是风雷堂的匡瘸子本人。除此之外,他还带了四个随从。 匡瘸子和云千川,二人是死仇。 他俩人之间的恩怨,还要追溯到上一辈。 云千川出身于私盐世家,三年前云家家境殷实的时候,泼皮匡立岷去其家中偷盗被发现。 云千川的父亲并未报官,而是着人打断他的一条腿。 自此,匡立岷成了匡瘸子。 丽春院外的械斗也绝不是偶然,匡瘸子当时就一心弄死云千川。 是以,前身被匡瘸子给打死了。 “哈哈哈哈,千川老弟,别来无恙啊。啧啧啧,没想到千川老弟,你把个猫耳山整的如此兴旺。” 上山的时候,匡瘸子一路看来,不由得暗暗心惊。 猫儿山上,聚集了这么多人。 这云千川可是青竹帮的人,本来最近刀疤李一直都被自己压一头。 如今这青竹帮若是得了云千川的帮助,必将实力大增。 云千川只是“哼”了一声:“匡堂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匡瘸子很嚣张,猫耳山人多势众,他也没有放在眼里。 “哼哼,私开矿山,私铸钱币。云千川,你可知所犯何罪。” “不就是杀头的罪名么,老子如今有这么多人马,就算是宣州府的府兵来了,老子也不放在眼里。” “好,云千川你厉害。你以为,你靠着乔知县就可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么。” 云千川其实是不喜欢这许多废话的,他还不明白匡瘸子上山的用意。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老子还忙着呢。” 匡瘸子手下的人看到云千川出言不逊,就想要上前动手。 云千川身边的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马六去宣州府做生意去了,王炉和二憨跟着祁麻子一起,都走了过来。 匡瘸子还是有脑子的,他知道这是云千川的地盘,于是呵斥住了手下。 然后,匡瘸子一拱手:“云千川,你每个月给乔知县三千贯的供奉,我们一清二楚。你们私铸钱币乃是死罪,守备营的千户大人说了。他每个月要五千贯,这事我们可以装作看不见。” “五千贯,你怎么不去抢。” “对,这事你们找乔知县去,来猫耳山干什么!” 二憨等人,纷纷呵斥起来。 匡瘸子轻蔑的看了一眼众人:“云千川,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此事若我们千户大人上书到朝廷那里,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的猫耳山,你们的乔知县,也得受牵连。” “匡瘸子,你给老子有多远滚多远。想要钱,让你们孟千户自己跟我来谈。” 匡瘸子大概没想到云千川是这么硬气,随即大怒。 夕阳渐渐西沉,就在这个时候,山下又有人来报。 “大掌柜,衙门来人了。” 大概是匡瘸子也没有料到,乔知县的人也会来山上。 “云千川,滚出来!” 一个长袍官员,带着两个衙役,气势汹汹的来到了山上。 两个多月了,云千川没有给乔知县一文例钱。这次,乔知县终于忍不住了。 他派了自己的师爷,带了两个衙役上来质问。 对于衙门的人,众人都有着本能的恐惧。 二憨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王炉也显得无比紧张。 只有云千川,死死的盯着对方。匡瘸子笑嘻嘻的看着,一脸的幸灾乐祸。 师爷居高临下,指着云千川怒骂道:“你个狗一样的东西,分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么。你们猫耳山的人都不想活了,我问你,你一拖再拖的两个月不去衙门回话,什么意思!” “有种的,你再给我骂一句。”云千川终于开口。 师爷大概也没有想到,这小子敢跟自己顶嘴。 平日里,青竹帮的帮主刀疤李,见了他们都得低头哈腰。 你一个青竹帮的小喽啰,当了副帮主就想上天了。 师爷继续指着云千川:“怎么,你想造反。” 尽管王炉吓得瑟瑟发抖,他还是大着胆子,两腿打颤的走上前去:“有话好好说,不、不得羞辱我家主人。” “啪!”的一声,师爷狠狠的给了王炉一个大嘴巴子。 “你个狗奴活腻了,敢跟老爷我叫板,滚!” 王炉年过半旬,被师爷一巴掌扇在了地上。 此时的二憨再也忍耐不住,捏紧了拳头就要往前冲。 “干什么。”两个衙役作势拔刀。 云千川一把拉住了二憨,气急反笑:“师爷,你适才说什么,说我要造反?” 那师爷“哼”了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云千川,识相的赶紧把例钱给乔知县送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匡瘸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千川竟然和乔知县窝里斗。 刚到山上,就看到了这么一出好戏。 匡瘸子兴奋的手舞足蹈,拍着手:“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师爷冷冷的看了匡瘸子一眼,却没有说话。大概是知道,匡瘸子背后势力是守备营。 云千川的嘴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那我若是,就造反了呢。”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你,你找死!”师爷怒喝一声。 那两个衙役终于拔出长刀,冲着云千川扑了过去。 众人只感觉眼前一花,都没看清云千川是如何出手的。两个衙役,已经倒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衙役手里的佩刀,已经到了云千川手上。 那师爷大骇,转身欲逃。刀刃,已经架到了脖子上。 这一下,连匡瘸子都看得呆了,他低语了一句:“这小子,疯了么。” “你、你想干什么。” 师爷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恐惧。他没想到,云千川竟然敢这么对自己。 云千川冷笑着说道:“没有人敢骂老子是狗一样的东西,你说老子要造反,那老子便反给你瞧瞧。” 话音刚落,云千川刀锋在师爷脖子上划过。 残阳下,一颗人头,滴溜溜的飞了起来,‘噗’的一声,正巧摔在了匡瘸子脚下。 原本趾高气扬的匡瘸子,吓得慌忙后退。 第二十七章 紫薇降世震山岗 师爷的人头,就落在了匡瘸子脚下。 匡瘸子魂飞魄散,满脸惊恐的后退着。 “反了反了,云千川造反了。” 猫耳山上的众人,也都吓得呆了。 云千川真的造反了,他杀的,可是蓟县的师爷。 两个衙役魂飞魄散,风雷堂匡瘸子胆战心惊。他们,都想着夺路而逃。 “站住。” 云千川轻飘飘的一句话,使得几人停住了脚步。 衙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匡瘸子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恐。 眼下的云千川已经疯了,连师爷都敢杀。 那么,这几个上山的人,会不会也被灭口。 “蓟县师爷,对我出言不逊。是可忍孰不可忍,回去告诉你们乔知县。这就是,得罪我云千川的下场!” 两个衙役如临大赦,连滚带爬的滚下了山。 只剩下,匡瘸子带着他的四个随从。 云千川的目光,终于盯上了匡瘸子。 上山的时候,匡瘸子趾高气昂。 有蓟县守备营做后台,风雷堂是见风就长。 他匡瘸子,也压根没有把云千川放在眼里。 但他万万没想到,一上山还没等自己摆谱。就看到云千川,杀了县衙的师爷。 “云、云千川,你、你想干什么。” 匡瘸子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他的四个手下,也纷纷后退。 “匡瘸子,当初我爹打断了你一条腿,你在丽春院外给了我一棍子。咱们的账,一笔勾销了罢。” “嗯?嗯,千川老弟说、说的有理。” “你们风雷堂和青竹帮的恩怨,老子没有兴趣。往后,老子也不再是青竹帮的人。” 匡瘸子懂了:“千川老弟,我风雷堂和你井水不犯河水。” 云千川的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意:“滚吧。” 和两个衙役一样,匡瘸子一瘸一拐,在手下的搀扶下慌乱的下了山。 猫耳山上,传来了阵阵的欢呼声。 山腰的矿院,在不断的扩大规模。 这些矿工似乎不知疲倦,他们依仗地理优势,将矿院的院墙砌高。 然后,在矿院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设置了了望塔。 可以说,此时的猫耳山易守难攻,固若金汤。 可云千川杀的,毕竟是一个师爷。这等同于,是在造反了。 造反就不一样了,一旦朝廷集结重兵围剿。十座猫耳山,也攻下来了。 “千川哥,咱们闯大祸了。” 就连二憨,都惊恐的说道。 “传下去,把守山门各处要道。一有情况,随时汇报。” 说完,云千川不再理会众人,而是过去扶起王炉:“你跟我来。” 兵器,如今猫耳山上并不缺。缺的,是像样的军事训练。 云千川的手下,如今已经有了二百一十三人。 能拿起武器的,大概有一百三十多人。 窑炉的生产停了下来,这一百多人,开始了操练。 打仗,毕竟云千川还是拿手的。 这一百三十多人,都被云千川集结了起来,训话。 “大家想必已经知道了,咱们在这挖矿,都想来分一杯羹。” 山腰的矿院内,云千川站在一处高台上。 下面,是乌泱泱的一百多号人。 “大掌柜您就说怎么干吧,兄弟们都听您的。” “对,我们都听大掌柜的吩咐。” “官府不让咱们活,咱们就拼了!” “拼了!” 工匠们群情激昂,声震山岗。 椭圆形的矿院,占地几十亩。由石屋连接起来,中间是一处很大的广场。 每处石屋内,都住着矿工极其家属。 家属们躲在各自的屋子里,颜徽音带着妹妹还有马六的孩子,也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 这是男人们的事,郑三姑搂着儿子赵二虎也站在门口。 赵二虎是个半大小子了,来到猫耳山之后他的身子渐渐好转。 穷人的孩子好养活,当初在张家屯,赵二虎瘦的皮包骨头,肚子却圆鼓鼓的,那是浮肿的缘故。 “娘,我看大掌柜将来,是能做龙椅的人。” 如今的赵二虎,壮实了起来,已经能下矿干活了。 “瞎说什么,这可是要杀头的。” 二虎突然冒出这句话,让郑三姑吓了一跳。 “我没有胡说,你看大掌柜像不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郑三姑抬起头,只见云千川站在高台上,在对着手下们训话。 那些工匠,一个个热血沸腾,举着手臂高声呐喊着。确实,如同大将军一般。 “嗯,大掌柜是做大事的人。二虎你记住,大掌柜是咱们的大恩人。” 二虎点点头:“我知道,娘,咱们张家屯所有人的命,都是大掌柜给的。” 郑三姑亲昵的抚摸着儿子的头,一时间感慨万千。 二虎突然将脑袋探了出来,抬头说道:“娘,将来大掌柜带兵打仗,我要做他的先锋官。” 郑三姑一呆:“那娘可不同意,那太危险了。” “娘,您不是说咱们要知恩图报么,没有大掌柜我早就饿死了。我要替大掌柜上阵杀敌,给他打天下。” “你这孩子,这些东西都是从哪里学来的。” “五道观的冲虚道长啊,栓子叔他娘死了,他来山上做法事。闲着没事,教我们的。” 郑三姑吓了一跳:“冲虚道长?他还教你们什么了。” “就是冲虚道长说的,他说大掌柜是紫微帝星降世,如今不过是龙入浅滩,将来要一飞冲天的。” “好了,这些活以后都不能瞎说,尤其是不能对外人说,知道么。” “为什么,娘。” “这是造反,那是要杀头的。被官府知道了,会给大掌柜带来灾祸。” “哦,我知道了娘,可这些都是那冲虚道长说的啊。” “你这孩子,以后不要再听那牛鼻子老道胡说八道,回屋睡觉去!” 二虎的这番话,让郑三姑有些后怕。 她是个乡下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隐隐觉得,这是一件很大的事。 犹豫了一下,郑三姑还是去找了颜徽音。 怕两个孩子着凉,看了一会儿颜徽音也是带着孩子进了屋。 “大夫人,您、您还没休息呢。” 颜徽音一回头,欣喜的道:“三姑来了,快、快些坐。” 郑三姑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只是咧着嘴笑。 看着对方似乎有话要说,颜徽音微笑道:“三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什么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到了这猫耳山,咱们都是一家人。” 郑三姑拍了拍大腿,也就撩开了话匣子。 “大夫人,您是读过书的大小姐,您懂得比我多。有个事,我得跟您说说。” 第二十八章 利欲熏心争分赃 当郑三姑把儿子说的话,都跟颜徽音说了之后,颜徽音也是吓了一跳。 看到她脸色不对,郑三姑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 “大夫人,俺是个乡下人。想来是道长跟孩子说的些玩闹话,你瞧俺却当真了。” “不,这不是玩闹。三姑,你做得对。这件事确实很重要,等夫君回来的时候,我跟他说。” 郑三姑一听大喜,拍了下大腿后站起身。 “这就好这就好,大夫人您先忙着,我就不打扰了。” 颜徽音对待这些人也非常客气,因为云千川的缘故,他们对颜徽音也是异常尊敬。 郑三姑说了几句话,也就走了。 留下颜徽音,心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云千川还在跟工匠们训话:“往后,大伙儿每天要有一个时辰的操练。都按我的吩咐,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大掌柜的放心。” 猫耳山有了防御,如同一群啸聚山林的悍匪,云千川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 只是,他们的人数依旧太少。可以猫耳山的能力,也只能养活这么多人了。 官兵的围剿不敢说,寻常的小股流寇,是不敢轻易来冒犯了。 马六是第三日上才回来的,这厮回来便红光满面的,一头钻进了云千川的石屋,也不知道二人密谋了些什么。 总之,出来的时候二人都很开心,马六得意的哼起了勾栏小曲儿。 “马六,你他娘的碰倒什么喜事了。”祁麻子忍不住问道。 马六竟然没有与他斗嘴,只是笑嘻嘻的回了句:“不告诉你。” 蓟县衙门。 乔知县正搂着两个小妾吃花酒,面前山珍海味的摆了一大桌子。 陪同的,是蓟县几个地主乡绅。 “乔知县,你看这眼瞧着秋收了,这税...” 一个缺牙的乡绅,端起酒杯笑着问道。 乔知县放开了两个小妾,伸出两根指头:“今年收成较之往年要好些,赋税嘛,自然得再加上两成。” 几个乡绅立刻眉花眼笑,纷纷点头称是。 “就是就是,今年老天爷赏脸,那些刁民该把去年的赋税一并交了。” “对对对,那帮刁民就该多纳税。有了税,这兵马粮草、衙门开支,才有着落不是。来来来,咱们敬大人一杯。” 几个乡绅举起酒杯,乔知县甚是高兴,也跟着端起酒杯。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矮胖的乡绅,嗫嚅的问了一句:“只是,我们家里的赋税,到时候...” 乔知县脸上的笑容消失,停住了酒杯。 几个乡绅只好陪着笑,气氛暧昧。 “老规矩,百姓们的钱三七分成。你们的钱,如数奉还。” 几个乡绅登时高兴了:“好,干干干。” 一个知县,为官一任想要做的稳当,就得和地方上的乡绅搞好关系。 没有地方乡绅的支持,你这个知县就干不下去。 乡绅和知县都是互相的利益关系,轻易,知县是不会去得罪这些乡绅的。 乔知县哈哈大笑,举杯和众人共饮。 酒桌一片和谐,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不合时宜的闯了进来。 “大人,大人不好了!” 那两个去猫耳山的衙役,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 这种酒宴场合,手下慌慌张张的,乔知县感觉丢了面子。 “放肆,慌什么。” 乔知县的酒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两个衙役吃了一吓,其中一个战战兢兢的说道:“师、师爷他...” “师爷怎么了。”乔知县怒喝。 “师爷带我们去猫耳山收税,那云千川一言不合,把师爷的脑袋给砍了。” “什么!”乔知县惊怒交集的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当两个衙役,结结巴巴的把来龙去脉说完之后,乔知县颓然坐了下来。 几个乡绅面面相觑,那个缺牙的乡绅起身施礼:“乔大人公务繁忙,小人先行告退。” 乔知县无力的摆了摆手,几个乡绅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云千川,乔知县终究还是看走了眼。 他死死的握紧了拳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云千川,敢造反。 “大、大人,咱们该怎么办。”其中一个吓破胆的衙役战战兢兢的问。 另一个也是结结巴巴:“咱、咱们、派人围、围剿吧。” “围剿,必须围剿!大胆刁民,竟敢聚众造反。私挖山矿,私铸钱币!来人,备轿去守备营。” 乔知县怒不可遏,不清剿猫耳山上云千川这股悍匪,誓不为人。 知县乔文德,和守备营的孟樊超只是政见不合。真要是在任内出了事,二人还是需要协同的。 当乔知县的轿子来到守备营的时候,守备营的官兵,早早就开了营门。 乔知县愤怒的从轿子上走了下来,一个衙役上前搀扶,被他一把甩开。 守备营大营,乔知县来的时候,孟樊超其实早就从匡瘸子嘴里得知了来龙去脉。 “孟大人,猫耳山流民造反,本官命你即刻集结人马,上山围剿!” 一来,乔知县就难掩怒气。 孟樊超则是笑眯眯的站起身,给他端了一杯茶。 “乔大人,切莫生气。猫耳山的事,我也是有所耳闻。这些刁民聚众造反,自是该当清剿,只不过。” “怎样,你这守备营尚有八百兵马。那猫耳山不过区区百余鼠辈,你还怕他不成!我把青竹帮的喽啰叫来,再加上你手下风雷堂的人,踏平猫耳山还不翻手之间。” “是是是,乔大人说得对啊。这猫耳山的流民清剿容易,只是本官可听说,那猫耳山的紫铜,产量甚巨啊。” 孟樊超的眼神迷离,乔知县一怔,随即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这厮,也是看中了猫耳山的利益。 我守备营可以去剿匪,不过我们可不仅仅为了剿匪那么简单。 到时候,这猫耳山,守备营得分一杯羹。 乔知县也知道这个道理,袍袖一拂:“好,只要清剿了这股悍匪。猫耳山的生意,你我一人一半。” 孟樊超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眉花眼笑起来:“好,我这便召集将士,不日出城剿匪。” “等等,”乔知县打断他:“那个叫云千川的,不可伤他性命。” 孟樊超一愣,疑惑地问道:“为何?” 第二十九章 集结围剿声势壮 “只有此人得知熔炼之法,尚可有用。” “难怪此人有恃无恐,他以为咱们拿他没办法。” “哼,这小子若是落到本官之手,定叫他生不如死。” “对,先用酷刑逼出炼铜之法,随即枭首示众。” 作为蓟县的地方官,知县乔文德和守备营千户孟樊超,那就是土皇帝。 在蓟县,还没有谁敢威胁他们。 杀云千川,以儆效尤。 因为利益,乔文德和孟樊超势同水火。 也是因为利益,二人又开始狼狈为奸。 蓟县守备营,满员编制八百人。实际上,只有五百多人。 剩下的,自然是吃空饷。 这五百人,还要留一部分留守县城。 千户孟樊超亲自带队,集合三百多人。 加上风雷堂匡瘸子,还有青竹帮三百多人。 一共,七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往猫耳山方向进犯。 乔知县早已写好了奏疏,上书宣州府知府。 ‘谨禀知府大人钧鉴: 卑职蓟县乔文德,叩首谨呈。自卑职莅任蓟县以来,日夜兢兢,未敢懈怠。 卑职呕心致力地方,以不负大人期托。然胡羯蛮夷犯我大康,加之天灾肆虐,蝗旱不绝。 更有流寇四起,城岌可危。今有城北猫耳山,啸聚贼寇千余众,枉行不法。 卑职扶派师爷前去招降,奈何贼寇顽固。那贼首云千川,更是妄言大逆,斩师爷与阵前,已明造反之实。 卑职身负蓟县百姓之安危,本欲将此事上书与大人先行定夺。 然时不我待,贼寇日益猖狂。卑职斗胆,集蓟县守备营千户孟樊超所助,集蓟县乡党百姓千人,前赴猫耳山平寇。 待得卑职剿寇而还,再与大人详述。 蓟县知县乔文德,大康乾元七年壬戌秋日。’ 匡瘸子幸灾乐祸,这种窝里斗的戏码,他是最喜欢的。 “李帮主,恭喜贺喜啊,贵帮副帮主如今已经是反贼。你这帮主若是与那反贼动起手来,不会念及旧情吧。” “我看啊,这青竹帮有人敢造反,这帮主就是脱不了干系。” “就是,此事还需堂主,着乔知县明鉴才是。” 面对风雷堂的冷言冷语,刀疤李怒不可遏。 “匡瘸子,放你娘的臭狗屁!那云千川聚众造反,早已不是我青竹帮的人。乔知县早已明辨是非,这才着我等上山擒拿。” 青竹帮盘桓蓟县几十年,以私盐起家的青竹帮,曾经独霸蓟县一方。 当年鼎盛时期,前几任知县的都得看青竹帮的脸色。 自上一任老帮主死在了寡妇的肚皮上,帮主之位传给了刀疤李之后。 这青竹帮的一天不如一天,到最后竟然沦落成乔知县的走狗。 而风雷堂则不一样,之前的风雷堂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几个小喽啰。 自打到了匡瘸子手里,扶摇直上九万里,一飞冲天。 如今的风雷堂人才济济,势头早已碾压过了青竹帮。 帮主匡瘸子,更是深受千户孟樊超器重。 对比之下的刀疤李,一言不合就挨乔知县的大嘴巴子,那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在这时,乔知县和孟樊超二人,一起走了过来。 看到乔知县,刀疤李明显的畏惧起来。而匡瘸子,则是面带微笑。 “乔大人,李帮主适才说云千川聚众造反,早已不是他们青竹帮的人。李帮主与那反贼不共戴天,急于率部上山擒拿。” 乔知县冷冷的看来刀疤李一眼,刀疤李便感觉脊背发冷。 “哼,匡瘸子你不必阴阳怪气。我们青竹帮得乔大人恩典,自是义不容辞。”刀疤李回道。 不管是论智谋,还是论胆识。这刀疤李,都不是那匡瘸子的对手。 殊不知就是适才的这番对话,匡瘸子早已给下好了套。 而刀疤李则是一头栽进去,还是大头朝下。 “是吗,乔知县您可听到了。既然李帮主表明心迹,与那反贼不共戴天、二位大人必须给李帮主一个表现的机会,青竹帮这是想做排头兵啊。这份功劳,大伙儿可不能抢。” 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番话,就让青竹帮的帮众,充当了敢死队。 就连乔知县,都忍不住多看了匡瘸子一眼。 孟樊超则是欣喜的笑了笑:“好,青竹帮如此奋勇,表明与反贼划清界限。本官就要看看他们的表现,此次进山围剿反贼,青竹帮当之无愧的急先锋。” 二人一唱一和,把刀疤李堵得死死的。 刀疤李大骇:“我、我,我们没想当先锋,我...” 乔知县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孟樊超则变了一副脸:“李帮主,阵前抗命,死。” 所谓的排头兵,也就是孟樊超嘴里说的急先锋。说白了,就是送人头的。 不管猫耳山上云千川这些人的战斗力如何,面对官府的围剿,势必困兽犹斗。 而作为排头兵的青竹帮首当其冲,就是送死的。 “帮主,你无端说这些干什么。” “可不是,这下好了,咱们排头兵。” 就连手下的帮众们,可纷纷埋怨了起来。 刀疤李怒气无处发泄:“怕什么,那云千川手下能有几个人。都是些泥腿子工匠,怕个甚!” 猫耳山,各处要道都派人把守。 就此,云千川还是不放心,不忘叮嘱众人。 “栓子、狗蛋,你们东边的压力小一些,但也万不可轻敌。祁大有、铁柱,记住了。西边一旦出现敌情,随时做好逃跑准备。” 几个人点点头,他们都知道杀了师爷,很快蓟县官府就会派兵来围剿的。 最重要的事情,云千川还是交给了马六。 云千川拍了拍他的肩膀:“马六,你刚从宣州府回来,还得再劳烦你去一趟。” 马六一抱拳:“大掌柜说哪里话,我孩子就拜托您照顾了。宣州府的事,我自会办妥。” 云千川“嗯”了一声:“我这边能顶多久是多久,你去了宣州府,一定要把事情来龙去脉说清楚。十万火急,猫耳山的命运,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大掌柜,我去了。” 猫耳山上的众人,除了二憨,都尊称云千川为大掌柜,颜徽音为大夫人,以示尊敬。 马六的孩子还在山上,所以云千川才放心让他去宣州府。 能不能守住猫耳山,就看宣州府的了。 第三十章 官兵围剿箭如蝗 青竹帮帮众,一个个垂头丧气,如同斗败了的公鸡。 与昔日在城外拍花子的兴奋,形成鲜明的对比。 青竹帮的身后,是蓟县守备营的官兵。千户孟樊超亲自指挥,由百户李浩带队。 李浩从猫耳山抢回来两千贯铜钱,尝到了甜头。 官兵们两眼放光,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 李浩纵马,走到了孟樊超的跟前。 “千户大人,此等将士的士气,剿平悍匪如探囊取物。” “哈哈哈,李浩,此次攻山,看你的了。” “千户大人放心,属下定会活捉那悍匪云千川。” 孟樊超的嘴角,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守备营官兵的身后,则是乔知县的衙役班子,还有匡瘸子的风雷堂。 匡瘸子八面玲珑,走到乔知县马车轿子面前:“大人放心,待会儿打起了,小人定会护大人周全。” 乔知县愣了一下,狐疑的看着匡瘸子。 匡瘸子是孟樊超的人,突然跟自己示好,乔知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匡瘸子陪着笑:“乔大人啊,合则双赢,分则两败俱伤。孟大人早有意与您联手,只是缺了机会。” “匡瘸子,本官面前,不必绕弯子。” 乔知县冷言冷语,匡瘸子依旧陪着笑。 “是是是,乔大人言之有理,小人知罪。小人的意思是,此次围剿叛贼,那青竹帮此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青竹帮那战斗力,一触就溃。 这一战,若是打赢了功劳是守备营的。打输了,罪责就是青竹帮的。 作为先锋,青竹帮就是炮灰。 剿灭云千川,青竹帮必也是元气大伤。 到时候,蓟县的帮派就是风雷堂一家独大了。 “哦,说罢,你想要什么。” 匡瘸子欣喜不已:“小人斗胆,接管城西的赌坊、妓院还有药材生意。乔大人放心,青竹帮给大人多少,小人都加一倍。” 乔知县终于有了兴趣:“哦,匡瘸子,你这么做,如何跟你千户大人交代?” 匡瘸子嘻嘻一笑:“大人明鉴,这狡兔死走狗烹,小人是跟着千户大人没错,可这做人嘛,有时候得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总是没错。您说是吧,乔大人。小人既然打算跟了乔大人您。自然是,对乔大人也是马首是瞻。” 乔知县冷冷一笑:“匡瘸子,你想两头都吃。本官还需好好想想,等抓了贼首,再做计议。” 乔知县并没有立刻答应,拉下了马车轿帘,匡瘸子毕恭毕敬的施礼退开。 猫耳山,山脚下。 队伍停了下来,刀疤李缩了缩脖子。 “帮主,前面怎么静悄悄的。”一名帮众,小声的问道。 刀疤李那里经历过这些了,后面的官兵呵斥着:“上!快点,不想死的赶紧。” 官兵们手里的长矛,抵着青竹帮的帮众往前走。 云千川杀师爷跟杀只鸡一样,显然是早有预谋的造反。 “走吧,兄弟们,说不定千川他们早就逃了。”刀疤李安慰着帮众。 有的帮众想了想,也觉有理。 官兵围剿,云千川闯下大祸要么早就逃走。这样的话,青竹帮则是有惊无险了。 “对对对,帮主说得对啊。” “都是一个帮里的兄弟,他们下手不至于这般狠,上吧。” 青竹帮的帮众们拱着屁股,往山上一点点的挪动。 守备营的官兵,其实也是心中栗栗。 他们不怕云千川逃走,就怕他反抗。 官兵们人多势众,山腰上石头垒砌的矿院,已经在众人眼前。 ‘嗖!’的一声,几支冷箭射了过来。 前面一个喽啰“哎呀”一声,捂着胳膊大喊:“我中箭了!” 羽箭飞过,帮众喽啰屁滚尿流,身后的官兵也纷纷后退。 “怎么回事,如何了!”后面的孟樊超等人,看到前锋出现躁动,惊问道。 “回千户大人的话,贼人在放箭。” “弓箭手弓箭手,弓箭手准备!”孟樊超急匆匆的催促着部下。 官兵的弓箭手并列在前,就在刀疤李等人身后。 刀疤李大骇:“趴下!” 喽啰们纷纷捂着脑袋,趴在了地上。 官兵的弓箭手开始反击,对着云千川在山下设置的哨岗开始放箭。 守备营弓箭手终究还是训练有素的,岗哨被压制的无法反击。 人影绰绰,岗哨的几个人开始败退,往矿院方向逃去。 众人大喜:“跑了跑了,贼人跑了!” 官兵们士气大振,拼命催促着青竹帮帮众。 刀疤李撅着屁股,被人狠狠的踢了一脚:“上!” 没办法,刀疤李只好起身弯着腰,和手下继续往矿院方向靠近。 自始至终,云千川都没有像样的抵抗。 实际上,面对数百官兵的围剿,他也无力反抗。 矿院一百丈左右,祁麻子、铁柱、栓子、狗蛋等人,仗着院墙的掩护,弯弓搭箭。 “有弓箭手,弓箭手!” 这次,青竹帮的喽啰们,无论身后的官兵如何催促,就是不肯上前送死了。 百户李浩挤到前面,看到矿院的防御态势,也是大吃一惊,慌忙转身去了。 “千户大人,那云千川带人守住了矿院。院墙里,到处都是冷箭手。强行攻击,势必造成伤亡。” 此时的乔知县,已经被人搀扶着走到了孟樊超面前。 孟樊超想了想,对李浩说道:“喊话,告诉云千川。若是肯开门投降,则饶他们性命。” 李浩应了声,躬身领命。 矿院院外,官兵开始喊话。 “云千川,我们是蓟县守备营。放下你们的武器,缴械投降。我们乔知县和孟大人会联名上书朝廷,饶尔等性命。只要尔等肯为朝廷效忠,乔大人说了,对诸位量才而用。” ‘嗖嗖嗖...’ 迎接他们的,是一排排的羽箭。 官兵们吓得纷纷龟缩,孟樊超看到远处,登时大怒:“他娘的刁民,敬酒不吃吃罚酒。盾牌手,准备!” 官兵们手持盾牌,抵挡着羽箭的攻击,缓缓前行着。 比盾牌手更倒霉的,是青竹帮的那些喽啰们。 喽啰们还是不想上前,李浩拔刀砍翻了两个。 “胆敢后退,贪生怕死者,杀无赦!” 喽啰们硬着头皮,拼死往前。 第三十一章 凶残官兵如虎狼 不断的有人倒下,青竹帮的喽啰们,破口大骂。 “云千川,都是一个帮会的兄弟,你还真下死手啊。” “云千川,我x你姥姥,投降吧。” 工匠们依矿院为地利,负隅顽抗。 官兵们止步不前,主要是对方太强了。 “大人,大人,反贼兵器精良,他们撤吧。” 百户李浩,都在不住的退缩,退到了孟樊超跟前。 看着不断败退的官兵,孟樊超是怒不可遏:“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不是的大人,反贼有几十名弓弩手,咱们实在是攻不进去啊。” 千算万算,没有人想到,云千川会有这么多的弓弩。 除了一部分私造,还有就是从宣州府边军大营贩卖来的。 这些,都是归功于马六的功劳。 守备营,只不过是一个地方三流军队。真正能打的,是宣州府的边军。 孟樊超也萌生了退意,即便能攻下猫耳山,必然也会伤亡惨重。 就在这个时候,匡瘸子陪同乔知县走了过来。 看到匡瘸子和乔知县在一起,孟樊超狐疑的看了一眼。 “攻!必须给我进攻,不惜一切代价,要把山头给我打下来。” 乔知县大义凛然,坚决不后退。 李浩忍不住“哼”了一声:“乔大人,敌人势猛。咱们何不从长计议,待得上报宣州府,请宣州府调兵,定可一举歼灭。” 乔知县大怒:“宣州府出兵,功劳还有你我什么事!” 看到乔知县动怒,李浩当下也不敢再说。 孟樊超叹了口气,打起了圆场:“算了,乔大人。就咱们这点人手,打下来又怎样。这人都打没了,蓟县如何防卫。” 其实这次守备营几乎倾巢而出,已经是在冒险了。 古代围城打仗是最困难的,数倍数十倍的兵力,往往才可以围城。 守备营战斗力不行,守城还是可以的。 一帮清剿流寇都吃败仗的家伙,想着能强行攻下猫耳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按照往常,看到流寇有弓箭手,一般官兵都会避其锋芒的。 更何况,云千川的手里,有二三十张的弓弩。 谁知,这一次乔知县却是铁了心。 “孟大人,这猫耳山日产紫铜数百斤。若是攻下此山,你我皆可暴富。” 乔知县可以说是急眼了,干脆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我滴个乖乖,有这么多?” 孟樊超的眼睛,登时就直了。身边的几个将士,也是面面相觑。 都知道猫耳山产出了精铜,可是他们都没想到,一天的产量会有这么多。 干上几个月,就能财富自由啊。 孟樊超急了:“传我命令,给我冲!告诉兄弟们,第一个冲进矿院的,赏金千两。” 官兵们士气大振,一时间嗷嗷叫着,再次发起了进攻。 毕竟官兵都是经过训练的,云千川手下的工匠们,只是仓促迎战。 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除了仰仗矿院坚固的石墙之外。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官兵压根就不想拼命。 在官兵们的眼里,对付一群流寇,付出伤亡过大不划算。 毕竟剿灭了流寇,得到的赏赐有限。 若是杀一个胡羯人,可是赏钱二十贯的。 眼下不一样了,当听乔知县说,猫耳山日产精铜数百斤。 这些官兵们就疯了,他们,也发挥出了真正的战斗力。 前面是盾牌手缓步上前,紧接着是长矛随后。后面,是官兵的弓箭手。 “大掌柜,咱们有人受伤了!” 云千川看到,已经有手下中箭倒地。 而敌人的进攻迅猛,官兵们也是发了狠。 双方都是箭如飞蝗,不断的有人倒下。 ‘嗖嗖!’两只羽箭,贯穿了石墙上探头的两名手下。 这俩人,云千川认得是张家屯的。和铁柱栓子他们,是一起的。 “大掌柜,撤吧。” 手下开始慌乱起来,有人开始边战边退。 若不是后院还有一家老小,这些人早就四散溃逃了。 云千川也知道,时间越长形势对自己越是不利。 用不了多久,官兵就会扑上来。 “二憨,二憨!马六呢,马六的人回来了没有。”云千川高声喊着。 二憨冒着箭雨跑了过来,缩着脑袋:“我看过了,没有。” 山下静悄悄的,没有任何的动静。 云千川的心里,也开始动摇了。 要不要撤退,放弃矿院就代表着猫耳山拱手相让。 而官兵依旧会穷追不舍,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可是不撤,面对官兵疯狂的进攻,下场只有战死到最后一人。 如果不是因为猫耳山的铜矿,这些官兵是不会有这么疯狂的战斗力的。 “栓子,栓子!” 只见狗蛋和柱子扑在一个人的身上,那是栓子。 张栓子是弓箭手,他探头的时候被官兵羽箭射中了咽喉。 这一箭正中咽喉,张栓子躺在地上,大口的吐着血,眼见是不活了。 身边有更多的人倒下,好在官兵们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羽箭终于停了,官兵也在十余丈外停止了进攻。 接下来,是对方的继续喊话。 “本官是知县乔文德,云千川,放下你们的武器,举手投降。本官保证,饶尔等性命。” 工匠们萌生了投降的想法,这样下去早晚是个死。 “大掌柜的,咱们降了吧。” “不能投降,一旦投降咱们便任人宰割。咱们的妻儿老小,都得任人欺凌。” 总算是,还有人有一丝的理智。 看到云千川不为所动,官兵弓箭手再次朝着众人射了过来。 矿院里,到处都是散落的箭羽。 ‘吱呀’一声,一间石屋的房门打开,一个人抱着一张弓弩冲了出来。 众人回头,发现是大掌柜的妻子。 颜徽音抱着一张弓弩,顶着箭雨跑了过来。 云千川大惊:“小心!” 身边羽箭纷飞,颜徽音弯着腰,有惊无险的奔到了云千川跟前。 “夫君,用这个。” 这是云千川命王炉打造的复合弓,王炉费劲功夫,制作出来两把。 只因制作技术过于精密,两把复合弓,只有一把合格。 云千川犹豫了一下,接过妻子递过来的复合弓。 而对方的官兵,看到对面没有了像样的反击,纷纷举着滕盾,开始冲了上来。 第三十二章 打脸太快心舒畅 复合弓可蓄力激发,寻常的弓箭无法长时间瞄准。 而复合弓,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本就是兵王出身的云千川,一弩在手,天下我有。 几乎是箭无虚发,前面三名手持盾牌的官兵领了盒饭。 剩下的畏缩不前,也学聪明了。 你手持盾牌原地不动,可以说是毫无破绽。 只要你动,就会露出破绽。 云千川弯弓搭箭瞄准前面的几个倒霉蛋,对方要么腿部中箭,要么脚丫子被钉在了地上。 官兵大骇,这一下使得士气顿挫。 打仗从来都不是影视剧那种,嗷嗷叫着往前冲,那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四五个官兵倒在了地上,有三个领了盒饭。 剩下的,开始后退。 这次,乔知县和孟千户没有催促。 他们有的是时间,只要围住了山,耗也耗死了对方。 “咚咚咚...” 山脚下,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 乔知县和孟千户愣了一下,愕然回头。 俩人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二位大人,宣州府的边军,咱们援兵到了!” 面对手下的汇报,二人一脸错愕。 “他娘的,谁通的风报的信。”孟樊超骂骂咧咧,看了眼乔知县, 乔知县同样奇怪,宣州府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不是本官的人。”乔知县解释。 瞒不住了,这件事终究还是被宣州府知道了。 二人的顶头上司,宣州府亲自出动了边军。 好处就是,守备营避免出现更多的伤亡了。 坏处,猫耳山这座金山,又多了一个人来分一杯羹。而且,分的还是大头。 孟樊超叹了口气:“得了,忙活了半天。成人家吃肉的了,咱们还不知道能不能喝口汤。” 宣州府能派兵增援,就证明人家知道这里的情况。 这么一座金山,对于边军总兵张茂来说,怎能不心动。 “走吧走吧,能来帮手总是好事。赶紧的,下山迎接。” 乔知县脸倒是变得快,孟樊超也不肯落后。二人,一起慌慌张张的下山。 官大一级压死人,对方可宣州府的边军。 到了近前,乔知县和孟樊超二人面面相觑。来的,竟然是宣州府的参将。 宣州府总兵张茂,一方诸侯,统兵逾万。 总兵之下,那就是副总兵和参将了。 “下官(卑职),见过参将大人。” 乔知县在蓟县,那是横着走的。云千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乔知县谱摆的超级大。 可是在这位宣州府参将面前,乔知县和孟樊超,立刻奴颜婢膝了起来。 官场就是这个样子,官大一级压死人。 参将叫焦长林,居高临下,轻蔑的看着二人。 就如同,当初乔知县轻蔑的看着云千川。 “参将大人,卑职已经上书知府大人。此地有流寇盘踞作乱,卑职着人劝降。不想着贼寇竟杀我师爷意同谋反,卑职便着守备营孟大人一起上山围剿。不曾想参将大人援兵来到,卑职率蓟县上下百姓,均感恩德。” “是是是,参将大人,乔大人所言极是。这贼寇谋反叛乱,甚是顽固。” 参将冷冷的说道:“乔文德,宣州知府宋成堂死了。” 此言一出,二人皆尽大惊。 乔文德更是浑身一震,慌忙施礼:“敢问参将大人,这、这宋知府如何、如何就没了呢。” 乔文德这个知县,就是贿赂宣州府得来的。如今他的顶头上司怎么好端端的,就死了呢。 参将焦长林依旧是面无表情:“前任知府宋成堂积劳成疾,病死于任内。圣天子恩准,着令总兵张茂,暂代宣州知府一职,委任一方造福百姓。” 这让乔知县和孟樊超更是惊讶,二人讶异的抬起头。 宣州府乃是边关重镇,大康又是重文轻武的策略。只是最近武将的地位,才不断地提高。 宣州府边军总兵张茂是一介武将,竟然还兼文官之职。 也就是说,此时的总兵张茂,是宣州府军政大权集于一身了。 朝廷这样决定的后果就是,容易造成藩镇割据的局面。 毕竟,理论上张茂此时已经成为宣州边境的土皇帝了。 作为千户的孟樊超,自然是惊喜交集:“下官,恭喜总兵大人荣升。” 乔知县也聪明的很,甩了甩袖子,慌忙施礼。 “卑职蓟县乔文德,唯总兵大人马首是瞻。卑职,敬听参将大人吩咐。” 参将焦长林,冷“哼”了一声:“着令你们的人,都给撤出猫耳山。” 孟樊超和乔知县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再看看眼前的这位参将。 焦长林此次前来,仅带了身边十几个人。 乔知县大着胆子,上前施礼:“回参将大人的话,那贼首云千川负隅顽抗,下官已攻打两个时辰了。此人冥顽不灵,下官也曾劝降无果。” “啪!”的一声,焦长林狠狠的给了乔知县一个大嘴巴子。 不远处的刀疤李,感同身受的嘴巴咧了一下。心头,只感觉莫名的爽快。 当初,乔知县就是这么扇自己的。 只不过,武将出身的焦长林力道要大的许多。 乔知县整个人,直接原地转了个圈。 一脸懵逼的乔知县,捂着腮帮子跪在地上:“卑职该死,卑职糊涂,还请参将大人明示。” 虽说是嘴上喊着该死,乔知县却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孟樊超也吓了一跳,焦长林目光冰冷。 “总兵大人有令,今有蓟县云千川,保境安民为朝廷之栋梁。而今圣天子求贤若渴,总兵大人已经上书朝廷,举荐公文已经送去朝廷了。你们两个狗东西,大胆包天竟敢陷害忠良!” 这顶帽子扣下来,乔知县也顾不得脸颊疼痛,和孟樊超二人一起跪在地上。 “卑职该死,卑职实不知此中缘由,还请参将大人恕罪。” “下官糊涂,是乔知县着令下官出兵的。还请参将大人明鉴,下官更不知其中内情啊。” 参将似乎不愿再与二人多言:“还不快滚!” 谁能想到人家竟然和宣州府攀上了关系,乔知县此时也终于明白,那云千川为什么敢如此大胆了。 二人哪里还敢多说,慌忙招呼着属下,灰溜溜的往山下就跑。 第三十三章 用兵之道攻为上 矿院的山门打开,云千川带着手下,扶老携幼的走了出来。 这次,工匠们受到了不小的伤亡。 如果不是马六及时把焦长林请来,猫耳山就要易手了。 “参将大人,这就是我们的大掌柜。” 马六走上前,给二人互相介绍着。 云千川一拱手:“在下云千川,见过参将大人。” 参将焦长林,在面对蓟县乔知县和孟千户的时候,趾高气昂。 可看到云千川的时候,并没有摆出一副官架子。 焦长林一拱手,面带笑容:“早就听马六说起过你,夸你够仗义。你能带一帮子老弱病残,抵抗守备营的进攻,也足见了得。” “大人过奖了,里面请。” 焦长林点点头,跟着云千川走了进去。 “你们,平日就住在这里?” 云千川点点头:“是的,寒酸了些,参将大人见笑了。” 焦长林转过头,冲他微微一笑。 他欣喜的是,云千川不卑不亢,并没有表现出阿谀奉承也没有卑躬屈膝。 见惯了马屁的下属,这样的硬骨头,让焦长林很是意外。 “厉害,厉害啊!这些房子,有的是你新盖的吧。” 焦长林越看,越是惊喜。 工匠们不明所以,不就是一排石头房子么。 猫耳山别的没有,就是不缺石头。 这矿院,本就是之前匠人们留下了民居。 云千川来了之后,又带了众人修缮了一番。 不知道这个参将大人,为什么一直说厉害是什么意思。 石胚的屋子倒是冬暖夏凉,奈何除了云千川几间所在是屋子用的是瓦片。 大多数石屋,屋顶都是用的茅草。就地取材,工匠们倒是手艺精湛。 云千川点点头:“有些修葺的地方,在下着人盖了几间。” 焦长林摇摇头:“不是,你这矿院看似不起眼,实则暗藏玄机啊。” 众人愈发的不懂了,云千川沉默。 “了望台,可观四方。正面护墙,居然都修葺了垛口。云千川,中央这处凸起来的石墙,是你修的吧。” 这叫马面,是城墙向外凸起的矩形墩台,能够对攻上来的敌人,形成三面夹击。 云千川只好笑笑:“在下献丑了。” 焦长林背负双手,来回的观察着院子,工匠们面面相觑。 二人说的话,他们一句也听不懂啊。 工匠们只知道,当初修葺院墙的时候,都是按照大掌柜吩咐。 当时有些人也不懂,为何大掌柜要把矿院修成这个样子。 现如今大伙儿都懂了,原来大掌柜早就未雨绸缪。 修葺矿院,就是为了御敌所用。 “嗯,不错、不错,着实的不错。左右几个方向,还有女墙。云千川,你打过仗?” 面对焦长林的质问,云千川只好信口胡诌:“在下无他爱好,就喜读书。这些都是兵书上看到的,雕虫小技倒是让大人见笑了。” “了不得、了不得,学以致用,你虽从兵书中学到这些东西。然并未死搬硬套,而是活学活用。厉害,厉害啊。若是让你领兵打仗,假以时日你小子可是前途无量。” 从进门开始,焦长林就对云千川赞不绝口。 手下的这些工匠们,对他们这个大掌柜,是愈发的尊敬了。 大掌柜厉害啊,原来大掌柜是深藏不露的高人。难怪,敢和官府对着干。 焦长林不吝对云千川的夸赞,越看只觉得这小子有出息。 “本来,你的举荐公文张总兵已经呈上去了。云千川,你有没有兴趣,来宣州府边军大营,为总兵大人效力?” 这是对云千川的器重,焦长林觉得,像是这样的人才不该埋没在猫耳山。 若是跟着张茂领兵打仗,此人将来前途无量。 听到参将大人这般说,工匠们立刻紧张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云千川的身上。 远处的祁麻子心头‘咯噔’一下,捅了捅身边的二憨:“完了二憨,大掌柜的要留不住了。” 二憨也心头慌张:“千川哥,不会抛弃兄弟们的。” 猫耳山上的人都很害怕,害怕云千川答应了参将大人。 若是大掌柜去了军营,这猫耳山谁来管理。 没有大掌柜的猫耳山,会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云千川早就成了众人的希望。 好在,云千川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多谢参将大人的栽培,猫耳山离不开我。” 短短的一句话,已经做出了选择。 焦长林并没有再强留,而是拍了拍云千川的肩膀:“对,猫耳山也离不开你。在这里,一样能为朝廷效力。” 这座位于猫耳山腰的矿院,乃是依仗地利而建。 经过云千川的修缮之后,更是易守难攻。 焦长林越看越是惊奇,嘴里啧啧个不停。 不过,最后焦长林还是指出了矿院的不足之处。 “难怪蓟县这群废物攻不下来,云千川,你说你看的兵书,那本兵书记载的这些?” 此言一出,云千川登时语塞起来。 他那里看过什么狗屁兵书了,适才不过是为了敷衍对方。 自己一个现代穿越者兵王,这种排兵布阵不过是小儿科的东西。 可是如何跟眼前这位参将解释,倒是有些难了。 突然,云千川心中一动。 “这个,参将大人明鉴。在下去过宣州府,是看到宣州府城墙的防卫,再加上看的一些兵书,从而结合起来,修葺的这些东西。” 自己这么说也没错,宣州府的城墙,防御比这个矿院要精巧多了。 焦长林似乎终于相信了,他“嗯”了一声:“你这矿院确实修的可以,不过嘛。你猜若是今日攻山的是本官,本官会怎么做?” 云千川摇摇头:“还请大人明鉴。” 焦长林指了指这些石屋:“要不说,孟樊超和乔文德是个草包。若是本官来攻山,先用火攻烧了你这些破房子。” 其实云千川早就想到了火攻之策,只是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想让焦长林觉得自己太聪明。 当初石屋用茅草也属无奈之举,生产力低下,尚未用窑炉烧制砖瓦。 若是孟樊超他们攻山的时候,用弓箭手点燃茅屋,那么云千川他们势必手忙脚乱。 于是,云千川慌忙施礼:“参将大人果真厉害,在下自愧不如。” 焦长林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第三十四章 潜龙在渊疑君王 和其他的官员不同,眼前的这个参将,让云千川也不禁刮目相看。 当下,云千川也没有隐瞒,带着焦长林在猫耳山上转了一圈。 此时的猫耳山,可以说是日新月异。 之前那些破旧的窑炉都被拆了重建,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崭新的窑炉。 而且这些窑炉,和之前的似乎也不一样。 焦长林越看越是惊奇,对云千川也是赞不绝口。 “马六,马六!” 下山的时候,云千川直把焦长林一行人送到了山下。 马六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身后两个工匠,带了一个大箱子。 “什么意思?” 焦长林翻身上马,看着眼前的木箱子。 云千川一拱手:“在下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参将大人笑纳。” 焦长林没说话,云千川示意手下。 马六走过去,打开了木箱。 箱子里,不是沉重的铜钱。 而是,一锭锭白花花的细丝银锭。 在以铜钱为主流货币的大康,银子,绝对属于硬通货。 从来到这个乱世,云千川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是个吃人的时代。 弱肉强食,你不露出自己的獠牙,就会沦为他人的食物。 他和各色人等打过交道,唯有钱财,还没看到谁会抗拒。 然而这一次,云千川看走了眼。 “本官,对黄白之物并无兴趣。国家成为现在这个样子,吾辈都当该死。” 说完,焦长林调转了马头。 云千川目瞪口呆,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官员? 马蹄声起,二憨在一旁小声嘀咕:“装什么犊子。” 云千川狠狠的踩了他一脚,二憨弯腰抱住了自己的脚丫子。 “吁~!” 突然焦长林勒马停步,转过了头。 “云千川,你是个人才。可你也要学会恪守本分,只要你一心为朝廷效忠,朝廷也不会委屈了你的。若你他日有二心,我必兴兵诛之,驾!” 说完,焦长林纵马官道,绝尘而去。 “千川哥,他什么意思。”二憨抱着脚丫子。 一旁的马六合上了箱子:“还不明白,让咱们听话。” “马六,这个参将大人,什么来头。” 看着焦长林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云千川开口问。 “总兵大人对他好像很是客气,不过这位参将大人好像甚是孤僻、小人听说,他平日也孤傲的很,可许多将士都服他。” 云千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他以为天下乌鸦一般黑,比如说宣州府总兵张茂,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而这个参将,居然对银子都不动心。 此一战,猫耳山有所伤亡。更是有几个战死,包括张家屯的张栓子。 矿院内,云千川给他们举行了简单的葬礼。 “往后,凡是为我猫耳山牺牲的兄弟,他的家属都由我们猫耳山来赡养。老人,给他们养老送终。孩子,给他们抚养成人!” 高高摞起的柴火上,放着几具尸体。 几个家属哭哭啼啼,云千川手持火把,点燃了柴火。 家属们感激涕零,对着云千川磕了几个头。 这样的世道,死几个人大家早已麻木。 张家屯上千口子人,就剩下这十几户四五十人。 其余的,要么死于饥荒疾病,要么死于兵乱。 日子还得照样过,不同的是,之前给乔知县的例钱。现如今,换成了宣州府的张总兵。 一切好像都没变,又好像都变了。 云千川一直都和颜徽音是分床睡,他们并无夫妻之实。 虽然,有时候颜徽音会暗示自己,云千川都是装糊涂。 “夫君,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我不好。” 料理完那几个工匠的后事,云千川回屋的时候,颜蓁蓁已经睡下了。 颜徽音坐在椅子上,眼含珠泪。 云千川一惊:“你、你怎么了。” 颜徽音抬起头,梨花带雨:“夫君,你是不是想休了我。” “啊?娘子何出此言。” “你我既已成亲,夫君为何对、对我却如此冷淡。” 说到这里的时候,颜徽音垂下了头,声若蚊鸣。 云千川挠挠头,平日对妻子一直都是客客气气温存有加的,哪里冷淡? 云千川恍然了,一拍脑袋。然后,走到颜徽音跟前坐了下来。 “当此乱世,人命如蝼蚁。不知道哪天,就会出现什么意外。” “我既跟了你,自会从一而终。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她说的很决绝,云千川浑身一震,只感觉热血上涌。 “娘子,娶你,当八抬大轿光明正大。待得咱们安定下来,我定要风风光光的操办咱们的婚事。” 颜徽音喜极而泣:“这么说,你不是想休了我。” “谁告诉你,我要休了你的。” “是三、不、不是的,没有人说。” “是郑三姑吧,这个大嘴巴,整天就知道乱嚼舌根,我找她去。” 云千川义愤填膺,郑三姑听说二人尚未圆房,便跟颜徽音说。大掌柜怕是没看上你,你要小心。 女孩子心思本就敏感,颜徽音登时便信了。 看到云千川要去质问,颜徽音慌忙拉住了他:“不要,三姑也不是恶意。” 云千川停步,“哼”了一声。 颜徽音轻咬着嘴唇,眉目含春,云千川竟不敢与她对视。 “哦对了,三姑说,五道观的冲虚道长,在背后说你。我觉此事体大,正要跟你说说。” 云千川一怔:“冲虚道长,我与他并无交集,他说啥了。” “他说你是紫微星下凡,还说你是潜龙在渊。说你、说你将来是要登龙位,君临天下的。” 云千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娘的妖道,这是要害死我!” 没错,此等大逆之言,若是传到官府耳朵里。 那么,云千川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哪有谁敢说自己是紫薇大帝转世的,紫微星下凡,那是帝王之兆。 更别说,是什么潜龙在渊将来要身登大宝,这些大逆不道的言论了。 云千川奇怪的是,他与这个冲虚道长并不相识。这家伙跟个疯狗一样,到处宣扬自己。 摆明了,这些要弄死自己啊。 “夫君也莫要生气,三姑说那道长,也只是跟孩子说的这些话。” “那也不行,明日我便上五道观,找着牛鼻子老道算账!” 第三十五章 事有蹊跷访道长 五道观的冲虚道长,云千川和此人并没有太大的交集。 从颜徽音嘴里得知这件事,云千川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攀上了宣州府这棵大树,乔知县和守备营是不敢再来找麻烦了。 当初,守备营李浩他们从山上带走了两千贯钱,也乖乖的送了回来。 “还请小兄弟在大掌柜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这里的钱我们一文没动。” 官兵小心翼翼的陪着笑,当初有多嚣张,如今就有多卑微。 二憨也深谙狐假虎威的道理,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们大掌柜的好说话,宣州府的总兵大人,还有参将大人是什么态度,那可就不好说了。” 二憨抬头看天,翻着眼珠。 守备营来的是个什长,一听这话愈发的谦卑起来。 “是是是,小兄弟言之有理。大掌柜的大人有大量,我等便不打扰了。” “行吧,钱和车都留下,稍后我们会着人送去宣州府。看看总兵大人他老人家,是怎么说。” 那些个官兵吓得浑身一震,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 看到效果达到了,二憨摆摆手:“行了,你们走罢。” 几个官兵屁滚尿流,哪里还敢有半分的停留。 看到官兵们屁滚尿流的下了山,二憨忍不住笑出了猪叫。 “砰!”的一声。 二憨风风火火的撞开了云千川的房门,吓得一旁的颜徽音,鹅毛笔差点掉在了地上。 有了颜徽音这个贤内助,云千川确实轻松了不少。 从绘图到设计,她学的很快。颜徽音很聪明,很多事都是一点既透。 “慌什么慌什么,二憨,狗咬着你了。” “哈哈哈哈,千川哥你是不知道。守备营的人送钱来了,他们从咱们这运走的那两千贯,乖乖又给送回来了。” 云千川“嗯”了一声:“此事,是我着马六去办的。” 二憨挠挠头:“马六?” 颜徽音笑着放下手里的鹅毛笔:“你千川哥让马六告诉的张总兵,总兵大人亲自下的文书。那守备营,还不得乖乖的把钱送回来么。” 二憨“哦”了一声:“难怪。” “夫君,只是你这般做,岂不是更得罪他们了。”颜徽音不无担心的问。 没错,云千川是攀附上了宣州府这棵大树。 可强龙不压地头蛇,毕竟这里还是蓟县的地盘。 和乔知县孟千户他们搞不好关系,以后的日子未必好过。 云千川这样,等同于是落井下石了。 在孟樊超和乔知县眼里,云千川就是眼中钉肉中刺。 云千川却有着不同的看法,他微笑着说道。 “利益,永远都是官场上追逐的对象。不止是官场,任何地方都一样。只要能保证利益的存在,张总兵就会不遗余力的罩着咱们猫耳山。” 颜徽音想了想,也跟着点了点头。 云千川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因为猫耳山的铜矿。 这铜矿牵扯的利益太大,总兵张茂是不会放手的。 乔知县和孟樊超,也绝不敢有什么为难。 “二憨,叫上王炉,随我去一趟五道观。” 云千川收拾起来桌子上凌乱的图纸。 “五道观,那冲虚道长可是世外高人。咱们,早该去拜拜。” 一听说是去五道观,二憨立刻激动了起来。 “夫君,那冲虚道长,到底是什么来历?” 颜徽音和自己一样,对这个冲虚道长都是隐隐感觉不安。 这厮上次来,云千川和颜徽音都没有见到他。 而这个冲虚道长,找着二虎几个孩子,就开始胡言乱语满口大逆。 说什么,云千川是潜龙在渊,是紫薇大帝下凡云云。 什么是紫微星降世,历史上的都是帝王将相。 比如说,汉高祖刘邦、光武帝刘秀、还有唐太宗李世民,明太祖朱元璋等等。 为了愚民大众,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在传言他们是紫微星下凡。 那云千川是个什么东西了,冲虚道长说他是紫微星降世。 摆明了,就是要整死自己。 这事,必须去问个明白。 就这样,云千川带着王炉和二憨出发了。 三人找了辆马车,天不亮就走。 “主人,这一带路上不太平。马六带回来的消息说,前面鹞子岭,多有马匪出没。” 作为猫耳山的金牌销售,马六的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 源源不断的物资被运上了猫耳山,和官府做生意,和商人做生意。 反正,猫耳山上到底运进去多少东西,谁也不知道。 兵器、粮食、药材等等,无一不有。 这些,都是马六的功劳。 走南闯北经历的多了,那条道安全,那条道路上不太平,马六都是门清。 猫耳山仅靠着蓟县,和宣州府也相距不远。 可这一路上,还是有很多不太平。 比如说,劫道的、作乱的、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都有不少。 虽说是大规模的流寇被官府清剿的差不多了,山匪和马贼还是所在多有。 出门在外和气生财,想保证猫耳山和宣州府的运输航线,各种打点自是少不了。 云千川“嗯”了一声:“马六,和这些人熟么?” 王炉摇摇头:“鹞子岭的马匪不讲道义,上次给了银子,还劫了咱们两车的布匹。后来,马六的车就不走鹞子岭了。” 二憨在前面赶着马车,他回过头:“千川哥,咱们要不要也绕行过去。” “那冲虚道长,他是怎么来猫耳山的,走的可也是鹞子岭么。”云千川问。 二憨摇摇头,这事王炉还真知道。 “主人,好像是那冲虚道长走的也是鹞子岭。人家是世外高人,马匪自然也不敢得罪。” “嗯,咱们也走鹞子岭。” 绕行的话,大概要多走两三日的路程,但是要安全的多。 云千川非要走鹞子岭,二憨也不再说什么,扬起马鞭顺着小路缓缓而行。 鹞子岭其实就是个不高的山岭,地形却颇为复杂。 尤其是越往里走,越是崎岖难行。 里面山峰林立,适合盗匪出没。 “站住,干什么的。” 尚未到腹地,云千川等人的马车,就被三个蒙面人拦了下来。 其中一个人走了出来,高声唱喏:“此、此山,是、是我开,此树是、是我栽、栽、栽,啊栽...” “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云千川突然大声的打断他,抢了对方的台词。 这一下,直接把对方给整不会了。 第三十六章 惊雷震天反天罡 劫道的,竟是个结巴。 话都说不利索,云千川只好把他剩下的话,都给说了。 “大、大哥,他、他抢、抢你的话。” 身后的一个瘦高个,举刀指着云千川。 得,又一个结巴。 矮个子立刻就生气了:“你、你敢、笑、笑、笑话我,是、不是活、活腻了。” 云千川微微一笑:“岂、岂敢,你、你们是打、打、打劫的吧。” “少、少他娘的,废、废话,车、车和钱留下,人滚、滚蛋!” “我这车上,带着的是给冲虚道长的礼物。你们若是留下了,我如何跟冲虚道长交代?” 三个马匪互相看了一眼,剩下的一个,总算是不结巴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去见冲虚道长。” 二憨刚要看看,云千川拉住了他。 “我们是猫耳山的,我是大掌柜。有事,要求见你们冲虚道长。” 三个马匪加倍的不淡定了,矮个子大怒:“你、你说、说什么,什么叫、叫我们冲虚道长。” “得了,就别演了。你们的道袍,都露出来了。” 云千川指着矮个子裤腿子底下,露出来的道袍一角。 因为身材的缘故,这矮个子的道袍本就不合身。 加上又穿着夜行衣,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 “主人,他们和冲虚道长,都是一伙的。”王炉也明白了。 矮个子慌了,慌忙低头把道袍往裤子里塞:“完、完、完犊子了这不是,暴、暴露了还。” 二憨看的目瞪口呆,云千川苦笑了一声:“冲虚道长,还真是世外高人。” 三个牛鼻子道士,一上来就被云千川给揭穿了。 三个人垂头丧气,撕下了头上的面罩。 从王炉口中得知,冲虚道长就是从鹞子岭去的猫耳山。 那个时候,云千川就已经在怀疑了。 像是这种毫无底线的马匪,哪里管你是道士还是和尚。 冲虚道长能平安的从鹞子岭过来,必有缘故。 再看到这三个马匪,细看之下立刻露出了马脚。 “道长让你们劫道的?”云千川好奇的问。 三个家伙垂头丧气,稍年长些的矮个子干脆闭了嘴巴。 高个子也不说话,剩下那个国字脸的道士开了口。 “这是我二位师兄,清风明月,我叫星辰。” 云千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三个样貌丑陋的家伙。 他的想象中,清风明月应该都是个小道童之类。至于这个星辰,面色黢黑也是一言难尽。 “道长慈悲,你们怎地干下这等营生了。”二憨忍不住问。 说到这里,三个人似乎有些羞愧。 王炉更是恼怒:“我们猫耳山对你们可没失了礼仪,马六不是给你们送了例钱,为何还要劫我们的两车布匹。” 那个叫清风的矮个子,脸色羞红了起来。 “此、此等乱世,我、我们道、道观活不下去。没、没吃的,只、只能干、干这些营生。” “强词夺理,你们五道观也算香火鼎盛,怎会说什么没吃的。”王炉反驳。 “好了,一切待得上山再说。” 五道观,算得上是整个宣州府最出名的道观了。 大康历代帝王崇尚道教,所以道教在大康非常鼎盛。 只是,道士参差不齐。其中,甚至会有一些妖道祸乱宫廷。 比如说,先帝时期的大国师,就是道士。 此人穷奢极欲,更是荒淫残暴。 先帝时期,大康王朝就已经衰退了。 “师父,我们回来了。” 三人来到道观,星辰高声叫了起来。 可怜的这三个道士,被二憨五花大绑的,押上了道观。 他们的夜行衣也被扒了下来,三个道士就算想反抗,自然也不是对手。 一个仙风道骨,一身紫袍的道士,从观内走了出来。 几人一见之下,都不由得一怔。 云千川本以为,这个冲虚道长也会是个坑蒙拐骗、浪得虚名之徒。 谁知一见之下,此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身上的道袍随旧,却洗的一尘不染。 乍看之下,一看就是得道真人。 冲虚一看眼前的情况,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施主远来辛苦,劣徒胡闹,诸位见笑了。” 冲虚道长颔首施礼,这倒是让云千川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犹豫着,是兴师问罪呢,还是躬身还礼? 那冲虚道长却似乎并不在意,起手说了句:“里面请。” 三个徒弟还在挣扎,云千川只好给王炉使了个眼色。 王炉走过去,解开三人身上的绳索。 道观内,也是打扫的一尘不染。 晨钟暮鼓,就算是云千川不信鬼神,到了此地也有一种超然脱俗的感觉。 “云施主,你从猫耳山远道而来,想必不是来送礼,而是兴师问罪来吧。” 当冲虚道长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云千川大为的震惊。 云千川自以为是这个时代的聪明人了,他是这个时代为数不多反应较快甚至过快的那一类人。 未雨绸缪,云千川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眼前这个牛鼻子道士,似乎虚怀若谷深藏不露。 更可怕的是,云千川竟然摸不透他。 大多数人,云千川都能摸透对方的底细。不管是乔知县还是匡瘸子,也不管是孟千户甚至于颜徽音。 哪怕那个参将焦长林,顶多只是让云千川意外。 但这个冲虚道长,似乎他总是料敌机先一般。 “你到底是谁!” 云千川心中,满是戒备。 冲虚道长却依旧神色坦然,云淡风轻的并没有和云千川对视。 而是,把目光看向了远处。 “逢此乱世,贪官当道、民不聊生。王室宗亲,贵族官吏,因循守旧、粉饰虚张,而老百姓呢,一个个都是苟且偷生蒙昧无知。 天灾人祸,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我辈有识之士,能不悲乎。如施主这般雄才大略之人,不该屈尊与一座猫耳山。 施主志在四方,何不趁机干一番大业。贫道不才,只要施主肯做。贫道便脱去这身道袍,下山还俗,辅佐施主定鼎天下,如何?” 云千川震惊的看着对方,冲虚道长也不再遮掩。 他扯开自己的道袍,脱下来扔在了地上。然后,指着云千川。 “这天下,百姓苦矣。你若是肯救民与水火,贫道愿誓死追随,永不相负!” 每一字每一句话,如同一颗颗惊雷。 “你、你为何选中与我。” “贫道寻了二十多年,无一英主可辅佐。而你,就是贫道要找之人。” 第三十七章 明光铠甲闪寒光 其实从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云千川就一直在做事。 他想活下去,偏安一隅。 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只要足够强大。 强大到没有人敢肆意欺凌自己,然后躺平混吃等死的过完一生。 这是云千川最大的理想,他也一直在为此努力。 谁承想,冲虚道长的一番话,打破了自己的认知。 天下纷乱,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个腐败的朝廷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乱世出枭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凭什么老子就不能逐鹿中原,云千川感觉自己的格局,实在太小了。 “道长的一番话,让在下醍醐灌顶,请受我一拜。” 云千川作揖,对着冲虚道长施了一礼。 冲虚道长先是愣了一下,随机哈哈大笑。 他坦然接受了云千川的大礼。 “哈哈哈哈,天下苦康久矣。公子大义,这天下有救了,有救了!” 冲虚道长如癫似狂,自负才华,却苦无施展之地。 二十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英主,然后尽心辅佐。 谁知所遇之流,要么心胸狭隘要么难成大器。要么贪恋美色要么心狠手辣。 有人能从宣州府把粮食运到蓟县,还是在流寇虎视眈眈的眼皮底下。 这一刻,云千川就被冲虚道长给盯上了。 通过多方打听,冲虚道长更是得知了云千川的所作所为。 能让一座废弃的矿山,变废为宝冲虚道长没觉得有什么。 能让猫耳山的工匠对他死心塌地,甚至于不惜跟官府拼命。 这一点,打动了冲虚道长。 在去给栓子他娘做法事的时候,冲虚道长便打听到了云千川的为人。 冷静、睿智、胸怀宽广、果敢决断,这些都是一个能成大事的人,所必备的潜质。 重要的、最重要的,云千川并没有那么残暴。 这样的人,将来一旦坐拥天下,对百姓就会仁慈的多。 所以,冲虚道长在猫耳山上对着几个孩子大放厥词,就是想看云千川的反应。 这小子果然不负所望,竟找上门来了。 能遇到冲虚道长这样的谋士,云千川自然也高兴。 古往今来,能成大事者,身边都会有摇羽毛扇式的人物辅佐。 “不是,等等,冲虚道长。”云千川突然叫住他。 冲虚一呆,云千川则是上下打量着他。 “道长,你说让老子我以后造反。你自己在这山上,怎地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了?” 对啊,不但是打家劫舍,简直就是雁过拔毛。 冲虚的脸上,带着难掩的羞愧。 “这、三个劣徒不争气,见笑了。” 就冲虚手下那三个徒弟,确实是够丢脸。 云千川的脸上,已经带上了笑意。 “道长口口声声的天下百姓,自己干的这些事,着实不光彩了些吧。难不成,劫我两车布匹,也是为了试探与我?” 冲虚道长摇摇头:“非也,实在是吃不上饭,不得已而为之。” 云千川四下打量着:“你这道观,虽说不上香火鼎盛,但也不至于吃不上饭吧。” 道观里,总共就他们几个道士。冲虚道长这番话,太也自欺欺人了些。 “你随我来。” 冲虚道长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带着云千川等人,引去了后院。 ‘吱呀!’一声。 五道观后院的大门,被推了开来。 只见院子里,三三两两的站满了人。 都是一群精壮汉子,他们拿着刀枪棍棒,在操练兵器。 云千川数了数,大概有四五十人的样子。 “师父!” 看到冲虚道长走了进来,众人纷纷施礼。 看到云千川等人走进来,这些人无不奇怪。 平日里,后院乃是禁地。任何人,都不得擅入的。 师父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带外人进来了。 而且,师父平日威严。今日这是怎地了,只穿了一身内衣,道袍哪去了? “继续操练,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冲虚摆了摆手。 几十个汉子对冲虚似乎是颇为尊敬,没有人开口。 众人拿起刀枪剑戟,继续训练了起来。 穿过后院,最后一排房屋,冲虚推开门。 屋子虽说破败,里面倒是宽敞。 各种的兵器,长矛、齐眉棍、砍刀、斧子等等,倒有不少。 云千川倒吸一口凉气:“道长,你是心存不轨啊。” 这不仅仅是收徒授业那么简单了,因为这大厅里,还摆放着两幅铠甲。 明光铠,就算是一个王爷,都不敢私藏铠甲。 “云千川,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咱们,什么时候起事?”冲虚看着他。 云千川吃了一吓:“起事,你想造反哪。” “感情,贫道跟你说了这许多,都是废话?” “蓟县有兵勇近千,宣州府铁骑逾万。除此之外,滁州、霸州、上源府还有十几万边军。你以为,这些人都是吃干饭的。” 云千川所处的蓟县,隶属于北方边境。 大康再怎么糜烂不堪,辽北边境还是屯兵二十多万。 云千川想在小小的蓟县,举兵造反。 高氏兄弟俩,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哼,十几万大军又如何,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胡羯三千铁甲,打的辽北几十万边军丢盔弃甲。就这些废物官兵,能有什么用。” 他说的是乾元三年,那时候大康的兵峰还是较盛的。 胡羯铁骑入侵,大龄河一战,胡羯三千重甲骑兵,将三十多万大康官兵,打的一溃如沙。 此战,大康在北方连丢二十余座城池。大康苦心经营百年的辽北防线,就此沦与胡羯人之手。 辽北失守,大康被迫收缩防御。由主动进攻,改为如今的被动防御。 乾元六年,也就是去年入冬。 作为北方的最后一道屏障,天门关也被胡羯人攻破。 天门关下的临江县,被胡羯人屠城。 颜徽音,就是从临江县逃出来的难民。 “道长,在下有一事不明。” 看到冲虚这样的疯子,云千川还是想不明白。 “请讲。” “道长圈养这么多死士,想必是谋划已久。在下想不明白的是,道长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如此的愤世嫉俗。” 说到这里,冲虚道长冷冷的说道:“我本出身于书香世家,受官府迫害家破人亡。全家七十多口无一生还,贫道此生唯一的梦想,就是推翻大康,杀了那狗皇帝!” 第三十八章 密谋起事谁称王 云千川没有细问,从冲虚道长言谈能看得出,他有冲天的怨气。 全家七十多口子被杀,换成谁也会这般。 所以他想着造反,也就不奇怪了。 “道长平日打家劫舍,想必都是为了圈养外面这些人了。”云千川问。 这一点,冲虚倒是直言不讳。 “既要躲避官府耳目,又要养活这一大家子人。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什么不派这些死士下山,这些人下山打劫。可以说是战斗力爆表,很容易惊动官府。 让自己三个劣徒去打劫,那三个废物,一般是不会引起官府注意的。 这个冲虚道长才是苟王的鼻祖啊,一直在苟着积蓄力量。 这厮在不知不觉中,圈养了四五十名死士。 而且,还没有引起官府注意,人家铠甲都整上了。 “那我若是不答应道长的请求呢,那你在此地私藏铠甲、私藏兵器,就不怕暴露?”云千川笑着问他。 “也没什么大不了,你若不答应造反。我五道观此间的事自然不能被外人知道,到时候我会杀了你,斩草除根。” 云千川的笑容,在脸上僵住。 都是狠人啊。 “道长,你想让我造反,说说你的想法,我该怎么做。” 冲虚道长看了眼云千川身边的二憨和王炉,没有说话。 “你们先退下。” 这种机密大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 二憨耷拉着脑袋,跟王炉走了出去。 外面,那些死士已经停止了操练,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着二人,满是戒备。 “王炉,我怎么感觉,这些人来者不善啊。” “嗯,快些走,此地不宜久留。” 二人不敢多耽,急匆匆的离开了后院。 刚离开,后院的大门,就被死死的关上了。 “千川哥不会有事吧,他一个人。”二憨有些不放心。 “不会,那道长很是欣赏咱家主人。”王炉笃定的说。 “你说这道长想造反,还拉着千川哥一起入伙。他自己圈养了这么多死士,为何自己不造反。若是成功了,自己做皇帝岂不更好。” 二憨愈发的不解,他只想守着猫耳山这座金矿。 造反做皇帝,那可是杀头的罪名。 就算是成功了,也必尸骨累累。 开国帝王的宝座,那都是白骨堆砌而成的。 王炉虽说只是个家仆,却看的透彻。 “每个人的能力不同,道长只适合做谋士。他做不了咱们家主人那样,所以才想着辅佐。” 这次二憨懂了,他点了点头:“对啊,你看千川哥大伙儿都服他,也都听他吩咐。” 有人这种号令群雄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同样的一件事,别人可能并不愿意去听从。有的人,却能让别人死心塌地。 比如说官兵围剿猫耳山的时候,不是有人不想退缩。 可云千川几句话一扇呼,这些工匠都是誓死效忠,死也不愿意离开猫耳山。 除了利益关系,还有人格魅力。 “说说吧老道士,你有什么好办法。” 屋子里没有了外人,云千川也轻松了许多。 “孙子!” “你骂谁呢,你大爷的。” “我是说,装孙子。” 云千川一呆:“什么意思?” “苟,一定要苟着韬光养晦,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世上没有不通风的墙,你圈养了这么多死士有什么用。时间越长,对你越是不利。一旦他们中有人出卖,你必死无疑。” 没错,造反从来都是个风险活。 人少了,那是流寇作乱。 人多了,总有二心的人出卖。卖主求荣,到时候你出师未捷身先死。 冲虚道长看着他,满脸鄙夷:“你会跟你手下说,你要造反么。” 云千川一怔:“你意思是...” “我这后院里,都是强身健体报效国家的好汉。” 云千川笑了,冲虚道长的脸上,也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容。 二人,心照不宣。 “韬光养晦我自然懂,就咱们目前这势力,连个流寇都不如。” 云千川说出了他的担心,机会不是留给等待的人的,而是留给善于把握的人的。 “这个你放心,胡羯人要有大动作。” 冲虚道长神神秘秘,云千川心头‘突’的一跳:“又要打仗。” “哼,咱们今年粮食还算风调雨顺。胡羯人那边,却是百年难遇的大旱。草原干枯,牛羊减产。再加上自从他们屠了临江县,咱们大康便与其断了边境贸易。胡羯人活不下去,入关早晚的事。” 仔细想想,也确实如此。这也是,云千川一直都在担心的问题。 北方草原有没有遇到旱灾,云千川不知道。 可是之前,大康和这些边境的游牧民族开展榷场贸易。 大康的茶叶、丝绸、药材、胭脂水粉、瓷器甚至于铁锅,都是胡羯人的畅销品。 而胡羯人则把大量的马牛羊,入关和大康进行贸易。 后来两国交恶,铁锅被胡羯人熔炼之后制作成箭矢。 大康则把引进来的马匹,用于战马。 后期两国贸易时断时续,可是铁锅和马匹,都被列为了两国违禁品,严禁贸易。 胡羯人没有铁锅,煮饭都是个问题。 大康不适合产马,没有马匹,就无法建立有效的骑兵来对抗。 随着战争事态的升级,两国彻底的断了贸易往来。 没有了贸易,胡羯人再次入关烧杀抢掠。临江县,就是个例子。 其实冲虚道长所担心的这些事,云千川也想到过。 只是他觉得,这些都是朝廷该操心的事。自己能守住猫耳山的一亩三分地,就够了。 殊不知覆巢之下无完卵,一旦胡羯人再次打进来,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冲虚道长却似乎盼着胡羯人打进来:“等胡羯人起兵来犯,这边关必乱,且不是宣州府的总兵贪得无厌,滁州、霸州的军队也都一个熊样。到时候大家伙儿乱成了一锅粥,就是咱们起事的机会。” 宣州府的参将焦长林,算得上是让云千川刮目相看的一个人。 至于那个总兵张茂,正如冲虚所言,此人贪得无厌胃口极大。 这一点,云千川深有体会。 “贪是好事,怕的是不贪。我可听说,你从张茂那里,弄来了不少的好东西。”冲虚道长神神秘秘的说道。 第三十九章 意欲挑事闯赌坊 “你这妖道,消息倒是灵通。” “若消息不灵通,我这五道观,早就被官府给清剿了。” “老道士,说说你的建议,老子我要起事,先该怎么做。” “云千川,你想干大事,蓟县的乔文德和孟樊超二人,必须先搞定。” 云千川苦笑:“前几日,我还把他们给得罪了。如今,你让我如何搞定。” “利益输出,没有人能拒绝你带给他们的利益。” 冲虚道长看着他,然后瞥了眼门外的,他那些死士。 乱世欲起事,就得多收义子。有了义子这个身份,他们才会卖命。 冲虚是道士,自然不能明目张胆的收义子。 于是,门徒就成了他的方式之一。 为什么云千川他们断定,冲虚道长的这些徒弟是他的死士,而非单纯的收徒授业呢。 很简单,收徒弟不必藏着掖着。甚至于,会发扬光大,好让更多的人加入门派。 死士需要圈养,是不能道于外人知的。 外人知道的越多,对自己越是危险。 历史上那些分封各地的诸侯王,一个个手握重兵。他们,都不敢轻易地圈养死士。 一旦事情败露,被人告密到了朝廷。 引起皇帝猜忌,你这个诸侯王,也离死不远了。 云千川沉吟了一下:“利益,乔文德和孟樊超在蓟县的利益集团,是青竹帮和风雷堂。” 冲虚道长“嗯”了一声:“你那个青竹帮的刀疤李是个草包,此人容易对付。倒是那个风雷堂的匡瘸子,此人阴险的很。” “匡瘸子与我世仇,他的那条腿,就是我爹给打断的。” 此言一出,冲虚道长先是愣了一下:“那更应该弄死他。” “啊?不是,先对付青竹帮么。” “就青竹帮那个草包,用得着你费心机么。你灭了青竹帮,匡瘸子必有所备。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先把匡瘸子被扳倒。剩下的,青竹帮还不是手到擒来。” 冲虚道长的一番话,直如醍醐灌顶,云千川想了想:“你这妖道,不错。” 不知是夸赞还是骂他,冲虚都浑然不在意:“门外这些人,你带走吧。” 房门打开,冲虚道长缓步走了出来。 那些徒弟们,看到冲虚道长出来,纷纷毕恭毕敬的施礼:“师父。” 冲虚道长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这位是猫耳山的大掌柜云千川,以后你们都要效忠与他。就连为师我,也是大掌柜马首是瞻。” 徒弟们面面相觑,他们对冲虚道长忠心耿耿。没想到师父,会如此器重眼前这位年轻人。 徒弟们也不废话,纷纷对着云千川施礼:“见过大掌柜。” 冲虚道长给他引荐:“这是我大徒弟孙崇文,这是展文鹏展文昭兄弟俩,这个是陆平,以后由他们四人跟随与你。” 云千川抱拳,和几人见了礼。 孙崇文身材中等,不苟言笑,手里握着的是一柄青釭剑。 展文鹏和展文昭兄弟俩,一个施长鞭,一个施铜锤。 至于那个陆平,则手持一柄鬼头刀,招大力沉。 “云千川,听闻你功夫不错。”冲虚道长突然道。 让云千川惊讶的是,这他都知道。 “略懂拳脚。” “好,孙崇文,你们四个一起上。”冲虚突然开口。 此言一出,还没等云千川反应过来。这四个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 这哪里是切磋,分明是要了自己的性命。 云千川再怎么厉害,赤手空拳的也无法打得过他们四个一起。 而对于这四个人来说,冲虚道长的话就是圣旨。 四人手持兵器围住了云千川,陆平的鬼头刀,当先劈了下来。 云千川一惊,慌忙闪身。身后的孙崇文,长剑已经刺向了后背。 同时,展氏兄弟俩的长鞭和铜锤,也砸了下来。 对方出手都是又快又急,根本容不得云千川细想。 他躲开鬼头刀袭击,长剑刺中了衣角。 间不容发之际手腕一翻,抓住了孙崇文握剑的手,架住了展氏兄弟的攻击。 孙崇文一呆,左手成抓进行反击,只扑云千川咽喉。 这一招,似乎早在云千川意料之内,他松开对方跳了开来,然后指着冲虚破口大骂。 “你个牛鼻子妖道,想杀我!” 冲虚道长不为所动,对着四人使了个眼色:“上。” 四人再次抓起兵器攻击,这次云千川反应的快,闪身到了旁边一人面前,夺下了他手里的长矛。 出身于某支神秘部队的云千川,刀枪剑戟热兵器冷兵器,都是手拿把掐。 作为兵王的他,战斗力直接爆表。 虽然眼前这四个人都是训练出来的死士,单打独斗都不是云千川的对手。 可他们四个人一起上,这就有些手忙脚乱了。 那些死士们,一个个看的目瞪口呆。 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想到师父带来的这个大掌柜,伸手如此了得。 小半个时辰之后,五个人都是大汗淋漓。 云千川的衣服,被刺破了几个洞。而其余四人,则身上挂伤。 展氏兄弟丢掉了兵器,陆平的鬼头刀被云千川夺了过来。孙崇文捂着胳膊,显然已经受伤。 云千川也好不到那里去,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在那大口的喘着气。 冲虚道长缓步走了过去,云千川手里的鬼头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冲虚道长面不改色:“好厉害的身手,这些人你都带下山去罢。去蓟县,搅他个天翻地覆,我在猫耳山等你。” “你、你他娘的,妖道。”云千川骂骂咧咧。 蓟县,城中宝青坊赌坊对面,也是一家赌场,正是风雷堂开设的快活林。 之前那宝青坊的生意红火,后来快活林开业之后,宝青坊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 几个喽啰,眼看着快活林的赌徒进进出出,无不骂骂咧咧。 而快活林看场子的,都是风雷堂的人。他们,丝毫不掩饰脸上对青竹帮的鄙夷。 偏偏,青竹帮的喽啰们,又不敢前去招惹。 云千川去了绸缎庄,买了一身华贵的丝绸。打扮的,像是腰缠万贯的土豪。 王炉和二憨,装作小跟班跟在了身后。三个人,大摇大摆的走去了快活林。 云千川是刻意打扮,戴着一顶毡帽,贴了两撇小胡子,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第四十章 快活林内玩花场 看到赌坊来了客人,赌坊的几个巡场立刻笑脸相迎。 “客官里面请,掷骰子还是斗蛐蛐?” “自然是骰子。” “好咧,敢问客官,我们这大场中场和小场。客官看您这派头,自然是不屑于小场的,咱们、玩个中场试试手气?” 所谓的大场中场和小场,说白了就是押注的大小。 小场就是市井草民们玩的,押注一般都很小。 中场,就是蓟县一些有钱人的游戏了。一般,都是乡绅员外之类,不差钱的主儿。 能玩得起大场的,都不是一般人。没有腰缠万贯,轻易是不会碰大场的。 或者,是一些外来商贾。这些人,往往一掷千金,也是赌场最喜欢的客人。 乱世生意难做,可不耽误那些大发国难财的商人。 官方的边关贸易关闭,更使得这些商贾生意如日中天。 你打你们的仗,一点也不耽误我们走私。 凡是走私的商贾,尤其是那些大商贾。他们的势力不容小觑,甚至于有专门的镖队护行。 一般的草寇,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些大的商贾。 而这些商贾,发的是国难财,一个个的也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中场,你他娘的瞧不起谁呢。”云千川身边的二憨,呵斥道。 巡场一听,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眉花眼笑:“是是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贵客是想玩大场,小人这就去安排。” 云千川拦住他:“老子既不玩中场,也不玩大场。” 巡场愣住了,看对方衣着华贵。怎么,难不成还想玩小场。 “老子要玩,就玩花场。” 此言一出,整个快活林赌场的人,都愣住了。 “花场,这人要玩花场。” “啧啧啧,快活林开业以来,还没有人玩过花场。” “别说是快活林,就算是对面的宝青坊,也是在十几年前有人玩过一次。” 所谓的花场,赌面都是巨额的。甚至于,一场豪赌下来,整个赌场都得输给人家。 十赌九输,十个赌场,有九个使诈。 说的,是那些不入流的小赌坊。 像是宝青坊,由青竹帮历代经营,已经有近百年的历史了。 这种百年老字号的赌场,庄家轻易是不会出老千的。 不然,一旦被发现赌场自己出老千,赌坊的声誉就会毁于一旦。 快活林刚刚开业不久,自然也是想为了口碑。 匡瘸子把快活林开在了宝青坊的对面,为的就是争夺蓟县赌场的生意,他不会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只是能玩得起花场的人非富即贵,就算是京城的达官显贵,怕也很少有人有这个魄力。 赌场的巡场,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怎么,你们快活林这是玩不起了么。若是不敢开花场,老子就去对面的宝青坊。” 面对云千川的言语相讥,对方更不敢怠慢。 “贵客稍待,兹事体大。既然贵客来了我们快活林,这花场我们自是奉陪。只是,玩花场需要准备,贵客可否给一个时辰。” 云千川“哼”了一声:“就你们还想开赌坊呢,玩不起就趁早关门。我只等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你们玩不了老子便砸了你们的招牌。” 开花场,确实是得提前预约才行。 单注都是五千两起,玩法也很简单。就是几个骰子比大小。 越是复杂的玩法越容易出老千,比点子的大小才是最基本。 而且花场开始之前,要有花娘作陪。 所谓的花娘,就是请来勾栏瓦肆的姑娘们作陪。还要,城内最好的厨子,准备好上等的酒菜。 半个时辰,确实也是有些仓促。 不过快活林刚刚开业,为了赌坊的名声,那巡场一咬牙应承了下来。 “贵客稍待,半个时辰之后,咱们开始。来人,上些瓜果点心,莫要怠慢了贵客。” 整个快活林赌场的执事、账房、打手、托儿都忙碌了起来。 那些赌徒们也忘记了赌钱,纷纷跟着看热闹。一时间,快活林挤满了人群。 巡场一边吩咐手下准备,一边着人去丽春院和长乐酒楼摇人。 而他自己,则急匆匆的去找堂主汇报。 这么大的事,巡场一个人是做不了主的。 等他来到快活林院外,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四辆马车,早已准备好。 每一辆马车,都有五六个人运送。 而马车上,都是一串串的铜钱,还有一些金银。 看样子,对方今日是要玩大的。庄家赢了,则盆满钵满。 输了,整个快活林押给对方都不够。 匡瘸子刚和青竹帮的刀疤李为争夺药材干完一架,得胜而还的他,洋洋自得。 回到风雷堂,屁股还没坐热。 快活林的巡场,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堂主、堂主,大事了。” 匡瘸子一惊而起:“怎么,宝青坊又来闹事了?好啊,叫上兄弟们,抄家伙!” “不、不是的,是、是咱们快活林来了个客人,他要来玩花场。” 一听说是花场,匡瘸子也是吃了一惊:“什么来头?” “应该是个点子,不像是棒槌,他只给了咱们半个时辰的准备。” 点子就是赌徒中的行家,棒槌就是韭菜,大多数来赌场的赌徒,都是来送钱的棒槌。 “可是操着官话么。”匡瘸子又问。 巡场摇摇头:“本地口音。” 一听是本地口音,匡瘸子立刻放松了起来:“好,我去会会他。” 只要不是一口官腔,八成就不是京城来的。那么,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毕竟,这蓟县是自己的地盘。 巡场的两眼冒光:“四大马车的钱,还要白花花的银子和金灿灿的金字。” 要不说大康王朝的经济受到很多制约,生产力低下的大康,白银尚未成为主流货币。 这就造成了诸多不便,铜钱太过笨重。交易,非常麻烦。 最好的贸易就是以货易货,朝廷发行的银票贬值太厉害,并没有形成主流货币。 有些大的商会,会发行一些纸币,但也仅限于内部流通。 云千川四辆马车的钱币,无不让人垂涎欲滴。 丽春院来了七八个姑娘,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对于她们来说,这比在店里接客要轻松的多。而且,赚的也多。 不管是庄家还是买家,赢了钱都是大手笔的打赏。是以,这些姑娘们也都很兴奋。 第四十一章 赌场失意输钱忙 “是谁,要在我快活林开花场啊。” 一个人一瘸一拐,身边跟着几个打手,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匡瘸子,他终于出现了。 云千川也不再遮掩,摘下毡帽撕下两撇小胡子。 “你、是你。”匡瘸子也是大吃一惊。 “匡立岷,别来无恙啊。”云千川微笑着。 匡瘸子浑身一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自己了。 怕自己的人,都叫一声堂主。不怕自己的,都叫他匡瘸子。 还没有人叫他匡立岷的,似乎,他自己也忘记了当初的名字。 一个人戴的面具久了,连他自己都忘记最初的样子。 就像是青竹帮的刀疤李,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名字。 “云千川,你什么意思。” 在猫耳山上,匡瘸子已经见识了对方的厉害。 “呵呵,赌场规矩,带钱不得拒客。怎么,老子来你赌场试试手气,不行么。” 匡瘸子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贵客迎门,自是欢迎之至,请!” 针尖对上了麦芒,围观的赌徒们,都感觉到了俩人强大的气场。 “乖乖,今日这可是咱们蓟县难得一见的大事啊。” “待会儿瞧瞧,这二位谁最厉害。” “看来是故人,是砸场子的。” 赌徒们窃窃私语,老鸨子挥舞着手帕,带着一群姑娘莺莺燕燕的走了进来。 “唉哟,各位大爷久等了,呵呵呵呵。” 老鸨子一来,处于职业素养便开始笑脸相迎。气氛,登时缓和了不少。 面相识人,老鸨子径直走到云千川跟前,福了一福:“这位爷,这些都是我们丽春院的头牌,您看看让哪位姑娘来伺候您。” 有一件事不得不承认,丽春院的眼光还是相当毒辣的。 这些姑娘们,清一水的漂亮。 肤白貌美大长腿,莺莺燕燕翠翠红红,各有各的特色。 不过,比起颜徽音来,终究还是差得远。 即便如此,云千川还是从中挑了两个漂亮的:“就她俩了。” 老鸨子立刻眉花眼笑:“小桃红、小艳红,还不快快见过这位爷。” 两个姑娘咯咯笑着走出来,施礼:“敢问这位大爷,怎么称呼?” “云,我姓云。” “云爷,让奴家来伺候好您,包您今日大满贯。” 云千川哈哈大笑,顺手搂过两个小姑娘,对面的匡瘸子,冷“哼”了一声。 “云千川,这花场的规矩,想必不用我说了吧。五千贯起步,押大小定输赢。” 云千川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啊,既然来到了快活林,咱们就按这儿的规矩来。” 匡瘸子使了个眼色,庄家带着执事和几个打手,去了赌场的对面。 骰子就放在桌子上,那快活林的庄家伸手,就要去拿。 “慢着,”云千川叫住了他:“我要验货。” 庄家一惊,知道对方是个硬茬,和执事互相使了个眼色。 一旁的执事,将骰子推了过去。 云千川接过骰子,掀开来上手一模:“嗯,没有灌铅,可以。” 玩花场的,都是赌场的高手。想在骰子上作弊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大家都不是棒槌。 凭借的,是掷骰子的手感,还要听风辨形的高超技艺。 这些技术,没有在赌场浸染个几十年的经历,是学不会的。 庄家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右手缺了三根手指。 云千川猜测,应该是当年出老千被人发现,砍断的。 当然这仅限于猜测,至于真实情况如何,云千川没有问也没有兴趣。 第一局,庄家上手。 只见这庄家闲庭信步,走过去拿起骰子,开始摇了起来。 一二三猜大小,里面只有一颗骰子, 不知道摇了多久,庄家终于停了手。他右手握住蛊子,看向了云千川。 云千川,却看向了匡瘸子。 匡瘸子的嘴角,依旧是带着笑容:“大,还是小。” “小桃红,你说呢?”云千川看向了身边的姑娘。 那个叫小桃红的一呆:“我、让我猜么。” 云千川捏了捏她的脸蛋:“当然是你,老子最信得就是你。” “我、我不知道。”小桃红似乎有些害怕。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一旦猜错了,客人恼羞成怒就会将这些妓女暴打一顿。 云千川又看向一旁另一个姑娘:“小艳红,你来说。” 小艳红勉强一笑:“云爷,您是行家,还是您来说吧。” “哎,你俩都不肯说。那好罢,老子就喜欢大,四五六点,大。” 匡瘸子使了个眼色,那庄家默不作声的掀开蛊子。 赌徒们一个个的睁大了眼睛,伸长了脖子。 待得蛊子掀开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是“吁”的一声。 蛊子里只有一颗骰子,三点朝上,小。 庄家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匡瘸子则干脆是哈哈大笑:“哎呀,千川老弟,你这开局不利啊。” 云千川对此,却是毫不在意:“再来。” 第一局,云千川就输出去五千贯钱。赌徒们,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 “他娘的,老子要是有五千贯,这辈子衣食无忧再也不赌了。” “五千贯啊,一辈子都花不完。” 在赌徒的赞叹声中,一箱箱的铜钱,被搬进了快活林。 二憨有些急眼:“千川哥,要不算了吧。” 云千川却依旧是摆摆手,这次那庄家继续摇了一遍,蛊子放下。 “大、大、大...” “小小小。” 赌徒们跟着起哄,各自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两个姑娘,也有些拘谨起来。 “千川老弟,该你了。”匡瘸子再次催促。 “大。”云千川搓了搓手。 蛊子打开,这次是两点朝上,还是小。 赌徒们再次发出一阵“吁”声,无不扼腕叹息。 有的人,则是拍着大腿:“我就说是小吧,押小就对了。” 一连五把,云千川都是输。 两车的银子,眼看着如流水一般输了出去。云千川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赌徒们则是越聚越多,云千川的眼角,不时的朝着他们略过。 终于,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刀疤李,有人去通知了他。这么大的事,有人开花场,刀疤李自然要来看上一眼。 第四十二章 惺惺作态如虎狼 “主人,咱们带来的银子,输得快差不多了。” 直到王炉的提醒,云千川才稍微的打起了精神,微微的点了点头。 匡瘸子这边,几万贯钱的进账,自然是喜笑颜开。 “五千贯太少,玩把大的。”云千川突然开口。 匡瘸子笑得愈发开心了:“好,千川老弟是客,你来说。” “猜点子,猜中者十倍,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所谓的猜点子,就是一个骰子有六面。你要准确的,猜中了其中朝上的一面是几个点。 猜中了,就是十倍的彩头。也就是说,五千贯就变成了五万贯。 一二三点比大小,那是输赢都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毕竟玩花场这么大的盘子,玩法越是简单越好。 然而这次云千川主动提升难度,匡瘸子却并没有表现出开心的样子。 都是老狐狸,云千川一直在输钱,却没有丝毫慌乱的样子。 这人匡瘸子,心中不免起疑心。 可毕竟是自己这边占据了主动权,倒也有恃无恐。 “好,就按你说的办。” 庄家还是老套路,蛊子在空中不断地翻转。 赌徒们的眼睛,就跟苍蝇见了屎一样兴奋,死死的盯着庄家手里的蛊子。 “砰!”的一声,蛊子落在桌子上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里。 “小桃红,还是你来猜。”云千川一把搂过那姑娘。 小桃红的脸色惨白,无助的看向了一旁的老鸨子。 老鸨子深谙事故,挥舞着手绢陪着笑:“云爷,长乐楼的酒菜上来了。这么大的事,还是、还是您自个儿做主吧。” 这次,云千川没有客气,而是突然变了脸,冷冷的说道:“老子,就要你来猜。” 语气威严,不容反驳。 小桃红有些颤抖,她怕一旦猜错了,对方就会拳脚相向。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一咬牙一闭眼,小桃红喊道:“五、五个点。” 赌徒们嗡嗡之声大作,没见过这么来赌钱的。这小子,分明就是个棒槌啊。 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钱多了烧得慌。 妥妥的,一个败家子啊。 就算是京城的王爷贵胄,怕也没这般的洒脱。 庄家看了一眼匡瘸子,匡瘸子几乎是难掩脸上的笑容了。 就在庄家掀开蛊子的同时,不知怎地,身下的桌子竟没来由的一震。 等掀开蛊子的那一刻,几乎同时里面的骰子,竟然真的是五点朝上。 庄家的脸色变了,一脸的不可置信。 匡瘸子,也是顾不得那条瘸腿,猛地站了起来。 赌徒们惊恐的睁大了眼睛,随即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声。 “赢了赢了!五个点!” “我滴个乖乖,十倍的彩头啊,五万贯,整整五万贯啊。” “快活林,这才赔惨了。” 似乎,这些赌徒们跟自己中了一般的兴奋。 那个小桃红的眼睛也直了,她怎么能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竟然真的说中了。 匡瘸子目露凶光的看向庄家,庄家脸色惨白。 以他的手段,在掀开蛊子的那一刻,是能随意调动里面骰子点数的。 其实不管是云千川还是眼前的这位庄家,二人都听得出来。那蛊子下面的一颗骰子,其实是三个点。 二人,都是在掀开蛊子的那一刻,同时出老千改变点数。 只是庄家手段高明,会在掀开蛊子的那一刻,用独有的手法神不知鬼不觉。 云千川,却是利用桌子的震动,改变了骰子的方向。 一个卧底敌方多年的兵王,这点手段对云千川来说,不过是小儿科而已。 愿赌服输,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匡瘸子只能自认倒霉。 身后的刀疤李,则是越看越惊。 云千川,这个帮里的废物,如今怎地变得如此可怕。 不过有一点刀疤李很是庆幸,他来找的是匡瘸子的麻烦,这人刀疤李心中暗爽。 匡瘸子也看到了刀疤李,二人刚刚还火拼不久,现在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不过这里是赌场,按照规矩,只要不是来闹事的,匡瘸子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敢怎么样。只是,狠狠的瞪了刀疤李一眼。 刀疤李却暗叫一声:不好。 自己此刻出现在这里,摆明了是和云千川一伙的。 在匡瘸子看来,是青竹帮和云千川一起,来找他匡瘸子的事。 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老子青竹帮和风雷堂本就水火不容。 这云千川好歹也曾是青竹帮的人,匡瘸子怎么想随他去。 想到这里,刀疤李竟然冲着云千川点了点头。 云千川也看到了他,只是淡淡的点头示意。 “云千川,你赢了。”匡瘸子语气冰冷。 五万贯,快活林已经是伤筋动骨了。 说完,匡瘸子就要起身。 “等等,”云千川叫住他;“咱们的赌局,还没结束呢。” 这一下,赌徒们更是炸了锅了。 见好就收吧,你已经赢了几万贯了。这个时候,竟然还不收手。 匡瘸子迎着他的目光:“云千川,你是想得到快活林?” 云千川“哼”了一声,并不否认。 赌徒们窃窃私语,这才看出,眼前的云千川胃口大开,竟然的独吞快活林。 “怎么,你们快活林若是玩不起,就趁早关门。免得,传出去笑话!” 身边的王炉,突然高声叫道。 匡瘸子一行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那些赌徒们都在快活林输了不少钱,眼看着快活林输钱,自然也跟着起哄起来。 “对,店大可不能欺客。” “快活林这么大的赌坊,怎可能玩不起。” “就是,一把定输赢。” 这一次,匡瘸子已经是骑虎难下,他冷冷的看着云千川:“好,不过这次咱们该换个玩法。” 云千川点点头:“可以。” “三个骰子猜点子,敢不敢赌。”匡瘸子语气冰冷。 众人都看不下去了,赌徒们嗡嗡之声大作。一颗骰子猜点子已经很难了,三个骰子一起,还要猜中,可以几乎是没有希望。 你不敢迎战,那就别怪我们快活林了。 没有人敢答应,这几乎是必输的局。匡瘸子,就是想让云千川知难而退。 五万贯输了,算他们快活林倒霉,你想得到快活林,怕是没有那般的容易。 谁知,云千川半个磕巴都没打:“好,一局定输赢。输了,银子归你。赢了,快活林归我。” 第四十三章 死地后生装模样 整个赌场都安静了下来,众人的心中,都在捏着一把汗。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实在太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见好就收吧,你已经赢的盆满钵满了。 丽春院的老鸨子也惊得呆了,流水席的酒菜端上来。 云千川端起一个酒杯,松开了小桃红。顺手,又过去搂着小艳红。 “来,陪本大爷吃酒。” 平日里在欢场逢场作戏,小艳红这些人早已如鱼得水。 可是眼前,看到云千川一下子赢了这么多钱,她竟有些拘谨起来。 “奴、奴家敬您。” 云千川哈哈大笑,对着老鸨子带来的那些风尘女子:“老爷我还想听曲儿,你们唱的好的,重重有赏。还要给老子歌舞助兴,王炉,给她们看赏!” 丽春院的姑娘们,登时眉花眼笑起来。 “云爷手气当真是好,奴家便献丑了。姐妹们,咱们给云爷鼓掌。” 其中的一个姑娘,领着众人拍手鼓掌。 引得一众赌徒,跟着欢呼起来。 花场地方很大,舞台的中央,丽春院的姑娘们在莺歌燕舞。 赌徒们兴奋的吹着口哨,青竹帮的刀疤李他们面无表情。而匡瘸子的风雷堂,则人人眼带恨意。 这快活林,可是风雷堂的摇钱树。 这其中,不但牵扯到风雷堂在蓟县的利益。此外,还关系到守备营孟千户。 匡瘸子八面玲珑,在蓟县混的风生水起。 他除了攀附上了守备营的孟樊超之外,和蓟县的土豪劣绅,也是关系匪浅。 甚至于,最近和乔知县都走的很近。 气氛登时热烈起来,老鸨子更是眉花眼笑。 云千川给二憨使了个眼色,二憨会意,他站到了一个高台上。 “在座的诸位,今晚的消费,由云公子买单!” 此言一出,赌徒们更是欢呼雀跃。 匡瘸子始终冷着个脸,待得手下把快活林的房契地契还有厚厚的一摞账簿都准备齐全。 云千川则把赢来的钱,还有外面马车上的钱币都清点清楚,最后的赌局便开始了。 三粒骰子,先过了云千川的手。最后庄家接住了骰子,对着匡瘸子点点头。 匡瘸子摆摆手,示意开始。 三粒骰子在蛊子中不断的摇晃,摇的人心里砰砰直跳。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庄家摇的时间格外漫长。 整个赌场,都是异常安静。就连掉在地上一根针,都清晰可闻。 此时的云千川也竖起了耳朵,不知道过了多久。 “砰!”的一声,蛊子再次扣在了桌子上。 匡瘸子抬起头,挑衅的看着云千川。 云千川刚要开口,一名风雷堂的喽啰,走到了跟前。 “云爷,烦请后退一步。” 云千川怔住,都是千年的狐狸,云千川的伎俩,庄家已然明了。 适才,就是云千川利用桌子的震动,改变了骰子的点数。 这一次,他们是有备而来。让云千川离开桌子三尺之外,这样你就没办法了。 庄家的嘴角,带上了一丝冷笑。 你本事再大,你无法出老千作弊,就猜不中里面的骰子。 庄家的手,依旧盖在了蛊子上。 “云千川,你说罢,这蛊子里面,是几个点。”匡瘸子冷冷的看着他。 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冷汗,从云千川的额头上渗出。 你本事再大,此时你也猜不出来。 就算是你猜中了这蛊子里的点数,一样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因为就算是你猜中了,在庄家掀开蛊子的那一刻,他都会改变其中的点数。 你云千川没有了作弊的空间,离着桌子三尺之外。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也毫无办法。 身后的二憨和王炉,心都掉到了嗓子眼。完了,这次输定了。 不远处的刀疤李,依旧是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似乎这里发生的事,和他没有半点的关系。 其实刀疤李此时也是翻江倒海,他也看得出来,云千川是斗不过匡瘸子的。 同时,刀疤李也隐隐觉得,以后青竹帮的末日也不远了。 如今是风雷堂,势头早已完全盖过了青竹帮。 就在今日早上的时候,原本从辽东来的两个药材商人。他们,都是青竹帮多年的老客户了。 然而就是今天,这两个药材商人中断了和青竹帮的贸易。 转而,人家和风雷堂做起了生意。 风雷堂有多嚣张,之前和青竹帮的二分天下。 西城是青竹帮的地盘,东城是风雷堂的地界。 双方,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而自从匡瘸子上台,就不断的在蚕食着青竹帮的地盘。 如今在整个蓟县,有三分之二的地盘,都属于他风雷堂的了。 青竹帮,不过还是盘踞在西北角,苟延残喘。 如今这云千川又在快活林吃了亏,那匡瘸子的势力,怕又是见风就长了。 看到云千川不敢开口,匡瘸子洋洋得意:“云千川,你倒是说话啊。怎么,这是认怂了?” 此时的云千川无比紧张,他无法靠近桌子,就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性。 于是,云千川试着移动身体。 “别动!”一名风雷堂的喽啰,呵止住了他。 谁都看得出来,云千川已经黔驴技穷了。 匡瘸子的眼神中,也带着杀意:“你以为,这快活林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若是再不开口,那便是主动认输了。” “对,赶紧说,到底是几个点。” “不说,那你就是认输,快点!” 云千川缓缓的转过头,看向了小桃红。 此时小桃红也感觉出来不对劲,吓得后退了一步。 云千川又看向了小艳红,那小艳红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小美人儿,适才是你姐姐小桃红猜的骰子。现在,该你了。”云千川终于开口。 那小艳红吓得脸色惨白:“云、云爷,您、您就饶了奴家罢。奴家,实在猜不出。” “老子相信你,只要今日你姐妹俩开口帮我赢了这场局,我每人给你们一千贯钱,还帮你俩赎身。” 听到云千川这般说,小艳红反倒是更加紧张了,她和姐姐一样,闭着眼:“四五六点,大。” 小艳红随口的猜测,众人却屏住了呼吸。 庄家,此时也缓缓的打开了蛊子,所有人都直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台面上的骰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第四十四章 利益冲突扇耳光 “不、这不可能!”匡瘸子大叫一声,瘫软在地。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桌子上的三颗骰子,一枚是四个点朝上。另外两枚,分别是五和六个点。 众人都是不可思议,云千川明明什么都没有动,他是怎么做到的。 匡瘸子面如死灰:“不、绝对不可能,你、你怎么知道的。” 匡瘸子惊恐的看着云千川,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的人,会真的有什么法术不成。 云千川则是微微一笑,搂过一旁的小艳红:“匡立岷,这可不是老子猜的。而是,这位艳红小娘子说的。那是天助我也,上天都在帮老子我。” 匡瘸子自然是不相信的,可他实在想不明白,云千川是怎么做到的。 首先,这摇骰子是自己人做的庄。 云千川明明离着桌子三尺开外,无法作弊。 而且这点子的数目也不是云千川说出来的,而是他身边的小艳红。 这怎么可能,除非他是神仙。 不对,匡瘸子猛然的醒悟过来了。 聪明人有时候,往往会犯下一些常识性的错误,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你...”匡瘸子,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庄家。 没错,唯一的解释就是,快活林的庄家,被对方收买了。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这庄家叫三梅先生。 就算是匡瘸子自己,也不知道此人真实姓名。 三梅先生赌技高超,是匡瘸子不惜重金挖来的人才。此人当年出老千被人砍断了三根手指,自此归隐田园。 后来三梅先生闭门修行,誓要学会天下所有赌场技艺。 为了挖此人,匡瘸子可以说是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 谁想到,他竟然被云千川策反了。 三梅先生面无表情,桌子上的骰子四五六点朝上。原来这一切,不过都是他和云千川做的戏。 不管是从一开始的输钱,到后来的血赚。这一切,都是对方的诱饵。 只有眼前这最后一局,才是定生死的关键。 庄家输了,这也就意味着,整个快活林都是他云千川的了。 愿赌服输,就算风雷堂在本地势力强大。此时,也不敢翻脸不认人。 否则,风雷堂的信誉将会不复存在。旗下的赌场、药铺、酒楼等等涉及的各行各业,都会受到影响。 你没了信誉,谁还去你这里消费。 “匡立岷,愿赌服输。这快活林,以后与你无关了。” 整个赌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赌徒们兴奋莫名,他们今日在赌场输的钱,都挂在这位云爷身上。 而丽春院的姑娘们,则喜笑颜开。云爷赢了,赏赐无数。 至于小桃红和小艳红,二人则是喜极而泣。 云千川亲口当着众人的面应允过,只要她俩猜中了,就会替她们赎身。 而且,还会给一千贯钱,让二人后半生衣食无忧。 丽春院的姑娘,大多数都是生活所迫。其中,不乏从蓟县外面贩卖而来的良家女子。 小桃红和小艳红姐妹俩,就是其中之一。 二人对着云千川款款下跪:“云爷大恩,奴家无以为报。我姐妹二人愿以身相许,终生服侍云爷。” 云千川吓了一跳,慌忙将二人扶起:“这个、以身相许就不必了,我已成亲,与娘子伉俪情深。王炉,你找老鸨子交接一下。” 什么成亲,其实云千川和颜徽音始终还是以礼相待,二人尚未有夫妻之实。 王炉应了声,领着两个姑娘找到了老鸨子。 面对这个财神爷,老鸨子自然也是满口答应。 丽春院最不缺的就是姑娘,少几个无所谓。 只要是钱到位,赎身都是很简单的事。 刀疤李本来是盼望云千川赢下赌局,从而杀杀匡瘸子的嚣张气焰。 不知怎地,此时看到云千川赢了,他心中反而感觉到隐隐的不安。 这个云千川实在太可怕了,完全就是变了个人。 这种人留在蓟县,是个巨大的威胁。 不管怎么说,他击败了匡瘸子扳回了一局总是好事。 “走。” 刀疤李招呼也不打,带着手下喽啰们悄声去了。 风雷堂几个喽啰,搀扶着匡瘸子。 匡瘸子一抱拳:“云千川,咱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想在蓟县发展,这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云千川淡淡的回了礼:“以后,还得承蒙匡堂主照顾。” 匡瘸子“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云千川转过头,想在人群中寻找刀疤李的身影,却发现刀疤李此时,早已带着手下走了。于是,也只好作罢。 本来,云千川还想找刀疤李叙叙旧的。 “千川哥,咱们得到了风雷堂的快活林,那匡瘸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二憨在一旁,小声的提醒着。 云千川只是“嗯”了一声,并未理会。 “千川哥,咱们不止是得罪了风雷堂,还有守备营。” 就连二憨都看得出来,他们得到了快活林。那个守备营的孟樊超,绝不会善罢甘休。 其实来蓟县每走一步,云千川都是做好了打算。 从快活林下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也知道,匡瘸子和孟樊超都不会善罢甘休。 甚至于,乔知县和刀疤李都对自己怕是是敌非友。 这些云千川都不担心,冲虚道长送给自己的这几十名死士,云千川已经见识过他们的势力。 果然,失去了快活林的匡瘸子,第一时间就去了守备营。 “啪!”的一声,孟樊超狠狠的给了匡瘸子一个耳光。 “废物,你是说整个的快活林,都成了那云千川的了。”孟樊超满脸愤怒,咬牙切齿。 往常,孟樊超对匡瘸子都是礼遇有加的。平日里,也都是客客气气。 此时挨了一个大嘴巴子的匡瘸子终于明白,之前的客气,都是基于利益。 当利益受损的时候,对方是不会丝毫跟你客气的。 所以挨了打的匡瘸子也是没了脾气:“大人,是小人无能。快活林坐庄的庄家,已被云千川收买。” 孟樊超眼神中露出杀机:“他云千川占据了猫耳山,仗着宣州府的势力,我便不与他计较。此人竟贪得无厌,想染指蓟县的生意,那就休怪本官不客气了。来人,去把李浩给我叫过来!” 第四十五章 盐铁专使开赌坊 “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带上你的人,去把快活林的云千川,给我带回来。” 李浩吓了一跳:“千户大人,您是说,云千川在快活林?” 百户李浩,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匡瘸子捂着红肿的脸颊:“他带着几大车的钱,去快活林开花场。如今这快活林,已经是他的了。” 李浩闻言更是吃惊,他也犹豫了起来:“大人,此人可是张总兵的人。咱们,去抓人不合适吧。” 孟樊超大怒,猛地一拍桌子:“这里是蓟县,还是老子说了算。是他云千川欺人太甚,就算捅到总兵大人那里,本官也不怕。” 然而,下一刻,孟樊超却后悔了。 云千川着实是放肆太过,仗着宣州府张茂的后台,竟然敢来蓟县抢肉吃。 就算张茂是总兵又如何,每年孟樊超都没少了给他孝敬。 如今这云千川的手伸到了蓟县,分明就是不给自己一条活路。 你把油水都捞完了,老子这个蓟县守备营千户,靠什么吃饭。 手下还有八百多号兄弟,朝廷的军饷又是时断时续。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孟樊超暴怒了,李浩却叹息一声:“朝廷刚下的公文,此人、已升为宣州府盐铁使。” 听到李浩这么说,孟樊超也是满脸震惊:“什、什么,你说什么。” “回大人的话,那云千川已被朝廷封为宣州府盐铁使。是户部任命吏部下发的,公文经宣州府,已经下达各县了。” 大康也是盐铁专营,从中央到地方,户部管辖。, 宣州府,也设有盐铁使一职。 这个,是总兵张茂和参将焦长林,一起联名上书推荐的。 也就是说,此时的云千川已经是吃皇粮的,是宣州府的盐铁使了。 虽无品阶,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实权。理论上,乔知县和孟千户都无权管辖。 毕竟,盐铁使隶属于宣州府,你一个地方小小的郡县,没有这个能力。 这让孟樊超暴跳如雷:“他娘的,难不成快活林就这般轻易地成他的了!” 比孟樊超更为愤怒的,其实还是匡瘸子。 此时的匡瘸子,也顾不得其他,他咬牙切齿:“大人,小人倒是有一计。” “说。” “小人的风雷堂兄弟众多,找个机会。待得夜黑风高之时,小人一把火烧了它。看看他云千川,还有什么本事。” 孟樊超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咔嚓?” 匡瘸子冷笑:“就算他是盐铁使又如何,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谁让他不小心呢,蓟县民舍失火,新上任宣州盐铁使不幸遇难。唉,可惜啊可惜。” 孟樊超的脸上,终于带着欣喜的表情:“如此一来,这猫耳山又是咱们的了。” 匡瘸子看着他,二人哈哈大笑。 孟樊超拍着他的肩膀:“匡瘸子,适才本官一时气愤,非是诚心之过。” 匡瘸子慌忙施礼:“孟大人说哪里话来,小人能为大人效犬马之劳,那是三生有幸。” “只是,这猫耳山没了他云千川,还能炼得出铜么。”李浩突然开口。 二人登时沉默,半晌,孟樊超才冷冷的说道:“少了他一个云千川,不是还有山上的工匠么。” 李浩还是担心:“下官听闻,那铜矿冶炼之术,唯有云千川知晓。各工匠之间,也是互不相通。” 孟樊超“哼”了一声:“他不是有个小娘子么,从她嘴里,定能套出冶炼之法。匡瘸子,交给你了。” 匡瘸子的脸上,带着淫邪的笑容:“大人放心,听说那小娘子细皮白嫩的,小人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招。” 消息传播的很快,云千川得到了快活林的经营权。 知县乔文德亲自前来庆贺,陪同他的,是刀疤李。 “千川老弟,别来无恙。不对不对,是云大人哈哈哈哈。本官,可是收到了朝廷公文的。” 此时的云千川,已经是吃官粮的了。乔知县,对他也是格外的客气起来。 云千川则是抱拳回礼:“乔大人客气了,在下小店开业,还得请乔大人多多照顾。” 乔知县摆摆手:“哪里哪里,你乃朝廷命官,又是总兵大人提携。本官,以后还需多多讨教呢。” “乔大人您这话,可是让在下惶恐了。” “云大人啊,你已为官,当顾忌朝廷礼仪。以后嘛,就别称在下,就叫本官得了。” “呵呵,在下山野惯了,不习惯。” “哦,哈哈哈,也是。老弟乃是性情中人,倒是本官肤浅了。刀疤李,来见见故人。” 刀疤李闻言,慌忙上前对着云千川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小人,见过云大人。” 之前,他还是青竹帮的帮主,云千川不过是他手下的一名小喽啰。 如今这身份陡然转变,对方是高高在上的云大人。而他,只是一个草莽帮会的帮主。 “帮主客气了,在下昔日承蒙帮主照顾有加,多谢多谢了。” 刀疤李愈发惶恐:“云大人,您可折煞小人了。” 说实话,云千川很不喜欢这些官场上的客套。 虚伪,实在是太虚伪了。偏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是内心再反感,云千川也得陪着笑脸。 乔知县似乎很是享受这种言不由衷的感觉:“今日老弟新店开业,本官无论如何也得来捧捧场。老弟没给本官下请帖,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云千川尴尬的笑笑:“朝廷法度,禁设赌场。在下在蓟县开设快活林,已经是给大人添麻烦了。” “云老弟,你这就是跟本官客气了不是。这赌坊又不是只你一家,再说了,这为地方增加赋税,何罪之有呢。” 历朝历代,官府其实都是禁止开设赌场的。 只是大康吏政腐败,这条律法早已形同虚设。 就连那京城,十八家赌坊鳞次地比,每日的豪客络绎不绝。 皇亲贵胄达官显贵,都是里面的常客。据说,当今天子康帝自己,都喜欢夜临赌坊。 “云大人,怎么新店开业,也不着人招呼一声。要本官说,这可是你失了礼仪了,本官可要生气了。” 就在这个时候,店外又响起了一个声音。 守备营的千户,孟樊超。 第四十六章 汇通天下通茶行 云千川的快活林今日开业,并没有光撒请帖。 毕竟,开设一个赌场,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谁知,此事不但惊动了知县乔文德。就连守备营的千户孟樊超,也是不请自来。 乔知县带着的人,是青竹帮的刀疤李。 而千户孟樊超身边跟着的,赫然就是匡瘸子。 “王炉,你说今日这怎么看着,都像是鸿门宴呢。” 身后二憨的小声嘀咕,让王炉不由得一呆。 二憨看似心思单纯,没想到还是有些想法的。 王炉没有回答,云千川则是一拱手:“孟大人远来辛苦,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好在孟樊超没有乔知县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他一来就风风火火的往里面闯。 “本官可是好久没来试试手气了,乔大人,来吧。” 乔文德也没想到,孟樊超会和自己一样,不请自来。 云千川霸占的,可是他们的生意。这匡瘸子的背后,就是孟樊超。 而这为孟千户,似乎压根就不怎么在乎。 乔知县知道这快活林,每天会有多大的利润。为此,他也是恼恨不已。 原本,青竹帮的宝青坊,那可是乔知县的摇钱树。 自从匡瘸子在对面开了一家快活林之后,宝青坊的生意是一落千丈。 孟樊超竟然不生气,这其中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乔文德微微一笑:“这个,本官不喜此好。” 匡瘸子上前行礼:“恭喜云大人,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对于匡瘸子,云千川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诸位,里面请。” 几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压根就不是来庆贺的。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王炉,奉茶!” 随着云千川的吩咐,王炉端过来了两杯茶。 乔知县的饮茶的行家,远远的他便闻到了阵阵茶香。 这茶叶的香气,较之自己以往饮过的茶都不一样。 “咦,好香的茶叶。” 相比于乔知县,孟樊超这个武夫,显然就没有那般在乎了。 一杯茶而已,犯得上大惊小怪的么。 可是当他从王炉手里,接过那杯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也跟着惊呼起来。 “这是什么茶,怎地清汤寡水不说,味道竟这般香。” 孟樊超和乔知县一样,满眼的惊奇。 云千川则是微微一笑:“二位大人,不妨先尝尝味道如何。” 孟樊超是个粗人,咕咚喝了一口差点烫掉了嘴巴:“嘶~好喝,这茶叶有点意思。” 乔知县则是细品,只见他缓缓的闭上眼睛,一脸的享受:“怪哉怪哉,入喉回甘,余香绵长,好茶、好茶、好茶啊!” 他一连说了三遍好茶,足见敬佩之心。 要知道,这个时代的饮茶习惯,是和现在大不相同的。 大康百姓的饮茶,类似于北宋年间。是把茶叶细细研磨之后,用水冲泡着喝。 类似于,冲咖啡那般的喝法。 这种饮茶之法,不免会使得茶水,又些许的苦涩之感。 相比于云千川上来的清茶,那就不一样了。 “云千川,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什么茶。”孟樊超忍不住,放下了茶杯问道。 “炒茶。” “炒茶?” 乔知县和孟樊超面面相觑。 云千川点点头:“这是在下,自研的炒茶之法,用水浸泡可留茶香。” 乔知县大为的赞叹:“本官饮茶数十载,第一次尝到世上之茶,还有这般的饮法。若是...” 说到这里的时候,乔知县和孟樊超二人互相对望一眼。 俩人的眼神中,都是无比的激动。 这,是一条发家致富的捷径啊! 要知道,瓷器、茶叶、丝绸等等,一直都是中原人贸易往来的硬通货。 为什么叫茶马古道,以茶为先。 像是西域也好,北方的胡羯草原也罢,还是辽东苦寒之地的那些游猎金蛮人,他们都是以肉为主食的。 这些游牧民族也好,游猎民族也罢。体内最缺的,就是维生素。 而茶叶,无疑是上等的饮品,可以给这些部落族人,补充很好的维生素。 相比于那些研磨冲泡的喝法,云千川的炒茶技艺显然更胜一筹。 若是这些绿茶都是经过炒制,势必会被那些马帮商人哄抢一空的。这可是,巨大的发财之道。 问题是,似乎只有云千川,掌握了炒茶的方法。 乔知县的眼睛,立刻就直了:“老弟,这炒制之法,可否简单?” 若是简单易学,那真是一个巨大的商机。 云千川点点头:“简单,只需新鲜采摘的茶叶,悉心翻炒即可。只是翻炒手法,因人而异。” 对方说的很清楚了,炒茶很简单。可是炒茶的方法,炒出来能不能好喝,那就只有云千川他自己知道了。 乔知县立刻起了拉拢之心:“老弟在蓟县,有什么困难,但凡言语一声。” 孟樊超也不是傻子,慌忙跟着说道:“每年蓟县多有茶商往来,本官都可以给你引荐一二。” 云千川拱手施礼:“如此劳烦二位大人了,在下来蓟县,就是为了开辟茶叶贸易的。” “你、你不是来开赌坊的么?”乔知县好奇的问。 云千川笑笑:“十赌九输,多少赌徒为此家破人亡。在下虽无德才,这等有损阴德之事,还是不屑于做的。” 这句话,等于是打了所有人的脸了。 乔知县坐立不安,孟千户满脸不屑。匡瘸子眼神凶狠,刀疤李满脸鄙夷。 你云千川装什么圣人,你也是青竹帮出来的。当年,你在青竹帮里干的那些事,又好到哪里去了。 现在你跟我们说什么,你不干有损阴德的事,你在这骂谁呢。 众人这时才发现,快活林里面的赌具早已撤去。 孟樊超冷冷的道:“这么说,往后你的快活林,不再经营赌场生意了?” 云千川点点头:“正是,以后这里改成茶行,云家茶行。” “走了,没意思。” 说完,孟樊超长身而起,带着匡瘸子扬长而去。 乔知县却是喜上眉梢:“好哇好哇,老弟有此大志,将来定能汇通天下。本官,先行在这恭喜了。” 乔知县当然高兴,你这快活林不开赌坊了。那么青竹帮的宝青坊,那就一家独大了。 第四十七章 烟火为号风雷堂 报复,就从这一刻开始。 “匡瘸子,这事交给你了。记住,要做的隐秘。” “孟大人,小人知道怎么做了” 孟樊超“哼”了一声:“一个小小的喽啰,封了个所谓的盐铁使,便不知天高地厚。” “是啊孟大人,这种人当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痛了,才会对大人您俯首听话。” 孟樊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如当初你一般?” 匡瘸子的腰,弯的加倍低了:“大人说笑了。” 匡瘸子当初在风雷堂,在投靠乔知县和孟千户之间,也是摇摆不定的。 毕竟蓟县还是乔知县说了算,匡瘸子一度有投奔乔知县的想法。 可乔知县已经有了个青竹帮,他风雷堂在乔文德那里会不会受到重用,那时候匡瘸子也是心里没底的。 至于为什么会投奔守备营的孟樊超,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当时匡瘸子并没有把守备营放眼里,一群地方三流军队的兵痞而已。 谁知,孟樊超用了一些铁腕手段,使得匡瘸子对他臣服。 后来匡瘸子发现这个孟樊超还是有些能力的,再加上刀疤李经常在衙门被乔知县扇成猪头。 于情于理,于是果断选择了投奔孟千户。 风雷堂本堂,位于东城方向。 匡瘸子召集了他的那些喽啰,准备开始行动了。 “堂主,小人已经打听过了。那云千川,已经着人把三梅先生的家眷,接到了布衣胡同。” 手下喽啰来报,这让匡瘸子心中一动。 “哦,你说的是布衣胡同?” 喽啰点点头:“是的堂主,小人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布衣胡同,位于东城一处相对偏僻的小巷子,是风雷堂的地盘。 匡瘸子的脸上,露出了冷酷的笑容,他做出手势:“做的干净点。” 喽啰躬身弯腰:“小人明白。” 夜黑风高杀人夜,三梅先生在快活林忙碌了一天。 路上往回家走的时候,他都是格外小心。 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背叛了风雷堂。堂主匡瘸子,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自己这条烂命不值钱,二十年前就该死在赌场上了。 可自己的一家老小,妻儿无辜,万不能被匡瘸子发现了。 是以这一路他都是小心翼翼,一步三回头。 在确定身后无人跟踪,他悄声闪入了一处偏僻的胡同。在胡同尽处最后一家,三梅先生停下了脚步。 在三长两短敲了几下门之后,木门‘吱呀’一声打开。 妻子看到丈夫回来,满脸的欣喜。 “怎地这么晚,孩子都睡了。” “新店刚刚开业,自是事物多了些。” “走罢,快些进屋。我给你烧了热水,你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 妻子粗手大脚,虽说长相不怎么好看。可胜在贤惠,三梅先生的内心,涌起一阵幸福的感觉。 ‘吱呀’一声,木门门栓插上。 关门前,三梅先生警觉地朝门口看了几眼,发现并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殊不知,等他关上院门的那一刻,黑暗中的角落里,立刻钻出来七八个手持明晃晃长刀的黑衣人。 这些人,都是风雷堂的人。 几个黑衣人悄悄的摸了过去,他们互相点点头,确认了目标。 于是,一名黑衣人轻车熟路的将长刀刀片,插入了门缝,想把门栓撬下来。 这些人都是轻车熟路,看样子都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谁知,还没等他开始动手,只感觉脖子一紧。下一刻,他的脑袋就被人给拧断了。 匡瘸子派来的这八个人,几乎是在顷刻间被解决。 这些,都是冲虚道长给云千川的几个死士。 死士们的动作麻利,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他们将这八个人干掉之后,迅速将尸体装进了麻袋,不留一点痕迹。 今夜的风雷堂灯火通明,派出办事的人迟迟没有回来。匡瘸子的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往常,手下的人办事从来都是干净利落。 三梅先生又不是什么狠角色,他不过是快活林自己雇来的庄家。 按理说,既然找到了三梅先生的家。杀他一家人,还是轻轻松松的。 偏偏,这都过了两个时辰了,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 “阿大,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李四郎这帮子人,怎么还没回来。” 手下那个叫阿大的喽啰,躬身领命:“好的堂主,小人这就去。” 到了风雷堂的门口之后,阿大眼神中流露出巨大的恐惧。 他的两条腿忍不住打颤,连滚带爬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 “堂、堂主,外、外面,死、死人。” 从阿大惊恐的眼神中,匡瘸子已经感觉到了大事不妙:“什么死人。” “李、李四郎他们都被人杀了,装、装进了麻袋扔到了门口。” 匡瘸子一听大骇:“走!” 一帮小喽啰,纷纷抄起家伙冲出了风雷堂外。 庙堂外面,派出去刺杀三梅先生的几个人,都被人装进麻袋,躺在了门口。 除了这八个人,在庙堂外放哨的两个手下,也被人给做掉了。 喽啰们害怕了,不由自主的纷纷后退起来。 匡瘸子胆子大,上前探了一下鼻息,这几个人都没了气息。 之前,为了和青竹帮争夺地盘,双方互殴的局面比比皆是。 可是,闹出人命案子的情况,还是极为少见的。 毕竟人命关天,这种事闹大了,衙门也会出面。 当初在丽春院外,匡瘸子一棍子打死了云千川的前身,此事就闹得沸沸扬扬。 可是敢到风雷堂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还把尸体扔在了门口,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还没有谁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云千川!”匡瘸子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没错,只有云千川敢这么干。 此人胆大包天,浑然不把官府放在眼里。 “匡立岷,你是在叫我么。”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一群人缓缓走了出来。 云千川,带着身边的一众死士。死士们都是蒙着面,不以真面目示人。 看着对方越逼越近,匡瘸子的眼神中,也露出了杀意。 “阿大,叫人!” 那个叫阿大的喽啰,想传讯摇人。 古代炼丹术士所在多有,大康也有了火药的雏形。只不过,也是一样火药仅限于用来制作烟花。 烟火为号,是风雷堂传讯的方式。 阿大拿出一根信号弹,就要点燃叫人。 “不用发了,匡立岷,你在风雷堂派人跟踪三梅先生的时候,你的场子全都被我扫完了。” 第四十八章 扫平帮会利为上 “云千川,我跟你拼了!” 匡瘸子大叫一声,瘸着一条腿扑了过来。 虽然是个瘸子,匡瘸子还是有些本事的。一根短哨棍,又狠又准。 可惜,他遇到的是云千川。 一个穿越现代人,兵王中的兵王。 打的冲虚道长那些死士们,五体投地的绝顶高手。 要知道,冲虚道长训练出来的这些死士,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 可是云千川一对四,丝毫不落下风。 至于对付风雷堂的匡瘸子,压根就不用他动手。 孙崇文一人手持青釭剑,匡瘸子手里的短棍尚未抡出。他的一条手臂,就飞了出去。 青釭剑下滴着鲜血,这匡瘸子被砍断了一条手臂,竟极是悍勇。 那个叫阿大的喽啰,招呼着风雷堂的人,也跟着扑了上来。 云千川始终都没有动,身后的死士们纷纷冲上去,终于动手了。 在这些训练有素的死士们面前,这些风雷堂的喽啰们,根本不堪一击。 风雷堂也曾心狠手辣,喽啰们打架如家常便饭。 可是打架,毕竟不是杀人。 死士们,日常训练的科目,就是如何杀人。 几乎是一个照面,喽啰们便死伤殆尽。 断了一只胳膊的匡瘸子,顾不得伤口疼痛,龇牙咧嘴的继续扑上来。 这次匡瘸子冲着的,是云千川。 他知道自己今日,怕是有来无回了。 就算是死,他也不能死不瞑目。 这次,孙崇文并没有出手。他知道,大掌柜也根本用不着自己再出手。 匡瘸子奔到云千川跟前,嘴里“嗬嗬”的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声。 “砰!”的一声,云千川几乎是没怎么用力。 匡瘸子,整个人仰面摔倒在地。 云千川走过去,猛踹匡瘸子那条好腿。 匡瘸子抓起地上的短棍,朝着云千川奋力扔了过去。 这个时候,匡瘸子大概才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练哨棍呢。而是,应该用刀。 一刀劈死云千川,以解心头之恨。 这又有什么用呢,云千川三拳两脚就把匡瘸子打的动弹不得。 死士们冲进风雷堂,一阵砍瓜切菜。 曾经叱咤蓟县的风雷堂,把青竹帮都势压一头的风雷堂,顷刻间覆灭。 自此,在蓟县的地盘上,不再有风雷堂了。 只要你自己的势力够大,灭掉对方一个小小的帮派,不过是举手之间。 云千川带着死士们,将风雷堂一锅端。 而这件事,将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效应。首先是守备营,不过云千川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守备营大营,千户孟樊超忿忿不平。 这个云千川,动的可是自己的蛋糕。 接下来就看匡瘸子的了,一把火烧了快活林,斩草除根。 谁能想到,还没等匡瘸子动手,此时的风雷堂已经不复存在了。 “千户大人,盐铁使求见。”一名官兵,走进了营帐。 孟樊超一怔:“盐铁使,哪个盐铁使?” “就是,快活林哪个云千川。” “让他进来。” 孟樊超正憋着一口气,这厮竟敢找上门来。 云千川照旧只是带着家仆王炉,还有身边的二憨一起。 只不过,这次手里多了一样东西,一个包袱。 孟樊超是没有什么好脸色的:“云千川,你找本官何事。” 孟樊超并没有官场上的任何客套,一上来就单刀直入。 云千川倒是很高兴,他比那个迂腐啰嗦的乔知县好多了。 “孟大人,在下给你带了个礼物。” 俗话说,冷脸不给送礼人。 孟樊超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礼物?本官什么都不缺。” “孟大人,您还是先看了再说。” 一名手下的官兵,想上前接过,云千川将包袱递过去的时候,那名手下明显愣了一下。 这包袱的手感,怎么这么熟悉,像是... 官兵不敢再怀疑下去,他提着包袱放到了孟樊超面前的桌子上。 缓缓打开包袱,一颗人头赫然展现在众人眼前。 孟樊超吓得差点摔倒在地,手下的官兵‘蜣!’的一声,拔出了佩刀。 匡瘸子的人头,孟樊超大喝一声:“来人!” 呼啦一声,帐外的官兵持刀冲了进来,将云千川团团围住。 还没有人敢这般的挑衅自己,孟樊超冷冷的看着他:“云千川,这是你自己找死的。给我拿下!” “慢着,”云千川呵止住众人,微笑着说道:“孟大人,匡瘸子占据蓟县东城,风雷堂名下经营赌场、妓院、药铺、毛皮还有漕运生意,如此庞大的产业,每年的利润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哼,既然你知道,还敢杀人。云千川,若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我心头之恨。”孟樊超咬牙切齿。 “如今匡瘸子已死,风雷堂已灭。风雷堂旗下所有的生意,将有我来打理。至于孟大人您,往后每年我给你这个数。” 当云千川伸出手指的时候,孟樊超着实是吃了一惊。 “杀人偿命,你罔顾国法,本官岂能饶你!”孟樊超怒声呵斥。 云千川毫无畏惧:“风雷堂为祸一方鱼肉百姓,这些年更是涉及命案数十起。你这个守备营千户,还有知县乔文德纵容包庇,你们该当何罪!” 这家伙,倒反天罡了。 “你、你、胡言乱语,敢污蔑本官!” “我为朝廷除此大害,救蓟县万民与水火。孟千户,你若是答应与我合作,我每年在匡瘸子给你的利润翻倍的基础上,再把茶行的利润,分你两成。你想好了,现在是抓我归案,还是与我合作。” 茶行的利润,还有翻倍的好处。一时间,孟樊超心动起来。 匡瘸子每年给自己进贡有个四五万贯,也就是说云千川每年至少给自己十万贯。 这些钱当然不是孟樊超一个人的,他能坐上这个守备营千户,也需要上下打点。 除了守备营的兄弟们,更多的是孝敬自己的上峰。这一年下来,自己其实也捞不到几个钱。 云千川给自己两倍的利润,这意味着自己可以一年有几万贯的私人进账。 更重要的,云千川的炒茶技艺,那可是妥妥的一颗摇钱树。 将云千川缉拿,得不偿失。毕竟风雷堂已经没了,杀了此人又如何。 可是和云千川合作,孟樊超知道,这云千川非池中之物。 他不是匡瘸子,比较容易拿捏。 反倒是,孟樊超感觉自己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所以他很愤怒。 第四十九章 处世之道不卑亢 “孟千户孟大人,合则双赢分则两伤,你自己考虑清楚罢。” 说罢,云千川转身欲走。 两名官兵,持刀拦住了去路。 云千川没说话,只是侧身斜了一眼。 “放他们走。”孟樊超摆摆手。 两名官兵,这才收起了佩刀让开了去路。 孟樊超知道,此时的云千川已经不是他这个千户所能动得了的了。 首先,他与自己的顶头上司总兵张茂来往甚密。 再者,正如他说的。合则双赢,就算是他此时把云千川给拿下。 没多久,总兵大人的一纸公文,自己就得乖乖的放人。 搞不好,还会如云千川所言,给自己定一个纵容帮会作恶的罪名。 合作,似乎是唯一的出路。 云千川走出了守备营大营,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 “千川哥,咱们接下来该做什么。”二憨问。 “回快活林,收茶。” 快活林是一处赌坊,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茶行。 赌徒们没了去处,纷纷又回到了对面的宝青坊。 宝青坊的生意,登时红火了起来。 没有了风雷堂这个对手,青竹帮的喽啰们,如今走路都是看天。 青竹帮庙堂,刀疤李唾沫横飞:“那匡瘸子多行不义,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以后这蓟县,咱们青竹帮的了。” “哈哈哈哈,帮主,这可多亏了副帮主。副帮主好生厉害,弹指间就把风雷堂给灭了。” “什么副帮主,如今人家是大掌柜,还是盐铁使。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官老爷。” “官老爷又怎样,那也是咱们青竹帮走出来的。” “可是,在青竹帮的时候,大伙儿都瞧他不起。” 人群中,登时安静了下来。 云千川前身在青竹帮的时候,胆小懦弱,就是个窝囊废。 那时候,在帮里也是受尽欺辱。 如今想想,人家摇身一变成了大掌柜。如今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 当初得罪他的那些人,无不心中栗栗。 原本兴奋的匡瘸子,也当众被破了一头冷水。 “帮主,咱们往后怎么办。这风雷堂都没了,咱们是不是把丽春院给夺回来。” “对,不止是丽春院,还有药铺、码头、布庄,都是咱们的。” 喽啰们两眼放光,快活林都成了茶行。很显然,人家云千川干的都是阳光下的生意。 至于勾栏赌场之类,青竹帮就当仁不让了。 刀疤李并没有太蠢到家,他吩咐手下的喽啰们。 “记住了,你们不管是谁,万万不可和云千川起冲突。遇到云千川的人,都给我躲着走,明白没有!” 想想云千川一夜之间荡平风雷堂,喽啰们缩了缩脖子,哪敢再说。 快活林的牌匾,被二憨等人给取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云记茶荘的门头,被重新挂了上去。 “三梅先生,以后这茶庄便交给你了。生意呢,还是有你来打理,按我说的方法,新鲜采摘的茶叶,要进行炒制。” “大掌柜,这炒茶技艺各不相同。炒制出来的茶叶也是不一样,虽说是好喝,但总有瑕疵。” 云千川只是教授了茶叶的炒制方法,可是炒制手艺,这就要看个人的天赋了。 三梅先生依旧掌管着云记茶荘,只是这次他们干起了正经生意。 云千川笑笑:“那就多练习,谁的炒制方法最好,大家伙儿就都跟谁学。” “如此一来,损耗必多啊。” “无妨,将炒出来的茶叶,按照口味分等级。价格,也是不同。” 三梅先生大喜:“好,小人听大掌柜的。” 正说着,一个捕头带着一个差役,找到了云千川。 “云大人,我们家大人请您去衙门一叙。” 这捕头看到云千川,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云千川认得他,算是老熟人了:“邢捕头,你说的是乔知县?” 那个邢捕头点点头:“乔大人在衙门备了酒席,特命小人邀您云大人。” “不去。” 邢捕头一愣:“云大人,这...” “我和你们乔知县没什么好聊的,他想请我吃酒,为何不自己来。” 邢捕头一怔,随即抱拳施礼:“小人多有打扰。” 说完,邢捕头带着手下走了。 家仆王炉凑上前来:“主人,既是乔大人邀请,咱们为何不去。” 强龙不压地头蛇,毕竟人家是知县,这蓟县还是乔文德说了算的。 王炉不明白,对方已经抛出橄榄枝。 云千川却冷笑一声:“王炉,你记住了。我主动去守备营,那是因为和他们有仇怨。利益为先,那孟千户不是傻子,他一定会找咱们合作的。 这位乔知县则不同,他一开始就想着与咱们合作赚钱。既如此,就应该让他自己来。” 王炉点了点头:“小人明白了,邢捕头来请,咱们去了不免低人一等。乔知县亲自来邀请,主人您就是与他平起平坐了。” 云千川微微一笑:“为人处世,要学会谦卑。当然,咱们也不能低声下气。属于咱们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知道了主人,您说您是有腰什么突出,咱们弯不下来。” “哈哈哈哈,王炉,你倒是有进步。” 王炉比二憨聪明的多,只是年岁有些大了。不然,倒是云千川身边的一把好手。 果然,邢捕头回去告诉了乔知县。 这乔文德竟然没有生气,而是大张旗鼓,鸣锣开道,亲自来到了云记茶荘。 当看到门口的匾额换成了‘云记茶荘’之后,乔知县也是愣了一下。 随即,他看到云千川身边的二憨,正拿着斧头,把快活林那个牌额劈了个稀巴烂。 “云老弟,这就换招牌了?” “哦,乔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 “对不住对不住,公务繁忙,实在是繁忙。本官刚忙完手头上是事,这才来迟,实在对止不住。云老弟,今日无论如何,你得到我衙门一聚。” “这,我这茶庄刚刚开业,也是诸事烦杂,您看...” “茶庄的生意也不忙在这一时嘛,走走走,先去吃酒,吃酒。” “呵呵呵,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乔文德派手下的捕头来请云千川的时候,云千川没有好脸色,一口回绝。 他自己亲自来请的时候,云千川又是另外一幅笑脸了。 第五十章 烽火狼烟守城忙 宴会进行的很愉快,乔知县特意从丽春院找了两个姑娘相陪。 “云老弟,你说的这茶叶,需要本官帮忙的,尽管开口。” “茶叶的事,先放一旁。乔大人,你对青竹帮怎么看。” 青竹帮,乔文德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当即皱起了眉头。 你自己就曾是青竹帮的小喽啰,你问我对青竹帮怎么看是什么意思。 “哼,一群废物,乌合之众。” 尽管乔知县知道云千川的出身,还是忍不住叫骂起来。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笑脸:“当然,本官说的可不是你云老弟。老弟人中翘楚,自不能与那群废物相提并论。” “乔大人,风雷堂的事,你可听说了吧。” “云老弟做得对,做得好!风雷堂盘桓本县多年,其恶行罄竹难书,本官早就有意将他们清剿。” “青竹帮与风雷堂乃是一丘之貉。” 原本,云千川荡平了风雷堂,乔知县是非常高兴的。 这样,蓟县就是青竹帮一家独大了。 云千川毕竟也曾是青竹帮的人,谁想到他竟然说出这番话来。 “这个,云老弟也曾在青竹帮,虽说这帮会无甚大用,也没有如此不堪吧。” 乔知县的脸色有些尴尬,云千川只好笑笑。 “逼良为娼、强买强卖、鱼肉百姓横行不法,就是因为在下在青竹帮待过,更知其藏污纳垢。” “那老弟的意思是?”乔知县的脸色,开始有些难看了。 “灭掉青竹帮,青竹帮的产业由我来接受。到时候,该给乔大人的好处,一样不少。” 云千川迎着他的目光,乔文德也抬起了头。 和暴怒中的孟樊超不一样,乔文德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说笑了,云老弟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 笑容在乔文德脸上僵住。 “这也是,宣州府总兵大人的意思。” 尽管抬出了张茂,乔文德依旧是不买账。 “兹事体大,青竹帮在蓟县虽有瑕疵,然为蓟县也是有过贡献的。此事,本官会详细调查。” “大人要什么证据,我都可以给。”云千川步步紧逼。 乔文德直接变了脸:“这里是蓟县,本官说了算。就算青竹帮有不法行径,该调查的本官自会调查清楚。就算是总兵大人,我也敢这般说。” 云千川点点头:“知道,青竹帮有三百多号兄弟,想清剿也并没有那么容易。” 听云千川退让了,乔知县再次换了笑脸:“对对对对,这衙门公事繁忙。想随随便便的扫平一个帮会,本官可没有云老弟这般的本事。” “所以,此事就不劳烦乔大人了。在下,已经替你做了。” “砰!”的一声,乔文德拍案而起:“云千川,你什么意思!” 尽管乔文德一开始都是笑脸相迎,对云千川也算是客气。 可此时的他,还是和孟樊超一样的忍不住了。 云千川一直都在给他下套,一步一步,不知不觉间乔知县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中。 从一开始,直接摆出青竹帮的恶行。 乔文德自然百般袒护,这个时候再拿宣州府总兵来压他。 主要是云千川在青竹帮待过,知道青竹帮的恶行,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乔文德有所收敛,但还是不肯对青竹帮动手。 于是,云千川又顺着他的意思,青竹帮偌大的帮会,几百号人不是那么轻易扫平的。 在乔文德看来,他以为这是云千川的退让,自然是忙不迭点头。 谁知,这又是云千川给他下的一个套。既然你承认了青竹帮的恶行,只是苦于衙门人手不够。 那好,我来帮你。我云千川,帮你扫平青竹帮。 反应过来的乔文德,当即暴怒:“蓟县,还轮不到你云千川老说话罢。这知县,是本官在做。” “正因为此,在下才会前来赴宴,跟乔大人您说清楚的。实不相瞒,我的人已经在扫青竹帮的场子了。” “你、你...” 乔文德怒指着他,丽春院的两个姑娘,也吓得默不作声。 “西城的产业,依旧还是乔大人您的。东城,还是归孟千户。只是茶庄的生意,你们都是两成的分红。乔大人,我是来通知你,不是来跟你商量的。” 说完,云千川站起身,带着身后的二憨和王炉,起身欲走。 一山更比一山高,帮派之间的纷争就这样,此起彼伏。 只不过,云千川将蓟县的两股势力都给吞并了。 以后,蓟县只有一个云家帮,帮主是他云千川罢了。 云千川是两头通吃,好在钱还是该分的分。毕竟,大钱不是一个人赚的。 我是来通知你们,不是和你商量。 面对一个知县,云千川这番话,是何等的霸气。 这其中,除了狐假虎威借了总兵张茂的势。更多的,是和孟樊超乔文德的利益捆绑。 没有人能拒绝利益的诱惑,其实对于乔文德和孟樊超来说,谁掌管青竹帮和风雷堂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利益。 他们之所以愤怒,是看不惯云千川嚣张的气焰。 就算你是个盐铁使,之前也不过只是个小喽啰而已。而我们,可是朝廷命官。 从来只有我们高高在上的份,云千川让他们感觉到,似乎自己才是下属。 云千川不在乎,他知道只要能维持着这份利益关系,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青竹帮被血洗,死士们没有留下活口。 尽管云千川曾是帮会的一员,但那是曾经。 现在的他,是猫耳山的大掌柜,是朝廷亲封的宣州府盐铁使。 青竹帮恶贯满盈,也算是罪有应得。刀疤李的脑袋,还有帮中几个首脑,脑袋都被挂在了甜水巷的庙堂门口。 衙门对此不闻不问,守备营装聋作哑。 而云千川的势力疯长,在蓟县。就算是乔文德和孟樊超,都得对他礼敬三分。 茶庄的生意供不应求,就连对面的宝青坊,也经营起了茶庄生意。如今,这些都是云千川的产业。 丽春院也不单单是一所勾栏,而是走起了高端路线。 那些琴棋书画的艺伎,抛出噱头卖艺不卖身。 生意不但没有冷清,反而愈发火爆。一时间,深受文人墨客的追捧。 蓟县西城城墙,两个守备营的官兵呵欠连连。 突然,不知道谁惊恐的喊了一声:“狼烟!是狼烟,胡羯人打过来了,快去禀报大人!” 第五十一章 城外铁甲闪寒光 “千川哥、千川哥,出事了,出事了!” 二憨慌慌张张,满脸惊恐的冲进了茶庄。 云千川正在教授茶奴们,茶叶的采摘和杀青之法。 听到二憨如此慌张,忙不迭的站起身:“二憨,出什么事了。” “城外、城外胡羯人打过来了。” 胡羯人,那绝对是大康的噩梦。 作为草原游牧民族,马背上长大的胡羯人天生弓马娴熟。 这些人战斗力无比强悍,而且都是骑兵。 骑兵的战斗力,在冷兵器时代就等同于装甲坦克。几乎是,完全碾压的存在。 曾经,胡羯人骑兵和大康步兵对垒。打出了一比八十的战绩。 可怕么,除了大康军队的战斗力拉胯,吃空饷严重士气低落之外。 以步兵为主的大康军队,平原决战是没有任何取胜机会的。 所以,就连官兵面对胡羯人都是闻风丧胆。寻常的百姓,更是如见鬼魅。 胡羯人残暴,动辄屠城。 大康官兵,唯有据城坚守,才能勉强和胡羯人的骑兵对抗。 蓟县城外,西城相对空旷。天门关早已失守,胡羯人若是大举入侵,必然从西门攻入。 西城外有一处牧羊坡,山坡上留有哨兵。 一旦发现敌袭,就会放出狼烟示警。 正是牧羊坡的狼烟,使得蓟县城墙上的官兵看到了,这才知道胡羯人来了。 整个蓟县,乱了。 当手下把这个消息,传到了守备营的时候,孟樊超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 “你、你、你可是看清楚了,是、是胡、胡羯人么。” 孟樊超牙齿打颤,颤抖不已。 一个领军的主帅,作为蓟县守备营的一个千户。 听到胡羯人的名字,是名副其实的闻风丧胆。 这仗不用打,就已经知道输赢了。 手下慌张汇报:“回大人的话,牧羊坡传来的警讯,确定胡羯人没错。只是,人数尚待可查。” “这、这该如何是好,如、如何是好啊。” 孟樊超身边的百户李浩,也是一脸惊恐:“大人,要不咱们舍弃蓟县,跑吧。” 跑? 这一点,孟樊超还是很清楚的:“一旦丢了城池,你我也是死路一条。” “那咱们就啸聚山林,总比留在此地送死要强。” 孟樊超摇了摇头:“不可,万万不可。就算咱们弃城而逃,一旦被胡羯人追上,如何抵御。” “那就请大人上城墙,属下等誓死守城。”另一名将领,义愤填膺的说道。 孟樊超这个堂堂的千户,平日里耀武扬威嚣张跋扈。 可当他面对胡羯人的时候,一样吓破了胆子。 这样的一支军队,谈何战斗力。 “乔乔知县呢,速速让他前来,与我议事啊!”孟樊超拍着大腿。 就连他的那些属下,也都看不下去了。 敌军入侵,你不想着如何御敌。让手下将士们,上城固防。 却所在大营里,任人碎剁。 这一刻的孟樊超,草包本性暴露无遗。 当知县乔文德赶到守备营大营的时候,孟樊超更是紧张的语无伦次。 甚至于,他端着茶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只有在事到临头的时候,你才能发现一个人的真实面目。 守备营千户孟樊超,胆小如鼠的本性,暴露无遗。 相比之下,同样鱼肉百姓吃拿卡要的知县乔文德,此时却表现出来了截然不同的一面。 “孟大人,本官听闻胡羯人来了,你作何防御。” 当乔知县闯进了营帐内,看到瑟瑟发抖的孟樊超之后,再也掩饰不住满脸的鄙夷。 已经吓破胆的孟樊超,两眼无神:“乔、乔大人呐,您可来的正是时候。胡、胡羯人打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哇。” 乔知县忍住怒气:“孟大人,我问的是,你打算如何守城。” “对、对守城,如何守城,咱们怎能守得住。乔大人,你快些想想办法啊。” 乔知县已经攥紧了拳头,恨不能过去给他一个大鼻兜。 摊上这么个废物,也算是够倒霉的。 “报!报,胡羯骑兵先锋已抵达西城城外,还请孟大人主持抗敌!” 又一名传令兵,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乔知县指着帐外:“看到了没,胡羯先锋已经到了,孟大人,随我上城墙。” 孟樊超战战兢兢:“乔大人、乔大人啊,你一个人去就好了。蓟县固防首要,全权、全权交给你处理。” 这个孟樊超,如论如何相劝,他都是不肯去了。 面对这么一个缩头乌龟,乔知县着实无奈,他愤怒的一甩袖子,大怒而去。 草包千户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这个知县了。 想到这里,乔知县挺直了腰杆,带着几个衙役往西城方向走去。 有几个百户将领,走上前去拱手问道:“乔大人,我等该当如何。” 没了孟樊超的指挥,这些将领也都茫然无措起来。 “你们都跟我来!” 无形中,在这个时候乔知县竟然成为了众人的主心骨。 这几个百户面面相觑,纷纷选择跟在了乔知县身后。 乔文德带着众人,正往守备营外走着,他准备去西城城墙,带着将士共同抵御胡羯人。 谁知,在大营内,正看到急匆匆赶来的云千川。 看到云千川的那一刻,乔知县先是愣了一下。 云千川也忙问:“乔大人,孟大人呢?” 乔文德叹了口气,一甩袖子,带着手下走了。 守备营的将领们,呜呜渣渣的跟在了身后。 好歹这守备营内,还是有一些忠心的将士的。由他们的跟随,乔知县的心里稍稍放松了些。 与其说是忠心,倒不如大家都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而已。 云千川走进营帐内,看到瑟瑟发抖的孟樊超,还有默不作声的百户李浩之后,他便明白了乔知县为什么如此愤怒的原因了。 烂泥扶不上墙,这样的狗东西也配做千户。 云千川鄙夷的看了一眼,也跟着奔出了守备营。 城墙上,当乔文德率队赶到西城的时候。站在城墙上远远望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城外,铁甲闪着寒光,阵列的骑兵不断聚集,一眼望不到边。 这次,胡羯人再次大举入侵,蓟县怕是守不住了。 第五十二章 三十铁骑似虎狼 虽然相距甚远,依旧能看到这些胡羯骑兵,一个个凶神恶煞。 他们眼神凶猛,背上背着弓箭,手持弯刀。 有的骑兵,身边都是两三匹马。为的,就是便于长途奔袭。 相比之下,本就缺马的大康,如何能与之匹敌。 “宣州府求援的人,已经派出去了么?”乔知县问。 一名官兵走上前,拱手道:“回大人的话,已经派出去了。” “大人,咱们该当如何防御。”又有一名官兵问。 这倒是难住了乔知县,他只是一介文官。舞刀弄枪,素来都是被文官们瞧不起的。 文官的眼里,那些武将不过是一个个的莽夫而已。 诗词书画,附庸风雅,无病呻吟,几乎成了文官们的标配。 排兵布阵,如何打仗。他乔文德,哪里懂得这些了。 一时间,乔文德也有些发蒙。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各部守城班职各司其事,垛口加派防御,每三个垛口增加两名弓箭手。瓮城内派五十人,城门内架设巨木,着令五十人镇守。城楼、高塔各设了望哨。组织三百人的预备队,随时驰援。” 乔知县愕然回头,惊喜的发现,竟然是云千川。 “云老弟,你来的正好。” 云千川点点头:“乔大人,烦你在城内,着人张贴告示。告诉百姓,凡上城固防者,每人赏钱十...不、赏二十贯,这钱由我们云记茶荘出了。” 乔知县惊喜交集:“云老弟,你、你懂得打仗?” “略知一二,乔大人放心,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此城他们攻不下来。” 不知为何,看到云千川如此的云淡风轻。乔文德的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心安。 他上去,一把就抓住了云千川的手:“云老弟,蓟县十万百姓的安危,皆系与你一身了。” 说罢,乔知县对着城墙上的官兵们喊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凡我蓟县军民,一概听从盐铁使云千川的指挥。胆敢抗命者,格杀勿论!” 这些官兵们本就是无头苍蝇一般,没了主心骨的他们军心涣散。 如今听到乔文德这般说,纷纷拱手:“我等皆尽听令!” 乔知县紧紧的攥着云千川的手:“云老弟,我去了。” 云千川点点头,此时的乔知县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傲慢。 面对强敌入侵的时候,难得的保持了正义的一面。 一名差役看到城墙不安全,过去搀扶着他,被乔知县一把甩开:“休要管我,将士们抱必死之心守城,本官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道是为了给自己打气,还是真的同仇敌忾。总之,乔文德的表现,着实是让云千川刮目相看。 蓟县知县乔文德,绝不是个好官。甚至于,是个狗官贪官。 可面对民族大义的时候,这家伙竟然表现出来了大义凛然的一面。 当然,是不是知道因为唇亡齿寒的道理,那就不知道了。 总之,乔文德比起那个千户孟樊超,要强一万倍。 在云千川的指挥下,官兵们很快各司其职,到了城墙上准备防御。 王炉和二憨护在跟前,死士孙崇文带着几个人走到了城墙上。 “大掌柜,我们该做什么。”孙崇文问。 云千川想了想:“待会儿,你们随我出城杀个痛快。” 城墙上的官兵,一个个都愣住了。 出城?和胡羯人厮杀,云千川莫不是疯了。 蓟县城外,是密密麻麻的胡羯骑兵。这个时候出城,那不就是送死么。 你手下这点人,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即便知道是个送死的命令,孙崇文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拱手施礼:“小人这就去准备。” “千川哥,你疯了么!”一向憨厚的二憨,都忍不住开口。 身边的家仆王炉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只有云千川知道,就守备营这点可怜的兵力,想守住城池是很难的。 城外来的,还只是胡羯的先头部队。看样子,最少也得两千多人。 后续部队有多少,更是不知道了。 两千多胡羯骑兵,就算十倍于他们的大康精锐,都不敢直视锋芒。 你云千川就那几十名死士,还想着出城厮杀,螳臂当车。 守备营,那就是地方的三流部队。让他们维护一下社会治安还可以,让他们打仗。 一群懒散的兵痞,还没等胡羯人进攻,怕是一个个就吓尿了。 如何激发出来他们的士气,让官兵们知道胡羯人也不过都是一群血肉之躯。 胡羯人也不是那么可怕,他们也是有弱点。 只有让这些官兵们看到了,他们才不会恐惧。 有了同仇敌忾的决心,才有守住城池的希望。 为此,云千川决定冒险,孤注一掷。 大概是见识到了大康的腐败无能,一路上这些胡羯人如入无人之境。 所以,当他们面对小小的蓟县,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 再看看城墙上稀稀拉拉的守城官兵,城外胡羯先锋的将领,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 胡羯人的先锋将领,此人叫申屠博容。 此人狂傲自大,凶残成性。不过,缺点就是太过自负。 仗着手下有两千铁骑,所以对于小小的蓟县,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手下的骑兵将士,也都放松了警惕。 毕竟和大康交手多年,还没见过有哪一支能打的军队。 而云千川在布置好了城墙的固防之后,则让孙崇文带着手下的那些死士,聚集到了西城城门口。 三十多名死士,手持兵器,胯下战马嘶鸣。 本来他是想带五十人出城的,奈何城中马匹稀缺。 想组织起来五十名铁骑,相对困难,最终只好作罢。 蓟县只是一个小郡县,并没有护城河。好在,有五丈高的城墙,倒是易守难攻。 这也是,申屠博容迟迟没有发动进攻的原因。就是因为,蓟县城墙太高。 而云千川,则是带着手下死死的盯着城门。 透过细小的门缝,他看到了城外,那些懒散的胡羯骑兵。 过于的自信,使得这些胡羯骑兵认为,不会有人愚蠢到,打开城门冲出来。 偏偏,他们遇到的是云千川,一个从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 第五十三章 骑兵厮杀逞猖狂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没有。” “大掌柜,城外骑兵开始列队了。” 透过门缝,展示兄弟俩中的展文昭看到城外的胡羯骑兵,开始摆列阵型。 那胡羯骑兵的列队更像是作秀,各队列轮番上阵。口中“嗬嗬”的喊着,听不懂的口号。 先锋官申屠博容一脸得意,他在秀肌肉。 让这些孱弱的中原人看看,他们胡羯人有多强大。 但凡打过几次仗的人都知道,这些华而不实的动作,在打仗的时候只是找死。 申屠博容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他不相信这些大康人会反击。 胜的太容易了,就容易飘。 申屠博容就飘了,这给了云千川机会。 他要打破胡羯人的不败神话。 城外的胡羯人似乎也非常热衷于这样的表演,对对城墙上瑟瑟发抖的大康官兵。 这些胡羯人嘻嘻哈哈,甚至有人在马背上开始了自己的表演。辗转腾挪,煞是好看。 果然,城墙上守备营的官兵们,面露恐惧。 “大掌柜,这些人开始乱了。”展文昭回过头。 死士们终究还是不一样的,他们都是受过牛鼻子老道冲虚道长的专门训练。 冲虚道长绝非凡人,谈吐和见识非凡。云千川,比较欣赏他。 全家七十余口被杀,冲虚道长恨极了这个腐败的朝廷。 复仇的怒火开始爆发,冲虚道长培养了这支五十人的死士组织。 死士们的战斗力,云千川是见识过了。 就两个字,厉害! 城门缓缓打开,云千川一马当先,手持长戟冲了出去。 城墙上守备营的官兵,都看得呆了。 城外,那些胡羯人尚未反应过来。 “杀!” 杀声震天,三十人的死士骑兵,喊出了万人的气势。 当先的一名倒霉蛋,背上的弯弓来不及取下,手里的弯刀尚未挥起,就死在了云千川的长戟之下。 刀枪剑戟,一寸长一寸强。 云千川挥舞着长戟,如同关二爷降世。 三十名训练有素的死士,冲散了面前的胡羯骑兵。 反应过来的胡羯人开始反击,然而过于盲目的自信,着实害苦了他们。 兵找不到将,将不识兵。 忙着演练秀肌肉的胡羯人,乱作一团。 而这一边,云千川带着死士们,如入无人之境,一路砍瓜切菜配合默契。 终究是马背上的民族,很快胡羯人就调整了战术。他们的可怕,也开始显现出来。 申屠博容怒不可遏,从军以来,还没遇到过如此凶悍的康军。 他招呼着部下,轻骑兵想从两翼包抄。 就云千川手下这几十人,根本不够自己塞牙缝的。 只要将他们包抄,就能一举全歼。 城墙上守备营官兵,看到眼前的一切,热血沸腾。 原来,我们也曾如此勇猛。 为什么屡战屡败呢,是我们出了问题,并不是胡羯人有多厉害。 云千川自然不会让对方得逞,三十人也绝对冲不垮两千人的先锋骑兵。 见好就收,杀了十余名胡羯人之后,云千川调转马头。 城门早已敞开,等待的就是云千川等人的归来。 死士们纷纷跟随,掉头就跑。 没见过这么打仗的,或者说,没见过这般猥琐打法的。 申屠博容气炸了,挥舞着弯刀:“追!把他们都给杀了!” 云千川的死士,也是骑兵。 也就是说,胡羯人短时间追不上他们。 城门近在咫尺,身后胡羯轻骑兵疯狂追逐。 ‘嗖~!’的一声,云千川胯下的良驹,一阵风般从城门疾驰而过。 三十铁骑,鱼贯而入。 后面的胡羯人哇哇大叫,他们开始弯弓搭箭。 然而,已经迟了。 城门被守备营官兵用力的关上,上了数道门栓。 原本,冲到城门口的几十个胡羯骑兵,眼中如欲喷出火来。 中原人狡诈,果真阴险至极。 云千川就如同一条疯狗,趁人不注意,猛地咬上一口,然后掉头就跑。 看着倒在地上的十余名同袍,胡羯人疯了。 “啊!”冲到城门口的几十个胡羯骑兵,发出愤怒的吼声。 其中一个大胡子将领模样的家伙,对着城门破口大骂。 人,怎么能卑鄙到这种地步呢。 城内守备营的官兵们,却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声。 解气啊! 开战以来,康军一直都是被追着打。 要么,就是龟缩在城内,任由胡羯人在城外叫嚣。 云千川是第一个,敢出城反击的人。 虽然只杀了十几个胡羯骑兵,可是守备营的士气,大振起来了。 “卑鄙!” 胡羯人发出愤怒的吼声。 远处的申屠博容突然感觉大事不妙:“阿鲁特,撤!” 阿鲁特,就是那个冲到城门口,没能追上云千川的大胡子。 阿鲁特一呆,尚未反应过来。一抬头,城墙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完了,再次中计了。 ‘嗖嗖嗖~!’ 羽箭纷飞,城门口那几十个胡羯人,连同胯下的战马都成了刺猬。 远处,申屠博容握刀的指节都已经泛白。 他咬紧了牙关,看向蓟县县城的眼睛,都开始泛红。 “城破之日,我要蓟县城内不留一只鸡!” 申屠博容发下誓言,要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屠城,攻下蓟县鸡犬不留。 云千川等人得胜归来,一片欢呼。 然而没来得及庆贺,城外的号角声起。 众人脸色大变,胡羯人开始进攻了。 骑兵蜂拥而至,朝着城门奔袭而去。 城墙上的守备营开始反击。 不得不佩服,胡羯人的箭法超群,命中率奇高。 一度,打的城墙垛口的守备营弓箭手不敢冒头。 能入关烧杀抢掠,如入无人之境。这些胡羯人,都不是盖的。 这些人是真有能力,骑兵战斗力爆表。 好在蓟县有坚固的城池,申屠博容接连发起三次进攻,都被打退。 城墙上到处都是受伤的官兵,云千川带人登上城墙的时候。官兵们有的躺在地上哀嚎。 有的,成为了尸体。 云千川心惊肉跳,这些弓箭手很多都是百步穿杨。箭法,好生厉害。 “主人,胡羯人善骑射,好生可怕。”家仆王炉也不禁感叹。 这是云千川第一次经历冷兵器战争,他也明白了。冷兵器的战争,惨烈程度不输于热兵器。 热兵器,嗯? 能不能搞一些燧发枪出来呢... 第五十四章 万千兵勇招募忙 攻防战,防守的一方总是占尽便宜。 骑兵失效了,申屠博容的骑兵,在攻城战的时候发挥不了优势。 一次次的进攻,都被守备营的官兵给击退。 依仗垛口的优势,官兵躲在垛口下面,敌人的弓箭手再厉害,也无济于事。 而你想攀登城墙,难如登天。 第七次进攻,申屠博容利用骑兵的优势,一度攻到了城门口。 守备营的官兵,将个个的木桶,推到了城墙上。然后,丢了下去。 木桶落在城墙脚下,登时摔得粉身碎骨。 木桶内黑色的液体,缓缓的流了出来。 大多数的胡羯骑兵,是不懂这些黑糊糊的东西是什么的。 有的好奇,勒马驻足观看。 用这些黏糊糊的东西,丢下来有什么用。这也,伤不了人啊。 “是猛火油,撤!” 有经验的胡羯老兵,惊恐的大喊。 已经迟了,城墙上的官兵,将棉絮包裹的箭头点燃,朝着城墙角射去。 “轰!” 猛火油遇火爆燃,没来得及逃跑的胡羯骑兵,登时葬身火海。 战马看到火光,惊恐的人立起来。 有的战马浑身被火焰包裹,连同马背上的骑兵,嘶鸣哀嚎着从火海中冲出。 城墙外,胡羯骑兵急速的后撤。 申屠博容咬紧了牙关,他知道短时间内,蓟县城是攻不下来了。 不过,申屠博容并不着急。他决定采取围城的策略,围而不攻。 蓟县被围,宣州府绝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就可以围点打援。 申屠博容打的如意算盘,他命令大军在城外二十里扎营。 乔知县开始在城内组织动员,百姓们一听说是上城墙打仗,一个个的畏首畏尾无人敢去。 这可是打仗,是会死人的。 一群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百姓,那里有这个胆子去送死。 即便是有赏银,那也是有命赚没命花。 除了寥寥几个胆子大的,一天下来,乔知县并没有招募到多少人。 听说胡羯人退兵了,千户孟樊超这才大着胆子,身边围满了亲兵走出了大营。 即便是面对部下鄙夷的眼神,孟樊超也毫不在乎。 他也不避讳自己怕死的表现,胡羯骑兵退兵二十里。 孟樊超带着手下百户李浩等人,上了城墙。 云千川正在组织人手,安抚受伤的将士。 乔知县难得的大方了一回,打开衙门仓谷的粮仓,施粥慰问城墙上的官兵。 经过一整天的战争,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 有的,倚在垛口就沉沉的睡去。 难得的,孟樊超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愧之情。 看到云千川之后,孟樊超快步走上前去,一拱手:“壮哉、壮哉啊。” 对于这个草包千户,云千川骨子里也是瞧之不起的。所以,他并没有理会。 就连守备营的那些部下,看到他们的千户大人,也是眼神冷漠。 孟樊超内心无比愤怒,表面上依旧笑嘻嘻:“千川老弟,辛苦了,辛苦了。本官着你镇守城防,果真是少年英雄,不负所望啊。” 他说的是如此的淡然,似乎一切都是那般的理所当然。 在一些不明就里的人眼里,好像是云千川上城固防,都是他孟樊超的意思。 云千川也没有解释,只是冷冷的说道:“千户大人,敌人只是暂时退兵休整,下一次进攻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一听说这,孟樊超脸色大变,随即强装镇定的笑了笑:“咳咳、本官、这个本官是专门来慰问将士们的,守备营伙房今日宰杀猪羊二十头,以慰前线的将士。” 总算是说出了句让将士们振奋的话,猪羊肉。 大多数的将士,似乎早已忘记了肉味了。 天刚擦黑的时候,乔文德慌慌张张的到了西城墙。 云千川慌忙迎了上去:“乔大人,如何了?” 乔文德叹了口气,摇摇头:“虽有赏金,应征者寥寥无几。” 云千川沉默,这毕竟是打仗。 和平的时候,许多人口嗨。说什么一旦胡羯入侵,他们誓死保卫家园。 拿起武器,和胡羯人拼个你死我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但凡喜欢口嗨的,大多数都是懦弱胆小之徒。 真要到了外敌入侵的那一天,他们跪的比谁都快。 乔知县叹道:“云老弟,将士疲惫。胡羯人若再发起进攻,此城危急存亡之秋也。” 孟樊超吓得浑身一震,脸色颇为的尴尬。 自上城墙以来,乔知县都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 大概也是自觉羞愧,孟樊超灰溜溜的想走。 没有人理会这个草包千户,云千川心中一动:“乔知县,在下还有一计,或许可行。” 乔文德一听大喜:“哦,愿闻其详。” “在城中四处宣扬,就说城破之日,胡羯人势必屠城。据抓活的胡羯细作亲口承认,胡羯人破蓟县。男女老幼,鸡犬不留。” 胡羯先锋申屠博容,确实是发誓不让蓟县活着哪怕一只鸡。 而云千川其实也并不知道,他这么做,为的是引起百姓恐慌。 “这个,百姓闻之怕是会加倍惊惧啊。” “不会的乔大人,凡是有血性的汉子。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妻儿老小被胡羯人屠尽蹂躏。别忘了,当初的临江县就是个例子。” 隔壁临江县,就曾被胡羯人屠了城。 乔知县一拍大腿:“好,我去试试。” 胡羯人屠城的信息,在蓟县病毒式的扩散开来。 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人们议论最多的,就是胡羯人要屠城。 “听说了没有,胡羯人一旦攻下蓟县,男女老幼一个不留啊。” “是啊,这可怎么办。你看看那临江县,几万人说没就没了。” “怎么办?咱们总不能看着一家老小都被胡羯人给杀了。” “对,要死也得跟他们拼了!” “衙门不是在招募兵勇么,老子去报名。不是还有赏钱么,我去!” “我也去,就算死了,只要城能守住,我那一家老小还能活命。” 一时间,应者云集。 乔知县的嘴角,都咧到了后脑勺。 第一天,蓟县衙门招募兵勇,共计七千六百三十一人。 三日后,共计招募兵勇,一万两千二百一十一人。 不要被这人数给吓到,兵贵精不贵多。 打仗,并不是看人数的多少。这一万两千多人,都是寻常的普通百姓,可以说毫无战斗力可言。 第五十五章 全民皆兵誓相抗 “我滴个乖乖,这么多人。” 二憨望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由得赞叹起来。 在二憨之流的印象里,人多力量大。蓟县守城有一万多人,还能怕这些胡羯人不成。 云千川和乔知县等人,却依旧是面色凝重。 城防上有上万人不假,可你要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人。 寻常的普通老百姓,这些人能有什么战斗力呢。 一旦开战,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云老弟,按照你的吩咐。能搬来的巨石,都搬上来了。” “乔大人,你说胡羯人此次出动这么多的兵马,咱们朝廷就这么放任不管么。至少,宣州府会有援兵罢。” 云千川还有着最后一丝的期盼,宣州府可是有上万的边军。 而且,宣州府的军队,那是正规军。镇守边关的精锐,不是蓟县这种三流军队能比的。 乔知县摇了摇头:“尚未得到消息。” 说白了,就是驰援的可能性不大。 一旦出城,大康的军队就不是胡羯人的对手。 申屠博容的目的,就是围点打援。等待宣州府的援兵到来,然后各个击破。 “呜呜呜呜~!” 号角声起,所有人的脸色大变。 这是进攻的信号,云千川大喊一声:“固防啊!” 守备营的官兵,迅速做出反应。纷纷的,躲到了垛口下面。 反观那些被征集来的百姓,他们的反应,要迟钝得多。 甚至于,有些人好奇的探出头,想看看城外的景象。 “找死啊,找掩体,快!” 随着官兵的喝骂声起,百姓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手忙脚乱,顾头不顾腚的开始找躲避的地方。 云千川和乔知县互相对望一眼,二人均自无奈。 “云老弟,就这些人,能守得住么?” “守不住也得守,猛火油还有多少。” “快没了,此物难寻。这还是,本官之前命人存下的。” 乔知县是个贪官,红包不到手,包你命没有。 在蓟县,乔知县的口碑也是差到了极点。 百姓们为他编了个顺口溜:蓟县来了个乔文德,巧立名目多盘剥。喝水放屁都收税,百姓还能怎么活。 这是真实发生的一件事,乔文德这个知县,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结果新官上任,发现蓟县的税收都被前几任给盘剥的差不多了。 有一次乔知县鸣锣开道,在大街上耀武扬威。 结果被一阵年糕的香气给吸引了,他命人停下轿子,想‘买’一块年糕。 当然,乔知县吃东西是从来不给钱的。 那小贩战战兢兢地,毕恭毕敬的把切好的年糕奉上。 大抵是过于紧张,那小贩一不小心放了个屁。 于是,我们的乔知县便开口了:“放屁,是要收税滴。喝水,也是要收税滴。” 这首童谣,就此传开了。 百姓们在背后,无不对其破口大骂。人送外号,乔扒皮。 就这样一个昏官贪官,在面对外敌入侵的时候,竟然奇迹般的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英勇。 云千川对他原本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可经过这次胡羯人进攻,他对乔知县的看法大有改观。 “慌什么,别跑!” 随着城外胡羯铁骑的不断逼近,城墙上那些征集来的百姓,有人开始慌了。 “嗬嗬、嗬嗬!...” 伴随着胡羯人的口号,百姓们愈发的惊恐。他们这才发现,原来打仗是会死人的。 而且会死很多很多的人,有人想逃跑。 云千川对着孙崇文几个死士使了个颜色,孙崇文点点头,带着十几个死士堵在了楼梯口。 “胆敢后退者,杀无赦!” 死士们纷纷拔刀,百姓们惊恐的纷纷往后缩。 云千川高声叫道:“你们今日逃了,胡羯人攻破了城门,会杀光你们的父母,杀死你们的孩子。侮辱你们的妻女,让你们死不瞑目!想活命的,就跟他们拼了。” 百姓们总算是安静了下来,可他们依旧惊恐。 乔知县也跟着喊道:“这是打仗,上了这城墙你们就是兵。军法无情,谁若是做了逃兵格杀勿论,这没什么好讲的。你们敢逃跑,你的妻子儿女终生为奴,你们的子孙后代,永远都是贱籍。” 百姓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眼里,逐渐有了光芒。 横竖都是个死,拼了! 申屠博容此次只是佯攻,他要看看蓟县的防御能力到底有多强。 然而这一次他又错了,城墙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 这让申屠博容大吃一惊:“蓟县,哪儿来的如此多的兵力?”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知道。 “将军,好像是征集的百姓。”一名将领眼尖,看出了问题。 百姓们,是没有着军装的。 申屠博容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准备进攻,弓箭手,准备。” 既然是一群寻常的百姓,那就容易对付了。 一旦这些百姓出现伤亡,他们必乱。 城墙上乱了,守备营的官兵也会跟着乱。 羽箭纷飞,果然城墙上有不少上城固防的百姓中箭,纷纷倒了下去。 再次有人动摇想逃,然而他们回过头才发现。下城墙的楼梯,都布满了云千川的死士还有守备营的官兵。 这些人手持长刀,胆敢逃跑者,杀无赦。 “乡亲们,躲起来,躲好!” 城墙位置有限,总有那么几个倒霉蛋。 不过百姓们也是聪明的,他们将家里的铁锅或者门板拆了下来。放在身前,充当盾牌。 城墙下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混乱,这让申屠博容暴跳如雷,他弯刀斜指:“进攻!” 犀牛号角生再起,胡羯骑兵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的冲了上去。 这次,云千川并没有让那些百姓们上前。 垛口的弓箭手开始反击,死士们也都加入了战团。 那些百姓们一看,有人忍不住过去,抱起那些堆砌好的石块,朝着城下扔了下去。 一个人会带动十个人,十个人会带动上百人。几百人,能带动所有人。 城墙上的所有人,几乎都动了起来。 羽箭、石块纷纷朝着城下投掷,那些胡羯人,一时间不敢上前。 “呜呜呜~!” 远处,再次传来犀牛号角声。 乔知县他们脸色大变,城外的申屠博容大喜,他转过头发现,身后的大军到了。 第五十六章 黄龙大纛称汗王 胡羯人此次入侵,可以说是举国之力。 这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就连云千川看到他们的黄龙大纛,都心中暗叹:完了,蓟县守不住了。 别说是蓟县,宣州府都是岌岌可危。 胡羯的大汗,黄龙大纛缓缓而近。手下,更是有上万的铁甲。 别说是一个小小的蓟县,就算是整个宣州府的边军,怕也不是对手。 “完了,吾命休矣。” 乔知县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守备营的官兵,也是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士气没了,蓟县城更是一触即溃。 “千川哥,咱们跑吧。”二憨走过来,低声劝道。 身边的家仆王炉,也小声的说道:“是啊主人,咱们没必要蹚这趟浑水。蓟县又不是咱们的地盘,现在出城还来得及,从南门逃。” 胡羯人进攻的是西城,北城有群山环绕,也幸得如此猫耳山才相对安全。 就云千川手下这些死士,从南城,骑马可以逃出生天。 云千川也想逃,毕竟蓟县百姓死活和自己无关。可他,还是逃不了。 “不行,猫耳山的人怎么办。我娘子,可还在山上。” 二人沉默,颜徽音那些人还在猫耳山。 一旦蓟县失守,猫耳山就会成为胡羯人的下一个目标。 “我去,二憨你护送主人走,我去猫耳山接夫人。”王炉一咬牙。 二憨有些犹豫,猫耳山祁麻子、马六等人,也都在山上。 云千川再次摇摇头:“兄弟们都还在山上,我岂能独活。就算是你救了夫人,那又如何。上了猫耳山,咱们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这句话让二憨和王炉无比的激动。 不远处的几个死士们,也不禁的动容起来。 “拼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声音在城墙上萦绕。 怒火,瞬间将所有人点燃。 横竖都是个死了,很多人的热血被激起。 “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云千川自己,也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横竖都是个死嘛,就算是战死,也得拉几个垫背。 谁知,胡羯大汗的黄龙大纛突然停住了不动。而且,再也没有进攻的迹象。 “他们,莫不是想围城,活活困死咱们不成。”乔知县说道。 此时攻下城池,对于胡羯汗王来说易如反掌。可势必,还是会造成伤亡。 围而不攻,使得城内弹尽粮绝,逼的他们开城投降。 历史上围城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总之胡羯大汗的黄龙大纛就此不动。 而申屠博容的先锋军队,也是后队改前队,缓缓后退。 城墙上,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云老弟,你读书多,你说说这是怎地了。”乔知县看着退却的大军,一脸不解。 云千川哪里知道什么原因了,他也摇了摇头:“不知道。” 胡羯人退了,依旧是安营扎寨。 不过,蓟县总算是迎来了短暂的安宁。 伤者需要医治,城墙上的武器需要补给。 千户孟樊超又不知道死哪儿去了,也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 倒是乔知县,依旧在发脾气:“怎么回事啊,宣州府的援兵,还没有消息么!” 没有人回答,入夜的时候,所有人都紧绷着神经。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胡羯人会不会扑上来。 夜黑风高,东城城门。 相较于西城,东城相对安全。至少胡羯大军,尚未包围此处。 想要进攻东城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东城离着宣州府的方向。从东城进攻,容易腹背受敌。 西城城门,是最好的突破口。 此时东城城门口,几十个官兵把守。突然,一辆马车缓缓而来。 “站住,什么人!”其中一个官兵,握紧了长矛。 很快,身边的官兵们都被惊醒了,纷纷举起了武器。 马车缓缓停下,从车上走下一个人。 “千、千户大人。” 孟樊超,轻咳一声:“开门,本官要出城。” 那官兵吃了一惊:“大人,胡羯入侵,此时出城万分危险,守备营不能没有您。” 黑暗中,又有几人骑马走了过来。他们的身后,也跟着几辆马车。 又十几个人,他们也都说守备营的人。其中,就有百户李浩。 李浩纵马上前,二话不说给了那官兵“啪啪”两鞭子。 “千户大人出城,还需要跟你一个狗东西说么,让开!” 官兵哪里敢再说什么,慌忙吩咐手下:“快、快开城么。” “什么,孟樊超弃城而逃了!” 天亮的时候,乔知县才得知这个消息。 一旁的云千川并未说话,乔知县却破口大骂起来。 “孟樊超,你个叛徒,枉顾朝廷的栽培!” 弃城而逃,身为一个主帅必然会遗臭万年了。 然而,孟樊超却不在乎,他只想保命。 孟樊超也知道,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大康是待不住了。 朝廷抓住自己,势必碎尸万段。 他们是从东城逃出,转而向南然后直奔西城方向。 孟樊超,要投靠胡羯人。 胡羯大汗营帐,他们的大汗布日固德坐在营帐内。十几个将领,位列两侧。 作为先锋的申屠博容,神情落寞的坐在左侧最下角。 布日固德撕下了一块羊腿,大口的咀嚼着。粗犷的外表下,是一颗雄鹰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申屠博容。 直把申屠博容看的心里直发毛,他知道眼前的大汗又多可怕。 “申屠博容,你说半日内攻下蓟县。怎么,本汗的大军都来了,你的蓟县城呢。” 申屠博容慌忙站起身,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躬身施礼:“回大汗的话,臣无能。那蓟县中原人顽抗的紧,臣死罪。” 布日固德似乎并没有打算治罪的意思,反而看着眼前是众人:“你们看到了没有,本汗早就跟你们说过。咱们要学会不战而屈人之兵,一味地攻城略地,虽然也有所收获。可咱们的胡羯儿郎,也有所伤亡。本汗今日读了一些中原人的兵书,受益匪浅。” 手下将领们互相窃窃私语了起来,大汗什么时候喜欢看汉人的兵书了。 “大汗,长生天保佑胡羯。您是天上的雄鹰,怎可被汉人的书本禁锢。没有汉人的兵书,您一样天下无敌。” 一名胡羯将领,站起身施礼说道。 第五十七章 野心勃勃疆域广 布日固德摆摆手:“中原汉人还是有很多让咱们学习的地方,只是现在的康帝糊涂,汉人可不糊涂。本汗看他们的书越多,越知道汉人不一般。” 胡羯人,一群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部落。 各部落之间也是征伐不断,直到布日固德的出现,统一了胡羯诸部。 他被胡羯各部落推举为天可汗,自此这个北方草原,实现了部落统一。 这个布日固德乃是草原上千年不世出的奇才,他崇尚汉文化,尊崇儒家思想。 这对于草原胡羯人来说,是极其难得的。 此次入侵大康,布日固德不再采取之前的烧杀抢掠策略。转而,实行劝降政策。 “尊敬的大汗,咱们草原人学这些劳什子作甚。只要大汗您一句话,咱们的铁骑便能踏碎他们的山河。” “对,大汗您只要一句话,臣半日攻下蓟县。” 将领们一个个的义愤填膺,他们不明白自己的大汗,为什么突然仁慈了起来。 “大汗,您读了汉人的书,变得懦弱了。” 一个老者,突然站起身说道。 老者是土部族的族长萨日漫,土部族是胡羯较大的一个部族,部落有几十万人。 萨日漫的麾下,也有五万兵马。所以,他敢站出来这么说话。 布日固德只是一个眼神,吓得萨日漫浑身一颤,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 布日固德“哼”了一声:“中原多金银美女,咱们一味地抢杀并非长久之计。要让他们学会顺从,将来中原大地,也将归我们胡羯所有。”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施礼:“大汗威武!” “报,报大汗,帐外有人自称是蓟县守备营千户,想求见大汗。” 就在这个时候,有传令兵来报。 众人不由得大为吃惊,就连布日固德也是颇感意外。 蓟县守备营千户? 他来汗帐干什么,莫不是,前来投降的。 布日固德摆摆手:“让他进来。” 手下小兵领命而去,不多时,孟樊超带着百户李浩,还有几个手下走了进来。 一进汗帐,孟樊超便双膝一屈,对着布日固德跪了下来。 “尊敬的胡羯天可汗,大康蓟县守备营千户孟樊超。久闻大汗英明,今日特来投奔,自此甘愿归顺大汗,愿为大汗效犬马之劳。” 汗帐内的众人面面相觑,蓟县的守备营主将,竟然弃城归降了。 胡羯人的规矩礼仪相对宽松,没有说动辄跪拜的。 除了祭祀长生天的时候,杀牛宰羊。群臣对布日固德行跪拜礼,大多数时候都是站着行礼的。 即便是朝会或者重大议事,群臣也是站着的。 比如说现在,诸将在汗帐议事,大家分别落座。 胡羯粗犷,没有中原汉人那么多凡俗的规矩礼仪。 而孟樊超一来,就如同没有脊梁的哈巴狗,对布日固德大行跪拜之礼。 汗帐内,所有人都对他投来了鄙夷的目光。 这个汉人将领,太也没有骨头了。 只有布日固德自己格外的高兴,他甚至于亲自站起身,走到了孟樊超跟前。 对方大汗亲自迎接,这让孟樊超更是受宠若惊。他将头伏的更低,恨不得五体投地。 布日固德走上前去,亲自将他扶了起来。 “守备营千户,你想归顺本汗?” 孟樊超惊喜交集:“臣愿誓死追随。” 布日固德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哈哈哈哈,好,你想效忠本汗,就帮本汗拿下蓟县。” “大汗您有数万铁骑,想攻下蓟县,还不是手到擒来。” “哎,本汗不想强攻。” “不强攻?” “对,你替本汗去蓟县,劝降那些和本汗作对的人。只要你们打开城门,本汗保证蓟县百姓的安全。” 布日固德的一番话,直接让孟樊超崩溃。 自己好不容易才从蓟县逃出来,布日固德这个老六,竟然还让自己回去。 若是他回城,那就是大康的汉奸。 到时候,守备营的兄弟们都会瞧不起自己,那个云千川说不定还会杀了自己。 “尊敬的大汗,实不相瞒。臣本就想着率部投降,打开城门迎接大汗的王师。谁知守备营和乔知县宁死不降,臣是无奈之下,才带着家眷前来投奔的。” 孟樊超的这番话,让布日固德信了几分。 “你是说,蓟县的百姓们都不肯归降?” 孟樊超忙不迭的点着头:“是是是,他们这些人都是执迷不悟。非是臣不想去,实在是这些人冥顽不灵,是不会归降的。” 看到孟樊超百般推脱,布日固德不再理会,而是走到了李浩跟前。 ‘嗤!’的一声,布日固德拔出身边侍卫的弯刀。 然后,将弯刀架在了李浩脖子上:“你说!” 李浩吓得一个哆嗦,结结巴巴:“回、回大汗的话,我们千户大人说、说的都、都是实情。蓟县有个叫云千川的,正带着百姓誓死抵抗。” 作为先锋的申屠博容终于有了解释的机会,他起身施礼:“是的大汗,臣进攻了数次,蓟县就是不肯投降。汉人奸诈,杀了臣不少的人。” 几人都想着,让布日固德即刻出兵。上万铁骑,轻易就能踏碎蓟县。 谁知,布日固德竟不为所动,他将弯刀回鞘。 然后,坐回了自己的汗位。 “本汗先礼后兵,若是肯真心归降的,本汗一样会对他们礼遇有加。甚至,比康国对他们还要好。孟樊超,今日起你便是我们胡羯的内阁学士。” 孟樊超大喜过望,再次伏地施礼:“臣,谢大汗恩典!” “行了,你起来吧。本汗会着人给蓟县送去书信一封,限期七日。七日内若不开城投降,本汗踏平蓟县!” 布日固德野心勃勃,他不再满足于烧杀抢掠。他知道,这种方式不能持久。 他的目标,是吞并中原。 胡羯的铁骑所至,所有人都得臣服脚下。 都知道中原汉人富庶,逐鹿中原统治他们,才是布日固德的目标。 到时候胡羯的疆域,将会开创历史。 想要征服汉人,就不能单纯的依靠蛮力了。而是要,学会恩威并施。 顺从自己的,会给你高官厚禄。反抗的,格杀勿论。 第五十八章 使者龙幡随风扬 胡羯人的大汗布日固德,派出的使者叫阿里不花。 此人,在胡羯人中算得上是能言善辩。 既然孟樊超不愿意去,那也就不再勉强。为了笼络汉人,布日固德给了孟樊超高官厚禄。 胡羯人仿照汉制,给孟樊超封了个内阁学士的官职。实际上,只是个虚衔,并没有什么用。 但对于孟樊超来说就不一样了,自己背叛了大康。投奔胡羯这一步,是走对了。 阿里不花,虽说是胡羯血统,可他自幼在中原长大。也就是说,对中原汉人风土人情都是极为熟悉的。 接到布日固德的命令,他并没有急着动身。而是,找到了孟樊超。 “孟大人,你身为蓟县的千户。想必,对此地是无比熟悉了。你告诉我,蓟县现如今是什么情况。” 孟樊超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说白了就是个汉奸。 为了活命,他选择了一条最可耻的路。 虽说到了胡羯,被可汗封了官职。 实际上孟樊超自己也很清楚,在胡羯人眼里。他不过是个投降的叛徒,终究是被人瞧不起的。 所以,即便是面对比自己官职还要小得多的阿里不花,孟樊超也是一脸谄媚。 “阿里大人,蓟县的情况多少有些复杂。你切听我细细说来,有个叫云千川的...” 当下,孟樊超将自己在蓟县知道的,一股脑儿的全都告诉了对方。 也就是说,胡羯人已经知道了蓟县的虚实。 “你们守备营,满员只有八百人?” “是的,阿里大人明鉴。像是我们大康,没有哪一支军队是满员的。多多少少,都有缺员的情况、比如说,宣州府有正规军一万六千,实际上真正的人数,未必过万。” 这让阿里不花大为的吃惊:“这却又是为何,你们瞒报人数,打起仗来怎么办。” 孟樊超苦笑一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朝廷一直拖欠军饷。军中粮草不济,你若是满员配额,连军饷都发不出来,久恐哗变。是以,军中吃空饷已成惯例。” 阿里不花有些明白了,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你蓟县守备营八百人,倒是不少了。” 孟樊超忙不迭的点着头:“甚是,阿里大人此言甚是。只是除了守备营的弟兄,那云千川还带了几十个家丁,那些人都厉害得很。” 阿里不花皱了皱眉头:“你说的那个云千川,原不过是小小帮会的喽啰,如何有这般大能耐。” 孟樊超登时有些尴尬起来:“这个嘛,我也是有所不知了。” 阿里不花“嗯”了一声,当下也就没有再问什么。 其实关于云千川,孟樊超自己都搞不明白。猫耳山的事,孟樊超并没有告诉他。 毕竟,猫耳山守着的,可是一座金矿。告诉了胡羯人,对自己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说不定将来有机会,这猫耳山会是自己的。 也幸亏孟樊超没说,胡羯人这才没有打猫耳山的主意。 阿里不花出使蓟县,竟然只带了两个随从。 当他们三人,一起来到蓟县城外的时候,蓟县官兵如临大敌。 “我们是大汗派来的使者,烦请通报一声。” 阿里不花手持龙幡,抬起头,喊了一声。 他倒还算客气,城墙上的官兵应了声,转身去了。 当官兵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云千川和乔知县的时候,二人也是大为奇怪。 “云老弟,这胡羯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使者?他们城外这么多人,攻下蓟县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云千川隐约猜测出来一些,他“哼”了一声:“他们人多势众不假,想攻下蓟县也非那般容易。别忘了,还有宣州府。” 从战略意义上来说,宣州府的地理位置才是最为重要的。 宣州府是整个西北防线最后的门户,一旦宣州府失守。那么,胡羯人就可以一马平川。 甚至于,能直接打到大康的京城。 而蓟县又是宣州府的门户,蓟县失守,则宣州府门户大开。 可是强攻蓟县并不划算,这才是布日固德所顾虑的。 不像是大康,坐拥亿兆子民。 胡羯草原人口稀少,他们能调动的兵力也就有限。 战死一个将士,就少一个有生力量。 “他们几个人?”乔知县又问。 “回大人的话,只有三个人。” 云千川摆摆手:“放他们入城。” 西城城门缓缓打开,阿里不花手持龙幡,带着两个随从缓缓入城。 龙幡,就是用降龙木雕刻的龙头模样的东西,上面挂着幡子。其实只是个象征意义,代表胡羯使者出使。 守备营的官兵,在前面引路。 这阿里不花浑然没有胡羯人的高傲,倒是颇为的客气,礼数周到。 这让引路的官兵,对他也是客气起来。 “请,我们乔大人和云大人,都在里面。” 蓟县衙门,大堂。 此时的衙门大堂,被临时改成了指挥所。 阿里不花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云千川和乔知县二人,在那窃窃私语。 四目相对,阿里不花略微吃惊:对方竟这般年轻。 他以为的云千川,是个中年汉子。只有经历过人情世故,城府才会深沉。就比如,旁边大腹便便的乔知县。 没想到这个云千川,还只是个少年。 看到阿里不花的时候,云千川也是同样的看法,这个阿里不花也是个少年。 少年老成,这样的人都不容易对付。 “乔大人,云大人。我奉我们大汗之命,特来你们蓟县想告知你们。我们大汗说长生天有好生之德,只要你们诚心归顺,我们大汗必会以礼相待。” 云千川并没有说话,他要看乔文德的反应。 毕竟乔文德是个狗官,在面对敌人诱降的时候,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砰!”的一声,乔文德一拍桌子。 “放肆,我乃大康子民,大康的朝廷命官。岂能卖国求荣,做汉奸走狗卖国贼。告诉你们可汗,你们要战,咱们便战!” 阿里不花的涵养很好,看到乔知县暴跳如雷,他并没有生气,而是转头看向云千川。 “云大人,你的意思呢。” 云千川笑笑:“乔大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阿里不花也跟着笑了起来,手里的龙幡杵在地上:“恕我冒昧,就你们蓟县这点兵力,能挡得住我们胡羯铁骑么。” 第五十九章 防治虫害存硫磺 云千川沉默,他也不得不承认,压根就不可能挡得住。 “我们汗王有好生之德,给你们七日的时间。七日后,你们若是乖乖的开城归降,大汗会保证你们蓟县百姓的安全。” 这番话,让一旁的乔知县大为心动。 乔文德不是什么英雄,他也不想做英雄。 之前之所以敢负隅顽抗,那是因为他没得选择。 都知道胡羯人残暴成性,一旦城破,他这个知县首当其冲。 但是眼前这个使者,说什么只要开城投降,就能免死? “我们怎知,你们的汗王说的,是不是真的。” 乔知县,说出了他的顾虑。 阿里不花“哼”了一声:“大汗一言九鼎,岂能食言而肥,如何取信于天下。” “这个,本官得好好想想。” “对,兹事体大。开城投降也无不可,我们需商榷。”云千川也跟着说道。 在这一点上,阿里不花倒是并不催促,他点点头:“好。” “来人,上茶!” 前厅奉茶,阿里不花为上客。 知县乔文德,却拉着云千川去了后院。 “云老弟,胡羯人的话,可信否?”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乔大人,咱们有谈判的筹码么。” “你的意思是,咱们就算举城投降,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云千川叹息一声:“投降,咱们便是千古罪人。史书上,你我皆是汉奸走狗卖国贼。” 乔知县浑身一震,毕竟他还是要脸的:“本官捞钱可以,卖国的事不能干。” “若是刀架在脖子上呢。” “云老弟,我拍死。” 云千川哈哈一笑:“他们的条件是,一个星期的期限。咱们,先答应下来。” “一星期?” “就是七日。” 阿里不花看着眼前的茶杯,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茶?”他问身边的仆人。 仆人行了礼:“回大人的话,这是我们蓟县云记茶荘的特产,炒制绿茶。” “味道果真不错。” “哈哈哈哈,阿里大人喜欢。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本官送你一些回去给大汗尝尝。” 就在这个时候,乔知县和云千川回来了。 阿里不花起身施礼:“如此,多谢了。” 大汗尝到了这般好喝的茶水,对中原就加倍向往了。 和布日固德一样,阿里不花崇尚中原文化。 三人又聊了许久,目的就是围绕着投降之后,胡羯人对待蓟县的态度。 “不得扰民,不得欺压百姓。若是你们大汗能答应,本官回着重考虑。” “这个自然,只要你们真心归降,那就是自己人。我们胡羯人对待自己人,亲如一家。” 云千川微微一笑:“你们胡羯人的信义,我们是领教过的。给我们些时日,我们乔大人会认真考虑的。” 不知道这句话是嘲笑还是认真,阿里不花的眼神闪过一丝愤怒,不过他很快换了一幅笑脸。 “好,我在城外静候佳音。” 使者走了,乔知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完了完了,咱们蓟县完了。” 云千川将衙门的人都叫了过来,对他们说道:“胡羯人狼子野心,攻不下城池,便想着诓骗我们开城投降,好让咱们引颈就戳。幸得乔大人明察秋毫,咱们万不可上当。” 几个差役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问道:“大人,不是说,咱们投降就会不会杀咱们么。” 云千川“哼”了一声:“蠢材!胡羯人的话,你也信么。临江县,是怎么没得!” 差役们一个哆嗦:“小人知错了。” 云千川不想引起恐慌,他怕百姓们知道了开城投降不会死,就丧失了战斗力。 其一,他不想做汉奸,背负汉奸走狗卖国贼的骂名。其二,他不确定胡羯人会不会出尔反尔。 有一点云千川可以确定,一旦举城投降,那就是任人宰割的份了。 云千川自认为骨头是比较硬的,腰弯不下来。 他没有理会乔知县的哭嚎,而是等到了王炉和二憨回来了。 “主人。”王炉拱手。 “千川哥,我们都找寻过了。城内的三家药铺,硫磺大概有二百多斤。这玩意儿用得不多,多是用来做药引子。” “是啊主人,小人知道赵员外家里,多有硫磺。” 其实云千川已经有所预料了,这个时代的硫磺用处有限。 谁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囤积大量的硫磺。 可听到王炉这么说,云千川倒是愣了一下:“赵员外?” 王炉咬牙切齿:“就是害得我家破人亡,害死我女儿的赵员外家。” 云千川了然了,蓟县员外赵文简。他的脑袋被云千川割了,替王炉报了仇。 赵文简虽死,赵家也没落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的家业还是由妻儿继承。 “赵员外,他家弄这么多硫磺做什么。”云千川问。 “除虫。” “除虫?” “是的主人,赵员外在蓟县有良田千倾。为防止农田生虫,小人记得他家曾囤积了大量的硫磺。” 云千川大喜过望:“是么,二憨,去把孙崇文他们叫来。” 硫磺杀虫,云千川还是第一次听说。 实际上,古代为了对付农田的害虫,是会利用硫磺的。 云千川是蓟县的无冕之王,如今的他,就连乔知县都得听他拿主意。 自从孟樊超弃城而逃之后,云千川俨然成了守备营的指挥。 等云千川带人去了赵府,虽说赵文简一死家道没落。 就说他的几个小妾瓜分了家产,府邸如今早已败落。 只剩下赵文简的原配夫人,一个老眼昏花老掉牙的老太太。 此人,就是那晚云千川见过的。只是夜黑风高,老太太并未认出他来而已。 “云大人,我们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您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拿去便是。” 赵文简死后,乔知县没少来打秋风。 是以,她看到云千川带人前来,还以为是来巧立名目要钱的。 “老夫人,你们家用来防虫的硫磺,还有多少?” “后院库房有的是,如今这地也没了,你们要便拿去。” 王炉引着众人去了后院,此时的后院早已杂草丛生。库房的门锁也早已被人撬开,云千川走进去的时候,大喜过望。 满满一屋子的,都是硫磺。 一硝二硫三木炭,加点白糖大伊万。 第六十章 炼制火硝起紫光 这么多的硫磺,足够应对此次战争需要了。 除了云千川,没有人知道他要做什么。 “千川哥,这些硫磺,咱们用来作甚?”二憨问。 “全都拉回去,拉到衙门。” 云千川没有告诉任何人,大家也都只能按照他的吩咐。将赵府的硫磺,一车车的拉去了衙门。 原本破败的府邸,愈发显得荒凉。 昔日的赵员外风光无两,家里良田千倾,仆人无数。 如今,田地也被瓜分了去。府里的东西,被家贼盗没了。 赵文简死后,小妾们纷纷卷钱跑路。 只剩下一个老眼昏花的原配夫人,守在这空荡荡的宅子里。 原本,王炉对赵家是恨之入骨。虽然赵文简已死,他心中的怨气依旧难平。 可当他看到如今赵家这样的景象,心中那股刻骨的愤怒,稍稍的松懈了些。 因果报应,若赵员外不害死自己的女儿,断然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看着一辆辆马车从后院驶离,那老夫人扶着门框哀嚎道:“家里什么都没了,这东西你们也抢!” 一车车的硫磺,被拉到了衙门后院。 乔知县闻听此事,慌忙出来看情况。 “云老弟,你弄这些劳什子作甚。” 乔知县捏着鼻子,硫磺的气味刺鼻,着实难闻。 “此物,可退敌。” 乔知县瞪大了眼睛:“硫磺退敌?让敌人的马儿吃么。” 云千川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道:“还缺几样东西。” 没有人知道云千川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所有人都不理解,这玩意儿怎么可能退敌。 见也问不出什么来,乔知县当下也就不再过问。 “陆平,你们去城内找的那些粪夫,找来了没有。”云千川突然问。 那个叫陆平的死士,慌忙施礼:“回大掌柜的话,城内所有的粪夫,全都到齐了。” 云千川点点头:“把他们都叫过来。” 粪夫,又叫倾脚工。就是在城内,专门挑大粪的一种职业。属于,下九流中的卑贱职业,素来被人瞧不起的。 这些粪夫们不知道自己犯了哪家的王法,竟然被抓到了县衙。 有的人瑟瑟发抖,有的噤若寒蝉。 大多数人,生平都是第一次进衙门。 “诸位!”云千川一抱拳。 “冤~枉~啊!” 噗通几声,有几个粪夫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云千川一呆,他也没想到,这些人居然对衙门是如此的惧怕。 “小人都是遵纪守法的星斗小民,从未干过违法乱纪之事,大人明鉴啊。”有人高声叫道。 “大人明鉴啊!”所有的粪夫,纷纷叫喊起来。 远处的乔知县看在眼里,对身边的邢捕头说道:“看都没有,你说这云千川,他把这些挑大粪的招来作甚,还嫌不够乱么。” 邢捕头“嗯”了一声:“乔大人,这云千川此人古怪的很。小人倒是觉得,或许他还真有退敌之策也不一定。” 乔知县“哼”了一声:“城外,那可是胡羯的大汗。他是神仙么,能对付上万大军,就凭咱们这点人?” 邢捕头不再说什么了,他垂下了头。 是啊,是我们太过理想主义了。云千川,怎么可能会想出办法。 乔知县背负双手,叹了口气:“七日后,开城投降罢。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啊,唉!” 乔知县固执地认为,他们要完蛋了。 不管是胡羯人强攻还是劝降,他们这些人的下场,都好不到那里去。 其实不止是乔知县这般想,大多数人也都是这样的想法。 “我叫诸位来,不是跟你们治罪的。”云千川只好抬高了声音。 人群稍稍安静了下来,粪夫们面面相觑。 “敢问大人,不知叫小人们来,有何吩咐?”一名胆子大的粪夫,上前施礼。 云千川抱拳:“诸位,你们在城内掏粪的时候,想必每户人家的茅房之地,有许多的芒硝吧。” 粪夫们不明所以,那人道:“回大人的话,芒硝产于污秽之地,茅房所在多有。这个,实属常见之物。” “我要的就是常见之物,从今日起,你们去收集这些芒硝。我按、按一斤一贯钱的价格,来收购。” 这一下,所有人几乎都炸了锅了。 芒硝,这玩意儿茅房到处都是。居然还能卖钱?还能卖高价。 一贯钱一斤啊,这可比掏粪要赚钱的多了。 “大、大人,您说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这里是衙门,岂能儿戏。” 粪夫们的脸上,登时露出了喜悦的笑容。这东西,都能换钱。 一时间,整个蓟县的厕所到处都是收集芒硝的人。 这种消息很快就能不胫而走,就连那些百姓们都知道了,衙门专收芒硝。 和硫磺一般,芒硝原本也只是药房的一味中药,随处可见。 谁知,衙门竟然开始大肆收购了起来。 “听说了没有,衙门贴出告示来了。茅坑边上的那些芒硝,可值钱呢。” “哎呀,怎地不早说。我说今日家里来了个粪夫,说是免费给掏粪不要钱。我还以为捡了个大便宜,谁知人家说这茅房脏污,这些芒硝他帮着一并清理了。我还以为是好事,谁知道还能卖钱?” “对啊,一斤芒硝,值钱一贯呢!” 红尘滚滚,皆为利来。 一时间,来衙门售卖芒硝的人,排起了长龙。 有了芒硝,其实还远远不够的。 芒硝需要提纯,用铁锅加入草木灰。 家家户户那些茅房,羊圈猪圈、马厩周围的墙壁,常常可以见到一些白色的物质,那就是芒硝。 其实制作的方法也很简单,就是将这些芒硝倒入草木灰水溶液中,使土硝中的硝酸盐与草木灰水中的钾盐反应,生成硝酸钾。 用纱布过滤沉淀,再用大锅煎熬,浓缩结晶。一般最初析出的是盐,然后将滤液冷却,再有结晶析出便是火硝了。 如何判断火硝更简单,以火烧之,紫青烟起,云是真硝石也。” 有了硝石,再加上硫磺和木炭。黑火药的雏形便已经形成,剩下的就是进行爆炸实验了。 出身于特种兵的云千川,对于制作火药,是手拿把掐。 第六十一章 火药研制当自强 云千川正带着手下热火朝天,几十口大锅架设在衙门后院。 知县乔文德,捏住了鼻子:“本官,似乎是明白了。” 身边的邢捕头凑上前去:“乔大人,您明白了什么。” “此物,乃是剧毒,云老弟他在淬毒。” 邢捕头立刻深以为然起来,他点点头:“甚是,只是大人,你说这毒药,怎样使用呢。” 乔文德并不知道,他也弄不清楚云千川到底要做出什么毒药。 硫磺有毒,终于从粪坑里弄得这些芒硝,也是有毒之物。 云千川弄来这些东西能干什么,自然是淬毒,等和胡羯人开战的时候用。 比如说,弓箭手在射击的时候,会把箭头在粪坑里浸泡一下。 为的,就是让这些羽箭射中敌人的时候,造成感染。 古人自然不知道细菌是什么的,可他们知道粪溺有毒。 乔知县和邢捕头等人,固执地认为云千川是在炼毒。 只是,这般的东西,能打退数万胡羯铁骑么。 云千川并没有跟他解释,他让人把弄来的芒硝进行提纯。同时,购买了大量的木炭。 硫磺的纯度还可以,就是这芒硝想要制作出火硝,工序还是相当繁琐的。 “火硝必须要纯净,过滤的步骤万不可出错。” “放心吧大掌柜,小人理会得。” 在云千川的带领下,这些收购上来的芒硝,都被一点点的提纯过滤,最终得到了他所需要的火硝。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说的是一点也没错。 只要你肯出得起价钱,别人会给你弄来你任何想要的东西。 提纯出来的火硝,点燃之后火焰呈现出淡紫色的光芒。 最后一个步骤,就是炒制。 经过炒制后的黑火药,更具有稳定性不说,还能除去里面的水分。 当然,炒制黑火药也是一门极其危险的技术活。 搞不好,就会原地升天爆炸的。 这个,得需要云千川亲自来了。 工匠们围坐一团,云千川仔细的给他们演示着步骤。 “都给我看好了,此步骤极其的危险。炒制是个技术活,弄不好就会爆炸的。” 工匠们面面相觑,这东西好像在炼丹术士那里见到过。 至于爆炸还没有人见识过,可是爆燃倒是真的。 好在众人对云千川言听计从,火药的炒制方法,云千川可以教授给他们。 可是正确的配比,那是万万不能泄露的。 甚至于,这些工匠们都不知道他们炒制的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里面有硫磺。 “大掌柜,好难闻的味道,我们会不会中毒。”有工匠慌了。 “死不了,没看我也是这般炒制的么。” 有了云千川的这番话,工匠们多多少少的打消了一些疑虑。 在工匠们眼里,他们和乔知县一样,都以为云千川炒制的是毒药。 炒制好的黑火药干燥温热,然后就是加入引线,最后包扎起来了。 有条件的,在炸药里绑上碎铁片和碎瓷器甚至于石子。 这样,火药在爆炸之后石子会以爆速飞行,威力如同手榴弹。 蓟县城外,布日固德的汗帐内,站满了将领。 “蓟县那边,还没有消息么?” “回大汗的话,臣已经给了他们七日时限。” “好,今天已经过了第五日。再有两天他们没有消息,便准备攻城。” 作为一个大汗,他不可能对一个小小的蓟县屈服的。 在布日固德的眼里,你们能归属自是最好。 若是真的不识抬举,到了那一天就休怪本汗不客气了。 至于攻下蓟县之后,布日固德会不会命人屠城不知道,但蓟县的百姓日子绝对不会好过,这是一定的。 按照前世的记忆,云千川自认为自己做出来的这些火药,威力无穷。 “乔大人,咱们的法宝炼成了。” 云千川找到了乔文德,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 乔文德则是一脸茫然:“云老弟,你说的这个法宝,却又是何物?” “有了这法宝,城外胡羯人必败!” 云千川信誓旦旦,乔文德却是一脸的狐疑。 这个云千川,不会是脑子烧糊涂了吧。大白天的,竟然说起胡话来了。 “云老弟,这眼看日期之期就要到了。宣州府的援兵,是到不了了。” 乔知县知道,蓟县已经被抛弃了。 这个时候别说宣州府的爱莫能助,如果他们出城驰援蓟县,则更是落入了布日固德的圈套。 对于蓟县围而不攻,布日固德想找寻的,就是宣州府的援兵。 只要宣州府敢派兵支援蓟县,那就让这些援兵有来无回。 宣州府总兵张茂并没有这么傻,他不会出兵的。 但是不出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蓟县沦陷。 看着手里这个沉甸甸,用麻布包裹的奇怪东西,乔文德一脸茫然。 “云老弟,此物何用,如何退敌?” 古往今来,打仗用的都是神兵利器。刀枪剑戟,弓弩铁甲。打仗,从来都是兵器的碰撞。 一个破麻布包裹的奇怪东西,看着沉甸甸的像是棉被。 “云老弟,你在搞什么鬼。”乔知县终于忍不住问道。 “乔大人,你随我来。在下,让你见识见识此物的威力如何。” 乔文德不明白,跟着云千川来到了衙门后院,后院的一颗大槐树底下。 乔文德抬起头,看着槐树的亭亭如盖:“还有两日,不成咱们只能开城投降了。” 胡羯精锐一直迟迟都没有发动进攻,已经算得上是给了蓟县很大的面子了。 这些日子,整个蓟县的百姓们,都活在恐惧的氛围当中。 他们永远都不知道,胡羯人会何时进攻。 云千川将那个炸药,埋到了院子里,这棵百年沧桑老槐树下。 乔知县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还以为云千川在进行什么法事。 于是,乔知县鬼使神差的对着火药施了一礼。作为一个知县,他也就仅限于此了。 火药在老槐树的根部,长长的引线露在了外面。 云千川点燃火绒,高举着火把:“是非成败在此一举,乔大人,您瞧好了。” 王炉和二憨走上前,对着乔知县说道:“乔大人,我家主人吩咐了,大人您还是躲得远一些的好。” 第六十二章 牛刀小试试锋芒 火药这东西,在大康开国以来,还没有人见识过。 大康百姓的生产力相对落后,他们的这寻常的百姓们,自己日子依然难过至极了。 再加上繁重的苛捐杂税,百姓中谁还会有这份闲心,去研制黑火药。 就算有炼丹术士烹金炼银,对于火药的基本原理或者配方都是摸索着干的。 黑火药一旦配比不好,就会造成巨大的损失。其威力,也会大为的减弱。 云千川可以,只有他知道,这些黑火药的正确研制和使用方法。 乔文德则是一脸的无奈,甚至于是完全提不起兴趣。 “云老弟,你口口声声有什么退敌宝物。如今胡羯人给咱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其实从乔知县的嘴里,云千川已经看得到对方的意图了。 乔知县也成了一个悲观主义者,他知道以蓟县目前的能力,根本受不住了。 “乔大人,在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落花流水。” 黑炸药就安安静静的躺在这棵老槐树的根部,还有许多围观的人远远的观望着,对云千川冷言冷语。 云千川并没有生气,认知的不同,决定命运的各异。 火把点燃了引线,云千川撒腿就跑。 “云老弟,不就是一点烽火狼烟么,你慌个甚啊!” 云千川没有过多解释,拽着乔知县躲进了屋子里。 窗外,引线继续在燃烧着。 乔文德睁大了眼睛,这有什么好看的。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蓟县衙门的后院,爆炸了起来。 原本,后院那棵人抱粗细的老槐树,登时被从根部炸断。场面,何其的震撼。 云千川回头看时,已经看到乔知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乔知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棵被炸倒的槐树。 转过头看向云千川的时候,乔知县已经是满脸的惊恐了:“云老弟,这、这是何物。” “火药,此物可否退敌?” 乔知县呼吸加速:“岂止是能退敌,本官觉得可以全歼来犯之敌。” 全歼对方来犯之敌,这是乔文德在随口吹牛皮了。 但是拥有了此物,蓟县大概率是会被保住了。 就算胡羯大汗有数万铁骑,只要守备营的官兵手里还有这等武器,城池胡羯人就攻不下来。 云千川的嘴角微微一笑:“乔大人,咱们该去城墙上,看看那些抛石车了。” 蓟县城内,实验黑火药巨大的爆炸声,使得城外一片混乱。 有的人,还以为是打雷了。抬头看,却又是万里无云。 大汗的营帐内,桌子都被震得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何来的响声!”布日固德,高声的叫道。 没有人回答,因为并没有人知道蓟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终于破案了,一名传令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回大汗的话,蓟县城内,燃起了滚滚白烟。” 然而对于蓟县城内发生的具体事件,就得等到城中滑出来的细作,告知自己了。 云千川为了制作黑火药,可以说是精疲力竭了。 可他也知道,一旦失败了,那就再无回头的可能。 抛石车,城墙上如今已经有了防守的重武器。 一旦胡羯人来犯,这些就是让他们后悔终生的大杀器。 城外的布日固德,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是自己给蓟县这些汉人,是太过包容的时间了。 夜长梦多,再等下去怕是会出问题。尤其是,适才那声爆炸声响。 蓟县用的还是配重式抛石车,为什么一直以来都没有作为防守的利器出现。 那是因为抛石车对于城外不断滋扰的胡羯骑兵,用处不大。 骑兵不可能站在那里,任由你投掷。 除非,是距离够远,打的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这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还有就是,一台大型的抛石车,需要几十个人的同心协力。 有这几十号人,早就拿去兵器在城墙和敌人进行反击了。 一台抛石车,需要额外多配备几十个官兵,多少有点得不偿失。 如今的云千川,却让人在西城架设上了两台抛石车。 简易的抛石车,其实制作还是相对简单的。 第六日上,阴霾的天空下,蓟县城外一片死寂。 如同人们那绝望的心灵,谁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自从阿里不花出使蓟县以后,蓟县似乎成了哑巴,再也没有兴趣,和胡羯人对话了。 这次,布日固德亲自坐镇指挥。 “蓟县的刁民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们竟敢戏弄本汗。传我命令,准备进攻。” 布日固德就是来入侵的,本想着先礼后兵。 谁知,这些大康人竟然敢顽抗到底。 上万铁骑,再次包围城池的时候,可以说是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能攻破城门。 “呜呜呜呜~” 随着犀牛号角声起,上万人的大军,如潮水般扑了上来。 布日固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杀猪焉用牛刀,传本汗军令,第一个登上城墙的,赏金千两。” 所谓的赏金千两,不是说要赐给你一千两黄金。而是,有的时候赏金仅仅代表着钱币。 赏金千两,有可能赏一千两的钱币。 听到大汗的命令,胡羯人士气大振。他们高举着弯刀,不计一切的冲上了城墙。 人海战术,布日固德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大的富裕仗。 趁着此次出兵的机会,先拿小小的蓟县练手吧。 胡羯人很快攻到了城下,城墙上的守备营官兵,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个时候,从城墙的不知名角落里,扔下来一颗点燃着引信的怪东西。 这个看起来轻飘飘的东西飘了下去之后,突然“轰!”的一声。 就连城墙都被震得发抖,黑火药爆炸的威力,直接将城门外两丈以内的生灵,掀翻在地。 志得意满,正在指挥进攻的布日固德,本以为两个时辰之后,他会在蓟县衙门指点江山的。 谁知道,狡猾奸诈的汉人,弄来的这是什么东西。 “轰!轰轰!” 紧接着一连串的爆炸,城下的那些胡羯骑兵,纷纷被炸上了天。 胡羯人的脸上,露出了极大的恐惧,这是什么鬼东西。 “长生天发怒了,天神要降罪了,跑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第六十三章 奏疏至京金殿堂 对于一种完全超出自己认知外的东西,人们总是会感觉到巨大的恐惧。 别说是城外的这些胡羯人了,就算是城内守备营的官兵,人人脸上都带着恐惧。 火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更像是一场来自于神界的天雷地火。 是以,才会有胡羯人发出恐惧的呐喊。 这是来自于长生天的惩罚,胡羯骑兵面对这样的大杀器,开始溃败。 他们的大汗布日固德亲自出征,妄图踏碎中原,一统天下。 没想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蓟县,折戟沉沙。 “长生天发怒了,跑啊!” 恐惧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我们有着广袤的草原,数不尽的牛羊。还有质朴的百姓,以及幸福的生活。 百姓何其无辜,不管是中原汉人,还是胡羯的普通百姓,他们原本都是朴实无华的。 正是这些野心勃勃的大人物,为了实现自己的一己私利,进而发动了战争。 战争的机器一旦开动,总是充满了杀戮和鲜血。 那些被应征入伍的胡羯百姓,举起了手里的屠刀,成为了恶魔。 或许从一开始,有些人还心存善念。 可当众人都举起屠刀的那一刻,他们就成了魔鬼。 直到在蓟县城外,看到了他们眼中的‘天雷地火’。 这些人才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触怒了神灵。 肝胆欲裂的胡羯人,开始疯狂的逃窜。 上万铁骑,原本可以踏碎中原的,此时却一溃如沙。 即便是将领们激励约束,也早已回天乏术。 就连布日固德自己,都开始怀疑。这般可怕的爆炸,难不成真的是神灵动怒么。 不过,布日固德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作为胡羯人的大汗,他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能统一胡羯诸部,布日固德的能力不容置疑。 “大汗,大汗!” 身后一个人,手持龙幡走了过来。 阿里不花,他走到布日固德跟前,施了一礼:“大汗,这是蓟县汉人做出来的武器,咱们、防不住的。” 布日固德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汉人的武器?” “大汗莫要相信是什么神灵触怒,朕要触怒了神灵,为何神灵并不现身。” 布日固德点了点头:“所谓神灵,本汗总以为那不过是愚民而已。只是这汉人武器太过可怕,撤!” 在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布日固德最终还是决定退兵。 他不知道蓟县还有多少这样的武器,胡羯的将士,不能再有更多的伤亡了。 蓟县守住,则意味着宣州府安全。 其实在面对胡羯人大局入侵,朝廷也不是全无动作。 北方边军已经在集结兵力,局势开始对胡羯人不利。 胡羯人撤退,云千川并未出城追赶,那是在找死。 最倒霉的,当属于投降了胡羯人的孟樊超。 此时的孟樊超懊悔不已,早知道蓟县能守得住,当初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叛逃的了。 三日后,才有确切的消息传来。 胡羯大军已经退回草原,也就是说蓟县守住了。 欢声如雷,乔文德和宣州府总兵张茂,联名上书。 大康国京城,皇宫。 康帝看到奏疏上的内容之后,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诸位爱卿,这里是宣州边关的奏疏,朕想让诸位发表一下意见,宰相。” 一名黄门小太监,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接过了康帝手里的奏疏。 然后,迈着小步走到了下方群臣跟前,双手捧着奏疏,递给了面前的宰相。 大康宰相,一个花白老者。他手里接过奏疏一看,也是大吃一惊。 康帝,已经许久没有在他脸上看到笑容了。 宰相阅完,又交给了身边的其他臣子。 待得金銮大殿之上,所有群臣阅览完毕之后,群臣们私下里窃窃私语。 宰相抱着笏板,站了出来。 “陛下,宣州总兵和蓟县知县联名上书保举此人,此人乃是不可多得的奇才。” 群臣们愈发的惊讶,宰相大人说的是奇才,还不是人才。足见,对此人的器重。 有了风向标,群臣登时纷纷附和起来。 “此等奇才,实乃我大康之幸啊。” “啧啧啧,胡羯可汗狼狈而逃,何等的功劳。” “此人该当封赏。” 康帝轻咳一声,群臣肃静。 “朕身子抱恙,疏于政事。这些年来流寇四起,更是天灾不断。然胡羯蛮夷窥我大康已久,边关百姓苦矣。我大康将士陈兵数十万,亦不可挡其锋锐。万不曾想,在一个小小的蓟县,会被击退。” 康帝说完,眼神中又露出恼怒的神色:“吏部尚书,你在干什么!” 朝堂肃静,皇帝开口说话的时候,竟然还有人敢窃窃私语。 往严重了说,这就是大不敬。 而适才,吏部尚书就在和户部的官员,窃窃私语。 群臣们,都为这个吏部尚书捏了一把汗。按照往常康帝喜怒无常的性格,搞不好拖出去乱棍打死都有可能。 谁知,此时的吏部尚书不慌不忙,抱着笏板走出。 “回陛下,臣适才与户部对接了一下。宣州府奏疏上的这个云千川,其实早在数月之前,那总兵张茂就曾上书。” 康帝一听又惊又喜:“哦,说来听听。” “回陛下,数月之前,宣州府也是上书,说是此人能力着重,陛下还册封此人为宣州盐铁使,陛下可还记得此事么。” 康帝思付了半响,猛地抬起头:“朕记得好像有这么回事,这个什么云、云千川的,对,就是此人。” 群臣们都愣了,宣州府怎么会蹦出这么个人物来。 康帝更是惊喜交集,忍不住从龙椅上站起身:“朕要召此人进宫,做朕身边的肱股之臣。” 群臣面面相觑,宰相再次站出来。 “陛下,此人虽有微功。然究其一介平民,贸然召其入宫,恐为不妥。” 康帝皱了皱眉头:“为何不妥,宰相也说此人乃是奇才,不正是朕所需要的么。” “陛下明鉴,此人虽为奇才。奇才多自负,贸然特招入宫中,怕是会造成此人孤傲自满,恃才傲物。倒不如先把他留在地方历练几年,待得熟悉为官之道为臣之道,再行召他不迟。” 群臣纷纷点头,康帝想了想也只好说道:“也罢。” 第六十四章 马蹄声响踏斜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躬膺天命,恒一视而同仁。朕即君天下,凡四方慕义之士皆授之以官。今有蓟县云千川,杀敌有功,守土有责。而为我大康之栋梁,特封边军守备千户,故兹告示,咸使知闻。” 蓟县县衙,一名太监手持圣旨,看着下首的云千川继续说道:“云千川,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云千川举起双手接旨,高声唱喏:“臣,云千川谢主隆恩!陛下万岁,万岁。” 谁能想到,远在边关的云千川,竟然被皇帝亲自册封为了守备营千户。 这也就意味着,云千川自此是吃上了皇粮。属于大康朝廷,体制内的一员了。 跪在一旁的知县乔文德,更是喜上眉梢:“云老弟,恭喜恭喜。” 一介草民,出身于草莽。原本,还是个帮派小喽啰的云千川。 摇身一变,现如今竟然成了守备营的千户。 守备营当初,都是跟随云千川一起守城的官兵。 这些人,跟着云千川一起抵御胡羯人的进攻。 战场上,这些人都是亲眼目睹云千川的指挥能力。守备营的将士们,如今对云千川都是言听计从。 大概这就是人格魅力所在吧,云千川较之之前那个草包孟樊超,不可同日而语。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云千川身边的家仆王炉,从怀里摸出一袋碎银子,悄悄塞到了那传旨太监手里。 传旨太监用手一掂,登时大为的惊喜。 这些宫里的太监,那都是轻车熟路了。 对方给自己的钱袋子入手沉重,显然是金银之类的硬通货,而且还是大手笔。 “以后还请公公多多照顾,我家主人绝不会忘了公公大恩。” 那太监顺手将银子揣进了袖子里,笑眯眯对王炉说道:“云千户击退胡羯可汗,实乃大功一件。放心吧,陛下都对孟千户青睐有加。孟千户年纪轻轻,将来可谓前途无量啊。” 王炉一听登时大喜,慌忙拱手施礼:“多谢公公,日后还得请公公在圣上面前,多多美颜几句。” 说这些话的时候,王炉又往那太监的袖子里赛着东西。 那太监还没见过这般大方的,慌忙应声:“这个放心,有机会咱家一定会的。” 猫耳山,自从云千川走后,猫耳山的一切如旧。 只是不同的是,五道观的冲虚道长,这家伙不请自来的留在了猫耳山不走了。 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冲虚道长道法高深,对他倒是颇为尊敬。 只是颜徽音,每日抑郁寡欢。夕阳西沉的时候,她总是喜欢坐在山坡上,望着蜿蜒曲折的小路发呆。 她在等待自己的心上人,等自己的夫君。 无形中,早有一根线将她和云千川,牢牢地拴在了一起。 每日望眼欲穿的,每日都是无尽的失落。 冲虚道长看在眼里,也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痴人,云千川这小子,以后够他喝一壶的。” “道长,请留步。” 颜徽音回过头,发现了对方。 冲虚道长无奈,只好驻足施礼:“无量天尊,夫人无须挂念。云千川在蓟县,混的风生水起。” 听到冲虚道长这般说,颜徽音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我就是想问问道长,听说胡羯人打过来了,不知蓟县怎样了。” “这个嘛...” 冲虚道长尚未回答,一阵马蹄声响,自远而近朝着山坡疾驰而来。 二人抬头望去,有三骑一骑绝尘。 冲虚道长年纪虽长,眼神却好:“日思夜思,还真就把个人给盼来了。夫人,您要的答案就在眼前,贫道就不打扰了。” 颜徽音俏脸一红,可看到马背上的来人后,又是满脸堆欢。 冲虚道长欲言又止,看颜徽音的样子着实是开心至极。 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夫人,待会儿若是有空,还请让大掌柜到贫道那里一叙。” “夫君!”颜徽音开心的像个孩子,不停的挥着手。 对于冲虚道长适才的那番话,压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冲虚道长无奈,背负双手摇摇头去了。 人家新婚夫妻,久别重逢。这个时候,自己就不方便过去打扰了。 虽说,冲虚道长有一肚子的事,想和云千川聊聊。 “道长,您适才说什么?” 终于反应过来的颜徽音,一回头却哪里有冲虚的身影。 眼看着心上人近在眼前,所有的烦恼仿佛都一扫而空。所有的思念,都化作了无尽的幸福。 看到妻子在山坡上等待,这一刻的云千川,只感觉热血沸腾。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他和颜徽音虽说早已成亲,却始终以礼相待。 不是云千川不想,实在是诸事纷杂。 况且生逢乱世朝不保夕的,他那里有心情想这些。 二人虽有夫妻名分,却无周公之礼。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是感觉幸福的。 “娘子,我回来了。” 刚奔到近前,云千川便勒住了马。 颜徽音笑颜如花,幸福的奔赴了过去。 云千川伸出手,将她拉上马背。夫妻二人,共乘一骑。 颜徽音娇羞的躺在丈夫的怀里,只感觉幸福无限。 二憨和王炉,则识趣的远远跟在了身后。 “夫君,我听说胡羯人打过来了,一直都甚是担心。问道长,道长又什么都不肯说,我这心里一直都担心。” “区区胡羯蛮夷而已,早就退兵回草原了。” 为了不让妻子担心,云千川总是这般的轻描淡写。 “夫君,道长说,你做官了。” “嗯。” “做官又有什么好,倒不如做一个寻常百姓。” 云千川有些讶异,他没想到颜徽音竟反对自己做官。 “夫人若是不喜欢,明儿我便辞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官场黑暗,夫君又是个热心肠。我怕。你会吃亏。” 云千川使劲的搂紧了她:“放心吧,只有别人吃你夫君的亏。你夫君,是从来都不吃亏的。” 夕阳西下,映照着猫耳山一片金黄之色。夫妻二人缓缓而行,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 二憨拍马赶上王炉:“王炉,你说千川哥做了千户,往后便没人敢再欺负咱们了罢。” 第六十五章 杀器问世心彷徨 短暂的安宁,云千川回到了猫耳山,功成名就。 大掌柜,摇身一变,成了众人敬仰的千户大人。 颜徽音欢喜无限,自己的丈夫果然没看错人。 死士们留守蓟县,云千川只带着王炉和二憨回来了。 马六和祁麻子,围住了二人,问个不停。 “王炉兄弟,听说你们遇到了胡羯人?” 还没等王炉回答,二憨便抢先说道:“你们是不知道,那胡羯的大汗御驾亲征。是我们千川哥,打退了敌人。” “我滴个乖乖,胡羯的大汗,都被大掌柜打跑了。”祁麻子满脸震惊。 一旁的马六,捅了捅他:“什么叫大掌柜,如今是千户大人。” 祁麻子立刻忙不迭的点头:“很是很是,千户大人。” 王炉在一旁说道:“主人说了,猫耳山的人以后都叫大掌柜,谁也不能叫什么千户大人。” 祁麻子和马六愣了一下。随即二人大喜:“好好好,理会得。” 石屋还是那间石屋,颜蓁蓁看到云千川的时候,略显有些生疏。 不过片刻之后,她便缠着云千川不放手了:“哥哥,抱。” 云千川只好俯身抱起她:“啧啧,蓁蓁长高了,也胖了。” 颜徽音满脸堆欢:“夫君你饿了吧,我去做饭。” 云千川放下孩子,一把拉住她的小手,柔若无骨。 “也不忙在这一时,娘子,我这次回来也没给你带什么好东西。这个是我在铺子里看到的,觉得很好看便买了回来。” 一根金钗,做工精美价值不菲。 颜徽音很是喜欢,却又有些心疼:“夫君,这太也贵重了。留些钱,要好好过日子。” “咱们猫耳山缺钱么?”云千川问她。 颜徽音一呆,随即噗嗤一笑。 “云千川,我在东院候你、” 突然院子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云千川一呆,颜徽音也惊醒了起来:“哦,是冲虚道长。他、他好像说是要事找你。我、我见你欢喜,就给忘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颜徽音的脸色通红。 云千川无奈的起身,他本想着和妻子多一些温存的。 这牛鼻子老道,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着实扫兴。 扫兴归扫兴,云千川还是走了出去。 看到冲虚道长的时候,对方只是给自己使了个眼色,转身就走。 云千川悻悻的跟在了后面,转眼到了东院。 冲虚道长雀占鸠巢的,住进了二憨的石屋。 二憨回来的时候,被冲虚道长赶了出去。没办法,二憨只好找王炉,二人凑合住一间。 这个你鼻子老道,就是这般的霸道。 直到进了屋子,冲虚道长这才开口:“云千川。说说你们在蓟县的事吧。” 云千川耸耸肩:“这个还用得着说么,你个你鼻子道士,消息比我灵通。” 冲虚道长想了想,也就没有反驳。 突然,和老道长扯长了脖子,指着云千川破口大骂:“你个蠢货,杀千刀的蠢材,朽木不可雕也,愚蠢!” 云千川一愣,还没有人这般的骂过自己。 “你疯啦,你个你鼻子老道。” 被人劈头盖脸的破口大骂一顿,云千川也没了好脾气。 “愚蠢至极!我问你,胡羯入侵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何不趁此揭竿而起,整个守备营都归你指挥。带着他们远遁深山,便可伺机自立为王。” “那蓟县的百姓怎么办。”云千川反驳。 “蓟县的百姓?他们是你爹啊还是你娘。旁人死活,与你何干!如此妇人之心,如何成得了大事!” 过于仁慈就是蠢,乱世不做圣母。 好在,云千川并没有让他失望。 “蓟县的百姓死活我可以不管,你们呢!我娘子可还在山上,我们扔下蓟县跑了,胡羯人占了蓟县,势必会来占据猫耳山。” 冲虚道长有些词穷,只好狡辩道:“贫道自会想办法带他们平安离开,你不肯离开蓟县也就罢了。为何要用火器,去打胡羯人。” “他娘的,胡羯上万铁骑,那可汗都来了。就蓟县那点兵丁,如何是对手。” 尽管一再被云千川噎住,冲虚也并未生气:“你暴露了火器,朝廷岂能容你。” 云千川一呆,这倒是让他有些不懂了:“朝廷?” 冲虚道长“哼”了一声:“当今天子昏庸糊涂,朝中大权都被那奸相李时彦掌控。你击败了那胡羯可汗,这是何等天大的功劳。只给你一个小小的千户,你便知足了?” “老子没知足,他娘的给个千户能做甚。”云千川也骂骂咧咧起来。 冲虚道长叹了口气:“朝中的勾心斗角,你实在不懂官场。宰相李时彦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你不是他李家帮的人,那李时彦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云千川一惊,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什么,你是说那宰相要找我,就是为了这火器?” 冲虚道长点点头:“你在蓟县用的那火器,可以说是开山裂石无往不利。如此可怖的大杀器,谁能有此神器,可以说是就有了整个天下。你觉得,那李时彦会放过你?” 云千川浑身一震:“我就说那火器制作不易,不能量产。” 冲虚道长“哼”了一声:“云千川,你好自为之罢。官场,不是那般容易混的。” 当时是形势所逼,云千川不得不用黑火药,击退了胡羯大军。 那个时候,云千川确实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想着,能够击退胡羯人,从而保住蓟县。 现在看来,当初确实是有些草率了。 黑火药,毕竟是逆天的大杀器。正如冲虚所言,朝中大权被宰相李时彦掌控的话。 李时彦得知自己有如此大杀器,岂能放过自己。 要么投奔李时彦,做他的走狗。要么,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李时彦的走狗,是绝不可能的。云千川傲得很,不屑于屈居他人之下。 “老道士,那我该如何做?”云千川问。 冲虚道长想了想:“你速速派个人,去京城。” “京城?” “对,朝中唯一能和李时彦相抗的,当属于刘太后一党。你派人去京城,多带些金银,一旦攀附上刘后一党,那李时彦再想动你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六十六章 可汗点兵去大康 “派谁去,二憨肯定不行,我让王炉去罢。” 二憨憨厚单纯,去京城只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王炉虽然年纪大了点,作为自己的仆人,他还是很聪明的。 谁知,冲虚道长还是摇摇头:“让祁麻子去。” “谁?” “祁麻子此人随机应变能力出众,对你也算忠心,让他去罢。” 祁麻子,云千川其实和他并没有太大的交情。只不过当初自己上山,这猫耳山是祁麻子自己一个人而已。 冲虚道长为何推荐他,云千川就想不明白了。 不过云千川知道,这个牛鼻子老道推荐的人,定然错不了。 “好,去了京城找谁。” 冲虚道长也是有些愣神的看着他:“贫道哪知道找谁,谁是刘太后一党,我又怎知。” 云千川大怒:“你个牛鼻子,那你跟我扯这个蛋作甚。” “贫道要是能攀附上刘太后一党,何至龟缩在这五道观。”冲虚道长反问。 云千川摆摆手,实在懒得跟他说话了。 从冲虚道长那里出来的时候,云千川对颜徽音的兴致也全无了。 他原本想着,等这次回来就和颜徽音圆房。 毕竟他们俩已经是夫妻,而且妻子对自己也是百般呵护。 虽说生于乱世,但这日子得过罢。既然过日子,那结婚生子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本来云千川兴致勃勃,结果被冲虚道长一顿数落,也没了好脾气。 当云千川找到祁麻子的时候,祁麻子正在带人在窑炉里下料。 孔雀石研磨成粉,入窑炉烧制。进而,得到青铜。再经过数道工序不断提纯,就成了黄铜。 “祁大有,你过来。”云千川冲他摆摆手。 一看到是云千川,祁麻子立刻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大掌柜,您有什么吩咐。” “大有,你去一趟京城,替我办件事。” 当云千川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祁麻子说了之后。 祁麻子登时跳了起来:“大掌柜,这么大的事,小人怎能办得妥。不如,让马六去罢。马六经常去宣州府,他见识多。” 确实,在云千川眼里,原本马六才是最佳人选。 毕竟马六还算聪明,这些时日天天去宣州府,和总兵张茂打得火热。 马六七窍玲珑,让他去京城办这件事,是最合适不过了。 可是猫耳山同样也离不开马六,可以这么说吧,没有他马六,就没有猫耳山今日的辉煌。 马六对于猫耳山实在太过重要,他也走不开。 “不成,猫耳山离不开马六。这事,也只有你祁大有去,旁人我也不放心。” 原来大掌柜一直都是这般的器重自己,这让祁麻子大为的感动。 “大掌柜放心,我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定然给你办好。” 云千川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祁大有。” 祁大有,除了云千川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认识他的人,都叫他祁麻子。这让祁麻子,对云千川无比的感激。 只有大掌柜,拿我当个人。 布日固德带着大军撤回了草原,一路经过天门关。 原本,天门关内也是一片繁华。没有打仗的时候,榷场贸易兴起,使得商贾云集。 谁知,布日固德的大军攻破了天门关,天门关守将战死之后。 这胡羯人便如同脱缰的野马,这边关横冲直撞,百姓们苦不堪言。 这也是,当初蓟县城外涌进了十余万难民的原因之一。 只是经过上次对临江县的屠城,这一路上都是人迹罕至了。 胡羯人,成功的把边关七十里内的防线,变成了真空地带。 回到草原的布日固德,想起在蓟县城外看到的景象,就心有余悸。 那是什么可怕的兵器,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了。 一向谨慎的布日固德,不得不宣布退兵。 作为投奔者的孟樊超和李浩一行人,一路也是叫苦不迭的去了草原。 “大人,早知道蓟县能守得住,咱们当初就不应该叛逃了。”一旁的李浩,纵马追上之后,小声的说道。 孟樊超转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内阁学士,大汗有请。” 前面一个传令兵,纵马赶了过来。 孟樊超不敢怠慢,慌忙跟了上去。 那传令兵看了一眼李浩,冷冷的道:“你也来。” 李浩心头‘咯噔’一下,大汗刚吃了败仗,这个时候召见怕是没有什么好事。 孟樊超和李浩,来到布日固德汗帐的时候,看到了一桌子的酒肉。 布日固德席地而坐,用匕首切割着盘子里的羊肉。他的身边,竟还陪着两名美人儿。 这种情况之下,布日固德还在贪图享乐,看来也不过如此。 “孟樊超,本汗实属没想到,这云千川竟有如此可怕的火器。” 大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孟樊超心中栗栗,当下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别说是布日固德,自己也没想到那个云千川,手里会有这东西。 好在布日固德似乎想说的并不是这些,他用匕首片下了一片羊肉,熟练地塞进了嘴巴里。 身边的两个美人儿,给他斟满了一杯酒。 布日固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舒服的打了个饱嗝。 “那云千川火器犀利,本汗也是望尘莫及。” 这一点,布日固德倒是没有自负。 孟樊超也只好慌忙开口:“大汗福威四方,那云千川不过是跳梁小丑,萤火之光岂能与日月争辉。” “那谁是萤火,谁又是日月。”布日固德抬起头。 孟樊超一呆:“自然云千川是那萤火,大汗您比日月。” 布日固德从鼻孔里“哼”除一句话来:“就云千川手里的火器,本汗才是萤火。孟樊超,你既已如我胡羯,本汗便拿你当自家人。本汗想让你,回大康。” 一听说是回大康,孟樊超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汗饶命啊,臣实不能再回大康啊。” “哼,除了你身边之人,谁人知道你投靠了本汗。”布日固德冷冷的说道。 孟樊超一呆,尚未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布日固德继续说道:“你去大康京城,就说当初并非弃城而逃。而是,为了去宣州府搬兵。你投靠我们胡羯,本就隐秘。只要你不开口,你永远都是胡羯的子民。” 第六十七章 风云变幻多魍魉 孟樊超知道,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于是一咬牙:“好,大汗静候我的好消息。” 布日固德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胡羯骑兵凶悍,在中原大康流行这一句话。 胡骑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意思就是胡羯的骑兵一旦超过万人,将会是无敌的存在。 事情确实也是如此,上万的铁骑在平原上作战。骑兵,是无敌的存在。 然而只有布日固德知道,大康掌握了火器,骑兵的优势就没了。 尤其是云千川,在蓟县用的那种可怕的火器,如雷轰似闪电。 任何的血肉之躯,都无法抵挡。 只要大康有这样的火器存在,他们胡羯人一统中原就不可能。 布日固德感觉到了巨大的威胁,他不能容忍这种威胁的存在。 反间计,在汉人那边是屡试不爽。 这些中原的皇帝,一个个都是猜忌心极重。 只要略施小计,让皇帝起疑。甚至于用不着自己动手,皇帝就会弄死他。 比如说宋朝的岳飞,明朝的袁崇焕。虽然,袁崇焕本人确实有巨大的缺点。 布日固德崇尚汉文化,对于汉人的那些思他都了熟于心。 孟樊超去了大康,大汗营帐内的布日固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屏风后走出一人,一个浑身珠光宝气的妇人,走到了布日固德跟前,坐到了他的腿上。 这女人,是布日固德的妻子,汗王妃。 汗王妃温柔一笑:“大汗,您说这人到了康国,能成事么。” “云千川必须死,他不死咱们胡羯人将来怕会大事不妙。孟樊超去了康国京城,那皇帝必然疑心。” “可是,如此人物,若是能收为己用,对大汗来说岂不是如虎添翼么。” 布日固德“嗯”了一声:“本汗也知道,若是那云千川肯归顺自然是好。他若能教授咱们火器之法,本汗愿给他半壁江山。我已派出细作去了蓟县,他若不肯归顺,那就让他死。” 云千川过早的暴露了火药研制之法,对他来说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毕竟一个完全超出与这个时代的火器来说,极有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朝廷尚未有什么消息,宣州府这边先来信了。 总兵张茂,着云千川去宣州府述职。 作为蓟县守备营的千户,云千川直接受宣州府的节制。也就是说,总兵张茂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猫耳山能有今日的成就,背后的靠山就是张茂。 只是,平日里和张茂打交道的都是马六。甚至于,云千川和张茂二人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交集。 看到宣州府的公文,云千川有些犹豫,他叫来了马六。 “马六,这总兵宣我去宣州府,你可知是为何?” 马六沉吟了一下:“前些时日我去衙门,听了这么一嘴。听宣州府总捕头说,总兵大人招您去,是为了火器。就是,您用来击退胡羯人的火器。” 果然是为了这个,都知道云千川手里有大杀器,这就让很多人惦记了。 好在,云千川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嗯,那我去一趟便是。” 祁麻子备上了行李,赶着一辆马车顺着官道,往京城方向驶去。 这年头,世道并不太平。 就算是官道也不安全,祁麻子是跟着一支镖队,边关着名的镇远镖局。 镇远镖局数代经营,总号在京城。 边关多有贸易,镇远镖局的生意也是越做越大。在各地,都有分号。 乱世镖局的生意更多,许多商贾都会请镖局护送。 经过数代经营,镇远镖局不管是在水路还是旱道,都有属于自己的护送路线。 这些路线并不安全,但不管是山匪还是流寇,几乎都会买镇远镖局的面子。 毕竟,镇远镖局在各地分号众多,得罪了镇远镖局,对自己并没有半点好处。 云千川给了镇远镖局宣州分号的镖头一千贯钱,让祁麻子赶着马车,跟随宣州分号去京城。 这一路上,果然甚是太平。 沿途的土匪们,看到镇远镖局的镖号,也都纷纷放行。 有拦路打劫的,镖头报上名号,塞了些银子,对方也都识趣的离开。 是以,在长途跋涉两个月后,祁麻子赶着马车来到了京城。 至于孟樊超,此人也是一路颠沛流离,差不多时日跟着一起到的京城。 而云千川则去了宣州府述职,在蓟县。来了一支商队,这支商队来自于西域。 西域三十六国,多有商旅和大康进行贸易。 只是这些年边关不太平,连年的战争,使得西域各国极少有人来到大康进行贸易的了。 一百多年前,大康兵峰正盛四海承平的时候。大康和西域的丝绸之路,贸易是络绎不绝。 这个时候,蓟县来了一队西域商旅,着实让知县乔文德有些意外。 “可看的清楚,是西域商贾么?”乔文德又问了一遍。 手下邢捕头慌忙拱手:“回大人的话,小人打听的千真万确。这些人,确实是来自于西域的文老国。说是,带来一些毛皮药材,要来大康做生意的。” 乔文德狐疑起来:“他们这一路是怎么来的,丝绸之路早已断绝。沿途还要经过草原,这些人不怕被抢么。” “小人也打听过,文老国的商人说,他们是白天休息夜晚赶路。这才,历经曲折的到了咱们蓟县。” “如此历尽艰辛,就为了到咱们大康贸易,本官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你给我盯好了,不可出现任何差池。” “是大人,小人明白。” 乔文德还真算不上是个草包,大康和西域三十六国几十年断绝了贸易往来。 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一支商队,其真实目的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实际上,这支商旅确实不是从西域来的。而是,胡羯人的可汗布日固德派来的细作。 为的,就是打听云千川。 这支商旅受布日固德所托,目的是劝降云千川。若是他不同意,就执行刺杀任务。 为了弄死云千川,布日固德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他准备了几条方案,就看哪一种奏效了。 好巧不巧,此时的云千川,已经去了宣州府。 第六十八章 信口开河各肚肠 布日固德派出的商旅抵达了蓟县,其一目的是劝降。 若是云千川甘心情愿归顺胡羯,交出火器制作之法,布日固德可以答应他的任何要求。 若是云千川不肯归顺,这支商旅就会执行刺杀任务,杀死云千川。 让大康的火器,就此断绝。 当然,布日固德还准备了一手。 那就是还弄不死云千川,就让孟樊超去京城游说,让康帝弄死他。 可以说,为了弄死云千川,布日固德是绞尽脑汁了。 同样,京城朝堂也是风云变幻。宰相大权在握,康帝只知贪图享乐。 在没有收买云千川之前,宰相也是不肯让云千川进京的。 同样,京城还有刘太后一党。 刘太后得到很多守旧派的拥护,也是宰相最忌惮的势力。 而刘太后也知道如今当朝宰相已经是势大难制,她和宰相之间,也是互相倾轧的状态。 因为刘太后,并非是康帝的亲生母亲。 当初先帝驾崩无嗣,是刘太后力主,从宗室中挑选出来的康帝继承大统的。 京城的形势也是风云变幻,宣州府一样也不太平。 云千川带着二憨和王炉,这次多了个马六。 一行四人,来到了宣州府地界。 相比于小小的蓟县,这宣州府自然要大得多了。 而且,宣州府有上万的边军精锐,且不论战斗力如何。至少表面上,厉兵秣马。 刚到了城门口,就有守城的官兵和马六打招呼。 “哟,马六今日进城办事去啊。” 马六一拱手,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家大掌柜,如今是守备营千户。总兵大人亲自招来入城的,有事相商。” 那官兵吃了一惊,慌忙抱拳打招呼:“原来是千户大人,失敬失敬。马六,可时常跟我们提起您。说您,豪气干云大肚能容。” 云千川笑笑,抱拳回礼。 看得出来,这马六确实是和宣州府上上下下的非常熟悉。 就连他们一行四人到了宣州府的衙门,门口的差役都和他热情的打着招呼。 宣州府如今的军政一把抓,总兵张茂兼地方政务。 理所当然的,宣州府府衙,成了张茂的办事处。 甚至于,衙门口站了一排官兵。 “大掌柜,总兵大人在里面等着了。” 上次来宣州府运粮,云千川和张茂打过照面。 那个时候的张茂,居高临下,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次,见了云千川之后,张茂竟然亲自出门握住了她的手。 “哎呀呀呀,云千川!哈哈哈哈,本官总算是见到活人了,英雄年少,果真是英雄年少啊!马六,你没诓我。” 马六慌忙陪着笑,弯着腰:“总兵大人您可是说笑了,小人就算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诓您啊。” 张茂不轻不重的踢了马六一脚:“就你个狗东西会说话,来来来,快里面请。” 张茂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对自己却是如此的客气。这让云千川,也有些不自在起来。 “在下得知总兵大人宣召,来的匆忙,还请大人海涵。” “客气了不是,没有你们蓟县誓死守城,那胡羯人怕是已经打到我们宣州府了。云千川,我可听乔文德说了,若没有你的火器,蓟县万是守不住的。” “一切,都是仰仗大人栽培。” 宣州府衙门果然是不一样,东院西苑后院,前厅。大大小小的房舍,也不知道有多少间了。 到了客厅,张茂使了个眼色。 两个丫鬟施了礼,不多时端了上来一杯清茶。 云千川接过茶水道了谢,掀开茶杯盖后,又是不由得一惊。 张茂则是继续哈哈大笑,似乎他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没想到罢,炒茶,就是从你们蓟县带过来的。好茶,本官还第一次听说茶叶可以炒制的,果然口感独特。” 云千川只好笑笑,马六每个月,没有少上贡。 “在下听说,是总兵大人您和乔知县联名上书,朝廷才给在下一个官职,在下还未跟大人道谢呢。” 说完,云千川再次起身行礼。 张茂歪着头:“唉,又客气了不是。云千川啊,本官给你上书,那就是看中的你的才能。适才而用而已,非是什么大恩。只是,你跟本官说说,你是如何击退胡羯人的?” “都是仰仗兄弟们的拼死抵抗,胡羯这才退的兵。” “莫要说这些,本官想听的,是你研制的那个什么火器,对火器。此物,唤做火药?” 这一定是乔文德说的了,云千川只好点点头:“回大人的话,此物确实是叫黑火药。” 张茂眼睛一亮:“可否再造?” 云千川点点头:“可以。” 张茂一听登时大喜:“如此说了,此物当真可以自造。云千川,你告诉本官,需要什么。” “这个,总兵大人实不相瞒。此物唤做黑火药,制作不易,而且极其的珍贵。想要做出一颗黑火药,耗费甚巨。” 张茂皱了皱眉头:“需要什么东西,多少银两。” “大概需要几十种,一颗黑火药的制作成本,就得十余万贯。” 张茂登时大惊:“这么多,不对,你说此物如此贵重,你又是如何做出来的。” 云千川脸色有些尴尬,半响才道:“此物乃是五道观的冲虚道长所创,冲虚道长起炉炼丹,好不容易才做出此物。至于所需的钱财么,这个、大人,在下还有个猫耳山。” “你的猫耳山,赚了这么多钱?”张茂眼睛直了。 一颗黑火药造价十几万贯的话,蓟县城墙上他们至少用了三枚黑火药,也就是说云千川用了四五十万贯的钱,才做出来这三枚黑火药的。 如果是真的,那黑火药的造价,当真是太过昂贵了。整个大康,也承受不起。 云千川知道瞒不住了:“回大人的话,自从上次流寇作乱,这猫耳山也不太平。在下当时就已经未雨绸缪,这三枚黑火药,就是在猫耳山做出来的。在下去蓟县的时候,顺道带上的。” 原本想着,这黑火药能够大批量生产,这样就可以对付胡羯人了。 而且有了黑火药,他张茂就可以拥兵自重了。 谁曾想,一枚黑火药的造价,竟然这般昂贵。 加倍可气的是,猫耳山利润这么高,马六每个月给自己的例钱,却只有区区几千贯。 第六十九章 一掷千金宝青坊 张茂原本是想着,从云千川手里弄出火器配方。 关于火器的威力,张茂是听说过的。只是传言太过神乎其神,他总是心有疑虑。 “云千川,你说这火器,当真是如雷轰似闪电。此物炸开,伤敌无算么?” 面对张茂的询问,云千川只好笑笑。 “总兵大人说笑了,哪有这般的神奇。所谓火药,只是比猛火油厉害些,容易爆燃而已。” “那本官怎听说,你们从城墙上扔下三枚火药,炸的胡羯七零八碎。火药炸开,三丈之内灰飞烟灭。” “总兵大人,您信么。”云千川反问。 “这个,”张茂犹豫了一下:“不信。” 云千川继续笑着说道:“世人传言,多半夸大其词。当真有此神器,那岂不成神仙法宝了。” 张茂点了点头;“倒也说得在理,不过、你们是如何击退胡羯人的?” 这次,换成云千川沉吟了一下,随即说道:“一来火器打了胡羯个措手不及,再者,我听说是那胡羯可汗身患重疾,不得已而退兵的。” 张茂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说,那胡羯可汗命不久矣了。” “也不是,在下只是从战俘口中得知,那些时日胡羯可汗身体抱恙,久攻之下恐对其健康不利,这才选择退兵。” 张茂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可本官从咳咳,从旁人口中得知是火器退敌,想来是世人渲染了。” 张茂原本是想说,是他安插在蓟县的细作,告诉他那黑火药威力无穷的。 又怕云千川猜忌,这才慌忙改口。 云千川自然是心知肚明,继续微笑着说道:“在下全靠总兵大人栽培,如真有这般火器,早该告知大人了才是。” 这让张茂登时大失所望起来,对云千川勤勉了几句,便换了话题。 一来这黑火药造价极其昂贵,有些得不偿失。 再者,听云千川说,这火器的威力有限。也就是,类似于猛火油的效果就更是失望了。 “猫耳山,如今产铜甚巨。此事朝廷若是追查下来,咱们怕是不好交代啊。” 皮里阳秋,云千川慌忙施礼;“大人明鉴,前些时日因造火器花了不少银两。自下个月起,猫耳山每月给大人两万贯,以资军用。” 张茂眼睛一亮,随即轻咳一声:“这个,本官也不是非要这许多钱。实在是这宣州边军军费急需,既如此就不用等下个月了,这个月便送来。” “在下遵命。”云千川施礼。 张茂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摆手:“你旅途劳顿辛苦了,且退下吧。你回蓟县,送颗火器过来。” 张茂终究还是不放心,他想要见识一下,这火器是否真的有用。 想糊弄他还是很容易的,回去将黑火药的配方稍加改动一下,使其威力有限。这样,就不会被人惦记了。 其实从黑火药问世,云千川就有些后悔了。 这无异于一个三岁小儿持金招摇过市,很快就会被人惦记上。 自己目前的势力尚未壮大,不能过早的暴露自己。 祁麻子几乎是和孟樊超同时抵达的京城,到了京城之地,才知道什么叫世间繁华。 虽说如今的大康国力疲惫,但京城首善之地,还是相当富庶的。 达官显贵遍地走,皇亲国戚多如狗。 祁麻子赶着马车,到了京城之后,便和镇远镖局互相作别。 一路从镇远镖局那里打听,祁麻子得知当今刘太后有两个兄弟。 崇宁候刘爽,福宁候刘辙。二人仗着刘太后的势力,在京城作威作福好不威风。 这刘爽贪财好色,凶狠残暴,且手握重兵,为禁军统帅。对待部下苛刻。想接近此人,有些困难。 相比于福宁候刘辙,此人嗜赌成性。最大的爱好,就是掷骰子斗蛐蛐,妥妥的一个纨绔子弟。 祁麻子决定,福宁候刘辙身上动手。 一介草民,你想接近当朝的达官显贵,没有人引荐是不可能的。 祁麻子在京城无亲无故,如何接近刘辙,着实有些难为。 好在,从镇远镖局口中得知,刘辙经常出没在京城宝青赌坊。于是,他决定去赌坊留守。 没错,京城也有个宝青赌坊。不同的是,和蓟县的宝青坊其实没有半点干系的。 这个时代没有版权保护意识,当初青竹帮就是得知京城的宝青坊生意红火,这才在蓟县也开了一家。 蓟县的宝青坊被云千川给端了之后,从此销声匿迹。 京城的宝青赌坊,却是最着名的赌场之一。 接连等了三日,都未见到福宁候刘辙,祁麻子想着再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日。祁麻子在赌场漫无目的的随便下注。渐渐地,和几个赌徒们熟悉了起来。 祁麻子出手阔绰,有两个赌鬼很快傍了上来。对方,把祁麻子当成了冤大头。 其中一个三角眼叫刘三,还有一个脑袋上长了个肉瘤的家伙,叫马天利。 “麻爷,今儿手气不错啊,赢了小二百贯了罢。” 刘三凑上前,笑眯眯的搓着手。 一旁的马天利竖起了大拇指:“麻爷有赌神爷爷庇佑,逢赌必赢自是不在话下。” 祁麻子“哼”了一声,随手给了二人一吊赏钱。 两人捧了钱两,立刻眉花眼笑起来。 赌场上没有人过细的打听对方来历,祁麻子第一天来赌场的时候,便出手阔绰。 很快,就成了赌场的焦点。 因不知其姓名,有人便称其麻爷。祁麻子倒也欣然接受,并未反驳。 于是,麻爷的名号,在宝青坊响了起来。 此时的祁麻子有些意兴索然,他看着闹哄哄的赌场“哼”了一声:“没意思,与庄家赌不过瘾。” 刘三一拍大腿:“可不是怎地,可惜这些时日国舅爷没来。否则他老人家遇到麻爷您这般阔绰的客人,定然大为感兴趣的。” “国舅爷,哪个国舅爷。”祁麻子问。 一旁的马天利回答:“就是当今的福宁候,刘太后的兄弟。啧啧啧,若说这国舅爷那才是赌场的行家。” 祁麻子一怔:“哦,说来听听,这国舅爷都会玩些什么花样。” “国舅爷爱好繁杂,骰子牌九那是样样精通。不过最喜欢的,还是斗蛐蛐儿。”刘三抢先道。 第七十章 铜头将军候赌坊 “斗蛐蛐儿,巧了,我对此道也是颇有心得。”祁麻子故意说道。 马天利竖起大拇指:“麻爷您也是行家,得空儿一定得和国舅爷切磋切磋。” 祁麻子叹了口气:“我此次来京是为办事,所待时日有限。你说的这位国舅爷,今何在?” 一旁刘三急了:“国舅爷下乡去了。” “下乡,下乡作甚。” “收蛐蛐儿啊,国舅爷说了,工欲善什么来着?” 刘三出身于市井,大字不识一个。相比之下,那马天利多少还有点墨水。 只听得马天利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国舅爷要寻找传说中的铜头将军,说是回来之后,要斗遍京城无抗手。” 斗蛐蛐中有一种个头硕大的蛐蛐儿,较之寻常蛐蛐几乎大上一倍。 这种蛐蛐是古铜色的头部,獠牙甚长。 寻常的蛐蛐儿,几乎是一个照面就会被铜头将军一口咬死。 不过铜头将军极是难寻,作为此中行家的刘辙,知道这种铜头将军只有京畿周边的陈留县才有。 是以,刘辙半月前就带着家丁去了陈留县。至今,尚未归来。 祁麻子得知消息之后,也是大为的焦急:“如此说来,这国舅爷什么时候回来,也尚未可知了。” 二人一起点头,刘三继续说道:“这个,只有等了。” 等待,当真是漫长且煎熬的。 没办法,既然等不到福宁候,祁麻子也只能听天由命。 “我住同福客栈,什么时候福宁候回来了,你二人告知我一声。” 说罢,祁麻子又给了二人一些赏钱。 马天利接过赏钱,问道:“麻爷,您以后不来宝青坊了么。” “没有国舅爷这样的对手,我来了又有甚么意味。”说着,祁麻子拂袖而去。 刘三和马天利互相对望一眼,他们的财神爷走了。 二人看着手里的赏钱,不约而同的一起,走到了赌桌前。 赌徒,是永远也不会收手的。除非,等他们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时候,或许才会有些悔改。 一旦有了钱,大多数还是会走向不归路的。 云千川虽然赌技高超,可是他从不赌钱。此生,与赌毒不共戴天。 祁麻子来京之前,云千川是教授了他一些赌技的。 出身于青竹帮的祁麻子,对于赌钱也是手到擒来的。 这次,算是老本行了。 奈何这位福宁候不在京城,这就麻烦了,只能等。 而孟樊超来到京城的时候,其实是战战兢兢的。 作为一个逃兵,朝廷缉拿自己的告示尚未撤去。一旦被抓住,什么样的下场他自己都不知道。 到了京城之后,孟樊超昼伏夜出,他想去拜访当朝宰相。 结果,被宰相府门口的家丁,乱棍打出。 宰相,也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如同丧家之犬的孟樊超,客栈酒楼不敢去,只好蜷缩在桥洞下,瑟瑟发抖。 这边祁麻子的处境也不太好,这个福宁候迟迟没有回京。想结交此人,难上加难。 至于那位禁军统领刘爽,祁麻子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亲眼见识过,刘爽当街杀人。 见不到福宁候刘辙的祁麻子有些焦急了,有一日他看到一队禁军在大街上急行匆匆。 紧接着,就看到禁军统领刘爽骑着高头大马前呼后拥。 祁麻子正想着如何上前搭讪的时候,一个卖枣子的小贩来不及躲闪,被刘爽的马匹给撞倒在地。 这刘爽非但不停下,反而纵马在小贩身上来回疾驰。 一边践踏一边叫骂:“狗一样的东西,胆敢拦老子的路。” 直到马下的小贩渐渐没了声息,刘爽这才趁兴离去。 后来,官府对外宣称,有刁民恶意阻拦崇宁候意图不轨。崇宁候临危不惧,单骑将其击杀。 这日,祁麻子正在客栈无聊。便从行囊里,拿出一个竹筒。 竹筒内,赫然也是一只蛐蛐。 不同于寻常的蛐蛐儿,这只蛐蛐个头反倒较小,只有寻常蛐蛐三分之二大小,却通体黝黑。 祁麻子给它取名-黑金。 祁麻子将蛐蛐儿倒入罐子里,又从另外一支竹筒中,挑出一只个头超大的蛐蛐。 谁知,这个大个头蛐蛐儿见了这个黑金,竟然连连躲闪,想要跳罐而逃。 黑金则是缓缓靠近,说也奇怪,这个大个头的蛐蛐竟然吓得一动不敢动。 直到,黑金扑上去将对方的双足咬断。这个大个头的蛐蛐,始终不敢动一下。 祁麻子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容。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祁麻子慌忙将黑金装入竹筒。 起身走过去,将房门打开,却见是刘三和马天利二人。 “麻爷,好消息,国舅爷回来了!” 祁麻子一听登时大喜:“哦,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昨儿,我等在宝青坊看到国舅爷带着一干家丁去的。” “麻爷您是不知道,国舅爷当真把铜头将军给找到了。” 祁麻子皱起了眉头:“昨日为何不来告诉我。” 刘三和马天利一脸尴尬,刘三挠了挠头:“麻爷休怪,小人昨日赌瘾上来了,一时有些忘乎所以。便、便忘了通知。” 祁麻子“哼”了一声:“你们两个烂赌鬼,想来是手里没钱了,这才想起我来了吧。” 这俩货只好再次尴尬的笑笑,直到祁麻子又给了几吊赏钱。 刘三慌忙将赏银塞进了怀里,神神秘秘的:“国舅爷说了,下午还去宝青坊。” 马天利跟着说道:“我二人大着胆子,跟国舅爷说起了麻爷您。国舅爷对您很是感兴趣,说是要和你赌一把。” 祁麻子摆摆手:“我这些时日有些忙,改日再说罢。” 欲擒故纵,过于的表现自己,容易引起对方怀疑。 谁知刘三的脸上,愈发的尴尬起来:“那个,国舅爷说您要是不去,就打断小人的狗腿。” “国舅爷想赌什么。” “自是斗蛐蛐儿啊,麻爷,您手里有好货罢。” “是有一只,怕不是那铜头将军的对手。” “去了再说,国舅爷可说了,谁赢了他的铜头将军,国舅爷便与他拜把子。” 祁麻子一惊,这位福宁候还真是嗜赌成性,一个堂堂的国舅,竟然不管什么人都要拜把子。 第七十一章 进退两难意彷徨 如此结交的机会,竟然如此简单? 祁麻子心动了,若是攀上福宁候这条线,大掌柜在蓟县那就如鱼得水了,谁也动不了他。 “稍待,我去收拾一下,咱们一道儿去宝青坊。” “这个,麻爷。” 祁麻子刚要走的时候,马天利叫住了他。 祁麻子愕然回头:“甚事?” 这俩人互相对望一眼,马天利嗫嚅道:“国舅爷还说了,还说,若是您输了,就要您的脑袋。” 笑容在祁麻子的脸上僵住,这俩人似乎也有些过意不去。 “都、都怪小人嘴欠,在国舅爷面前大肆吹嘘麻爷您的手段。国舅爷这才来了兴致,说是您赢了他便与您拜把子,您输了就要您脑袋。” 在权势面前,祁麻子感觉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可笑。 原来,自己不过是人家的玩物而已。 当今刘太后的亲弟弟,草菅人命跟捏死一只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祁麻子想了想:“好,我去。” 当他说出要去的时候,刘三和马天利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他俩也知道,若是祁麻子跑了,那国舅爷势必不会放过他二人。 即便是在路上的时候,这俩人跟着祁麻子也是形影不离。 显然,他们也是怕祁麻子半路逃跑。 直到来到了宝青坊的时候,这俩货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麻爷,您里面请,国舅爷在二楼。”刘三招呼着。 京城的宝青坊就是不一样,一楼大厅是那些赌徒们消遣之地。二楼装修豪华,则是有钱人的休闲之地。 刚到楼梯口,就听到上面有人在吆五喝六。 几个侍卫腰间挂着佩刀,目光冰冷。 侍卫的跟前,是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此人,便是福宁候刘辙了。 此时的刘辙,正被眼前的赌局吸引。只见他撸起袖子,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骰子。 对面,也是一个纨绔子弟。二人的目光,都盯在眼前的蛊子上。 庄家掀开蛊子,对面那个纨绔子弟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崇宁候刘辙,则是哈哈大笑:“长乐伯,你输了。二十万两银子,三千顷土地,都归我了。” 祁麻子只听得是心惊肉跳,对方一场小小的赌局,张口就是几十万两银子几千顷的土地。 京城繁华之地,果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别说是蓟县,就算是在宣州府,也没有人会有这般的大手笔。 刘三和马天利,缩在一旁的大气也不敢出。 侍卫们也是冷这个脸,祁麻子也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对方可是国舅爷啊,好大的身份。自己一介草民,人家会把自己放在眼里么。 看起来这刘辙很是开心,他把地契和欠条都揣进了怀里。 抬起头的时候,这才发现祁麻子三人。 刘辙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打量着祁麻子:“嗯,你就是那个什么麻爷?” 祁麻子心头一震,慌忙施礼:“国舅爷说笑了,小人怎敢在国舅爷面前称爷,莫要折煞了小人。” 刘辙淡淡的“嗯”了一声:“你倒也识相,想必刘三已经跟你说了。” 祁麻子再次施礼:“回国舅爷的话,他二人跟小人说过,国舅爷想斗蛐蛐儿,小人受宠若惊。” “哼,受宠你算不上,若惊是真的。老子我就这个兴致,这是我从陈留苦寻来的铜头将军。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输了,老子就要了你脑袋当球踢。” 祁麻子更是心慌:“国舅爷饶命,小人只是切磋,还请国舅爷明鉴。” “在老子这里没有什么狗屁切磋,你即敢在老子面前称爷。那我也不惯着你,输了脑袋留下。” “若是小人赢了呢。”祁麻子抬起头。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干脆就豁出去了。 “你若赢了我的铜头将军,咱俩便拜把子。我痴长你几岁,便是你大哥。” 祁麻子一惊更甚:“小人不敢。” “他娘的,愿赌服输。老子输了心服口服,就算是闹到我姐太后那里,你也是我兄弟。当然,你得赢我。” 祁麻子想溜,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要把命给搭上。 “国舅爷海涵,小人实不是对手,还请国舅爷大恩大德,饶了小人一马。” 祁麻子是亲眼看到,这位福宁候的亲哥哥崇宁候刘爽,当街草菅人命的。 他刚要转头想溜,身后两个侍卫拔出佩刀,架在了祁麻子的脖子上。 侍卫们面无表情,你会毫不犹豫的相信,下一刻他们就会让祁麻子的脑袋搬家。 冷汗,从祁麻子的脸上滴落。 刘辙似乎很是喜欢这样的场景,他微微一笑着:“要么死,要么跟我赌,你自己选吧。” 这根本没得选,祁麻子认命了。他从背上,将那个竹筒取了下来。 竹筒里,是祁麻子的蛐蛐黑金。 果然这刘辙是嗜赌成性,看到祁麻子动手了,他更是急不可耐起来。 “来人来人,把我的铜头将军带上来。” 黑色的木匣,古朴厚重。单单这只匣子,怕是就价值不菲。 罐子里,刘辙兴奋的将他的铜头将军倒了进去。 当铜头将军落地的那一刻,祁麻子的心慌了。 铜头将军的个头,实在是大的离奇。足足有寻常蛐蛐的两倍还大,果真是威武雄壮。 刚进入罐子,这铜头将军便斗志高昂,蹬起两条粗壮的大腿,‘吱吱’的叫着示威。 寻常的蛐蛐儿,听到铜头将军的叫声,尚未开站便已经怂了。 而祁麻子则是不慌不忙,将竹筒内的黑金倒了进去。 当两只蛐蛐儿相遇的那一刻,杀机四伏。 寻常蛐蛐儿见到黑金,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而铜头将军在看到黑金之后,竟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然后摆起了战斗姿势。 刘辙的眼睛瞪得溜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铜头将军所向无敌,打遍京城无敌手的存在。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对手,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 黑金在铜头将军面前,甚至于只有对方的三分之一大小。 个头的悬殊,势必会造成力量的悬殊。 就好比轻量级的拳手,遇到重量级的拳王一样。双方压根,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单看铜头将军,甚至于一口下去就能将黑金咬成两段。 第七十二章 喜怒无常心不爽 刘辙在看到祁麻子的蛐蛐儿之后,一开始是一脸的鄙夷。再后来,则是表情愈发沉重。 他的铜头将军傲视群蛐,可遇到眼前这个黑不溜秋的小家伙,居然萌生了退意。 这让刘辙感觉自己丢了面子,他拿起斗草,也就是牛筋草开始撩拨。 果然这铜头将军大怒,对着黑金发起了战斗姿势。 而黑金则是不慌不忙,先是围着铜头将军转了一圈。 铜头将军针锋相对,猛地扑了过去。 力量的悬殊,使得黑金只能暂避锋芒,跳了开来。 铜头将军一击为中,更增嚣张气焰。 “好,铜头将军,跟我上,咬、咬它!” 刘辙的额头青筋暴出,激动的满脸通红。 而黑金在面对铜头将军的攻击,只是一味地躲闪。眼看,胜负已分了。 刘辙的脸上,已经带着胜利的喜悦。 刘三和马天利面如土色,他们知道一旦这黑蛐蛐战败,祁麻子的脑袋就会保不住了。 而祁麻子则是一言不发,他已经看出来了,黑金在采取游斗措施并不是怕了对方。 而是这铜头将军力量太强,即便是咬中对方,造成的杀伤力也是有限。 黑金之所以围着它转圈,其实并不是因为认怂,而是它想对方身上找出弱点所在。 铜头将军威风八面,辗转腾挪逼的黑金步步倒退。眼看着黑金退进了死角,退无可退的时候。 黑金开始反击了,铜头将军甚至于都没有准备好。黑金一个蹬腿跳上去,咬住了对方的小腿。 铜头将军的个头实在太大,正面硬刚是没有机会的。 伺机寻找对方的弱点,然后一击致命。 黑金找到了,铜头将军个头虽大,可是反应灵敏度却差得远。 胜在速度,这才是取胜的关键。 黑金咬住了对方的小腿,用力咬了下去。‘咔嚓’铜头将军小腿直接被咬断。 这一下,黑金是施足了力气。 断了腿的铜头将军,就这般认输了,不断的躲避着黑金的撕咬。 而黑金则是越战越勇,后面几乎是在吊打了。 刘辙的面色胀成了猪肝色,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个头硕大所向披靡的铜头将军,会败在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家伙身上。 祁麻子站起身,施了一礼:“承让。” 刘辙冷这个脸一言不发,祁麻子也只好默不作声。他将黑金倒回竹筒,结束了这场战斗。 “小人扫了国舅爷的雅兴,着实对不住,小人先行告退了。” 别想着什么结交了,在喜怒无常的国舅爷面前,能保住小命已经是不错了。 实际上,祁麻子的整个后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黑金若是输了,自己必死无疑。 黑金若是赢了,对方万一恼羞成怒,自己还是个死。 所以是,趁着这个机会,能走就走。 “站住,”果然刘辙还是叫住了他。 祁麻子硬着头皮,再次的施礼:“国舅爷您还有何吩咐。” “老子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你赢了,咱们就该拜把子称兄道弟。” “啊?”祁麻子睁大了眼睛。 “来人,备香案,我要与这位兄弟义结金兰。” 祁麻子自己也搞不懂,眼前这位国舅爷的喜怒无常。 甚至于刘辙自己有时候也读不懂自己,反正他都是兴之所至,只为开心。 对方的蛐蛐儿比自己强,那就愿赌服输。 宝青坊的掌柜战战兢兢,忙活了半天,才把香案摆上。 为此,他还狠狠的挨了一名侍卫的大巴掌,只因为办事不力。 谁能想得到,你国舅爷这个时候真的要和他人结拜。这不明摆着,是打所有人的脸。 你国舅爷何等尊贵,和一个草民结为兄弟。且不说朝中面子丢尽,刘太后也不会善罢甘休。 刘辙不在乎,他虽然没有哥哥刘爽残暴成性,却也是兴之所至无恶不作。 但有一点,作为赌徒的刘辙,赌品不一般的好。 既然输了就要认,香案摆上了。 刘辙拉着祁麻子,二人跪在了香案前。 “本人刘辙(祁大有)。” “我二人愿结为义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荣辱与共。” 刘辙说一句,祁麻子跟上了一句。 结拜完毕,刘辙拉着祁麻子的手站起身:“二弟,以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你来京城,所为何事?” 此时的祁麻子依旧有些发蒙:“承蒙国舅爷...” “还他娘的国舅爷,咱们已经拜了把子!”刘辙怒道。 祁麻子自知说错了话,慌忙改口:“大哥,我乃宣州府边关皮货商人。这次来京,原本是做些生意的。” 刘辙哈哈大笑:“你来京城做生意?倘若无人引荐,你必死无疑。这京城漕运也好货运也罢,干的不就是这些生意么。” “大哥说的在理,兄弟我乃宣州府蓟县人,边关能做的也就这些毛皮生意,实属无奈。” “你以后便是我的兄弟,我跟阿姐说说,给你弄个官当当。” 一切竟是如此的顺利,祁麻子受宠若惊:“如此。多谢大哥厚爱。” 刘辙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你且回客栈,回头我会着人去找你。” 祁麻子摸不着头脑,既然对方这般说了,他也只好施礼退去。 刘三和马天利也想跟着走,却又被侍卫拦了下来。 刘辙打开二楼窗户,直到祁麻子下了楼,走出了宝青坊去的远了。 刘辙这才关上窗户,冷冷的看着刘三和马天利二人。这二人,直被看的后背发毛。 “你们两个狗一样的东西,害得老子输了铜头将军。” 刘三和马天利双腿一软,登时跪倒在地:“国舅爷饶命,国舅爷饶命啊!” “嗤!”的一声,刘辙拔出身边侍卫腰间的佩刀,刺进了刘三的胸口。 鲜血从胸膛上溢出,刘三满眼惊恐,刘辙却是表情狰狞。 他的铜头将军输了,这让刘辙很是不爽。他需要发泄,于是刘三成了第一个倒霉蛋。 到死,刘三都不敢相信,国舅爷说杀自己就杀。 长刀从刘三胸口抽了出来,鲜血狂喷。一旁的马天利双腿发抖,脸色惨白。 刘辙凶残的眼神,再次看上了马天利。 第七十三章 豪门大宅起高墙 马天利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刘辙给杀了。 此人凶残成性,却又不想被人说他言而无信。 和祁麻子拜把子是真,愿赌服输。心理不平衡愤怒也是真,所以他杀了刘三和马天利。 刘辙和他哥哥刘爽,二人在京城无恶不作。而皇帝对此,是不闻不问。 一来畏惧刘太后,二来皇帝自己,也是这样的货色。 有一次康帝在宫中设宴,一名斟酒的宫女不小心打翻了酒杯。 宫女吓得瑟瑟发抖,康帝却和颜悦色,一副仁君形象。 康帝不但安慰着宫女不要害怕,还将酒杯扶起来,自己倒了酒。 宴会的群臣无不欣慰,皇帝如此宽仁,想来是转了性子。 酒至半酣的时候,康帝命人上来一桌福禄宴,美其名曰涮肉。然后,赏给了群臣分食。 群臣谢了恩,有个臣子自诩美食家,发觉这肉味不对。和自己吃过的家畜野禽皆不相同,于是斗胆问了一句:陛下,此乃何物之肉。非禽非兽,臣辩之不出。 康帝笑而不答,反问群臣:你们猜。 有人说是麋鹿肉嫩,有人说是马肉偏酸。也有人说是牛肉偏柴。 众人猜之不对,纷纷询问。 康帝举杯邀饮,欢畅笑道:婢女冲撞与朕,扫朕雅兴。朕已命人烹之,诸位所食便是。 群臣闻言大骇,纷纷呕吐不止。 而康帝则是乐不可支,笑得从龙椅上摔下,依旧捧腹不已。 皇宫,皆是一群变态。 祁麻子不知道,他此次前来京城所面对的风险。 回到客栈之后祁麻子辗转难眠,他不知道是福是祸,按理说自己轻而易举的就和那福宁候八拜之交。 而自己完成大掌柜交代的任务应该是不难,谁知他却丝毫的开心不起来。 总觉得,这个福宁候性格有些暴戾。 接连三日,祁麻子在客栈都是杳无音信。就连那刘三和马天利,也没了消息。 预感到不对的祁麻子,决定去宝青坊探个究竟。 各行萧条,唯赌坊生意兴隆。 每日,宝青坊的赌徒们都是络绎不绝。 有人今日一夜暴富,前呼后拥满眼欢喜。次日便输得倾家荡产,唉声叹气。 有人嗜赌成性卖儿卖女,丧尽天良。 众生百态,祁麻子感觉京城也好蓟县也罢,赌坊门前似乎都是一个样子。 虽在宝青坊日短,因出手阔绰得一雅号麻爷。 一来就看到赌坊的小二笑脸相迎,祁麻子无心赌钱。 给了小二些散碎银两,那店小二欢天喜地。 “我问你,刘三和马天利这二人,可曾来过?” 店小二的脸上,登时尴尬起来。其中,还带这些惊恐。 意识到不对劲的祁麻子忙又问:“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那、那刘三和马天利,都被国舅爷给杀了。” “什么!” 祁麻子能清晰的感觉到后背的寒毛直竖,刘辙,那日说和自己结拜的国舅爷,转眼间就把刘三和马天利给杀了。 巨大的惊恐包围着祁麻子,店小二接下来说的什么他都没有听进去。 祁麻子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走出了赌坊。 一路上,他的脑袋都是蒙的。 杀了,就这么给杀了。 两条人命啊,就这般的没了。 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祁麻子,整个人都被恐惧所笼罩。 不行,必须得跑! 对不住了大掌柜,不是我祁麻子不肯帮你。实在是,这京城太过凶险了。 回到客栈的祁麻子,吓破了胆的在收拾行李。 马车,就停在马厩里。 就在他着急忙慌的收拾细软的时候,房门突然间被人就给撞开了。 ‘吧嗒!’一声,祁麻子手里的金银散落了一地。 来的,正是几个侍卫。那日,跟随着刘辙身边的人。 侍卫们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细软,然后过去一把将祁麻子给抓住。 祁麻子大骇:“好汉饶命。” 就如同拖死狗一般,祁麻子被几个侍卫架出了客栈。 客栈的人看到这些皇宫侍卫,一个个如避瘟疫一般躲了开来。 祁麻子被拖上马车,心想着这次完了。 死定了,从国舅爷眨眼就把刘三和马天利给杀了这件事来看。此次祁麻子,凶多吉少。 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了,蓟县的一介草民。 到了京城,就因为斗个蛐蛐儿,就想着能和人家国舅爷拜把子了。 想什么呢,世间哪有这般容易的事。 ‘滴答,滴答。’ 路上,马车内流出了不明液体。那是祁麻子,在马车里吓尿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突然在一处高门大宅停了下来。 侍卫们走过去,将祁麻子拽下。 此时的祁麻子如同一滩烂泥,浑浑噩噩的他浑然不知道被带到了那里。 只知道,这是一处极其精致的别院。 别院装饰奢华,里面更是有下人进进出出。 这些下人们神色漠然脚步匆匆,几个丫鬟低着头,快步的走着。 祁麻子被几个侍卫押着,去往了后院。 这个时候的祁麻子,才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别院来。 别院好大,占地甚广。比之蓟县的县衙,不知道大了多少倍,也不知道奢华了多少倍。 终于来到后院,这里是一处后花园,假山鱼池、凉亭阁楼。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将祁麻子拉回了现实。 福宁候刘辙的声音,祁麻子走到凉亭的时候,就看到刘辙正在和另外一个人说话。 祁麻子后背发毛,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崇宁候刘爽。 这兄弟俩长相相似,恰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 刘爽的残暴,祁麻子是亲眼见识过的。刘辙的变态,他也听闻了。 不知道这二人,会怎生的折磨自己。 “大哥,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祁大有,我拜把子兄弟。” 看到祁麻子的时候,刘辙走过去拉着他的手,分外的热情。 祁麻子强装镇定,奈何整个身子不受使唤。 那刘爽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你说的,就是此人斗蛐蛐儿行家么。” 刘辙点点头:“正是,他的蛐蛐儿,赢了我的铜头将军。” 刘爽“嗯”了一声:“赐座。” 第七十四章 皇宫大内见帝王 很快有下人走了过来,搬过了一个凳子。 刘辙摁着祁麻子的肩膀:“贤弟,这是我兄长,都不是外人。” 祁麻子勉强的行礼:“小人见过大国舅。” 刘辙一听不乐意了:“你是我兄弟,自然也该叫一声大哥,叫什么大国舅。” 别说祁麻子胆小,就算是他胆大包天,这个时候哪里还有胆子敢说一声大哥。 刘爽摆了摆手:“罢了,市井之徒,俗礼就免了。你斗蟋蟀竟能胜我兄弟,足见还是有些手段的。明日你随我进宫,就看你的造化了。” 祁麻子一呆,斗蛐蛐还能进宫? 斗蛐蛐儿,那可是不务正业的败家子行径。素来,被人所不齿的。 就因为自己会斗蛐蛐儿,为什么要进宫呢。 刘辙哈哈一笑:“兄弟你有所不知了罢,当今天子那可是此道高手。实不相瞒,当初我便是败在了天子手下,这才有所不服。于是我便去陈留县寻了只铜头将军,唉,谁曾想又败在了你的手上。” “哥哥的意思是,我能见到天子?”祁麻子惊问。 刘辙点点头:“你手里的黑将军厉害得紧,陛下又是痴迷于此道。不过,你若是能胜了陛下,那你就是当今天下蛐蛐第一人了。” 祁麻子是惊得目瞪口呆,他自己做梦都没有想到。 就因为自己会斗蛐蛐儿,竟然能见到皇帝。 刘爽也跟着说道:“陛下常跟我说起,民间多斗蟋蟀高手,期盼能与之一战。祁、祁大有是吧,你明日带着你的蛐蛐儿,跟我入宫和陛下斗一场。若是赢了,保你后半生衣食无忧。” 刘辙走到祁麻子的身后,使劲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啊,明日一战,那可就全靠你了。我是陛下的手下败将,每次都是输得丢盔弃甲。你若是能赢了,那可就是给我这个做哥哥的长脸了。” 祁麻子犹自还没缓过神来:“小、小人怎敢与天子玩戏。” “哼,你这位拜把子兄弟已经把你斗蛐蛐儿的事捅出去了,陛下就是听闻了此事,才让我来找你的。”刘爽冷冷的说道。 他的兄弟刘辙,却是开心的很:“兄弟你放心,只要你好好的表现就不会有事。你要知道,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天子的,你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 “宫中规矩繁多,若是一个不小心触犯了禁律,我也救不了你。记住了,明日跟在我身后。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看的不要看。天子问你什么,你才能回答什么,明白了没有!” 说到最后,刘爽依然疾言厉色起来。 祁麻子慌忙起身施礼:“小人明白了。” “你找人,教他一些宫中的规矩礼仪。时间是有些仓促,简单告诫一些便是。” 说完,刘爽便起身走了。 其实刘辙似乎对自己也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吩咐了一个老宫女:“你,来教我兄弟。兄弟啊,我还要去醉杏楼喝花酒,便不陪你了。” 说完,刘辙扔下自己一个人,也跟着走了。 一个年老的宫女,走到祁麻子跟前施了一礼:“老奴斗胆,教爷一些宫规礼仪,咱们便开始吧...” 其实做臣子的,尤其是在京城当官日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轻松。 单单是一个上早朝,就能折磨死很多人。 古人晚上是没有什么太多的娱乐设施的,所以早睡早起,已经是大伙儿都习惯的事。 天还没有亮,这些朝官们就得早早的起床。 路程远的,更是得起个大早。 一路上,好不容易来到了宫门外,再接着排队等候早朝。 遇到个勤勉的皇帝,更是要命,你得起得更早。 好在如今的康帝昏庸糊涂,不上朝已成常态。 不过皇帝不上朝,你做臣子的还是得早早地来。因为皇帝不来,还有太后。 刘太后可不是省油的灯,年纪越大越是贪慕权力。 第二日一大早,祁麻子就被侍卫带去了宫门口。 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崇宁候刘爽才骑着高头大马走了过来。 作为当朝的国舅,崇宁候刘爽是可以骑马入宫的。 作为禁军统领,刘爽可以皇宫骑马,披甲入殿。 这份恩宠,着实是无人能敌。 祁麻子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皇宫森严。 七拐八拐的祁麻子也记不住路,只感觉时间过得好生漫长。 怀里竹筒内的黑金似乎都感觉到了不安,一直在吱吱叫个不停。 到了宫内,祁麻子被安排进了一个偏殿。而刘爽,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他也不知道这偏殿是用来做什么的,只看到里面有很多的书简。 祁麻子哪里敢随意走动了,只敢小心翼翼的蹲在那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升起,阳光透过油纸窗映射了进来。 直到日晒三竿的时候,殿门才被缓缓打开。 几个黄门小太监推门而入,立在一旁。 刘爽跟着走了进来,祁麻子慌忙起身。 刘爽只是招了招手:“跟我来。” 宫中的规矩果然森严,那些个小太监一个个都噤若寒蝉,没有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祁麻子跟在刘爽身后,来到了一处大殿外。 殿外站着一队侍卫,还有两个年纪少大一些的太监。 即便是刘爽自己,也得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然后低语了几句。 那太监点点头,然后转身回了大殿。 不多时,里面传来一阵尖利的嗓音:“宣,崇宁候刘爽、草民祁大有觐见!” 祁麻子浑身一震,跟着刘爽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大殿内,一个身着黄袍的中年皇帝,端坐在龙椅上。 祁麻子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慌忙垂下了头。 刘爽引着他,一起走到了台阶跟前。 “臣刘爽,见过陛下。”刘爽施礼。 祁麻子跟着从宫女那里学来的礼仪,一起施礼。 那皇帝喜笑颜开,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崇宁候,你带的蛐蛐儿高手就是此人么。” 刘爽转过头,祁麻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草民祁大有,见过陛下,陛下万岁!” 那皇帝甚是开心,摆了摆手:“平身平身,你叫祁大有,怎地脸上这多麻子,倒不如干脆叫祁麻子算了。” 第七十五章 满纸帝王言荒唐 本以为到了京城,终于摆脱了祁麻子这个称呼。 面对帝王,祁麻子不敢多说什么:“回陛下,草民祁大有。” “祁麻子啊,朕听闻你有一头黑头将军甚是了得。就连福宁候的铜头将军,都败在了它的手下?” 认命了,只要自己活着,祁麻子这个名字就会伴随终生了。 “回陛下,那是福宁候有意向让,草民侥幸而已。” 康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指着祁麻子,对一旁的崇宁候刘爽说道:“看看、看看,居功自谦,这才是为人臣子该做的。崇宁候,你说是也不是。” 刘爽慌忙施礼:“陛下圣明。” 康帝沉吟了一下:“可惜你不是官,这倒让朕为难了。这样吧,先斗蛐蛐儿,若是朕高兴了,赏你个一官半职。” 祁麻子还在那发愣,这哪里是什么九五至尊的皇帝,分明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官职,岂能是这般容易册封的么。 就算你是皇帝也不行啊,刘爽对此却似乎是见怪不怪了。 “来人来人。蛐蛐儿呢,快快给朕拿过来。” 这康帝年纪依然不小了,却依旧还是少年习性。 自幼骄纵,使得如今的康帝残暴成性,又嗜玩成性。 一旁的太监,慌忙将一个鎏金楠木木筒递了过去。 康帝急不可耐,洋洋得意的炫耀起来:“祁、那个祁麻子,来来来,拿你的黑金将军,和朕的红巾大元帅比试比试。” 一旁的刘爽看向祁麻子,祁麻子慌忙跪地:“草民死罪,怎敢与陛下较技。” 康帝登时不耐烦起来,将鎏金楠木筒放在了桌子上。 “没劲没劲,一点也不好玩!崇宁候,你给朕找的这些都不好玩!” 眼看着康帝动怒,祁麻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刘爽也很害怕,对着祁麻子说道:“祁麻子,你敢抗旨么。” 祁麻子头伏的更低,康帝越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刘爽见势不妙,慌忙凑到祁麻子耳边:“你若是不比,脑袋搬家。” 祁麻子浑身一震,这才勉强抬起头:“陛下既有意,草民斗胆一试。” 说着,祁麻子从怀里将竹筒拿了出来。 康帝一见之下,登时转怒为喜:“好好,哈哈哈,这就对了嘛。来,李德全,把蛊子摆上。” 康帝身边的贴身太监,大内总管李德全。就连崇宁候刘爽,都得礼敬三分。 此时的李德全将斗蛐蛐儿的罐子拿了过来,终究是皇帝御用之物。 这斗蛐蛐的罐子,都是官窑。若是流落民间,当价值不菲。 皇帝的蛐蛐儿通体殷红,当真是稀有至极。 虽然没有刘辙的铜头将军大,却更显威猛。 “祁麻子,还等什么,开始吧。”太监李德全尖利着嗓子。 祁麻子无奈,只好跪着走过去,将竹筒的黑金倒了出来。 康帝的红巾大元帅,一看到黑金的时候,明显的后退了一步。 这让康帝大怒:“不中用的东西,上啊!” 康帝用斗草催促着,红巾大将军却一直连连后退,始终不肯往前。 没有人知道,祁麻子手里的这只黑金蛐蛐儿,乃是传说中的蟋蟀之王。 传闻黑头黑金蟋蟀百年难遇,此物一出,便无敌手。 康帝手里的红巾大元帅确实是难得的极品,可是在面对黑金的时候,明显是不敌的。 红巾大元帅见到黑金之后,本能的就会产生恐惧心理。 这让康帝大为的暴怒,之前他的红巾大元帅所向披靡。今日见了这个小小的黑家伙,竟然驻足不前。 奇怪的是,一向斗志高昂的黑金,竟然没有发动攻势。而是,调转了方向。 红巾大元帅在数次的试探之后,终于也发现了黑金的不对劲。 在康帝斗草的不断撩拨之下,红巾大元帅燃起了斗志,开始发起了进攻。 两只蟋蟀都是王者,在发现黑金的疲态之后,红巾大元帅便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了。 好一场厮杀,虽然黑金个头较小,辗转腾挪间却丝毫不落下风。 康帝急的脸红脖子粗,拼命的催促着:“咬啊咬啊,咬死它!” 黑金在经过一阵厮杀之后,疲态更加明显。而红巾大元帅,则是越战越勇、 终于,红巾大元帅瞅准机会猛扑过去,黑金来不及躲闪,直接被对方咬住了脖子,甩出了罐子外。 “赢了!”康帝兴奋的大叫起来。 一旁的祁麻子面如死灰,康帝则是兴奋的青筋暴出。 而刘爽看向祁麻子的眼神,颇为的复杂。 康帝开心的像个孩子:“哈哈哈哈,朕就说过,朕的红巾大元帅天下无敌!” 祁麻子再次跪地:“草民冒犯天颜,罪该万死。陛下天恩浩荡,如日月之光,草民萤火之虫,皆沐皇恩。” “行了行了,起来吧。虽说你的黑金大将军输了,不过能和朕的红巾大元帅战了十几个回合,也算难得了。朕记住你了,说罢,你想要什么赏赐。” “草民不敢要赏赐,” 康帝挠挠头:“你不要赏赐,这倒是叫朕为难了。对了,朕还是赏你个官当当吧,你去做个知县如何?” 祁麻子大骇,好在一旁的刘爽接口说道:“陛下,朝廷官员任命非同小可。没有经吏部的同意,陛下您封了官职这些官员也不认啊。尤其是那吏部尚书田文镜,此人老是以有违祖制为由,驳回陛下您的任命。” 一说起这个,康帝大怒:“田文镜这个老东西,朕早晚有一天要杀了他!” “是啊陛下,田文镜胆大妄为,竟敢抗旨不尊。你上次封陈留知县为太师这件事,就是此人从中阻挠,着实可恶。臣斗胆,倒不如将此人贬黜京城,去外地任职,这样陛下您也能耳根清净不是。” 作为禁军统领的刘爽,这是在排除异己。吏部尚书田文镜,是朝中为数不多清正的官员。 康帝虽说是昏庸糊涂,却也没有傻到愚蠢的地步。 “田文镜是父皇留给朕的股肱之臣,虽说他三番五次的顶撞朕。朕也知道他是个好官,此事容后再议吧。朕这官职给不了你,祁麻子,朕赏你五百两银子算了。” 祁麻子再次施礼:“草民不敢求赏,陛下若真要赏赐草民。就把这个蛐蛐罐儿,赏给草民罢。” 康帝一呆:“就这个?哈哈哈,不愧是此道中人,好,这蛐蛐罐就给你了。” 第七十六章 千里投奔为谁忙 一个蛐蛐罐子,对于皇帝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但是对于祁麻子,一个普通百姓来说,意义非凡了。 这可是御赐之物,还是官窑出品。 可以说,即便是留给子孙后代,也能成为传家之宝。 皇宫当真是大的无边无际,祁麻子小心翼翼的抱着蛐蛐罐子,跟在了刘爽身后。 刘爽突然放慢了脚步,祁麻子一个收势不住,差点撞到了对方身上。 “你为何要输给陛下。” “会大国舅的话,小人的蛐蛐儿不是对手。”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黑金蟋蟀百年难遇。即便是陛下的红眼蛐蛐,哪里是你的对手了。” 原来这个刘爽也是行家,祁麻子心中一惊,他知道瞒不下去了。 “普天之下,谁敢胜天子。小人只是想保命,仅此而已。” 刘爽看他的眼神,愈发的有兴趣了:“哦?说来听听,你用了什么办法,让这黑金蟋蟀败下阵来的。” “小人也没什么,只是喂了它半片生牛肉。蛐蛐儿吃了便只窜稀,自不是对手了。” 当今的康帝酷爱斗蛐蛐,人称蟋蟀皇帝。 于是,许多人投其所好。朝中上下,以斗蛐蛐为乐。 此事,甚至于流传到了民间。而一只上等蟋蟀,也被炒到了天价。 可见,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炒作。 福宁候刘辙虽说是不学无术,其实一开始他对斗蛐蛐并无兴趣。 只因为当今皇帝喜欢,刘辙这才学会了斗蛐蛐。为的,就是博帝王欢心。 其实刘辙早就知道,他的铜头将军打不过皇帝的红眼大元帅。 为博君一乐,这些做臣子的,无所不用其极。 当上行下效,臣子们都忙着如何拍马屁的时候,可见这个朝廷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 直到祁麻子用它的黑金蟋蟀,打败了福宁候刘辙的铜头将军的时候。 崇宁候刘爽发现了机会,于是把祁麻子带进宫中,以此邀功。 康帝得知祁麻子乃此道高手的时候,登时心痒难搔。 没想到入宫的结果,祁麻子的黑金居然败下阵来。 刘爽也知道,祁麻子若是赢了皇帝,下场就是个死。 祁麻子自己也知道,于是在进宫之前,就给黑金蟋蟀喂食了半片生牛肉。 这才使得黑金蟋蟀临场萎靡,最终败下阵来的。 康帝昏庸残暴,却非全无大脑。 康帝也知道,如今朝中大权被太后刘氏一族所掌控。 刘太后一党的守旧势力,对皇权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于是,康帝不断提拔宰相李时彦,使得李时彦的势力在朝中日盛。 如今朝中分为两大派系,以太后为首的守旧派,多是一些老臣旧臣。这些老臣在朝中影响巨大,康帝每每都觉得受到他们的掣肘。 还有一派,则是以宰相李时彦为首的保皇派。这些人,大多是一些新进提拔的官员。 这些人渗透到朝廷的各个阶层,地方州府郡县等等。 康帝则是乐享其成,坐山观虎斗。 刘爽则属于守旧派,他看出这个祁麻子虽只是一介草民,却才堪大用。 “你说你是从蓟县而来?” “是的大国舅,小人来自蓟县。” “蓟县,就是那个云、云千川对吧,此人以火器之利,击退了胡羯可汗可是此人。” “回大国舅的话,云千川正是小人的大掌柜。小人此次来京,正是受大掌柜的吩咐。” 像是崇宁候刘爽这类人,你跟他说谎那是找死。 这种人都是人精,你来京城的目的,最好是一五一十的说清楚。就是为了结交权贵,不为别的。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宫之后,你随我来。” 刘爽的脚步匆匆,祁麻子左右观望了一番,继续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后面。 出了宫门,刘爽冲他使了个眼色,祁麻子点了点头。 刘爽是武将,武将骑马文官坐轿。 祁麻子跟着他,来到了京城的一座酒楼面前,停了下来。 长乐楼,那是京城最大的一座酒楼。 酒池肉林,文人墨客趋之若鹜。 能进入长乐楼的,都是非富即贵。这地方,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起的。 在京城的百姓们,以能去长乐楼为荣。若是谁去长乐楼吃过一顿饭,能吹一年。 当然对于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们来说,他们自然都是长乐楼的常客。 刘爽一来的时候,长乐楼酒楼掌柜的,亲自出门迎接。 “大国舅您来了,老规矩你的房间小人早给留好了。” 掌柜的满面笑容,刘爽点了点头,扔给了他一袋散碎银子:“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 掌柜的接了银子,点头哈腰欢天喜地:“放心吧大国舅,小人理会得。” 长乐楼共分三层,一楼是大厅。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圆台,入夜时分的长乐楼灯火通明。 圆台,是歌伎歌舞的地方。一楼,也是文人墨客附庸风雅之地。 二楼则是雅间了,能上二楼的要么就是宴请的京城官员。要么,就是谈生意的富商大贾。 至于三楼,那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了。非皇亲国戚,达官显贵不得入。 三楼一处临窗的雅间,是刘爽常来之地。 到了雅间落座,店小二上了酒菜之后便悄悄关上了门。 就连刘爽身边的侍卫们,都得远远的站在外面。 房间内,只剩下刘爽和祁麻子二人。 刘爽独自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一杯酒。祁麻子,则小心翼翼的垂手立在一旁。 “云千川,是你的大掌柜?” 祁麻子点点头,当下一五一十,将在蓟县发生的事都告诉了刘爽。 刘爽沉吟了一下:“如此说来,你们这个大掌柜,派你入京就是为了接近与我。” “我们大掌柜说了,他在蓟县守备营为官,实乃身不由己。大掌柜愿为朝廷效力,却苦无朝中同僚旧朋。小人能进京认识大国舅,实乃三生有幸。” 面对云千川的示好,此时的刘爽不置可否。因为他不知道,云千川是否另有所图。 一个小小的蓟县守备营,刘爽自是不会放在眼里。 可云千川击退胡羯可汗,这就不一样了。就凭这一点,刘爽也想认识一下。 没想到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了,那说明这个云千川是个聪明人,他已经感觉到了宰相李时彦的压力,这才派人来投奔自己。 第七十七章 献出木匣秘密藏 “说罢,想要我做什么。” “我们大掌柜得知太后患有眼疾,特奉来神药。” 刘爽猛地站起身:“什么,你说什么!” 当今刘太后,是先帝留下来的旧臣领袖。刘太后的势力,在朝中极大。 从刘爽任职为禁军统领就可以看出来,太后的势力在京城是不容小觑的。 奈何如今刘太后身体抱恙,尤其是眼睛老眼昏花的,一到阴天夜晚就看不清东西。 为此杀了宫中十余个太医了,各种偏方良药都用过了,始终是不见效果。 搞得太医们人心惶惶,更是不敢对太后施药。只是用一些固本培元的药物,聊胜于无。 太医们人人自危,就算是有一两个医术精湛者,也是不敢轻易用药。 因为用不好,脑袋就没了。 “我们大掌柜派小人此次前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为太后她老人家,医治眼疾。” “你若能治好我阿姐的眼疾,你们的大掌柜即刻进京,给他个五品,不、三品官职当当。” 三品,不管是正三品还是从三品,在朝中绝对都是属于重臣级别的了。 祁麻子心下骇然,大康烂成这个样子了么。一言不合就封官么。 “回大国舅的话,我们大掌柜不求赏赐。只求能在宣州边关,为朝廷效力。” 不怕你不要,就怕你要的更多。刘爽看着祁麻子,轻笑一声。 “你们那个大掌柜,我倒是愈发有意思了。以后,定然要见他一见。” 祁麻子不敢多言,再次施礼。 “什么时候,随我入宫给阿姐医治眼疾。” “明日即可。” 刘爽点点头:“很好,云千川,我记住他了。只要他能治好我阿姐的眼疾,我们绝不会亏待与他。” 有了刘爽这句话,祁麻子是长舒一口气。 冲虚道长当初派祁麻子入京,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刘太后所患的眼疾,消息是冲虚道长带来的,而云千川,正好所能医治。 反观那位可怜的孟樊超,他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却苦无门路结交权贵。 每日游荡在京城街头,身上所带的盘缠也花的差不多了。 好在朝廷对他的缉拿风声过去了,他也敢明目张胆的走上街头了。 机会,还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每日,孟樊超都会去宰相府门口蹲守,还别说还真就让他找到了机会。 宰相李时彦,每日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家丁开道护卫近身。 作为大康的宰相,李时彦深受皇帝器重。 他自己也知道,得罪的人太多。尤其是,和太后一帮旧臣之间,更是不死不休的地步。 所以,想杀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为了安全起见,李时彦出门都是格外的小心翼翼。 孟樊超想接近此人,非常困难。 这日,他早早的来到了宰相府门口,在一旁的一棵大树下蹲了下来。 ‘吱呀’一声,宰相大门打开。七八个家丁,陆陆续续从里面走了出来。 青衣小帽的家丁们,轻车熟路。狗仗人势的他们,耀武扬威。 马车从后院缓缓驶了过来,紧接着十几个护卫从宰相府走出。这些人腰悬佩刀,围在了马车旁。 不多时,几个丫鬟搀扶着李时彦,颤颤巍巍的从府内走出。 孟樊超已经等候许久了,一咬牙,他决定冲上去。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大风刮过。 狂风卷起沙尘,迷乱的众人睁不开眼。 李时彦的官帽长缨崩断,帽子晃晃悠悠的朝着孟樊超的方向飞了过去。 孟樊超一呆,机会稍纵即逝,他猛地跳起来,接住了那顶将会带给他前程的乌纱帽。 狂风散去,众人满身狼狈。李时彦左顾右盼,寻找自己的乌纱帽。 旁边的家丁亲信们,也纷纷低头寻找,一抬头众人发现了孟樊超。 孟樊超双手捧着乌纱帽,一脸虔诚的朝着李时彦走了过去。 护卫们拔出佩刀想要阻拦,被李时彦摆手阻止。 孟樊超离着对方一丈多远的地方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的举起乌纱帽:“下官见过宰相大人,您的帽子。” “嗯?你是官员,何处任职。” “下官原蓟县守备营千户,如今是朝廷钦犯。” 如此的直言不讳,使得李时彦身边护卫再次拔刀,将他团团围住。 朝廷钦犯,还敢光天化日明目张胆的来到当朝宰相面前露面,这不是找死呢么。 李时彦却依旧对着手下摆了摆手,慢条斯理的“嗯”了一声:“蓟县,老夫记得就是击退胡羯可汗的地方。你是那个胡羯人围城,临阵脱逃的地方守备千户?” 作为一个宰相,对于国家的时政不敢说是了如指掌,李时彦却也能做到事无巨细。 能身居宰相之位,也绝非偶然。 “回宰相大人的话,下官是被冤枉的。当初胡羯围城,下官冒死突围去宣州府求援。谁知尚未抵达宣州府,那胡羯人便退了兵。于是朝廷以下官为逃兵而列为钦犯,下官实属冤枉。” “哼,冤枉?你身为一个地方守备将领,私自出城不是逃兵又是什么。说什么求援,为何不派他人前去,而是由你一个主将出城。” 尽管一路上孟樊超早就想好了各种说辞,却被李时彦一语点破。堂堂的宰相,岂能这般容易被糊弄。 ‘噗通’一声,孟樊超跪了下来:“大人明鉴,下官确实是出城求援的。下官有罪,还请宰相大人救我一命,下官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说着,孟樊超咚咚咚的跪在地上磕着头。 李时彦不为所动,一甩袖子:“老夫不将你送官查办已算是客气了,就当老夫没见过你,赶紧走。” “滚!再不滚蛋,送去顺天府!”身边的护卫,也跟着恐吓道。 孟樊超战战兢兢,将官帽递上之后,又从怀里取出一个木匣。 “大人,这是下官的一番心意。烦请大人还是先看一眼,再作计较。” 李时彦本想拒绝,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当他打开木匣的时候,登时脸色大变。 此时的孟樊超,也不再是卑躬屈膝,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对方。 一向稳重的李时彦,双手也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来人,将此人带回府中,待我上朝回来,再作计较。” 家丁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得李时彦怒喝:“好不快去!” 家丁们慌慌张张,这才不敢再问,将孟樊超带回了宰相府。 第七十八章 惊天秘密不见光 李时彦直到深夜时分,才从皇宫里回来。 足见康帝对他的重视,回府之后的李时彦,满身疲惫。 孟樊超在府中,那当真是度日如年。 自己被关进了一个小黑屋,门口还有家丁把守。就算是他想逃,都逃不掉。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踹开。 “相爷有请!”来人撂下一句话,冷冷的看着他。 孟樊超站起身,对着那人一拱手。对方鼻孔朝天,并未理会。 “跟我走。” 后来孟樊超才知道,此人是宰相府的管家。 管家领着他,并未去府厅,而是来到了书房。 书房那是宰相府绝对的禁地,没有李时彦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即便是府上的管家,也只敢将他引到门口。小心翼翼的打开房门之后,管家施礼退了出去。 孟樊超心中忐忑的走进了屋子,进去之后才发现。屋子里,李时彦坐在了一盏烛灯跟前。 烛火在他身后,使得孟樊超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而对方,则对自己一清二楚。 在这种强大的气场之下,孟樊超反倒是坦然了,他一拱手:“见过相爷。” “你处心积虑,守在我府门之外,想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罢。” 对方终于开口,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想见相爷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下官实属无奈。” 一瞥眼间,那木匣就放在书桌上。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木匣。 匣子里,原是一封书信。 李时彦拿起书信,缓缓打开:“是胡羯可汗派你来的,你已投靠了胡羯人。” 孟樊超“哼”了一声:“彼此彼此。” 突然听得李时彦叹了口气:“一失足成千古之恨,当初我若不是被俘,也断然不会把柄落入你等之手。” “相爷,而今天下大乱,唯胡羯可汗雄韬伟略,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就不用下官我多说了吧。” “哼,好一个识时务者为俊杰。胡羯大汗狼子野心,亡我大康之心不死。若胡羯直取中原,你我都是千古罪人。” “相爷高见,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评说。如今的康帝昏庸残暴,治下的百姓就能好过了么。胡羯可汗体恤百姓,这天下归一。你我是千古罪人还是流芳百世,这就难说了罢。” 李时彦抬了抬手,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过多的纠缠,于是转而换了个话题:“说罢,大汗派你来京,所为何事。有什么,需要老夫我帮忙的。” “其一,还请相爷相助,除去蓟县的守备千户云千川。此人不除,恐为大患。” 对于孟樊超的要求,李时彦似乎并未有太多的惊讶。 毕竟能身居宰相之位的人,那都是老狐狸,人精中的人精。 对方的来意,他一猜便知。 “云千川,一个小小的千户,如此的劳师动众,还要老夫出手。” “此人绝非一个小小的千户那般简单,蓟县一战,此人的火器可畏可怖。若假以时日,此人势必势大难制。” 这一点,孟樊超倒是看的清楚。 云千川所用的火器,对于这个冷兵器时代的人来说,绝对是碾压的存在。 李时彦心中一动:“你说的那火器,当真如此厉害?” “开山裂石,如雷轰似闪电。相爷是见识过胡羯铁骑的,相爷以为纵横天下无抗手的胡羯铁骑之所以退兵,到底为何。” 一席话,使得李时彦浑身一震。 当年他在边关,亲眼见识到了大康军队和胡羯铁骑的厮杀。 胡羯的铁骑,可以说是所向披靡一路摧枯拉朽。 如果说云千川只是在蓟县,就让胡羯大汗上万铁骑铩羽而归。那么,这火器的可怕之处,可想而知。 李时彦在犹豫,这个云千川当真如此厉害的话。杀了此人,对胡羯确实是有利。 “相爷明鉴,大汗的意思是云千川非死不可。只要杀了云千川,大汗以他胡羯可汗的名义起誓,当年相爷投靠过胡羯人的事,就会永远的烂在肚子里。” 这就不得不让人心动了,当年李时彦在边关监军。 当初康军一溃如沙,被胡羯人一路吊打。三十万大军折戟沉沙,此战燕北三十六镇尽属胡羯之手。 整个北方边境的百姓,在胡羯铁骑下呻吟。而大康,对此无能为力。 李时彦跟随乱军一路南下逃跑,后来被胡羯俘获。 当时的胡羯可汗,得知李时彦是朝中的兵部郎中之后,便将其软禁。 李时彦为保命,归顺了胡羯。 后来大康和胡羯达成了协议,以天门关为界。天门关以北的广大土地,归于胡羯之手。 另外,每年大康要给胡羯百万岁币。 随着合议形成,胡羯大汗也把李时彦给放了回来。 回京之后的李时彦绝口不提他曾被胡羯人俘虏之事,只说是乱军中走散了。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回到京城。 当时的先帝还大为感动,将李时彦升任为兵部左侍郎。 到了康帝继位,为了遏制刘太后的势力,不断提拔李时彦。 最终,李时彦坐稳了大康宰相之位。 这些年来,李时彦小心翼翼,生怕暴露了自己。 好在胡羯那边似乎也是忘记了此事,李时彦这些年也就渐渐淡忘了。 谁曾想,来了个孟樊超,不但把自己的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还把当年自己投靠胡羯可汗的降书带了回来。 眼前木匣这封降书,若是落入他人之手,则李时彦死无葬身之地。 “好,这件事我答应你,还有呢。” “还有就是,下官和相爷是一条船上的人。下官私逃蓟县的事,还请相爷帮忙。” 此时的孟樊超,不再有任何的惧怕了。因为他手里,有了筹码。 李时彦想了想,也答应了下来:“好,找个机会,我会跟天子言及此事。” 孟樊超受胡羯可汗的吩咐,来京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死云千川。 只有云千川死了,他的火器才不会对胡羯造成威胁。 而作为宰相的李时彦,已经答应了下来。 祁麻子这边,也攀附上了刘太后一党。为的,就是保住云千川。 万万没想到,远在蓟县的云千川,煽动了蝴蝶的翅膀,使得朝中两大势力明争暗斗更为的白热化。 第七十九章 猫儿山上石炭矿 一个当朝的宰相,竟然是个叛徒。 李时彦为官多年,曾经跟随先帝征讨过胡羯。 边关一战李时彦被俘,这件事他以为过去了多年,不会再有人知晓。 谁曾想,那胡羯可汗布日固德,终究还是找上了自己。 作为一个宰相,利用手中的权利,去弄死一个地方小小的千户不是什么难事。 问题就出在,云千川击退了胡羯,名声太大。 大到都惊动了康帝,这就需要想办法了。 自从祁麻子走后,云千川虽说是领着守备营千户的官职。却依旧在猫耳山,主持他的大业。 猫耳山易守难攻,是天然的屏障。 在颜徽音的帮助下,炼铜事业如日中天。 如今的产铜量,已经实现了规模化生产了。 新的问题开始出现,缺薪。 周边十几里的山,都被砍的光秃秃的了。 而炼铜,是需要大量的木材的。 “老道,冲虚老道,你注意多,想想办法啊。” “大掌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贫道本事再大,这没有柴火如何炼铜。” “你个牛鼻子,牛皮吹得嗷嗷叫,这节骨眼上又没本事了。” “大掌柜你说话可得凭良心,你自个儿站在猫儿山顶瞅瞅,周边的山上还有树么。” 云千川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没树了么?” 二憨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千川哥,有两个炉停工了,没有炭火了。” 正应了冲虚道长那句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猫耳山周边几十里,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别说是砍柴,寻常百姓人家做饭都是困难。 有这般的夸张么,参天大树不是到处都有么。 没有穿越之前,云千川也是这般认为的。 直到来到大康这个时代,他才明白为什么灾荒之年的百姓,连树皮草根都没得吃了。 很久很久之前,云千川还在上大学的时候。看过一张晚晴时期的真实照片,照片是五岳之首的泰山。 照片上的泰山光秃秃的,不见一棵树木。这就是,当时那个时代的真实景象。 猫耳山炼铜,是需要大量的木炭的。 以周边各处山川的能力,根本供应不起。 “冲虚道长,胡羯人来打蓟县的时候,城内还有许多猛火油,从何而来的呢。” 冲虚道长一怔,云千川这厮极少对自己尊称一声道长的。动不动就是牛鼻子,猛地这般称呼自己,倒是让冲虚有些不适应了。 无事献殷勤,那就非奸即盗。 冲虚道长狐疑的看着他:“作甚。” “猛火油是从附近挖的吧,这附近可有煤炭?” “煤炭是甚么,贫道听都没听过。” “就是地里挖出来的,可以燃烧的,比木炭硬且耐烧。” 冲虚道长“哼”了一声:“你说的此物,那叫石炭,有毒的。不怕死的,你可以试试。” 云千川一怔:“有毒?” 二憨都跟着点点头:“石炭烧起来呛得很,还冒毒烟,千川哥,真的会死人的。” 原来这个时代的人,管煤炭叫做石炭。 云千川的眼前一亮:“告诉我,此物那里有。” “这个,贫道得打听打听了。”冲虚道长捋着胡须。 “你个牛鼻子,还不快去!”云千川催促。 冲虚道长屁都没放一个,颠颠的的点点头去了。 身后几个死士面面相觑,这些死士们都是冲虚道长一手培养出来的。 死士们对于冲虚道长是无比的尊敬,而冲虚道长生平,除了云千川也没有人敢这般的使唤自己。 百姓们都认为冲虚道长道法高深,是那种半仙似的人物,哪有敢半分的不敬。 只有云千川,对他从来都不客气。 更为要命的是,冲虚道长好像对此也是默认了。 旁人对自己大不敬,冲虚道长立刻就会暴跳如雷。云千川对他不敬,冲虚道长理所当然。 地处于边关的蓟县,土地贫瘠荒凉。 偏偏就是这样的地方,矿产格外的丰富。 远的不说,就说这个猫耳山的孔雀石,用来炼铜产量巨大。 此外,云千川还在周边的山川发现了石英岩、石灰岩、褐铁矿等等,诸多矿藏。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发现银矿和金矿。否则,也就不必守着猫耳山了。 能用猛火油对付胡羯骑兵,证明此地盛产此物。 果然这冲虚道长的消息灵通,第三日上便找到了云千川。 “猛火油在城南,翻过两座山就是。此物用来防御守城,最是好用不过。只是这猛火油产量稀少,不太多见。” 云千川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好的东西,这些人不知道挖么。 “你们就不知道挖么,这可是宝贝!” 冲虚道长一怔:“此物除了易燃,火势猛烈了些外没有半点用处。” 猛火油就是石油,能够发现的露天石油极为稀少。不过既然能发现,继续挖掘的话一定会发现大油田的。 不过就算是发现了油田,以这个时代的技术能力,不管是开采还是提炼,确实都非常困难。 云千川想了想,也就作罢了。 “哦,大掌柜问的石炭贫道打听清楚了。就在咱们猫耳山旁边,整座山都是。” 云千川一怔:“整座山,在哪里?” 冲虚道长朝着猫耳山东边一指:“此地,这里就是。” 猫耳山的东侧,有一个小土坡。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这山坡连个名字都没有。 “放屁,这里光秃秃的,哪有什么石炭了。” “挖啊大掌柜的,上面三尺覆土,深挖之后就石炭。” 冲虚道长奇怪的看着他,石炭确实是能燃烧。不过这玩意儿烧起来浓烟滚滚呛死人,还有毒。 突然冲虚道长寒毛直竖:“你、你不会是想用石炭烧制炼铜罢。” 用这些剧毒的石炭炼铜,不要命了! 山上的这些工匠们怎么办,谁能有这个胆子。 “为什么不呢,真要是整座山都是石炭,咱们就用石炭烧制。” 云千川一定是个疯子,是被缺柴脑子烧糊涂了。 对此,云千川却显得异常兴奋:“二憨、王炉,给我备马,我要去东坡看看!” “主人,需要带上铁锹锄头么。” “带上,都带上!” 小土坡就在猫耳山旁边,下山就是。很快,云千川就带着几人来到了土坡上。 第八十章 慈宁宫殿睁眼盲 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毛都没有。 “这牛鼻子,哪里来的狗屁石炭,回头我打断他的腿。”云千川骂骂咧咧。 “千川哥,孙崇文他们会打断你的腿。”二憨不合时宜的说了句。 “看什么,还不快挖!” “你骂冲虚道长,会遭报应的。”二憨嘟囔了一句。 冲虚道长在众人的心中,那绝对是半仙的存在。 十里八乡的百姓们,对其都是顶礼膜拜。 算卦无有不准,于是传的神乎其神。 二憨也深信不疑,他觉得冲虚道长这样的人,是接近于神的。 所以,不容亵渎。 二憨不明白,为什么云千川面对冲虚道长的时候,总气鼓鼓的像个青蛙。 二憨和王炉拿着锄头镐头,开始了在黄土地上的挖掘工作。 此地干旱少雨,山坡上的土地板结坚硬。二人挥动着锄头,崩出了火星子,收效甚微。 “主人,这挖了半天,也挖不动啊。”王炉也难得的抱怨了起来。 二憨一把子力气,这个时候也是扔掉了铲子。 “千川哥,挖不动啊。那牛、那老道士不是个东西。” 云千川“嘿嘿”的笑着:“怎么,现在不说人家是道法高深了。” 二憨心中恼怒,却还是不敢对冲虚道长大不敬:“我歇会儿,等忽儿再挖。” 深挖三尺,也就是一米左右。二憨和王炉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刨了个深坑。 五尺深度都有了,下面还是坚硬的夯土。好在这山坡石头稀少,否则他们早就放弃了。 “不、不成了千川哥,实在挖不动了。下面啥都没有,咱们回去罢。” 云千川也有些动摇,看着日落西沉,他也决定放弃。 ‘当!’的一声,王炉的锄头下面,似乎挖到了什么东西。 云千川一低头,王炉俯下身,扔掉了锄头。用手在土堆里扒拉了起来,然后一块黑漆漆的煤炭,展现在三人眼前。 云千川只感觉心跳加快:“快,拿上来!” 王炉双手捧着煤炭,云千川拿在手里一看,确实是煤炭无疑。 二憨一看登时来了精神,拿起锄头‘咣咣’一顿深挖。 大概地下六七尺的深度,全是煤炭。 这是露天煤矿,储量丰富。 “天助我也,天助我!哈哈哈哈...”云千川仰天大笑。 二憨和王炉互相对望一眼,这玩意儿,真有这么好么。 夜已深沉,颜徽音牵着妹妹的小手,在石屋门口翘首以盼。 这么晚了,云千川还没有回来,这让颜徽音大为的担心。 “姐姐,大哥哥怎地还没回来,我饿。” 小蓁蓁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颜徽音。 颜徽音只好抱起她:“蓁蓁乖,咱们再等等。” 蓁蓁点点头,突然小手一指:“大哥哥回来了。” 黑暗中,矿院的大门打开。云千川带着二憨和王炉,三个人走了进来。 笑容出现在颜徽音脸上,她抱着孩子快步走了过去:“夫君,饭菜已经做好了。” 二憨和王炉弄成了非洲鸡,满脸的脏污。 云千川也好不到那里去,不过他怀里抱着的,是一堆的煤炭。 王炉和二憨的怀里也是一样,三人将煤炭放在了地上。 “夫君,怎地搞得身上这般脏。快进屋洗把脸,把衣裳换了。” 二憨和王炉互相对望一眼,二人感觉很受伤。 还是有个媳妇好啊,知冷知热的。不像是他俩,只能自己回去换衣服。 云千川却摆摆手:“不急,二憨你去把冲虚道长叫过来。” 说实话,猫耳山附近这处露天煤矿的储量确实丰富。 但是也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杂质太多。 这一点,云千川已经看过了。且不说里面的煤矸石,还有大量的灰分不说, 这些都会使得煤炭和氧气接触的时候,不能充分燃烧。 如果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那就是在自杀。 此外,这些煤炭含有很高的硫、氮等物质,燃烧的时候会释放大量的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等等。 这也难怪,此地的百姓都说这些石炭有毒。 其实去除这些煤炭杂质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洗煤。 可以在河边或者溪流附近,建一个简易的水槽。这样,洗完的煤炭就可以分出等级,用来冶炼铜矿了。 当冲虚道长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云千川带回来的这些煤炭。 冲虚道长狐疑的看着他:“大掌柜,你有法子让这些石炭可以代替木炭么。” 云千川点点头:“有。” 京城这边,祁麻子被崇宁候刘爽带去了皇宫慈宁宫。 皇帝他已经见过了,太后长什么样子,祁麻子还真是有些好奇。 好在有了上次面圣的前车之鉴,这次他已经轻松了许多。 慈宁宫在深宫后院,走了一大段路才来到一处雄伟的宫殿。 殿外的长廊里,有宫女来来回回的忙碌着。 见康帝的时候,刘爽还有些拘谨。 在面见太后的时候,他就明显的放松多了。 也不等宫人通报,刘爽便直闯进殿。 祁麻子也只好,小心翼翼的跟在了后面。 大殿内,一个面向富态的老年夫人端坐在那里。这人,想必就是当今的太后了。 刘太后身体发福,保养的倒是不错。 她的身边,站着七八个宫女伺候着。 一进殿,刘爽抱拳施礼:“阿姐。” 祁麻子慌忙跪地:“草民祁大有,拜见太后,祝太后您老人家长命百岁。” 刘太后“嗯”了一声,努力的睁着眼睛:“爽儿啊,我这老眼昏花的,都看不清你长相了。灯,不是让你们说点灯么,点了没有!” 尽管大殿内烛火通明,几个宫女还是施礼应了声,又吩咐了下去,搬来了一些烛台。 即便如此,刘太后依旧是努力的睁着眼睛,似乎要看清眼前的一切。 刘爽只好上前,搀扶着她:“阿姐,您的眼疾愈发严重了。” 直到走到近前,刘太后才认出来对方。 她一把抓住刘爽的胳膊:“爽儿啊,你阿姐我老了,不中用了。你靠近些,让我好好看看你。” 刘爽暗暗吃惊,只看到阿姐的眼睛浑浊,再这样下去非瞎了不可。 一个瞎眼的太后,威胁就没有这么大了。 失去了太后这可靠山,旧党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第八十一章 医治眼疾见天光 “阿姐,你可是会长命百岁,莫要说这些话。我给你找来了一位神医,定可医治你的眼疾。” “爽儿啊,神医,这世道哪有什么神医能治的了我的眼疾。” “阿姐放心,这人是从蓟县边关来的。听闻是,医术了得。” “爽儿啊,这些年你带进慈宁宫的神医,没有几百也有数十了罢。有哪一个管的了用处了,你杀了这几十个神医又如何了,你老姐姐我的眼疾,照旧是难治了。” “那是他们医术不精,死有余辜。就算是寻遍天下的名医,我也定要把阿姐你的眼疾治好。” 下面的祁麻子,只是听得心惊肉跳。 从二人对话中可以听得出来,他们这是已经杀了不少的郎中了。 能被请进宫中,为太后治病的大多都是良医。 甚至于,许多都是名医。 就因为刘太后的眼疾已成不治之症,他们祸及池鱼,就把那些无辜的郎中给杀了。 其残暴程度,着实是令人发指。 祁麻子听到这里,也是寒毛直竖。 这代表着,自己治不好太后的眼疾,也是一样的下场。 果然,之前的刘爽对他还算客气。到了慈宁宫后,刘爽冷冷的看着他:“姓祁的,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快施针。等等,你的药箱呢。” 直到此时的刘爽才反应过来,祁麻子口口声声的说,入宫给太后瞧病。 结果呢,这厮一路进宫,竟然连药箱都没带。 什么望闻问切,什么施针抓药都没有。难不成,这又是个骗子庸医。 都怪自己一路都在担心阿姐的眼疾,这才没有注意到这些。 想到这里,刘爽的眼神里,已经带了杀意。 之前对你,那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 这个时候你若是治不好,唯有一死。 “尊贵的太后娘娘,草民不懂医术,更不知眼疾医治之法。” 祁麻子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说出了这句话。 此言一出,不仅是刘太后大吃一惊:“这、这,爽儿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爽更是勃然大怒:“来人啊,来人!将这蒙骗之徒拖下去,给我乱棍打死!” 很快,殿外走进来一队侍卫。二话不说,架起祁麻子就走。 慌得祁麻子高声叫了起来:“太后,且听草民一言。” 刘太后摆了摆手,侍卫们停了下来。 “太后您老人家的眼疾,牵动天下百姓之心。草民远在蓟县的主子云千川,听闻太后眼疾之事。特命小人来京,就是为的给太后献药。小人虽不懂医术,然我家主人乃是当世隐士高人,诗词书画、排兵布阵、医道算术无一不精是无一不晓啊。” 祁麻子一顿马屁,先把云千川给吹上了天。 果然,这刘太后大为的惊奇:“你说的这个云、云千川是你的主人,是、是在那宣州府蓟县之地?此人是谁,阿爽啊,你可曾听说么。” 既然太后这般的问了,刘爽也只好老实的回答:“回阿姐的话,胡羯入侵我边关。就是那蓟县的云千川,以火器退之。” 刘太后闻言大惊:“哦,此人当有如此能耐,为何不入朝为社稷江山效力。” 刘爽沉默,下面的祁麻子慌忙搭话:“回太后老人家的话,我家主子虽有些才智。然山野乡民,怎敢出入朝堂。我家主人说了,我大康百姓深受皇恩,当今太后她老人家又是宽厚仁德。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在边关一样为朝廷效力。若是胡羯再敢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 这一番马屁下来,刘太后愈发的受用了:“听听。你听听,人家一个边关的百姓,都知道为朝廷为国家尽忠。爽儿啊,此人就算不会医术,治不了我的眼疾,也就放他去罢。” 有了刘太后这句话,刘爽也只好施礼应声:“是。” 祁麻子听到这里,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自己,总算不会被弄死了。 通过冲虚道长所知的消息,这刘太后应该所患的是白内障加上老年老花眼所至。 至于白内障,古代其实已经有了一千多年的治疗技术。 只是受制于这个时代的限制,对于白内障无法得到有效的根治而已。 也有许多名医看出症结所在,用中药内服和外敷。 虽说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然毕竟治标不治本。随着时间的延长,刘太后的眼疾愈发的严重。 有厉害的名医提出,用金针拔障术给刘太后治疗眼疾。 所谓的金针拔障术,就是用一根特制的金针,通过角膜边缘刺入眼球。将浑浊的晶状体拨到眼球后部,使得光线能够重新进入眼球,从而达到改善视力的方法。 这方法确实是简单有效,可是风险也极大。 医疗技术和条件有限,这种方法极易造成感染。 刘太后虽然也经过此法治疗过,然终究还是因为年老体迈,眼疾症状虽有所改善。可是看东西,依旧是模糊不清。 “太后,我家主子命小人带来一物,太后您戴在眼睛上试试,或可有些效果。” 祁麻子大着胆子,从怀里拿出一个木匣。 又是一个木匣,入宫的时候有宫人搜过身。也检查过祁麻子带来的这个木匣,最后宫人确定这木匣里不过是一件奇怪的宝物,并非凶器。 为什么说是一件宝物呢,只因为这东西虽说长相奇怪,却是两片透明的水晶。 宫人随口问了句,祁麻子只是说献给太后的,于是也就没有再问。 入宫面见太后,给太后献宝,这本就是一件寻常不过的事。 此时祁麻子拿出这个木匣,刘爽一脸不满:“宫中珍宝不计其数,此物又有何用。” “回大国舅的话,我家主人的原话是,太后佩戴此宝,便可见光明。” 刘爽皱了皱眉头不再言语,刘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走下来,接过了木匣。 当木匣献上去的时候,刘太后摸摸索索的从木匣中摸出了这个宝贝。 “这是何物,我倒是从未见过。” 祁麻子抬起头:“太后,此物有两个弯弧,可挂在耳朵上。您透过前面的水晶,可窥物。” 在祁麻子的指点下,宫女帮着刘太后戴上了,这个时代的第一幅眼镜。 眼镜戴上的那一刻,刘太后猛地站了起来。 第八十二章 为民请命为民伤 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吓了一跳,刘太后一向稳重。怎地,如此的唐突起来了。 谁知这刘太后不但是离坐而起,反而走下凤椅,不住的左顾右盼。 似乎,这眼前的一切,都是第一次所见一般。一切事物,都是这般的新鲜。 实际上也确实是如此,刘太后的老花眼已经非常严重。而云千川献上的,正是一副高度数的老花镜。 这眼镜一戴,直如瞎子重见光明。刘太后的心中,怎能不激动。 “看见了,我看见了!爽儿,我看见了!” 刘太后无比的惊喜,一旁的刘爽慌忙上前搀扶住了她,也是一脸的惊喜交集。 “阿姐,你好了,你的眼疾当真是好了!”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刘太后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好了好了,我全都看见了,看见了!” 一副眼镜,让慈宁宫风云变幻。 之前朝中都在传言,说太后得了眼疾,已经瞎了。 一个瞎眼的太后,还能有什么威慑力。朝中的那些旧党们,也该收敛收敛了。 要不说,这些时日早朝的时候,太后都未垂帘听政。 以李时彦为首的保皇派,一个个的是喜笑颜开。而刘太后的那些旧党们,则是唉声叹气。 只是让李时彦无奈的是,此时太后患疾,本是康帝亲政的大好时机。 奈何这位康帝烂泥扶不上墙,压根对亲政没有兴趣。每日流连后宫,醉生梦死。 在康帝看来,刘太后健康的时候确实让他忌惮。可如今这老东西眼看着就不久人世了,还理他作甚。 清除旧党也不急在这一时,等太后两腿一蹬了再说。 看到皇帝如此昏庸糊涂,李时彦有心改革,却无力回天。 如今刘太后戴上了这幅老花镜,就能上朝垂帘听政了。 这对于那些保皇派,势必造成沉重的打击。 一副眼镜,对于云千川来说制作并不困难。 石英砂、火碱、石灰石混合,用吸铁石吸附杂质之后。如坩埚熔炼,出来的就是玻璃了。 重见光明的刘太后,这才仔细的端量起了祁麻子。 就连祁麻子脸上的疙瘩,她都能看的清楚了,刘太后更是兴奋。 “那个祁...” “草民祁大有。” “对喽,祁大有是吧,你说此物是你们家主人献上的,你家主人曾用火器击退胡羯可汗,这个我在宫中也是有所听闻。那个云千川,所授何职啊。” “回太后娘娘的话,草民的主人如今是蓟县守备营千户,守卫蓟县职责。” 刘太后点了点头,转头对刘爽说道:“此等大才,留在蓟县实属可惜。找个机会,还是弄到京城来吧,我要见见他。” 刘爽施了一礼:“阿姐,朝廷有规矩,国家有法度。此人就算是有大才,也得一步一步来。” 祁麻子一听说要让云千川进京,本就大吃一惊。 来的时候,冲虚道长一再叮嘱。万不能让云千川入京,哪怕给个宰相都不干。 听得刘爽这么说,祁麻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刘太后大概也是随口一说,“嗯”了一声:“你说的有些道理,倒是我欠周祥了。祁大有,你想要什么赏赐。” 又是赏赐,还没等祁麻子开口,一旁的刘爽笑道:“回阿姐的话,前些时日此人还与陛下斗蛐蛐儿。陛下赏了他一只,蛐蛐罐罐。” 这件事刘太后并不知情,闻听此事的她还是吃了一惊:“哦,还有这等事。” “我家主人说了,能为朝廷效力,能为太后尽忠是主人的本分,不敢求赏赐。” 和康帝一样,刘太后一听也是心头大悦:“好好好,难得、难得。” “太后,我家主人只有一事相求。”祁麻子突然开口。 刘太后和刘爽互相对望一眼,半响,刘太后才开口:“哦,说罢。” 这个云千川,当真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从他派祁麻子进京的动机,再到如今祁麻子的开口。 “胡羯人攻破天门关,加之边关大旱百姓苦不堪言。蓟县城外,也曾有流民聚集更有流寇作乱。这边关难宁,百姓困苦。我家主人恳求太后恩旨,免除蓟县百姓三年赋税,与民生息。” 这句话一出,刘太后二人更是震惊。 云千川这个人,绕了一大圈做了这些事,就为了这个? 你说他真的是为国为民呢,还是欺世盗名。这胸怀,也太大了吧。 为民请命,你云千川是圣人么。 当然不是,云千川想在蓟县发展,就得给蓟县百姓机会。大康赋税沉重,百姓们实在是无法承受。 三年时间,云千川就能在边关称霸一方。前提是,得与民生息。 到时候云千川在边关有钱有粮有兵马,朝廷也得看他脸色了。 只是现在的云千川羽翼未丰,只能猥琐发育罢了。 祁麻子跪在地上,刘太后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家主人能有这份心是好的,不过这免除赋税乃是大事。朝廷养着这些官员,边关养着这些将士,都得需要花钱。此事,我记在心上了。” 刘太后终究是没有一口应允,祁麻子也就不敢再说。 能够医治好太后的眼疾,着实是大功一件。刘太后赏赐了两颗夜明珠,夜明珠足有鸽子蛋般大。 一枚已经是价值连城,两枚同样大小的夜明珠更是昂贵。 刘太后能赏赐给云千川,足见也算是大手笔了。 只是,这些都不是云千川想要的。出宫之后,刘爽叫住了祁麻子。 “祁麻子,你家主人那个云千川,他想要什么。” 祁麻子一呆:“大国舅,小人不懂您的意思。” “他到底想要什么,为民请命?就为了这个么。” 刘爽依旧在怀疑,他不相信云千川是个圣人。做了这么多,就为了免除蓟县百姓的赋税。 “大国舅,蓟县百姓苦矣。有机会,大国舅真该到蓟县去瞧瞧。” 祁麻子没有正面回答,这反倒是让刘爽放松了警惕。 “嗯,有机会我会去的。你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有太后在,他在蓟县自会平安。若是遇到什么难题,可修书一封过来。” 刘爽的意思就是,他们太后一党已经接纳云千川了。只要云千川识时务,他就是太后旧党的一员了。 在朝中,有刘太后罩着,就没有人能轻易动他。 第八十三章 苛政猛虎百姓殃 向朝廷建议,免除蓟县三年的赋税,这是云千川的一厢情愿了。 你医治了太后又怎样,你成了旧党一员又如何。 朝政,不是你一个小小的边关千户,所能参与的。 一年一度的秋征,再次开始了。 乔文德愁的睡不着,于是叫来了手下的邢捕头。 “邢捕头啊,本官,想做一个好官。” “啊,大人,您不一直都是好官么。” “屁的好官,这知县是是十几万两银子买来的。自然,要捞回来。” “大人乃是我蓟县父母官,百姓们孝敬一下,也是应该的。” “邢捕头啊,你是本官的心腹。许多事呢,本官也就不瞒你了。屁的父母官,老子就是为钱。” 邢捕头沉默,像是乔文德这种人。当官,就是为了捞钱。 “大人,小人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赚钱,总是对的。只是有时候,这个...” “有时候也不能太过分是吧。” “是啊大人,百姓们也得过活。” “可现在百姓们过不了活了,”乔知县突然愤怒了起来:“你可知朝廷的公文。” 邢捕头摇了摇头:“小人不知。” 朝廷今秋刚颁布的政令,去年征收的赋税基础上,再加七成。 邢捕头一听,登时吓了一大跳:“七成!” 乔知县点了点头:“百姓们的日子,难过喽。” 虽说今年的收成还算不错,奈何往年减产的太厉害。新债加上旧债,这让天下的百姓怎么活。 交不起赋税,百姓们无法可施。只能将手里的土地,贱卖给那些地主豪绅。 地主豪绅有了大量的土地,这些百姓们就沦为了佃民。只能,去租种地主的土地。 地主又会趁机大肆剥削,农民们辛苦一年,还要欠地主的钱。 而那些拥有了大量土地的地主豪绅,他们偷税漏税甚至于根本就不交税。 大康律,秀才身份不交税,商贾捐钱可买官,称之为红顶商人。 卖官鬻爵的商人有了官员这层身份,虽然没有实权,却是官的身份。 有了做官的身份,就更无需缴纳赋税了。 商人不纳税,秀才以上的身份免税,且免徭役。 地主豪绅,会大肆贿赂官员,隐匿瞒报土地税收,更是司空见惯。 朝廷征不上税怎么办,只能继续往那些无辜百姓身上摊派。 这就造成那些穷苦百姓,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加倍的付不起税收。 最后,手里的土地再次沦为地主豪绅的手里。 这成了一种恶性循环,而且似乎是一个死局。 从先帝晚年时期,大康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康帝上台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前任兵部尚书、加封太师的司马通,也曾吏治改革。这直接的触动了那些大地主,权贵阶层的利益。 司马通一心为国,最终落得个车裂的下场。 自此,大康朝堂上皆是一群鼠辈。溜须拍马,曲意奉承。 有志之士无不痛心,有良知的官员,要么被排挤要么被贬黜。或者,选择隐退。 乔文德这些年身在官场,是深有体会。 “邢捕头,收税的事还是得你们来。手段,该上的还是得上。” “大人放心,小人理会得。” 蓟县的百姓,倒霉了。 官府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强迫百姓上交赋税和粮食。 交不上来的,那就来衙门走一趟。 一时间,整个蓟县的百姓们,是叫苦连天。 一向能捞则捞的乔文德,这次感觉到了压力。 蓟县衙门,乔文德来回的踱着步子,神色匆匆。 “再这样下去,势必出大乱子不可。” 然而这次是朝廷的命令,地方不得不执行。 不止是蓟县,全国各地都一样的情况。 猫耳山的云千川,也受到了波及。 好在他现在是守备营的千户,到也没有人来找麻烦。 冲虚道长看着远处的群山,意有所思。 “朝廷无道,咱们的机会来了。” 冲虚道长一心都想着,他的造反大业。能拉云千川下水,是冲虚道长的目标。 “百姓们的日子不好过,与你我何干。咱们,经营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成了。”云千川打断他。 冲虚道长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云千川,当此乱世,你还想着能独善其身?告诉你,你上了这猫耳山,一切都由不得你了。” “那又怎样,我炼我的铜。人手不够,我便招人。现如今咱们石炭也有了,还缺什么。”云千川有些无力的回击。 “是你太乐观呢,还是贫道我太悲观。云千川,舒服日子过得久了,你也开始麻木了。” 虽然云千川装作是漫不经心,实际上冲虚道长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如坐针毡。 这牛鼻子道士说的倒也没错,自己舒服日子过得久了,棱角逐渐的被磨平了。 守着猫耳山这座金山,云千川的野心也被消磨了。 然而蓟县的百姓们,困难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这刚刚朝廷宣布,较之往年的赋税基础上加了七成。 搞得百姓们苦不堪言,大量的土地,再次集中在那些地主豪绅手里。 土地兼并,愈发的严重。 好不容易过了半个月,邢捕头来报。 “大人,县衙的大牢已经放不下了。许多交不起赋税的百姓都被关在这里,还请大人定夺。” 乔知县皱了皱眉头:“如今这大牢内,关押了多少犯人。” “大概,有两三千之数。” 乔文德登时吓了一大跳:“这许多,每日消耗的粮食,岂不甚巨。” “没办法啊大人,都是交不起赋税的百姓。” 其实乔文德也是无奈之举,朝廷催促的紧。交不上赋税,当地官员就地免职。 乔文德对此,也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驾!驾!紧急公文,闲杂人等闪开,朝廷八百里加急,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官道上,一名驿卒策马奔腾,八百里加急的一路狂奔。 驿卒身上带着的,是朝廷下发到各个地方的政令。 朝令夕改,对此地方的官员几乎都习惯了。 等驿卒将朝廷的公文,也下发到了极限县衙的时候,乔文德一看更是心惊肉跳。 公文来自于京城,内容也极其简短‘继续加征。’ 第八十四章 照章办事百姓伤 还要加征,这触目惊心的四字朱批,让乔文德心惊肉跳。 之前加征了七成赋税,已经搞得民怨沸腾民不聊生了。 这次,朝廷竟然继续加征地方税收。这使得,乔文德这样的贪官,都看不下去了。 “不成,再这样下去,蓟县就完了。来人,备轿去猫耳山!” 此时的乔文德,已经和云千川算得上是朋友了。 虽说云千川对于乔文德多少还是有些不齿的,但是从乔文德誓死保卫蓟县这件事上来看。 云千川对此人,是彻底的改观。 乔文德也把云千川当成了朋友,遇到大事,总得找他来商量。 只是这个冲虚道长,对乔文德是没有半点好感。 乔文德似乎对冲虚道长也是有所畏惧,毕竟这个传闻中的半仙,得罪了此人恐惹灾祸的。 “千川老弟,这日子没法过了!” 刚上山,遇到正在带着工匠挖掘山泉水,引山涧溪水下山的云千川。 乔文德,便开始抱怨起来了。 既然发现了储存巨量的煤矿,云千川就得想办法,把这些还有杂质的原煤进行清洗。 只有洗过的煤炭,才能达到冶炼的需求。 看到乔文德蓬头垢面,一路颠沛流离的找了过来,云千川也有些意外。 “乔大人,你这是?” 此时的乔文德,再也没有了半点的官架子。 他在一块石头上,一屁股坐了下来:“不干了不干了,这活儿干不了了。” 云千川身边的二憨王炉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云千川也是有些奇怪:“什么干不了了。” “这官谁爱当谁当去,老子要辞官!再干下去,断子绝孙。” 原本,乔文德只是在抱怨。 谁知,云千川听了之后,反倒是点点头:“此言甚是,既然乔大人不喜为官了。干脆辞了官职,来我猫耳山。我可是听说,你们衙门又在盘剥百姓了。” 云千川说起这个,乔文德加倍气不打一处来。 “七成,今年秋收朝廷的公文是,凡大康百姓,今年的赋税上涨到七成。七成啊,这还让百姓们活不活了。” 乔文德今日有些奇怪,云千川狐疑的打量着他:“乔大人,你莫不是真的胸怀天下,先天下之忧而忧罢。” 乔文德是什么东西,云千川最是清楚不过了。 这个家伙,就为朝廷今年多增加了七成的税收,而专程上山抱怨的么。 加征赋税又不只是蓟县一家,全国皆是如此。 云千川现在没有闲工夫去管这些,他现在最着急的事就是,先把煤炭洗出来。 不然各处窑炉缺少燃料,最终只能停炉。 一旦猫耳山停炉了,这些工匠们喝西北风去不成么。 “呵呵,刚来的公文,千川老弟你要不要看看。” 说到这里,乔文德干脆苦笑了起来。 云千川这才发觉到了乔文德的不对劲,他放下手中的工作,走上前去。 乔文德从怀里取出朝廷的公文,递了上去。 细看之下,云千川也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朝廷,这是疯了么!” 公文是加盖了各部衙门的官印,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各地继续加派税收。 在原有的基础上,再加五成。 也就是说,去年的税收比起来,今年朝廷加收的赋税,增加了一倍还多。 这对于那些寻常的老百姓来说,几乎是要了他们的身家性命。 真要是照着这个方式收取下去的话,势必造成百姓们官逼民反。 乔文德苦笑着摇摇头:“真的,千川老弟。没认识你之前,本官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我花了银子买了这个知县理所应当,新官上任我盘剥百姓,也是理所应当。可让本官没想到的是,朝廷竟然一再的变本加厉。” 云千川沉默,这么征收下去,绝对会出大事。 寻常的百姓们,就算是你杀了他们,他们也凑不齐这许多银子。 这次,乔文德似乎不单单是抱怨了。 “千川老弟,自从与你在蓟县并肩作战,击退了胡羯人之后。我觉得这做官,还是该为百姓们多做一些实事的要好。” 这句话从乔文德嘴里说出来,着实是让云千川惊讶。 谁知,乔文德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继续说道:“千川老弟,我若真辞了官,当真要来投奔你了。” 云千川微微一笑:“随时欢迎。” 云千川只当是,这是乔文德的一句玩笑话。 谁知,乔文德回到蓟县之后,竟然当着三班衙役的面,将手里的公文撕了个粉碎。 “本官,从未收到什么朝廷公文,本官也从未得知什么加征赋税。” 衙役们面面相觑,邢捕头大着胆子问道:“大人,公文不是已经下发到衙门了么。” 乔知县从怀里拿出公文,当着众人的面撕了个稀巴烂。 “凡我蓟县之百姓,今秋赋税到此为止。这是本官,给本县百姓的一个交代。” 衙役们加倍的惊讶,这还是,他们认识的乔大人么。 本着能贪就贪,能多贪绝不少贪的乔知县,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如今的乔文德,似乎是受了某种什么刺激一般,非要争着做圣人。 “那个,大人,衙门大牢关押的那些犯人,该当如何?”邢捕头又问。 “放了,都给我放了!让他们各回各家,安分守己去罢。”乔知县摆了摆手。 乔文德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他要为蓟县的百姓,谋一条活路。 不过这条活路,却是堵死了自己的前程。 乔文德也知道,自己这个知县很快就要做到头了。 因为自己所执行的这些,都是违背朝廷意愿的。 在乔文德的力主之下,蓟县的百姓们尚可能喘一口气。 百姓们交不起赋税,被关押在大牢的犯人,也全部被乔文德释放了。 相比于乔文德在蓟县的所作所为,同样是下辖与宣州府的青膏县就没有这般幸运了。 青膏县县令,严格按照朝廷的指示办事。 一时间,整个青膏县的百姓,屡次爆发大规模的造反。 青膏县西二十里,一处称之为成家坳的地方,有两个兄弟俩怀揣着大刀,弯弓屈背的磨刀霍霍。 “大哥,官府是让咱们活不下去了。” “那正好豹子,咱们从哪儿跌倒的,当从哪里站起来。” “是啊大哥,咱们的机会又来了,这次一定要抓住。” 第八十五章 横征暴敛官难当 没错,这青膏县的俩兄弟,就是曾经在蓟县啸聚一方的流寇,高虎高豹兄弟俩。 这俩货曾聚集流寇逾万,后来被官府清剿之后,兄弟二人就此销声匿迹。 没想到,这俩人竟然就躲在这青膏县。 如今朝廷横征暴敛,较之往年更是变本加厉。 大量的百姓失去了土地,沦为大地主的佃农。 这让兄弟俩嗅到了机会,时不我待。 “大哥,我已经联络了各路兄弟。兄弟们都说,听你的。” “好,咱们起事先不忙在这一时。豹子你记住了,事以密成,言以泄败。成于心思,谋于深思。” “大哥你好有学问,这是什么意思呢?” “豹子,之前咱们愚昧无知。我也是读了书有了学问,才知道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事情若是想要成功,就要学会保密。言多必失,说多了就容易失败。想要成功,就要多思考。” “知道了大哥,往后我也要识字。”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自从上次兄弟二人在蓟县起事失败之后,高虎深刻的认识到,没有文化的不足之处。 并不是这些官兵有多厉害,而是因为自己不识字。 于是,在逃亡了青膏县的时候,高虎便开始读起了书。 读过书之后,高虎才明白人生大道理。之前为什么会失败,都是因为自己的鼠目寸光。 蓟县的乔文德突然天良发现,这才使得蓟县的百姓们,免于灭顶之灾。 青膏县就不一样了,官府到处拿人。 地主豪绅,更是肆意盘剥。 原本,收成还算不错的年景,突然涌现出大量的灾民。 没有胡羯人入侵,也没有旱灾涝灾蝗灾,偏偏百姓们就把日子构成了这个样子。 青膏县县令钱德昌,在衙门噼里啪啦的将算盘打的震天响。就差,打出火星子来了。 “钱大人,粮库的粮食,都快装不下了。”一名衙役,喜滋滋的来报。 钱德昌头也没有抬:“拿去卖了,将多出来的粮食,都运到临江县。那里,能卖个好价钱。” “可是,小人听说这临江县,都是些胡羯商人,这...” “这什么这,生意和谁做不是做。胡羯人怎地了,如今胡羯人并未侵我大康,怎地生意就做不得了!” “小人的意思是说,就怕有人多管闲事,将此时往上告去。” 说罢,衙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着房梁。 钱德昌也跟着抬起头,轻蔑的“哼”了一声:“上面,都是咱的人。想告,随他告去。” 当初胡羯人攻破了天门关,首当其冲的临江县失守。 胡羯人入城之后,便把临江县屠了个干净。 然临江县地处交通要道,地理位置极其优越。 南来北往的客商,更是云集此处。 虽说临江县没了,可没多久这里,又成为了商旅贸易的集散地。 鉴于两个关系目前的状态,大康是严禁和胡羯进行贸易的。若是私自和胡羯人进行贸易往来,等同于卖国。 然而青膏县的县令钱德昌,压根就不在乎。 从百姓们手里搜刮来的钱粮堆积如山,正好拿来和胡羯人进行交易。 不止是粮食,铜铁甚至于兵器,都是来者不拒。 从当初云千川,让马六和宣州府张茂走私就能看得出来。 张茂甚至于把边军的铠甲、弓箭、刀枪剑戟等等,拿来和马六进行交易就能看得出来,大康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 深秋过后,天气是一天寒似一天。 没有粮食果腹的穷苦百姓,开始了挨家挨户的乞讨。 大多数百姓的日子都不好过,乞讨也讨不到饭。 最后,灾民队伍越来越大。 冬天,就是老天爷专门来收割穷苦百姓性命的。 没有粮食,甚至于没有御寒的衣物。更别提,取暖的柴火了。 想要上山砍柴? 别说这山上光秃秃的想找个柴火都困难,就算是大山,那也是有主的。 不是说谁想砍,就能砍的。 “乔大人,京城的人已经到了。”蓟县衙门,邢捕头来到后院,找到了乔文德。 乔文德摆摆手:“你且去稳住他们,我还有些事。” “大人,那些京里来的人都是来者不善啊,大人小心。” “知道了。” 乔文德是从后院的偏门,离开的县衙。 作为一个知县,后院偏门那是下人走的。 人分三六九等,像是乔知县这样身份的人,是不能走小门的。 可他还是从后院偏门跑了,因为他知道,京城来宣旨的官员已经到了。 趁着被罢免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巷子里,已经有七八个人衙役等候多时了。 此时的乔文德早已不再坐轿,大腹便便的他催促着几个衙役:“走走走,快些走。” 衙役们引着乔文德,一路转了好几个巷子。 路上,众人都沉默不语。 而乔文德,则是狠狠的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子。 说不后悔是假的,若是他和青膏县几个县令一样,对百姓横征暴敛,也断然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甜水巷,当初青竹帮鼎盛的时候,这条巷子是何等的繁华。 如今虽说冷清了许多,但是沿街店铺林立,作为蓟县最繁华的街道之一,甜水巷还是有不少的门面的。 衙役们带着乔文德,来到了一处客栈前。 乔文德也不等去通报,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衙役们慌忙跟在了身后,到了客栈之后,便发现几个头上裹着毛巾的西域商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些商人,正是西域文老国的商贾。 他们,是受胡羯可汗布日固德的吩咐,来蓟县刺探军情的。 “乔大人,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守备营的千户云千川。” 一名说着蹩脚的汉语的文老国商人,站起身问道。 “云千川你们是见不到了,本官此次前来,是下逐客令的。” “逐客令,逐谁的客。” “逐你们,本官已经决定,将尔等轰出蓟县。自今而后,你们西域商贾休得在我们蓟县做生意。” “凭什么!”那文老国商贾,登时大怒。 “就凭本官是蓟县的知县,识相的赶紧滚蛋。否则,本官将你们悉数押入衙门大牢。来啊,将尔敢人等赶出蓟县!” 第八十六章 罢官革职心悲凉 乔文德是知县老爷,这几个西域商贾虽然心中忿忿,却也无可奈何。 几个衙役上前,持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文老国的商贾见势不妙,纷纷去收拾起了行囊。 此次他们奉命来蓟县,一来是刺探军情。二来,就是找机会刺杀云千川。 这些人,都是受布日固德收买的。 自从胡羯崛起之后,大康与西域三十六国的贸易,基本就断绝了。 因为想走丝绸之路,必须经过胡羯的地盘。 文老国之所以能够顺利的抵达大康,很明显是和胡羯人做了某种交易。 虽然乔文德调查了许久,也没查出这些文老国商人的最终目的。 可是有一点他确定,这些人都会对云千川不利。 自己这个知县虽然做到头了,临下台之前,乔文德还是想做这最后一件好事。 从一个贪腐成性,鱼肉百姓的狗官。 再到如今蓟县百信心中的希望,受到这一切最大的影响,那就是云千川。 是云千川的人格魅力,感染了乔文德。 当着知县的面,几个文老国商贾是敢怒不敢言。 他们只好小心翼翼收拾起了行李,不甘的走出了客栈。 文老国的商旅,是不知道乔文德的事的。 他们只是觉得,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被知县给赶走了。 莫不是,计划暴露了。也不对啊,对方没有捉拿自己。 后院的驼队,载满了货物。 一只只的骆驼,从客栈后院走了出来。 这些头上缠着毛巾的商人,陆陆续续的牵着骆驼往外走着。 ‘哞~!’的一声,一头骆驼突然鼻中喷出热气,双膝一屈跪了下来。 大概是驼峰上背的货物过于沉重,又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比如说这头骆驼病了。 总之,这头骆驼倒下来之后,背上的货物也撒了一地。 众人不由得大骇,这头骆驼撒下来的,竟然都是兵器。 清一色的长刀,此外还有几件夜行衣。还有飞镖、袖筒之类的暗器。 几个文老国的商贾脸色大变,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乔文德。 一群商贾,他们的货物中竟然携带大量的兵器。 或许,他们会说是路上不太平,他们携带兵器是为了自保。 就算这个理由勉强说得过去,可他们随身携带的夜行衣,还有几种暗器就无法解释了。 这些人一直在等待云千川,数次跟乔文德提起,说是要见守备营千户。 甚至于,这些商贾给自己送了不少礼。 只因为云千川平日压根就不在蓟县,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猫耳山。 乔文德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先在看到地上撒落得兵器,也不由得暗暗吃惊。 按照道理来说,一个知县发现了这些心怀不轨的商旅,该当就地擒拿才是。 几个文老国商贾的脸上,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甚至于,几个商贾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谁知,乔文德就当是压根没看到一般,继续催促着:“还不快滚,墨迹个甚!” 几个商贾一呆,没有明白乔文德是什么意思。 总之这位知县没有治罪,几个商贾哪里还敢多说什么。有几个人走过去,手忙脚乱的收拾起了货物。 就连那头生病的骆驼都不要了,将散落在地的兵器捡起,放在了另外几头骆驼身上。 一行人,慌慌张张的走出了蓟县。 文老国的商贾们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知县没有抓他们。 乔文德实则是有苦难言,他成功的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因为收受赋税不给力,乔文德被就地免职。 宣读圣旨的公文,已经抵达了衙门。 直到这些西域商贾彻底离开蓟县,乔文德才摆了摆手,对着手下说道:“走罢,回衙门去。” 到了衙门之后,果然几个京官,已经在大堂等候多时了。 看到乔文德前来,其中一个官员站起身,冷冷的说道:“蓟县知县乔文德,接旨。” 原来这名官员是个太监,乔文德和手下只好跪了下来。 那太监从怀里取出圣旨,开始了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御极以来,宵衣旰食,惟期四海晏清,民生康泰。今有蓟县知县乔文德,身负牧民之责,却悖离为官之道,行径诸多不端,实难容恕。 经查,乔文德莅任以来,政务荒疏,不理民事。值地方灾荒,饥民遍野,哀鸿嗷嗷待哺,其竟漠视不理,未行丝毫赈济之策,致百姓苦不堪言,流离失所者众。 此种恶行,触目惊心,既负朕之托付,又伤百姓之心,若不加以严惩,何以肃正官场风气,何以安抚天下黎庶! 朕特颁此诏,着即革去乔文德知县之职,削夺其所有官爵俸禄,永不叙用。 念其抵御胡羯有功,其过暂不追究。 钦此。’ “罪臣乔文德接旨,陛下万岁。” 乔文德苦笑着接过圣旨,那宣旨太监冷冷的看着他,袍袖一拂:“乔文德,蓟县政务暂由县丞暂代。不日会有新任官员赴任,解去你的官袍,奉上你的官印,即刻离开衙门去罢。” 自己到底图什么呢,原本为官就是想大捞特捞的。 就因为头脑一热,现在官职丢了不说,银子也没捞到多少。 乔文德本以为,自己的离去会让衙门的人多少有些不舍。 谁知,马车停在外面,衙门的官员对自己不理不睬。 就连那几个衙役,对自己也是冷眼旁观。 他娘的,人走茶凉世态炎凉啊。 乔文德暗戳戳的骂了句,此时的他已经成为了一介布衣。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知县老爷了。 茫茫四海,哪里是自己的容身之处呢。 除了猫耳山,乔文德找不到其他地方了。 好在,身边还有一个赶车的老仆。 家眷提前都已经被安置好,回去了老家。留下乔文德一个人,倒也自在。 “啷个哩个啷啊,无官一身轻。”一路上,乔文德都在哼着小曲,劝慰着自己。 到了城门口,几个兵卒看到乔文德,也纷纷侧目。 这个当初的蓟县知县,如今为百姓丢了官职,难道说就没有一个人出来,为自己送行的么。 有,比如说刚到北城门口。一个臭鸡蛋,扔在了乔文德的马车上。 “狗官!”还有个半大的孩童,朝着自己的马车,扔着石子。 乔文德大怒,探出脑袋:“你们这帮刁民!” 话音刚落,劈头盖脸的烂菜叶子臭鸡蛋,朝着自己飞来。 吓得乔文德缩了缩脖子,慌忙吩咐老仆快些赶路,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八十七章 劫匪短刀割耳长 “令在凉州附近驻防的神虎军、神武军、神威军、神策军、积石军以及在昌松县驻守的神策军丙旅、在永昌县驻守的神威军丁旅除留五百人马负责县城防护外,各部人马于十一月初二前往凉州城外大校场观摩演武。 “艾丽呢你不会是把他丢在大街上了吧”沈梓璃瞧了瞧慕弦煜身后,都没有看到艾丽。 慕延泽把沈梓璃往自己的另一侧拉去,毒穹没有说什么,绕过慕延泽,走到沈梓璃身边。 自己在金榜最后一位,排名两千多,所以入门的人数大概在两千人上下。 他总想着用自己的诚意去感化对手,那是理想型的战争,是不存在于实际生活的。 “皇上的款待如此周到,臣感激不尽!”明烈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对上皇上的目光。 正东张西望,突然——走在后面的黑西装被史真仙他们几个拉进【镜面空间】里。 具体的故事就从聊斋志异、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金庸全集以及四大名着中选取,这些故事刘凡记得都比较全面,只要将主要内容口述出来,由凌晗稍稍润色后即付诸印刷。 见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得侧过头,躲在晨阳的身后,不忍心看着这些受伤的居民。 在这危急关头,唤灵雷剑再次自动护住,一篷雷光在步成器脑海深处凭空出现。 “圣皇巅峰比武圣高了多少个境界”玄冥子问道,穆苍离开元武大陆的时间不到五十年,玄冥子认为应该不会超出他们太多才对。 她说完,看着王晓梅愁苦的面容,震惊的眼神,有些好心的拍拍她的手臂。 仔细想想,或许后者更加可信一点,毕竟,巴萨给欧足联立下过‘汗马功劳’。 其实之前她也有问过紫翎,不过作为一只蝶,知道的始终没有那么全面,如今得到了云想容的肯定,她也可以放心的去极北之地了。 周围也有着不少人,有些也偶尔的看向李新这位置,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但是,李新觉得肯定不会是好事儿。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宙斯拍到哈迪斯头顶的“雷霆”盾牌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将盾牌弹了回去。 “对了徒儿你那丁香花茶还有没有”他看着龙展颜,面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 那些如竹子一根一根的美美艳,虽然没有能修炼成人性,但是但是她们能够发出声音,已经具有灵智了, 姐妹俩是双胞胎,同一天生的,今年才两岁多,三岁不到,跑起来张着手臂,踉踉跄跄的,看起来似乎随时会倒。 云未央也不知道自己昨夜是何时睡过去的,再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涨、两眼泛黑,全身上下更是半点力气都没有。 到现在,他的肩膀上还残留着那可怕的能量余波,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好似有上万蚂蚁爬在他的身上不断啃食着他的血肉。 寒冬腊月的天气,包子铺上的热气缭绕,男人的面孔隐略有些看不清,众人都盯直了眼就想看个所以然来,只有常萍萍心不在焉地左右四顾。 顿时她抬起头擦干眼角的泪水,刚好看到那从床上,吃力坐起来的身影。 白芸当然知道,在这个当口,他们竟公然闯了进来,在他们眼中,根本就没有把胡家放在眼里。 安婧语用手帕擦干净双手,便躺在言欢身旁默默地看着他,弄得他很是害羞和紧张。 马岚和萧初然吓的面色苍白,高建军已经将枪口对准了叶辰的大腿。 系统给的解释是目前的新的七宗罪的意识和刀的本身还要磨合一段时间,等一段时间之后就会慢慢的显示出属性,宿主不要惊慌,系统是不会坑宿主的,毕竟要双方互惠,互利共赢。 三个年级差不了太多的人一时无事就在这里聊了起来,在夕阳的照耀下倒是一番和谐的场景,完全不像是一个不久前经历了大规模死伤的场景,给这个肃杀的地方增添了一丝欢笑还有暖意。 燕雪岚在信中仔细的描述了前世的此次草原勇士大会的内容。那时候的北燕并不清楚是天弃教和铁勒部勾结。只是单纯的认为铁勒部又一此动了自己的野心。 张寿暗啐了一口,作势就要去搂住宋虹的肩膀,却见他脸色发白,额头上的汗直往外冒。 “这些话也能信她和你是同学,和你同岁,怎么可能生得出这么大的儿子你有没有脑子”朱总一向不说重话,但现在的他是悲愤交加,所以什么话都冲口而出了。 “想知道吗那就上来。”周珏背朝着她,蹲下身子,示意他要背她。 在李致放手的瞬间,两件东西就飞了起来,种子直接就飞向了第二层的某个房间,而红后智慧石则飞向了大厅正中的祭坛那里。 皇后这个主意也不高明,当着两家的面把话题提了出来,梁烜选谁都必须得罪另外一方。怪只怪皇上指婚前没有私下和这些妃子和皇子商量清楚,现在倒是尴尬了起来。 初夏,清晨,美男,笑脸,纯净,诱惑,我的脑海里瞬间构成了一副难以启齿的画面。 “给你一周时间收购它!”傅斯年单刀直入,语气坚定又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第二天清晨。天空微微有些放晴。笼罩在上方的密布阴云似乎也有些消散。淡淡的丝毫遮挡不住那穿透云层的微弱光芒。 一路狂奔到红酒吧!好在路途不算太远,跑过两条街也就到了,惠彩急急进去,在酒吧内找寻瑞雅,不懂十点多钟不去吃饭,干嘛要在这里。 第八十八章 投奔上山银万两 六福不敢想,这个时候去猫耳山,那个大掌柜云千川能帮忙么。 这可是,整整二十万两啊。 直到看到乔文德坚定地眼神,来福才下定决心。 “主人小心,小人去去就来。” 乔文德欲哭无泪,看着离去的家仆,更是悲从中来。 “兄妹间的照顾哪能比得上房里人贴心!”宋春跟张氏说话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拿着千里镜确认以后,戾绝拿出烈火珠,开始把耳环放在烈火珠上炙烤。 但燕王也不能全部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到底洛城的疫情如何,杜大人如何,他没有亲眼看到,不能轻易做任何判断。 不过让李天没有想到的是,在他将这天阶剑拿出来之后,林风脸上不仅没有任何变化,反而还露出天阶剑又如何的表情,这一点让李天气的脸色通红。 雷焰战士们激动地不行,按耐不住摩拳擦掌都要去狩猎,天然净化兽呢,如果还有就好了,星际人类趋之若鹜,稀罕的不行。 “争取世子之位么。”听到林风的话田昊眼神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窗户是没办法了,找了些木板放在旁边,等晚上的时候遮一下。白天拿下来,透风透光。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啪’的一声响,助理被撞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奖杯掉在了地上,直接就碎成两截。 如果能让和风很好的了解这一点,对于他的将来,会有很大的帮助。 刮了一阵一阵的大风之后,大雨瓢泼而下,行人赶紧找地方避雨,有的离家近赶忙往家跑,在楼下聚在一起感慨这场雨。。 在对船越信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后,云飞又许诺,将来有机会的时候,一定在船越北那里多说他的好话,为他将来继承大权争取更多的优势,船越信雄就更加感激涕零了。 在经过艰苦卓绝的侦查和缜密的排查分析之后,全世界的目光都投向了西方,那个太平洋彼岸的军事强国。 就呼吸间的功夫,云飞不得不运转九变青龙诀,将全身真气都调动起来,这才将五脏六腑里仅有的一点污秽杂质过滤出来,浓缩成一团。 牡丹转身,等陈帆消化这话意思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巷子尽头。 以前只是觉得他个子高,又很瘦,现在发现,原来他就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人,但是我的手,却不自觉地抬了上来,用手指碰了一下他的胸膛。 发了一阵信息,云飞便又打了个电话,话筒里响起熟悉的甜糯的语声。 陆步平的注意力却被其他的方面所吸引,他发现无论是水循环机还是发电机,和他认知中的运作方式有很大的差别。每一台机器都链接到一个圆筒状的仪器内,仅是外部构造就非常复杂。 “好,前面的开胃菜已经出了,那现在我们就上正餐了”,外面传来了郁夜容激动人心的声音。 “毁掉它你想多了!刚才紫凌天发动了如此狂暴的攻击,都不能损害他分毫。”陈长生说道。 托曼紧紧地抱着弟弟,片刻都不敢放松。而同一时刻,全副武装的泰瑞尔爵士也在同一处花丛后面出现,他跨前一步,挡在了两位王子生前。 李铭疯狂的在哪里吐着嘴炮,喋喋不休,因为这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李铭一口气都说不下来,憋得直翻白眼。 第八十九章 振臂一呼抢钱粮 招工乔文德的眼睛亮了,这个他拿手啊。 “这个,千川老弟,招多少人呢。” “有多少,招多少。” 乔文德负责下山招工,作为前任的知县,人脉还是有一些的。 顿时场面就吵了起来,各种反对的,要求换一块土地的,就是没有支持的。 卫螭愣了一下,抬头朝对面望去,对上的,是一双血红的,充满愤恨的眼睛,手里,还拿着弓箭,执着的盯着他,箭头瞄准的正是他这个方向。 “这个家伙的实力很强大,并且很诡异,能够躲避扫描!”掌控者破灭眼中露出微红色的光芒。 “那好,老道今晚子时之前再来听先生消息,驱除恶鬼,宜早不宜迟,否则良成大祸再来后悔,可就悔之晚矣!”拂尘一掸,扬长而去。 “这件事应该要从我毕业回家的时候说起,那天我在大顺家怎么也睡不着,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我的耳边……后来将那些建筑拆除以后,兑换种子和牲畜的功能就不能使用了。 赖先济看到了新模型,他没想到变化会这么大,几乎就看不出之前原来的样貌了。新的模型显然更加规整,更加美观。 “只凭这个,就想分开我们吗”看着新出现的壁障,安丰有些不屑的说道。虽然空间壁障极为坚韧,但无论安丰还是袁福通,只要无人阻碍的全力出手,都可以短时间内击破壁障。到那个时候,依然可以合力围攻无心魔皇。 强行攻击奇迹之城,奇迹之城的魔晶大炮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叫恐怖,派遣高手偷袭,对方也有高手坐镇。 莫笑村玩家使者一看,顿时头疼,怎么霸途村的使者也忽然跑来了真不要脸。莫笑村玩家使者亮出了自己村庄的招牌符号,示威的朝那走进来的玩家看去。 “哈哈,哈哈,人类,你真傻,竟然,相信,魔兽与,人类之间,的信用”疾风贪狼笑得浑身颤抖,丝毫没有注意到,体内那些食物中,一股怪异的药力,正在缓缓凝聚。 即便大勇金刚恶毒至此,天舞法师仍然不伤他性命。只是将他关进禅房,每日青菜稀粥招待。唯一强迫他的,便是每天必须聆听雪莲寺内的早课晚课。 柔嘉公主苏碧若一伙,和英惠长公主长子曹元丰一伙,两伙人因为抢丰乐楼三楼包间大打出手,把富丽堂皇的丰乐楼砸了个稀烂不说,还从楼里打到街上,直砸了半条街,成了开平府几十年没有的热闹事。 一个个黑影从外面跳跃着闪进里面,一个个黑影一手按着地面,抬眼朝着别墅中看去。第一排足有十人,他们全部朝着别墅前面靠近,而在别墅外,还有十人再次跳进来。 如果她刚刚不阻止他的话,沈云悠知道,他一定会开门大摇大摆走出去的。 木晚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再见到众人都盯着他们,似乎非常关注会如何发展。 “我现在怎么办百年诅咒一日没解开,她跟着我就没有好结果!”这是姬宇晨迄今为止最大的一个心结。如果不将这个心结解开,他姬宇晨是无法接受任何人的。 “父亲。”南宫萧顿时泄了气,看一眼还傻愣愣一脸笑的侍卫,火冒三丈:“你还在这里傻乐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做事”说着一脚踹到侍卫屁股上。 第九十章 排山倒海杀气壮 青膏县县令钱德昌,战战兢兢的来到了城墙上。 城外,黑压压的都是人。 钱德昌抖抖索索:“可、可曾是胡羯人打过来了?” “回大人的话,不是胡羯人,是一群流民。” 一听说不是胡羯人,钱德昌稍稍的松了口气:“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派出宣州府求援的人呢,回来了没有!” “回大人的话,快的话,午后便能回。” 不同于蓟县,青膏县地处于宣州府的后方。也就是说,青膏县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上。 而青膏县,没有多少的驻军。 想要求援的话,必须去宣州府。 当宣州府总兵张茂,听闻有流寇围住了青膏县城,登时大怒不已。 “好一群刁民,还敢围城。来人,王武!” 一名手下走进了大帐,一拱手:“总兵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即刻点兵两千,驰援青膏县,务必抓住贼首,将其缉拿!” 那个叫王武的手下,是张茂最器重的人之一。此人也算得上是骁勇,让他带两千兵马去青膏县打流寇,有点大材小用了。 王武自己也觉得,区区流寇将他们剿灭,是不在话下的。 “尊令,末将这便点兵。” 两千兵马,自宣州府出兵,往青膏县方向而去。 虽然是对付一群流寇,作为领兵多年的将领,王武也并没有敢轻敌。 古往今来,多少名将最终都是败在了一个轻敌上面。 王武能够在宣州府,成为张茂的得力干将,此人的能力还算是出众的。 快到青膏县五十里左右的样子,王武并未急于支援。而是,让手下将士放慢了速度。 “郑富文、郭栋,你俩带些人去前方刺探一下,如有消息,即可汇报!” 两个手下走出来,对着王武一拱手:“得令。” 这俩人骑上战马,又带了一群手下,拍马朝着青膏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大概过了不到两个时辰的样子,派出去的人悉数都回来了。 这个时候,王武才让大军缓缓行进。 “如何?” “回大人的话,属下一路查探,并未发现异常。倒是青膏县,城外确实是有不少的流寇。” 王武皱了皱眉头,看样子青膏县县令钱德昌的求援是真的。 “有多少人。” 那个叫郭栋的手下沉吟了一下:“粗略估计,大概有一两千人。” 王武有些嗤之以鼻了,一两千人的流寇,还不够自己塞牙缝的。 自己可是带着宣州府的两千精锐,就算是十倍于己的流寇,他们也不放在心上。 流寇的战斗力素来拉胯的很,他们打仗的时候,基本也都是靠着人海战术。 几万,甚至于十几万的流寇,被几千官兵追着跑的情况比比皆是。 真正能打的流寇,往往如龙卷风一般形成了巨大的规模。少则几十万,多则百万之众的时候,才会让官兵畏惧。 看看明末的情况就知道,大明能打的几个将领,如孙传庭、左良玉等人,都是带着几千明军官兵,追着流寇十几万人的打。 只是后来这些流寇逐渐的有了战斗力,而明军官兵由于朝政的腐败,局势才出现了逆转。 王武一听说是有一两千的流寇围住了青膏县城,心中也不免轻敌了。 “杀鸡焉用牛刀,这钱德昌太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王武轻蔑的说了一声,便吩咐大军开拔:“加快速度,快!” 宣州府的边军开始行动,这些边军战斗力都是不弱的。 作为抵御胡羯人的宣州府,虽说这些边军内部也是一样的腐败不堪。 但是用来对付流寇,还是手拿把掐。 五十里的路程,对于王武来说,不过是半天的行程。 在离着青膏县不足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处山路。 道路两旁奇峰林立,而这条通往宣州府和青膏县的官道,从山谷处蜿蜒而上。 到了这处山谷的时候,王武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着两侧的山峰,若是有人在此设伏,那么王武所在的两千精锐,就有些危险了。 大概是看出了王武的犹豫,那个手下郑富文纵马走了过来。 “王大人,属下来得时候也曾派人在两侧山峰巡查过,并无发现流寇踪迹。” 王武不想被人看出内心的慌乱,冷“哼”了一声:“哼,就算是流寇在此设伏,又能奈我何。” 一旁那个叫郭栋的手下跟着哈哈一笑:“大人说得对,就算是有流寇在此设伏,咱们岂能惧他。” 话音刚落,“嗖!”的一声,一支冷箭破空而至。 郭栋突然勒马停步,整个人似乎石化了一般。 郑富文有些奇怪,纵马上前走了一步,一见之下登时魂飞魄散。 一支冷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了郭栋的咽喉。 虽说距离尚远,羽箭并未贯穿,但是这一箭依然要了他的命。 “有埋伏!”郑富文大喝一声。 刚刚说完,一阵箭雨袭来,马背上的郑富文,连同胯下的战马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王武大骇,慌忙约束着部下:“防御!组成阵型,莫要乱了阵脚,防御!” 终究是经过训练的官兵,边军们虽然经过短暂的慌乱,最终还是组成了一道防御阵型。 三三两两的聚集一处,背靠背,防御着两侧山峰,以防敌人突袭。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突然雷声滚滚。 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山峰两侧的巨石开始滚滚而下。 而众人,则正好处于山谷的中心。 巨石滚来,很多人都被压成了肉饼。 两千人的队伍,瞬间大乱。 “杀!” 山谷两侧,突然就冒出了无数的人头。高虎兄弟俩,看着山下的官兵,如同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给我杀,冲啊!” 流寇们一马当先,他们其中很多人,都曾是当过兵的。甚至于,很多人就来自于宣州府边军。 从看到流寇们从山顶上俯冲而下的那一刻,王武就知道要遭。 此时他的队伍已经混乱,面对排山倒海的流寇,毫无招架之功。 王武调转马头,想要突出重围。 偏偏在身后,又杀出一队人马来。这些流寇中,竟然还有几十人的骑兵。 第九十一章 兵败山倒逃仓皇 流寇居然还有骑兵,当真是让王武这些人魂飞魄散。 宣州府的边军,也算得上是大康的精锐了。 不然,他们也无法面对胡羯的铁骑。谁知,王武的边军,竟然被一群流寇打的一溃如沙。 其实也不能全怪这些边军,而是高虎高豹这些流寇,变聪明了。 他们学会兵法了,这两千官兵差点被围堵在山谷中团灭。 消息传到青膏县,县令钱德昌吓得面如土色:“什、什么,援兵、援兵被击败了?” “是啊大人,流寇势大,宣州府的援军不会来了。” 钱德昌眼前一黑,往后便倒。 王武带着几百残兵败将,好不容易冲出了包围圈。狼狈的,逃回了宣州府。 边关重镇,宣州府。 坐拥上万精兵的宣州府,较之寻常的县城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作为边关重镇,也算得上是秣马厉兵了。 城墙上,守城的护卫们和往常一样巡视。有几个岗哨呵欠连连,突然看到不远处尘烟滚滚。 “不好,有敌情!” 有眼尖的士兵看到之后,高声喊叫了起来。 “擂鼓,示警。” “咚咚咚...” 随着城墙上的战鼓声起,城内的官兵迅速做出了反应。 作为总兵的张茂,猛然站了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回总兵大人,西城示警。” “快,快去西城!” 张茂慌慌张张,什么人胆敢攻到了宣州府。蓟县呢,是不是代表着蓟县已经失陷。 刚到城门口,发现众人已经在等候多时了。很快,有手下来报:“总兵大人,王武等人遇到埋伏,余部损失过半,现逃回来的人,不足六百之数。” 张茂倒吸一口凉气:“王武人呢!” “受了箭伤,已经找军中郎中医治了。” 作为张茂麾下的猛将,王武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败军之将,若是被追究下来,那可是脑袋不保的。 于是,路上的时候,他让手下用箭射伤了自己。以免回去的时候,会被治罪。 果然,听闻是王武受了伤,张茂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速将此事,详细报来。” 高氏兄弟打了一场大胜仗,士气大振。这些流寇们,高声欢呼着。 “大王,西北玄天两千人加入我们的队伍。” “大王,柳州的王川前来投奔。” “大王,庆海县的吴楠带着五千兵马,要与大王联手起事。” 高氏兄弟的一战成名,周边的流寇们纷纷投靠了过来。 此外,还有各地活不下去的流民,也纷纷加入了大军。 曾经被官兵追着打,几乎要被团灭的高氏兄弟,逃回到了青膏县之后,一直隐姓埋名的生活。 他俩在韬光养晦,等待机会。 果然,机会是被等来的。 如今的高虎,势力比之之前更大。势力大了,野心也就大了。 有了野心,青膏县就在眼前。 云千川呢,为什么云千川的势力更大。而且,云千川还坐拥一座猫耳山。他为什么不起事,而是要愚忠朝廷。 白手起家的历代帝王,哪一个不曾经都是忍辱负重。 从汉高祖刘邦创业,一直都是忍辱负重。朱元璋开局一个破碗,受尽世间白眼。 天下事,并不是你一厢情愿就能做得到的。哪怕你是穿越者,哪怕你有了火器。 韬光养晦,不能暴露自己的势力,猥琐发育,这是云千川的处世之道。 因为云千川知道,大康虽已经腐败不堪。然其精锐尚在,且不说宣州府、大同府、天元府等等边军几十万。 就连京城,也是坐拥三十万大军。你想这个时候起事,还没开始就被灭掉了。 虽然这些都是官方的数据,其中水分很大。比如说吃空饷严重,就连京城也未能幸免。 都说京城有三十万禁卫军,实际人数有没有十万都不知道。 枪打出头鸟,云千川绝不会去做第一个出头鸟的。 高氏兄弟二人,如今已经有了十余万部众。他们将青膏县团团围住,破城只是早晚的事。 “大王,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进城。” “抢钱抢粮抢女人,哈哈哈,咱们也尝尝做官老爷的滋味。” 如今的高虎并没有骄傲,而是对着那些手下们说道;“想攻城,进城之后吃香的喝辣的,你们都得听我的。” “大王,我等唯大王马首是瞻!” “好,既如此,那就跟你们约法三章。”高虎看着众人:“第一,入城不得劫掠百姓。第二,不得奸淫妇女。其三,不得扰民...” 当高虎说出了这些的时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就连他的亲兄弟高豹,都是一脸懵:“大哥,那咱们拼了命攻打县城,是为了什么。” “是啊,这女人也不能玩,东西也不能强。难不成,咱们还得进城当孙子不成。” “大王,小人想不通。” “想不通也得想!”高虎突然目光冰冷:“胆敢违抗者,杀无赦!” 手下的部众一个个的都默不作声,大家攻打县城,那可是谋反。 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玩命勾当,入城之后不就是为了抢劫快活么。你不肯让大家抢劫,谁还会为你卖命。 “我和兄弟高豹,自幼为地主放牛。地主张老财对我兄弟俩,是非打即骂。我亲眼看着,我邻居就因为交不起七文钱的春耕税,被差役给活活打死。”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沉默了。 凡是跟着来造反的流寇,哪一个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被官府逼到了绝境。最终,不得已造反的。 他们,也是受尽了欺压的穷苦百姓。高虎的话,让他们感同身受起来。 高虎接着说道:“从那个时候我就发誓,让这个天下的百姓,人人有衣穿有饭吃。谁也不会再受到那些官老爷,那些地主豪绅的欺负!我带你们进城,杀的是那些官老爷,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地主豪绅。穷苦百姓,都是我们的兄弟姐妹,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谁敢和百姓作对,就是和我高虎为敌!” 不得不说,高虎一下子就升华了。他是打着为天下百姓的旗号,这些流寇们,有的人被说动了。 第九十二章 替天行道称大王 高虎真的升华了么,当然不是。 因为他读了兵书了,他识字了。明白了,人心的重要性。 高虎知道,收买人心的重要性了。 这些流寇很容易被扇呼,那些穷人有什么好抢的。他们,本就是穷光蛋。 倒不如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去抢那些地主官绅。 这样的话,还能赢得民心。 果然,高虎振臂一呼,这些手下们一个个都跟着热血沸腾起来。 “杀!杀光那些为富不仁的豪绅。” “冲啊,打下青膏县,跟着大王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流寇们,对着青膏县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原本的青膏县本就防御极差,流寇们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城门。 城门一破,众人山呼海啸的冲了进去。 那些零零散散抵御的官兵纷纷缴械投降,大军入城,惊恐了城中的百姓。 百姓们无比的恐惧,他们都知道打仗。不管是胡羯人还是流寇或者官兵,这些人一旦攻下来城池,都是一样的烧杀抢掠。 流寇们蜂拥而至,城中的百姓家家闭门闭户。商铺纷纷关门,街道上空无一人。 这些躲起来的百姓,无不在家里双手发抖。 有的人,对着供奉的神像念念有词。 就连那些婴儿,也都吓得止住了哭声。 高虎之前有令,这些流寇们还算听话。他们,入城第一件事并没有洗劫那些穷苦的百姓。 短暂的惊慌过后,那些百姓们逐渐发现,流寇们居然没有闯进家里来。 可很快,街面上就出现了哭喊声。 有胆子大的百姓,从墙头上悄悄的探出头来。然后,他就发现了那些城内的地主豪绅,他们被流寇们抄了家。 流寇对于这些地主豪绅,那是从不留情面的。 几乎是,将他们全都灭门。 紧接着,他们冲进了县衙。 作为青膏县的政治中心,高虎骑着高头大马,直接纵马冲进了衙门。 几个当差的衙役,还没等反应过来。甚至还没来得及扔掉手里的长刀投降,就被流寇们身首异处。 看着衙门大堂的清正廉明,高虎的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一名手下递过来开一柄长矛,高虎接过长矛,用力劈了下去。 衙门上‘清正廉明’的牌匾被击碎,不多时手下将县令钱德昌给押了出来。 作为青膏县的父母官,此时的钱德昌早已吓得魂飞天外,整个人抖如筛糠。 “把这狗官,押入校场!我要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处决此贼。” 钱德昌几乎是带着哭腔了:“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这些流寇们,对官府着实是深恶痛绝。他们还不等高虎制止,拳头已经如同雨点般落在了钱德昌身上。 钱德昌哭声中渐渐嘶哑,还是高豹看出不对,这才冲过去拉开了众人。 “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流寇们忿忿不平,只是碍于高氏兄弟的颜面,不敢再动手罢了。 “大王,杀了这狗官!” “对,杀了这狗官祭天。” 群情激昂,作为青膏县的县令,高高在上的钱大人,被押到了县城内的校场上。 此时,校场上已经围满了百姓。 因为流寇入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张贴布告,宣布他们满天飞大王,入城之后绝不滋扰百姓。 百姓们一开始还无比恐惧,最后发现果然这些百姓秋毫无犯之后,这才渐渐放松了警惕。 当人们听说,攻进城来的大王,将衙门的县令给抓起来了之后,无不拍手称快。 百姓们欢天喜地,终于有人来惩治这个恶官了。 是以,处决钱德昌的校场上,那是人山人海。 不愧是读过书的人了,高虎先是对着众人一拱手,然后宣读了钱德昌的罪状。 “黄天厚土,今有狗官县令钱德昌,自就任青膏县县令以来,罔顾百姓生死,将这一方百姓当作他的敛财私囊。 去年大旱,朝廷拨下三千石赈灾粮,他竟私吞两千石,将发霉的糙米掺着沙石发放给饥民。多少孩童因吃了那些掺假粮食,腹疼而亡。 多少老人饿得瘦骨嶙峋,倒毙街头!他却在县衙内大摆宴席,每日挥霍民脂民膏,一顿饭钱便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口粮。 不仅如此,他勾结奸商,哄抬物价。百姓们辛苦劳作收获的粮食,强征百姓徭役;生活所需的盐巴、布匹,在他的操控下,价格翻了十倍不止。谁家若有冤屈上衙门申诉,他不问是非黑白,只看谁家银子给得多。多少良善之人含冤入狱,多少作恶之徒逍遥法外! 他还纵容手下衙役,在城中横行霸道。强抢民女、打砸商铺,无恶不作。青膏县在他的治下,民不聊生,哀鸿遍野!今日,我们便要讨回公道,以他的性命,祭奠那些被他害死、被他欺压的冤魂!” 高氏兄弟曾经都在青膏县待过,对于钱德昌的恶行,他们是如数家珍。 当他说到钱德昌所做的那些恶行之后,百姓们的怒火,被瞬间点燃了。 当钱德昌的罪状被列行出来之后,校场四周的空气仿佛被点燃。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狗官,你还我儿子命来!”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踉跄着冲向前,浑浊的泪水混着唾沫砸向钱德昌。 没有人知道这老人经历过什么,或者和王炉的经历差不多。 只是,王炉遇到了云千川。而老人,无处申冤。 “狗官!还我血汗钱!”卖菜的王老汉将破筐狠狠摔在地上,蔫黄的菜叶散落在血泊旁,“我每日天不亮进城卖菜,赚的铜板都被你手下抢走,全家老小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指向钱德昌,眼中燃烧着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怒火。 人们纷纷发泄着心中的怒火,人群开始骚动,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块,有人抄起扁担。 若非流寇持刀拦在囚车前,恐怕早已将钱德昌撕碎。 “杀了他!杀了他!” 整齐的怒吼震得校场的旗杆簌簌作响,愤怒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钱德昌如一滩烂泥瘫软在地上。 第九十三章 春宵一刻映烛光 有了青膏县作为据点,高氏兄弟的势力,是见风就长。 猫耳山,石屋内,冲虚道长、乔文德、马六、二憨和王炉等人都在。 云千川倒是一脸的轻松,其他几个人都是满脸愁容。 “青膏县被高氏兄弟所占,朝廷却迟迟没有动作,着实是有些奇怪了。”冲虚道长沉吟道。 “道长,我看好多人都去青膏县投奔了。那高氏兄弟,如今有兵马粮草甚众。咱们蓟县,不会有事吧。”马六问道。 一旁的乔文德“哼”了一声:“出了事那也是活该,那新来的县令张婵,也是个昏庸之辈。” 自从乔文德沦落为草民之后,猫耳山的人都不怎么怕他了。 之前你是高高在上的乔知县,如今你只不过是和我们一眼的贱民罢了。 于是,二憨大起了胆子:“那个、乔大人,你说这张婵昏庸,怎么个昏庸法。鱼肉百姓呢,还是巧立名目的收税。好像,谁当官也都是这个样子吧。” “那可不一样,我在蓟县为官的时候,这个、也、也曾对待百姓嘛,这个...官和官还是不一样的。” 可怜的乔文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乔文德本想着往自己脸上贴金,想来想去,自己在蓟县为官的时候,好像比这个张婵也好不到那里去。 甚至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尴尬了,你瞧不上人家,却不去想当初的你比这个张婵还要过分的多。 你做知县的时候,青竹帮和风雷堂两大帮派明争暗斗,整个县城乌烟瘴气不说。 乔文德更是巧立名目,大肆搜刮敛财。 即便是后来组织民防抵御胡羯,那也不能盖过他的过失。 是以,即便是乔文德为了百姓们被朝廷革职了。他走的时候,非但没有人十里相送,反倒是臭鸡蛋烂菜叶子的招呼着他。 这让乔文德很是受伤,每每思及此事,总是不堪回首。 还好,王炉早已放下和他的恩怨,插嘴说了句:“此一时彼一时,乔大人当初抵御胡羯,也是出了很大的力气的。” 王炉没有说他为官之道,只说他抵御胡羯人的事。 这多多多少少的,是给乔文德一些面子了。 乔文德立刻高兴了起来:“都是过去的事,好汉不提当年勇。” “大掌柜,你可曾想过,这高氏兄弟一旦攻打蓟县,咱们该当如何。”冲虚道长突然问道。 云千川想了想:“咱们自保不暇,流寇若是来攻打蓟县,咱们当守好猫耳山。” “可你是守备营千户,你不去指挥作战,事后朝廷追究起来怕是麻烦。” “道长,你有什么看法。”云千川问。 “揭竿而起,替天行道。咱们,也扯起大旗。” 众人闻言,无不吓了一大跳。猫耳山呆的好好的,要造反么。 云千川倒是没有反对,而是继续说道:“说下去。” 冲虚道长“哼”了一声:“大掌柜,想必你火器存了不少罢。此事若是起事,这边关谁人是你对手。” 云千川“嗯”了一声:“那也不能轻敌,不过道长此言甚是。咱们,也反他娘的!” “千川哥,你疯啦!”二憨不解的问。 猫耳山日进斗金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要去跟着流寇造反。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只有冲虚道长他们,是了解云千川的。 猥琐发育的云千川,时机已经成熟了。 高氏兄弟牵扯了宣州府大部分的兵力,这个时候自己在蓟县造反,朝廷就自顾不暇了。 猫耳山有着大量的煤炭资源,更是守着一座铜矿,日进斗金。 赚来的钱,云千川一部分用于购买兵器,一部分用于收买官员。 本来,云千川还想继续苟着的。至少再过个三两年,看看风向再做决定。 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快,青膏县高氏兄弟的起事,着实是让云千川有些措手不及。 既然对方造反了,趁着这个机会,云千川也就不再藏着了。 “马六、王炉,明日矿院召集大伙儿,我有话要说。” 撂下完这句话,云千川便让众人都散了。 “冲虚道长,你说千川哥,真的要造反么。咱们,会不会被官兵给灭了。” 出了石屋后,二憨一直都在追着冲虚道长问。 冲虚道长看起来很是开心,他背负着双手,哼着小曲儿:“皇帝老儿轮流转,明年到我家去也!哈哈,哈哈哈哈。” 冲虚道长难得的洒脱开怀,让二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冲虚道长的身世极惨,他此生的目标,就是要推翻这个腐败的朝廷。 这个黑暗的朝代,所谓的大康王朝,害得他家破人亡孤家寡人。 冲虚内心有冲天的恨意,奈何时运不济,所遇之人皆非良善。 直到遇见了云千川,冲虚道长才觉得自己是找对人了。 云千川聪明睿智,又胸怀大志。低调又有野心,重要的云千川知道是非善恶。 这样的人,将来得了天下,也是百姓之福。 回家之后已经是半夜了,颜蓁蓁已经睡下。 颜徽音守着烛灯出神,手里的针线都忘了缝制。 知道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颜徽音才惊喜的站起身。 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云千川眸子里闪着光亮。 “夫君,你回来了了。” 云千川没有说话,抱着她的肩膀,深深地吻了上去。 颜徽音先是一惊,随即浑身绵软。油灯摇曳,云千川抱起她往内屋走去。 春宵一刻,次日颜徽音醒来的时候,云千川已经出门了。 床头上的手帕已被叠好,那是昨夜颜徽音特意为丈夫准备的。 手帕上的一片殷红,如盛开的桃花。颜徽音大羞,慌忙将其收拾了起来,放进了箱子里。 同时,她又长舒一口气,自从嫁给了云千川。自幼遵从三从四德的她,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之身。 云千川一大早,就来到了矿院的广场上。 众人都按照他的吩咐,早早的等候多时了。 冲虚道长站在一旁,云千川走过去的时候,众人纷纷打着招呼。 云千川点点头,然后高声说道:“青膏县的事,想必大家伙儿都知道了。唇亡齿寒,一旦流寇站稳了脚跟,下一个倒霉的就是咱们蓟县。” 第九十四章 金刀现世谁称王 其实工匠们也是大为的担心此事,流寇都能把青膏县给攻下来。 那么接下来,势必他们会来打蓟县。 就算是不打蓟县,他们绕道来猫耳山怎么办。 “大掌柜,蓟县城坚墙固,一时半会儿怕是打不下来。” “是啊,胡羯人当初都打不下来,流寇岂能有这般的容易。” “怕的就是,青膏县的流寇不打蓟县。而是绕道而来,冲着咱们猫耳山去。” “大掌柜,若是流寇来攻山,咱们该当如何啊。” 工匠们是紧张的,他们的一家老小都在这里。 猫耳山养活了他们全家人,离开了猫耳山,这些人都将无家可归再次沦为流民。 冲虚道长轻咳了一声:“大掌柜的意思就是,流寇一旦来打咱们猫儿山,咱们该往哪儿躲。” 众人窃窃私语,有人举起手:“不如,咱们去蓟县暂避锋芒吧。” “对,去蓟县。” “可是,你们这几百上千号人,你们去了蓟县。大家伙儿吃什么,总不能让大掌柜养着你们吧。”冲虚道长突然又道。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沉默不语。 对啊,在猫耳山你们能干活,云千川可以养着你们。 这几千人去了蓟县,大家喝西北风么。世道混乱,商业贸易都几乎停滞。 云千川真要带着大伙儿下山去蓟县,没有赚钱的来路,确实是难以为继。 “听说蓟县那个新来的县令张婵,肆意的搜刮民脂民膏。咱们去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怎么办,猫耳山待不下去,蓟县也去不了。大伙儿,总不能散伙吧。” “听大掌柜的,看大掌柜怎么说。” “对,不管怎么说,大掌柜去哪儿,咱们就跟着去哪儿。” 看到时机成熟,云千川终于不再隐瞒,他“哼!”了一声:“世道不公,咱们既然活不下去,为何不造反!” 人群中,登时安静了下来。 如此明目张胆的,把造反两个字说出口,这些工匠们终究还是害怕的。 “我们都听大掌柜的,反他娘的!”死士中的孙崇文,举起右臂高喊道。 “大掌柜,那高氏兄弟能打青膏县。咱们,为何不能占了这蓟县。”死士中的展文鹏展文昭兄弟俩,还有陆平他们。 死士们声势大振,这使得工匠们热血沸腾起来。 “跟着大掌柜总没错,不造反也活不下去,干了!” “去他娘的,老子谁都不听,就听大掌柜的吩咐。” “大掌柜,我们都听你的!” 倒不是说这些工匠们有多好忽悠,纯属于这些人对云千川的信任。 没有云千川,这些人不是饿死就是病死。云千川作为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砰!”的一声巨响,让所有人都惊慌不已。 “发生什么事了!” “后院,好像是什么东西炸了。” “走,去看看。” 等众人来到后院,才发现是猫耳山是一块巨石。 这是一块桌面大小的石岩,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造化之奇。 这块石头,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地方贴在下面的一块巨石上。有时候风一吹,就会来回晃动。 偏偏,千百万年来这块巨石就是这般的存在。 谁知,眼前不知道为何,竟然爆炸了。 众人凑上前去,登时议论纷纷。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都迷信,上到帝王将相,下到黎民百姓。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总是会归咎于神明。 只是众人不知道的是,这块巨石的爆炸,预示着好事还是坏事。 “咦,这是什么。” 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巨石爆炸的坑内,居然有一把金灿灿的长刀。 “金刀,是一把金刀,拿起来瞅瞅。” “我可不敢去,要去你去。” 总有胆子大的,走上前去拿起金刀一看。 “当嘟!”一声,金刀落在了地上,那人眼神惊恐。 众人俯身,这才看清金刀上居然还刻着一行字。 “金刀现世,三河入海。天下归一,百姓安居。”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问问冲虚道长。” “对,道长神通广大,自是知晓。” 工匠们对于这把突然现世的金刀,无不充满了畏惧之心。 至于金刀上面的文字,更是无人能懂了。 这种事那就是玄学,只有冲虚道长能解惑。 众人把冲虚道长叫了过来,冲虚看了一眼也是大为的震惊。待着看清楚金刀上的字,更是脸色大变。 “道长,你倒是说呀,这是怎么一回事。” “是啊道长,莫不是仙人指路么。” 冲虚道长沉吟了一下:“这是上天的预示,这天下归一,要改朝换代了。” 众人嗡嗡之声大作,改朝换代,这可是真的么。 “那道长您说说,这又是什么人有这般的大能耐。能改朝换代,扭转乾坤呢。” “三河入海,河、三条河那就是川。不知谁的名字里,带个‘川’字呢。”冲虚道长又问。 众人愣了一下,突然有人高声叫了起来:“大掌柜!” 没错,云千川的‘川’字,不就是三河的意思么。 当然,但凡读过几年书的人都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事先准备好的,糊弄小孩子的东西。 偏偏,就会有这么多人相信。 要知道,古人文化普及率是极低的。读书识字的人,没有几个。 从‘大楚兴陈胜王’到‘莫道石人三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历朝历代造反的家伙们,总会给自己整这么一出的。 史书上记载,更是哪个开国帝王出生的时候,要么霞光满天要么紫气冲云霄。 所有的一切,都在预示着这是上天的安排。 上天决定,让你作为正统的皇帝,你才是天命所归。 工匠们当然也会有人怀疑,但大多数人,对此都是深信不疑的。 “大掌柜,当真是紫微星下凡啊!” “这是上天的意思,咱们还等什么,跟着大掌柜杀啊!” 冲虚道长和乔文德等人互相递了个眼色,深藏功与名。 和预想中的一样,占据了青膏县的高氏兄弟,面对这么多投奔而来的各方势力,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么多人,粮草从哪里来。 没有粮草,只能继续靠抢了。 宣州府是别想了,那是去找死。蓟县嘛,怕也是不好攻打。 但是蓟县北面的猫耳山,那可是一座聚宝盆。 第九十五章 袖手旁观靠自强 “绕道蓟县,直取猫耳山!” 高虎带着他的手下,自青膏县出发,直奔猫耳山方向。 手下们呜呜渣渣,其中的精锐,由高虎带领跟在了后面。 即便是流寇中,也是分嫡系的。 那些投奔自己而来的小股流寇,高虎自然对他们都不是十分信任的。 让这些人打头阵,自己的精锐留在后面殿后。 一来,可以削弱这些人的力量,以免和自己抗衡。 二来,能打的精锐留在最后,可以减少伤亡。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些人想来投奔高虎,也知道这个道理。 好在众人只是觉得,猫耳山不过是一座土山,比之攻打县城,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宣州府,参将焦长林,找到了总兵张茂。 “张大人,青膏县流寇作乱,为何不出兵镇压。” 张茂“哼”了一声:“出兵?宣州府哪里还有什么兵力可调。王武的两千兵马,就这么没了。再出去,岂不送死。” “那就任由流寇做大么,他们盘踞青膏县,啸聚者甚众。长此以往,势必成为最大的隐患。” “焦大人,有时候这人,还是糊涂点好。”张茂拍了拍他的肩膀。 焦长林一脸的茫然,他不明白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茂不再理会他,焦长林登时急了,非要追上去问个明白。 “青膏县养不起这许多的流寇,他们势必会作乱。下一个目标,就是蓟县。” 张茂停下脚步,转过头上下打量着他:“你认为那高氏兄弟,会先打蓟县?” “当然不是,他们会首取猫耳山。那里,可是云千川经营的一座矿山。攻下猫耳山,下一个目标才是蓟县。” “嗯,云千川若是能守住猫耳山,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若是守不住呢。” 张茂停顿了半响,看着对方:“若是守不住,丢的不止是一个蓟县,还有咱们宣州府!” “所以啊,为什么咱们不去支援。”焦长林急的直跺脚。 作为一个参将,他只是张茂手下的副将。宣州府军中的决策,还是张茂说了算的。 张茂没有理会,单论人品,这个焦长林没的说。 可是领兵打仗,显然就欠些火候了。 “总兵大人若是怕战败,就让末将带人支援猫耳山!末将保证,愿战至最后一人。” 他没有再追上去,张茂再次的停顿。他转过头,喝道:“好,你想去死,我只给你八百精兵。是生是死,凭你造化。” “末将领命!” 面对这个明显是让自己是去送死的建议,焦长林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大为的欣喜。 领兵打仗,一直都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作为一个参将,在军中的话语权并不多。 因为张茂一直都在打压他,这些年他似乎已经习惯了。 这次流寇动向明显,焦长林的热血被激起。 “大掌柜,大掌柜,祸事了!” 云千川正在部署着手下,马六慌慌张张的回来了。 马六是被派去蓟县公干,云千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所谓的守备营千户,其实不过是一个被架空了的虚衔而已。 朝廷,怎么可能放心把一个地方守备的位置,轻易给云千川。那不过是,表面文章。 云千川平日里并不在蓟县守备大营,而是忙于自己的事业。 这次派马六去蓟县,就是为了守备营的事。云千川想让守备营,调二百弓箭手来猫耳山。 看马六慌慌张张的样子,云千川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马天智不同意对吧。” 马六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马副千户说是没有县令的同意,不能擅自调兵去猫耳山。” 这一切,似乎都在云千川的意料之中,他点点头淡淡的说道:“知道了。” 很容易被带偏的马六,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不是的大掌柜,小人说的是。青膏县的流寇,朝着猫耳山来了。” 云千川这才大吃一惊:“他们绕道来的?蓟县和宣州府,没有出兵围剿么。” 马六摇摇头:“小人没听说,只是在蓟县的时候,听闻流寇打过来了。朝着猫耳山来了,大概不足两个时辰就能攻上来。” 乔文德还在当知县的时候还好一点,至少云千川在守备营,还能说得上话。 而自从乔文德被削官罢职之后,新来的县令张婵,便伙同守备营的副千户马天智控制了整个蓟县。 这张婵油盐不进,似乎专门和云千川作对。 在守备营,云千川几乎都是被架空的状态。一切,都是由马天智说了算。 很明显,这个张婵就是宰相李时彦的人。他来蓟县的目的,就是想方设法的让康帝厌恶云千川。 当然,这一切要做的滴水不漏不着痕迹。 高氏兄弟的进攻速度,着实是让云千川意外。这俩兄弟,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他们变得聪明了,手段也更为阴狠了。 “二憨,二憨!” “千川哥,您什么吩咐。” “祁麻子呢,有消息没有。” “已经书信通知了,尚未回信。” 听到二憨这么说,云千川沉吟了一下:“等不了这许多了,招呼孙崇文、展文鹏他们几个,放弃山下防线。” 当云千川下了这个命令之后,身边的人都是大吃一惊。 山下的防御工事非常坚固,若是派人加以抵挡,流寇一时半会儿怕是也攻不上来的。 云千川为什么要放弃防线,这不是等着被敌人包饺子么。 “这个,主人、这般做是否有些不妥。” 就连身边的家仆王炉,都觉得不太对劲。 “执行命令!” 云千川的命令不容反驳,众人无奈,只好去山下传令。 两个时辰,也就是不到四个小时了。流寇的速度好快,但准备其他的东西也来不及了。 蓟县和宣州府的袖手旁观,让云千川有些力不从心。 他猫耳山的这些匠人,也是没有打过仗的。除了那几十个死士,其他人都是新手。 没有天生能打的士兵,都是一次次地战斗,一次次尸山血海走出来的战神。 山下的防御工事,是挡不住高氏兄弟大军的。 与其做无谓的抗争,倒不如把兵力缩在山上。这是,云千川的想法。 第九十六章 猫耳山下如虎狼 流寇们要打到山上来的消息,迅速在猫耳山传了开来。 毕竟都是没有经过什么大阵仗的,这些人还是慌乱不堪。 “大掌柜,有人、有人跑了!”马六慌慌张张,满脸愤怒的跑来禀报。 云千川一怔:“跑了,谁跑了?” “张家屯的那些人,还有乔大人招来的那些工匠,跑了大半。” 那些新进招募的工匠吓破了胆子,离开了猫耳山云千川不奇怪。 那些在矿院信誓旦旦,说是要效忠自己的工匠,有的吓得跑路云千川也能接受。 张家屯,那些最先跟着自己来猫耳山的第一批人。为此,栓子还曾丢了性命的他们这些人,竟然跑了。 “为何?” 马六愤怒不已:“三姑和他们理论,这些人说流寇势大,他们留下来就是个死。大伙儿只想过安生日子,犯不着去拼命。就、就逃了。” 云千川有些苦笑,果然人心是最难猜透的。 “倒是郑三姑,带着儿子留下来了。”马六说道。 云千川一怔,看不出这个郑三姑,竟如此义气。 正想着,妻子颜徽音带着妹妹,还有郑三姑母子寻了过来。 看到云千川的时候,郑三姑大为的愧疚:“大掌柜,我对不住你,张家屯的柱子他们、都、都从后山走了。” 云千川微微一笑:“人各有志,这些人不愿意留下,我也绝不勉强。倒是三姑你,为何不走。” 郑三姑立刻忿忿起来:“我是个妇道人家,大道理不懂。可我也知道,人在做天在看。大掌柜与我一家有活命之恩,我们这条命都是大掌柜的。” 虎子站出来,拍着胸脯:“我为大掌柜挡刀。” 云千川微微一笑,抚摸着他的头:“你还小,等你长大的时候再替我挡刀不迟。” 虎子点点头,愈发觉得自己高大了。他盼着能够快些长大,好为大掌柜效力。 颜徽音俏脸通红,她手里还握着一把菜刀:“夫君,来的可正是我的杀父仇人。就算是今日死了,也得和他们拼了!” 看着颜徽音手里的菜刀,云千川怔住:“拿这个,去和人家拼命么。” 颜徽音的脸色加倍红了,她将菜刀藏到了身后:“我、我打不过也要拼。” “打仗冲锋,那是老爷们的事儿。你们女人,就别跟着掺和了。二憨,带她们去后山。” 后山有条退路,流寇想绕行后山,至少三日行程。所以,那里还算是相对安全的。 二憨应了声,颜徽音和郑三姑却怎么也不肯走。 云千川无奈,只好跟她们说道:“你们留下来只会让我分神,胡羯人都不怕,区区一群流寇何足道哉。” “嗯,二憨留下。夫人和三姑,你们随我去后山。大掌柜说得对,打仗没有你们女人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冲虚道长迈着小碎步,手里拿着一柄拂尘,缓缓而来。 冲虚道长在众人心中还是很有分量的,他的话颜徽音和郑三姑也不得不听。 山下的人,也陆陆续续的退了回来。 临行之地颜徽音依依不舍:“夫君,万千保重。” 云千川点点头,转身忙着防御去了。 参将焦长林,他知道一旦猫耳山失守。流寇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蓟县,攻下蓟县之后,宣州府就成了孤城。 一旦蓟县失守,高虎的势力在边关就会迅速崛起。 虽说边关还有大康几十万的边军,然而这些边军派系林立,有的甚至还互相有仇。指望他们清剿,是不可能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张茂就是不肯出兵支援。 大概,张茂也怕援军又会和王武一般,一溃如沙。 既然都不愿意去,那我焦长林自己去。 张茂说只给八百精兵,焦长林看着眼前的兵勇,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所谓的八百精兵,不过是一群老弱病残。这也,想来也是张茂的有意为之。 “老张头,谁让你们来的。” 焦长林认出,其中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兵,是军中的马夫老张头。 这些年过半百的老兵,一辈子留在了边关。年老体弱的他们,如何上的了战场。 “参将大人,是、是总兵大人说,我们若是去打仗,每个人给五吊钱。若是不去,军法从事。我老了,这把老骨头去拼命给大人您丢脸了。” 焦长林沉默:“好,随我出城!” 他没有多说什么,此次出城驰援,焦长林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他知道手下这几百人出城,一旦和流寇开战意味着什么。 流寇动辄数万人,这几百人别说是一群老弱病残,就算是精锐骑兵也不过是蜉蝣撼树。 其实高虎自己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一开始说好了进城秋毫无犯。 结果投靠的人越来越多,吃喝拉撒睡都得有地方。青膏县官仓的粮食,早就被吃光了。 没办法,只好在城中征粮。最后城内的粮食也吃光了。剩下的,就是再去抢。 抢什么地方,那得看自己的实力了。 宣州府肯定不行,打不过的。蓟县想攻下来,还有机会。 柿子得挑软的捏,巧了蓟县北边有个猫耳山,还是座铜矿。 于是,大军开拔直奔猫耳山。 “哈哈哈哈,大哥你看,宣州府和蓟县都没有动静。” “豹子,当官的都是一个德行,咱们十几万大军,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谁敢。” “大王,听说那猫耳山可是一座金矿,可是真的。” 高虎“哼”了一声:“兄弟们谁第一个攻上猫耳山,赏金千两。” 流寇们不太确定,毕竟只是传言,猫耳山到底有没有好处,谁也不知道。 但流寇人数众多,对此是大象踩蚂蚁,去了还不得手拿把掐。 “大王,那猫儿山上有女人么。” “有,到处都是没破瓜的。” “走啊,兄弟们冲啊!” 猫耳山下,马蹄声响,尘烟滚滚中一队人马杀了过来。 流寇们大惊,哪儿来的兵马。 “大王,官兵杀过来了,跑啊!” 流寇们总是有这么一群乌合之众,高虎也不废话,纵马上前将那个逃跑的家伙砍翻在地。 流寇们不敢再动,高虎目光冰冷:“胆敢后退者,格杀勿论。” 第九十七章 寡不敌众撤退忙 焦长林的援军,八百人就敢硬扛十几万的流寇。 并且,还让先头部队的流寇,出现了短暂的溃败。 直到高虎的出现,杀了几个带头逃跑的家伙,这才稳定住了军心。 流寇们魂飞胆丧,胆敢后退者格杀勿论。使得这些人,硬着头皮停了下来。 焦长林带着八百老弱病残,冲击了流寇先锋之后,在猫耳山下的一处山峰据险而守。 作为宣州府的参将,焦长林当然不是傻子。他也知道这八百人,冲上来就是送死。 正是看着这处天然屏障的山峰,他才带队冲上来的。 这地方,正是云千川在山下布置的防御阵线。若是有个几千敌人,这道防线是能防得住的。 问题是,流寇人海战术,这道防线存在的意义就不大了。所以,云千川将兵力缩回了矿院。 如今,这地方被焦长林所占领。 看到此处天险,高虎也是怒不可遏:“朝廷的鹰爪,竟然还敢来送死!” 山上的云千川等人,也是大吃一惊,这个时候突然哪里来的一支军队。 “马六,马六!” “大掌柜,您有什么吩咐。” “去,下山去看看,虎头峰上来的是什么人。” 马六应了声,刚要下山,云千川突然叫住他:“慢着。” 马六愕然回头。 “若是自己人,告诉他们赶紧跑。” 马六点点头,飞奔下山去了。 作为流寇的高氏兄弟,终究是还是欠些火候。如果他趁着焦长林立足未稳,大军一下子盖过去的话。 小小的虎头峰,八百人守不住一个回合。 可高虎并没有行动,而是眼睁睁的看着焦长林一行人,占据了虎头峰。 马六下山的时候,就看到了是宣州府的边军。 他找到了焦长林,慌忙喊着:“参将大人,我家大掌柜让你快跑!” 焦长林转过头,不由得一怔:“跑,大敌当前哪里跑。这个时候跑,一旦被咬上那就是个死。” “你们在这也是个死,流寇攻上来你们成了胶着状态,只能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焦长林突然豪气干云,他拔出腰间的佩剑:“那就让我战斗到最后一人,让我的血,唤醒这万千将士的忠魂!” “我家大掌柜说了,你就是个傻缺。你的血,也唤不醒谁的魂儿。” 原本豪气干云的焦长林,突然就愣了一下。 他看着马六,登时勃然大怒:“好你个云千川,敢骂我!” “我们家大掌柜还说了,他有办法退敌,只要你跟我们上山。” 看着山下密密麻麻的流寇,山呼海啸的扑了过来。焦长林皱起了眉头,流寇府先锋已经有人试探着往上冲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峰上有巨石。趁着这波流寇没有反应过来,跑啊参将大人!”马六已经急眼了。 焦长林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是说,云千川他有办法退敌?” 马六点了点头:“我们家大掌柜是这般说的,只要你跟我上山。” “下面是十几万的流寇,他有什么本事退敌。” “胡羯上万铁骑围攻蓟县,还不一样退兵了。”马六回击。 焦长林想了想:“好,若是上山你们守不住,我在找他云千川算账。” 马六没见过这种人,大掌柜明明救了你们的命。你们不感激涕零也就罢了,还抱怨上了。 虎头峰上都准备了很多的巨石,这些石头都被设置好了机关。 高虎一声令下,前锋的流寇们开始攻山。 马六看准机会:“放!” 随着机关的踩下,无数的巨石滚滚而下。 山下的流寇们魂飞魄散,纷纷躲避。 “趁现在,跑啊!” 马六大喊一声,一马当先。 焦长林犹豫了一下,带着这些手下们,纷纷往山上逃去。 山下的高虎几乎气炸了肺:“给我追,追上去,杀光他们!老子要让猫耳山,鸡犬不留。” 巨石过后,流寇们继续登山。可这个时候,焦长林他们已经逃到了半山腰。 只要焦长林他们逃进了矿院,流寇们就追不上了。 有弓箭手开始射击,奈何距离太远。 山下的高虎,指挥着他的哪些手下们:“李敏、田四、李春生,你们带人给我上!豹子,你殿后。” “大哥,让我上去,我要撕了这些人。” “不行,先让他们进攻,你候补。” 高虎最终还是让他的兄弟殿后,他也听说过云千川击退胡羯人的事迹。所以来到猫耳山的时候,他还是相对谨慎的。 自始至终,云千川都没有做出像样的反击。 即便是焦长林等人退到了矿院,也没看到云千川有什么坚固的防御。 甚至于,矿院设置的几处岗哨都已经撤走。 焦长林见到云千川的时候,云千川笑着一拱手:“想不到我小小的猫耳山,还劳烦参将大人亲自来支援。” “云千川,你准备做何反击。”焦长林冷冷的问。 “猫儿山上,有工匠四千。加上其中的一些家属,不足六千人。山下,还是十几万的流寇。焦大人,在下如何反击。” “你、”焦长林大怒:“我在山下抗敌,你为何拦我。” “焦大人,你这是为死而死。你想成就英雄,你的手下们呢,他们未必如你一般吧。” 焦长林转过头,看着身后的几个手下,都沉默不语。 “哼,我辈从军,当为天下先。就算是马革裹尸,那也是个人的命。” “迂腐!我只知道活着比什么都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云千川也冷冷的回击,不再客气。 “那你什么打算,是想舍弃猫耳山?”焦长林看着他。 云千川点点头:“对,我的人已经从后山撤了。流寇想攻下矿院,也得一两个时辰,我有的是机会。焦大人想留下来送死,请自便。” 焦长林只是一腔热血,并不是无脑。 听得云千川这般说,也只是长叹一口气。 “既如此,焦大人就随我逃吧。” 正如云千川所说,猫耳山并没有布置像样的兵力。剩下的,都是寥寥熟人占据了矿院各处要道。 流寇们也很谨慎,离着矿院几百米便驻足不前。 “王炉,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云千川吩咐了一句。 第九十八章 推平矿山震天响 “好的主人。” 王炉应了声,带着两个工匠悄悄的摸了过去。 “听说那猫耳山的大掌柜有火器,大伙儿小心点。” “火器,就是那个让胡羯可汗退兵的东西么?” “对,有人亲眼见过。如雷轰似闪电,这玩意儿堪比神仙法术。” “世间那有这般的东西,都是唬人的吧。” “怎么没有,大王都亲口说过。不过大王听说此物造价昂贵,这法器山上估计也没多少。总之,大伙儿小心点便是。” 前面有四五百人的样子,已经进入了矿院的伏击范围。 王炉带着两个工匠,找到了实现预埋好的引线。 三人点了点头,互相从怀里拿出了火折子。 随着引线的点燃,王炉等人撒腿就跑。 “前面有人,追!” 王炉三人的踪迹,终究还是被后面的流寇发现了。 流寇们一窝蜂的扑了上来,突然听得“轰!”的一声。 前面的几十个流寇,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炸上了天。 爆炸声声音巨大,声传十几里。就连蓟县的百姓,都听到了。 有的人骇然变色:“是猫耳山方向。” “大掌柜和流寇打起来了,最少得死一个。” 蓟县的百姓们,议论纷纷。 巨大的爆炸声,使得后面的流寇魂飞魄散。他们,有的人再次萌生了退意。 这一切,似乎都在高虎的意料之中。 高虎“哼”了一声:“云千川,我看你还有什么能耐,给我继续上!” 手下兵马众多,适才的爆炸声,不过是伤亡了几十个人而已。 对于十几万部众的高虎,九牛一毛。 王炉跑回来的时候,云千川招呼着众人开始撤退:“撤撤撤,快跑,给他们屁吃。” 矿院内剩下的人,呜呜渣渣的往后山跑去。 焦长林无奈,也只好带着部下撤退。 山下的流寇远远看到,兴奋的指着猫耳山。 “看,那些人跑了!” 云千川终于跑了,这些工匠们害怕了。 高虎的脸上,带上了满意的笑容。 你云千川可以跑,猫儿山上的东西你可带不走。 山上的窑炉、山上的铜铁矿石,还有那些数不尽的铜钱。这些,都是我的了。 “杀!” “冲啊!” 流寇们兴奋莫名,如同打了鸡血一般。 他们,轻松的攻进了矿院。 到了矿院之后,这些流寇们面面相觑,无不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不得不说,石砌的矿院占地甚广。各处防御配置拉满,若不是高虎十几万大军。 有个万儿八千的人,想攻下猫耳山都很困难。 “粮食,好多的粮食!” 有流寇发现了新大陆,在矿院的一处仓库内,居然还有大量的稻谷。 没错,这些都是云千川留下的。 当初他经营猫耳山的时候,就做好了屯粮的准备。 只是粮食太多,撤退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带走。 流寇们见到了粮食,两眼放光。 很快,有人又有了新的发现。 “钱,好多好多的钱,我的、哈哈哈,都是我的。” 有一处上锁的石屋,流寇们打开门锁之后,里面整个屋子全都是铸造好的铜钱。 这一整屋子的钱,谁也不知道有多少。 流寇们看直了眼,很快出现了疯抢。 山下的流寇源源不断的冲了上去,这让高虎等人,不得不进行约束。 十几万大军,零零散散的占据了整个猫耳山。 此时的云千川一行人,早已从后山撤退。 等到和颜徽音一行人汇合的时候,猫耳山上的人都撤下来了。 焦长林冷笑着看着他:“云千川,你苦心经营的猫耳山,就这般的拱手让人了。流寇们得到了这座金山,整个边军无人能制他的住。” 二憨等人垂头丧气,马六和王炉也都沉默不语。 冲虚道长走到云千川跟前:“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先带大伙儿去蓟县。” 焦长林“哼”了一声:“去蓟县又如何,流寇占据了猫耳山,以此为据点。俯冲而下,蓟县也是唾手可得。咱们去了蓟县,又能守住几何。” 没有人理会焦长林,云千川不理他,冲虚道长把他当空气。 这让焦长林的愤怒无处发泄,想继续冷嘲热讽几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冲虚道长看着云千川:“打仗就得死人,这些人咎由自取。成大事者,断不可有妇人之心。云千川,别让贫道对你失望。” 云千川“嗯”了一声,似乎下了极大的决心,然后点点头;“猫耳山没了,以后再也没有炼铜制钱的猫耳山了。” 说罢,云千川挥了挥手。 “轰~轰~...!” 你见过夏天的震雷么,一个接着一个绵延不绝。仿佛大地都在颤抖,山河都在变色。 此时的猫耳山,就是这般的情景。 巨大的爆炸声,几乎是削平了一座山。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没有人见过这般可怕的景象。 有的在蓟县高处的百姓,比如说城楼上,就能清晰的看到。 北面猫耳山的半山腰,巨大的爆炸声几乎将整个半山腰炸平。 没有人知道,云千川在猫儿山上埋了多少的炸药。 也没有人知道,口口声声说是造价昂贵的火药,在猫儿山上埋藏了这么多。 占地几十亩的矿院全部被摧毁,除了矿院,还有那些窑炉那些矿山,还有各处据点都被炸平了。 要知道,此时的猫耳山可是聚集了十余万的流寇。 这一连串的爆炸,使得整座猫耳山为之巨震。只看到,猫耳山剩下的流寇四散而逃。 高氏兄弟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丢盔弃甲的往山下急奔。 后来,有人说这一炸,炸死了流寇上万人。 也有人说,猫耳山的爆炸,使得十余万的流寇,只逃走了几千人。 至于具体数字,谁也说不清楚。 可是云千川知道,流寇至少伤亡几千人,这是真的。 整个猫耳山半山腰都炸平了,哪怕死个上万人也不稀奇。 焦长林吓得脸色惨白,语气都结巴了:“你、你、这、这、火、火器,好、好生厉害。” 每个人都瑟瑟发抖,哪怕是那些工匠们,都被眼前的威力给吓住了。 冲虚道长沉默,云千川怔怔的看着猫耳山发呆。 颜徽音走过去牵住了他的手,触手冰凉。 终于云千川的目光不再看向猫耳山,而是招呼着众人:“走,去蓟县。” 第九十九章 地主之谊入城忙 蓟县的县令张婵和副千户马天智两个家伙,也被惊到了。 当下人来报,说是猫耳山被夷为平地之后,俩人不相信的。 偌大的一座山,怎么可能就没了呢。 不过适才一连串的爆炸声,如同旱地惊雷一般地动山摇。 在县衙喝茶的马天智,还以为地震了。慌忙夺门而逃,张婵一样也是不甘示弱。 “大、大人,二位大人不好了,你们快、快去看看。” 手下慌慌张张,两个人互相对望一眼。 作为蓟县最繁华的酒楼,长乐楼的阁楼是看向城北的最高处。 张婵和马天智两个家伙,慌慌张张的登上了长乐楼阁楼。 放眼望去,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说是猫耳山被炸平了,这有点危言耸听了。 但是整个半山腰被夷为平地,那是真的了。 看看那曾经隐约可见的矿院就知道,早已成为一片瓦砾。 “云千川,火器。”张婵的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马天智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大人,此事该上报宰相大人。” 蓟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确实是该通知宰相李时彦的了。 张婵点点头:“好,我这便去修书。” 刚回到衙门,又有人来报。 “二位大人,猫耳山的云大人已经到了南城。还带着数千人,说是要进城。” 来禀报的是城门的守卫,马天智大惊失色:“张大人,万不可开城啊。” 张婵皱了皱眉头,他还是有脑子的:“人家可是你守备营的千户,你只是个副的。本官,有何理由不开城门。” “这、可是开了这城门,那云千川手里可是有几千手下的。” “你给本官一个不开城门的理由,那云千川击溃十余万流寇的功劳暂且不论。他一个蓟县的千户,你拒其入城可知是什么后果。别说人家告上朝廷,就算是到了宣州府张总兵那里,你我也无法交代。” 马天智急的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张婵“哼”了一声:“倒也无妨,这蓟县是咱们的地盘。他云千川手下都是些匠人,又有什么能耐了。记住了马天智,只要你掌管好了守备营,他云千川就不足为惧。收拾一下,你随我出城迎接。” 马天智睁大了眼睛:“我还要去迎接他?” “面子上大伙儿总得过得去吧,人家既然来了,咱们就得去。” 城门口,随着城门的缓缓打开。 张婵和马天智,二人急匆匆的从城内走了出来。 二人脚步匆匆,张婵的脸上,还挂着笑意:“哎呀呀,云大人,丰功伟绩、丰功伟绩啊!” 云千川一拱手:“这个,还是多靠着张大人的帮忙不是。张大人和马天智这个狗娘养的,窝在这蓟县见死不救,我也该多谢谢才是。” 自来官场上都是曲意奉承,就算是双方水火不容。见面的时候,也是面和心不和的那种。 官嘛,都是注重外在形象的。 就算是再虚伪,表面功夫都得做足。 只有云千川,一上来就彻底的撕掉了官场上那一套虚伪的面具。 马天智登时大怒:“好你个云千川,你骂谁。蓟县防务首要,我们自保不暇,岂能还有能力去救你?” “啪!”的一声,云千川身边的陆平冲上去,给了马天智一个响亮的耳光。 马天智想还手,身边的几个手下长矛也对准了陆平。 云千川怒喝一声:“马天智,你以下犯上该当何罪!你是个副千户,就算是十足的亲信也只是个副的。老子才是守备营的千户,你们几个想造反么。” 马天智的几个手下,闻言慌忙收起了武器,纷纷后退了几步。 陆平这才一把将对方甩开。 张婵见势不妙,慌忙上来笑着打圆场:“都是戎马倥偬的兄弟,脾气嘛自然都大了些。都是小事、小事,莫要伤了同僚的情谊。来来来,云大人快些入城。” 记吃不记打的马天智,突然又开口道:“云大人入城可以,这些猫耳山的匠人来历不明。这些人,只能留在城外。” “老子若是不答应呢。”云千川冷冷的看着他,已经带着了杀意。 能把猫耳山半山腰削平的人,马天智总归还是害怕的。 他缩了缩脖子,看向了张婵。 张婵依旧是陪着笑:“这个,云大人还是得理解一下。规矩就是如此嘛,将进城,兵不得擅入。不过云大人放心,你的这些手下,本官都会悉心照料的。本官会安排人手,让他们在城外安营扎寨,如何?” “老子的人,要一个不留的,都得跟着进城休整。我倒要看看,今日谁敢阻拦!”云千川并没有给他半分面子。 “你!”张婵也变了脸色,既然撕破了脸,那就干脆别装下去了:“云大人,你可要想清楚了。今日你若是带人进了城,本官定会参你一本。” “你要参谁一本,你参一个给我看看。” 突然云千川的身后,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张婵一怔,待得看清来人的时候,慌忙施礼:“下官见过参将大人。” 焦长林,身边还跟着前任知县乔文德。 好在这次衙门的几个官员,见了乔文德之后还是纷纷施礼,叫了声“乔大人。”也算是,给了乔文德一点面子。 作为一个参将,地位仅次于副总兵,然后是总兵张茂。 而一个小小的地方知县,焦长林的官职,是远在张婵之上的。 焦长林忍住怒气,语气冰冷的说道:“云千川在猫耳山力抗流寇,以霹雳火器歼敌逾万。大军得胜,今入城休整。你们两个百般阻挠,该当何罪!” 毕竟是一个参将,说出来的话分量就是不一样。 唬的张婵和马天智慌忙施礼:“下官知罪,还请云大人及诸位兄弟入城休整,下官定会准备好地主之谊。” 焦长林摆了摆手:“不是什么地主之谊,蓟县就是云千川的任职之地。谁是地主,你可要搞清楚。” “是是是,参将大人说的甚是,下官草率了。” 有了焦长林的出现,云千川和猫耳山上的工匠们,这才得以顺利的入城。 只是乔文德和张婵二人对了一眼之后,张婵神色尴尬的想打个招呼,乔文德只是“哼”了一声,并不理睬。 第一百章 诸将集结军营帐 猫耳山工匠人数众多,数千人一下子涌进来蓟县,确实也给蓟县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好在青竹帮的庙堂也好,云记茶荘也罢,如今都成了工匠们的栖身之所。 只是几个月来的辛苦毁于一旦,树欲静而风不止。 云千川本想在猫耳山猥琐发育,将冶炼铜矿的事业发扬壮大。 谁曾想遇到了流寇围攻,不得已才引爆了矿院。 流寇们一哄而散,高氏兄弟生死不明。剩下的流寇,退回了青膏县。 流寇经此一役已经是元气大伤,将来张茂就可以兴兵收复青膏县了。 对于张茂来说,这也是大功一件。 有时候流寇作乱,对于地方官员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只要你有能力剿灭流寇,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历朝历代的帝王们,不是怕你贪污也不是怕你鱼肉百姓。而是,最怕的就是天下大乱,百姓造反。 张茂此时若是出兵,收回青膏县。在朝廷那里,是绝对吃香的。 这也会是,张茂政治生涯中,光彩的一笔。 “站住,干什么的!” “瞎了你的眼了,敢拦我们。” “守备营重地,没有马大人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闯。” “千川哥,这些人狗眼看人低,连你都敢拦。” “二憨啊,脚长在你身上,你若是想进去,谁敢拦你你就扇他大嘴巴子。” 得到了命令的二憨点点头,对着守备大营门口的那个官兵,“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 那官兵大怒,就要拔刀。 二憨也不是善于的,他也准备拔刀相向:“千川哥,他敢动手。” “他若敢拔刀,你就砍死他个过一样的东西。” 云千川都这般说了,二憨也就不客气了,“嗤!”的一声,拔出了佩刀。 那官兵显然没想到,对方真的敢拔刀。 好在身边的人有认识云千川的,慌忙拉住了他:“还不跪下,这是咱们的总兵大人。” 守备营总共就有八百多人,竟然还有人不认识云千川。 当然,或者说是这些人是受了马天智的吩咐,装作不认识。 一个堂堂的千户,守备营最高指挥官的权利被架空,这也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云千川一直都在忙于猫耳山的事业,哪里还有功夫去管辖守备营的事。 平日里,守备营都是由副千户马天智来处理。 久了,守备营的官兵,便以马天智唯首是瞻。 马天智又是一个极善钻营的人,守备营的很多人,都成了他的死忠。 直到被同僚提醒,这名官兵这才慌忙施了礼:“小人该死,千户大人里面请。” 云千川身边的王炉马六等人,几乎是要气炸了肺, 一个守备营的千户,回自己的营帐还要被盘问。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巨大的耻辱。 云千川似乎并未在意,一个区区的副千户,给自己提鞋都不配的主儿,云千川懒得和他计较。 云千川走进了守备营大营的营帐内,那些官兵们看到之后,无不窃窃私语。 马天智也慌忙整了整衣冠,去了大帐来迎接云千川一行人。 “下官恭迎大人,守备营的兄弟们,挂念大人许久了。” 似乎在这一刻,马天智把他和云千川的恩怨都抛诸脑后。 之前的种种不愉快,更像是没有发生过。 云千川也只好假装不在意:“马天智,召集五什长以上的将领,我要训话!” 足足折腾了一个多时辰,马天智才将大营内的几个将领们召集了起来。 除了那些曾经跟随云千川上城楼抵御胡羯人进攻的将领,有几个新面孔的将领,居然连云千川都不认识。 “云大人,您请。” 上次吃了亏之后的马天智,终于学会低头做人了。 云千川“嗯”了一声,看着这些将领们,开始了训话。 “守备营的事,一直都是有马天智在打理。本官忙于公务,疏于来此。如今看到你们一个个萎靡不振,散漫无知的样子,你们身负地方安危职责,则可懈怠。” “大人,兄弟们也想出力,可是没有饷啊。” “是啊千户大人,已经大半年没发俸了,末将还等着米下锅呢。” 将领们怨声载道,这是马天智喜闻乐见的。 马天智的嘴角上扬,显然是想看一出笑话。 云千川自然不会让他得逞,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马天智,本官命你暂代守备营。怎地,为何会拖饷?” 没想到,云千川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矛头指向了马天智。 马天智慌忙解释:“回大人的话,下官也曾多次催促宣州府,奈何财政紧张啊。” 云千川“嗯”了一声:“财政紧张我能理解,可这蓟县粮仓可是囤积了不少的粮食,为何不发与军中。” “这、那可是官粮。没有朝廷的公文,擅开粮仓是死罪。” “哦,原来如此。本官一直在经营猫耳山,鲜有顾及到诸位兄弟,倒是本官的不是了。这样吧,把你们的欠饷给个数目报上来,我想想办法。” 将领们无动于衷,脸上也没有流露出欣喜的表情来。 毕竟之前也有人这么干过,口口声声说是为军中筹集粮饷,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这个人,就是前任守备营千户孟樊超。 所以当云千川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将领们表情木然。甚至于,有些人忿忿不平。 “千户大人,您说想想办法是多久,末将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三日内,只要你们把欠饷的数目报上来,经核实无误。本官保证,三日内给你们补足粮饷。” 那些将士们都惊呆了,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敢相信云千川的这番话,是真是假。 “千户大人,你说的,可都是真的?”有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本官说话,从来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答应了你们,自然作数。” 将领们登时兴奋了起来,对云千川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让原本还想着看笑话的马天智登时大感不妙。再这样下去。守备营的兄弟们,就被云千川给策反了啊。 毕竟,对于这些将领,那可是有奶就是娘的主儿。 第一百零一章 谜底解开称霸王 “发饷了,真的要发饷么。” “不知道啊,千户大人说的。” 将领们议论纷纷,马天智心惊胆战,他知道接下来的后果是什么。 “云千川,你妖言惑众。朝廷从未说过要发饷,你为何要蒙骗诸位兄弟!” 终于,马天智忍不住了。他指着云千川,怒叱起来。 守备营的将士们,对他都是怒目而视。 云千川身边的死士们,悄悄的围了上去。 而马天智身边的手下,则是不由自主的退了开来。 云千川口口声声说三日内发饷银,而你马天智还在这作乱。就连他的那些手下,都开始疏离。 马天智暗叫不妙,明摆着这是要众叛亲离。而他暴怒之下又犯了致命的错误,不该当众指责云千川。 这一次,云千川没有再给他机会。 云千川是极少自己动手的,但是现在他拔出了身边展文昭的佩刀,刀锋指着马天智。 马天智大骇:“你、我不相信你敢杀我。” “现在你信了。” 话音刚落,云千川的刀锋滑过。 马天智的眼珠突出,死死的捂住了喉咙。至死都不敢相信,云千川真的敢对自己动手。 守备营的将士更是一阵骚乱,云千川身边的死士们,将他团团围在中心以防不测。 云千川推开身边的死士,冷冷的看着那些将士:“老子也不瞒你们,康帝无道,这天下必乱。我在蓟县举事,愿意跟随我的必有重赏。若想离开的也请自便,我云千川绝不为难。” 造反? 这些守备营的将士们,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可是不造反,眼前似乎也是无路可退了。 在守备营,好歹还有一口饭吃。离开了守备营,你什么都不是了。 “我等愿意跟随大人。” 乱世之中,总不乏有拿得起放得下之人。 很快,就有人表示了效忠。然后,就是大多数人。 云千川点点头:“好,三日内发饷!” 陆平带着二十多个死士留在了守备营,为的就是防止这些人哗变。 然后,他带着二憨和王炉,去了县衙。 县衙,焦长林在县衙翻看近年的卷宗还有衙门的公文。 张婵战战兢兢,陪在一旁不敢作声。 云千川来的时候,身上还溅着血。 焦长林一惊,长身而起:“云千川,你干什么。” “马天智已被我杀了,此贼不除,我手下部众难安。”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张婵颤颤巍巍,指着云千川:“你、你敢擅杀官员。云千川,本官要上书朝廷告你去。” “来不及了。”云千川说完,一把将一名衙役拽了过来。 衙役还没反应过来,云千川拔出他的佩刀,将飞刀扔出刺中了张婵的胸口。 张婵大叫一声,扑地而亡。 焦长林吓得退了一步,云千川冷冷的看着他:“焦大人,我云千川要反。朝廷无道,我要举起这替天行道的大旗。你想与我为敌,我可以不杀你放你走。” “云千川,你一个小小的蓟县,守得住么。”焦长林问。 “可以试试。”云千川眉毛一挑。 “你云记茶荘里,存的都不是茶叶。”焦长林突然说了句。 这下,轮到云千川吃了一惊。 “张婵跟我汇报,说你云记茶荘私藏了大量兵器还有火药。让我带兵将你缉拿,你去守备营的时候,张婵就告诉我了。” 这一下,轮到云千川害怕了:“但你并没有动手。” 焦长林“嗯”了一声:“我早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了,云千川,你若能成就大事,望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焦长林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说。” “你若真能成就千古霸业,望你能善待百姓。” 云千川点点头:“会的,我云千川可以对天发誓。” “好,别忘了你今日的誓言。我手下有八百老兵,皆听你调遣。” “好,我云千川,有五千兵马足以。” 整个边关大康的官兵几十万,云千川的五千人,怎么可能造反成功。 除非... 果然,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守备营的将士就发饷了。 有的当了十几年的兵,还没见过军饷什么样子。 拿着军饷的士兵,有的哭泣起来。 谜底到现在终于揭开,云千川在猫耳山的所作所为,其实一直都是在掩人耳目。 所谓的冶炼铜矿,以铜制钱。这些,不过是谋生的手段而已。 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冶炼钢铁制作火器。 整座猫耳山,十座冶炼铜矿的窑炉,其实有九座是炼铁的。 所谓的冶炼精铜,不过是对外人的说法而已。 这些炼铁的钢炉,用的都是近现代的高炉冶铁方法。炼制出来的,都是精铁。 在猫耳山的后山,有一个靶场。除了猫耳山的人,谁也不知道这个靶场是做什么的。 靶场的周围戒备森严,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进去。 而靶场内,每日都会有工匠,进行射击训练。 这些工匠们,用的正是燧发枪。 而燧发枪,正是猫耳山研制出来的。此时,已经实现了大批量生产。 生产出来的燧发枪,还有其他的火器,都被存在了蓟县的云记茶荘。 而猫耳山继续往北,翻过两座山的道君山,那里才是云千川真正的老巢。 道君山出产大量的硝石矿,是制作火器的必备原料。 这些,都是绝密中的绝密。 猫耳山的工匠们,人人深受云千川的大恩。 这些人都知道,没有云千川带他们上山,他们早就饿死了。 随着产业的做大,云千川灭掉了青竹帮和风雷堂之后,更是如日中天。 产业越大,越是用人之际。没办法,只好让乔文德四处招募工匠。 招募的人多了,不免鱼龙混杂。其中,混杂了不少的细作。 为了揪出这些细作,云千川也是煞费心机。趁着高氏兄弟入侵的时候,假装让张家屯的那些老人离开自己。 最终,那些跟着一起离开的,不能说他们都是细作,至少真正的细作不会留下来和云千川在猫耳山共进退。 剩下的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 道君山为云千川提供了大量的硝石,有了硝石又有了冶铁资源。 作为一个现代人的云千川,就算是傻子也能成就一番大事。 第一百零二章 杀器上阵展锋芒 以蓟县为据点,坐拥五千部众,持有先进火器,大有可为。 得知云千川的书信之后,祁麻子也快马加鞭赶往了蓟县。临走的时候,他给太后留了一瓶神药。 祁麻子告诉国舅刘爽,此药乃是云千川集九九八十一种珍贵药材,历经七七四十九天方可制成。 此药,可彻底根治太后眼疾。 于是,刘爽将此药献给了太后。 太后服之,卒! 当今太后服用毒药而亡,太后一党的守旧派瞬间土崩瓦解。刘爽和刘辙兄弟俩,被康帝绞死。 为了给世人一个交代,康帝下旨,捉拿谋逆黑手云千川。 只是没有人知道,还没等康帝动手,云千川已经在蓟县反了。 焦长林有些愧疚:“云千川,我这手里的都是一群老弱病残,上阵杀敌怕帮不上什么忙。” “我的人上战场,拼的不是刀枪。” 焦长林一怔:“那是什么。” “这个,即日起会有人教授他们使用此器械。” 说着,云千川将一支燧发枪递给了他。 看着入手沉重的燧发枪,焦长林陷入了沉思:“此物,如何对敌。” 取弹、上弹、瞄准、击发,一气呵成。 百步之外的目标,应声而碎。 云千川让焦长林见识了,什么才叫火力碾压。 焦长林看的是目瞪口呆:“有此神器,天下岂不唾手可得。” 云千川微微一笑:“我还有更好的,只是尚在研制,一旦成功就不必再如此单发的麻烦了。而是可以实现连发,威力无穷。” 焦长林似懂非懂:“此物确实霸道,似乎无可解之法。不过,若以弓弩对之,不置可否。” “你喜欢用弓弩,我也有。只是我这弓弩,也和你们的不一样,而是精钢打造。佐以转轮,弓弩可连发。” 说着,云千川拿起一把现代的连弩。这是用精钢打造而成,上面甚至标注了瞄准器。 扣动扳机,这弓弩就能实现连发。近距离作战,堪称无敌。 当看到靶子上,布满了连发的弩箭之后,焦长林倒吸一口凉气。 “云千川,你准备了多久?” “不多,不到一年罢。” “你、你还有什么宝贝,莫不是要腾云驾雾。” “腾云驾雾现在不成,当将来一统天下之后,或可实现。” “除了这些火器,还有更厉害的么。比如说,如雷轰似闪电的炸药。” “也有,能千米之外取人首级那种。” “我想看看。” “等咱们攻打宣州府的时候,我让你见识见识。” 云千川将火器的发展,推向了一个崭新的高度。 若不是高氏兄弟作乱,他原本是想在苟着一两年的时间。 到那个时候,哒哒哒冒蓝光的加特林,说不定都能造出来。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高氏兄弟突然来入侵猫耳山,一下子全盘打乱了云千川的计划。 其实他也不至于如此谨慎,仅凭他现在手里的武器,已经足以所向披靡了。 宣州府,很快收到了皇帝的圣旨,总兵张茂即刻点兵,想要去蓟县缉拿云千川。 谁知,还没等张茂动手,云千川的大军已经从蓟县出发,包围了宣州府。 看着城外数千人,手里拿着的兵器,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东西。宣州府的官兵,都傻眼了。 张茂心中七上八下,他也没见过这些东西,不知道这些违反常理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群乌合之众,手里拿着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奇奇怪怪的像是烧火棍的东西。 管他是什么,邀功的机会就在眼前,张茂决定主动出击。 城门大开,一队官兵掩杀了出来。 焦长林看到之后,慌忙喊道:“小心,这是宣州府的骑兵。” 没错,一开战张茂就派出了精锐铁骑。一千多骑兵,从城内杀出。 为的,就是杀云千川一个措手不及。让云千川见识见识,这宣州府骑兵的厉害。 宣州府虽然不如胡羯人,但这一千骑兵也是可以硬刚一下的。 谁知,骑兵只离着云千川队伍不足百丈的距离。 三段击的燧发枪,由云千川的手下一字排开。 单膝跪地射击,一轮射击完毕之后迅速后退装填火药。 紧接着,第二排射击完毕,又是第三排上前继续。 等第三排的射击完毕,第一排的人已经装填完火药了。 几乎是没有间隙的射击,前面的骑兵如韭菜一般,瞬间倒闭。 城墙上的那些官兵吓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神仙法宝。 张茂更是吓得魂飞胆丧:“撤!快撤,撤回来!” 其实不用他说,那些剩下的骑兵,早就调转马头,亡命一样往城门口奔去。 城门口的官兵,也早已急不可耐的准备关闭城门。 太可怕了,这完全超出了所有人认知的东西。有的人,开始归咎于神灵。 有人说,这是云千川从地狱招来的魔鬼,来人间收取魂魄来了。 也有人说,这是云千川得道成仙了。学会了仙人的法术,乃是真仙。 对此有人深信不疑,毕竟那五道观的冲虚道长,和云千川交情匪浅。云千川成仙得道,也不是不可能。 总之,宣州府的官兵是被吓傻了。就算是胡羯人,也没这般的厉害啊。 张茂紧闭城门,拒不应战。 只要坚守城池不出,你云千川能奈我何。 你想攻城,手里的火器虽厉,可你想攀登城墙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我们城墙上的弓箭手,就可以对你们进行反击。 张茂的如意算盘打的响当当,云千川耗不起就会退兵。毕竟,他的粮草肯定是跟不上的。 “焦大人,你不是想看看我更厉害的火器么,它来了。马六、孙崇文,推上来!” 云千川一挥手,队伍后面人群分开。 两个巨大的车轮,比马车的车轮还要大。车轮的中间,放着一个铜铸的中空铁管。 焦长林看的呆了:“这又是何物?” “开山裂石、打到城墙上,如竹筒穿豆腐。焦大人,你可看好了。” 红夷大炮,这是云千川用猫耳山的精铜做出来的。 而且这红夷大炮还不是实心弹,而是用的开花弹。这也就意味着,一旦击中目标就会爆炸开来。 第一百零三章 所向无敌火器强 “砰!” 红夷大炮击中宣州府城墙,城墙瞬间被炸开了一道缺口。 有这么大的威力么,这可是砖混的城墙。 实际上是你想多了,直到明朝时期修建城墙的时候。也只是外面一层砖块,城墙内部都是夯土结构的。 受制于这个时代的技术限制,不可能整座城墙都是砖混结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将会是个无比巨大的工程。 夯土结构的城墙,在冷兵器时代已经足够。没有人说,能够轻易地凿开城墙的。 可是在火器面前,那就不一样了。 地动山摇的红夷大炮,轮番轰炸之下。 宣州府的城墙,瞬间被炸开了一道口子。 这让宣州府的官兵们,是魂飞胆丧。 这火器,实在是太吓人了。 坐拥上万精锐的宣州府总兵张茂,看到自己的部下们瞬间失去了斗志。 别说是他的那些部下,就算是张茂自己,也萌生了惧意。 “杀!” 城外云千川的几千人,愣是朝着宣州府发起了冲锋。 而且,云千川的部众手里拿着的,还是滕盾。 这种滕盾,是利用猫耳山周边的树藤,经过三十多道工序,蒸煮晾晒然后编织而成。 这种滕盾质地轻便,却有着很好的防御能力。对方的弓箭手,无法穿透。 燧发枪携带标准器,三人成列。面对城墙上的大康弓箭手,他们实在是占尽了便宜。 战争是无比残酷的,曾经大康的官兵和胡羯人杀的血流成河死伤惨重。 同样,在优势的火器面前,战争又是无比简单的。这种碾压式的战争,几乎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战事在这一刻变得简单了,依仗着强大的火力输出。身后的红夷大炮继续不断往城内猛击,使得官兵抱头鼠窜。 城外,云千川的主力发起冲锋,对方几乎是没有像样的抵挡。 能够与燧发枪这种火器相抗的东西,似乎只有床弩了。 然而床弩这种东西,极为的笨重不说,准头也是极差。 更重要的,床弩是需要数人合作才能使用。 这玩意儿,宣州府城墙上,也仅有十几台床弩。 可是大半的床弩,已经被红夷大炮给轰成了渣渣。 剩下的,那些官兵魂飞胆丧,纷纷丢弃了城墙往城内逃去。 在猛烈地火器压制之下,云千川几乎是没有费吹灰之力,就攻下了城墙。 大军掩杀过去,只是初次打仗的手下,依旧缺乏战斗经验。 而且这些部众,更是缺少互相配合。 也幸得宣州府的官兵一溃如沙,云千川攻入城内第一件事,就是开仓放粮。 宣州府作为边关重镇,是抵御胡羯人的重要屏障。 当初,布日固德费尽心机就是想攻下宣州府。 没想到,最终却被云千川捡了个漏。 有了火器的战争,才是充满了硝烟。城内,到处都是残垣断壁。 上万宣州府边军,俘虏五千余人。 总兵张茂,死于乱军之中。 看到被燧发枪打成了筛子的张茂尸首,焦长林感慨万千。 宣州府的失陷,使得整个大康北方防线大乱。 各州府郡县为了自保,开始各自为战。 这更给了云千川机会,他要继续在西北扩充自己的势力。从而,成为一方霸主。 康帝得知宣州府失陷,云千川举兵造反,宣州府上万精兵败北的消息之后,勃然大怒。 “朕要御驾亲征,杀了反贼云千川!” “陛下息怒,臣建议还是让宣州府周边的各州府郡县调兵。西北防御使李文超,麾下有八万精兵,可将此贼擒拿。”说这话的,是宰相李时彦。 康帝闻言大喜:“那还等什么,传朕旨意,封李文超为平西大将军,即刻将那反贼云千川给朕拿下!” 战争再次开始,三个月后,李文超开始在西北防线集结重兵。共计,八万多人开始讨伐云千川。 而云千川已经占据了宣州府,坐拥蓟县、青膏县、滑县、岚县等四个郡县。手下的兵马,已经有了万余人。 当然,火器明显还是准备不足。大多数的将士,还是不懂得如何使用火器。 于是,道君山开足马力,昼夜不停的生产。 由于冶铁业,还有燧发枪的生产都已经形成了规模化生产。大量的火器诞生,云千川有能力装备一支强大的火器军队。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红夷大炮的产量跟不上。 毕竟这玩意儿太过笨重,运输也是极其不便。 大康此时内忧外患,除了云千川在西北起事,国内东北、江南、湖广等等各地,流民造反此起彼伏。 眼看着,大康已经到了王朝末日。 康帝却依旧醉生梦死,妄图利用道家仙术,来击败这些造反的流寇。 京城,许多歪门邪道坑蒙拐骗之徒趁机操纵朝政,有的泼皮无赖,随手披上一身道袍,俨然就成了得道高人。 然后,混进皇宫,唬的康帝深信不疑。 急忙施以重金,让这些道士在金銮殿外施法。希望这些高人,用法术击败各地的流寇。 毕竟,那西北作乱的云千川,就是得到了神仙的法宝,才会如此厉害的。 李文超调兵遣将,与西北蓝州城,和云千川展开了决战。 云千川依旧是一线平推的模式,先是拉上来红夷大炮一轮轰炸。炸的对方七荤八素之后,便是燧发枪的三段击。 李文超的骑兵损失殆尽,步兵哪里见过这阵仗了。 甚至于还没等着照面,连对方什么样子都没看清,就成了燧发枪的枪下鬼魂。 八万大军,经过一昼夜的奋战,被云千川的大军正面强攻,加上左右包抄,成功的击溃。 至此,西北防线再也没有大康的官兵,能够和云千川相抗衡了。 机会,是给能够等待的人的。 胡羯人的布日固德,他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大汗,咱们派出去的斥候都回来了。他们都说是,此时整个边关的官兵都被那个云千川给击败了。” “哈哈哈,好。他们汉人有句话,叫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如今他们斗得两败俱伤你死我活,正是本汗出马的时候了。” “可是大汗,那云千川的火器厉害得很啊。” “怕什么,本汗麾下骑兵二十多万,他小小的云千川何足道哉。” 第一百零四章 如虎添翼占北方 这次,布日固德是有备而来。 上次他只是出动了万余铁骑,本想着能手拿把掐的。 谁知道,遇到了云千川的火器,在蓟县折戟沉沙。 这次不一样了,在见识到了火器威力之后,布日固德知道想对付云千川,就得换一种方法。 思来想去,布日固德觉得能对付云千川火器的方法,只有骑兵。 云千川的火器虽然可怕,然而还不过是仗着城墙的坚固而已。 等平原作战,骑兵的机动性吊打云千川。 而让布日固德不知道的是,当初他在蓟县看到的,不过是爆炸的火药。真正的大杀器,燧发枪和红夷大炮,他并没有见过。 就算是知道了,布日固德也是丝毫不惧。 整个草原各个部落,拥兵二十万铁骑的布日固德,对中原早已垂涎已久。 如今大康内忧外患,国内四处流寇作乱。边关的主力,又被云千川给击败了。 千载难逢的机会,布日固德决定出兵大康。他这次绕过了宣州府,从兰州南边的霸州入侵。 一开始,着实是打了云千川一个措手不及。 毕竟云千川的队伍壮大的太快,除了自己的两万主力。剩下的五万余人,手里都没有火器。 而霸州投降云千川的部下,手里并没有火器。 他们在遇到胡羯铁骑的时候,很快就被对方击败。 随着霸州的失守,让胡羯人士气大振。布日固德,也是洋洋得意。 可很快。云千川的反扑,也随之而来。 “李浩,本汗说过,要带大军攻入你们大康。如今这霸州属于咱们的了,下次和康军作战,你为先锋。” 李浩站出身来,对着布日固德一拱手:“尊敬的大汗,长生天在上。我李浩既然已经归顺了大汗,那我就是胡羯人的一员。臣,愿意为大汗赴汤蹈火。” 布日固德点点头:“很,很好。本汗,就封你为火力先锋。待得和康人作战的时候,本汗要看看你的能力。” 尽管李浩在心里已经骂娘了,嘴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回礼:“臣,定不负大汗的厚望!” “报,大汗!探子来报,西北八十里方向,发现康军的动向。” 布日固德一惊而起:“哦,有多少人,是那一部分的。” “不是康国官兵,而是云千川所部。” “云千川的人,呵呵,本汗正好要与他交手。李浩,阿图鲁,你们带五千轻骑兵迎战,本汗随后就到!” 战事愈发变得简单,布日固德一直想找云千川决一高下。 而云千川也不和大康的官兵一样,只知道坚守城池,以城池之坚来抵御胡羯人的进攻。 云千川选择的,是主动出击。 一个没有骑兵的军队,想要对付草原上的胡羯人,云千川也当真是异想天开。 而布日固德则是大喜过望,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打云千川,只要自己在西北击败了云千川。那么,他就可以直捣大康的京城。 在大康境内,没有人是他布日固德的对手。这一点,布日固德非常自信。 双方都为了寻找对方的主力,很快他们就碰面了。 阿图鲁为主将,李浩为副将。 为了在胡羯人面前表现一下自己,李浩一马当先,身着胡羯人的服饰,腰间悬挂着弯刀,背上背着弓箭。带着手下,对着面前的人发起了冲锋。 他们迎面撞上的,正是马六带领的云千川援军。 得知霸州失陷的消息,云千川命令马六带兵驰援。与那胡羯人,决一死战。 马六已经算得上是身经百战了,一个照面,双方就摆开了阵势。 正在冲锋的李浩大喜过望,眼看着对面的敌人竟然不知道躲避。一群步兵,跟傻子一样分成三排,手里拿着烧火棍一样的东西。 面对骑兵猛烈的冲锋,这些烧火棍就如同摆设一般。这不是,明摆着送死么。 李浩的嘴角,已经带上了笑意。 对方不闪不避,正合自己心意。 谁知,在离着对方几百步的距离上,李浩和他的手下尚未弯弓搭箭。对方的烧火棍,突然就爆响了起来。 一阵浓烟过去,李浩只感觉胸口一凉。 一低头,胸口已经被大片的鲜血染红。然后,他感觉自己头重脚轻,身上没有了一丝的力气,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双方开始了厮杀,在火器猛烈地进攻下。胡羯人的骑兵,成排的倒下。 战马在悲鸣,胡羯人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而马六等人,则是机械的装填着火药,瞄准、射击。 胡羯骑兵们,做梦都不会想到,一向无敌于天下的骑兵,会在面对火器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 正面的碰撞,阿图鲁带着一两千的残部见势不妙,掉头就跑。 可惜马六等人缺少骑兵,无法继续追击。 云千川手里,也是骑兵稀缺。没办法,谁让大康不是产马之地呢。 不过,布日固德自己攻入了霸州,那是自己找死。 霸州在西北腹地,此时的云千川,已经率领主力,绕道了布日固德的身后,彻底断绝了布日固德撤回草原的退路。 二十万胡羯铁骑,对上云千川的几万步兵。 主力的交锋,让整个战场硝烟遍地。 几乎是各处山头都有双方的交战,骑兵仗着机动性的优势来回冲锋。云千川的部下始终不为所动,他们始终坚持三段击的要领。 百年不变的燧发枪三段击战术,几乎是无间歇的攻击。 看着胡羯骑兵不断的倒下,布日固德杀红了眼睛。 奈何胡羯人再如何骁勇,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最后,布日固德的结局,只能是带着残部逃跑。 奈何退路已经被云千川截断,继续往大康腹地撤退,也是死路一条。终于在一处不知名的山谷,布日固德的二十万大军,进退失据。 退无可退,想杀出重围,人家云千川的红夷大炮都调过来了。 对着山谷,就是一顿炮火覆盖。布日固德被部下捕获,献给了云千川。 这标志着,胡羯人彻底拜服在了云千川手下。 胡羯部落中的都灵海和果合泰二人,将熟睡中的布日固德绑了之后,投降了云千川。 自此,威胁中原的胡羯人,成了云千川的手下。而云千川的手里,也有了骑兵。 第一百零五章 所向披靡兵峰广 这个威胁大康上百年的草原部落,因为云千川的火器,最终臣服。 随着布日固德的落幕,云千川收编了胡羯骑兵之后,他的势力如同吹气球一般的迅速壮大了起来。 风雨飘摇的大康,境内有四股势力,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以李献忠为首的流寇集团,在湖广、西川等地烧杀抢掠,坐拥雄兵百万。 再就是以康帝的叔叔,襄阳王赵固为首的江南集团。 赵固以清君侧的名义起事,例数康帝二十八条罪状。联合江南各大士族起兵,开始进京清君侧了。 然后就是康帝的官兵,以崇宁候刘爽所辖的十万禁卫军。 按照人数来说,就云千川坐拥西北边关的兵力最少。不过收编了胡羯骑兵之后,云千川已经和其他三股势力互相抗衡了。 天下大乱,赵固带着江南集团的大军,在京城和康帝展开了殊死搏杀。 刘爽派出大将孟樊超,和赵固在大岭河。双方投入兵力近五十万,这一场大战打了足足大半年。 半年的时间,双方损失惨重。 在面对国内流寇,李献忠和云千川两股势力的崛起。 作为皇亲国戚的赵固,不但没有和康帝联手剿灭流寇。反倒是,双方官兵开始了窝里斗。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悲哀。 难怪大康朝廷,有官员疾呼国将不国矣。 谁都看得出来,这大康的天下要完了。 康帝似乎也躺平了,对一切都开始摆烂。他不再管理政务,反而日日在后宫,和嫔妃们昼夜饮酒作乐醉生梦死。 甚至于,在战事吃紧的时候。皇帝还在京城下诏,在民间广选秀女。为的,就是满足自己的私欲。 后来干脆早朝也不上了,群臣也是无可奈何。 “陛下,大喜、大喜啊!” 后宫后花园,康帝左拥右抱的搂着两个嫔妃,突然有太监急匆匆的来报。 康帝推开两个嫔妃,那太监跪地喜上眉梢:“陛下大喜,崇宁候的禁卫军,在大岭河将襄阳王击败,襄阳王自杀。咱们,赢了。” “赢了!” 康帝兴奋的一跃而起,赵固居然被刘爽给击败了。 “哈哈哈哈,朕赢了,朕赢了。这天下,还是朕的。” 康帝欣喜若狂,他认为这天下还是自己的了。叔叔赵固想清君侧,结果呢,兵败大岭河。 “赏,给朕重重的赏!朕要祭祀先祖,告祭天地。” 京城原本颓废的局面,因为刘爽的胜利,再次迎来的转机。 康帝在京城接连庆祝七日,就连那些官员们,也沉浸在了胜利的喜悦中。 刘爽班师还朝,此时中原腹地,还控制在大康手中。也就是说,半壁江山还在大康手里。 康帝惊喜交集,加封刘爽为天下兵马副元帅,加赐九锡。 刘爽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可以说是权利也达到了顶峰。 云千川实力大增,并没有急着一统天下。在是和大康官兵开战,还是南下取李献忠人头的决定上,云千川犹豫不决。 最后,还是冲虚道长献计。 “大王如今偏安一隅,朝廷尚有半壁江山在手。那个李献忠在西川作乱,咱们若是攻打中原,这李献忠势必从背后袭扰。到时候,咱们是腹背受敌两线作战,恐为不利。” 云千川点点头:“道长言之有理,孤的意思也是,先取西川。” 没错,云千川不再是大掌柜,而是称王了。 “大王,我们抓了两个人。大王您猜,此人是谁。” 来的人正是二憨,此时的二憨早已是云千川麾下的猛将之一了。 他也不再叫二憨,而是被云千川赐了名字-张胜利。 成了张胜利的二憨,对云千川也是毕恭毕敬。如今所有人,对云千川都是充满了敬畏。 “哦,还有孤的故人。” “大王,此人正是夫人的杀父仇人,高虎高豹兄弟。他俩在平洲作乱为我所擒,特来献给大王。” 原来这个高氏兄弟一路流窜,最终去了平洲。 结果遇到了张胜利,最后被活捉。 云千川一听大喜:“哦,快请夫人来!” 自从高氏兄弟在蓟县败北之后,便杳无音信。 颜徽音每每思及,都是郁郁寡欢。 云千川这几年也是在苦苦寻找,没想到在平洲被张胜利擒获。 当颜徽音在大殿上看到自己的杀父仇人之后,不由得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苦苦追寻的仇人近在眼前,她泪眼婆娑的看着云千川:“臣妾多谢大王,如今大仇得报,臣妾也算对得起家父的在天之灵了。” 云千川摆摆手:“拖下去,砍了!” 高氏兄弟被拖死狗一样拖到了殿外,他们自知无幸,也就没有任何挣扎。 按照冲虚道长的建议,云千川大军开始进攻西川。 当康帝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兴奋的手舞足蹈:“朕还怕这两股流寇联手,如今他们倒是先斗起来了,当真是天助我也。” “陛下洪福齐天,鹬蚌相争咱们渔人得利。到时候两股流寇斗的你死我活,咱们便可以坐山观虎。”宰相李时彦,及时的开口。 康帝“嗯”了一声:“孟将军,你以为呢。” 此时的孟樊超,已经成了康帝的名将。他在击败了赵固之后,感觉自己又行了。 “陛下,臣与那反贼云千川乃是旧识。臣有信心,将此贼给拿下。” 康帝大喜:“好,朕就看你的了。” 不同于云千川的领兵方式,李献忠是走到哪儿抢到哪里。所过之处,百姓们苦不堪言。 云千川御下极严,对百姓讲求个秋毫无犯。大军所至,欢声雷动。 甚至于,百姓们听说是云千川的大军来了。杀牛宰羊,以犒王师。 真的百姓们对云千川感恩戴德么,那倒也不至于。 因为百姓们知道云千川的兵不会劫掠,所以才会故意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样子,将云千川捧高。 李献忠虽然兵马众多,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在云千川的火器面前,根本不足一站。 就这样,李献忠一路逃云千川一路追。直到追到川西密林,李献忠逃无可逃之后被部下所杀。 残部献上李献忠的首级,整个西川尽归云千川的势力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