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花嫁》 001 晴天霹雳啊 何云英只觉得头疼欲裂,从不饮酒的她不知道喝醉后是这么难受,偏偏耳边杂七杂八的孩子哭嚎,大人喝骂声不止,不仅如此,还有人推着她的肩膀猛摇,摇得她七荤八素胃里一阵翻腾,终于是忍不住翻身哇哇吐了起来。 “六姐你怎么啦~” 耳边两个小孩子的问候声此起彼伏,让根本没吐出什么来的何云英更难受,觉得还是继续醉死好受些。 “怎么啦,怎么啦?还能动那就死不了,瞎哭咧咧的干啥,还不赶紧去割点猪草,要是今天咱家猪没吃的,你们几个也别想吃了!” 云英感觉着一股力道扯着肩膀就开始拖拽自己,刚刚让谁去割猪草的那尖利女声又在耳朵边上抱怨:“总说没吃饱没吃饱,死沉死沉的不知道长了多少肉,还要吃多少才算饱!死老太婆,收了银子跑得真快,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帮忙拽着这三姐弟,这银子能这么顺便到手吗?” 云英基本上能确定自个儿是被这一会喝骂一会儿抱怨的女人拽着上臂在疙疙瘩瘩的地面上拖行,因为屁股被咯得都快烂掉,肩膀也明显有了脱臼的感觉,还没等一向反应比人慢半拍的云英想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拖着她的女人便又啧啧叹了口气: “想不到轮到老五菊花竟然还能卖个好价钱,可惜这苕花还得等上两年……” 菊花?五姐! 这两个名词如同一个炸雷在云英的脑海炸响,就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云英大脑这个潘多拉魔盒。一股不属于她的思绪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几乎将她脑海里属于何云英的记忆挤出去。 记忆里她叫乔苕花,再过两个月满九岁,家住李家村东头乔家大院,有一大堆亲戚。 三岁死了娘,有爹等于没爹。原本是有五个姐姐的,但却一个接一个被一个叫陆娜思萋沓蹈??吡耍?恳淮温几?艘?痈?棠汤钍稀?p>这一次,也就是刚才,和她算是带大她和一双弟妹的五姐菊花要被陆?撸??土?锾サ苊美?盼褰悴凰墒郑?募比镁栈ㄉ下沓档哪棠汤钍暇腿枚??锢?∷?墙愕苋?觥=峁?笫执蠼诺亩??镏苯泳屯屏怂?苍谏拱颖叩氖?肪?厣狭恕??p>这是……?这是……! 何云英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微微睁开了眼睛。 瓦蓝瓦蓝的澄净天空,长着青草的土坯围墙,木头簪子挽着发髻,穿着深蓝土布襦裙的黑壮中年妇女,她不断蠕动的唇蹦出那一句句粗俗咒骂声陌生又熟悉…… “大姨……疼……”何云英顺应心头所思,轻轻叫了一声。 声音虽然轻,那拖着她肩膀的女人却是听到了,干脆将她扔到了地上,叉着腰训斥道:“叫魂啊叫!还没死就给老娘自己爬回去!告诉过你们几个兔崽子,你们那短命鬼的娘已经死了就不是我妹子了,叫我二伯娘。” 说罢抬脚就走,压根儿没管被她随意丢在地上的何云英。 这是?穿越了吧! 忍着肩胛处传来的剧痛,何云英扶着眩晕难忍的头艰难坐了起来,先是纵目四望肯定了这个猜测;再伸手看了看大小,确定了自己不是婴儿穿,也非婚后穿,微微松了一口气。 认识何云英的人都知道,她有个很大的缺点:慢人一拍,说白了就叫反应迟钝,有点笨。她也有一个很大的优点,随遇而安,也叫容易满足现状没什么追求。 靠坐在土坯墙前花了一个小时缅怀完前世,又花了一个小时理清了今生。没想着寻死觅活的要怎么回去,她好歹也是看过几本穿越小说的,谁见过里面穿越的主角还能回去的? 苕花这名字虽然极度土挫俗,但好歹还是个高雅的别称“紫云英”;和她上辈子的名字也能挂钩,那就这样吧,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乔家苕花了。 听院内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苕花就是再迟钝也不得不为即将面对的生存现状担心。也只有原身苕花那傻妞懵懵懂懂不知道菊花被陆??荽?咭馕蹲攀裁矗焕锩妫锛媲状笠陶??竽棠汤钍戏忠?幽亍?p>乔家所在的李家村背靠着高低起伏的群山峻岭、面朝着一条清澈小溪流,作为三代前战乱时代从外面迁进来的外姓人乔家来说只能住着下游,也就是村子的尾部;到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三个大院子,中间围绕着一个大大的晒坝,晒坝上有三家人共用的水井。 苕花此时就背靠着三个大院子最中间的一个,住着一家二十来口人。 “分什么分?这银子不是说好了给木头再娶一房媳妇的么!再说了,咱家还没分家,这银子轮不到你做主。”苕花奶奶李氏是个小脚女人,五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因为经常拉长脸皱眉头,更显得一张马脸又瘦又长,说话又快又急。 “娘都说了给木头娶一房媳妇就分家,可谁知道那顾八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对苕花三个好?我这个亲大姨自然要为三个小的想想。菊花不是说了吗,卖她的银两是要让苕花三个吃上饱饭的,这银子也不是拿给我,只是我暂时帮苕花姐三个保管着。”对上作为长辈的婆母,苕花二伯娘罗氏是丝毫不怯场。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亲眼见着菊花的卖身银子足足有十两银子,顾家那边的聘礼不过要了五两,就算是做酒再花个一两银子,也能剩下三四两,落在婆婆手里还不是又贴了小李氏一大家子? 苕花伸着脖子听到此处不禁撇撇嘴,罗氏是自己娘的亲姐姐,从娘生弟弟妹妹难产死了之后她就非得说她和自己姐弟几个的关系仅限于伯母和堂侄女,刚才都还在强调这一点,要分好处的时候倒是搬出了亲大姨的身份来。 “难道这银子在我手里就不能让他们姐弟几个吃上饱饭吗?”李氏抬头看了眼天色,指了指摆在堂屋门口的两个齐大腿高,两尺见圆的大木桶,里面满满当当的装着各色衣裳,训斥罗氏道:“有在这儿和我??碌南泄し蚧共桓辖羧ズ颖甙岩律严戳恕!?p> 002 极品二伯娘 春日朦胧晨光下,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流如同清晰的白线条将山下贫瘠和富饶的土地一分为二,河那边富饶的土地全属于镇上一位李员外,而这边贫瘠的土地上沿着河岸稀疏拉开的村落房屋就是苕花家所在的李家村。 寒冷的冬天刚刚过去,对面肥田里铺满了学名紫云英,土话就是就叫“苕菜花”,简称“苕花”。不过苕菜花在这个时节还全是青青的叶子,没办法见到那紫色星星点点连成一片的妖娆美景。 蔚蓝的天空见不着丝毫被污染的痕迹,站在半山坡上的苕花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浓浓青草气息,顿觉心旷神怡,困扰她十来日之久的郁闷稍稍散去。干瘪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符合她年纪的惬意微笑。 苕花的小身板因为骨架偏大,虽然没什么肉看起来倒也不显瘦弱,一张圆脸因为缺乏营养很像个干瘪的蜡黄色大饼,圆圆鼻头上几粒雀斑就像是大饼上点缀的几颗芝麻,枯黄的头发带了点自然卷,怎么梳也显得杂乱,像是顶着一蓬乱草。补丁摞补丁的麻布衣裳有些宽大,松垮垮的披在身上,只在腰间缠着一根麻绳充腰带。 “六姐、六姐。”山坡下传来两声稚嫩的呼唤唤醒了沉醉在美景当中不可自拔的苕花。她转身看去,小道上冒出来两个小小的脑袋,正是她这身体的弟弟远根和妹妹茶花,两人一人背了个比他们身体还大的背篓,里面各自装着小半背篓青草。 苕花赶紧低头抱了脚边上一小捆干柴迎着两人跑了过去:“你们怎么出来了?”虽然装在这具身体内的芯子不是龙凤胎的六姐了,但做了苕花这么些天,她是真的对这一双早慧的弟妹生出了亲情。 放下柴火将两个小的背篓里的猪草归拢到一处背到自己的身上,重新抱了柴火,吆喝着两个小孩往山下走。 “二伯娘凶,没柴烧,茶花怕。”茶花说话没什么条理,苕花需要想一想才能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心里涌起一道酸楚,看了眼前面小心翼翼牵着手走路的龙凤胎,这两个孩子是帮她做活儿来了。 家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成天吵吵嚷嚷的没个清净,小孩子不怕才怪,苕花穿越来的这十来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极品,乔家简直处处是极品。好在原身留下的记忆结合她自己曾经在农村生活的经验,这十来天倒是没出什么大问题,反倒是带着茶花和远根躲开了几次风暴。 看着苕花发呆,远根拉了拉她怀里的柴火,委屈的嘟囔了句:“五姐去哪了?怎么还不回家。” 苕花无言,两年前四姐兰花被人牙子带走之时远根和茶花还不晓事,可五姐菊花毕竟是带大他们俩的人,这么记挂也是难免,可能告诉这孩子他的五姐被他奶奶和两个伯娘合伙卖给了人牙子陆??萘寺穑慷?壹依锘勾蛩隳米耪庖?痈??悄就啡14环肯备疽簿褪歉?约贺碚腋龊竽锩矗?p>苕花带着弟妹深一脚浅一脚的下了山,老远就听见二伯娘罗氏那高亢的喝骂声: “混吃等喝的畜生还好意思嚎!惹急了老娘明儿就卖了你。” “榔头家的吼什么吼!还不生火做饭是想饿死你爷么!”正屋里,苕花奶奶李氏不甘示弱的骂了句。这一房因为儿子多,上面还养着个七十八岁行动不便,耳朵还有点背的老太爷乔百胜;以至于年纪都快六十岁还是不能完全当家做主的李氏心里也不怎么舒服。 “灶房里的柴火都没一根怎么做?昨儿也不知道轮到谁做饭?这么上劲,连柴火也能一道做来给吃了!用蒸的,还是煮的!” “苕花这死丫头捡个柴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人也长得没几个大的齐整,怕是卖了都没法要个好价钱。” “吃吃吃,什么好的坏的你这畜生都吃得下去,也不怕东西不是你这样子能吃下肚的……” 抑扬顿挫的埋怨伴随着罗氏拿棍棒敲打猪圈的声音传得老远,苕花抱着柴火、背着猪草、领着弟妹下意识的走快了两步。她家二伯娘话中有话啊!前面的针对大伯母小李氏的也就算了,后面可都针对的是她们家。 苕花的祖爷爷乔百胜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乔家大院便是分作了三个儿子各一处。老太爷就跟着儿子最多的老二乔成银生活。乔成银便是苕花的爷爷,膝下也恰巧是三子一女,分别是苕花大伯乔石头、二伯乔榔头、姑姑乔五妮和苕花爹乔木头。乔榔头的妻子罗氏和乔木头的妻子小罗氏那是嫡亲的两姐妹,以前苕花几个都叫罗氏“大姨”而而非“二伯母”;可小罗氏死后,这“大姨”就脸一翻立马摆出了外人的姿态,不愿意多伸手管苕花几个拖油瓶。 前些天罗氏没从李氏手里要着银子,还听说要给苕花爹重新寻个媳妇,当时脸色就有些不对,酸话说了好些见没让婆婆李氏改变主意。这不,前天就找了理由回了一趟娘家,昨晚上才摸黑回家,也不知道都回去商量了什么。不过听她今儿骂的意思,回娘家似乎也没讨着什么好主意吧? 也不怪罗氏这么暴躁,处在四十来岁更年期也就算了,算一算她嫁进乔家已经二十多个年头,当初大家都住在一块儿开荒种地的倒也多几个劳力;可现在村里能开的荒地都开得差不多了,一大家子二十几口人守着六亩水田、十来亩山地有什么作用? 公公乔成银一辈子都惦记着那点土地,成天不是蹲在山地就是坐在水田边看着他的庄稼。 大哥乔石头和公公差不多,也成天扛着锄头杵在地里;大嫂小李氏是婆婆的亲侄女,两人好得比别人亲母女都亲香。李氏也是整个大乔家最会生的女人,给乔家添了三个儿子两个女儿。 坏菜也是坏在这儿了。李氏三个儿子就有两个已经娶亲,余下除了最小的乔远慧才十二岁,另外十七岁的乔远芳和十五岁的乔远贵眼看着就要议亲,这一竿子账目算下来,乔家哪里还有余钱? 说到这个“钱”的问题,罗氏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大房男丁那么多全都在家里窝着,自家男人和两个大的儿子趁着农闲在镇上打打零工挣的那几个钱回家要交到公中,就算能省下两个落自个儿的兜里也是有限。 而且自打苕花娘,罗氏的亲妹子四年前死后,一大家子的洗衣做饭洒扫院子便被李氏分成了两份,也就是说,大房一份、二房一份;罗氏每隔一天便要负责做饭洗衣打扫院子。想着自己要做一大家子的饭食,自家男人和儿子冒着倒春寒在城里帮人扛包;小李氏一大家子却是窝在暖暖的炕上不起身,大罗氏怎么不在这儿扯猪骂狗的? 003 处处受排挤 苕花带着茶花和草根在晒坝里听了一会儿,估摸着这时候进门只好刚好撞上罗氏的枪口;可不进门在门口多耽搁时间那就不只是罗氏的枪口了,简直就是一大家子的公敌;暗暗叹了一口气,拍拍茶花惶恐的小脸算是安慰,挺起胸膛带头迈步进了院门。 “小蹄子一大早的就出门的现在才回来,外面是有野汉子勾着不成?看来有些日子没教训皮子痒痒了啊!”果然,罗氏闻声一转头就瞧见苕花三姐弟,刚刚敲猪圈门的棍子一转身在手上掂了掂,满脸的戾气。 苕花见状眼皮就是狠狠的一跳,记忆中,罗氏可没少在苕花几姐妹身上锻炼过身手,以前的苕花笨笨呆呆的只会站在原地承受几棍子让罗氏消气。可如今的苕花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从小到大虽然不是说过得顺风顺水但也算没吃过什么苦,更遑论挨谁的棍棒了;见着棍棒袭来下意识将手中捡来的一小捆干柴换了个方向。尖锐的枝桠冲着最前方,举着手的大罗氏措手不及正好撞了上去。 苕花只是个缺吃少穿的九岁孩子能有多大力道?即便如此,指头粗的干柴戳在人肉上也是生生得疼,若不是苕花临时将柴茬子往下斜了几分,保不准罗氏那双眼睛都得报废。 趁罗氏闭眼躲避之时,苕花赶紧拽了两个小的往自家住的房间里推,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护着两个小的再说。 “好你个苕花……”罗氏一把挥开苕花手里的干柴,反手抡起了棍子就要动手。 苕花这时却是见着正房堂屋门口多了个人影,眼神一闪便丢了柴火捂着脸抢在罗氏棍子落在她身上之前大声哭了出来: “二伯娘,都是苕花不好,只顾着赶紧捡了柴火回来做饭,急匆匆的没注意到您在院里!呜呜呜……,二伯娘你别打我,我这就做饭去。” 声音之悲切真是哭出了字字血泪,真不愧是看了数年八点档伦理情感大剧的穿越者。从她这一点反应来看,上一辈子慢人一拍的反应貌似有些好转了呢。 苕花也没指望这哭声能让罗氏怜惜,也知道这样子根本没法引起这院中老老少少的怜惜,像她这样高分贝的哭声若是引来了外人围观,她那心眼蔫坏偏偏又要顾及面子的奶奶想必不会作壁上观的。 苕花猜对了!在罗氏的第一棍落在她身上时,正房门口便出现了一位花白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小脚老太太,浆洗得发白的青布小袄外罩着一件镶着蓝色滚边的对襟褂子;五官凌厉严肃,唇角微微下垂,可见平日里笑得如何稀少。 “榔头家的还不去做饭在这里耽搁什么?打坏了今天谁帮你做事儿。”老李氏五十多岁,说话语气硬邦邦的就像人借了她白米还糙米似的。目光转向捂着脸假哭成了真哭的苕花,眉目间闪过一丝不耐烦:“哭什么哭?有那哭的时间还不赶紧去照看着远根起身。” 苕花闻言如蒙大赦,赶紧将柴火放在了罗氏脚边,顺道的也将背篓解了下来,让一背篓猪草落入老李氏的眼中,这才畏畏缩缩的往右边最末的一间屋子跑去。 整个院子正屋的三间属于老太爷乔百胜和老爷子乔成银、李氏所有,中间的堂屋用来吃饭以及商量大事。左边东厢房四间屋子住着苕花大伯乔石头一大家子,右边西厢房原本是苕花二伯和苕花家一家两间,可自打苕花家的姐姐们陆续被卖以及苕花娘的去世,罗氏一家便占去了属于苕花家的一间屋子,只给苕花家留下了紧邻猪圈、鸡栏子的一间房屋。 苕花磕磕碰碰的回到房间就见着茶花和草根惊魂未定的手拉手坐在偌大的炕沿上,房间倒是不小,只是除了靠墙角那张可以容纳五六个人并排躺着的大炕就只剩下另外一面墙上靠着的一架五斗柜,里面杂七杂八的放置家里几口人的换洗衣服和杂物,底层放着两三个篾条箍起来的木盆子,整间屋子一眼就能忘穿,真真是家徒四壁。 “六姐,你哪儿疼?我帮你吹吹就不疼了。”远根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苕花能够在他清澈的眸子里看到对自己的担忧,转头正对上茶花小姑娘同样的表情,不由的就是默默一叹气;忍着肩背处的热辣摇了摇头道:“不用,奶出来得快,二伯娘没打着我。” 苕花帮两个小的理好乱糟糟的衣服,从柜子上找到了一把掉了大半木齿的梳子,先帮远根将头发用一根一指宽的布头在头顶缠成冲天辫,又找了一根估计是前面哪个姐姐打络子剩下的半截红绳帮茶花勉强扎了个马尾;这才端着放在门口的一个木盆出门,准备院子外几家公用的水井里打点水上来,好歹把姐弟三个的手和脸给洗干净再说。 “梅花、兰花、杏花、桃花、菊花、苕菜花、山茶花,长大一个卖一个,全都供了烂草根。烂草根,没娘要,学着丫头坐着尿……” 苕花刚刚走出房门便听得院里两个小毛孩击着掌唱着这自编的儿歌,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听到,但前面那么多次她对这个莫名的滕云朝都没有什么归属感,对茶花和远根两个也没有属于“苕花”的深厚感情,听起来只当是耳旁风吹过。 可经过这十天的沉淀,远根和茶花早已被她纳入羽翼之下,真心将两人当成了亲弟妹疼爱。所以,她现在听着这明显是从大人口里听说然后改编的儿歌很是火大! 这两个小孩是她姑姑乔二妮的小儿子吴大虎和她大堂兄乔远洋的儿子小宝,一个六岁、一个四岁,正是顽劣的年纪。乔小宝是乔家目前唯一的第五代男丁,自小就被李氏和小李氏捧在手心里;吴大虎则是老李氏唯一女儿最小的儿子,年前就被乔二妮送到乔家住着,这一住就是近两月,也不见悭吝的老李氏说过半句闲话。 “苕菜花,你去打水?先给你祖爷打点水来。”今早轮到罗氏做饭洗衣,苕花大伯娘小李氏就要负责照顾老太爷乔百胜的起居生活;小李氏也是做婆婆的人了,自然不会亲自出马,这事儿就落在了小宝娘甘氏的身上。甘氏是个五大三粗的乡下人,出来见着苕花拿着木盆等在院门口自然而然的便将手里的木盆塞了过来,明明大家都图省事叫“苕花”,她却像是想要提醒苕花她只是外面用来肥田的“苕菜花”。 苕花看了眼她五大三粗的身材,瞧着院中没人瞧见这一幕,心知肚明是甘氏想要偷懒,倒也没多说,接了木盆几步出了院门。冷风吹来,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004 太爷乔百胜 甘氏就斜倚在院门乐呵呵的看着儿子和表弟嘻戏,半点阻止的念头都没有,等到苕花将水盆送到手上的时候瞧见苕花冻得通红的小手暗暗得意,要不是她机灵逮着苕花这苦力,这会儿冻得双手通红的就是自己了!想到这儿,不忿的看了眼东厢房靠近厨房的那扇窗户,这会儿那妖妖娆娆的弟媳妇估计都还窝在温暖的被窝里呢?不就是恶心泛酸么?有什么可休养的。 左右看了一眼,没发现有大人在外面,顿时端着水盆迈着大步往正房里跑了过去,没忘了大张旗鼓的邀功:“说是二月二龙抬头了,这天怎么还是没暖和起来,井水也冰得什么似的,我再去厨房烧点热水兑上,可别冻着祖爷了。” “就是,你爷和你公公都去地里看麦子了,不知道麦子会不会被冻着。”小李氏就在正房里和李氏坐着闹嗑,闻声接过了甘氏手里的水盆恭敬的放在李氏的炕上,转头又吩咐甘氏道:“你去打热水的时候也暖暖手,抱小宝进来洗脸时可别冻着他。” “诶,我这就去。”甘氏装模作样的哈了哈手,飞快的去了厨房,随后厨房就听到罗氏夹枪带棒的嘲讽抱怨。 “这罗氏,别人天寒地冻的去井边打水都没抱怨,她守着火堆倒是抱怨上了。”炕上稳稳坐着的李氏眉头皱得死紧,一撑炕沿看样子就打算出去骂上几句。 “婆婆别!弟妹不懂事,可别气坏了您老。她这几天是气不顺,生怕您给远根找的后娘不尽心。”小李氏伸手拖住李氏重新送到炕上坐好,看似温言相劝,实际不吝于火上浇油。 李氏哼了一声甩开她的手掌,骂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就是这和稀泥的软性子,要不是有我这个亲姑姑看护着,还不知道会被罗氏那贱人欺负成什么模样?” 到底还是坐回了原位,又低声教导李氏道:“她哪里是顾念她妹子留下的那几点血脉了;她是担心不知道顾八娘的底细,害怕这一进门的新媳妇让她把西边占着那间房子退出来!她可是个什么东西吃进去就吐不出来的主。你可要给我防住了。” 李氏对这个当然是心知肚明,只是自家姑姑乐意做帮她“杀人”的那把刀,她又何必太聪明呢?不过,从这嫡亲姑姑的身上倒是能学到不少掣肘媳妇的手段,多多巴结着总是不错,当下摆出一副受教的模样点头赞道:“我是个脑袋瓜笨的,幸好有福气找了石头,有娘处处照拂,这么些年可不就像是泡在蜜罐子里吗?” 说着,甘氏正好端着半盆子热水进了门,讪讪道:“二婶说水缸里没多少水了,只匀出来这么一点。” 李氏黑沉着脸看了眼外面能和她脸色媲美的天色,摆了摆手,“算了,你先给把你爷的洗脸水送过去,别待会儿你爷他们几个回来再一起忙活。” 李氏斜睨了大儿媳妇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维持着公平婆婆的模样挥挥手:“合着今早是你忍着冻手打了水来你就一并做了吧,后日再轮着咱们家照顾你祖爷就让你弟媳妇忙活。” “诶,其实咱祖爷那儿也没什么忙活的,他老人家又不让咱们这些做小辈的近身侍候。”甘氏要的便是这种效果,做了事就要得到实际利益,不然傻子才去做呢。 因为要节约灯油,屋内模模糊糊的看不太清楚,好在平日里倒水什么都是做熟的,就算是看不到也不至于出差错。甘氏很快就将打来的井水分作两份,一份留给老李氏和李氏婆媳俩洗漱,剩下的半盆端到另一间大点的屋子。 “祖爷,水帮您兑好放在洗脸架子上了。”这间屋子没开窗,比方才李氏那间还要昏暗些,甘氏刚从外面进门没习惯这种昏暗,只能一步步挪到平日里放洗脸架子的角落。 乔百胜今年已是七十八岁的高龄,身上还背着个“童生”的功名,一辈子虽然再无寸进,但在村民普遍目不识丁的李家村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和他一起歇在主屋正房的还有乔石头家十五岁的乔远贵和乔榔头家十岁的乔远福。这两个小子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就能近身“侍候”祖爷,而是他们从小就放在乔百胜的身边,是唯二被允许去镇上私塾念书的乔家人,这个时候两人刚刚出了门,但在出门之前两人已是服侍着乔百胜穿好了衣服褂子,扶他靠坐在了炕头上。 “祖爷,您老冷不?今儿外面的井水都冷得像是结了冰,怕您冷着,我又特意加了点热水在里面。”甘氏迫不及待的在乔百胜面前表功,谁不知道这个家,乃至乔家三个院子就是这位腿脚不便,最近眼睛有些犯毛病的老太爷说话最是经用,要是能让他说上两句满意在家也能直起腰板些。 “水放在那就赶紧出去,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不知道孤男寡女的惹人非议吗?”乔百胜因着最近眼睛的问题脾气也越发的大了,顿了顿不离手的拐杖冲着甘氏的方向就是中气十足的一顿。 甘氏在昏暗中撇撇嘴,但出于对读书人天生的敬畏还是没敢抬头瞪乔百胜一眼,反倒是赶紧依言退了出去。 乔百胜这老古板说穿了其实就是穷讲究。从小就迂腐的认为“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对女人那叫一个轻视慢待,受他的影响,乔家男子和女子的待遇简直就是极道两端;骂甘氏一顿还算好的,苕花家大姐便是他做主卖掉的,从此苕花家的姐姐就没一个留得住。 乔家别的人洗手洗脸都不过是浇些水冲冲了事,只有乔百胜用的是一张细棉布巾子。年前他就觉得眼前像是有什么遮住一般,去镇上看了大夫后给他开了些药,还嘱咐他要用井水直接清洗眼睛;这都一个多月了,总算是有了点好转。 为此,乔百胜越发的注意仔细洗眼睛。先是用布巾在水里搅一搅,然后微微仰头睁着眼睛,单手将布巾上的水拧掉一大半,接着用布巾往眼珠子上轻轻擦抹。 这一系列动作他都做了有好几十天了,今天做起来那叫一个顺畅;岂料布巾才刚刚沾上眼球他就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让整个院子顿时就陷入杂乱当中。 005 迂腐假道学 以前的苕花三姐弟一般都是在井边用手浇着点水就能随便抹一抹作数,太冷的天气甚至干脆就不洗手脸。如今的苕花虽然称不上有洁癖在身,但也是没法子忍受如此脏污的,打了水没找着擦脸的布巾就找了一件不知道多少人穿过的小衣沾了水也茶花和草根擦脸擦手。 这时候,正房那边突然传来一声盆子落地的乒乓声和高亢的喝骂声;苕花手一顿,干瘪开裂的嘴角向上轻轻扯了起来。 “你说你都安的什么恶毒心思?想害死你祖爷啊?”李氏手中拿着不知道从哪找出来的棍子追着甘氏出了正房,想着方才见到的一幕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事儿要是被另外两个妯娌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乔百胜中气十足的拽文骂声也从正房堂屋左边大屋打开的窗户传了出来:“暗害祖宗的恶毒妇人!给老夫休了她!哎哟……” “我没有,我没有……”如今这世道孝道大过天,甘氏哪敢忤逆,况且李氏在乔家积威日久,沉着脸要动手甘氏只有躲着不敢还手的份儿。不过,幸好李氏缠过小脚跑不赢她,让她得到喘息之机;回了两句嘴后猛地想起今早并不是她自己打的水,眼前一亮,躲在灶房门口指着苕花家房门大声辩驳道:“那水是苕花打的,一定是她想暗害祖爷。” 苕花领着茶花和草根就站在房门口看热闹,闻言“惊愕”得瞪圆了双眼,“大堂嫂你说什么?什么水?谁暗害祖爷?”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模样。 和苕花一样看热闹的人不少,其中便有一向和甘氏不对付的穆氏,同样是乔家媳妇,甘氏进门第二年就生了乔小宝,穆氏进门都两年了才有怀孕的迹象,以往没少受甘氏的冷嘲热讽,这时候若是不落井下石也就对不起她自个儿了。扶着门框娇娇弱弱却又能让李氏听个清楚的说道: “大嫂刚才不是还说这水是你冒着寒冷亲手给打上来的么?”甘氏在李氏、小李氏面前编排她的话穆氏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她穆氏虽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可只要谁惹着她了她也不是手软的。转向了正房堂屋门口不知所措的婆婆小李氏道:“婆婆,祖爷怎么了?” 小李氏也是觉得这事儿出在自己家心里窝着火,这才撺唆了两句,谁料只顾着看甘氏挨打却是忘了上房还有个老太爷正唉唉直叫呢,忙拍了额头道:“也是被气急了。这该死的贱货竟然在你祖爷洗脸水里掺了沙子,这不,弄了好些进了你祖爷的眼睛,正疼得慌。赶紧叫海子进屋给你祖爷吹吹。”她可不敢去扶那性情怪异的老头子。 “屋里头暗成那个样子怎么吹啊,我这就叫海子背了咱祖爷在院里来吹。”涉及到老太爷,穆氏也不敢轻忽,忙转身去炕上摇晃蒙头睡得正酣的乔远海。 李氏也慌了,要是老太爷出个什么差池,她在乔家再体面那也是免不得要被人说道,这可怎么行?当下顾不得继续踩着小脚追打甘氏,提着棍子就进了屋子,站在堂屋门口对着上房里安慰道:“公公啊,您老莫慌,我这就让海子背你出去帮你瞧瞧啊。” 厨房里的罗氏、乔远芬见着这热闹,虽然不敢堂而皇之挤出来看个够,但也扒着厨房的门框在那幸灾乐祸的对甘氏指指点点;随着乔远海睡眼惺忪的出现,李氏家的两个女儿乔远芳和乔远慧也一前一后的出了东厢进了正房的堂屋。 “瞧瞧、瞧瞧,我倒是要让四邻八舍的乡亲来瞧瞧这黑了心肝的贱货做了什么好事?这样的水你也敢给你爷奶送来,也敢给你祖爷用?”李氏的声音很大,分明是故意喊给左右另外两个院子的妯娌听的。 井水被老李氏用一个土大碗装着,比在深褐色的木盆里装着看得清楚多了,经过她一路的晃荡,水和沙子几乎混作了一处,整碗水看上去浑浊不堪。 甘氏也是见着这井水的模样变了脸色,怨毒的眼神嗖嗖嗖冲着苕花飞了过去。苕花无辜的耸耸肩,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个家里对他们姐弟好的人记忆中几乎没有,这次卖掉自己五姐换钱的主意便是这甘氏最先“想”出来的,既然逮着机会了自然要还些利息回去。 打水的时候苕花便发现木盆的颜色和井边细沙的颜色别无二致,而这种沙子质地细密,抓两把放进盆里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但要是甘氏稍微尽点心在进屋之前查看那么一下也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偏偏甘氏急于证明自己的“辛苦”,飞快的进了屋子;木盆里的沙子在进了光线暗淡的屋子里能看见那就怪了。 也是乔百胜运气差,他的眼睛经游方大夫诊治,说是眼珠子上面蒙着一层脏东西,需要用布巾沾着井水直接清洗七七四十九天;这才是第四天还是第五天?为了配上他童生身份,什么东西都要用好的。别人洗脸时用手拍了水衣袖擦擦干就好,他却要用专门的洗漱布巾,布巾在水里那么一搅,上面就全沾满了细沙,与其说他“擦眼睛”倒不如说他直接给眼珠里放沙子;怎么不痛得鬼哭狼嚎的? 这一切自然不是苕花精明算无遗策。她不过是知晓这个家有多穷,油灯这样的奢侈品几乎不怎么用。原本只是想让甘氏办事不利挨一顿骂就算了的,谁知道效果这么显著,这下子更是打死不愿承认是自己打来的井水了,反正也没人看见,不是吗? 乔百胜的个子很高,乔远海背着他时他的脚都几乎拖到了地上。 见家里人都貌似关心的围拢到乔百胜的四周,苕花自然不能免俗,也拉着早就跃跃欲试的茶花和远根关心的凑了上去。 “祖爷要不要紧?” “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婆娘家家、丫头片子都离我远些!懂不懂避嫌的。”乔百胜被乔远海放在院中他专用的靠背竹椅上,即使难受得眼泪鼻涕横流他也挥舞着双手不让媳妇、孙媳妇等人靠近他,以免污了他读书人的名节。 苕花听他不伦不类的喝骂声不由撇撇嘴,拉着茶花默默退到不显眼的角落,看着乔远海在两个李氏的指导下笨拙的帮乔百胜清理眼珠上的细沙。 其实细沙在乔百胜眼泪的冲刷下已经基本落到了下眼睑处,只需要他脸冲下自己浇水冲冲也就完事了。只是乔百胜大半辈子抱着读书人的迂腐,诸如此类常识那是一窍不通。躺在靠背椅子上仰着头只咿里哇啦一阵乱叫,反倒让本就笨手笨脚的乔远海忙出一头大汗也是无用功。 “祖爷为什么不低着头用水冲啊?那天大虎哥撒了沙子在我眼里五姐就是那样子帮我弄出来的。”远根还小,看着老人那么难受也是不忍心,天真无城府的小孩子一语道出玄机。 006 乔家最权威 乔百胜在屋里的时候就用手揉了许久眼睛,但却是越揉越疼,被乔远海压着一折腾更是疼得死去活来,这时候听着远根天真的童言甚至忘记了总是挂在嘴边的“稚子无知”,忙不迭用力一推乔远海:“没听到吗,赶紧打水来,真是无用至极。” 苕花在听到远根说话的时候便回房端了自家的水盆子出来,此时知机的送到了远根手里,“去,帮咱祖爷把眼里的沙子弄出来。” 远根人虽小,动作还算利落,将水放到旁边的矮凳上,恭恭敬敬的轻声唤道: “祖爷,您把头低下来,我帮你洗眼睛。”软软糯糯的声音听着就让人心里暖和。 乔百胜埋下头,只感觉一双软软的小手温柔的帮他擦拭眼睑,和方才乔远海的粗手粗脚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眨眨眼,眼前已经能微微视物,正好对上远根稚气认真的小脸,清澈的圆眼睛里盛满了关心。 远根半蹲在地上,嘟着嘴憋红了脸往乔百胜眼里吹气,嘴里还学着当初菊花帮他吹沙子似的柔声安慰,“祖爷不揉,吹吹就不疼了。” 乔百胜再眨眨眼,眼睛好像真的不疼了。 “好了,……呃,你是远……?”他记得叫自己“祖爷”的孩子都是“远”字辈的,这是他定下来的规矩,后辈子孙也都是他给定的名字,看这孩子三四岁的样子,他不禁在想给取的什么名儿。 “祖爷,我叫远根。”远根此时说来神色不禁有些暗淡,自己都六岁了祖爷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哦……哦……好孩子。”乔百胜其实还没回过神来,远根是谁?他好像没什么印象。伸手摸了摸远根的头顶,对眼前这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孩难得的生出了一丝怜惜之心。 苕花暗暗腹诽,要是换做早上刚起床那会儿的远根,估计乔百胜就下不去手摸上一摸了。苕花都是收拾干净了两个小的才发现他们的皮相都不错,虽然瘦弱了点,但更显得眼睛又大又圆。小孩子的眼睛本就藏不住心事,高兴、迷茫、失望等情绪表露无遗,看着就让人揪心。 “李氏,这孩子是哪家的?”乔百胜想了半晌也没想起“远根”是哪家的孩子,只好将眼神投向了李氏。 “是木头的小儿子。”李氏眼神沉了沉,转向一边的苕花:“愣着干啥?给你祖爷端早饭去。”又伸手扯了一把远根,“远根,去地里唤你爷和大伯他们回来吃饭了,一个两个都不知道看日头的。”看样子是一点儿也不希望孙子受到老太爷的看重啊。 乔百胜却是伸手搭住了远根的肩膀:“海子这么大个人不去地里,让这么小个孩子去,亏你想得出来。”说罢以一种赶小鸡的架势对李氏挥了挥手:“‘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懂不懂?成银和石头是你这无知妇孺能说嘴的么!还不去厨下看看早饭准备得如何了,像个木头杵在这里有用吗?” 当然没用,而且李氏也不敢回嘴,只好恨恨的将手里的拐杖敲向一旁以为自己没什么事的甘氏:“还不赶紧收拾上房屋子去,我和没你婆婆好糊弄。”说着,还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小李氏一眼,嘟嘟囔囔不知道骂些什么的往正房堂屋里去了。 李氏这样子是不打算追究是谁往水里掺沙子这事了,苕花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身往灶房走去:“二伯娘,奶问祖爷的早饭好没?” 乔百胜的早饭向来都是单独备着,就算罗氏再偷懒也是不敢轻忽,苕花还没走到灶房,里面的乔远芬就端着个木头托盘走了出来。 一个鸡蛋,一碗粟米粥,一碟大头菜丝;这便是乔百胜的早餐,看着虽然简单了点,但却是整个乔家最好的伙食。其余的人不过是一碗加了菘菜叶子的糙米粥就着切菜丝剩下的大头菜切丁凑合过一顿,根本看不到鸡蛋的影子。 “祖爷,早饭来了,放哪?”乔远芬让开苕花伸出的手,笑意盈盈的询问正和远根低声说着什么话的乔百胜。 “不懂规矩你也要长着眼睛,谁让你随便打扰别人说话的!”乔百胜头也不回的骂了句,旁边凑热闹的吴大虎和乔小宝也跟着好玩的喝道:“不懂规矩。” 在乔家,男人就是天,识字的男人那就是天外天。乔家的孩子从小在这个氛围中长大,可想而知能有多畏惧乔百胜;乔远芬只比小李氏家的乔远芳小一岁,乔远芳因着乔百胜的关系已经和村长家的幺子定了亲事;罗氏心里自然不忿,就想着让乔百胜也记起她家远芬,这才支使着乔远芬给乔百胜送饭,却不料迎头就碰上一句痛骂。 乔远芬可不像乔远芳那么有心机,被骂得当场就哭了出来,手里的托盘也是没个轻重的就丢在了乔百胜身边的桌上,托盘里的鸡蛋跳了跳,直接落到了地上。 这可惹怒了乔百胜,这时候他的眼睛倒是灵便了,顺手抄了不离身的拐杖劈头盖脸就冲着乔远芬的脑袋招呼过去:“生来就是赔钱货,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摔老夫的碗盘!回头就让人牙子领了你去。” 乔远芬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眼见着苕花家在十年时间一个两个的接连被卖掉了五个姐妹,说心里不怕那是骗人的,听乔百胜这么说顿时便吓得脸色发白,噗通一声跪在了乔百胜的身前,“祖爷,芬儿错了,芬儿这就给您收拾好。” 灶房里的罗氏听着情况不对也是立马就冲了出来,她家男人和儿子过了年就去镇上挣钱养家,小儿子去了学里,家里就剩下他们娘俩,此时东看西瞧竟然没看到一个能帮她们娘俩说好话的人,听着乔百胜还在那边嘀咕着要找人牙子卖了乔远芬的话也是急得满头大汗。乔百胜在这个家里只要开了口,下面的子子孙孙没人敢说二话。 苕花拉着茶花跟在罗氏身边施施然说了句:“祖爷,芬姐能卖着银钱吗?”她已经很努力的将问话的口气和表情定在九岁孩子的年纪,但还是觉着别扭。 “苕菜花!”乔远芬本来吓得都开始一边磕头一边抽泣,听到苕花这火上浇油的话气得几近尖叫。还是罗氏突然精明了一把想到了什么,忙给乔百胜磕头道:“爷,远芬再过俩月都十六了,与其卖给人牙子不如给她定个好人家嫁出去。”人牙子买人那也是有规矩的,十岁到十二岁的孩子最好调/教,年纪小的太麻烦,年纪大的已经定了性子,除了卖给人做妾没什么大用。 然乔百胜名下也有个他定下的臭规矩:卖给人做丫鬟可以,但卖给人做妾就不行;苕花的问话恰恰提醒了罗氏。 007 罗氏被迁怒 乔成银三兄弟出生时乔百胜正踌躇满志的准备做秀才老爷,给儿子取名那也是十分上心,想着当了秀才老爷后什么都能有,摇头晃脑的给三个儿子取名“成金、成银、成才”。 可一年一年过去了,乔百胜的秀才梦随着年纪的增长碎了一地,轮到给孙子取名正是他的颓废期,于是就有了石头、榔头、木头、柱子、栓子等随口取出的名字。 到了苕花这一代,乔远洋出生时乔百胜度过了颓废期对考秀才这回事已是心灰意冷,收拾了心情开始帮人写写家书对联、取取名字什么的,一来二去的就觉得给别家的子孙都能取个好名儿,为什么不给家里的重孙们也起个好名字呢?再使使劲儿说不定还能养得出个真正的秀才以圆他一辈子的梦想。 其实乡下人哪里知道土气还是雅气,乔成银自己反倒是觉得石头、榔头比什么远洋、远海好,至少近在眼前知道是啥样的,那海啊、洋的究竟是个啥东西整个李家村也没人说得清。 乔远海远远的便瞧见爷爷领着爹和大哥进了村口,抬抬腿,干脆停在了路边,等着三人的靠近。 乔家的男人除了苕花爹都长得身材高大,面色黝黑;远处走近的乔成银三人除了年纪上分成了老中青三代以外,穿着打扮几乎都是一样的短袄长裤,腰上和裤脚都紧紧的束着。 “唉!”乔成银回头看了眼山上在寒风下颤颤巍巍的麦苗,又踮着脚看了眼河对岸星星点点的肥田的苕菜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爷,您别太愁了。”乔远洋肩上扛着两把锄头,心里也是愁得慌,今年开年正月的时候天气热得和往年三四月份差不多,眼看着该三月开花的苕菜硬生生提前到了正月末,正发愁冬小麦没有经过霜冻恐怕收成不好,谁知道前几天的天气猛地又重新转冷,和那寒冬腊月没什么区别。 乔成银双手超在袖子里,眉头始终紧皱在一处,“这年景,还让不让咱们庄稼人活了?” “就是,今年的这天也太怪道了吧。咱爷常说什么?‘反常必有妖’,难道要出妖怪了?”乔石头作为乔家长孙,曾经也是被乔百胜寄予厚望,可实在是资质驽钝,这么些年,也只记得乔百胜经常挂在嘴边那几句。 “胡说八道什么?”乔成银转身就给乔石头一烟帮子,左右看了下附近没人,这才沉着脸喝道:“只知道‘反常必有妖’,就不知道妖言惑众的厉害?少给老子叨叨这些个没用的。” 乔远洋装作没看见自家爹的窘状,目不斜视的看向前面,正好瞧见乔远海蹲在乔家大院门口的乔远海:“海子,你咋出来了?” 乔远海张了张嘴差点说了今早甘氏给乔百胜眼睛里掺沙子的话来,好在临到头想起了甘氏毕竟是自己的嫡亲大嫂,要是被收拾了自家哥哥面上也不好看,于是临时改了口:“二婶做好饭了,瞧着爷还没回,奶让我出来看看。” 乔成银和乔石头都是能干人,对乔远海这样怠懒的小辈一向看不上眼,无奈乔远海的脸皮也不薄,对家里人的嫌弃只当不知,不到万不得已才不会主动做事。像今早,田里地里明明没什么活儿他是绝对不会大冷天的爬起来跟着上山。 乔石头见着乔成银的脸又拉长了一分,不禁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乔远海一眼:“这下看到你爷了,你继续回去睡你的觉吧,早饭也别吃了。” “爷,你们这个天气上地里做啥?可别冻着您老了。”乔远海只当没听见自家爹的教训,对乔成银可有可无的解释道乔:“不是说等二叔和三叔回来再下地的吗?再说了,今儿您老出门的时候又没人叫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们下了地啊。” 乔石头哼了一声,今早出门在院子里拿锄头有那么些响动,远洋这孩子立马就披着衣裳起了身,远海这模样就算是家里真的进了贼估计他也装没听见,何况还是上山做活儿!正想再骂他几句时乔成银却是已经缓了脸色:“要是不想做地里的活儿就和你二叔去镇上打短工去,少在这里装样。”老人嘛,总是对儿子要求严厉,对孙辈放松。 乔远海心知肚明眼下这一关算是过了,微微松了一口气,故意落在最后面碰了碰乔远洋,谁知道乔远洋这人就是个木头疙瘩,直接困惑的转头问他:“海子你扯我干什么?” 他一说话,前面的乔成银和乔石头也都一起回头,乔远海哪里还敢给他露口风说甘氏的事情,只期望待会儿回家祖爷的脾气能消得差不多。 四人刚刚进院门便瞧见乔百胜抡着棍子往乔远芬头上招呼,就算大罗氏快一步挡了一下,乔远芬脸上也是浮现出一道红痕;还没走近便听得大罗氏鬼哭狼嚎的求着乔百胜不要卖了乔远芬。 刚刚才经历了卖孙女出门被人指指点点的乔成银忙三两步走到了近前:“爹,您老消消气,前些日子给远芳做媒的王婶子都还说二月二过了要来家给远宏、远芬说人家吗,别让人看着她脸上带伤。” 或许远芳、远芬在乔百胜眼里如同草芥似的随时可丢可弃,但乔成银话里的意思要给乔远宏说亲,乔远宏是罗氏的大儿子,今年可都二十了,要是还不说亲就晚了。乔远宏那人虽然现在不在家,但嘴甜性子机灵的他在乔百胜心底还是有那么一点分量的。 这么一说,乔百胜悻悻的放下了手里的拐杖,转身拉了被吓得有些瑟缩的远根在身前,问道:“成银,这孩子是木头的独生儿子吧?怎的都没来上房给我考校下呢?” 罗氏趁机拉着乔远芬起身:“孩子他爷,我这就给你们端早饭去。”说完还带着满意的看了一眼苕花,“苕花也赶紧帮忙给你爷爷和伯伯们打水洗漱。” 苕花提点罗氏倒不是因为她好心,而是情势所逼,还不知道靠着卖菊花换回家的后娘顾八娘是个什么性子,她在这个家暂时得仰仗着罗氏。 008 苕花取大名 乔成银那是有苦难言,他何尝不知道李氏对老幺家轻忽得有些过分,然而男主外、女主内是历来的传统,家里的事情总不好插手过多吧。 乔百胜也不是真要计较几年前的旧事,这么一问不过是想要提醒他还是乔家的大家长,怎么能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呢。听了乔成银顾左右而言他的解释后也没继续追问,老成的点了点头叹道,“早就该给木头续弦了,多子多福啊。咱们乔家在李家村的根基还太浅了点。”叹息之间带着些微的遗憾。 苕花敢用她后半生的幸福打赌,乔百胜口中的“多子”真的指的就是多生儿子。在古代,重男轻女本来就是人们根深蒂固的老思想,乔家从乔百胜父亲一辈迁居李家村,作为外来人口,乔百胜的父亲临死都只有乔百胜一个儿子,死之前拉着乔百胜的手嘱咐他一定要多生儿子给乔家开枝散叶。 乔百胜自己也曾经经历过几个村子争土地、争水等辛苦的日子,儿子的重要性在这等事情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于是在他心里,儿子就是乔家立足的本钱。如此一来,乔家的女儿当真是命比纸薄。 在苕花的印象中,苕花娘就因为女儿一个接一个的生,被指责成罪人,一直抬不起头说不上话,任由亲生女儿一个个被卖掉也不敢多说半句,最后生了远根那种负罪感才稍稍减轻,然而孱弱的身体在愿望达成后再也没法支撑下去,没拖多久就结束了她悲哀而短暂的一生。 那厢,远根已经从地上将摔破的鸡蛋捡了起来,轻轻放到托盘里,略显急促的对乔百胜说道:“祖爷,鸡蛋只是摔破了一个口子,里面没沾上灰尘,您吃鸡蛋吧,可好吃了。” 骨碌碌的大眼睛里满是渴望,苕花甚至能听见她吞咽口水的声音;记忆中,苕花就从来不知道鸡蛋是啥味道,远根也只是在过年时候曾经吃过一个菊花悄悄塞给他的鸡蛋,为此,第二天菊花还被大罗氏找了借口狠狠的打了一顿,因为那鸡蛋是她趁着做饭时昧下来准备给乔远芬吃的。 “姥爷,我也要吃鸡蛋。”六岁的吴大虎咬着拇指盯着远根放到托盘上那个鸡蛋,不敢往积威深重的乔百胜身边凑,就只得拉着乔成银的衣角撒娇。 乔小宝有样学样的拉了乔石头的衣角:“爷,小宝也要吃蛋蛋。” “远根,你想不想吃鸡蛋?”乔百胜只当没听见另外两个小孩子的哀求,反倒是很关心远根的回答。 “想,”远根倒也不说谎,再说了,他那渴望的样子也骗不了人,但他却是知道,家里的鸡蛋根本就没他的份儿,便接着说道:“祖爷年纪大了吃鸡蛋身体好。远根还小,可以不吃。” “呵呵。”一向严厉的乔百胜突然呵呵一笑,笑得乔成银和乔石头两人诧异的张大的嘴,远根是怎么凑到乔百胜身边的他俩还不知道,怎么就见着乔百胜貌似对远根很满意的模样? “这孩子倒是有孝心。”乔百胜说着便拿了托盘上的鸡蛋放到远根的手里:“拿着,这是祖爷给你的鸡蛋。” 远根手里拿着温热的鸡蛋不禁高兴的转头对苕花笑道:“六姐,祖爷给我吃鸡蛋。” 可说完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将被吴大虎和乔小宝虎视眈眈盯着的鸡蛋重新往乔百胜手中一放:“祖爷,鸡蛋您吃。”那脸上的满足笑容耀眼得令人移不开眼。 “好孩子,‘长者赐不敢辞’这句话什么意思知道吗?既然是祖爷给你的,你就必须拿着。”乔百胜骨子里的固执从来不容许别人反驳,远根的举动固然让他欣慰,但更让他觉着这孩子难得可贵,“今儿要不是你这孩子机灵,说不定你祖爷我的眼睛就保不住了。” “‘长者赐不敢辞’?这是什么意思?”远根重新握着鸡蛋,紧紧捏在掌心,生怕这温热的鸡蛋是个梦境。 “这话的意思就是长辈给你的东西不管好歹你都不能推辞。”乔百胜颇有耐心的解释道,在乔家,能让他这么温和对待的目前只有晚上陪他宿在上房,白日里去邻村私塾念书的乔远贵和乔远福,如今又多了个乔远根。乔成银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看向正房堂屋门口,担心李氏听着会扑出来说些不好听的话。谁知这次他倒是多心了,人家老李氏就倚在堂屋门口,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却是忍住了没出声。 “那远根就多谢祖爷了。”乔远根也没继续推辞,对着吴大虎和乔小宝示威似的晃了晃手中的鸡蛋,“这是祖爷给我的鸡蛋。”终究是小孩子,总是被别人拿鸡蛋眼馋他,他也忍不住想要馋馋别人。 “臭美,不就一个鸡蛋吗?我姥姥每天都煮给我吃。”吴大虎回了乔远根一个鬼脸,“乔远根是没娘的烂草根。”这话他听他姥姥说过好几次,早已记在了心里。 “烂草根,我也不稀罕鸡蛋,我奶和祖奶奶也煮给我吃,还能蒸着吃。”乔小宝向来以吴大虎为榜样,吴大虎说什么他就附和什么。 乔百胜和乔成银的脸色同时变了,李氏可是一向都说家里的鸡蛋只紧着乔百胜一个人吃,别的人除了下苦力做活儿或是生日能吃上一个,别的时候可是连鸡毛都见不着一匹的。 李氏被外孙和重孙子联手给揭开了假象也是面上一红,忙走了出来一把拉了吴大虎入怀,笑得极是牵强:“公公不知道,咱们家二妮生怕大虎来了咱家吃苦,送大虎来咱家时还稍带了好几十个鸡蛋,就怕大虎吃苦……” “行了,赶紧带着几个小的进去摆桌子吃饭了,少在这里瞎咧咧。”乔成银是个地道的庄稼汉,李氏娘家却是李家村的百年大户,虽然如今她娘家几乎没落到不如乔家如今的日子,但好歹老李氏曾经也是缠过小脚的千金小姐,对李氏,乔成银向来都是纵容呵**居多,只要不是太过分,在极度歧视女性的乔百胜面前,乔成银还是对她诸多回护的。 李氏知道乔成银这是帮她打圆场,一手牵了个孩子瞪着乔石头道:“老大还愣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进屋吃饭去。” 乔石头和乔远洋相继让开后,乔远根见到了手牵手的苕花和茶花,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拉着乔百胜的衣袖问道:“祖爷,你还没给我姐姐和妹妹取名字呢。” “女孩儿家家的……”乔百胜突然想起他好像给家中的重孙女取过名儿,记得那次还是乔榔头那会来事的孙子打了一壶好酒回来求的,他一高兴,不就随随便便起了三个名字吗?既然都已经起了三个,多两个也无所谓。 这样想着,便拿了眼睛打量苕花和茶花两姐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你俩叫啥名儿?要是顺口就不用改了吧。” “我姐姐叫苕菜花,妹妹叫山茶花,他们都叫姐姐‘苕花’,叫妹妹‘茶花’。”毕竟是乔家的孙子,乔远根从小要比茶花的待遇好很多,茶花因为缺乏营养,说话没什么条理,做事也慢半拍;远根这小子看着不咋样,说话倒是挺溜,小心眼应该不差。 “苕花?茶花?”乔百胜正待说便这样不改了,边上的苕花却是按捺不住开口道:“云英,我想叫乔云英;妹妹叫乔云曼。”山茶花别名曼陀罗树、玉茗花,无论怎么说总比茶花要好听得多吧。 “乔云英、乔云曼,真好听;祖爷,就给姐姐和妹妹改这个名字好不好?”乔远根今儿真的很高兴,家里人人都害怕的祖爷对他好,和他轻言细语的说话,还给他鸡蛋吃,高兴之下,以往的沉默内向也好了许多。 009 牙尖乔远慧 乔百胜在听了苕花的建议后本来想立马骂人的,赔钱货的丫头片子哪里知晓什么名字不名字的? 可远根兴高采烈样子瞬间就让他改变了主意:“嗯,我乔家的子孙喜欢的名字准没错。” 苕花顿时默然:这明明是她想出来的好不好?不过乔百胜对远根能改变观感已是让人惊喜的一件事情,她也就不和自己的亲弟弟争功劳了。 远根闻言也是乐得小脸通红,乔百胜在他的心里一直是可望不可及的人物,今天竟然对他这么好,不但和他们姐弟三个说话,还给鸡蛋给他吃。鸡蛋啊,一年也未必能吃到一个的鸡蛋! 一时忘形的冲着茶花扬扬手里的鸡蛋,“乔云曼,曼儿妹妹,远根哥哥有鸡蛋了,给你分鸡蛋吃。” 要是现代看着这样一个有好东西舍得分享的小孩谁不夸一句懂事?可这是重男轻女的封建时代,认为女孩儿是个赔钱货的乔家。 乔百胜当即就沉下了脸:“说什么呢!远根,丫头片子可不一样,怎么能和你分鸡蛋吃。”说罢,起身不容分说的拉了远根就往堂屋里走:“走,远根,跟着祖爷上堂屋吃饭去。”在进屋前没忘了转头对苕花姐妹俩挥挥手:“还杵在这干嘛?以为杵在这就能吃鸡蛋了吗?”不屑的模样就像苕花姐妹俩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眼见着远根刚刚得了乔百胜的开心,能够在这个家受到好一点的待遇,苕花,不,从今往后应该叫云英。 云英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她原本就是个什么都会一点,却什么都不精通的家庭主妇,穿越到这个爹不亲、娘死去的女孩身体里又没得到什么金手指,自己想要好过怕都是千难万难,更别提护着弟妹过上好日子了。既然远根现在有机会过得更好,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按照乔百胜的规矩,乔家人都是不能像别的庄户人家那样在炕上舒舒服服的用饭,而是在堂屋摆了一张八仙桌。当然,也不是谁都能上这张八仙桌吃饭的,像李氏这样的女人家家自然只有带着一干女人摆好饭桌后退居灶房。 以往远根虽然是男孩也只有跟着苕花蹲在灶下吃上一点饭菜,今儿他被乔百胜赶着上了堂屋的桌子,云英就只得牵着曼儿一人往灶房走去。 乔家的灶房不算小,土灶边放着一张看不出原色的方桌,此时已经围了个圆满。李氏和小李氏坐在上首,小李氏家里的两个媳妇坐了下首,右边坐着小李氏的两个闺女,左边罗氏正张罗着给桌上众人分盛糙米粥,桌上摆了一小箩筐黍米面窝窝头。 “婆婆,远芬还在堂屋给他爷几个盛饭,窝窝给她留一个。”罗氏心疼女儿无缘无故被打了一顿,生怕待会儿桌上的窝窝头被桌上大嫂家五口人给吃光,连忙伸手捡了个窝窝头放在她身旁的碗边上。 “留什么留?今儿草根被他祖爷叫去堂屋吃饭了,还不赶紧给堂屋那边多送两个过去。”李氏扫了一眼小箩筐里的窝窝头,心里有数,草根在灶房吃饭可是不用给窝窝头的,但被乔百胜带着上了堂屋指定是窝头管够,这么一来,原本定量的窝头指定不够,要是亏着别人谁都不是李氏愿意的,那就只有从女人这边抠两个出来。 想到这儿,老李氏狠狠的瞪了一眼迈进门槛的云英姐妹俩,对罗氏命令道:“苕花家的那个窝头扣下来给远芬吃。” 罗氏只得眼睁睁看着乔远芳送了她特意给远芬留的窝头往堂屋去,她给云英姐弟三人留的那个窝头可是全部窝头当中最小的一个,女儿怎么吃得饱? “我的窝头。”云英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暂时忍了下去,曼儿却是浑然不晓,只道每日属于自己的窝窝怎么就被大姨拿了去,可怜兮兮的眼神便随着那窝窝头转向了乔远芬的粥碗。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吃饭。等着人给你喂嘴里啊,那还得有那个小姐命才好。”罗氏虎着脸对曼儿喝道,丝毫没有从侄女手里抢食的愧疚。 “就是,苕菜花都长得那么壮实,还吃那么多干嘛?”乔远慧今年也才十二岁,小女孩因为长得和李氏年轻时最为相像,在家算是最受**的,裹了小脚的三寸金莲在桌下荡来荡去说着风凉话。 甘氏西里呼噜已经喝下了大半碗粥,听到这话后盯着灶上云英姐弟三人共用的一个大碗,眼睛顿时就绿了:“今儿草根不是去了堂屋用饭吗?三个人的粥她们俩怎么吃得完,不如我帮她们吃点吧。”乔家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一年的收成就只能维持灶上清粥,晚上糙米干饭的用度,就这,每年都还有一两个月必须勒紧了裤腰带全靠着喝粥过日子。 这还算十里八村庄户人家中中等家庭待遇了,像甘氏在嫁进乔家之前,家里十来口人连喝粥都艰难,所以恨不得顿顿都能多吃点。 云英的骨架偏大,脸偏圆,穿着衣裳看上去的确显得结实了点,但并不代表她就有肉。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这具身体说白了也是处在严重营养**的边缘,要不然也不会被推得在井沿上磕了一下就轻易被夺去了原身一条小命;如今换了她云英的芯子在内,难不成落到最后依然是饿死的命? 当然不!云英在甘氏说出那样的话之后牵着曼儿三两步赶到灶边,端了灶上缺口的粗瓷黑碗在手,摸着不怎么烫了,直接就放到了曼儿的嘴边:“曼儿喝粥。”她可是看见了曼儿鼻梁下的两管鼻涕正好落在了嘴唇上,要是曼儿喝了一口粥,她就不信谁还能抢过去喝一口不成? 曼儿也是饿了,听话的就着云英的手西里呼噜喝了两口暖暖的清粥;她们碗里的粥实在太清了,根本就不需要用筷子。云英回头看了眼八仙桌上诸人嫌恶的表情,咧嘴笑了笑,故作天真的说道:“今天祖爷给我们取名字了。我叫云英,妹妹叫云曼,名字都很好听的,以后别叫错了。” “不可能!奶说你们一家子姐妹都是被卖的命,祖爷才不会给你们取名字。”乔远慧平日里优越惯了,一直觉得自己的名字比两个姐姐的都好听,更别说没名字的菊花、苕菜花、茶花三个了;谁曾想现在云英却说她的名字好听,而且,听上去云英、云曼的确要比远慧什么的好听,小姑娘的优越感顿时就被打击了,尖声反驳道。 010 偏心的缘故 云英虽然对乔远慧说的内容早有所觉,但听着这么直白的嫌弃还是惊了一跳;随即想起自己激着乔远慧说出这话的目的,忙用“受伤”的眼神盯着李氏:“奶,是这样的吗?” 将手中黑乎乎的大碗往曼儿手中一塞:“我去问问祖爷……”转身就想往外跑。 李氏私底下怎么对待老幺一家是一回事,但要红果果的摊开在乔百胜的面前她还没那个胆量,匆忙中连忙伸手拽住了云英一只手臂,用力之大差点把云英的手臂给拉脱臼: “云英、云英,不就是个破名字吗?都计较个什么劲儿!吃饭!不吃就给我滚出去扯猪草。” 李氏最后这句话可是实打实的对着乔远慧骂出来的,乔远慧小嘴一扁,那样子似乎很不服气,小李氏连忙在桌子底下捏住了她大腿嫩肉,大有她要是敢多说一句就下死力捏下去,让她顿时就噤了声,可怜兮兮的埋头吃起了窝头,喝起了粥。 “苕菜花……,好吧,云英。这名字叫着比苕菜花顺口些,哈?”甘氏咬了咬筷子,的确没了去抢曼儿手中大碗的冲动,听着曼儿喝粥的声音就知道罗氏给她们姐妹俩留的粥有多清,估计是舀了众人的粥之后又往锅里加了半瓢清水;这么想着心里果然好受了许多,自认为讨好李氏的在一边打起了圆场: “云英赶紧吃饭,你奶心疼着你们家呢,过几天你和曼儿可就能多个娘疼爱了。” 云英也不是非得去找乔百胜问事情不可,她只是想告诉这些女人们,她们如今也算是找到靠山的人了;虽然有狐假虎威之嫌,可这些人各有各的小心思,都害怕摊在阳光下,也只有利用这一点让生活不至于过得更糟。 庄户人家吃饭的速度都不慢,云英回到曼儿身边陪她坐着。不一会儿桌上的李氏、小李氏一家人都一个接一个放下了碗筷,李氏沉着脸敲着桌子对罗氏警告道:“榔头家的,别想着偷懒让苕花给你洗碗,要这碗筷再有少的,你和远芬也共用一个碗好了。” 罗氏的动作顿了顿,说来她还真的打算叫云英收拾厨房的,可前两天她让苕花洗了两次碗就打碎了两个碗,虽然最后被打被骂的都是苕花,但她还是被李氏给记恨上了。 这时候,乔远芬才用筲箕端着堂屋里收回来的碗筷进了厨房,脸上还留着两道被拐杖打出来红肿印子,叫罗氏好一阵心疼,巴不得李氏和小李氏一家子快点出去,忙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媳妇知道了。” 李氏点了点头,脸上依然不见丝毫笑意,“也别让远芬洗碗把手给磨粗了;让她吃了饭赶紧来上房,昨天教她绣的那朵花还没绣完呢。” 整个乔家就只有李氏因为幼年家境原因好好的学过绣活,其余女人都是庄户人家出身只会简单的缝补,为着疼爱的孙女能嫁个好人家,李氏便一直教乔远芳、乔远慧绣活。罗氏向来算得精,当然死皮赖脸的求着捎带了乔远芬。可惜不知道是乔远芬没什么天赋还是什么原因,乔远芳和乔远慧都能够帮布庄绣些帕子荷包之类的挣些体己钱了她还停留在绣朵桃花都要拆几遍的境界中。 送走了外人,罗氏一屁股坐在了乔远芬的身边,伸手在怀里掏摸了两下,竟然掏出个鸡蛋来,剥了壳放进乔远芬的粥里,疼爱的摸了摸乔远芬有些粗糙的手背:“你奶不知道怎的竟然想起嘱咐我养着点你的手,幸好你娘我上心,不然等她现在才想起来,我女儿的手该粗得没法子见人了。” 乔远芬见着鸡蛋也没露出远根和曼儿那样**的表情,好像这件事情再平常不过,几口解决了鸡蛋,肚子里填了个半饱,将桌上那块小小的窝窝头推到了一边:“娘,我吃不下了。” 据云英估计,乔远芬说不定在陪着罗氏做饭之际就吃过什么填肚子了,否则一碗清粥和一个鸡蛋怎么填得了肚子?想到这儿,云英挺没骨气的摸摸自个儿瘪瘪的小肚皮,方才为了不让甘氏开口抢她们姐妹的清粥没给曼儿擦鼻涕就让她开吃,那时候想的全给曼儿吃个饱就算了,可现下才发现苦的还有自个儿。 “苕菜花,你刚才竟然敢问我能卖多少钱?”吃饱喝足的乔远芬摸着微肿的脸颊,一副秋后算账的架势。 “远芬,算了;刚才要不是她问这话娘还想不起怎么应付你那成天糊里糊涂的祖爷呢。”总算罗氏还有点良心,拉着乔远芬起身道:“你赶紧的去上房,别一会儿她们又背着你教好东西。” 顺手把手里头的窝头丢给了云英,“拿去。” 云英见灶房里就剩下罗氏和自己姐妹俩,和曼儿一人一半分了窝头囫囵吞下,很自觉的到桌子边上收拾起上面的碗筷来。 “一个一个捡,动作仔细点,要是敢再打碎碗我非得打得你刚吞下去的东西给我吐出来不可。”罗氏并未阻止她的动作,站到灶台背后拿了瓢往锅里舀水,“茶花,给灶里添两根柴火。”敲着大铁锅边缘,大罗氏对灶下坐着的曼儿喝道。 曼儿今早一个人将往常三姐弟的清粥喝了个精光,拍着鼓鼓的小肚皮感觉从来就没这么饱过,闻言默默的放下了碗,往灶里添了两根今早刚刚捡回来的干树枝。 罗氏许是被刚才云英一句话解了围,也不去细想九岁的云英怎么那么巧就能截住乔百胜的话头,顾自教训了起来: “别说我对你不好,这家里你们和谁亲?谁才是和你们亲?你爹那没用的东西能靠得住吗?软蛋一个。”罗氏喋喋不休抱怨习惯了,想着即将进门的新三弟妹,又想着娘家爹娘的担心,洗碗的动作添了几分粗鲁。 “你道你奶怎么不喜欢你爹、不喜欢你们家?” 云英默默做着手边上的杂事,没兴趣也没那个爱好去接话茬,却是竖着耳朵一字一句的把罗氏讲的古听进了心里。 原来,李氏妯娌三个数过她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嫂子和弟妹可都不如她,在生了老三乔二妮后没多久又有了身孕,就是乔木头。 这本来还算是件叫人羡慕的大喜事,谁知道在怀着乔木头八个月时摔了一跤动了胎气,当时月份不到,乔木头又是个立生儿,足足难产了一日一夜才呱呱坠地。 立生儿可不是吉利兆头,加之李氏生了乔木头后大出血差点丢了一条命,乔成银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才拉回了李氏的命,但她因此再不能生育。 这还只是开始,她就怕这“立生儿”克到了她或是乔成银提心吊胆过完了月子,谁料她和乔成银没事,满月后她兄弟来给她搬月子回娘家那日,她娘家爹竟然发了急病过世了。 李氏娘家原本都还有她爹和镇上李家有些关系,这一死,李氏娘家便彻底的败落下去。 这些变故都被她归结到了乔木头这个克亲的立生儿身上。她恨透了乔木头,不但小时候对他不闻不问,就连他长大了在乔百胜干预下娶妻生女那也是漠不关心。 也是云英娘小罗氏命苦,进门来肚子倒是两年一个两年一个生个不停,但全是女孩;这在以生儿子为荣的乔家哪还有什么活路?乔木头在李氏长年累月的嫌恶憎恨下也越发的脓包,所以才任由亲生女儿一个个被卖的结果。 “你爹今日回来怕就定下了亲事。谁知道那二十八岁还没嫁过人的顾八娘是个什么模样?就你爹那药罐子模样,说不定后年就该轮到卖了你换钱了。那样的爹你可别一门心思的和他亲,以后顾八娘要是和你爹说要拿回屋子或是分家的什么话你就悄悄给我说。知道吗?” 罗氏说了那么多,其实也这最后一句才是重点,无非是想在新人进门之前将云英拢到她这边,能够给她做个小耳报神。云英心知肚明,但还是表示受教的点了点头,维持了苕花一贯给人的呆板表情:“二伯娘,我和你亲。” 曼儿也煞有介事的在一边点头:“和我也亲。” 011 亲爹乔木头 其实最亲的还是姐弟三人。云英和曼儿在灶房里帮忙收拾完后刚刚回到他们的房间就被从上房赶回的草根拖到了外面看不到的角落,从怀中掏出一个剥了壳还咬了一口的鸡蛋。 又从腰带处变魔术似的掏出个压瘪的窝窝头献宝的捧到两姐妹面前: “六姐、曼儿,给!” “六姐吃,刚才二伯娘又让六姐做好多活儿。”曼儿盯着鸡蛋看了好几眼,坚决的别开脸。 云英对上远根真挚诚恳闪着讨好的清澈大眼睛,再瞧瞧曼儿明明很渴望还是坚决让出吃食的表情;胸臆间顿感有什么东西在燃烧,睽违的感动突如其来,灼热的感觉让她措手不及。这一刻,她在心里发誓,不管怎样,她定要竭尽所能让眼前的弟弟妹妹过上好日子。 接过远根手中的鸡蛋咬了一口,天然无污染的土鸡蛋味道自然极是鲜美,上面还带着一丝远根身体的温度。 “六姐,好吃吧?”远根刚才为了应付乔百胜咬过一小口,只感觉细嫩无比,满口生香。 曼儿也看着云英咀嚼的嘴巴喉头蠕动了一下“六姐,好吃吗?” “好吃,曼儿尝尝。远根也再尝尝。”云英做主将剩下的鸡蛋分给了他俩,三人又分着吃了那个窝窝头,看看天色估计差不多快十一点了。 乔家可没什么一日三餐,想到罗氏的嘱咐,云英决定上山捡柴去,顺道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加餐的东西,一点子窝窝头要怎么撑到晚上?而且她们姐弟三人的晚餐向来是吃不饱的。 正准备出门,感觉光线一暗,门口多了一个人。 “爹!”远根走在前面,首先看清了逆光而来的人。 “爹。”不同于远根的小激动,曼儿的叫声就要疏远、漠然得多。 都说小孩子不会掩饰情绪,从两人截然不同称呼便能看出乔木头在孩子们心中的地位。 “爹。”云英也跟着低低的唤了一声,说句实话,这个“爹”她真心不想叫出口,眼前这身高一米六左右、身子骨瘦弱,年纪轻轻就佝偻着背的汉子在原主的记忆中几乎没留下任何的痕迹。 云英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她穿越后这十来天他的表现。从他的表现中,云英看不到一个父亲该有的疼爱和担当,他就像是个隐形人,也像个提线木偶,李氏和乔成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要是没人说让他干嘛他就能抽着自制的烟叶卷在大门外三大院子共用的井沿上坐一天。也只有他唯一的儿子远根能够得到他泛着苦涩的笑脸。 “云英、云曼、远根,是你祖爷取的名儿,那好,那好。”乔木头真的就像一尊木雕,不管远根多幸福的告诉了他姐弟三人被老爷子给了新名字的喜事他也只是维持了那副木然迟钝的表情附和两句再无其他。 “远根,你在家和爹说话还是和我们上山拾柴火。”云英看着这样的父亲只觉得心里憋气;这样的人怕是一辈子也没法忤逆李氏半句吧?这遭重新娶进门的填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看上这乔家唯一的异象。 乔家人都有一副高大健壮的身体,五官虽然说不上好看但也绝对不丑,特别是乔家的男子汉们,站出去那绝对看上去就是做活儿的一把好手。偏生乔木头先天不足,生出来就比寻常人瘦弱,从小到大也是小病不断,也不知是如何熬到长大成亲生子的。 “我……我和六姐上山拾柴火。”衡量之下,远根还是觉着和六姐、妹妹在一起自在些。 远根的这个选择绝对正确,姐弟三人背着背篓在罗氏那儿申请到一把镰刀出门后乔木头就被李氏叫到了堂屋。 乔成银和乔石头也在,李氏瞅着乔百胜在上房没出来,便嘱咐了三个孙女在房里继续绣花,自己则迈着小脚倚在了房门口,见着乔木头的身影出现在堂屋门口便冷声问道: “你问顾八娘会带多少银子陪嫁没?” 乔木头木然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丝别样的表情,那是羞愧:“我没见着八娘,舅兄只叫我喝酒,忘了问。” “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你算了,省得还要费银子给你娶个填房。”老李氏眼神凌厉,声音尖利,让东西厢房的李氏和罗氏、甘氏、穆氏都攀窗,从小到大也是小病不断,也不知是如何熬到长大成亲生子的。 “我……我和六姐上山拾柴火。”衡量之下,远根还是觉着和六姐、妹妹在一起自在些。 远根的这个选择绝对正确,姐弟三人背着背篓在罗氏那儿申请到一把镰刀出门后乔木头就被李氏叫到了堂屋。 乔成银和乔石头也在,李氏瞅着乔百胜在上房没出来,便嘱咐了三个孙女在房里继续绣花,自己则迈着小脚倚在了房门口,见着乔木头的身影出现在堂屋门口便冷声问道: “你问顾八娘会带多少银子陪嫁没?” 乔木头木然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一丝别样的表情,那是羞愧:“我没见着八娘,舅兄只叫我喝酒,忘了问。” “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你算了,省得还要费银子给你娶个填房。”老李氏眼神凌厉,声音尖利,让东西厢房的李氏和罗氏、甘氏、穆氏都攀在各家窗口上伸长了脖子静听下文。 叩叩叩―― 即便乔百胜对家里的事情一向都是爱理不理,心血来潮时才会连着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插上一脚。乔成银还是用烟袋子在堂屋八仙桌上扣了扣,怕她声音太大引得老太爷注意到时候遭殃的便不知道是谁了。 李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恨恨的瞪了一眼堂屋另一边上房的房门,重新放低了声音问道:“顾家真的接了你给的五两银子?”五两银子,那可是寻常人家省着点能用两年啊!娶个什么了不得的媳妇要花这许多银子? “嗯,接了。”乔木头点了点头,又没多的话说了。 “那他们有没有说日子定得太近?我可是给你说过的啊,只要顾家敢再要多的,你得直接拿了聘礼回来。”要不是乔百胜偶然想起家里缺了个孙媳妇问起乔成银,李氏才不想花银子给乔木头说亲。五两银子啊,想想都肉痛。 “没有,顾家舅兄还说春耕前成亲挺好的,八娘也能帮着做些家务。”乔木头一般是问一句才会回一句,现下却是主动补充了一句,可见他对这婚事还算颇多期待的。 李氏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没多想,点了点头:“算他们顾家识相。那就这样说定了,你初八早上借你三婶家的牛车赶在鸡叫前出门,晚上能回吧?” 乔木头算了算脚程,要是赶牛车的话应该能够一天打来回,闷闷的回了一句能回。 “牛车的事情我待会儿去三弟家说声,实在不行还得让乔齐帮忙赶车,别把人家吃饭的家伙让木头给摔败坏了。”乔成银抽了一口烟,补了一句。 “娘,那家里需要置办几桌酒席?”乔石头想着毕竟是喜事,没人敢在李氏面前开这个口,他这个做大哥的自然要帮上一把。 “酒席?想得倒是美。这娶一回亲做一回酒席的哪里有银钱给他抛费?不过是娶个填房,弄那么大阵仗作甚?没银子。”其实说穿了,李氏的重点就在于最后三个字。 “木头家老五不是让人牙子领走了吗?八两银子买断终身的吧。五两做了聘礼,还剩下三两,拿一两银子,就着家里的鸡蛋啥的搓弄搓弄,还是整治个三四桌出来,别的人就算了,让大乔家三院子聚一聚就成。咱爹喜欢看着儿孙满堂。”乔成银这次倒是没赞成李氏的说法,虽然是填房,可媒婆说了,人家顾八娘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到了如今的年岁,比乔木头小了整整十岁,好歹乔家也该拿出点诚意给人家送亲的兄弟姐妹看一看。 012 好心三婶婆 云英倒是不知道未来更大的风暴已经在正房的堂屋中酝酿,带着弟妹两人出了院门径直往早上才去过的西头小山丘去。 没走几步,身后便有人叫着姐弟三人的名字追了出来,云英回头一看,来人是三婶婆,乔百胜三儿子乔成才的妻子杨氏,李氏的弟媳妇。 这个人云英不讨厌,记忆中这个三婶婆对乔木头一家还是挺照顾的,为着乔家卖菊花的事情还和李氏吵过一架,不过最后被乔百胜几句话给堵得哭着回了家,这么些天也没在出现在云英的视野里。 “苕花,你们这是上山拾柴火?”杨氏是个大脚女人,五十来岁的年纪,中等个头,收拾得干净利落,手里握着一把柴刀,看样子也是打算上山拾柴火。 “三婶婆,今天祖爷给姐姐妹妹改名字了,六姐叫乔云英、茶花叫乔云曼,好听吧?”看来,这话有成为远根和人说话的必要开场白。 “是吗?好听,好听。你祖爷是读书人,取的名字就是不一样。”杨氏追上了三姐弟,一把抱起了云曼,大步往村南头的小山包走去。 李家村坐落在三面环山的山坳中,只有村南头的这座山包稍微小一些,上面不会有什么大动物。而和乔家大院相隔最远处于两个极端的村西头靠着的那座山就不一样了。淌过一条小溪,往上走郁郁苍苍的长满了苍天大树,据说里面怪事多着呢,谁就算是去溪边往山上走一走都会被“山神”惩罚,回头身上又红又肿又痒的痛苦好些个日子;更有甚者,村里好些个壮丁进山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村里人谈之色变的禁地。 前两年都还有村里唯一的猎户关满仓敢进山的外围转上一圈;可自打他猎了一头野猪弄到县里去售卖时惹上不该惹的人被打死后,坐实了“禁地”的名号,西山上就再也没人敢去了。 这些事情云英自然不会太清楚的,全都有赖于杨氏这个十里八村百事通叨叨出来的。李家村除了出了个富户的李家,人丁最旺盛的便是杨家。这杨氏性子爽朗,喜欢帮扶弱小,不管在哪都很得人欢迎。和云英三姐弟一道出村就没见过她嘴巴停过,不是和沿途的男男女女打招呼就是和云英姐弟三人说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借她的嘴,大半个李家村的人都知道云英三姐弟的新名字了;有那和杨氏交好看不上老李氏性子的妇人便高兴的说上一句:“云英是让乔太爷取了名字该不会被卖了吧?” 也有那事不关己的人会回上一句:“乔太爷念过书的就是不一样,这名字听起来就文气,瞧苕花三姐弟走路姿势都不一样了哈!回头我也提上几个鸡蛋也去给我家捣蛋鬼求个名字收收性子去。” 还有的属于唯恐天下不乱的撇撇嘴嗤道:“取个名字而已,还不是没把两个丫头片子当成一家子,排行都不一样。” 不管别人说什么,杨氏都会笑呵呵的陪上几句,转头便让云英三个别去计较别人的看法,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渐渐的,村里的人家越来越稀少,走了许久也没瞧着一个村里人,杨氏变魔术似的从身上掏出一个油纸包,“你齐叔今早从镇子上回来带了几个白面馒头,婶婆吃不完,你们仨帮婶婆吃两个。” 说的是白面馒头,其实还是白面掺着黍米面做的,饶是这样也是让云英三个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这日子过的时日越长云英就发现自己逐渐习惯了这种肚子即使不饿看到吃食也忍不住吞口水的饿相。 杨氏家的日子其实也不比老李氏家好多少。杨氏膝下有一女两子,也没有分家。 大女儿乔四妮嫁给镇上的一个开棺材店的木匠姓雷,生了三个儿子,在婆家掌着家。 二儿子叫乔齐,娶了李氏隔了几房的侄女,家境还不错,陪嫁了一头牛,目前两口子有一个六岁的儿子乔远顺和两个分别三岁和一岁的女儿,乔远枝和乔远叶;乔齐靠着杨氏的人脉用这头牛套了车,每日往镇上跑一趟或是两趟载人收点跑腿钱,比一味的庄稼汉收入的确是要多上两个。 老三叫乔全,今年不过二十三岁,但和乔木头一样也是做了鳏夫,留下了个独生子乔远成。平日里乔全就在姐夫的棺材铺里学学手艺,乔远成就跟着杨氏和乔成才在家生活。 杨氏虽然没主持着分家,但乔齐赶车的收入她是分文不要,全都给了乔齐媳妇贴补家用;乔齐便偶尔掏了私房钱给杨氏老两口买点小点心什么的;乔齐媳妇虽然偶尔说嘴两句,但也没上纲上线的和杨氏怎么闹,一家子过得的确还算不错。 杨氏笑呵呵的看云英三人一人吃了一个馒头,这才抖了抖油纸包折好重新装进怀中;今早她就是在家里听到那边李氏不知道在闹些什么,怕这三个小的又成出气筒,这才拿了柴刀匆匆跟了出来,没想到这三个孩子竟然会没吃亏。 她这个人平日里喜欢管人闲事,也喜欢给人保媒撮合。经她手撮合的没有十对也有八对,云英娘便是她说给乔木头的,那时候本想着最小的乔木头成亲后李氏做主分了家,几个儿子各过各的小日子也无所谓,谁知道这个媒保得让她憋屈。乔木头是个扶不起的烂泥就罢了,可小罗氏生养的八个孩子每一个都惹人心疼,结果却落得个被卖掉的下场。 想着想着,她别过脸拉了袖子擦擦眼角。 “三婶婆,镇上远吗?”云英吃了东西恨不得将手指头都吞下去,要是半个月前有谁告诉她她会渴望吃食成这副模样估计她会笑话别人是不是发疯了。 “看见那边没?”杨氏忙耸了耸鼻子,回头给云英指着北面,也就是被苕菜覆盖最多的方向,那个方向的小河上有一座石桥,“从安澜桥上过去,穿过李地主家的佃田就到那两座山快凑到一起的一线天,从一线天出去再经过王家村就到了咱们镇上百家集。” “那是多远?齐叔每天要去几次镇上真好。”云英从未出过村子,连那座村北方向的安澜桥也没到过。 杨氏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再听得她后面说的话,以为云英是吃了乔齐从镇上带回来的馒头才突然想起关心乔齐每日的行程,不禁失笑解释道:“你齐叔挺辛苦的,每日早上鸡叫前就会在要桥头等着要去百家集做活儿摆摊的叔叔婶婶,丑时出发;到了下午酉时从镇子上回转。遇上三日一个百花集赶集的日子还要在中间多加上一两趟。” 听完这些,云英若有所思,一切,都还需从长计议。 013 禁忌西山头 有杨氏的加入,上山的路似乎也变得轻松多了,没过多久便到了早上三姐弟汇合的一处半山坡平坦处。 杨氏将曼儿放到了地上,用柴刀砍了几根灌木树枝放在边上挡着,叮嘱三人道:“你们在这里等着,三婶婆进去砍两根竹子出来?” 这处平地是村里人拾柴火的必经之地,旁边有一处山坳长满了竹子,上山砍柴的大人可不像云英这样的小孩子随随便便捡一把抱着回家,而是会砍上一棵竹子剖开,取有韧性的竹条用来捆绑柴火,这样一次性捡回去的柴火能烧很久。 云英瞧着这地方还算大,也不怕两个懂事的小的会乱走摔倒,便求着杨氏带她一道去竹林那边。 竹林里虽然看不到李家村和村子前面那片肥田,但却能清楚的看到村西头汩汩的溪流和被人视作禁地的西山;云英知道现下所在的南山头早已是被村里人给踏了个遍,要是有什么能挣银子的东西估计也被折腾得差不多了;倒是西山那边人迹罕至,说不定还能找着点能换钱的东西,前提条件是她必须要找机会去一趟镇上,瞧瞧镇上都有些什么买卖。 “咦?三婶婆,不是说西山没人去吗?那个是谁?”云英好巧不巧的便发现正有一个瘦弱的身影淌过小溪流,穿上提在手里的鞋袜就往林子里钻去。 杨氏转身也正好能见着那人青黑色的背影,单单从一个背影,杨氏也是认出了那人是谁:“他啊?他就是咱们村唯一进去过西山外围安全回家的关猎户家独养小子关平。” “关猎户?”云英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关猎户在杨氏的嘴里出现过,但好像他已经是个死得不能再死的死人。 果然,杨氏接下来的话解开了她的疑惑:“对啊,就是关猎户的儿子关平。说来这关平也是命苦,他爹关猎户靠着一手家传的打猎手艺是十里八村唯一敢上西山外围打点猎物的汉子,因此家境一直不错,还送了关平上了镇里的学堂,好像前两年这娃子才十岁就考过了童生试。可没想到关猎户两年前打了一头野猪反而招来了一场祸事。” 云英用镰刀笨拙的学着杨氏剔除竹子上面多余的枝桠,好奇的追问道:“什么祸事?” 杨氏本就属于嘴巴闲不下来的人,也不管云英年纪能不能听懂,便接着讲道:“野猪在咱们百家集可没办法卖个好价钱,关猎户便拉了野猪去了县里,谁知道遇上个年轻少爷不给银子就要强买野猪;关猎户自然不服,一来二去的就和那年轻少爷抓扯了起来;那少爷身边带着不少的下人,这一打自然就一拥而上,当场就打得关猎户一个半死,还抢走了野猪。关猎户最后是被几个好心人送到百家集镇上的,挨回家没撑着几日就吐血去了。” 杨氏讲着故事也没妨碍手上的活儿,唰唰唰几下剖开了竹子,将竹子劈成小指宽的细条,紧接着又从中横着剖开,只取有韧性的篾条;这个活儿云英帮不上忙,但突然想起前世小时候在农村老家玩的一种竹制玩具枪来,便捡了杨氏丢下来的废料试着回忆折了起来,没忘了追问杨氏接下来关家又发生了什么事?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听听八卦调剂生活也未尝不是一件苦中作乐的消遣。 “那时候关平刚刚花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考上了童生,十岁的童生可是十里八村人人都竖大拇指夸奖的主儿。可惜关猎户回家后又花了不少银子调养身体,关家在李家村是个独姓,他媳妇娘家也穷的叮当响,见着有银钱捞有好处沾还有来往,听说关猎户惹上了有钱少爷就一个比一个躲得快。遇上这种事儿,关平的书也念不下去了,想借银子去县里告状也没个借处;如今孤儿寡母的生活也艰难,听说这娃子早年没念书也跟着关猎户进过几次西山,我估摸着这两年这娃子在学着做猎户呢!” 云英听着关平这悲惨的际遇也只能爱莫能助,倒是杨氏口中的西山和村里仅有的猎户让她又起了兴趣:“三婶婆,猎户那么挣银子,咱们村里难道就没个猎户吗?” 杨氏这时候已经将剥好的篾条卷成圈斜着背到了肩上,双手飞快的也给云英套了一个,起身拍了拍身子,唏嘘道:“怎么没有?咱们村十来年前还好几家的汉子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好像也是十年前吧,当时听说西山的那一面可是个大县城,咱们村的壮年汉子便准备从西山翻过去看看,带头的便是这几家的猎户。谁知道才过了溪流就被山神诅咒得一个两个的浑身又红又肿;少几个坚持下去的还没走到西山的半山腰又遇上了一个野猪群,要是一两头也就罢了,这群野猪起码得有好几十头。” “村里的汉子们哪敢和野猪群对上,这一冲,二十来人就被冲得七零八落;这下子好了,一会儿猪叫、一会儿惨叫,还有人说听见了大虫叫唤;总之啊,在那之后只有四五个汉子回了家,除了躲在一棵树上什么都没看到也就没受伤的关猎户,其余的有个董三郎断了一只手,王四海瞎了一只眼,还有个李猪儿直接疯掉了。听断手的董三郎说,那天就是十来只大老虎赶着野猪往山下跑,他们能虎口脱险简直万幸。” “十来只?”云英收好了折完的两把简易玩具枪,神情带着不可思议:都说一山难容二虎,虽然对野生动物的确不熟悉,但也知道老虎绝对不是群居动物,还十来只?吹牛的吧! “吓人吧?所以啊,从那以后咱们村便没人敢往西山去了。只有关猎户想着西山的大老虎会不会再把野猪给赶下山,时不时的便要去西山外围转上一转,但他也只敢在那边一圈转,也是不敢进去的。”杨氏对着西山比划了一圈,云英看了看,也就山脚下上去百米范围内,树木长得比较稀疏,看着倒是灌木丛多些。 “走吧,咱们往上面走捡柴火去。回头我去问问关平娘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娃子去送死呢?”杨氏领着云英往平地处走,一面走一面还担心着那钻进西山的关平安危,真是个闲不住的好人。 014 架空腾云朝 这年的二月初九就是惊蛰了。所谓惊蛰,便是春雷炸响,将冬眠蛰伏的蛇虫鼠蚁尽皆惊醒,也是庄户人家猫冬结束正式忙碌的开端。乔木头成亲的日子就选在惊蛰的前一日,初八这天。 上面有乔百胜的命令,又有乔成银的兄弟看着,李氏只管操持着初八晚上在大院里的家宴,根本不管乔木头屋里的安顿,眼见着云英都是九岁的姑娘了,哪儿还能和爹娘住一张炕? 最后还是从镇上打小工赶回家的乔榔头看不过眼,拉着乔木头上山砍了一颗杉木,在离炕床远远的墙角搭了一间小床,正好能容云英带着曼儿挤着躺下;然后又找了去年的高粱杆子在云英姐妹俩的床前编了一道密实的篱笆充作屏障;也算是将屋子分作了两间。 倒不是乔榔头心有多好,而是在他回家那日乔木头就找上了他,期期艾艾的说了想要回属于他的那间屋子,乔榔头不像乔石头那么憨实,也不像乔木头那么呆笨迟钝,更不像他老婆罗氏那么直来直往;他先是苦着脸将自家的难处说了半宿,第二天便手脚勤快的帮乔木头打理好了房间,搞得乔木头满腔的打算半丝也没法出口。 云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越发的知晓为何原身记忆中对这个家几乎没有半分的归属感,这样的亲爹,这样的亲戚,还有什么能让人觉得暖心的呢? 这么些日子来,她算是将这个地方摸了个差不离。这是一个叫腾云朝的朝代,皇帝姓甚名甚和李家村的人没什么关系,自然没人知晓皇帝老儿是否是天生异象?李家村周围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小村落,在这些小村落的中间有一座集镇叫百家集,三天一次的集会便是十里八村的庄户人家置换生活用品的日子,稍微远些的村落甚至要半月、一月或者更长的时间赶一次集;譬如说自己娘亲娘家所在的罗家岙以及即将进门的后娘娘家所在的顾家村。 集镇上有一条稍微大的道路通往更远的州县,听说州县辖下一共十五个镇,数过百家集最穷最偏远。州县在李家村人心中那可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以前乔百胜考童生的时候去过,之后便是关猎户和关平去过,不过自打关猎户随随便便都能惹上个富家少爷被打死后,村里人那可是谈州城色变。 云英也是在第n次和杨氏上山打柴时才费劲打听出来,州城是滕云朝的边境城市,从州城再往西走就是边关,驻扎着腾云朝的什么将军,专门抵御西边蛮族的进犯。当然,具体的杨氏也不甚清楚,云英也只能打听个大概。 因为是边关,就算是李家村这个弹丸之地的人也知道,要是想要去个稍微大一点的地方,譬如说州城,不但需要村里开具的户引,还得要有路引,若是被人发现没有这两样东西,对不起,说不定你就是蛮族的奸细,先抓起来暴打一顿一顿再说。因此,李家村的人出门走得最远的便是百家集镇上。 云英的小脑袋在听到这些后不自觉的发麻,这就意味着,她原先设想的悄悄脱离了乔家、脱离李家村生活根本就不可能;还好前些日子因为顾八娘的进门,她们姐弟三人的名字也跟着报上了村长,听说再过些时日,村长会集中报到镇衙门,大概春耕后乔成银的户引下就会加上姐弟三人的名字,也会领到三人的路引,不过这些东西按照规矩都是放在户主,也就是乔成银的手中。 这两天就为着这事,云英时不时的就会发上一会儿呆,这时也是想着想着面上便露出了愁容。 啪―― 云英身前的盆子里多了个萝卜,罗氏独特的大嗓门在整座院子里分外响亮:“还不赶紧干活?给谁留着呢?别以为今儿多了个后娘就能偷懒,我可是告诉你,有后娘就有后爹,今后有你的好日子过。” 云英抬眼淡淡的看了一眼罗氏身后,抿了抿嘴:“奶,……” “奶什么奶?你拿你奶来吓唬我!告诉你,这个家里谁也不待见你。就是你奶在这老娘也照样使唤你做活儿。” 今日是乔木头成亲的日子,乔木头和杨氏家的乔齐鸡没叫就赶着马车去了顾家村接人,李氏昨晚就安排了众小辈今日的工作;在她心里,云英三个不吝于隐形人,一般是不会给他们安排活儿的。 罗氏做饭手艺只能算能入口,今日分到的工作全是粗活。早上需要将家里的大水缸挑满水,再将萝卜、菘菜、蒜苗这些清洗干净切好;挑水的活儿她使唤着自个儿的大儿子乔远宏做了,洗菜自然就落在了一直被她当苦工随便用的云英身上。 听云英叫了一声“奶”根本就没相信,她可是刚刚看着李氏往隔壁去了,哪会回来得这么快? 李氏刚才的确是出门了,可走到门口才想起忘记叮嘱灶房里该烧上热水,等老头子称了肉回来好洗一洗,洗肉的水正好拿来煮粥,好歹也沾了肉味;没想到刚刚站在灶房门口就听见大罗氏再这边瞎咧咧。要知道,她李氏就算再不待见木头一家在外那也是维持着面子的;不然干嘛花这么多银子给他娶亲? “苕菜花的老娘不是死了几年了吗?大清早的这是闹鬼了不是!”李氏沉着脸推了身前的二儿媳妇一把。 “啊……,婆婆。”罗氏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瞧了一眼敞开的院门。 “怎的?我不该出现在家里!”李氏像是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转而对云英冷声道:“你去侍候着草根别让他弄脏了小宝的衣服。你娘就要进门了,不去屋里等着要见面礼在这窝着干嘛?” 虽然天气开始转暖,可云英手上冬天留下的冻疮还开着孩儿口,泡在水里这么久正难受,也就依言从地上站了起来;不妨蹲久了起身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噗通一声重新摁倒在了身前的水盆里。 “干什么?老娘……,我这才上身的新衣裳。”罗氏飞快的跳开,为了让新进门的妯娌不至于压她们一头,她今儿穿着一身碎花袄裙,金贵着呢。 “新衣裳?”李氏闻言,眼刀子唰唰唰的往罗氏身上刺去,她就说榔头前日交的三百文钱太少了吧?原来大头在这里! “这,这是我兄弟在镇上给我这个当大姐的做的。”罗氏在婆婆炯炯有神的目光下节节败退;乔家没分家,要是被抓实了他们私底下攒私房钱,后果可不是被骂一顿这么简单,搞不好十天半个月的不给饭吃。 “你兄弟?”李氏嗤道:“就你们罗家岙那地方要是有人能扯上六尺这料子,你们姐妹俩何必连聘礼都不要的巴上咱们乔家。” 015 亲爹娶后娘 云英趁着两人在灶房闹开的间隙脱身跑回了自家房屋。屋子里被乔木头打扫一新,他和顾氏那边看上去整洁干净,倒是有几分新房的样子。 反观被高粱杆子围住的角落,一张摇摇欲坠的小床下胡乱塞着一堆衣服布头,那些是云英死去的娘和几位姐姐曾经穿过留下来的衣服,如无意外,这些也是云英未来三年的穿着,接着还会留给曼儿。 小床上黑褐色的一团微微颤动,像是有人躲在打着好些重补丁的麻布被子下,云英微微叹了一口气,上前掀开了被子,曼儿和远根两个正抱在一起掉着眼泪,却是咬着唇没哭出声儿来。 “远根、曼儿,别哭了,跟六姐出门玩儿去。”她不问都知道两人哭些什么,罗氏能在她面前危言耸听,难道就没人和这两个孩子说什么吗?曼儿心思迟钝点,但远根机灵着呢,否则也不会干掉眼泪没大张旗鼓的哭泣了。 只是新人今天进门,要是察觉了两个小的哭成这个模样,姐弟三人的日子岂不是更为难过。 “不去……嗝儿……,远根就在家里不出去。”远根打着嗝儿坚定道。 “曼儿也不出去。”曼儿以远根的意思为意思,也明确的表达了不想出去凑热闹的心思。 这个时候,乔家三个院子的小孩子们都聚集在门口三家人共用的晒坝里玩耍,等待着牛车回转,那时候牛车上的新媳妇会撒些喜果子,虽然无非是几个染了红色的花生、板栗啥的,但对小孩子来说吸引力那也是杠杠的。 云英看着俩人红肿的眼睛也不再提出门玩儿的话头,起身听了听灶房的动静,就只有罗氏在那边嘀嘀咕咕的一个人骂着什么。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半臂高的竹筒,沿着墙根悄悄出了院门。 院门外就是三家人共用的晒坝,此时在晒坝靠近村道的地方摆了一张四方桌,上面燃着杨氏让女儿带回家的香蜡,待会儿新媳妇要在这儿拜了天地,用鸡血绕着身子三圈去了邪气才能进门;小李氏和小姑乔二妮和大婶婆、三婶婆、以及这两家的女人们都在一旁的一溜石凳子上坐着,就等着看新进门的新媳妇长什么模样?也难怪单独被留在家里洗洗涮涮的罗氏暴躁成那个德行。 云英飞快的在井边的一个大木桶里装了满满一竹筒清水,脚下不停的回了房,侍候着远根和曼儿用井水敷了眼睛、洗了手脸,听着外面吵吵嚷嚷声中夹杂着几声鞭炮声,估计是新媳妇到了晒坝那端,心里莫名也是多了几分期待:不知道这位新进门的后娘性子如何?在这个处处奇葩的乔家能否扶得起乔木头、撑起这个小家? “远芬、远芬!”罗氏也听着外间的吵嚷,心里像是猫抓般的难受,中午男的女的少说也好几桌,为什么要安排她一个人洗洗涮涮? “远芬,你都是十六岁的大姑娘,要议亲的,不能去凑这些热闹。要是被那些脏污的小子碰到像什么事儿!过来把这些个萝卜切了。”今天的日子特殊,她也没继续使唤云英,为了看热闹,她只好牺牲她自个儿的女儿了。 乔远芬本来跑到门口的脚步只好停了下来,想着乔远芳都还在东屋里关着绣嫁衣,只好嘟着嘴进了灶房。 罗氏出了灶房门后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院子,回身叮嘱了乔远芬一句:“待会儿你爷和你大伯背了肉菜回来你大伯娘肯定要用这把刀切,你可要给我守住了,洗刀的时候先用柜子底下那碗水冲冲,改天我也好给你煮碗肉汤喝!” 听到这句话的云英彻底的石化了。方才李氏让罗氏在煮萝卜的水里洗切肉的刀已经够极品的了,现下罗氏更绝,留着一碗水洗洗刀就能做肉汤? 不过随后她便想到现在和她以前那个世界的生活水平截然不同,能够有一碗泛着油花的汤水喝,想想都有垂涎欲滴的趋势。 “你们听到了?”罗氏回身便瞧着云英一手牵着一个小的站在院门口,这么近的距离肯定听见她都说了些什么。 “二伯娘,要是把切肉的刀拿到井里洗洗,肉汤不是就能喝很久?”云英想到小时候听人说过的笑话,煞有介事的建议道。 没想到罗氏眼睛一亮,像是觉得这主意还不错,随即又垮下脸:“作死的苕菜花,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想从老娘这儿分肉汤喝,别想!”她还是觉得叫“苕菜花”顺口,又贱。 云英彻底的服了,拉着弟妹快步出了院门,远远的瞧见一个红彤彤的窈窕身影正在一个比李氏小上几岁妇人的牵引下站在了四方桌前;甘氏手中倒提着一只大红冠子大公鸡绕着两人转圈,一圈满了又转身往回走,总之并不一直顺时针转圈;鸡脖子上的血滴随着公鸡的挣扎一滴滴的往地上滴落;三圈下来,四方桌一圈已是红红的一片。 走近了,云英便认出了那比李氏小的妇人正是自己的大婆婆岳氏,也就是李氏的大嫂,不过也只能算李氏大嫂之一。乔百胜之所以跟着乔成银而非长子乔成金其中自然也有一段缘故。乔成金比乔成银要大两岁,娶妻杜氏,这杜氏在乔家十多年,接连生了三个女儿,在重男轻女的乔百胜眼中简直就是不可饶恕的重罪,就在杜氏大女儿嫁人后的第二天,乔百胜便做主让乔成金休了杜氏。 那时候乔百胜还踌躇满志的准备考秀才,他的话不吝于乔家的圣旨。杜氏被休后乔成金聘了如今这位岳氏,这岳氏进门第二年便生了个儿子,岳氏出身于百家集比较富庶的岳家湾,又给乔成金一举添男丁,在乔家,她也是个能横着走的主,和李氏不相上下。 被她牵着的女人便是云英的新娘亲顾八娘了。中等身材,穿着一件大红的短袄,下面是一条长长的红色襦裙,身材前凸后翘看上去不像云英印象中李家村二十八九岁女子的臃肿苍老,她头上挽着发髻,上面簪着一支银光闪闪的梅花簪子。脸上上着淡妆,白白皮肤、红红的鹅脸蛋、细细的眉毛、单眼皮的凤眼,好一个俊俏的小娘子。 016 新妇顾八娘 顾八娘的确俊俏,就是放在顾家村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人才,可这样的人才怎么会耽搁到二十八岁了才嫁给乔木头这样一个长得不咋样,年纪三十好几的男人呢? 说来也是合该乔木头捡到这个宝。顾八娘十六岁丧父,上头有个强悍的奶奶,还有两个十六七岁的姑姑,给顾八娘求亲的人多,两个姑姑却是乏人问津,一气之下,顾家奶奶硬生生的让顾八娘几兄妹守够三年大丧。 这一守,顾八娘就耽搁到了十九岁。合该她运气差,在她十九岁那年一次赶集途中竟然被蛮族的几个蛮子给掠到了山林中,过了一年多才被她找着机会逃回了顾家村;不管怎么遮掩,她被蛮子霸占过身体的传言还是在顾家村附近传扬开来,这一耽搁又是三四年,她也就成了二十四岁的老姑娘。 顾八娘的娘亲在她二十四岁这年又因为她的事情和顾家奶奶大吵了一架,结果顾家奶奶气得一个仰倒:死了!顾八娘在自己娘亲被族老们捆了准备沉塘时毅然站了出来代母受过,被打了一顿板子,一个人又被责令给顾家奶奶守大孝三年。 守完顾家奶奶的大孝,她娘亲又撑不住了,这次没人让她守大孝了,不过在她一年小孝守完,家中的嫂子就容不下她了,竟然打着主意想将她送给百家集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员外做妾;还好顾家村有人认识岳家村的人,这才由着岳氏牵线以五两银子的聘礼聘给了乔木头做填房。 按理说做填房的人可不能穿大红色的嫁衣,可此时身穿大红色嫁衣的顾八娘水灵灵的站在乔家晒坝上,硬是没人敢指着她说三道四。一方面顾家一溜排开五个哥哥、两个姐夫就在后面一辆牛车上坐着,一方面乔木头在旁边搓着双手满脸喜色,就像是活生生年轻了好几岁,在场的都是乔家人,谁都不好败了已经做了四年鳏夫乔木头的兴致。 罗氏就在这时候踏出的院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乔木头那笑得异常开怀的喜色,不由的惊了一跳,这么些年,除了四年前稳婆道贺说他添了个儿子时看他笑了笑,什么时候他的脸都是茫然没表情的。 再看生得一朵花似的顾八娘,罗氏更郁卒了。小李氏和她半斤八两也就罢了,这水嫩嫩的妯娌和她们站在一块儿高下立辨,想想都憋屈。 “哟,咱们幺弟媳妇真是水灵,这一身大红嫁衣真是好看,待会儿给我那没福分的妹子行礼时弄脏可就不好了。”罗氏最终还是没稳住,倚在晒坝边上一棵核桃树上悻悻的招呼了一句。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就在大家不知道怎么应声时,处在暴风雨中心的顾八娘却是脸色未变的回道:“这位嫂子是谁家的啊,说话怎的颠三倒四?你既然叫我顾八娘做兄弟媳妇,我又怎么会给你妹子行礼?” “哟哟哟,瞧我这性子,只顾着高兴去了竟然忘记给你大家介绍介绍。”岳氏也是会来事的,拉着顾八娘便转向了李氏和小李氏:“八娘,这是你婆婆和你大嫂,先认个脸熟,明早再正式见礼;那个是你二嫂,的确是该叫你兄弟媳妇的。” 可惜罗氏不是那息事宁人的人,有岳氏打圆场也不知道收敛,伸手指了井沿边上的云英三个大声道:“我既是木头的二嫂,也是木头这三个孩子的亲大姨。你这一身大红的叫三个孩子看着不是扎眼么?”这时候她倒是想起是云英三姐弟的亲大姨了。 云英见火又烧到了自己三人身上也是无法,只好拉着弟妹走到了顾八娘所在的地方,强迫自己用九岁孩子的表现局促的站在了原地,抬头对上顾八娘眼底掩不住的厌恶之意不由的真的缩了缩身体:“姨姨长得真漂亮。” 她怕她要是再不说句什么话,两个小的就要先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呵呵,这孩子,真会说话。”顾八娘突兀的笑了出声,再抬头时眼里的厌恶已经换做了欣喜,“大伯娘,这就是你同我说过的,木头哥家的三个孩子:苕花、草根、茶花吧?长得真水灵。” 岳氏狠狠的瞪了一眼罗氏,强笑道:“可不是,时辰快到了,咱们进去吧。”压根没有将远根叫成“草根”的不自在。 后面,乔齐也招呼了顾家村送亲的十来人往院子里走:“大兄弟都累了吧,先进去喝上一碗水歇息一会儿,咱二伯娘可准备的丰厚的饭食招待大伙儿。” 原本成亲的酒席是该安排在晚上的,可一来顾家村和李家村隔得太远,中途还要过几段不好走的险道,不好让人家摸黑走夜路回去;二来乔家也没地方给这么几个壮年汉子腾地方过夜;三来嘛,李氏可舍不得晚上还要点几盏油灯,不如早早做了饭食,吃了喝了各自散了最好。 顾八娘由她娘家姐姐陪着进了新房,不由的就皱起了眉头;岳氏此时被李氏拉到了正房不知道叨咕什么,顾三娘便凑到妹妹耳边嘀咕了她打听来的乔家状况。 顾八娘听了一半就赌气哼道:“早知道就嫁给百家集那老员外做个妾室了。” 顾三娘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做妾,你知道大嫂怎么给人说的条件么?同样是五两银子,你就卖断给人家,是生是死咱们家连官都不能报;那人都六十三岁了,生养了孩子也不会是你的,再说了,那么大年纪了有力气人道吗?别弄到最后让你给个老头子陪葬。” “这乔家眼下看着不怎么样?可乔木头本该是两间房,这看着怎么是一间,这个你得过后吹吹枕头风问问怎么回事?再有就是乔家现在没分家,没事你别那么勤快;倒是这乔木头的女儿长到了十二岁就会被卖,你在这之前记得要想法子分了家,一个女孩儿卖个五六两银子没问题吧,卖之前还能侍候你吃穿;如今最重要的是学着你大伯娘那样,快点再给乔木头生两个儿子,这个家还不是你想干嘛就干嘛!” “三姐,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你没看见乔木头和他三个娃的模样,我心里委屈。”顾八娘想到乔木头那矮瘦的模样不禁悲从中来,虽然是要比什么老员外好些,但离她想象中的夫君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男人嘛,看着不咋样的不一定就不中用;你没听说他那短命的媳妇三年抱俩么,这证明啥?这证明他那方面不会让你失望的。至于那三个孩子,你管那么多作甚?人家亲大姨、亲爷奶在,难道还能饿着他们不成?”看来顾三娘做的功课也不完全正确,估计主要目标都是打听乔家的家底去了。 顾八娘的心里总算好受了点,点了点头:“不过我倒是想尽快的分家,能分着点田地,我又有做绣的手艺,说什么这日子也过得下去。” 接着,两姐妹又低下声音嘀嘀咕咕商量了好些怎么应对这家中公婆妯娌的法子,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小跑步声,和云英的呼唤:“曼儿,漂亮娘亲又不会走,以后每天都看得见。” 顾八娘和顾三娘这才对视了一眼,闭嘴各坐一方,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似的。 017 坚毅的新妇 “顾姨,曼儿刚才一直吵着要见见你,我没拉住她。”云英局促的站在房门口,低垂的眼睑盖住眸中千般思绪。被她拉来当借口的曼儿咬着小手指指甲睁着骨碌碌的大眼睛望着坐在炕沿上的顾八娘并未开口。 顾三娘见状呵呵笑着起身拉了曼儿上前:“八娘,这就是你两个女儿了,瞧小模样,长得真不错。” 云英其实站在门外已经许久,顾八娘姐妹俩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也能理解,换谁一嫁人就当三个孩子的现成娘亲都没办法欢欢喜喜的吧?其实云英也不想把她当成娘亲看待,只要她足够强悍能够顶住李氏等人的挑衅云英就已经很满足了,至少那样也能稍微多保有一点自己这一房人的利益。 顾八娘神色有些僵硬,但还是伸手摸了摸曼儿的小包包头:“你是茶花,后面的是姐姐苕花吧?”她也是听说前些日子乔家才卖了个女儿菊花,对两个女孩子升起了一种女人难为的同感,稍稍驱散了心底的厌恶感。 曼儿微微往后缩了缩,靠向已经走到她身后的云英身上,小声说道:“我们改名儿了,我叫曼儿,姐姐是云英。” 云英笑着拢了曼儿的肩膀,毕竟不是真正的九岁孩子,局促也装不了多久,干脆落落大方的冲着顾三娘姐妹俩道:“顾姨稍坐,我去给你们端碗水来暖暖身子。” “今儿不冷,云英就别忙活了。来陪着你娘和三姨说说话。”顾三娘伸手在荷包里摸了摸,摸出了两块黑乎乎的块状物体分别塞到云英和曼儿手里:“拿着,这是三姨家自己做的黑糖,可好吃了。” 曼儿听到一个“糖”字眼神亮了亮,她还是许久之前在三婶婆家吃过一次雷家哥哥带给她的红糖,甜得差点没吞下手指头;可她还是忍着没伸手,转头看向了云英的脸色。 顾三娘和顾八娘为此交换了个眼神,方才她们可听见了,云英只是唤了一声“顾姨”;顾八娘接了姐姐手里的黑糖塞到曼儿的手中,却是转脸轻声对云英道:“你们姐三个想必还惦记着你们娘亲,就叫我顾姨便好,不用改口。”做后娘不用改口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顾八娘终究接受不了有三个这么大的孩子唤她一声“娘”。 “曼儿,快谢谢顾姨和三姨。”云英乐见如此,帮曼儿将糖装到到了衣服上的小口袋里,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好这一口。 “谢谢三姨,谢谢顾姨。”不同于云英的成熟,小孩子知道眼前这长得好看的女人就是自己爹娶的新娘亲,虽然叫“姨”有些不一样,但今后就没人说自己是没娘的孩子了,心底还是有些小雀跃;拉了拉云英的手,可怜兮兮的请求道:“六姐,我要去找哥哥,给他吃糖糖。” 云英点了点头,曼儿便捂着口袋飞一样似的冲出了门,顾三娘无奈的瞪了顾八娘一眼,转向云英时笑得亲热。拍了拍炕沿,“云英,你过来坐,陪你顾姨说说话,说说平日里在家你们都做些什么,喜欢吃点什么?你顾姨做饭的手艺不错,以后啊,想吃什么尽管的说。” 话未说完,顾八娘已经伸手在顾三娘的腰上掐了一把:死三姐,大话都是随便说的么? 幸好,云英不是真正的九岁小村姑,并没有大咧咧的就提要求,反倒是坦然的在炕沿上坐了半边屁股,道:“家里人多,都是做什么吃什么,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吃食。” “哟,这孩子倒是会说话。”顾三娘是真的诧异了,你说一句两句的云英能够坦然相对也就罢了,可进屋这一会儿据她们姐妹观察,这乔云英倒是个机灵大方的。 顾八娘因着是新进门的媳妇自然不好也不知道该和云英说些什么,便在一旁听自家三姐旁侧敲击的帮她询问乔家的情况,越听她越是对云英刮目相看,她的对答看似说了不少,但细细一琢磨就会发现她说的几乎都是在外能轻易打听到的东西,其余的譬如说李氏喜欢什么样的媳妇、乔家谁最实诚、谁小心思多都等内容是一概没问出来。 午后三四点钟,乔家的午饭总算是倒腾了出来,正房八仙桌坐了乔百胜和前来送亲的几个男人,院内三桌坐着乔家三个院子的男丁,灶房摆了两桌坐着乔家的媳妇姑娘们,云英和曼儿依然没能上桌,还好三婶婆杨氏帮她们在碗里夹了好些猪肉炖白菜萝卜。 上头有乔百胜压着,中间有妯娌们比着,下面还有小辈们看着,李氏纵使再心疼花出去的银子也只好咬牙忍着,不停的给她宝贝的女儿和孙女夹肉夹菜,大有吃回本的趋势。 而原本该闹一场的罗氏被乔榔头呼了个大耳光,正红着半边脸狠命的对付桌上盆里的肉菜,挑挑拣拣的样子就像是对付仇人,看得云英心里发颤,可以预见,今后的乔家必定更热闹。 事实证明,云英的猜测完全正确。 这一顿饭,也是顾八娘和娘家人的告别饭,表示她从这顿饭后就成了地地道道的乔家人。由岳氏领着走了个圈,老的、少的、大的、小的全都认了个脸熟,头晕脑胀也没完全分清谁是谁,但她生性坚毅,咬着牙倒也成功的应付了下来。 饭后,顾家的人趁着天色还未全黑赶紧的动身往顾家村回去,惹得顾八娘扶着院门就抹起了眼泪。 按理说,新人在出门子之前就会在娘家“哭嫁”,而到了婆家,那就该“喜嫁”,这哭哭啼啼的的确不妥。顾八娘也是知道这一点,确实忍不住了才偷偷抹了一下眼角,谁知道就这么巧被正在院里收拾桌椅的罗氏看个正着。 “哎呀,咱们乔家是狼窝还是虎穴啊,好好的就抹起了泪花,多不吉利。”生了孩子变得膀大腰圆的罗氏一直就见不到妖妖娆娆的女人,现下有这样一个女人还成了妯娌,真真是让她心里从上到下都不舒坦,所以分外的注意这个妯娌的表现,可让她逮着了一个错处。 李氏正和许久不见的女儿乔二妮凑头在正房前说着什么,应声抬头望向了门边。顾八娘的长相人品怎样她不关心,但她很不忿为了这个媳妇花去的五两银子聘礼!不,加上今儿这顿饭,足足六两三钱银子没了。想到这些,李氏就挠心挠肺的疼啊。 “木头媳妇,我倒是砸锅卖铁的花了五两银子聘了你回家,你现在什么意思?你要是不乐意就趁着还没成木头屋里的人,还了我的银子这就让木头送你追你哥哥去。” 乔木头正在收拾桌椅,闻言看向门口亭亭玉立的顾八娘,眼里露出不舍。顾八娘倒是没见着他眼里的怜惜,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来,默默的拿了一旁的扫帚帮着扫起了地,用实际行动来证明她是乐意嫁进这个家里的。 李氏问出来的话没得到回答就如同一个重拳击出去碰在了棉花上,沉沉的失落感差点没憋出震天的咳嗽声出来。 018 刁难进行时 顾八娘能够坚持这么多年,其心性和毅力可想而知。 她也知道,有的人你越让着她越会以为你怕了她,她就越是来劲,比如说爱挑事罗氏。也有的人只要你别去理会她,她说着说着没了对手她也就没兴致,如李氏。 不得不说,顾八娘是个聪明人,观察力也是一等一的好,短短一日已是将这家中两个最难对付的女人性子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李氏唠叨骂了一阵,见顾八娘收拾院子手脚麻利利落,并不比罗氏慢,嘴上的埋怨也就渐渐停了下来。 她也没看见乔木头重重松了一口气,吞下了涌到喉咙口的求情话的样子。 早早吃饭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早早上炕以免做无谓的浪费。对这一点云英适应得挺快,谁叫她前世便是个生活在小县城,每日只需要买菜做饭做做家务,没什么大追求的未婚家庭主妇,生活过得极其规律。 可再规律也不可能六七点钟上广木就能睡着啊!她和曼儿的小广木就摆在乔木头的新房中。今日,她还是按照往天的习惯,去灶房烧了点热水给三姐弟洗了手脸和脚,便哄着远根在炕上歇了,她则带着曼儿睡到了简易的木板**上。 这几日天气虽然比前些天暖和了不少,可毕竟现在正当春,身上盖的也不是温暖的棉被,能立即睡着就怪了。 于是乎,她清楚的听到门口有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接着便是乔木头局促的询问:“八娘,我去给你打水洗脚。” “不用了,我自己去吧,木头哥习惯水烫点还是温点?”倒是没感觉顾八娘的紧张,乔木头说了句“都好”,她便拿了木盆出了门。 不一会儿,顾八娘便端着热水回到了屋子,乔木头这间最靠边的屋子有些背光,外面都还有些许的微光,炕头边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乔木头在顾八娘的侍候下洗起了久违的热水脚,眼角不禁有些湿濡。 孩子娘死后,老四兰花和老五菊花便当他不存在似的,只是照顾着弟妹,压根没管他的舒适与否;他这个人随便惯了也没在意;可今日见了水灵灵的顾八娘,又享受了一把被侍候的待遇,这心啊,火热火热的。 “咦,炕上这是?”顾八娘整理着今日带过来的嫁妆往炕头上的柜子里放时摸到了远根的手,吓了一跳,往后退时又碰到了放在边上的小炕桌,站立不稳之下几乎是滚到了乔木头的怀里。 乔木头只觉得鼻端一阵香味袭来,入手软软的身子玲珑有致,压抑了六年多的欲/望汹涌而至;下手便用上了几分力,喉间的呼吸也跟着加重,微喘着回道:“炕上是远根。” 顾八娘早就失了身子,在村里守孝的这些年自然是清心寡欲,被乔木头有力的一抱弄得是手足无措,身后传来的灼热更让她面红耳热。嘤咛了一声后嗔道:“这炕上如何能睡三个人?” 乔木头这样的庄稼汉子都是些粗人,哪里知道什么情趣不情趣的;只知道身体想要,抱着的又是自己媳妇,大嘴一伸,便向顾八娘脸上啃了去,嘴里不清不楚的回道:“有什么干系,小孩子没长耳朵的。”以前他和小罗氏不也在炕上滚作一团,边上还好几个呢。 长了耳朵的云英恨不得将耳朵给割掉,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弊端!这时代的男人女人可没那么多的娱乐,天一黑就往炕上躺,不做些事情消遣怎么度过漫漫长夜? “不行……”外面,虽然被乔木头的动作弄得情动的顾八娘喘着气推拒了起来:“要是万一他醒了咋办?” 乔木头在这事上面可不是木头,甚至比他两个人高马大的哥哥还勤快,不然也不会造出这么些孩子来;此时想做那事想得几乎脑充血,当下二话不说的伸手抱了远根就往高粱墙内的小广木上一放,也不管三姐弟挤在一张**上是否舒适,也没看一眼云英和曼儿是否睡熟,又大步的出了高粱墙。 云英连忙伸手揽了差点翻身滚下**的远根在身边拍拍他的背,别让他现在醒来,一时倒也没精力再去管外面两个只顾自己快活不管别人痛苦的男女了,身体因为远根的身体靠近热乎起来,听着外面现场直播竟然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毕竟是小孩子的身体,姐弟俩相依偎有了热源,这一睡就到了大天亮,直至听到外面罗氏那招牌的大嗓门,云英才领着揉眼睛的远根和曼儿出房门,刚走出门便见着罗氏倚在她家的门框上,嘴里的葵瓜子壳随着她张嘴说话四处乱喷。 顾八娘腰里系着围裙,越发衬得小腰苗条,只是面上神情欲言又止,求助的眼神不住往灶房门口的乔木头飞过去。 “弟妹你既然进了咱们乔家的门就该为着乔家着想,你这一顿早饭就用掉了我们家半个月的用油,这个样子下去谁供用得起?”罗氏的声音越说越大,吵得乔成银和李氏也不得不开了正房的堂屋门不能继续装作没看见。 “大清早的罗氏你就不能消停点让人歇歇。”李氏虎着脸骂了一句:“今儿轮到你给上房打洗脸水了吧?还愣在这干嘛!” 罗氏住嘴扭了扭身子,不甘不愿的就打算往外走,正在这时,乔木头从厨房里端了一大盆子热水送了出来:“爹、娘,有热水。” 乔成银点了点头,轻轻拉了李氏就在堂屋前放着的长凳上一坐,“木头今儿成家了,咱们也享享福。”看他神色大概又是想和稀泥,李氏却是丝毫不领情,甩开了乔成银的手上前一步指着乔木头就开骂: “瞧他这点子出息,还享福?没把老娘给气死都算好的。这娶进家门的是媳妇还是败家子?拉着男人下灶房不算,竟然把我昨晚上忘记收走的油给用个干净?” 云英敢用名誉打赌,李氏这是在没事找事!她那个人每天晚上的必做功课就是检视灶房,第二天早上吃饭的食材全都是她亲手留在灶房的,这么多年好像也没忘记一次。 019 分家进行时 罗氏早就盼着这时刻的到来,也可以说这一切都有她的推波助澜,她满含期待地等着李氏说出分家的话来。 谁知道李氏骂着骂着就拐了弯,扯到她含辛茹苦拉扯大乔木头,让乔木头夫妻要死死念着她的恩情。 “这……,婆婆你不是说三弟成了家咱们就分家的吗?”罗氏的满以为变成了错愕,不小心说出了乔家大多数人的想法,也说出了李氏起初的打算。 李氏起初是这么说的,就是昨晚听了罗氏的话说要给顾八娘一个下马威而留一碗油在灶房时也是这么想的。可晚上扒拉着箱子里所剩无几的银钱,她对分家这事儿又犹豫了起来。 老大一家子是她的心头肉,小李氏“懦弱”不理事;老二虽然娶了个搅事精,可架不住爷俩会挣钱,这两年要是没乔石头爷俩交上来的银钱贴补着,哪儿能让两个孙子去镇上念书的? 至于老三,她倒是早就想把他们给分出去免得碍眼,可惜李家村还没有谁让儿子净身出户的,而且老三家几个赔钱货竟然还换得了银钱,这些都让她开始犹豫不定了起来。 听罗氏大喇喇说起了分家之事,犹豫不定的李氏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这个搅家精是巴不得咱们家散了是吧?胡说八道什么?” “这不是婆婆你说出来的吗?”罗氏也不怯弱,上次卖菊/花那丫头她没得到半分好处就觉得气不顺,要是这个家再不分,她还要怎么攒银子给大儿子娶媳妇、给小女儿添嫁妆? 乔木头瞧着顾八娘就这么被李氏和罗氏给忘到了一边,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地上,可怜见的昨晚上她还累了大半宿,想起昨晚上顾八娘附在他耳朵边上说的那些暖心话,乔木头觉着自己有必要说两句什么。 将洗脸水恭恭敬敬的放在堂屋门口的洗脸架子上,乔木头搓了搓手掌,回头跪在了顾八娘身边。 “木头你这是干啥?老婆子还不快点让媳妇起来。”连杯媳妇茶都没喝到的乔成银或许是意识到了儿子有了些发自心底的改变,害怕他这一跪又惹出更多的事端来惹人笑话,下意识的又出来打起了圆场。 “他爱跪便跪!儿子跪老子天经地义。”李氏一屁股坐到乔成银边上,不住的拿眼神剐罗氏:真是个不开眼的。 罗氏只当没看见,扯了扯身后一直没说话的乔榔头,想让乔榔头帮腔几句。 “娘啊,你就听听木头想说些什么吧。”乔榔头倒是精明到底的,才不去做那个筏子被人说骂。 “娘,你是说过的。”乔木头在顾八娘鼓励的眼神下憋了半晌总算是冒出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说过啥?老娘说过啥?”李氏伸直了脖子,口水不要钱似的直接喷得乔木头和顾八娘一头一脸。 乔木头说一句话都是好不容易憋出来的,真的被李氏凶神恶煞的眼神一瞪,哪里还说得出来接下来的话,只好闷闷的低了头,他旁边的顾八娘差点气晕了过去。 “奶你说过爹成亲就分家的。”就算云英再迟钝也是看不下去了,上前了一步貌似无意间的说了出口,这一说出来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奶前些天和三婶婆也是这么说的。奶还说养大了我爹都已经是花尽了咱家的银钱,她才不愿意给咱爹养媳妇、养孩子……” 说着说着,云英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起初是装的,再后来那就是真的了。她担心若是这个家再不分,两年后被陆??荽影怖角派显刈叩木褪亲约海?俟?改暧质锹挥腥巳u姆饨ㄉ缁嵛镜娜兆酉胂攵伎膳隆?p>云英一哭,远根和曼儿哪里忍得住,两个人一人一边牵着她的衣角也张嘴哇哇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这个家可没人死,你们这是咒谁呢?”李氏顺手捞了扫帚就往云英姐弟三个丢了过来,也不管高粱杆子做成的扫帚会不会伤着谁。 云英见状顾不得继续哭,也没指望会有谁能英勇得拯救自己三个,唯有闭着眼睛抱紧了两个孩子往边上侧了侧身子,只觉得脸上被什么碰了一下,随即便有湿润的液体涌出。 “血,六姐你流血了!”远根抬起小手紧紧捂着云英的眼角上,那儿已是血糊糊的一片连她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方才扫帚飞过来的方向还有乔木头和顾八娘两个,见了扫帚飞过来,乔木头呆呆的完全没反应,倒是顾八娘身子一缩几乎钻进了他的怀里,听远根的叫喊忙探出头来:“快用草木灰捂捂!” 云英转头看了一眼乔木头和顾八娘,心里一片冰凉,不管不顾的反手就用袖子抹了一把血迹,睁开那只被血迹糊住的眼睛直视乔成银:“爷,祖爷常常说‘人无信不立’,难道做长辈的就该朝令夕改说话不算话吗?” 拽了两句文的云英忙将自己的形象往乡村土妞转变,饶是如此,也是让一辈子都敬着文人的乔成银刮目相看,至于乔百胜究竟有没有说过“人无信不立”之类的话他也不甚清楚,还有那什么“朝令夕改”,好像是不诚恳的人才会那样做吧? “这个……”可是让乔成银来说,他是真的不想驳了李氏的面子。 他不方便,可另外有人方便啊!乔百胜虽然大多时候都是“聋子”,但只要他想说话的时候,耳朵可比别人灵便多了。在两个还未出门上学的孙子搀扶下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堂屋里那张八仙桌后面,中气十足的叫了一声:“说得好!” 随即转而教训起了乔成银为首的儿孙们:“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们的?人生处处见文章,瞧远根一个小孩子都能记住几句我说的话,你们一个两个的总是记不住。” 得,云英直接被他忽视到了一边,有文采那是远根从他那儿学来的! 不过云英才不在乎这些,她想要的只有乔百胜和乔成银做了这个主便是,这个家,分定了! 020 愤怒的杨氏 有乔百胜发话,李氏再怎么不甘愿也只得拉长了脸别到一边,乔成银无奈,只得让儿子孙子分别去村里各处叫人。 李家村的规矩,分家得有村长和族老亲戚见证。 听到乔成银一会儿叫这个一会儿叫那个的,李氏又顾不上赌气了,“咱们家又不像别家家大业大的,分个家就别叫那么多人了吧!把大哥和三弟叫过来做个见证不就行了。” 这几天正是开始忙碌的日子,家家户户的男人忙着整地估计都还吃早饭,要是请到家里来了不是还得赔上一顿饭?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的,我乔百胜好歹也是李家村的族老之一,分家若是不让别的两位和村长来见证,你让我一张老脸往哪搁?”乔百胜手中的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顿,“石头媳妇和木头媳妇赶紧的?意恋隳艹缘亩?鞒隼矗?蚨?就烦汕酌皇w攀裁创蟛嗣矗慷寄贸隼幢缸牛?鹑帽鹑丝葱?啊!?p>老祖宗都发话了谁还敢迟疑,加上大多数人心里都打着小九九,顿时都纷纷动了起来。李氏着急得不行,又不敢拖着乔成银躲过乔百胜的眼睛去房里说些私房话,气得不住的给乔成银使眼色,希望他能够读懂自个儿的表情。 乔成银只顾着唉声叹气,哪里能看到她给的暗示,其实不用李氏说什么他也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都快把她的分家打算念叨到人耳朵生老茧了。 很快的,离得最近的岳氏和杨氏先进了门,乔成金和乔成铜一前一后说着什么话也跟着走了进来,看样子应该是刚从地里被人叫回来的。 杨氏刚刚进门就被云英的样子给吓坏了,三两步将云英搂在怀里仔细看了遍:“这是咋啦?女孩子怎么伤在脸上了,瞧这伤口大的哟,说不到就得留下个疤痕,今后可咋说人家?” “三婶婆,没那么……”云英刚刚想辩解两句就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闷得剩下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她抹掉了血迹后可没觉着有什么不妥,感觉也没继续流血,哪有杨氏说得这么严重?再说了,说不到人家最好,这地方的人家谁家不是儿女成群人口众多的,她怎么能应付得了。 “哎呀呀,云英这丫头本来就长得不如她那几个姐姐,脸上再留了疤这日子可真不好过哦。” 云英只觉得眉尾一痛,眼前一黑,像是杨氏用力又让她几乎停止流血的伤口二次破裂,鲜血汩汩的再次流了半边脸庞。 岳氏不过是探头看了一眼就觉得眼晕,大惊小怪的推了曼儿一把,“还不赶紧去找蜘蛛窝给你六姐敷着。啧啧,天可怜见的,咋弄得这么厉害?” 杨氏推着云英往李氏和罗氏方向动了动:“二嫂、榔头媳妇,你们俩一个是人奶奶、一个是人亲大姨,咋看着孩子这样也不赶紧想法子止止血。” “庄户人家的孩子谁身上不流点血留点疤的,大惊小怪作甚?”话是这么说,李氏却是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不敢去看云英脸上的血迹,说到底她其实还是个胆小的人。 罗氏倒是胆大,可被杨氏这么一说就好像是让她对云英的伤势负责似的,打死她这事儿她都不愿做,当即扭了身子往早饭去了:“我去看大嫂有什么帮着做的。” 杨氏撇撇嘴,接过了远根回房找出来的一件破烂衣服就裹住了云英大半个脑袋,看上去硬生生的严重了两倍不止。别人她不好说骂,乔木头便首当其冲成了她的出气筒: “木头,你说你这爹是怎么当的,好好的孩子要是毁了容貌看你怎么给她死去的娘交代。” “可不是嘛?这下子想要卖个好价钱也难了吧?”岳氏翻出了罗氏刚才藏起来的葵瓜子磕了起来,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火上浇油。 藏在杨氏怀里的云英明显感觉到这时候的杨氏身子抖了抖,心里顿觉豁然顿开!原来,一直对他们姐弟好的杨氏没变成恶毒老太婆,而是换了一种方式在维护她。 果然,一听到岳氏这番话,李氏顿时就一个激灵,顾不上见血就晕的身子,仔细就着晨光打量了一眼被包得只剩下半边脸庞的云英,呐呐低语:“不会这么厉害吧?” “大嫂,你说什么风凉话,日后分了家,云英和远根、曼儿渐渐大了能帮衬着家里,木头和木头媳妇还年轻,这日子是会越过越好的,谁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卖儿卖女的。”杨氏推着云英带着弟妹往房里走,嘴上却是依旧和岳氏抬杠,这一遭,她已经基本达成目的,高悬的一颗心放下了一大半。 顾八娘和岳氏娘家有亲戚关系,不然岳氏也不会做媒说了顾八娘进乔家,起初也是想着分了家之后顾八娘过两年就能卖了云英换一笔银钱,日后顾八娘再带孩子也能轻省几分。 杨氏才不管这些人心里各自的小九九,听人说李氏要分家了她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云英姐弟三个尴尬的身份。李氏的性子她妯娌这么些年早就摸了个七七八八,说不定就等着云英再帮着家里做两年苦力,又能随便找个理由卖了她贴补老大家,来的路上杨氏就在心里寻思怎么着也不能让云英落在李氏和罗氏的手里。 顾八娘刚刚进门性子怎么样暂时寻摸不清,乔木头却是个好拿捏的,杨氏只想着暂时让云英跟着乔木头分出来,也没办法多管乔木头和顾八娘是怎么想的了。 进门看到云英的模样她瞬间便想到了“毁容”这一出上,云英本来长相就不如五个姐姐,脸上再多个疤痕,陆??菘隙u换嵩敢獬鲆?勇蛄怂?ィ?饷匆焕矗?钍虾吐奘贤?馔苹估床患埃?隙u换崆颗ぷ挪环拧?p>刚刚进了云英几个的房间,杨氏的脸色一变再变,指着姐妹俩的小窝咬牙问道:“你爹就让你们姐俩在这里睡觉?” 性子爽利的她也不等云英回答,径直收拾起了屋子里的东西,“我记得西边有你们家两间屋子的,咋一家人挤在一起?” “隔壁住着远宏哥和远福哥。”远根在后面对杨氏解释道,杨氏闻言不由一拍大腿:“你爹就是个怂货!好好的还让出一间屋子去。” 她却是不知道,乔木头要让出的远不止这点。 021 分家的脚步 乔家的分家到底还是没惊动太多人。 加上乔百胜在内一共是三位族老,另外便是李家村的村长和乔成银的两个兄弟。 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乔成银自己说起分家的打算来也是有些理不直气不壮,毕竟按照李氏的意愿分起来,家里的房子是老大乔石头依然占着东厢、老二乔榔头能得了西厢四间,他们老两口和乔百胜依然住在正房三间屋子。 这么些年乔成银在总共开出来六亩泥地,他们老两口还有老太爷是要跟着乔石头养老的,所以泥地要占大头三亩;乔榔头有两个儿子,分两亩;乔木头只有一个儿子,分一亩。 到这儿,乔成铜再也忍不住提了出来:“木头也是一家子人呢,这才成亲怎么就没了屋子?那住在哪?” “咳咳咳,这不是还没说完吗?木头这不是才成亲,说什么也不能委屈了他。河边上咱们家不是还有一亩多沙地吗?都给他一个人,那地方平坦,又宽阔,修几间屋子不是绰绰有余吗?”乔成银老脸微红,说出了李氏念叨多次的打算。 李家村是沿着安澜河从东到西修建的,东面、背后的南面、村尾的西面都是层层大山,只有河对岸有不少属于镇上李地主的肥田,村里人稍微过得去的人家都会在李地主的代言人村长手中租几亩田种着,一年的嚼用也就出来了;像乔家这样不上不下的人家有能力的便会在东山上找地势平坦的山坳开点山地出来,这个无需给谁交税,开出来后去村长那报备一声记录一个便好。 还有一些没进项也没那体力去山上开泥地的便会沿着安澜河岸开出一些沙地来种点高粱什么的添补下吃食。沙地因为开在安澜河边,几乎每年雨季都会被上游下来的洪水给席卷而空,谁家要是还没来得及收割种在上面的粮食指定会劳碌大半年颗粒无收。时日一久,在河边开沙地的人便得了经验,基本都种一些成熟期断的蔬菜类,算是各家的自留地。 这样的土地甚至连报备都不用,谁知道明年还能不能继续用。 乔成银也曾经开了一块沙地,地方在离乔家起码有两里地的村尾,但和村尾的人家中间也隔着村里的大路以及一个早已弃之不用的鱼塘,如今鱼塘里长满了蒿草、茅草一类的植物,平日里根本就没人敢从那地方过。 那块沙地低一点的地方每年都要遭受安澜河泛滥的洪水侵袭,高一点的地方就连着废弃的鱼塘,说有多荒凉就有多荒凉。 乔成银的打算一说出来,乔成铜不说话了,毕竟是自家哥哥屋里的事情,插嘴太多难免被人说道。 乔百胜听着听着看了一眼李氏并未反驳,而是敲了敲桌子,“成银还有啥打算一并说了吧?说了我们几个老不死的再帮你琢磨琢磨。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嘛!” “还是百胜爷学问好,既然成银叔这么说了,我回头就把那块沙地连同鱼塘的地契都办下来交给木头兄弟。”李村长和乔成银的年纪差不多大,以前也叫乔百胜叔的,只是前些日子他家小儿子定下了乔石头家的乔远芳,这才改口矮了一辈。作为镇上李地主的远房堂弟,李村长平日没少得好处,是整个李家村男人中长相最富态的一个。总是笑呵呵的见谁都亲切,但越是这样的人想要算计谁越是不着痕迹。 “等一等。”乔成银忙阻止道,“接下来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咱们家能不能分家不分户,毕竟都是我们老两口的儿子,要是户头给分成了三份总觉得心酸。要是木头的地契办下来也交给我们保管着吧。” “啊?”李村长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说法,毕竟每年百家集按照户头都是要抽人去边城修筑城墙或是做杂工什么的,干杂工也是能挣着几个银钱,而且死了或是伤了还会有不错的银钱贴补,只是乔成银的这话来得突然而且理直气壮,有些让他回不过神来:“分家不分户?” “是……”乔成银按照李氏之前的吩咐正要肯定的点头,冷不防在堂屋门口听了半天壁脚的李氏突然冲了出来阻止道:“老头子咋能这么说?你这不是让李村长为难吗?既然都决定分家了就分得彻底点吧,这户头也一并分了吧。” “去去去,男人说话哪有你女人进来插话的!还有没有规矩,简直胡闹。”乔百胜胡子一翘就要拿拐杖打人,旁边另外两位族老连忙劝了几句,他这才顺着下了台阶,端起酒杯小抿了一口,问另外两个儿子:“你们怎么看?” 乔成金闷闷的回了句:“我就一个独养儿子,我咋知道怎么办?” 乔成铜倒是等着这茬,顺口接了下去:“其实二嫂说得不错,不分那就一家子热热闹闹好好过,分家的话那就分得彻底点,别以后孩子大了更难断公道。”他家的杨氏来之前可给他说了好几遍,一定要护着木头一家完完全全的分出来,以后伸手帮忙时免得惹麻烦。 “嗯,成铜的话中听,就这么着,分家分家那就得有个分家的样子!当年我给你们兄弟三个分家怎么没这么优柔寡断的?木头家的远根是吧,分了家后让他每日上午到我房里学认字吧,年纪大点木头要是有能力再送他去学堂。”乔百胜直接下了定案,李氏的意见被他直接安在了乔成铜的功劳上,这种功力也只有他老人家才具备。 这边这么商定着,李村长的纸笔也没停,将乔成银家的分家大概写了出来,到此总觉得哪里不对,出于中正和见证的立场多问了一句:“不知道成银叔给木头兄弟给多少建房钱?” 这个可为难了乔成银,家里有多少银钱他还真不知道,抬头唤了李氏道:“石头娘把家里的银箱拿出来,当着村长和族老的面把银钱也分分,顺道的我也说下,家里现在两头肥猪是给两个念书小子的束?这个不能动,三十只鸡是石头娘的零用钱也不给三个儿子分了,农具什么的木头需要啥待会儿随我去选几样吧。另外榔头家多分了两间房,你们这房人凑个二两银子给木头贴补贴补吧。” “爹,这些年咱们的银钱都分文不剩的交到了公中,哪里还有余钱?”乔榔头立马叫起了苦,可看着被爹娘“赶”出门还不敢说二话的乔木头又觉着有些可怜,喏喏的补充了一句:“我给木头打个欠条吧,等分了家我和远宏出去辛苦点,总能攒着贴补他一点吧。” 抱了木头银箱出来的李氏正好听到这一句,分家唯一不顺的地方就是老二榔头脱离了掌控,不由重重将箱子放到了桌上:“不过是两间房子就要打二两银子欠条,那爹娘生你养你给你建房子娶媳妇应当打多少银子欠条?” 022 不公的结果 李氏爆出来的银钱箱子里拢共就二两银子和五百个大钱,要说盖两间简单的茅草屋子这点钱还是够的,可李氏既然抱出了钱箱子自然早就有她想好的一套说辞。 “这些银子是我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给咱爹的养老钱。”说完,李氏还像是怕别人不相信她似的,让乔成银直接将银箱子交给了乔百胜,“分了家,这箱子爹就拿着吧,也甭担心身后事了。” 这么一来,哪里还有银子让乔木头盖房子?如此不公的分家方法在李家村乃至百家集不说绝无仅有但也算得上稀少的了,顾八娘在院墙跟下听得是银牙暗咬,可事前村长和三位族老便商量好了,分家是男人的事儿,女人家家是不能掺和的,以至于她再多的意见也只能指望乔木头能争点气。 当然,云英在房里也是这么想的。杨氏去墙根下听两句就会回来转述两句,听说她们姐弟三人的户籍都会分出来挂在乔木头的名下,杨氏和云英两人竟然同时拍拍心口,幸好幸好。惹得两婆孙对视着莞尔一笑,生出不少默契来。 又听得分屋子、田地、银钱,云英越听越是愤怒,恨不得出去和乔成银好好理论理论,同样是儿子,咋轮到自己爹就像是被赶出家门自力更生似的。 堂屋内,三位族老也是觉着李氏的分法有失偏颇,提出后李氏不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起了拉拔乔木头这药罐子花了她多少精力,又害得她终身绝了做娘的希望,还说了帮乔木头养小罗氏和七个“赔钱货”有多辛苦云云,这么一来,她不但不该给乔木头银钱建房子,乔木头都该反过来给她们老两口以及乔石头、乔榔头两个哥哥许多贴补。 “这个……,木头也艰难,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不要他的贴补了。至于木头出去了住哪?我记得沙地边上不是还有两间窝棚么,能暂时住着挡挡风雨,以后有银钱了建上三间大瓦房才气派。”乔石头也干脆,不干脆也没法,难道他好意思让又没力气又没脑子的乔木头给他打欠条?也就只有李氏和墙根下的罗氏做得出这样的事儿。 乔榔头更不用说了,在李氏的白眼和窗外罗氏重重的咳嗽声双重压力下依旧执意给乔木头写了二两银子的欠条,还拍着胸脯保证只要乔木头开始建房他就算不去镇上出工也要帮着使几天力气。 如此兄弟之情倒是让乔百胜欣慰的摸了摸胡须,略带得意的对李村长要求道:“这些话也都记下来交给他们三兄弟,让他们时时刻刻知道兄弟间得友爱互助,这样家族才会昌盛,子孙才会得以绵长。” 李村长连声应是,出于惯例,他当然还得问问乔木头有没有什么别的意见。 乔木头嘴里心里这时候全是苦的、木的,李氏和乔成银的做法实在是太伤人了,他一点儿也不愿意这么分。可是,他说不出来,嘴巴张了又张,让所有人屏息静气等待他出口也不过两个字“没有”。 墙根下听到此处的顾八娘再也忍不住了,飞快的冲到堂屋门槛外跪着:“村长、族老,爷,这家可不能这么分呀!木头哥身子不好,我这又才过门,分家后还要养着三个孩子,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啊!” “过不下去就别过呗,左右我和老头子还没喝到媳妇茶。”李氏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这是笃定以乔木头的性子绝对说不出什么话来,“木头媳妇,你要是不想过趁早走人。谁家没个艰难的时候?也就只有懒媳妇才会担心日子过不下去。三个孩子怎么了?苕花都九岁了能做不少活儿,眼看着茶花和远根日日大了,你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既然这样,那苕花三姐弟就留在老宅代替我和木头哥孝敬你们二老吧。”顾八娘也不接招,三个孩子就是三张填不满的嘴啊,刚才分家可是说好了,他们家只有一个月的口粮。如今春耕还未开始,一个月后没口粮了咋办? 要是云英没被杨氏曝出毁容这事儿说不定这话能正中李氏下怀,可如今,本来貌不惊人的云英又“毁了容貌”,挑剔的陆??葜付u换岢鲆?勇虻模?舛?辏?依锴畛さ煤玫男媚锒嗟檬恰b??帕?辏?肽苈舻哪昙突乖读说悖瓴换?恪t偎翟陡??魑?÷奘锨?镣蚩嗌?吕吹亩烂缍?樱?钍涎垢?挥惺裁刺乇鸬母星椋挥械朗恰鞍氪笮∽映郧罾献印保??蛳杆愕睦钍显趺椿崃粽饷锤鋈嗽谏肀摺5奔床档溃?p>“顾氏,我和你爹还年轻,不需要谁侍候,倒是你,要是继续留在乔家和木头过日子难道就不打算生养了?苕花可是带大一双弟妹的好手,留在你身边帮衬你不好吗?” “是啊,顾氏!咱们乔家聘了你进门不就是为着三个孩子能有个疼人的娘么,怎么?能分出去单过立马不要儿女了!”乔成银也觉得李氏说得极对,语气便有些重了,教训完顾八娘,乔成银的矛头转向了他了解的乔木头:“木头你说是吧?爹和娘能帮你的便就是这些了,今后是好是坏就看你们怎么过了。要是记得爹和娘,逢年过节的给我们割点肉、扯身衣裳就行。” 他算是把乔木头的性子摸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管他说什么乔木头只有点头同意的份儿,这次也不例外,乔木头果然是双眼泛红连连点头:“会的会的。” 大势已去,顾八娘即使再满心不甘也得认命,好在身上还留着三两银子的嫁妆省着点用或许能撑上些时日。只是她还要看看这个家值不值得她倾尽全力去维护。 云英也这么想,白手起家的日子相比现在总能见着点希望,诚如顾八娘曾经说过,她有一手绣艺,自己再想办法找点什么进项,这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杨氏也在为乔木头家的生计担心,一边拿着篦子给曼儿梳头,一边喃喃自语着她手里还有点私房钱,就是不知道顾八娘为人如何,要是好的话倒是可以借给云英家周转一二;又说顾八娘是岳氏做媒介绍到乔家的,岳氏娘家殷实,说不定她那里早就有了主意。 023 有毒的苕菜 就在乔木头无力反抗的情形下,乔家的分家大事落下帷幕。 云英的新家在离乔家院子大半个村落的村西头,走过出村的必经之路安澜桥后道路越来越窄,总算是在即将出村时见到了那片所谓的“一亩沙地”。 从安澜河河岸一路以缓缓的坡度延展到废弃池塘,视野开阔宽广,粗略看去倒是不止才一亩。 池塘边上有两间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草棚子,应该是以前鱼塘没废弃的时候守池塘的村民盖起来的,这边多出来的地方便是李村长送的“人情”了。 能够分家出来就足以让人心情舒畅,即便是不断有村民跑来看热闹,云英也是拿着小扫帚愉悦的哼着歌,指挥着远根和曼儿将屋子里的杂草都给搬到池塘里扔掉。 乔石头和乔榔头倒也说话算话,兄弟俩拿着工具一前一后的跟着来帮忙,杨氏也让乔齐用牛车送来了一车麦秆,三兄弟帮忙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帮着加固了墙壁、修葺了屋顶,顺道的还在靠近池塘的地方垒了两眼土灶,不至于让乔木头一家吃不上乔迁第一顿的暖房热饭。 三十斤粗面、三十斤糜子、十斤糙米,这就是李氏分给云英家的全部粮食。瞧着顾八娘面色愁苦的生火做饭,云英想起刚刚扔杂草时见到的那小片苕菜。没有开出花朵的紫云英可是一道不错的小菜,要是能备上些炒制后晒干也是做汤的好材料。念及此,她拉着弟妹拿着杨氏送来的竹篓子就往池塘边走。 谁知道她将竹篓子放到顾八娘身前的时候顾八娘却是面色大变的推了开来,“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苕菜摘来干什么?” “炒来吃啊。”云英不明所以回道,奇怪顾八娘怎么一副见鬼的神情,这时才想起来了这么久还真没见人吃过苕菜。 “这不能吃,吃了会死人的!”顾八娘着急的擦了擦手,想说服云英赶紧丢掉这些东西,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这刚进门的人可担待不起。 “怎么会?”云英怀疑的反问,猛地忆及前世听过的那些食物相生相克原理中就有苕菜和酒不能同食,同食的话会气急、严重的便会因为喘不上气来造成窒息甚至死亡,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个没长才的家庭主妇,哪里能知道那么多? “怎么不会!苕菜这东西喂猪能行,但人要是吃了就会中毒,喘不上气,一张脸都涨成青紫色,吓死人的。”顾八娘小时候曾经听过无数次别人的形容,也曾经见过一个不信邪的叔爷因此差点送命,当然是谈虎色变。 “那些苕菜中毒的人一定是喝了酒。”云英肯定的下了结论,百家集这地方不管男女都喜欢喝上两口自家酿的各种粮食酒,虽然酒质粗糙度数也不高,但好歹多了个味道。 听云英这么说,顾八娘眯着眼想了想,不怎么肯定的回道:“好像是吧。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不能吃。” “顾姨,你炒上吧。我告诉您,苕菜只要不和酒一起吃就没事。”云英觉得这么口说无凭的还真是缺乏说服力,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干脆趁着锅里起了热度直接开炒,顾八娘想要阻止已是为时已晚,只得可惜了一捆干柴。 旁边的小锅里,顾八娘已经闷好了一锅糙米饭,搬新家的第一天,她还是想让一家子吃上一顿饱饭。 柴锅炒菜就是快,苕菜在锅里翻腾了几下就缩水散发出清香味儿,端着咸菜今天第三次来云英新家的杨氏不由的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们哪里摘的什么新鲜菜?闻着都怪香的。” 顾八娘见着杨氏也是由衷的露出个笑容来,今天搬家后岳氏来过一次,捂着鼻子连门都没进,丢了串好的两百文钱给她转身就走;而杨氏虽然没给银钱,可一车麦秆、锅碗瓢盆、以及现在的咸菜,可都是实打实的帮在了实处;“三婶,这都饭点了您也别跑来跑去的,就在这给我们家暖锅了吧。” 杨氏放下了碗连连摆手,“不了,家里做好了饭菜我这不是担心你们今晚上没菜就饭吗,赶紧给你们送碗咸菜过来。另外啊,乔齐媳妇也让我给你说一声,家里的自留地就在这上去不远,这几天没什么菜能种,葱和姜倒是有点,要用就让孩子们去扯。” 云英这时候也正好将苕菜起锅,忙招呼杨氏道:“三婶婆来尝尝我做的菜。”这可是她在李家村第一次动手做菜,还是希望能够有人捧场。 “云英真能干。”杨氏理了理云英依然包着脑袋的布条,欣慰又满意的笑了,顺手拿了筷子挑了一根苕菜入口,“味道还不错。” “哎呀,三婶,赶紧吐了。”顾八娘阻拦不及,只得匆匆端了灶上的水瓢凑到杨氏面前:“云英不懂事,这是她摘回来的苕菜。”说罢跺了跺脚,埋怨的看了一眼云英。 “苕菜?”杨氏也吓了一跳,忙低头要吐出来,可咽下去的东西哪能立即就吐出来的,不由吓得团团转。 云英苦笑不已,趁此机会夹了一大筷子放进口中,虽然没一点油味儿,可蔬菜的口感对于吃了好些天粗面疙瘩的她来说味道还算很不错的。 “你这妮子怎么也吃了,赶紧吐出来!”杨氏这下子不在原地打转了,飞奔到了云英身边,就想伸手帮她把嘴里的菜给抠出来。 云英捂着嘴躲了开,也没顾上还没咀嚼细就咽了下去,“我吃给你们看,真的没事!只要吃苕菜别喝酒那就根本没事。而且就算是气急也是有办法解决的,不会有问题。” 她笃定的样子最终感染了和她最近相处渐渐多起来的杨氏,杨氏停下了动作坐在灶台边的一个木桩上,拿手扇了扇风:“你从哪里听来的?”云英这孩子自从改了名字就像突然开窍了似的,虽然有时候反应还是和以前一样慢吞吞的,但只要是她反应跟上来了说的话做的事那叫一个伶俐。就像是乔齐媳妇,以前总是嫌弃云英几个,谁知道云英给远根做的那篾条什么“枪”一下子就哄住了家里那小祖宗,乔齐媳妇现在也愿意她伸手帮帮木头一家了。 是啊,从哪里听来的?这对于云英现在的身份来说简直是个高难度问题。 024 偷听的关平 云英作势想了许久,对闪着期盼眼神的杨氏和顾八娘茫然的耸耸肩、摇摇头:“我忘了,反正我就是知道!你们看,我和三婶婆不都没事。” 的确,从吃下去一口苕菜到现在差不多半柱香时间了吧,若是真的像传说中“有毒”的样子也应该中毒了啊,可现下两人依旧没什么异状。 杨氏便已经信了一大半,干脆又夹了一大筷子入口嚼了嚼吞下去,顺手又将云英家的大碗往灶台旁边的潲水桶一倒,气势干云的挥了挥手:“今晚你们都别吃这个苕菜了,要是明儿早上看到我还来你们家再说。” “三婶。”顾八娘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八娘别这个样子。苕花三个都是可怜的娃,只要你对他们好点,三婶能帮的指定帮。”说罢,杨氏拍了拍衣摆沾上的泥土,干脆的起身闪人,留下乔木头一门大小五个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着可疑的水花。 “苕花你……哎……”乔木头依然是木头,按理说这时候做爹的就该把胡闹的女儿给教育一顿,可他却只是说了这么三个字就颓然的退到了一边继续用铲子平整屋子前面的沙地去了。 顾八娘轻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云英露在外面的干枯发丝:“云英,你爹和顾姨都知道你是饿怕了,以后做事情别这么莽莽撞撞的。” 云英侧头避开顾八娘的抚摸,对于前世常常被人形容“慢半拍”的她而言,“鲁莽”这个形容词还真的很新奇。 搬到新家的第一个晚上便是以这样沉肃的气氛告终,值得庆幸的是,云英姐弟三个的房间和乔木头夫妻的总算是分开了,虽然隔音还是差了不少,但聊胜于无,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杨氏喜盈盈的来了,大老远的就冲着顾八娘吆喝:“八娘,云英呢?昨儿那苕菜她是怎么捣腾的?味道怪不错。” 顾八娘正在检查日常用品都缺些什么,闻言直起腰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杨氏,“三婶,你身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杨氏爽利的连连摆手,从兜起来的衣摆里拿出了五个粗面窝头,“家里也没啥吃的,过来的时候乔齐媳妇让我给你们带几个馍馍。” 顾八娘知道杨氏的脾气也没和她推脱,接了窝头放在锅里温着,“三婶,我带你去找云英他们姐弟三个吧。刚才云英说要给远根和曼儿洗手洗脸,家里没盆子,他们去了河边。” 乔木头一大早扛着锄头去了东山头那一亩泥地干活儿去了,一家子的嚼用可都指着那块地;云英早上起来就觉着脸上黏黏的不舒服,这才想起昨儿流了那么多血,晚上忙这个那个的竟然给忘了干净;忙抓着两个小的一起到河边打理个人卫生。 杨氏找来的时候两个小的已经洗干净手脸,头发也让云英就着清凉的溪水弄得服帖柔顺,看上去倒是比在大院时候顺眼许多;云英刚刚解下头上缠着的布巾,洗干净了脸对着溪水照现在的模样。 看清自己小模样的她有些失望,这个样子想要长成美人几乎无望,好在前世就只是个清秀小佳人,这辈子做个平凡村妇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云英,”杨氏中气十足的一声唤差点没让对着溪水臭美的云英直接栽下去,好不容易扯着河边结实的茅草稳住了身形就被杨氏一把给扯了上去:“这安澜溪深着呢,你小心点。” “三婶婆,我知道了,你先放开我,头晕。”云英挣扎这小身板试图挣脱杨氏热情的怀抱,却又被杨氏扯到眼前仔仔细细打量个清楚。 随即云英见着杨氏的眉头皱了起来,以为杨氏是担心她眉尾那条不到一厘米的伤口,反手遮了遮,“三婶婆,没事的,已经不疼了,以后不会留疤的。” 岂料杨氏想的和她想的又不同,杨氏可是深知李氏不要脸的程度以及乔木头没骨头的软度,她直接左右看了眼没人注意,递给了云英一根比筷子还细的新鲜树枝,“这个给你,下次上山砍柴三婶婆教你认这种树枝。” 云英翻来覆去看了遍,只是一截再普通不过的树枝,干嘛要神神秘秘的像是特务接头似的。 许是看出了云英的疑惑,杨氏夺过树枝咬了一口,待得汁液渗出时在手背上轻轻一划,竟然出现了一道看上去就像疤痕似的痕迹,“以后你每天早上记得在你这儿轻轻画上一笔,别太轻,也别太重;谁也不许告诉,就是你顾姨和你爹都不行。三婶婆是为着你好。”杨氏一边说着,一边在云英的眉尾轻轻勾了勾,刚才都还看不出颜色的伤口就像是宽了一个毫米,一看就知道好了也会留下不小的疤痕。 杨氏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给云英解释,谁知道云英倒是接受得挺快,对着溪水看清了自己现在这样子很高兴的点了点头,“三婶婆,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杨氏看着云英不加遮掩的灿烂笑容,眼神闪了闪,抚了抚她枯黄的发丝:“傻孩子。” 就在这时候,两人旁边不远处传来远根稚嫩的疑问:“你是我们家的邻居吗?” 应声看去,云英吓了一跳,就在她和杨氏“画眉”相隔不过两米的小山包那边站起来一个身材高瘦的少年,十二三岁年纪,浓眉大眼,脸型瘦长,眸子灵动,看上去带着几分书卷气。 “关平?!”杨氏低呼了一声,安抚的拍了拍云英的肩膀,指着村西头池塘那边孤零零的一扇木门,对走过来的远根和曼儿说道:“那是你们关平哥哥,就住在池塘那边,是离你们家最近的邻居。” 云英直起腰踮起脚才能勉强看清楚关平家的位置,和她们家在一条直线的两端,中间隔着废弃的池塘和村道,这两端又和安澜桥边上的几个大院子成一个三角形,无形中她们家和关平家就像是被李家村孤立在外似的。 025 初探西山头 关平今年十二岁,去年都还是村里人人称羡的小童生,如今却是村里人人人疏远的小煞星,即便如此,他也是没失了庄户人家最基本的朴实。 文人讲究的是“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他本来打算等杨氏和云英说完话后再悄悄离开的,谁知道却被四处疯跑的远根和曼儿抓了个正着,耳根子不由的发热,根本不敢正眼往杨氏和云英的方向瞅。 “关平哥哥?你会不会玩篾条枪?”远根这孩子凭借着云英用篾条做的玩具枪收服了乔家大院附近好几个小孩子,隐隐露出孩子王的本色,搬家之后四周渺无人烟,想继续做孩子王,那就得重新发展势力,很明显,他这次看走眼了,十二岁的关平可不是六岁的他能够收服的小弟。 看远根耀武扬威的拿着一样用篾条做成的奇奇怪怪东西,关平心里的窘迫稍微去了一点,微微垂下眼睑摇摇头:“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玩什么篾条枪。不过,我会念书写字,你会吗?”说到底,少年人的心性还是带着炫耀,许久不曾和人亲近也渴望被人围绕。 “念书写字?”这个远根的兴趣很浓厚,“真的吗?我从今天起也能够念书写字成秀才老爷。关平哥也年书写字,你是秀才老爷吗?” 关平的脸一垮,他不过是个童生,考秀才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要是他是个秀才……,说不定现在家里就不是这个样子! 杨氏自然知道关家的那些事儿,性子爽利的她可不是那种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拉了远根在手边上,对关平点了点头介绍道:“关平啊,今后云英、远根和曼儿就住在那边草棚子里,邻里乡亲的你们多照应照应。” “好。”关平的眼里闪过一道亮色,这才飞快的将目光扫过云英和曼儿两个小姑娘的脸庞,看云英的时候特意在她眉尾那道伤疤上顿了顿。 “云英,这树枝就是关平娘教我认的,在村里可就他们一家子认识。过两日地里忙活起来我没空来看你们,你就让关平带你上南山头认认去。”杨氏看了看天色,拉着远根急匆匆便走:“我还差点忘了,你祖爷不是说让远根今后每天都去他房里学认字吗?要是迟了可不好,惹急了你祖爷可会撒手不管的;男娃子能认得字总是多一条出路的。” 云英知道是这个礼,可远根还没吃早饭呢,她可不奢望李氏那边会有人那么好心的给远根准备吃食。杨氏就像能够看穿云英所想似的又补充道: “远顺今儿也要去他祖爷那学认字,到时候三婶婆给你们送饭。” 没等云英道谢,杨氏便拉着远根风风火火的走了,留下原地傻站着的关平和云英、曼儿隔着一个半人高的小山包寥寥相望。 “呃,关平哥……”云英想了想,以后可是要劳烦人家的,不能没礼貌的转身便走,可是说什么呢? “干什么?”关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猛然抬头,警惕地左右看了两眼,想离开呢又像是舍不得。 “关平哥什么时候有空会再去西山头,能带我去吗?”云英总算想起了上次在南山坳里见到他独自去西山头,既然他能去能回,那就证明西山并没有杨氏形容的那么危险。 “你说什么?谁去西山了,你看错了。”就像是被人触到了逆鳞,关平欲盖弥彰的反驳了一句,完了拿起溪边上的木盆就跑,生怕杨若兮随后追过去似的。 深蓝色的瘦高身影飞快消失在云英的视野中,她只有暗暗的叹一口气,拉着曼儿回了家。 “云英,吃了饭带我去看看家里的泥地,顺道给你爹送早饭去。”顾八娘一边招呼云英两个吃饭,一边将杨氏送来的五个窝头装了四个在竹篮子里,准备带去地里,剩下的一个掰成两半放到了云英和曼儿吃饭的土大碗中。 云英只当没见着她的小动作,飞快的喝了粥。她现在的年纪根本做不了地里的活儿,准备带了顾八娘去地里后就带曼儿上南山再拾点柴火,下午再淌过河瞧瞧人人敬畏的西山头去。 也是老天相助,捡了柴下山后正遇上乔齐媳妇带着两个小女儿在门口挑去年的陈豆子,刚满三岁的乔远枝见着曼儿就撒娇不让走,最后干脆滚在地上哭;乔齐媳妇是心疼孩子的,稍稍一犹豫便提出让曼儿留在她家等着远根“下学”一道回家。这感情好,云英正愁着不知道西山情形如何,万一有个闪失怎对得起良心。 谁料,她刚刚信心满满的找着一处容易过河的地方过去便见着血淋淋的一幕,吓得张嘴就打算尖叫出声。 “不准叫!”关平正处在变声期,压低了声音说话带着独特的嘶哑,手中被他开肠剖肚的兔子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抽搐了下,又让云英的小心肝跟着颤了颤。 早上才在溪边见过的人此时又不期而遇了,而且情形还很诡异。 她拎着还未来得及放下的裤脚站在溪边,他拎着一只没拔毛就被开肠剖肚的灰色野兔…… 野兔?兔子!肉啊!烤得油汪汪、外焦里嫩的兔子肉简直就是她能想象出来最好吃的做法,实在不行还能红烧、清焖、白灼,或者白煮了蘸料。 顿时,她将能想象到的兔子吃法在脑海里过了个遍,喉咙不停上下咽着口水;那血淋淋的兔子不再是让人心惊肉跳的存在,而是让人神魂颠倒的美味。 不过,现在兔子都还连皮带骨的躺在关平手中,死相相当难看。 有句俗话叫“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 云英好歹也是见识过别人杀兔子,像关平这样直接将兔子开膛剖肚的前所未见,至少,像他这样子杀兔子,那一身毛绒绒的兔毛完全是不能用不说,而且看他下刀的样子,估计是想直接刮了毛或是从内部剔下肉来,那还能剩多少? 旁边还有一只躺着没动静的兔子,他不是打算用同样的法子处理吧?简直是暴殄天物。云英吞了口口水,“关平哥,你是不是不会剖兔子?” 因为距离太近,她清楚得看到关平的耳根子红了。 “是又怎么样?君子远庖厨,我堂堂一届读书人怎么会做这些事儿。”关平被云英眼中的轻视看得心里极不自在,就是因为他读书人的身份,家中事务一直都是爹和娘打理,可现在他是一家之主,有些事情逼不得已还是会做的,只是他都选择在离家很远的地方悄悄的做,就是怕娘知道了难受。 天啊,不会又是一个乔百胜吧?云英对天翻了个白眼,心里自我安慰,至少关平这么说的时候没有立即将手中的野兔丢开,大概还能挽救。 “要不,这野兔我帮你剖好,你分我一点肉就行。”云英自认不是读书人,没有那份清高。 026 护山荨麻林 关平脸上飘过被人撞破行“粗人”之事的狼狈之色,不服气的回道:“剥皮可不是人人都会的,就是我爹在世的时候也要要送到镇上给屠夫才能把皮给剥干净的。” “谁说的,我就会给兔子剥皮。”要是送到镇上去了那还有我什么事儿?云英腹诽着上前了两步,忍住心里的恶心,指着被他浪费掉的那只兔子努力推销自己道:“给兔子剥皮最好是趁着兔子身上还有余温,那样就能剥下一整张兔皮来。” “你真的知道?”关平微微仰头,认真看了一眼走到近前的小女孩,平凡无奇的大饼脸上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让人不由自主的相信她所说的话来。将手中的兔子和匕首往地上一放,起身退到了三尺开外,先生常说“男女七岁不同席”,眼前的小姑娘不止七岁了吧? “既然你说你会剖,那你来!”关平示意云英接手剩下的工作。 “我来就我来。但我们要先说好,要是我能帮你剥好兔子皮,你能不能看在邻居的份上匀一点给我们家。”早饭只喝了半碗清得看不到米粒的梗米粥,云英这时候满心满眼都是地上肥美的兔肉,要是再看到关平暴殄天物,她一定会遭雷劈的,提了兔子,眼睛左右打量,不由的倒吸一口凉气。这时候才算是知道为何西山头被所有人视为禁地。 荨麻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枝叶上的蛰毛带着毒性,人一旦沾上了就会“中毒”产生种种比如红肿、瘙痒、疼痛等**反应。就是放在云英前世这样的植物也是人见人厌,更何况是迷信的腾云朝。 红荨麻最常出现的地方是在坟墓四周,迷信的腾云朝人便认为红荨麻阴魂作祟。 可顺着安澜溪往西山走的方向密密麻麻长满了四尺来高的红荨麻,入目所及就根本见不着有进入上西山的道路,更别说能找着用于剐兔皮的的场地了。 “你在找什么?”关平就着溪水洗了手,瞧云英像是找什么的样子开口问道。 “当然是找个合适的地方,不然你以为给兔子剐皮很容易吗?”云英比划着说了需要有小树作为架子,可她也没勇气赤手空拳挑战西山山脚外围那看上去就可怕的荨麻林。 “跟我来。”关平提了脚边上另一只昏迷的兔子,“要是你真的会像镇里的屠夫那样给兔子剥皮,你手里的那只我就全都送给你。”若是云英不会剖,换做关平自己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完整的一只兔子带回家,倒不如相信她一次。 关平带着云英绕过了临河的山脚,几乎绕着西山脚走了半圈,也让云英见识了这荨麻林的规模之巨大简直让人叹为观止。大约半个多时辰后,关平领着云英到了一处荨麻前站定,“从这里能进去。” “这里?”云英左看右看,依然是密密麻麻见不到边的荨麻,这要怎么进去? 这时候,关平低下身子在地上枯草堆里掏摸了一阵,随着他后退,差不多两尺宽的几株荨麻竟然连着草皮跟着动了起来。原来这几株红荨麻是种在一块石板上的,抽走了石板就抽走了荨麻,而且这几株荨麻之后的是另外一种叶片和荨麻接近的植物。 两人进去后,关平又蹲下身子将石板拖回原地,转身看云英有些怔楞,不由连恐带吓道:“这儿是我爹用性命找着的通道,你要是敢说出去,我爹晚上就要来找你。”在童生关平的眼中,李家村的人都是些目不识丁的庄户人家,庄户人家最怕的就是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这么吓吓这小姑娘,他就不信她还敢到处嚷嚷去。 云英心里暗笑关平的小心思,根本没理他,这时候她的心思可全在手中的兔子身上,谁来也没办法让她转移注意力。 进入了荨麻林又走了大约两丈才算是真正的踏足西山山脚,云英不由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些荨麻就像是有人种的似的,范围只在西山最外围两三丈的地方。随即摇了摇头,谁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收回目光,认准了前方两株相隔仅有一尺宽的小树,回头看着提着另外一只兔子跟过来的关平,理所当然的问道:“有绳子吗?” 关平腰间插着柴刀,从地上砍了两根树藤丢在她脚下:“这个行吗?” 绳子估计也是奢侈品,云英也就不再耽搁时间,要是再耽搁,兔子的尸体冷掉了可就没法子得到一整张兔子皮了。 将兔子后腿分开拴在两颗小树上呈倒挂的模样,在两只后腿关节处划了个圈,让皮和肉分离,接着便顺着这圈往下拉。 以前在菜市场看人活剐过兔子,觉得残忍之余倒也没卫道士的那种深恶痛疾,毕竟市场上的兔子喂养长大的目的便是成为餐桌上一道道的美味,转头少看看心理阴影倒也没那么严重。 然而“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话用在此处也很恰当,亲自动手时才知道当初就应该睁大眼睛仔细看人家是怎么操作的!人小力气小,使出了全身力气累得汗水淋漓她也不过才将兔皮从兔腿上褪下来,云英气喘吁吁的拿袖子擦了汗准备继续劳动。 在一旁已经看出端倪的关平却是突然说道:“你让开,我来试试。” “你来?”你来了还有我的份儿吗?云英刚刚剥了一半,哪里舍得到手的“兔子”飞走,不禁沮丧的想道:早知道剥皮的时候让这人转开头就好了,这下子倒好,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你放心,我关平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待会儿树上这只兔子还是你的。”树上挂的兔子不算大,这天气也放不了多久,一只大兔子足够他和娘吃上几天,他也便大方的履行承诺。 关平从小就被关猎户送到镇上念书,从小不说养尊处优做小少爷,但也属于吃穿不愁万事不操心;岂料天意弄人,一场大祸临头后他不但从人人称羡的神童书生跌落了尘埃,就连家里前两年置办下来的土地都在给关猎户治病的途中卖个干净。关平娘贾氏又落下个腿脚不灵便的病根,整日只能靠着一根凳子在院子里挪动挪动身体,生活的重担便落在了关平薄弱的肩上。 关猎户死后,关平就靠着记忆摸索出来了半调子打猎手艺在西山头混点吃喝,加上家里剩下的少许粮食,倒也磕磕碰碰过到了如今。 关平虽然是个小书生,但也是个男儿汉,手上的力气不算小,加上眼灵手快,一只兔子没花多长时间便皮肉分了家;想着云英说过要趁热,忙抓了另外一只野兔就要下手开剖,云英忙阻止道:“最好先剥了皮再剖。” 关平剥了皮之后便将皮毛扔到了一旁地上,专心的对付起了内脏,云英诧异的问道:“你不用兔子皮去镇上换钱吗?” “换钱?去镇上?我不去。”关平原本因为学会了一样手艺高兴的面孔突然沉了下来,提了另外那只完好的兔子放在随身带着的背篓里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没多给云英一个。 “这是怎么了?”云英困惑不已的望着关平的倔强中带着受伤的背影,搞不懂他怎么风一阵雨一阵的,伸手捡起了兔子皮低语:“你不要正好便宜了我。” 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还不算晚,摸摸干瘪的肚子,看看还带着血丝的生兔肉,云英只好认命的找了几张大树叶将兔肉包起来放在小溪一处隐蔽的地方藏着,背着背篓拿了一根可能是关平忘在原地的小木棍,沿着青草倒伏的方向往里面走去。 027 偷听的机遇 云英本来计划着好好探探险寻寻宝的,可没走两步她才发现这个想法几乎是不能实现的。 这儿林深草密几乎看不到前路,此时大概下午两三点钟,这密林中却是根本透不进天日,不管看向哪都是黑压压一片;鼻间除了草腥味还有一种腐蚀臭味;仔细一听,耳边上除了虫鸣鸟叫还有另外?像是什么东西在爬行。 云英小小的身体里虽然有着成人的灵魂,但没有哪个女人不怕那种在草地上爬行的冷血动物吧?二月二都已经过去好些天了,有长虫那是再正常不过,这么一想,云英往里面走的脚步不由的犹豫再犹豫,最后停在了原地。 刚才有关平在的时候还不觉着有什么,这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那个勇气独自寻宝。 “关平哥。”云英试着轻轻叫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惊起的飞鸟以及身后像是什么东西窜过去的声音,直让她后背发凉,反身就往来处跑。 还好关平还算有良心,长着荨麻的石板并未恢复原状,也或许是关平料定了她不敢在荨麻林中多待,她很顺利的就走脱了出来。 一个人背着几斤兔肉百无聊赖的沿着山脚往村子方向走,云英没忘了四下打量有没有什么可以入口的野菜。 春天,正是野菜最繁茂的季节,这一认真打量倒真的让她发现了不少的好东西:侧耳根、厥台、灰灰菜,可都是能够上桌的好菜,不知不觉间云英就采满了一背篓。 乔木头虽然迟钝了点,但还算舍得下苦力,这时候想必还在属于自家的泥地里劳作,而顾八娘上午出去后看情形也没回来。云英也不指望自己从此就能过上大家小姐的好日子,认命的刷洗了柴锅生火做饭。 一只野兔她可没打算一次性做完,按理说顾八娘过门三天后要回门的,像如今这茅屋两间、继子女三个的情形难道好意思让别人空手回家吗? 新鲜采摘的厥台可不能现在就入口,还需要用开水汆软撕开,用水泡着后需要吃的时候拿出来切段炒一炒就成,大半背篓厥台汆水后也剩下好大的一盆;云英一边将厥台撕开,一边又在锅里加水准备把那只野兔也给汆出来,提出兔子来才后知后觉着应该给人家关平送点别的什么去,平白无故就靠着一句话占了别人一只兔子的大便宜难道就这么算了? 记忆中,长在南山头和东山头大的灰灰菜、蘑菇、竹笋倒是被人采摘个干净,可就是没人食用侧耳根和厥台,不如就送些这个过去吧,礼轻情意重嘛。 说做便做,云英将灶里的火弄小,找了两根草绳将侧耳根和厥台都捆了一把,越过鱼塘直接来到了关平家所在的院门前。 走近之后才发现关平家的房子在村里还算不错,竟然是泥木混合的结构,房顶的树皮可比小麦杆结实太多了。而且他们家竟然有一堵泥巴砌起来的围墙,围墙正中有一扇虚掩着的木门。 云英看了看左右,右边是一片荒地,荒地中有一条小道直通安澜溪,左边倒是有几间屋子,不过看上去连房顶都没,估计是荒废了,再往左边看就是一个转弯的小山包,根本看不到那边李家村密集的村民房屋。 云英正想开口叫门,却不料里面传出来一声慈和中透着威严的女声:“跪下!” 云英下意识的腿一软,忙伸手扶着门框,里面的人不可能是让她跪下,不过这声音太严肃,不是那种肆意妄为的呼喝,而带着一种能够叫人心底都颤动的威严。 “娘,您别动,儿子给你跪下了。”关平特有的嘶哑声调让云英停下了推门的手掌,这时候进去撞见别人大小伙子被罚跪不是很好吧? 云英觉着坏了关平的面子不好,可她却是丝毫没有转身就走的觉悟,反倒是轻轻踮起脚尖从门框上面的一条缝隙往里看去:没办法,贫瘠枯燥的李家村娱乐太少,让自诩刻板单纯的云英都觉得无聊得听听八卦;再说了,早上才被关平偷听了隐私,下午还回来又怎样? 如此想着,云英觉着心里好受多了,看里面的情形时也格外的仔细。 泥巴院墙围起来的院子不小,关平所在的堂屋前离院门起码有十来米的空地,正房除了堂屋还有三间屋子,正房左右各有一间偏房,估计左边的是灶房、右边是杂物房兼畜生间。 关平就跪在堂屋前的凹进去的空地上,在他前面几尺远的距离倚门站着一个三十许的高瘦女人,容长脸、细柳眉、脸色虽然带着病态的蜡黄,可一双眸子又黑又亮,让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许多。 此时她正拉长了脸,直直的盯着关平埋下去的头颅:“平儿,你说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吗?” 关平抬起了头,“娘,儿子没给爹丢脸。” “但你给读书人丢脸了!”关平娘重重的拍了一下门框,身子晃了好几下,跪在地上的关平见状忙跳了起来,扶着她坐在门槛里的一张齐腿高的竹椅子上,又重新回到原地跪下,但并未说话。 “家里的事情娘知道做,你只管念你的书!要想有出路,要想离开这个穷山恶水,要想给你爹报仇,你只有靠念书一道!考秀才、考举人,做个比县令更大的官。”关平娘扶着膝盖,语重心长的说着让云英由衷赞同的话,只是她后面接下来的话云英就不敢苟同了。 “打猎杀兔子是粗人才会做的事儿,别因为馋嘴点吃的就坏了你读书人的名节!今天你想着填饱肚子去打猎,明天你会不会想着不穿粗布衣服就到镇上去卖兔子皮行那商人龌龊之事?” “娘,儿子不会。”关平急切的辩解,要是想买卖货物,他早就找镇上的屠夫做交易了。 “娘给你说过!你只管专心念书,等过些日子娘的腿好一点了娘会想法子的。实在不行,娘舍着这张老脸不要去求你干娘,让你干爹拉拔我们娘俩一把,你爹打猎的那条路就交给他吧。”本来关平娘是想自己出马的,可拍了拍日益严重的膝盖,她自己也没了把握。 “不成!”关平却是一口回绝了他娘的这个提议:“娘难道忘了是谁在衙役到咱们家来时和咱们划清界限的吗?爹被那些人打得吐血要送镇上救命时,娘去他们家门口把膝盖都跪破了见着他们开门出来看一眼了吗?儿子宁愿自己挖陷阱捕猎物也不愿去求他们。”关平处于变声期的声音在说到那家人的时候尖锐刺耳,让门外的云英都能感受到里面深深的恨意。 她算是听明白里面娘俩争论的主题了,关平娘是一心想让关平念书做官,然而关平娘身子不行根本没办法去镇上买卖猎物。腾云朝对做官的人品性要求很高,其中“不能经商”肯定占了不小的分量,不然这娘俩也不会如此争执了。听到这儿,云英脑海里突然闪现一个绝佳的计划! 028 挣来的机会 关平爹和关平娘是一对私奔的情侣,没想到平和幸福的日子就在关平爹遇上的一次意外后终止,这让关平娘伤心之余也难甘心,更下定决心要让关平出人头地活出个名堂来。 可天意弄人,她的腿伤让她只能像个废人似的扶着竹椅来去,娘俩就连生计都愈发艰难,又怎么能让关平安心念书?听着儿子声声反驳,关平娘也知道在李家村娘俩根本没有依靠,但这儿有他们夫妻全心建起的温暖小屋,有她们夫妻十四年的甜蜜回忆,她不忍离开。 “娘,您别生气,儿子不会贸贸然做出有辱斯文之事的。”关平久不见娘亲回应,抬头便见得娘亲满脸泪痕,不得不握紧双拳再次违心发誓。现实告诉他,太过于坚持不一定就能得到好结果。 “平儿,你外公乃是一代文豪,你十一岁稚龄便能考取童生资格,明年乡试定然能考个秀才功名。届时有朝廷禄米,还能免了税收,想必有士绅乡邻捧着田契地契来投奔。再之后,三年一届的县试、会试又岂在话下,何苦为了一时口腹之欲断了今后通天大道呢!”关平娘以前是见过大世面的,儿子嘴上说着听话,面上却满是为难,这样的犹豫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娘……”关平还待再辩,门外听到此的云英却是觉着时机正好,推开了虚掩的房门跨步走了进去。 关平娘和关平都因为门口的声音转头看来,云英歉意的提了提手中的野菜,“关婶婶、关平哥,我给你们送点野菜过来,你们家门没关……” 所以我不小心听到了些东西。 她潜在的意思关平娘和关平都听懂了,关平娘倒还好些,关平却是恼羞成怒低吼道:“难道你都不懂非礼勿听吗?” “对不起,我没念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但我能听出来关婶婶都是为关平哥你着想,你就别和婶婶倔了。”云英讨好的冲着关平娘笑笑,“婶婶,今天关平哥猎到的兔子没有上镇上让屠夫剥皮,是我帮忙剥的。关平哥人好,还送了一只兔子给我们家,这不,我家顾姨让我给您送点野菜过来。”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关平娘平日里为人就不苛刻,对上云英真挚感恩的笑容不由有些恍惚,自从关平爹死后,她都多久没见过村人这样善意的微笑了。 “你是?”关平娘疑惑的问道,也唤了跪在地上的关平起身。 云英简单说了自己的身份便见得关平娘脸上了然的神情也就没继续多说,转而回到了之前听到母子俩说到的正题:“婶婶,我们家现在从大院子分出来做你家的邻居那是缘分,正巧听到你和关平哥说的话那更是缘分。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今后要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便是,或者婶婶你们要是信得过我的话,我能去镇上帮你们卖掉猎物买回来别的东西。” “你?”关平娘算是听出来云英最主要的来意,也认真思量起这个可能来。乔木头的妻子罗氏她认识,前面几个陆陆续续被卖掉的女孩她也都见过,聪慧的、手巧的、漂亮的都有,但好像都不如这云英胆大心细,而且云英身上看不到庄户人家女子的小家子气息,看上去机灵大方,或许她的提议真的能行? 就在关平娘审视云英思量当中的可行性时,关平却是断然拒绝道:“不行!就你一个女孩子大字不识一个能做什么?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记住了不准把今天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否则西山头的冤魂都会找你索命。” “平儿。”作为女子当中的异数,关平娘首先就不太同意关平言语当中对女人的轻视,其次不喜欢儿子用怪力乱神的事情去恐吓一个小女孩,未免有恃强凌弱之嫌。 “关平哥,西山有没有冤魂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云英的表现再次让关平娘意外了,她只是眨了眨眼睛,虽然大饼脸看上去有些欠佳,然而那弯弯眉毛下一双眼睛水亮清澈,让人一眼便觉着亲切。 “而且,关平哥怎么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再说了,买卖东西不就需要算账清楚吗?不过一只兔子多少钱,米面油多少钱,这个应该难不倒我。”云英上辈子属于戳一下跳一下的癞蛤蟆性子,这辈子却是为了生计死皮赖脸的抓着机会就要顺竿往上爬,说完了想想她自己都觉得赧然。 “一只兔子能卖五十文钱,给你两只兔子去镇上卖掉。精米三文钱一斤、糙米一文钱一斤、黍米面两文钱一斤,每一样称五斤,钱够不够?”关平一边随意说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往上加,谁知道他都还没完全算出来时那厢云英就毫不犹豫的回道: “怎么不够?算下来你让我买的东西不过才三十文钱,还剩七十文呢。” 关平面色一红,“我还没说完。猪板油八文钱一斤、猪瘦肉五文钱一斤、粗盐一文钱两斤,四十文钱能买着多少?” “关平哥是问一样买四十文钱的还是用四十文钱全部都要买点?要是四十文钱单买的话能有五斤猪板油,八斤猪瘦肉,八十斤粗盐。”云英又是一口气回道,末了还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补充道:“要是用四十文钱买这些东西的话我觉得这样安排比较好:三斤猪板油用来出油、三斤瘦肉用来做菜、剩下刚巧两斤粗盐,吃完了下一次去赶集再添。” 关平都还在心里纠结最后云英那四十文钱刚刚好的算式,关平娘已是苦笑着教训关平道:“你还说你没想过要去镇上买卖东西,连这些俗物的价格都打听清楚了,要不是云英今儿来这么一出,你是不是还打算哪日瞒着我去镇上出摊卖野味?” “娘。”这次,关平愧疚的低下了头,的确,他这几日正寻思着打听了镇上市场摆摊的摊位费多少,有时候他也困惑,读书人为什么和这些东西沾边了就成了“俗气”。 “娘知道你只是不想让娘吃苦,可只有你有出息了娘才真正不吃苦啊!西山有你爹留下的那些陷阱,要是有人去镇上卖了猎物咱们娘俩也能不愁生计;既然云英都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愿意帮咱们的忙,那就这么定下吧,每一次云英能够帮我们卖到多少钱就拿一成做工钱吧。”关平娘也是没法子了,家里空守着西山那座宝山而无所获她也心慌,可就让她平白无故的将收入拱手让人她又不甘。 从云英的举动和她的眼神中关平娘能够看出云英也是个不甘于此的姑娘,前面的姐姐一个个被亲人卖掉,想必对她来说如利剑高悬,能够在帮助自己的同时也能帮帮这小姑娘,未尝不是积德行善,或许孩子爹在天保佑才有这样的一次机缘吧。 “云英,我姓贾,以后你就叫我贾婶吧。”关平娘经此一事也不愿再沉寂在关平爹去世的悲伤当中,想从云英这里重新找回自我。 029 丰盛的晚餐 教会了贾婶怎么做自己拿去的两样野菜,顺道的也和贾婶约好了五日一次赶集需要做的事情,云英心满意足的捏着从关家院子里摘的一把葱兴高采烈的告辞出来。 出门后吹着凉风,云英下意识握紧了一只拳头。关平是个孝顺儿子,尽管觉得将家里的事情交给一个小女孩似有不妥,但在贾氏的高调弹压下还是妥协了,不过,从始至终都绷着一张斯文的俊脸,还趁着贾氏不注意对她瞪了好几眼,看来以后的合作伙伴不太友善啊。 “六姐。”刚走到池塘下面开出来的小道,身后远根挥舞着双手追了上来,曼儿在后面跌跌撞撞的跟着,手里提着一个不小的竹篮子。 “远根,你慢点等着点曼儿。”云英忙顿下脚步等着两个小的靠近。 远根眼中闪过一道犹豫:“六姐,可祖爷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还说我是乔家男丁,你们这些丫头片子都得侍候我。” 听到这儿,云英的火那是一阵阵往上冒:这就是乔百胜教导的功课?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难怪乔家的男人们一个个的都不把女人放在眼里,根源在这。 看着远根明显也带着怀疑的圆眸,云英吞下了一口口水,娓娓善诱道:“那祖爷有没有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下一句是什么?” 远根茫然的摇摇头,他今天学了很多,都装在脑袋里有些混乱。 “近则不逊远则怨!”云英顺口将孔子至理名言中很少有人知道的下半句说了出来,并细细给远根解释了一遍,末了问他:“你觉得娘亲生你苦不苦?五姐和六姐对你好不好?曼儿平日里待你又如何?你不小了,仔细想想就该知道祖爷说的和我说的究竟谁在理。” 远根是个聪明的孩子,也是个懂道理的孩子,能够将一个鸡蛋捂着留给她们的纯善孩子不会那么容易被人掰弯,但也要防患于未然。好在云英只是点到即止他便能够举一反三,还没等走到他们家的窝棚前就已经想清楚了当中的关节,愧疚之余不免也有些奇怪:“六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道理?” “呃……”云英摸了摸脑袋,能说着脑袋里装着吗?显然是不能的,眼角余光还能见着关家围墙一角,灵光一闪,“刚才我不是去了关平哥家里吗?关平哥和贾婶都识字念书,我也是听她们讲的。” “贾婶会念书?女的也能念书吗?六姐。”一直一声不吭貌似有心事的曼儿突然扯着云英的袖子怯怯的问道。她今天被留着和乔远枝玩了半天,听着隔壁远顺哥和远根哥他们念书的声音心里直痒痒,可刚刚一靠近就被吴大虎用石头给打了出来。 云英不用问也知道这妮子什么想法,想识字是个好想法必须得鼓励,加之她自己都还不知道这架空的腾云朝文字和她所认知的相差有多远,不如现在从头学起,眼前一亮便拉了远根道:“远根今天学了些什么?待会儿你当先生都教给六姐和曼儿好不好?咱们姐弟三人比一比谁更厉害。” 小孩子嘛都有一股子不服输的精神,远根自然入毂,于是,云英在做饭的时候便多了一项学千字文的工作,发现这个世道的字体就像她熟知那个历史中的繁体字,不过又没有那么复杂。 等到灶台处传来熟食特有的清香,远根今天学到的十个字已经被云英完全吃透,并能够在屋前的沙地上用树枝准确的写出来,写得比远根这“先生”都要漂亮得多,害得远根不服输,拉着曼儿在沙地上写了一遍又一遍。 顾八娘和乔木头踏着黄昏一前一后回家时便见着姐弟三个头凑在一起一人一根树枝在沙地上玩得不亦乐乎,闻着空气中的食物味道,顾八娘微微松了一口气,想起了下午时分岳氏拉着她说的那些话,不由的多看了云英两眼。 察觉到顾八娘的目光,云英丢了树枝起身,从灶台中间的泥瓮中用木瓢舀了一盆水放到乔木头身前,也没多说话,转身唤了意犹未尽的远根和曼儿道: “你们两个赶紧收拾了桌子吃饭了。” 所谓的桌子不过就是屋子前面的一个大树桩,搬家后被乔木头借了锯子锯平,又用砂轮仔细打磨了一遍,周遭的板凳是乔榔头砍了一棵树现做了六根齐膝高的矮凳,五个人一人占了一根。 桌上,云英凉拌的侧耳根、炒了厥台、烧了一只兔腿、配上苕菜黍米粥看上去还算不错。 乔木头不喝酒,自然也不不怕吃苕菜,端着碗对着桌上土陶碗中的野兔研究了半晌,也不说话,顾自挑了菜进了口,可随即就将侧耳根给吐在了一边,咂咂嘴,也没开口,继续喝起了粥。 顾八娘倒是没像他那么木,先是吃了一筷子侧耳根,嚼着倒是味道还不错,又尝了尝厥台,之前在顾家凹从来都没吃过这两种野菜,还没吃上兔肉就不由的就夸赞了两句:“云英这是用什么做的?味道真好。顾姨咋没吃过。” 云英从灶边拿了侧耳根和厥台的原型给她看,“这是侧耳根、这是厥台,二月底三月初正是茂盛的时候。侧耳根又叫鱼腥草,嫩芽的时候凉拌了吃,开花的时候采来晾干泡水喝下火;厥台也可以晒干了留着以后吃。”之所以说得这么清楚,云英也是想趁着时节刚好多采上一点,有个大人帮忙总要好过他们姐弟三个,再说了,曼儿可是打了小报告,顾八娘只在地里待了半天,下午可都在岳氏家聊天来着,凭什么她就能游手好闲,自己姐弟三个就要辛苦累死。 “这两种草我们顾家凹多得是啊,你们李家村的人倒是瞒得紧,这样的好事情咋不说一声呢。还有这个是兔肉吧,谁送来的。”顾八娘翻来覆去将侧耳根和厥台看了一遍,早知道这个能吃哪里需要过那么些年青黄不接的没菜日子,又伸筷子夹了个兔肉吃掉。 “李家村才没人知道这腥味的草人能吃呢,都是关平哥和贾婶说的。这兔肉也是贾婶送给我们家的。”吃了别人的嘴软,自打知道锅里香得馋死人的兔肉来源于关平家,远根和曼儿是将这两人立马放在了心上,争先恐后的将云英用来搪塞二人的借口搬了出来,面上还带着得意。 啪―― 谁料这时候乔木头却是将手里的竹筷重重的拍在了碗口上:“离关家的人远点。” 030 关家沾不得 木头不发威还不觉得,这一发火看着还挺渗人的,远根和曼儿可是原装的古代小孩儿,吓得放了筷子都快哭出来了,看得云英一阵心疼,夹了兔肉一人一大块,这才淡淡的反问乔木头道: “为什么?关平哥和贾婶为人挺好的,远亲不如近邻,有个好邻居总好过一群恶亲戚吧。” 说到这儿云英不由摸了摸眉尾的伤口,还没结痂的伤口因着有用颜料树枝添的那一笔看上去格外狰狞。 乔木头一时语塞,倒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是从未和人红莲争辩过,也从来没人追着他让他解释什么;被云英这么一反问根本来不及组织脑海里的语言词汇。 顾八娘瞧瞧和打听中截然不同的大胆云英,又看了看气结不语的乔木头,伸筷子美美的吃了一个兔肉,这才拉了拉乔木头衣袖:“木头哥,有什么话好好给孩子说便是,别这样动不动就发火。”又转向云英夸了一句:“云英这孩子这么知礼,顾姨都没想到要去邻居家打声招呼。” “听说顾姨明天要回门,贾婶还让我给你留了半边兔子送人。”云英受了顾八娘一句维护,适时的再抛出个消息,让顾八娘顿时就高兴了许多。 顾八娘今天和岳氏唠叨了半日,听岳氏劝了许多,顾八娘也知道云英姐弟三个年纪都不小,能帮着家里做不少事情,以后要是觉得不想给云英办嫁妆还能卖了换几两银子在手。回家的时候她都还有些想不通,没想到一顿饭功夫就出现挺多惊喜的,心里头的天平就悄悄往云英的方向倾斜过来。 丢了乔木头的衣摆,顾八娘亲手给云英夹了个肥美的兔肉:“不如云英、远根和曼儿都跟我一起去顾家凹看看吧。” “顾家凹在哪?”云英搜索了脑海里的记忆,发现对这地名一无所知。 “李家村到顾家凹要穿过百家集,到时候我要去镇上布庄拿绣件,去给你们姐妹俩挑几节头绳。”顾八娘笑着摸了摸曼儿头顶上的两个小圆髻,那是云英剪了碎布头扎起来的包包头,要是换做鲜艳的头绳看上去想必会可爱许多。 百家集五日一个大集,后日正是逢集的时间,云英和关平娘贾氏约好的时间是下一次逢集,这之前她本就打算去一次镇上,这下子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念及此,云英不由的高兴起来,赶紧叫了弟妹谢谢顾八娘。 懂事的三姐弟让顾八娘第一次觉得做人后娘也许也不错,也就笑呵呵的问起了云英和贾氏亲近的缘故来,云英也将早就想好的一套说辞搬出来,远根和曼儿不时在边上补一句,四人聊得不亦乐乎,生生将乔木头给忽略到了一边。 乔木头几次想张嘴都找不着机会,看桌上的肉菜一样样少下去,谁也没有听他话的迹象不禁挫败感丛生,默默的放下了碗,掏出自制的烟卷凑到灶台下点燃抽了起来。 云英眼角余光瞧见他那没出息的样儿抓心挠肺的着急,上有这样的爹爹什么时候才能发财致富奔小康啊。 “木头哥,关家嫂子和儿子听上去都不错,为什么不能和他们家打交道啊?”毕竟是今后要相处一辈子的男人,顾八娘也觉得晾他的时间足够了,加上心里头的确好奇,试着问了出来。 “他们家得罪的人不一样。”乔木头歇了半晌,说话却还是没头没脑的。 以前云英只是听杨氏说过关平爹是个猎户,得罪了哪里的有钱人,被人家打了一顿吓了一场,这才不治身亡;可具体都发生了什么她也是一知半解,听乔木头这样说话也来了兴趣。 “有什么不一样你倒是说啊!”顾八娘着急的扯了乔木头重新坐到桌子边上,颇为娇俏的横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乔木头骨头有些发酥,这才有了自己已经是当家做主人的觉悟,不会说一句话就被人劈头盖脸骂一顿,更不会有人吆喝着让他闭嘴。咳了咳,试着开口解释道:“关猎户惹上的可是县令的侄子!县里的衙役老爷们可是来村里打过招呼,谁要是和关猎户同那什么污的就要一起给抓进去吃牢饭!” 说这话的时候乔木头心有余悸,好像当日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就在眼前叫嚣似的。 “这样啊?”在庄户人家心中,衙役都已经是了不起的存在更别说是“县令侄子”了,顾八娘顿时就吓得一哆嗦,夹兔肉的手未免就有些犹豫:“那咱们以后也别离那家人太近了。” 还有这样的缘故?难怪村里人都畏关家人如虎了,也只有古道热肠的杨氏能够偶尔找关平娘说两句话了。不过云英倒是不以为然。 先不说关猎户已经命丧黄泉,就说这县令侄子会不会一直记挂着这边远村子的一个小小猎户还两说。为了弄清楚李家村这地方的地理条件云英事前在杨氏那儿没少套消息。 百家集只是周遭七八个村落买卖交流的镇子,不算繁华,镇上除了个管理范围大点的里长就没什么大人物了。不过因为县城地处边关,往来人口复杂,县衙那边为了安全起见每隔五日逢集便会派个几个衙役“下基层”协助里长打理一些文书户籍的杂事;所以在云英看来,当初关家就算是惹得有衙役到村里来放狠话,这么久了好像也没听说有人探听关家的消息,估计那等“大人物”早将关家这事儿给忘到了天边。 再说顾八娘,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一眼又见着桌上丰盛的饭菜和旁边树叶包裹的兔肉,犹豫片刻又轻声呢喃了一句:“我们这些做大人的不敢和人家打交道,像云英这样不懂事的孩子应该没事的吧。”说白了去,顾八娘是舍不得抛开能够给予自家肉菜下嘴的关家,可又怕真的招惹上不该惹的人,自私之下,毫不犹豫的就将云英推在了前头。 有这样的结果云英也不觉得意外,应该说有这样的结果也正是她所希望的,既要和关家打好关系,又不让乔木头和顾八娘插手。 031 关家可以帮 知道顾八娘要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回门的事后,杨氏在晚膳后特意早早的来知会了一声,明日乔齐的牛车会在安澜桥头等着,让乔木头和顾八娘别带着孩子受苦。 说完,还不等乔木头和顾八娘道谢便洒脱的挥挥手:“行了,只要你们把日子过好别委屈了云英这三个孩子就算是对得起三婶我一番心意了。” 杨氏不是不知道顾八娘下午和岳氏说得那些话,只是有的事情计较太多反倒累人,在她看来,做事儿就得对得起良心。 眼见着杨氏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池塘边上,顾八娘忙从水桶里捞了一把厥台递给云英:“去拿给你三婶婆,这两日请她帮忙照看着咱们家点。” 云英本就有意分点野菜给杨氏,自然遵命;人小腿短只得加快脚步,幸好晚上刚刚吃了一顿这身子有史以来最好的一顿伙食,不然还没那力气追上性子爽利走路都利索的杨氏。 “三婶婆,你等一等。”云英总算是在堪堪走到关家墙根的时候追上了杨氏,“这个是厥台,炒着吃、拌着吃味道都不错。” 杨氏倒也没客气,伸手接了过来,又看了眼云英空空如也的身后,拉了云英小声叮嘱道:“三婶婆这些日子看你也算是长了心眼,你顾姨这才刚刚进门看不出心肺是什么颜色的,不过你可要记住,凡事多长个心眼,不为了你自己也要为远根和曼儿多想想。要是想不通就记得原话悄悄来问三婶婆,知道吗?” 感受杨氏真挚的关心,云英心头一暖,穿越而来只有杨氏是真正将她们姐弟三个放在心上记挂的人,比血缘关系最深的乔木头和大罗氏好了太多太多,重重的点了点头:“三婶婆,我知道了。顾姨让我给你说一声,让您帮忙看着点家里。” 这话说得云英都不怎么好意思,就现下她们家两间草棚子门都关不稳当,家徒四壁的有什么可看的?却不料听到她这番请托的杨氏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你顾姨担心得对。今天你们都不在家的时候你奶和你二伯娘就往这边走,要不是关平娘在这边坐着晒太阳她们俩都去了你家里了,木床她们没力气搬不走,可锅碗瓢盆什么的不碍手,保不准就少了许多。” 云英眨了眨眼,这么厉害? 许是看出了云英的惊疑,加上杨氏本人的八卦天性,她干脆拉着云英往池塘边的泥土田埂上坐了下来:“你们一家搬这么远是不知道,昨儿你们家老院子吵吵了一整天,一会儿是你大嫂和二嫂吵,一会儿又是你二伯娘和大伯娘吵,时不时的还能听见你奶和三个姐姐的声响,那个热闹啊,啧啧……” 杨氏咂咂嘴,似乎在回味李氏那些人为着点鸡毛蒜皮小事吵翻天的热闹,云英识趣的追问一句:“我们都搬走了她们不是正好吗?” “好什么好?你们刚刚走,你大嫂就吵着要分家;你大嫂还没说完,你二伯娘就说她要灶房做饭;你们家灶房不是只有一处吗?依着你奶偏心你大伯娘的势头,这灶房自然没你二伯娘什么事儿。你二伯娘哪里是能省心的,当下就说要在院子中间起一段围墙,她这边的牲畜房要隔一半出来做她灶房。你奶又不干了,牲畜房里的猪和鸡可是她的命根子;这不,都吵了一两天了还没个结果。今儿在远根那打听说你爹和你顾姨没在家,你奶就撺唆着连个灶房都没有榔头媳妇想来你们家打秋风。” 杨氏不愧是长期浸淫八卦中的人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不见大喘气的,让云英惊讶于李氏和罗氏无耻之余也庆幸消息灵通的杨氏是站在她们这边的,让她能够提前做点准备。 “云英别担心。既然你顾姨让我帮你们看着家,那三婶婆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家的东西被人搬一样走。要是少一样,回头三婶婆就给你们添上。”杨氏慷慨的保证道,和李氏斗了大半辈子,两人势均力敌,她就不信李氏不要面子敢从分了家的儿子屋里拉拔东西。至于罗氏,一个小辈难道还敢和她杨氏叫板不成! 云英才不想让杨氏为了她们两面不讨好,再说了,万一到时候真的被李氏和罗氏得手,估计杨氏捏着鼻子也会给自家补起来的;顾八娘那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性子会吐出来才怪。 念及此,云英摇了摇头:“三婶婆这几天也有事情要忙,这边离乔家大院太远你也懒得跑。再说了,神仙也有打盹的时候,难保您没个耽搁。倒不如我这就收拾了我们家还能用的东西寄在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杨氏一眼就见着关家的矮墙,猛地一拍手:“什么地方?这还用想吗?就寄在关平小子家呗,难不成谁还敢进关家去抢东西不成。” 云英吓了一跳,微微瞪大了眼睛:关平家? “是啊!哎呀,云英你别害怕,关平娘和平小哥都是和善知礼的人,可没有村里人说的那么吓人。而且三婶婆悄悄告诉你个事情;”杨氏神神秘秘的凑到云英耳畔压低了声音道:“你齐叔不是在镇上里长家做活儿吗?他可是问过的,上次来村里的那些衙役都是县令家的护院,不过是凑巧来了咱们百家集而已。” 说罢,杨氏调皮的挤挤眼睛,拉了云英起身悄悄掩到关家门前,再次补充道:“这些事情就我知道,可不能胡乱拿出去说嘴,不然关家孤儿寡母的谁知道村里人会打什么馊主意。” 杨氏敲了门,是关平来开的,见着杨氏竟然破天荒的露出个浅浅的笑容,乖乖的叫了一声“乔三婆。”转而看见云英时抿了抿嘴,立马拉长了脸,“你又来干什么?” “又来?云英什么时候来过?” 云英赶紧拉了杨氏进门,阻止她继续追问,却是不料双手扶着椅子,弓着身子从屋内走出来的关平娘很热心的就帮着云英回道:“云英这孩子是个热心的好孩子。三婶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和你说过的事情吗?今天云英这丫头算是帮我解决了大难题。”关平娘说着慈爱的看了眼关平,这下子,儿子能够继续安心念书了吧。 杨氏先是一愣,随即眼前一亮:“你是说,让木头帮你去镇上卖猎物买米面回来?”关平娘的难处杨氏一直都知晓,只是苦于人选难觅,关平娘在县令侄子的事情没彻底解决前也不想给别人家招惹麻烦,找人帮忙去镇上卖猎物的事情便悬而未决。 “三婶婆,不是我爹,是我自己要帮着贾婶去镇上做买卖。”云英坚定的宣布,顺道回瞪了了身在关平娘身后不住拿眼神瞪她的关平一眼。 “你?”杨氏觉得云英自打菊花被卖后的确像是开窍了似的聪明了许多,但她可不认为云英能够胜任“做买卖”的活儿。 “云英不错,我会慢慢教她的。”关平娘附和的点头,并为云英今后的“聪颖机灵”找了极好的借口。 第一次出门 去顾家凹对乔木头一家人来说也算是个大事。 像李家村这样的地方能走过安澜桥去紧邻的村子谈个亲什么的都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大事了,有的土生土长的村民或许终其一生都只在村前村后几里地转悠。 因此云英姐弟三个都显得很兴奋。远根和曼儿是单纯的高兴,高兴得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云英也一晚上没睡着,她不住的想象出了安澜桥之外的广阔天地是怎样?百家集又是个怎样繁华的地方?她能不能帮着关平家做好猎物买卖的事? 另一间屋子的顾八娘和乔木头也很晚才睡,乔木头手里拿的是村长开具的暂时户引,上面写了一家五口人的名字、年龄;他不认识字,可拿着这薄薄的一张纸却是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顾八娘倒了洗脚水回转他都还在黑暗中瞅着那张粗黄纸没换动作,不禁轻声催促了一声:“木头哥,你看啥呢?”没油灯的屋里黑灯瞎火的能看见啥? 乔木头身子动了动,唔了一声,想也没多想就把这张纸递给了顾八娘:“你收着。” 顾八娘在衣裳上蹭了蹭手,“这个合适吗?”话是这么说,她的手已是快于嘴接过了临时户引,虽然只是临时户引,但谁拿着就代表谁是一家之主,乔木头这么做正讨得了她的欢心。 “歇了吧,明儿要早起。”乔木头其实很想问顾八娘怎么会想着带三个孩子回娘家,这三个孩子对于他来说除了远根还有一丝关爱外,云英和曼儿就等同于两个隐形人,要和两个从来没放注意力的女儿相处,他有些不习惯;只是他更不习惯将心里的话付诸语言。 也幸好他不习惯将心里话付诸语言,否则云英和曼儿的出门之行怕是要夭折的,因为顾八娘提出带她们回娘家多半是出于岳氏的献策,一个继母要想在新家站稳脚跟重要的就是讨好男人。乔木头这人沉默寡言谁也猜不透他的喜好,但三个孩子是他的血脉,讨好点总没错吧。但要是乔木头露出一星半点不愿接近两个女儿的意思,相信顾八娘便会毫不犹豫的改变主意。 寅时就得出门,一家子丑时末就收拾了出门。顾八娘昨晚上收拾时烙了十个饼子,锅碗之类的东西放在一个背篓里,出门的时候云英敲了关家人的门寄放在了关平家,出来的时候瞧着乔木头和顾八娘站在路口小心翼翼把风的模样真不知道该哭还是改笑,最终还是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声,拉着在门边上的远根和曼儿大步追上两个大人的脚步。 安澜桥的位置在整个李家村中间位置,桥头正对着村长家的气派泥瓦房,高大的门头在凌晨稍暗的天色中显得巍峨高大。云英从杨氏口中听说过,李村长是镇上李地主的堂弟,专门负责帮李地主管理对岸那百十亩肥田的租佃和收成,为此家境颇为殷实。 明日才是逢集的日子,今天去镇上的只有零星三四个人,巧合的是乔榔头父子俩竟然也在。 乔齐今年二十六岁正值壮年,家里靠着妻子李氏陪嫁的这头黄牛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老远就笑呵呵的迎到了乔木头:“还说木头哥还不来我就去家里迎迎。”又对顾八娘点了点头轻叫了一声“木头嫂子”,再拍了拍远根的头对云英招呼了一声:“云英可要看着远根和曼儿点,去你娘家里要知礼。” “知道了,齐叔。”杨氏一家子为人都带着古道热肠的爽朗,就是不知道常年在外做工的全叔是不是也这么热情。云英一边答应着一边仔细看了牛车的构造。 式样有些类似她见过那些小型搬家公司使用的手拉板车,不过将前面改成了一头皮毛油光水滑的黄牛。板车大概有一米五宽、两米长,搭车的时候屁股坐在车板边缘,两只脚就悬在外面,挤着点能坐十来人;两边坐了人,后背中间正好留着一条两尺多宽的过道,正好放下背篓或是用来坐小孩子。 云英三个算是小孩子,被几个大人玩笑着放在了中间,乔齐一个响鞭,黄牛打了个响鼻缓缓的走动起来,木头车轮在石桥上碾过,发出吱吱咯咯的声响。 车上的大人们不多,都是一个村子的,开始走那话就没停过,一会儿是庄稼的收成,一会儿又是镇里的新鲜事;云英听得是津津有味。 这才知道,李地主家在看似在村里有那么多土地,在百家集可算不了什么;不过李地主家还算不错,不管是修房造屋还是打理生意都以李家村的人优先;这车上四个人包括乔榔头父子这趟都是要去李地主家在百家集镇上的宅子帮他们家打一套家具的。原因在于人家李地主又纳了一房小妾。 说起纳妾的话题男人们总是无休无止,乔齐瞅了云英三姐弟在车上不禁在前面车辕重重咳嗽了好几声,可眼见着都要出了一线天,这些人还在讨论镇上哪个地主家纳妾多,扯着扯着竟然还说起了镇上**家的门庭松,就是庄户人家没钱什么什么的;乔齐就有些坐不住了,回头打岔道: “你们说话可都注意着点,可别教坏了远宏。” 顾八娘早已经揽着曼儿缩在乔木头身边装睡,听到这话的时候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曾想乔榔头一把拍在自己儿子肩头,呵呵笑道:“怕啥,远宏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该知道的也该知道了。咱们继续说,这眼见着还有一个时辰呢,不说点话怎么成。” “那边不是还有三个小的吗?”乔齐无奈,用嘴往远根和云英的方向呶呶嘴。 “怕啥,小孩子没长耳朵呢。”乔榔头颇有些无赖的嗤道:“刚才董三哥说的那个**我也知道,而且我还看到过咱们村里有人从她院里出来,就是不知道是找**呢还是找她婆婆。” 于是,新的一轮黄段子就此开始,云英也没了听的兴致,转而注意周遭的环境。 牛车出了安澜桥,又走过了李地主家的肥田,进入了被称作“一线天”的山道,左右两边都是高达数丈的悬崖,上面枝节横生,在底下只能隐隐瞧见一条鱼肚白的天际线,难怪被人叫“一线天”。 一线天约有两里路长,走出一线天后眼前就像是突然亮了许多,隐隐能瞧见道路左右两旁都是平整的田地,很远的地方才有渐渐起伏的丘陵山林,依然是靠着山林的地方能见着古朴宁静的村庄,平整的田地中也偶尔能见着几个大小院子。 没走出两里地,路边上有一座木头柱子草棚顶的凉亭,里面站着一个手上挽着竹篮子,头上扎着头巾的胖妇人,微微近了一点,乔齐看清了人影笑着招呼道:“罗五婶可算是罗家岙起得最早的人了,是给刘掌柜送东西吧?”说着停下了牛车。 033 情义记心头 乔齐的牛车在云英看来有些类似她前世她熟知的公共汽车,按时发车,按时收车,半道上有人搭车也实属正常。 听乔齐说起罗家岙,远根和曼儿的身子都跟着动了动,他们的娘亲小罗氏和二伯娘罗氏可都是罗家岙的人。 果不其然,没等云英脑袋里的念头多转两圈,坐在靠前的乔榔头已是热情的招呼起了来人:“五婶来坐这儿,稳当。” 罗五婶年纪约莫五十来岁,一身利落的深蓝布裙,头发梳在脑后用一根银质的梅花簪子别好,眼尾的皱纹比一般人起码多了一半,可见平日里有多爱笑。 听乔榔头招呼后定睛看清人,脸上就笑开了花:“是榔头啊,怎的没带大妮子一道?前些日子她回娘家的时候正赶上我没在家,都没好好叙叙话。” 前面的位置全都坐着五大三粗的男人,罗五婶再说五十来岁的人了可也不至于和一群男人挤作一团,瞧着后头的顾八娘和云英,她绕过车头径直坐在了后面:“算了,五婶还是坐这后面的好。” “五婶。”乔木头眼见着避不开了,苦着脸叫了句。 “哟,这是木头吧。啧啧,都还记得我这个五婶呢,我还以为没了三妮子娶了新人就不拿老罗家的人当亲戚了呢。”罗五婶一双利眼带着刀子将罗氏上次回娘家说得犹如吸血恶鬼的顾八娘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屁股坐在了顾八娘对面,不过她可不是面朝外,反倒是将双脚盘起来向着里面,正好和斜靠着乔木头怀里抱着曼儿的顾八娘面对面。 “五婶。”顾八娘在她锐利的眼神下下意识挺直了腰板,拍拍曼儿迷糊的脸蛋:“曼儿,见过你……” “曼儿?”罗五婶眼神转了转,从云英、远根又看到曼儿:“我是他们三个的五姥姥。” “五姥姥。”云英首先入乡随俗的叫了一声,示意靠着她打瞌睡的远根也跟着叫人。 等三个孩子一一唤了自己后,罗五婶伸手在竹篮子里摸了摸,手里竟然多了三个鸟蛋,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还是一个孩子发了一个:“既然叫我一声五姥姥,这见面礼还是不能免的,还没吃早饭吧,将就着填填肚子,待会儿进了镇叫你们爹给你们买肉饼吃。”说着还挑衅的对顾八娘扬扬眉。 鸟蛋虽小可总也算是“蛋”啊,云英谢过之后剥了壳一口吞了下去,感觉根本没尝到味道。 “五姥姥,你咋没给我一个?”乔远宏这下子也不听村里的汉子们唠叨李地主家工钱的事情,挪了屁股往乔木头这边动了动,转头凑到罗五婶身前笑嘻嘻玩笑道。 “你多大孩子了还要!五姥姥这就剩下这三个鸟蛋能吃的,还是刚才等车时打尖没来得及吃完的。再说了,你从小到大吃了我们家多少鸟蛋,你妹妹弟弟们这才是第一次吃到罗家的东西吧。”说这话的时候,罗五婶不善的眼神再次在乔木头和顾八娘之前徘徊。 尤其是顾八娘,她都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罗五婶为啥对她意见这么大。 乔远宏浑不在意的继续腆着脸问道:“五姥姥今儿去珍味居送什么呢?不会又是羊肚菌吧?您老人家可真行,每年就靠着这些都能当咱们家一个大老爷们的收成了。” 罗五婶闻言警戒的盯了乔远宏一眼,下意识收了收手中篮子:“是又怎么样,你可别打这主意。”罗五婶对羊肚菌、野蘑菇、野木耳这样的好东西藏得可紧了了,每年就靠着这些山货她也挣不少。 这倒是分散了她的注意力,没有继续对乔木头夫妻两个虎视眈眈,但也没对云英姐弟三人再给多点关注,可见刚刚上车的和善之举不过也是面子问题罢了。云英轻轻别开眼,心里却是记住了“珍味居”这个店名。罗五婶靠着卖山珍能够当一个大男人收成,想必这珍味居老板出的价钱属于比较公道类型,就是不知道自己和那位刘掌柜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车轮滚滚,罗家岙一过,道路逐渐宽敞,沿途偶尔会有一个人等在路边招手搭车,对乔齐都是有说有笑,经过这些陆续上车人的谈话中,云英知道了从李家村到百家集要经过罗家岙、王家庄和杨树村三个村落。 在抬眼跃出地平线前,云英估计的八点半左右,牛车终于来到了百家集外的一个小树林前,这儿竟然有一个简陋的茶棚,十来张破旧的桌子坐了个半满,吆喝着倒茶的声音此起彼落。 曼儿和远根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两个人伸长了脖子努力往前伸。 “行了,今天牛车上没什么扛不动的东西,我就不进去了,在这歇上半日。”乔齐将牛车停在了茶寮边上,和里面跑堂的半大小子打了声招呼,那小子就飞快的跑过来帮乔齐将缰绳牵到一棵树前拴好,熟悉的和乔齐说了两句。 云英转眼看了看,这茶寮四周还有几个摆着菜篮子或是鞋底子的小摊子,正迷糊这些人为什么放着好好的镇子不进,在这里摆摊作甚时,乔齐已经认出了一个卖椿芽的男子,大声笑着招呼道:“徐三哥今天又忘了带路引了?” 那徐三哥见着罗五婶后眼睛猛地一亮,飞快提了篮子凑了上来:“可不是,今儿走得匆忙。罗五婶,你也是去珍味居吧,不如帮我把椿芽带进去吧,在这里可等不到买主。” 这么一说,那边摆摊的都往这边看来,可和罗五婶都不如这徐三哥熟悉,也就只有自认倒霉的继续守着摊子等待可能的运气。 云英这才深切的体会到了“路引”的重要性,难怪分家后乔木头那不怎么说话的人也跑了两趟村长家。时间容不得几人多待,在顾八娘的催促下,乔木头只和乔榔头说了一声就待进城,云英忙跑到乔齐身边郑重道了谢,毕竟人家今天只有在她们家人给钱之时豪气的说了句“昨儿不是付过了吗?” 天知道昨儿乔木头什么时候给了人家钱财,想不到要走的时候竟然都不理会人家的。乔齐正喝着茶,看云英眼尾都还带着长长的伤口还板着个脸对他道谢不由的想笑,“好了,云英快跟着你爹去玩吧。回头多给你远顺弟弟和枝儿做两个那篾条枪就行。” 云英重重的点头,她会做的手工可不止这一样。 034 做客顾家凹 过了镇子外的小树林,眼前密集的房屋还是让云英眼前一亮,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凑在一起的房屋,虽然没有想象当中的气势宏大,但置身古镇当中的那种幽深古意扑面而来的感觉还是让人难以表述。 没有人流如织,也没有身着甲胄的官兵守着路口检查户引,一切都显得有些冷清。 “快点走吧,别耽搁了时辰。”顾八娘抬头看了看天色,选了两条大街左边的一条领先走去。 云英仔细看了看,整个镇子街道的格局就是一个“井”字,不管从什么地方来镇上见着的都是两条主街道。顾八娘带的这条路越走越窄,两旁的民居看上去也低矮破败,但路边上时不时的还是能看见一两个小摊子卖一些土陶器皿或是自家纳的鞋底;渐渐的人多了起来,偶尔也有三两个人站在街道边讨价还价,顿时就让冷清的镇子鲜活起来。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云英瞧见了另外一番景象。宽阔的街道、青石板的路面、高大的两层楼门面、迎风招展的店旗招牌,看上去倒是和前世电视里看到的繁华景象有些接近了。 “云英,别乱看,小心惹了麻烦。”顾八娘回头扯了云英一把,虽然身上带着户引,可要是被查验的乡勇碰着免不得要花上几个钱买一壶酒,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的好。 云英不清楚当中猫腻,但听得顾八娘小心翼翼的劝告还是依言低了头跟着疾走几步。再往前过了一个另一个街口,路旁出现了一个一个猪肉摊子,这时辰大概是早上九点多钟,摊子上只挂了两块带着皮的五花肉,案板上摆着几根大骨头;正有人凑在摊子前挑挑拣拣,听那口气是嫌弃猪肉上瘦肉太多想压价钱呢。 换做前世的云英见着这样的猪肉估计都得乐坏,可现在的她和那个买猪肉的大娘是一个想法,为啥这猪肉上油水不是很多呢! 正想着,从右手边街道上拐进来一个人,正是早上同车而行的罗五婶。罗五婶见着几人也是一愣,随即对顾八娘轻哼了一声:“哟,木头媳妇这是打算割上一条肉给孩子打打牙祭呢?” 顾八娘脸色一?澹?砩先?奔业币簿腿?揭?樱?匦氲靡晃囊晃年??嘶ǎ??寡八甲糯幽锛一刈?甭蛏弦恍┧肯咝逑呤裁吹模?么跻惭案鼋?钅兀?擅淮蛩愀钊狻?p>“五姥姥,您卖完山货了吧,这是要去哪?”云英可还没打算和顾八娘交恶,故作天真的指了指罗五婶已经空下来的竹篮子。 “咳咳,”罗五婶尴尬的咳了两声,方才好不容易甩开乔榔头那对精明的父子,她现在都还心有余悸,生怕云英这三个如同乔远宏那么直来直去,直接就让“发财”的她给称二两点心吃。 “五姥姥身子不好吗?”云英上前了一步:“那我搀着你点?” 云英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连清秀都够不上,看罗五婶连衣裳上的布丁都补得一丝不苟,估摸这人也是个讲究的,会让她牵着才怪。 果不其然,罗五婶退后半步让开云英的手,这时候天色大亮,也瞧见云英的模样长得磕碜,眉尾还带着伤疤,哪里有罗氏回娘家形容的“金疙瘩”模样,也就歇了讨好她占便宜的心思,冷着脸客气道:“没事了,我还要赶着去春草纺有些事儿就先走了。” 说罢顺着云英他们正走的方向大步远去,生怕被云英追上似的。 乔木头闷闷的拉着远根往前挪了两步,需要极其留意才能听见他在招呼顾八娘娘仨跟上。 顾八娘上前了两步和他并肩而行:“木头哥,明儿我们回来时我也去春草纺拿些活儿干,好歹攒两个钱咱们把屋子翻盖下。” 乔木头也不好继续充作木头了,唔了一声点头:“甚好。” 接着,云英便知道了春草纺是一家布庄,而且春草纺所在的街道应该就是百家集的“集贸市场”,偌大的一片空地上有许多木头板子撑起的摊子,但今儿几乎全是空的。 走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一家五口人才穿过镇子来到了西边的镇外,又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到了一处小溪边,溪边放了不少石块,地上寸草不生,顾八娘一屁股坐在其中一块石头上使劲捶捶脚,“歇一会儿再走,接下去两个时辰可连喝口水的地儿也没有。” 就着溪水,一家人吃下了顾八娘带出来的烙饼又继续前行,一路上全是在丘陵状的小山上穿行,道路崎岖难行,这一走就是大半天,到了天色灰暗之时才堪堪见着了坐落在半山腰零星的几十栋草木结构的房屋。 “到了,”顾八娘也松了一口气,有些后悔一时冲动就带了三个孩子回娘家,要是没这三个拖累,依着她和乔木头两个大人的脚程能提前至少一个时辰呢,“顾姨家就在村头,不用再往山上走。” 云英仰头瞧了一眼山头的两三户人家抹了抹额上的汗水,已经没有余力多说话了。 顾家共有兄弟姐妹八个,五男三女,在顾家凹住着的只有顾大郎、顾五郎和顾三娘,其余几个要么在别的村子入赘、要么就在镇上。 顾家八娘回门的消息一下子像是插着翅膀飞遍了全村,等顾大嫂收了顾八娘碰上的东西终于露出点喜色时,顾五郎夫妇和顾三娘也跟着带着家人聚了过来。 见着乔木头家全家出动,顾三娘很欣慰的对顾八娘点了点头,使唤了自己十岁的幺女:“巧儿带着云英妹子出去玩儿会儿,吃饭的时候我让你哥来叫你们。” 云英知道大人们这是有话要说,她歇了一口气后倒也真的有些力气,入乡随俗的带着弟妹跟在巧儿的身后出了门。 顾三娘思虑事情一向周全,巧儿是她疼爱的幺女,为人处事倒也不差,没带着云英三个往村里那些好奇的人家眼里凑,直接带着云英往山上跑,这时节,山上的野花野果挺多的,看看花、摘点野果吃就是庄户人家孩子觉得最体面的待客之道了。 035 路遇辣椒苗 顾家凹山林的茂密是李家村东山头和南山头那种半秃的丘陵没法比的,但要是和云英只窥得冰山一角的西山头比起来又显得有人气多了,至少这儿进去后没怎么感觉到阴森。 二三月的天气转暖,山上各种各样的花儿开得煞是好看,巧儿领着云英也没往山上走,就在旁边一个小山坳里转了转,运气不错的发现了几株山药苗,忙拿了随身带着的一头削尖的竹片专心挖了起来。山里的孩子随身都带着这种工具,方便将见着的东西带回家。 云英发现巧儿很“博学”,山里的东西她能说得头头是道,据她所说,好些东西只有顾家凹的人知道,百家集其余地方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也没见过。 跟着巧儿跑了一圈,云英涨了不少见识,只是有个疑问深深埋在心头:巧儿说起百家集之外的人怎么带着浓浓的戒备,要是他们不是顾八娘带回的人,估计巧儿不会说这么多。 到了晚上睡到顾三娘家的大炕上,云英总算是知道了答案。 百家集所在的朝日县在好几十年前原本是现在的邻国望月的地盘,二十年前战争爆发,腾云朝出了个年轻有为的将军一举占领了朝日县以及更往北走的边城,并在边城建立了坚固的防御工程不让望月国的人越雷池一步。为此这位将军被封为“镇北大将军”一直驻守边关。 而原本住在这两个县城的望月国人没办法重新回到望月国,也没办法真正融入到腾云朝,为了避祸,分散到了各个边远的村落,顾家凹虽然小,但这儿的二十来户人家全是实打实的原望月国人,因此自身懂得的东西不是那么愿意往外传。 要不是巧儿年纪小,云英又有大人的灵魂作弊,巧儿才不会告诉她什么是椿芽、什么又是和椿芽长得几乎一样的漆树。 睡着之前,云英不知道怎的就想到了李家村有的人家家里盘的是炕头,而有的人家用的是广木,其中原因大概也是这些吧。 顾三娘和顾八娘不知道姐俩的谈话再次被个伪小孩听了个真切,唧唧私语了一整晚。 早饭是在顾三娘家里吃的,她男人是个走街串户的货郎,这几日不在家,上面没有公公婆婆,日子过得还不错;顾八娘要走,她硬是塞了一只正抱窝的母鸡和一篮子种蛋,毕竟顾八娘未嫁时帮了她家许多,两家子相隔甚远,以后还不知道顾八娘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娘家。 顾大郎家昨儿招待了晚饭,今早就没见着人影,顾八娘倒是习以为常,心情低落的催促着乔木头和三个孩子动身。 到了村口才发现顾五郎竟然等在原地,脸上有三道新鲜的指甲印。 “八娘,你们带着三个孩子不好走道,五哥送你们一程。”说罢,这身材高壮的汉子伸手将远根和曼儿抱起来放到他背后那巨大的背篓里,大步往下山的路走去。 顾八娘看了眼身后,正好瞧见顾五媳妇黑沉着脸往外泼了一瓢水,那眼神像是在送瘟神。暗暗叹了一口气,她何曾想回这个娘家。罢罢罢,穷就穷点吧,只要云英三个真的能帮上忙就好。 还是那个歇脚的小溪边,云英尿急了找了个背人的地方解决了生理问题,起身之时不期然的见着几株绿叶上面开着星星点点的小白花。 辣椒! 云英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前世姥姥家每年春天都要种的辣椒,可这小溪方圆十里都没人烟,谁会在这儿种着几株辣椒的? 辣椒这东西她在李家村绝对没见过,也没听谁说起过,昨儿在顾家吃的所谓红烧兔肉不过也是用酱油烧出来的,当时只顾着见着肉腥味的高兴去了,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咂咂嘴,记得根本没有辣味。 想到此处,云英脑海里猛然闪现一个奇特的念头:该不会这个腾云朝的人根本还不知道辣椒这种佐料吧! 不怪云英都穿越过来月余才有此了悟,实在是因为之前在李家村生活太贫瘠,灶上的调料都被李氏当宝似的捡着,分家后除了半罐子杨氏送的酱油就只有一小包粗盐,哪里有那个闲心去琢磨佐料的事情。再说了,云英前世有些事情上就是神经粗大反应迟钝,穿越成小孩子后更是没那种面面俱到的考量。 用巧儿送的竹片撬了总共八株辣椒苗用一片大树叶包起来,云英回到歇脚地时顾五郎已经回去了顾家凹,顾八娘正低头擦着眼泪,乔木头手足无措的在边上只会说着“别哭了”三个字;远根和曼儿在溪边撅着屁股看水里游来游去的小鱼苗。 “六姐,你怎么去这么久?”远根先发现了云英回来的身影,丢下手里的树枝跑了过来。 顾八娘闻声重重擤了一把鼻涕,抬头却见得云英手中捧着的小白花,不禁失声惊呼道:“云英你在哪找的红毒果子苗?赶紧扔在地上踩死它。” 云英诧异于辣椒在这儿的名字“红毒果子”,但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愿放手,反倒如珠似宝的捧在身前:“我要种它。” “你是小孩子不知道,这可不是像苕菜那样入口才会中毒的东西。别看着红毒果子开花挺好看的,等结了果子你就知道沾了没好下场;以前顾家凹就涨了许多这东西,我爹那代人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才全部把它给除了。”顾八娘也顾不上哭了,执意让云英扔了辣椒苗。 “我喜欢着花,开着真好看。等没花了我再丢了它行不行?”云英实在不好解释,只好拿出了属于九岁孩子的执拗任性来固执一把。 “你……”顾八娘也没那心思多管云英怎样,反正不是她碰着这红毒果子就行,挥了挥手意兴阑珊的说道:“算了算了,随你便吧。” 乔木头一贯的不说话,只是看云英的眼神里满是不赞同。云英才刚刚得了好东西心里高兴呢,哪里有那闲心顾及他二人的感受,能吃上辣椒的劲头比什么都大,再上路的时候便只见得她一路的精神奕奕。 第二次踏足镇上云英才发现简直是今非昔比,每一条街道都挤满了穿着土布、麻布衣衫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耳边上喧闹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和昨天的冷清简直就是两回事。 每挪动一步都是艰辛,不得已,顾八娘只好将背篓装着母鸡和鸡蛋的背篓紧了紧,把云英手里装辣椒的树叶放手边上的空篮子里,抓了两个钱放进云英手里,凑在她耳边叮嘱道:“你带着远根和曼儿沿着那边街面走,见着路口后往右转,在镇子外的树林等我和你爹。” 要是之前的云英指定吓得不敢动弹,现在的云英可没那个顾忌,巴不得能够和顾八娘二人分开好好看看这古味十足的风土人情,当下接了任务一手牵了一个弟妹就往人相对较少的“井”字中间走去。 036 路遇李小胖 顾八娘有想要背着云英采买的东西,云英也想背着顾八娘和乔木头看看百家集的繁华,分道扬镳可谓是皆大欢喜。 百家集的中间一圈能够瞧见的住家或是店铺差不多都是以两层为主,有的还只能见着高高的灰色围墙,比起外围一圈的挤挤攘攘来要显得冷清许多,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能够住在内圈、逛内圈的人经济条件可比外面那些人好上两倍不止。 走在这样的街道上,远根和曼儿不禁放轻了脚步,紧紧拉着云英的手,生怕走丢了似的。拉着拉着,远根用的力道越来越大,都捏得云英手掌生痛。 “远根,你带了篾条枪没?”云英不忍责备满脸惊惶的弟妹,只能找点话题希望让龙凤胎转移注意力。 果然,听到云英这么问,远根下意识松了手,伸手入怀将篾条枪拿了出来:“六姐,我一直都带着呢。” 自从有了这篾条枪,远根在李家村终于“收服”了好几个调皮小子,就连吴大虎和乔小宝都背着大人对远根唯命是从,得意之下,远根就没把篾条枪离过身。 “我还带着子弹。”远根另一只手掏出了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十数根他小指宽、半寸长的竹片,用来夹到篾条枪的顶端,一捏“枪口”,“子弹”就会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去,力道大的话能打穿好几片树叶,运气好的话还能打着在地上觅食的麻雀。 三人正好走过临街的几家各色店铺来到一截左右都是墙壁的巷道,为了使弟弟妹妹都放松,云英干脆让曼儿指墙面上灰黑色的泥巴砖头,指哪处、远根就用篾条枪打哪处,两人一路玩得不亦乐乎,逐渐忘记了害怕,丢开云英的双手恢复了小孩子的天真烂漫。 云英也没闲着,刚才一路走来的当铺、成衣铺子、首饰铺子都看了个大概,发现这条街上的成衣铺子和刚才路过的春草纺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暗自撇了撇嘴,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这里面属于富人区,外面嘛自然就算是贫民区了。 正想着不知道昨儿听说的“珍味居”会在什么地方,就听得前面有个嚣张的公鸭嗓子叫道:“你们两个给本少爷站住!” 云英抬头一看,暗叫一声不妙,前面的围墙上开了一道小木门,此时正有一个年约十来岁的少年倚着门框站着,圆圆胖胖的脸蛋上一双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细缝,粗短的脖子被宝蓝色绸缎袍子的衣领挤得有些变形,向前凸出的小腹更是绷得绸缎袍子像是下一刻就要裂开似的;他一个人站在门边都快挡住了整扇门,以至于他身后那瘦高的小厮模样少年只能见着半个细瘦的腰身。 而胖胖少年呼喝的目标不是旁人,正是在他斜对面牵手站着的龙凤胎。 “你们,看什么呢?本少爷叫的就是你们。”胖少年身子一“滚”,从门边像个球似的滚到了龙凤胎身前,生生高出了小半截的身子像个铁塔似的?立在她们面前,伸出肥肥短短的手指指着远根的鼻子继续道:“刚才本少爷见着你们拿东西打烂了围墙上的树叶,知道那是什么树吗?” 远根和曼儿就算认得刚才被打烂的一片是梧桐叶这时候也吓得不敢开口,双手摇头,求救的眼神不住的往赶过来的云英身上瞄。 “那棵树可是经过菩萨开光的,打烂一片树叶你们拿全家来都赔不起。”胖子用手摸着自个儿的双下巴,小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不住的往远根掩在身后的手上瞅。 “我们打烂的只是一片枯黄的落叶,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远根好歹是哥哥,强自镇定的回道。曼儿闻言干脆伸手将地上那片残缺了一半的梧桐叶给捡了起来摊开在小胖子的眼前。 刚才她也是看着这片叶子是从树上落到了墙上要掉不掉的才会要求七哥打下来的,谁知道这个坏人就出来了。 倔强的小女孩不怎么说话,但那双灵动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无辜,可小胖子这样任性霸道的富家少爷可不管这么多,哼了一声后指着远根道:“本少爷才不管那么多!镇北大将军说过,凡是发现凶器必须上缴,这小子手持凶器,还不赶紧交出来,否则本少爷抓你们见官。” “少爷,别这么大声,要是被花伯听见就不好了……”跟在小胖子身后的小厮年纪也不大,长相憨厚老实,一句话没说完都畏惧的往他们出来的地方瞅了好几眼,压低了声音继续道:“少爷想要有什么玩意儿没有,何必在这里和两个乡下小娃娃计较。” “不行,本少爷就是要他们手里的玩意儿!拿来打夫子岂不是正好。”小胖子打着这个主意,伸手之际越发的肆无忌惮:“拿出来!” “不!”远根虽然害怕得声音颤抖,但还是拿着篾条枪退后了一步,六姐给他的玩具可是连村长家的李满仓都没见识过,他才不会这么轻易的交出去。 “你要是自己不拿出来,本少爷可就要动粗了啊?”小胖子伸手撩起了袖子,看架势当真准备以大欺小开始动手抢夺,“小猴子挡住那边。” “要是你敢动手我就在这里大声叫救命!”看到这儿,云英要是还能继续躲在一边那就枉费她穿越一场,就算再迟钝粗线条的人也看得出开在这巷子里的小门不会是宅子的正门,这小胖子可不是光明正大出门游玩的主。 果然,云英话一出口,小胖子还没开口,那瘦高的小厮就慌得六神无主,转身急叫:“不能叫,千万不能叫,要是被老爷发现少爷没在书房念书偷溜出门就惨了。” 小胖子气得鼻子都歪了,跳起来一巴掌拍在小厮头上:“小猴子你是笨蛋吗?叫这么大声。”回头对上云英先是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有话咱们好好说嘛。” “要说什么?难道有人要抢我弟弟妹妹的东西我还不叫救命吗?”云英把着门根本没让开的打算,她算是知道了什么叫色厉内茬,这小胖子心里可是怕极了被人发现,偏偏还在这里故作镇定。 “谁说在抢?本少爷明明是看着小弟弟手里的玩意儿稀奇准备问问在哪买的,谁见着本少爷想夺人所爱了。”小胖子理直气壮的辩驳道,就差没拍胸脯保证了。 “哦?是吗。”云英才不信呢,不过既然这小胖子要找台阶下,她这等“穷村姑”还是配合点没坏处。 “这篾条枪不是买的,是我六姐做的。”远根拉着曼儿趁着云英和小胖子主仆对峙之际赶紧凑到姐姐身边,三对二心里的底气也强了些。 “你们能不能把那扇门关上咱们慢慢说。”小胖子始终还是怕那扇门后面的花匠会听着动静过来检查,那样他可就完蛋了。生怕云英三个不相信他的话,干脆又伸手入怀掏出来钱袋在手里抛了抛:“本少爷有的是银子,要你们这些乡下人的东西还用得着抢吗?” 037 珍味居见闻 李长海今年九岁,是镇上住着的李员外家幺子。李员外今年都已经是近六十岁高龄的人了,家里虽说小妾姨娘好几个,但也只有正室夫人给他生养了三个儿子,最大的四十来岁分家去了县城做生意,老二接掌了镇上粮食店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老来得子的老幺李长海就担负了李员外所有的期望。 什么期望?自然是能够金榜题名捞个官儿来当一当。为此打从李长海三岁开始启蒙,他就被关在书房里苦读四书五经,要不是有个疼他入骨的娘亲,李长海不但不会有如此圆润的身材,瘦成竹竿都说不定。 平日里李长海就如同别的上进子弟会在镇上书院念书,可书院的两位夫子会在逢集那日去里长家协助里长对十里八村的户籍人口变化做记录,因此书院会休沐一日。别的学子能够放心的在家休息或是上街游玩,然而等待李长海的却是他家大哥从县城里聘回家的大儒整日教导。 十来岁的小孩子听到外面的热闹谁还能够在家里安安心心的坐着?李长海今儿和书院里两个伙伴有约,花了老大的功夫才从书房里逃出来,一路上遮遮掩掩的出了后院,正巧看见了路过两个小孩子配合起来打树叶的一幕。 东西看上去丑陋简单,但李长海却是敏感地发现那玩意儿的力道不差,打点树叶什么的未免大材小用了些;本以为两个乡下小孩子几句话哄哄骗骗也就罢了,谁知道这后头还有个不简单的后台。 被云英堵着后院门不让关上,看她样子还真的想大叫,急得李长海就掏了钱袋,生怕迟了一步云英就真的大声叫唤起来,拉开钱袋口子示意云英瞧里面白花花的银?子:“丑八怪,你认识这是啥不?” 云英没点头也没摇头,转身靠着一边门框,示意远根将他手里的篾条枪交到自己手中,上好了一颗“子弹”,对着巷子对面的一片新鲜树叶就“发射”了出去,算她运气不错,竹片重重的弹在叶子上又落了下来,随后那片叶子也跟着落了下来,仔细一看,貌似缺了小半片。 李长海双眼放光的盯着这一幕,转回头来看着云英手中的篾条枪笔直得一伸手:“给我瞧瞧!” 云英手一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篾条枪的构造再简单不过,而且在使用的时候有很高的失败率,远根仗着玩得时间久,而她仗的是熟悉构造,这才能够做到例无虚发,要是轻易的交到李长海手里她可怕人家试用后反悔。 李长海对于银钱向来没什么概念,反正没银子了冲着爹娘、大哥、二哥伸手便是;当即掂了掂钱袋,想着待会儿还要请同窗喝茶玩耍,便只随手取了两锭银子摊在手上:“这个够了不!” “少爷……”被叫做猴子的小厮见着李长海拿出的两角银子不由得着急,那合起来起码得有二三两银子了吧,去街上都能买老多东西了。 云英看出了猴子的潜在台词,趁着猴子还没说出来之际伸手一把抓过银子,顺道将另一只手的篾条枪连同竹片子弹一起放在他白胖的手掌心,急急忙忙的说道:“便宜你了,这可是迄今为止独一无二的篾条枪。” “六姐。”远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玩了很久都玩得没了棱角刺手的篾条枪被李长海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研究,嘴巴不禁扁了扁。 “回去六姐给你做弹弓、做水枪。”云英一只手死死捏着掌心的银角子,经历了这么些天,她已经搞清楚这个地方的银钱是怎么换算的。一文钱如同她前世的一块钱,一千文钱等同于一两银子。一文钱能够买到糙米一斤,这两个银角子至少也有二两,能买多少糙米了!念及此,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弹弓、水枪?有篾条枪好玩吗?”远根好奇的被转移了注意力,牵着曼儿跟上云英的脚步。 “是啊,丑八怪,什么是弹弓?什么又是水枪?还有这个,叫篾条枪吗?”没想到拿了篾条枪在手的李长海也亦步亦趋的跟着云英姐弟三个走了几步。 丑八怪?云英愣了愣,想起自己现下的大饼脸和眉尾的伤疤,眼神黯了黯。但银货两讫后谁愿意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叫丑八怪的;云英不禁回头啐道:“你也不照照镜子,五十步笑百步!哎呀,你们家门还没关。” 这句话她故意叫得很大声,李长海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敞开的后门处像是有身影在晃动,吓得赶紧催促小厮,“猴子,赶紧去把门关上,别被花老头瞧见我们。”人也跟着往门边跑,跑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回头追问道:“什么是‘五十步笑百步’?” 云英却是趁着这主仆俩回身关门之际,一言不发的赶紧带了远根和曼儿转过弯往出镇的街道跑去,转过弯人群又多了起来,也不知道那小胖子有没有跟上来。 这边沿途左右多了许多规模不一的酒楼茶肆,不如刚才的街道贵气,但又比南市那边井然有序,看来是镇上中游人家的去处。 罗五婶和乔齐嘴里的“珍味居”就在这条街上,这个时候珍味居门口竟然摆着一张条桌,旁边起了几屉蒸笼,热气腾腾的样子引人馋涎欲滴。 可远根和曼儿压根没心情注意这边,两人还在为被夺走的篾条枪心痛,对云英口中的弹弓和水枪都兴趣缺缺;不得已,云英只好一再承诺回去后直接教会远根亲手制作篾条枪,这才让两个小的破涕为笑。 “包子,热腾腾的肉包子只要一文钱一个。”珍味居门口的店小二适时的吆喝了一声,云英摸了摸怀里顾八娘塞的两文钱,不期然的摸到了银子的咯手的硬度,当下心里大定,挺了胸牵着弟妹上前,豪气的要求道: “给我两个包子!” “好咧。”机灵的小二哥应了一声,取过一旁裁好的油纸给云英装了两个大人拳头大的肉包子,并好心的添了一句:“这包子卖得便宜可不是偷工减料的啊,只是咱们的包子馅都是每日楼里干净的剩菜做的。” 难怪!云英真觉得珍味居的包子竟然比刚才市场里见着的包子还大还便宜;而且,好好的一个两层气派酒楼会在街边摆地摊卖包子这一点都不科学啊,敢情问题在这。 不过她可不会觉得人家这样就是欺骗消费者,人店小二这么解释后也有后悔不买的,店小二不也退了银钱还笑呵呵的道个歉! 见云英拿着包子带着弟妹一时没离开,店小二伸手指了指身后干净气派的大堂:“小姑娘,要是不赶着走可以进去坐着吃,门口有不要钱的茶水可以随意用。” 得,就冲着人家这份服务,云英都能猜出珍味居的生意肯定不错,这包子的味道想必不会太差。 038 珍味居包子 在连续吃了好几年清汤寡水伙食的人心目中,珍味居的包子不吝于珍馐美味,咬上一口,肉味汤汁就在唇舌间流转,只是几粒细碎的肉末也能让远根和曼儿眯着眼睛享受大半天。 “六姐,你也吃!”两个孩子耐不住肉味吸引咬了一口包子陶醉后双双都想起还有出了钱却没得到包子的云英,一左一右给云英递到了嘴边。 说实话,云英自己都能感觉喉间急速吞咽的口水,久违的肉香可不是你想忽略就能忽略的,要不是害怕衣衫褴褛的三人拿出一角银子来吃包子可能会招惹麻烦,她非得掏钱买上几个吃个过瘾不可。 望着被弟妹咬出一个缺口中露出来的深褐色,云英难以抗拒的咬了一口曼儿手中的包子,麦香和肉香、咸菜香完美的结合在一块,这滋味儿还真是难以言表。 “六姐,你还没吃远根的。”远根吞了吞口水,咂咂嘴回味一下刚才那绝美的味道,固执的伸手,看样子要是云英不吃他的这份他是坚决不会缩回去的。 云英心里暖烘烘的,伸嘴小小的咬上一口,摸摸两人的头:“行了,六姐觉得这包子不好吃,你们两个多吃点。” “不好吃?不会啊。”远根怀疑的又吃了一口,重新伸到云英面前,满含期盼的睁大眼睛:“六姐你刚才指定没尝对,你再尝尝。” “是,六姐你吃。”曼儿也在一边伸长了手臂。 “六姐觉得这茶水味道还不错。”云英推开二人的好意,端了茶水往肚子里猛灌。 就在三姐弟坐的位置往右的一个角落里,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文士从始至终看完了这一幕,摇了摇头,拉住了在桌子之间穿梭的一个店小二吩咐了几句。 不一会儿,云英姐弟三人面前就多出了四个大肉包子。 “等等,小哥。”云英吓了一跳,忙拉着远根和曼儿跳下了桌子,“我们这就给别的客人腾位置。”她瞧着早上进来吃来吃包子喝免费凉茶的人还真不少,以为店小二是看着三人就花了两文钱还白占着一张桌子特意来赶人的。时势逼人,左右她穿越后服的软多了去了,也不多这一桩。 “不是,你们尽管坐下慢慢吃。这四个包子是咱们珍味居送给你们姐弟三个吃的。”店小二年纪也不大,笑起来挺和气的一个人。 “无功不受禄!这包子我们不能要。”云英本来想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调,说完之后她都有些佩服自己的,一场穿越竟然能够让她慢一拍的反应变成快一拍。 她没注意到她的话一出口,右边桌子后的中年文士眼神闪了闪,对店小二轻轻挥了挥手。 珍味居做这种剩菜包子时日已久,不管是中年文士刘掌柜还是店小二都应付过形形色色的客人,到了珍味居,刘掌柜都会看着能多帮一把的就多帮一把,当中自然不乏有那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古板书生说过这样的话,可人家那是饱读诗书的书生!云英这小姑娘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店小二和刘掌柜应付这样的场景也不是一次两次,见刘掌柜的动作,店小二也不和云英多做争辩,只是将珍味居劝诫穷书生的那套用了出来:“客人有所不知,这剩菜包子许多人都嫌弃不吃,要是辰时过了还未卖完也不会继续卖,与其扔了可惜不如赠给不嫌弃的人多吃上一个。” 说完,店小二甩了甩肩上的白色抹布头,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六姐,曼儿不嫌弃。”曼儿从小被忽视,长得瘦瘦小小,对好吃的抗拒力等于负数,店小二的话她虽然一知半解,但也知道桌上多出来的包子是给她们三人吃的,拉了拉云英的手,盯着桌上的包子眼珠儿都不会转了。 “六姐你吃。”远根左右看着不像是有人来坐他们这张桌子,重新回到位置拿了个包子塞到云英的手里:“肉包子很好吃,给爹留。” 云英这时候也瞧见珍味居店门外的店小二开始用筲箕装包子,听他们的交谈,这是要送包子去一个叫“孤老局”的地方,单是听名字就能猜出是做什么用的,云英心里讶异珍味居掌柜为人外也放了一颗心,接过包子慢慢吃起来。 包子吃了一半才后知后觉发现她太过于神经质了,这满大堂吃东西的人穿着打扮都差不多,就算人家珍味居老板要图谋什么,不是还有比她们姐弟三个还要有利用价值的人吗?念及此,云英蜡黄的大饼脸不禁微微泛红,好在年纪小别人看不出个什么来。 包子吃完,云英心里的念头也大定。她不是挖了几株辣椒苗么,等大量开花结果后大不了送给这珍味居的老板,就当是还了这次的人情。 多年后,半身富贵荣华的刘掌柜也不得不感叹这个看似极其平淡的清晨。不过是看着姐弟三人互助互爱的一次小小心软竟然能换得之后一次又一次的重大机遇。 吃了一个包子,久饿的身体就已经有了饱觉,云英并未贪多,而是给曼儿和远根又平分了一个,剩下两个问店小二要了两张油纸包好,再次向店小二表达了对珍味居的感激之情后三人才重新踏上街道,往顾八娘事先指点的地方走去。 路上,云英总算是发现为什么来个镇上也要带着户引了,原来真的有专人负责“抽查”。这些人穿着统一蓝色短打衣裤,背后绣着个大大的“勇”字,瞧见有谁行迹稍稍可疑便会上前查验户引,正确的可以继续逛街,拿不出来的就会被勒令前往里长住处更深层的盘查。 云英看来,这些人并非凶神恶煞,相反,问询时的口气还挺温和。姐弟三个最大的云英看上去都只是七八岁,两个小的就更别说了,三人自然是一路无碍的出了镇子,来到了上次下马车的树林前。 运气不错,不但茶寮依旧,就连坐在桌子边上喝茶水吃干粮的乔齐也在。见着姐弟三个单独出现,乔齐下了一大跳,赶紧上前将三人好一阵打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自言自语道:“这木头哥怎么回事?竟然只顾着媳妇放着三个孩子不管。” “齐叔,六姐带我们吃肉包子了。”远根高兴的说了一句,回头就要把云英手里的油纸包交给乔齐:“齐叔也吃,也给远顺哥吃。”在孩子单纯的心里只知道乔齐和杨氏总是给他带吃的,就连比他大一岁的乔远顺也常常给他吃食,有了好吃的东西自然就想到了他们。浑然忘记了刚才云英说过这包子是给乔木头和顾八娘留的。 “是啊,三婶婆也吃。”曼儿的补充更能见证乔木头和顾八娘在孩子们心头的地位真的还不如个外人。 乔齐憨厚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将包子推给云英重新拿着,“你们拿着自己吃,齐叔下午会给你们三婶婆和远顺带点心回去的。倒是你们哪来的包子?” 039 极品二伯娘 老实的庄户人家都有个不知变通的坏毛病。 珍味居开设的地方是整个百家集富人最集中的地方,也是兵丁乡勇最常出没的地方,在一般老实百姓的眼中,兵丁乡勇和富人都是不可招惹的存在。赶集之时也都避免接触这一片,久而久之,百家集自然就形成了贫富两个区域的两极分化,这也是珍味居的包子明明便宜却不一定能赶在辰时末卖完的主要原因。 乔齐问了包子来历,略知道缘故的茶寮老板代替云英回答了这问题,还颇为健谈地解释了更多。珍味居原本是不卖包子的,后来为了不至于浪费每日剩下的好菜,掌柜的想出了这个主意,每天都将头一天的剩菜做成包子售卖至辰时末,要是没卖完的就拿来施给街边乞丐。 可自从镇北将军颁布了一条让乞丐从军的规矩后,百家集的乞丐都少了许多。虽然如此,镇北将军却是还有一个政令:阵亡将士的妻子鼓励改嫁,阵亡将士的父母和孩子若是无人认养的话都能够进每个镇上单独设立的“孤老局”。珍味居的刘掌柜以前就有往孤老局送衣送饭的善举,如今又添了个送早饭的活儿也不嫌多。 这些东西不但乔齐和休息的茶客们感兴趣,云英更是觉得新奇。这个腾云朝还真是奇怪,竟然还有先进的“孤老院”和“书院”的存在,却依然男尊女卑的可怕。文字和她所知的繁体字相差不远,连蒙带猜的她倒是能够认出来几个;主食有稻米、粟米、黍米、高粱、小麦,但没见着玉米、红薯;有动物油、大豆酱油没菜籽油;有白菜、萝卜没有辣椒、土豆…… 说得兴起,茶寮里说什么的都有,好的说珍味居掌柜乐善好施积阴德,下辈子也能结善缘;坏的说刘掌柜卖剩菜害天理云云。 乔齐却是看了看天色,歇了进镇去买几个肉包子的念头,暗暗打了主意明儿早些去买上几个肉包子,也好叫家里的爹娘和媳妇孩子尝尝肉味儿;他倒是没有另外有些人那么愤慨,人珍味居做了这剩菜包子又不是非要让你去买,人家不糟蹋粮食、你情我愿的买卖有什么害天理的。 他的想法就是云英现在的想法,只是恐于人微言轻不想和人争论罢了;不过以云英看来,那说人家珍味居害天理的人还问了珍味居的具体位置,保不准明儿就要去排队购买也说不定。 乔齐喝完了一壶茶,眼见着都快要过了他回村的时间乔木头和顾八娘还不来,又不可能为了他们两人误了村里人等候的时辰,干脆托了茶寮老板帮忙给乔木头留话,他则带着云英姐弟三人以及一些早早办完事情要回村的村民赶着牛车往回走。 最终,两个肉包子被云英带给了贾氏,也顺道给贾氏说了她今日赶集的一些事情,贾氏听得很认真,还给云英说了以往关平爹就是在春草纺前街的丁屠夫那儿,以后云英卖猎物便可以去那。又说起了春草纺的戚掌柜和梁绣娘,要云英卖了猎物就去春草纺给她带绣活儿。 许是许久没和人说话了,贾氏絮絮叨叨的给云英说了许多,云英也认真的听着,眼角余光瞧见一角洗得发白的靛蓝色书生袍角也在所谓的“书房”门缝存在了许久,直到她离开。 乔木头和顾八娘是在午后到的家,云英早已在灶上备着凉茶。顾八娘回来就忙着指挥乔木头去置办绣花架子以及规整带回来的一大堆东西,她似乎忘记了云英三个从早上到现在有没有吃过东西;云英和远根、曼儿似乎也忘记了给她交代姐弟三个怎么用两文钱解决的早餐。 看着那么多东西要收拾,云英眼神闪了闪,打发了远根和曼儿去找杨氏家的几个孩子玩耍,她则帮着收捡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再说了,紧要的顾八娘也没让“粗手粗脚”的云英触碰。 不让云英触碰的东西就有些多了,云英只好拿了她的辣椒苗在屋后的沙地寻了块泥土还算厚实的地方种了下去,在旁边放了个捡来的破瓦缸,决定今后人工废料就拉在瓦缸里用来滋润辣椒苗。 种完了辣椒,顾八娘也将她的东西收到了她房里的箱子里,正提着抱窝的母鸡和种蛋团团转。为了避免自己姐弟的房间成了人畜共用,云英直接指了指草棚旁边的池塘。 池塘里早已经没了水流,在云英的建议下,顾八娘撩了裙摆带着镰刀下去割开了一个角落,直接将抱窝的母鸡和二十个种蛋一起放在垫在池塘底的稻草上面,又将就割下来的茅草在池塘上给下面的母鸡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屋顶”。 刚刚建好了鸡窝爬起来,远远的小路上,裹了小脚的李氏和另外两个媳妇脚步飞快的赶了过来。 云英想起灶台上的猪板油和一条两指宽的五花肉暗道要遭,抬脚就要往家里冲,却被顾八娘一把拉着:“云英先挡着你奶,我去收拾收拾屋子。” 云英闻言只好转身站在池塘边等着李氏三人靠近,“奶,大伯娘、二伯娘,你们是从老院子过来的吧,看到远根和曼儿了吗?” “苕花这孩子真机灵,这才几天,眼看着活泛多了,当真是有娘教的人了。”小李氏笑着夸赞了云英两句,只是李氏听着这话就觉得别扭,合着之前跟着我是在装傻啊! “你这死妮子挡在这里干什么?没看到你奶走了这么远累着了吗?还不赶紧回去给你奶抬凳子。”罗氏一点儿也不客气。 听说顾八娘回门回来了,她可是连气都没歇一口就撺唆着老太太往这边赶,老远就瞧见顾八娘哧溜一声回了屋子,眼下云英却是直挺挺的立在路上不让道,待会儿顾八娘把好东西都藏着了咋办? 这时候就体现除了路窄的好处来,河边沙地的泥土松软,沙子又钻鞋,李氏这样的小脚妇人在踩实的土路上都走得艰难,自然不敢贸贸然绕过云英从地里经过了。李氏是心疼她栽到顾八娘手中的五两银子,估摸着顾八娘这一趟回门能买不少东西,那可都是她李氏的银钱,不捞点回去怎么成! 念及此也是慌了,反手就把云英往边上拨:“好狗不挡道!还不赶紧让开。” 云英可是有些怕这个随时都会动手的疯婆子奶奶,眉尾的伤疤见着她就微微发疼,顺着这力道也就让到了沙地里,踩了一鞋子的泥沙。 “婆婆、大嫂、二嫂,你们怎么来了?”顾八娘擦着手从屋里钻出来,明知故问。 “怎么,我不能来我儿子家看看吗?”李氏黑沉着脸四处打量,眼底悄悄划过一丝满意。屋子看上去摇摇欲坠还漏风,灶台竟然搭在露天,一眼看穿的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值得记挂。 “婆婆坐这儿。”顾八娘殷勤的领着李氏三人往一家子吃饭的木头桩子前面引,唤了云英道:“云英给你奶和两位伯娘倒茶啊。” 云英往屋旁的灶台走去,瞧见猪油和肉还原封不动的躺在灶台上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在这时,耳边传来罗氏夸张的惊叫:“哎呀,木头可真本事,刚刚分了家就吃上猪板油和肥猪肉了,可怜他侄子念书费神、侄女绣花伤身,分了家没见着油水都瘦得不成样子了,要是有顿肉吃不知道多有福气。” “……”云英佩服死了自己这二伯娘兼亲大姨。这才几天,乔远福和乔远芬就能看出来瘦了?再说了,虽然她没去老院子,远根可知道老院子现在分家没分饭,这些日子农忙,他们吃得可不差。 “二嫂是说这猪油和猪肉吗?”顾八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阴沉沉的问了一句。 040 姜是老的辣 不但云英心里头知道今儿的板油和猪肉保不住了,顾八娘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之所以留着这两样没收拾,她是怕这婆媳三个没得手东西是不会松手的,比起房里收拾起来的布料、绣线什么的,猪肉和板油这些少吃一顿不会饿死的东西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越过两眼放光的罗氏,顾八娘提了灶上的板油和猪肉转身回了李氏身前:“婆婆,媳妇没什么能孝敬您的,回一趟娘家也没什么带给您,这条猪肉是木头哥嘱咐我带给您烧给爷和爹补身子的。” “既然是孝敬我们的怎么不都割了肥肉?这夹着瘦肉的也不怕磕了你爷的牙口。”李氏一脸嫌弃的哼了一声,盛怒的火气到底是歇了一点。 早就猜到会得到这个答案的顾八娘也不意外,而是又将板油提起来让李氏过目:“婆婆是不知道,这几日农忙,丁屠夫的摊子上人多得很,媳妇也是好不容易才挤进去抢着了这块花肉。就是担心花肉油气不够,又从同乡手里添了几文钱让他把这块板油让了出来,一并留给婆婆安排。” 顾八娘的这一表态一下子把罗氏所有的希望给浇熄了,李氏和小李氏是个什么德行她还不清楚吗?这条肉和板油落在她们手里还有自己什么事儿?念及此,罗氏那叫一个捶胸顿足啊,早知道她就一个人偷偷的来了,说不定还能仗着是三个孩子亲大姨的身份得点好处呢。 有这个觉悟,她怪的倒不是自己大嘴巴四处宣传,而是暗暗责怪顾八娘不识时务,都不知道藏着掖着点,越看身材妖娆的顾八娘越是来气,罗氏忍不住啧啧两声: “镇上的屠夫姓丁?我和大嫂这么多年了都不清楚呢,想不到弟妹年纪轻轻的竟然知道这么多?还能添几文钱从同乡手里换东西,是弟妹银钱多呢还是弟妹人缘好?” 很好,罗氏有长进,不再是一位的胡搅蛮缠,学会了曲折阴人。这话说得,一下子就让顾八娘成为那种没事四处勾/搭的坏女人。 李氏混不在意的哼了一声,或许说,她内心深处就是没打算让“仇人”好过,顾八娘如何她根本就不担心,左右她觉着没有喝顾八娘的婆婆茶,心里便没将顾八娘看作是儿媳妇,更有甚者,乔木头在她心中连儿子都算不上。 小李氏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并未顺着罗氏的话继续编排顾八娘,而是轻言细语的对顾八娘道了谢:“不管怎么说,三弟妹的一片孝心还是让我们这些做嫂嫂的自愧不如啊。” 就在罗氏撇嘴,顾八娘不明所以时,小李氏话锋又是一转:“既然三弟妹孝顺,那就应该知道婆婆身子弱不能久吹冷风,我和二弟妹皮粗肉厚倒是没什么,可不该让婆婆坐在这露天地方受凉吧。” 不光是顾八娘和罗氏,云英这伪小孩心里也是一阵别扭,瞧李氏身强体壮的模样堪比罗氏,哪里见着娇弱了?而且二月末三月初的春风和煦,就连云英这瘦成竹竿的人都觉得吹着挺舒服的,李氏会弱不经风?真是个笑话。 李氏和小李氏那是什么样的一对姑侄,多年的配合又岂是一般人能理解的。李氏常常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小李氏,那也是想小李氏硬气些,对于小李氏偶尔的“机灵”,她也只会归功于自己的教导有方。于是,顺着小李氏的话,刚才都还生猛地夺过顾八娘手中东西的李氏一下子“弱不禁风”起来,身子微微一倾倚倒在了小李氏肩上,点头:“是有些发冷。” 罗氏目瞪口呆的看着这戏剧化的一幕,回过神来心里一喜,刚才她都还想着要找什么借口去顾八娘房里转一圈,没想到李氏和小李氏立马就送上门来。当下夸张的叫了一声:“婆婆你无事吧?” 接着,依靠着人高马大的优势,直接将李氏从小李氏身边拽到自己手上,关切着急的四下寻找:“怎么办?这外面也没个合适的地方让婆婆歇着,三弟妹,还是让婆婆去你榻上歇一会儿吧。” 人能无耻至此顾八娘也是措手不及,气得几乎内出血之余不得不指了指稍小的屋子憋出了两个字:“这边。” 古往今来,“孝”字大过天,顾八娘万万没想到李氏这三人能有如此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的决心,更没料到世间还有如此不要脸谋人物件的婆婆和妯娌;事已至此,唯有寄望她们在云英三姐弟房里没看到什么好东西能消停点。 只需要一眼,李氏便能看出顾八娘的不诚心。云英三姐弟的屋子里可没有顾八娘置办的大榻,更别说两个大红木的衣裳箱子了。当即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顾八娘又何曾想阳奉阴违,实在是她房里有好些样东西是花了大价钱置办下来容不得闪失,否则可就血本无归了。装作没看见的站在自己的房门前将云英姐三屋子的那扇破门边拉在手里,硬着头皮再次示意:“婆婆先在我屋里躺一会儿,我这就让云英烧点热水给您老暖暖身子。” “你们的榻我躺要不得吧,我还是到云英姐三个床上坐会儿去。”姜还是老的辣,李氏都走到门边了却是突然一转身,笔直的立在顾八娘面前,这下子,顾八娘想不让开都没道理了。 罗氏更是得意的直接伸手拉了犹自怔楞的顾八娘一把,露出顾八娘身后洞开的门框,呵呵假笑了两声:“人都说后娘刻薄,我瞧着咱们三弟妹这后娘就当得头一份,瞧给我那没娘的侄儿侄女们都预备了什么样的家什。啧啧,三弟妹,这可要不得,你和木头还要给乔家开枝散叶的,住在隔壁那间小屋子里没个像样的家具怎么成?” 小李氏扶了李氏在榻边坐好,一双眼睛像是安了探照灯似的将不大的屋里看了个遍,不愧是李氏亲自给最看重的大儿子挑的媳妇,脑袋瓜就是灵便,竟然将罗氏的话生生接了下去: “三弟妹,你看你们搬家我们这些妯娌也没帮上忙。我们现下这一看也觉得你委屈了些,云英三个能够有你这么好的后娘照拂已经是他们的福气,你可不能做得太过折了她们的福分。照我说,你们的屋子就该换一换。今天婆婆在这里倒是能帮你做主,我和榔头媳妇两个做嫂子也出手帮帮忙帮着你收拾规整东西赶紧换一换吧。” 说着,小李氏就伸手探向床头的一个红木箱子,还假惺惺的回头劝了云英一句:“苕花啊,待会儿你爹回来要是骂你娘的话你记得说都是你奶做的主。你们三个也是不懂事,好东西怎么能自个儿心安理得享受呢?眼里还有没有长辈?哎呀……” 最后一个“哎呀”是小李氏不小心拉开了红木箱子沉重的盖子发出的惊呼。 041 红绸缎惹眼 虽然没了爹娘,顾八娘的几位兄姐还是在她成亲的时候按照望月国的风俗给她准备了两口上了大红漆的箱子。这种箱子壁厚、盖重,没装东西的时候也需要一个壮年男人用全身的力气才能够搬动,意喻新嫁娘家底殷实。 腾云朝没有这样的风俗规矩,当时只见着顾大郎几个壮汉子抬着箱子进门,在乔家人眼里还以为里面是装了多少陪嫁!这不,一旦有了机会,小李氏首先就对其中一个箱子伸了手,却不料力道估算错误,连箱子都没拉动半分,更坚定了她以为里面有好东西的决心,使了大力气一掀,却是只掀起了箱子盖子,不由的发出一声惊呼。 李氏不满的瞪了她一眼,看似责骂实则维护的说道:“好心帮忙是对的,可你要称量称量斤两,搬不动就让榔头媳妇帮你一把。” 说着,李氏倾了倾身子往箱子里一打量,不由呸了一声暗道晦气。箱子看上去又大又沉,结果里面的东西还没盖着底子,而且里面装的不是旁的,竟然是洗得发白的几件肚兜和亵裤,边上还有两条四指宽的月事带子。 顾八娘心里暗笑,面上却是挂着委屈上前掩好盖子:“不敢劳烦两位嫂嫂帮忙,这些东西本就是我放在云英屋子里的,这些东西让木头哥沾了可不好。再说了,过上两年云英也能用上,正好教教她这些事儿。” 站在门口墙根下的云英也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顾八娘可没那么简单,不过也很反感顾八娘有事没事总拉她做挡箭牌的行为。 罗氏伸了脖子看了箱子中的物事也是满脸的不乐意,不相信沉重的箱子就装了这么点东西,干脆伸手翻了翻,嘴上还不要脸的叨叨着:“弟妹用这么好一口箱子就装这么点东西真是可惜了,不如送给二嫂留给芬儿做嫁妆装衣料吧。” “二嫂,芬儿侄女的衣料你备下得挺多嘛!可惜我们家没什么好东西,这口箱子我可是都送给了云英,以后她出门子也好一并带着长长脸面。”顾八娘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弱。 “她出门子?”罗氏拔高了声音惊呼道,回头瞧了一眼云英因为眉尾带了伤疤更不耐看的大饼脸,猛地打了个寒颤,最终还是不知道忌讳着什么只是喃喃自语道:“就她这样子拿来卖都卖不了两个钱的还有人家愿意要?”并且也没敢更无耻的要从云英手中给女儿抢嫁妆。 倒是李氏心里一警醒,瞅着罗氏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对了,榔头媳妇。芳儿有人家了存点嫁妆料子不为过,你家芬儿年纪还小你该不会真的存了不少好料子吧。” 罗氏不知道怎么话题就到了自个儿身上,心里有鬼的她哪里还敢看李氏的眼神,磨蹭着踱步到了窗根下抠了抠高粱杆子扎成的墙壁,这才小声辩驳道:“我和榔头哪里能存得上什么料子,倒是孩子姥姥给了点。” “啐,就你们老罗家饭都吃不饱的景况能给你存料子?骗谁呢。”李氏气得狠狠一捶榻,这一捶不要紧,广木竟然被捶出了一个拳头大的缺口,露出下面大红的绸缎料子来。 要知道,仓促搬家遇上春天,乔木头也没打算盘炕,原本在这间屋子便有一间没了chuang板子的架子chuang,为了便利,乔木头和顾八娘就近捡了些破烂板子东拼西凑了成了chuang板打算将就用两天。所有人都懂的,新婚吗,又是久旱的两人前天晚上好一阵折腾,这chuang板恰好就有一片腐朽的木头快要歇菜了,这时候李氏不过是给它最后补上一刀,让它彻底的退休了。 又偏偏,顾八娘回房藏东西的时候全都连同地上的箱子塞进了榻底下,李氏的这一下子正好露出底下不该存在于破屋烂榻间的好东西来。 “啊呀,婆婆你的手没事吧?”小李氏嘴角闪过一丝得意,第一时间却是捧了李氏的手大呼小叫起来。 罗氏就要直接多了,应声转头瞧见底下红艳艳的亮色绸缎眼睛瞪得像铜铃,三两步就跨到chuang边,弯腰抓着箱子边缘使劲儿往外一拉,还没来得及合上盖子的另外一口红木箱子应声而出。 “哇哈,这些都是啥?”罗氏大咧咧的翻起了满箱子的东西,灰白、土蓝色的麻布被她拨到一边,她的目标是起码有一丈宽的红色绸缎,像这种质料的红绸,一丈至少得要一两银子吧,这可是好东西。比起这绸缎来,底下那些烂七八糟的绣线布头根本就没放在她眼里。 “嗯哼。”李氏重重哼了一声,眼刀子嗖嗖的往顾八娘苗条的身上扎:“你藏着掖着是什么意思?有那闲钱置办这些物件的不如交给我帮你管着。” 小李氏在她背后给她揉了揉背心,柔声劝慰道:“婆婆您身子不好别生气,先听三弟妹说说缘故。”说罢,转头皱眉对顾八娘使眼色道:“三弟妹,这么好的料子想必是你想给过俩月出嫁的芳儿添妆的吧?你要瞒着我们给芳儿做件嫁衣是好事情,可气着婆婆了怎么交代?要是被村里那些个嘴碎的婆娘听去了胡乱传,你岂不是成了气病婆婆的罪魁祸首?到时候怕是木头也不能护着你的。” “哼,谁是她婆婆!一杯茶都没递到我手里,被她气死了不是正好如了她两口子的愿!你还好意思在这里帮她说话,她分明是没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否则怎么会把东西藏起来。”李氏嘴巴都给气歪了,这石头媳妇心倒是好,可别人起的心那是大大的坏,要是让顾八娘这么轻易过了关,她做人长辈的脸面还要不要! “大嫂,要说侄女,三弟妹的侄女可有好几个呢!眼瞅着芬儿都十六了,芳儿的嫁衣你不是都准备妥当了吗,这布料自然是三弟妹买给芬儿的了。”罗氏是气得鼻子嘴巴全都歪了,好一个小李氏,竟然想独吞,这可不成! 东西都还没到手,小李氏和罗氏就已经一副瓜分囊中之物的态度,真真是让顾八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又无计可施。谁让李氏先给人扣了大帽子,小李氏和罗氏又送来了台阶,现在顾八娘似乎只有两个选择: 一,撕破脸皮就此和老院子的人闹开,但也算是坐实了“不孝”这个罪名。 二,捏着鼻子认下小李氏或者罗氏的话,交出这匹布料。 【靠,爱瑷真心想要骂一句脏话了!chuang、广木、榻,看官们没晕爱瑷都先行晕倒算了,明明就是很单纯的一场婆媳大战为啥禁忌字眼就这么多呢?以后还有很长的篇幅让人怎么活?以后,爱瑷全都用一个大写的“c”代替chuang了好不好?嗯没人反对就是默认了。】 042 云英编谎话 无论顾八娘怎么选择都面临着深渊。 为了“孝”这个字,顾八娘从青葱少女耽搁成了老女人,不可能在出嫁之初来背着这千夫所指的“不孝”罪名吧。 可这匹布料整整花去了她一两五钱银子,加上土布和箱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足足接近三两银钱,交出了这匹红绸缎难道还能保住剩下的东西? 看小李氏和罗氏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顾八娘就是一阵无力,这些可都是她所有的身家了啊!本来春草纺介绍这生意给她的时候她都犹豫来着,可实在架不住一个月后交货的报酬优渥,这才狠下心肠接了这活儿,现在却…… 李氏见顾八娘灰败的面孔心里一阵解气,花出去的银子不收回来点怎么成?就这么她都觉得不满意,挑剔的眼神在箱子里又扫视了一圈,斜睨着顾八娘一阵嫌弃:“既然是想孝敬长辈、交好妯娌你就该问清楚人家都喜欢啥需要啥?你看你现在,买点东西都不知道多买些,这绸缎颜色和料子都不错,你再给买一匹这样布料的银子给我,我这就托乔齐进镇子再带一匹回来,省得你大嫂二嫂心里不痛快,也省得芳儿和芬儿觉得你这个婶娘不公平。” 这个时候,李氏倒是松口承认顾八娘这个媳妇了,可惜顾八娘现在满心的绝望灰心,巴不得和眼前这三个面目可憎的女人没丝毫关系。可怜顾八娘的绝望还没完,李氏的这个要求再次击中她备受打击的小心肝。不怪她承受力太差,实在是乔家这三人太过极品无耻。 云英瞧见顾八娘无神的双目,后知后觉的想到她虽然在旁边坐山观虎斗爽了,可崩溃了一个顾八娘,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九娘、十娘补上来,而且,顾八娘可以算是五姐菊花给换回来的,就算是为了两个小的,她也不能够让户籍上成为一家人的顾八娘真的就吃了亏,到时候赔出去的还不是自家的银钱,何必呢! 念及此,云英急忙上前的两步撑着顾八娘不让她倒下,看着正抚摸着缎面爱不释手的小李氏和罗氏认真的一字一句道:“大伯娘、二伯娘,你们是想要帮顾姨给人家绣嫁衣吗?可是春草纺的戚掌柜说了,要是一个月后没见着顾姨交上去嫁衣就会让兵大爷来抄家。” 抄家?小李氏和罗氏的动作同时一顿,双双看向李氏。李氏眉头一皱,伸手就想找东西向云英丢来,云英的眼睛很大很亮,眼神很深邃,让李氏从心底生出一种无所适从来;上次也是这样。 “真的。这绸缎可不是我们家的,我们家连饭都吃不上哪里有银钱买这么好的绸缎?这是人家兵大爷给她女儿买的绸缎,特意找春草纺的梁绣娘帮着绣嫁衣的;梁绣娘认得咱们顾姨,看咱们家吃不上饭,这才把活儿交给了顾姨做。要是你们现在拿走了绸缎,以后人家找来的时候我们只有叫人家到大伯娘和二伯娘家找嫁衣了。好在芳儿姐姐的嫁衣比这个绸缎还软和柔滑、活儿也做得漂亮,说不定到时候人家还能把工钱都给大伯娘呢。”云英很认真很认真的说着,一板一眼的扣着字眼,让人一听就知道春草纺的事情可不是一个九岁孩子能凭空捏造出来的,不是凭空捏造,那就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咯! 要是真如同云英所说,李家村可谁也得罪不起沾了“兵”的人,前面可是有关猎户血淋淋的例子在前。 虽然信了八九成,但罗氏还是不想轻易放手,对云英大声喝骂道:“小妮子知道啥,还不快滚出去。” 云英才不会依言“滚”出去呢,而是以一个九岁孩童该有的委屈挤出了几滴泪水:“人家就是知道嘛,顾姨身上所有的银钱都给奶买了板油和猪肉,为了让云英和弟弟妹妹也能吃上肉,顾姨在春草纺求了好久,戚掌柜让顾姨叫押金才能拿活儿,还是梁??菟邓?系霉艘蹋?敢庀嘈殴艘桃淮危?匚亍??朴14蚕氤匀狻p>云英这一哭也是带着自己的委屈,哭着哭着就有些收不住泪水的势头,外面这时候也传来两声和声,原来远根和曼儿跟着乔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家,就站在院子里,听着云英哭得伤心,两个孩子自然也都跟着哭了起来。 顾八娘不是傻子,虽然惊讶于云英怎么会知道春草纺里掌柜和最出名绣娘的名姓,但也知道云英编造的这篇谎话眼下便能够帮她脱出被逼的尴尬境地,当即伸手一揽云英,双双跪在c上稳稳坐着的李氏身前,低泣道:“婆婆,媳妇跟了木头就只知道一心一意为着这个家打算。芳儿、芬儿自有她们爹娘为她们准备嫁衣,我这个做婶娘的到时候有心力自然会帮上一把,哪里会僭越做不该做的事情。而且媳妇过了穿红绸缎的年纪,云英又要等上几年,所以这绸缎万万不可能是媳妇买的啊。” “娘,这绸缎要是没了,你儿子就是拿命也赔不了啊。”外面,乔木头一声哀嚎蹲在了地上呜呜低声哭了起来。 “要是我们家赔不出来,那兵大爷肯定能知道我们家还有亲戚……”云英再给谎话加一注砝码,关猎户那时候得罪了人不是连四邻村人都被人敲敲打打警告了一番么?乔木头可不像关猎户独门独户一家,要是到时候真的有那么一个兵丁找上村子来,乔木头赔不出布料,乔家老院子的人可跑不了! 毕竟只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村妇,李氏的见识有限,以前横就算了,可但凡经历了关猎户家的事情后,李家村的人对“兵”字都生出了一种没理由的恐惧感,但凡涉及到这个词,无论谁家都敬而远之;这一点,从李家村的人都不怎么爱出门去镇上就可窥得一二。 罗氏和小李氏更别说了,当初罗氏因为在董家串门子,是看着董柱子被衙役拿着两把刀摁在地上割了好几刀,那鲜血喷溅的样子吓得董家六岁的小儿子到现在都是呆呆的;就因为董柱子曾经和关猎户住得最近关系处的最好,那些衙役便凶神恶煞的要“株连”。 听到这儿,罗氏忙不迭的将手里的绸缎往外丢,像是丢慢了会被黏在手上似的,强笑着解释道:“我只是看着稀罕,就看看、我就看看,三弟妹可要帮官爷绣好了东西,别让人找家里来算账。” 043 合作的开始 绸缎倒是保住了,然而那一匹土麻布是怎么也没保着。李氏说她正想给乔成银做一身下地经磨的衣衫,精疲力竭的顾八娘甚至都说不出来什么客气话就爽快的让李氏连同猪肉和板油一并拿走,她已经不想再应付眼前几人,私心里倒是真的希望李氏干脆就别认她这个媳妇也罢,免得平白多出那么多烦心事。 真的能如愿倒是好了,可惜乔木头心里还渴望着那点微薄的亲情,恭恭敬敬送走了李氏和两位嫂嫂后回来只知道闷头修起了c铺,根本就没打算来劝一劝默默垂泪的顾八娘。 顾八娘这几日也算是摸清了乔木头的性子,见状也没了什么期望,倒是转身拉了云英干裂的小手挤出个勉强的笑容来:“今儿多亏了云英,只是不知道云英怎么知道春草纺的?” “我听贾婶子说过。”云英抽开了手,“既然没事了我做饭去。” 眼瞅着猪肉和板油就这么飞走了,云英心里还是觉着挺可惜的,据她了解,五花肉倒是便宜,可猪油贵啊! “去吧,我买了粗面和糙米,就放在灶背后的柴草里,今晚上蒸几个粗面菜窝头吧。”顾八娘也打算趁机和乔木头说上几句贴心话,被李氏拿走的只是东西,可不能也让她把自个儿男人的魂儿也给带走了。 没了可以觊觎的东西,老院子那边又当乔木头一家子不存在。乔木头和顾八娘忙着整地准备三月时种上高粱,回家又要修缮屋子,无形中,云英三个成为了被放养的孩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贫瘠的李家村,谁家的孩子不是放养的!比起那些成天上山下河的瞎胡闹,云英姐弟三人生活已经算很规律的了。 早上一家人早早吃完饭,乔木头和顾八娘走的时候顺道就把远根带去老院子跟着乔百胜认字,云英则简单收拾了屋子就带着曼儿到关平家,贾婶找到了云英帮忙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开始拿着家里的破衣服训练云英和曼儿拿针绣花,也顺道的给云英讲一些人情世故。 云英前世就是个宅习惯的人,这辈子也没打算过得多轰轰烈烈,技多不压身,每天都带着曼儿来认真虚心的听贾婶的教诲。让她郁闷的是,整整三天她竟然一次也没见着关平,弄得想谈谈合作事宜的也没找着机会。 时间一晃就到了赶集前一日,寻摸着关平布下的陷阱应该能出货了,云英带着丝小兴奋的打发了曼儿去了杨氏家,找了家里的背篓垫上了一圈青草,在中间留出个隐蔽的空间,里面要是放下两三只兔子绝对不会有人发现。 谁知道兴奋的跑去关家寻人却对上贾婶一张错愕的面孔。 “平儿一大清早就出了门,我还嘱咐他要去你家寻你一道呢。”贾婶也着急不已,关平这几日除了出门吃饭,其余时间都乖乖的关在书房念书,她还欣慰着这孩子总算知道上进了,可现在见着云英一个人出现,她生怕关平不信邪的就要亲自去镇上售卖。她出身不凡,见识也颇为不凡。腾云朝的官员考核极度严苛,而且上任之后还要面临敌对势力的调查,关平是万万不能留下从商这个污点的。 “贾婶你别慌,我这就去去找关平哥,不会让他亲自接人银钱的。”经过贾婶几天的科普,云英大概知道了腾云朝对读书人的出身苛刻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 贾婶有心想要亲自去找着关平喝骂上一顿,可残废的双腿让她是有心无力,只得催促云英动作快一点。 云英也不敢耽搁,要知道,耽搁的可是她的提成!虽然怀里贴身带着上次在百家集从那个小胖子手里挣来的银?子,可因着穿越而来就亲眼看到亲姐姐被发卖,她对生活极度缺乏安全感,明晃晃的银子总是能够让人感觉安心。 还好西山头的入口只有唯一的一个,云英只需要等在入口处就不怕关平会跑掉。果然,她不过是在入口外站了十来分钟,那丛长在石板上的荨麻动了动,关平猫着腰走了出来,腰上两只兔子和一只山鸡还在微微抽搐,想必还活着。见着这一幕,云英倒是很好奇关平布下的陷阱究竟是什么样的?不知道能不能捕到大点的动物。 “你怎么在这?”关平想必也没料到云英会守在这儿,眉头紧紧皱在了一起。 “在这等你把东西交给我啊!”云英理所当然的解下背篓,掀开上面伪装的猪草露出下面的空隙,“放在这里就好,我明儿一早就去镇上。”云英倒是不担心自己没户引的事情,据她观察,镇上的乡勇一般只对成年人检查。 关平没动,眉头皱得更紧了,本来斯文俊逸的一张脸被他皱得丑了好几分,“明天?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家在打猎吗?” 他这么一说云英也回了神,“对啊,明天赶集,街上人想必多得很,人多口杂的传到外面可不好。”财不露白,低调发财;这道理云英比谁都清楚,只是想着即将到手的银钱太过兴奋了而已。这么一回神脑袋瓜子自然而然开始运转,没等关平的建议出来,她就扬手打了个响指:“我知道了!趁着现在猎物新鲜、路上来去也没人的间隙赶紧的去镇上卖掉。” 算了算时间,现在辰时初,乔齐的牛车是赶不上了,要是走路的话起码要午后才能到;好在乔齐回村的时间挺晚的倒是能节省一番力气。想到了这些,云英也不打算耽搁时间,上前直接动手拉扯捆在关平腰间的树藤,“既然这样,那我动作就要快一点了,” “你干什么,我来解。”关平还在为云英打响指时那发亮的眼神怔楞,措不及防被她凑到了眼前,低头就能见着她蜡黄的发顶以及小巧挺翘的鼻尖,就连鼻尖上的几颗褐色雀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莫名的,关平就觉得眼晕,急急退后了两步低喝道。 “那你倒是快点啊。”云英没发现关平的局促,顾自在脑海里想象那天牛车行走的线路,捏了捏怀中银?子的硬度,打算这一趟去找地方把其中一个银?子换成铜钱,能给家里添点肉菜啥的。 044 抄近路赶集 “你干什么?”这下子,轮到云英对身后亦步亦趋的关平低喝道。 上路后云英才知道两只兔子和一只山鸡的重量可不简单,她单单只是背着走了一小段路就觉得有些发喘,转身却是发现关平竟然无声无息的跟着她走过了安澜桥。 “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你?我是怕你待会儿中饱私囊。”关平躲开云英奕奕有神的杏眼看向他处。 云英语塞,雇主不信任刚刚上班的工人也是正常,她可无权干涉,于是只得点了点头,转身继续弓着身子往前挪。 “我说,你该不会想从顾家凹中间这条大道走到镇上去吧?”谁知道走了一会儿关平又开口了。 “不走路难道还有车搭?”云英擦擦额头上不断涌出的汗水,想想才走了三分之一不到的路程,心里发苦:在古代,想要踏踏实实靠牢里挣银子其实并不如想象当中容易。 “你该不会不知道从一线天有条小路可以直接到百家集南路口吧?”关平也是看着云英错开小路一直沿着大道走才开的口,当然,其中不乏有他见着云英佝偻着腰背着大背篓行走的动作太狼狈的缘故。 云英站住脚步,她的确是不知道还有另外的路去镇上。 见着她转身茫然的模样,关平就知道她定然是不知的,仔细想想,这条小路还是当年他爹带他常常走的小道,别的人倒是真的没见过几次。想也没想的,关平就指了一线天沿着山壁斜着往上走的一条小道:“喏,沿着这条路走,上山不到半个时辰,下山更快,走这边用不了午时就能进镇了。” 说完,又抱怨道:“真是不知道我娘是看上了你哪一点?” 虽然如此别扭抱怨,关平却是在翻过一个小山丘后伸手将云英背上的背篓卸了下来,将里面的猪草给倒在了路边,一甩背篓背到了自己肩上:“这条路走的人少,待会儿回来你再装上草回去便是。” “回去我还装草干什么?家里又没喂猪。”背上负担一去,云英觉得整个人都轻松多了,分家后虽然生活同样清苦,可好歹能混个肚儿饱,最明显的表现在于云英姐弟三个的身子不再单薄,走路也不会动不动就停下来喘气了。 关平看着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书生,可背上背着十来斤照样健步如飞,倘若不是照顾云英的步伐,他不用午时便能到达百家集。 到了百家集,关平熟门熟路的领着云英绕到了云英曾经来过的那条嘈杂小街。关平正要往丁屠夫的摊子走去,背篓却是被云英坚定的抓在了手中:“关平哥,我去。”没道理成了她陪着关平做买卖来着。 想起家中母亲殷殷期盼,关平最终还是妥协了,将背篓放在了地上:“以往我爹来的时候兔子是二十文钱一只,山鸡是十五文钱一只。只有獐子贵上一些论斤头。” 背好背篓的云英身子一顿,欲哭无泪。当她听到贾婶说要找人帮忙买卖野物时她只想着前世所知的那些野物有多值钱多值钱,脑袋一热就自告奋勇了,还以为一成是多了不起的价格,现在才知道,废了那么大的神,走了那么远的路,结果她就挣了五文钱!五文钱,换做她前世的价值观算来还不够一顿早饭钱。 许是看出了云英的沮丧,一路上想了许多的关平试着劝了一句:“下次我多做两个陷阱。”从这时候开始,关平才算是真正采纳了云英的意见将她当做了合作伙伴,不皱眉的他看上去暖意袭人。 云英想了想上次打听到的消费情况,安慰自己不过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能够花半天挣上五块钱也算不错了,这么一想心情果然好了许多。 “丁大叔。” 云英站在屠夫家冷清的摊子前正不知道该怎么唤人时,身后关平处于变声期的独特嗓门就先行响了起来。 坐在摊子后面斜靠着门框打瞌睡的丁屠夫闻言一个激灵站起了身子:“割肉吗?上好的肥肉……” 瞧着五大三粗一脸油光的丁屠夫动作那么敏捷,云英不由暗暗发笑,眼神在案板上方挂着的一条后腿瘦肉和两三条五花肉上转了转,脆生生的反问道:“丁大叔这里还有肥肉卖吗?” 关平微微扯了扯嘴角,没想到云英还会同人开玩笑。 丁屠夫此时看清了摊子前的两人,云英他看着眼生,但关平那斯文的气质就有些独特了。而且去年之前,关平每到赶集日都要来他的摊子上等关猎户来镇上,然后爷俩一起回村子,想要记不住都难。 只是?自从关猎户过世后,这还是丁屠夫第一次见着关平出现,不由惋惜道:“小关这是来买肉还是怎的?” “不是,哥哥来镇上买书的,顺道陪我来卖点东西给丁大叔。”云英接过话头,轻易的将关平给摘了出去。 “哥哥?”丁屠夫不确定的跟着呢喃道,上下打量了一番长相平凡的云英,又打量了文质彬彬身材瘦高的关平,“小关原来还有个妹妹。”至少,这两人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大大的杏眼,明亮的眸子。 “……”关平没说话,其实这样安排最好。读书人本人不能做买卖,可至亲家人却不在这范畴内,毕竟,要是没人赚钱,那又怎么能供养出花钱如流水的读书人。 “是啊。”云英也不废话,转身将背篓搬到胸前:“丁大叔看,兔子和山鸡都还新鲜着,您看着给价吧。” “唔,许久没见着山货了,既然是小关家的东西,这价格还是和以前一样吧。”丁屠夫只需要看一眼便知道货都是好货,只是做生意的人总是要加上那么两句:“如今生意不好做,这兔子山鸡处理起来麻烦得紧,不然也要给你们抬一抬价格了。” 这话云英爱听,正好有件事情她想要确定一下呢,于是没有如同丁屠夫想象中那样露出窘迫尴尬的表情,反倒坦然的问他道:“那要是每次我送来的猎物都打理好的丁大叔是不是真的要抬价?” 野兔毛皮可是值钱的物件,关平不是说以前还是要来丁屠夫这剥皮的吗,证明丁屠夫剥下来的都是整张皮毛,这皮毛去哪了?要是他真的嫌弃难打理,何必不早早将剥皮的诀窍传给关平爹呢,这样不是省事多了吗?再来是山鸡,山鸡虽然没野兔那么有用的毛皮,可一身绚丽的羽毛乃是做毽子、鸡毛掸子的不二选择,难道没人做这两样物件? 045 此处不留爷 关平抿着嘴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看似眼神目光游离,仔细一看却发现他耳朵竖得高高的听着云英和丁屠夫对答。听得丁屠夫说要看在他面子上给原价买猎物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可听到云英似乎想要加价的时候不禁面现焦急的跺了跺脚。 丁屠夫也是没想到关平没开口,和他一道的小女孩倒是脆生生的说话了,角度原因,俯视过去第一眼便是云英大饼圆脸上眉尾那道足有半寸多长的伤痕。 照理说,一般人看到这样的情况就是铁石心肠也该软了几分,可惜丁屠夫不是一般人,他可没那个好心,更何况去年关猎物那头野猪本该低价卖给他转手就让他赚上一笔的,谁知道关猎户想着要给关平攒银子去县里赶考,让他平白失了个好机会。眼珠儿转了两转,以一种大灰狼对待小白兔的声音诱/哄道: “你看看你们兄妹俩小孩子家家的难道还会开膛剖肚不成?再说了,也不能让这些污秽的东西污了你哥哥的眼是不?” 云英不想看丁屠夫强装慈祥的笑脸,这人摆明了做贼心虚,东西卖给他才怪,拉了拉背篓肩带,“丁大叔,要么你就现在剥皮拔毛,既然污秽我就帮你带到山里面扔掉就行。” 丁屠夫可以不要山鸡毛,可兔子皮留着卖给县里来的皮毛商人价钱不比一只兔子便宜,哪能如了云英的愿;眼珠子一转,态度变得强横起来,将砧板上的刀取下来用力剁下去:“要卖便卖,哪有这么多废话?” 关平伸手拉了一把云英的背篓,示意云英赶紧卖了走人,眼看着市场里这些没生意做的闲人们大有围过来的趋势,小伙子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了。 “东西的确是要卖的。只是买卖、买卖,也要你情我愿是吧。”云英本来是个不愿意动脑的人,但穿越后为了生活,逼得前世都快生锈的脑子也只能高倍运转,左右背篓里东西不多,也不用死守着丁屠夫不放,以她看来,那人好心不错的珍味居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再者这镇上的酒楼餐馆这么多,难道还吃不下这点东西。 “哼!要不是看在你们家死鬼爹的份上我会好好和你们两个乳臭味干的小孩儿说这么多?”丁屠夫的耐心似乎用完了,从肉摊旁边的小木箱里抓了一把钱放在案板上:“东西留下,钱拿去。”这时候又瞧着四周围上来不少街坊,又怕影响自个儿的名声,勉强的又补了一句:“你们看你们抓的兔子皮包骨头的,能卖给谁?” “那我们转转问问还有没有人买去,要是没人买再给丁大叔送来。”云英忍着怒气客气的退后了一步,并未把话说死。 “你……”关平明显没料到丁屠夫和云英会说到这么僵,但同时也对丁屠夫的变脸多了一分了悟,眼中满是坚决。 “走吧,还站在这干什么?”云英以为关平的迟疑是害怕她卖不出去猎物,不禁也学着丁屠夫哼了一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没了这个店还有下一村。” “什么车啊路啊的,笑话!你要是离了我这个摊子卖出去东西了我白送你两斤肉。”丁屠夫在围观的人中转了一圈,没发现老对手王屠夫的身影,知道他指定是去收猪了,也就放心的坐回摊子后面翘起了二郎腿;放眼整个南市场,有几家能一口气买那么多野味的。 这一点,云英也是心知肚明,出来后直接转弯上了上次走过的那条巷道;后面关平研究完了云英那两句诗大觉精妙,三两步追了上来,很是激动的问道:“这两句诗你是听谁念过?难道是乔祖爷!听起来有些别扭,但意思又差不多,奇怪奇怪……” 什么诗?云英满眼迷惘。 “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难道是两首诗里面的?” 看关平专注的样子就知道他对学问的痴迷到了一定的地步,这样的书呆模样让云英想起前世一段想要忘却的记忆,下意识摇了摇头,甩去脑海中那个戴着眼镜的清瘦人影笑着回道:“好像是吧,我都不记得是不是听我祖爷念过了。” 云英没打算解释为何要把这两句生搬硬套用在一块,没有献宝似的念全了那句“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更没有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后面还有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些话说了一句难道还要用更多的谎来圆?她的宗旨可是:低调做人,谢绝麻烦! “乔祖爷不愧是多年的老童生,这样的字句不知道从哪本典籍上看来的。”原本关平都还有些瞧不上七老八十还是个童生的乔百胜,可就冲着这两句不成诗的句子都能被云英这样的丫头片子口中念出来,他也决定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向老人家讨教一二,说不定还能受益无穷呢。 沿路想着句子的精妙以及当中的含义,等关平回神的时候已经站在了珍味居的大门前,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云英背后的背篓拖到了一边:“你干什么来这边?” 从小,关平便听自家爹爹说珍味居这边的人家非富即贵,在他没有功名之前千万不能招惹云云;时日一长,就算他只在一街之隔的书院念了好几年书,平日里来去也是错开了这边一圈,没想到今天倒是糊里糊涂的被云英引了过来。 云英虽然是这个地方土生土长的人,但芯子却对阶级观念没有太大的感触,被关平扯着背篓往后拉差点摔倒在地,气得转身怒道:“要么闭嘴跟着我走,要么你自己把东西拿去那个丁屠夫低价贱卖了,从此以后谢绝合作。” 这还是关平第一次见着云英如此强烈的情绪变化,以往的她说话柔柔细细,声音也很小,和贾氏聊天时候也只是偶尔听到她应上一声;他都还在怀疑当初云英掀门说的那些话是个幻听,没想到就见了这么一出。怔楞之下,云英已是大步迈进了珍味居大门。 关平还能怎样?当然是闭嘴抬腿跟了上去,不过出于安全起见,他和云英起码隔了一丈多远。 珍味居的伙计们刚刚收拾完大堂,正趁着午时的忙碌还未开始之前聚在账房柜台的位置做短暂的休整,说说笑笑的气氛和谐。 云英刚一进门就被面向大门的一个店小二瞧见,甩了甩肩头上的白布巾子,店小二快步迎了上来,看清云英的年纪和打扮后微微一愣,但还是挺友好的问了一句:“小姑娘是来咱们店找人的吗?”从镇上好几百人中脱颖而出到珍味居做工,本身就成了亲戚当中的红人,就是这位店小二都被别村的远亲找来巴结过,所以他第一个想法便以为云英是谁家的穷亲戚。 “不是,我想问问你们这儿收不收野味儿。”云英拉了拉背篓,示意店小二瞧里面的东西。 046 珍味居刘二 像珍味居这样的高档酒楼自然是不缺野味出售,不仅不缺,珍味居的野味可是由专人到山林茂密的村庄挑选收购而来。 但珍味居的刘掌柜向来优待山民是出了名的,不然罗家岙的罗五婶也不会阴差阳错的靠着售卖些山珍给珍味居养家糊口。 虽然觉得云英这样大咧咧就到正堂来售卖野味太过突兀,店小二也没太过为难,而是指了门外一条小巷子道:“小姑娘从那边去咱们酒楼的厨下问问。” “多谢小哥。”云英松了一口气,没有被人立刻赶出去就是好事,转身循着小二哥指点的地方走了进去。 容得后厨出入的地方能有多好?就算珍味居作为百家集最好的酒店,卫生方面做得够好,后巷也充斥着难闻的馊臭味,才走了几步,关平就不得不捂着鼻子退了出来,好在云英正站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叫人。 午时将近,珍味居的后厨一片忙碌,一个身材矮胖的老头却正站在青石板的天井中满面愁容,云英在外面喊了几声才让他问询转身:“小姑娘,你叫我?” “是啊,大叔,这里收不收野味的?”云英没轻易的跨进院子,在外将背篓放在地上给那老头瞧见。 这位矮胖老头不是旁人,正是珍味居刘掌柜的亲生弟弟,兄弟俩作为百家集珍味居的主事,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他负责后厨饭菜,被人称一声“刘师傅”。刘师傅在烧菜上很有一手,相对的,也喜欢研究做菜,经他的手创出了不少为人所称颂的好菜品出来。他还有个爱好:喜欢种花养花。 这个爱好对于一个偏远落后的百家集来说真的很“变/态”,但放在他们兄弟俩原本生活的地方就不足为奇了,他这个爱好其实还是被上头的主子所影响,为了迎合主子的口味才渐渐开始爱好的。只是不知道是他手艺太差还是落到他手里的花太娇贵,爱好了好些年竟然没爱好出个名堂来,还经常让头年开花入手的花儿隔年就慢慢死去;也正因为如此,他反倒像是和花儿杠上了似的,越死越养,越养越痴迷。被派到这百家集也有些时候了,说起养花竟然难觅知音,弄得他气闷不已,这几日干脆又转化了兴趣,寻思着以花入菜的可能。 让他愁眉苦脸的是天井中的一盆近乎一人高的植株,去年从县城带回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本想着它开的花朵大试着用来做菜尝尝的,谁知道都是快到开花的季节了它今年却是蔫了吧唧的,以至于看着云英背篓中奄奄一息的野味时也是兴趣缺缺,摆了摆手道:“珍味居不缺野味,小姑娘你还是去别处问问吧。” 说罢,又转身对着花盆叹了一口气。 云英倒是也想潇洒的转身就走,可重新提背篓的时候脚下却突然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不得已只好在门槛上坐下来擦去额上的汗水,看关平在巷子口探头探脑的样子一阵不服输,鼓起勇气又唤了刘师傅道:“大叔,你看看我们捕到的野兔和野**,常在山上跑的野味吃起来最香了。” 刘师傅回身的一瞬间,云英见着了被他庞大身子遮住的天井花台,里面大大小小放了许多的花盆,这时节正当花开之时,但却见着不少的花木呈颓败之象,最明显的当属他面前那株看不清是紫玉兰还是白玉兰的植株。 云英前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开一家花店,种花、养花、卖花,可惜没等她愿望实现就遇到一系列的事情最后穿越到了这养花都属奢侈的地方来,见着天井中这些花都快被人给养死了自然觉着不舍,情不自禁放下背篓一步步走到了花台前。伸手摸了摸玉兰树卷曲的树叶,发现叶子边缘发黑发干…… “你干什么?”刘师傅发现了云英的举动一阵着急,要不是云英只是个小姑娘,说不定他都动手赶人了。 “这是白玉兰还是紫玉兰?要是再不换个盆子换个地方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能死得不能再死再死了。”云英收回看花台上风口的目光,撇撇嘴,收回手在衣裳上蹭了蹭。李家村的人老是嫌弃饭菜里没有油味,特别是二伯娘罗氏,真该让她代替这柱玉兰花站在厨房的排烟管道口来“熏陶熏陶”,看她今后还抱怨不? “小姑娘你不认识了吧,这个叫‘望春花’,不是你说的什么‘玉兰’。不过这花儿开放呈紫色,倒是和别的望春花有所不同,这才更显得稀罕。”平日里,和刘师傅说花的人是少之又少,所以听着这面貌平常的小姑娘说起花儿来即使没对也觉得舒坦,更何况学着自家主子充一充行家教育别人一直就是刘师傅最爱的娱乐方式。 “望春花?紫色?那就是紫玉兰了,也叫辛夷。难怪在这院中活不下去了。”辛夷虽然和白玉兰同属玉兰科,而且两者的存活率都相当大,但比起白玉兰的抗烟力抗污染却是差了许多,要是在长时间油烟熏陶下还能存活那才是怪了。 走近了看,这花台里还有好几种花木都属于比较娇贵类型,有的不适合在盆子中栽种,有的该修枝剪叶了,只有少数几种生命力顽强的还在竭力支撑,真真是暴殄天物。 “为什么在这院子中活不下去?你看那边的望春花不是好好的吗?”刘师傅指的是酒楼前面院子中几乎两层楼高的白玉兰,枝叶茂盛,打满了花苞,看来再过些时日就能见到满树花朵的盛景了。 “这个……”云英正想给这位胖胖的小老头解释下紫玉兰身处厨房排烟口的危害以及花盆的局限性,可突然瞧见房门口自己的背篓,心思一动,话锋一转:“说来话长,可我还有事情没做,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小姑娘的小心思刘师傅一看便知,大手一挥:“不就是三只猎物吗,我做主给你收了。” “您能出多少钱?”云英可不敢像他那么豪气,小心翼翼的问了价格。 猎物的价钱刘师傅也是惯常经手的,瞧也没瞧一眼东西便说了价:“连毛皮过称。野兔八文钱一斤,山鸡十文钱一斤。” 云英差点跳起来,这么一算,一只野兔或是山鸡要卖四五十文,价钱可比丁屠夫那儿划算多了。 还没她这阵兴奋劲儿过完,刘师傅又给了她一个惊喜:“左右现在有空儿,我让人来收拾兔子和山鸡,你左右都要在这等着拿回兔子皮,趁这功夫给我说道说道紫色望春花为啥不能继续种在院子里?要是有理,以后你家的猎物珍味居都包圆了。” 047 玉兰花入菜 云英愣了,为什么还要等着拿回兔子皮?看刘师傅眼神清正不像是丁屠夫那样眼珠儿乱转的油滑之人,加上相信珍味居的人品性,云英干脆直接将问题问了出来。 刘师傅上下打量了一番云英的穿着打扮,面露同情道:“小姑娘难道不知道这镇上每个集市都会有收皮货的商人来百家集收购皮子吗?这兔子皮要是剥好了单单是一张皮子都能卖到二十文钱。” ohmygod!云英在心里惊呼一声,难怪关平爹能够修得起泥瓦房,敢情做猎户这么来钱?只是搞不清为什么关平爹会一直和丁屠夫做买卖而不寻思着找酒楼,不过说不定人家有只是关平不知道而已。 想到关平,云英拍了拍脑袋,“大叔你等一等,我哥还在外面等我,我出去说一声就进来,你赶紧让人剥皮吧。鸡毛要是你们不用的话我也要。” 关平刚才看着有以前书院的同窗进了珍味居,不过是往前走了几步躲了一躲而已,回过头来就不见了云英影子,正徘徊着需不需要进巷子找上一找,她就从里面蹦蹦跳跳的出来了。 “你刚才去哪了?背篓呢?”关平迎头就给了云英两句。 看在他先关心的是自己的去向份上,云英大方的原谅他尖利的声音和不太友好的口气,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分享自己心头的喜悦道:“关平哥,那丁屠夫可恶透顶。一只兔子起码能卖这个数,他倒是好,直接吃我们一半多。” 云英的手指比一个“六”的形状时,大拇指高高翘起,小指纤细,看上去异常的动人。关平不好意思看她明亮的眸子,退了半步躲开她拍肩膀的手掌,没想到一低头又见着她俏皮的小动作,脸色顿时爆红。 云英简单的将珍味居出的价钱和卖兔皮的情况说了遍,末了招呼他道:“走吧关平哥,进去等一等就好。”云英因着年纪心态缘故,叫“关平哥”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最后那个“哥”字往往变了音调往上扬,停在关平心中如同一把小刷子拂过,扫得一颗少男心快跳了好几拍。 想着刚刚看到的人影,关平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去前面书店站一会儿,大概半个时辰后来这里找你。” 云英对此毫无异议,与其让关平听了她关于养花那套后惊疑不定的倒不如别让他知晓。 回到天井后,云英发现刘师傅做事情毫不拖泥带水,院子里已经多了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伙计,一个剐兔皮、一个给山鸡拔毛,刘师傅望着门口略带着期待,看来方才他也是想到了什么。 见着云英进门,他迫不及待的伸手拉了她来到了花台前,“小姑娘,我猛地想起一桩事情来!你方才说不能放在这院子中养和厨房有没有什么关系?” 云英倒是觉得这人虽然胖心眼倒是不笨,点头肯定道:“你看你厨房排烟的烟道了吗?厨房油烟味重,人闻多了都不舒服,何况是这些花儿。” 刘师傅闭着眼睛想了想在京城府上养花的地方和来了百家集养花的地方,不想不知道,一想竟然就发现还真是如此,比如他来百家集后因为事情没京城忙,在住处的院子里也养了两盆花,那两盆兰花不就一直好好的么,他还以为自家养花手艺精进了呢。 云英要说的也就这么简单,其实她觉得就算她不说,迟早人也能想到此节。不过打了主意要讨好此人,自然不能只说些浅显的东西。 于是,云英背着双手绕着这柱紫玉兰转了一圈,说道:“白玉兰,三月开花,数日即谢。花单生枝顶,色白如玉,香似芝兰,故名‘玉兰’,先花后叶。紫玉兰,也是单花顶生,先花后叶,花枝外紫内白。两者看似相近,实则不同。虽然都可入药,但白玉兰多了能入菜的好处。” “水仙……,牡丹……,杜鹃……” 云英又将花台里剩下几株花的名称和特性说了一遍,让刘师傅如遇知音,除了两种玉兰的区别,别的花他也早从他跟的主子那儿知道得甚多,这时候听云英娓娓道来竟然和主子所说丝毫不差,怎么不让他激动不已。 “小姑娘……,哦,不,小友方才说玉兰可以入菜?”顿时,云英就从“小姑娘”升任“小友”了。 云英知道自己这遭算是赌对了!能够出现在珍味居后厨,能给出猎物价格,还能够支使小工做活儿,最差也是个厨子,厨子对什么最感兴趣,当然是“吃”了,想到今后可能卖到珍味居的辣椒,云英才故意说出了玉兰入菜的话来。 这倒不是云英胡说八道,前世她做未婚主妇那几年为了自己的花店之梦可是去了一家花店打了很长一段时间零工,那家花店老板是个喜欢研究吃的人,以花入菜被她研究得出神入化,连带的,云英也跟着学了不少。 “大叔,你叫我云英就好。以花入菜我也是听我娘说起过,只是……我都没试过。” 局促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道云英家也是囊中羞涩,刘师傅无意触及人隐私,自然也没继续问下去,理解得点了点头:“我姓刘,你就叫我刘二叔便成。不知道你娘以花入菜可有方子?你放心,刘二叔也不为难你,你回去问了你娘那些方子打不打算卖钱,要是愿意卖的话,珍味居向来不亏待别人。” 以花入菜哪有什么方子,不过就是简单的几种利用方法罢了,说穿了一文不值,云英还想着今后的交道,可不敢一竿子把人给打死,忙露出伤心的神情道:“我娘过世了,方子我也记不全,不如就告诉刘二叔了吧。” 看云英年纪还小,刘二不禁在想要不要问过大哥找人去探探这女孩子家中事,百家集这地方出现个对花如此了解的人物实在是件可疑的事情,若真的有过这么个人又过世的话还挺可惜的,毕竟云英的表现一点也不像普通庄户人家的小孩子。 玉兰饼、玉兰糖,云英也不清楚珍味居能找着多少种调料,为了稳妥起见,这说了两种最简单最好操作的小吃。熏茶制香精的过程她不懂,只好隐藏了下来。 所谓的玉兰饼,其实是用花瓣拖加了糖的面糊下锅油炸;玉兰糖是一种腌制出来的馅料。 现下玉兰花还含苞待放,听得云英介绍,刘二只能望树兴叹,期盼玉兰花赶快开放,也好实验一二。 048 再遇李小胖 半个时辰后,云英婉拒了刘二留饭的邀请,挂着笑容踏着欢快的步伐离开了珍味居后厨,背篓里除了一张兔子皮外还多了半背篓鲜艳的山鸡毛,其中还有不少是她从珍味居还没销毁的垃圾中找到的。 刘二是个厚道人,不但野兔和野鸡给的价格优渥总共让云英收入了一百五十文,让云英意外的是他还没试验过玉兰花入菜的可能就给了她二两银子的“润手费”,因为她的意见拯救了他的花。 云英不知道的是,在她前脚离开,后脚便有人问了刘二为何对个小村姑如此厚待,而刘二的回答则让人有些耐人寻味了,因为刘二怀疑云英身后有个“高人”指点,否则一个八九岁的小村姑如何能够将种花一道说得头头是道,当然,这门道连他都有些迷糊,搞不清楚是真是假。 云英到了巷子口没见着关平的身影,正准备往他刚才指的方向去寻一寻,没想到背篓突然被人从后面给抓住了,想走也走不了。 “哈哈,终于让本少爷逮着你了!”李长海瞧着云英四肢挥动却没法摆脱自己的掌控,活像个翻过身的乌龟似的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云英回头就对上李长海圆而肥的大脑袋,顿时吓了一跳,上次用几根篾条换了人家足足三两银子,银子都还揣在怀中,现在被抓个正着是不是要退出去呢?刚刚凑足了五两银子的兴奋劲儿可都还没过去呢。 “长海,你干什么抓着个叫花子,真是臭死了。”李长海身后,一个和他长相相似,个头也差不多的女孩子捂着鼻子大声嚷嚷着就要拉李长海退开。 这是云英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真的身处在电视中才能见识的古代,眼前这女子虽然身材圆润,可一身玫红色春衫绣花繁复,尽显古色古味,头上簪钗叮咚,彰显主人富贵气息。 “李银凤,别以为今儿靠着你出来你就能管我了。”李长海反手打开女孩子的手掌,一脸的不耐烦,“觉得臭你被待在这儿啊。” 云英背篓是两张新鲜的兔子皮,另外还有不少未经处理的山鸡毛,味道自然不好闻,也难怪人家娇小姐受不了了。 这位娇小姐乃是李长海的一个庶姐,但因着李长海的亲娘大半辈子就生了三个儿子,而李银凤的亲娘自打生了她后就生病去世,李长海的亲娘,李地主的正房太太便将她养在身边,十余年了,她早已习惯了高人一等的生活环境,也学会了讨好这个家中最受宠的小弟。知道李长海最不耐烦念书,今儿特意找了借口到书院将他“解救”出来,两人刚刚在珍味居用了午饭,谁知道一出来小弟突然发足狂奔,扯着个看不清脸面的叫花子不放。 “长海,姐姐没有要管你啊。姐姐都是为了你好,要是回头让爹和母亲闻着你身上染了臭味问你去哪了怎么办?”李银凤忙缓下脸色,往边上站了两步,嫌恶的打量了一番云英,不屑的从鼻孔里哼出了一声。 李长海理也没理她,确定了手里拉的人就是让自己郁闷了好几天的女孩,那日被她的一句“五十步笑百步”给说懵了,回头找先生问过才知道意思,那时候他就想要是再见着这胆敢嘲讽他的人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不可;可现在人就在他手里,一时他却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来教训她了。 “干什么?李长海,你放手!”街对面,关平跑得一张白净面孔透出潮红,大步流星的赶到了云英身边,仗着比李长海高出半个头的个子伸手一格,将李长海和云英隔开,并第一时间站在了云英身前。 “关平?!”李长海看清眼前人后惊叫出声,随即胖胖的脸蛋上露出个气恨的表情来:“你是从哪个旮旯里钻出来的?让本少爷好好揍一顿。”他和关平的恩怨由来已久,在书院,关平是出名的神童;而他,则恰恰相反。一个是先生夸奖的典范,一个是先生摇头的典范,可想而知平日里他对关平有多怨忿。 更可气的是去年的童生试,整个书院就只有一个关平过了,偏偏他家爹请先生吃饭时先生喝了两杯酒就不知道东南西北的将关平好一通夸奖,随后他就被关在家里整整苦读了两个月。本想着两月后到学校去揍关平一顿算账的,可之后就没见着关平的影子了,久而久之倒是成了个心病。 李长海这人性子直,对上同样身为男子的关平那就说动手便动手,直接一挥老拳奔着关平的面门进去了。 “哎呀,打人啦。” 拳头刚刚挥出去被关平拦着,旁边“娇弱”的千金小姐李银凤就一副受不了惊吓的表情尖叫出声,倒是吓了局中人一大跳。动作也随之停顿下来。 云英听得珍味居大堂内有人高呼“小姐”、“少爷”的,想也知道这遭讨不了好,更不想因此断送了和珍味居良好的生意关系,果断的上前一步抓住关平的手,大声对李长海道:“这位少爷也不想在大街上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吧?要是传到书院里去了可不好……” 说到这儿,云英故意顿了顿,果然见着李长海面露惊惶之色,心下大定,学着电视里古人行礼的姿势对他拱了拱手,“上次收了少爷的银钱只给了那么一个小玩意儿,今日在此给少爷承诺,改日定然再奉上两件小玩意儿赔罪。” 话音刚落,珍味居里已经冲出来云英上次见过的那个叫“小猴子”的小厮和一个小丫环,云英忙拖了关平转身就跑,转身前没忘了提醒李长海道:“你姐姐要晕倒了,还不赶紧扶着点。” 李长海下意识转身,虽然没出手扶李银凤,但还是招手让冲出来的小丫环赶紧扶着她,皱眉嗤道:“真是麻烦。”心道怎么不如这眼疾手快,嘴巴子利索的小姑娘有趣。想到这儿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刚那和关平一伙儿的小姑娘倒是说了要赔罪来着,可是她好像没说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给自己赔罪啊? 可这时候的云英已经拉着关平重新回到了南市场。 “呼呼,那些大家少爷小姐不会追到这边来吧。”云英拍着胸口侥幸道,两次逃跑都耐着她事前看好路线,而且估计胖子行动上要笨一些,运气好还都走脱成功了。 “不会,李长海不会往这边走。”关平用力拉回被云英一直握在掌中的手掌,觉得手掌心又烫又热,简直都要烧遍自个儿全身了。 被关平这么大反应甩开,云英差点没反应过来,揉着被甩开有些发疼的肩膀嗔道:“干什么?要是把我的手臂甩脱臼了,今儿这一百四十文钱可就没你家的了。” “一百四十文?”关平的注意力被分散到了这边,“这么多?” “当然。”云英微微仰头,领头往丁屠夫的猪肉摊子转过去,“算一算我能有十四文钱,买些什么好呢?” “我家要添点米面油盐,你看着置办吧。”关平这时候已经很自然的相信云英的能耐,抬脚跟在了后面,想起方才遇上的李长海,皱眉道:“你给李长海送东西的时候我可不会和你一道啊。” “谁说我要给他送东西了?你听到我说什么时候送,以及在哪送了么?”云英狡黠一笑,语气也带着逗弄。 049 合作互助吧 “你怎么这样?君子当言而有信。不管李长海他怎么样,你答应的事情就该做到。”对于研习圣贤书的关平来说,云英的行为相当不可取。 “哈哈,关平哥我知道你的意思。‘君子无信则不立’。”云英侧身,仰头,闪亮亮的眸子一闪一闪,让人忽略了其他。 “你知道你还……”关平别开脸,清纯少年的一颗心本就懵懂,此时被云英无意识的撩动起一缕情丝。 “我可不是君子哦!”云英眨眨眼,无辜的摊摊手:“我是女子,无信立不立都没干系的。” 上一辈子,云英的生活几乎都是围绕着一个人过的,可到了最后,所有的努力和牺牲却成就了别人;穿越后,无形中她的性子被一双懂事的弟妹变得开朗向上,为人处事也多了一分肆意;今天在珍味居后厨接触到了前世最深的记忆,云英现在的情绪其实很不稳定。 回答了关平的话后没理会呆滞的他,莞尔一笑后“咚”的一下跳到了丁屠夫的肉摊子前,得意的对摊子后面几乎睡着的丁屠夫大喝了一声“割肉!” 还在对街的关平愕然的望向突然像个疯子似的云英,搞不清楚她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是做啥?不过旋即想到卖出了高价的野味,自己也觉得心思雀跃,步伐轻快,害怕云英一个女孩子对上丁屠夫会吃亏,忙也过了路口站到她身后。 “谁割肉?”丁屠夫再次跳了起来,见着关平两人去而复返后粗黑的眉头皱了起来,一屁股重新回到凳子上坐好:“怎么,卖不出去重新来找我了?我可是告诉你们,我丁屠夫出的价格可是南市场头一份。” “不劳丁大叔费心,野味已经卖掉了。托你的福,价格还不错,这不是卖了钱专程来照顾您老的生意嘛。”云英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钱袋,一百多个铜钱的分量也不小,摇着叮叮当当煞是好听。 “卖掉了?”丁屠夫倒也没多追问,说老实话,野味放在他摊子上只能算个添头,明日挂出来顶多卖个几十文钱,倒是两张兔子皮的价钱能算是赚头。 云英也想到了此节,加上心情也平复得差不多了,恢复了冷静,开始询问肉摊上还剩下那些肉的价钱来。 “肥肉八文钱一斤,花肉六文,瘦肉五文,板油九文,看你是要哪里?”丁屠夫将猪肉的价格报了一遍。 云英看了一眼吊在案板上方的一条三指宽的五花肉,疑道:“我倒是有心想割点猪肉或是肥肉,可你这没有啊?而且你这条花肉怕都是上个集卖剩下的吧,吃了会不会闹肚子?” 丁屠夫一时语塞,习惯性的报了物价,经云英提醒才发现果然如此,不禁尴尬一笑:“怎么会?这肉新鲜着呢,我丁屠夫向来不会卖变味的肉。而且你看这花肉多好,拿回去切开了,肥肉熬油,瘦肉正好炖汤。” 这几天的天气还不热,肉要是保存得当四五天还是不会有什么异味的,丁屠夫卖肉这么些年想必这点技巧还是有的。 云英心里本来就钟情不油腻不干涩的五花肉,但却不想让丁屠夫以为她是个傻子可以随意哄骗:“可你这花肉要是想要分成肥肉和瘦肉怕是要废老大的功夫吧?有那功夫的倒不如添两文明儿来割点肥肉呢。” “明儿你走一趟难道不费神了?要不这样,丁大叔再给你便宜一文,五文钱一斤。这儿三斤一两,给你算三斤,如何?”生意面前,丁屠夫又成了那个关猎户交好的“丁大叔”。 关平听到此处已是觉着云英应该见好就收,做生意的事情他虽然没怎么接触,但常在书中看到商人投机倒把重利轻情,人家丁屠夫都被云英逼到这份上,省了好几文钱还能多吃一两肉已经算不错的了。 却不料云英手指一伸,直指案板上几块被剔得只剩下没一丝肉痕的光骨头:“再添上这几块骨头给我带回去喂狗差不多。” “人家吴员外家都出了三文钱买这些骨头回去喂狗。”丁屠夫肉痛的摇了摇头。 云英发现他肉痛之余也带着几分犹豫,于是大胆的猜测:“可明天又是逢集了人家怎么都没来拿走?添不添你一句话。” 丁屠夫都还没松口,他背后档口人影一闪,一个身材娇小的妇人站在了门边:“添,干啥不添!那作死的吴管事,竟然想一文钱收了我家的骨头,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主子出的可是十文钱。猪下水你要不要,要的话五文钱一副都给你。” 一副猪下水包括大肠、小肠、心肝脾肺肾、肝上面还有连肝肉和鸡冠油、网油,怎么着也有十多二十斤吧;也有人条件不好买回去捡着味道小的吃一吃,不过光是打理出来能吃的就费神又费事,一向都不好卖;因着农忙,更没人会买猪下水回去费力气了,一直堆在丁屠夫自己的住家里,虽然扔在猪圈旁边拿稻草捂着,可还是让屠夫娘子苦不堪言。 刚才在里面听着有人大叫一声“割肉”,想着就最后一条花肉,卖了就让丁屠夫提了猪下水出去扔掉,听云英为着点喂狗的骨头在那里争论,干脆让她一并帮忙处理了猪下水,自己夫妻俩也好回一趟娘家牵兄弟买好的猪去。 云英眼珠儿一转,猪下水虽然是好东西,可没辣椒和花椒做调料中觉得吃起来不是那个味道,等几个月辣椒出来后倒是多多益善,此时倒真的可要可不要。于是摇了摇头道:“家里这些时日大人可没空,不然也不会让我来镇上采买了。猪下水要是没洗好连狗都不吃,我才不要带回去还被娘骂上一顿呢。” “这小姑娘还精明呢。”屠夫娘子拿眼神瞪了一眼丁屠夫,“你看看人家才几岁就知道为家里着想了,你那女儿还成天想着找人疯玩。” 丁屠夫也想到被婆娘骂得狗血淋头的猪下水和猪骨头,干脆一狠心:“关小妹子,十五文钱,这条花肉、猪骨头、还有猪下水全都归你。” 云英还没来得及点头,关平就将她背篓一拉:“你拿那么多没用的东西回去干什么?” 看在丁屠夫夫妻眼中,此举更证明云英是个“傻帽”,李家村离百家集可不近,光是背着这些东西回去都是个苦差事;于是丁屠夫难得的大方了一回,“我们屋后面就有条小溪,可以让你们把猪下水暂时打理一下,免得路上背着难受。” 云英当然巴不得如此,就是这样,她也差点被丁屠夫捂着鼻子提出来的猪下水给熏晕过去,拉了衣襟捂着鼻子好不容易蹲在溪边将猪大肠和猪肚里的脏东西洗了个大概,十分后悔今日这错误的选择。 抬眼招呼站得远远的关平,故意使唤道:“关平哥快过来帮我把背篓腾出来。”我让你站那么远,我让你一脸嫌弃的眼神,我让你觉得我是个无敌大傻瓜。 关平的确是这么认为来着,可随着云英脆生生的一唤,他也是动作快于理智,等回神的时候已经找了溪边的树叶垫在背篓地步,让云英一样一样的将猪下水、骨头和花肉给放好,又铺了一层稻草,放好了两张兔子皮和草草捆成两团的靓丽山鸡毛。 “关平哥先带着这些去镇外的树林茶寮看齐叔在不在,我去前面买点别的东西。”云英估摸着算了算接下来要买的东西一个人也能搬动,便先打发了关平离开。 经历了许多,关平的性子也从以前的古板读死书逐渐在转换,和云英短短的一日相处却又让他得益良多,听话做事之余,观念也在慢慢活络开窍。 两人的合作互助正式拉开了帷幕。 050 贵气扑面来 今儿不是赶集的日子,乔齐的牛车生意也就没那么火爆,连着云英和关平两个也才搭了四五个人,还没到顾家凹,牛车上就只剩下关平和云英两个了。 憋了一路的云英忍不住向乔齐搭了话:“齐叔,我能拜托你个事不?” “齐叔能帮上的一定不会推脱。”不得不说,乔齐和他娘一个性子,热心助人之外八卦心肠那也是有的,一会儿看看扶着背篓不知道想些什么的关平,一会儿看看眼神活泛的云英,不用仔细问他都知道,云英今儿帮关家母子办的事成了,而且在乡下,男孩女孩十来岁议亲的人家多了是,乔齐经常听人说登对不登对的,现下瞧着这一双小儿女看上去就挺登对。 关平听云英和乔齐说话也不禁转过头来,云英今天给他的震撼不少,对云英的观感也因此改观,愿意认真听往日从不放在眼底的女孩儿说上几句。 云英嘿嘿一笑,拉过了背篓,上面两张兔子皮得在赶集的日子才卖得出去,但她可不认为明天自己赶集卖兔皮是个好主意。乔齐一家为人都不差,从自己手里拿出来的兔皮也不至于让胆小的他们担心,能够让乔齐赚上几个钱也算是他们平日搭车的路费了。 云英的提议很简单,两张兔皮不管明日能卖出多少钱她都只要十五文钱一张,当然,要是乔齐没找着县里来收兔皮的商人,下午依然把兔子皮带回来便好。 如此举手之劳乔齐当然乐意而为之,收好了兔子皮在牛车专属于他的一角后顺道问起了云英背篓里那一兜山鸡毛的用处,正好关平也很好奇这些没用的东西云英都捡着干嘛,可惜他问的时候云英只回了他一句“好看”,搞得他郁闷到现在。 “准备做点小玩意儿玩儿,到时候给枝儿叶儿留着。”云英脑海里回想着前世小时候踢过的纯手工鸡毛毽子,那还只是一般家鸡的鸡毛,要是换做了野山鸡这些色彩斑斓的羽毛做密实些,飞舞起来多好看啊! 说了等于没说,关平别开脸,心里盘算起了今天买的东西。 过了安澜桥,乔齐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将两个小的送回下游村子边缘,赶着空车在村里人的目光下坦然的回了乔家院子。 关平这时候倒是体现了男子汉的绅士风度,独自扛起了装了不少东西的大袋子,给云英留了稍微轻省点的背篓;两人都是满载而归,步子走得蹒跚艰难。 到了关家门口,云英累得实在是不想动弹了,望着关平头也不回进院子的身影,云英咬紧了牙关:臭小子,竟然都不知道等我一等。 关家门口又一个半人高的石墩子,原本就是供人歇气用的,云英刚刚踮着脚艰难的把背篓放上去,关家的门却又打开了,关平一边擦汗一边走了出来,见着云英歇在门口后吁了一口气,伸手稳住背篓,难得的对云英露出个称得上真诚的笑容:“我娘说让你进屋歇会儿再回家做饭。” “要是贾婶不让你来叫我你是不是打算和我划清界限,桥归桥路归路?”云英不客气的丢开背篓的肩绳,皱着眉质问出声。 关平白净的脸蛋微微发红,窘迫道:“只是一时忘记你还在后面而已。” 他一向一个人行动惯了,一时忘记了身后还有个人也算正常,这一点无可厚非。人家这么老实,让云英连生气也气不起来。不管关平今天是不是全程陪同,原本云英也是打算进去给贾氏报报收入支出的,便跟着关平进了门。 “云英,快进来喝口热水。”贾氏双手拄着一张木凳从灶房往外走,每移动一步都显得万分艰难。 见状,云英不得不快走几步,“贾婶,您坐着。今天我和关平哥去镇上找大夫给你问过了。您的腿要是保养得当还能治好的,只是目前不能再加重伤势了。” 贾氏的膝盖云英曾经看到过,几乎成了黑紫色,就是不知道里面怎么样,要是连筋脉都冻坏了可没办法复原,也难怪关平这么气恨董家了。 关平也急急忙忙放下背篓三两步挪到灶房门口,瞧了眼灶后还冒着青烟不由就急了:“娘,我不是说过让您在炕上别动吗?” “这不是担心你和云英没吃早饭就去镇上回来会肚子饿吗?再说了,没给灶里添火炕上又怎么能热乎呢。”贾氏被云英和关平一人扶着一边坐在了椅子上,唇微微勾起,给苍白严肃的脸孔添了几分柔和。 关平神情一滞,低声懊恼道:“我忘记给灶里添柴火了。” “没事,左右娘动动也暖和些。怎么样?今儿还顺利吗?”要不是两个孩子脸上的担忧太甚,估计贾氏这句话早就问出来了。 关平点了点头,“娘选的人还不错。”嘴角却是高高的扬起,再老成装大人的少年想到今天令人意外的成果也难免得意。 也只有云英这样再世为人,前世就和柴米油盐打交道的人还能维持淡定的表情掰着手指头将今天的收入和支出给说上一遍,最后还表明了乔齐帮忙的那一份银钱她会分文不少的给关平,不会再另外抽成。 贾氏一直认真的听着,听到说丁屠夫想要蒙混过关时脸上怒色一闪而没,饶是如此也是让逮着这表情的云英小心肝乱跳,深深觉着关平母子的身份恐怕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接下来,云英说起自己已经预支了十四文钱的佣金买了东西,以及以后珍味居会长期收购野味的消息,每说到一处,她都会不自觉的偷瞄贾氏的表情。过后连她自己都唾弃自己骨头软,好歹前世也是一成年人,怎么就有些怕贾氏的怒色呢? “云英做得不错,比我想象当中的还好。” 当贾氏点头说出这句夸赞之语时,云英都不自觉的呼出一口长气。看了看天色,自觉的起身往灶房走去:“贾婶,我先帮您做了晚饭再回家去吧。” 经过几日的相处,贾氏业已将云英的性子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心里也有些成算,便没拒绝的点了头:“刚才你不是说割了花肉买了白面么,墙角下有我去年载的韭菜,可惜没打理,现在还剩得几根,你去挑点叶儿嫩的,包些饺子带点回去吧。” 说起关平家院子里那些“杂草”,云英只是大略看过,估计是去年过年前贾氏身子还好的时候打理的,经过冬去春来的洗礼,现在根本分不清里面都有些什么;二月底三月初又是长虫出没的高发期,云英每次到关平家或是去自家屋后如厕的时候都战战兢兢生怕遇上那东西,现下听贾氏说还有一拢韭菜能包饺子时不由愣了愣。 051 罗氏再找茬 云英发愣的缘由不是“韭菜”二字,而是“饺子”。据苕花小姑娘原本的记忆追溯,乔家从来没有“饺子”一说,就连李家村也没听过谁说吃饺子,她还一度以为腾云朝是没有饺子的,心里还打算是不是弄个饺子食铺什么的。 见她发愣,关平破天荒的好心解释道:“饺子是我娘家乡的一种吃食,可好吃了。你和面,我去找韭菜。”说罢,像是觉得给云英解释吃食有些不符“童生”身份,虎着脸往右手边的墙角去了。 “噗嗤……”贾氏单手捂嘴笑出了声:“平儿都知道帮着做事了。” 这一笑如同春暖花开,彻底将贾氏一直挂在脸上的冰寒和愁绪吹开,还有那一捂嘴的风情,怎么看都和云英前世曾经在连续剧里看到的大家小姐或是公主贵人的标准动作一模一样。 或许是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突兀,贾氏轻咳了两声,恢复了常态,对云英招手道:“云英不会做饺子吧?来贾婶教你。” 不过是教一顿做饺子,云英怎么觉得贾氏是在教她一些“装样”呢,一会儿让她姿势要优雅、一会儿告诉她说话要婉转,再一会儿又教她学会藏心思;看在这些东西都是走淑女路线的份上,云英学得很认真,有前世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摆在那儿,学起来倒是像模像样。 贾氏欣慰之余瞧着云英平凡的长相又看看自家儿子俊逸斯文的皮相,还是偷偷叹了一口气。 一锅饺子刚刚下锅,云英便听得墙外面传来罗氏标志性的呼喝声,对象竟然是自家弟妹。 “草根、茶花,站住,往哪跑。大姨再问你们一遍,这几天吃肉了吧?” “没有,那天我看到大虎吃肉了。”远根倒也不笨,摘出来自己没忘了拉别人下水。 上次赶集过后罗氏挑拨了李氏到云英家搜刮了一阵,回去后她却是连肉末都没见着一星半点的,听小李氏话里话外的意思,李氏似乎又还了肉给顾八娘,这才追着回家的远根和曼儿走了这一路。 “二伯娘,曼儿饿。”曼儿也跟着在一边瞅着罗氏补充了一句。 “小丫头片子,饿了找你后娘去。跟我嚎什么丧。”罗氏嚷嚷了两句后并未就此罢手,反倒是推搡着两个小孩子往池塘方向走:“对了,这个时候你们家的晚饭该好了吧!我这个做大姨的也该去看看顾八娘那妖妖娆娆的小贱人除了勾/搭汉子外有没有亏着我家侄子侄女。” 亏她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云英都替她脸红,怕罗氏这一去要是顾八娘还没回家被她顺走点东西就不好了,饺子都不敢吃就连忙起身洗手。 贾氏也放下手里的饺子,蹙眉教道:“云英,我看你以后买了什么东西还是放我家吧。现在你回去看看,饺子我帮你留着,晚些时候记得带远根和曼儿过来吃。” 这个提议让云英眼前一亮,点了点头快步出了门往家跑,没注意本该在书房看书的关平也悄悄跟在了她身后。 这时候的罗氏已经顺利抵达云英家,冷锅冷灶、冷冷清清,孤零零的两间草棚子在一片稀疏草丛中显得那么萧条。 这样的景象没有让罗氏的心酸持续多久,稍微一愣后她愣是绕着草棚转了两圈,没瞧见什么值得出手的东西后干脆拿脚底下的东西泄愤,见着什么长势好的就狠狠的踩上两脚,嘴里还骂骂咧咧道:“这老三和老三媳妇是怎么回事?只顾着风流快活都不晓得给家里添点家什!像这边墙壁都塌成这幅模样,不会买个柜子挡一挡?没柜子去山上砍两棵树让木匠给刨成板子也行啊……” “啊,我的辣椒!”紧跟着赶到的云英只看见罗氏站在屋后用力踩着地上,很不幸的,云英种下的几颗辣椒便惨死在了她的脚下。 辣椒!红彤彤的辣椒!凉菜、炒菜、烧菜……全都离不了的辣椒!就这么被毁了! 穿越以来,这是云英第一次怒了!被扫帚打得破相都没现在这么难受。 云英尖叫了一声,像个炮仗似的低着头就向罗氏冲了过去。 罗氏正骂得起劲,措不及防被云英一头撞在胸口上,直接撞得她坐倒在地,云英也跟着在她身上压了下去,压得她尖叫还没出声就变成了闷哼。 云英毕竟只是个虚弱的九岁孩子,这一撞也撞得她是昏头转向,好在底下有罗氏垫着,没有再给她带来什么二次伤害,不过鼻端倒是传进来一股便便恶臭。 她在上面都能闻到,就躺在原本辣椒地里的罗氏当然也闻到了,而且还深切地感受到了后颈到脸颊边上湿湿黏黏不同于沙地的质感,恶臭便来源于此。 虽然生在庄户人家,长在庄户人家,便便没少见过,可像现在这样直接近距离绝对是第一次,罗氏经过短暂的怔楞后只觉得胃里翻腾得厉害,更翻腾的是熊熊的怒火,一把揪住云英的头发就想把云英往那坨便便上摁。 “六姐……” 先前在一边发愣的双胞胎这时候反应也不慢,一人一边扯着云英的腿脚往后使力,加上云英死死的抓住了罗氏的腰带,罗氏的这一举动并未得逞,但也没让局势好转,四人一时胶着在原地。 “咳咳,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着大人欺负小孩儿成这个样子的。” 关平沙哑的变声期嗓音在此时的云英听来如同天籁,因为她剧痛的头皮在他话音还未落下时就感觉到罗氏松了手。借着这力道,云英一用劲,配合着远根和曼儿的力气脱离了罗氏的掌控,在关平的帮助下站起了身子。 “哎呀,这不是榔头婶婶吗?乔祖爷以诗书传家,若是知晓你竟然如此行事,还是对三个晚辈,不知会不会气得捶胸顿足,大叹无颜面再对孔孟先人。”关平故意将话说得文绉绉,听得罗氏是又惊又惧。 “呜呜……,二伯娘刚才揪我脸,好疼啊,六姐。”远根抱着云英的腰哭得是鼻涕眼泪齐飞,但只有云英这角度才能看见他眼底的狡黠,好一个随机应变、机灵巧变的乔远根。 052 热闹的日子 还没等云英从远根突来的狡黠中回神,那厢关平的拽文又滔滔不绝地向罗氏席卷而去: “圣人训有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榔头婶子此举可是大大违背了圣人所训,待小子秉了乔祖爷知晓,不能让人抹黑了乔祖爷一世英名……” 罗氏可听不懂关平文邹邹的什么“云”啊“训”的,但她知道要是被乔百胜知道她欺负乔远根的话就惨了。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正要说什么,却是瞧见挡在云英姐弟三个身前的是关家那天才小童生,顿时就焉了气! 见罗氏起身,关平心里也是一紧,毕竟论起战斗力,就是再来两个小孩子也不一定是身强体壮的罗氏对手。饶是如此,关平依旧是强装镇定的挺起不甚坚实的胸膛挡在了云英等三个的身前,不屑的仰头迎上罗氏气急败坏的眼神。 “好,好你们三个,竟然敢和李家村的瘟神混在一起,以后有你们好果子吃。”罗氏放了一句狠话后便急急忙忙往河边发足狂奔,既然不能继续报复三个侄子侄女,她当然要赶紧洗去颈上不知道谁贡献出来的“黄金万两”。 见状,关平长出了一口气,浑身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才发现后背出了一身细汗。这是他第一次和人大声争论,这也是他第一次和人站在绝对的对立端,这个侥幸成功的结果让他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乔苕花,你不是很能忍的吗?刚才怎么这么不小心?要是你二伯娘……”关平忍不住就想念叨云英两句,这些时日不是觉得她挺能审时度势的么?怎么突然就变得如此不计后果了。方才他所说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固然是有道理,然而那只是罗氏心虚,要是罗氏稍微有脑筋一转,云英先出手攻击她岂不是能视为不孝了! 可惜云英这时候全副的心神都在地上仅剩的两株辣椒苗上,原本就只有两三个小花苞的辣椒苗这时候更显得孤零零的独木难支,别的同伴全都伏倒在地成了名符其实的“残花败柳”。在关平关心的念叨声中,她是头也不回的放开远根和曼儿小心翼翼的冲向辣椒苗,企图将另外几株给搀起来。 关平被她忽视得如此彻底,直接黑了脸。还是知机的远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帮自家六姐说起了好话:“关平哥不知道,我六姐可稀罕那几株毒红果了,每天都要去照看好几遍,还要我和曼儿都留着便便‘滋养’它们。” 关平心道,你们两个小的的便便倒是没滋养到毒红果,现在倒是滋养了你们家二伯娘。不过作为斯文书生,关平可不会说出这样煞风景的话来,而是盯着云英那欲哭无泪的面孔若有所思。 云英没有对着辣椒苗哀悼多久,起身的她打定了主意改天要去往顾家村的路上再寻寻,能有几颗说不定就能有几十颗、几百颗。 问了两个小的几个问题,云英心里的火一阵阵的往上蹿。顾八娘有那个时间和岳氏聊天也没时间陪着两个小孩子回家,那自己又何必眼巴巴的做好了饭菜侍候她! “六姐给你们买了好东西,我们一起去关平哥家拿!”告诉了双胞胎这个好消息后云英转向了关平:“关平哥,看来还要打扰你和婶子一会儿。” “你不是都做了决定吗?”关平别开脸微微不快,别扭的模样直接被云英无视。 刚到了关平家,贾婶已经倚着灶房门框望眼欲穿了,见着一行人回转忙招呼道:“大家都洗了手快来吃饺子。” “饺子是什么啊?”曼儿听到吃就兴趣满满,止不住又想将手指头往嘴里送。 云英忙从放在一旁的背篓里取出了一根古代小孩子全都会心心念念的糖葫芦往她面前一晃:“曼儿,六姐可是说话算话了哦,曼儿呢?” 曼儿眼前一亮,伸手就要来抓,云英却是背过手,“六姐都告诉过你什么?”眼神看向了灶房门口的贾婶。 “给贾婶问好。”曼儿为了吃反应也不比远根慢,学着前些时日贾婶教她的动作对贾婶福了福身子,动作虽然不标准但胜在小萝莉长得不差,做起来挺喜人的,当下就让只生了一个儿子的贾婶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回道:“曼儿真乖。” 云英背过手的糖葫芦并未拿出来,远根在一边很善意的提醒曼儿:“曼儿以后都不会吃手指了,六姐可以给糖葫芦给曼儿吃了吧。”远根只看见了一根糖葫芦,想起云英曾经给曼儿许下的诺言,即使是嘴里也泛起了口水,但还是想让妹妹能够顺利的得到心心念念的糖葫芦。 糖葫芦这东西他们只看过吴大虎和乔小宝吃过,当时那两人脸上那满足惬意的表情让他们憧憬想象了许久,想象糖葫芦究竟会甜成什么模样?有五姐偷偷给他们吃的糖水甜吗? “远根说得对,只要曼儿遵守和六姐的约定,六姐就能说话算话。”云英赞许的对远根笑了笑,将手里的糖葫芦递给了曼儿。 曼儿接过了糖葫芦就差没乐得跳起来,小心翼翼的揭开裹在上面的树叶舔了舔,笑得眉目弯弯,再接下来却是伸手把糖葫芦大方的往远根面前一送:“七哥,你快尝尝,比汤水可甜多了。”一边说着,一边加快速度舔树叶上残余的甜度。 这一幕看得云英心酸,许是因为远根是家里盼望已久的男丁,记忆中五姐总是教导她和曼儿凡事都要以远根为重,以至于就连曼儿这小姑娘得了点什么好东西都会下意识往远根那边送。 “我是男子汉,不稀罕这些女孩儿家的玩意儿,曼儿你吃。”远根吞了吞口水,最终还是转开了头。 在云英不辞辛劳的教导下,远根知道了姐姐妹妹也是和他同等的,断没有他享福,她们受苦的份儿,他学会了谦让曼儿,让云英有些小欣慰。 “你还藏着掖着干什么?既然都买了就都拿出来,省得推过去让过来的。”关平看不惯云英像是故意考验别人似的,明明买了两根糖葫芦却只拿了一根出来。 “这根是送给关平哥吃的,那一根远根和曼儿分着吃。”云英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想到一天了她倒是赚了关平十五文钱,结果苦力都是关平在做,一点都不科学,忙亡羊补牢的献上最后一根糖葫芦。 “你以为我还是你们这样的小孩子?”关平挑挑眉,“你还是自己吃吧。” “我也不吃小孩子家家吃的东西。”云英转手把糖葫芦递给了远根:“这是关平哥请远根吃的糖葫芦哦。和曼儿一人一根,先吃一颗过过瘾,剩下的等晚饭后消食的时候再吃。” “你们姐弟三个相处得真好,平儿就是一个人太孤单了,可惜没有弟弟妹妹给他做个伴。”贾氏坐在平日里她做拐杖的那张木凳上,眼神悠远温和。 怕再挑起贾氏的思夫情怀,云英忙拉着弟妹推搡着关平往屋内走来:“我们不就是关平哥的弟弟妹妹,以后保证让他的日子能过得热热闹闹。” 053 西山是宝库 人各有所好,自己喜欢的并不代表别人也都喜欢。 就如她喜欢的侧耳根贾氏就很喜欢,而关平则总是皱眉离得老远。 现在,她们姐弟三个守着关家的灶台煮内脏,贾氏和关平却是因为不喜欢闻内脏的味道都躲到了离灶房最远的书房求清净去了。 看一眼远远紧闭门窗透出暖色灯光的书房,又看一眼坐在灶下看火吃油渣的双胞胎弟妹,云英感觉比在家安宁轻松多了。 有了罗氏闯空门的前车之鉴,云英原本只打算带一点儿东西回去的,结果看关平娘俩的模样,她干脆将所有的猪杂一起带回了家里。 因为云英不在家,还在灶后做饭的顾八娘正满面秋霜,幸好云姐弟三个手里都提了不少的东西,这才让顾八娘的脸色好看点,至于乔木头,云英对他已经没抱希望了。 接过顾八娘手里的活,熘了一个没有辣椒的肝腰,煮了个肺片汤,没想到顾八娘和乔木头头也不抬的呼噜咕噜吃了不少,像是没察觉当中有什么异味似的。 后来顾八娘才说,她在娘家也吃过猪下水,只是味道比这差了十万八千里,还夸赞关平家不愧是猎户出身,清理这些猪下水就是有一套,言下之意似乎还想让云英把这手艺学在手,今后多多作用。 云英想到关平娘俩闻到下水的难受模样,抿着嘴同意了顾八娘的建议。顺道提说了以后要帮关家做晚饭,会晚些回家,但都会得到些微的酬劳。顾八娘正收拾她们姐弟三个带回家的其余东西,会意的点头赞同。 顾八娘没理由反对,刚才就注意到了姐弟三个肚儿溜圆,就一人喝了半碗粥,要是今后都这么着,得省下多少粮食啊。 就这样结束了两人没什么感情的谈话时,乔木头却是突然神来了一句:“以后和他们家人交往小心点,别让村里人看见了。” 这句话让云英一晚上都勾着嘴角:又想得到别人好处,又不想和别人有所牵扯,真是矛盾的想法。 因为怕曼儿影响云英帮关家做事,第二天赶集的日子顾八娘竟然在远根去了老院子后带着曼儿赶集去了,手里还提了包袱,闻着透出一股猪下水独有的腥味。 云英没了事做,只好出门往关家走。昨天她和顾八娘说的倒也不都是假话,看贾婶的模样她的确是打算帮关平娘俩做饭来着。 来到关家,昨晚临走时炖好的骨头汤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关平娘俩刚吃了早饭,一个在书房念书,一个在灶背后洗碗,云英忙接过贾氏手中的活儿让她歇着。麻利地收拾完灶房又坐在井沿边洗衣裳。 日头渐高,就在云英晾完了衣裳后准备除去关家院里那些齐膝高的杂草时,关平伸着懒腰从书房走了出来,见着云英突然想起了什么,回房换了做活儿惯常穿的短打衣衫和贾氏交代了一声便唤云英道:“乔云英,你不是胆子大吗,我教你多布几个陷阱去,以后我念书的时候你就去捡山,” 绕是他说的豪气冲天,斯文的气质和嘶哑尖利的变声期嗓音也是让云英有些忍俊不禁,跟在他后面一路都想笑。 为了不让自己真的笑出来惹得关平恼羞成怒,云英试着和他搭讪: “关平哥,你在西山见过大老虎吗?” “要是见着了还能安然的在这走?”关平闷闷的回了一句后神色稍缓,毕竟还只是十一岁的少年,即使最初因为看不上云英也因着昨日云英上好的表现冰雪消融,又补充道:“我爹说过,就算西山上有老虎也被人给杀了。” “哦?”云英上前了两步表示不解,为何在关平这听到的版本和杨氏口中那“谈西山色变”截然不同。 既然开了口,关平也没打算说一半留一半,一边走着一边继续解释:“西山那边就是腾云国的边城,镇西将军驻扎在边城多年,西山其实叫岐山,是镇西将军常年练兵之所。之所以被村民们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兽潮,也许据说镇西将军在山上练兵所致。只是李家村村民愚钝,众口铄金,久而久之越传越夸张而已。” “这么说,是可以翻越西山去边城?”云英眼前一亮,要是能避开李家村人耳目、避开乔家那些吸血鬼的耳目去边城发财岂不是更好? “说来倒是容易,可谁知道岐山上会不会就驻扎着镇西将军的军队,你上去直接就被当做望月国的探子给杀了。再说了,西山这么多年都人迹罕至,估计你也找不着上山的路。”多说了几句话,关平的本性越来越清晰,本就是个开朗活泼的少年,以前的尖锐也只是不信任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手段罢了。 云英就算是发现这个现象也会故作不知,更何况云英对人对事都有些后知后觉,这时候满脑袋的翻越西山赚大钱想法,哪里有闲暇注意关平的反应?倒是从他的话里抓到了一丝破绽:“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关平神情一黯:“这些都是我爹病重的时候说给我听的。还说曾经在西山看到过许多武艺高强的护卫,警告我只能在西山山脚一带活动,永远也别想着往上走。” 说起人家死去的爹,云英就不好意思再接着追问了,不过这时候用膝盖也能想到关平家不止关平娘不简单,这位身处李家村这无比落后闭塞山村的汉子知道得也太多了点吧! 西山上有武功高强的护卫?那是不是还有白衣胜雪的仙人?亦或是微服私访的皇帝或是王爷? 按照八点档狗血连续剧的套路思考的云英现在根本不知道,西山上的确是有人!而且会在她今后的成长岁月中留下许多痕迹。 她现在只知道一件事:西山!真他妈是个宝库! 关平带着她穿过荨麻林后就进入一片她上次不敢继续前行的小树林,沿途指了几处陷阱的位置给她知晓,正在她疑惑关平不停下来教她怎么布陷阱的时候,关平马不停蹄的又带着她出了小树林,来到一道山梁的半腰,纵目一看,一片绵延往上的山坳中满是各色的大小花朵,不但有许多她想找的辣椒,更看到了好些果树鲜花,不是宝库是什么?守着这么一座宝库,未来的日子应该能好过许多吧?至少,不愁没下饭菜了不是! 054 鸡毛毽子 云英最近的心情出奇的好。 关平带她去的那个山坳里有不少的辣椒苗,足以让她脑海中想象的豆瓣辣椒、红油辣子、泡菜辣椒等食材一一实现,比起这个好事来,另外那些前世爱不释手的各种鲜花暂时让她丢在了一边,毕竟,在李家村乃至百家集,喜欢鲜花的就只有珍味居刘二叔一个人而已。 除了鲜花和辣椒之外,山坳中好些野果子也都挂上的青涩的果子,想必再过些时日又能满足一段时间的口腹之欲。 有了这些作为动力,又有了每隔五日十几二十几文不等的稳定收入,云英每天都过得蓬勃向上,不但帮贾氏收拾了院中的杂草种上部分常用食材,还把自家两间茅草棚子用池塘里割起来的茅草杆子也扎实了一遍,让顾八娘脸上的喜色日渐浓厚。 眼见着苕菜上冒出了花骨朵,云英才想起忽略的一件事儿来,记得做厥台和笋子的干活,竟然忘记备下苕菜的干货来。苕菜炒制后晒干用米汤一煮,洒上葱花,绝对是一道鲜香宜人的下饭好菜。 三月初,正是摘菜苕菜做干菜的好时机。乔百胜这几日犯了咳嗽,远根没去“上课”,却是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云英真心疼爱这一双懂事早熟的弟妹,但也没打算疼出一个只知道玩乐的调皮小子来。便拿了背篓给曼儿装了一把昨晚上新熬制出来的新鲜鸡冠油油渣,领着小姑娘出门找人去也。 远根玩的地方不外乎就是那几家,这时候正拿着云英用竹筒做的水枪和乔齐的儿子乔远顺在乔家院子前的水井边上对射,如此顽皮,杨氏不但没觉得烦,反倒倚在门边给两人加油鼓劲。 水枪是云英上次擅自做主卖了远根的篾条枪后回家割地赔款的作品。原理再简单不过,和医用注射器一个道理。一根婴儿手臂粗的竹筒在底部有隔断的地方开一个小孔。上面找一根小棍绑上布巾推进去便成了。 可就是如此简单的东西,乔小宝和吴大虎哭着闹了好几回小李氏她们也没模仿着做出来,小李氏又不像罗氏那么厚脸皮能找云英直接做。所以他俩现在只能站在井沿边上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远根的“威武表现”。 见着云英和曼儿过来,两个小的眼前一亮。吴大虎便在乔小宝耳边说了句什么,乔小宝一溜烟的进了院门。不一会儿,甘氏和罗氏便一前一后的出了院门。 “苕菜花……,呃,云英背着背篓这是要去捡柴吧?顺路帮嫂子砍两根竹子回来,嫂子也要帮你侄子做一支水枪玩玩儿。”甘氏不像是小李氏的媳妇,倒是和罗氏说话行事别无二致。分了家之后日子不如先前好过。倒是记得云英三姐弟在院子时做的那么些活儿了。 云英撇撇嘴,远根昨晚上就凑在她耳朵边上说了好几遍,小李氏做水枪不成竟然去了杨氏家把她做给远枝的水枪给要回了家。想必是拆开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想哄着她砍了竹子回来做给她们看一遍。 “大嫂。我们不去山上。”曼儿的小嘴不吃东西的时候还是挺灵活的嘛,一句话就把甘氏给堵得死死的。 “不去山上你背着个背篓干什么?你们家又没喂猪。”罗氏眼珠儿一转,上次在云英家吃瘪后本想回来添油加醋把云英家和关家联系紧密的事情抖出来让婆婆去收拾他们一顿的。 谁知道听说了这事后婆婆只是淡淡的来了句“分了家就是两家人,管那么多作甚?”,之后只是严格的规定了老院子这边不要和云英家有所牵扯。远根在乔家更是成了隐形人。 “我去河边搂点干草引火。”云英淡淡的回了句,省得待会儿罗氏说出让她割一背猪草来的话。 “你们不是分了家吗,管那么多干什么?罗氏啊,说来你还是云英三个的亲大姨,你瞧瞧她们三个身上的衣裳。再瞧瞧你和芬儿的,啧啧,难道你就没什么想法吗?”杨氏就像护犊子的母牛,气势十足的冲了过来挡在云英姐弟三个的身前。 罗氏身上穿的正是乔木头成亲那天才上身的新衣裳,鲜亮的颜色,细密的针脚,一看就知道价钱不是很便宜的那种;反观云英姐弟三个,身上还算穿的不知道是哪个姐姐传下来的衣裳,补丁摞补丁先不说,几乎洗得都走了形。 罗氏叉腰哼了一声:“有什么想法?如今分家各过各的,他们好我不稀罕;我好,也没占他们家什么便宜。亲大姨怎么了?能有爹亲、娘亲么?人家爹娘都穿得体体面面的,旁人说那也是说他们啊。”顾八娘在之后重新赶集买了布,帮着春草纺绣嫁衣之余给乔木头做了一身褐色新衣裳,料子虽说是最便宜的粗麻布,但至少没有补丁,没有洗变形。之后也不知道是她没时间还是怎么回事,剩下的半匹麻布都还放在家里原封未动。 见杨氏和罗氏对上半斤八两的样子,曼儿拉着云英的手对远根眨了眨眼睛:“七哥,陪我们去河边搂草好不好?” 许是双胞胎的心有灵犀,远根飞快的瞄了一眼曼儿腰上鼓鼓囊囊的荷包,毫不犹豫的猛点头,“好!”还转身拉了裤腿湿了一半的乔远顺:“这里人太多,别待会儿把人家的新衣服湿了,咱们去河边继续玩。” 杨氏头也不回的挥手打发云英几个:“趁着日头不错,赶紧去吧。远顺别玩得太疯,让着点根儿啊。” 远根和远顺玩打水枪也不是随意乱来,走在路上的云英才发现两人裤腿上都缝着一块白布,原来他们是以白布的湿润程度判断输赢,难怪身上没什么水痕,都按照规则往裤腿上射来着;此时看来,真是人生处处皆学问啊。 过了安澜桥,云英选择了最靠近河埂,还没全开花的苕菜田,远处的苕菜田的紫色花丛里隐隐能见着耕牛和人穿梭其间,云英没时间去遗憾没机会欣赏到成片云英花田的盛景,只不由庆幸没等这些田全都翻上一遍再想起弄干苕菜这一茬,否则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了。 环境是最好的催化剂,前世还有些小资情调喜欢欣赏花花草草的云英也不得不适应生活,然自己的小资情怀暂时转化成养家糊口奔小康的“俗气念头”。 按照她的要求,三个小的也学着她采没开花的苕菜最嫩的菜心掐下来,够一把后扔进背篓里,为了让三个孩子老老实实的待在田里帮忙,云英免不得挖空了心思想些小故事来吸引他们留在田里帮忙,这一讲就差不多讲了大半天。 云英也不是那种全然剥削人小孩子的黄世仁,见着背篓装了大半后口干舌燥的宣布集体休息一刻钟。两声高亢兴奋的欢呼后,两个男孩子抽出背篓里装着的水枪直接下了高高的河埂下了河,看来要就着河水好好玩一场。 云英伸直了脖子查看了安澜溪那不足人膝盖的水位,放心的将背篓拉到树荫下放着,也带着曼儿从远处下了河,正好可以在安澜桥下的阴影处乘凉,顺便时不时的叮嘱远根和远顺不要因为太嗨就往身上和头上浇水,虽然阳光普照,可好歹还是三月时节,换做她熟悉的阳历也不过四五月份,还不是肆意玩水的时候。 “六姐,你教我玩这个吧。”曼儿犹犹豫豫的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了一个色彩斑斓的东西凑到云英面前,这些时日因为油水跟上每顿都能吃饱,小萝莉长得杏眼桃腮的看着都喜庆。 她手里拿的是云英做好的鸡毛毽子,因着打算过两天的这个集就拿出去试水卖一卖,昨晚上才允许她挑了其中她最喜欢的那一个。 “真是的,我也说你偷偷揣着什么?出门干活也舍不得放下,原来是这个啊。”云英摸了摸曼儿的包包头,接过毽子在手里掂了掂。 赶集后听关平说才知道,朝日城,也就是百家集所在的县城之所以前些年总是刀兵不断全是因着朝日城有着腾云和望月两国最大的铁矿,在别的地方铁价居高不下时,朝日城的人想要买些铁做的小玩意儿轻而易举。 云英毽子的底托便是她后来在铁匠铺花了一文钱一个的价钱订做的铁圈,选了山鸡尾羽用剪刀剖开固定在底托上,用顾八娘稍带回家的布头找贾氏帮忙给底托加了“包装”,遮住了下面的丑陋,最后找了柔软的彩色羽毛插满一寸长的尾羽管子,漂亮的鸡毛毽子便诞生了。 云英拿了毽子在桥下寻了个平坦的地方,一边给曼儿讲解着踢毽子的诀窍,一边笨手笨脚的开始踢。毕竟,告别这东西好些时日了,她也需要从头开始。 就在她第n次从地上捡起毽子重新开始时,桥上突然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呼喝: “你这丫头说话不算话!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竟然没给本少爷送到百家集来!” ps: 求首订!求粉红!求打赏!求收藏啊啊啊啊…… 另外,爱瑷祝愿大朋友小朋友们六一快乐…… 055 竹筒水枪 百家集李地主家的小少爷最近心情不好,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却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心情不好来源于何处?或许只有李长海的庶姐李银凤知道些端倪。 上一次在珍味居门口,李长海得了云英的保证当时还在沾沾自喜,可刚刚回身转过弯儿来就察觉了不对。 乡下丫头倒是答应了要送两三样小玩意儿来弥补,可时间呢?地方呢?乡下丫头可是一样都没有说。 李长海的心情不好,李地主夫妇的心情也会不好,一旦这样,李银凤的日子也不好过。耐着性子忍了好些天也不见事情有所回转,李银凤知机地提到了和乡下丫头在一起的少年郎。 这一天李长海顿时豁然顿开:百家集最偏远的李家村出了个十一岁的小童生。这事情,百家书院里的人可都知道。 李长海人虽然长得很胖,脑袋瓜其实转得并不慢,当下便接过二哥手中的活儿说要去李家村的佃田查看春耕事宜。 李家在安澜河的北边儿不但有大片的肥田,还有一个不小的庄园,就隐在田地尽头。李银凤和李长海是昨天到的地方,谁知道问起关平的事情来,那些佃户是一问三不知。 于是,李长海今儿一早就带着小猴子出来胡乱转,李银凤带着个小丫鬟也跟在后面,沿路是不断地抱怨,一会儿泥泞打湿了绣花鞋,一会儿耕牛的味道太臭。气得李长海火上心头,专挑着不好走的河边田埂连跑带跳,一下子就将李银凤主仆俩甩在了后面。 刚刚甩开了李银凤,他便发觉自己的运气来了!前方小孩子的欢叫惹得哦他伸长了脖子细看。 小男孩拿着竹竿子玩儿得不亦乐乎,正不屑看乡下孩子的骑马打仗却又发觉竹竿子另有乾坤。 还没等他看出端倪来,眼尖的小猴子就指着安澜桥下的云英姐妹惊到道: “少爷,你看那不就是上次用几根篾条骗了你的乡下丫头!”一边说着。小猴子一边开始掳袖子。他所说的上一次还不是珍味居前的那次,而是篾条枪那回。 篾条枪拿回府中没过两天就因为用来打先生被上缴,花了他老大的劲才从书院里偷出来。李长海生怕下次没这么好运,还专门找了工匠仔细研究了一番。这才知道篾条枪做法再简陋不过,材料也无需花一文钱,李长海倒是没觉得什么,穷苦人出生的小猴子却是一直愤愤不平。现在既然找着了,自然要算一算老账。 李长海却是看见了云英单脚在桥下不知道踢的什么?色彩斑斓,煞是好看!便伸手阻止了小猴子的冲动,悄悄上了桥。这一看不打紧,不管是远跟手里的水枪,还是云英脚上飞舞的鸡毛毽子,都让他一颗心痒痒的。 偏偏云英也是第一次试踢。动作不优美也就罢了,还踢不到几下又飞到了一边儿。 看清动作的李长海终于是忍不住在桥上出了声。惊得云英忙一手收了鸡毛毽子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李长海红通通圆脸,眨了眨眼,倒是没忘记这出手阔绰的少爷。只是奇怪他怎么神通广大到这个地步? 云英惊愕困惑的神情大大的取悦了李长海,咧嘴一笑,居高临下地冲着云英勾了勾手指: “没听见吗?把你们手中的玩意儿给本少爷拿上来!” “六姐?!”认出了来者身份,远根和曼儿一左一右凑到了云英身边面露担忧。 “六姐,他是来要回上次给的银子吗?”远根的声音压得极低。可还是被专注于姐弟三个的李长海连蒙带猜弄了个清楚,哈哈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本少爷给了人的东西才不会要回来勒!小子,快把你手里的东西拿给本少爷看看,要是本少爷看中了还给你银子!” “不要!”远根的心理阴影还在,双手一背,将水枪藏在了身后:“上次的篾条枪就被你拿走了,这是六姐赔我的水枪。” 听得远根这么说,云英差点拍手叫好。上次这小子回家后都还摸了摸银馃子笑得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儿,还道要是多遇上这少爷两次就好了;后来做出了水枪给他,他也曾念叨着要找镇上的少爷再卖点银钱存着。现下正主到了眼前,他不急着卖掉水枪换银子,反倒是一副守财奴的模样。 你说你要是真心不想卖掉,此时给人家说明了手中东西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环境造就性格,远根本来就极为聪敏,在乔家大院子长大要是没有点机灵巧变可只有被欺负死的事儿。以前的苕花便是那种人,可苕花上面五个姐姐都不是吃素的,每一个被卖掉之前还会把经验传授给下一个,轮到菊花被卖时她没打算指望苕花能护住一双弟妹,便没管远根是否能听懂,将自己的生存智慧一股脑的传给了远根;现下远根虽然还是似懂非懂,但跟着换了芯子的云英混了这么些日子,怎么寻找为自己谋取更大利益的途径方法还是能运用一二的。 果然,桥上的李长海小眼睛一亮,“水枪?是玩水的东西?”天气渐热,李长海的体质向来不耐热,有能够玩水的好东西怎能不让他兴奋。 “你是坏人!”为了展示自个儿产品的优势,远根从身后拿出来水枪,对着桥上的李长海就是一推。 “哈哈,这么远……”想着篾条枪没经过改进的射程,李长海指着桥下相隔两丈多远的远根本想嘲弄一番,谁知道没说几个字,眼前水花一闪,面上一凉,宝蓝色的绸缎袍子襟口也被面上滴落的水线浸染,凉飕飕的很是畅快。 “大胆小子,你知道咱们家少爷是谁吗?”小猴子站在一边只少少的淋了几滴,见自家少爷被淋成个落汤鸡模样顿时就急了,跳起脚来就准备曝出主子可是这李家村人耐以生存的地主家少爷。 李长海走了一路正热的慌,被清凉的河水一淋只觉得凉快,哪有半分不适,伸袖子抹去脸上水珠,抬腿给小猴子就是一脚:“滚一边去,你知道个什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小猴子捂着被踢的小腿退到了一边,满脸的委屈,但他也深知自家少爷露出这幅表情那就是真的生他的气了,说什么也不敢再往上凑。 “嘿嘿,小子。有点意思啊!”李长海干脆拉开了衣衫襟口,往田埂上下河的缺口跑去,“只要你把那叫水枪的东西拿给本少爷仔细看看,本少爷便不怪罪你方才没规矩。” 趁着李长海还没跑到近前,云英忙里偷闲的教育了远根一句:“见机行事是对的,可也要分清形势。刚才你不该对着他脸上去,打湿他裤子鞋子也能达到目的,万一他性子要是暴躁点,小心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云英渐渐梳理了脑海里关于前面几个姐姐的记忆,知道她们便是这样将生存的智慧一个个传下来的,既然远根这么聪明,作为远根和曼儿的六姐,她也该接下五姐的担子,好好护着弟妹成人。 有时候,云英甚至在想:前面大姐二姐她没印象,可三姐、四姐、五姐在记忆中都属于适应力超强、看眼色极准的聪慧女子,那她们被卖之后会不会也能够找到适合的生存方式呢? 而且,她也在心里给原本的苕花许下了一个承诺:以后要是有机会去县城,她一定会找陆嬢嬢问一问五个姐姐的消息。 刚刚走神了一会儿,小胖墩李长海便站在了姐弟四人身前,小眼睛放出兴趣浓厚的光芒不住的在远根和远顺手上打转。只是他还算受过孔孟思想熏陶,并未立即出手在几个比他瘦小的人手中抢夺。 “远根,六姐上次答应了这位少爷要重新送给他件新鲜玩意儿,现在咱们又没什么准备,不如你把水枪拿给他看看,回头六姐再重新给你琢磨些其他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人家一看就知道家世不凡的少爷都如此纡尊降贵了,云英当然得给人家送上一把合适的梯子。 “你还能琢磨其他的?”李长海抓住了最后这句,抓了抓脑袋,指着云英手中七彩斑斓的鸡毛毽子轻哼道:“要是都像这种姑娘家家的玩意儿就算了。”小眼睛却是锁着远根手中的水枪不放。 远根从善如流的递上手中的水枪,并示意:“把这边有孔的地方放在水里,抽这边的小棍儿,但别把小棍儿全给抽出来,不然……” 话都没说完,李长海就迫不及待的将水枪一端学着刚才他见着远根两人玩儿的样子伸进了水中,可他抽小棍儿的时候却没来得及听远根的警告,一个用力过度,整跟小棍都给拔了出来。惯性作用,一个屁股蹲坐倒在了河岸上,惨叫一声。这下子,就连头发上都溅满了河水。 云英暗道要遭,像小胖墩这样娇生惯养的大户少爷摔得这幅狼狈模样绝壁是要撒泼发混的,这可怎么了得。 “少爷!”小猴子的尖叫听起来比小胖墩的惨叫还要凄惨数倍,连滚带爬的冲向了河边,云英忙带着弟弟妹妹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神开始往安澜桥另一边的茅草丛瞄去。据她推测,小胖墩大概不会涉水追她们,而且估计也自己四个动作来得灵活,逃跑成功的概率大概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ps: 照例求订阅、求粉红、求收藏各种安慰 056 各怀心思 这边云英在周密的计划逃跑,那边坐在地上的李长海反应也不慢,直接拨开大惊小怪凑到他面前挡事的小猴子,正巧看见云英一手拉着一个孩子准备随时开跑的模样,忙大喝了一声: “我是李家的少爷,要是你们敢跑,少爷我翻遍李家村就不信找不着你们!到时候有你们好看。” 小猴子瞧着自家少爷总算是恢复了“王霸之气”,松了一口气,叉腰狐假虎威的补充一句:“对,让你们好看!收回你们家的租田,赶你们出李家村。” “要是你们留着给我说说这水枪怎么用的?还有你手里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给我说清楚,本少爷不但不怪罪你们还给你们赏钱。”打了一棍子,李长海也不介意立刻给出一甜枣,伸手入怀掏出了钱袋子晃悠两下,里面不知道是银块还是铜钱,顿时就传出了悦耳的叮咚声,让云英的双脚像是长了钉子似的留在了原地。 远根也不例外,小小的身子就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转身对李长海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你真是李少爷?” “这有什么值得怀疑得!”在小猴子的搀扶下,李长海爬了起来,回身指着安澜桥北面那比李家村起码大两倍的肥田骄傲的昂起双下巴:“这边全部都是我们家的田,你们李家村的人想要种田都得租我家的。你们村的村长见着我二哥还得磕头行大礼呢,本少爷能看上你们手里的玩意儿那是你们的福分。” 好歹云英前世也是农村吃苦出来的姑娘,穿越来古代要说最不适应的还不是拮据的生活,而是封建社会严苛的礼教。能够活在小山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没想到平日低调不惹事也就算了,一惹事还就碰上个不好惹的。村长在李家村那可是横着走的人物,到了镇上李地主家竟然“磕头行大礼”。真的很难想象那种场景。 那厢,李长海端出和善的面孔,由着远根手把手的教会了怎么用竹子做的水枪吸水。又怎么对准目标喷射;一时玩得不亦乐乎,让人看不出他年纪究竟几何。 “天啊?长海。你在干什么?”就在桥下气氛趋于和谐、李长海放下架子同远根远顺玩得开心之时,安澜桥头再次传来惊呼,原来是落后的李银凤追了上来,一来便见着李长海和两个乡下穷小子玩得像个野孩子的情形,当即吓得花容失色,惊呼出声。 “要你管!”李长海刚刚跳开躲过远顺的一记低射,反手回了一记给他。正好又中了远顺绑在腿上的布巾,瞧见布巾上越来越深的痕迹,再看看自个儿撩起来长袍露出的腿上微湿的绸帕,得意得哈哈一笑:“本少爷厉害吧?” “李长海!你知不知道你什么身份。怎么和这些乡下小子混在一起?瞧我回去不告诉了母亲才怪。”李银凤气急败坏的跺脚再骂,眼刀子嗖嗖的往她口中的“穷小子”扫去,顺道的便瞧见了桥下躲荫凉看笑话的云英,纤手一指:“好啊,原来是你这个乡下丫头勾着我们家长海学坏的。” 旁观也躺枪的云英翻了翻白眼。这位衣着妆容都精致的大家小姐的表现和上次在珍味居前似乎稍有不同,上次的娇气柔弱,今天的蛮横霸道,她倒是将两种矛盾给综合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这样的两面生活也不知累还是不累。 李长海倒是对庶姐的这幅模样见怪不怪。在府上之时,她对下人就是一副颐气指使的模样,对上父母以及李府那些交道往来的人家她可是斯文有礼端庄贤淑得紧。不过李银凤提到了母亲,李长海就不得不忌讳一二了,这次若不是母亲说情,他哪能出来轻松两三天啊。 眼珠儿一转,哥俩好的拍了拍远根的肩膀,让他去拿了云英手中的鸡毛毽子,仰头对桥上的李银凤喊道:“李银凤,你来看这是什么?你们那帮小姐妹没见过这个吧?这可是我给你找的好玩意儿。想知道怎么玩的吗?想知道的话你就下来让……”这时候,李小少爷才想起还没问过云英几个的名姓,挠挠头,嘿嘿一笑:“乡下丫头,你叫啥名儿?” 云英一瞪眼,又念着他手中那袋子“赏钱”,只得木着脸回道:“我叫云英,这是我妹妹曼儿。” 远根也顺着话题介绍了他自己和远顺,同样没提到姓氏。李长海满意笑着大方的回报道:“本少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长海。那是我家姐姐李银凤。” 说罢又对着桥上的李银凤唤道:“李银凤,这小玩意儿可好玩了。”叫完了之后学着从云英那看来的动作抬脚踢了起来,却是因为太胖,腿脚根本没办法跟上鸡毛毽子的运动轨迹,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踢上两个。 云英见他笨得那模样不禁想起第一个成品出来后关平只是听她说了几遍便能够运脚如飞,还能自主编出几个好看的花样来;不由“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笑笑笑,有本事你来。我可是告诉你,要是李银凤喜欢这玩意儿,你做多少她都能给你买了。”李长海的确是觉着自己笨了点,囧得面色发红,扔了鸡毛毽子在云英脚下,回头拿了水枪重新研究了起来。刚才的提议提醒了他,篾条枪他让匠人重新做了一遍上了颜色卖给了几个小伙伴,这水枪琢磨琢磨说不定也能卖上高价呢。 云英用脚拨了毽子到手里,抬眼看桥上的李银凤正好匆匆收回目光。就算刚才李长海的动作再笨拙,一上一下飞舞的鸡毛毽子颜色绚丽,还是让李银凤起了兴趣。 诚如李长海所说,随着李家的势力往县城扩展,李家兄妹的生活圈子也大了许多;但李银凤这个庶女收养在李家正室的名下,身份不上不下的无比的尴尬,想要融入贵族小姐圈子又找不着好的借口。云英手里一大团色彩斑斓的羽毛上下翻飞想想都好看。 云英没错过她眼里的兴味,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但关平就不一样了,简直就是一活广告!得,为了做成一笔大生意,销售出家里剩下的二十来个鸡毛毽子,这个广告投资必须得做。想到这儿,立马拉了机灵的远根面授机宜,瞅着远根头也不回的涉水过了河往下游跑去,云英抬头对桥上的李银凤露出个礼貌善意的笑容:“李小姐,虽然春日的阳光不烈,可多晒上一会儿还是会伤了皮肤;你皮肤那么好,可别有了闪失,不如来桥下乘会儿凉。” “小姐,走了一路,奴婢也觉着累了。”李银凤十一岁,她的丫鬟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下面玩得那么开心她可比李银凤心动多了。 有了台阶下,李银凤也不再矫情,等缠了小脚的她举步维艰地下了田埂,那边远根已经拉着关平远远的走了过来。 关平今儿穿着一身深蓝书生袍,瘦高的身材配上斯文沉稳的气质,和珍味居前那个莽撞少年完全是两个样子。李银凤的圆脸一下子就红了,微微将头侧在了一边。 云英的眼睛只在关平手上的一个竹篓里,里面可是她最近做好的二十个鸡毛毽子,成败可就在此一举了。 “关平哥,你来啦。”要让关平出脚,云英笑得那叫一个谄媚啊。 关平刚才听远根说镇上的李少爷找来,他吓了一跳,只想着赶紧来护着云英点。现在见着云英毫发无伤,他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点头嗯了一声交出了手里的竹篓,大概明白了她的想法。 “关平哥,我们在这玩踢毽子,都不会,我就想着让你来教教我们。”云英继续谄媚的靠前,送上了手里的鸡毛毽子。 “不要脸。”李银凤小声的哼了声,可期盼的眼神还是落在关平身上久久不忍收回。 都是些十来岁上下的孩子,云英可不像李银凤这样的大家闺秀有着严苛的男女教条,压根没往别的方向想,就当没听到李银凤的“放屁”,催促着关平露一手。 关平想着许久以来云英对家里的帮助,咬了咬牙就当李长海和李银凤姐弟俩不存在,接了鸡毛毽子,撩了衣袍下摆就踢了起来。 绚丽的鸡毛毽子顿时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握在关平手里,不管他怎么左右腾挪,鸡毛毽子始终都在他脚上上下翻飞,怎么瞧都觉着赏心悦目。 不但是李银凤看呆了去,就连对毽子兴趣不大的李长海也看得目不转睛,不知怎的,他鬼使神差的看向了云英,正好看到她嘴角满意欣慰的微笑,那勾起的幅度不知怎的就让他心里有些微微泛酸。 不禁撇嘴嘲道:“姑娘家的玩意儿也玩得这么顺溜,不愧是百家集为数不多的童生之一。” “长海,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这时候的李银凤又成了爱护幼弟的大家闺秀。 “说不定你能把鸡毛毽子踢到这么顺溜的时候你也是咱们百家集为数不多的童生之一了。”对于帮助了自己的人,云英是绝对要维护的。再说了,她自认没说错啊,等李长海踢毽子能这么灵活时那他肯定不像现在这么肥胖,据她的浅见,肥胖的人在学习方面的确不咋样,说不定他瘦下来还真能捞个童生功名在手里。 ps: 爱瑷祝愿每一个点击、收藏、推荐、订阅、投票、打赏的亲端午愉快!在此剧透一个:端午在爱瑷架空的这篇文中被称为五毒之日,这天出生的人都被认为是不详……嘿嘿……,后面不说鸟,请大家继续关注 057 达成协议 李银凤和云英一前一后一番话停在李长海耳里滋味可见一斑。特别是云英那句话,更是让他心里的酸味急剧发酵,不过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关平踢毽子时真的挺英俊潇洒。 再看看云英目不转睛的模样,心里冷哼了一声“丑陋没眼光的乡下丫头,本少爷不过是还没学会罢了,等少爷我练上几天保管比姓关的踢得好看。”心里倒是这么想着,嘴上却是找不到话来反驳云英,人关平确实踢得挺好的。 关平以一个优美的翻花踢结束了全部的动作,反手接了鸡毛毽子在手中掂了掂。为了不冷场,云英领头拍手鼓掌,习惯了她动作的远根和曼儿也都拍手喝彩,倒是让关平的俊脸微微发烫。 “膝若轴,腰如绵,纵身猿,着地燕!倒是和蹴鞠的技巧有些相似。”李银凤是去过大地方见识过那些大家少爷小姐平日的消遣,此时说来倒是显得学识渊博。 “相同亦有不同。”关平虽然没亲眼见过“蹴鞠”为何物,却是听过贾氏偶尔提及,听李银凤说起“蹴鞠”,还以为这项母亲口中少时的游戏真的就那么普及呢。来安澜桥下后之初便看出云英打得什么主意,既然帮了开头,顺理成章解释几句也就算不了什么;加之运动过后伸展了肢体,人也跟着轻松了几分,也就缓了神色道:“蹴鞠的讲究可比这踢毽子多了许多。踢毽子不外乎就六个花样:盘、磕、拐、绷、里接、外落,只要你身随劲走、眼随毽走,玩起来自然便轻松如意。” 不愧是做了童生的人,总结起经验来比云英这个原创者都来得精辟,让人一听便懂。而且,“帅哥广告效应”也是立竿见影,李银凤面上的满意可瞒不了人。 云英趁热打铁的将一个鸡毛毽子送到李银凤身边小丫鬟的手中。“这鸡毛毽子其实更适合咱们女子,不如这位小姐姐试着玩一会儿。” 小丫鬟哪里敢当着主子的面擅自做主,纵然是满脸跃跃欲试也只能转头怯怯的看向李银凤。 “小扣子。你试试也好。”李银凤的骄傲不会允许她大庭广众之下撩了裙摆踢毽子玩儿,但又想知道这鸡毛毽子学起来究竟怎样?自然只有指使丫鬟做那个试验品了。 很明显。李长海的经商头脑比他念书的头脑好了太多。看看小扣孑笨拙却明显兴趣浓厚的模样,又转头看他那惯常做作的庶姐此时压抑不住的欣喜,一个绝佳的赚钱方法就在他脑海里成型。 不同于李银凤只是想在姐妹中出风头的虚荣念头,李长海想到的是用鸡毛毽子赚上一笔零用钱,一旦确定了想法,他便不加迟疑,转向云英:“乡下丫头。本少爷想和你谈笔生意。”这是李长海第一次和人谈生意,自然不会因为云英只是个乡下丫头而轻视,反倒跃跃欲试的将云英当作了一个练手的跳板,可以想见。未来的李地主家估计不会出一个做官的小少爷了,不过能有个秀才功名的大商人也未尝可知。 未来的日子还很远,云英等人都不知道将来还会有怎样的纠葛纷争在前方,只知道几个小孩子像是办家家酒似的从安澜桥转移到了关平家。 李银凤见着说话做事都透着大气的贾氏反倒是放松了许多,带着丫鬟和贾氏你一句我一句聊一些针线或是《女书》上面的学问倒也不显冷场。远根懂事的带着远顺和曼儿去了杨氏家。 云英和李长海作为买卖的双方在关平的引领下进了书房。云英没想过用简陋的竹筒水枪和鸡毛毽子赚多少钱。李长海也不是个小气的,最终在关平的建议下,李长海用身上所有的银子凑齐了十两,用来买断云英对这两样玩意儿的“著作权”。云英可以少少的做些自家玩儿,但不能够按照她事先想好的那样拿去镇上贩卖。 看似云英很吃亏。事实上此举正合了云英的心意。作为一个穿越到封建社会的女子来说,要做的事学的东西还很多,与其抛头露面走街串巷三两文的挣,不如一次性卖上一笔能够供一家子过两三年的银钱,闲下来的时间跟着贾氏学些针线、学着怎么为人处事,顺道的也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伙计,每次逢集之前去一趟镇上珍味居,低调不惹眼之余同样能够攒些小钱。 等以后银钱攒够了后,买些田地,盖上一座四合院,闲暇时拨弄下花花草草,种点当季菜蔬,小日子怎么想怎么舒坦。 得了好东西,李长海也不耐烦再在李家村这穷山恶水待着,姐弟俩立即打道回府开始各自的筹谋。 留下手里捧着十两银子有些激动的云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直到见着贾氏捏了一把苕菜往厨房艰难移动才算是回过了神,分出了其中大约四两银子的分量推到了关平面前:“关平哥,不管是鸡毛毽子还是水枪都多亏了你帮忙,这银子你应该拿上一份。”说真的,云英此时的心在滴血,可她真的不愿意欠谁的人情。关家让她代卖猎物分她一成银钱,她便帮着贾氏做事,力求那一成拿得轻松的银钱能够心安理得。 “不用,银子你收好,万一乔二婆家缺银子的时候又拿你抵债。”关平收拾着桌上墨迹未干的契约,头也不抬的拒绝了云英的提议。 “关平哥,秋收后不是就到了县试的日子吗?那天我听到贾婶让你回学堂了。”云英固执的将银子继续往前推。秋收后便是每年县试的时间,要是中了秀才,明年便可以去京城参加两年一度的会试。但前提条件是有学堂推举的名额以及本镇三位德高望重保人的荐信,关平已经在家耽搁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落下的功课暂且不论,和师长同学疏远可不是个好现象,会不利于得到名额和荐信。 现在的情况是关平作为童生每月需要一两银子的束脩,一次需要交一季度也就是三个月的上去,三次赶集后,关家不过就攒了一两银子,可云英不止一次听到贾氏和关平的争论,就算是为了自己今后能有个强有力的靠山,有能力的话她当然愿意资助关平。 “在家看书我也能考上秀才。”虽然内心深处也是极希望能够重新回到书院,可少年的骄傲依然不能让关平轻易的低头。 “可荐信和名额怎么办?一个镇上可就五个名额。”镇上可不止五个有钱人,书院山长考虑名额时固然是以成绩优先,但要是谁家出的银子多,谁知道中间会不会有什么猫腻?经历过前世各种黑暗的云英总觉得万事早作准备未雨绸缪的好。 “到时候我会去求恩师的。”关平依旧咬牙固执己见。 “恩师、恩师!要是你一直没在你恩师身边受教导,时日一久学问还能达到你恩师的期许吗?退一步说,你恩师在书院提名的时候说起了你,别的人又为何要信服?书院每月一次的考校你都在场吗?都拿到了可喜的名次了吗?”不知道什么时候,贾氏拄着板凳挪到了书房门口,将云英和关平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漏,暗道自家儿子木鱼脑袋不知道变通,只得拿出了当娘的威严问得是关平哑口无言。 见着关平张嘴了好几遍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云英知道贾氏是说中了他心事。这些话她都知道,可作为一个外人又怎么好出口,贾氏的到来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干脆拿了银子直接放在关平手中紧紧捏住的书上面:“这银子不是我送给关平哥的,算是先借予你。等你考中秀才之后难道还怕还不起吗?” 关平在贾氏严肃的利眼瞪视下终于不敢再那么坚持,但还是略有些迟疑道:“学费倒是足够我念到秋闱,可上县城考个秀才花费太多,我怕到时候……” “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连这点担当都没有了吗?趁着去镇上念书之前,你教会了云英怎么做陷阱,到时候云英费些心多步几个陷阱,娘一个人在家也花用不了什么,几个月下来难道还凑不够你考秀才的花费?”贾氏气势如虹的教训道,一点也因为她是坐在凳子上而弱了声势。 关平在这种情形下更是彻底歇菜,取了银子入怀点头咕哝道:“希望考上秀才后有乡绅真的愿意来投田地吧,不然哪来的银钱去京城考会试。” “你给我考上秀才再说!要是你真的有本事明年去京城考举人,娘自然会想办法的。”贾氏想起了自己远在京城的娘家,一时神情恍惚,因为儿子的前程,到时候服一次软又何妨。 同时,贾氏和关平都知道,依着关平现在的学识,考个秀才或许有七八分把握,但要说会试考举人,再念上两年不知道行不行? 云英倒是不知道那么多,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在一旁重重点头道:“关平哥尽管放心,到了县试的时候说什么你都有银钱去县城的。你就放心的回书院念书吧,家里有我。” ps: 端午快乐,求订求订! 另外收藏了本文嫌弃还有些瘦的亲可以去瞅瞅同样爱瑷出品的完结文《随身带着珠宝店》等 058 辣椒出手 云英之所以这么笃定,当然是因为西山上那片规模不小的辣椒坡地了。经过她细心的锄草施肥抓虫,这一片辣椒地起码能收成好几百斤。除去贾氏院中菜地的收成,这西山上的辣椒几乎全都能送到珍味居换银子。而且在这片山坳中,云英还搜罗到了少许去年掉在地上的干辣椒,磨成粉、剪成小截能够保存许久。 从李长海那得来的银子她也没全藏私,交出了三两给顾八娘,借口当然是碰上了李家少爷小姐见着鸡毛毽子好玩硬抢了去,结果就扔下了这“东西”。在顾八娘和乔木头面前,云英依旧是那个木头木脑,没见过银子是何物的乡下傻姑娘。所以顾八娘收得很心安理得,不过事后还算大方,饭桌上终于不再是稀粥度日,偶尔也能见着干面饼。知道云英会清洗猪下水,顾八娘交了绣品也会偶尔带回来一副给家里人换换口味。 日子就这么井然有序的过了三个月,第一批辣椒已经转红,难得是种类还不是单一的一个品种,分作二金条和朝天椒,正好让云英凑齐了六样,一样捡一些装在背篓里趁早从小路徒步往镇上行去,因为有目标,一路倒是没歇上两回。 珍味居的后门照例是开着,云英刚刚出现在门口就有人通知了厨房里的刘二掌柜,待她刚刚将背篓放在地上,刘二肥大的身躯就从屋里“滚”了出来,远远的,他比常人高八度的大嗓门便响了起来:“云英丫头,今儿带小山鸡没?上次你说那红焖鸡我试着做了两回,总觉得味道差了那么一点。” “不是差了那么一点,应该是多了一点吧?”这个时代没人把辣椒作为食材添加,想要辣味那就只有死命的往里面放胡椒。可想而知,辣味倒是有了,其中的辛味也够人受了。 自打有了辣椒末和干辣椒。云英就有目的的在买卖猎物的时候“胡思乱想”那么两个想法,总是能让刘二眼前一亮。做出来的新品有成功的,但也有失败的,且败得有些不甘心。 “呵呵,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来消遣二叔作甚?怎么,难不成你回去也试着做了?有没有辣到你如厕都艰难啊?”刘二幸灾乐祸的嘲道,丝毫没有将九岁的云英当女孩儿看的觉悟,他这人就是这么大咧咧的很好相处。 云英当然也不会见外的装羞涩。大大方方反驳了回去:“想必刘二叔是深受其苦。不过我才没你那么笨呢,我加了别的东西,味道比加胡椒好不说,副作用还没你说的那么夸张。” “什么东西?”作为厨师。对新食材都有一种天然的追逐欲,才问云英一声就开始耸着鼻头掀云英背篓上遮阳的破衣裳。 “毒红果?”刘二掌柜看清了背篓里的东西后诧异的惊呼了一声,随即上下打量云英:“你真的吃了毒红果?没有哪里有不适?” 云英估计,尝试吃辣椒的人估计是将辣椒当做了零食直接食用,而且说不定还正巧的挑选了朝天椒。不然腾云朝人也不会说起“毒红果”就色变。忙摇了摇头:“毒红果多难听,我给它改了个名儿叫‘辣椒’,辣椒可不是谁都敢直接食用的,我只是用它入菜,可没有直接吃。” “这毒红果听说是当年望月国的一个王爷带到朝日城的。谁知道没过多久这朝日城就变成咱们腾云朝的了,有人就摘了毒红果的果子吃,谁知道吃了这果子的人全都如同吃了一团火,最后喝了一肚子的水才算是解了毒,不过又接着拉了两天肚子,这么一来,腾云朝的人当然敬而远之了。”刘二掌柜走遍大江南北见识过不少稀罕事,和云英相交这几月来深知这小姑娘年纪虽小,但却天资聪颖,说话做事也颇有章法绝不会打无把握之战,既然云英都这么说的,那她肯定是笃定了毒红果就真的能入口。 刘二掌柜又想起派去李家村调查的人回报得来的情形。乔家的倒是没什么可疑,倒是关家那对母子的身份极为耐人寻味。派去的人只是能查到她们夫妻是在十三年定居李家村,死去的关猎户本事不简单,贾氏也非一般的村姑愚妇。试问,能够教出十一岁童生的父母又岂是凡人。这当中固然有书院夫子的教导在,但据关平的夫子询问,关平是贾氏启蒙的,且关平许多学问也都是贾氏手把手教的,这样的妇人能够教出云英这样的女学生自然也就不显得突兀了。 还好调查也显示,贾氏应该是京城人士,同望月国那是半分干系也没有;否则刘二掌柜也不会这么放心的继续同云英打交道了。 好在,李家村虽然没有菜籽油,珍味居的厨房却是有。云英见到后差点跳起来,一问才知道这种“珍味油”现在只是珍味居独有的用油,来源于边城那边的望月国,目前还没办法知道其是什么打出来的。 望月国!在云英心里成了个奇特的国度。辣椒、菜籽油,那玉米、土豆、番茄、红薯……这些舶来品和望月国又有没有什么干系呢? 见着云英发愣,刘二掌柜不由的催促道:“云英愣着干什么?可是不知这珍味油如何食用,来来来,遇上刘二叔是你的好运气,不然还真没人知晓这珍味油必须等到上面这层泡沫散开才能下菜烹炒,否则总带着一股子生味,可也不能太过于热,否则就会燃起火来……” 在刘二掌柜絮絮叨叨的教导下,云英“笨拙”却有条理的用旁人眼中珍贵无比的“珍味油”调好了凉拌菜用的辣椒油,剁碎了二金条辣椒做成了腾云朝第一锅正宗的红焖鸡、青椒肉丝。 一一尝过了云英用辣椒做出来的菜品,刘二掌柜唏嘘着被辣味征服的嘴巴,擦去一脸热汗狠狠的叫了一声“好”。眼神晶亮,带着深意的看向云英:“丫头是想和刘二叔做什么生意吧?”其实他想说是不是贾氏让云英来的,毕竟再过一个月就是秋闱,关平就算学问在书院里数一数二,但要想顺利的去朝日城参考,当中的花费可不是一般乡村人能拿出来的,贾氏自然要为此想办法。 “刘二叔说得极是。这辣椒我们家现在有六百斤,可以全都卖给珍味居一家,我也相信刘二叔不会亏待了云英。”云英在他灼灼的目光下微微发窘,摸了摸眉尾每日必添的伤疤痕迹,还以为是刚才做菜不小心给擦掉了呢。 “丫头心里总该有个数吧?这辣椒多少钱一斤?”刘二掌柜摸了摸自个儿肥硕的下巴,一千两以内的生意他倒是可以自己做主,端看贾氏的胃口如何了。 来之前云英就算过,关平要想在百家书院一百来人中出线肯定是要银子上下活动的,预计五两;去县城十来日的路费和住宿加起来起码得准备十两;万一考中的话需要应酬应酬,又得计划五两;最后为突发状况准备个十两;加下来都得三十两银子。 虽然去京城的日期遥遥无期,但云英也打算在第一年的辣椒上多捞上一笔,等到别人知道毒红果就是辣椒后想必整个百家集乃至朝日城都会种植,谁知道今后还能挣几年银子的?所以,为京城打算,没个三百两银子这六百斤辣椒她是不会出手的。 云英伸出了三根手指头,这些日子为了这些辣椒,又不想打断远根的学习和剥夺曼儿的童年,她都是一个人顶着烈日辛劳,手指头伸出来黝黑发亮。 刘二掌柜再看看她瘦骨嶙峋的身子,虽然觉得贵了点,但心里还是无法自抑的涌上一股子怜惜来,为难道:“刘二叔做不了三千两银子的主,要不然你回去问问,改日让你见见我大哥。” 云英的嘴张成个圆圆的“o”型,随即猛摇头:“不是三千两,是三百两。”做生意要厚道,三百两等于后世三十万块了,别说是六百斤辣椒,就是六万斤也能轻易买回家。 刘二掌柜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还算贾氏没有太得意忘形,想了想,也便给云英加了价码:“这头一年的辣椒可是你家的独一份,价钱高点也无妨,这个价也合适。还有你们家关于这辣椒做菜的方子,要是能超过十道菜,我给你二百两银子添足了五百两可好。”刚才云英淡淡一做已经是四道辣椒菜品了,他相信绝不止这些。主人曾经说过,雪中送炭远远强过锦上添花,关平和云英和贾氏这样的军师在身后,前途不可限量,笼络过来总是好的。 五百两!已经超出云英计划许多。菜谱?她虽然不是什么大厨穿越,可脑海里不缺菜品做法,十个菜谱还不是信手拈来! 不过她面上倒是没露出什么欣喜若狂之色,反倒是拧了眉头考虑了许久,就在刘二掌柜都忍不住想再次开口加价时她才点了点头道:“成交!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ps: 多的话爱瑷就不说了啊,大家都懂的 059 百家书院 云英的要求对刘二掌柜来说绝对不过分,他甚至还乐见其成。 云英想要的无非就是些百家集没有的种子,西山山坳里的辣椒被收完了,她还想再种一茬什么。 “这个绝对没问题!正好我……有认识的人行走在腾云和望月两国经商,这点小要求还是没问题的。而且镇西将军他老人家前些年就好像就命人收集了不少稀奇的种子,改日我找他……府里的小管事问问花匠还有剩的没有?”刘二掌柜两句话差点露馅,忙伸袖子擦了擦汗。心道:想不到还有人和主子都有同样收集奇怪种子的嗜好,不过自家主子收集种子也是几年前的嗜好,这两年倒是没接到类似这种要求的命令了。 完成了悬在心里的大事,云英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生活是会越过越好的。 见云英脸上的笑容,刘二掌柜也会心一笑。觉得美中不足的便是云英的长相,如此机灵聪颖的女子,长了一副再平凡不过的相貌,眉梢还带着一条不小的伤疤,除了一双晶亮的眼睛灵动有神,大概就只有她身上带的那种让人心神宁静的亲和感了。但这两样好处没和她相处是绝对感受不到。 想必这就是贾氏悉心教导她的高明所在了,这样的容貌家世能够做关平的屋里人帮补夫家,以后关平有所成就时另择佳妻美眷,云英也没有美貌家世来阻拦,端是一副好算计。 云英倒是不知道刘二掌柜心里已是转了这许多念头,就算知道估计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同样的,她未尝不是压了赌注在关平身上。 她要发家致富奔小康,乔家那一帮极品亲戚当然要严加防范。现在不遗余力地帮关平出人头地,以后就算是还债他也得处处回护吧。 再说了,人和人相处久了都会产生感情。关平为人不讨人嫌,贾氏对她们姐弟三人的教导也功不可没!比起总对姐弟三个不闻不问的乔木头和顾八娘,贾氏母子给姐三的感觉还像亲人些。 两人默契地打着自己的肚皮官司。面上俱都不露声色。云英又坐了一会儿,和刘二掌柜的约好后日开始分批送辣椒到珍味居。收了二百两银票的定金后便起身告辞。临走之前,云英瞧着两人试吃的菜肉还剩了不少,自然而然便想到了贾氏总挂在嘴上的关平,稍微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刘二叔,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打包了桌上的菜。” 刘二掌柜这才一拍额头,“瞧我这记性,你今天想必要去书院看关小哥的。要不我这就重新做上两三样给他带去。” 云英可不想多欠人情,就桌上的菜她都是想着是她带来的食材动的手,这才堪堪开口想要打包带上一些走,忙不迭摆手拒绝道:“这个时候去书院正好是午休时。要是再等上一会儿可就晚了。” 关平在书院里也挺刻苦的,在家的时候按照贾氏的规矩都还有一日三餐,在书院却是为了省下一顿银钱只吃早晚两餐,这也是云英愿意将赌注压在他身上的原因:有天分、肯吃苦。 百家镇虽然算是朝日城最偏远贫瘠的镇子,但也是有着非常完备的教育体系。 百家书院能够容纳十到二十岁的学子百来名完成学业。有能力没资源的可以直接送小孩子入学从启蒙念起;有资源没什么银钱的可以自行在家给孩子启蒙,自认为无法继续教导后便会送到书院让书院先生考核,之后安排插班。 乔百胜在李家村之所以权威甚重也都是有赖于他的能力虽然不高,但给五六岁的孩子启蒙并教导上两年绝对足够,李家村除去村长家的孩子能直接来书院就读外。别人家孩子想要念书识字大多会备上些礼品请乔百胜帮孩子启蒙。 当然,关平绝对是另外的一个意外。关平是十岁上下才由关猎户带着来镇上,却是一来便直接安排在了书院的高级班,更是在十一岁那年的秋天成功得考取了童生试,名次还不错。 成了童生的关平隔了小半年再回到学院仍然待在高级班,在一群年纪最小也十六七的“同窗”心里他年纪太小,自然也没什么至交好友产生;而和他年纪相近的中级班和初级班中,他就是先生用来责罚学生时永远的正面教材,被这样的人压着,这些年纪不大的半小伙子心里能高兴吗? 其中之最自然是以李长海为首的“少爷派”。这些个少爷派全都在书院里待了起码三四年,可人虽然混到了中级班,当中不少人的学识还在初级班打转呢。 云英这还是第一次来书院找关平。毕竟关平每到了休沐时间便会早早的回李家村帮着她做些体力活儿,平日里没什么大事她也不想来打扰到他,可明日就要开始摘辣椒了,她是想来让关平问问先生能不能在这次休沐后请几天假。 提着食盒和守门的大爷说了好半天,人家才准许了她入内,可都在书院里转悠了许久也没见着一个人影,关平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哇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阵哄笑声从一排屋舍后面传来,云英眼前一亮,敢情方才寻找的方向就发生了根本性的错误,这个时辰根本就没人待在“教室”内。 “一、二、三、四、五、六……二十八、二十九、……哎呀……” 伴随着整齐的数数声和哀叹声,云英总算是转过屋舍见着了一个开阔的平地,有些类似练武场。围墙边上的大树下放置着标靶,更夸张的是还放了一个武器架子,上面刀枪剑戟看着还蛮专业的。 可就在这专业的场子另一边,一群起码十来个半大小子穿着各异,围成了一个小圈子。 云英还在纳闷这些人这时候凑在这里干什么,人群中央便传出一声叫嚷:“哎呀什么?本少爷说过的啊,要是我踢毽子的数量过了二十五今儿就该轮到周建邦请客了啊,别想赖账。” 外围立刻有人接话:“周建邦,我们可都没吃饭等着你请客呢。” 转眼便有一个年约十二三的少年从人群里抢先走了出来。满脸恼色:“真是奇了怪了,昨日长海都还只提了十一个,今儿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随后人群里又出来个身材略显壮硕的少年垫脚伸手揽了那抱怨少年的肩嘻嘻笑道:“周建邦。我可是冲着你赌的二十五个来的,没瞧见本少爷都快累死了吗?”若是仔细一看。还能瞧见这少年眼中的算计捉狭一闪而没。 虽然身材比几个月前瘦了起码十来斤,云英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后出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李家小少爷李长海是也。他一只手揽着那叫周建邦的倒霉鬼,一只手捏着一个鸡毛毽子上下抛接,嘴角微微勾着,看上去倒是比以前顺眼了不少。 将这份顺眼归结到了他的慷慨大方不墨迹上,云英见着熟人还是觉得挺幸运的。转了这许久可不想再耽搁了,想也没想便扬手招呼道:“李长海、李少爷。” 这一叫,十来个少年的眼神齐刷刷的往她看来,云英可没有这个时代土生土长女子那么保守。对上这数双或是考究或是不屑的眼神丝毫未怯场,反倒状若未觉的又冲着已经看到她的李长海笑了笑:“李少爷,请问你知道关平在哪吗?” “哦,原来是找关平的。”今日被李长海算计着要请一大帮子同窗吃饭的周建邦夸张的哦了一声,反手占着身高优势搭上李长海肩膀:“听人叫你我还以为是你家给你安排的红袖添香。谁知道一看这‘红袖’丑成这副模样;再一听,即便是丑丫头也不是找你的。” “你怎么在这?”好歹也是做过一场交易,得了不少好处,李长海收了嘴角的笑扫了眼云英身后,随即皱眉问道。心里却是为云英比几个月前高了些许却是瘦了不少的身形起了莫名其妙的气来。好好的拿了银子都不知道买些好的补一补吗?跟那叫花子似的,也不怕被乡勇当成花子给送到边城挖界河去。 “我来给关平哥送饭。”云英提了提手中的食盒,示意李长海看清楚,又追问道:“前面那一排是你们的教舍吧?全都没人,我不知道该在哪找他。” “珍味居的食盒?”周建邦等人立马不淡定了,“长海,这丑丫头是谁啊?能吃得起珍味居的饭菜还穿成这幅模样?关平能吃得起珍味居的饭菜犯得着趁咱们午休的时候去给山长打扫院子吗?” 此话一出,旁边的人附和无数。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些人你一句“丑丫头”,我一句“穷丫头”毫不掩饰的张口就来,李长海突然就觉得心里火往上窜,伸手入怀掏了银袋出来倒了一锭银子塞在一个矮瘦少年手中,对周建邦嗤道:“你们不都说饿了吗?还不赶紧去食堂用饭!待会儿晚了可就没菜了。” 矮瘦少年眼神闪了闪,会意的伸手将银子示意众人看到,并带头转身往和云英相反的方向跑,一面跑一面说道:“李长海出银子请咱们吃饭,先到的可以随意点菜咯。” 他一跑,后面便有三四个原本就是凑在几位富家少爷身边混吃喝的家伙跟着跑了起来,周建邦看看远走的几人、又看看没动作的李长海和云英,跺了跺脚,也跟着剩下的几人跟着跑向了食堂。 ps: 依然各种求!感谢隽眷叶子的打赏清月夜读书的打赏和粉红易風藍的打赏书中淘金的订阅弱水有鱼的支持茗诗的大力支持 另外还有许多未点名的亲,爱瑷在这里真诚的道一声谢谢!日更6000继续中,呼唤各路各种的支持 060 睚眦必报 待得别人呼喝一声散完之际,云英再向李长海迈了一步:“刚才我听他们说关平哥在帮山长打扫院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李长海瞟了她晶亮的眼睛一眼,收回目光看向了围墙外的蓝天,突然觉着大树上的蝉鸣真是扰人,顺手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把上了漆的玩具枪,也不知道在哪倒腾了两下,前端的木条便飞了出去,也不知有没有打中知了,总之只听得扑棱棱声音后知了又在更远的树上开始叫唤。 云英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中的复杂版篾条枪,发现刚才见着豪华版的鸡毛毽子简直弱爆了,这才是腾云朝工匠劳动智慧的最佳体现,那等简陋的小玩意儿摇身一变形象顿时就高大上起来。 云英的这个痴傻表情总算让李长海心里的烦躁消下去了几分,斜睨着她轻哼道:“跟我来。”说罢,沿着墙壁从树荫间往另外一个方向迈动了步伐。 云英一愣之后喜笑颜开的跟着小跑步跟上,这才发现前方的背影高了一截,也不知道是不是瘦了点的缘故,怕气氛太冷,云英没话找话问道:“李小少爷最近很忙吗?” “李长海。”李长海头也不回的说了三个字,脚步倒是慢了些许。 “啊?”云英不解他自己叫自己名字干嘛?而且和自己的问题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不用叫我小少爷,叫我李长海。”李长海说了这句之后不忘咕哝了一句:“你又不是我家丫鬟下人,干嘛叫得那么殷勤?” 正好,云英也不想这么明确得提醒自己生活在一个有多悲催的世界里,能够自欺欺人一日,她绝度会认真埋头当一日鸵鸟的,很快便腆着脸从善如流的问了句:“李长海,我看你好像瘦了些,最近是吃不好还是睡不好?” “谁说我吃不好睡不好了,我一顿能吃下三大碗白饭。”李长海抬高了声音说话时还是能听出他的变声期仍在继续。听似怒色的埋怨,嘴角却是止不住悄悄上扬。 沿着墙壁走了大概五分钟,云英便瞧见了一排一排的小巧院落,两两相对,但都有矮墙绿树相隔,有的门开着,有的掩得死死的。李长海领着她径直走到了最尾端的一扇门前。 “这里是山长的住所?”云英轻声说道,来到这静谧中透着庄严的“教师宿舍区”,由心而发的尊敬便使得她也束手束脚起来。 李长海皱了皱眉头,轻轻嗯了一声。伸手就推开了院门。 院门到对面的两间正房之间是两丈来宽的石板院子。右边一颗枝叶繁茂的银杏树下砌了石桌子和石凳子。左边是一间有着开阔窗子的小厨房。 “这里怎么没人?关平哥是不是已经做完事情离开了?要不我们再去前面找找。”云英瞅着对面两间房门都紧闭着,害怕是山长正在午休,放轻了声音小声问道。 李长海却是理都没理会她的问询,指了指石桌子的方向:“你去那等我会儿。” 云英暗想李长海是不是要去门上问问关平现在去了哪里。便依言去桌子边上坐好,顺手也将食盒放桌上,在这院落的银杏树下基本感受不到外面的炎热,让人忽略了现在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七月伏天。 李长海转身自顾自从厨房里拿了碗筷,一屁股坐在了石凳子上,二话不说的就揭了食盒盖子先伸手去抓了摆在最上头的红焖鸡入口。 云英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快,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拿手开吃,他手里明明就有筷子好不好!再想伸手去夺食盒却被他抱着食盒闪到了一边。 “你骗我!”云英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里肯定不是山长的住处。作为特权阶级。这一排排小别墅似的宿舍指不定只是“学生宿舍”。 云英猜得极是,这儿还正是学生宿舍。有钱人家的子弟自然不可能去和别人挤大通铺,在建校之初,镇西将军便着人在每个学校修建了这样一排学生宿舍,比起山长和先生们住的地方只是面积小了一些。别的可不遑多让。这个举措也大大的拉升了书院的收入,使得书院能够在一定的基础上资助一些真正的寒门子弟。 李长海见云英反应过来也没半点心虚,反倒是理直气壮的哼了一句:“我有告诉过你要带你找姓关的小子吗?”别以为他就会忘了被云英连着骗了两次的惨痛经历,他李长海还没在别人身上吃过瘪。 “你……”云英气得跺脚,她也是被太阳给晒晕了,怎么就忘了和李长海还有前仇旧恨了呢?有心想要转身就走,又怕在书院再走个几遭也见不着关平。 “我什么啊我?这是珍味居的饭菜吗?正好本少爷被关了这几天也馋了,花了多少钱,你说吧。”李长海本来想把这话说得豪气万丈的,可上午教了弓马骑射折腾了半天,后来他还为着算计周建邦那小子拖着一帮人没去食堂,反倒聚在练武场踢了二十多个毽子,这下想不饿都难,刚说到珍味居饭菜腹间就传出来一阵咕噜噜声响,分贝还不小。 “这是我自己做的,不怕被毒死你就吃吧。”云英认栽,就当是前面戏弄李长海两次的赔礼吧,听着李长海发出她再熟悉不过的饿肚子声音,她也不想再和他争论不休,省得等赌气拿着东西找着关平之际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关平还有没有时间吃冷掉了的食物。 “你做的?”李长海更不信了,腹中的饥饿让他无暇多想,干脆将食盒一一揭开。 食盒分为三层,最上面那层用土陶小焖锅装了小半锅的红焖鸡,顾忌这儿的人还不熟悉辣椒的味道,云英只是加了些许代替胡椒提辣味,焖鸡里没土豆可放便用山药取代,吃起来唇齿留香。 第二层放着青椒肉丝和碎青椒煎蛋、第三层放着凉拌猪肉和一盘白饭。 青椒肉丝和碎青椒煎蛋也是李长海没见过的,而且青椒和这两者搭配炒出来看上去无论色泽和卖相都不差,特别是煎蛋上青黄交加,只是看一眼就让他口里的唾沫不断分泌。 凉拌猪肉,云英用的是猪肘部位的瘦肉,搭配了芝麻、芹菜和青葱,这道菜可是她为了体现辣椒的特点特意原汁原味的呈现了辣子的厉害之处,看上去见不着辣椒末的踪迹,吃起来那滋味可是……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食盒里可没有备上汤水,李长海顿时就被火辣辣的口感给害得暴跳起来,还好平日里他就倾向于辛味重的菜肴才没被辣得眼泪鼻涕横飞。 云英其实就等着这一刻呢,见状手脚飞快的重新将凉拌菜装进食盒:“很难吃是吧?我就知道我这手艺难登大雅之堂,也只有让关平哥勉为其难帮着消灭掉了。” “等等……”李长海等嘴里最初的那股子辣味下去,回味当中滋味才觉得意犹未尽,哪里容得云英收拾东西走人。 更何况,这是云英亲手做给关平吃的!这个讯息让李长海内心的不服输越发的抬头,就算真的是毒药,他也要吃掉。这时候的李长海浑然不知这种心态是什么缘故,或许就算他曾经察觉到了也被他归结到了和关平不睦的报复上去不会多想。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云英见证什么叫“风卷残云”的时间。李长海妄称大家少爷,吃饭的模样和那街边流浪汉接到一盒饭的姿态差不了多少,整个人都快埋首在了饭菜里,也没了时间和精力来注意云英惊讶的表情。 虽然是被辣得满头大汗,李长海却是顾不上擦一下;而且据云英观察,他筷子伸向凉拌菜的频率越来越密集,到了最后竟然舍弃了他最先看好的鸡蛋和青椒肉丝,只着重两样加了红油的菜品,直至到了后面两样红油菜品被消灭个精光才勉为其难的吃了两筷子青椒肉丝,都是尽量避开了青椒。 “你挑食?”云英很客观的评判道。从李长海身上,她也算知道了关平的好养。除了猪下水,关平什么都吃,而且下筷子的频率几乎都一般,从他身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 而李长海则不同,常年混迹于珍味居这样的酒楼,对于吃食肯定有他的一套心得体会,这么给面子的举动是不是意味着辣椒能够很快得被珍味居推出市场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喜爱?虽然刘二掌柜毫不犹豫的就买了全部的辣椒,可云英没经过验证始终觉得心里没谱,生怕珍味居买了辣椒后没有销路。 “什么挑食?这什么东西,味道怪怪的。”吃得肚儿圆的李长海摸了摸圆肚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懒洋洋的用筷子挑了两根青椒在云英面前示意。 “这叫青椒。红了以后就能做成调料弄成这两道菜品。”云英指了指锃亮的空碗盘,凉菜的汁水都被李长海给吃个干净,这人,习惯了辣味后简直没当那是辣椒。 “为什么不全都等红了再用来做菜,非得没成熟的时候就摘了它。”李长海舔了舔嘴,盯着还剩了点残汤的红焖鸡,考虑是不是再弄点白饭进去拌上一拌,貌似味道真的挺不错。 061 远贵献计 云英没给李长海解释为什么辣椒青的红的都能吃,说起来怕是再给两个小时也不一定足够。收拾了碗筷找了水清洗干净装好,待会儿出去还得给人家珍味居还回去的。 李长海这时候突然想起一事来,“呃,乔云英,你用过午膳没?” “午膳?我从来没用过午膳。”云英说这话的时候其实真的没那感慨的心思,甚至还在心里寻思着这下子不差钱了回村子是不是也该给家里改善改善生活弄成一日三餐,中午一顿不说大鱼大肉,好歹加两个饼子下碗面条什么的吧。 没成想李长海听到这话后愧疚心大起,闷头回房取了一盒子没开封的点心出来:“喏,这个是从县城一品轩里带回来的点心,你拿去填填肚子吧。” “是交换吗?”云英不客气的笑纳了。说真的,她准备的饭菜原本就是打算见着关平后一起分享的,谁知道被这睚眦必报的李长海给半路截胡了。 “你说是便是吧。”填饱了肚子,李长海的心情正好,突然听外面似乎有人说着什么,便没继续和云英计较,反倒仿若不经意的问道:“最近你弟弟妹妹有没有多出什么新鲜玩意儿啊?” 云英想着最近远根正好为人师,教她和曼儿念书写字正起劲,加上她闲暇时间都投身到了西山那片辣椒地上,倒是真的没寻思再做什么。老实得摇了摇头:“没。” 砰―― 李长海院子的木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推开,关平略红着俊脸冲了进来,看清云英果然在此处松了一口气之余飞快地护到她身前和李长海对峙。 “姓关的,你不是山长口中最有希望成秀才老爷的好学生么?要是被他知道你竟然做出不请自入这么没规矩的举动你说会怎样?”李长海瞄了一眼院门外并没探头探脑的人,好整以暇地抄手嗤道。 关平脸上现出一丝犹豫的裂痕,就在他正想说什么之时,他身后的云英勉强冒出了一个脑袋,勾唇对李长海笑道:“你不说谁还会知道?要是最后那什么山长知道了肯定就是你告的密!李少爷想必不会这么没品做个背后论人是非的人吧。” “本少爷当然不是那等小人!”李长海遇上云英调侃的眼神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说完之后才懊恼地发现自己上了当。鼓了鼓腮帮子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放弃了。 关平这才发现方才是他太过急躁了,差点上了李长海的当。李长海是纨绔少爷没错。但向来不屑用卑鄙手段行事,还算光明正大。理了理因为急急跑来乱掉的衣摆,关平对李长海行了个半礼:“多谢长海兄帮忙照顾云英了。” 那模样,倒像是云英和他是一家子似的,李长海觉得关平这个礼行得让他浑身都不舒坦,轻哼了一声,也不管关平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便转身往院外走去,不忘撇清关系道:“谁耐烦帮忙了?” 关平在书院一直属于“勤工俭学”的那一种,今日和往常一样收拾了山长杂乱的书房往校舍去时遇上了周建邦身边的一个跟班,那人因着经常让关平帮忙指点学问。便趁着周建邦等人都不在之时小声给关平形容了云英的形貌。关平听后立即在书院里找了一圈。后来才想起那位同窗说过李长海最后留在原地。抱着试一试的态度他才来到了从未涉足的单人校舍区。 李长海离开后他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转身紧张道:“你跑来书院干什么?是不是我娘……” “不是不是,你可别乱猜。”云英连忙否定:“是我今天找珍味居的刘二叔商定了西山头那片辣椒的事情,想让你在书院请上三日假帮我把辣椒全摘了。” “那毒红果真的有人会出银子买?”关平还是习惯叫毒红果。辣椒这词汇也不知道云英从哪听来的。 云英只好又将和刘二掌柜商谈的细节都和关平说上一遍,还要劳烦他帮忙做事,云英将卖了多少钱也一五一十的交代了一遍,末了生怕关平别扭的自尊心又作祟,还不忘补充道:“西山的辣椒没你发现这笔银子指定是没戏。更何况之后的锄草施肥你没帮着少做,就算是平分你也应该有二百五十两的。” “那好,这银子就算我们平分。你等一等,我这就找山长说去,等到下个休沐日后再来书院。”想着自己的打算。关平捏了捏藏在宽大袍袖下的拳头,认下了云英分出来的二百五十两银子。 关平带着云英七弯八拐又来到了一个院落区,很识趣的选择了在入口处等着关平出来。 这一等没等着关平,倒是等着了两个她想也没想到的人物:乔远贵和乔远福。乔远贵是她大伯家的堂哥,今年十五岁;乔远福是罗氏的小儿子。今年才十岁,但据说念书的天份最高。这两人在云英原本的记忆力几乎没什么印象,可见没交恶也没交好。 乔远福最先发现了在银杏树下百无聊奈的云英,“苕花?!” 乔远贵心里不知道正想着什么,扫了一眼路边数蚂蚁的云英轻声嗤道:“怎么可能?苕花怎么会在书院里?” “苕花!”乔远福大声唤道。 云英虽然改了名儿,但李家村里许多人还是叫她的旧名字,循着本尊刻在骨子里的反应她还是会很自然的应上一声,这次也不例外,她立即抬头回了句:“哎,谁叫我……” 不用继续问谁了,她已经看见长相偏阴柔,目光闪烁的乔远贵和十来岁就傲气冲天的乔远福,犹豫了片刻后低声打了招呼:“远贵哥,远福哥。”心道怎的这么晦气,眼看着不管是李长海还是关平带她走的地方都是连个鬼影都没的道路,谁曾想就在要出书院的时候遇上了这两人。这才后知后觉得想要掐自己一把,想着来书院便来了,完全没意识到还有两个堂兄也在这儿念书。 “你怎么在这?”这是乔远福关心的焦点,问了之后突然眼睛一亮:“是不是祖爷让你带了银子来找山长说名额的事儿?” 乡试是每年都有一次,今年正好赶在了县试之前,按照惯例,每个书院都可以多提五个名额,乔远福年纪虽小志向倒是不想,一心想要超越别人口中的神童关平,做个十岁的童生刷新神童记录。可惜先生说他学问不够,劝他等两年再考,他哪里服气?在他眼里,就是自家堂哥乔远贵那点本事都被先生说可以再次下场试试,祖爷可说自己的本事比堂哥强了几分,怎么会不够? 乔远贵毕竟是十五岁的人了,看事情怎么也比乔远福看得远,没等云英搭话便嗤道:“远福你都想的啥?上次回家奶不是都说了银钱不够了吗?难道这短短几天就能找着银子了。”更何况,就算找着了奶也不可能找苕花一个丫头送到书院里来吧。 当然,后面一句他当着云英还是留了口的,不过那眼神红果果透露的不屑云英可不会错看。收回目光看向地面,云英嗫嚅着回道:“不是祖爷让我来的。” “那你来干什么?”乔远贵咄咄逼人地问道,从小耳渲目染,对云英一家他向来没什么感情。 “我来……”云英绞尽脑汁一时也想不出个打发了这两人的理由来,拿套着破口布鞋的脚使命地在地上蹬,打算蹬个洞把自己埋进去算了。真到了突发状况发生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的智商并没有因为穿越而增加多少,她还是只适合谋定而后动,一切按照计划中的行事历来。 “云英是帮我娘给我带口信来的!不知两位学弟可有疑问?”关平对上乔家这两兄弟又是一副云英没见过的面孔,形似贾氏的威严端肃很容易让人心里打怵。 关平!乔远贵和乔远福对视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书院里不怎么讲究年纪,讲究的是“达者为先”,关平现在身处整个书院最高的班级,对还在中级班挣扎的乔家两兄弟来说的确有骄傲的本钱,他们也不得不低头认输。 “走吧云英。多谢你走这么远的山路来告诉我我娘的情形,我已经向山长告了假,这就回家照顾娘亲。”关平这话是说给乔家两兄弟听的,他就不信这两个会找山长求证真假。 关平摆明了不将乔远贵兄弟放在眼里,看也不看他俩,自顾自的和颜悦色邀请云英和他一起坐牛车回家。云英也乐得配合,她也没打算和两位堂兄假惺惺的“兄友妹恭”。 等看不到关平和云英的身影后,乔远贵和乔远福这才齐齐哼出声,一前一后往前面的校舍走去,沿路说起刚才在先生那探得的消息都是一脸忿忿。 “远贵哥,你都接着考了两年了,要不今年你别考让我下场试试!”说着说着,乔远福突然带着几分试探的开了口,兄弟俩之间的气氛一时凝住。 ps: 感谢胖罗罗的打赏! 062 夫妻争吵 乔远贵十一岁入学,前年十三岁时下场败北、去年十四岁再次败北,今年听先生的意思还是会让他下场试上一试,但前提条件是需要给先生几两银子的“润口费”。 乔远福也想参考,先生虽然说他学问不够,但并未拒绝说让他下场一试,话里话外,只要给银子,今年多的五个名额里就能有他乔远福的名字。 前些日子就为着这童生试乔家很是折腾了些日子,最后李氏才说勉强能拿出五两银子,当中二两还是秋收后乔远芳出嫁的嫁妆银子。先生伸手,一二两银子肯定是不够,怎么说让一个人下场也得五两,也难怪乔远福忍不住提出了个自私的想法。 眼看着前面转弯就到了校舍旁的青石板小路,乔远贵干脆站住了脚步,心里虽说是脏话狠话骂了个遍,脸上却依然保持着兄友弟恭的微笑:“远福是说笑吧?” “什么说笑?”乔远福十岁的身高只到乔远贵的肩膀,但气势上却是丝毫不输,双手抄在胸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傲气:“祖爷不是说我的文章比你作得好,与其让你再浪费一年机会,不如让我下场夺个童生回家,也让咱祖爷乐一乐。” “祖爷还说远根的天资比我们都好,那是不是也该让远根进场试一试?”乔远贵生得一双阴沉的三角眼,此时嘴角微微带笑,看起来嘲讽味道十足。 “说什么呢,草根才六岁!”乔远福反驳后才发现堂兄是拿他的年纪说事呢,不以为然的嗤道:“有志不在年高!关平能十一岁考童生,我为什么不能十岁下场考试?先生常说关平家里有人教导所以才能那么厉害,难道我们家就没人教导了吗?未必然关家那死鬼猎户还比祖爷的学识高?” 其实乔远贵一直都觉得乔百胜不过尔尔,七十多岁的老童生批改的文章能够和书院里的先生相比吗?只是“孝道”一词早已深入这个朝代每个人的骨髓当中,乔远贵遇上堂弟这么说总不可能说了心里的实话吧!眼珠儿转了几转,猛地想了个折衷的法子: “不如我们都下场考一考!拿不准乔家还能一口气出两个童生来。” “这是个好主意!”乔远福也拍手叫绝,随之而来的又是担忧:“可家里的银子……” “难道你忘了咱们家缺银子可以找谁要了吗?”乔远贵看向之前云英和关平消失的方向,嘴角阴沉笑容阳光了几分。 “对啊!我怎么忘了三叔家。不是都卖了五个了吗。再多一个又何妨。”卖自己的堂姐妹,这样的话在乔远福说来就像是讨论天气一样的云淡风轻。随即又想到云英的长相和年纪,面露愁容的抓了抓脑袋问道: “可苕花能卖钱吗?长得差,脸上还留了伤,年纪也小了点吧?” 说起买卖奴仆下人来,又不得不提一句镇西将军的善举,为了杜绝不良事件发生,百家集的奴仆买卖多半发生在孩子十一岁左右,一方面固然是好调/教,另一方面孩子基本上晓了事。若是他自己不愿卖身为奴还可以和人牙子说上一说。若是能卖成活契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年纪小又怎么样?你没看她那见不得人的样。到时候让她顶了远慧的户籍,年纪够了自然就能买卖了。至于长相什么的,我可是知道有个地方只要是个女的,买去好好养养也是能赚银子的。”乔远贵既然起了心思卖云英。办法是一个一个的往外蹦。 “苕花应该不会找人牙子闹吧?毕竟事情闹大了可不好。”乔远福想要卖姐妹,骨子里还是有些害怕被官兵查证上门。 “你别以为苕花改了个云英的名儿就真的变得有主见了。到时候把远根远远的调开,未必然三叔还敢说什么不成。”乔远贵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为了自个儿的前程,想必家里人会同意这个办法的吧。 兄弟俩不知道在乔远贵背后的屋舍拐角处正站了一个人,将两人的对话从头到尾听了个遍,拧眉想了许久后又微微笑着迈着八字步转身往校舍走去。 乔木头这个做三叔的也不知道两个亲侄子在背后敢于如此算计自家,最近他正忙着收获地里春天种下的高粱,待得他忙碌了一天回家时却见着满屋子的冷清以及冷锅冷灶。再“木头”的人也拉长了一张脸。 往天云英都会在酉时左右准时回家准备晚饭,这日却是因为挂心西山上的辣椒,正和关平忙得手忙脚乱。顾八娘前两天都去了地里帮忙,可后来实在受不了那个热,便回家关在屋里做绣活。在云英看来。家里有顾八娘这大人在,晚一顿回家做饭也无妨。 殊不知顾八娘今日午后做了一会儿绣活后只觉得犯困,便上床窝着去了,等听见外面声响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暗了许多;腹中传来的饿意告诉她是该用晚饭的时辰了。 掀开房门,迎接她的不是云英忙碌的小身影,而是乔木头踢着板凳发气乒乒乓乓地响。 “木头哥,你干什么呢?吵得我都睡不着了。”仗着年轻漂亮,顾八娘娇嗔了一声,随即转头四下找了找:“云英和远根他们呢?怎么没见着人?” 嘭—— 回答她的是乔木头摔过来的板凳,顾八娘连忙将身子往门框便一缩,堪堪躲开了飞来的凳子,瞪圆了眼睛心有余悸地抬高了声音:“乔木头,你发什么疯?”那一下要是打实了可不只是毁容这么简单。 “在家不做饭,我拿你来干什么?”乔木头经过这三四个月的分家生活洗礼,总算不如以前那么木讷了,只是说出来的话硬邦邦的还是像木头。 还没摸清楚情况的顾八娘顿时就炸了!这么久以来,乔木头对她可是千依百顺,岳氏大伯娘也给她说过这男人必须得“拿住”否则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当即捡了板凳顺手就还给了乔木头:“好你个乔木头,你倒是好意思说娶我干什么来了?我现在先问问你,我嫁你给有个啥?嫁过来就做人后娘不说,还住这么两间破棚子。破棚子也就算了,吃不饱穿不暖的怎么算?买一匹布回来想裁一件衣裳穿都被你娘找借口拿走了,要不是我还有点嫁妆银子,这一大家子都不知道饿死多久了!早知道是这个样子,我绞了头发去庙里做姑子也好,至少不用每天晚上还要被你折腾得死去活来……” 顾八娘倒是有做泼妇的潜质,一撒泼连晚上那点事都搬出来说了,囧得乔木头老脸发红,忙三两步上前捂了顾八娘嘴,“小声点……” 顾八娘伸手使劲将乔木头的手掌拉开,继续骂道:“大声点又怎么样?荒山野岭的连个说话的邻居都没一个你还怕被谁听了去?竟敢对我摔板凳,我回娘家了我。” 说着转身就奔着c下的大红漆箱子去,里面装着她的衣裳鞋袜。 “别,”乔木头这下慌了,顾八娘骂的一字一句都戳进了他心里,愧疚一上来怎么能让顾八娘就这么回娘家,回头他不被人唾沫星子淹死才怪。为了不让顾八娘拿东西,乔木头死死的箍着顾八娘的腰肢往怀里搂:“八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乔木头人虽然瘦弱矮小,毕竟是个男人,下了力气又岂是顾八娘一个弱女子能挣开的。七月的天气人本来就穿得薄,顾八娘刚才都还在午睡,不过在肚兜外加了一件薄薄的衫子;乔木头也好不了多少,只着了件坎肩。两人这么抱着一块动来动去,衣裳不乱才怪,不一会儿上半身就几乎“果成”相对,擦着擦着两人的呼吸也变了。 乔木头兴头向来就大,不然也不会惹得顾八娘那么骂了,当即就拦腰送了顾八娘到c上,顺势压了下去,张嘴就啃。 “乔木头,你干什么,起来给我说清楚!”顾八娘这儿还没消气呢,弯了腿挡住了乔木头的动作。 乔木头干脆就着这姿势用力将顾八娘的腿往腹部压,并不说话,伸手一抓甩开了她的肚兜,又伸手向她裤带解去。 “乔木头,你压着我肚子了,好疼。”顾八娘此时突然脸色一变,尖声叫着将乔木头往外推。 “八娘乖乖的,给木头哥吧。”乔木头喘着粗气不以为意地继续往下压。 “真的,真的,我肚子好痛……”顾八娘抵御乔木头的双手回收,死死压着自个儿的小腹,双腿也用力往外蹬,粉色的脸蛋变得苍白,额上和脸颊也都浮现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乔木头这才发现顾八娘似乎不是假装,撑着c翻到了一边,“八娘,你咋啦?” “我肚子疼……”顾八娘抱着肚子在c上翻了身蜷缩成一团,眼泪包也包不住。 “那咋办?”乔木头愣愣的站在原地,什么性/致都给压了回去。 要是顾八娘现在有力气站起来肯定狠狠地啐乔木头一口:你他娘的是男人还是我是男人?你媳妇都疼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在一边问咋办? 063 后娘有孕 乔木头和顾八娘进房纠缠的时候云英其实就已经带着弟妹回了家,可以想象两间草棚子的隔音效果能好到哪去? 在云英看来,大人吵架最好避着小孩子些,小孩子天性敏感,搞不好影响的就是一生。可没想到,她刚刚打发了远根和曼儿重新回关家,还没等手里的东西放下来便听得屋里的声音吵架声变了调,粗重的呼吸让她第一时间就知道发生了什么,饶她再世为人也臊得满面通红,手里的东西继续提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正在她忍不住想要转身逃走的时候,屋里的声音变了调,起初她还以为是人家夫妻两个的小情/趣,越发不齿这两人丝毫不顾身份和地方就乱来的行径。 可随即,乔木头一声高过一声的“咋办”让她察觉了事情不对劲,顾不得合不合规矩,云英毫不犹豫地从洞开的木门冲了进去。 一眼便见着c上捂着肚子蜷成一团的顾八娘,衣衫褪了一半,发丝被汗水黏在脸上凌乱不堪。乔木头光着上半身只知道在原地左右打转,没一点实质性的动作。 “爹,你赶紧去三婶婆家请她老人家来一趟吧。”云英放下手里的木盆子,推了团团转的乔木头一把,乔木头这才如大梦初醒,快步往外跑去。 云英也跟着出门取了被太阳晒热的水,在杨氏到来之前也只有暂时让顾八娘能舒服一点了。这个时候,云英心中满满的都是无力感,落后的地方自然没有良好的医疗条件,要是有个什么头疼脑热村里根本就没办法得到有效的医治。云英有事想到杨氏也是因着杨氏能辨别些许草药治疗伤风咳嗽一类的小毛病。 没多会儿,杨氏就被乔木头拉着风风火火的回来了,身后还带着远根和曼儿两个满面惊惶的小尾巴。 “木头媳妇是哪里不舒服?之前有啥预兆没有?”杨氏欺身到了云英身边,帮顾八娘掩好了衣襟。 见着杨氏,顾八娘的心也定了几分,脸色一红,瞪向门口的乔木头。委屈埋怨道:“这日子没法子过了,乔木头他竟然冲我扔板凳!” “不是没打着你吗?”乔木头蹲在屋角,摸了摸空空的腰间,闷声回道。 “没打着也吓着了!你还……你还压着我肚子了,我叫你让开你还不听。哎哟……”说着说着,顾八娘又掉了眼泪呻/吟起来。 “我……不是也气嘛,在地里累了一天回家冷锅冷灶的……”正说到这儿,端着水出门倒的云英恰好经过他身边,乔木头顿时就像是找到了出气口似的,毫无预兆反手一巴掌就照着云英脸颊甩了过去:“都是你这作死的丫头片子。成天不见人影的瞎混……” 不说云英根本没料到这飞来的横祸。就是c边上坐着的杨氏也措手不及。想要救援已是为时已晚,硬生生看着云英被这一巴掌扇得几乎是“飞”扑在了门槛上,手里拿的木盆子也飞出老远。 “木头你才作死呢!”杨氏动作也不慢,飞快的拖住了乔木头的手臂。挡住了他继续往云英方向走的步伐。 “六姐……呜呜……”原本在院里的龙凤胎被这一幕给惊呆了。没分家的时候云英也会被打,可出手的向来都是李氏和罗氏,乔木头一般只有抱着脑袋缩在一边的份儿。 云英只觉着半边脸都没了知觉,确切来说,是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 远根和曼儿一左一右拉扯着她的身体才让她有了意识,肩膀因为撞在了门框上仿若有万千根钢针同时在往里面扎;被乔木头直接打中的左脸又热又烫又麻,百般滋味简直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木头!有话你好好说干嘛打孩子?”那厢,杨氏气得在乔木头的手臂上使劲得掐,眼瞅着云英小小的身子在地上蠕动着半天没爬起来也跟着心疼。可乔木头还是一副气势汹汹准备再给云英几下的样子让她完全不敢松手。生怕乔木头手下没分寸,到时候遭殃的可能还有陪在云英身边的两个小的。 乔木头此时已是将今天的一切不顺都归结到了云英的身上,要是云英做好了饭菜他回来就有吃的哪里会冲着顾八娘发火,没冲着顾八娘发火顾八娘就不会生气,顾八娘不生气他就不用去拉扯。不拉扯顾八娘就不会受罪。念及此,乔木头满眼通红得甩开了杨氏,顺手抄了先前那根打顾八娘没打着的板凳就想往云英背上砸: “作死的赔钱货,养着不知道帮着做活儿,不如打死算了。” 这句话是李氏和罗氏教训云英几个姐姐常用的话,久而久之,乔木头便记得牢牢的。但李氏和罗氏都是女人,嘴上骂得再厉害,出手也是留了几分力,可乔木头不知道当中的关节,也不会顾忌什么留不留力气,那模样根本就是不把云英给打死不罢休。 云英刚刚被远根和曼儿搀扶着翻了个身就对上乔木头通红的眼眸和狰狞的表情,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这具身体是这个男人的女儿没错,但眼前这男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云英觉得,身体的某部分在乔木头如此绝情的眼神下渐渐消逝,颤抖着身体不退反进:罢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让这绝情的一板凳斩断她和乔木头的父女情分吧! “木头哥……”就连顾八娘也被吓得一哆嗦尖叫出声,乔木头顿了顿,趁着他一顿的时间,杨氏赶紧见缝插针:“木头,你再吓八娘,孩子就保不住了!” 嘭―― 虽然乔木头收了力气,板凳还是砸向了云英,可云英一点都没觉着痛,睁开眼睛却见着远根咬紧牙关泪捷于眶。 “七哥……”曼儿都快被吓傻了,一只手都还扶着云英,另一只手伸出去捏着远根的撑在墙上的手臂。 “没事,七哥是男子汉,一点都不疼。”远根小大人模样想对曼儿露出个笃定的笑容,却是被后背的剧痛弄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远根。”云英伸手揽了远根入怀,眼角余光看到乔木头已是头也不回的奔向了c边,唯有杨氏对她露出心疼担忧的笑脸。 “呜呜……,六姐、七哥,曼儿不要爹了……”曼儿小声哭着帮远根抹去眼角露出的眼泪,小姑娘对自家爹爹本就没什么感情,亲眼见着乔木头的暴行心里立时便留下了阴影。 “曼儿不哭。”云英忍着脸上和肩上的疼痛,小声地安慰着曼儿;她怀里的远根也极有哥哥风范得拍着曼儿手臂示意自己很好。 不管乔木头那一下有没有收力,远根这毫不犹豫趴在云英身上的举动深深撼动着云英,这一双弟妹也不枉她白疼爱一阵,云英腾出一只手摁住胸口位置她特意让刘二掌柜准备的五十两小额银票,暗暗决定,今后,乔木头于她便是路人。当然,此时的她还不知道,“路人”也是有可能对人造成伤害的。 “三婶,方才你说啥?”乔木头浑然不知这一打失去了多少,全身心都在c上也愣愣发傻的顾八娘身上。 “你没听清又走过来干嘛?反正你又要有儿女了,有本事现在去把她们姐弟三个捂死也免得占了你们的窝吃了你们的饭。”杨氏翻了翻白眼,有心想要丢下这烂摊子不管又怕云英三个再受了委屈,只好在言语上对乔木头和顾八娘挤兑一番。 “三婶,你是说……”顾八娘捂着小腹欣喜若狂,随即想到方才疼成那副模样不由紧张地又追问了一句:“你刚才说孩子会保不住?” 正检视顾八娘气色的乔木头闻言转身“啪”的一下跪在了杨氏面前:“三婶,你可要帮八娘保住这孩子啊。” “怎么?八娘的孩子就是你的,那三个就不是。”看房门口那抱在一块小声低泣的娃杨氏就觉得心酸鼻子酸,眼泪止不住的往上冒。 “三婶,我的孩子究竟怎么了?三婶,我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我给你跪下磕头了……”顾八娘这时候竟然挣扎着在c上翻身跪着给杨氏磕头,此举吓得乔木头连忙起身抱着她,“八娘,你要小心肚里的儿子。”这个时候他倒是想起小心来,真不知道先前兴致大起的时候谁在那儿死活不顾的硬来。 两人闹的这一出,杨氏只有战战兢兢地避到了一边,气急败坏的暴喝道: “你当真是不要命了吗?你不过是疼了一下就有人把孩子往死里打给你出气,要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是不是就该给苕花三个收尸啦。赶紧躺着你就没事!刚才干啥去了?气血涌动,还磕着肚子?躺在c上养些日子就没事了。” 杨氏这一阵骂才彻底让顾八娘安静了下来,乔木头也难得的轻言细语安慰了几句。杨氏看不得他们两人的做派,转身瞧了眼窗边,却是见着一盆子还微微冒着热气的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盆白面做的什么东西,一个个元宝似的看着都喜人。 ps: 感谢rmyj的打赏,爱瑷很荣幸,多谢多谢啦! 另,简介上“龙舟竞渡加油”亲们看见没?希望伸出你的小手,多少不论…… 064 暗下决心 杨氏见着了窗下矮凳上的一盆应该是吃食的东西,突然想起刚才乔木头和顾八娘对骂以及打云英时说的的那些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木盆厉声喊了乔木头:“你长眼睛没?瞅瞅那是啥?你做活儿了不起啊,也不问清楚就冲着这个发脾气、冲那个练手劲的,看见那是啥没?白面啊!李家村哪个男人做了活儿回家能吃上白面的?” “我们家哪来的白面?”乔木头正着急了顾八娘的身子,扫了一眼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后断然回了头,帮顾八娘抹去额头上的汗水后不忘体贴的问了句:“你身子不舒服一直在屋里歇着,那不是到现在也没吃东西?” “没。这几日一直都恹恹的没精神,我不知道怀上了,难怪午时一睡就睡到了晚上你回家……”顾八娘虽说也是二十八岁的人了,这当娘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被杨氏提醒了才想起自个儿的月事都快迟了俩月,抚着肚子心不在焉的精神有些恍惚。 “苕花,还不赶紧给你娘做饭去。茶花你嚎什么嚎?就要多个弟弟了可是喜事,再嚎小心我揍你。”不知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还是真的没了长辈管束,乔木头说话明显拉长了许多,都能一口气憋出两句话来了。 远根护云英的时候用的肩背位置,加上乔木头临时收了一半多力道,缓了这么一会儿也没那么疼了,勉强起身端着窗下的饺子送到c边,恭恭敬敬道:“爹、顾姨,这是六姐在关平哥家做一天的活儿换回来的吃食。我和曼儿都大了,还是留给弟弟吃吧。” 乔木头的神色这才缓了缓,接过木盆“唔”了一声,这时候才想起刚才那么一下是打在了远根的背上。有心想要问一句要不要紧的,可远根已经转了身向着杨氏,嘴角严肃的线条让乔木头顿时噤了声。 “三婶婆。我和曼儿扶不起来六姐,你帮我送六姐回房好不好?”说着。远根的声音就带着哭意,在乔木头面前强壮的冷漠坚强对上一直真心疼爱他们的杨氏就有些兜不住了。 “好,有什么不好的。”杨氏看着这样懂事的孩子心疼得直掉眼泪,可想起刚才乔木头骂人的那些话又生生地收了回去,拍了拍顾八娘的手叮嘱道:“你在c上歇上几天,只要没来红应该就没事,要是来红的话就让木头送你去镇上找大夫瞧瞧。”确定了顾八娘是怀孕后杨氏就仔细看过她身下。并没发现有什么水渍或是闻到羊水味儿。 说罢也不理会乔木头让她多说几句的渴盼眼神,暗自为死去的小罗氏不值。小罗氏生养了这么八个孩子也没见着他紧张过一回,只会蹲在墙角捶头,当着李氏的面连对小罗氏说句话都不敢。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被杨氏抱到另一间屋子的云英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说话都漏风变调,惹得杨氏和龙凤胎又跟着掉了眼泪。云英受不了这伤悲春秋的气氛,忙捂着肩膀咿咿呀呀痛呼起来。不过一捂上去,假痛立马变成了真痛。 杨氏让远根出门打了冷水。她和曼儿小心的帮着云英理开了衣襟,这才发现云英整个左肩全都青紫一片肿得老高。 “作孽哦!这死木头脑袋里想的都是些啥?瞧孩子这肩膀,万一手臂要废了咋办?不行,我得说说他去。”抹去了眼角的泪杨氏就打算起身,结果被云英用右手给拉住了。 “三婶婆。别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教训子女天经地义。大不了以后我机灵点别留在原地多挨几下。”而且,在乔家,除了杨氏对女孩子尚还有些疼惜之外,没人会觉得一个她这么个丫头片子被打还需要讨说法的。 “嗯,三婶婆不去。以后他们还要六姐照顾,我也会护着六姐。”远根重重的捏了云英手掌一下,示意他是和云英站在一边的。 “让三婶婆去骂爹,贾婶做的饺子不让他吃。”曼儿一直倚在高粱杆子的墙边,听着墙那边顾八娘轻言细语的让乔木头也吃饺子的话后小姑娘握着拳头恨恨的要求道。 经过三个人这么插科打诨,杨氏也想到了这事她真还不好出面,要是万一传到李氏的耳朵了怕又是一场更大的风波,倒不如就如云英说的便好。叹了一口气,起身往屋外走:“我去河边找点药草,你们两个帮你们六姐吹吹就不疼了。” 有杨氏的吩咐,两个孩子趴在云英左边,一个吹脸上、一个吹肩膀,倒奇迹般的让云英觉着没那么疼了,浑浑噩噩得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云英便睡到嗓子火烧火燎的才睁开眼睛,耳朵边上立马传来了曼儿沙哑的问候:“六姐,这下你睡足了吗?” “水……”云英发现自己的声音比曼儿的还小还沙哑,头晕晕的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夕。 “哇……”曼儿却是突然大声哭着往外跑去:“七哥、七哥,六姐真的没死,她说‘水’了。” 过了许久,远根和曼儿又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卷了进来,远根对上云英虽然疲惫但至少清亮的眸子时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几步赶到c前掏出一根竹筒放在云英嘴边,哽咽道:“六姐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贾婶说你今天要是再不醒就让关平哥送你去镇上看大夫。不要去看大夫好不好?看大夫的病都是治不好会死的。” 在远根和曼儿这样小孩子的认知当中,村里但凡有谁是草药治不好、神婆跳不好的人送到镇上看大夫后都会死去,死去就是永远也见不着、永远也摸不着的意思,已经成为两个小的身心依靠的云英又怎么能去看大夫呢? “六姐没事了。”云英清了清嗓子,只觉得肚子饿得慌,看看外面阴暗的天色,估计自己是从昨晚睡到了今晚,还真够骇人的,难怪吓得一双弟妹这幅模样。 “昨天三婶婆找了草药给你敷在肩上和脸上,你睡着了没醒,三婶婆就回家了。今天早上你一直睡,怎么都叫不醒。爹走了后我去找贾婶过来看过你,贾婶说你是发烧,让我去找了酒给你擦身子,说要是你晚上没醒就得去看大夫。”远根简单的将这两日的事情说了下,压根没提他和曼儿的恐惧和担忧有多煎熬。 即便他不说,云英也能感受到他和曼儿现下的小心翼翼,心酸之余更是下定了决心不再让他们再经历这种惊怕交加的时刻。听说贾婶都被惊动了,却是没听到乔木头和顾八娘的反应,云英心知肚明的没多问。 她没问,不代表隔壁的人不问她啊! 云英经常能听到隔壁的呼吸重不重,隔壁自然能听见这边小声的唧唧喳,还没等姐弟三个说上几句话,那边顾八娘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云英醒了吧,帮我把这饼子热一热。关平娘也不知道做软和点,硬硬的怎么吃啊?” “顾姨,曼儿给你煮鸡蛋吃。”在云英说话之前,曼儿抹抹泪摇着小辫子跑了出去,沉重的背影让云英看出了她的成长,但这成长却是云英最不乐见的一种。 不一会儿,曼儿黑着小脸蛋又笑着进来了,手中捏着三个烤得乌漆抹黑的烙饼,献宝似的举到云英的面前:“这饼子是早上贾婶来的时候给顾姨做的。贾婶还带让七哥去芳芳家买了十个鸡蛋送给我们,说是晚上顾姨不吃饼子就煮白鸡蛋给她吃。贾婶怎么什么都知道?” 饼子虽然烤焦了,但姐弟三个就着凉水也吃得香极了,在她们心里,三个人快快乐乐的吃焦饼子也比隔壁顾八娘一个人吃水煮蛋强。 到了晚上,竟然还有惊喜等着云英。乔木头回家也是享受了曼儿的水煮蛋,等乔木头吃了水煮蛋去池塘那边收拾养了几个月的鸡时,远根突然塞了一团什么到云英的嘴边,嗅着空气中浓郁的甜香,云英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咬了一口。 软、糯、香、甜!云英发誓,这是她穿越后吃到最好吃的东西,比以前在珍味居吃到的那些点心都好。很快的,她便想起了东西的来历。昨天回家不是还笑纳了李长海一盒点心吗,回家后为了抓紧时间就和关平上西山摘辣椒,晚饭则是贾氏拿手的白面饺子,吃了饺子后回家就忘了点心这茬。天气这么热,也不知道这点心怎么保存到现在的。 旁边,曼儿像只小仓鼠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平分后的点心,眼睛亮闪闪得满是满足:“六姐,要是以后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点心就好了。” 云英咽下去一口,学着曼儿压低了声音承诺道:“六姐会让你有这么一天的,吃到你都不愿吃。” “六姐,关平哥让你好好养病,他说他一个人五天也做得完。”远根凑在云英耳朵边上小声说道,末了又多问了一句:“六姐,你和关平哥做什么?我能帮忙吗?” 不到七岁的小崽子,即使他们想帮忙云英也不想有使用童工之嫌,当然,她自己被她大方的抛到了一边,坚决地拍了拍远根的脑袋:“远根,你现在能帮六姐的就是好好念书,教会了我和曼儿识字。今后出人头地才是真正的帮了六姐。” 远根跟着乔百胜念了小半年的书,比一般六七岁的孩子懂事得多,已经知道了这是个等级森严的世界,想要真的出人头地那就只有努力考科举,听着云英小声的叮嘱在黑暗中紧紧握拳,重重点头:“六姐,远根知道了。” ps: 亲们:书页简介上“龙舟竞渡加油”能动动小手帮爱瑷加油么? 065 乔家密商 当然,人到的这么齐整并非有谁召集,男人们倒说有参与议事的本钱,一群女人则纯属好奇心作祟想看热闹。 全家人现在关注中心正是坐在八仙桌下首的乔远福。距离上一次卖掉乔木头家的菊花不过半年多一点时间,乔远福便在晚上的饭桌上提起了他也要下场考上一考童生试,他可只有十岁,全家人一时便轰动了,不过现下就等着上首的乔百胜发话。 这一沉默就是小半个时辰,轰动之后谁都想起了家中现状,哪里还有银钱拿给乔远福“试试”? 特别是小李氏,女儿要出嫁,媳妇要生孩子,儿子要参考,哪样都要银钱。若是乔远福刚才说的事儿老爷子同意了,这家里的银钱还能剩着自己的么? 生怕老爷子嘴一张就同意了这事,忙给乔石头使眼色,可惜石头就是石头,哪里有乔榔头那份机灵巧变,眼色倒是看见了,可憨厚的他明显理解错了小李氏的初衷,想着自家老是占公中的便宜,这时候是该好好的表个态。于是抖了抖烟袋子,轻咳了两声道: “远福真是好样的,既然先生都说了你有天分,那是咱家的大喜事。咱家虽然分了家,可有了大事都是一家子凑一块想办法,这次你远贵哥考试的银钱你奶凑凑勉强够了,你要是也要去的话咱们再想想法子,想想法子。” 乔远福面色一喜,像模像样地给乔石头行了个大礼:“远福在这里谢过大伯了!” 小李氏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男人说话女人靠边”的家规,“唰”的一下冲到了乔石头的身边,说话之际面上又恢复了柔和之色,“远福,你大伯只是说想想法子,你先别忙着道谢。咱们两家子里数过你爹和你远宏哥会挣银子。你大伯不过就是个闷头做事的料,关键还是要看你爹现在有多少银子,你爷和奶对你的帮补也有限。” 乔远福的打算事先压根没和他商量过。这孩子打从五岁启蒙开始乔百胜就觉得他有天分,一直都养在乔百胜的身边。和亲爹娘倒不是那么亲。可又有哪个父母又不盼望子女成才,听乔远福说书院的先生也说他能够下场一试,罗氏已是心里狂喜,要不是诸多长辈在场,她早已经搂了乔远福入怀心啊肝啊的叫上了,饶是如此,她也是激动地狠狠掐了身畔的乔远芬好几把。 然而小李氏开口的话让她顿觉事情不对劲。忍不住就反唇驳道:“大嫂这话说得可不在理。木头分出去之后咱们两家不是说好了分家不分事儿吗?前几天你不是都还找了我到婆婆面前说让榔头给远芳出一半的嫁妆吗?而且婆婆还说了会拿出以前公中的银子给穆氏生孩子吗?至于参加童生试的事情咱爷早些年不都说了只要孩子有出息,银钱大家凑,福气也大家享么?怎的轮到远贵就行得通,到了咱们远福这儿就成了公公婆婆帮补一点了!” 罗氏可没说亏心话。乔家自从乔木头一家出去后也是分分合合闹了好几回,无奈小李氏需要用银钱的地方太多,李氏又一心相护,乔成银便压着老二乔榔头每月必须像以前那样交出挣来的银钱存在公中。好在乔远宏年岁渐大得攒钱娶媳妇,他的那份乔成银也不好挤出来。东拼西凑的。眼看着小李氏家接二连三的事情倒是能应付过去,然而乔远福这么神来一笔就让人捉襟见肘没法子应付了。五六两银子,可不是五六十个大钱。 “你……”小李氏毕竟理亏,说了一个字儿后只能委屈得望向了阴沉着一张脸的李氏,期望自个儿的亲姑姑能够出来做主。 李氏怎么说?两边都是亲孙子。小李氏家接下来可是三起大事。罗氏家这么几年就提出了这么一茬,要是她真的偏向了小李氏一家,以后乔榔头的那份工钱估计说什么也掏不出来了。 “大前天,李顺是不是送了聘礼来?都送了些啥?”一直没说话的乔百胜突然张开眼睛看向乔成银一字一句的问道。 李顺便是李家村的村长,小李氏家的老大乔远芳便是和李村长家的二儿子李楠定下的亲事,前几日李家送了年月来,按照规矩,娶媳妇的大定礼也一起抬进了乔家。别的什么衣裳料子粮食啥的就算了,李村长家的身份不一般,定礼当中指定是有现钱的,数目多少,那就只有接东西的乔成银和李氏知道。 “这个……”乔成银小心的看了眼一旁的李氏。 “没骨头的东西,白养了你一场,怎能让无知妇人主事。”乔百胜一看便知道事情都是李氏再办,气得拿了手边上的拐杖就想打人。 “这个是人家远芳的聘礼,我都拿给远芳娘留给她做嫁妆了,银子也都给了她做压箱银子。”李氏还是心疼自个儿男人,知道乔成银说什么也不会避开乔百胜的拐杖,在拐杖落下之前抢着说了聘礼的去处。 “婆婆啊,你之前让我们家榔头预支了三个月工钱的时候不就是要给远芳放压箱银子的吗?还说等收了聘礼就还给我们的。”罗氏一脸惊愕的叫道:“之前单单是给芳儿准备能够配上村长家门第的嫁妆就几乎掏空了家底,咱们远宏和远芬的亲事也都耽搁着,您怎么背着我们就把银子又给了芳儿?这样的嫁妆就是嫁里长也足够了啊。” “别吵!再吵就滚出去。”乔百胜听罗氏说着说着就成了嚎哭,太阳穴青筋跳动之余手里的拐杖干脆在八仙桌上重重一敲。好在八仙桌质地不错,不然还经不起乔百胜时不时就这么来一下。 罗氏还想知道后续事情如何,只得捂着口唇抽噎着猛摇头,示意她不会再叫唤了;见罗氏这模样,乔远福不禁也添了几分恼恨,恨李氏太偏心只顾着小李氏一家,毕竟是小孩子,眼角湿润,委屈地对乔百胜撒了娇:“祖爷,你老人家可要为福儿做主。” 要说乔远慧是李氏最疼爱的孙女,乔远福就是乔百胜心目中的“神童”,不然也纵不出他那身傲气。听他带了哭音的哀求,乔百胜下意识得点了点头,直接换了乔石头:“聘礼银子是多少?你们家大丫头的压箱银子是多少?” 这个数目乔石头哪里知晓,一向都是李氏带着小李氏置办的,困惑地摸了摸后脑勺,转向了小李氏。 “我知道。衣裳料子、首饰绢花什么的除开,村长家拿给远芳姐姐的聘礼就是五两银子;之前远芳姐的压箱银子也是五两银子。”因为经常在一起绣花,乔远芳和乔远芬的年纪相差又不大,乔远芬对乔远芳的一切都有着无与伦比的攀比心理;小李氏捂得再严,这些详细数目还是瞒不过乔远芬这妮子的小心思。大咧咧的这么一报,直接阻绝了小李氏想要隐瞒的企图。 乔远芬曝出的数字不但震惊了全家,更是让小李氏一脉诸人各生心思。就为了乔远芳出嫁,小李氏竟然舍得给十两银子压箱底,甘氏和穆氏看小李氏这个婆婆的眼神也都带着不善。 “哼!”乔百胜重重得哼了一声,“这银子给一个丫头片子傍身是不是多了点!嫁进去能帮着李家传宗接代难道还怕站不住脚吗?这银子,就拿出来给远贵和远福考童生试去吧。” 这决定一下,乔远芳首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奶,我不嫁人了。” “爹,人家村长媳妇送了这么五两聘礼来还不是知道我们家不单单有您老这么个童生,下头可还有两个念书的小子呢。要是被别人知道远芳出嫁连压箱底的银子都没,咱们乔家的脸往哪搁?人家董家那些人昨日都还在成银面前说酸话,说咱们乔家家大业大的,这次大孙女出门子指定会给压箱重礼的。”嫁进乔家几十年,李氏对乔百胜那点好面子的心态是一清二楚;而董家作为和乔家一起搬进李家村的外来户,谁家过得好一直都是两家太爷暗战的资本;一直以来,乔百胜就靠着多了个童生的称号压制了董家一头。可这两年,董家人大有银钱上反超的势头,依着乔百胜的性子,这个脸面他是必须挣的。 果然,乔百胜一听董家在打听乔远芳的嫁妆银子脸色就是一变:“董家那老头子在气我抢了他的重孙女婿呢,也不想想就他一个泥腿子也想和我堂堂腾云朝开国童生比?妄想。这十两银子不能动,我倒是要让姓董的看看,别以为去行了那等投机倒把之事便能压我们家一头。” 李氏松了一口气,点头应是;那厢刚刚得了准信面露喜色的乔远福顿时又不依了:“祖爷!那福儿怎么办?” 乔榔头和罗氏脸色也变得和乔远福一样难看,倒是乔远宏眼珠儿一转,捂了捂腰带,小声道:“远福多求求奶,奶能想法子让远贵考了这么几年童生试,没道理咱们天资聪慧的远福一次都不能去吧?我常听书院那些有学问的先生说什么‘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要是远福这第一次这么有信心却去不成,下一次就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信心了。” “正是这个道理。福儿要是今年不能下场试试,一定会无心念书的,待得明年学业荒废,就算能去估计也只有铩羽而归的份了。”乔远福沮丧无比的垂着头,眼神却是贼亮贼亮地和哥哥做了个交换。 ps: 感谢独孤求输好友的支持,爱瑷亚历山大啊…… 066 卖了苕花 “反正家里总共就五两银子!远贵今年不能耽搁,远海家的再过俩月就要生孩子了,我都还寻思着家里这茬高粱得卖掉一半才能给穆氏请稳婆呢。你们说咋办吧!”李氏也光棍,直接抖了这家底了后缩在椅子上眼观鼻、鼻观心,不管下头怎么闹都不松口。 乔榔头前面就预支了几个月的工钱,哪里还能再拿出二两银子来;乔远宏倒是有二两银子的私房,可为着自己那点一己之私肯定也是将枪口对准了小李氏等人一阵炮轰。 看似和乐的一家子为着银钱闹得不可开交,乔百胜毕竟有那么大年纪了,听这些小辈你指责我、我谩骂你的不合景象只觉得太阳穴一阵一阵的跳,一颗心也跟着往上窜,就像要从喉咙里窜出来似的。 “祖爷……”只有乔远贵一直没开口说话暗暗观察家中这名存实亡的一家之主,眼看着乔百胜的脸色变坏,吓得大呼了一声冲上前扶着摇摇欲坠的他。 这下子,一家子才慌了起来。好在村里的老人时不时就会遇上这样的状况,打的打冷水,弄布巾的弄布巾,总算是拉回来乔百胜一条老命。靠坐在太师椅上的乔百胜无比的虚弱,可他也不甘就这么放着问题不管,这不是他一家之主的本色。 乔远贵便是在这时候狠狠地踩了乔远福一脚,手掌在八仙桌上摁了摁。 木头!乔远福眼前一亮,一撩书生袍就跪在了地上:“祖爷,都是福儿不孝!为了福儿的事情让祖爷操心了。其实福儿有个想法,但又怕说出来被人说大逆不道。” 乔远福可算得上乔家这一辈中长得最好的男丁,眉清目秀、皮肤白皙,一副愧疚伤心的模样跪在地上立马让乔百胜即使身子不爽利也想要亲自扶了他起身。 乔远贵忙伸手阻止了乔百胜的动作,故作怒气的喝骂地上的乔远福道:“远福你是做什么?既然知道大逆不道还提什么?” “无妨。福儿有什么办法但说无妨,若是有人说你大逆不道,你大可说是老夫教予你的。”乔百胜还真是老了。连话都没听乔远福说就将脚给垫得老高。或者说,他本人真的对乔远福溺爱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程度。 “三叔家的苕花让陆嬢嬢领走不是就有……”乔远福话还没说完,山头的乔百胜身体往后就是重重一倒,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的抢救,但却没一个人责备乔远福的提议“大逆不道”。 乔百胜这次没立刻醒来。被送到了里间歇着。可外面乔成银等人却没因此散会,反倒是李氏屁股一撅坐到了原本乔百胜的位置,“刚才你们祖爷说远福的话都说他教的。这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没人反对那就是默认。这不仅仅是乔家的惯例,既然没人搭话,李氏歇了口气自然就接着说了下去:“咱们家老爷子发了话,为了咱家的前程,木头家也该尽尽心意,以后等远贵和远福有出息,他家也享福不是?手心手背谁不是肉呢?你看你们祖爷其实也不忍心,说出了这样的话都气出毛病了!” 一句话的功夫,明明是乔远福这个做侄子的想要卖自个儿叔叔的亲生女儿。立马就变成了乔百胜老爷子为了这个家禅精竭虑,要是乔木头不愿意的话,指定这大不孝的帽子就得扣在他头上。 底下人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说话,看来又是默认了李氏的说法。这种“我一开口,谁与争锋”的优越感一直都是李氏追寻的最高境界,见状很是满意的继续吩咐道:“今儿天晚了。明儿早上福儿亲自去请你家三叔和三婶来一趟。” 乔远福自然躬身应是。这时候,怀了身子的穆氏犹豫着咕哝道:“苕花不是还不到十岁么?”不到十岁的孩童人牙子是不会出大价钱买卖的。 本来想要散场的诸人又因为这句话留了下来,乔榔头不禁面露紧张,要是苕花卖不成,远福的童生试可就真的没门啦。 “可以让苕花顶了我慧姐的户籍啊!”镇西将军颁布的户籍令纵然严苛。但十三岁以下的孩童特征都不明显,所以乔远慧以下这些孩子的户籍上都只有姓名和年纪,并没有长相特征一项,倒是成就了乔远福钻空子的借口。 “我才不要和苕菜花换名字!”这下子轮到乔远慧不服了,想着自己的名字要被苕菜花那样的丑丫头占着就是一阵腻烦。 “傻丫头,你不是觉得‘乔云英’这名儿好听吗?要是和苕花换了,这名字不就成了你的。到时候你姐成了村长家媳妇,咱们找村长帮忙重新把你过继回来不就成了。”李氏慈爱地说着她的打算,话里话外,云英就像是她掌中的猎物似的。 说服了乔远慧,似乎就没有别的难题了,刚才都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一家子又其乐融融地散了开去,仿若晚上笼罩在正房里的阴霾不过是个幻觉。 第二天一早,顾八娘是和乔木头一道来的老院子。在这儿,顾八娘只住了两天,但她从骨子里讨厌害怕这个地方,她生怕这一大家子的人背着给乔木头说些什么,即便身子还算有些不爽利也强撑着让乔木头搀扶着回了老院子。 “啧啧啧,三弟妹真有福气。”罗氏首先见着两人进门,喂猪的动作缓了缓,满嘴的酸气。 “二嫂才是好福气,今年过年就能吃上猪肉了,到时候不知道我这做弟妹的能不能沾点光。”顾八娘现如今怀着孩子正身心舒爽,罗氏凑上来当然只有自讨苦吃的份儿。 罗氏“啪”的一下丢了喂猪的木瓢,要不是待会儿的事情还得这两人点头,她非得给这小妖精脸上抓出两道花出来。明知道这猪是婆婆李氏的宝贝,到时候是要换银子的还在这里说闲话。再瞪了一眼顾八娘挂在乔木头腕上的嫩白手掌,哼道:“来了就赶紧去正房,咱爹娘和大哥、大嫂都等了一早上了。” 说罢她扭着肥硕的臀部领先进屋同乔榔头一起坐在了八仙桌的右手边。八仙桌的上首坐着乔成银和李氏、左首坐着乔石头和小李氏,下首却是没放凳子,两根凳子放在和八仙桌相对的堂屋门口,架势和三堂会审不遑多让。 见着这阵仗,乔木头首先就腿软了,要不是顾八娘拉着,估摸着他都先跪下去认罪了再说。 “公公、婆婆,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今天都没下地啊。”顾八娘拖着乔木头坐在了门边板凳上,在乔木头手腕上死死地一掐:“木头哥正要给你们说件喜事呢,是吧?木头哥。” 乔木头被掐得脸色都变了,但被吩咐了一路几乎形成了自然反应,当即便点头道:“八娘有身孕了。” 明明是个喜事的被他表情木讷的这么一说倒像是奔丧似的,气得顾八娘又给了他一个无敌旋转掐。 “添丁进口,这是件好事。”出乎乔木头意料,上首的李氏抿笑着先发了话:“待会儿走的时候带十个鸡蛋回去补补身子。” 顾八娘受宠若惊地眨了眨眼睛,喜上眉梢的应了下来,当没看见一旁罗氏又黑了脸。 “既然又要添人丁了,木头有请稳婆和办酒席的银钱了么?有没有想过添了孩子还得建屋子,沙地那边的屋子今年前面这几场雨漏吧?是不是该培修培修,或者干脆让八娘回娘家借点钱推了草房建成泥瓦房啊。”李氏一个接一个的现实问题抛出来,成功地让沉浸在幸福喜悦当中的乔木头夫妻俩清醒。顾八娘满脸的惊愕、乔木头茫然中露出惊惶,求救的眼神望向了八仙桌旁的众人。 “咳咳,木头。咱们已经分家了,这些事情可都要你自己拿主意出章程,你大哥和二哥只有一把子力气,也帮不了你什么。”小李氏一向和李氏配合默契,当即很是客观的点明了乔木头孤立无援的现实。 那怎么办?乔木头脸上明明白白得写满了这四个字;顾八娘一时也觉得有些难处,这些日子要不是云英三个时不时的在关家蹭饭,就她绣花那点银钱估计还不够五口人吃半饱的伙食。若是添了孩子,难道要让孩子像远根几个那样吃不饱穿不暖的长大吗?她可不愿自个儿的孩子吃这苦头。念及此,她一只手覆上小腹,暗暗等着上面八仙桌上众人说下文。 “这里我们也是担心你们日子不好过。昨儿晚上你爷说起你来还病了,就是病了也为你想了个没有法子的法子来。”李氏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抽了袖子里的布巾拭了拭眼角,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乔木头是憋不出来什么话的,顾八娘忙顺口接了下去,“不知道爷给咱们家想了什么好出路?” “卖了苕花吧!一来能节省点口粮,而来也能换点银子救救急。”罗氏觉得自己婆婆和大嫂说话真是急死个人了,多大点事啊,直说不就行了,干嘛磨磨唧唧的?赶紧定下来让儿子安心回书院继续念书才是正理。 067 姐姐消息 卖了苕花吧! 这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乔木头来说已经听得麻木,不加思考的便点头应了下来:“爹和娘说了算。” 事情算是初步定了下来,可卖了苕花的钱是否就能揣进自己的腰包?如今做了准娘亲的顾八娘不得不深思这个问题。看乔家老院子这些人一个两个幸灾乐祸的表情都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现下事情关乎了肚里孩子的生活,顾八娘就算是心里发憷也不得不赶在乔成银和李氏拍板定案前问出来一句: “云英长得又不够水灵,脸上还带着伤,能卖得掉吗?” “能不能卖掉待会儿不就知道了,我已经带信让镇上的陆嬢嬢来估估价钱,现下说不定正在沙地那边相看呢。”李氏闲闲的看了眼脚上绣花鞋上精致的花纹,一句话说得是云淡风轻。 “……”顾八娘一时无言,既然都已经通知了人牙子来李家村估价,那又何必问过自己夫妻? 许是看出了顾八娘的不快,擅于和稀泥的乔成银在桌上磕了磕烟袋子解释道:“远贵和远福眼下就要去考童生试了,咱们一大家子的出息可都靠着他俩。木头这个三叔按理说也是要像榔头这样出上二三两银子到公中,只是咱们都知道木头家里的情况,这才想了这么个逼不得已的法子。” 陆嬢嬢每年进村户可都是有时间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乔榔头说要卖的人是木头家的苕花后没怎么推诿就让人套了马车来了。没让乔榔头带路,陆嬢嬢让马车等在安澜桥,也没惊动李家村里什么人,顺着乔榔头指点的方向深一步浅一步地往云英家的两间草棚子走来。 此时,云英刚刚被双胞胎扶着坐在院子里的木墩子上,指点着曼儿笨手笨脚的煮着菜粥,另一边被乔远福告知暂时不用去老院子念书的远根拿着根竹竿吆喝着将家里已经长大的十三只鸡往池塘里赶。 陆嬢嬢是个讲究人,靛蓝色镶边襦裙、发丝梳得一丝不苟。椭圆脸蛋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最独特的还是她的身高,一个中年女人起码身高可比拟一个壮年汉子。这也是为何年纪轻轻的她敢于在丈夫死后接下这人牙子的活计走街串乡,这一走就是二十来年。 因着她独特的相貌,才刚刚转上池塘的小道就被远根看见了。而且也认出了她的身份。吓得脸色苍白之余不知怎的就想起了早上乔远福特意问云英今日出不出门的事情来,顿时丢下了竹竿撒丫子就往家里跑。 小小年纪的他估计永远也忘不了半年前过完年的那日,罗氏很反常的不让菊花出门捡柴。不一会儿便是这位长得高瘦的陆嬢嬢进门拉着菊花上下打量,和李氏一番讨价还价后便拖着菊花上了马车。为了追马车,苕花被罗氏推倒在井沿;他们两个小的也被罗氏伸手死死得挡着,就是不让他们靠近马车,只得眼睁睁得看着陆嬢嬢坐在车辕上指挥着驾马车的人扬长而去,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马车后面的小窗户口露出菊花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孔。 “六姐,藏着……你快藏着。”远根已经激动得说不全一句话来,死命的推搡着云英想要让她躲到屋里去。 远根向来懂事,出现这种状况指定是被什么事情给吓到了。云英也想按照他的话躲起来。可一眼望去,光秃秃的河沙地上就两间草棚子,草棚子的墙壁稀疏又没个牢固的门锁之类,能躲得住才怪。 “远根,你别慌。瞧我们家哪里有躲人的地方?”云英不得不摊摊手,还很虚弱的身子被远根推得几乎一个趔趄。 “这位小姑娘。能给大婶一碗水喝吗?大婶路过这儿一路上都没找着水喝,现在口渴得不得了。”大人的脚程一点也不慢,云英姐弟俩在院里拉锯战的时候陆嬢嬢已经进了云英家用石头砌起来的齐膝院墙,刚才远根机警地动作其实都被她看在眼里,现在瞧云英姐弟两个的眼神带着戏谑。人却是站在曼儿做饭的灶边没动了。 “大婶你等等。”曼儿丝毫没察觉为何有人能“路过”李家村最偏僻最偏远的自家,善良的小姑娘勤快的找了家里充作茶杯的竹筒给她盛了一杯侧耳根凉茶。 “多谢小姑娘了。”陆嬢嬢没有因为工具简陋而嫌弃,反倒真的就着竹筒喝了半竹筒水,趁着喝水的时机快速将小院给看了个遍,为这里的干净和井然有序暗暗点头。 远根这下不推云英了,一挪脚站到了云英身前:“我们家没有人要卖!” 云英比远根高半个头,对上陆嬢嬢探究的眼神,疑惑地冲她微微扯了扯嘴角。这个女人她正觉得有些眼熟,远根的话不由让她心里一突,猛地想起穿越而来那天早晨,就是这个女人带走了菊花。这么一想,她脑海里关于这个女人的印象渐渐清晰起来。 然而此时看来,旁人眼中专门买卖人口的陆嬢嬢眼神清正,不像是那种丧尽天良的坏人!看她有话要说的样子,云英轻轻推开身前的远根:“远根,六姐是怎样教你的?你看曼儿都知道来者是客呢。” “这客人我不稀罕。”远根像头斗牛似的固执要挡在云英身前。云英心里温暖又无奈,只好对陆嬢嬢伸了伸手:“大婶请坐!不知道来我们家是为了什么事?” “只是来看看你。”陆嬢嬢诧异得眨了眨眼,感觉云英和想象中的完全是两个人。 “只是看我这么简单?”云英可不是真的九岁多孩童,哪里会相信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牙子走这么远的山路只为了来看看她。 “你这孩子怎么不像你姐姐们说得那么笨?”陆嬢嬢爽朗一笑,干脆问道:“你家里人决定要卖了你换银子,你想不想跟着我找你的姐姐们去?” 陆嬢嬢这话说得极为亲昵自然,特别是说起云英姐姐们的那口气很是熟稔,让云英心里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但她的理智并未丧失,在远根紧张,曼儿茫然的目光下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想被卖掉!我想找我的姐姐们,但不是被卖作奴仆的身份去找她们。” “呵呵,有志气。你年纪太小,长……,呃,反正不太适合现在去找你家的姐姐们。既然你不想签卖身契,那我就回去了。”陆嬢嬢笑呵呵的说了句,说回去,立即便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去。 此举弄得云英都有些傻傻的:这就完了?这么容易? 陆嬢嬢口中的未尽之词云英估计她是想说自己长得不咋样,也幸好不咋样,这个封建社会长得好的女子命可不一定好。 事情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完了!陆嬢嬢去了乔家,开门见山的便说了她去看了云英的年纪根本不像十二岁的样子,要是买回去后被人告发,她这辈子都别想靠着做人牙子挣银钱了;不管李氏好话说了多少,也不管顾八娘将云英夸耀得多能干,陆嬢嬢就是不松口。反倒是对着不小心出房门的乔远慧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出到了八两银子,最后被乔远慧哭着闹着赶了出门。 乔家老院子这边上策没行通,乔远贵立马撺唆着乔远宏献出了第二计:百家集上还有个叫钱婆子的人牙子。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李氏等人问也没问上一声便忙催促着乔远宏雇了乔齐的牛车紧跟着往镇上赶。 傍晚,乔远宏带回了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钱婆子要收人,八两银子买断终身,乔家人今后就连打听去处也不行;但同样的,户籍必须要换成乔远慧的,否则钱婆子也不敢收。 乔家人闻言顿时大喜,这个价钱可比陆嬢嬢年初买菊花的六两银子还划算,至于为什么不准探听去路,这根本就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李氏甚至还捶胸顿足当初卖前面几朵花的时候就该找这位钱婆子,能多不少银两呢。 八两银子,按照李氏等人的算法,乔木头夫妇能分得三两。这个数目顾八娘就算想反对也是反对无效,只能带着一股怨气让乔木头搀着往家里走,都快到家了才想起来李氏说的十个鸡蛋到最后竟然提都没提!这下子,怒火更甚。 云英又休息了一天,身体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又从陆嬢嬢那得知五个姐姐可能过得还不错的好消息。晚饭时间难得的花了心思用辣椒凉拌了猪头肉,用黄豆炖了一锅猪肺汤,还剁了青椒末煎了个颜色漂亮、营养丰富的鸡蛋装盘。 当然,云英也不是那种被打了还能装作没事的白莲花,做好了饭菜没等那两个不知道混到哪去的大人便唤了弟妹先美美地吃上了一顿,饭后又带着两人到不远的安澜河边洗了个畅快的凉水澡,收拾完回家还在院门口便对上顾八娘的一副晚娘面孔。 “又去哪疯玩了?做饭了没有?” ps: 再次感谢rmyj的打赏,爱瑷会继续加油…… 呼唤粉红啊粉红…… 068 云英求救 云英皱了皱眉:“做了,我和远根、曼儿先吃了,你们的留在灶上。” “你们竟然没等爹娘就自顾自的吃了饭,简直太没规矩了。”乔木头在老院子受到的压迫在云英身上就像是找到了出气口,一句话没对又是一副抄家伙打人的架势。 “你可别动手!要是再被你打坏了后天怎么交人?小心娘不分给你银子。”想着云英几个不过都是不到十岁的孩童,顾八娘说话的声音便没怎么遮拦,她倒是成功得拦住了乔木头的暴怒,却是让云英心里狠狠一跳:陆嬢嬢不是说不要她吗?难道临时变了卦? 心里挂着疑惑,加之白天几乎在c上躺了一天,云英晚上压根就睡不着,干脆起来凑到两间屋子之间的墙壁蹲在地上听起了壁脚。 顾八娘怀了身孕自然不会和乔木头制造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来,正如云英所料,这两人上了c不一会儿便说起了今日的事来。 “木头哥,你不会怪我太狠心吧?其实我也舍不得云英这么懂事能干的孩子,只是……”顾八娘首先假模假样地开了口,一只手覆在没什么变化的腹间,欲言又止。 “这是她的命!生做了丫头片子,是该为着家里男丁着想。要是远贵和远福能考上童生,咱们乔家的门第又不一样了,今后咱们的小儿子要是念了书也考上个童生,我不知道多高兴。”谁说乔木头是木头的,这心里,敞亮着呢,只是被李氏等人压迫惯了说不出来而已。分家后顾八娘常常和他商量事情,时日一长。木头也能开窍。 “我也高兴。”顾八娘附和着点了点头,随即微微带着遗憾道:“可惜要出银子给你两个侄子考试,要不然八两银子咱们家全拿着也能修几件泥瓦房,还能对对岸租上几亩肥田,以后的日子可就轻松多了。” “三两银子已经不少了。要是昨日陆嬢嬢买苕花的话还只出五六两银子,能分到我们手里的怕更少。”乔木头当然也遗憾,心底其实有些后悔自个儿怎么早想不到卖了苕花呢,不然也不至于委屈了八娘和她肚里的孩子。 墙那边的云英听得捏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卖了!他们真的把自己给卖了! “明日大哥去村长家过继了云英的户籍后钱婆子是不是就要来领人了?你说钱婆子多出了二三两银子为什么不准人家追问卖去什么地方啊?”顾八娘笃定了云英换钱的事情又想起了钱婆子的特殊要求。不由得八卦了一句。 “谁知道呢,人家不让问就不问呗。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当她找个走方的货郎嫁了呗。”乔木头想起了乔成金家的一个堂妹,不就趁着晚上和个走乡串户的货郎私奔了吗?结果乔成金一文钱没捞到还平白被乔百胜骂了整整一个月。 云英倚在墙壁边,那边又说了许多闲话她都没心思听了,飞快地用有些迟钝的脑袋瓜计划开来。 逃跑?绝对不可能!百家集地处的环境太特殊。无论往哪跑都会被人抓回来,到时候后果更可怕。 自杀?这更不行。她刚刚找着发财的路子还有大好的生活等着她,怎么能有这么消极的想法。再说了。远根和曼儿已经成了她没法割舍的亲人,她才不忍心把可爱的他们留给乔家一群豺狼虎豹的亲戚。 自己拿出银子自赎己身?不成,首先银子的来路不好解释,其次赎回自己后户籍指定还在乔木头名下,在家从父,出嫁出夫,这次没被卖,难保没有下一次。 等等!“出嫁从夫”!要是嫁人了她的一切是不是就该由夫家决定? 云英眼神一亮,心里一个计划逐渐成型。上了c后,在远根和曼儿的沉沉呼吸声中。她又在心里将计划反复推演了几次,直到确定没什么遗漏后才放心的闭上了眼睛。 心里装着事情。云英天不亮就睁开了眼睛,帮弟妹盖好被子后趁着还未消退的月光就往关家方向赶,她的计划中,关家占着绝对重要的地位。 她觉得自己很早,没想到关平更早。到了关家门口,关平正将慢慢一背篓辣椒放在门外的歇脚石上。 “关平哥。你这么早。”想也知道,关平原本请了五天假期,收了辣椒都还能有时间去西山检查检查捕猎陷阱的,结果云英一病,他一个人要做两个人的活儿,怎能不起早贪黑? “云英,你这么早过来干什么?身子没好就多休息几日,山上的事情我一个人能行。”关平抹去额上的汗渍,顺着云英打开的房门进了院子,不忘借着朦胧晨光打量云英的脸色。 云英心里一暖,暗道自己的决定下得真不错。也上下打量了一遍关平:少年虽然长相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俊逸,但自有一番斯文中带着憨厚的独特风骨,心性纯善孝顺、意志坚定、个性坚韧,又有那么一位明事理、人情豁达的母亲,好好培养一番不正是“好丈夫”的不二人选。 来古代,她没想过靠着自己成就半边天什么,本想着年纪小还能混个几年再谈婚论嫁,没想到时势逼人,她不得不在九岁多不到十岁的时候就为自己物色好夫君人选;幸运的是,身边至少还有这么个人选只需要稍加调/教便行。想到前世那人格定性的“丈夫”人选,云英越发觉得自己相当有必要来一场按照自己意志力的“养成之旅”。 “你发什么呆?”关平被云英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不自然地别开脸低声问道。 云英忙回神收回目光,“没什么,就是觉得关平哥你真好。”对未来的“夫君”,云英不会吝啬送上一句溢美之词。 “是平儿和云英在外面吗?”左手边屋子,贾氏推开了窗户,靠着窗户站在屋内喊道。 这半年来,云英每逢赶集必定给贾氏带回几根棒子骨,滴上两滴老陈醋熬上一整晚香得人口水直流。靠着骨汤,贾氏的腿现在有力多了,就连云英姐弟三个也长高长壮了不少。 “娘。” “贾婶。” 关平和云英站在门口异口同声地唤道,贾氏高兴地点头道:“锅里有骨汤,小锅里有馒头,你们赶紧趁热吃。磨刀不误砍柴工。” 关平放下背篓应了一声钻进了灶房,云英却是心事重重地往贾氏屋里闯。 一进门,云英便双膝一软,跪在了贾氏面前。本来做好的谈判心里准备却是因为见着贾氏严肃面孔上慈和的双眼委屈不已,泪水止不住的就盈满了眼眶。 “这是怎么了?”贾氏扶着墙壁往云英走了两步,有心想要扶她起来,中间又隔了段距离。 云英忙跪着膝行两步:“贾婶要救我。” “起来慢慢说。”贾氏是个谨慎的妇人,并未立刻应下云英的请托,看云英已经到了近前,忙伸手扶了她起来。 云英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子,抹了一把泪水。她也不想这么没用,只是怎么也止不住这该死的眼泪。抽噎着将乔家人想要卖了她换银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末了并没有立即说要和关平订婚的话,只是不断哀求道:“贾婶,我给你银子,你趁着我爹没把户籍拿出去之前先买了我吧。你和关平哥都是好人,买了我,我给你们为奴为婢都觉得心安。” 这是云英的第一套方案,也是她琢磨了许久自觉最管用的“哀兵之策”。你想啊,要是一上来她就摆出同等地位谈判的架势告诉贾氏:我挣银子供你儿子念书,你帮我度过这一难关!凭着贾氏和关平这样自尊心强的人会答应吗?当然不会答应。估计不但不会答应,从此之后肯定还视她为神经病避而远之。哪里有十来岁的小姑娘就懂得要挟谈判的? “娘,你就救救云英吧。大不了买了她之后咱们就把卖身契还给她。”关平手里还拿着给云英准备的馒头,神情忿忿不平。 “这事对云英不公平!”贾氏稍微想了片刻,拍了拍云英的手背继续说道:“定卖身契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卖身契都要去官衙备案,就算我们还了卖身契给云英,她以后的户籍上也会挂着个‘奴’字。”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得看着云英被卖掉?乔家人不是要银子吗?现在云英不缺银子,给他们十两不就成了吗?”关平想起前天才和云英一人分了一百两银子的事情,提议道。 “这更不行。乔家人就像是一群吸血的蚂蝗,没吸够鲜血怎么会松口?要是云英二话不说拿出了银两,怕今后就连我们也后患无穷了。”贾氏在解决事情之余也不忘教导关平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办?”关平也暗暗着急,云英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云英被卖掉的。 “当然有办法!”贾氏斜睨着自己神情焦急的儿子,不慌不忙地说道。 069 一纸婚书 云英在贾氏那里得到肯定后悄悄地重新回到家,早起正挑水的乔木头见她后皱了皱眉,张嘴正想问两句什么。云英却是抢在他前头说道:“我去做早饭了。” 说罢,根本不管乔木头什么反应便自顾自做事去了。留下乔木头一个人呆站在原地许久没反应。陆续的,顾八娘、远根和曼儿也相继起身,洗漱之后,云英的早饭已经做好摆在了木桌子上。 肉汤加高粱饼子,这样的伙食或许比起别人还不算什么,但对乔木头一家子来说,和分家之前可谓是天壤之别。顾八娘不知道也就算了,乔木头却好像从未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对劲,一直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也不用他的脑子想一想,就凭他能给一家人这样的生活吗?也许,将来他会发现吧! 贾氏是掐着时间让关平扶着她来乔家的,桌上的碗盘还没来得及收拾,乔木头也没办法避开,只好不尴不尬地坐在原地。 “总算是赶着云英爹在家了,”贾氏一副如负释重的模样,坐到了云英送上来的板凳上,极是优雅地伸手整理了下衣摆,双手在腰侧放着微微行了个福礼:“小妇人腿脚不便,失礼之处还望二位海涵。” 贾氏本就生得不差,出身也别有隐情,今日盛装打扮出来让人眼前一亮。她穿了身折痕很深的八成新浅紫色夏装。那式样慢说是十里八村,就是百家集那些衣裳也不如她身上的繁复。平常挽在布巾下的发髻今儿一丝不苟得梳成了坠马髻,还簪着一支成色不错的银兰花簪,耳朵上各挂了个银质挖耳勺。 往那端端正正一坐,通身的气派立马就能让人自感形秽。这还是乔木头夫妻第一次正面见着贾氏。顾八娘这几个月只是路过关家的院子远远地瞧过一两眼贾氏。向来自恃容貌的她也不得不承认,贾氏纵然年龄大些,皮肤差一点,但看上去那股味道比她曾经在春草纺见过一次的保长娘子还要让人害怕得不敢直视。 之前贾氏在村里这么些年也只和相邻的董家有些来往,就连上街采买也是关猎户一手包办,加之男女有别,乔木头自打知道邻居是谁后可是连走道都远远绕着走,现下被贾氏堵在家里真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了。 贾氏从小奉行的教条便是“行得正。坐得直;君子坦荡荡,小人戚戚焉。”除去和关猎户这一段事情外,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无愧于心,坦坦荡荡。见着乔木头夫妻的模样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屑,神情倒是愈见笃定。 “前些日子来了几趟,云英爹不在家。顾妹子又身子不舒坦。本想去找了乔二婶做主的,又想着你们如今分了家,有些事儿还是得你们当家做主撑起来。今儿才赶紧赶在云英爹出门前过来一趟。”乡户人家大都胆小怕事,乔木头更是当中翘楚,贾氏这两句话顿时将乔木头夫妻俩镇在了当场。 “娘。”关平看了眼一旁正帮着远根和曼儿擦下巴上油渍的云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更让乔木头夫妻心里如同装了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平儿稍安勿躁,娘既然都来了,保管让你如愿以偿。”贾氏安抚着有些着急的关平,对他使了个眼色,“你自去按娘安排的做吧。娘在这儿和你木头叔好好说说。” 关平倒是依言面露喜色地便走了。乔木头和顾八娘心里更见忐忑,还是顾八娘比乔木头有出息些。经过了最初的震慑,现在见着关平偷瞄云英的眼神,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觉得多了些底气,清咳了一声唤醒了呆滞的乔木头,首先笑着问起了贾氏的来意。 “放心。是好事。”贾氏放缓了脸色,微微叹道:“本来我想着等我们家平儿将来高中的时候给他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谁料这孩子就是死心眼,觉得你们家云英人虽然长得不咋样,好在照顾我这病人还算尽心,生怕一来二去的没亲没故白让云英做事寒了你们家人的心。” “所以?”顾八娘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贾氏的来意,只是云英的事情昨儿才在老院子有个定说,现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毕竟不是云英亲娘,顾八娘只好看向了乔木头。 乔木头想着老院子那边的决定自然不会忤逆了李氏等人的决定,况且关家又是不能轻易招惹的存在,自然而然得就打算开口拒绝。 可没等他拒绝的话说出口,那厢贾氏就像事先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突然在袖袋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倒过来往身边放竹筒茶杯的椅子上一倒。 银光闪过,椅子上已是多了不下五六个亮闪闪的银馃子,这几个银馃子被仔细地清洗过,表面泛着锃亮的银光,在晨光下的简陋小院里出现简直有些格格不入。 “我们家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可我儿毕竟是个或许将来能做官的童生,不管是想要聘妻还是纳妾也不能亏了女家不是?”贾氏纤长的手指虽然带了茧子,可在银馃子上拂过之时还是带给人一种惊心动魄之感。 乔木头活了这大半辈子都没见着过这么多银钱,年初乔木头揣着五两银子上顾家给聘礼的时候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身边还有个乔齐压阵,就算是如此也让他的小心肝整整跳了好几天,所以回家后不管李氏问他什么都有些恍恍惚惚。 贾氏倒出来的银子其实并不是太多,但胜在她在送来之前都用以前习到清洗白银的法子细细擦洗过,十两银子看上去往往比别人拿出黑乎乎二十两银子还来得耀眼,她就不信顾八娘不动心。 贾氏并未去研究乔木头的神情,专心又带着诱/惑地对顾八娘表了态:“说实话,平儿对云英的心思以后是否一样我不敢给你们许下什么承诺,但只要有小妇人在的一天断断不会让云英吃苦受罪。这些银子算是给你们家下的聘礼,想先聘了云英进我们家门,以后两个年纪再大点小妇人再另作安排。” 乡下人家,“童养媳”这个说法由来已久,且百家集不少的村落也有人送了自家的女儿给别人做童养媳的;但为了个童养媳出手就十两银子的贾氏绝对是第一人。 “这个……云英这孩子的事情她奶另有打算……”天知道,顾八娘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矛盾,以至于被她幽怨眼神盯着的乔木头都愧疚地埋下头去。 “乔二婶?她和云英可都隔了辈分?而且男婚女嫁都是父母之言,没听说过分了家的爷爷奶奶还能做了孙女的主的。”贾氏一脸故作的惊诧,微微皱了眉,重新将银子装袋:“未必然你们家明面上分了家,实际上户籍根本没分出来?” 顾八娘羞愧得都快将头埋到了地里,睡谁让男人没本事没担当,现在被人看不起了吧,而且白花花的银子啊,难道不要?念及此,忍不住伸手推了乔木头一把:“木头哥,我毕竟是孩子后娘,有些事情不好多说。只是想提醒你,要是云英被人牙子带走连个消息也不准我们打听,若是就近配了关平这孩子,好歹我们还能时常照看着。” 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其实一句实话也没有!云英在边上看着顾八娘声色俱佳的表演不动声色地收拾了碗筷去灶边刷碗,她相信贾氏既然来了肯定就会帮她解决了这次危机的。而且她也相信,顾八娘和乔木头敌不过白花花银两的诱/惑。 其实顾八娘心里还有一个算计。经常去镇上交绣活的她可是听说了关平的神童之名,不少家有些许恒产的妇人在春草纺时都会议论着有关平这么个女婿的好处。乔家人没一个善茬,与其与虎谋皮倒不如实打实的好处抓在手里。 乔木头的眼睛一直盯着顾八娘收回银两的动作,脑子里也是算了一笔细账。贾氏给的银钱足足有十两银,除去李氏要的能剩下五两之之多,这个买卖怎么做也是划算的。 看清了这夫妻俩眼中的贪婪,贾氏笃定地将银袋放在了椅子上,接着提起了条件:“若是你们觉得能行的话现下就立即去村长家草拟了户籍变化的协议,以及给两个孩子定下一纸婚书,至于是娶妻还是纳妾都放在以后再说吧。” 如此还有什么不能行?乔木头在顾八娘又假惺惺地问了些问题后,猛地一拍大腿,点头同意了此事。从屋里找了户籍出来,接过贾氏递上来的户籍便大步流星地出门去了;这事情划算,他打算等办了再去老院子报信,想必会被李氏好一阵夸赞的。 危机解除,云英在灶后洗碗的动作也欢畅了几分,按照贾氏和乔木头的约定,从定下婚书的那刻起,云英就是关家的人了,她要带着她的行礼搬出草棚子,去关家的泥瓦房里生活,以后的吃穿住行自有关家负责,再无乔木头半分干系。 其实就在此时,另外还有一行人也正急急忙忙得往李家村赶。 070 谁先谁后 这一行人中为首的赫然便是李地主家的小少爷李长海!你说他怎的这时候不在书院里念书跑到这乡下地方干什么? 他自己怕是都没办法解释他赶紧赶慢是为了啥。前两日在书院校舍转角处偶然听了乔远福和乔远贵兄弟俩的争论后李长海就没觉着心里舒坦过。 特别是让小猴子查证了一番后证实了那两个算计自家叔叔女儿的家伙还真是云英的堂兄后他更不淡定了!听那两个小子最后的意思,云英是注定会被卖掉的,依着李家买卖奴仆的规矩来看,云英很难被颇有名气的陆嬢嬢选上,那剩下的一条便是镇上专做龌龊事情的钱婆子了。 李长海也算机灵,人手不够便只是派了小猴子守在了钱婆子家门口,果然等到了乔榔头的到来,事后拿银子撬开钱婆子的嘴后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李长海干脆就带着奶娘和奶兄以及一个小猴子今天一大早就往李家村赶,就想要趁着乔家人没把云英往钱婆子那送之前先把她给买下来。 一路上,想着能做了云英的救命恩人,不知道云英会是个什么表情?李长海不由得催了一路又一路,惹得知悉了所有事情的奶娘柳妈笑着安慰道:“我的少爷诶,你不是说了那钱婆子说下午才能领到人吗?上午人家乔家要换户籍呢。”说真的,自打听说了云英的事情后柳妈别提有多同情了,一路上拉着小猴子把事情又给原原本本的打听了一遍。 “哪那么麻烦?买人就买人。还兴一个未满十一岁不得买卖人口。九岁和十一岁有什么区别?有本事直接废了这规矩啊。”道路颠簸,李家小少爷的心情也跟着不甚好起来。 “买卖生奴和家生子不一样。少爷这话可别在外面说,要是被人听到传到镇西将军耳朵里,李家的生意和田产可就没有啦。”赶车的年轻人十八九岁,是李长海的奶兄,常年帮着李家的老爷、少爷赶车去县城,他的见识自然不一般。 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李长海讪讪地闭了嘴,很容易的就吸取了别人的建议。 马车自然不会过了安澜桥进李家村。而是停到了李家在李家村的庄园中;李长海带着柳妈和小猴子便进了村。小猴子年纪小,穿着打扮又不像李长海那么出挑,进村子很容易就打听到了乔家院子的地址,在一群小孩子呼喝声中领着李长海笔直地往上游去了乔家老院子。 安澜桥头最气派的屋子里,李村长正变更好了乔木头和关家的户籍,听外面一阵喧哗不禁问了身边的二儿子李楠道:“外面怎么这么嘈杂?” 李楠是个十八岁的壮小伙儿,性子却是怠懒无比,听了问话踮着脚尖从门缝中看了一眼后嗤道:“一群毛孩子打仗呢。” “这样啊。”李村长胖胖的脸上漾出个和蔼的微笑:“人家关平都考上童生,眼看着就要考秀才了。咱们村里的这些毛孩子还成天只知道骑马打仗。木头倒是个有福之人,以后女婿要是做了官你可要记得咱们这些乡里乡亲啊。” “村长说笑了。”乔木头心里的得意简直是无以言表,面上还只是木讷的跟李村长道了谢。拿着婚书和两份户籍便告辞出了门往下游走去。 殊不知在他走后李村长和蔼的面孔立即拉长。冲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卖了五个女儿不算,这老六才九岁就卖给人做童养媳。看人家关平娘提的都是什么要求?关家一个残废的女人和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书生能干嘛?这老六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关平出人头地的那天。再说了,要是真的出人头地了,乔老六又怎么配得上人家!” “爹,你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还是赶紧想办法把媳妇给我娶回家再说。”李楠伸着懒腰懒懒地缩到了院里的太师椅上,惹得李村长心里火大盛:“窝在这里做什么?你娘都带着你大哥大嫂下了地。你还在家里窝着。现在就给我去田里锄草去,我和你一道去,不做到太阳落山不准回家。” 李村长和李楠相继出了门,那厢李长海已经被乔家人诚惶诚恐地请到了上座,女人们这时候自然不敢上前。李氏只得请了柳妈进了一旁的偏房,拉长了耳朵听堂屋里乔成银都和李长海说些什么。 李长海没怎么和李家村的庄户人家打过交道。来之前的满肚子腹稿在见着如此大的阵仗后几乎胎死腹中,见着被紧急请出来的乔百胜和乔远贵两人顿觉解脱。 “李少爷?”乔远贵正在家等着乔榔头出门和乔木头换户籍,听二哥说家里有贵客来临让他出来迎接还在纳闷乔家能有什么人会来,出来便见着坐在自家堂屋上穿着绸缎衫子的人影,不由惊呼出声。 作为百家集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户,李长海在书院里名气极大,乔远贵自然是一眼便认了出来,对他的到来有一种受宠若惊之感:“您是来寻在下的?” “不是。”李长海摇了摇头,随即又重重点头:“是!” 乔远贵顿时就激动了,“不知李少爷寻小的所为何事?需要小的跟你回书院再详谈吗?” “不用,就在这儿说。”李长海转身四下看了遍,不意外地对上数双或是探究或是惊叹的眼眸,习以为常的勾了勾嘴角算是打招呼;没瞧着想见的那个人不由的有几分急躁:“本少爷正打算买两个丫鬟,听人说你们家正有个人想签卖身契,所以……” 刚把话说到这儿,门外乔榔头便捏着户籍册子进了门;乔远贵顺手便接了过来,殷勤对李长海解说道:“正是。若是李少爷晚来一步说不定舍妹就被人牙子带走了,能遇上李少爷是云英……哦……远慧三生有幸。” 知道乔家会让云英冒了“乔远慧”这个名字,李长海一点儿也不意外,见着乔家人一个个谄媚的表情就有些倒胃口,还是云英姐弟三个相处起来要舒服些。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李长海直接掏了一整锭约莫十两现银放在乔家房中那张八仙桌上:“行了,这乔远慧本少爷收了。你我都是读书人,这契约就不用找别人写了,你写好之后我这就带回镇上找人去衙门立案。后日休沐之期,你带着云……乔远慧来李府找本少爷便是。” 十两银子!又比预估的多了二两,乔家人尽皆欢欢喜喜地送了财神爷出门;李氏就算裹了小脚也是最快的冲到了八仙桌边上伸手就抓起来放到嘴边一咬,看见上头清晰的牙印不由幸福地笑了,巴不得老太爷这次的病症拖得更久些。 正想着,里屋就传出一阵震天响的咳嗽声,伴随着乔百胜有些虚弱的问询:“得了多少银子?” “十两。”李氏不敢隐瞒,轻声报了上去。 “留五两给福儿报名,另外五两就拿给木头吧。我可是听说他娶的填房又要给乔家开枝散叶了。”开枝散叶就有奖励,乔百胜的价值观永远和人丁兴旺挂钩。 “啊,五两是不是有些多了。福儿报名给先生润手费就要三四两银子,要是能去,路上的花费和考试的花费也不少呢!要是考中了也要备着些铜钱赏人不是?所以啊,这银子还是只能拿三两给木头。”李氏觉得,就是这三两都是在活剐她的皮肉,若不是卖得是人家的女儿,这三两,打死她也不想出。 乔榔头见着一家子高兴的样子不由重新从乔远贵手里夺过了户籍:“既然都和人家说定了,我更得加紧时间办事。” “办什么事啊?”乔远贵其实不是太高兴,毕竟这五两银子又不是给他准备的。 “我今天刚出门还没走到村长家就看见关家那小子和董家人闹了起来。关家小子闹不过人家就想搬救兵,我哪敢给他看见。你们也知道,要去沙地那边只有从董家门前过,这一耽搁,我在村长家屋后躲了小半个时辰;后来见着那么多人往咱家走,我还以为发生了啥事,赶紧回来看看。”乔榔头一边往门外走一边扬了扬手里的户籍,高搞了一大早上,户籍原来根本还没换。 再说换了户籍的乔木头回家给贾氏交代了东西后又怕李氏等人着急,恨不得立时便告诉李氏等人这个“精明”的好决定,简直称得上是一路狂奔;等乔榔头再次在村长家后面的董家门口碰见他时,他正累得像条土狗似的伸长了脖子直喘气。 “木头你等久了吧?来得正好,带了户籍了吧,给我,我去村长家换户籍去!”乔榔头兴奋地迎了上去,能少走一半路程也是件好事。 “呼呼……不用……呼呼……”乔木头连连摆手,想要多说上两句呢人又累得气都喘不上来,撑着身子喘得难受。 乔榔头仗着人高马大,上前拖着乔木头就转身往村长屋子前转去。 “不用去……呼呼……”乔木头挣扎着想说清楚,无奈喉咙就是不听使唤。 正巧董家刚才和关平吵架的董大郎从前头转了出来,正色厉内茬地啐道:“姓关的,要不是村长这会儿不在家,老子非得请了他赶你们娘俩出村不可!竟敢跑到老子家门口挑衅。” 071 白日美梦 “村长不在家?”乔榔头用力将身子矮瘦的乔木头往上一提,几乎夹在了腋下:“难怪木头你说不用去了,原来你早就去过村长家了。不过也罢,反正咱娘正有事找你,不如先回去等会儿。” 这下乔木头不挣扎了,反正也没了力气,便由着乔榔头一路连拖带拽的往乔家老院子里带。 这天乔家院子的动静实在是有些大,杨氏和岳氏都得了消息,只是不知道详情,岳氏还好,脸皮子厚,打着借东西的借口就进了李氏家的院门,杨氏却是因着前几天又和李氏吵了一架,在院子在井沿边都坐了一大早上了,瞧着来来去去的人急得抓耳挠腮的正不知道寻什么借口进去一探究竟。 乔木头被乔榔头带来倒正好给了她理由,顿时便双眼迸发出豪气万丈地冲到两人身边,“这是咋啦?榔头你快松手,没瞅着木头都要被你夹得翻白眼了吗?” 说着,趁乔榔头力道稍微放松时,从他腋下抢过了乔木头手臂:“天可怜见的,木头身子本来就弱,咋经得起你这么折腾呢?” 经过这一番折腾,杨氏便顺利的跟着乔木头进了院子。 正房堂屋前,李氏身前一个针线篓子,岳氏正撅着身子在里面翻找着什么,嘴里当然没忘了探听这两日的异常,“弟妹,远贵和远福该不会惹了镇上的富家少爷被找上门了吧。” “呸,大伯娘可别胡说八道。咱们家远福和大嫂家的远贵好着呢,过些日子还要去考童生试。”刚见着家里得了一大笔银子的罗氏正忙着讨好李氏,理所当然的做了冲在最前面的炮灰。不过即使是炮灰,那也是最骄傲最荣耀的炮灰,谁叫她家儿子有出息,小小年纪就能够被先生准许去参加童生试。 说起儿子的出息,那可是岳氏的硬伤。她唯一的儿子年纪还没李氏的大孙子年纪大,游手好闲得不说。成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在外面都做些什么倒霉事情。念及此,岳氏请啐了一声:“榔头媳妇,大伯娘我也是好心,这年头惹什么人也别招惹富家少爷,要是像关家那样闹个家破人亡可怎么得了。” “大嫂休要浑说,我们家可好得很。刚才出去那个你当是哪一个?那可是咱们李家村上头那家子的,真的想要对付咱们家哪里需要人家堂堂少爷亲自上门的。”李氏不无得意地从针线篓子里拉出一块巴掌大靛蓝色布头来,直直送到岳氏面前:“喏。大嫂不是说要找片靛蓝色布头补衣裳么?这不是。” 正好找着岳氏上门借口的那个布头,李氏话里的当然就包含着送客的味道。可岳氏刚刚听了个开头,兴头正浓。哪里能这么轻易离去。收了布头在手里理了理,斜睨着李氏满脸的不相信:“是镇上李地主家的少爷?” “那是当然!咱们家远贵和远福还是这位李少爷的同窗呢。”罗氏不甘寂寞地凑了上来,“大伯娘不知道吧,这位李少爷是知道咱们家远福和远贵要参加童生试特意上门送银子的。” 一个大家少爷赶着上穷门小户送银子?这话可说高了,不只是岳氏不信,刚刚进门的杨氏更是觉得嗤之以鼻。当即就忍不住嗤道:“榔头媳妇说的是真的?那人家李家少爷图的啥?你们该不会被骗了啥吧?” 才闹过仗没几天,李氏看杨氏也是鼻子不是眼睛的,干脆当没看见,罕见地对乔木头露了好脸色:“木头回来了?挺快的哈?当真是成了亲家。” 乔木头这时候都还没喘过气来,被问得有些呆滞。随即想到今日原计划是该去村长家换户籍的,可现下云英的户籍都已经从他名下划了出去。根本就不用再将云英卖给人牙子了,张了张口:“娘,不用换……” “娘,木头刚赶了急说不出话来。村长他现下不在家,左右李家少爷要两日后才要人,晚上去换户籍也不晚,也好找亲家喝上两杯。”乔榔头是主动一力揽下了和村长交涉的活儿,一来二去的要是攀上关系去对岸租上两亩肥田让婆娘种着也是不错的选择。 “没事,”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用在现在的李氏身上可说是贴切至极,一张阎王脸难得得像是笑出了一朵花。本来没打算给岳氏详细说说家里这些事儿的,想着这两个妯娌老是和自己别苗头,李氏也打算显摆显摆家里接二连三的喜事。整了整神色,对杨氏勉强扯出了个笑模样:“他三婶来了倒也正好。你总说我对木头一家子这不好那不好的,我可是告诉你,我这人向来公平,对谁那都是一样心。” 杨氏心里头冷笑,面上倒也顺势泛起了假笑:“果真吗?那倒是要好好说道说道这话是怎么来的?正好我和大嫂在这里也好给你称量称量。” “你们说,那李地主家的丫鬟吃穿如何?”李氏事到临头还卖起了关子。 “那还用说。上次我娘家哥哥去李地主家送货,简直都吓呆了。李地主家的丫鬟下人身上穿的是上好的棉布,听说跟在李地主和地主家太太姨娘小姐身边的丫鬟还都能穿上绸缎、戴上金银首饰呢;至于吃的,顿顿都能见着荤腥,还白米饭、白面饼子管饱。李家院子里好几个花园子种着奇花异草,丫鬟下人在那里边生活不就和神仙差不多吗?”岳氏抢先形容了一遍听来的说法,满脸艳羡之色真是恨不得此时就身在其间。 “李家的丫鬟吃喝穿戴的确都比咱们这些庄户人家强太多了,我还听说李地主仁善,连买断的下人每个月都能有半钱银子的工钱。”杨氏摸不清楚李氏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是什么,但还是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上将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那你们说我把我们家丫头送进李家做丫鬟是不是给孩子找了个好出路?”李氏得意地又追问了一句。 “那当然是咯,可惜人家李地主家买卖仆人听说极为严苛,就连陆嬢嬢挑的人学好了规矩去也不一定能选上。”岳氏又是抢先一步回答,还示威性地瞪了杨氏一眼。 倒是杨氏这时候警戒地眯了眯眼:“二嫂倒真是为孩子着想,就是不知道二嫂神通广大送了谁去李家做丫鬟?” “当然是苕花那丫头了!”李氏心想你杨氏不是经常为着小罗氏那短命鬼留下的几个丫头片子和我跳着脚闹吗?现在我给了苕花这么好一条路子看你还能说啥? “苕花?苕花不是才九岁半?能签卖身契么?”杨氏想的是苕花不怎么出彩的相貌和她有些迟钝的反应,就算是进了李地主家高高的门第怕也生活不易吧。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可是让她顶了远慧的名字,不就是足十二岁了吗?”十里八村这样做事的人家也不是没有,找关系改生辰八字的也层出不穷,李氏想着现在乔家有李村长这门亲戚,难道就连这点便利都占不着吗? 李氏倒是得意洋洋地说着,却见着乔木头狠狠地抽了一口气,翻起了白眼,摇摇欲坠像是就要倒下去似的;在他身边的乔榔头连忙出手扶着他:“木头,你高兴归高兴,可不能高兴过头啊!你瞧,娘生怕你记恨她卖了你五个女儿,听人李少爷说要买丫鬟便毫不犹豫的推了人牙子,给苕花定了这么个好人家。”扶着乔木头坐在院子的房檐下地上,乔榔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说道: “你的户籍呢?交给二哥就行了,保准把事儿给你办得圆圆满满的。” “是啊,少不了你的三两银子。”罗氏瞧见乔木头那没出息的样子就生气,在一旁冷嘲热讽道。 “看这意思,事情都已经成啦?”杨氏单单是看李氏和两个媳妇的神色便已经知道大势已去,微微有些颓丧。转念又想,至少李地主家就在百家集,至少李地主家的仁善一向名声在外,以后指不定还能见着云英的面儿。 “那是当然!有李少爷出面,咱们家又有两个就要参加童生试的孩子,那笔墨一动,还不是一炷香都不用的事儿。”罗氏总是时刻强调自己的存在,见缝插针地又补充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廊沿上坐着的乔木头顿时面色如土,刚刚有些缓过来的精气神又没了,身子动了动,冲着杨氏“啊啊”两声。 岳氏此时正大惊小怪地拉着李氏问起了详细过程,不断在那边感叹乔家的运道要到了云云,乔榔头和罗氏两口子也凑上去逗趣,都想逗乐了李氏捞些好处。杨氏左看右看,实在没人理会看上去就像是旧病复发的乔木头,只好凑上前去轻声问了句:“木头你想说啥?其实云英能有这福分总比卖给不知根底不知道住处的人家强吧。” 可怜乔木头阻止不了李氏等人狂欢的步调,还在一旁忍着旧病复发的痛苦一字一句地给杨氏重复今早贾氏到家的事情;偏偏乔木头的描述总是有些词不达意,每一句话都得杨氏再三确定。 等杨氏弄清楚了事情始末,眼睛越瞪越大之时,那厢岳氏和李氏都说到今后乔远福和乔远贵做官后要带着她家不成器的乔金蛋升官发财了。 072 人醒梦碎 杨氏弄清楚了事情始末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听那两人还在那边高谈阔论,心里也不无恶意地好奇两人听了她的话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念及此,杨氏突然便抬高了声音:“等一下。”? “等一下?什么等一下?”李氏正被岳氏和两个媳妇阿谀奉承了几句有些飘飘然,对叨扰她幻想美好前景的人肯定高兴不起来。 奈何回头一见到杨氏,想着这下就要把她给甩出去一大截,以为杨氏是不满刚才说话没带着她,面上就带了些许优越感数落起来:“三弟妹,虽然你我有时候闹得不怎么愉快,但要是今后咱们家远贵和远福有出息了肯定不会落下你们家的,乔齐和乔全两兄弟只管跟着沾光过好日子。到时候,再给乔全娶上一门媳妇,像木头一样早日多添几个娃才是正经。”? 杨氏重重地点了头,“二嫂说得极是,我记下了。”就在李氏因为她难得的服软面露满意时,杨氏话音却是猛地一转:“可云英这丫头如今是别人家的媳妇,这福分怕是享不到可了!” “嘎……”李氏正打算再滔滔不绝地教训杨氏一顿,让她看清楚这家里谁大谁小。冷不防的就听见杨氏的口气不对,没等回过神来,杨氏又重复了一遍。 顿时,李氏就像是一只被抓着脖子提起来的母鸡,张着嘴想叫也叫不出来,脸上的笑容还僵在那里。眼里的色彩却顿时熄灭,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刚才说的啥?” “娘,苕花现在不是咱们家人了。”乔木头从来没见过李氏这个模样,心里也慌了神,赶紧在怀里掏出来准备好的五两银子拿在手上:“这个,这个是……我这个没用的三叔给两个孩子赶考的银子。” 乔木头一脸怯弱木讷的表情不但没取悦到李氏,反倒是让她重新开始了思考。“苕花不是我们家人什么意思?”李氏不是没听到杨氏说的那些话,她只是难以置信而已。 “是啊,苕花成了谁家的媳妇?这是咋回事?”乔榔头手里还拿着小李氏家里的户籍本子,着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今早……今早上,苕花的户籍已经从我家换到了关家……”乔木头一脸哭相,手里的银子又往前递了递:“八娘说,卖给知根知底的人家做童养媳总比卖给人牙子不知道做啥要经得起别人说道点。” “嗷……”但听得李氏一声嚎叫,身子便从弄堂里往廊沿边上的乔木头扑了过来:“我打死你这不孝子!当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什么都‘八娘’说,那小娘皮让你打杀了我你是不是也二话不说照做啊!” 眨眼间。她已是扑到了乔木头身前,手一伸,乔木头手里的四块亮闪闪的碎银子便被她扫进了怀里。另一只手跟着就上了乔木头那张木讷的脸庞。啪啪两声后,乔木头矮小的身子往后仰,直愣愣地睡到了廊沿上,面色通红如血。 这时候,反应过来的杨氏和假惺惺的岳氏才一左一右拉住了李氏。 “二嫂你先别着急!就算是打死了木头,苕花那也是别家的人了。还是先问下能不能挽回了再说?”岳氏的眼睛被李氏收进怀间的白花花银两闪了闪。算起来,李氏手里头可就有了十五两银子,放在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眼里,就是不吃不喝五年也不一定能攒着这么些银钱!早知道丫头片子这么值钱,当初她就不该帮着家里该死的小妮子逃跑了。 “对!木头你赶紧得去要回来苕花的户籍。镇上的李少爷咱们家可得罪不起。” “是在村长家换的户籍吧?一时半会儿村长还不会去镇上,应该还来得及。” “关家。咱们村子里就一个关家吧?那也是能招惹的?木头倒是会为女儿考虑,卖了不止给婆婆的这个数吧。” “……” 一时间,小李氏、罗氏、甘氏等人全凑上来七嘴八舌的提意见,说酸话;都快吼得乔木头脑袋炸开了,浑浑噩噩中,他艰难地抬了抬手,“那要还给人关家银子。” 说到银子,那可就一点都不亲热了。白花花的银两收进了李氏的兜里就别想轻易掏出来,见乔木头伸手要银子的动作,李氏下意识捂着胸口退后了两步:“哎呀,我这胸口怎么这么疼?被这个不孝子给气得哟,怕是要去镇上找大夫看看了。” “行了二嫂。”杨氏也快被眼前乱七八糟的一团给晃晕过去,伸手扶着李氏之际趁机掐了她一把:“这事情是你们没商量好,现下也只能顾着一边儿了。是要卖到李地主家做丫鬟还是卖给关家做童养媳,反正以后和咱们乔家都没啥关系了,你就说你们打算咋办?选哪一边吧?” 选哪一边?李氏很明白不管选哪一边都会退出去十两银子,这不吝于往她心窝子扎刀子啊…… 杨氏见她眼珠子只是乱转,脸色不断变换着颜色,想也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眼角余光突然扫见东厢门口那看热闹的几个脑袋,想起乔远慧可是人李氏的心尖子,忍不住嘲道:“还有个办法倒是不用退银子。” “什么办法?” 没想到杨氏出主意的声音轻成那样都被李氏等人给听了清楚,一个两个的目光瞬间就都锁定了杨氏身上,就连地上不住喘气的乔木头也期盼地看着杨氏,就等她出个好主意。 被众人如此关注,饶是杨氏一向大方也止不住脸红,毕竟,她刚才一闪而没的念头对另一个人太不公平了。 “杨芬芬,你倒是说啊!”李氏急得都顾不上礼貌了,直接叫了杨氏的闺名,“不然你帮我去给关家那寡妇说,不如连着关家那小子一起卖进李地主家,说不定还能多得一二十两银子呢,毕竟关家那小子是个童生,还能给李家少爷做伴读呢。” 杨氏脸都黑了,贾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些年她也算是有些了解,那样骄傲的女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卖身为奴。而且,杨氏到现在也有些明白了个事儿,说不定贾氏买了云英做童养媳便是不愿云英被卖去做人奴仆。想到这儿,杨氏暂且按捺住想要娶关家问个究竟的欲/望,咬咬牙建议道: “你们刚才不是说和李家少爷签卖身契的是‘乔远慧’么?你们家又不是没这个人儿。”其实说这话之初杨氏是不忍心的,只是听李氏事到如今竟然还想拉人家关平下水,一时就没忍住。 “怎么可能?我们家远慧大好的黄花闺女咋能做人奴婢呢!”听清楚杨氏的意思后,李氏一口唾沫喷了出来。 杨氏忙闪身避过,说了开头,后面的也就更容易了;“二嫂这话说的,为什么九岁的苕花可以做人奴婢,十二岁的远慧倒是不能了。刚才你不都还在说能够做李家的奴婢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吗?” “呸呸呸!”李氏下死力啐了几口,什么事情都是说得好听,成了奴籍的人生死可就不由人了,她家远慧人长得好,又机灵,咋能去做那等低三下四的活儿呢?这杨氏,分明便是在这里胡搅蛮缠。 “杨芬芬,今儿不打你我就不是你二嫂。”李氏大喝一声,寻了廊沿上的一根洗衣服的棒槌就要追着杨氏打。 杨氏也不甘示弱的拿了一把椅子抵挡,“李五妞,你有本事来打我啊?只要你能打着。”李氏毕竟是小脚,就算是用尽全力也不是杨氏的对手,杨氏始终还是念着长幼有序,只是一味的遮挡,妯娌两个顿时闹成了一团。 家里这些人当中除了岳氏都是两人的小辈,空有一身力气也不敢上前劝架,只得在一边追着叫停。 哐啷―― 一声巨响让院中追逐的一群人同时停下动作往声音来处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乔百胜竟然站在正房堂屋门口,刚才巨大的声响竟然是他掀翻了堂屋里的八仙桌,桌上还摆着早上来不及收走的碗筷,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公公……”三个媳妇排排站,一个个的神色不安的站到了堂屋门口,目光仍然相护职责,身体也不时的碰上一下。 “知道家里还有我这个长辈了?一个两个的全都反了天了!榔头,去把你大伯、你爹和你三叔都叫回来,让他们看看都把媳妇惯成什么模样了?这样的搅事精咱们乔家可摊派不起。”乔百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身子也受不了的摇摇欲坠。屋内,乔远福抢了出来,体贴地送上了一把太师椅,乔远贵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站在乔百胜身后眼观鼻鼻观心的装听话。 “公公,我可没和二弟妹、三弟妹一起胡闹,我还在一边劝来着。”比起另外两个年纪比她大上一些的妯娌,岳氏对乔百胜是打从心底发憷。毕竟,她前面还有个杜氏便是因为生不出儿子,和乔成金二十多年夫妻也没抵过乔百胜一句“休妻”的命令。 073 新的生活 乔百胜作为公公不好直接教训媳妇,也觉得和媳妇多说话简直是降低了他读书人的格调;压根就不理会岳氏的辩解,一指院子正中被太阳晒得发热的地方,“你们三个通通去那边站着。” 这可是七月,一年当中最热的时节啊!偏偏最近这半个月来一滴雨都没下过,太阳倒是一日烈过一日,现在正值巳时末,虽然没有午时和未时那么炎热,但也够让人受的。 然而老太爷都发了话,谁也不敢反驳,岳氏带头,三人又你埋怨我,我埋怨你的推搡着往太阳底下行去。 “都是你们两个,有话不能好好说,干嘛要动手?”岳氏不怕乔成金,就怕乔百胜脑袋一个抽风嫌弃她进门这么些年就只生了一个儿子,又要乔成金休妻那才难看呢。 “是二嫂先动手,我难道等着挨打?”杨氏不甘示弱地哼了一声,心里其实有些担心乔成铜回来会生气。 “是你先胡说八道。”李氏当然不服气,横了杨氏一眼,但也不敢高声喝骂惹堂屋里乔百胜注意。 乔百胜跟着她们家,在乔成银眼里看来是一种被肯定的荣耀象征,小事情上面能容李氏嚣张一二,但要是听说她忤逆老人家的意愿,那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 乔百胜毕竟是七十八岁高龄的老人了,这个年纪的人在百家集都算是长寿老人了何况是李家村。一气一急下脸色很不好看,近处看去带着一股子死气。让给他捶背揉腿的乔远福都觉得心里瘆的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乔榔头跑了这一路累得满头大汗,总算是不辱使命将乔家三兄弟尽皆请了回来。三兄弟鱼贯进门当然见着了在太阳底下汗如雨下的三妯娌,心里疑惑心疼尽皆有之,但瞧着老父亲在堂屋中间正襟危坐的样子谁都不敢开口,一个个聋拉着脑袋来到弄堂跪了下去,也不说话。 “怎么都不说话?哑巴了啊?”乔百胜掀了掀眼皮子,冷声问道。 “爹。您老人家消消气。”乔成金带头,三兄弟异口同声关心了一句,让堂屋内的乔百胜神情缓和了两分,毕竟,三个儿子没有谁先顾着媳妇,都想着让他怎么消气。 “我能消气吗?”乔百胜嘴巴上当然还得硬气着,“你们问问他们都做了些什么事儿?” 回来的路上乔榔头就已经把事情简单得给三人说了个清楚,却都满脑子糊涂账没办法理清,乔百胜问起来三个人也只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现在。木头家的苕花是定给了关家做童养媳,聘礼收了,户籍也过了;咱家又和李家少爷签了卖身契。收了银钱。人无信而不立!好在和李家少爷签卖身契的时候用的是石头家女儿的名字。这事情说来其实好办得很!我看成铜媳妇就说得不错。签了谁的卖身契明儿就送谁去李家吧。”乔百胜很满意这种全家人都在却是半句话不敢说的状态,证明他这个绝对的家主劝慰犹在。今日的事情他也想过,唯有这样才能最圆满地解决,对于乔远慧的感受,那根本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 “听到没有!”无视于东厢的抽气声和之后低声呜咽的声响,乔百胜虎着脸瞪视门口的三个儿子。 “听到了。”事件当事人的乔成银敢说什么。只有苦着脸点了点头。 “咳咳,”乔百胜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示意乔远贵和乔远福扶着他往屋里去,才出来主持这么会儿公道他就感觉累得慌,一面走不忘教训三个儿子:“你们啥时候能省省心啊?” 他刚刚进门。那厢小李氏就冲了出来,跪在了太阳底下快晕过去的李氏身前:“姑。你可是我的亲姑,一定要给远慧做主啊!”小李氏其实长得也不错,当年她也曾经是李地主家的丫鬟候选人,只是因为她姓李,最终没能选上;可她有个小姐妹被选了进去,好景不长,她那小姐妹就因为侍候李地主妹妹的时候没注意打碎了人家一个花瓶,最后被打得半死还毁了容,配给了后院倒夜香的老头子,日子过得如同泡在黄连根里。 “其实哪里有你们想的那么坏?”岳氏没亲眼见过李府的奢侈,但没少听人讲起那里面的豪华,也没少听别人杜撰加工过的豪门八卦,当即便说了一则宽心话:“你们家远慧长相比苕花不知道好了多少,这可是被少爷选进府里,自然放在少爷的院里做事。要是能让人家少爷看上做了姨娘,今后还不是吃香的喝辣的,好歹也是个主子。” 有道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事儿本来和罗氏没多大关系,且说来说去还是她儿子远福好高骛远牵出来的一串串麻烦,换做别人肯定是掩着口脸躲在一边算了,偏偏她不是。不但没躲开,反倒是兴致勃勃地在一旁说起了昨儿李长海身边柳妈的穿着打扮来,末了啧啧叹了一声:“就算做不成姨娘,能做个体面的下人也不错。陪着李少爷来的妈妈头上戴的那金簪你们就没见着,咱们村长嫂子也不见得能有支金簪子。” “你倒是眼睛尖。”关系到女儿性命,小李氏也顾不得装贤惠愚笨了,立即反唇相讥了一句。 “罗氏倒是没看错。”李氏已知大势已去,看了一眼东厢门口不但没有伤心落泪反倒兴趣勃勃的乔远慧,补充一了句:“那柳妈身上衣裳的料子全都是从县城里买的,首饰也同样不是镇上首饰店能打的。我听她说,在李家,就算做个最下等的粗使丫鬟一个月也有一百个大钱的工钱,要是成了大丫鬟,一月能有半钱银子工钱;一年四季就有四身衣裳,逢年过节还有赏钱或是首饰发;李府的下人每天能吃三顿饭,大丫鬟跟着主子还能有一顿宵夜点心。” “这么好?”偷听了乔远慧和乔远芬等人已经忍不住越走越近,听到在李府一日能吃上三四顿饭,饿过饭的乔远芬首先忍不住拉了拉罗氏的衣摆:“娘,我能不能去李家当丫鬟的?” “你想得美!人家买丫鬟都是要十一二岁的,你多大了还能和我抢?”乔远慧首先就不同意,真心搞不清楚为何自己娘亲哭得那么伤心,李家待遇这么好,凭着自己的聪明美貌难道还怕争不过别的丫头片子吗?况且……,想起昨日在偏房陪着李氏和柳妈聊天听到的那一切以及堂屋门口惊鸿一瞥见着的华丽衣袍和李长海不同于乡下少年的白净皮肤,乔远慧耳根微微发红。 忙伸手扯了小李氏起身:“娘,你别为难奶了,让奶赶紧到阴凉地避一避,别晒晕了。” 小李氏这才发现李氏脸色惨白,身上的衣裳几乎被汗湿透,心里一突,知道怕是要让她记恨了,忙顺着乔远慧的力道起身,“婆婆,我去给你打点凉水擦擦汗。” 这下子,院子里的人又忙着照顾三个在太阳底下受苦的中老年妇女,乔木头被忽视在廊沿上倒是得到了空隙休整生息,有了力气后见无人理会,想着银子已经交给了李氏,便悄悄地出门回了下游的家中。 下游的家中,此时只有顾八娘一个人躺在c上,手里还紧紧拽着银子,一遍又一遍的擦洗验看。听到动静后见着是乔木头忙殷勤地打来了凉水:“木头哥,事情已经办好了吧?” 乔木头满心的惶恐茫然在看到顾八娘喜气盈盈的俏脸时奇迹般的消失了,又觉得自己是个当家做主的男人,当即重重点了头:“成了。” “这就好。”顾八娘今日心情显然相当好,眉飞色舞的模样连带的也让乔木头心情跟着舒展。 “木头哥,我寻思着能拿二两银子出来弄点黏土先把墙壁给砌起来;灶台那边也该修个屋顶,午后还得挖个茅厕囤肥,明年开春咱们花二两银子租上两亩肥田也要用肥,剩下这一两银子加上我做绣活攒下来的也足够咱们使了。”顾八娘盘算了半天,大房子暂且不敢想,让两间草棚子变成泥巴房子倒是宽裕。。 乔木头自然从善如流的点头赞同,末了才想起回来后没见着远根和曼儿:“根儿呢?”长期以来,他已经被潜移默化得下意识便能忽略了女儿。 “云英搬东西,带了两个小的过去帮忙安置,还说今晚上两个小的就不回来吃饭了。”顾八娘是看着云英根本没搬走家里的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两身补丁摞补丁的衣裳而已,搬过去还连带的管了两个小的吃食,她巴不得天天都能这样呢。 乔木头唔了一声便当知道了,转而和顾八娘商量起了屋子该怎么弄?茅厕要怎么挖?一副新生活新希望的雄心模样。 云英现在的表情和乔木头其实差不多。关平家正房一共是四间屋子,一间待客的堂屋外关平还有一间单独的书房,云英搬过去后贾氏并未要求她睡到自己房间方便侍候,而是让关平住了书房,让出来关平原本的屋子给云英。 074 豆瓣辣椒 不说云英和乔木头各自对新生活的憧憬,单单来说乔家老院子现下的悲喜交集。 应该说神情依旧伤悲的只有小李氏一人,其余人可都想着李氏手中的十五两银子开始苦心筹谋,谁都想分一杯羹,谁都想沾一下手。 “那个……婆婆啊,远福考童生试的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这银子是不是该拿给榔头明日先去找先生把名给报上。”罗氏最先忍不住开口,伸长了脖子恨不得能将李氏揣银子的荷包给看出个洞来。 “是啊,娘。事情宜早不宜迟,得先在先生面前露脸。”乔榔头也连忙补充上。这事情,他的想法和罗氏如出一辙。家里人谁都心知肚明李氏对乔石头一家的偏爱,如今乔石头一家子又要添人进口的,要是动作慢点,怕十五两银子都得进了小李氏的腰包。 “婆婆啊,远慧的卖身银子不能动啊!高门大户里龌龊事情多了去了,远慧去李府要是没银子傍身,我怕她被人给欺负死。这银子,必须得给远慧带去,要是有个什么差池想往家里报个信也能差得动人。”小李氏认清了乔远慧被卖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实,擦干眼泪也强打起精神为女儿谋起了福利。 她想给乔远慧谋福利,可罗氏两口子肯定不会同意。要是被她得逞,李氏手里的五两银子肯定不会全拿出来给乔远福,罗氏还指望着有着五两银子添头,最后能落下个一两二两的私房钱呢。当即就嗤笑一声道:“大嫂。你是不是看多了戏文?李家对下人怎样可是到处都能问到的。远慧这是去享福,可不是去水深火热,银子揣着能干嘛?她小孩子家家的丢了咋办?” “我才不是小孩子,我的银子也不会丢!”乔远慧最听不得别人看轻她,毫不犹豫地就顶了回去,还伸手牵住小李氏的手嘱咐道:“娘,女儿既然进了李府,肯定会做成大丫鬟。每月拿半钱银子月钱孝敬你和我爹的。我的卖身银子就让奶收着,以后让贵哥考秀才,当官老爷。” “还是我们家慧儿懂事。”李氏听这话不由拉了衣角攒攒眼角,横了罗氏一眼:“就你们精怪!明儿让你爹带着银子去书院问先生去,要多少银子你爹知道安排。”一句话堵死了罗氏的私心,让乔榔头也无计可施,只要点头应下。 小李氏心里知道银子只要在李氏手里,那便迟早是她家的,当下便拉着乔远慧的手回了房。估计是要把自个儿当年为着做丫鬟学到的那些本事抓紧这一日时间悉心传授。 罗氏本来准备好要是李氏将银子真的拿给乔远慧的时候就坐地上嚎哭的,却是不想乔远慧一句话就推开了这十两银子,让她的准备落在了空处。憋得差点吐血。 太阳落下又升起后。乔成银已经带着两个儿子、两个孙子和乔远慧一起站到了李府在巷子里的偏门处;一群人都没怎么涉足过这边富人区,敲个门也是缩手缩脚的像是做了亏心事。 吱呀―― 红漆小门应声而开,出来了一个五十来岁的矍铄老头,眯着眼睛打量了诸人后懒懒的问了句找谁。 这个时候,稍微在镇上多混了些时间乔榔头便显出了好处来,上前行了个礼后指着乔远慧说了昨日李长海到村里的事情。并将签好的卖身契另一页留存送了上去。 “小少爷?”看门老头手里捏着纸页扬了扬:“小少爷昨儿逃课被老爷发现了,连夜就被老爷找人送他去了县城找大少爷。买卖奴仆这回事,小少爷可是一向不管的。”言下之意,这卖身契副本有可能是作假的。 乔榔头好说歹说,老头才突然想起来。“既然你们说昨儿少爷是和柳妈去的,那我帮你们通传一声。柳妈要等些日子和小姐们一道去京城,现下正在府中。” “那敢情好,多谢这位伯伯了。”乔远慧倒是一点也没见发憷,挤到前面来给老头子行了一礼,看上去还像模像样的。 不一会儿,柳妈便带着两个小丫鬟走了出来,一眼便见着长得水灵灵的乔远慧,心里暗道:难怪少爷走的时候都念念不忘非要把我留在府中一段时日,原来这姑娘长得这么周正! 想着也许乔远慧今后能成李长海心尖尖上的人儿,说不定还能捞个姨娘什么当当,柳妈的笑容就带着几分热情:“这就是乔家远慧姑娘吧,不错不错。少爷吩咐了,你来李家做丫鬟随便你想叫什么名字,不用随着李家这些丫鬟重新取。现下少爷不在府里,妈妈安排你去银凤小姐身边先做个三等丫鬟怎么样?一月两百钱月钱,买些针头线脑的还算足用。” 后一句自然是说给送乔远慧来的家人听的,柳妈昨日并未见过李长海嘴里的“云英”什么模样,只是听李长海说了她的遭遇挺同情的,也尽量想帮助她,让她那些个没良心的家人知道,她以后会过得好好的。 听见这样的待遇,乔远慧眼前一亮,而且之前李氏最担心的改名换姓一事竟然这么轻易就解决了,乔远慧更是满意,当即给柳妈福了福身子:“既然做了李府的丫鬟,那我之前的姓不用也罢,从此后远慧还需要妈妈多多照拂。” 远慧?!柳妈愣了愣,随即想到云英是顶了这个名字进来的,想必两姐妹从此便换了名字罢。叹了一口气,仔细打量了乔远慧的身量,再次暗叹李长海的什么眼神啊,这姑娘明明长得白白嫩嫩的,哪里是黑黑瘦瘦;不过十岁的姑娘长这么高的个儿倒是难得。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柳妈按捺下心中的疑惑,遣走了门外大气也不敢出的乔家众男人,吩咐身后两个小丫鬟领着远慧先去洗漱换衣服,之后还要送到专门的妈妈那儿学学规矩,一大堆的事情还在远慧的面前等着呢。 而等在云英面前的则是一大堆青色的二金条辣椒,这是今天送到珍味居的第一批。为了遮掩这些东西以免别人问东问西,乔齐的牛车都是趁着半夜赶来的。 “青椒肉丝、回锅肉、青椒炒蛋、爆虾蟹、素青椒?……”刘二掌柜伸手拿了一个辣椒在手里,另一只手瞧着云英一起带过来的菜谱,念到“素青椒”时不由顿住了,“素青椒是什么?” “顾名思义,当然是素菜了。能做的就太多了,写不完。比如说可以切丝煎茄子,可以干煸成虎皮辣椒,可以和扁豆一起炒……”其实云英很想说青椒土豆丝的,无奈,土豆这东西她打探过几次刘二掌柜都是一副茫然的模样,应该是还没人种植食用。 “哦,这个我可以慢慢试,倒是这里只有一百来斤的青椒,会不会我还没试出来就已经没了?”云英给刘二的震撼太多,他现在几乎免疫;云英说能吃,他绝对会找齐了材料一一试过,目前研究菜品的热情高于一切。想着才刚刚试出来的新吃食,也禁不住想在云英满前露露脸,对小徒弟招了招手,“去,把我灶上炒好的下零嘴端来给云英尝尝。” 云英心里也正沮丧她自己耽搁了差不多三天,关平一个人又是没怎么做惯农活的,两天多的时间就摘了这么点,而这几天太阳大,今天早上关平带回家的辣椒都已经有些成了酱红色,难道剩下的就只有晒成干辣椒、碾辣椒面吗? “给,这个你肯定没吃过吧?京城那边有人种了这个,味道不错,就是有些费牙口。”刘二推了小碟子往云英面前,提醒正神游的云英吃碟子里的东西。 云英随手抓了一小把,放了一个在嘴里,磕开、咀嚼,脑袋里还在寻思着怎么处理剩下的辣椒,泡辣椒是一个方法,可总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没想到。 “哎哟!我就说我这牙口不能吃这硬豆吧,牙都快给我磕坏了。” 云英被刘二这夸张的语调吓了一跳,“不会吧,吃两颗胡豆你崩坏了牙?喜欢吃的话下次添水煮一煮再拿来凉拌……”云英说了一半突然住嘴,眼前猛地一亮。 她口中的“胡豆”,又叫蚕豆。可以生吃也可以各种熟吃,但最主要的是还能和辣椒结合出一种美食最或不可缺的调料:豆瓣! 之前她给刘二的菜谱里,所有该用豆瓣的地方都被她用“剁细加盐的辣椒”给代替过去,但那是以为腾云朝没蚕豆的情况下,现在可不同,刘二既然能给她一碟子炒好的胡豆,那肯定就能给她寻来更多的! 念及此,云英乐得从椅子上跳下来就拉着刘二的衣袖兴奋不已:“胡豆!哪来的?有多少?” “什么胡豆?”刘二嘴里还包着一颗没嚼烂的胡豆,说话有些含糊。 云英可不含糊,伸手指着桌上:“这个!你给我这个,我给你天上地下最常用到的调味辅料!” “有这样的调味料?”刘二掌柜顺着云英的手指看向桌上不起眼的胡豆。 075 刘大掌柜 刘二有个强大的主子,可他这个主子喜欢的天下第一美人早已是腾云朝并肩王王妃,而这个王妃有个相当奇怪的爱好,喜欢养花种草。 喜欢养花种草也就罢了,她喜欢的全都是以前没见过的,只要谁有新鲜花草能博她一笑,不但并肩王重重有赏,就是刘二的痴情主子也会对其青眼有加。 像现在出现在刘二手里的胡豆,便是这位王妃在几年前偶然得到几株后用来实验种植,会种了,种烦了,就全拔了扔掉,结果被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捡了回去,今年京城就出现了炒硬豆。那货郎媳妇的手艺不是很好,刘二的一个朋友又喜欢着硬豆的味道,便买了一袋子百来斤送到了千里之外的百家集,想让他找着个方法能把这玩意儿变得好吃些。 云英听完刘二掌柜的介绍后虽然很好奇这位被称为第一美人的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想了想,对方隔她十万八千里,问那么多作甚?倒不如赶紧把蚕豆弄到手做出样品来让刘二掌柜好好见识一番什么是应用最广泛的调味辅料。 想到这些,云英哪里还坐得住,伸手要了刘二十斤胡豆急匆匆回了关家。 煮胡豆、剥皮、放篾席上盖上稻草,为了能早日霉变,云英还在上面盖了足足两床棉被。 和关平将篾席一道抬到书房外空着的杂物房角落藏好,云英擦去汗水才轻声叹了一句:“幸好这是在你们家。” 想到云英在自家的缘故。关平这几日因为摘辣椒被晒得变色的脸庞颜色深了几分,不自在地撇开了头:“要不是你卖猎物认识了刘二叔,我们家的日子也不会这么好过,反正都是你挣来的,随你怎么折腾!” 这句承诺可算得上是“女人”最喜欢听到的了,云英不由笑弯了眉,“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可别有一天说我败家子胡乱花钱。” “他敢!”贾氏腋下撑着云英找杨氏托人做的拐杖。正靠在书房外的墙壁上,眉眼间满是笑意:“云英,贾婶知道你主意大。贾婶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家没童养媳做牛做马这回事,累出病了苦的是你自个儿。在贾婶的眼里,你是平儿订婚的未婚妻,就像是我女儿,要是有朝一日平儿敢负你,我首先就不答应。” 这也算是贾氏的表态吧。昨日的事情今天就已经在村里传了个遍。不过传话的人估计也忌讳着什么,云英和乔远慧的身价倒是一点都没披露,后果直接导致李氏又获取了骂声一片。毕竟。李地主家什么地位。关平家又是什么境况。村里人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同样是乔家的孙女,一个去了大户人家“享福”,一个落到了关家母子手中“受苦”,云英刚才回村从安澜桥村长家门前过时正好遇上那儿聚集了不少人,她过了一趟硬是收获了无数同情目光。贾氏虽然没出门,但听说大清早的杨氏就登过门。估计这两人说过些什么吧。 云英看了看稚气未脱的关平,再看看自家芦柴棒似的胳膊腿,感觉贾氏说的东西还太遥远,但为了安她一颗好心,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以后可就要贾婶和关平哥多多照拂了。” 贾氏淡笑着点头。转头吩咐了关平:“去看看远根和曼儿回家没?回来的话让他们俩过来吃晚饭。” 云英听她这么说不禁翘起了嘴角:“那我做饭去。”今天她从珍味居带回来可不止蚕豆一样,还有刘二掌柜送的一条五花肉。以及丁屠夫给她留的猪大骨,贾氏和关平闻不得猪下水味道,她便忍痛放弃了。 有了钱,又有了自主空间,云英可是不会亏待了自己,算上昨晚上草草弄好的一餐饭,今天的才算是她进驻关家的正餐,当然要好好庆祝一番。 清香的白米饭,大骨汤里炖了山药,五花肉回锅,炒干厥台、炝莲白,一桌子香气四溢的饭菜摆上桌,加上远根和曼儿一共五个人分座落下,全都情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特别是早上吃了清粥的远根和曼儿,两人的肚子立马发出了咕咕叫声。 远根不好意思的捂住肚子,白净的脸蛋变得通红,惹得云英笑着推了他脑袋瓜一下:“小孩子家家还知道不好意思了,以后要是饿着了就上贾婶家来,六姐知道给你准备些吃的在这。”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顾八娘那人虽然不坏但也算不上好,估计不会给家里开之前那么匀称的伙食。 “那我以后能不能每天都来陪贾婶说话?”曼儿小心翼翼的瞅着贾婶的脸色,今天在外面玩听人说了许多,生怕一个不对就给自己六姐带去什么麻烦,都不敢说每天来陪六姐玩。 贾氏是多精明的人啊,看一眼便知道曼儿小脑袋里都装了什么,想着小孩子在外面接触的人挺多的,出去乱说其实也不好,便故意端着严肃的脸色吩咐道:“陪我说话倒是成,就是不能打搅了你六姐做事情,也不准在外面说我们家的事情,不然今后都不准你来我们家。” 曼儿和远根一起瞪大了眼睛,曼儿信以为真的捂着嘴巴狂摇头,“曼儿知道了!” 远根先是一愣,仔细看了贾氏的眼神和桌上丰盛的饭菜后若有所悟,跟着点头道:“我也知道了。” 到了饭快吃完的时候,贾氏突然问远根道:“远根小小年纪你发什么愁?” 云英这才发现远根的食量只是平日的一半,不禁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赶到愧疚,也关切的问道:“是谁为难你了还是怎么?” 贾氏微微皱了眉,扫了一眼关平,道:“远根是有事情想和你姐夫说是吧?”为了让村里人知道云英究竟是有多“凄惨”,远根和曼儿这两个孩子已经改了称呼叫关平“姐夫”。 关平对这个称谓正在适应中,愣了愣,放了筷子摸了摸远根的小脑袋:“远根要说什么?” “祖爷病了,他们不让我去老院子念书。”远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可是我想念书。以后姐夫休沐的时候能不能教我念书的?我学会后也好教六姐和曼儿。” “这个,我不行的。”嘴上说着不行,关平却是带笑地望向贾氏,待得远根小脸上浮现一丝失望时才揭晓答案:“因为我要五日才休沐一次,九月还要去县城考试,所以要是让我教你不知道能学到些什么;但我娘可是日日在家,你想学什么她都能教你的。” 远根先是失望,随即是欣喜,但也带着些疑惑:“贾婶是女人啊?” “臭小子,六姐和你说过什么?不准小瞧女子。巾帼不让须眉,女子能顶半边天。”云英敲了远根一记响头,东拉西扯的又来了两句让关平陷入沉思的句子,发觉漏了不该漏的东西,云英忙吐了吐舌头,也没解释,起身将剩下的红烧肉肉汁在饭里拌好,递到远根手中:“赶紧吃饭,以后上午念书,下午回家帮着爹和顾姨做事情。” 接下来的日子,云英开始了她的忙碌,半个月之后,她的豆瓣酱大功告成,带着豆瓣酱又一次来到了珍味居的后厨。 “就是这个?”刘二掌柜这段时间没少折腾青辣椒、红辣椒,倒还真让他将云英菜谱上的那些菜品都试了出来,此外还多了几种他的个人创造,剩下的青辣椒和头批干辣椒全都带着做法和菜谱送往了珍味居其他的酒楼,半月余,就近的地方那可是捷报频传,令他越发期待贾氏用那个被云英叫“胡豆”的东西又能做出什么来?可看到的是一摊子稀稀红红的东西,味道嘛……深深一嗅,还算过得去。 “对,就是这个。豆瓣酱!”云英神秘地点了点头,要说辣椒能够被人复制是季节性产品不能作为长久的依靠,可豆瓣辣椒不一样!有由此衍生的还有别的几种酱作为调味料味道可都不差,她可是打算把这个往长里做。 “看着不算,我们还是老规矩,做出来再说。”云英和刘二掌柜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大概知道了他的口味,对豆瓣酱的味道可是深具信心。 事实证明,云英的猜测完全正确,只是刘二掌柜曾经做成功的回锅肉以及红烧肉两样已经让他无话可说,云英操刀的麻辣豆腐更是因为豆瓣酱的加入色香味俱全,香得连前院的刘大掌柜也闻香而来。 “刘二,你在后面都弄了什么菜?前面客人都在问又有什么好吃的?”辣椒入菜研制成功后只留了少量的在百家集,别的都去了县城以上的地方,许多人其实并不知道辣椒源自于自己所在的百家集,但刘大掌柜绝对不在这个“不知”的范围当中。 刘大掌柜知道刘二和一个李家村的小姑娘做辣椒生意,但他没想到是这么小一个姑娘,见到云英垫着板凳手拿锅铲站在灶后时明显愣了愣:“这位是?” “大哥,这就是李家村的云英姑娘,我同你说过的。”刘二掌柜忙送上手中自己正尝菜的筷子:“你尝尝这几道菜味道有什么不同?” 刘大掌柜?云英眼前一亮,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见过刘掌柜。虽然时间晚了半年,但云英还是要给您道一声感谢!” 076 有钱有闲 刘大掌柜儒雅的面上满是错愕,眼前的小姑娘看着挺普通老实的一孩子,怎么上来就这么攀关系呢? “刘大掌柜或许忘了,半年前你请了我和一双弟妹吃到了人生第一次肉包子。”云英是真心感激眼前这好心的人,想起弟弟妹妹那时候满足的笑颜,云英都还觉得满足。 刘大掌柜平日里看谁顺眼送几个肉包子也是平常事,一时根本想不起来云英是什么人;但他是生意人,知道眼前这小姑娘能给珍味居带来利益,这便足够了。 云英也在打量眼前这个比书院先生还像书院先生的酒楼掌柜,听说他和刘二叔是亲兄弟,可怎么看也看不出两人之间的相同之处。 “哈哈,你们两个打量什么呢?云英丫头,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刘大叔了,别叫什么刘大掌柜,听着不顺耳。”刘二掌柜觉得挺有趣的,眼前一大一小,分明长相什么的都不相同,却相同地互相打量。又回头拉了刘大掌柜往桌边坐下,“大哥,你来尝尝,这味道有什么不同?” 与此同时,云英单独备上了一小碗豆瓣辣椒,加了热油及其它调味品的豆瓣辣椒闻起来都觉得胃口大开,旁边配上一碗嫩嫩的豆花,这样的吃法可是最能保持豆瓣辣椒的鲜香味美。 刘大掌柜人长得斯文,吃东西的动作也斯文,每一样都浅尝即止,但眉间的亮色却是越来越甚,待得吃到那一道原汁原味的嫩豆花时不禁击桌而赞:“种豆南山下。霜风老荚鲜。磨砻流玉乳,蒸煮结清泉。色比土酥净,香逾石髓坚。味之有余美,五食勿与传。” 看来,这道不加任何调料加工的嫩豆花最合刘大掌柜这等酸儒文人的口味,刚才那道麻辣豆腐可没得到他如此高的赞誉。云英不懂诗,也没那份附庸风雅的心思,她只知道这豆瓣辣椒的生意大抵是成了。 果然。待得刘大掌柜回味了一番后拿了桌上备好的热巾子擦了擦手,转身对云英比了“请”的手势。 厨房当然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一行三人移步到了刘二掌柜厨房边上的休息间,有刘大掌柜在,刘二掌柜就只能嘱咐他一句:“你莫要亏待了云英啊。” 惹得刘大掌柜瞪了他一眼,“你何时见过我坑人?”他坑得都是来用餐的富贵人家好不好,像云英这样的小孩子,让他坑他都不好意思下手。 刘二掌柜嘿嘿傻笑了一番,拿了屋中的葫芦瓢去照顾被他疏忽了许久的花花草草们。耳朵倒是竖得老高,生怕云英一不小心就被自己这位那些年被人称作“银狐狸”的精明大哥给套了进去。 他的小心眼都被刘大掌柜看在眼里,没想到自家这个执拗近乎偏执的弟弟经过几年蛰伏越发变得幼稚起来。微微摇了摇头。转而认真问云英道:“云英,这叫豆瓣辣椒的秘方你觉着给你多少钱合适?” 他之前听说刘二掌柜五百两买云英家的六百斤辣椒以及十二道菜秘方还觉得有些亏了,可随即经过推广才发现其中巨大的利益。“毒红果”并非百家集一处特产,县城朝日城和边城两地还能找着不少,一番倒买倒卖后,全腾云朝的珍味居进账起码过万两;于是这次没打算自己出价。想要听听云英想怎么卖? “豆瓣辣椒我不打算卖秘方。”这是云英来之前就打算好的事,别的什么都好仿制,可这霉变豆瓣的法子记在自己心里,别人想要仿制是难上加难。关家的住处在李家村极为偏僻,召集两个妥当的人做豆瓣酱完全没问题。霉变成酱之后倒进辣椒搅拌这一步谁都会做,所以。她只打算负责霉变豆瓣这一关。 “哦?”刘大掌柜诧异地挑挑眉,不过寻思到刘二曾经说过的调查结果又觉得释然,“那你……想要怎么卖?”刘家两兄弟都觉得,世上能人无数,自己两个能隐退到百家集这样一个偏僻地方来为何别人不能?商量之后,也早早歇了继续打探贾氏身份的念头。 也亏了他们没继续打探,否则云英这小萝莉身体装着异世灵魂的诡异事情说不定就暴露无遗了。云英听了刘大掌柜的问话忙将豆瓣辣椒最后那点制作过程说了一遍,并很真诚地建议道: “今年做豆瓣酱的原料胡豆我们家并没有,刘大叔要是能够帮我买到多少我就免费帮你把其中的五成做成豆瓣酱,剩下的五成归了我安排。”云英猜测,今年的胡豆是京城那货郎第一年吃螃蟹,肯定不会太多,她要的只是种子,不管是西山还是下游的那些沙地都可以试着种上一些。李家村的季节和她前世所待的南方有些类似,稻谷收割后能在肥田里种上一茬,立冬前再在山上种上一茬,到了明年,她的豆瓣酱就能大量开始出产了吧。 云英的要求并不过分,刘大掌柜没做迟疑便应了下来,还提议去京城收购的时候顺道找人从货郎那儿得到胡豆的种植方法,以便云英在种植时少走弯路;云英也为刘大掌柜提供了一个和京城那货郎签订独家收购的建议,至于刘大掌柜有没有那财力收购和愿不愿意赌一把,云英也不深说。 刘二掌柜听了这么多,佩服两人之余也提醒云英道:“云英你今年的六百斤辣椒可都定给了我了啊。” 云英莞尔一笑:“的确啊,我们家也只剩下两百斤不到,起初我想着剩下的也卖给你算了,现在可还嫌有些不够。不过人不能贪多,明年再重新计划吧。” 刘大掌柜笑着写好了买卖协议以及双方注意事项,笑着赞道:“云英说得对,二弟平日就是得失心太重,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呢。”在给云英念读协议之前,刘大掌柜又提了个建议:“既然这豆瓣辣椒要当做调味品往外售卖,就必须得取个朗朗上口的好名字。珍味居的名头已经不宜太过,不如就叫‘云英豆瓣’吧。” 云英连连摆手,“不要用我的名字。”她才没打算以后被人作为下饭菜一口一口给吃掉,想到前世那以地名命名的豆瓣辣椒威名,云英也拾人牙慧的捡来用上一用,“这豆瓣算是在百家集做成,为什么不叫‘百家集豆瓣’呢?好听又上口,也好叫人知晓还有这么个地方。” 名称只是个代号,这时候谁也不知道“百家集豆瓣”今后的风靡程度,三人又就着一些注意事项商讨了一番,云英的一些建议直叫曾被人称作“银狐狸”的刘大掌柜也自叹费如,不过好在云英前面有个从不出门的贾氏顶着,不管她多早慧,事后都被归结到了贾氏的身上。 就这样,云英在等待下一批胡豆到来之前暂时空了出来。胡豆没确定有多少之前她也不好和贾氏商量找人帮忙之事,更别说让关平找李村长包田种胡豆的事了;不用成天心惊胆战,也不用寻思着该做什么活儿,新晋为关家媳妇的云英在家闲了两日,放弃了成为刺绣高人的理想,情愿再去西山找一找有没有别的惊喜。 关平曾说过,西山另一边以前是边城的练兵场,山上的大型野兽基本上被猎杀殆尽,至少他爹那么多年都才撞见过一头野猪,之后他则连野猪的影子也没见着。当然,关平也没敢肯定地说绝对没有,只是反复叮嘱了云英的活动范围。 贾氏是知道云英在西山上有一片辣椒卖了不少银钱,也知道还有许多辣椒还在地里没往家里收,她现在还是只能在家里拄着拐杖走一走,帮不了云英什么忙便只有对她加倍的好,每一天云英上山她都会变着法子做些好吃的让云英带着,免得云英中午还要赶着回家吃饭耽搁了事儿。 西山其实比在家待着凉快,云英身上配着关平从镇上医馆买来的熏蛇鼠药粉,腰间别着锋利的柴刀,手上拿着一米来长的竹竿重新选了一条路往前打探;这已经是沿着辣椒地的那片山谷打探出来的第三条道路,前面这几天云英也有不小的收获,找着了几株南瓜、也找着不少或是能改善环境、或是能药用的花草。 如今有钱有闲了,云英也开始慢慢重新拾起前世对花草的喜爱,关家的小院子里多了几株含笑、栀子、凤仙、黄花菜,不管是香气还是半开或是劝开的花朵,都让贾氏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也给云英独自一人上山转悠也添了无数勇气。 今天的运气同样不错,才走了几步云英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不用看她也能猜到这香味来自于黄角楠,前世每年夏天,这股味道便会散发在她打零工花店坐在的那个街道,沁人心脾。 循着这味道,云英不知不觉走出了关平布下大陷阱的范围,没发现自己顺着陡峭的山路一步步往上攀爬,很快的都过了西山半山腰的位置。她只是不断在想,走了这么远都没看到的黄角楠树能有多大,能开出多少花才能香得这么远? 077 初遇立春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处处是风景?亦或是最美的风景就在拐角的瞬间! 不管怎么说,当一个人走得筋疲力尽后突然见着几株巨大的黄角楠树木,嗅着浓郁得几乎成固态的香味,相信都会有一股来自内心深处的震撼。 云英的眼睛就盯着立在一道山脊上的三四株各有成人的黄角楠,巨大的树冠几乎将整个山脊遮挡,青绿色中星星点点白色繁花似雪。因为黄角楠是长在山脊之上,一阵微风拂过,也能让那香味顺风撒向老远,也难怪能够让云英循着这香味追逐至此。 黄角楠,又叫黄角兰、黄桷兰、白兰花、缅桂。属于常绿乔木,能够用黄兰或是玉兰做砧木嫁接成活,香味悠远大气。云英喜欢黄角楠的味道,这么大的三株自然没办法移栽回去,但取上几根枝条,摘上一篓子拿回去泡酒治疗蚊虫叮咬可是个极好的选择。 看了看天色,要是动作快点的话还能赶着下山,云英将原本准备吃些的食物往身后一甩,抹去汗水再次往目标坚定前行。往山脊上走的道路就要比之前走的那些路难走多了,虽然没有什么参天大树,可半人高的灌木丛恼人至极,需要是不是的停下来砍出一条道路。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了,云英总算是抓住山脊上垂下来的一根手臂粗的树藤爬了上去。站在三棵树下还没来得及为周围不少小颗的黄角楠树欢呼,云英便见着山脊另一端令她合不拢嘴的景象。 站在这片山脊往另一面看去。满满的一个山谷中全是碧绿碧绿的条形叶子,一人多高的顶端抽穗开花,半中腰结着一个或是两个小小的果实。 玉米!这里竟然种着一个山谷的玉米。云英瞪大了眼睛,哪里还顾得上身边的黄角楠。黄角楠固然好看好闻,但对现下的云英来说实在不如能填饱肚子的玉米吸引力大。 四方合围的山谷一侧有瀑布从约合十丈高的山顶倾流而下,下面是一眼不小的水潭,潭水没有往外溢出形成一条河流,估计下面还有暗河经过。也难怪久旱的天气下着山谷中的玉米还能长得郁郁葱葱,也难怪整座西山都能够保持青碧色的蓬勃景象。 云英不由自主的走进了玉米地,想要穿过玉米地去到水潭边上,走了这么大半天山路,一汪清澈的水流绝对又是一个吸引她注意力的诱因。 云英也够后知后觉的,就丝毫没想过这玉米地出现在这里有什么蹊跷。虽然这山谷看上去范围并不是很广,但从玉米植株之间的差距以及中央少少的杂草看来,这玉米分明是有人工种植。其实这个山谷已经无限接近山顶的位置,也就是关平说过曾经是镇西将军练兵的岐山山顶。 就在云英伸手抚上其中一株比她高出半截的玉米杆子时。斜上方一声石破天惊的呼喝吓得她几乎软倒在地。 “老王,你是做什么吃的!这黄金树要是有了什么差池,不用将军亲来。我辛大爷就能杀了你全家给黄金树殉葬。” 云英身在玉米林中。根本看不到呼喝的人究竟在什么地方,不过依着声音方向辨别,大抵实在瀑布左近,也说不定就是在瀑布上方;听着这杀伐味儿十足的威胁话,云英一时只敢蹲在原地,实在是因为这个声音中气太足。吼一吼能震得人耳朵疼。 “你说什么?是立夏那小子偷懒不捉虫。他在什么地方?辛大爷今儿正上火,让他出来给本大爷练练手。”那人又在那边暴跳如雷,能听出来,此时要是那个叫“立夏”的小子能出现在他面前不被他打死也会被他给打残;云英迟钝是迟钝了一点,但穿越后至少学会了明哲保身。这暴怒不已的“辛大爷”光是听声音都能猜出人长得肯定雄壮威武,要是被误伤了可不得了。 越是这么想。云英越是将自己往玉米林中靠,像是这样便能安全些似的。 就在这时候,她突然听见身后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吓得毛骨悚然之际差点惊呼出声,好在外面那位辛大爷的怒号一浪高过一浪,云英猛地想起身在何处。捂紧了口唇转身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这一看,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 来者是个人!一个身量不矮的人。青色紧袖布衣裤,腰间扎着布腰带,布鞋上沾满了泥土;至于相貌,只能用普通二字来形容,倒是那双眸子就像是一汪寒潭、既深幽又冷漠。 云英看见那人的同时,那人也见着了云英,奇怪的是,他的眼神闪过了一丝讶异,面上却神情未动,动了动唇,没发出丝毫声音来。 云英倒是没注意到这一点,见着有人来只是怕惊扰了还在外面暴跳的“辛大爷”,虽然不知道“黄金树”是什么东西,但她现在可是后知后觉发现了自己可能进入了关平曾经说过的岐山重地,这儿可是进入者“杀无赦”的地方!在前世,发现了别人的秘密都有可能被灭口,更何况是没什么人权的古代,要是被外面那位“辛大爷”也捏死了,估计贾氏和关平只会以为她被野兽叼了去,伤心一阵也就算了,可远根和曼儿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云英也不知道自己怎的就想了这么多东西。但不管想了多少,她见着这人后都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能暴露! 这人的身份云英也有些明了,大概就是“辛大爷”嘴里偷懒的立夏了吧。 立夏和云英对视了大概三秒后转开了眼,脚步一抬,似乎打算同云英擦身而过往玉米林外走去。 “不行,你不能出去!”下一刻,想到远根和曼儿因为没人照顾变成叫花子的场景,云英直接飞身冲着立夏冲了过去,伸出的手掌需要她跳起来才能捂住立夏的口鼻,以至于她真的跳了很高,失去了重心。 而那个本想走出去的立夏没防备云英如此彪悍,在他看来小鸡儿似的女娃竟然丝毫征兆也无的就扑了过来;措不及防下本能地想挥手拍出去,可下一刻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掌不但未能向着云英单薄的身子拍出去,反倒是因为失去重心被云英给扑得仰倒在了地上。 云英这时候倒是挺利索的,没来得及感觉手掌心吹拂来的热气就翻身一跨,骑在了立夏的胸上,双手一上一下死死盖在他嘴唇上,为了怕动静太大,整个人几乎趴在立夏身上,凑到他耳边急急说道: “立夏哥,你千万别出声!要是你现在出去肯定会被那姓辛的坏蛋抓住打一顿,多不划算啊。” 被她小小身子摁在地上的立夏眨了眨眼睛,黑眸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闪过;云英才不管他的反应,还以为没听到他发出声音指定是同意了自己的见解,劝过后又接着哀求道:“还有啊,我只是误闯了这个地方,要是被人发现了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可是我家里有生病的娘亲还有年幼的弟妹,要是我有个什么好歹,叫他们怎么活啊?所以,立夏哥你现在能不能别出去?也别出声?” 立夏的脸上依然和她最初见到时没多大变化,身上坐个人似乎也只是让他的呼吸加重了点点而已,眼神倒是出现了一丝松动。 “喏,我们说好了啊,你别叫啊。”云英再次确定身子底下这人真的没挣扎的迹象,也没高呼的迹象,大大松了一口气,放开了手,碎碎念道:“外面那位辛大爷什么人啊,这么牛掰,出言就能断人生死的。真是的,什么黄金树这么金贵,生了虫不能治还要养花的人跟着殉葬?没人性。” 依然被她压在下面的立夏眼神一动,伸手就将她给“拨”到了一边,撑着地坐了起来。 云英从地上爬起来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刚才在人家身上坐了许久,歉意地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声音问道:“立夏哥,黄金树生的什么虫病?要是你能治是不是就不会受处罚了?”云英想着前世好歹生在农村,后来又在花店打零工,听说过的植物病虫害不在少数,虽然不说算个专家,但简单的应该能够帮忙分析治疗吧。立夏都能这么够意思地不揭发她,投桃报李也应该给人家出出主意戴罪立功吧。 正想着,“啪”的一声,身前便多了一个半成熟的玉米棒子,还没来得及问干嘛就发现了玉米棒子还纯青色的外壳上就多了两个个米粒大的虫眼,其中一个虫眼外还残留鱼鳞状排列的黄白色扁平卵状物。 接着,立夏又拉过来一株玉米的玉米叶,翻开玉米叶露出下面排列成一寸多长已经成黑褐色的卵块。 云英仔细看了下,回头在身边几株玉米上找了找,不意外的找到了一种黄褐色的“蛾”,基本可以确定这便是玉米最怕的虫害“玉米螟”。为了更肯定这个猜想,她还捉到了一条已经成为一寸长幼虫的玉米螟,拿在手中递到了立夏的面前:“外面辛坏蛋说的虫害就是这个?黄金树也是遭了这种虫害?” ps: 感谢u6717p11对爱瑷来说很重要的一张粉红票! ps:爱瑷的历史知识真的是个硬伤,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麻烦各位亲自我催眠下爱瑷写的是完全架空,一切不合理都是合理。谢啦 078 肉色面具 要是放在云英前世,一瓶敌敌畏下去保管什么虫也没了。而且就算云英还记得敌敌畏的配方,那些化学药品放在这里也没办法得到,直得拎着玉米冥思苦想有什么可代替的物品。 玉米螟虫也是飞蛾的一种,飞蛾扑火的定律用在其身上想必也有一点道理。 还有中药材百部,不管是用来磨粉还是熬水,功效都不输敌敌畏,特别是对待这种玉米螟还在萌芽期的虫害有很显著的效果。 只是?云英环视身边规模不小的玉米地,打断了立夏捉虫的动作,“等外面那凶巴巴的大叔离开后,你带我看看那什么黄金树,要是情况比这个糟的话就有些麻烦了。” 立夏冰冷的眼神飘过一丝疑惑,黄金树不就在她手里吗? 还没听到立夏的动静,云英终于是将注意力拉了回来,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个叫立夏的小花匠至始至终都没开口说话。不由皱起了眉头小心翼翼问了句:“你是不是不会说话?”目测这年纪在十七到二十岁之间的小花匠虽然不会说话,但应该能听懂她都在说些什么;云英都不好意思直接问人家是不是哑巴,生怕伤害到了别人脆弱的小心肝。 立夏并未理会云英的问话,只是拉着手中比他高一个头的玉米杆子摇了摇,随着花粉扑簌簌的往下掉,云英突然领略了他要表达的意思:“这个……,便是生病的黄金树?” 立夏点了点头。再次扫过云英手掌中还未丢掉的一根正蠕动的肉色软虫,抿了抿嘴。 至此,云英基本确定这个立夏就是个能听见别人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的哑巴!刚才竟然还白担心了一场。 察觉了立夏的目光所在,云英扔掉了手里的虫子,伸脚碾死了它,借着低头之际,云英脑袋里瞬时闪过一个顿悟:腾云朝的辣椒和胡豆成为了新兴物种。都被腾云朝人改名换了姓,这玉米自然也能被改名“黄金树”! “那就好办了。”云英想了下在黄角楠下见到的山谷范围,嘴角露出一丝算计来,伸头探到了立夏身边,小声打起了商量:“立夏哥是这片黄金树的花匠是吧?” 是又怎么样?立夏的眼眸微微上扬。 云英才发现他平淡无奇的五官上不仅是那双眼眸很亮,承载那双深幽眸子的眼睛也很漂亮,细长的凤眸、小扇子一般的眼睫毛扇啊扇的。感觉像是能整个将人给吸进去。 云英再甩了甩头,甩开脑海里对眼前人的惋惜,“这就好办了啊。你看你们这的黄金树如此之多。不如我教会了你怎么除虫以及今后怎么打理这些黄金树,等收成的时候你悄悄送我几百斤。” 在立夏深幽的眸子注视下,云英突然就觉得心虚。又改了口:“一两百斤就好。你看啊。要是没有很好的办法除去这黄金树上的螟虫,至少会减产一半;要是情况恶化,一半还达不到;要是达不到这一半,你和你的同伴,也就是正在外面挨骂的花匠或许还要承受那位坏脾气辛坏蛋的惩罚;这么一算多不划算啊,倒不如你分我一份。我给你提供除虫方法。” 说完,又想起立夏不会说话,自顾自补充道:“这样吧,你同意的话的就点点头,不同意就摇摇头。” 立夏微微侧过身子避开云英灼灼的目光。云英虽然看上去还只是个孩子,但那眼神却认真得让人不敢直视;转眼之时。立夏又见着了一条在玉米杆上爬过的螟虫,伸出手指用指甲将那条幼虫拨到了地上,学着云英的样子伸脚碾死了它。同时,重重的点了点头,束起的墨发也被这动作弄得垂落了一几丝到颈间。 云英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自然见到了他点头,想着今年能收获的玉米明年也能种不少土地,加上豆瓣的生意,温饱绝对不成问题,这么一来,应该就有闲情逸致来摘花了吧。 咕咕―― 正在她幻想着有钱有闲后弄个暖房养养花种种草,再拿一本书徜徉花香的美好前景时,两声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她。 面前的立夏眼中闪过窘迫,捂着肚子突然转身抬脚就要往外走。 “哎呀,你现在还不能出去。”虽然那位“辛大爷”的声音听起来远了些许,可怒火却像是愈演愈烈,而且好像在让人召集人手寻人。云英都有些怀疑,为着个小花匠值得这么大张旗鼓吗?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云英死死拽住立夏的一只袖子,“你是不是饿了,饿了的话我这里有吃的。” 夏天的衣料都很薄,为了保护自己的衣服不至于被云英撕破,立夏只好顺着她的力道再次在地上坐了下来。 云英吁出一口长气,献宝似的解下腰间的竹篓子,里面是今早她建议贾氏给她备上的煎饺。往日的饺子除了煮就是蒸,现下她有刘二掌柜提供的珍味居菜籽油,偶尔奢侈一顿还是允许的。 煎饺的两面都煎得金黄,夏日的天气不至于让煎饺的口感变得软糯,和早上刚出锅时的口感也差不了多少;在这个菜籽油都才刚刚兴起的时候,云英非常自信这煎饺的味道能够征服立夏这小花匠。 立夏脸上就像是贴着一张面皮似的一直没什么变化,云英只有仔细观察他细长的眸子,期望见着他幽深的眸光漾起波澜,那样便证明东西的确不错。 让她失望的是,见着饺子的时候立夏的眼神根本没什么变化,就像是对李家村人听都没听过的吃食都见识得习以为常似的;可待他捏着饺子一角咬了一口后,深幽的眸子总算起了变化,闪过的亮光绝对叫惊喜。 “呵呵,好吃吧!远根和曼儿第一次吃到的时候差点没连手指头一起给吃掉。”云英转开眼,也拿了一个小口小口咬着,说起了家里的弟妹。没注意到吃完了一个饺子正舔去食指上油渍的立夏眼神一凝,懊恼得伸手拿了第二个。 “忘了给你介绍下了,我叫乔云英,远根和曼儿是我的一双弟妹。我们住在那边山脚下。”云英指了山脊上有黄角楠的地方,“今天要不是闻着那边黄角楠的香味我也不会翻了山梁过来。原本远根想要跟着我上山的,可曼儿向来和他焦不离孟的,要是远根来,曼儿指定要跟;可曼儿身子不好,不能走山路,我可不想一边走还要一边背着她。” 立夏听得很入神,眼中时而闪过困惑,时而闪过羡慕,不知不觉吃完好几个煎饺,还意犹未尽的真的舔了舔手指头,此举被说话告一段落的云英看了个清楚,不由呵呵笑道:“你的动作和曼儿一模一样呢。曼儿是我妹妹,看上去反应慢人有些愚笨,可只要遇上和吃的有关的东西保管她立刻精神百倍比谁都精明。可惜……”云英想起她成了关平童养媳后和两个孩子也像是拉开了距离,而且她走了以后,家里那些杂事竟然有大半落在了双胞胎身上,想起来都觉得心疼。 立夏听到她拿自己和一个小孩子比较,眼中怒色一闪而没,突然就站起了身子往水潭方向大步行去;云英被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来追过去:“哎,立夏你干嘛呢?小心被人发现。” 可立夏的脚步飞快,转眼就出了玉米林,身影暴露在了午后的阳光下,急得云英在他身后直跺脚,可又不敢像他那么正大光明的走出去,只好忿忿叫了一句:“明儿我在黄角楠树下等你,给你说除虫的办法。” 说完她便循着原路退出了玉米林,别待会儿被人抓个正着。再说,她也不敢继续耽搁,怕误了回村的时间。 她这边运脚如飞的离去了,那边立夏一走出玉米林就被瀑布上的人给瞧见了。 “少爷!”要是云英在这里肯定会听出来这高声呼唤少爷的家伙就是那个脾气暴烈的“辛坏蛋”,现下这辛坏蛋见着了立夏出现,整个人画作了一只苍鹰,竟然展开双手从三丈高的瀑布顶端飞跃了下来。 “少爷你怎么又穿成这样去黄金树林子里了?有事情吩咐花匠做了便好,只要到时候有黄金树果实送到京城王府里便成。”落在立夏身后还没站稳,身高约莫六尺的壮汉就声若洪钟地说教起来。 立夏转过身子,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高出整整一个头的壮汉立马消了音、低下了头。立夏行到了水潭边上,蹲下身子,水中倒影的是平凡无奇的面容上幽冷的双眸。 “少爷,天气炎热,你还是别戴那劳什子面具了!老辛这就去吩咐哥几个守着后山栈道,谁也别放进来。”辛离是壮汉的全名,他还有个兄弟叫辛震,都是“立夏”的侍卫。 虽然蹲在水边上的“立夏”嘴里没应对辛离,但还是伸手蘸了水在颈部和耳际摸了许久,这才轻轻一撕,手中便多了一片肉色的的面具,薄如蝉翼。 再来看去除了面具的“立夏”。剑眉斜飞入鬓、目若寒星、鼻若悬胆、薄唇如刀,肤色倒不是那种不见天日的苍白,反而属于健康的小麦色。也唯有这样的长相才配得上那双出色的眸子。 ps: 感谢rmyj赠送的平安符,爱瑷会以一直稳定的更新回报大家的。 另外,上一章的标题“立春”改为立夏 079 棘手要求 回到家有人担心的感觉真温暖。 远远的,云英就见着贾氏拄着拐杖倚在院门边上不住地往西山方向眺望,身边一左一右的不是远根和曼儿又是谁? “六姐。”两个小孩子见着她的影子后欢呼一声,一前一后飞奔着迎了上来,刚刚接到她,曼儿便来拉她腰间的竹篓。“六姐今天又找着了什么花花?” 敢情这孩子这么激动念的不是自己啊!云英轻轻揪了一把曼儿开始长出婴儿肥的脸颊,手感真不错;“只知道问六姐要花花,都不想六姐的吗?”话是这么说,还是动作迅速的将系在腰间的结扣打开,让曼儿成功地将篓子接了过去。“里面的花叫黄角兰,自己找针线串起来挂在身上或是床帐上都很香。” “六姐被管曼儿。我今天教她认字她都不听话,说是你不在家她也不学。”远根一边接过云英另一只手的黄角楠树苗,一边开始告状,这种热闹被人需要的感觉让云英本来就雀跃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转向曼儿装作生气的样子低喝道:“曼儿不乖的话以后六姐不和你好了,六姐认得的字可比你多许多咯。” “六姐,贾婶教你绣花的时候你不是说‘尺有所长,寸有所短’的吗?绣花是你短,认字是我的短好不好?”曼儿小妮子竟然学会了撒娇,还讨好的把花儿送到云英鼻子下面:“六姐,这个花花的味道比栀子花好闻。” 当然。栀子花太过浓郁,桂花又太过清淡,唯有这黄角楠不浓不淡最是清香宜人,而且用黄角楠泡酒用来涂抹蚊虫叮咬的地方消肿止痒效果奇佳,就算是路途太过遥远,云英明儿也是打算再去一趟的,也不知道那个立夏会不会在那边等她。 “云英今天走远了吧?”贾氏看着说说笑笑靠近的姐弟三个,注意到云英浑身的疲惫气息。以及她脸上手上被树枝荆棘划出来的红痕伤口,脸色微沉:“活儿不是一时就能干完的,留着等平儿休沐回来一起做。” “知道了,娘。”应贾氏要求,云英也对贾氏改了口。 贾氏听着这甜甜的一声“娘”,再多的数落也说不出口,只得转身先进了门:“今天我也炖了大骨汤。小锅里还热着水,兑上洗个温水澡去去乏,跟着就开饭。” 云英放下工具。回房找了贾氏才给她做的新衣服进了西边杂物房,里面放着一只木桶,装了大半的干净冷水。也不知是谁这么好心。 “六姐。是我和七哥去河边给你抬的水,没动家里水缸里的。”曼儿在杂物房伸了个头给云英解惑。关家和乔木头家没有水井,全靠着从河边挑水,关平若是休沐最主要的工作便是将灶房里和院子里两口大缸灌满水。遇上下雨还好些,院里的大缸就可以不管,然而这天气都快两个月一滴雨都没见着。院里的瓜果蔬菜可都要靠着院中的石缸滋润着才能长得如此郁郁葱葱呢。 晚饭是摆在院子里吃的,太阳落山,院里撒过了一层水正凉爽,一阵微风拂过,院中被平分成八片的泥地上或高或矮的枝条摇曳。混合着泥土和植物的淳朴味道让人陶醉。 桌上,素炒南瓜丝、凉拌豆干、爽脆泡红椒。三道素菜就着杂粮粥和高粱面馍馍不管是卖相还是味道都使人胃口大开;四个人刚刚就坐,准备在贾氏一声“吃饭”后开动。 这时候,门外却是传来一声煞风景的招呼:“远根、曼儿,你们在吗?”听声音,云英便知道这是顾八娘找来了。 远根快速地从凳子上起身,拉开了关家的院门,看门口扶着腰站着的顾八娘,回道:“我们在,是家里饭做好了吗?”说罢,转头唤曼儿道:“曼儿,顾姨叫咱们回家吃饭了。” “噢。”曼儿在云英面前微微嘟了嘴,依依不舍的摸了摸高粱馍,下了凳子。 “不是。你们爹要等会儿才回来,家里的饭还没开始做。”顾八娘身子一转,绕过了守在门边的远根,一步步往屋里走来,沿途不忘好奇地打量小道两旁长势甚好的蔬菜瓜果;“搬过来做邻居这么久,我还没正式上门和贾姐姐认识一番呢;如今成了亲家,倒是要多多走动。” 说着,顾八娘便走到了饭桌边,扶着腰矮身坐在了刚才远根的位子上,眼睛飞快的在桌上扫了一圈,失望之色一闪而过:“打扰了贾姐姐吃饭吧?都是我们家两个孩子不懂事,咋能在已经出嫁的姐姐家这样吃吃喝喝呢?”自从云英搬走后,她就没吃过一顿囫囵饭菜,也没沾到一星油荤,反倒是远根和曼儿经常都挺着圆溜溜的小肚子一嘴的油光回家,让他们吃饭得到的永远都是一句:“在六姐家吃过了。” 想起之前云英帮贾氏做事时时不时就能往家拿的猪下水,有孕在身的顾八娘――馋了! 这才趁着乔木头不在家打着找俩孩子的旗号来关家“查探”来了,可来倒是来了,也看了桌上人家摆着正准备吃的晚饭:一盘子青幽幽看不出是什么的炒菜,一盘子价钱最低廉的豆腐干、还有一盘子细长条的毒红果,旁边清可鉴人粥里只见得几粒白米,剩下的还不是粟米和黍米混合,大碗里堆了几个饼子,一看就知道是高粱做的,还不如她家里的粗面做饼子味道好呢。不禁大为失望。 贾氏只是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神情依旧淡淡的,眼神却没了温度:“顾妹子来得正好,两个小孩子在我们家还算听话。你怀着身孕,我媳妇作为远根和曼儿的亲姐姐帮着担待一二也是应当。” “顾姨这是来让远根和曼儿回去帮你做事情的吧?既然这样那我不多留了。”云英看顾八娘单手扶腰就忍不住蹙眉,这才怀孕不到三个月。就算怀的三胞胎也不用时时刻刻挺着肚子吧。 云英下了逐客令,和她默契十足的远根立马配合地唤了顾八娘道:“顾姨,我们回去吧,有什么事请吩咐我和曼儿做便是。” 一顿晚饭不吃对两个小孩子也算不得什么,毕竟这李家村上上下下就只是见着关家有一日三餐,中午才吃了骨头汤拌饭的兄妹俩自然不会有肚子饿的情形出现,不过既然顾八娘来唤人,那兄妹俩又何必为她节省呢? “哎呀。大妹子头一次来我们家也没什么好带的,不如就把这高粱馍馍带几个回去吃吧;熬上一锅粥,做上两个素菜岂不是正好。”贾氏示意云英将那一大碗馍递到了远根手中,“远根啊,这个碗明早贾婶要赶着用,你早上记得给我送来。” 远根和曼儿手拉手都摆出了一副随时走人的架势,顾八娘却是依然没动静,在贾氏和云英两双没什么感情的瞪视下清清喉咙,说出了今天来的第二目的。“云英,你看我现在身子也不方便,曼儿又一直被你惯着没学会做饭。你今晚能不能……” “不能吧!”贾氏真心看不起顾八娘这惺惺作态的样子。她在和关平爹成亲前还是前呼后拥的千金大小姐呢。来了这乡下地方不一样褪去华丽做一个普通的乡村妇人,学会了一个乡村妇人该会的一切。没道理顾八娘原本就是村妇怀了孩子就能变成千金大小姐。 念及此,贾氏故意看了眼面前的空碗,转向云英时的脸色黑沉黑沉的,“既然入了我关家的门,就要多长几分眼色。都不知道给婆母布菜的吗?” 顾八娘脸色一变,虽然心里不相信贾氏会这么对待云英,但也不得不僵笑着告了辞。 三人前脚一走,贾氏便让云英坐了下来:“赶紧吃了饭回去一趟,毕竟是你爹和弟弟妹妹。不能放着不管。” 说实话,云英这人脑袋比较单纯。像这种发生在意料之外的事,她的反应一般都要慢上半拍。贾氏一会儿摆出婆婆架子不让她走,一会儿又催促她赶快走,她都反应不过来为何转变的这么快? “丫头,”见云英一副茫然不解的呆相,贾氏严肃的面庞出现一丝裂痕,轻声叹道:“平时看你做事情有条有理的,算计着怎么自卖己身都能做到算无遗策,怎的遇上这些人情世故就发傻了呢?” 云英勾了勾嘴角,有什么人情世故?那个家,她真真想起来就心寒,好不容易摆脱了出来干嘛要回去受罪? “你要是没回去帮着做饭你觉得你顾姨会自己动手吗?”贾氏一边给云英加了菜,示意她赶紧吃,一边继续教导道:“你也知道不一定的吧?说不定在这儿受了气回头就得撒在曼儿身上;远根是男孩儿,在她没生下儿子之前暂时不会吃什么苦头,曼儿就不同了;难道你舍得她吃苦受罪回头还被你那糊涂爹记上一笔。” 云英脸色都变了,她怎么就一时没想到这一点呢,推开碗就准备赶紧追过去,被贾氏摁住了手背:“关心则乱。你要是立刻回去她还以为是我松了口,不如再等上一会儿看着你爹快到家的时候过去。毕竟为人子女的要是隔这么近都不搭把手,今后被人说嘴也不好。暂且让曼儿吃点苦,明儿来我再教教她。” 贾氏深知流言蜚语的厉害,不想让云英受人诟病,但同样不想顾八娘太过得意,只是现在曼儿和远根还是乔家人,不只是云英不忍心两个受苦,就是她也不放心。 ps: 继续感谢rmyj的打赏! 另外,爱瑷豁出去了,每天上班十小时后还是给大家许下个豪气诺言:本月粉红两张就加更一章,目前粉红数量为7,也就是说,粉红9、11、13单数就加更& ps:希望别待在7不动,那你们就太不给爱瑷面子了 080 陈年旧事 云英只是迟钝,但一旦让她反应过来,处理事情的手段其实能够比贾氏还要老道。 这不,在关家恭恭敬敬听完了贾氏的教导后,云英出门后没忙着立刻去草棚那边,反倒是站在关家门口歇脚石上张望,瞧着远处像是乔木头的样子转过了董家的院墙,便一溜烟的撒丫子往池塘方向跑去。 果不其然,还没走到草棚院外便听得顾八娘温柔中带着讽刺地喝骂:“烧个火都不会,这样的懒丫头日后怎么找得着婆家,说不定只有像你那些姐姐似的卖给别人。” “写字、写字!也不看看有没有那念书的命。成天往人家家里跑,那儿是有金山还是银山?不管有什么山,那都不是你们家的,有本事哄着骗着别人收你做个干儿子什么的多好,也能继续照应着咱们家。” “你们那六姐真是个没良心的,离这么近,手指缝里漏点出来那不也能让我们沾着点油荤吗?” …… 云英沉着脸从门口进了门,看也没看坐在房门口做绣活儿的顾八娘一眼,顾自去了灶台边上,接过曼儿手里的活蒸了杂粮米饭,又动作麻利地煎了个鸡蛋。 顾八娘原本都是个坚韧的人儿,也没这么长舌,只是嫁给乔木头后一直占着上风,又被乔成金家的岳氏一搅,加上女人怀了孩子私心就一天比一天重,自然看着家里这两个吃闲饭不做事的就心里腻歪。 云英这视她如不见的态度彻底的激怒了她,将手里的东西往针线篓子里一丢:“云英你什么意思?刚才我让你回来你不给我面子,这时候来甩我的脸子。” 云英一直注意着池塘方向的动静。嘴角微微一勾,突然就冲着顾八娘跪了下来:“顾姨,云英知道错了!可是婆婆家的事情没做完,我怎么敢立即就赶回来做事,好歹我婆婆也出了银子买了我的卖身契。今天顾姨不管不顾的就上门要我回来做饭,我婆婆听到了自然不喜,但我也怕我爹吃不上饭。怕顾姨你累着身子,侍候了婆婆进屋后这不就立刻赶回来了吗?还请顾姨看在我已经回来的份上就不要为难远根和曼儿了吧。” 云英在跪下去时就知道这一跪的效果指定不差,因为乔木头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回的家,身后男女老少的起码五六个人,都是这村里的。 说来也巧。乔木头和顾八娘商量了要翻修下屋子,耽搁了这么几天,乔木头才算是把事情给办妥,这不,趁着时间合适,他便请了几个主要帮忙的来河边看看地方。争取下个月秋收前把房子给弄好。都是一个村的乡亲,听说乔木头想要翻修屋子,这三家或是伐木头或是做泥墙的壮丁妻子也就想跟着来看看热闹。在外面纳凉的杨氏、罗氏、还有村长媳妇马氏也都跟着一道当是遛弯。 路过关家时,这帮子人还指着关家说了不少闲话,有的说贾氏是个呆子笨蛋,十两银子买一个云英都不如去人牙子那买个长得周正点的童养媳了;也只有杨氏恨恨瞪了乔木头一眼头头是道地夸奖起来云英的能干懂事。 这一路说着闲话。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草棚子边上的池塘处,远远便听得顾八娘在喝骂云英。当时村长媳妇便问了:“苕花这丫头不是都卖给人关家了,这八娘在家里骂谁呢?” 女人的八卦天性古今存在,这话一出,几个叽叽喳喳的女人也不说话了,抢在男人的前头借着池塘里茅草的遮掩就到了屋前,正好听见了云英那番催人泪下的表白。杨氏当即就跳了出来: “云英丫头赶紧起来,小心折了她的福分。” “八娘,不是我说你。这云英都被她爹卖给别人家做童养媳了,还记挂着家里的爹没饭吃,记挂着你身子不舒坦,记挂着弟妹还小;你说这十六七了明媒正娶倒算了,可她都签了卖身契还回娘家做事……哎,换做是人家关家娘子性情好。”村长媳妇马氏摆着领导的谱也不甘示弱地教训道。 当即便又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我家那媳妇放着我家的事儿不做回娘家做事我都会觉得心里不舒坦,这还是花了十两白花花银子买回家的童养媳,不往死里做事都不值当。要我是贾氏那娘们,非得带着人打上门不可?不过就像马大嫂说的似的,人家贾氏性情好。” 云英这时候已经被杨氏扯着站了起来,转头去灶上倒了凉水用竹筒盛着招呼了远根和曼儿分给诸位,低着头赞同道:“我家婆婆人真的很好。” 女人家的事情男人不好插手,乔木头心里置着气,也不知道他是生气顾八娘不会做事还是生气云英惹事,总之气呼呼的招呼了几个陪他回家的汉子转屋子前后看地基和需要多少材料去了。 男人们刚刚一走,这边八卦的女人便闲不住了,又你一句我一句说了顾八娘一顿,惹得顾八娘有气撒不出,平白扯烂了一个刚刚开始下针的肚兜。可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反驳上几句时,马氏又像是知道她要辩驳似的话锋一转: “哎,杨三婶,刚才在那边我们不还在问关家娘子贾氏无亲无故的哪来这么多银子买云英?莫非是关家小子一边儿念书一边儿做买卖?” “哪里能呢!人关家小哥是要做官的,绝对不会做买卖,这个镇上书院先生还不知道其中利害吗?”杨氏是知道云英帮着贾氏买卖猎物半年之久,加上她儿子乔齐又有云英牵线在帮着关平卖毛皮,她们这些帮忙的拿了小头,大头起码也有好几两银子;而且贾氏之前还有好些值钱的物件,凑够十两银子虽然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但杨氏早得了贾氏的嘱托,断然不会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便也说得语焉不详。 “这事情,你们倒是可以问我!”同行中,正有一人是住在村长家屋后的董家婆子,五十多岁,她家大儿子便是和关猎户结过干亲的那个,关猎户没出事前关平还要唤她一声“干奶奶”。只是关家出事后她们家也被人连恐带吓一番,这一年多来和关家几乎断绝了关系,当然,前些天关平突然跑上门闹事除外。 “问你,董伯娘知道啥?”边上有个年轻媳妇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就连方才被骂得抬不起头的顾八娘也竖直了耳朵。 “人家关家娘子贾氏在来咱们村子时头上戴的一根簪子就当了五十两银子,你们说她家里有没有银钱?”董婆子一语惊得在场诸人全都大张着嘴巴,五十两银子等于什么?庄户人家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捞不着这个数。 见自己的话震撼了所有人,董婆子颇为得意的轻咳一声:“这事儿还是头一遭说与人知晓。若不是前几天关家小子闹一闹,我们家人还得继续帮忙瞒着这事。照我说,我那老大和老大媳妇就是胆小怕事的。你们当关家小子来闹事是为了哪桩?想必你们也知道董家和乔家是一个时候来的李家村,如今咱们董家日子好过起来其实也和这事有关。十几年前,村里人不是要去探西山么,关猎户和我那大儿子也一道去的,可那时候贾氏怀着孩子,关猎户连走道都心不在焉的,大老虎来的时候多亏了我家大儿子拉了他一把,结果我家老大坏了一只手臂。……” “董伯娘,这事咱们都知道。就是有感于这个事情,关家孩子出生后关猎户就让他认了你们家老大做干爹,我们要听的可不是你讲古,我们要听贾氏是哪来的银子。”村长媳妇和杨氏都是热心肠,听说这村子里还有什么事情自己不知晓都觉得没面子,不约而同地催促起了董家婆子快快道来。 每个上年纪的妇人都挺享受被人追捧的感觉,要是再多些人给她些好话,指不定她家里的大事小事都能翻出来讲一遍;董婆子自然也不例外,发现自己比村里的百事通知道得还多不免更得意了:“那时候关猎户不是带着我们家老大去县城治伤了吗?我家老大亲眼看着他拿了贾氏一根簪子就去当铺换了五十两银子,当时他便给了我们家老大二十两,不然你们以为我们老大平白无故就能有本钱做生意,能有现在这局面?” “难怪呢,我们都还是董老大残了一只手倒像是得了菩萨保佑似的,做生意能那么顺风顺水,原来本钱就这么大啊。”叹气的人其实很想说,有那么多银子拿去做那不稳当的投机倒把倒不如买上几亩肥田,这一辈子都不愁了,标准守旧派想法。 “董伯娘的意思是说,这贾氏手边上的银钱还不少?”村长媳妇却是敏感地抓住了这个重点,一双眼睛晶亮晶亮的。岂止是她一个人,其余的包括顾八娘都是一副双眼放绿光的模式,就等董伯娘揭晓答案。 谁知道董伯娘很是肯定地嗤道:“哪能有多少?要是有那么多银子又何必放着男人被打死。其实他男人就是被这些值钱东西给害死的。” 又是一个内幕,就连云英都禁不住伸长了耳朵等着想听听她那短命的公公是怎么给银子“害”死的。 ps: 求点击,求收藏,求订阅,求推荐,求打赏,求粉红,求评价……还有什么没求到的吗? 081 口不能言 说起这些陈年旧事,那还真是村里谁都没听过的版本。恐怕也只有和关猎户结义的兄弟才能这么清楚。 关猎户家其实靠着那些首饰安安稳稳也能过完一辈子,只是不知怎么回事,当掉了那根簪子之后关猎户就再也没有拿出一样东西,贾氏也换上了村人的朴素打扮,两人过着和村里人一样的生活,甚至比许多村子里人都过得辛苦。久而久之,就连村里的人都只当两口子和村里这些人没什么区别。 但只有和的猎户结拜的董大郎一家知晓,关猎户是个有本事的人,也只有他敢一个人穿过西山林子进去捕猎,野猪是多厉害的野兽,也就他能一个人抓一头去县城售卖。 去年他被人追到家里事情在董大郎看来更是扑朔迷离,那些人分明是奔着抄家来的,董大郎之所以被人也追到家里毒打了一顿,便是因着那时候站在关家院子外瞧见了那些翻箱倒柜找首饰珠宝的人。 最后要不是董大郎装死,说不定也给那些人打死了,只是装死之前他都还有些疑惑,关猎户那么厉害的人怎么都没反抗下就被人打死了呢? 故事讲完,结论也跟着出来了。那就是,关家曾经很有钱,但经历了去年那场灭顶灾祸,就算有银子也没剩着几个。 “这么说,她家的银子都是她私藏的那点,能有多少?不留着给关家小哥考秀才,买云英这丫头有啥用?”说白了,在场也有人对云英的价码羡慕嫉妒恨。这二年,十两银子就是一笔巨款啊! 想到这点,女人们又对顾八娘生出几分同情来:遇上乔木头这样的男人算她倒霉,难怪要在云英身上找点平衡了,估计卖云英的银子乔木头没落下几个吧。 长舌妇的世界不就这样吗?云英的目的只是让人知道顾八娘对自己的无理要求,也没打算让她怎么着,经此一次。也免得她以为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这样就够了,原本就没指望有人会做什么正义使者。 “云英,你赶紧回去吧。以后你顾姨要是再来叫你做事情你只管告诉我,我来给你做主。三婶婆知道你是担心远根和曼儿,我以后会时不时的就带着马大娘来一趟。被我撞见她欺负远根和曼儿的话有她好受的。” 正义使者其实还是有的嘛!杨氏就逮着别人说话的间隙来灶边和云英说起了悄悄话,杀气腾腾的样子云英知道她说得出肯定就做得到。云英也正觉得奇怪乔木头回家怎么会带了一串人,现在知道指定是三婶婆在中间帮忙,当即重重点了头。 “还有啊,今儿我才听你马大娘说。你大伯娘前天晚上上了她们家,你远芳姐的婚事怕就是这两天了。”云英不奇怪乔远芳的婚事会提前。毕竟听远根说过,乔百胜一直都卧病在c,要是有个万一。这一年内乔家都别想办喜事;只是奇怪为什么三婶婆会在这时候和她说起。 杨氏见云英迷茫的样子猛地想到她不过是个还没到十岁的孩子,早早没有娘,有些人情往来又怎么能清楚。贾氏那个人看起来年纪一大把,其实才真正是个不通庶务的;不然也不会在关猎户死后弄得没人接近。细想之下就觉得心里发酸。忙解释道:“都是一个村子的,你又是远芳的堂妹,照理说这事儿需要你婆婆拿主意,只是你婆婆那人吧也没法子出门走远一点,以往也不懂得人来亲往的,弄得没个依靠。既然现在你进了她家门,这些事情你可要精心多担着点。” “什么事情?”云英一头雾水。干嘛说得这么严重?而且在她看来,贾氏的人来亲往方面并不差,过去和村里人不多交往多半是她出身太好看不上的缘故。 “当然是凑份子钱啊。”杨氏瞧着马氏等人说话也差不多了,忙给云英说了下亲戚往来的规矩。像云英和乔远芳这种情况,不管多少,都得给乔远芳添妆。 云英这时听着没什么反应,回头到了家就找着了贾氏说起这事;贾氏的意思是要给乔远芳添妆,但数目不会太大,接着又从箱子里翻出一匹细棉布来让云英备着,等这事儿定下来之后送到村长家。 第二天,乔木头家一大早就开始往外搬东西,准备这两日先砌了墙重新盖屋顶,没打算做泥瓦房,土木结构的两三间屋子五六个壮年汉子两三天就能搞定;但就是这么点时间,远根和曼儿也被顾八娘支到了关家。 云英刚刚开门准备去河边洗漱就碰见两个弟妹抬着个大背篓正艰难地在池塘边走动,忙迎了上去,发现背篓里装着衣裳被褥。 “六姐,都弄脏了。”远根顶着一张小花脸,指着背篓里原本被云英洗得干干净净的衣物和被褥,今早乔木头连招呼都没给两个小的打就按照顾八娘找人算来的吉时用棍子捅了房顶,他们房里倒是被顾八娘将东西都推到了chuang底下,两个小的可就遭了秧。 “算了,洗洗吧。”云英自认倒霉的带着东西到了河边,一问才知道,顾八娘说家里这两天乱,让两个小的先到关家住着。 曼儿倒是乐呵呵的满眼星星:“这下子好了,可以一直见着六姐和贾婶,还能吃好吃的。” 早熟的远根却是一脸苦相:“六姐,我和曼儿真的是灾星吗?为什么谁也不要我们?” 这话说得云英鼻子发酸,“怎么会呢?六姐不就一直都要你们两个吗?” “可她们说六姐你是别人家的人了,谁家买了媳妇还带着两个累赘的。”远根亮起来的眼睛重新暗淡下去,“累赘”这个词语他已经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远根,听着。六姐从来不觉得你们是累赘。而且六姐可以发誓,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三姐弟都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云英只有用坚定的语气告诉远根这个事实,如今她已经不用处处受着乔家的掣肘,相信有朝一日藏在暗处的那些东西都能拿到明面上来,能够光明正大的让两个小的过上好日子。 这么一耽搁,等云英想起约好在黄角楠下等的立夏时,太阳都快升到头顶了;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将昨晚上准备好的东西挟在腋下就往外跑。 昨天已经探好了线路,今天根本没怎么耽搁便到了地方,饶是如此,时间起码也过了两个多钟头。黄角楠所在的山脊虽然有太阳直射,但树冠茂密,山脊上又有过山风吹拂,倒是不觉得炎热。 云英刚抓着山藤准备开爬,山藤就自动往上升起,抬眼往上一看,正好对上立夏那双细长的眸子,眸子中像是有些怪责她来得太晚,又像是在问她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立夏哥,你等很久了吗?”刚刚站稳,云英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瞧见立夏头上和深蓝色衫子上都沾了不少黄角楠花心的黄色花粉,猜测他已经等了不少时间。 立夏牵了牵嘴角,云英发现他今天好像比昨天帅了一些,至少嘴角上扬的时候能够让人感觉到他心情还不错,不像昨天,总是僵着一张脸看不出喜乐。 “立夏哥,这个叫‘百部’,这山里就有,用这个煮水喷洒在玉……黄金树上能够除虫。另外,晚上在山谷上风处点火,烟熏也是一个好法子;明火也能将一部分变成蛾子的玉米螟烧死;烧完的草木灰待冷却时撒在黄金树上也能除虫。”云英献宝似的将百部根和苗拿出来让立夏验看,一边献宝似的将昨晚上想到的那些除虫法子说了一遍,末了看着满山满谷的“黄金树”,眼中满是憧憬。 等了一会儿,云英眼里的憧憬又化作了疑问:“立夏哥,这黄金树你们是拿来做什么的?黄金树的果实什么时候吃?” 吃?立夏的动作顿了顿。这黄金树是义父从望月国商人手中得来的,但那望月国商人都不知道这黄金树究竟什么部位能够食用;但经过那商人种植了一回,金灿灿的果实看上去就让人想起皇宫那金碧辉煌的地方,于是被义父命名为“黄金树”。 “立夏”的母亲由来喜欢奇花异草,只是远在千里之遥的京城。他从小到大没见着几回,但无一例外的都会在他种成功了一次母亲没见过的花草后就能见着一次。这黄金树,就是他今年想要送给母亲的礼物。但?“吃”就有些让他想不透了。 云英等了等,想起立夏口不能言,歉意笑了笑,“我忘了立夏哥你没法说话了。我们庄户人家填饱肚子都很难,我见着这黄金树在这样的山地上还能长得这么茂盛一时就想起村里那些使劲上肥都不长的高粱了。要是这些黄金树的果实都能吃,这儿的黄金树怕都够咱们村里人吃一年。若是曼儿知道还不知道会馋成什么样子……,” 云英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身边有个这样的人真的挺不错,只是默默倾听,不会长舌、不会反驳!昨晚和今早遇到的糟心事现在不能反抗又不好和贾氏多说心里的想法,现下有个倾吐的对象竟然不知不觉说了许多。偷眼瞧了一眼微微低着头的立夏,发现他长长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两道阴影,再次轻叹:这人,眼睛还真好看。 082 忠犬丈夫 当然,云英即便是打算将立夏作为一个倾听者也没打算和盘托出所有的事情,不过是絮絮叨叨地将家里的一些别人都知道的糟心事说了一遍。 立夏一直静静听着,其实他今日在黄角楠树下整整等了半天,他从小一个人孤单在这岐山山顶的宅子里长大,除了传授课业的义父外就是身边两个侍卫待的时间要长些。都是大男人哪有那么碎嘴说这些平民穷苦人家里的家长里短,一边听着,一边在脑海里想象她说的人和事,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得飞快。 云英这一开口就说得是口干舌燥,一摸腰间,才发现早上出门得慌,只顾着带了吃食却忘了装水,不由懊恼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真是笨蛋。” 立夏不妨她说停就停,说打就打,想要伸手阻止又晚了一步,只得疑惑地看着她。 “我口渴,忘记装水了。”云英站起身子望向山谷,风过处,山谷中高高的玉米林荡起一层层青色波浪,波浪尽头靠近瀑布的潭水此时看来无比的诱/人。 肩膀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原来是立夏也跟着站起了身子,伸手轻拍她的肩膀,指了指水潭。 “下去吗?可要是被人抓住了怎么办?”云英想起昨日那声振屋瓦、脾气暴烈的“辛大爷”都还心有余悸,她可是觉得小命来之不易得好好保存。 立夏摇了摇头,眼中一闪而没的落寞孤寂被正看着他的云英望个正着。 云英前世电视小说看得不少,深知在封建社会的奴仆生存有多艰难。这也是她豁出去自卖己身的最大原因,她可不想像五个姐姐那样不知道在哪个地方任人欺凌。试想。一个哑巴奴仆,同个老花匠一通照看这么大个山谷的玉米,难道会是他自愿的不成;这么一想,云英心里越发同情起立夏来。 “没人就好,正好我也饿了。你饿了吗?”云英拍了拍腰间的竹篓,抢先顺着昨日滑出来的痕迹从草坡上往下滑,“这个就像是滑滑梯,等曼儿和远根再大一点,我能带他们来玩吗?” 云英抬头,亮色的杏眸中倒映着立夏孤单的身影,小小的身子像是藏着魔力,能够让立夏打从心里觉得温暖。冰冷的心为此有了跳动的痕迹,嘴角上扬,重重地点了点头。 水潭边上竟然有一座精巧的八角竹亭,踩着浅潭中露出水面的方形石头,一步一步进入竹亭当中。亭子是用了大腿粗的木桩直接钉入水潭内,手臂粗的竹竿紧紧绑在一起形成离水面三尺来高的地板,八根木头柱子之间又用主子编了篱笆做栏杆。靠近水边的角落有一张小小的木桌子,上面放着一把茶壶和几个白瓷小杯子。另外还有一盘子云英从来没见过的梅花形点心。 “这里是你们家主人休憩的地方吗?我们贸贸然进去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兴致勃勃跳过最后一块石头跳进竹亭的云英见着这么精致的地方反而不敢进去了,回头压低了声音问道。 立夏摇了摇头,从后面轻轻推了云英一把。手难免的就碰到了她干瘦的肩胛骨;抿了抿嘴,收回手看了看。再看向身前那个身高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时眼中多了一股他自己没察觉的怒气。 “我还是坐这边吧。”云英靠着边上坐了下来,从竹篓开始往外掏东西:“立夏哥你早上吃饭了吗?今天我带的东西分量十足。这个是锅巴饭团,早上吃过饭我特意在锅里焖的,这儿是凉拌干厥台,还有这个你肯定没吃过的。豆瓣辣椒。” 昨日立夏吃东西那眼睛闪闪亮的样子云英记忆犹新,总觉得立夏挺可怜的,能帮上一点小忙自己也心情愉快;而且,不是还得靠着他收获点玉米进账吗?不讨好点怎么成。 而立夏却是去了角落的桌边将整盘子的梅花糕和一壶上好的茶水都拿到了云英身边,示意她赶紧吃。在立夏看来,云英这小姑娘就像是他曾经养过的一只画眉鸟。叽叽喳喳让他享受了许久热闹的生活,可惜画眉鸟后来还是越来越瘦,最后饿死在了笼子里。他想继续听云英那些琐碎的唠叨,不想她早早得饿死。 就这样,两个人都抱着同情对方的态度,相护要求对方多吃一点自己的东西,相处得越见融洽。饭后,云英带着立夏在山谷中找了几圈,幸运地发现了好几株百部,云英终于是放了心。 又叮嘱了立夏使用另外几种驱虫方法的注意事项,云英告诉立夏,她可能要等几天再上山,到时候再来看看驱虫的效果。 到现在,驱虫什么的立夏倒是没多大心思了,听云英说要等几天再来就皱起了眉头,可惜云英根本不理他,收拾了东西很快便离去了。 云英不知道,立夏刚刚帮她在山脊收了一篓黄角兰送她下了山;山脊上就多了个雄壮的身影,正是她刚刚都还在叮嘱立夏要小心的“辛坏蛋”。 辛离也如同立夏一样盯着云英的身影越变越小,终究是忍不过自家的哑巴少爷,开口道:“少爷,是属下疏忽。这就让人重新封锁了岐山西面。”他所说的封锁前些年就曾经做过,效果明显不错,可这两年先是有个猎户摸上来,要不是临时他们找了一头野猪放下去,说不定那猎户都能来到水潭所在的山谷,那样的话,少爷的清净生活指定会被打破。 后来,那猎户不知道什么原因没上山来了,现在又多了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保不定哪天她就带了家里大人上来。 立夏摆了摆手,将手里的百部扔到辛离手中,又指了指满山谷的玉米,背着手从之前云英滑滑梯的草坡上竟然就直立着身子滑到了底端,若是云英在此怕会吓一跳。 “少爷,真要听一个小孩子胡说八道的话吗?”辛离苦着脸也从山坡上滑了下来,云英先前说的那些法子他就在树冠上听得清清楚楚,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立夏回头扫了他一眼。两人相处十多年,只是一个眼神辛离便知道他的意思,叹了一口气:“知道了少爷。反正你和将军为了那女人都能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出来。” 另一方面,辛离又同情“立夏”的境遇,一般“立夏”稍微坚持的主意他都会毫无异议地去执行,哪怕事情再荒唐。 云英到家时正好碰到关平,已经成了“夫妻”的两个顾不上别扭,关平就面带焦急的质问 云英:“刘二叔让我给你说一声,胡豆到了,足足有一千斤。问你够不够?云英你要做什么?胡豆又是什么东西?” 云英上次霉豆瓣的事情关平并不知情,又从刘二掌柜口中得知一千斤胡豆足足花了一千两银子,所以才会这么着急。相对他的着急,云英却是差点高兴得跳起来,眼见着地里的辣椒从青到红,胡豆终于到了。 “真的有一千斤?”按照她和刘大掌柜的约定,这一千斤胡豆她只需要拿其中五百斤做豆瓣送给珍味居,剩下的五百斤可都是报酬。若是有这么多的话,她只需要留个几十斤做种,别的都能利用起来赚一笔小钱。 “是啊。刘掌柜问我是他们的马车给你送家里来还算你找人去运,你究竟想干什么?”关平也是关心则乱,生怕云英惹上什么祸事,现在他可还没能力护着她。 可云英此时却是在关平这稚嫩少年的质问声中突然回忆起前世一些不好的记忆,原本都还喜笑颜开的圆脸一下子沉了下去:“关平哥,你放心。我要做的事情和你们家无关,不会动用你家的一文钱,也不会影响你考试。” “不是……我……”关平愣了愣,想解释,又觉得无从解释走。他是真的担心云英万一出了什么闪失会动用他留着念书的那两百多两银子,虽然,这些银子还是云英帮忙找回家的。 贾氏在屋内就听到了两人的争吵,一时也插不上嘴,见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才直接对关平说道:“平儿,娘不是说了吗?云英做什么那是她的自由,可不是成了咱们家媳妇就得什么都听你的。” 这话云英爱听,看关平一副俯首称臣的架势就觉得心里的气去了一大半,男人嘛,改造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她相信有贾氏这样明理的婆婆在,将关平养成个忠犬丈夫也是有可能滴。 “云英,我不是担心我的考试;我是担心你被人算计。”关平也发现云英在生气,放了书袋凑过来算是道歉,左右看了看,“刚才娘说远根和曼儿住在咱们家,人呢?” “你去河边找找,估计他们是回家吃晚饭去了。”云英也很头疼远根的早熟和执拗,这小子坚持一日两餐要在乔家吃,说是不能让顾八娘省了房子还省粮食;此举不但让曼儿抱怨连天,云英也心疼两人吃不了什么好东西,怕没两天前些日子养出来的肉就消失了。 083 惺惺作态 第二天是赶集的日子,关平上山看陷阱是不是出了问题,前天云英回家竟然只收了一只兔子。 云英则带着吵着闹着要去镇上的一双弟妹坐着乔齐的第二班牛车往镇上去,她需要在看过胡豆后采购做豆瓣需要的那些东西。 这次,云英是带着弟妹光明正大从珍味居的前门进的大堂,这个时候进来,剩菜肉包子还没卖完,正好给两个小的开开荤。姐弟三个还是在原来曾经坐的那张桌子吃饭,刘大掌柜从楼梯下来便见着云英自己都是个小孩子就能照顾得两个小的无微不至,突然便记起了开春时的那个早上,嘴角露出个会心的笑容:所以说,好人有好报啊。 “刘大叔。”云英坐的位置刚刚好能见着楼梯口,见到刘大掌柜时不禁高声唤道,叫了后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不好意思得吐了吐舌头;都怪听说胡豆到了珍味居太过兴奋。 “是听到准信了吧。”刘大掌柜不以为意的笑着踱步到了云英所在的桌边,其实他和刘二也都着急,这才让商队日夜兼程地跑,生生将原本需要一个月时间的来回缩短了十天。 “这是云英的弟弟妹妹吧,你们也叫我刘大叔吧。”刘大掌柜慈爱得吩咐了店小二给两个小的端了一份中午才出售的小点心来:“这个待会儿装着留着回家吃。” “多谢刘大叔。”远根早熟,看人脸色的本事不差,领着曼儿给刘大掌柜行了大礼。 “嗯。不错。”刘大掌柜一直温和的笑着,又问了远根和曼儿几个问题。突然建议道:“云英为何不让远根来镇上书院念书?关小哥考上秀才后就要开始往县城跑,不如趁着他还在镇上的时候也好带带远根。” “我怎么没想到?”云英愧疚地摸了摸远根的头,注意到他乍然亮起的眼神随即又暗淡下去,心里知道这孩子又多想了。 “现在想到也不晚,毕竟孩子才六岁嘛。”刘大掌柜见姐弟三个吃得差不多了。便带着三人到了后院,院中足足十麻袋的胡豆看上去颇为壮观,云英看了看,品相都不错,给远根和曼儿一人抓了一把,让他们在一边玩去,云英才有机会对刘大掌柜道:“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胡豆。当初说好的一半对你们就有些不公平了。我当初想要是因为想要留几十斤做种豆,现在既然有这么多。我给你们做七百斤的豆瓣,这个数量需要一千五百斤辣椒来调配,辣椒我那可只有四百斤,要是全用了可就没有做辣椒面的啦。” “这个你尽管放心,辣椒也就只有你我如此称呼而已;在外面,毒红果分文不值,前些日子我已经找人以一斤一文钱的价格在外收购,昨儿胡豆到时我特意差人问了。十里八乡的已经凑够了八百斤,别地方还收到了几百斤,慢说是这次的百家集豆瓣辣椒。就是辣椒苗一年的用量也足矣。”刘大掌柜看来也准备充足。 万事俱备,云英也得开始准备东西。首先是煮胡豆的大锅,这个在百家集不愁;其次是自家自用的辣椒需要放盐,按照一比五的分量,自己想做一百斤的辣椒酱至少要买二十斤盐,这个在珍味居就能解决。 最后。这一千斤胡豆和云英买的东西是乔齐算着酉时没什么人搭车的时候到珍味居来上的车,在镇上玩了一天收获颇丰的远根和曼儿上车就倚着胡豆麻袋睡了过去,云英也想睡,可看乔齐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想说什么,便强打起精神问道:“齐叔,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这又没外人。” 乔齐没想到被个小孩子看穿,挠挠后脑勺:“云英,齐叔想把代卖猎物皮毛的活儿给你全叔做,你看行吗?” 全叔?云英脑海里冒出一个二十多岁长相硬朗的汉子模样。他是杨氏的小儿子,今年也才二十三岁,是个鳏夫,膝下留着一个三岁的儿子乔远成。乔远成有杨氏带着,乔全常年都在镇上做活儿,倒是难得在李家村见着。 代卖猎物皮毛的活儿说起来也不多,一趟就能整个五六文钱,还必须得是逢集的时候;乔齐犯得着这么为难吗? 许是看出了云英的疑惑,乔全主动交代道:“你全叔说起来在镇上做活,前几天我才知道他是在帮着人倒夜香呢。这活儿脏累咱们庄户人家不怕,可就连这活都有人抢,这不,他丢了活儿,家里又还有远成要养。你齐叔我倒是不介意一直养着侄子,就是你那齐婶子有时候说话吧……” 乔齐虽然没说完,云英也知道他媳妇那人心不坏,就是嘴巴时不时的冒些话听着不顺耳;乔全那人她听杨氏抱怨过,自尊心太强,哪里听得那些话;向来乔齐也知道他的性子,兄弟俩感情深,别的法子想不到,这原本他点挣私房钱的活儿便打主意让出去。 “齐叔,这卖点毛皮抽的那点抽头怕是不够用的吧。”云英可不看好有人专门做那个,而且乔齐做熟的事情贸贸然换人也不好,想了想,正好自己做酱和以后西山上的活儿差人手,先让乔全回来做两天看看,要是合适的话西山上的活儿也免得自己一个人累得半死。念及此,在乔齐面露沮丧时便又补充了一句: “齐叔也看见我今天从珍味居接了活儿,左右是要请人帮着做的,要不?你和全叔说说,一日三十文,看他愿意不?” “咋不愿意?三十文,就是他倒夜香一日也才十文钱工钱,又累又脏的;你那的活儿你都能做难道他一个大男人还做不下来。这事儿啊,我就代他先应下来了,明日让他去你家……”兴奋过后,乔齐一顿:“云英啊,这事儿你不用和关平娘商量着来?而且这工钱是不是有些高了。” “齐叔不用担心,这事儿我能做主的。而且这活儿三婶婆和齐婶子都能帮着做,明儿让他们也都一块来我家吧,工钱呢就算二十文钱一天。”乔全是个大老爷们,虽然和三十多岁的贾氏隔了十来岁,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防,有杨氏一块来家里镇着,她就不信还有人敢说三道四。 乔齐哪有不知道这是捡着便宜了,迫不及待的点头定了下来,赶车的劲头十足。 刚刚出了镇子没多远,前面就有个弓着身子走路的妇人闻声回了头,随即便见她兴奋得猛摇手;看来是错过了前几趟车正走路累得慌。 “罗五婶,今儿怎么这么晚还在路上啊?”乔齐停了车,回头清理了一个麻袋的位置,“幸好你只有一个人,挤一挤也能将就着回去。” “哟,乔齐这是给谁家拉的货物,一口气买这么多?”罗五婶提着个篮子,上车也不擦汗,满眼好奇的捏着麻袋里东西的形状,末了猜不出来才回头打量云英和她左右睡着的远根和曼儿:“咦?这孩子我瞧着咋有些眼熟呢?” “五姥姥。”云英不得不开口唤了一声。 “诶。”罗五婶脆生生应了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你是苕花,这是草根和茶花是不?” 尖锐的声音吓得睡梦中的远根和曼儿一起抖了抖身子,云英忙轻拍两人肩膀,让他们继续睡觉,轻声回道:“五姥姥,我们都改了名字的,我叫云英、弟弟叫远根,妹妹是曼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还不如苕花、草根、茶花叫起来顺口呢。”罗五婶低声埋怨了一句,抬头又是八卦的模样问道:“难不成乔木头娶了新媳妇发了财,这车上的东西都是你们家的?是啥?给五姥姥说说。” “这东西是我们家的,但和我爹没什么关系。”云英脸色有些冷淡。 “哦,我想起来了。上次你大姨回娘家说过,你那死鬼爹有了新人忘旧人,竟然由着那新进门的小脚娘们把你卖给了别人做童养媳。”说话之际,罗五婶不忘用她那可以媲美探照灯的眼睛将云英好一阵打量。 身材:依旧干瘪无肉;长相:圆脸、粗眉、眉尾还带伤;结论,买着丫头做童养媳的人家不是傻子就是笨蛋,总之是被顾八娘给蒙了。 “苕花,你要是觉得委屈就和五姥姥说。你娘虽然去了,可你大姨、你姥爷姥姥们都还在呢。那顾家凹的小娘皮竟然为着几两银子卖了你,只要你一句话,五姥姥这就叫人去李家村找那姓顾的把你的卖身银子吐出来。”罗五婶看是关心的语气掩饰不了她说起银子时发亮的眼神,看来是有些心疼那银子没落在她手里。 云英心里和明镜似的,罗家人要是真心疼姐弟三个何必等到现在,而且罗五婶话里话外分明就带着和银子有关联的她,怎么不问问远根和曼儿?念及此,云英杏眸一眯,故作可怜道:“五姥姥,云英还真的有事相求。” 罗五婶拍了拍胸口,“云英只管放心,罗家岙有的是人给你做主。” “嗯。”云英“双眼含泪”,“五姥姥,云英命苦被爹和后娘卖给了别人家做童养媳,这辈子也就只有这样了。可远根和曼儿是娘豁出了性命换回来的儿女,现在爹就要有了新的儿子女儿,他们俩以后的日子怕是艰难了,还请五姥姥……” 084 大喜日子 云英一句话都还没说完,罗五婶突然提了篮子在手里望向路边的一个妇人, “哎呀,那不是我的老姐妹吗?乔齐赶紧停车,我想起我还有事找我老姐姐聊一聊。”说着,不等乔齐把车停稳,人就利索得跳下了车,敏捷的动作丝毫看不出她已经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家。 “六姐,你也不要我们了吗?”远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眼中盛满了担忧。 “怎么会?六姐不那样说,五姥姥能跑那么快吗?”云英暗叹这孩子的敏感,也暗笑罗五婶的多心。 远根“嗯”了一声,抱紧了云英一只手臂,“远根也想卖给贾婶。” “……”这年头,竟然还有觉得卖给别人还觉得荣幸的吗? 云英的这个想法在乔远慧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诠释。 胡豆还没下锅,乔远芳的婚期便到了,云英带着一块在镇上扯的三尺素色尺头赶在乔家摆早饭酒席前到了乔家,经过人声鼎沸的村长家,她很意外地发现乔家的热闹也不遑多让,远远都能听见有人夸赞乔百胜老爷子福气,夸赞乔成银有两个出色的孙子,这样也就罢了,咋还有人夸乔石头生养了个好闺女。 乔远芳一向不怎么出门,定亲这么久也不见有谁这么夸赞,难不成今天就能一跃成为众口皆夸的好闺女了? 疑问很快便有了答案,一进院子,被好几个女人如同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的不是乔远慧又是谁! 容貌本来就不错的小姑娘身上穿的可不是村里人常见的土布衣服。而是村里人大多人家想都不敢想的细棉衣裙,浅粉色的细棉襦裙还用浅碧色绸缎在襟口掐了荷叶边。还收了腰身,将少女发育中的身材衬托得纤细修长。 乌鸦鸦的头发梳着双丫髻,也用缎带绑着,还各插着两朵半新不旧的小巧绢花,白净的鹅蛋脸上是高傲满足的笑意。却还强自抿着嘴压制下几乎脱口而出的笑声。故作矜持地对周围的村妇们谦虚着,“我也是才刚刚升了二等丫鬟,还没那个脸面提拔别的妹妹们进府。这次承蒙我们家小姐开恩准许我回家给姐姐添妆,还特意给了脸面添置了一些小物件,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在云英到来之前,乔远慧已经在院里享受了诸多吹捧、艳羡和夸赞,渐渐地,那股子炫耀意味一过。就开始觉着应付这些愚笨粗俗的村妇简直无聊至极,连带的也降低了格调。 在李家,有柳妈照应着,乔远慧的生活可说是顺风顺水,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就从粗使丫鬟升到了李银凤身边做个端茶递水的二等丫鬟,活儿轻省,还体面。 乔远芳成亲的日子定下来后,她只是和李银凤贴身大丫鬟说了那么一次。没想到李银凤就发话派了马车,还让柳妈准备了礼物送她回李家村。 虽说李银凤说这一次后便要带着她们几个得力的丫鬟去县城宅子,也许要住上几年。但说真的,乔远慧心里的雀跃大过了不舍,若不是为了让村里人都羡慕她过得有多好,她还愿意待在李家干净整洁的大院子里和姐妹们踢毽子呢。 想起毽子,乔远慧的眼神闪了闪,下意识找了一圈院子。刚才若不是想要找苕花那丫头单独说话,她也不会从屋里出来,可纵眼望去,满院子的人头涌动,依着她的身高一时还真找不到。 按理说,乔家嫁女怎么也不会有这么多客人上门,可耐不住人家家里有还有两个会念书的孩子。乔远贵和乔远福两个都上了八月童生试的人选名单,没有个六七成把握,先生也不是能随随便便给人考试的名额的。当然,这中间缘故也只能吸引那些有孩子念书的人家,剩下的一部分原本都是在村长家院子等着看新嫁娘来着,可新嫁娘没等到,倒是带来从安澜桥那一头高调进村的马车。于是乎,乔远慧过桥时的一掀车帘,给乔家添了不少的好奇妇人。也给她添了风光无限,越发想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过得不知道有多好,特别是云英或许是命中相克,也或许真的是姐妹情深,乔远慧一眼便看见了混在人群中的云英。个子像是抽高了一些,身上穿着一套簇新的瓦蓝色土棉布缝制的衣裤,有些大,用一根男士宽腰带扎着,头发在脑后高高束了个马尾,圆圆的脸蛋上一双杏眼亮亮的。虽说云英从头到脚不但看不见女子的柔美,还像个假小子似得看上去干净利落;但还是让乔远慧失望了。在她想象中,云英应该比在乔家过得更惨。这时也有人看见了云英,打量之后向着屋里高喊了起来:“石头嫂子,关家小媳妇来给你家远芳添妆了。”这话一出,人群中的乔齐媳妇立马挤了出来,拉了云英的手就往屋里拽,没忘反驳刚才那大嗓门媳妇道:“董三嫂,刚才远慧回来你不是说得挺好的吗?妹妹给姐姐添两样东西天经地义。”云英低着头拎紧包裹任由乔齐媳妇拉着往里走,在外听了这许久闲话也没瞧见远根和曼儿两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屋里。东厢尾端的房间原本是乔远芳和妹妹共用的,如今乔远慧不在,屋子自然宽敞不少,饶是如此,被八个大箩筐占下来也剩不了多少。 这些都是乔远芳的嫁妆。前面已经送到村长家李楠新房里的家具什么的不算,摆在屋内的箩筐共计八个,也就是四担。一担装着新收的高粱,意味着新人进门粮食满仓;一担棉被枕头,意味着新人高枕无忧;一担崭新的锅碗瓢盆,意味着新妇勤俭持家。 还有凑足四担的衣服鞋袜担子并未像那三担已经蒙了红纸,正敞开着放着等送嫁时刻才上封。 乔远芳此时端坐在炕头让杨氏给她梳妆打扮,身上是令所有进屋看过的大姑娘、小媳妇艳羡不已的绸缎嫁衣,在李家村,这可是头一份。 李氏和小李氏一个喜气洋洋、一个泪涟涟陪在一边,岳氏和乔五妮,也就是李氏唯一的女儿、云英的姑姑一同在边上劝着,不过岳氏话里话外都透着酸气。 原因不外乎就是乔远芳还抱在怀里的一个精致妆盒,一看就不是庄户人家能见着的东西。这正是乔远慧给自个儿姐姐添妆的一部分。 乔齐媳妇拉着云英进门后打断了岳氏的抱怨,但她好像并不知收敛,而是又找了云英做筏子:“哟,这不是苕花这丫头吗?嫁了人就是不一样,越长越齐整了是吧?” 屋内的人都是乔家的媳妇,云英做人童养媳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光彩事,一时都没搭话;李氏倒是想说两句呢又顾虑到今天日子不同,动了动嘴,维持着僵硬的笑容招呼了一声云英:“你婆婆怎么没来?” “二嫂你又不是不知道贾娘子从来就不去谁家走动的。”炕上的杨氏对云英露出个安抚的笑容,转头皱眉回了李氏道。 杨氏现在可正在说“一梳梳到尾,白发到齐眉”,此时停下来可不大吉利;小李氏的可是知道这个三婶一向护着云英姐弟,忙笑呵呵的拉了云英到那没封起来的箩筐边上:“谁到都是一样,有这份心意我们就很高兴了。” 杨氏这才满意地重新进行手中事,直气得李氏窝了一肚子火;无奈放眼李家村的这些女人们,除了杨氏膝下两儿一女全都安然长大成人,哪个女人膝下都有夭折的孩子,不找她给乔远芳梳妆还能找谁?李氏可不想给家里头个出嫁的孙女带来什么不吉利的兆头;这时候,她浑然忘记了她还有云英家那五个被她卖出去的孙女。 岳氏提及苕花可不是打算说关家有没有谁来的话题,而是关心地看着云英从包袱里拿了一个尺头和一个绣工精美的荷包放在了那没上封的箩筐之上,待得云英放定了东西刚刚退到一边,岳氏嗖的一下就窜了过去,飞快的拿起了荷包:“这荷包还绣得出彩,不会是苕花自个儿的手艺吧。” 这当然不是云英的手艺,她对针线就如同曼儿对算术,完全的一窍不通,闻言便老实承认道:“我做惯了粗活也没摸过针线,哪能绣出这么好看的花样来。这是我婆婆听说远芳姐的婚期后赶忙绣出来的,听说叫什么‘举案齐眉’,祝贺远芳姐和姐夫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这进了文人家门就是不一样,说话也比咱们这些大老粗好听。”岳氏上一句都还在夸赞,下一句立马又开始煽风点火,只见她抖了抖空空如也的荷包,一脸惊讶地叹道: “里面怎么什么也没装啊?人家远慧是卖给人家为奴为婢的回来给姐姐添妆都能送几样首饰绢花什么的,苕花你可是落进福窝窝的怎么也不给你远芳姐多添点什么?” 岳氏这唯恐天下不乱其实只是妒忌心作祟,典型地看不得别人比她过得好;不惜在大喜的日子戳戳别人的伤疤,也让别人跟着不高兴才乐呵。乔远慧的确是卖给人做奴婢了,说起来也羞人,只是乔远慧今早回家那架势那像是奴婢探亲,整个一衣锦还乡,所以到现在,都没人提过半句她是人家奴婢的话来。岳氏倒是不管不顾的将自己的快乐直接建立到了别人的痛苦之上。 ps: 泪求粉红啊……要下榜单了…… 085 喜烛熄了 好像老天觉得这屋里还不够乱,岳氏的话音还未落下,门口又是身影一晃,乔远慧娉婷倚在门边,无形中将门内和门外分作了两个世界。 “是啊,苕花。那荷包那么漂亮,里面不可能是空的,难不成是你……” 乔远慧后面的话并未出口,但满屋子人都能听出她的怀疑;李氏的探照灯眼神嗖嗖便往云英身上扎;好在搅事精罗氏现在正在外面和村里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炫耀她有个十岁就能参加童生试的好儿子,这屋里剩下的除了岳氏稍微蹦跶点,别的人都属于能够将心思闷上一会儿的。 “咳咳。”闷不住心事的杨氏算是一个,刚刚梳完了乔远芳的头发,下一步是用棉线绞去她脸上的汗毛,眼见着时辰快到,她却是突然住手咳嗽了两声。意在提醒李氏或是小李氏管着点乔远慧那嘴巴,别跟着岳氏起哄。岳氏虽然是这个家的大嫂,但因为其年龄和资历,李氏和杨氏虽然不至于不给她留脸面,可也不妨碍拿她当不存在。 如今的云英可不是那个只会闷声不响的小丫头,走出自卖己身的第一步,她就开始了她的抗争;没等小李氏等人开口,云英便冲着门口的乔远慧勾起了嘴角:“远慧姐,要是你和大婆都觉得我婆家日子好过,不如换我去做人奴婢吧;说不定我还能找着连个消息都没有的五个姐姐。” “不成。”乔远慧下意识就拒绝,说罢后见着云英嘴角淡淡的笑意又觉得生气,“谁说要和你换了。我才不去做人家的童养媳。” “对了,你们都知道我是在关家做童养媳的。我能做得了关家的主吗?荷包里装没装银子你们尽管去问问我婆母便是。是对是错,我现在有婆母管教。”云英转向岳氏,说话越来越凌厉:“大婆,倒是我金蛋叔归谁管你可知道?” 岳氏的硬伤便是她虽然给乔成金生了唯一的儿子,但这个儿子从小就偷鸡摸狗不务正业。眼瞅着都二十岁了还是光棍一条,拿着一张单独的户引成天不见踪影。 巧的是,云英前两天去镇上拉胡豆的时候听说镇上唯一的赌坊门口打伤了人,不巧就叫乔金蛋,李家村人。 “对啊,金蛋今儿怎么没见着人?这么大好的日子,让他收拾得利索点,给外面那些婆娘瞧瞧。看能不能给他捯饬个婆娘成家生娃。”乔齐媳妇这幅热心肠的样子貌似有接杨氏手中接力棒的势头,就要扶着岳氏出去看,“你看我榔头嫂子带着远芬在外面忙得多欢,远宏那孩子可都有好多人在问情况呢。” 如今乔成银家里孙子辈的看着前程都不差,若是有朝一日乔远贵或是乔远福再有斩获,乔家人的身价那也会是一路飙升,乔金蛋要是想要找媳妇,这时候就能开始寻摸了。岳氏一听这话自然坐不住,顺着乔齐媳妇的力道当真就跟着出了门,去了外面院子。 “行了。这个给你拿好,早生贵子。”那厢,松了一口气的杨氏做完手上最后一点活儿,听着远处隐约靠近的唢呐声,将准备在一旁的一个包裹放在了乔远芳怀中,摞在了她手中的首饰匣子上。宣布今天这全福人的工作圆满结束。 “来啦,来啦,婆婆,我们出去看看吧。”小李氏也松了一口气,杨氏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就是不怎么相信婆婆自己的亲姑姑还能忍到最后,听着越来越近的唢呐响声,殷勤地扶着李氏往外走,作为直系长辈,这时候是要坐在堂屋里等着新女婿跪拜的。 待得这婆媳俩出门,杨氏拍了拍云英的肩膀算是安慰:“你们三姐妹眼看着都成大人了,今天我给远芳做了全福人,以后啊还能做你们俩的。”在她看来,乔家以后若是在乔远贵或是乔远福手里真的发达了,依着李氏对乔远慧的疼爱,指定是要把她赎回家的;而云英在关家,相信贾氏要给她们圆房的时候不会落下想要娶凑热闹的自己。 杨氏跟着也出去凑热闹了,云英本也不想在这陌生的屋子里对着陌生的两个姐姐,抬脚就想跟着杨氏出去,冷不防就被站在门边的乔远慧抓住了手腕。 “你要干什么?”云英比乔远慧矮了半个头,只得甩开了手退后半步微微仰头看向她。 乔远慧也拿出了精致的绣花丝帕擦了擦手,满脸厌恶不屑:“他已经走了!今后都不会回百家集。” 突然,乔远慧就这么没头没脑地对云英来了一句。弄得云英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睛,回头看看床边同样茫然的乔远芳,反手指着自己鼻尖:“你和我说话?” “废话!”乔远慧微微扬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后天,我就要跟着我们家小姐也去县城了,你今后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 “哦,那一路顺风。”云英觉得乔远慧脑袋肯定有问题,可怜的孩子,谁叫你们家人贪图富贵,竟然会把你卖给人家做下人,不愿意卖的话就别签卖身契啊。 “你就不觉得遗憾?”乔远慧追根究底地问道。还是拦在门边上不让。 云英人小力微,自认没办法推开乔远慧往外跑,只得回身走到屋内炕边坐下,懒得理会神经不正常的乔远慧。 “苕花,我问你话呢。” “我叫乔云英。”云英双手环胸,嘴角抿起,势要维护自己的权利。 “那好,乔云英,李小少爷已经被大少爷带去县城,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回百家集了,你别想再用什么拙劣的手段吸引他的注意力了!你伤心吗?”乔远慧也步步紧逼,像是没见着云英痛哭流涕的样子就不安心似的。 这次,云英干脆研究起了屋内所剩无几的摆饰,心里为古代的女子哀叹,人都还没出门,房里以前的东西倒是没见着几样了,听说都被甘氏和穆氏分了个干净,就连这间屋子,在乔远芳出门后就要粉饰一新给乔小宝和吴大虎住。 “我在问你你没听到吗?”乔远慧张牙舞爪的样子哪儿还看得要淑女风范,都快被云英无视的模样气得抓狂了。 “听到就要回答吗?谁规定的。”云英听到了,但没心思没多大波动;李长海对她来说只是个普通过客,这段时间很多事情忙着,早已经忘了还有那么个可恶又可爱的小胖子被她骗过、也骗过她。 “你……”乔远慧这下真的气炸了,直冲冲地便往云英冲来,伸长的手上长长的指甲可比利刃。 “说不过就动手,乔远慧,你真没品。”云英却是早有准备,不然也不会来炕沿坐下,见势不对,双手一撑就上了炕,躲在了炕上端坐的乔远芳身后:“远芳姐,你妹想在你婚礼上见血呢。” 乔远芳本想帮着自己亲妹妹抓住云英的,可听到这也的话也是一愣,这些日子没少被李氏在耳边唠叨不能有什么闪失,更不能有什么不吉利的事情发生云云;哪里还敢去抓云英,不但如此,还出声责备乔远慧道:“远慧,你别胡闹。” “姐。”乔远慧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的亲姐姐,恨得直磨牙:“你就看着那贱蹄子欺负你亲妹妹。” “待会儿你和奶说不是一样。”乔远芳轻声支了招,听着外面轰然而响的调笑声,知道是李楠跪拜了父母,紧张得叫道:“远慧你还得送我去李家呢,别弄乱了衣裳首饰。” 乔远慧这才作罢。不过也狠狠剐了云英好几眼:“你最好在家里等着。”送嫁后她要在李家用午饭,之后才能回来,酉时一到,李家的马车便要来载她回镇上李府,她的时间不多。 云英毫不示弱的回了她一眼,她又不是笨蛋,不知道待会儿也跟去李家吃酒席,反正她今儿回来之前去李家送了礼金的,村长媳妇还直夸关家总算有个会理事的人了。 李楠在一群年轻人的簇拥下接走了新娘,乔远慧作为亲妹妹送嫁也是理所当然,云英却是因为“出嫁”不到百日,按规矩是不能送亲;只得意思意思陪着李氏等人送了乔远芳到院子门口,看李氏和小李氏哭得泣不成声的样子有些想不通,这又不是生离死别,况且还嫁在本村,有必要哭成死了爹娘的模样吗? 就在气氛沉凝一时没法子扭转的时候,从院子里传出了一声惊叫,随即吴大虎便噼里啪啦从院门里扑了出来,“姥,茶花那贱丫头把喜烛给吹灭了!” 为了不让调皮的小孩子胡搅蛮缠坏了亲事,九岁以下的孩子都被留在家里,一群大人在院外伤悲,孩子们不懂什么自然都在院里玩耍,却不料吴大虎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喜烛是成亲必备的一样重要东西,高高的喜烛从子时点着要一直燃到明早的子时,到时候还要看烛泪落得形状来为新人博一个好彩头,一向是新人父母亲人心目中新人幸福与否的风向标,其重要地位可想而知。 听到这个消息,李氏难以置信的重新确定了一次:“你说什么?” ps: 广播一个:近日,因为爱瑷各种耽搁,存稿在昨日宣布告罄,导致近日更新延迟,爱瑷在此给大家郑重致歉,争取尽快掰回原本的定时发布时间。但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一日两更不会少,只是偶尔会晚一些而已。 求粉红啊,见到粉红爱瑷就见到了动力,到时候三更也不是不可能滴…… 只能说,亲们太不给面子了,~~~~(>_<)~~~~ 086 是谁说谎 云英也是被吓了一跳,刚才她都还看见曼儿和远根在院里靠着踢毽子赢得了一群小孩子欢迎,正玩得热火朝天,怎么一下子就扯到喜烛上去了。事情也容不得她多想,李氏在进门的时候已经抄了一根荆条在手里,气势汹汹地就往正房去。 趁着李氏小脚跑不快,生怕曼儿和远根会吃亏,云英仗着人小动作利索很快就奔到了前面。跨进院子就能听见远根义正言辞的辩驳,以及曼儿小声的低泣。 “贱皮子还好意思哭!今天打死你都不为过。”李氏一把掀开挡在面前的云英,荆条一扬就上了弄堂前的台阶。 “二嫂,大喜的日子你别闹得太过,待会儿远芳和李楠还要回门呢。”杨氏人高马大也越过了云英,伸手拉住了李氏的手臂。 此时乔家院子里别的看客又都跟着送嫁的队伍转移去了村长家,乔家院子里剩下的人并不多;但等那边热闹完了之后李家还会置办上一份回门礼再回来走上一遭。 李氏刚刚顿了顿,又让云英抢到了先头的位置进了堂屋门,后头的小李氏突然捂着嘴嚎了一声:“我的远芳啊,这是得罪了谁诶,要这么咒你。” 这么一唱,李氏刚刚有些冷静的怒气又跟着上扬了起来,甩开杨氏的手腕就进了堂屋。 堂屋门正对的那面墙下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摆了许多瓜果贡品,但喜烛并没有摆在八仙桌上,而是放在那面墙上的神龛上。依着云英的个子站在齐大腿高的木凳子上才能拿到;见着这样的景象,云英的心稍微落下了一点;就算曼儿站在八仙桌上。那也不一定能吹灭了和她手臂差不多一样粗的喜烛。 “六姐,曼儿没有吹灭蜡烛!”见着云英先进门,远根明显松了一口气,六姐这半年来的表现让他产生了一股盲目的崇拜,虽然嘴上偶尔还会有些小担忧。但心底明显已经将云英视作了靠山。 “就是她、就是她!”乔小宝手里拿了根竹竿子,脸蛋涨得通红,头发被汗黏在额头,一副愤慨不已的模样。 边上杨氏的外孙雷森和雷林,还有乔远顺、乔远枝都是一脸的茫然相,见着云英进来,和她比较亲近的乔远顺立马开了口:“云英姐,我们刚才在弄堂踢毽子都没在里面。没看到是谁吹灭的蜡烛。不过小宝和大虎哥也在堂屋里玩。” “你什么意思?难道说是我们大虎和小宝吹灭的蜡烛吗?”李氏的女儿在整个乔家女儿辈中排行老二,故名乔二妮;性子和李氏简直一模一样,还添了四体不勤、好恶逸劳的恶习,听有人说她的宝贝小儿子,整个人都快炸毛了。 “二妮姐,别吓着孩子,有事不能好好说吗?”看不惯乔二妮那狰狞的模样,乔齐媳妇飞快把儿子拉到了身边。“远顺莫怕,娘和奶都在呢。” 雷森和雷林也被乔二妮的狰狞给吓到了,忙扑向自个儿的姥姥杨氏:“呜呜……姥姥。远顺没说谎。” 杨氏难得见着自己的三个外孙,现在女儿带着大外孙跟着给乔远芳送嫁去了,她带着两个小点的外孙要是被人欺负了她的脸面放哪,当即身子一挺,就站到了八仙桌前:“咱们家远顺说的是实话,这不是三个孩子都知道的事儿吗?有什么事情问清楚了再说!” “乔齐媳妇。你先把喜烛重新点燃了再说。”杨氏指挥着自己的媳妇先做事,扫了一圈屋里的孩子。 七岁的吴大虎,长得虎背熊腰,那么大的孩子还拖着鼻涕,颈脖间黑腻腻的看着都脏。 五岁的乔大宝,生得机灵可爱,这时候手里拿着根手臂长的竹竿,眼睛骨碌碌乱转。 八岁的雷森,六岁的雷林,是杨氏的外孙,生在镇上长在镇上,家里又做着生意,穿着和气质都和村里人不同。 七岁的乔远顺,也长得结结实实,满脸憨厚之相。 而六岁的远根和六岁的曼儿脸上这半年来倒是长了一些肉,个子也抽高了一点,饶是如此,也是一群孩子中长得较为瘦弱的两个。 云英瞧着挡在前面的杨氏,飞快的分析着现在面临的窘境,不经意间,却是扫到了右边属于李氏的房间门口快速缩进去的脑袋,竟然是顾八娘。 “点燃了又怎么样?我可怜的远芳。”小李氏等乔齐媳妇都点燃了蜡烛才又开始发难,悲悲切切的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烦。 当即杨氏便毫不犹豫的嗤道:“远芳好好的婚事全被你眼泪花花给哭晦气了,别人哭嫁哭一会儿,你都哭到了堂屋里;这边可安着咱们乔家列祖列宗的灵位,你是打算哭给谁看。” 杨氏说话的时候故意冲着左边乔百胜的屋子抬高了语调,老爷子在堂屋勉强接受了跪拜后又回了炕上躺着,外面闹成这个样子她就不信老爷子听不见。 果然,杨氏话音刚落,乔百胜就在里面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不就是嫁了个赔钱货吗,哭到祖宗面前来了,要哭回娘家哭去。” “公爹,你老人家在屋里有没有听着什么动静啊?这外面都是些半大孩子,喜烛放这么高哪是谁都能吹着的。”杨氏见计谋奏效,斜睨了敢怒不敢言的李氏一眼,她倒是没指望乔百胜会断个公道,只是提醒李氏上头还有人压着,别以为就能无法无天了。 “你们那么多双眼睛都没瞧见,我这老眼昏花的又能看见啥?少在外面吵吵,就不能让人清净一天吗。”乔百胜一句话中间起码咳了五六声,到后头就有些有气无力。 老爷子这段时间可是靠着李氏和小李氏又是好吃好喝又是汤药养着的,主要目的便是怕他撑不住两腿一伸过了世,别的两家她们管不着,但若是老爷子出了事,家里的婚嫁诸事暂缓还是小事,关键两个孩子的童生试花了大把的银子可不能暂缓。 生怕杨氏再引着老爷子说话泄了元气,李氏忙安抚道:“公爹你尽管歇着,外面这些许小事媳妇们能应付,不会再吵着你老人家。” 说完,回头就压低声音虎着脸冲曼儿喝道:“茶花出来。” 曼儿人小机灵着呢,猛摇头:“不是我。刚才七哥要去看祖爷,我要跟着去,祖爷说不看丫头片子,我就站在那边门边等七哥,我没吹蜡烛。”小手指着乔百胜的屋门口,曼儿当时背对着堂屋,也是不清楚喜烛怎么会熄灭。 “小小的年纪还会说谎了,不收拾可不成。”无奈李氏主观意识太重,根本就不管曼儿的辩解,对上了杨氏有些摸不清头脑的表情道:“成铜家的,我们家的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木头家的几个孩子精怪着呢,那谎话一句一句来都不带眨眼的,你又没见着不知道,可别被蒙蔽了。” 杨氏虽然有心想要护着曼儿和远根,可她为人孩子正直占了上风,有些犹豫地问了雷森道:“刚才你们都在弄堂里踢毽子,有没有见着曼儿是在什么地方?” 雷森和雷林、乔远顺都是老实孩子,一同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们四个都进了堂屋。” 吴大虎突然捅了捅乔小宝,乔小宝抹了一把鼻涕,指着曼儿哼道:“她是踩着板凳上了桌子吹的,我和大虎哥都看见了。” 吴大虎也赶紧附和道:“就是,我们都看见了!她还偷吃了桌上的肉。” 顺着吴大虎手指的方向,桌上用于供奉祖先的肥肉上当真多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这可怎么得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李氏都快昏厥过去了,一把扯出了在云英身边瑟瑟发抖的曼儿就往外拖。 杨氏听吴大虎和小宝言之凿凿也有些犹豫,孩子偷吃供品本来事情就不小,曼儿嘴巴一向馋,见着什么好吃的都走不动道,该不会…… “顾姨,顾姨!你倒是说你是见着谁弄息了蜡烛。”云英一边抱着曼儿没松手,一边冲着右手边房间叫道。 “对啊,木头媳妇刚才不是说身子不舒服一直在房里歇着吗?她指定能见着。”杨氏往顾八娘休息的房间一瞧;这间是李氏带几个孙女做绣活的地方,炕上是不准顾八娘歇着的,看在家里人多的份上,李氏让她歇在门边的一个躺椅上,位置正对着八仙桌,外面有个什么动静一定能看个清楚。 “木头媳妇,你赶紧得出来啊。”杨氏恨铁不成钢地干脆进屋伸手拽了顾八娘出来,“你瞧见是谁吹熄了喜烛偷吃了供品没?” “我……”顾八娘眼神转了转,咬了咬唇:“我睡着了,什么都没看见?” 云英暗暗冷笑,这么噪杂的环境要素能睡着就怪了!别以为她刚才没看见顾八娘的眼神最先在吴大虎身上扫过,然后又分别对上小李氏和李氏锐利的眼神,这才畏畏缩缩得说什么都没看见。这人,看来是在对乔家老院子的人示好。所以说,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最好! “我知道喜烛是谁弄熄的!”云英咬牙叫了一声,眼神中满是冷意。 ps: 求粉红啊……有粉红明天就加更一章! 087 真相大白 “我知道喜烛是谁弄熄的!” 云英一句话如同一滴水浇进了热油当中,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这边杨氏催促道:“云英你要是知道就赶紧说呀,别让曼儿无辜挨打。” 那边李氏和乔二妮对视了一眼,她们都见着了云英看向吴大虎的眼神不对劲,心里无端升起了一股不祥的念头。李氏为了维护自个儿放在心上的人,别的人死活她可不管。 硬生生的扯着曼儿一只手臂就往院子当中拖去,连带的也将云英扯离了原地。 “来人啊,杀人了,草菅人命啦……”云英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抱着曼儿不松手,半蹲在地上大声嚎叫了起来。 杀猪似的利嚎穿透力极强,在场的人都情不自禁倒吸一口凉气,李氏往里屋看了一眼,一荆条就往云英身上抽,“今儿我还就打死你们两个贱骨头。” “二嫂,这不好吧。云英如今可不是乔家的人。”杨氏忍无可忍,一把抢走了荆条,“官老爷要杀人之前也要先定罪,二嫂你问都不问明白就喊打喊杀的干什么?” 李氏越是不让云英说话杨氏就越是怀疑,反正今儿有她在场,就别想冤枉一个好人。 “还愣着干什么?不把你们家婆婆拦着,打伤了云英被关家人找上门可别说我这做婶娘的没提醒你们。”杨氏厉声对小李氏和一旁看热闹的罗氏、顾八娘喝道,特别点名了小李氏:“石头媳妇,难不成你真的要让女婿回门的时候还撞上血光?” 这可不行。喜烛熄灭已经够晦气的,要是再撞上血光可不好;再说了,她也觉得婆婆激动过度了,云英不是都说了知道喜烛是谁熄灭的。不问出个所以然来还在这扯着茶花打是什么意思? 趁着这大家怔楞的间歇,云英又见缝插针道:“三婶婆,你去看供桌上的脚印,要是曼儿的脚印我自己都让奶打一顿。” 杨氏闻言抢在乔二妮之前扑到了桌子边上,果然在桌上见着了一个脚印,不用仔细丈量也能知道绝对不会是曼儿小姑娘的脚印;“这不是曼儿的脚印!” 杨氏一声定论后回身看向已经追到弄堂中的男孩子们。不意外的发现少了一个;“二妮,你们家大虎呢?”方才还在和乔小宝一起看曼儿笑话的吴大虎此时不见踪影。 “干什么?难道你们以为是我们家大虎!”乔二妮一瞪眼:“我们家大虎可是听话守规矩的孩子,怎么会做这种阴损事情?” 吴大虎在乔家一住就是好些日子,没少给小李氏添麻烦,小李氏平日看在李氏的份上不忍也得忍,但同时也暗暗希望能找着机会让这倒霉孩子早日离开乔家;便也重新进了屋子,对拦在身前的乔二妮轻声劝道:“二妮,三婶没说是你们家大虎。毕竟是关乎我们家远芳的大事情,这事说什么我也要弄清楚。” “是呢,二妮。你拦着不让咱们看脚印是不是心虚啊?”罗氏刚才倒是缩在一边看热闹。生怕云英情急之下求她这个大姨帮忙,那才是不上不下难受呢;幸好现在曼儿沉冤得雪,“凶手”还另有其人,她家可没小孩子,便唯恐天下不乱的往前挤。 说话间,小李氏和罗氏已经见着了八仙桌上还带着泥灰的脚掌印。大大的鞋印子正是李氏惯常纳鞋底的花纹模样;凭着李氏的偏心眼,能得到她亲手纳鞋底的可没几个;杨氏家的三个小子绝对可以排除在外,剩下的便只有吴大虎和乔小宝。 “我们小宝才四岁多,还穿不下这七寸的大鞋。”李氏微微皱着眉头,一副苦心思考的模样,倒是罗氏大咧咧的惊呼道:“二妮,你们家大虎不就是穿这么大的鞋码吗?这个我知道,前几天婆婆都还让我给大虎洗过鞋子呢。” 就是因为吴大虎在乔家住着,罗氏额外被李氏指派了不少活儿,能落井下石那绝对是不会嘴软。 “我们大虎今天穿的是我给他买的新鞋。指不定是谁陷害他!”刚才落在后面缩头缩脑的乔二妮不知怎的突然理直气壮的叉腰坚定地回了一句。 “是茶花,就是茶花!刚才茶花拿了我脱在那边屋里的鞋。”吴大虎这小子人长得牛高马大,脑袋里装的东西倒是不简单,一下子又像是找到了新证据。 云英现在可是直接豁了出去,反正她已经不是乔家人了。刚才杨氏的话摆明了要维护她,她也不怕被欺负。便直愣愣的站到了吴大虎身前,云英大了两岁多,却才只和吴大虎一般高。 “是吗?”云英人虽然瘦弱,气势倒是不弱,杏眸圆睁,像是能将人给看穿:“你新鞋子是什么时候穿的?” 吴大虎下意识轻轻退了一步,随即挺起胸膛:“早上。” “苕花你要干嘛?”乔二妮一看情况不对就想往前冲解救自个儿的儿子,可早看她不顺眼的乔齐媳妇立马伸手拉了她不让她前去:“二妮姐,云英瘦成这个样子,难不成还能打得过你们家大虎不成?她不过是问两句话,你紧张个啥?” 李氏也被小李氏和罗氏一人把住一边手臂,小李氏还假惺惺温言劝道:“婆婆,您老人家消消气;要是远芳知道为了她的事儿累着了你老人家心里指定过意不去。” 云英耳边听着身后说什么的都有,但只要没碍事的人上前她就什么都不怕。眼神在吴大虎的新鞋子上转了一圈,又追着吴大虎后退的脚步踏了一步:“大虎,你早上穿的新鞋子怎么都现在了还没把鞋底子弄脏?连点泥灰都不带。” 吴大虎毕竟还只是孩子,逻辑思维哪里跟得上云英,听这话立刻就紧张了,眼睛根本不敢看云英,可左看乔二妮被乔齐媳妇拉着,右看李氏被小李氏和罗氏缠着,一下子就慌了神,“我……我……” “大虎,你没看见神龛上面摆着前辈先人们灵位吗?他们可都在上面看着,谁偷吃了给他们的供品,谁弄灭了喜烛他们可都能看见!这时候青天白日他们不能出来,晚上他们就要去找偷吃的家伙算账,你怕不怕?”说到这儿,云英眼神一转,看向一旁的乔小宝:“而且,他们还能看见是谁用竹竿打灭了喜烛。” 乔小宝一下子把手里的竹竿丢了出去,“不是我,不是我打灭的,是大虎哥。”竹竿顶端还残留着几滴红色的烛泪。 吴大虎早就被云英描述的场景给吓坏了,精神终于崩溃,呜哇一声哭了出来:“我只吃了一口,我只是看到有苍蝇在上面飞,让茶花帮着赶苍蝇,她不干,我只好一个人打苍蝇……” 原本这熊孩子是和远根和云英一道进的堂屋,见远根去了乔百胜屋里,曼儿被骂得只能趴在门边往里瞅就觉得心里爽快,冷不防就瞧见两个苍蝇围着散发着腥味的肥肉打转,情急之下便拿了竹竿去赶,一不小心将肥肉就打到了地上;捡起来的时候耐不住肉香就咬了一口;放好了肉之后瞧着曼儿还趴在乔百胜的门口,便要支使她做活儿赶苍蝇。 那时候曼儿正伤心呢,哪里会应声;吴大虎只好又接着自个儿赶苍蝇,这一赶,不知不觉就追着苍蝇爬上了供桌,可打灭了一根喜烛后也没打到一个苍蝇,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后这熊孩子也吓得够呛,立马将竹竿拿给乔小宝,策划了一出陷害的戏码。 照理说现在真凶已经找到,该打就打,该罚就罚;杨氏和云英都等着看李氏和乔二妮的动作呢。谁知道李氏愣了片刻后径直又去拉曼儿:“都是茶花你这死丫头偷懒,你大虎哥让你做点事怎么啦?竟然敢给我推三阻四。” 还能这样?云英实在是对这位极品奶/奶没了办法,这样下去,曼儿迟早会被迁怒得没法活下去。 好在杨氏反应不慢,将曼儿拉到了身后:“二嫂,你怎么不分轻重先后的,这事情关曼儿什么事?”连带的,作为曼儿后娘的顾八娘今天的表现也让杨氏心里很不痛快,杨氏不客气的点了名:“木头媳妇,曼儿好歹是你的女儿,你锯嘴葫芦啦!” “这事……这事儿是曼儿不活泛,在家里这孩子就不听话;婆婆是她奶,管教管教是应当的。”顾八娘小声的回了句,气得杨氏差点一仰倒,云英也身子直打颤;摊上这样的后娘还真是“幸运”啊!之前她没怀孕那也就算了,现在她好像为了她自个儿的孩子日子过得好,什么违心的事情都能做。 李氏这下子得意了,“木头媳妇啊,这赔钱货就得严加管教多教教规矩,不然出了门被人说嘴就不好了。”说罢开始四处寻找荆条的影子,“我荆条呢?刚才都还在呢。” “呃……”原来乔二妮刚才听自家儿子坦白了“犯罪事实”,一时怕荆条落在自家儿子身上,趁着所有人不备,早就将荆条给扔到了猪圈里,而且还举一反三的吧附近能打孩子的东西都扔了。 “赔钱货,赔钱货!我家的姐姐是赔了多少钱?倒是看到你们一次次的用我姐姐们赚钱!倒是远芳姐这次出嫁我看你们才赔了不少钱!”突然,一直都没说话的远根抬头叫了起来,满眼的泪水,叫出了内心一直想说的话后,他推开了挡在门口的人发足狂奔了出去。 ps: 哎,求而不得…… 088 孵化小鸡 虽然远根叫嚣的都是事实,但长辈做的这些龌龊事情又岂是小辈能轻易诟病的,一时李氏和小李氏齐齐惊呼出声。 “这孩子?怎么这么说呢?”罗氏就是站在门边的那个人,远根跑出去后她一边揉着腰上被远根撞疼的地方一边特意寻了小李氏告白:“不过说实话,过不久轮到我们家远芬也能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云英可没这个闲情逸致继续待在这里听他们你来我往的假客气,深深看了一眼顾八娘后拉着曼儿就跑了出去;她决定,今天回去就找贾氏商量,干脆连远根和曼儿也一起买出来算了,省得在这个家里受气被压迫。 可云英想得太简单了点!首先两个孩子年纪小,并没有适合的理由能够通过正式的手续买出来,没经过正式的手续便要面临乔家人的狮子大开口;其次,曼儿是个乔家人眼中的“赔钱货”倒好说,可顾八娘肚子里的是儿是女还不知道,远根是绝对买不出来的。 好在乔木头家的房子是修好了,但顾八娘绝口不提让两个孩子搬回家住着的事情,云英也当做不知道,和贾氏好好的养着一双弟妹。 用来煮胡豆的大灶经过几天的晾晒终于是能派上用场,杨氏一家子的工作也提上了日程。 乔全是个长相俊朗话不多的男人,但云英凭着乔全在打灶台期间的几个建议能感觉到他这人心中自有一番沟壑。而且,他还以极高的分数通过了云英刻意的几个人性小测验。正式被云英列入了可持续性合作的名单之上。 乔全的其中一个建议便是关于工作地点的。贾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知道,但村里人七嘴八舌人言可畏的忌讳他是记得牢牢的。工作的地点从关家内转移到了关家外,也就是关家旁边的一座废宅当中。对外倒是好说话,杨氏跑去村长家找村长媳妇一阵诉苦,乔全回家的事情便被全村人都知道了。 接着就是分家。乔全既然回了家哪能和乔齐挤在一个院子。学着李氏的样,乔全带着三岁的儿子被杨氏给“赶”到了董家旁边,和关家隔着个小山包的废宅当中。 当然,杨氏和乔齐媳妇不会像李氏那么绝情,每天都带着孩子拿着工具去乔齐家帮忙休整屋子。 这些都是村里人传遍的版本,真实版本却是有一些偏差。这废宅的地契房契村长是代村里收了二两银子。这二两银子是云英出的。也就是说这房子目前是云英私有,不过她也和乔全说好了,只要乔全今后的表现突出,一年后,这宅子的房契地契她都会直接交给他。 房屋的确也经过简单的休整,至少乔全父子两人吃住都有了地方,院中的杂草也都换成了蔬菜瓜果,还被远根领着远顺几个挖了不少花草进来载着美化环境。 制作豆瓣的过程其实很简单,乔全负责做体力活的那块,负责从河边取水。在大锅中煮三十斤的胡豆。胡豆煮好后沥起来装桶里,杨氏和乔齐媳妇便负责用手工把胡豆剥成两瓣。待得晾干了水气,将胡豆瓣放篾条席上摊匀放进不通风的杂物房盖上稻草棉被,趁着天热,五六天便能发酵霉变。 云英留了两百斤胡豆做别的用处,其余的花了四天才煮完储存好。连同她在内,几个人都泡得指尖发白。事情做完了,云英这小老板自然不会亏了谁,忍着腰酸背疼取了早已准备好的铜钱出来。乔全四天一百二十文、杨氏和乔齐媳妇一人八十文,虽然数目不多,但好歹也算是云英的一份心意。 可等云英拿出钱后杨氏说什么都不要,弄得乔齐媳妇拿在手里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云英盘算着今后经常会麻烦到她们,这钱自然是说什么都要发出去的,便作了生气的样子嗔道:“我婆婆可是说啦。要是你们不拿着这钱就是嫌少,今后可不好意思再劳烦你们了。” 云英这话说得认真,杨氏也是个爽利人,见推不过只好收着,转眼又帮云英担心起起在院子里的大灶台来。 灶台是乔全用泥巴垒起来的也就罢了。那口专门定制的铁锅真的可惜,明年也不知道还能用不。 这个问题云英当然也想过,也有初步的构想。只是还没做过系统的调查还不敢给出肯定的答复,不过既然杨氏问起,云英也正好顺带解去自个儿的疑惑: “三婶婆觉得卖小鸡这行当怎么样?” 杨氏不知道为何云英会把话题扯到这上边来,但还是老实回道:“这个行当可以倒是可以,可哪儿来那么多小鸡可卖啊?母鸡抱窝的时候不一定能遇上种蛋;加上谁会愿意放着抱窝的母鸡不下蛋啊,好多人家都估摸着母鸡要抱窝了还得想办法缩短它抱窝的时间。” “要是能不用母鸡就孵出小鸡来,会有销路吗?”云英摸着土灶结实的灶台,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云英说笑话呢,没母鸡咋能孵小鸡呢?”杨氏呵呵笑道:“要是那样,这门行当可是大大做得。” “有三婶婆这句话云英就放心了,三婶婆这两天四处凑凑看能凑够二三十个种蛋没,我要先试试成不成,要是能成的话,你和齐婶子就做了这营生吧。有齐叔的牛车走街串户的生意指定好。”光是靠说绝对是没办法让人相信的,云英打算孵出第一批小鸡自己放家里院子里养着,让杨氏和乔齐媳妇亲眼见到奇迹的诞生怕就会相信了吧。 杨氏两人自然不信有这样的好事,还是云英好说歹说才把两人先给劝了回去,回头长出了一口气后不由问了真耐心喂乔远成吃饭的乔全道:“全叔怎么就没觉得这事儿成不了?” 乔全给儿子擦了擦嘴角,憨厚一笑:“我哥说关家娘子和关家小哥都是有本事的人,我看云英也是个有成算的人,不会做那等没把握的事情。” 云英微微笑了笑,知道乔全其实挺谨慎,现下就她和乔全在场,酝酿许久的话也顺理成章说了出来:“全叔有没有兴趣和我长期合作?” “合作?”乔全有些不解云英的话,但其中大概的意思他也能猜着一二,“我不卖身!”一旦卖了身就是奴籍,以后乔远成的名声也不好听。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公平的用工合同存在,但有卖身契的制约。云英如今才刚刚从乔家出来可没打算就做个高调的出头鸟,闻言忙摇手:“不用签什么卖身契,只需要和我签订一份保密契约便成。”接着,云英便说了前世惯常有的用工模式。 如今她暂时只打算请乔全这么一个工人帮着打理西山那一片辣椒地,等关平的县试过了才会在河对面买几亩肥田种植些别的什么东西;和乔齐签订的契约挺简单,最重要的只有一条――保密。 云英抬出了珍味居的掌柜,只说是接到了人家的活儿,帮着别人种植一些特殊调料,但人手缺乏,愿意以一个月一两银子的工钱请乔全帮忙种地翻地,没事干的时候歇着一月工钱也照发,但若是最后消息从他口中泄露出去他不但要吐出全部的工钱,还要赔上珍味居五倍的损失。 当然,云英事先为了以防万一业已让刘二掌柜杜撰除了一份“委托书”,上面被委托的关平则要因为秘密泄露赔上十倍损失。 仔细听全了云英的介绍,乔全没忙着签字,反倒极为担忧地问云英:“云英,关家小哥会不会被骗的啊?别以后牵累了你。” “不会,这上面还有官府的印鉴呢。”云英扬了扬关平上次一起带回来的纸张,也不清楚珍味居是怎么在上面盖上了县城官老爷的大印。从官面上来说,这份契约没有丝毫的问题,不过私底下云英多收了几百两银子而已。 乔全怕云英识字不多被人给坑了,还特意拿了云英给出的那份契约看了两遍,这才在属于自己的那份上面盖了手印,“现在云英能说让全叔做什么事了吧?” “哥哥哥……”三岁的乔远成突然指着外面大声叫了起来,山坡下的这座废宅这些时日被加上了一圈竹竿篱笆,从依稀的孔洞中能见着远根拉着关平小跑着过来。 云英见关平手里提着个印着珍味居记号的食盒,笑着迎了出去:“关平哥,全叔已经答应帮我们做事了,能不能给他说下都要做些啥?”有些事情,关平出面可比她一个小丫头顶事多了;这是云英发现成为关平童养媳后带来的又一大好处。 她倒是心中光明行为坦荡,关平却是因为几天没见她发现她像是被晒黑了几分,有心想要说她两句的又被她先堵了回来,加上她话中的“我们”,让关平无端得有些脸红,随意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食盒交给了云英:“上面是刘二叔新做的点心,下面两层他说是你托他找的东西。” ps: 依然一句,泪求粉红 089 辛离其人 要是云英没见着食盒第二层大约一斤重的玉米种子她都差点忘了西山上还有一山谷的玉米地了,而且上次给那个哑巴花匠立夏出的那些主意也不知奏效没有。 带着这样的疑问,云英接连两日都有些恍恍惚惚,就连第二天带乔全上山瞧那片还有大半未摘的辣椒时也心不在焉的差点摔倒,若不是关平一直跟在她后满拉了她一把,说不定回头就直接去下面的荨麻林里找她了。 “云英,你怎么了。”就像云英的手烫人似的,关平丢了之后不但手发烧,白净的脸庞也跟着发红。 “我没事,倒是关平哥你是不是热着了?”云英回神见着关平媲美猴子屁股的面皮不禁惊讶地忘了眼有些阴沉的天空。 “没有。”关平对上云英圆圆的面庞,发现脸上长了点肉之后的云英看上去还蛮可爱的,要是眉尾的伤疤没那么明显的话比乔家那几个丫头看着都顺眼舒服。想到这儿,关平猛地想起初次见到云英时她和杨氏的对话,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云英眉尾的伤痕颜色有些不对劲。 “关平哥你看什么?”云英被看得有些疑惑,伸手摸了摸眉尾。 “没什么,我去给全叔说下哪种要摘下来过两天和做好的胡豆瓣酱一起送到镇上去。”关平就像是做坏事被人抓着似的,一溜烟的就跑了,留下云英发了一会儿呆,搞不清楚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猜测他莫非是有些“恐考症”。 “云英。这些毒红果真的是珍味居的人让你种的?要是有人吃过事儿来不会找你们麻烦吧!”经过了最初的震撼,乔全难掩担忧的问了一句。 “这个全叔你放心,契约上不是写清楚了吗?我们只负责种植好他们送来的种子,别的一概不管。”云英感激他的关心。微笑着让他安心。 “这便好。”乔全走了一路发现已经有一小部分辣椒被摘掉,也没多问,只是关心辣椒之后地里可不能空着。这片土地经过他查看,土质只能算一般,种小麦基本是不可能了,种菜蔬太远不利于打理;想了半天也没个答案。觉得不好意思干拿工钱不做事,便想着怎么帮人家打算:“云英,这被珍味居改名字叫辣椒的毒红果还能再继续种上一茬吗?” 没有蔬菜大棚的年代云英可不敢说辣椒收成后秋来还能种上一茬,再说了,这片山谷种些什么云英已经在刘二掌柜送来食盒中找到了答案:油菜! 说起来云英就有些佩服刘二掌柜的能力了!有些事情她不过是那么微微一说,其实根本没报了多大希望,谁知道这刘二掌柜给人的惊喜倒是蛮多的;要不是云英在山上已经见过玉米,就刘二掌柜送给她的一斤多玉米都能让她吓一跳,更别说还多了一斤多的油菜籽。 “云英,全叔问你话呢。”关平之前早就发现了这边的辣椒。只是他并没有倾注什么心血在上面,更不知道这种奇怪的东西一年能种上几茬,瞅着云英又像是魂飞天外忙唤了她一声。 “呃,全叔放心,辣椒收了之后你只管把地整出来,到时候会有东西种的。”云英其实不太会估算土地面积。只能按照大约的来算,油菜籽要是找好了地方育苗再移栽的话成活率会大大的增加,一斤油菜籽起码能把这片地给占去一大半,剩下的另一半她自然不会让它荒废;立夏不是花匠吗?到时候私底下给他点银钱买一点花种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日子稍稍好过点云英就总是琢磨着想要养花种草,若不是时间和环境还不成熟,她真的想多买些肥田来种植花草,美化环境、美化心情,还能卖钱!不过百家集这地方,养花卖钱绝对是个烂主意,云英只好将这“宏大”的愿望放在未来。现在小打小闹种植些可以入菜或是入药的植物才是正理。 三人在地里转了一圈,关平干脆带着全叔去看下在周围的机关陷阱,以后云英便不用那么辛苦得一个人背着猎物去镇上了。 关平休沐在家中是那么忙碌,上午看完了辣椒地,下午就开始检查远根的功课。晚上陪着贾氏说一会儿话,第二天一大早又揣着云英做好的吃食去了镇上,云英送他出了门后给贾氏打了招呼,脚步一拐,带着砍刀就上了西山。 走了两次的路她已经很熟悉了,避开辣椒地里勤快锄草的乔全,云英总算是在两个小时内到达了生长着三棵着黄角楠的山脊,刚刚站定,身前就多了一个人。 “啊……”饶是两世为人,云英也是被吓得够呛,尖叫了一声转身就想跑。 “跑什么跑!”出现在她面前不到两尺的巨汉开了口,如同惊雷一样在云英耳畔炸响。 辛大爷?那个嗓门震天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辛大爷! 云英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猛地就蹲在了地上抱着头:“这位大爷饶命啊!小女子是闻到花香找来这地方的,下次不敢了。”别怪她畏惧强权胆小如鼠什么的,死过了一次的人绝对不会想死第二次,为了活命,那是什么委屈都能受。 “你是第一次来?”辛离瞪大了牛眼,眼前这小丫头看上去不过才十来岁,说谎倒是面不改色的啊。 “绝对是第一次。”云英就差别举手发誓了,“我可以走了吧?” “不行!”辛离想起辛震的吩咐,退后了两步放软了声音:“小姑娘是来找立夏的吧?” “你们把立夏怎么了?”云英这下顾不得示弱了,立夏虽然和她只有短短的两次眼神交流,可她能看出他的孤寂和落寞,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做了弱者来同情。 听出了云英话里的担心,辛离突然升起了一股恶作剧的心思来,故意虎着脸哼了一声:“怎么了?这山谷里的黄金树可是我们主子当眼珠子养着的精贵东西,他倒是好,偷懒不捉虫让黄金树染病,还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要燃烟、撒草木灰、熬那什么臭死人的药水;已经被我们主子关在地牢里等着给黄金树陪葬。” “你是说玉米没救过来?是不是你们根本没让立夏哥救治玉米?这明明就是你们的错,要是你们相信立夏哥,玉米就会没事。”云英听说立夏被抓起来不禁就急了:“你们主人是谁?让我去和他说,给玉米燃烟这些根本就不关立夏哥的事,都是我出的主意。我愿意去给你们家主人立契约,今年的玉米,就是你们说的黄金树,要是今年不能救回来,我明年重新还他一山谷完好无损的。若是做不到,到时候再来治罪也不晚。”想着家里还有玉米种子,云英的底气也足了两分。 “说得倒是好听,还立契约,凭什么让人相信你一个半大孩子。”辛离其实听着云英这么维护立夏心里头已经给云英加了分数,面上却还是维持了冷然的模样。 “你能不能做主?要就是你能做主我就和你谈资本!要是你不能做主就别耽搁时间,带我去见到立夏哥再说。”云英急得团团转。地牢?想着印象中的地牢云英都不寒而栗,立夏虽然身子健壮,但谁知道被关了几日有没有受到更多的惩罚。 这话哽得辛离无话可说,摸了摸鼻子转身往山脊上走去:“跟我来!” 他人高腿长一步迈出老远,云英在后面放着小跑跟得颇为艰难。但心里挂心着立夏的情况,这一路倒是顺顺利利走了过来。顺着山脊一直往上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前面出现一条溪流,应该就是山谷中的那条瀑布上游。 到了溪边云英正想问怎么过去时,心里突然伸手将她往肩膀上一甩,吐气开声,“嗨――” 云英只觉着天旋地转身子翻腾,回神后人已经立在了溪水的另一边,脚下沾了土地才意识到刚才是“辛大爷”扛着她跳过了起码一丈宽也就是三米多宽的湍急溪流,吓得脸色发白:“你……你……” “还不赶紧跟上!”辛离向来说不来软和话,就算是他轻言细语听起来也像是吵架,吼完了云英后抬脚上了一条林荫中的青石小道。 云英这才拍了拍胸口快速扫了一眼周遭的环境。很明显,这儿就是山谷中见到的瀑布上游,青石小道隐没在山林中,隐约能看见那端有一堵高高的围墙,看来这山顶的确是个重要地方,不然围墙不会修建得那么……厚重。 云英跟着辛离沿着小道直接走到了围墙下的一处月洞门前,里面人影一闪正要问话,辛离的大嗓门就嚷嚷了过去:“没瞅见是辛大爷我吗?继续守着。” 云英盯着重新消失在门边的青色袍角,发誓自己见着了那人身上穿着甲胄;虽然这山上几乎感受不到炎炎夏日的炙热,但甲胄?是不是庄重了点? 围墙内的景象让云英差点误以为自己进了前世熟悉的人民公园。 ps: 泪求粉红,今天两章差点开天窗 090 立夏生病 错落有致的亭台假山将整个看不到边的花园分成了好几处,云英凭着前世曾经在花店工作的经验看来,这些五花八门的植物花草都是按照花季在排列,看似规规矩矩,实则弊端不少。 认识的,不认识的多不胜数。不过百花就有百样种法,从花园中穿过时云英便见着好些栽种方法不得当的植物,要不是担心着立夏的安危云英早就大着胆子给辛离提建议了。 花园一角有一个清幽的小院子,说她清幽是因为院子屋后有一大片的竹林,风过处,沙沙竹叶声入耳给人一种繁花过尽青翠袭人的凉爽之感。 “进去吧。”辛离在院子前站定了身体,“立夏就在里面。” “里面?”云英看了看清幽的小院,又看了看远处隐约透出的飞檐拱壁,不禁暗叹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地牢都能建造得比李家村任意一家的院落要来得气派,起码,这院墙和屋顶的红瓦都能看出所费不菲。 “你进不进去?”辛离豹眼一睁,一副云英不进去他就要和云英急的架势。 都到这个份上,云英也只能豁出去了,毕竟若是辛离真的有心为难她的话何必带着她走这么一路;只是这儿真的不像是地牢?不得不又问了一句:“辛大爷,里面的是你家主子还是立夏?” “你进去不就知道!废话怎么那么多。”要不是云英是个孩子还是个女孩子,辛离就能一脚直接踹过去;饶是如此,他也伸手推了云英肩头一把。差点把云英摔了个趔趄。 院墙内的空间并不大,对面只有两间并排的房间,一间的门窗都大开,巨大的书架上放了不少线装书籍。看得出主人是个好学之人,但也能一眼看穿现在里面空空如也。书房前有一眼水井,井沿边上随意放着十来个花盆,有的空着,有的还装着几株奄奄一息的花苗。 另一间屋子前则是青石板的地面,光洁干净;不过也因为太干净了而显得没什么生气。正对青石板的屋子门窗都关着,看不清里面是个什么景象。 这间屋子边上有一条通往屋后的小巷子,云英一时拿不定主意是从巷子往后院绕过去还是怎么办,回头去看又不见辛离的踪影。 “有人在吗?”云英小声的问了句,试探着往小巷子走去。这院子比起前面雕梁画栋的奢侈建筑来说寒酸简陋,想必辛离口中的主子不会住在这里;而这两间屋子更不像是地牢;她不禁升起一股奇怪的念头,该不会这两间屋子是看守地牢的牢头所住的吧,探望“犯人”自然要和牢头打个招呼? 吱呀―― 突然,那间原本紧闭门窗的屋子在云英的讯问后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立夏?!……哥……”云英一个称呼都变得支离破碎,因为她真的不确定现在站在门边的人是不是几天前见到过的立夏。 立夏的身上穿着一件冰蓝色束腰长袍。头上用同色的发带系着,几缕发丝垂在额前微微遮挡住逛街的前额。那长袍的式样她曾经见过贾氏给关平缝制,百家集根本就没见过那种式样,后来一问才知道那叫“书生袍”,和土里刨食的人穿着需求的利落不同,完全是体现了读书人的风雅潇洒。 立夏的眼睛细长。这个是云英早就发现的。可细长的眼睛配上斜飞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抿成一条线的薄唇、刚毅的下巴,怎么看都和前几天那个平凡的少年有极大的区别。但这个“立夏”有她熟悉的孤寂落寞眼神,以及那种冷然排外的整体气质。 立夏在见着来人是云英时也愣在了原地,下意识地往她身后院门看去。 “你是立夏哥?”云英再次将门边的人上下打量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起到的作用还是什么,她觉得立夏有很大的变化,可仔细一看,又觉得人家原本就是这个长相。 立夏的眼神闪了闪,微微低头看着自己修长的手指。敛住眼中澎湃的情绪。 “你是立夏哥。”见他这反应,云英能肯定这人便是管理下面山谷中玉米的那个立夏。只是,为什么明明那凶巴巴的“辛大爷”说他胡乱对待黄金树被抓进地牢了,现在他却是这幅打扮站在这里? “你好好的在这里,是不是玉米……黄金树没事?玉米螟被消灭了!”云英越想越觉着可能。先前的担心慢慢化去,杏眸越来越亮,“所以说那个辛坏人只是在吓唬我?你根本没事!还有你这身衣服,是不是你们家主人一个高兴就赏给你的?你穿这衣服真的很帅!” “我就说嘛,玉米螟这东西发现得早一定能除掉。你是用的哪一种方法?烟熏、洒百部水、撒草木灰?还是都用了……” 云英一路来的胡思乱想和担忧在确定眼前人真的就是立夏时完全放在了一边,兴奋得有些语无伦次,一会儿关心山谷中的玉米,一会儿关心立夏的境遇,甚至还叽叽喳喳地建议立夏趁着这机会多向“上头”要些福利什么的。 一向寂静冷清的小院因为云英百灵鸟似的叽叽喳喳彻底得热闹起来,倚在门框的少年虽然还是没说话,可周身的孤寂却慢慢化去,细眸中的冷意渐渐散去染上几许暖色。 围墙墙头,辛离被一个身高体重和他相似的一个大男人给扯了下去;刚看得虎目发酸感动不已的辛离落在地上回头就冲着拉他下来的男人准备开骂,却被捂住嘴巴拖离了墙根。 “阿离,要是你敢用你的大嗓门吵得少爷生了气我发誓会把你从瀑布踹下去。”这男人的嗓门要是敞开了肯定也不小,不过此时却压得极低。 辛离闻声忙硬生生的将喉间的怒吼也咽了下去,也学着那个男人的模样捂了嘴巴低声回了句:“阿震。你拖我走开干什么?要是少爷有个好歹怎么办?” “你不是都试过这女娃心地纯善了吗?再说了,咱们少爷就算现在病着那也不是一两个人能近身的,你担心什么?”被叫做阿震的人全名辛震,和辛离两个都是“立夏”从小到大的贴身侍卫。 “可少爷还不是因为在山背日日等夜夜等她才生的病。哼……少爷从小到大可没像这次这样病过。要不是你拦着,我非得去岐山那面亲手把这女娃给抓来不可。”辛离想起自家少爷坐在树梢枯等的样子就觉得不甘。 “你要是想被将军知道咱们扰民你就尽管去。”辛震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嗤道,“再说了,有些人本来就值得等待。你刚才难道没看见少爷笑了。”他们两个侍卫是将军亲手挑选给少爷的,陪伴他十六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毫无负担的温暖眼神。比见着他娘亲还要轻松自在。 “看那女娃的穿着打扮也知道家里境况不怎么样?要不然我这就下山秉了将军,让将军找人去岐山那边花点银子买了这女娃来给咱们少爷作伴。”辛离想的倒是干脆,这整个朝日城、边城范围难不成还有不买自家将军帐的人。 “这个……”这一点辛震倒是没阻拦,常常让自家少爷在山背那么枯等也不是办法,咬了咬牙,“算了,这事儿还是我去问问将军怎么办?毕竟将军是下了死命令我们都不得越过山背去岐山另一边的。” 院墙内,云英一个人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就说到了立夏身上的衣服上,不由上前一步就要拉着立夏的衣袖:“立夏哥,这衣裳……” 云英在摸到衣裳料子的时候就有些怔楞。这料子似丝非丝、似绸非绸,摸起来又滑又软还带着冰凉触感,炎炎盛夏接触到这样的衣料想必不会感觉到炙热。 立夏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云英挪步子之时下意识的往后一缩身子,可高烧生病后的身子明显跟不上他思维中的动作,脸色猛地一红一白。身子便往后倒去,云英也是这个时候捉住了他的衣角的。 云英都还没把惊叹的话说出口,立夏的身子便顺着墙壁滑了下去,云英手中的袖子也跟着逃脱了她的掌控。 “立夏哥……”云英一声惊呼,伸手想扶却是无济于事,但伸出去的手碰触在立夏的身上才发现他的手臂火烫,若有所悟下伸出手背靠在他的额上,被烫得连连缩手。 这时候,云英才看见敞开房门的是一间卧室,简单得就只有一间木架子chuang。chuang后放着一个雕花箱子,chuang前摆了个竹篮子,里面装着深蓝色的衣裤,看样子就是他做花匠时的穿着。 chuang上的被子敞开,枕头都还有凹痕。想必之前立夏便是在这张chuang上休息,只不过被自己给吵醒了;也是这是和,云英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立夏书生袍下穿的却是一双后跟被踩下去布履,而且是家常睡觉穿的那种简易布履。 “你生病了怎么还在门口站那么久?都不表示一下。”云英摸着他滚烫的额头急得团团转,也不知道立夏是怎么想的,就没和她说一下呢;不会说,哪怕是表现出一丝半点不舒服她或许也会发现的啊。一回想,这才发现立夏自始至终都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她也只顾着将心里的想法一股脑往外倒,根本就没为立夏想过半点。 ps: 感谢yzh的粉红票! 感谢rmyj竹苑青青晒阳光的叶子三位的打赏! 爱瑷感激不尽。为了表达爱瑷的感激,明天若是没办法三更,最晚后天周六会三更送上! 091 被骗喝药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云英才将地上的立夏给拖到了chuang边,但人小力微,实在没法子再继续将他往chuang上搬了,想到带她进来的辛离,云英此时已是着急多过了害怕,忙狂奔到了院门口对着外面大声叫了起来:“辛大爷,辛大爷,你在哪?” 可她嘴里的辛大爷此时早已和辛震去了前面大院子,这一向被列为禁地的后花园可没人能听到她的呼喊。 喊了几嗓子后,云英又听到房间里发出了一声巨响,赶紧又回了屋子;发现立夏已经自己爬到了chuang上,不过chuang边上放衣服的篮子被他推倒在了一旁;而且他人虽然是躺了上去,鞋子都还挂在脚上要掉不掉的。 “算了。”云英放弃了叫人帮忙的念头,在井沿边上找到了洗脸架,还好上面有软和的棉布巾和干净的木盆。 打了冷水,为了方便行事,云英干脆也脱了鞋袜坐到了chuang上,不断的用湿毛巾给他冷敷;看他痛苦的撕扯衣服,想着已经侍候他脱了鞋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解了他的腰带、拉开了他的衣襟,尽量让他能睡得舒服点。 “唔唔……” 云英在第n次给立夏换上冷布巾时突然听到他喉间发出了声音,虽然模糊不清,但她还是能确定这声音是立夏发出来的没错。 “立夏哥……”云英凑到他耳边轻轻唤道,想要听得更真切一些。 “唔……唔”依然是模糊不清听不出语调的杂声,云英却无端得感到酸楚。 古今往来不管是谁受了伤、有了苦楚。毫无意外的都会在最脆弱的时候呼唤自己的母亲;就是她前世只是个孤儿在伤心落泪难受的时候也会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掉泪咬着拳头叫“妈妈”。 可立夏虽然是痛苦得翻来覆去难以沉睡入眠,但喉间的声音却听不出他是在叫什么。 能听懂别人说什么,喉咙又能发声,又为什么没办法说话呢? 云英不是专业的医生自然给不出专业的答案。但在她穿越前曾经在某电视频道见到过一个广告:一个有听力障碍的孩子原本是没办法说话的,但他父亲却每天不厌其烦得对他开导教育,终于有一天,孩子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拉着他的手叫了一声“爸爸”。 记得听到那声明显有些呆板的“爸爸”时,她有多么震撼。再想想立夏的身份和如今的世道,要是有人能够耐心教导他。他会不会也能开口说话呢。 云英在又一次听到立夏从喉间溢出难受的呻/吟时趴在他耳边,尽量跟着他的节奏轻轻说道:“好热,好难受。立夏哥,难受就要说出来别人才知道。我热……,我难受……” “唔唔……唔唔唔。”不知道说了好多遍,立夏张了张嘴,不知不觉间真的跟着云英教导的频率呻/吟了起来。 “我热,立夏哥你热不热?”云英都不知道两人维持着呆板的游戏有了多长时间,反正觉得自己的嗓子就快冒了烟,问了一句后转眼在屋里打量。想要找着喝水的工具。 “热……,我热……”chuang上慢慢摊开了身体没在挣扎的立夏竟然在云英的引导下说出了三个比较清楚的字眼,让正在chuang边穿鞋的云英惊喜地回头:“立夏哥,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到。” “热。我热。”这一次,立夏的吐字又清楚了一些,至少云英能够清晰的分辨他说的三个字就是她一直教的那三个,而且语音中都还带着百家集人特有的音调。 “哈哈,再说一次!再说一次我帮你凉快凉快身上。”云英像是没听够短短的三个字似的,趴在立夏耳朵边上诱/哄道。 高热中的立夏明显是个听话的孩子,闻声很老实地又跟着重复了一遍:“热,我热。” 云英此时的心态不亚于一个母亲教会孩子听到他第一声说话时的激动和成就感,这份成就感让她有些飘飘然,生怕待会儿立夏就忘了这个新学会的“知识”;赶紧送上了奖励:“立夏哥真听话。我给你凉快凉快身子。” 说实话,刚才她还顾忌着所谓的男女之别只敢解开了他的衣襟没敢上手多做什么,熟悉了这半天,她就像个“小妈妈”似的照顾了立夏许久,潜意识中。和立夏之间的男女之别对她来说几乎淡化消失;为了实现对立夏的奖励,云英手脚麻利的帮他脱去了式样繁复的外衫,留了里面的亵衣中裤,见立夏因为这番折腾反倒没那么难受不由低声抱怨道:“耍帅是要付出代价的。这鬼天气穿这么几层没病都得闷出病来。” 下chuang放衣服时,云英总算是找着了chuang边上竟然就放着一个药罐子,用一旁的筷子搅了搅,发现了柴胡的踪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柴胡可是退烧剂,想必立夏的主子不是太差,知道给他找大夫。 药罐里的药几乎是满的,也不知道立夏吃过没有。云英又到chuang边让立夏复习了两遍刚刚熟悉的词汇,这才捧着药罐子来到了院里,寝室里根本就没有容器盛药,她只好来前面寻找。 小小的院子一览无遗,连灶房的影子都看不到哪儿会有容器盛药;云英只得认命得进了房间墙外的巷子,顺着巷子绕出去竟然到了立夏睡觉的房间后,而且这里竟然还有一道小门;云英好奇得推开,面前却是一个盖了盖子的木桶,虽然没什么气味,但云英立马就猜出那是什么,小圆脸立马黑了下去,冲着那道应该能通向立夏寝房的木门做了个鬼脸,她又开始寻物之旅。 大约走到书房后面,云英终于发现了又一个暗门,里面装的绝对不是恭桶,同样格局的小隔间里放着茶壶、白瓷杯盘碗、勺子等物事。拿了这些东西,云英顺当地进了书房,再从书房大门出来,进了立夏的寝室。发现这两间屋子的格局设计得其实很不错,虽然没有做饭用的灶台,但空间利用得很充分也很合理;又对立夏的主子生出了一丝好感,毕竟,能给花匠这么优渥生活条件的主子能差到哪去? 就着茶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晾在里面的茶水云英几乎灌下去了大半壶,喘了一口气,这才取了药倒进碗里,端到了chuang边才发现自己貌似又干了笨事情,立夏处于半昏迷状态要怎么才能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灌到他嘴里去? 好在立夏现在没继续挣扎,云英的药物端到他身边他好似闻到了味道,皱着眉头别开了脸冲着另一边。 “咦?这你也能闻到?”云英瞧着他可爱的反应不由奇道,“立夏哥,你是不是醒了啊?” 立夏没回头,但眼皮动了动。一直盯着他的云英自然瞧着他的反应,也没去追究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跪到了chuang上,娓娓善诱道:“你刚才也知道发热有多难受,吃了药就会好起来的,就不会热,不会难受了。” 立夏嘴唇动了动,轻轻溢出了一个字:“热。” “对,你喝了这个药就不热了。”云英拿出了面对远根和云英的耐心,就差没说出一个“乖”来。 “我……唔。”立夏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此举又让他一阵头晕,忙抬手扶着额上冰凉的布巾,唯有这样,他才觉得好受一些。其实这药昨日就有一罐,全被他倒进了恭桶里,今天的刚才辛震都还在这守着让他喝,他还以为辛震离开把药给带走了呢。和天下大多数人一样,立夏对苦得发涩的中药畏之如虎。 “你是说你不吗?”云英杏眸几乎弯成月牙,前不久远根拉肚子,她找了药草煎给他喝他的模样和立夏现在的模样真是一模一样,因为这个表情,云英再次迟钝地忽略了立夏的年纪。 立夏扶着额头点头,眼中有“求放过”的哀求。 “可是,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什么?立夏哥,要想病好,必须要吃药!不吃,那你得说出来。”云英将嘴巴尽量张开,让立夏看到她的口型:“我――不――要。” 立夏很认真地看了她接连说了两遍,眼中露出怀疑之色;云英笑着举了举手里的碗,“立夏哥,你要是不喝就得学会拒绝。就得说你不要。” 眼看着黑乎乎的药碗近在眼前,立夏眼中闪过一抹坚定,张了张嘴:“我――唔――要;我――不――要,我不要!” 说“要”字的时候,他的薄唇学着云英张得很开,趁着这时机,云英迅速上前将药碗塞过去就是一倒,当然,下巴底下也没忘了用一张布巾垫着,她可没指望着一口立夏就能喝下去一碗,只是想让他能喝下去一点算一点。 立夏本来就已经靠在chuang头,云英欺上来他是退无可退,只能别开脸推拒,但云英事先早已料到了这招,拿着布巾那只手施力稳住了他的下巴。凭着立夏的本事,就算是此时把云英摔个半死也不是不能,可他根本就舍不得推开云英,舍不得她给他阴霾的世界带来的温暖。只得苦着脸认命得吞了一口苦药。 ps: 这一章有些晚了,亲们原谅啊,粉红,继续向我开炮! 092 难言之隐 苦药入口,立夏就后悔了。抗争了所有人怎么就抗争不了云英那殷切的眼神呢?怎么就抗争不了云英扰人的啰嗦呢? 他整张脸都因为口中残留的苦味皱了起来。别人皱脸像个满是褶子的肉包子难看得要命,如云英。可他却不同,剑眉蹙起、薄唇抿紧的模样只会让人觉得揪心:让人在心里产生疑惑自责:我怎么能让如此翩翩少年郎为难呢? 云英就被这种自责折磨得差点放下药碗自我检讨一番,直到手上传来立夏的推拒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两世为人竟然会被个初中生所迷,懊恼之余干脆不看立夏的脸庞,使劲将手里的碗重新凑到了他嘴边,本想恶狠狠命令他喝下去的临出口还是化作了诱/哄: “立夏哥,我今天带了煎鸡蛋饼,包裹了爽口的凉拌菜吃起来可好吃啦。” 云英的凉拌菜立夏可是尝到过滋味的,后来他想吃,可又不知道该怎么给辛离形容,此时听云英这么说,嫌恶的目光有了一丝松动。 见此情形,云英再接再厉:“立夏哥不想成天躺在chuang上什么都做不了吧?你看看你现在连我都推不开,要是喝了这个药睡上一觉,保证你明天就能生龙活虎又是一条好汉。” “不要……”立夏其实很想说,刚才你不是让我拒绝就要说“不要”吗?怎的又硬灌。 “不要?”云英眨了眨眼睛,“这怕是由不得你,要是你真的不要。我这就出去叫那位凶巴巴的辛坏蛋进来帮忙喂你。” 说着,她便作势想要起身,衣摆却是被立夏给紧紧地抓在掌中,回头便见着立夏懊恼地别开头。红红的耳根深深出卖了他。 云英这才算是放过他,轻声安抚道:“其实我知道你的意思啦,就是在说为什么你都依着我说不要了我还说话不算话?” 立夏点了点头,重复了一句:“我不要。” “难道立夏哥以为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成?我只是小女孩,善变是女人的天性你知不知道?”云英将药碗放在了立夏手中,探手拿过了方才放在边上的竹篮子。鸡蛋和着白面摊成的薄饼一层层码在篮子一侧,另一边一截竹筒做的碗打开正是爽口脆嫩的凉拌猪耳朵;刚刚揭开盖子,辣椒油独有的香味便在屋内弥漫开来,立夏的鼻头忍不住抽了抽。 “喝吧,喝完我给你卷饼子吃。”云英手里拿着薄饼期盼地望着立夏,随即又补上了一句:“真是的,远根和曼儿吃药都没你这么麻烦。” 岂有此理,竟敢拿我和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比较!立夏的脸色沉了沉,为了不被云英看轻,强忍着恶心大口大口将那碗药给灌了下去;刚刚灌完心里就泛起了恶心。好在恶心感还没形成更广阔的酝酿时,云英已经递上了茶水和木盆:“漱漱口会舒服点。” 漱完口,立夏正准备用衣袖擦去嘴角的污渍,手边又多了根干净的毛巾,伴着云英温柔的夸赞:“立夏哥真的很厉害,那么大碗的汤药一下子就喝完了。晚上和明早也要记得喝不能落下哦。” 毛巾放下,手边上一凉,薄饼包裹着凉拌菜形成个卷筒就进了手掌,转眼看去,云英的小圆脸上微微厚的嘴唇上扬得很厉害:“立夏哥,这个是饼,可能有些辣,但你正发烧,说不定辣出一身臭汗来病就好了。” 立夏下意识抬手咬了一口薄饼,独特的味道立刻掩盖住了口中的苦涩。眼前是云英越来越弯的杏眼,以及她不断蠕/动的嘴唇。他喜欢看云英说话,对就是“看”,他总是能在云英的唠叨中听到浓浓的感情,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似乎都凝聚着她的心情;他想要知道。这些让人暖心的话是怎么从她口中“蹦”出来的,所以他一直都在看。 “立夏哥,怎么几天不见你就病成这个样子了?是不是山谷里面的黄金树出了什么问题?我给你说的那些法子你都试过了吗?效果怎么样?……这薄饼的味道怎么样,凉拌的猪耳朵好不好吃?” 看着云英的唇变幻着形状蹦出一个又一个的字眼,立夏不知不觉接连吃掉了三四张薄饼,心里其实回答了云英的每一个问题,到了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他看着云英的嘴唇照着将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好吃……” “好吃吧?告诉你,这也算你的口服。珍味居的刘二叔给我菜籽油的时候还问我要做什么?我才不给他说呢,老奸诈一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想问我要食物方子,我偏偏不给他,让他自己琢磨去。不过若是他再能给我弄几样稀罕的植物种子来,我倒是可以考虑说给他听,让他少走弯路……” 云英对上立夏的时候自说自话习惯了,就算先前教立夏说了那两三个字后也没指望他就能和她一问一答配合得宜;自顾自又说了一段后猛地“啊”尖叫一声,手里的薄饼差点飞到立夏的脸上去,一只手指着他的鼻间:“你说好吃?!” “好吃。”立夏眼中带笑,轻轻跟着她的唇形再说了一遍,看她杏眼睁得那么大,圆圆的脸蛋鼓起一团,很想伸手戳上一戳,可惜抬手之际就被她跳开的动作躲开了。 “立夏哥你会说话是不是?你一直拿我当傻瓜是不是?”云英气得在chuang下跳脚。 “不……不是……”立夏见她跳脚也慌了神,不知道是哪个环节产生了误会,忙伸手来捉她,嘴里也模糊不清地辩解着。 云英跳了两跳听着他模糊的辩解又慢慢冷静下来,回想立夏病重之际也没有清楚地喊过一声痛,还是她在一边徐徐善诱才得到了他短短的几个字,他应该不会骗他才是,再说了,骗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立夏着急之余手指乱动,摸到了凉拌菜里的红油,见着旁边薄饼眼前不禁一亮,手指在薄饼上飞快写了几个字,抬起来送到了云英面前:“你识字吗?” 云英站在原地,盯着薄饼上模糊的字迹愣了愣,点了点头:“识字。” 立夏收回了薄饼,翻了个面,写道:“那看我说。” 云英认真的看了看,“这个饼都被你弄脏了,咱别吃了。我去隔壁给你拿纸笔。”她有些了悟为什么立夏住的地方会紧邻着一间书房了,敢情别人还是个文艺青年。 纸笔就在书房进门的大书桌上,云英手脚麻利的抽了一大张白纸,带着砚台就回了立夏边上,“好了,那你就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立夏很郁闷的发现云英没有拿毛笔,也懒得再等她跑一趟,便直接用刚才蘸了辣椒油的手指蘸了墨写道。 “那就长话短说。”虽然云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相信立夏没有骗她,但刚才出门时她发现太阳西斜,若是还不赶紧回去,又会累了贾氏担心。 “我六岁前会说话。十年没说过,忘了改怎么开口。”立夏这段话写得很慢,写完了他自己都狠狠松了一口气,红果果的伤口像是被生生撕开,心底的伤痛开始在身体内蔓延肆虐;痛得他丢了笔闭上眼,压住心口。 气氛一下子沉凝起来,云英被他这个样子吓坏了,“立夏哥,你又怎么了?算了,不愉快的回忆就别去想它,做人要着眼未来。你看,你今天不就开了口说话了吗?我相信以后你会慢慢重新学会说话的。” 或许是她的担忧听进了立夏的心里,也或许是立夏自己走出了那段埋藏在心底深处的阴霾,总之他睁开眼睛后很是疲惫,伸手在纸上写了一句:“我有些累了。” “那我改天再来看你,我还要你告诉我黄金树的情况呢。”云英想再劝他两句,可又不知道从何劝起。她感觉立夏的身上披着重重迷雾,也有预感,这迷雾要是被剥开或许她就会卷入另外一场是非;她的自我保护模式自动开启,不想继续探究更深的秘辛。 “可我要回去怎么办?”云英起身收拾自己的东西,顺便还将立夏手上的墨迹都一起洗了干净,自言自语道:“你们那条溪流上就没想过搭一座桥吗?还有围墙那边的守卫,你现在又不能陪我出去,那奇怪的辛坏蛋又不在。” 立夏捏了捏拳头,抬手拉了拉床内侧墙壁上的一根绳索,云英只觉得外面传来了一声叮铃铃的铃铛响,紧接着,这声音像是在往外扩散,越来越远。 “这是什么?呼叫铃吗?早知道有这东西还用我花这么多功夫吗?”云英好奇地越过立夏的身子扯了一把绳索,听着外面又是一波声音传扬开去,不禁埋怨了两句;没瞧见被她摁着肩膀的立夏因为这句话拉长了俊脸,再次偏开头摆出了不理她的架势。 辛离来得很快,不一会儿大嗓门就在院子外响了起来:“少……,立夏你拉铃铛是有什么事?身体好了就赶紧起来干活儿。” “辛大爷,立夏哥生病发烧身体虚弱,起码得修养十天半个月,你们这么大的花园难道就只有他一个花匠使唤吗?”云英听辛离竟然这么不顾立夏的身体状况,当下便站在了立夏这方。 ps: 等待加更的亲请明日再来,今天惯例双更,还有一更十一点左右奉上,等不及的亲可以先碎觉,明晚一起宰杀! 嗯……求……求订阅……求粉红……求打赏……要是通通有就揭晓“立夏”有口难言之隐私 093 欲言又止 辛离其实就一个个子大嗓门大,实则内心柔软堪比女人。 立夏生病他比谁都担心,听云英这维护的话不但没生气,还觉得这小女孩对着他还敢出言维护自家少爷简直就是熊胆大,证明她和自己是一路人。当即亲切感大盛,摆了摆手:“辛大爷那是给别人叫的,小姑娘直接叫我‘离叔’便成。” “黎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不能怪云英胡说八道,实在是前世她很喜欢这部电影,其中很多对白都记忆犹新。 “哈哈!”辛离却因为云英这句话笑得极是畅快:“小姑娘这话说得真是深得我心。对!从此以后谁要是惹了本大爷,本大爷就对他说‘离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辛离这人笑起来才真正让云英知道什么叫“声振屋瓦”,她觉得,若是把辛离放到冰雪天地去他能制造数场雪崩。不过也让云英一下子就觉得辛离并非想象当中那么“坏”,其实憨憨的还蛮亲切;待他笑够了得意够了,云英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离叔,我想要回去了。” “嘎……”辛离正想着大声唤了辛震来体验他的这句新口头禅,不妨云英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总能出乎他的意料,只得跟着重复了一遍:“你要回去?回去哪?”看了看天色,她陪少爷不过也才两个多时辰,可少爷在山背那足足等了她三天三夜啊,一点儿也不公平。 “当然是回我家啊,难道你们不准我回去。”云英这才想起她几乎是被辛离半胁迫进的门。该不会真的就如此一进不复返了吧。 “这个……”辛离摸了摸头,越过云英的头顶往屋里瞅,有心想要从自家少爷眼里看到点明示暗示什么的,却不料立夏整个人背对着房门。一副不打算理人的样子,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怎么?离叔又不能做主了?那离叔找个能做主的出来我问上一问可好?”云英的样子很难让人将她当做是小女孩对待,辛离的脑回路没有辛震那么好使,被云英这犀利的言辞一逼,竟然无语了。 突然,屋内飞出了一团纸。越过云英的脑袋径直落入了辛离探出的手掌中,打开来看了一眼,辛离的欲哭无泪地看了眼屋内,心说:少爷,别待会儿人家走了你又抽风跑去山背上枯等,要是有个万一,我们可担不起将军的责罚。心里头这么想,行动上却还是不敢违背立夏的意思,打头往院外带路道:“你可以走了。” “等一下,我去和立夏哥说一声。”云英想了想。还是没忘记和立夏打声招呼,转身跑到chuang边压低了声音凑在立夏耳朵边上告辞道:“立夏哥,我跟着离叔走了,你记得按时吃药,这儿是一罐子,明天要是我来还是这么多我就不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话。云英转身便跟着辛离往来路走去,没看到身后立夏在她走后转过身来,摸着chuang上她待过的地方,感受她留下的余温,细长的眸子中慢慢的暖意;吓坏了刚刚进门的辛震。 立夏也是在辛震进门时飞快的收回了眸中的暖意,又是冰凉一片。 “少爷,需要我请示了将军给你添个侍婢吗?”辛震还没从立夏那从未见过的眼神中回过神来,说到“侍婢”的时候顿了顿,下意识往门外的地方看了一眼,就像云英还在刚才的门边站着似的。 不要!立夏下意识就想张口说话。可不知怎的,面对着云英轻易张口就来的两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待到最后还是依照惯例给了辛离一个冰冷的眼神,这表示很坚决的拒绝。 辛离陪伴他多年,自然不会错看他的意思,当即将下山的念头给扔了出去;这时候。立夏伸手做了个写字的动作,辛震见状,从腰间掏出了纸笔;若是云英在这里见到这一幕指定会大惊小怪一场,因为辛震拿出来的笔是画眉常用的青黛,纸张也是裁制成手掌见方的小块形状。 立夏单手挥舞在上面飞快写了几个字,辛震拿到看后后轻声又问道:“在岐山溪上搭一座桥,少爷是想云英小姐来的时候能顺利过来吧?那需要我把花园里的侍卫都撤到前院去吗?” 立夏抿抿嘴,轻轻点了点头。喝了药又填饱了肚子,此时温度降下来睡意也袭上心头,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那厢辛震见他这模样,犹豫了半晌还是说起了今天才刚刚得的消息:“少爷,将军今日飞鸽传书说让您准备准备,九月时回京一趟。” chuang上的人却好像根本没听到他说的这句话似的,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掀一下;辛震知道,话已经带到,而且不管少爷怎么倔,对上将军怕也是没法子倔过去的;与其现在就担心他们两个会经过怎样的周折才会成行,倒不如现在想法子让少爷喝药才是。 说到药,辛震自然往他放药罐子的chuang尾看去,这一看,发现罐子里的药既不像是没动过,也不像前两日那样涓滴不剩;心里一动,推开了侧边小门,揭开恭桶却是没发现丝毫药汁的踪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难不成是少爷自己喝了药不成? 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记得少爷小时候就为了喝药的事情宁愿绝食,最后不得已之下将军用了不少代价才给他换回了望月朝的一种养生功法,这十年,少爷生病极少,少数的几次也是靠着年轻气盛硬撑了过来,可以这么说,他这十六年就没见过少爷喝过苦药。 回到chuang边,辛震动作轻灵地收拾起了左右的残局,有没写完的白纸,有混着红红黑黑还有油珠子的一盆水,还有清洗干净放在一边的棉布巾,还有脱在旁边的冰蚕丝书生袍,不经意的,辛震看见了枕头边的几滴黑褐色污渍,看颜色倒是和药汁一模一样;接着,他又发现这种污渍也出现在少爷的衣襟领口和袖口。 闻了闻脏水的味道,墨香和一种奇怪的微微刺鼻香味外只有淡淡的药味,证明少爷并未将一碗药的分量倒在里面。带着疑惑,辛震收拾屋子的动作又轻了几分、细致了几分,最后总算得出了一个结论:他家少爷在云英陪伴的两个多时辰当中喝了一碗他最痛恨的汤药。 而循着原路急匆匆下山的云英在安澜溪边遇上了同样刚刚从辣椒地里出来的乔全。乔全见了云英后并没有多问,只是笑了笑,“云英丫头一个人可要小心些。” “知道了,全叔。”和乔全一前一后走在回家的路上,云英有些心不在焉;她总是这样,许多事情都要事后才会想起来没有找到答案。 她要找的答案倒不是谜一样似的立夏和辛离,而是山谷当中的玉米地,回来的事后辛离总是大声吆喝着催促她快点,走在山梁上她竟然忘记瞧一眼山谷中的玉米究竟怎么养了?上次去的时候正扬花,再过几天就该有嫩玉米吃了吧。 嫩玉米还没吃着,云英的麻烦又找上了门。 经过了乔远芳婚事,云英好些日子都没回过娘家。顾八娘也是皮实脸厚,那天在老院子那么对待云英,回来后还是照样让远根和曼儿在关家住着,只不过白天得带些做饭的柴火和喂小鸡的青草回家。 原本想着能这样相处也不错,谁知道有的人就是得了好不知道珍惜,仗着云英还牵挂弟妹,顾八娘越发得得寸进尺;云英刚刚和乔全分手还没进家门便见着她倚在关家门口的歇脚石前,小腹已经微微凸出。 “顾姨……”出于礼貌,云英叫了她一声。 “云英回来啦,叫我在这好等。”顾八娘望了一眼乔全的背影,撇了撇嘴。 “顾姨可以进去等。”明知道贾氏板起脸来的威力,云英故意说给顾八娘听,她相信,顾八娘经历了那一次之后要是还敢进去说东道西,凭着贾氏的性子会给她脸面才怪。 果然,顾八娘闻言神情僵了僵,随即整了整神色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云英,你看顾姨如今身子越发地不便,嘴啊也馋得慌;本想割点肥肉补一补身子的,可如今咱们家刚翻修了房子,银钱实在不凑手。想起你以前经常带猪下水回家也能让人沾沾肉味解解馋,就想着也买些来尝尝。谁知道曼儿年纪小,怎么收拾了猪下水煮出来的东西都觉得难入口。你看你……” “顾姨你让曼儿洗猪下水?”算算顾八娘怀孕了时间也不过三个月左右,她也忍心让曼儿小小的一个孩子清洗猪下水。 “我这不是想着曼儿跟着你做过吗?要是我会洗,我不就洗了吗?”顾八娘的声音在云英的鄙视下越说越小,最后化作了咕哝:“我又不是没洗过,谁知道味道连曼儿洗的都抵不上。” 云英暗暗笑了,早就听杨氏说最近岳氏家传来了奇臭的味道,问呢岳氏就得意得说她是在准备赚大钱的秘方,后来乔齐媳妇才从乔齐口中知道,岳氏是去镇上买了许多猪下水回家煮;当时云英还在想她怎么了,现在倒是可以猜出顾八娘和岳氏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094 新的机会 顾八娘来让云英帮着洗猪下水还真不是单单为了她馋。 半年多的时间,她早已经将云英的付出看作了理所当然,就连云英借口帮忙做事带回家的每一样东西她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可以自由支配。甚至为了炫耀自己过的比较好,许多的东西她都带去老院子和岳氏分享,像猪下水这么大油的东西可是庄户人家的最爱。 岳氏和顾八娘原本也只是吃个嘴舒服,岳氏的宝贝当然也曾经尝到过味道。前些日子,乔金蛋突然回家,吃着岳氏特意给他留的酒席好菜,还嫌弃味道不如上次回家吃到的猪下水好,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就说起了镇上饭馆的生意来。 乔金蛋毕竟是在外混日子的人,突然就想到要是用价格低廉的猪下水作为主打菜开一家小餐馆,岂不是日进斗金! 这个提议一经提出立马得到了岳氏的全力支持,找来了顾八娘就是一阵洗脑,顾八娘如今怀着身孕,正削尖了脑袋想着怎么给肚里的孩子营造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如此赚钱的营生岂有不答应之理。 头倒是起了,乔金蛋以去镇上找铺子为由又消失在李家村,岳氏和顾八娘则开始了做猪下水的创业历程。可是许多东西真要摸到手了才知道是什么感觉,忍着孕期不适,顾八娘和岳氏热火朝天煮了猪下水,但不管是一次、两次还是三次,她们出手的猪下水除了恶臭还是恶臭。 昨儿乔金蛋回家带来了好消息,春草纺前方的南市场门口正有个小店要往外典,不管是位置还是大小都挺合适开餐馆。关键是有他们一群“哥们儿”罩着,餐馆能够以极低的价钱租到手。 现下万事具备,可就差好吃的猪下水这个东风了!今天顾八娘豁出来让成天跟在云英身边的曼儿试着做了一些猪下水出来,臭味倒是没她们做得浓。可也没云英以前做的那样能香得人流口水。被岳氏在后面一阵吹风,顾八娘这才想起还有云英这么个“枪手”,不用白不用。 “云英,该不会你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不管你爹死活、不顾远根和曼儿死活?连这么点小事都不愿帮着娘家做?”顾八娘将岳氏教她的话说了一遍,末了还想起刚才回来瞧着山包那边乔全家都收拾得像模像样的,还不是云英带着两个弟妹帮着操持的。语气便越发酸溜溜:“倒是,你爹又不如乔齐两兄弟有出息,可你想过你齐叔家里也三个小的,怎么也轮不上管你们三个啊!还有,你全叔膝下虽然就一个儿子,凑不成儿女双全,人家不会另外找人生女儿吗?” 前面的话云英都还能听出来顾八娘的不甘,可这后一句她就有些莫名其妙了,乔全的“儿女双全”管她什么事?突然,云英脑海里灵光一闪。庄户人家也有人讲究“儿女双全”说才是个“好”字,她想要把一双弟妹带出来走贾氏这边肯定行不通,顾八娘倒是提醒了她,乔全那边可以过继啊! 不过还没问过乔全的意见,云英现在也不敢擅自做决定。顾八娘不是想要手艺吗?成,那得拿东西来换。 “顾姨。你等等,我进去和婆婆说一声,待会儿就过来帮你做菜。”云英掩去眼中的亮色,以一种为难的口气答应了顾八娘的请托。 帮忙做猪下水,不代表就会一手一脚的教顾八娘做;加上顾八娘想着有一就有二,今儿天色太晚,若是真的跟着去河边有个万一可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晚上这顿,顾八娘只是吃着了一顿美味无比的猪下水全餐。有加了豆瓣辣椒粉蒸的肥肠、凉拌的心舌肚、时蔬烧三鲜、还有雪白的猪肺汤。 这一顿,云英可是拿出了真本事,桌上的东西不但看上去颜色好看。吃起来更是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给吞下去;乐得回家来的乔木头难得地夸了几句好。云英怕顾八娘紧跟着就说出要秘方要菜谱的话来,故意和乔木头说了许多关于新房子的话题,让乔木头带着把他那土木结构的三间正房一间偏房给逛了个遍,觊着顾八娘不注意还塞了俩钱到乔木头手里,并很感触地说道:“多谢爹没有把女儿推进火坑里。今后女儿会孝顺爹的。只是爹和顾姨有时候要为我着想,远根和曼儿在我家都住了这么几天,你看房子都弄好了……。” 乔木头不知道是被话感动还是被手里的五文钱感动,虽然也是往正房的地方看了一眼,终究还是咬了咬牙:“爹晓得了。是你顾姨说房子粉刷没干,怕远根和曼儿受了潮。既然你婆婆嫌弃,那让他们还是回家住着吧。” 有这话便够了,云英满意地告辞出来,拉着远根和曼儿就是一阵面授机宜,两个小的对她完全是言听计从,连连点头保证完成任务;她这才踏着欢快的步伐回了关家。 贾氏见她眼角眉梢都带笑,不由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也是你年纪小精力好,在外面疯了一天还能笑得这么欢。厨房里我给你烧着一锅水,洗洗赶紧睡了吧。” “婆婆你晚上别摸针线,坏眼睛的。”云英心里感动,也回了一句关心,转身去了厨房。 在关家,别人都叫“灶房”的地方叫“厨房”,还比别家多了一间花费不小的“书房”,高低之别立时就显现出来。洗了澡,云英没忙着回房睡觉,而是进了贾氏房间把今天顾八娘找她的事情说了一遍。贾氏阅历广,一下子就猜出来云英答应帮忙是有所求,但很好奇云英这脑袋瓜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便配合着云英的卖关子问了出来:“你是想和顾八娘做什么交换吧?” “婆婆就是英明。”云英狡黠一笑,杏眼弯弯像天边那轮弯月,闪闪亮亮极是清澈动人;“你说让全叔过继了曼儿、让远根能去镇上念书,这两个交换条件不错吧?” 贾氏细想了下,担忧道:“你全叔那边说一声估计问题不大,可眼下你都能卖出十两银子的卖身钱,你爹和你顾姨会轻易松口?他们松了口,老院子那边的人能善罢甘休?要是这猪下水真的能放餐馆里卖钱,远根念书的问题倒是不大,只要进了书院,以后咱们多帮衬着点便成。” “老院子那边我决定交给大婶婆和三婶婆来说动;这秘方和菜谱其实只要是个人愿意细心琢磨也能成,只是估计大婶婆和我顾姨各自都怕脏怕累的才这么久也没找着门路,所以什么秘方菜谱的我决定让全叔出头;反正我以前拿回去那些东西都说是关平哥在镇上得来的,推在全叔身上也不是不成。”只要是想到的事情,云英定然能方方面面考虑许多,在路上,云英就将怎样实施计划推演了几遍,根据顾八娘等人的反应也想出了几种应对之法,此时回答起贾氏来倒也头头是道。 半年前云英推门大声说愿意做自己家代理的时候贾氏便知道她的早慧,贾氏生在京城,父亲地位又不凡,拜出身所赐,“神童”她见过不少。云英的聪慧虽然让她惊讶,但绝不会震惊;说来这也是云英的幸运。 云英是带了部分猪下水回的关家,知道贾氏不耐烦闻那股味道,干脆趁着她睡了将剩下的猪下水全都炮制成了美食,装木盆里放在水缸中才回房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暗沉,整整两个多月都没下雨的老天似乎要给庄户人家一点脸面,来一场透雨缓解下人们的焦急。云英也很焦急,她霉起来的胡豆瓣能经历这样恶劣的天气,可不能被雨给浇湿;谁知道赶到山包那边乔全家才发现杨氏和乔全比她还着急,竟然全家出动,又在那间杂物房上面加了一层麦草,还在霉胡豆的架子上盖了一层油毡。 见云英来,杨氏拿出了一篓鸡蛋,看样子有三十来个,“这些鸡蛋都是家里自己的,云英你拿去试试,废了也没关系。”杨氏那动作和口吻其实还是挺心疼鸡蛋的,在她看来,云英连抱窝的母鸡都不要就像孵小鸡不吝于痴人说梦,只是因为心疼云英,支持的态度是不会少的。 鸡蛋是一文钱两个,鹅蛋是一文钱一个,这些云英都是打听好了的,当下也不罗嗦,接了鸡蛋在手:“三婶婆,到时候出小鸡了我还你六只。”这一收一换,云英猛地啊了一声:“以后要是这行当能成咱们也可以这么干!鸡蛋换小鸡。” “成了再说吧。云英,灶房我给你留了炒胡豆,没事兜些在身上吃着玩。”杨氏是知道云英和乔全还有别的事要干,笑着招呼了乔齐夫妇和乔成铜领着一群孩子就开始往外“迁徙”,不过她家老的少的听到胡豆俩字貌似都有些走不动道,杨氏见状不由笑骂了一句:“瞧你们一副馋像,家里还能少的了你们的吗?” 说起这胡豆,绝对是杨氏现在哄孩子的绝招。云英留了两百斤胡豆在家,除去了一百五十斤打算自家和杨氏家拿来做种外,拿了五斤给杨氏,并教她加了沙子和粗盐炒出来,味道又香又酥,不光小孩子喜欢,乔成铜也多了一道下酒菜。 ps: 如无意外,还有两更,要还债的啊…… 求新债务! 095 立夏辛苦 云英把鸡蛋暂时放在乔全家里,让乔全先去南山头砍两棵竹子回来编成篾条耙子放在锅里三分之二的地方,琢磨着这活儿怎么也要个大半天,云英便没改之前的计划,拿了胡豆发足就往西山头跑。 她发现,多这么折腾几回,体力真是越来越好。上了黄角楠山背时竟然大气也没喘一口,强抑制住从山脊草坡上直接滑到山谷中的冲/动,云英沿着山背往小溪流走,自我安慰着要是过不了小溪再转回来也不晚,毕竟立夏的情况要比玉米多让人挂心些。 让她意外的是,小溪上竟然多出了一条木桥,木色很新,可踩上去相当的结实,就算是匆匆新建而成,质量那也是让人无话可说。 云英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立夏所住的院子外,院门也敞开着,也不知道立夏在不在。在如此清幽的环境中,云英不由放轻了脚步,动作也从先前“风一样的女子”变成了现在的小碎步淑女。 刚刚进了院门,云英就瞧见站在井沿边上的背影。墨色的发丝披散在肌理分明的麦色/裸/背上,素白色的细棉长裤因为清水浸透显得有些贴身,更形翘臀紧窄、双腿修长。 哗啦啦―― 昨晚一夜发汗,立夏今早清晨醒来就觉得浑身黏腻不对劲,看天色尚早,便干脆在井边掬水洗澡。许是大病初愈,又许是云英小碎步太小心翼翼,还或许是水声阻隔,井沿边上武艺不凡的立夏根本没听到云英进门的动静。犹自又从井中提了一桶水兜头浇下。 水声过后,立夏伸手往后耙了耙头发,甩甩头,感觉头脑都清醒了许多;探手取了边上布巾一抹脸上冰凉的冷水。转身…… 顿时,两人一同石化当场。 “立夏哥你是想死吗?昨天都才发了高烧今天就洗冷水澡!”云英对男色没有太大的兴趣,惊艳之后很快便是担忧,担忧在出口之时又化作气急:“我发觉你是觉得昨儿那锅苦药吃得不过瘾是吧?我这就去给你找找找有没有黄连。” “不要……”想起昨儿还没加黄连就苦得发涩的汤药,立夏的拒绝毫不犹豫就脱口而出,末了才想起自己此时衣衫不整的模样。耳根到脖子都通红一片,运功在脚下一踮,整个人以云英肉眼难辨的速度消失在了院子中。 嘭―― 云英只来得及听见他关上寝室门的声响,眨了眨眼睛,杏眸圆睁:“立夏哥!你会武艺?”而且不是那种架子花式,而是实打实的轻功!穿越到穷乡僻壤见个外人都难,云英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和武侠沾上边。昨日被辛离带着跳过那条一丈多宽的溪流她还以为是人家身手敏捷,这么看来,人家那是有武艺在身。 花匠都会轻功!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原本只想在李家村或是百家集平平淡淡过完一辈子的云英突然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没,想到外面或许随便拉个人出来都是武林高手。那她这样的软脚虾出现在外面不是处处都危险?算了为了保命起见,她还是待在乡下地方安全些。 门内急速换装的立夏要是知道短短时间内云英就能从他露的一手功夫联想这么多指定会手脚僵硬摔倒在地。腾云朝乃至望月朝像他这样能幸运得被天下第一高手收为义子悉心传授武艺的就他一个好不好,而且他还学了人家望月朝国师一脉单传的功法才能这么身轻如燕。 所以说,这个世界的武林高手并非云英想象当中那样可以量产的。 可惜云英根本不知道这个讯息,不然游历之路也不会开展得那么周折婉转。现在的她正蹲在井沿边上看其中两盆几近干枯的植物,那是两盆爬山虎。只是她有些奇怪。爬山虎怎么会在狭窄的花盆里养,不是才怪呢。 “望月国、紫玉葡萄,死了。”立夏穿好了那天的花匠打扮,湿湿的头发也被他用细布条在头顶扎成一束,站在云英拿手上的纸碰了碰她,纸上有细细的黑色痕迹。 云英回头望了他一眼,暗道还算他识相,知道待会儿要去山谷看玉米,都没穿得像昨儿那么“骚包”。不过?“紫玉葡萄?那是什么?” 立夏想起葡萄一词在滕云朝都只有少数的高官望族人才知晓,以为云英是不知道。略有些遗憾地写道:“吃的,过些日子请你。” “请我干什么?”立夏写字的速度很快,又写得模糊,还用的繁体字,云英有些了解他为什么明明能学会说话都不说了。写字这么快,接触的人又不多,时间久了自然就懒得说了;可他懒,她更懒,能听为什么要辛苦去看?所以抬脸不看立夏手里的纸笔,反倒盯着他的脸认真重新问了一遍:“是请我吃紫玉葡萄吗?好吃吗?味道甜不甜?” 她说得很慢,立夏也看得很清楚,但还是下意识就想提笔,纸笔却被云英突来的眼疾手快抓在了手中:“这纸有个香味,我很喜欢;还有这笔?怎么和毛笔不一样?能一起送我吗?”虽然是询问,云英却是想着昨天的辛苦以及她全被立夏吃到肚里的薄饼,理所当然又光明正大的用纸将青黛裹起来放在了她的宽腰带中,杏眸弯弯中满是挑衅,好像在对立夏说:你来拿回去啊。 教育立夏的人没有灌输他太强的男女概念,但他自己私底下看了不少的书籍,五花八门样样皆全,自然知道不能伸手去云英腰间取回东西;还顺道地想起了云英昨儿和他在一张chuang上待了许久,耳根又开始发红。为了不让云英发现他的窘况,他张了张嘴,很是自然地接下了云英的问题: “好吃,甜。” 说了后连立夏自己都觉得奇怪,对上别的所有人他都认为写字比说话方便,只有云英,听她娓娓善诱地引导,不知不觉中他就能跟着发出声音来。 云英可不顾立夏的怔楞,兀自高兴得夸赞道:“立夏哥的声音真好听,这么好听的声音都不听还去辛苦辨认你写的什么字,我才不做那样的傻瓜!我可是给你说了,要是你能用说的回答我就用说的,不然我就不给你好吃的吃。” 立夏没见过云英和远根和曼儿相处,也没见过别的哥哥姐姐哄弟弟妹妹,自然不知道此时被云英当做了三两岁的孩子在诱/哄,相反还觉得云英说话亲切温和,很是暖心。由衷得扯了扯嘴角,来了一句举一反三:“要好吃的。” 立夏都这么配合,云英当然要说话算话,从竹篓里抓了几颗胡豆放在立夏手里:“立夏哥吃早饭没?我这里虽然还带着好吃的,可要留着我们中午又吃。”都是辛辣的东西,可不能早上吃。 立夏今早起得晚,还没拉铃铛要吃的,被云英一说倒是觉得真的饿了,拿了胡豆在手里看看,便放进嘴里磕开了外皮,内里虽然还有些发硬,但立夏也有一副好牙口。回房拉了铃铛,胡豆都还没嚼完院外便传来了辛震的关心的问话:“少爷起来了……”一句话说到一半便瞧见和立夏一起坐在井沿边玩着花盆的云英,还算他比大嗓门的心里机灵多了,话音一转接了下去:“问起立夏你今天能干活了没有?还特意让我们给你准备了清粥小菜,让你吃了之后赶紧去瞧瞧黄金树。” 其实后花园真的是有个小花匠叫“立夏”的,不过在云英和立夏相遇的那天之后,真正的小花匠立夏和他的爷爷便得了一笔银钱改了名姓换到了别的地方做事。这后花园成了现在立夏一个人的天地,只是苦了辛离和辛震两个也要兼着做花匠的工作。 在辛震想来,立夏这样不表露身份也好;有些攀龙附凤的人为了能飞黄腾达可是无所不用其极;云英这样的穷丫头还是别知道和她相处甚欢的是这岐山别庄唯一的主人好,不然弄到最后全都不舒坦。 井沿边上被辛震手脚勤快的摆放了小桌子,拿来了碗盘,还一手一脚得帮立夏盛饭递上筷子。云英越看这一幕越觉得奇怪:“这位大叔,你为什么对立夏哥这么恭敬?” 辛震差点手一抖丢了筷子,实在是十来年习惯使然,云英没说话他竟然忘了还有人在身边,一切都按照之前的规矩来做事。抬眼看了低头吃饭的立夏一副不打算插手的甩手掌柜架势,辛震只有自立自强,自编自话了:“呃,这位小姑娘就是辛离说的云英了吧。你是没瞧见这岐山别庄偌大的后花园和下面那山谷了吗?全靠着立夏手脚勤快动作麻利,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们家夫人和少爷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摆弄些奇花异草,没有立夏在,好多东西都不知道该怎么养?” “这后花园和下面山谷的范围这么宽,只立夏哥一个人打理不是很苦很累!”云英心道这主人挺不厚道的,简直是不把人当人看,随意奴役。 不过在心里还是补了一句:虽然立夏的待遇看上去貌似还不错。 096 玉米活了 辛震暗道难怪辛离能够说这乡下丫头还算不错,想不到她竟然会出言维护一个小小花匠。当即顺着云英的话状似认真的考虑了一下,点头建议道:“小姑娘说的也有些道理,不知道小姑娘可有兴趣帮忙打理着岐山别庄的后花园,要是做得好的话月钱和立夏一样,三两银子一月。” 三两银子?!云英眼前一亮,按照她早已经换算好的公式而言,糙米一块钱一斤的时代一月三千块钱简直就是被幸运砸到了头。 抛开家里的事情不说,种花养花可是她的爱好,又能满足自己的爱好又能挣银子,这样的事情怕是谁也无法抗拒的诱/惑。不过在被诱/惑之前,云英还是有些事情是必须要搞清楚的。 “我先说,不管多少银两,我是绝对不会卖身为奴的。”云英穿越来就为着不被人卖给人家努力着,这底限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跨越的。 辛震暗暗庆幸当初没有答应辛离的建议让人去山那边买了云英,不然买不到不说,指不定还让她抵触了别庄;当即摇手道:“岐山别庄前院里丫鬟仆役够多了,不需要再买人。”而且就算买人也肯定看不上你这样的,端盘子送水都不够赏心悦目。 “那就好。不过还有,我不会住在这里,也不会每天都来,有时候有事耽搁的话不会扣工钱吧?”云英的问题条件还挺多的,这些她自以为的面试条件要是真的被人牙子带来的人当着辛震的面问出来,那问话的人非得被辛震一巴掌拍死不可。 干活儿的人多得是。能来岐山别庄的无一不是精挑细选,就云英这样长相不出众、说话爱顶嘴、气势不让人的模样能进来才怪。可千嫌弃万嫌弃都抵不住主子喜欢啊!于是,面对云英如此高调的问题,辛震很豪气得拍胸脯表示道: “只要立夏不说什么。我是每月都会按时给你工钱的。” “你能做得了主吗?”而且,立夏不会“说”吧?后一句为了照顾立夏的情绪云英并没有说出来。 饶是如此,这句质疑也是让辛震这个岐山别庄大总管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震天响的咳嗽终于是换来了埋头吃饭的立夏关注。见了立夏冷冷的眼神以及明显的逐客令,辛震忙点头道:“我受我们家主子指派专司负责后花园事宜,只要你不要想插手前院的事情。这点小事我还能做主的。” “这还差不多。不知道大叔怎么称呼?比离叔要靠谱多了。”云英听这话算是放了心,她还不想往前院跑呢。 “你叫我震叔吧,既然你现在成了立夏的下手,他这边你就多多照应着点、担待着点,我就先走了。”要是再不走,少爷就得发飙了。辛震可不想惹怒立夏,笑着摸了一个小巧的银元宝在桌上:“立夏,这是五两银子,要是这小姑娘做事还算认真,满了一月后你就帮震叔发给她。” 他的意思呢就是打算让立夏用银子限制着云英努力干活。别动不动好几天不来;谁料他这边刚刚转身,那边吃完早饭的立夏随手就把银子推到了云英面前。 “现在就给我?”云英指着自己的鼻尖,询问立夏。 立夏点了点头:“给。” 云英却是不舍得看了一眼那个做工明显上好的银元宝一眼,示意立夏将它给收起来:“这个你先收着,我的工钱是三两银子,身上可没银子找补给你;而且这还没开工呢就拿工钱我会觉得心不安。” 立夏想了想。伸手在腰里摸了一把,想起今早拿出来的纸笔被云英收了,起身就想进屋重新拿一副出来。云英自然发现了他的小动作,猜到了他的意图,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不放:“立夏哥,你快带我去看玉米,呃,黄金树。” “给你。”立夏被她扯着袖子也不好生拉硬拽,只好重新坐回位置,没法写。只好硬着头皮用说的:“工钱……” 很好的逼迫体验,立夏都开始自发学习他想要说的话该怎么发音。 “无功不受禄。”云英踢了踢脚底下被她倒出来的两株爬山虎,发现根茎并未完全干枯,兴奋地丢了立夏的衣袖蹲身捡了起来:“立夏哥,这个还能养活。”意思是。我要开始干活了。 立夏手里拿着五两银子,心里不断闪现云英曾经说过她家里的境况,这五两银子他不知道能买什么东西,但云英却是曾经说过五两银子就能够让远根去镇上书院念书。他想帮她,而且他觉得这银子云英能够拿得理所当然。 终于,立夏在几乎憋红了脸后学着云英的口型又说了两个新词汇:“玉米,活了。” “我说这个还能养活,你说玉米活了……”云英说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听懂了立夏的意思,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啊――你说玉米活了?!” “唔,玉米,活了。给你。”这是立夏开口一来说过的字数最多的一句话,虽然模模糊糊不一定能让别人听懂,但云英这老师却是懂了,偏着头杏眸发亮:“你是说我提供的方法救活了玉米,所以这是给我的奖励?” “嗯,全是。”立夏也越来越觉得僵硬的舌头能在嘴里转动了,能够让喉间想说的词汇从嘴里冒出来;当然,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说出来的话和云英小嘴里蹦出来的字眼相差许多。可是每当他说出一个新词汇或是新字眼时他都能从云英发亮的眼睛中找到信心,敢于说出更多模糊不清声调不匀称的话来。 为了鼓励立夏说话的积极性,云英暂时收了银子,打算改天看到辛震的时候还给他。她虽然喜欢钱也需要钱,但从没想过要不劳而获。 收了银子后,立夏总算能安心地带她去山谷看满山的玉米了。也不知立夏是怎么做到的,云英到的时候还能看见满山满谷的玉米地多了许多草木灰,仔细一看,有的玉米杆上还残留着黑褐色的百部水痕迹,接连走了许多颗都没发现虫子肆虐的身影,倒是瞧见了不少玉米棒子冒出了浅银色的须子,用不了几天,就能吃上清甜或是软糯的嫩玉米了。 ps: 亲们,这章加更的有些瘦了,可老天不饶人,外面打雷闪电的实在不敢顶风作案,明天会更一章肥点的补上。 老天见证,最多半小时这章就够了…… 097 一说过继 和立夏说好了以后只要有空都会上山上来帮他做事后,云英带着一株爬山虎下了山;不意外地发现了乔全在辣椒地里检查转悠,时不时就矮下身子拔去杂草丢在一边,真是认真又敬业。 云英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他说了让他背个名头的事情,乔全无所谓的点头应下,并收拾了东西立马就要带云英去杨氏家仔细琢磨琢磨剩下都还需要做什么,感动得云英真想大声高呼一句请对人了。 今天回来得有些早,去了乔全院子让他把耙子放到了锅里,然后把三十个鸡蛋一一摆在耙子上面,盖上棉被增加温度,因为本身就是阴历七月的炎热季节,锅下面便不用来火,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维持温度不会散去,人工孵小鸡的第一步就算做成了。 不过事儿可没完,这些鸡蛋每一天都需要上下翻动一次,大约五天的样子拿起来对着阳光照,有黑点的留下,没生出黑点的淘汰;再过五天,黑点在增长的留下,黑点没什么变化的说明小鸡并没有发育,再淘汰;到了半个月的时候若是转动鸡蛋里面已经成型的小鸡不会动,那也属于死胎,排除了死胎后下面维持温度的火力就可以完全熄灭,让小鸡在自然条件中破壳而出。 同乔全说了这几日的注意事项后,云英出门回家时特意走得很慢,果然在门口又看到了翘首以盼的顾八娘。 “云英回来啦。”顾八娘远远就亲热得招呼开来。昨儿云英做好的那几道菜她特意留出了一些,今天送到岳氏家里去时乔金蛋正好在家,尝过之后直接拍板定案。说若是餐馆能有这样味道的东西售卖指定会赚大钱;又怕岳氏和顾八娘不相信,乔金蛋指天指地的描述了别人家餐馆的东西有多难吃,说得是天花乱坠,也说得两个女人心里如同猫爪似的。恨不得立时就把云英的手艺给抓在手里。 她们可没想过要找云英合作,按照乔金蛋说得那么赚钱法,岳氏和顾八娘可不想再多一个人出来分一杯羹,使唤云英免费做活儿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这不,银钱交给乔金蛋弄铺子去了,过几天就要开门做生意的,顾八娘便想着这两日一定要云英当着她做一遍那些用猪下水做出来的美味菜肴。 “顾姨这是去哪?”云英装作不知顾八娘的用意,懵懂回道。 “昨儿你不是回家做了饭菜吗,你爹和远根两个难得吃得那么高兴,我便想着让你教了我做,以后也别经常麻烦你。”顾八娘深知云英疼爱一双弟妹,又重孝道。想必一定大帽子压下去便百事可成。 可云英心里也是有她的一番盘算。摇了摇头。为难地看着顾八娘的肚子道:“顾姨,这事儿现在不成的。我爹有多看重你肚里的弟弟妹妹我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有个万一我可不敢担干系。要是爹爹和远根馋了。我回家给他们做便是。” 昨天刚刚做了一顿不可能今天又回去吧,云英还要等着杨氏那边的好消息。便只有暂且吊一吊顾八娘的胃口了。 且不说顾八娘无功而返又回家找了曼儿骂一顿出气被乔木头撞见的一幕,就说乔家老院子那边,杨氏得了乔全那透出来的话后是领着乔齐媳妇就端着针线篓子到了院子中井沿边的大树下做起了针线活。 大热天的,村里人也开始习惯吃了晚饭聚到凉快的地方说说话啥的;乔家老院子这井沿边上便是上游好几家人聚集的地方;男人们在一边抽旱烟说田地里的收成,女人们就聚在另一边东家长西家短说着新鲜事。 今晚上杨氏来得算是早的,占据了井沿边上最凉快的位置,而且那位置还是平日里李氏的宝座。 刚坐下,早一步出来的李长久媳妇就神神秘秘靠了过来:“乔三婶,听说你们家老爷子快不行了,那这家子的童生试不就去不成啦?”说“这家子”的时候,李长久媳妇比了个“二”字,明显是指李氏家。 “下个月就是童生试时间了,老爷子一辈子就指望乔家能出个秀才老爷,现在要是过世可怎么瞑目啊?”杨氏出来补衣服只是个幌子,便干脆放了衣服和李长久媳妇说了起来。 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怎么也掩不住。当初乔百胜硬是要选择跟着乔成银的时候便已经说定,他平日里挣的银钱和东西都归李氏家所有,所以遇上生疮害病的都不用另外两个掏腰包,唯有百年归山之时需要三兄弟齐心合力办一个风光的葬礼。 乔百胜的年纪在李家村已经能算得上元老级,平时小病小痛也就罢了,可七十八岁的老人家一旦病了那可是要人命的大病;要是家里没什么要紧事或许就任老人家寿终正寝了,可现下不行,乔远福和乔远贵的童生试已经花进去五六两银子,眼看就要进考场的。若是老爷子在这时候有什么万一,这两个亲孙子可是要在家里守孝,要被取消参考资格的。 于是乎,李氏和小李氏以及罗氏都卯足了劲头想办法吊着老爷子一口气。为了吊住老爷子这条命,乔榔头专门找了镇上的大夫给他看过,这些时日一直都用人参养着。人参需要多少银子自然不必细说,杨氏成天就听见院墙那边几个婆媳较劲的争吵声。 杨氏正说得起劲,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李氏带着两个媳妇站在她身后黑沉着一张脸;见她转头,不由嗤笑一声道:“你以为我这做媳妇的像别人做媳妇的那么轻省,不但不管公公死活还在背后说闲话。” “我说闲话?我说的可是大实话。”杨氏不甘示弱地站起身子,和李氏一高一矮,气势上面就占了上风,“当年是谁在公爹面前说大话的!现在不过就是几两参须,昨儿我都还听见你让石头媳妇熬药的时候省着点用,难道这就是你的孝顺?” 李氏被这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憋死,狠狠瞪了小李氏一眼,这些事情私底下说说就好,她昨天倒好,就在墙根下大声问出了声。 “三婶,我们家的境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远贵和远福两个小的今年要一起参加童生试,家里哪里还有余钱给爷买好药,就是现在,都是我们回娘家借钱凑起来的。要是三婶银钱凑手能借我们二两银子,以后远贵和远福有出息了一定会回报三婶的。”小李氏倒是会说话,柔柔弱弱的一句就把杨氏的路给堵死了。 李氏有帮手,杨氏也有帮手,乔齐媳妇的嘴巴也不是吃素的,见自家婆婆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忙接过了话头:“石头嫂这话说得。难道你们不知道我家小叔城里帮工的东家跑了,小叔没钱娶填房不说,回村里生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我婆婆那两个银子没法子给小叔买个好地基都让小叔带着孩子住废宅。哪像二伯娘,还能花银子给木头哥娶媳妇,买地基建房子。”对外,李氏一直宣称下游沙地里的宅基地是她花了银子给乔木头买的。 “乔齐媳妇,你娘家不是日子好过吗?那你多帮衬你小叔子些啊。”罗氏也不甘示弱地冲着乔齐媳妇呛声,她和小李氏、李氏为了吊住乔百胜的老命最近都站在一条阵线上呢。所以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我要怎么帮衬?要想给小叔寻摸个心眼好人能干的填房又没那本钱;就连我家小叔听说木头哥娶媳妇的事后也一直叨叨着这辈子不娶妻了。”乔齐媳妇反问了罗氏一句。毕竟,谁让李氏家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表现了娶妻的花费不菲。 “他真这么说?难道就一个远成就够啦?”杨氏心里暗笑媳妇总算是把话题给掰正了,面上很是“惊讶”地露出着急的神色来。 “婆婆,反正我听见小叔这这么和齐哥说的。”乔齐媳妇演起戏来眼不眨气不喘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一个怎么行?说什么也要儿女双全凑出一个‘好’字来。”杨氏拍了下大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就准备起身,却是被乔齐媳妇眼明手快抓住了袖子: “婆婆,你现在去找小叔要怎么说?要是小叔不懂事让你给他寻摸个生女儿的人怎办?你老可别着急,要是小叔以后真的不打算再找,我把枝儿或是叶儿过继一个给他不就成了吗?” 众所周知杨氏娘家就是百家集那边靠县城的村子,那个村子里的人就迷信“儿女双全送终才是福分”,许多只有儿子的人家便会找女儿多的兄弟姐妹过继一个,反之亦然;乔齐媳妇和杨氏这一系列对话一点也没让人怀疑。 刚刚到场的岳氏反倒是帮杨氏考虑起来:“乔齐媳妇,这儿女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继到身边的?还是要看八字合不合。” 岳氏嘴上这么说的时候便有不少人在心里嘀咕着乔齐媳妇的好算计,她女儿多将来的嫁妆可就要多置办一份;过继一个孩子给乔全,今后就能少置办一份嫁妆;而且亲兄弟名下,女儿就在身边,不会受气。有杨氏这个公平的婆婆在,就算女儿过继出去,和难道还能饿着不成?这边又能省下好多年的粮食。 ps: 亲们别等今天第二更了,明天会三更补上今天欠下的。 爱瑷下班回家时遭遇大暴雨,此时头晕脑胀中,吃了药,睡一觉,托下雨的福,爱瑷明天休假。放心,都二十三号了,就是明天起不来也要用念的写完三更保住全勤。 098 琐碎杂事 一群女人凑到一起八卦就是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能从东边扯到西边,更有甚者,聊天的话题还能根本挨不着边。 不过今天井沿边上的聊天盛况微微有些变化,话题都绕着乔全的事情说了许久了,而且说这个话题的时候,女人们很自然得都凑到了杨氏身前,以期能听到更多的一手消息。 这边杨氏倒是众星拱月一般分身乏术,那厢李氏和小李氏、罗氏三个则被晾到了一边,要知道,因着家里多了两个考童生试的人,这三人已经做了很长一段时间众人的焦点,每天都要不厌其烦地同人夸耀一番。 只见李氏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难看得要死,罗氏注意到婆婆的脸色又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心里舒坦,想了半晌只有接了岳氏的话头讽道:“大伯娘,可惜了你们家金蛋现在都还没成亲,要不然过一个给乔全养着多好。” 岳氏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不说我们家现在还没孙女,就算有,可没那么多女娃儿往外一个个的送。” “哪里是送女儿了,都是没法子的事情。”杨氏微微有些遗憾:“其实我们家乔全也是的,不管我怎么说他都不愿再找个,哎……实在不成,也只有给他过继个女儿在名下了。”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乔全兄弟那么些个,随便从谁家过继一个到名下都成。”董三嫂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就算乔全今后要娶媳妇也可以过继个女儿在膝下,儿女双全后也有利于更多的孩子出生。” “不过你们乔全怎么突然说回来就回来了。镇上的工他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一瞬间,又有人把话题扯到了另外的地方,杨氏瞧着岳氏和李氏两个妯娌都听明白了自个儿的意思也满意地转移了注意力,和那些女人们说起了别的事儿。 有了这个伏笔在前。乔全过两日找了乔木头说过继的事情时顾八娘便没觉得意外,反倒是觉得乔全能选中自家还挺荣幸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曼儿小模样不不错,平白地过继出去岂不是捞不到半点好处了? 正当顾八娘犹豫之时。小李氏被杨氏的一两银子打动,在李氏耳朵边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李氏亲自来了一趟下游的河沙地,直接命令顾八娘不要破坏“兄弟团结”;本来正想要和婆家搞好关系的顾八娘只得忍痛把曼儿给了乔全。 好在乔全紧接着便跟着云英来了乔木头家,一肩挑下了云英所有的交代,并由着云英提了让远根念书的条件来,他则要负责教会乔木头清洗那些熏人欲呕的猪下水。 最后,这两件事情竟然磕磕碰碰做成了,中间看似还没有云英丝毫的干系。在童生试开始前。乔木头家和岳氏在镇上的餐馆还真的如愿开了张;乔木头也带着远根在书院报了名。待得九月县试后就能如愿上学念书。 一场透雨结束了七月的炎热,迎来了收获的八月。乔家人没有稻谷,男人们就纷纷去了村长家报名去安澜溪那边李地主的田里做短工。乔远宏作为乔家稍微有点见识的男人则有个更伟大的任务――陪乔远福和乔远贵去县里参加童生试。 童生试只有两日,而且会在八月初十放榜;随后关平便会启程去县上迎来两年一度的县试。 也幸好有这么多的事情忙碌着。乔家才没有人知道云英和乔全、乔齐两兄弟从安澜桥边上的小路运了一次又一次的东西到珍味居。豆瓣酱、辣椒,渐渐在珍味居腾出来的仓库中堆积如山,云英教会了刘二掌柜派来的人用什么比例给豆瓣辣椒加盐、花椒等提香的方子后专程找了刘大兄弟两个,说出了上一次他们为她找到的种子中有一种便是珍味居如今需求量超大、价格居高不下的菜籽油种子。 两个人震惊之余倒也没多惊讶,答应了云英会在十月之前帮她收集一部分菜籽,不过看他们的神情云英也知道这事儿有些强人所难了,失望之后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反过来劝他们不要着急。 毕竟她手里的银钱暂时还不敢动,没田没地的要拿什么土地来种?而且技术没成熟之前她也不敢贸贸然就让刘家两兄弟往里面投钱。 虽然面上的失望遮掩得没人看出来,可查看完没了一颗辣椒的小山坳后上了岐山别庄的云英还是忍不住惯性得在立夏面前抱怨起来:“立夏哥,为什么要做点事情就感觉这么难呢?束手束脚的感觉真讨厌。” 两人此时坐在山谷中的凉亭里,凉亭中因着立夏的要求摆放了一整套桌椅,桌子上放着还带着热气的嫩玉米、玉米面馍馍、还有一竹筒玉米面和着大米的玉米饭,看来云英是将心里郁气都发/泄到了做吃的上去了。 立夏就坐在她对面,身上依然是那身她看得习惯的花匠装束,闻言默默拿了一个玉米面馍馍小口小口咬着吃。 “听说我大婆婆和我家后娘在镇上开的小餐馆生意还不错,好像我那金蛋叔都准备在镇上买院子了。你说我奶听到这消息后会是什么表情?这次家里可没女儿给她们算计着卖掉换银子了。不过要是我那两个堂哥真的过了童生试,情况又不一样了。真是搞不懂那些人,比来比去有意思吗?”云英碎碎念着一粒一粒掰了玉米往水潭里丢。说着说着,云英又想起还在书院里,过两天就要起身去参加县试的关平,念及他少年老成的脸上那严肃的神色就不自觉想笑: “其实我也没免俗啦,听着他们一个两个说得那么得意,我都差点告诉她们别高兴得太早。关平哥肯定比他们两个厉害!”关平过两天是直接从镇上走,前天回家拿银钱的时候特意单独给她保证,此去一定能摘个秀才的头衔,而且听他口气,似乎还打算一路往上考。 关平哥? 立夏吃饼的动作顿了顿,这是第几次在云英口中听到这个称呼?飞快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笑得得意的云英,最近因为吃喝上面跟上来,小妮子的脸蛋更圆了,晒得红红的小脸很像他曾经吃到过望京红苹果。杏眼弯弯,小嘴不停动啊动的,和他以前养过的画眉鸟越来越不像了,可他却依然觉得她有趣。要是她耽搁了一天没来岐山别庄,他就会觉得浑身不对劲,做什么都没力气。 他很想问那个“关平哥”是谁?但云英嘴巴飞快,说完这事儿又转到了手中的玉米上面,自顾自叹了几声气之后抬头可怜兮兮看着立夏道:“立夏哥,明年这山谷你家主人还会不会种玉米的?” 不会!立夏原本是打的这个主意。向来,这个山谷都是实验新得到的植物种类,若是种植成功,那便没有存在的必要的;因为将要得到黄金树的那个人只喜欢独特的东西。 “要是能见着你家主人我一定劝他继续种,非但如此,我还要建议他扩大种植面积。玉米多好啊,比稻谷小麦都好养活,也不耽搁事儿,出产比这两样高,一样能填饱肚子作为主食……” 云英的絮絮叨叨再次开展,立夏突然开了金口:“要种!” “要种,要种就好。不过今年收成这么多,要种也种不完,立夏哥有没有问过你们家主人怎么安排这些玉米的?”云英顺着说了一长串才发现立夏再次开了口,现在也没了最初的惊讶,只是顿了顿便接着问道:“不知道你们这山谷收了玉米后种什么?” “空着。”云英灼灼目光下,立夏的沉默实在坚持不了多久,又蹦出了两个字。 “空着啊?空着多可惜?可惜我那菜籽有限,不然我准把你这山谷给种满,明年就能有吃不完的菜籽油了……呵呵……”想起满山满谷油菜花开的景象,其中盛况可不比李地主家的苕菜花壮观,云英就不由自主露出满足的笑颜。 “你种。”立夏每说两个字之前都需要组织语言,但经过这么些天之后,他不出口就算了,出口之时咬字必定能让云英一下子听出他的完整意思来。想也没想,云英便脱口回道: “我倒是想种,可种子不够啊。等明年有人帮忙我从望月国买到种子了再说吧。”想想都让人泄气,这油菜籽估计望月国看管得严吧,刘大掌柜都挺为难的;哎,为什么偏偏就是舶来品呢? “种子?”立夏挑了挑眉,一向淡漠的脸上出现一丝好奇。 “哦,差点忘记你的爱好了。”云英一副懊恼的模样,“我先说好,这种子可不会给你的。别待会儿你又把它给种到花盆里去了。种死一颗少一颗你知道吗?” 后来云英才知道,立夏对植物种子的热爱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听震叔说过,他只要得到一株花苗或是一粒种子首先就会寻一个好看的花盆种着,要是活了那就活了,要是死了他就继续找同样的小苗或是种子换地方换方法试验,直到找到适合它生存的方法为止。这满山满谷的玉米是他研究了五年后头一次如此大规模并成功的种植。 ps: 晚上还有两更哦!爱瑷是不幸的,昨儿半路遭遇暴雨;爱瑷是幸运的,洗了热水澡吃了药睡一觉,今天虽然还有些头晕,但可以确定基本无大事!还上昨儿的债务,继续出发…… 099 童生试过 不管是谁听到这也独特称得上怪癖的爱好或许都会觉得不可思议,说不定还会感叹一声拥有者真是单纯愚笨得可以。云英听辛震这么说的时候立夏正蹲在墙角试图挽救被云英就那么随意栽在墙角的爬山虎,本来是想笑一笑的,可看着他蹲在墙角那冷寂的身影,云英只觉得鼻酸。 需要多无聊多孤单才会采取这种最愚笨,最耗时的实验方法?立夏其实是个万事一点就透的人,估计最初他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排解寂寞孤独,时间一长,这样的习惯便深植于心。 十多天时间,辛震会在送饭前后偶尔和云英说那么几句,但就是寥寥几句,云英也能听出辛震对立夏的关心和爱护,从他口中,云英也知道了立夏在这岐山别庄生活了十六年,这十六年几乎没下过山,也几乎没见过外人。 “要看。”立夏其实没那么想看这叫什么“油菜”的种子,只是看着云英捏着腰带那副吝啬模样就忍不住想要逗逗她,看她眉目弯弯的模样他的心里也跟着舒畅许多。和她相处,他总是能暂时忘记自己的事情。 “呃……”云英带着种子在腰间本意就是想在水潭边上腾出一块空地来撒下去试试出苗率的,见立夏伸手,细长眸子中闪过戏谑眼神才发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讪讪取了纸包出来打开让立夏看:“这个你可要小心一点,掉一颗可就少一颗;到时候吃凉拌猪耳朵的时候就少放一勺辣椒油。” 立夏闻言伸手时当真就多了一丝小心翼翼,他最喜欢云英做的凉拌菜。夏日吃着爽口不腻,特别是猪耳那一块,脆生生的咬起来也非比寻常。有一次没吃完剩下了两片被辛震吃下去后惊为天物,可他不管怎么做都没办法做出那个口感来。之后再对上云英的时候,辛震便显得有些谄媚讨好,遇上云英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多做一些此类菜肴给辛震、辛离两个换个口味。但辛震只是知道凉拌菜里家里红油,红油怎么做。他目前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辣椒油?”立夏跟着云英的唇形吃力地说出了三个字的疑问句。 “对,这个就是我常常给你带的菜肴里面必备的菜籽油种子。辣椒上次你也知道就是你们说的毒红果,那个我做了不少能给你们,可这菜籽油也是人家给我的,实在是不能分出来,等明年种成功了别的人不说,你立夏哥要吃还是能管够的。”见着立夏对纸包里的菜籽小心翼翼的样子,云英也不由微笑出来;她和立夏相处的模式如今基本固定了下来。那就是她多说话少做事、立夏少说话就要多做事。 待得觉着立夏看得差不多了,云英指着刚才看好的两拢平整点的地面说道:“待会儿咱们把那边的玉米全掰了。我带点回去。剩下的你让震叔照着桌上的这些给你家主人做一点。好歹人家也是出了种子的人。以后要拿这些玉米出去送人也好、自己留着做政绩也罢,好歹他要享用过才说得出作用来啊。” “然后在这边的土给松松,弄成两臂宽的土垄苗床。我都仔细看过了。靠近水潭这一圈的土地最肥沃,最适合做油菜籽苗床了。”云英一边说一边在水潭边大概二十来平米的地方绕了一圈。末了再次遗憾得叹了一口气:“这水潭边的土质真的不错,可惜我只有那么点种子,不然把这一片都培育上油菜种子,过两月能出多少油菜苗啊。” 她的叹气一声高过一声,立夏想要忽视都很难,在她走后立马拉铃叫来了辛震。 “少爷,是云英小姐今天吃了我让厨下用黄金树果实做的吃食没吃下别的吧?在哪?”一到立夏的院子,辛震就迫不及待的东张西望,跟在他身后同样急急赶来的辛离则突然转身。 “我也想起来了,少爷和云英小姐今儿是在望月亭用的午膳。”辛震见兄弟背影消失才觉失误,急忙想跟上。 只要云英来岐山别院,后花园连同山谷范围就是前院所有人的禁地,唯有她带的东西太多两人没吃完,剩下的就能轮到他和辛离打打牙祭;当然,摸清楚这个规律的辛震这几日只要云英来,便会送不少的东西来后院,尽量要云英吃岐山别院的东西,那他们兄弟俩就能多多吃上一些云英带来的食物了。 倒不是两人贪嘴,只是能够见到一向冷冰冰的少爷会因为他们两人的抢食而变得多了生气,他们自己便觉得莫名的心安。 立夏没挡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往瀑布下方的望月亭跑,因为有些事情他也需要在那边吩咐,便随后夹着纸笔也施施然来了亭子当中。 桌上的确还留着不少吃食,兄弟俩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酒葫芦,正一人一口吃得欢,见着立夏从小路上飘然而来,两人这才收敛了嚣张的气焰,给立夏让出了靠里的位置。 立夏坐下后便从袖中抖出了十数粒油菜籽来,要是云英在这怕是会吓一大跳,她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立夏“偷”了这么些在手中。 “少爷,这是云英小姐给你带的新吃食?”辛震大嗓门一吼,伸筷子就打算夹两个入口。也幸好他是用的筷子,要是用手让立夏顺出来的油菜籽有了什么闪失的话怕会被一掌给打到水潭里喂鱼去。 饶是如此,也听得他手中筷子咔擦一声响后断成了四截;立夏修长的手指呈剪刀型护在十余颗黑的黄的菜籽之上。眼神凌厉又带着一丝杀意,吓得辛离一个激灵,壮如山的身子从桌边一跃到桌前跪倒在地:“属下冒犯,还请少爷治罪。” 那厢,辛震也放下筷子,起身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少爷上一次这个表情是什么时候?好像是前院一个莽撞小子无意间进了后院踩死了花园里的一株果树吧? “这种子望月有,半个月内我要两百斤。”和别人相处,立夏绝对是现在这副模样――冷漠傲气;而且绝对不会开口说话,依然只是言简意赅的在纸上运笔如飞。 “属下领命。”辛离这时根本就不知道这油菜籽被望月国的人看得死紧,还道立夏处罚算轻的,背负两百斤虽然艰难,但却难不倒他离叔。 辛震也松了一口气,“那属下这就准备花盆去。”看来立夏并非宝贵这东西,只是因为这东西是“稀有种子”,在没弄到大量种子做实验前,宝贵点也是正常,只是,两百斤这么小的种子,花盆可能要多备上一些了。 “不用,这片地腾出来。”立夏的纸条再次飞到了辛震面前,双手在辛震抬头后飞快点了水潭四周估摸五亩地的范围来,居然占了山谷的五分之二。 “少爷,这黄金树不是还没完全成熟吗?”辛震震惊地望着立夏,五年时间,今年眼看着就是这黄金树大功告成的一年,还没献给那人看过就开始破坏。 “半月后。”立夏皱眉又扔出一张纸条,没发现自己的耐心变好了一些。 辛震这才松了一口气,丢给辛离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开始勤快地收拾桌上残局,再不敢和立夏像之前那样随意玩笑了。 云英从西山上下来便听见上游隐隐传来鞭炮声和人声,眼神闪了闪,加快了脚步往家赶;关家的大门一如既往的关着,云英推门进去的时候贾氏拄着拐杖站在院子里,见云英进门露出个看不出情绪的微笑:“云英回来了。” “婆婆,外面……”外面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曼儿这小灵精竟然不在。 “你两个堂兄过了童生试,现在全村的人都聚在上游乔家沾喜气呢。”贾氏没见过乔家这两兄弟的真实面貌,但任谁最看重的儿子一朝被人超越心里怕都不好受;乔远贵这是第三次参加童生试,过了不足为奇,然乔远福不过比云英大八九个月,十一岁还不到,竟然就考中了童生,比当年关平还小了一岁。 云英一时可没想到这边去,脱离了老院子这么些时日,她听到这消息就像是听到一个普通交情的人家家里发生了喜事一个反应,那就是皱了皱眉:“这意思咱们家要随出去两份礼?” 不能怪她发愁,平日里从珍味居那儿靠买卖猎物挣到的银钱只能维护家里日常开销,遇上个人情往来可就要动用老本的。辣椒换的五百两银子分成两份后云英又拿出了一百两给贾氏攒着作为给关平日后的开支;之外,她自己在乔全和远根、曼儿身上也花了差不多五十两。 也就是说,挣来的银两手里只剩下一百两。 都说手中有粮心不发慌,作为一个有志于长期和土地抗战的穿越者来说,有钱就买土地似乎是一种找存在感的最佳方式。她原本打算年后买一些肥田也种点稻子什么的,关家名下在李家村可就只有这一个院子的地契,西山那边万一被别人发现那就没她什么事儿了,买卖山头这事太渺茫,况且西山估计已经是别人的私人财产,还买个毛线。 思前想后,要开源节流啊! ps: 非常感谢妖孽无罪的桃花扇!爱瑷会继续努力滴…… 100 乱作一团 “开源节流”!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她紧接着要实施的种植计划就是个耗钱的行当。水稻和西山小山坳腾出来之后她打算种下胡豆和油菜两种作物,土地倒说侥幸找着不要银钱的,可工钱给不给?地里要施肥怎么办? 曼儿名义上被乔全收养,户籍也转出来了,可乔木头和顾八娘就像是忽略了乔全似的还总是叫了曼儿回家干活,杨氏说了好几次都不见效果;你总不成拦着孩子不让孝顺亲生父亲吧,弄到现在曼儿只是解除了被卖的危机。这必须得留一笔钱以防万一吧。 远根倒是去书院念书了,乔木头也的确交了一个季度的学费,但下个季度呢?远根的伙食费呢?就顾八娘那算计精明的样子,等到把乔全会的那点东西榨干还会继续供着远根才怪,所以,远根念书的银子也必须存一笔。 这么一算,云英又觉得鸭梨山大。 云英怀揣着两个红封,一路上时不时就能被人超越过去,沿途还能听见这些人交头接耳讨论乔家这次是不是祖坟弯弯树长好了,竟然出了两个童生。 童生不用交税、童生每年还有朝廷发下来的一百二十斤白米、童生还会被一些有钱人看中许配女儿、童生能考秀才、考举人、做状元…… 一时间,这些人好像忘记了乔百胜做了四五十年童生,据说他可是在二十多岁考上童生的,之后又考了二十多次。结果呢? 不管怎么想,云英的脚步也禁不住加快。杨氏的心态倒还好点,就是不知道那些平日里和李氏有仇的别人会是什么反应?不是云英幸灾乐祸,而是她去了老院子只能这样找点乐子。否则待在那边就是折磨。 还没到院子呢,就听得院子中间的坝子里人声鼎沸,村长、族老们和乔百胜在中间坐着,旁边一张八仙桌上放了香蜡。边上几个年轻媳妇正杀鸡拔毛,看样子是打算酬神谢天地。 院子前的小路被挤得水泄不通,云英是直接进了杨氏家院子从墙头翻过去的。李氏家院子里反常的没有一个人,应该是都在外接受别人的恭维去了。好在院子处处是人,云英从院门挤出来的时候并不是很显眼,身边的人正是都快到了临产期的穆氏。 穆氏瞧见来者是云英后微微往边上站了一点,让出位置让云英能够看到场上盛况。 这大概是集中了村里所有的人了吧! 云英再次被眼前景象狠狠吓了一跳,小小的院坝原本乔家三个院子的人聚在一起都显得不是那么宽敞,此时硬生生的挤下起码上百人。一个个都热烈得讨论着什么。除了院子中间两张桌子边上还有少许的空间。别的地方都被人塞满了,倒是没见着今天话题的主角。 “哦呵呵呵,还早呢还早呢。”这夸张的大嗓门全村怕只有罗氏一个人了吧。云英顺着声音看过去。差点吓得大叫一声。 罗氏本就生得人高马大,长相粗犷。平日里素面朝天不收拾其实还能看,现下却是穿着一件大概是她成亲那天穿的大红衣裙,可现在身材走样,就像是硬生生挤进去似的;这还不够,她竟然在脸上涂抹了脂粉,黑黄的肤色上东一坨西一坨红红白白的比那媒婆还夸张;偏偏为了赶急换了衣裳化了妆却没有梳头发,约莫是午睡刚起来,头发乱得和鸡窝也差不了多少。 “远福娘就别谦虚了,你啊,福分还在后头呢。幸好还没给你们家远宏说亲,这要是说了个咱们这样土里刨食的人家,以后远福中举了岂不是也面上无光。”不知道是哪家的媳妇对着罗氏那样的尊容还能这么亲热奉承。这不,以往随意的“榔头媳妇”直接成了“远福娘”了。 “就是就是,远福娘,你们家远芬还没说人家吧?实话给你说吧,我娘家弟妹的舅舅的表叔就是咱们百家集保长的兄弟,他们家只有一个独子,在镇上开一家杂货铺,孩子长得可俊了!上次就让我帮忙寻摸个合适的姑娘做媳妇,不知道你们家远芬想找个啥样的?” 人一旦出了头,这做媒的都自动找上门来了,罗氏笑得满面红光,一律摆手推诿道:“还早呢,还早呢;等福儿回家后再慢慢挑、慢慢挑。” 这边罗氏享受着众星拱月以说媒为主,那边李氏和小李氏也不例外,就连都已经被卖到李地主家去的乔远慧也被拿出来夸赞了一通,直喜得两人眉不见眼的;甘氏几次想插嘴说上句什么又会被小李氏若有似无的顶了回来。 云英正看得入迷,身边突然传来穆氏幽幽的轻叹:“这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 云英诧异地忘了她一眼,聪明地并未主动开口。果然,穆氏也没期望云英会陪她说话,低笑了一声,眼中满是落寞:“这下子,怕是要嫌弃我们这样的人家没有个好门第吧。” 这穆氏倒是看得透彻,以往云英就觉得在整个乔家就只有这穆氏不声不响,只要没人惹到她她就像个隐形人。 大公鸡放了血后拔了毛在开水里钻了一圈,放在盆子里昂首挺胸,就像现在的乔百胜,整张脸都兴奋得通红,高踞在正中央太师椅上笑得眉不见眼。李村长和董家那位老对头都在身边伏小做低,真是他一辈子都没的快活。 “乔家的姑娘们也赶回来啦!”外围有人高喊了一声,让开了一条小道,乔成银家的乔二妮带着一家子耀武扬威地鱼贯进了院子,老远她男人吴长连就扬着手上两个小包四处作揖道:“多谢诸位乡亲赏脸,改天咱们好好喝一顿喝一顿。”那模样,就像过了童生试的是他家儿子似的。 在乔二妮一家身后是乔成铜的大闺女乔四妮和她男人雷天德,两人脸上带着些许轻愁;身后还跟着一对云英没见过的夫妇,看上去年纪比乔二妮大。 “哟,那不是乔三妮吗?知道回来啦?”边上立刻就有人为云英揭晓了答案。 乔大妮、乔三妮、乔五妮都是乔成金的女儿,是他前妻杜氏所生,但因为杜氏软弱又没娘家人可靠,在她被乔成金休了之后,乔大妮被半卖半送给了刘家村的一个瘸子,出嫁后就没回过娘家,听说日子过得很凄凉。 乔三妮倒是没嫁多远,就在安澜溪对面李地主家的庄子里,不过男人是个比她大十岁的哑巴,还是李家的家生奴才。说来乔家卖女儿还是从这边起的头,她的运气要好一点,生了两个儿子,男人也心疼她。甚至她将住在破庙里奄奄一息的杜氏接到李家庄后面一间小屋奉养她的哑巴男人都依了她。后来李地主家不知怎的放了一批家生子出来,哑巴便是其中之一,还得了李家庄背后三亩肥田,一家子就在对岸生活却是从来不曾踏足安澜桥,更别说回来看一眼了。 至于乔五妮,十一年前偷听了岳氏说要卖掉她的话后干脆跟着个货郎私奔了,至今不知死活。 乔二妮和乔四妮住镇上,这时候赶回来不足为奇,但乔三妮的出现的确是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爷,你曾孙雷飞今年的童生试也考过了。”乔四妮犹犹豫豫地却是说了个好消息。 轰―― 人群中又是一阵喧闹,这可是一门三童生的节奏啊!不少人的眼睛都红了,寻思着回头就带上锄头上山看看乔百胜当年选的祖坟是不是风水宝地,也给自己家祖先迁迁坟? “这可是好事啊!闺女你咋才回来说呢?我那好外孙呢。”顿时,刚才都还在一旁默默做事的杨氏满面生光得跳了出来,随即又有些愧疚,这些日子尽跟在云英屁/股/后头看鸡蛋里的可喜变化,咋就忘了自个儿外孙也在镇上念书呢,而且十二岁就考上童生啦! 乔百胜此时也是喜不自胜,抖抖索索站起了身体,乔成金和乔成银忙一左一右扶着他。 “我要亲自祭拜祖先,让祖先知道,虽然迁居此地,我乔百胜一生无用,但却教导了三个后辈少年时就得了功名在身。”乔百胜坚持着要到供桌前祭拜,乔成金和乔成银无奈,只得依从他的想法,陪着他一步步往供桌边上挪动。 “乔家列祖列宗在上……”乔百胜的侧面对着云英,云英只看到他的肤色在阳光下看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金色,让人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 “不肖子孙乔百胜……啊……噗……” 就在云英觉得心跳有些加快之际,那厢意外陡生,乔百胜低头鞠躬之际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供桌,染红了他青色衣襟,也染红了他脚下一方青石板。 “爹……”乔成金和乔成银一左一右扶着他也被这突来的状况吓坏了,没防备下,乔百胜的身体一软,重重摔到了地上。 “老爷子” “啊――” 顿时,场上一片混乱,惊呼声、尖叫声、乱成了一锅粥;还有人在后面不知情开始了推搡,引发了连锁效应…… ps: 一百章了…… 101 人死灯灭 现场突来的变化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人推人、人挤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前面的人想继续围着看热闹,后面的人想要挤到前面来一探究竟。 这样的骚乱不但发生在院外人山人海的地方,挤着挤着,竟然有人往院门处挤来,云英倒是人小也机灵飞快地让到了一边,可就在她身边的穆氏现在挺着个快要生产的大肚子如何能挡住狂涌的人潮。 只听得她惨叫了一声,便扶着门框缓缓地往地上滑去。偏偏现在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人群正中央的乔百胜身上,还在不断地往这边挤。 “别挤了!”云英伸手拉了穆氏一把,瘦弱的她又怎么拉得动一个怀了身孕的大人;而场上嘈杂依旧,她的呼声不过是沧海一粟,根本就没人理会。 “痛啊……”地上的穆氏捂着肚子也跟着高喊了一声,翻滚着身子顺着云英的力道往边上挪动了一点,好歹躲过了第一波汹涌的人潮。 这样下去不行!不说人群中的乔百胜是否还有救,就说穆氏搞不好就得一尸两命;就算云英对老院子的人再大的恩怨也不至于见死不救;好在这时候有挤在两人身边的人也发现了穆氏的异样,但都你叫你的我叫我的,在远处的人听来没什么两样。 情急之下,云英猛地从腰间掏出了打火石,弯腰捡了并没有炸开的鞭炮点燃,也是穆氏运气不错;云英的两个鞭炮点着立刻就爆了一个,巨大的声响让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早有准备的云英趁着这安静的时段爬到了门槛上。总算比一般的人高出了一个头,大声叫了起来:“村长叫你们都不许动!要是不听话的以后都别找村长办事情。”虽然是狐假虎威,但却是取到了极好的效果,正想恢复骚乱的人群又陷入了冷静当中。 其实李村长还真是因着突来的变故乱了方寸。等他想要拿出村长的派头指挥着别人办事时又因为身处风暴中心,喊出的话没人能够听到;云英这一叫正如醍醐灌顶,胖胖的李村长也福至心灵地爬上了身边的八仙桌,指着前方人群喝道:“你们。全都让开点。先看看老爷子的情况如何?” “还有这边,我家海堂嫂要生孩子了。”云英跳着脚指着门槛边上痛得不住呻/吟的穆氏大声补充道。 这一下,人群中也有人开始动了起来,乔远海和小李氏、李氏都不由往院子的方向挤了挤,可又想到身后生死不明的老爷子,顿时停在原地不知道往哪才是正理。 “快快快,你们这些婆娘们抬着远海媳妇进院子去;男人们就别在这边添乱了,赶紧往边上走。” 李村长这一阵的指挥场上总算是挪出了空间,村长媳妇伸手挽了杨氏的手就大声对一帮老的少的女人命令道:“还不赶紧烧水的烧水。帮不上忙的都赶紧家去。别在这挡着。” 终于。穆氏被抬到了院子里开始了痛苦的分娩过程;而外面的乔百胜业已被扶在太师椅上坐定,擦去嘴边的血迹,老爷子看起来给人一种精神满满的假象。大概是处于回光返照的迹象了。 稍微上了点年纪见过生死的人一看他那样子就在心里道一声糟糕,特别是乔成金三兄弟。一个个老泪盈眶,强忍悲痛,围在乔百胜的面前不住地呼唤。 乔百胜喘了几口气后首先拉着了乔成金的手:“老大啊,其实我最担心你啊!”乔成金前面三个女儿都不成器,老来得了个儿子又太过于骄纵,到现在都还知道在外面晃荡,前景是怎么看怎么凄凉。 “爹啊,你放心。金蛋他改邪归正了,和木头在镇上开了家小餐馆,生意好着呢;知道咱们家出了三童生的消息他们正往家里赶呢。”乔成金抹去泪珠子,六十岁的人眼看着也都是快入土的人了,眼泪花花的确实不像样子。 “老二,你最好!”到现在,乔百胜依然觉得乔成银家才是乔家该有的样子,也是他们家两个曾孙子帮他圆了大半的梦。在他看来,十来岁就能够中童生,那足以称作“神童”,神童指定是能够考上秀才老爷的。 “爹,你放心,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会供着两个孙子往上考的。”乔成银能够懂得乔百胜的未尽之语,生怕他多说几句话就耗尽了元气,不等他说便先行回应道。 乔百胜无神的眸子曝出一阵喜色:“老三,你也不错。要走科举的路子……” “爹,我知道的。”乔成铜捏着老爷子的手,“我会让两个儿子别耽误了孙子的前程。爹你看四妮都有个茂才老爷的儿子了,今后咱们家还会更多的。” 乔百胜满意地点了点头,眼睛往进院坝的那条小路上看,远处,还隐隐能见着安澜桥上是否有人进村;“他们怎么还没回来?”老爷子突然发出一句深沉的问话,按照时间来算,乔四妮和乔二妮都能听到消息赶回李家村,为啥考完了会书院的两个孩子还没踪影的。 “爷是说远贵和远福?他们两个小子本来是打算接着和书院里的几个童生再去一趟县城考秀才的,您想见见他们?我这就让乔齐套车接他们去。”之前一直挂着轻愁的乔四妮没去院子里凑女人堆的热闹,而是一直守在外满,等到乔百胜问起两个侄子才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怎么这么急?怎么这么急?这么急考不上的?”乔百胜一下子从椅子上噌地站了起来,双手有些颤抖。 “爹――” “爷――” “老爷子――” 不同样的呼声中,乔百胜的力气就像是被顷刻抽干了似的再次倒了下去,这一次,不管别人怎么呼唤怎么掐人中,他都再也没睁开眼睛,呼吸也像是突然被谁带走了似的。 “生了,生了!远海你做爹啦,是个儿子。”小李氏手上还带着血迹,匆匆从院内冲了出来,满脸喜色地给外面的乔远海报信,可喜悦的声音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了生机全无的老爷子就摊在太师椅上。 嗡…… 人群中再次哗然,不知道是谁小声地说了句:“这孩子命真硬,一出生就克死曾祖。” 一石激起千层浪,满院子的人又开始传出来各式各样的猜测和设想,其中说什么的都有。有的和前者保持一个看法,都觉得穆氏新生的这个儿子八字太硬;还有一部分则觉得老爷子是太过高兴,乐极生悲而已;更有一部分敏感的人想到了老爷子是在乔四妮说了话后连续的四句问话,会不会就是着急生气了一口气接不上来所以才过世的呢。 说到这儿,自然就有人问了。为什么老爷子听说两个曾孙趁热打铁去考秀才反倒又气又急呢?少数比较清楚科考的村人也给出了解释。童生试和县试可不是一样的考题,能考上童生试已是侥幸,若是没再经过点苦读就想立即参加县试古往今来还没人这么试过。乔远贵和乔远福此举分明就是胡来、乱花钱。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的人又开始猜测这乔家究竟有多少银子?两个人参加童生试花的银子据说村长都不一定能拿出来,这县试则更是烧钱的行当。更为可惜的是如今老爷子过世,就算乔远贵兄弟俩是缴纳了去县城考秀才的报名银两估计也去不成考试,银子现在就打水漂了。 云英听到这也的猜测后不禁蹙起了眉头,乔家的境况她是知道的,就是让两人参加这童生试都已经是倾尽全家财产才能成行;那他们报名县试的银两是从哪来的? 人群渐渐散去了一些,乔百胜被抬到了正房房里擦身子换衣服,准备装殓;穆氏那边业已静悄悄收拾规矩;杨氏带着乔齐媳妇出门来悄悄拉了云英到她们院子,此时天色已晚,杨氏便说等乔全帮着李氏家在忙活一会儿后和云英一起回家。 时间离乔百胜过世已经差不多两个多时辰,乔齐的牛车终是载着乔远贵两兄弟和岳氏母子俩,乔木头夫妻俩回了乔家。 牛车才刚刚停稳当,乔远福便哇哇哭上了。 这边杨氏听着他伤心的哭声忍不住也红了眼眶擦了一把泪:“这孩子倒也没枉费你祖爷对他的一片心。” 云英刚想点头,那头乔远福哭丧的声音已是传了过来:“祖爷啊,你怎么能这个时候去呢?要是晚上一个月,我说不定都是秀才老爷了,这下怎么办?借了别人那么多银子又去不成考试,以后要怎么办呀……” “借银子?借什么银子?”杨氏的眼泪都还在脸上没擦干,八卦的性子又冒了出来。倒不是她幸灾乐祸,只是她习惯什么事情都比别人先了熟于心。 乔四妮和丈夫雷天德也在杨氏家堂屋坐着,这时候乔四妮才忍不住说道:“娘,你当我在你外孙考上童生后这么愁眉苦脸是为什么?还不就是为着那两个自以为是的侄子!” ps: 感谢开心蝶的打赏变易风蓝的粉红票!爱瑷真心感激每一份支持。 ;另外,亲们,爱瑷今天也只有一更,明天会补上哦。吃了感冒药昏昏沉沉地一直想睡觉,明天请了病假,三更不会耽误的。 102 波澜骤起 有句诗叫做“春风得意马蹄疾”,乔远贵和乔远福虽然没有马也不会骑马,但那得意劲头却是比“马蹄疾”还要来得难以言说。 按照腾云朝如今的规矩,童生试是在县城一个叫朝日书院的地方进行,考试也不算太严格,只要熟读四书五经,稍微技巧灵便再加上一点点好运气便能过关。 百家集是个比较贫瘠的地方,能够念书的人并不多,某些念书后考不上童生的家伙回到百家集便会夸大其词几句,害得许多人以为童生真的就那么高不可攀。 迫于心里压力,也确实有许多人铩羽而归。此次百家集总共有二十余人参考,考过的不过六人,乔远贵兄弟俩便是其中之二,另外的四人几乎全是百家集富户子侄。回程路上,考中的几人聚在一起越说越是志得意满,其中便有人认为人人畏惧的科考并非那么简单,那为何还要再等两年才参加县试呢? 此话一出,顿时人人响应。尤以乔远福为甚,十岁童生,这个名头不但创了李家村第一,一举压过了关平成为百家集第一,就是放在童生试的考场上也不多见,更是让这个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孩子不可一世。兴致勃勃便与人击掌县试上再一较高低。 他还不懂事,乔远贵却是知道乔家的情况,要参加县试,至少还需要五十两银子。考上童生之后,他们兄弟俩报名童生试的十两银子已经作为奖励返还,另外还有官府一人奖励的二两辛苦银子,本想着回去之后就赎回妹妹乔远慧。剩下的还能让家人瞧瞧他乔远贵可不是只会花钱不挣钱。 可乔远福做出的决定他同样心动,此去县城才知晓,若是考上秀才之后朝廷不但会返还参考的一人十两银钱费用,另外也会再一人补五两的劳苦费。且能够立刻领到朝廷禄米一百二十斤每年。 这些还只是开头,众所周知县城的繁华兴盛,这一次除了考试之外,乔远贵也是被县城的纸醉金迷给看花了眼。心里不止一次对自己说县城的生活才是自己向往的。住在书院安排的客栈里,乔远贵还听说不少县城富商都会派人或是干脆就让自家女儿等在县试后的榜单之下,相看那些考上秀才的书生。 乔远贵自认相貌堂堂,年纪也正当年少,在一干二三十岁的考生当中绝对是相形出彩,要是被谁家的小姐看中,未来可是不可限量。 出于这样的考量,明知道乔远福与人击掌不妥,乔远贵也是并未开口阻拦。倒是他们的表弟。乔四妮的儿子雷飞在马车上就拒绝了提议。称要回家问过父母再说。 这样的答案顿时就让马车上另外三位富家少爷嗤之以鼻。其中一个还嘲笑雷飞一定是没银子,并说他家有个亲戚最看中读书人,游说雷飞要是觉得手里不方便大可去他亲戚家立下文书。他家亲戚立马就能资助一人几十两银子,等考完之后拿到朝廷返还的报名费不就能还上了吗? 雷飞常年住在镇上。听同窗这么说并未全信,以要考虑的借口推拒了同窗好意;倒是乔远福听到还有这样的好事顿时就来了兴致。一路上问了许多,回到百家集之后当真跟着这同窗一道离开。 之后雷飞便听说乔远贵和乔远福两人找了书院山长交了十两银子推介费和二十两银子的报名费,还请了山长和先生以及另外几位中了童生的人去珍味居吃了一顿;担心之余,雷飞便和乔四妮说了这事。 乔四妮一听雷飞说他那同窗姓“吕”便有些怀疑,忙使了雷天德出去一打听,这下慌了神。那姓吕的书生有个在百家集鼎鼎大名的叔叔吕才,人送外号“驴滚面”。在百家集开着一家赌坊,专门放印子钱。 情急之下乔四妮忙关了铺子,让雷飞去书院找乔远贵两个劝他们回家一趟,她则和雷天德往李家村赶回来,谁知道一回李家村就遇上了一扒拉的事情。 乔成铜父子三个在那边棺材前守着,乔四妮和雷天德说的这些话便只有杨氏、乔齐媳妇以及云英听到;听完之后杨氏吓得直哆嗦,就要起身往那边走:“这事儿可怎么办?这两个孩子真是胆大包天,不成,我得说说他们去。” 云英见状,连忙伸手拉住杨氏,“三婶婆,这事儿你现在可别去。待会儿吃亏不讨好。” 听那边的声音一阵高过一阵,乔木头、乔金蛋堂兄弟两个也到场了。 “四姑姑,远贵哥和远福知道他们借的是印子钱会翻番吗?”云英现在关心的是这个,若是那两个不知道,等乔四妮过去说出来后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到时候说不定还会埋怨乔四妮知情不报。 “他们两个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呢?”乔四妮听了听那边的动静,也想到了云英担心什么,同样拉着杨氏道:“娘暂且不过去,我听金蛋也回了,估计瞒不了多久。” 杨氏只好作罢,重新坐回了椅子上,只是眼神有些涣散,嘴里也不住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正这时,门口笃笃响起了敲门声,乔齐媳妇前去开了门,“关平?!” “齐婶,云英在不在?”关平从微微敞开的房门口看见了云英的身影松了一口气,“我娘猜云英还在这边,让我来陪陪她给祖爷守守孝。” 守孝只是其一,名义上他还是乔百胜的曾孙女婿,曾祖过世是必须来随上一份礼金的,再说了,他还听说了别的消息,生怕云英又受什么委屈,现在看到她在杨氏家躲清闲也是大大放了心。 “守孝,那我们过去吧。”云英见关平身上都还穿着书生袍子,猜测他回家就来了这边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上一身,心下微微一暖,站起了身子。 “不忙,我们还是等会儿过去吧。”关平竖着耳朵听了那边的动静,往云英的方向走了过来,要去参加县试了,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可不知怎的,见着云英在这么混乱的情况下依然淡淡的笑容,他莫名就觉得心安。 “那我们在墙头看会儿?”云英转头发现杨氏已经抬了两根高板凳并排放在墙根下,她们娘几个已经上了一根,另一根肯定就是给自己和关平留着的了。 关平神情微微有些僵硬,“窥人隐私”可不是君子所为,可随即想到刚才都打主意在这边耽搁一会儿再过去不是和“窥人隐私”差不了多少吗?如此自我安慰下,便跟着云英爬上了高板凳,正好能通过墙头看清那边院子里的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乔百胜的尸身就装在棺材里摆放在正屋的堂屋中,堂屋门槛上放了一根板凳,上面一个小木斗里盛着新收的高粱,方便在上面插着香烛;门槛外弄堂里的杂物被清理干净,放置着一口大锅,锅里的纸钱缓缓燃烧。 此时,刚刚赶回家的乔木头、乔金蛋、乔远宏、乔远福和乔远贵就跪着围在铁锅周围,有一搭没一搭往里面扔纸钱。 刚刚情绪都还处在失控边缘的乔远福还在不停的抽噎,乔远贵面沉如水,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乔金蛋这人云英总共没见过几次,但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因为他身上有着一种不同于李家村人憨实的油滑之气,总是斜着眼珠子打量人,就像是在算计什么;也难怪一向老实木讷的乔木头会跟着顾八娘一起去镇上做活儿,要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跟这样一个年轻男人共事,怕是谁也不放心的吧。 此时乔金蛋就是用这样的眼光在打量乔远福兄弟俩,让还在哽咽的乔远福心生不快,眼睛一瞪就问道:“金蛋叔是在看什么?” “我是在看我这两个侄儿胆子还蛮大的啊!”乔金蛋嘿嘿一笑,伸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乔木头:“木头哥,我可是先和你把招呼打在这儿。乔家餐馆才开业,可不兴借钱给谁的啊。” “金蛋叔说这话的时候干嘛看着我!”乔远福抵不过乔金蛋那奇怪的眼神,丢了纸钱便忿忿哼了一声。 岳氏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把回家前乔金蛋打听到的消息说出来,看着乔远福这嚣张霸道的样子哪里还忍得住气,当即便酸溜溜问乔远福道:“远福,你金蛋叔和你木头叔说话是哪里得罪了你了!” “大伯娘,当着咱爷的面你就别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了吧。”岳氏维护儿子,罗氏又何尝心疼自个儿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能出人头地,谁家有这么出息的孩子,嘴一张就顶了回去。 “他还是小孩子?小孩子能自作主张去借别人的印子钱!”岳氏觉得罗氏这是在拿死去的乔老头压自己,如今她儿子能挣钱了,老爷子又一命归西,她还怕谁? “你胡说八道什么?”罗氏一时根本没听清岳氏都说了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哼了一句。 “我说什么你儿子最最清楚了。小小年纪不学好。”岳氏最后半句声音很小,饶是如此也是被罗氏听了个真切,当即就炸了毛! “你敢说我们家远福不学好!谁家孩子有我们家远福出息,才十岁就成了茂才老爷;这话大伯娘说出来不觉得脸红么,谁不知道不学好的是大伯娘家的儿子。” ps: 感谢茗诗的平安符 103 惨遭连坐 说实话,乔百胜的死对于乔家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解脱,真正伤心的可能就只有他那三个儿子吧,不过乔成金向来拿岳氏没办法,乔成银在李氏的利眼下便也只有闭紧了嘴,乔成铜张了张嘴,可一个是大嫂、一个是侄儿媳妇,让他怎么说? 岳氏嘴巴快、罗氏嗓门大,还好附近就只有乔家三兄弟的院子,否则引来了别的人围观才真正丢人现眼。 “罗氏,你别在那边得意!等‘驴滚面’找来看你还能不能这么嘴硬。”岳氏个子小,看罗氏叉着腰往面前那么一站还是打从心里胆儿颤,往儿子身后藏了藏,露出个脑袋嗤道。 “‘驴滚面’?吕大爷怎么会找来我们家?”陪着各自老子跪在堂屋里棺材前的乔榔头敏感地捕捉到一个让他熟悉的字眼,抬眼问了一句。 “榔头哥,你们家远福可是交了县试的考试银子的,还大手笔请了书院里一干同窗师长去珍味居大吃大喝了一顿。你倒是问问他这银子是什么来路?”乔金蛋撇撇嘴,有些气恨这两个侄子有大把的银子却不来自家餐馆花用,特意将“大手笔”加重了语气。 “我这银子是借的没错!但不是你说的什么‘驴滚面’,人家那是吕方中的叔父,挺和善的一个大伯,乐善好施,喜欢帮助我们这样的学子。”乔远福想起那个笑得和蔼的“吕叔叔”,不由就倔强地顶了回去:“金蛋叔你要是不知道就别在这乱说。” “乐善好施?哈哈,笑死我了。平白无故谁愿意借几十两银子给你个无毛小子。”乔金蛋斜睨着上下打量了一阵乔远福,在爷爷灵位前就笑得前仰后合。 乔远福挺直脊背背着手在将头昂得高高的,“金蛋叔从未进过一天学当然不知道我们寒窗多年的艰辛。但这艰辛最后会被朝廷肯定,得了秀才功名后可以见官不跪、可以不纳粮税。人家吕叔父说了,他乐意帮助我们这样有希望考取秀才的童生,今后得靠着我们提拔他。” “远福、远贵,你们两个真的交了考秀才的银两?”乔榔头从堂屋里走了出来。面上神色已是青一阵红一阵,可见心里是有多纠结。猛地想起乔远宏不是陪着两个小的去参考的吗?回头找了一圈,“远宏你不是带着两个弟弟一道的吗?”当初就是想着乔远宏二十岁了,又在镇上见识过一段时间做事情还算稳妥,这才让他作为陪同带着两个弟弟掌舵的。 乔远宏的脸色刷的一下就成了苍白,低着头小声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乔榔头疾走了两步蹿到乔远宏身前就是一巴掌:“那你知道啥?” 乔远福眼见着亲哥哥挨打,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往后退了半步,“远宏哥他没和我们一道。是吕方中说不想和泥腿子坐一辆马车……” “是啊。人家都是读书人。当然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了;我又没银子。赶了别人的牛车回镇上就听说祖爷的事情,赶回来已经这样了都。”乔远宏委屈地扯了扯身上还带着泥点子的衣裳,再看看弟弟身上崭新的细棉书生袍子。说不嫉妒都是假的。 “远贵,你来说!你和远福真的借了银钱交了县试报名的银子?”乔榔头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黑沉黑沉的倒是比他爹乔成银看着有威仪多了。 乔金蛋还想说什么,被岳氏扯着退到了一边:“我和金蛋才从镇上回来,回去换一身素色的衣裳再过来啊;不过刚才金蛋说得对,我们镇上的餐馆才花了那么多银子,家里是一文钱都没有了。”说罢,还狠狠瞪了棺材前看着他们娘俩的乔成金一眼,警告老头子说话要小心着点。 顾八娘也想扯着乔木头走,可惜乔木头根本挪不动脚,还在铁锅边上一边烧纸一边掉眼泪。 乔远贵的脸色也白得吓人,说话都有些模糊不清,只能勉强抖索着身子点了点头。 “借了多少?”乔榔头抱着侥幸轻声问了一句,转头环视满院子自家茫然的女人们一眼,希望这些人待会儿能禁得住残酷事实的考验。 “三十两。”乔远贵闭了闭眼,说出了一个庄户人家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啪―― 乔榔头又一个耳光刮了出去:“敢,你们怎么敢!姓吕的,是不是长得一副菩萨像,嘴角有颗毛痣的男人?” “爹你见过吕叔父?”乔远福见堂兄和哥哥都挨了打正吓得缩在罗氏身后瑟瑟发抖,谁知道乔榔头又问了一句让他惊讶的问话,不由惊叫出声。 那厢,十六岁乔远贵被他一巴掌扇得摔倒在地,疼儿子的小李氏和疼孙子的李氏一同扑了过去,扶着乔远贵见着他嘴角边上的血痕,小李氏“哇”的一下哭了出来:“二弟这是把孩子往死里打啊,当真不是你儿子么?” 方才乔远宏也被打了,只是干活儿的人和书生怎么能一眼,同样是挨打,皮实的乔远宏跟没事人似的,乔远贵的样子瞅着就挺吓人的。 见状,堂屋内的乔成银也是不能装哑巴了,毕竟他这个做爹的还在呢,“榔头你发什么神经?” “爹啊,咱们这个家要散了啊!”乔榔头嚎了一声蹲到了地上,“‘家有重孝不得参考’,这是朝廷的规矩。远贵和远福交上去的三十两银子就等于打了水漂啊,这不算啥,关键这银子是他们借的印子钱。” 乔榔头使命捶着自个儿的头,“驴滚面”有多狠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在镇上他可是亲眼见着驴滚面带着人把一家子人全都卖给人当奴婢,然后又收了人家的地契,那家老爷子上前阻拦,驴滚面就在那老爷子手背浇了一杯子灯油,然后点了火折子烧熟了人手背,驴滚面本人还摸着毛痣呵呵笑。 不知道“驴滚面”是何人,但乔成银却是知道印子钱的厉害,也是吓得一个倒坐在地上:“咋办?咋办?” “什么咋办咋办的?究竟怎么回事你们倒是说清楚再嚎啊!”李氏终于是发威了,儿子孙子这一个接一个的话也没说全乎,她只听到啥三十两银子啥驴滚面的,都不清楚究竟是咋回事。 “娘诶,都是你惯着这些小子,这下子可出大事了!”乔榔头唉了一声,瞧着自家大哥也出来听着,整理了下事情前后简单说道: “这两个小子竟然私自在镇上借了三十两银子的印子钱报了县试考秀才的名;现在咱爷过世,这两个可没了考试的资格,这三十两银子等于是打了水漂,咱们家还要背上三十两的债务!要是一个月还不了这印子钱,一个月就要翻一番成六十两。” “啊!咋这么严重?”李氏吓了一跳,拉了小李氏身边的乔远贵就道:“你们是咋想的啊?这么多银子你们也敢开口冲人借!” 乔远贵已经知道害怕了,印子钱的事情他也听人说过,噗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奶,我错了!都是远福说我们兄弟俩要是能去考个秀才回来祖爷不知道高兴成什么样子,我这才……再说了,考上秀才后朝廷要把那三十两银子退给我们的,到时候还回去不就成了。” …… 听到这儿,趴在墙头的关平轻轻在云英耳边嗤道:“秀才要是那么容易考上,你祖爷就不会到死都是个童生了。”云英的耳根子还没红,关平却是因为闻到云英放在身上的黄角楠清香红了脸,好在天色昏暗,云英转头时并未发现他的窘状。 “关平哥,我们今晚还是别过去了吧。要随礼明天再来也不晚。”云英今天从西山上回来就没轻松过,夜色已深,也没人说要做饭吃啥的,为了不折磨自己的肚子,她决定还是先回了关家再说。 和杨氏打了招呼让远根和曼儿就在她家歇着,云英和关平往下游村尾行去。 “关平哥,考上秀才好处真的那么多?”云英不习惯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出声打破了寂静。 关平走在她身后两三步距离,闻声大步往前迈了一些,沉声回道:“腾云朝对秀才的奖励确实挺大的,但也没远贵哥他们说的那么好,也远没他们想的那么容易。我娘说过,官场的黑暗是我们没办法想象的,‘县试’已经算是官场的开头,要想真正的成为秀才只有学问远远不够,除了报名费这些,去了考场还有进门费、润笔费。一个人没三十两银子根本花不下来,最后朝廷虽然要退回那三十两银子,但考上秀才之后的花费呢?若是就此作罢倒是可以找个书院做个先生教书育人过完平淡的一辈子也就算了,但要是想往上面考,得进县城的书院找先生请教一段时日。” 县城的先生学识资历自然不一般,越是有学识的先生越是傲气,越不容易被打动;没有惊才绝艳的才华,那就要有足够多的银钱打动先生倾囊相授,否则后面的府试、会试根本就别想崭露头角。 104 求救无门 关平和云英说这么多,云英只听出来一个主题:想要做官,前期的投入可不是个小数字!当然,前提条件是要先考上举人。 以关家目前的积蓄来看,要是关平能够一举考中举人,银子还算凑手,但要是考个两三次没中,那全家又得喝西北风去。 霎时,云英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许是感受到了云英心情的沉重,在过了乔全院子后关平大步走到了云英前面,挡住了云英去路。 “关平哥?”云英盯着黑暗中关平发亮的眸子,微微有些疑惑他此举用意。 突然,关平伸手将面前云英往怀里一揽,双手紧紧拥着她的肩背,下巴搁在她头上,“云英,要是没有你,我现在怕是已经归了商籍,你放心,等我做了官,到时候你就是官夫人了。”他还不敢说能给云英求个诰命夫人,这头衔,他暂时只想给贾氏。 云英能听出关平语气中的真诚,嘴角在他怀里微微上翘,“关平哥,那我就等着那一天。”能够让关平这老实孩子这么感性,也不知道被谁打击了。云英轻轻在关平背后拍了拍,一个十二岁、一个才十岁,两人自然不会有更多的旖旎氛围出现,半年相处,倒像是相依为命的亲情居多。 比起个关家母子的温暖亲情,乔家的冷血早就让云英整颗心都凉透了。 第二天一早,云英给贾氏做了饭菜便和关平一起到了老院子,昨儿的事情整个李家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天去乔家随礼的人不在少数。 村里人随礼不过就是一块尺头、一刀纸钱什么的,像云英和乔远芳这样嫁出去的女儿回来送礼又是不一样,被守在门口的乔全让进门后发现院子里正摆了两桌早饭。 一边桌上坐着乔家的男人们,一边桌上坐着岳氏、李氏、杨氏以及乔二妮一家。小李氏和罗氏竟然也坐在位置上端着碗猛吃。那谁又在灶房做活儿呢? “苕花回来得正好,快去灶房帮忙。”李氏见关平和云英进门时眼神闪了闪,直接就开口命令上了。 云英抿了抿嘴,刚想照做。关平就手一伸拽住了云英的袖子,对李氏礼貌笑道:“奶,我和云英是用过早饭过来的,这就去给祖爷上香。” 云英正好也没打算去灶房做事,和关平往堂屋门口走时看见敞开的灶房门内,乔三妮和乔四妮两个忙得是脚不沾地,乔远芬和甘氏虽然也在里头,但却凑在一起不知道说着什么悄悄话。 男人这一桌的人数明显不够,走到了弄堂云英才发现堂屋里面棺材边上不就跪着乔远宏、乔远贵和乔远福三个吗?云英不禁暗想。现在让他们跪在这边能起到什么作用? 烧了纸钱。外面乔远芳也带着李楠回了娘家。一到家就扑倒在弄堂里哭得伤心,叫外人看着好一通夸赞,杨氏见着干脆拉了云英道:“苕花出来帮忙洗碗。” 今天的早饭可是三大家子好几十口人。碗盘筷子都不少,得到院子外的井沿边上清洗;云英闻言和关平打了声招呼便乖巧得随着杨氏出了院门。 蹲到井沿边上还没开始干活。杨氏就抱怨开了:“云英你昨晚倒是走了,不知道他们闹腾了一晚上,今早才算消停点。” 经过杨氏讲解,云英才知道昨晚上事情的最终解决方法。首先是乔百胜的后事,经过商议,乔成金和乔成铜每人拿出一两银子来给老爷子送葬,李氏就将就着二两银子,一切从简,反正这事情最后被人戳脊梁骨的是李氏,岳氏和杨氏也没纠结这一两银子。 乔远福两兄弟因为请客花了足足八两银子,浑身上下搜干净还剩下八两银子交到了李氏手中,乔榔头今天一早去了镇上,先要去确定两个糟心孩子是不是真的不能参加县试,要是不参加,那银子有没有退回来的可能。 再然后就要去确定两个熊孩子嘴里的“吕叔父”究竟是不是放印子钱的那个“驴滚面”,要不是的话一切好办,要是的话就赶紧想法子攒钱。 “云英你是不知道,远贵那孩子还好,远福被打得鬼叫,说什么是茂才老爷了要脸面什么的。我呸,要是我么家远顺是那副模样,老娘都能把他掼粪桶溺死。”杨氏想着在墙头上看乔远福那样子都觉得咬牙切齿,“今早上你三爷爷还给我说要是他们家真的要还印子钱能帮就帮点,以后也好让远福照应远顺几个。说实话,我才不觉得远福那孩子能有多大出息。” “放心吧,三婶婆看护着长大的孩子怎么也不会成远福哥那模样,是吧?四姑姑、三姑姑。”云英可不想乔齐媳妇听着杨氏这直爽的话回头多心,拉着乔三妮和乔四妮一起奉承杨氏。 乔四妮却是苦笑着有气无力应道:“我爹也和我说了,我倒也想帮也要看有没有那能力啊。要是有那个银钱我都巴不得飞儿也去试一试。” 乔三妮则更是如同她家哑巴吃着黄连有苦说不出,最近哑巴还在李家庄当庄头的兄弟带出个消息,说是李家庄的那些田地说不定要卖一些,害怕他们现在住着那块被卖掉,那样岂不是要成无家可归的人。昨儿回来本来是想着趁着家里人高兴和乔家修复下关系,谁知道喜事还没开始办立马就成了丧事。 说到这儿,杨氏又拉了云英一把:“说到这个,云英你回去要和你婆婆说下,我今早听……”杨氏往小李氏和乔远贵方向呶呶嘴,接着道:“他们娘俩说,要是他们兄弟俩去不了考秀才,别人也别想去,他们该不会说的是你们家关平吧。” “不会吧!”这下,云英也坐不住了。要是乔远贵和乔远福今年真的因为守孝不能去考试,那关平这个曾孙女婿是不是也在这范围内呢? 怎么不会! 此时院子当中就围绕这个话题讨论得相当热切,村里最有见识的就是村长李顺,他也摸不清楚曾孙和曾孙婿是不是也在这个范围,关平人小言微,也对这方面不了解。 关平本来踌躇满志准备一举得个好消息,还寻思着给了随礼后立马启程回书院抓紧时间再把先生教的东西回想一遍,顿时就被这突来的打击给击懵了。 “关平哥,我们先回去吧。”遇到了事情,云英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贾氏,贾氏就像是两人的主心骨。 “不行,不能回去问娘亲。”关平在进门之前站住了身体,倔强的拉着云英转身,“要是我娘知道不能参加县试会伤心的。” 的确,贾氏期盼了这么久就是希望儿子能有个好前程,若是为了这一点事情又耽搁一届县试,下一次就要等两年后了。 念及此,云英都有想转身咬乔远福两口的冲/动了!都是他,自己不好见不得别人不好。 带着担忧,两人抄小路到了百家集,关平往书院去找先生打听,云英则到了珍味居。没办法,刘大掌柜文质彬彬看上去就学识过人,若说云英最佩服的人,他肯定要算一个。 只是,两边的消息都不容乐观。朝廷虽然没明文规定像关平这样的身份不能参考,但却有规定有重孝在身三月不得参考。重孝不重孝这个就很难说了。 “唉,这事儿,除了上头能够有个明确的规定,否则就算关小哥考上了秀才被人告发也有可能丢了秀才功名。”临走时,刘大掌柜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声,却让云英想了一路, 过了安澜桥回村时,云英总算是精神一振,交代关平道:“关平哥你先家去,别忙着和婆婆说这事,我再想想办法。” 关平只道云英大概是想去求乔家那些人别种咬着不放,因为自己和云英实际上并非真正的夫妻,他也并不算乔家的女婿,便心不在焉地挥了挥手:“能去就去吧,不能去大概也是命,实在不行,后年秀才举人一并考便是。” 云英现在只记得关平曾说过岐山是镇西将军的练兵场,能够在练兵场修建那么大规模的岐山别庄,庄子的主人必定身份不凡,云英现在想的便是去岐山求震叔或离叔带她面见别庄主人,这也是她现在能想到唯一最好的方法了。 立夏这个时候正在水潭边上清理云英指出来的范围,远远见着云英从草坡上滑下来便站直了腰,露出一丝微笑来。 “立夏哥,能不能拉铃铛让震叔来一趟,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云英还没站稳就对着立夏哀求道。 “怎么?”立夏一边艰涩地发音问她原因,一边毫不犹豫地按照她的指令拉响了亭子当中的铃铛拉绳。 “我祖爷死了!他们说关平哥也不能参加县试,你家主人是不是认识镇西将军,我想请他帮我给镇西将军带点话,让镇西将军开开恩,能帮关平哥参加县试!”云英一时给立夏也解释不清楚来意,只好捡着简单易懂的说。 立夏看云英常常挂着笑容的脸满脸愁绪,杏眸中更是盛满了担忧,突然就觉得有些不高兴,因为云英这些情绪都是因为她口中那个“关平哥”。 105 镇西将军 消息传得极快,就在云英还没回到李家村,岐山别庄内便有一只黑鹰冲天而起,不时便到了边城当中一处巍峨的府邸。 专门负责鹰房的仆从见着黑鹰身上的标记不敢耽搁,飞快取了黑鹰脚上信件第一时间送到了府邸主人手中。 实际上,这座府邸便是整个边城西北边陲实际上的掌权人镇西将军宁北川所有。宁北川四十余岁,却已是腾云朝继三位王爷之下官位最高、权势最甚的人;单单看他清俊的长相,很难想象他便是叱咤疆场令各国闻风丧胆的铁血将军。 听禀报说是岐山别庄来信,宁北川眉头一挑,饶有兴致地放下了手中正要呈给皇帝御览的奏折,展开信件一目十行看了下来。这一看禁不住拍案叫绝: “哈哈,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律法疏漏将导致朝廷人才之缺失,立法不明将使有识之士有志难伸’。这怎么不像那小子的口气?而且他什么时候这么热心关心起科考之事来的?” 在书桌下首立着他的贴身长随殷巽,闻言躬身回道:“幽少爷这是在为将军分忧,为圣上建言,属下以为此建议切实可行。” “阿巽,本将军可以理解你这么说是在为阿震掩盖什么吗?”宁北川又看了眼信件上辛震的字迹,在桌上轻轻扣了扣手指:“阿震有个侄子是不是在城里的?莫非阿震他叔父身子有什么不妥?待会儿让阿坤打听打听去。” “是。”殷巽欠了欠身子。 “不管怎么说,别庄那边少有求到本将军的时候。要是这点事情也没办法办成,那小子岂不是更不把本将军放在眼里。”宁北川摸着唇上两撇乌黑的八字胡,眼神里满是无奈。 “将军,阿震下山时不是说过少爷这些时日都忙着九月底回京事宜吗?要是少爷真不把将军放在眼里又何必亲自动手花了五年时间种成黄金树呢?”殷巽每说一句话都要在脑袋里转上一圈,宁北川的脾气阴晴不定,要是一不小心说错话被惩罚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他那可不是孝顺,那是闲着没事儿做了!”说起岐山别庄的义子,宁北川就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摆了摆手,“罢了。我拟一道布告。你下去让西北各府先行照写张贴出来;别回头等圣旨下来县试时间都过完了。” “是,属下知道了。”殷巽连忙帮着宁北川磨墨,侍候他在上奏的奏折上提了建议,又给辖下各府城、县城草拟了布告内容。 云英并不知道自己的一次西山行能够这么快在整个边境三城最高指挥处得到回应。愁着一张脸回到关家时关平已经收拾了东西回了镇上书院。毕竟。凭着贾氏的嗅觉。关平和云英可没办法瞒住这事情太久。 即便如此,云英到家时贾氏也是皱眉问她:“平儿是在乔家遇上什么事了吗?我怎么看他愁眉不展的。” 云英心里一跳,忙借着收拾屋子的动作躲开贾氏锐利的眼神。有些心虚回道:“没有啊,关平哥一定是担心县试呢。” 贾氏可不知道乔家的那些人能够无耻到极限,自个儿没办法参加县试还要拉着别人一道;闻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悠远沉凝,失神地点了点头:“也是,第一次参考的人都是如此,只要他坐在考场上能静下心便好。” 贾氏这么敏感,云英可不敢在家里多待,给贾氏做了晚饭后便借口要去乔家帮忙逃也似的跑了出来。 没走多远,正赶上杨氏迎头赶来:“云英,你早上和关平走了是去哪儿了?” “我送关平哥回镇上念书去了。三婶婆是来看鸡蛋的吗?”云英强打着精神转移了话题,看杨氏的模样应该是担心乔全灶台上那二十三个鸡蛋吧。 云英的第一次试验运气不错,经过经验丰富的杨氏挑选,三十个鸡蛋当中就有二十八个种蛋,经历了五天照影和十天、十五天转蛋淘汰后还剩下如今二十三个正常发育的种蛋,再过两天就能熄了油灯静待小鸡出壳。 “就是。”说到这个,杨氏果然转移了话题眉飞色舞起来:“云英还别说,用母鸡孵蛋道后头三十个能剩下十七八都是好的,谁曾想不用母鸡孵蛋了反倒能多收成几个;这样的事情……” 杨氏左右看了一遍,云英教给了她们家这个神仙般的技术她可是藏得严实,前些日子还特意抓了个抱窝的母鸡扔到了乔全院子里;要是被别人听去了卖不到钱不说,说不定别人还要以为云英是魔怔了呢。 看了周遭鬼都没一个杨氏才接着压低了声音道:“这样的事情咱们还是瞒着些吧。” 她不说云英也会要求她尽量瞒着这对庄户人家来说有些逆天的技术,倒不是因为杨氏害怕的那样,而是这技术传出去了那杨氏一家子还挣什么银钱? 技术看起来简单,却是只有杨氏跟着云英从第一天试锅里的温度到现在,既要保证温度能够恒温,又要照看着翻转每一个鸡蛋都能达到受热均匀,以后可就是杨氏养家糊口的最佳本钱。 看过鸡蛋,婆孙两个回了上游的乔家院子,因为没钱请道场,院子里显得很是清冷,倒是几家子好些个小孩子在院外跑来跑去让人觉得还有些人气。 “苕花这是赶着饭点来的哈?”见着杨氏领着云英回来,在门口和人聊天的乔二妮撇撇嘴不屑地招呼了一句。 云英抿了抿嘴,肚子里倒是真的有些饿,一扫现场,乔三妮和乔四妮都和自家男人回了家,估计要等五日后的葬礼才会前来,只有乔二妮,不但两口子守在院子里等着人端上饭菜,连带着四个儿女也全在乔家等着吃喝。 “二姑说得极是,我可不是赶着饭点来的吗?家里婆婆说了,她和关平哥都不能来,让我多来帮衬着点。”云英倒也不怯场,关平二两银子的随礼就是她一顿吃一桌那也够吃到葬礼了。 “你能帮衬啥?”乔二妮吐了一口嘴里的唾沫,很看不上云英的小身板。 “我也觉得自己太小做不了什么大事,不如我替二姑在这儿守着这些小孩子,二姑进去帮着做饭吧。”云英很认真地提了个好建议,乐得杨氏在一边差点笑出声,伸手拉了乔二妮一把: “云英说得极是,这儿就交给她看着,二妮跟我进去烧火。” “这大热天的……”乔二妮还想推诿,却拗不过杨氏的大力,被强自拖去了灶房帮忙。 云英在院子里疯跑的孩子堆里找了一圈,有乔二妮家的吴大虎、还有乔大宝、乔远枝、乔远成、乔远叶、乔远顺,就是没见着自家远根和曼儿的影子;惊讶之下对乔远顺招了招手:“你见着远根和曼儿了吗?” 乔远顺摸了摸后脑勺,“远根说他要陪陪祖爷;曼儿被木头婶婶带到大婆婆家去了。” “好吧,远顺自己玩去。”云英听见身后院子灵堂那边又传来了一阵吵架声,脚步一转就赶紧往屋里跑,她可不会再让远根吃亏。 “你那命贱的六姐别想做什么秀才夫人,姓关的小子根本考不上状元,就算是考上了,我们只要去告他一个不孝,嘿嘿,怕他今后都不能考秀才了。” 还没走进,云英便听见乔远福张扬地叫嚣,在这之后,是远根倔强的回嘴:“关平哥不但会考上秀才,还能考上状元,给六姐请一个诰命夫人。” 远根小小年纪虽然不太懂大人之间的硝烟战场,但早熟的他却是已经和关平有了“君子约定”,听到乔远贵和乔远福在这边密谋陷害关平不能考试自然忍不住反唇相讥。 “哟哟,骗小孩呢。”以李氏为首的乔家媳妇群就在弄堂边上,一群女人磕着南瓜子看好戏呢。 “小屁孩知道啥?状元是那么容易考的?诰命夫人是你那贱命六姐能做的?小心笑掉别人大牙。乔远根,别以为你现在识得几个字就不得了了,要是你现在跪下来当着祖爷给我认个错,说不定等我金榜题名后还能出给你找个什么差事。” 乔远福昨晚的一顿打貌似挨得太轻了,家里男人们跟着阴阳先生去山上给乔百胜瞧墓地去了,一群女人还不是被他给哄得服服帖帖,早已经从跪着变成了坐着。远根也就是因为看不惯他在乔百胜灵位前不恭,两人这才吵吵起来的。 “男儿汉跪天跪地跪皇上跪长辈,我就没听说过要跪兄长的,我怕你福薄受不住。”远根眼圈红红的,可见在老爷子灵前哭了不少时间,平日里的机灵劲儿都化作了倔强。 “你跪下来试试我受得住还是受不住。”乔远福站在远根面前,生生比远根高了一个头不止,趾高气昂的模样哪儿还有昨儿晚上小脸发白裤脚求饶的窘态。 “乔远福,你这么没规没据就不怕祖爷晚上来找你算账吗?”云英冷冷地扫了一眼弄堂里的罗氏,“还有,咱们可是一个姥爷姥姥的外孙,要是远根真的当你是长辈跪了下去,这辈分可就乱了套了,你都不怕我娘知道了伤心吗?”(未完待续。。) 106 晴天霹雳 刚才乔远福也是被远根激得一时得意忘形,被云英一提醒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失态,好在此时院中没坐着外人,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二姑父,你不是在外面和李二叔一起做知客吗?怎么人家李二叔都还在外面忙活你却在这儿躲清闲?”云英却是没打算让乔远福就此放心,一句话把在杂物房躲懒的吴天德给拽了出来。 乔二妮的这个丈夫说来还是离百家集最近的一个叫张家村的前村长家大儿子,可性子好吃懒做,还和女人一样爱长舌。有他村长爹在世罩着就算是他们两口子再讨人嫌别人也敢怒不敢言,只是等他村长爹过世后就没那么好运道了,不管两口子走到哪村里人都避而远之,若不是家里还有几亩肥田租给别人,一家子饿死了都说不定。 这次和乔二妮回来本想借着喜事占占便宜,没想到赶上奔丧。其实不管是喜事还是丧事对他们夫妻俩来说都是没差,反正一家六口人张着嘴只管吃喝便是。而且他吴天德还以为跟在知客身边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谁知道好处李二顺做了这么些年知客人精明着呢,谁真心帮忙谁只想占好处一眼就分辨了出来,弄得吴天德叫苦连天,好不容易趁着到了晚间没什么客人来找了地方歇着就听见了让他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的消息。 乔远福和关平两个可不同于一般的懵懂少年,那叫一个年少有为。就连他所在的张家村那也是人人皆知,且也是人人都想谈论的对象,听着外面远根和远福吵架带出来的那些人和事,他什么疲惫烦恼都飞到了一边。 被云英点名叫出来也不尴尬,伸了个懒腰嘿嘿笑了一声:“两个小崽子吵什么吵,吵得我都没法睡觉。” “吵着姑父不能睡觉还是小事,要是吵得祖爷不得安宁就麻烦了。”云英知道古人都迷信,句句都往棺材里的人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乔远福和乔远贵听说了乔百胜死之前最后两句话就是说他们两个不该自作主张报考县试本就心虚,昨晚上被打也是在棺材前,总觉得阴森森的很渗人。被云英提了一次又一次自然害怕。一时噤声没回嘴。 而罗氏看到吴天德竟然在院子后心里就开始打鼓,李氏和小李氏脸色也不好看。云英才懒得理会他们之间乱七八糟的情绪,伸手拉了远根就往外走。 “六姐……”被拉出院子的远根很委屈:“远福说错了是不是?六姐以后能做诰命夫人对不对?” 云英怎么忍心让远根失望,摸了摸他的头。“诰命夫人算什么?六姐以后说不定会过得比诰命夫人还威风。” “是吗?”远根眼睛一亮。“以后远根也要让姐姐威风。” “那六姐就等远根有大出息了哦。”云英笑弯了杏眼。 傍晚。去镇上的乔榔头回了乔家,带回来十两银子。报名费的一人十两是退不了了,但若是不去县城考试。乔远贵和乔远福给先生的“活动费”,先生还是很有良心地退给了乔榔头。 但同时,乔榔头也带给家里人一个坏消息:远贵和远福两个借钱的“吕叔父”正是他知道的那个“驴滚面”。他找了吕方中,点头哈腰得了个消息,若是九月初十没见着三十两银子,三十两就变成六十两。如今是八月初十,刚好一个月的时间到哪去筹剩下的十余两银子。 乔远福听到这消息后并不是太以为意,梗着脖子辩驳了几句,大意是他十岁就考取了童生资格,差的十两银子只是小事情,好说话的“吕叔父”怎么会为难他。 乔远贵得知在书院退了兄弟俩出发的名额则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考上童生已经花了他老大的功夫,冷静过后一想,县试他可是半点侥幸心理都不敢抱。只是,八月十五就出发考试,关平是去还是不去呢? “爹,你去书院见着山长都没打听关平是不是也退了报名费回来给咱祖爷守灵?”乔远福还记恨下午和乔远根的争论,不管怎样都不想让关平考上秀才回来得意万状。 乔远福注定是要失望的,一直到了八月十四乔百胜下葬的前夕,镇上雷家人全都回来带来了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消息。 就在八月十二那日,县城百里加急往百家集送来了一纸布告: 一:若有父母亡重孝在身,为人子侄但凡参加科考者可特例只需守孝三个月,切莫耽搁科考大事。 二:父母有疾者若有托付之人,考生亦可按时参考。 三:为丧者守孝乃人之大道,但若考生与丧者乃是嫡亲三代之外者可开特例暂停守孝,待得试后坟前补足三月即可。 四:…… 云英不管其余什么,只是第三条就足以让她心满意足,需要一直用手掐着大腿才不会在守在灵前的时候大笑出声,因为,关平始终就没有退什么考试费,明日便能按照原计划出行参考。 再观欲哭无泪的乔远福,简直都一副魔怔的样子,竟然不管现在正是在村里族老主持乔家人哭灵的时候,起身就要往外冲。 “你干什么?”他身边的乔远宏拽住了他扯到了身边跪下,“远福你疯了吗?” “哭灵”是腾云朝为死者举行的一个相当庄重的仪式。乔百胜的所有儿孙子侄都要披麻戴孝跪在灵前,上方本村德高望重的几位老人轮番出马,用一种如歌似泣的音调从乔百胜的出生讲述到他的死亡。 不管乔百胜生前是多么可恶,到了这祭文里,他就是个勤奋、坚韧、劳苦功高、可歌可泣的一位老人。 在举行这么庄重仪式的时候,子孙要是有什么异常举动,那可就会被视为大不孝,也难怪云英想笑都只能掐着大腿变成掉眼泪。 说了这消息的雷飞在最后一排吐了吐舌头,埋下了身体。不怪他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八卦,实在是看乔远福吃瘪他心里就舒服。 “哥,你放开我,我要去镇上。”乔远福在乔远宏的掣肘下挣扎不已,想着书院里那些同窗也是今日启程再去县城,他心里头就火烧火燎的痛。 “咳咳,茂才老爷,你这是要干什么?若是觉得我等祭文作得太差那不如你自个儿来。”上面董家老爷子脸色黑得出水,没见着他正缅怀斗了大半辈子的老伙计吗? “董三爷,不是这么回事。我家远福只是想去镇上让苕花相公也回来送他们祖爷一程。”乔榔头此时心肝也是一样生生发苦,终于能体会为什么乔远福这么执着不想让关平去县试了,原来自己求而不得的东西别人也别想轻而易举去得到! 董老爷子翻了翻白的多黑的少的眼珠子在场下跪成了一片的人群中扫了一眼,嘲道:“那需要我们等着你也去把你们家远慧接回来再继续?” “远慧那是卖给了别家做奴才,再说了也没在百家集上啊……我可怜的慧儿,都没来得及看你祖爷最后一眼,呜呜……”李氏自打上次乔远芳成亲后就再也没见过女儿,后来还是听人说她已经跟着李家人去了县城,说起来简直是悲从中来,情绪一下子就给棺材前跪着的众人带了起来。 “是吗?我怎的听说你们家苕花也是签了卖身契卖给关家的;人家关家不但没扣着人不放,还让本不是乔家的闺女持后辈礼在这跪着,你们还想怎么着?”董老太爷这番话可一点都不老糊涂,反倒清醒公正无比,不愧是收了云英从珍味居拿回来的一坛酒发生了功效。 “我不……”乔远福还想做那个出头鸟,被乔榔头一巴掌给拍到了地上跪着,“臭小子,这就是命!你他妈的给老子消停点。”葬礼过了还有十两银子的缺口不知道到哪寻呢。 “你轻一点,别把儿子打坏了。”罗氏在一旁揽了乔远福到怀里:“远福听话,咱们下次又考哈!” “下次,下次又要等两年。”乔远福不得不垂头丧气跪到了地上,眼泪哗啦啦留个不停,却是死死咬住了嘴唇不再开口说话,眼神中的阴鸷也没人瞧见。 乔百胜一生好强,末了子孙却是为了省钱给了他一个简单普通的丧礼,甚至连吹抬都没请,冷冷清清被送进了他早年看好的祖坟范围内;而乔家吝啬的丧席酒宴更是让李家村的人失望透顶,此事过后,无一不说乔家的事情今后要少参合。 为了筹集够三十两银子李氏几乎白了头发,乔木头为了老娘,再一次做出了牺牲,竟然将餐馆的五成份子卖给了乔金蛋找来的买主,得了五两银子全交了出来,气得顾八娘“病倒”在了床上。有了这五两银子,穆氏、甘氏、罗氏又分别回娘家借来了一两、二两不等的银钱,又卖掉了家里囤积过冬的粮食,总算是在九月初凑齐了十两银子换回乔远福兄弟俩的借据。但乔家,因为这事变得比云英来的时候还要穷苦困顿。(未完待续。。) ps:感谢雯雯心心的粉红,加上前面易风岚童鞋的粉红,已经够了加更条件,爱瑷会在三十号之前送出加更以回报亲们厚爱的。 这两天网络出了问题,我全都蹭了别人的网络发文,凄惨啊……求抚摸 107 得偿所愿 乔百胜葬礼拖了多少天,云英便有多少天没上岐山别庄,也幸好上次去找辛震时给立夏打了招呼,不然说不定立夏还以为她卷款私逃了呢。 锅里的小鸡在八月十六这日开始陆续出壳,新生的喜悦总能让人身心得到洗涤,想到去县城参加考试的关平,云英又充满了干劲。 时值八月下旬,正是玉米大批量成熟的日子,想起满山满谷的玉米固然会生出丰收的喜悦,但随之而来的也是深深的担忧。按照她在别庄这么久的时间看来,除了辛离和辛震偶尔会来后花园帮着立夏干活做事之外,她可没看到过别的人。那么多的玉米要怎么收成? 事实上,云英真的多想了。等她趁着收拾辣椒地的间隙上山谷一看,满山谷的玉米竟然都消失不见,就连玉米杆子都被人砍个干净,堆放在草坡边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那份玉米呢?你怎么都不等我来就自己开掰?”云英狂奔到瀑布上方立夏的院子里,推开院门便对正在院中练剑的立夏叫嚷道,其实她是怕辛苦那么久,结果全被立夏的主人给带走,那才叫得不偿失呢。 白练光芒过后,立夏一个完美的收势立在原地,脸不红气不喘。若是云英没有担心着玉米的去向一定会为他此时飘然如仙的气质喝彩数声,可惜她满脑子都是“玉米不见了”的事实,哪儿还顾得上其他。 “立夏!你倒是吱声啊。”云英见立夏连头都不回,立马就急了,三两步就冲到了他面前,仰头质问道。 由于身高问题。云英的质问显得没一丝气势,反倒是像小孩子要糖吃的任性。立夏皱了皱眉,看向云英身后,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草庐,里面离地半米高搭建了一座木台,上面正是一袋袋用麻布袋子装好的黄金树果实,总数超过一千斤。 云英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猛地就扑了过去:“这是玉米棒子?全是我的?”看堆头,这儿怕是装不下山谷中所有的玉米,大概是送了一部分走。云英满意地点头笑纳了立夏的馈赠:“立夏哥,多谢你啦。” 这下不直接叫“立夏”了?立夏挑了挑眉,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复,转身往角落的井沿边走去。 “呀,爬山虎活过来了。”云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蹿到了墙角边上,伸手戳了戳发芽的爬山虎,这几日淅淅沥沥下了几场透雨。不但让上山的路泥泞了几分,也让不少植物有了起死回生的机遇。 立夏早就发现了小苗的出生,闻言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自顾自汲水洗手洗脸,说不清楚心里什么感觉。再对上云英,他总想问她“关平哥”是何许人也了。可又觉得很别扭,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阴阳怪气。 偏偏云英对不上心的事情向来迟钝,立夏话少那是常事。能发现他的别扭才怪。 “哎呀,怎么办?这么多玉米我要怎么运下山?立夏哥,我能不能就等这些玉米暂时放在这边,等明年开春种的时候再来取。哦,对了,山谷里的地你留种了没有?还是明年你又找到了新物种?”立夏洗手洗脸,云英就在院子里转来转去,一会儿浇浇花,一会儿拔拔草,继续开启了自问自答的模式。 “我看外面的玉米地都腾了出来。我能够用水潭边上的空地育油菜苗吧?大不了明年我分一成菜油给你们。山谷里的地你家主人说了要种什么吗?可不可以租给我种小麦的?” 立夏收拾好了个人卫生,拉响了唤人铃,在人还没来之前突然问了云英一句:“你-没地?” “我要是有地会说租你的吗?本来想租李地主家肥田来种一季油菜或者胡豆什么的。可现在乔家就像是饿急了的虱子似的,要是被黏上了可没办法甩掉。想低调点呢家里又等着用银子,哪敢耽搁。”云英苦着脸简单地将乔家葬礼之后的境况捡着能说的说了一遍。 “哈哈哈,云英丫头又在自说自话了。” 许多天没听到辛离的大嗓门,听到这声音后不但云英皱了眉头,立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少……,立夏啊,主子爷又给你找着活儿干了!”辛离肩膀上扛着一个大麻袋,整个人衣衫褴褛和个叫花子没什么区别,脸上络腮胡遍布,也不知道多久没打理个人卫生了。 “离叔你刚从茅厕出来的啊?”云英和辛震、辛离熟悉后知道这两人为人平易近人,还算好相处。在辛离进院子后闻到他身上味道不由捏着鼻子退避三舍。 “可不是,你看我离他多远。”辛震这时候才从院门露了脸,给了闻声看过来的立夏一个隐晦的眼神,命令前方的辛离道:“阿离,你把东西放下就赶紧出去找地方打理下自个儿,别待会儿主子找你说话被你熏着。” “立夏都不怕被我熏着,主子爷肯定也不怕!”辛离因着提前完成了任务正得意,大咧咧将肩上的布袋子放到了地上,“妈拉个巴子的,望月那些家伙藏东西藏得真严实,要不是我机灵,还真没办法偷出这一袋来。也不知道拿来有什么作用!” “阿离,你忘了是怎么去的望月?”辛震在后面提醒了一句,以免辛离洋洋得意再惹着少爷,别又被安排什么乱七八糟的活儿干。 这一句戳中了辛离死穴,别看他现在得意洋洋交付了任务,过程当中的苦楚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顿时就焉了气,垮下了肩膀:“那我先回去了。” “要走就快些。”辛震捏着鼻子上前踢了他一脚,提醒他现在不用等着少爷点头。 送走了辛离,辛震忙问立夏道:“立夏拉了铃铛让我来是要做什么的?” 立夏看了一眼云英,回身进了屋子,看架势是打算换一声衣裳。辛震会意的轻啊了一声,想起了立夏前些日子交代的事来,问云英道: “云英丫头,你家的兄长们有没有因为你曾祖的事情耽搁科考了?” “真的是你们家主人对不对?”云英一直就在想,镇西将军不会无缘无故快马给各镇发一道关于考生是否守孝的布告,在辛震询问之前她一直不可置信能有这样的巧合,这时却是福至心灵:“震叔,这次真是多谢你家主人及时帮忙了,关平哥已经去了县城,相信以他的学识定然能取得好成绩。择日不如撞日,不如震叔现在带我去前院亲自谢过你家主人吧。” “能帮上忙就好。我家主人……真是不巧,我家主人前些日子有事,现下不在府中。”辛震不常和云英相处,并不知道“关平哥”和远根、曼儿这些人的根本区别,让云英说出了少爷想听到的答案便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再不走,他怕云英越问越深。 “你家主人既然都能帮我这么大的忙,为什么就是不肯见我一见让我当面道谢呢?”这不是云英第一次求见主人未果了,她已经不信什么“不在”的推口话了。 “你帮着立夏管理好后花园和望月谷的收成就行了,这两处地方对我家主人相当重要。”辛震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立夏虚掩的房门,故意抬高了声音继续道: “辛离刚带回来的东西叫金油,在望月也才是刚刚兴起的一样东西,主子爷很好奇这东西,特意让辛离去弄了一麻袋回来,你要是能协助立夏种植好金油种子就算是对主子爷帮你最好的报答了。” 金油?还是精油?云英好奇地隔着袋子捏了捏,手感如同捏着细沙,是什么呢?黄金树是玉米,这叫“金油”的种子是不是取自金色果实的意思?既然人家主人不想见,自己也别强求了,毕竟身份区别太大,说不定人家不想见自己这么个“小丫头”呢。 辛震这时候敏感地发现换了衣服出门的立夏脸色不大好,细长的眸子中冷意森然,身子一颤,赶紧弯了弯身子:“咳咳,要是没事我先走了,有事情你们尽管叫我,叫我啊。” “诶……,立夏哥你不是拉了铃铛,还什么都没和震叔说呢。”云英望着辛震逃也似的背影,不禁有些疑惑道。 立夏斜睨了她一眼,抿抿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大步到了麻布袋子边上,拉住袋口就要提起来。 此举吓了云英一大跳,“立夏哥你干什么?这么大的口袋起码两三百斤,你……”没想到话都还没说完,人高马大的辛离扛回来的大麻袋就被立夏提在手中往放着玉米的木台走去。 云英张着惊愕的嘴巴半天合不上来,只感觉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跟在立夏身后又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打搅了立夏“发功”,让他功亏一篑。 “里面难道是棉花?”云英看立夏放下袋子后打开了袋口,忙伸长了脑袋凑了上去,被眼前金灿灿的油菜籽惊得呆立当场半天反应不过来。 “菜籽!油菜籽!”云英抖索着手指,这么大一麻袋菜籽要是用来育苗得栽种多宽的土地! ps: 这几天家里网络一直有问题,蹭邻居的网又怕人家太早拔掉电源,真是战战兢兢啊…… 偏偏这几日店里生意好,白天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木有,答应亲们的加更会有滴…… 108 关家秀才 云英的这个反应总算是让立夏勾了勾嘴角,轻轻嗯了一声。 “你家主人太可爱了!”云英忘形地拉了立夏一只手臂赞道,圆圆的脸蛋上满是惊愕与崇拜,表情可比提及“关平哥”之时得意多了。 立夏突然就觉得心情变好了,跟着她点了点头:“可-爱。怎么-种?” 这是在问油菜的种植方法了!前面,云英已经给他说了育苗的基本要求,现在只需要告诉他育苗当中的注意事项,以及需要什么栽种条件、什么时候该怎么移植就好。 立夏是做惯了这些栽种的活计,此时听来基本没什么障碍,同样的,也不会对云英另给“金油”取的名字生出异议。 津津有味说完了油菜栽种事项,云英咂咂嘴,也有些遗憾:“这一季就算了,还是老规矩吧,我帮你们种好了这茬油菜,明年分给我多点种子就好。”哎,又是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进别人的腰包。 “剩下-你的。”立夏本来就是看她愁眉苦脸说种子不够才会让人千方百计弄了这么些回来,又怎么忍心看她眼巴巴的模样。 “真的?”云英知道立夏的意思是他要是种不完,剩下的就能全给她。想想山谷能够种油菜的范围,云英十分肯定这么多油菜籽指定能满足两人的需求,不禁笑得杏眸弯成一轮弯月。重新找回了信心,又开始给立夏说起了油菜的利用范围来,兴致高处,怎么榨油她都说了大半。 一边说话,云英一边划定了望月谷内更多的育苗区域。本想问问立夏为什么一个山庄的山谷、水潭、亭子会取别人的国号作为名字,可想着立夏只是个旁人眼中的哑巴花匠,怎么会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也懒得拿着他写的繁体字一个一个慢慢认。便又把话题拐到了种植之上。 这一天,意犹未尽之余才发现太阳都已经消失在了地平线,吓得惊叫一声,忙忙慌慌地往山下跑。不忘对立夏保证她明日还会前来。 立夏在她走后嘴角越扬越高,因为他想起云英曾经说过的那个“灰姑娘”的故事,她就像个灰姑娘,意外地闯进了他的无声世界,不但给他带来了热闹,还给他带来了他以为已经忘记的本能――说话。 秋收之后,李家村迎来了短暂的休整,云英连带着乔全却是忙得不可开交,成天见不着人影。贾氏那边有云英带回家的十来只小鸡。还有曼儿时不时的陪伴,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顾八娘怀孕的月份大了点,这几日害喜得厉害,乔木头没了餐馆的活计成天都守在她身边,好在猪下水便宜还给油,两口子小日子倒是比老院子那些人过得滋润。 曼儿也因此得到了解脱。干脆宅在了关家,白天陪贾氏做做绣活,学学认字和姑娘家该有的规矩;晚上还能在云英的教导下学学简单的算数。 杨氏则带着两个儿子开始了孵小鸡的创业大计。大手笔地上锅了五十个鸡蛋。 反观老院子这边,还上了欠款后一家子连余粮都没了,乔远贵和乔远福的秋季学费业已到期,还好两人身上有童生功名,学里允许他二人在家温习功课,每月可以找先生请教一次功课即可。 而且李氏这次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手一挥,真正将乔石头和乔榔头给分成了两家。分家后,乔榔头带着乔远宏、乔远洋和乔远海去镇上讨生活;罗氏开始积极在十里八村走动,毕竟乔远宏和乔远芬要是再耽搁就得一年孝期后才能谈婚论嫁。得趁着热孝百日赶紧把事情办了。 小李氏则正筹划着也把两个儿子单独分出去,他们夫妇要和李氏并成一家“侍奉老人”,此举在村里那是掀起了哗然大波。还没谁家是这样个分家法的。 不过还没等乔石头家的分家大计抬上日程,时间已经来到了秋高气爽的九月。寻摸着就是这几日县试的结果要出来,贾氏一直左立不安,弄得云英也只有暂时停下了早出晚归的忙碌生活陪她守在家中。 功夫不负有心人,九月初十早上,云英在家宅着的第三日午后,村口一阵锣鼓喧天,紧接着人声便往这边过来。 嘭―― 院门被人大力推开,在院里做绣活做得烦躁不安的云英正要抬头骂人,那厢曼儿就丢了荷包跳了起来:“七哥!” 冲进门的正是已经去书院个把月的远根,他正以风一样的速度冲到了云英和贾氏跟前,“关平哥……关平哥……” 其实听到外面的动静贾氏和云英就都已经心里有数了,不过这时候谁都想得到更激动人心的答案,贾氏也激动得站起了身子追问道:“你关平哥咋啦?” “中了!中了!关平哥是秀才了!”歇过了一口气,远根终于一口气说出了这个好消息,开了口,后面的话就要容易得多,“后面是县城里的官差送关平哥回乡,关平哥让我先回来报信,他们要去村长那一趟才能回来。” “真的中了?!”贾氏这时候反倒没那么激动了,稳了稳心神,转向云英:“云英,我前些日子让你准备的红封备好了没?” “好了。”云英起身回房去给贾氏端出了一个小箩筐,里面散碎放着些铜钱,另外贾氏变了针法不同绣线的荷包十来个,“这种宝蓝色水纹的里面装着五两银子,一共两个;深蓝色水纹的装着二两银子,一共五个;浅蓝色水纹的装着一两银子,一共十个;铜钱三百文。是这样吗?婆婆。” “数目对得上。待会儿我让看赏的时候你瞧着点。县里来人就是宝蓝色水纹的荷包,以后平儿要进县学,得先给他铺铺路子。镇上的就赏二两的荷包,以后消息往来也快些;浅蓝色的待会儿全交给村长,请他帮忙发给村里族老算是喜钱。散碎铜钱等放了鞭炮就让远根骑上墙头往地上扔,让村里孩子们都沾沾喜气。” 谁说贾氏不通人情!瞧这番吩咐真可谓是滴水不漏,而且数目分明,该大方的就大方,该低调的就低调,处处彰显了秀才家的门庭气势来。 云英嘴上应得清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滴血的。虽说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些,可贾氏的这些封赏还是让她心疼,光是今天一天的打赏就要出去三十两银子,以后可怎么办? 而且,云英可是听贾氏教训过关平,考上秀才之后立即就进县学苦读,不准收受别人的礼物、不准收用别人的投田,让他一如既往维持清名。可以想见,以后关平真要是出人头地做了大官,说起这茬肯定人人举大拇指夸赞,但真正掌管着关家钱粮的云英却是暗暗叫苦,无他,银子撑不住啊! 于是,便有那眼睛毒辣的就看出小小年纪的秀才娘子笑得不是那么纯粹,甚至带着几分无奈。 至少,珍味居的刘大掌柜便看出了云英的强颜欢笑。想起之前刘二掌柜的转述,刘大掌柜都有些同情这个年纪虽小做事老道的小姑娘。她的距离和关秀才可是越来越远了啊…… “刘大叔……”云英本来就像个小丫鬟似的被村长支使着给诸位来道喜的宾客上茶添水,谁知道到了末座便见着一袭普通青布长衫的刘大掌柜,被吓了一跳。 “呵呵,刘大叔给云英你道喜了啊。”刘大掌柜伸手入怀取了一个封好的信封放在云英手上,“这个还请转交给令堂。” 珍味居两位掌柜可说是对贾氏神交已久,但就怕万一得罪了这厉害女人今后连生意都没法做,还好有现在这绝好的机会上门示好,他们又岂会放过。只是可惜想象当中的铁血娘子在有人来的时候果断进了屋子紧闭门窗,他只来得及看见一双精致的三寸金莲。 “这个,我婆婆说了,一概不准收别人的任何礼物礼金。刘大叔还是拿回去罢。”云英不舍地将信封放到刘大掌柜身边的椅子扶手上,以她浅显的经验看来,里面指定是银票啊!银票的面额最低也得有五十两吧。 “关家和我算得上是外人吗?”刘大掌柜执意要给塞给云英,瞧着围着关平问东问西的众人有些在往这边看,刘大掌柜故意沉了面孔:“要是秀才娘子真的不愿收下这薄礼,改日请到珍味居找我们家掌柜退回吧。” 啊?云英讶异得望着刘大掌柜,他不就是珍味居的大掌柜吗? 刘大掌柜狡黠一笑:“在下只是珍味居一介小管事,一切都是听令而行,既然礼物业已送到,在下先行告辞。若是秀才老爷有所差遣,还请尽管到珍味居吩咐便是。” 此时正是护送关平回乡并送喜报的官差、地保、乡勇也告辞离开之际,人潮涌动之际,云英只觉着手中多了样东西,前方便没了刘大掌柜的人影。身后倒是传来村长夸张的大笑声,红光满面的样子就像考中秀才的是他家谁谁似的。 109 闹事未果 “关贤侄果真不负神童之名,咱们李家村总算出了个秀才老爷了啊!明日开村祠,摆村宴好好庆祝庆祝才行。” 云英从门边回转便听得村长李顺拍板定案下这事,捏了捏手里的信封正要说什么,正房里的贾氏却是见了没村外的人从屋里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出来。 在这之前,村里人对关平的称呼大多都是一句“关家小子”,只有少数人叫他“关小哥”,考上秀才后连称呼都直接高了一截,不但村长立马攀上来称他一声“贤侄”,董家那颤颤巍巍的族老却是趁着贾氏还没到之前以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帮关平回道:“村长说得是,明儿我就让大郎几个操办起来。” 董族老便是和乔百胜斗了大半生的老头子,先前和关猎户结拜的是他大孙子董大郎。董族老儿子只有一个,孙子却是七个之多,董大郎带着弟兄几个这些年挣了些家当,在村里也算是立了足。 “董族老,这村宴还是让李家二叔操办起来好些吧。”贾氏在关平的搀扶下坐在他先前的位置,关平站到了她身后躬身立着,宣布了他坚决拥护贾氏的决心。 “云英,去我房里取十两银子交给李村长,明儿村宴的事情还劳烦李村长和李二叔多多操持了。”贾氏稳稳坐在主人位置上,看也没看董家诸人一眼。 “这个……,贾家妹子,平儿还要进县学,还要考举人,咱们都不是外人,还是让我帮衬着点他吧。”董大郎是陪着董族老来的。亲眼看着县里来的衙役都对母子俩恭恭敬敬的样子心里立马打起了小九九,想着要借此机会修复下彼此的关系。 “不用,这点银子我们关家还算能拿出来的。”贾氏却是不假辞色直接拒绝了他的要求,非但如此,还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叮嘱已经走到房门口的云英道:“对了,云英再拿出五两银子给村长。顺便借此机会帮村里把祠堂修修吧。” 云英差点栽了个趔趄,无奈只有咬着牙应道:“是的,婆婆。” 这一瞬间,李村长和几位族老都震惊了!没想到关家埋得如此深,而且为人如此慷慨,愣了愣,李村长生怕贾氏反悔似的,当机立断起身给贾氏鞠了一躬:“那李顺就在这里代替全村人多谢秀才娘的慷慨了。” 得!云英只觉得心在滴血,翻看了贾氏的银箱发现。当初分给她们娘俩的二百五十两银子竟然只剩下数十两散碎银两,两张银票不见踪影,本来都拿银子来的手又放了回去,起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取了十五两出来交给李村长。 董大郎这几年虽然挣了些银子,但一次性给出十五两的大手笔他是说什么也做不出来的,当即就找了借口扶着董族老告辞了离开。 他这一离开不打紧。不一会儿,秀才家的大方慷慨立马就传遍了全村。不出云英意料,李村长夫妇都还没从家里离开。李氏就在两个媳妇的陪伴下来到了关家门外。 到了她们三个也不进门,就在院墙外的歇脚石上坐了,李氏立马哭哭啼啼嚎开了:“老天爷咋不收了我这该死的老婆子啊,这世道还有这样的孙女,看着老婆子都要饿死了也不伸一把手……” “这世上有些人可不就是忘根忘本连姓什么都给忘得一干二净吗?眼睁睁看着自家兄弟受苦受难……”罗氏也不甘示弱冷嘲热讽起来,家里乔远福天天埋怨、时时伤心的模样心疼死她了。 “是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没本事,婆婆和弟妹还是消消气,别让别人看了笑话。”小李氏惯常做好人,见院内有人张望,小声劝了两句。实际上不吝于火上浇油。 李氏一下跳了起来:“笑话!这倒真的是笑话,没听见哪家子的子孙舍得让长辈们吃不饱穿不暖的自个儿在那充大爷。” “就是!谁要是不孝敬老人小心天打雷劈。”罗氏也咬牙切齿地盯着门内诅咒道。 院内的贾氏眉头皱得死紧,刚刚得了好处的村长媳妇见状忙轻咳了两声。有些为难道:“谁家没有一门糟心的亲戚。” “她们是我们家的亲戚吗?”云英突然在贾氏身后出声,转身去房里拿了当初签订的卖身契出来。这事情李村长夫妇又不是不知情,她也不怕笑话。 “这是我的卖身契,我能算乔家的亲戚吗?要是算的话,我远慧姐家的主人岂不是更有能力帮她们。”云英知道,贾氏现在要维护门庭的清名不好出声,可她怕什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这个……”李村长见云英手里的卖身契面显为难,的确,从这上面说起,云英现在和乔家可是一文钱关系都没有。人都是同情弱者,乔家落到现在这地步,再看关家风生水起的样子,李村长又觉着关家至少从道义上讲也该帮衬着点乔家。 “这样吧,家里就这么十五两银子了。我奶她们在外面嚎得不成样子,要不,祠堂暂时不修也罢。”说着,云英便作势要把刚刚放在李村长身边桌上的银两取回来一部分。 这可怎么成!李村长还指着从中间得些好处,快了云英一步将银子收在了手中,对身边媳妇笑道:“呵呵,媳妇啊。这关家贤侄考上秀才那是咱们村子的大喜事,镇上县上可都是来家门口放了鞭炮的,李家婶子在这里嚎哭是不是有些触秀才公的霉头呢?” 村长夫人和村长不愧是多年夫妻,闻言连犹疑都不曾有一下便拍了大腿站起了身子,“我突然想起来了,楠儿媳妇这两日说身子不舒坦,别是想家里人了吧,这就让她娘和她奶过去坐坐。” “关家贤侄只管放心念书,家中的事情我以后会多多照应的。”李村长也紧跟着告辞道,此时的他怎么听外面李氏和小李氏嚎哭都别有用心呢?好像他家里还有个乔家大女儿,该不会这娘仨连着他一起骂了吧。 这么一想,李村长出门时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估计要不是看在乔家还有两个童生的份上就得给这家子点颜色看看。 村长都走了,本村看热闹的村民也就陆陆续续散了去;有贾氏大手笔办村宴修村祠的举动,不管是谁临走前都会对关平说上一阵好话,连带的,也有些想要曲意讨好的人家还说了乔家不少坏话。 热闹散去,远根和曼儿都知趣地帮着云英收拾起了残局,云英则拿了大扫帚扫院门外的鞭炮碎屑。 关平安顿了贾氏进门歇着,也拿了扫帚走了出来。 “关平哥可是秀才老爷了,您歇着就好。”云英眼看着就要扫完了全场,害怕久没做事的关平都不知道扫地该怎么扫了,忙抢了他的扫帚放在一边:“要不,你看看书去。” “这些日子看书破题整个人都快吐了,你难道就不能让我轻省点。”关平没了扫帚也没离开,就倚在院门门框上看云英做事,突然道歉道:“今儿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云英低着头,掩去杏眼中所有思绪,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关平哥,我听那县里来的差役说你考了解元,那是什么意思啊?” 云英前世的历史中,县试是第一道关卡,第一名叫童生;然后是院试,第一名叫生员,取得了秀才资格;乡试第一名才叫解元;会试第一名叫会元,殿试第一名则叫状元。 而在腾云朝的科考制度中,最后会元和状元是一样的取法,倒是前面有些不同。第一级的考试直接就叫“童生试”,由各书院选拔推举人选就近参考,通过的便是童生;第二级便叫县试,是童生进修过的一次考试,通过的便是秀才,而整个县城第一名的便是解元;最后,腾云朝二十八个城的秀才便有资格来年春天赶到京城参加会试,争取那万中取一的更大功名。 腾云朝的版图其实并不是很大,周边还有好几个大小国家,除了和望月国之间没有天险相隔总是摩擦不断之外,其余国家都有大大小小天险相隔,倒是一直相安无事。虽然版图小,希望就大,但能够考取一个城池的解元,还是等同于云英前世一个省的高考状元似的,怎么不让她觉得好奇又自豪。 “解元的意思就是第一名,要是会试和殿试都能觉得第一那就是三元及第,那才叫厉害呢。”关平扬眉解释道,十二三岁的少年经历了父亲早逝的打击早已看透了世态炎凉,也唯有在云英面前,他才能偶尔露出这幅属于少年人独有的飞扬和骄傲。 “关平哥是想来一个三元及第吗?”云英听出了他的向往,抬眼鼓励道:“我觉得你肯定能行。” “我也不知道。等进了县学会有先生对我们进行测试,有了先生的准许才会让我们去京城参加会试的。”关平虽然嘴上说着谦虚话,眼角眉梢的志得意满却是泄露了他的信心,看来是县试途中有了什么不一样的际遇。 “进去吧,娘亲还有话要问你。”关平突然想起他出来时贾氏的叮嘱,忙帮着云英将门外的杂物归到一处。 ps: 感谢:fxl的粉红票! 爱瑷今天只有一更,明日三更送上哦! 110 立夏离开 关平其实没说对。贾氏找云英不是有话要“问”,而是有话要说! “云英,咱们家现在和李家村的这些人不同。不能像普通村妇那样斤斤计较,应该拿出秀才门庭的宽容大气来,乔家二婶她们在门口哭闹不就是想借此机会要几个银钱吗?给她们几两银子打发了便是。” 或许是云英从来就没有经历过什么大富大贵,贾氏的这番话她一时难以理解。但贾氏就坐在堂屋八仙桌前,背后就是关家的神龛,上面还放着关平爹的灵位。这么严肃的场景,云英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看着贾氏那严肃的面庞,只得低头应了一声是。 这下子,贾氏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前日你爹找你是什么事?现下平儿在家,你们去给他也报个喜讯吧。” 云英皱了皱眉,下意识想回了这事,岂料边上的关平抢在她前头先应了下来:“娘说的是,这喜事是该给岳丈说一声,正好远根也请了假回来,我便带他们一道过去看看吧。” 乔木头找云英什么事?这事云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乔家因着要还驴滚面的三十两银子借遍了所有亲戚最后还是差五两银子,李氏便把主意动到了乔木头的头上。换做半年前的乔木头那可没放在李氏的眼中,可现在乔木头和乔金蛋在镇上的餐馆虽然不说日进斗金,但生意的兴隆岳氏没少在村里显摆。 在李氏想来,占着餐馆五成份子的乔木头拿出个几两银子大概是轻而易举的吧。便让人叫了乔木头回家,放下架子拉着乔木头的衣袖伤伤心心哭了一场,从怎么把孱弱的乔木头生下来抚养长大到如何禅精竭虑为他娶妻谋划,直说得乔木头动/情不已,想着餐馆开了这些许时日连当初投下去的本钱都还没收回来,能动脑筋的就只剩下五成的股份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没回家和顾八娘商量便就近找了岳氏。岳氏自然说手里没钱买下另外五成份子,但转头乔金蛋就去镇上找了个下家。在众人怂恿下,乔木头以五两银子的价格贱卖了餐馆股份。银子都还没入手就被李氏一把夺了过去;最后连老院子的水都没喝到一口就被打发了出来。 饿了、累了一天的乔木头回家时正遇上顾八娘在盘算餐馆的利润,要不了多久本钱就能回手上。不出半年,还能盈利不少。抚着微微有些弧度的小腹,顾八娘笑得满足极了。虽然男人和理想当中相差甚远,好在有了过日子的营生,以后孩子出生也能有个好的环境。 乔木头既然被人叫“木头”,那肯定和他不会看脸色有关。见了顾八娘之后甚至都没多问两句,直接就将事情老实交代了一遍。顾八娘听后立马就收拾了东西哭哭啼啼回了娘家。 乔木头这才知道慌了神,找着云英让她帮忙接顾八娘回家,云英在自卖己身出来时便没把自己当做是乔家人,又岂会如了乔木头的愿。当即就把他关在了门外。 现下关平要带着远根回家,云英也只好跟着。滩头上的两间草棚已经被土木结构的三间高屋子取代,他们到的时候乔木头正坐在门口的木凳子上苦着脸抽土烟,边上是编了一半的篱笆。本来就矮小瘦弱的乔木头更瘦了,脸黑黄黑黄的、布满了乱七八糟的胡茬子。 “爹。”远根见着这样的乔木头忍不住鼻子发酸。唤了一声后递上了手里拿的点心。 点心是镇里保长家送的,虽然没有珍味居专用的包装看着高档,但也绝非庄户人家能吃到的好东西。乔木头木然地抬头看了几人一眼,并没伸手去摸点心纸包,只是看着关平和远根身后的云英。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苕花,你是同意帮我去接八娘了?” “爹,顾姨是不是说你花光了银子才走的?”远根抢在云英前头先开了口,“我去退了书院的学费,我不念书了,顾姨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毕竟是小孩子,毕竟血缘相连,云英想阻止的话也停在了喉间。她想起乔百胜灵前远根那伤悲的眼神,弟弟重感情是好事,她不想帮乔木头是一回事,但也没有资格、也没有必要阻止远根的付出。 云英也决定继续袖手旁观,得让远根学会去承担,让远根自己去面对他感情用事后所带来的结果。 于此同时,岐山别庄后的望月亭里立夏也正做了个艰难的决定――跟着宁北川回京城。 “这才对嘛!总是守着这些土地能成什么事?”宁北川得知立夏的这个决定后放松了身体坐在了亭子内的木栏杆上,扫过山谷中已经被平整出来的黑土地,满心满眼的不赞同: “义父留给你的下人是侍候你吃喝拉撒,让你能过上不输于你另外几个兄长的舒服日子,你看你都让这些人做了什么?全都被你支使得和泥腿子没什么两样!我是知道你想讨好你母亲,可做做样子就行了啊,被把自己变成了真正的种地贱民。” 种地的不是贱民!立夏猛地抬眼,细长的眸子闪过冷芒,其中警告意味颇浓。 “行了行了!我这么苦心栽培你可不是让你用这一套对付我的,要是回去后你也能保持这种眼神义父就不用担心你的安危了。”宁北川呵呵一笑,招手唤了在亭子外肃立的殷巽等人道: “好了,都散去吧。去前院挑两个人留下,其余的都收拾了东西一起去京城吧,毕竟都是用惯的人手,回京后就别往少爷府上另外添置人手了。” 立夏伸手抓住了宁北川扬起的手臂,目光看向了辛震。 “独幽,义父答应了你不会动地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肯定不会食言,你可别得寸进尺啊!”宁北川单是看两人的互动便知道之前义子是交代了辛震什么东西。 立夏咬了咬唇,依然抓着宁北川的手臂没放。 “呵呵,独幽这是要和义父切磋切磋?也好,多日未考校独幽武艺,正好趁此机会咱爷俩好好试试。”宁北川并不看欲言又止的辛震,反手就要抓义子的手臂。 立夏细长的眸子中精光一闪,薄唇微扬,揉身往前,反手一肘压上。 “也好,反正我今儿原本就以为要和你打一架才能架着你回京,不如试试独幽有没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宁北川爽朗一笑,神情也渐渐认真,父子两个就在亭子内拳来脚往斗了几个回合。 几个回合之后,宁北川突然飞身出了凉亭,哼道:“不过瘾!独幽你今儿怎么放不开?反正就要走了,亭子打烂又何妨?你不准我动你地里那些东西也不准我动亭子不成。” 立夏也收了动作,没理宁北川的招惹,矮下身子将被两人弄倒的栏杆扶正,还顺手拿了亭子里的工具敲补起来。 辛震只觉得眼角直犯抽抽,辛离那大神经或许不知道原因,可他知道,立夏正修补的那边栏杆是云英每次来必坐的地方。 “阿震,你说吧,你家少爷想给我说什么?”宁北川揉了揉腰间,心里暗骂小兔崽子都不知道留一手的,不过是踢烂了个栏杆,何必这么下死手。 “少爷说……”辛震看了一眼立夏,道:“这岐山将军既然送给了少爷,这岐山的地契房契是不是也该交给少爷?” 宁北川不妨会被问及这个问题,一愣之后嗤道:“独幽还打算回来不成?”话是这么说,但还是稍一沉凝便应了下来:“也罢,独幽长这么还没什么产业,这座岐山就当是我这个义父送给他的成年礼物吧。稍后你随我下山去把地契给他拿回来收着,免得他跟我走都不情不愿的。” ―― 顾八娘是在关家摆村宴的那天回村的,听说了关平的事情心里酸得冒水,不过也幸亏关平中了秀才,顾八娘想着云英还要照看远根,自己指定不会受什么委屈,搞不好还能靠着云英继续过上好日子。 而云英,却是被贾氏发现她收了珍味居的礼物,被严肃骂了一顿后只得灰溜溜把信封还到了珍味居的柜台上,没有给刘大掌柜留话,因为她受到了打击半分心思也无。 委顿了几天,云英想起岐山上的育苗地,差点给自己一个耳光,生活始终是要继续的;关平越是出息,关家的门庭越是清贵岂不是更能方便她过想过的日子。与其在家里唉声叹气的倒不如好好打理山上的菜籽地,明年卖了菜籽油又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这么一想,浑身的劲头果然又回来了。可等她高高兴兴找上岐山别庄时却是发现了异样;习惯的那个身影不但没在山谷里劳作,没在院子里休息,也没在花园里养花种草。 正当她想拉响铃铛问下辛震时她发现了放在立夏书房里的一封信。信是立夏留给她的,说是有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但却是又把整个岐山别庄托付给她,报酬是在他离开后岐山所有的出产,包括岐山另一面山脚下一百多亩肥田的租金,年后也需要她拿着凭证找边城回回街的中人帮忙收取。 111 岁月如梭 云英并没料到,这一接手就是三年多。 云英是在九岁半的时候接手了立夏的岐山地契,如今都是十三岁半豆蔻花季了,立夏连同岐山别庄另外的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一直都不见踪影。 要不是身边一个贴了“岐山”标志的盒子中日益增多的银票作证,云英几乎要认为岐山就是一个只存在于想象当中的地方。 “六姐,六姐!”外面,已经九岁多的远根行走之间已经带了一股子大人的沉稳,但雀跃的样子还是能看出他见着云英时的欣喜之情。 “七哥,你回来了!”最先迎出门的是被贾氏拘在另一间房的曼儿,小姑娘这几年好吃好喝好穿养着,小小年纪就出落得娇俏可人,性子还是如同小时候一般娇憨天真,见着吃的就走不动道。 “曼儿,这个是刘二叔新做出来油炸蜜果子,裹了芝麻,还热乎乎的呢。”知道妹妹的最爱,几日没回李家村的远根忙贡献上好吃的。 “啊……”曼儿兴奋得尖叫了一声,可随着屋内贾氏的一声轻咳,小姑娘立马站直了身体,双手自然垂在身边,螓首低下来四十五度角,改做蚊子声道:“多谢哥哥,近来小妹稍有不适,甜食不吃也罢。” 话是这么说,曼儿的眼珠子却是定定看着远根手上的纸盒舍不得转动一下,仔细看去还能看见小姑娘红艳艳的小嘴抿了又抿,可见心底是馋得发慌。 “什么叫稍有不适?不就是正在换大牙不敢吃甜东西吗?这个蜜果子只是糯,不会太甜,曼儿吃两个也无妨。”云英这时出了房门,从远根手里拿了盒子放到曼儿手里。“给贾婶拿两个进去垫垫肚子,待会儿就出来帮我烧火做饭。远根,跟我进来,我有事问你。” 时间是最好的沉淀剂。一转眼,云英已经穿越过来四年有余,岁月让她从九岁的小姑娘变成了十三岁的大姑娘。脸儿依旧圆圆,头发没有因为是女孩就梳着繁复的发髻。而是扎着个高高的马尾,显得利落大方;身体因为常年在山地劳作显得很结实,因着刚过了秋收,晒得黑红的皮肤还不见恢复,身上穿着一套方便做事的窄袖衣裙,一看就是要么刚回家、要么就是准备出门。看上去不像是个青葱大姑娘,倒有些像和蔼大哥哥。 “六姐。”远根见着云英后眼眶突然有些发红,接下来的话就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进来再说吧。”云英伸手拽了远根一把,粗鲁地用衣袖抹去他眼角的泪痕。刮了他鼻子一把,调笑道:“干什么哭鼻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再说了,就是三岁的远昌都不怎么哭鼻子了。” 远昌是乔木头的第九个孩子,如愿以偿也是个儿子,被乔木头和顾八娘宝贝什么似的。但奇怪的是这孩子别人他不稀罕,就稀罕成天巴着云英不放。两家离这么近,看在弟妹的份上,这三年云英自认对乔木头和顾八娘不错。靠着用下游那一片河滩地种胡豆、辣椒和油菜也算是将日子过了起来。 “六姐,不要拿我和远昌比!他和你亲还是我和你亲。”远根人小鬼大地皱皱眉头,很不喜欢云英说起远昌那种亲热的口吻。 当年,他在以退学的条件让乔木头接回顾八娘后不久便后悔了,顾八娘回家后不但没有低头,反倒更是将乔木头给压得抬不起头来;后来要不是六姐给了胡豆种子让爹种,这个家说不定早就被顾八娘给折腾没了。而他,也是六姐亲自说要给家里一年五两银子换他做关平哥的书童,他也不会再有进书院的机会。 “六姐最亲的当然是远根和曼儿了。远昌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管他那么多作甚?再说了。如今顾姨还要指着我帮忙她把东西卖到珍味居,你也不用一直防着她。”云英好笑地敲了敲远根的额头,“说吧。急急忙忙的想和我说什么?” 远根这才想起匆忙回家的目的了,经过这一阵插科打诨,也多了几分勇气:“六姐,先生说我今年可以参加童生试了!” “这是好事啊,你刚才干嘛一副要哭的模样。”云英心里也是一阵高兴,因为条件关系,她始终不能真正学习这个朝代的四书五经等系统知识,甚至因为时间紧的关系也不能像曼儿那样被贾氏教导成一个优雅淑女;所以听到远根说他能够在九岁的时候参考童生试也是余以荣焉;“那待会儿六姐给你油炸薯条,让你一次吃个够。” 去年年底,珍味居的刘大掌柜又给云英带回了两样新物种,红薯和土豆。但因为种子还太少,除了第一次试验外,云英基本不会让这两样出现在饭桌上,只是远根挺喜欢油炸土豆的味道,吃过那一次后念念不忘了半年,有此好事,云英自然不会吝啬。 “土豆六姐还是留着等能换银子了再给我吃吧。”远根摇了摇头,知道六姐对什么能做种子的东西都看得紧,但只要东西能够种满她现有的土地后便会送去珍味居换银子,到时候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嗯,那等远根考上童生后六姐给你做红薯条吃。”云英算了算,也是舍不得目前不到一百斤的土豆有损耗,倒是和玉米套种在岐山望月谷中的红薯今年定然能够来个大丰收。 “好。”远根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样子逗笑了云英。 转身从刚才数钱的chuang边拿了另外的一个盒子出来,“你我姐弟两个还有什么犹犹豫豫不肯说的。是不是考童生的银钱,六姐早给你准备好了,要不是放你那不安心,六姐早就给你自己收着了;曼儿的嫁妆钱也在这攒着呢。” 盒子打开,里面零零碎碎的前世白花花的银两,有大块的十两、也有散碎的块状银两,粗粗看去可能不下百两。 “六姐,你该不会是……”攒的私房钱吧?后面半句问句远根终是没问出来。毕竟,关家这几年支出的银两数目不在少数,若是没有云英禅精竭虑的考量,关家哪能像现在这样在李家村举足轻重,关平也不可能在县学安心备考明年开春的会试。这样情况下,自己姐姐攒点私房钱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上百两未免有些金额巨大了点。 “说什么呢。关家租用别人的土地种出来的产出姐姐可是分文未动都上交给了你贾婶,这个银子是三婶婆家孵小鸡的分红,一直就有你和曼儿的份,三年了,就攒了这么点。” 自从岐山的地契交给了云英,她便找了借口让乔全把西山山坳那块地给漂了白,说成了是她机缘巧合在珍味居遇上了岐山主人,租到了几亩地,还得了些稀罕种子;这样,她也好光明正大请短工帮忙干活。 一来二去的,村子里人也开始种辣椒、胡豆和玉米,这两年她家的因着依然卖给珍味居,价格倒还算不错,村里其他人除了村长家和乔木头家少许出产她会帮忙说项卖给珍味居,别的人靠着这些稀罕东西倒也算是混了个温饱。 此举给关家赢得了不少赞誉之声,也让李村长一直保持站在了关家这边,老院子那些人就算是暗恨在心那也是不敢犯了全村人的忌讳来招惹关家;到此,云英也不得不承认贾氏的策略高明,不过仍然有些心疼少找了几年独家生意的银钱。 在众人都跟风种这些稀罕东西的同时,杨氏却是带领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媳妇将雏鸡、雏鸭的生意做了起来。现在整个百家集谁不知道乔家小鸡的指定会被人笑话。 采取了云英的意见,杨氏家的小鸡不但逢集的时候去市集售卖,乔齐和乔齐媳妇还会拉着牛车载着箩筐走乡串户。没银子不要紧,可以直接用鸡蛋、鸭蛋换;鸡蛋鸭蛋都没有怎么办?那也不要紧,可以先赊,反正都是乡里乡亲的也实诚,等小鸡长大后按照五只小鸡一只大鸡的比例还一个便是。 而收到的成鸡云英又请珍味居刘大掌柜牵线找了县城来的商人直接带回朝日城贩卖,做成了产销一条龙服务。 最后还有那些不成器的坏蛋,不能做种蛋的做成可以做成咸蛋、皮蛋,种蛋没成器的也能煮熟了放镇上卖给那些品味独特的人享用;在偶然的一个机会中,镇上医馆的大夫突然让一个气血两虚的人买这种“喜蛋”治病,之后这为数不多的坏蛋就算是找到了市场,竟然还供不应求,有的甚至直接找上乔齐要买孵化了十来天的鸡蛋吃。 当然,杨氏如此成功自然是惹来了李家村不少人眼红,可这些人不是没偷学过杨氏的技术,无奈始终不得法,也没有那么多的鸡蛋拿来浪费,最后也只有不了了之。所以,做孵小鸡生意杨氏这儿算是百家集乃至整个朝日城都是独一家。 杨氏一家子都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自然要分云英一份。云英想着自己是关家的媳妇,而且靠着西山山谷的出产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便让杨氏把给她的那份分作了两股,算是给远根和曼儿攒的私房钱。 ps: 好了,主角一章之际长大了!收藏没开始宰的亲可以下手了,重头戏来哒 112 美人在前 关平这两日也是归心似箭。 三年多前,他瞒着贾氏和云英拿了家里的银钱参加了一届会试,结果却是落榜而回;一年多前,他又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再一次参加了会试,结果又是名落孙山;眼见着明年又是会试之期,他这次指定不会再让娘亲和云英失望了。 秋收之后便是一年一度的童生试和两年一度的县试,朝日城里的所有书院都会放假一月,他为了能金榜题名已是半年多没回过家了。 即便是半年多没回过家,他也知道云英会把家里打理地井井有条,会把娘亲侍候得服服帖帖,家里有云英在,他就觉得心里有底。 可是,因着书院放假的缘故,关平跑了好几次车马行都没遇上去百家集的马车,要么马车都被租出去完了,要么就是有一趟去百家集的也坐满了客人,整整一日的颠簸,关平也不想太委屈了自己。 再一次往车马行询问,关平不由紧了紧背后的包袱,今天,书院里已经开始清人,要是再不走就只有住客栈了。然而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朝日城的客栈稍微整洁一点的住上一晚也需要二三两银子,整整是百家集的五倍。 一袭白色书生袍衬着关平身形越发高瘦挺拔,儒雅的面孔惹得周遭行人纷纷侧目,无他,十六岁的少年已是风骨初成,眉目清秀、皮肤白皙的儒雅少年郎怎么看怎么俊俏。 远处,一辆宽大的马车行来。关平微微退后了半步靠在车马行门边的墙壁上,想等着这装饰奢华的马车先行通过。 谁知道马车在车马行门口却是停了下来,车辕上赶车的老苍头扬了扬鞭子,响起个响亮的鞭花,车马行内走出了个小伙计,见着马车角落的一个花朵印记,顿时神情一凝:“小的见过掌柜的。” “呵呵,小姐你看,又是一个认错人的。”车帘内女子笑语如珠,声音清脆如出谷黄莺。不禁让人猜想有这么清脆声音的女子长得什么模样?能让如此清脆声音称作“小姐”的又会是怎样一位绝色佳人。 关平倒是不想猜测别的女子长相如何。他只想知道今儿车马行内还有没有马车可以出租,实在不行多花些银子雇一辆单独的也成。念及此,脚步一迈就准备进门。 岂料,站在门口被清脆声音惊得呆立当场的小伙计这时候倒是回了神。单手一伸。挡住了关平去路:“这位公子不好意思。家主人正要入店查验,还请公子稍待。等家主人过后再行进入。” “这大门如此宽广,难不成就因为你家主人入店就要挡了所有客人不成?”关平是读书人。读书人便有读书人的风骨,说白了就叫“臭脾气”。本就因为三番两次找不着回家的马车生出的烦躁也选在这时候爆发,脚步依旧往前,就要强自越过小伙计的手臂往里走。 “诶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喔!我认得你了,你是要找去百家集的马车的。我们掌柜不是给你说了好几遍了吗?百家集那偏僻地方少有人去,十来天看能不成凑足了一车。要是你赶着要去,得,你一人包一辆马车呗。”小伙计在关平想要强行冲进去的时候认出了他是谁来,不由有些来气,你说你找马车就找马车,怎么偏偏在我们家大掌柜马车来的时候硬闯? “百家集?谁要去百家集。”马车帘子被一双欺霜赛雪的纤细手掌撩开,探出一张芙蓉面来,眼若秋水含情、眉若远山似黛,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小嘴,皮肤白皙,唇上一颗美人痣随着她说话微微一跳,看得人也跟着心里一跳。 小伙计就被眼前这张脸迷得顿觉七荤八素,说话都像是打不转舌头:“这……这位公子要……百家集。” “小姐,想不到还有人和咱们行程一致的。”美人儿轻移莲步出了马车,伸手掀开车帘,方便里面的人出来。 “是吗?还有谁和我家那不省心的小弟一样这么赶着回那偏僻地方的?”被叫做“小姐”的人说话声音略带着点上扬的语调,听在人耳里中觉得带着几分傲气。 环佩叮咚声中,马车帘掀开处再多了一位美人。说是美人,比起先前出来的丫鬟却是逊色几分。 给人第一印象的首先是身材,前面那位美人痣的身材纤侬合度、腰肢纤细;而这位的身材就有些偏丰满。玫红色的夏衫领口有些低,她几乎把领口撑得爆开来,腰肢上为了遮住小腹些许赘肉系着根极宽的腰带,反倒让人一眼便见着她腰身起码是前面美人痣的一个半。 脸型属于上窄下圆形,眼睛有些眯眯眼、鼻子也不大,脸上敷着厚厚一层脂粉,整个人白白胖胖,再加上头上簪钗步摇插了好几对,看上去给人唯一的感觉就是“富态”。 出于本能,关平只是回头那么一瞥,见着不认识便又转头教训那个小伙计道:“过门都是客,难道就因为生意大小不合你们的心意就这么对待客人?如此为商之道如何长久。”关平好歹是跟着云英去过几次珍味居,云英偶尔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当时想来不知所云,但当他遇上时才会发现云英说的话都是极有道理的。 “关平?!你姓关?”突然,那位眯眼看关平的“小姐”指着关平叫了一声。 关平皱了皱眉,转头看了眼出声的人,刚才因着男女有别不敢多看,此时多看两眼倒是发现两个女人都挺眼熟的,“在下正是关平,这位……”本来想说二位的,可眼前两人明显一个是丫鬟、一个是主子,放在一起问候未免有些奇怪。 “你要回百家集?正好,我们也要回百家集,不如就一道吧。”圆圆胖胖的小姐上下打量了关平一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飞起了一道红霞,要不是粉敷得有些厚,指定会满面生光。 “小姐……”美人儿丫鬟不赞同的唤了一声,咬了咬唇,“要是三少爷知道你随便邀人上马车肯定会生气的。” “我管他那么多作甚?是他急着要走骑马就跑的。远慧,你干嘛老是怕长海生气?”圆胖主子就着乔远慧的搀扶下了马车,但并未进门,而是让小伙计找人前来检查马车部件是否牢固。 她无意间的一个称呼给了关平最关键的提醒。可不是嘛,云英虽然长相不美,可唇上还是有一颗发红的美人痣,曼儿小小年纪那颗痣也长得非常醒目。所以说,眼前的主仆不是别人,正是百家集李地主家的小姐李银凤和乔家卖去李家的女儿乔远慧。 这时,偌大的车马铺子门口已是被迎出来的几个伙计堵了个严实,关平一时进不去,只好在边上继续干耗着。 再说乔远慧,听李银凤这么一说心里不禁就是一跳,忙亡羊补牢解释道:“这次老爷委以厚望让小姐盯着三少爷回乡祭祖,小姐要是惹了三少爷生气他一会儿又跑不见了怎么办?” “也是啊,爹这次特意让我和长海回去祭祖,你说是不是想把我正式记在族谱里的意思?”李银凤现在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喜欢询问乔远慧的意见,因为乔远慧和她在朝日城的三年帮了她不少忙,现如今是她离不开的左膀右臂。 “这也有可能。我看小姐这次就多顺着三少爷一点,回去后三少爷心情一好,岂不是要帮着小姐说好话?”乔远慧想着先行骑马离开的李长海就是一阵心旌摇动,还以为能和三少爷共乘一车的说,早知道这样她就不会多说了几句家里怎样怎样的话勾起李长海的思想情绪了。 “那也得见着长海再说啊。”李银凤的目光又不禁往关平的方向飘去,嘟了嘟嘴,“这路上整整一天,马车上就老苍头一个人,我们两个女流之辈多危险啊;不如让关平和我们一道,大不了他坐外面,我们坐里面。” 李长海的这辆专属马车是四匹马拉车的,偌大的车厢前面有一个挡板,上面能坐两三个人,正好和车厢内一帘之隔,平日里李长海的小厮就经常坐在那个位置和赶车的老苍头毗邻。 乔远慧努力压下心里头的不耐烦,知道李银凤听不得太多的违逆话,只得点了点头:“这也要人家愿意才行啊。” 说罢,转头很是不耐地问关平:“关平,我们家马车立刻就要启程去百家集,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随我们一同回去,不过你要坐在外面。” 关平微微一愣,正要说话,刚才和他搭话的小伙计便张口了:“公子,这可是你天大的福分,我们大掌柜这辆马车可是经过无数次改装的,一点都不颠簸。要是错过了这一遭,我们车马行内也没有马车给您租用啊,这一趟您可能省下好几两银子呢。” 最终,关平被他最后一句给打动了,单独租用一辆马车加上人家的车把式至少要花五六两银子,这两年家中日子明明可以蒸蒸日上的,可都被他考试耗得精光,他心里也愧疚,能省则省吧! 于是,他冲着李银凤拱了拱手:“那就有劳李小姐了。”(未完待续。。) 113 相互探底 朝日城到百家集虽然需要一整天的路程,但也因为路途偏远,沿途安全根本无虞。 李银凤说什么有个男人感觉安全些完全是空话。在县城生活了这么久,李银凤见识的要么是吊儿郎当的纨绔少爷,要不就是处处算计的精明商人,少有那么两个她看得上眼的男人她又配不上。转年就满十六的她也满打满算的知道自己选一个如意郎君才是正理。 和乔远慧坐在马车里,李银凤的心思全都飞到了车帘外的关平身上。 乔远慧是多会看眼色的人啊,不然也不会从粗使丫鬟成功挤开陪李银凤长大的家生子丫鬟,继而成为李银凤最信任的人。只需要看一眼李银凤现下目之所及,便知晓她是在动什么脑筋。 本来不打算插手的,可突然想起关平还是自己名义上的妹夫,苕花那死丫头凭什么能这么好命?眼珠儿转了两转,凑到李银凤身边拽了她一把,低声说道:“小姐,奴婢和关公子好歹是一个村的,几年没回去也不知家里是什么境况?奴婢能问问家里的境况吗?” 李银凤正愁着没理由和关平搭话,闻言岂有不允之理;且丫鬟想要同乡说两句话都要请教她,这也让她对乔远慧又添了几分满意,点了点头:“你也别光顾着问你自己的家事,好歹先问候下别人。” 乔远慧但笑不语,微微将车帘撩开,让李银凤能够清楚地看到关平挺拔的后背。 “关平。你怎么会在县城?”乔远慧从李家村离开之时关平都才刚刚去书院复课,而此时关平为了方便回乡,并未在头上戴着象征秀才身份的纶巾,不然在车马行前也不会被人轻视。 “我一直在朝日书院念书,下月是童生试和县试的时间,书院要放假一月。”关平微微回头礼貌回道,顺便伸手将道路旁伸到马车上的树枝给拨到一边,以免伤到掀开车帘的乔远慧,这被云英称作“绅士风度”的小动作立马换来了李银凤更多的好感。 生怕乔远慧下一句就扯开话题,李银凤干脆亲自上阵:“关公子真是不简单。听说朝日书院只有各乡镇最优秀的秀才才能入院进修。想不到关公子年纪轻轻便能获此殊荣。令尊令堂有你这么有出息的儿子定然是喜不自胜。” 李银凤这番话倒也不是恭维。想李家如今在朝日城也算得上富贵人家,李长海念书那就是李家的心病。三年多前,李长海被强行带到朝日城找了三个夫子关着门教了几个月,总算是让李长海侥幸考上了秀才。 李家听说朝日书院乃是朝日城最好的书院。想当然耳便想让李长海进朝日书院进修。可朝日书院偏偏有个臭规矩:不管谁家出多少银两。学生都要经过朝日书院考核。只要他们觉得你没希望参加会试,那你根本就连朝日书院的门都近不了。李长海本就没什么念书的天份,来朝日城之后生意倒是做成了几单。自然入不了人家朝日书院人的眼。 对于能够上朝日书院关平也觉得荣幸,可李银凤提及了关猎户,那就是他不可碰触的伤痛了,看了李银凤一眼,严肃了神色道:“李小姐谬赞了。家父过世多年,九泉之下若是有灵听李小姐如此夸赞定然是觉得欣慰的;家母倒是觉得在下做得不够好,若是明年考取了举人,那才算是她心目中合格的好儿子。” 乔远慧这才知道到眼前的关平竟然是朝日书院的学生,惊讶之余也是更加忿忿,凭什么苕花运气这么好,被卖给别人做童养媳都能遇上个如此出息的!自己不管是长相聪慧都不差,偏偏做了低三下四成天赔小心的丫鬟! 瞄了一眼双颊绯红的李银凤,乔远慧突然道:“要是关公子你考取了举人,那我家妹妹苕花不就是……”举人夫人么?后面这句乔远慧故意吞吞吐吐没说出来,昔日“关家小子”已经成了有功名在身的“公子”,而向来看不上的堂妹已经算是秀才娘子了,这让人情以何堪。 “苕花?苕花是谁?和关公子考取举人有何干系?”李银凤觉得苕花这个名字挺耳熟的,直觉这人和关平的关系不简单,必须得弄清楚。 “小姐有所不知。苕花是奴婢在家时的堂妹。当初为了奴婢哥哥和堂弟能顺利科考,家中长辈便做主卖了奴婢和苕花两人。奴婢运气好,遇上了三少爷去村里挑人,才能有福气服侍小姐;而苕花妹妹因着做事儿能干身体皮实,就被关公子的母亲花银子买了回去,当时是说给关公子做童养媳的。要是关公子金榜题名,奴婢那堂妹岂不是一步登天,比奴婢的命都要好……” 乔远慧说到这儿突然像是觉着自己说错了,一只手捂着嘴巴轻啊了一声道:“奴婢这话不对,小姐可是有福气人儿,要是以后能做个状元夫人,奴婢不也跟着水涨船高么?关公子现在还不是举人,这话不能说得太早。” “关公子,不知你是否和远慧那堂妹……苕花完婚了?”李银凤听着乔远慧画蛇添足的解释后心情更显压抑,关平年纪轻轻怎么就成亲了呢? “这倒未曾。家母曾经说过,待得关平金榜题名时再说亲事,而今云英,也就是苕花在家侍奉母亲尽心尽力,日后定然不薄待于她。”这话是贾氏一直在关平面前念叨的,但并未明说要娶云英为妻。关平一心扑在学习上,至今对男女之事未曾开窍,丝毫不明白贾氏说这些话的深意。 “不薄待?”李银凤轻声念了两句,嘴角慢慢往上翘起,“关公子和令堂真可谓是慈心仁德。”不就买个丫鬟在家里侍候吗,何必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关平无意和两人多说,转身和赶车的老苍头说起了沿途乡镇的风土人情;倒是李银凤推了乔远慧一把:“远慧,你不是说要问问你家里的境况吗?问吧,回百家集后本小姐准许你回家探亲。” 乔远慧这几年和家里完全失了联系,说不挂心也是假的,便顺势问道:“关公子,不知能否告知我祖父祖母、父亲母亲的消息?还有家里堂兄堂弟们境况如何?曾祖父身体是否安康?” “曾祖父腾云五十六年听闻远贵哥和远福考上童生便与世长辞,远贵哥和远福为此错过了那年县试;五十八年倒是来了县城参加县试,可惜落榜而回;下月,他二人或许再战县试,期望能一举功成罢。”只要有人念书的家庭都会特别关注此事,关平便也选择了从此说起。 “你爹和榔头二伯在那之后完全分了家。远海嫂子给你家添了乔二宝侄子,年初远洋嫂子又添了个侄女乔大丫;加上祖父祖母还住在原来的老院子里。二伯家的远宏哥因着娶了春草纺的老板娘,如今接了二伯和二伯娘在镇上生活,远芬姐也嫁在镇上,所以搬出了李家村。还有大爷爷家,金蛋叔在镇上开了餐馆,到如今都还没成亲。三爷爷家也做了点小生意,日子倒还过得去。” 关平在家时云英便会拿这些事情在他耳边唠叨,此时说来倒也有条有理,三两句就把乔家这两年那点事给说全了。 乔远慧深知自家有奶看顾着指定是几家子当中过得最顺风顺水的,可是听来别家怎么貌似都混得不错,特别是二叔一家,怎么摇身一变都成镇上人了? 春草纺老板娘?! 等一等,乔远慧脑海里闪现了春草纺春三娘那艳丽的妆容,她好像是个寡妇的吧?这事儿在百家集又不是什么秘密,总不成春草纺换了老板?但,“娘”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 “关公子,春草纺的老板娘是叫春三娘吧?”乔远慧不可置信的重复问了一遍。 关平脑海里浮现两年前去镇上参加乔远宏婚礼时那母狼一般的眼神,身子不由轻颤了一下:“好像是。”反正春草纺的老板娘一直就没换过,陪着云云英给母亲买过几次绣品的关平只知道乔远宏娶的是个寡妇,但这样的话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二叔和二婶都能答应?”乔远慧不可置信,春三娘今年起码三十了吧,乔远宏才多大?二十三还是二十二? 这话叫关平怎么回答,有些闲话女人能讲,他一个大男人要怎么说?反正有些事情乔远慧到了百家集随便找个人问下都能知道答案,他便不多言了罢。 乔榔头和罗氏自然不可能同意长子娶一个比他大将近十岁的寡妇,而且那寡妇还拖着个十岁的女儿。只是乔远宏一心想要攀高枝,趁着热孝的时候不知道怎的就和春三娘凑到了一块,要死要活的差点闹出入赘的风波来,最后乔榔头和罗氏眼看着热孝就要过完了,只好匆匆给两人办了婚事。 不过事后一家子倒也皆大欢喜便是。春草纺后院偌大的地方足够他们一家子折腾,乔远芬也因此嫁给了镇上一个开杂货铺的小老板,乔远福考试的银两也就不用再出现找驴滚面借钱的尴尬局面了。(未完待续。。) 114 松花皮蛋 马车一路疾驰,比预想的一天快了足足一个时辰抵达了百家集。 马车刚刚进入镇子的东北口,关平便让赶车的老苍头停下,自己一撩书生袍跳了下来,被太阳晒得发红的白皙俊脸看起来让人亲近许多,李银凤便为此觉着心跳有些加快,忙问道: “关公子怎的在这儿就下车了?” “我要去南市那边买点东西,在此就谢过李小姐慷慨相助了,改日定当备上薄礼上门道谢。”李家的马车可比一般马车舒服多了,就算是坐在车辕上也没觉着有多颠簸,又因此省了几两银子,关平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的人,自然要寻机会报答回去。 李银凤也不好留人,只得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远慧,你也服侍我这么几年,我极是满意,不如寻个合适的日子随你去一趟李家村看看你的家人吧。” 你是想去看关平的吧?乔远慧心知肚明,脸上却是露出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屈膝行了一礼:“奴婢谢过小姐恩典。” 主仆俩各有心事一路穿过外环回行直达内圈李宅门口,远远的便看见李宅的门敞开着,门口候着个精瘦少年。 “小猴子,你怎么在这站着?”李银凤在乔远慧搀扶下下了马车,斜睨了门边上李长海的贴身小厮一眼,“长海呢?” “小姐,你可到了。”小猴子苦着一张猴脸,哈腰回道:“少爷他径直去了珍味居。劝都劝不回来,家里可还有问询赶来回禀事情的各处管事等着呢。” 李银凤嗤了一声:“长海的性子你不是该比我还清楚么?他不想见的人那就说什么也别让他见着。得,他倒是去填肚子,只苦了我这劳累命,还得去帮他收拾残局去。” “这是小姐能者多劳,要是真换了三少爷,管事们回的事情他还不一定听得进去呢。”乔远慧恰到好处地奉承了李银凤一句,反正已经跟着回了百家集,她可是打算在短短的时间内赶紧有所作为,柳妈那里可透话了。老爷夫人都在给三少爷物色媳妇人选了。 李银凤喜欢听这话。她自觉要比李长海聪慧懂事得多,只是平日里她的身份不上不下总没机会在下人面前露露威风而已。 而这个时候,本该在李宅露威风的李长海正在珍味居大堂里快意吃喝。在马背上疾驰了大半天,一身风尘仆仆、腹中饥肠辘辘。他才没那个闲心和一群半老头子关在书房听那些无聊的报告。早就听说珍味居百家集店面的东西最正宗。百家集豆瓣也最新鲜美味,可算是尝到了味道。 七月底的太阳落山晚,其实这时候并不是用饭的时间。和刘大掌柜一起下楼的云英一眼便见着背对着她倨案大嚼的劲瘦背影,一眼之后便若无其事的重新回到了手上的篮子,交给了刘大掌柜道: “刘大叔,我就不继续等刘二叔回来了。还请你转达他一声,这次出来的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松花皮蛋,可以开始在珍味居售卖了。” 中午的村宴过后,云英自认不具备应付别人阿谀奉承的能力,干脆找了借口拖着远根来了百家集,打发了远根回书院交报名银子后她便带着最近改良过的松花皮蛋来了珍味居,不巧的是刘二掌柜有些事情出去了,等到了现在还没回来,她可不想回去晚了又被贾氏提着说教一通。 “这皮蛋上真如你所说能生出松枝花纹来?那可真是神了,想必那些附庸风雅的书生必然趋之若鹜。托云英的福,咱们珍味居又能赚上一笔银子咯。”如今的刘大掌柜对云英比刘二掌柜还来得亲热,无他,从云英手中陆续流出来的豆瓣、玉米、油菜、都给他带来了巨额的利润。 云英?!趴在桌上吃得痛快的李长海猛地回头。 映入眼帘的女子十三四岁,圆圆的脸庞却不像李银凤那种臃肿,而显得可爱。眉毛微微有些粗有些上扬,配上高高束在头顶如男儿一样的发式比别的女孩多了几分英气。一双杏眼中的黑眸如同黑水晶般耀眼夺目,鼻头上几点雀斑、散发着自然亮泽的红唇上一颗红色美人痣又显得她是那么柔美。利落的窄袖襦裙以葱白两色晕染,恰如其分展现了少女俏丽多姿的一面。 她不美,但浑身充满了朝气,让人一看就觉得心情好了一大半。 她是乔云英!李长海一眼便认了出来,那双杏眸中的光芒他不会错认,这么些年,他只在云英的眼中看到过如此丰富多彩的变幻,也只在她脸上看到过对生活、对生命的乐观热爱。 “小二,本少爷要吃你们店内的松花皮蛋。”鬼使神差的,李长海侧身靠着椅背,打了个响指招来了伙计吩咐道。 “这……小店是有‘皮蛋’这吃食,不过各种吃法小店大厨尚在试验当中,若是客官想要品尝还请下次光临。”珍味居的店小二都经过严格的培训,不管客人有什么奇怪要求都必须笑脸相迎,尽量满足。 “是欺负本少爷没银子是吧?本少爷现在就想吃。”啪的一声,桌上多出了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元宝,李长海斜睨着楼梯口云英和刘大掌柜的方向,摆明了冲着他们来的。 刘大掌柜和云英不约而同打量起了转头的李长海。 脸上有些脏污也挡不住他俊俏的长相。对,就是俊俏,而且俊俏得有些过分,有些偏女子的阴柔,左边脸颊随着他红唇微扬露出个深深的酒窝;他就那么随意倚在凳子上,一只脚离地不住得摇动,一袭宝蓝色长衫几乎被灰尘遮得看不出原型。整个人气质上来说显得流气。 “这位客官,非是小店不愿意给您做,实在是小店大厨现在还未归来,要不?您等上一会儿?”店小二知道后厨还有刘二掌柜做剩下的皮蛋,他们尝着味道也不差,十两银子都能做一桌宴席了,不过就是一份皮蛋嘛,要是这谁家的纨绔少爷要等,那做一份又何妨。 “要本少爷等的话就银子就算了。”李长海探手从桌上取了银子在手中上下抛接,“可惜本少爷现在就是想尝尝那什么‘松花皮蛋’的味道,要不找个人随便弄弄,本少爷尝尝便好,否则,本少爷去保长那告你们个店大欺客。” 店小二这下脸都快苦得皱成一团了:“客官可不能乱说的。谁不知道咱们珍味居童叟无欺、待客至诚的。” “那就给本少爷做啊。”李长海这是摆明了无理取闹。 刘大掌柜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抬脚就要上前质问他是谁家派来捣乱的家伙,云英却是伸手一拦,先行到了李长海桌边:“这位客官是要吃‘松花皮蛋’?” 云英笑得眉眼弯弯,黑水晶般的眸子闪着耀眼光芒,鼻头上几颗小雀斑调皮的跳入李长海眼帘,让他几乎想伸手帮她捡开碍事的“芝麻”,可最终只是傻傻点了点头。 “这‘松花皮蛋’现在在百家集可是头一份,上面如同骚人墨客隔着蛋壳作了一副美丽画卷,也意味着吃到这松花皮蛋的书生定然能够在即将到来的考试中交出一篇篇锦绣文章。”云英说到这儿却是盯着李长海手里的银两话锋一转: “作为整个百家集乃至朝日城、腾云朝头一个吃到如此美好寓意的食物,客官十两银子是不是少了一点?要知道,这天下现在也就这么一篮子松花皮蛋,别人想吃那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且也不清楚是否都如同这篮子里的皮蛋能够绘上唯美的松花。” “有这么神奇吗?”要说李长海先前只是想找个借口和云英说话,现在他则完全被篮子里稻谷壳子包起来的蛋状东西产生了好奇心。“皮蛋”、“松花皮蛋”,这两个名词他也是刚刚听见,估计和“蛋”有关,但究竟为何,他还是一头雾水。 “那这位客官可愿一试?可敢一试?”云英今天都还在琢磨着怎么把远根用的银子给找补回来,老天爷就送了这个机会到眼前,为了十两甚至更多的银两,她打算豁出去啦。 此时,珍味居大堂已是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大多数都是十里八村家里有几个银钱的书生,要考试了都打算吃点好的补补,要问百家集什么地方最合适,珍味居当仁不让排第一。听云英这煽动性极强又带了激将的话语,人群中当即便有人跳脚喝道: “十两银子,本少爷来讨了这彩头。” 李长海是个经不住激的,脖子一硬就回了一句:“谁说十两银子就能吃到的?没听到她刚才说十两银子没法吃吗?”接着转向云英:“五十两银子,篮子里的我全都买了,赶紧弄一份上来。” “十两银子一个,这位客官要是需要的话五十两银子我卖给你五个。剩下的我交给刘掌柜,也让别人粘粘喜气。不过你放心,绝对是你吃了这前五个之后我才将篮子交出去。”云英直接坐地起价,篮子里起码四十个皮蛋,她这一卖,起码是好几百两银子。(未完待续。。) ps:感谢隽眷叶子的平安符;感谢ijian的桃花扇!摁倒么么哒 下月争取也日更6000吧,要是没达到,肯定是天太热、天打雷、天下雨……不可逆的因素,能补则补啊 115 再被算计 李长海此时才发现被云英几句话弄得是骑虎难下,撒手认输不是他的风格,当即伸手入怀掏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 “这里是五十两,这松花皮蛋今儿本少爷吃定了。还不赶紧让人找厨师做来。” “这位客官可真是慷慨。”云英探手收了银票,叫了候在桌边的伙计道:“麻烦小二哥去取上好的豆油、剁好的青椒末,以及二掌柜秘制的百味精华来。” “难道云英打算露一手?”刘大掌柜微微一笑,生怕云英因为年纪和性别被人看清,故意当着大堂不少的客人解释道:“我这侄女手艺不下于我二弟,而且平日可是不轻易出手的。” 李长海眉头一挑,勾起嘴角,露出他脸颊上深深的酒窝,“哦?这倒是要好好见识一番了。” 青椒拌皮蛋的做法再简单不过。从李长海面前腾出来一个洁白的瓷盘,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慢将蛋壳剥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松花蛋全貌来。 云英故意将松花蛋摊在掌中举起来示意给众人看了一圈,上面精致清晰的松花纹如同哪位大师施展丹青妙手精细刻绘;但因着松花蛋是数十双眼睛亲眼见证了剥壳的一幕,更显得分外神奇。 “这花纹是谁画上去的?为什么能出现在蛋壳内?”被云英当做是活广告的李长海随手也拿了一个皮蛋敲出裂痕,笨拙得将外面谷壳混合物连同蛋壳层层剥开,露出琥珀般色泽的蛋身来。上面松纹又和之前那个略有不同。 “这个问题客官不觉得太过了么?”云英接过刘大掌柜让人送上来的清水洗去松花皮蛋上微微沾上的脏污,以免石灰味道进入到皮蛋当中。根本就不想回答李长海的提问。 五个松花皮蛋在两人的动作下一会儿便放在了盘中,各有不同花纹却同样让人啧啧称奇的松花蛋在刘大掌柜让人在场中示意一周后,外围立马有人响应今晚就要吃这个十两银子一个的松花皮蛋。 刘大掌柜暗笑云英这招使得好,很是佩服她的急智。 待得在场所有人都看过了松花皮蛋的独特神奇之后,云英才用了小刀将皮蛋均匀地分开,浇上青椒末和豆油,再加上刘二掌柜秘制类似味精的百味之精,一份再简单不过的青椒皮蛋便大功告成。 “这就完了?”李长海见云英推了盘子到面前,不由略微不满。他以为。云英至少要为着他的这道五十两银子买来的菜品怎么费心费力呢,这么简单就完成了怎么看都有一种敷衍了事的感觉。 “客官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保有食物最本真的味道才是最高明的料理方式。”意思是,你现在即将尝到的可是最高明的料理方式。 李长海说没听过也不是,说没听过也不是。顿时哑口无言。 云英一个眼色下去。候在一旁侍候的店小二机灵地给李长海递上了筷子:“客官。您请慢用。” 此时,已经不是李长海一个人在吃菜,而是许多人都目不转睛盯着他吃菜。 好在他这几年在朝日城见识不少大场面。依然能做到潇洒帅气、落落大方。 夏日炎热的天气是吃凉拌菜的最好时机,腾云朝也是因为近两年菜籽油的兴起慢慢多了些凉拌菜。李长海桌上的菜肴起码有一半都是凉拌,可松花皮蛋入口的感觉和那些红油凉拌的菜肴味道又不一样,鲜嫩爽滑、清凉利口,青椒的生辣鲜香和豆油的咸香味被一种鲜味中和到了一起,和着皮蛋入口一混合能让人身心舒爽,周身通泰。 “味道不错。”李长海点了点头,有心想为难两句的又确实说不出口,筷子一伸,继续进攻下一块。 “掌柜的,我们的多久能吃到啊?”当即便有旁观的人见状忍不住高声问道。 “这个……”刘大掌柜也是狡黠一笑:“吴老板,你又不需要考童生,那么急作甚?” “我不考童生,可我侄子过些日子就要考秀才了啊,刚才你们那小姑娘说的意头好,赶紧给我们弄个十个八个上来。”出声的中年汉子算是刘大掌柜的老相识了,在好几个镇都有首饰铺子,手里不差百十两银子。 口子一开,接着就有人三个、两个、五个的嚷嚷了起来。刘大掌柜知道云英做了这第一批出来,以后指定能大量上货,先前那种没花的皮蛋以后也要端上酒楼餐桌,总不能一直这个价吧。 念及此,刘大掌柜便给云英使了个眼色,安抚喧哗的众人道:“这状元蛋其实并非那么稀罕,只是这头一批只有这么一篮子,吃完就要等县试后了。今日在座朋友虽然都想捧场,奈何东西只有这么多。诸位看如此可好?今日这松花蛋算是我珍味居给诸位考生一个好意头,但凡有考生的席桌均可获赠两个松花蛋,我这就让人下去准备……” 刘大掌柜后面还说了什么云英不知道,她提着篮子出了大厅就从后厨离开珍味居了,怀里揣着敲来的五十两银子她是丝毫心理负担都没有。谁叫那出钱的凯子一脸欠宰的模样?这银子她也没打算和刘大掌柜分上一份,这第一批松花蛋她原本就是打算卖四十两银子的,现在珍味居没出一两银子还免费把广告给打了出去,一月之后不知道会火成什么样子呢,不让他分点银子出来已经算够意思了。 一口气吃完了三个皮蛋的李长海却瞅着出来端盘子送菜的人当中没了云英的身影,就连刘大掌柜也不知道跑到谁桌上坐着喝酒吃菜了,忙伸手拉了个伙计:“刚才给本少爷做松花蛋的姑娘呢?” “客官是说云英姑娘吗?她又不是咱们店里的伙计,这个时候当然是回了家啊。”小伙计正忙碌,三言两语说了云英的去处后快步离开,留下李长海在原地若有所思。 半晌,李长海突然呵呵一笑,在旁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丢下最初掏出来那锭十两银子拍拍衣摆飘然而出。 此时太阳落山,天色昏暗,回字中街不少商铺都挑出了大红的灯笼,星星点点中,他捏了捏袖中一块铁片,突然低语道:“想不到几年了我还是这么没长进,又一次被你给玩弄在掌心。乔云英,真有你的。” 被敲去的五十两银子是小事,李长海是不忿自己竟然做了云英宣传的托而不自知。 “少爷,可找着您了!小姐已经到了,正替你见各处的管事们。少爷,您怎么没回府换身衣裳?要是杨少爷、常少爷他们见着你这模样准会笑话您……”小猴子远远就瞧见自家少爷施施然在街道上漫步而行,迎上来就是叽叽喳喳一大串,惹得李长海本就郁郁的心情更形暴躁,伸腿一脚踹了过去: “少说两句你会死吗?本少爷做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你吩咐了。” 虽然用劲不大,为了让他消气,小猴子还是作势往前扑了一下,末了揉着被踢到的大腿委屈道:“奴才不敢。” “不敢最好。别成天聒噪个不停,你可要认清楚你究竟是谁的小厮。”李长海拂袖走在了前面,别以为他不知道,自己这小厮整颗心都被李银凤身边那叫乔远慧的丫鬟给捏在手上。 想起那个乔远慧,再想想今儿在珍味居见着的云英,李长海又是一阵郁郁,当年他明明听到说云英会顶了乔远慧的名字被卖,这才拿了格式写了买卖“乔远慧”的契纸。只是当天晚上他就被家里大哥给拎到了朝日城念书,直到过年前乔远慧和李银凤进府他才知道弄错了人。 明说暗示了几回都未果,李长海干脆拒绝了柳妈要将乔远慧放他院子的建议,直接把人丢给了李银凤,只是没想到乔远慧本事不差,竟然能让李银凤处处都依仗她。那样精于算计耍阴招的女人李长海在朝日城没少见,自然是敬而远之了。 倒是云英,虽然同样是耍阴招,他怎么就觉得可爱呢?难道是她不同于朝日城中那些矫揉造作的千金小姐不成。 只能说,各花入各眼!李长海这边觉得云英身上充满了令他好奇的朝气和机灵,那厢和云英姐弟俩巧遇的关平却是对云英身上干净利落的装束频频皱眉。 “关平哥,要是我没来书院和远根道别不就和你刚刚错过了吗?你这次回家能住上多久?婆婆知道你回家了指定高兴得要让我加菜。” 书院门楣下,云英咧嘴眯眼露出隐藏在牙床深处的小虎牙,笑得雀跃非常,关平回家是不是还能帮远根抱抱佛脚呢。 几年下来,和关平没把友情升华成爱情,倒是多了许多亲情,关平在她看来就像是一个老气横秋的哥哥,显然,她的完美老公养成计划并未实施成功。关平接受贾氏教育的时候占多数,某些观念自然和贾氏想到了一处,左右看了下没人经过,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问道: “云英,要是没碰见我,你看了远根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回李家村啊,难不成在书院陪远根住着不成?人家可不许家眷歇在书院。”云英若无其事地回道。(未完待续。。) ps:通知:本月更新暂定日更一章。打赏足十块加更一章、粉红三张加更一章、遇上点娘给推荐位会加更一周…… so:让激励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116 处处危机 这几年,云英没少一个人往返百家集与李家村,甚至更远的地方她也孤身一人闯过,所以并未觉得说这话有什么不妥。 可关平不同,身在繁华的朝日城将近四年的时间,又有身边无数人灌输的思想理念,久而久之,他也觉得云英这样的青葱少女就该谨守妇德,谨记《女诫》,当即就有些不快,皱眉追问道: “齐叔还在镇外等你吗?” “哪有?都什么时候了齐叔怎么还会在?不是有山路能走吗?”云英满不在乎大咧咧地回了一句,伸手推了推面露担忧的远根,嘱咐道: “远根你赶快进去吧,六姐就是想给你说不用担心考试的银子,我都挣着了。” “六姐……”比起三四年前,远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青涩孩童,早熟的他看人脸色的功夫日益进步,云英都没看出关平的不愉,他却是直觉关平在生气,想着自己姐姐可是关家的媳妇,却当着关平在这里说她挣着银子给自己考试,抿了抿嘴,突然转向关平道: “姐夫,我六姐挣银子供我们念书很辛苦的。”大意是你可别忘了你能有这么一天,我六姐功不可没,你可别欺负她。 “这……”关平果然心一软,也推了一把远根:“姐夫都知道的,你赶紧进去。” 看着远根有些沉重的背影消失,云英都还有些懵懂,转身对关平嗔道:“关平哥。你有没有觉着远根老气横秋的,一点都不像是快十岁的小孩儿。” “你在十岁的时候像十岁的小孩儿吗?”想起云英背着一个大背篓艰难在山路上行进的身影,想起云英炎炎烈日下在辣椒地里挥汗如雨的劳作,想起她为了毒红果能卖银子背地里不知道尝过多少,关平的神情慢慢转柔。理了理背后的包袱,领先往出镇的方向走去: “云英,我们回家吧。” “好,”云英抬脚跟上,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嘴角一直维持上翘。可出镇后不久。她就笑不出来了。 关平虽然不会像贾氏那样从云英的头顶说到脚底板。但他会引经据典告诉她一个女子不能单身在外走动,关家如今门庭不一样,有什么需要买卖的可以拖了村子里的人办理,无需云英亲自出马。 再来又是关于西山那片地。如今的出产足够关家暂时的开支。云英这样的小姑娘大可以将事情全交给短工去做。没必要还去地里晒得不成人形…… 关平不愧是即将参加会试的秀才,教训人都时不时带着几句晦涩的诗文,听得云英头晕脑胀之余忍不住回了一句: “关平哥。这些我都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本来,云英是很想回他一句:要是我不出门挣银子,家里和你的开支要怎么应付?只是想着关平就要会试,再说了他一切啰嗦不过都是出于关心罢了,也就勉强压着不快改成了应承。 “注意便好。”关平满意地点了点头,也转了话题:“娘的身体还好吧?今年地里的收成怎么样?” “婆婆的身子还是老样子,就是总念叨着让我去娘娘庙多布施点银钱,也好让你这次能顺利高中。”云英说到这儿顿了顿,并未和关平说贾氏说的“布施点”可不是一星半点,几乎能抵得上旁人地里一年的收成了。也幸得她西山那块地种的东西都能比别家占先一年,这才能多多收入一些,但按照估计,这些银钱只堪堪够关平这次去京城会试的数目。 只听了云英回答半截的关平也挺高兴的,“娘的身体多亏你悉心照料了。”话锋再次一转,“玉米今年收成不怎么好吧?” “嗯?关平哥怎么这么说?”云英的地里除了玉米还套种了红薯,倒是没打算靠着玉米再发一笔横财。玉米今年的价格比去年低了一半多,好在产量不错,若是留着吃食,相信李家村的人没人会饿肚子。云英只是奇怪远在朝日城念书的关平怎么知晓此事。 关平呵呵一笑,有些得意道:“百家集的消息传得有些慢了。你不知道,原来皇上在腾云五十六年会试后便让人试种了‘黄金树’,后来大概是听了什么消息,将之命名为‘玉米’。今年也传到朝日城了,大量种植之下,家里的玉米价格肯定会受到牵连。” “关平哥说得真好。”云英见着如此意气风发的关平也是有心给他点信心,并未说出真实的情况,反正他这两年基本是个甩手掌柜。不,甩手掌柜都不算,他只管伸手问了贾氏要银子,交学费、食宿费、报名费。想着投资之后的高额回报,云英再次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加油。 两人聊着天,二十来里的山路只走了一个时辰,过安澜桥时天色才刚刚变暗,正在村长家门口乘凉的众人抬眼便看见一前一后进村的两个年轻人,顿时纷纷招呼了起来: “关小哥回来了啊?难怪云英今天下午不在呢,原来去镇上接夫君去了?瞧两个恩恩爱爱的小模样,什么时候请村里人喝一顿酒啊?” 在村里人看来,云英和关平如今就差一顿拜堂酒。童养媳是不需要大定小定什么的杂七杂八规矩,给男方省下了大笔银钱;但同时,童养媳的地位在夫家也不会高。 然而,这一对放在关家可不同。关平虽然接着两届会试都铩羽而归,但五十六年那次是他刚刚得了秀才功名,就算再神童那也不可能半年不到的时间学完之后的课程;五十八年那次会试,关平的学识倒是人人都夸的,只是到京城后大病了一场,虽然坚持上了考场,但最后还是和举人失之交臂。 明年腾云六十年,上头可是有告示贴到了各个乡镇。这次的举人会比往年多录取一批,关平可是百家集上至书院山长,下至每个学生眼中的热门人选。因此,云英算是童养媳,那也是人家举人老爷的童养媳,身价自然不同。要是关家再能拿出点银两疏通疏通,给关平捐个官儿做做,云英可就是官夫人了! 关平是真真正正少年人一个,听着这样的调侃脸上一热,不知怎的心里就生出略微的不快,李家村的人,向来就没放在他眼里。加快步伐转上回家的小路,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回头就发现云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村长家门口,正和村长媳妇说着什么,不由高声唤了一声: “云英,天晚了,回吧。” 待云英小跑步追上来,关平接着埋怨道:“以后少和这些人打交道。咱们关家门第不一样,别平白坠了名声。” “都住一个村里,平日里李家婶子也帮我不少忙,刚才她只是问我玉米糊糊能不能加菜而已。”这点上面云英不怎么赞同关平的观念,可关平和贾氏向来以如今的“门第”自豪,她劝了好几次也未能扭转这二人的思路。 “三姑六婆的就想听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还是少接触为妙。”关平板着脸训斥了一句。 “知道了。”云英这时候却是想到刚才村长媳妇在她面前的抱怨。乔远福虽然住镇上有了靠山,可临到考秀才的时候乔榔头还是回家冲李氏伸了手;要的也不多,只是半数十五两银子。 乔家也种了玉米,不过因着乔成银和乔石头的谨慎,今年才开始种植而且面积还不大,听说为了乔远贵考秀才已经卖掉了一大半,因此甘氏和穆氏联合起来和小李氏吵了一架。谁知道这一架没吵得她们俩分到好处,反倒是把乔榔头一家给引了出来,这下子,乔成银夫妇俩又要为难了吧。 关平这次回家要待到明年初,正月十二出门回县学,然后同县学同窗一起奔赴京城。待在家里这段时间当然也不是白待,除了要闭门苦读之外还得访访师长同窗。 当晚,这些安排当着贾氏和云英的面一说,云英的麻烦事又来了。 贾氏也是知道家里的银钱有限,但想着儿子出门寻访师友连礼物都得自个儿拎着就觉得心疼;想她记忆中的那些学子书生们,谁身边不是有一两个侍候的仆人的。于是乎,一夜没睡的她第二日一大早便招了云英到正房,下达了一个严肃的指令: 得给关平安排侍候的下人!最差,也要配备个书童。 “书童?”云英有些为难地看着贾氏认真的面庞,在嘴里咀嚼这两个字。 “是啊,其实这书童早该在平儿考上秀才的时候就开始寻摸的,只是百家集这么点大的地方哪里去买个识文断字的回来。”贾氏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云英心里纠结,嘴上继续无意识地跟着念叨:“还要识文断字?” “正是。平儿也在朝日城待了这许久时间,改日你和他出门看看能否遇上合适的人选;实在不行……”说到这儿,贾氏突然犹豫了下,“实在不行,平儿这次去京城就让远根跟着吧,好歹也能涨几分见识。” 让远根跟着?云英一下子从瞪大了杏眼,黑葡萄似的眸子满是震惊:“婆婆,你说什么?”转眼扫了一圈,庆幸曼儿今早还未从乔全家过来,否则云英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她真的很难想象,贾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未完待续。。) 117 衣锦还乡 贾氏说出那样的话来也是一阵后悔,远根和曼儿都是她看着长大,也知根知底,想着自己儿子身边需要一个拿得出手的书童,她第一时间便想起了长相好、人聪明的乔远根。 可听到云英不可置信的反驳,她又觉得作为长辈的尊严被质疑,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眉头一挑:“怎么?我又没说让远根卖身给咱们关家。不过是让他陪着平儿去一趟京城而已。” “只是陪关平哥去一趟京城?”云英狐疑地追问了一句,掩下心头因为贾氏这番话而起的疑心,竭力不让自己往坏处想。 “要是你觉得不合适就尽快给平儿找一个侍候的人回来。”贾氏细细想了一遍,终是改了口,只是这偶尔升起的念头算是在两人的心里埋下了隐患的种子。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微妙起来,若是没有曼儿突来的打扰,云英也不知道怎样打破两人之间的沉寂。 曼儿像个炮仗似的直接冲进了屋里,甚至都顾不上看一眼她有些害怕的贾氏,便大呼小叫起来:“六姐,远慧姐起来了!我们看看热闹去。” 云英正想找个借口离开这给她带来压抑感的地方,一把拉住了曼儿,“走吧,我们看看去。” “你们……”贾氏见着这姐妹俩咋咋呼呼的样子又是一阵气急,敢情每日的教导都忘到了天边,有心要训诫几句却做不出村妇无状的失仪之态来。只得眼睁睁看着姐妹俩手牵手跑掉。 乔远慧今天回村再一次给偏僻的山村带来了轰动效应,随着她乘坐的华丽马车一路招摇过桥往上游驶去。村里嘴快的三姑六婆们已是将消息迅速散播开来,孩童们什么都不懂也是跟着撒欢似的往乔家老院子跑,男人们虽然好奇,可终究不好意思和一干女人孩子们一样计较,但随后就进了院子催促自家的女人去乔家院子看热闹,以期得到第一手消息。 乔远慧半坐在马车车辕上,身后马车内是精心装扮过的李银凤,从车帘缝隙中看见村人的追逐,李银凤颇感新奇:“远慧,这些人真有趣。看来我今日跟你回来算是选对了。比待在府里见那些乱七八糟的管事好玩多了。” 乔远慧其实是不想李银凤跟着来村里的,因为就算她怎么风光,面对李银凤之时还是必须卑躬屈膝尽到一个奴婢的职责,这点让她满满的优越感跌到了低谷。可李银凤的询问她又不敢不答。转脸之际又是一脸奉承的笑容:“小姐。我们这些乡邻们都没见识过如此华丽奢侈的马车。想要见识见识也是人之常情。且奴婢承蒙小姐恩典,也算得上衣锦回乡。” “远慧……我的乖孙……”早一步听人报信的李氏和小李氏激动不已,相护扶持着从院门里踉跄而出。 马车到了河边就没办法继续前行。车上的乔远慧见着门口蹒跚而行的两人,独自在李府生活的艰辛涌上心头,禁不住也落了泪:“奶,娘,远慧回来了。” 赶车的老苍头停下马车,乔远慧等不及他放下踩脚登,从车上跃了下来往李氏两人迎了上去。 李氏、小李氏、乔远慧在老院子前的晒坝上拥在一处放声大哭了起来。 可乔远慧忘了,和她一道的还有李银凤这个主子,作为奴婢,放声哭泣有时候都是一种奢侈。 “远慧,你别顾着哭啊,还没扶本小姐下来呢。”李银凤微微蹙眉,撩开马车壁,露出一张白皙圆润的面庞。头上珠翠环绕、贵气十足。 “小姐,是奴婢错了,还请小姐原谅奴婢久未见家人,一时忘形。”乔远慧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李银凤看着一脸和善,实际上脾气阴狠得很。 “嗯,本小姐不是那等不近人情之人。”李银凤眼睛微微眯起,“但你也要记着你现在和他们算得上亲人吗?”当初,乔远慧可是亲口承认是被家人卖掉,说是此生必要以李银凤为主,可现在看她见着家人就忘了自己的模样,这话的真假就有些琢磨不透了。 “小姐,奴婢错了。”乔远慧知道李银凤这是生了气,当下也顾不得想在村人面前抖威风,翻身一转跪在了马车前,躬身哀求道:“还请小姐责罚。” 李银凤微微点头,看在乔远慧认错的态度还算端正,傲气地伸出手来:“扶本小姐下来吧。” 乔远慧忙磕了一个头,都不敢回头看家人和周围围观者脸上究竟是个什么表情,起身扶着李银凤小心下了马车。 “院子本小姐就不进去了,有什么远慧就在这边说了便好。”李银凤瞧见半开的院门里脏污的天井,满脸的嫌恶,还好晒坝这些日子要晾晒粮食打扫得还算干净;而且…… 李银凤往周遭越聚越多的人群找了一圈,希望能看着想见了那个人。 乔远慧低头应了一声,从马车上取了锦缎,让乔远洋搬出了家里最好的竹椅铺上,这才恭恭敬敬请了李银凤坐上,转身扶了李氏出来:“小姐,这便是奴婢祖母。”男丁是不好意思来李银凤身前见礼的,乔远慧便拉了李氏上前。 “李小姐有礼了,不知道你爹身体还好……”仔细算一算,辈分能推到李银凤姑婆辈的李氏满眼的热泪,想要上前攀攀关系。 李银凤眉头一皱,“家父身体不牢挂心。”她的眼睛再次往人群中找了一圈,还是没见着想见的人,基本的礼节她是不会忘的,乔远慧虽然是奴婢,但李氏和小李氏都是长辈,她看不上眼,但又不想和她们平起平坐;干脆扬了扬手:“还要回庄子上用午膳,就不浪费时间慢慢介绍了吧。远慧只管把礼物送上叫一声,本小姐认个人便是。” 乔远慧也松了一口气,得罪李银凤她固然不愿,但让家人跟着自己给李银凤下跪行礼她更是不想。闻言当即回到马车边上,赶车的老苍头已经把马车内的盒子包裹都拿下了马车。 乔远慧上前拿了最大的包裹,递到了李氏手里:“奶,这是孙女给你和爷做的新衣裳,小姐恩典,又在里面添了一根如意纹金簪子。” 李氏的手一抖:金簪子!她还是小时候见过家里当做传家宝的金簪子被当掉,想不到有生之前自己还能拥有一根金簪子。当即老泪盈眶:“还是慧儿心疼奶。” 边上便有人高声叫道:“赶紧拿出来让我们涨涨见识!” 听着这话。乔远慧总算是露出来回家来的第一个笑容,本就生得漂亮,先前又哭了一阵,此时一笑如同梨花带雨、雨后新荷。灿若春花。一时让现场出现了短暂的安静。随即又是一阵唧唧私语: 瞧远慧这长相俊得哦,比我上次见到的姨奶奶还水嫩几分。 哎呀,能得了这么大的恩典不止是做个丫鬟吧?看来乔家靠着这妮子就要富贵了。 …… 在众人五花八门的猜测中。乔远慧又将一个包裹拿给了李氏,里面装着她三年来的月钱和几件还算拿得出手的首饰,至少在李家村这地方绝对是上品中的上品。 接着是甘氏、穆氏、乔远贵的笔墨纸砚,还另外有些小玩意儿送给四邻八舍的女孩们,甚至周到得地备下了不少小吃零嘴,让李氏给看热闹的小孩子分了去。 李氏哪里舍得将她都没吃过的东西平白分给别人,东西收在手里只是不住的点头,却没依言往外分。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银凤还没见着关平的银子,不由有些焦躁地跺了跺脚:“远慧,你们村子的村长来了吗?” 乔远慧看了一圈,没见着村长,倒是见着村长媳妇踮着脚尖站在外围,想进来又被人群给挡住,一脸的迫不及待。往那方向招了招手:“大家让一让,让李家大婶子进来下,我们小姐有些话想问问她。” 能被李地主家小姐召见对李家村人来说绝对是莫大的荣幸,一个两个的都用艳羡的眼神看向昂首挺胸阔步走近乔远慧的村长媳妇。 “凤小姐,我是你顺婶子,前几年去李府还抱过你咧。”村长媳妇是个绝对识货的人,李银凤周身上下穿戴不下百两银子,想不到李家现在富成这个样子,难怪李家村的租田几乎没管过。 李银凤顺势强笑着客气道:“顺婶是吧,你我也多年未见,真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个小丫头。” “记得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长得像你这么俊的孩子想忘都难。”村长媳妇就高兴得跳起来,能被这么富贵的人记在心上是多荣幸的一个事情,回头在村里又有了傲人的谈资。不过她也没说错,在庄户人家的眼中,圆圆胖胖、胸大屁股圆的李银凤的确是属于最俊的上品,娶到家里保管好生养。 “嗯,本……我也惦记着咱们李氏族田所在的村子。这不,这次家里要迁了祠堂去朝日城,少不得还得叨扰顺婶一阵,也叨扰李家村的父老乡亲们了,为了表达李家的歉意。我这次来是想给李家村的乡亲们陪个不是,备上区区薄礼还请各家乡亲们莫要嫌弃。”好听的话李银凤不是不会说,只是有时候对上无所谓的人她懒得说而已,现下有了目标,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立刻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赞誉。 她备上的礼物很实在,每家人二两碎银子,若是家中有念书的人另有上好的笔墨纸砚一套,但这笔墨纸砚需得本人签字才能认领。 一时间,整个李家村都喧哗了!杨氏秉着“得一点总比掉一点强”的念头,第一时间便差了乔远顺去下游找云英去,还不忘在乔远顺跑远了之际高声吩咐道:“记得把你关平哥叫来,得让他亲笔签字才能领!” 这时候的杨氏并不知道关平的签字会给云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在这偏僻的李家村又能搅出什么样的风波。(未完待续。。) ps:打雷下雨了,爱瑷先潜了 118 各自心思 云英只是想有人解脱自己尴尬的处境,被曼儿拉出了院子后就慢下了脚步,不管曼儿怎么催促,她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 “六姐,你快点啊。”曼儿在乔远慧走的时候不过六岁多,对她的记忆还在她的漂亮和受宠爱上边,其实这么着急要带着云英前去并非她有多羡慕,只是单纯地想看看热闹而已。 “云英姐,曼儿……”远处,乔远顺也是一溜小跑迎了过来,擦去额上的汗水简单说了来意。 “这样啊?”一套好的文房四宝价值并不低,云英相信能够一户人家发上二两银子的李府绝对不会用劣质的货色抵押,也许,关平喜欢也说不定。当即叫乔远顺依旧去关家叫人,她则和曼儿一路慢慢往老院子行去。 也是云英对不关己事的事情向来神经粗大,丝毫没想到如今这时候本人在家的学子能有几个?为着童生试,村里几个学子可是卯足了劲头,连休沐日都不曾回家。李银凤闹出这个“本人签收”不就像是冲着昨日才到家的关平来的吗? 云英的样子和三四年前没什么两样,不过就是长高长壮实了而已,且一张稍显英气的圆脸和不加修饰的妆容就是连李银凤都拍马不及。 看到这样的云英,乔远慧打从心里觉得得意。她虽然现在只是个丫鬟,但不管从什么地方比,都比云英要好。而且,乔远慧看出来了李银凤对关平的兴趣。她不想阻止,甚至还会推波助澜。因为,云英不能过得比她好! “小姐,那边就是奴婢堂妹苕花了。”乔远慧微微矮了身子在李银凤耳边说道。 李银凤起先没反应过来,直到乔远慧又说了一次才重重“哦”了一声,可见也是看不上眼云英这么看上去邋遢低贱的女子;倒是和云英手拉手,微微喘气的曼儿引起了李银凤的注意,曼儿的姿色可不比身边的乔远慧差。 在腾云朝,但凡是大家小姐都会有专门的女先生教导出嫁后的种种为人处世和对危机的应变之法,李银凤家虽然属于后起的暴发户。但搬到朝日城之后李家老大李长风也是给府中女子请了这类的女先生。 女先生讲课都是避开她们的贴身丫头。因为在女先生的课程中有一则“御下之术”。这里所谓的“御下”不但包括了如何挟制下人为自己所用,还有的便是利用下人,特别是心腹丫鬟来帮助主子“固宠”。 男人三妻四妾在富贵人家再常见不过,谁能得到男主人的长久宠爱谁就是家族里的赢家。殊不知有多少名门正妻其实只是外表光鲜亮丽。私底下有的甚至会被全面架空权利。这个时候。想要争宠,唯一的途径便是想办法留住男主人的身心。 李银凤其实也是听了这个课程后才将乔远慧换成了自己的贴身丫鬟,而且处处施以恩德。就是打着今后让这个姿容不差的丫头为自己“固宠”的好算计。 此时,见着云英身边有个姿色更甚于乔远慧的小姑娘,李银凤心中警铃大作,直觉就以为云英是个有心计的女子,想必也打着和她一样的主意。 “那个也是奴婢堂妹,名叫……”乔远慧盯着长相气质比她还出众的曼儿,眼中满是惊讶,但一时想不起以前那个总是跟在云英身后畏畏缩缩貌似连话都说不全的小女孩叫什么名字。 “那是你木头叔家的茶花,哦,被他们改了名儿叫曼儿。三年多前过继给了三爷爷家的全叔。”小李氏小声地为乔远慧二人解惑。 “既然过继给了全叔,那为什么不是和三婶婆一起来,反倒和苕花走一路?”乔远慧见李银凤盯着手指尖一副沉思的样子,知道这是她想事情的标志,没敢打扰,便退后了一小步和自己的娘亲说起悄悄话来。 “你全叔被三婶婆分出去单过了,就住在董家和关家中间那废宅里,平日里三姐弟还是一样亲亲密密过着。”小李氏等人一向不怎么往下游走,那边几户人家的消息她也不是很灵通,自然不知道曼儿和云英基本上是一个炕头过来的,乔全不过就是个幌子。 云英也在看李银凤和乔远慧。李银凤在她的印象中没现在这么胖,过于浓厚的妆容在乡村里显得相当得突兀,这还不算,看她头上身上的衣服饰物,云英都觉得心里累得慌,很想上前问她热不热。至于乔远慧,看上去比几年前又漂亮了许多,加上会打扮,陪在李银凤身边就像是清淡的茉莉,香味沁人。 男子的步伐毕竟大些,被乔远顺带过来的关平就在双方隔着院坝对视的时候出现了,见着李银凤和乔远慧时不过微微一愣,随即郑重地对李银凤施以一礼,“多谢李小姐高义,李府善举定当铭记于心。” 人多口杂的,李银凤有心想要和关平说两句什么又觉着不合适,只得半掩着面孔回了一礼:“关公子多礼了。家父此举也属私心作祟,要知道读书人都是前途无量,若不趁着时日尚早留下各位墨宝,等金榜题名后还不知能否得到千金一字。所以,还请关公子在这边单子上留下一首大作,了却家父小小私心。” 关平就算是冲着人家每户发二两银子的大手笔都觉着李府不愧是为善一方的大家,再得了人家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这么点小小要求还是义不容辞的,当即上前就着李银凤身边的桌子,磨墨、铺纸、作画、题诗,一气呵成。 李家村众人能欣赏到关平这潇洒如风的动作,却不能欣赏到他笔下的水墨山水,寥寥几笔,只是黑白两色,关平就渲染出了一幅宁静悠远的山村炊烟图,旁边配上一首形容向往悠闲自在生活的五言小诗,再署上自己的字“宁远”,当真不愧朝日书院一等学子的名号。 李银凤都看呆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作画写诗如此流畅的年轻人,而且长相又儒雅斯文,心里顿时更坚定了之前的设想;吩咐乔远慧收了那副字画,李银凤一不做二不休,又抬出了李长海的名号,道: “关公子之前在百家书院好像还是舍弟的同窗,后日舍弟要在府中摆个小宴,想和同窗叙叙旧,还请关公子屈尊莅临。” 李银凤都把姿态摆得如此低了,让关平也不好拒绝,可李长海那一圈子的人和他根本就没什么交集,他过去又有什么意思? 关平的犹豫被李银凤视作了不愿,俗话说“关心则乱”,李银凤想继续和关平做进一步了解,生怕他开口拒绝,面上瞬时便显出了几分急切。 “关公子,其实我也很想和姐姐妹妹多相处些时日,只是如今身份不便,待会儿还要侍候小姐回府;要是你后日能前来李府赴宴,带着苕花一起多好。”乔远慧察言观色半晌,在李银凤说话前突然插了一句。 李银凤被她一提醒,这才想起关平身边还有个大障碍,要想有下一步动作,这个障碍是必须清楚开去的;险险收了到嘴边的威逼利诱,给乔远慧一个赞许的眼神,顺着接了下去:“李府虽然比不上朝日城那些大户人家的清幽雅致,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关公子若是他日金榜题名难道都不和同窗同僚相处不成?不如就以李府为例,先行演练一番吧。” 说到这儿,李银凤顿了顿,小眼睛微微眯起:“难不成,关公子是嫌弃本小姐口头邀请的分量不够,硬是要等到舍弟发下请柬不成?”李银凤自从关平到场便一直站在椅子边上,为了请到关平都说了好些软话,自己都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关平哥,不过就是后日,去一趟便去一趟呗。”云英听着李银凤的话深觉有礼,贾氏不是教导了许多和人相处的弯弯道道么,光是纸上谈兵有什么作用?另外,云英在人群中可是听到村里人说起李家这次要迁走祖先祠堂的消息,一直打着对岸肥田主意的她正愁着没机会见着李家做主的人问问情况,李银凤和乔远慧便送来了借口,这何尝不是她的机遇。 “关平哥,我也想去长长见识。”云英到了后面干脆配合乔远慧的话来了一句,这下子,关平只有点头的份儿。 云英见状暗喜在心,合计着怎么打听李府的消息起来,压根没注意到李银凤和乔远慧各有所思的奇怪表情。 李银凤了却了心中所愿哪里还在破败腐朽的乡下待得住,唤了乔远慧便走。当然,除了关平的那副诗画,铺在椅子上的锦缎,放在桌上的上好白瓷杯盘都被她一句话留在了原地,归了李氏和小李氏所有。 不提罗氏和乔榔头夫妻俩听闻此事捶胸顿足地后悔没赶上日子回李家村,单提从乔家老院子回家的云英。 走了一路脑袋里的东西也稍微理顺了一些。今早贾氏脱口而出的话言犹在耳,她不想在贾氏的心里留下裂痕,那当务之急就是要给关平找一个随身侍候的人,朝日城她没打算去,但岐山那边的边城倒是可以放心地走一遭。(未完待续。。) 119 岐山别庄 来自李家的邀约对关平和云英来说都觉得可有可无,没想到回家当闲话那么一说,贾氏不但严厉地要求关平早日赴宴,还给两人强灌了一堆赴宴的礼仪。 云英听了一半就觉得头大如斗,忙找了借口道:“婆婆,关平哥去李府那是有同窗叙旧,我不过是去见见在别人家做丫鬟的姐妹,学这些也没用,不如我去一趟镇上请刘大叔帮忙先给关平哥寻摸个书童回来。” “你当书童是那么好寻摸的么?说有就有?”贾氏相貌本就稍显严厉,总是让云英想起前世初中时期被人称作“灭绝师太”的班主任,只要贾氏一瞪眼,云英心里就不自觉地发憷,默默退后了半步,恭顺回道: “要是镇上没有,我打算请刘大叔帮我上县城找找,估计会耽搁些时候。” 珍味居的两位掌柜无形中已经成为云英做事的借口,她其实是打算亲自去一趟岐山那边的边城,但要一日往返基本不可能;以前她就曾经用这样的借口出去过两次,贾氏比较信任珍味居掌柜的为人,也就听之任之。 这次也不例外,贾氏闻言不过皱了皱眉,“云英你如今可不是以前的黄毛丫头了,这抛头露面的事……”这抛头露面的事情本不该云英来做,然而关家唯一的男丁关平哪里有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些杂事?说到一半,贾氏便叹了一口气改了口: “算了,待你十五岁及笄后万不可再抛头露面给平儿惹来闲言碎语。”说到这儿。贾氏眼神瞟向了缩在门外面蹑手蹑脚准备躲开的曼儿,沉声咳嗽了一声道:“曼儿你往哪去?你六姐不学规矩你来给我好好听着。” 被抓个正着的曼儿顿时满脸苦相,只能眼睁睁看着云英对她做了个“你受苦了”的表情然后大步离开,嘟着嘴对云英回了句无声的“六姐,记得回来给我带好吃的”,这才转身蹭向贾氏和关平所在的正门,小小的身子一扭一扭分外可爱。 “娘,曼儿还是小姑娘,记这些规矩干什么?”关平是看着远根和曼儿长大,对他来说。他们两个就像他的亲弟妹一样。他还舍不得十来岁长得像个小仙女的曼儿露出那副苦样子。 “不小了,当年你娘我四岁就开始学这些规矩,像她这般大的时候都能帮你外婆主持中馈应付家中来客了。云英是学不会这些东西了,不能耽搁了曼儿。”贾氏眼神悠远。想到了未嫁前府上每日人来人往的场景。也想起了娘家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热闹时刻;收回心神再看姿容不凡的曼儿。微微点头,她相信,只要好好培养。几年后的曼儿不会输于任何的大家小姐风范,如此一来,有她帮手,也算对得起为这个家付出许多的云英了。 自以为帮着云英考虑良多的贾氏不知道的是,曼儿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学这些劳什子的规矩,曼儿其实更喜欢拴着围裙绕着炉灶做自己喜欢的食物。不过曼儿已经不是小孩子,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要应付的,她心里都懂。 出了房门往西山走,西山外围的荨麻依旧,村里人能混个温饱竟然就真的没人试着来打探西山,这也让云英的秘密基地至今依旧保有。 因为人手有限的关系,就算乔全探出了还有几片山坳能够开荒种地也没能尝试;加上云英看了人家立夏留下的地契后还真不好意思厚脸皮理所当然地去开发别人的私产。 “云英,你怎么上山了?”乔全正在地里查看即将收成的玉米,刚出来便见着云英大步上了山,下意识望了望山上,问出了声。 “全叔你在啊?”云英尴尬地笑了笑,她没想到正好碰见乔全,好在经过几年的磨合,乔全算是她身边最信任的大将了,这份信任甚至超过了贾氏和关平。 至少,岐山别庄的事情乔全知道,贾氏母子却不知道。倒不是云英有意隐瞒,而是云英都还不知道立夏留岐山的地契给她是什么意思?要是被别人知道侵占了去,她岂不是大大辜负了离叔和震叔的一番托付。 想到这儿,云英到现在都不明白岐山别庄的主人怎么那么大大咧咧就相信她一个陌生人。不但留了地契房契,同时被留在岐山别庄的还有一家子的卖身契。 这一家子姓胡。云英叫四十来岁的家主胡伯,另外便是两夫妻的两个儿子,大儿子胡一二十多岁、二儿子胡二十**岁。除了瘸腿脸上还有一道刀疤的胡伯,娘仨都是聋哑人,只知道出力气。望月谷中要不是有这一家子,云英可不敢耕种那些作物,饶是如此,抢种抢收的时候她还是带了乔全上去帮忙。 “全叔,回去可别说见过我啊。”不是一次两次的配合,云英吩咐得很随意,乔全也应得干脆。 山谷里,胡婶正拿了篮子挑了两个嫩玉米,见着云英前来上前,擦擦手,上前就是一阵比划。 面对真正的聋哑人,云英很是庆幸最先遇上的是立夏那厮,否则还真是拿胡婶娘仨没办法。 胡婶见着和云英沟通不良,干脆不管了,直接拉着云英就往别庄走。 “胡婶,我不……”不想进人家的私人地方。云英这四年来只从岐山别庄下山过一次,那次因为疑虑太多,又不知道所谓的回回街中人究竟会不会认账,根本就没仔细看别庄里的情况。 后来,她见了回回街的中人,又想着胡伯毕竟是别庄正港的下人,便顺顺当当做起了甩手掌柜,只是每季栽种和收获的时候上来看看,顺便为后花园的那些可怜没人管理的花草施施肥、浇浇水、除除草等等。但每一次,她都谢绝了胡伯让她去前院的邀请,总觉得心里没谱。 谁知道今天一上来胡婶的力气这么大,直接拉了她就往前院走,云英拒绝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拖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院门内。 正对面是一个雕琢着“福”的巨大影壁,影壁前放着一个超级大的石缸,石缸里砌着形状瑰丽的假山,假山上还用木头做了亭子和小桥,让云英第一次知道腾云朝这个落后封建的地方竟然还有如此高妙的技术。 转过影壁是一个宽大的空地,左右两边各砌了一个花台,放着一些盆栽花卉,中间空着的青石板道路直通前方的台阶,台阶上有宽大的回廊,每一间房屋都有着精致的雕花门窗。 “诶诶……”身边的胡婶丢了云英的手冲着左手边一间屋子叫了两声。 胡伯手上拿着毛巾从里面拉开了门,见着云英后面上一喜,“云英小姐,您来了。” 胡婶笑了笑退了出去,云英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胡伯,不是和你说过好几次,我不过是山那边的普通人,别叫我小姐行吗?” “是,小的知道了,云英小姐。”胡伯只知道辛震临走之时传达了少爷的命令:他们必须奉云英为主。他本人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伤残兵士,妻子儿子又都是残疾人,要没有少爷求情,他们一家子现在便不会过上此等悠闲生活。因此,不管云英怎么说,尊卑之别他是牢牢记在心里的。 云英往天上翻了个白眼,摆了摆手:“算了,胡伯你问问胡婶急急忙忙拉我过来是为了什么?” 往身边一看,胡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身影。胡伯一瘸一拐的走到云英身前五尺处躬身回道:“是小的想问小姐您,今年的玉米能交给回回街的牙行代卖吗?” 种玉米的第一年,云英除了立夏留下的种子根本就没见着玉米粒;第二年玉米刚刚收获,云英都还发愁玉米要怎么销出去,结果在她不在的时候,边城将军府便来人直接给了两千两银票收走了玉米,算算价格,还算卖个高价。 将军府云英自认惹不起,看在加价高的份上,第二年和第三年的玉米也都是将军府给包圆了,巧合的是,云英一次都没赶上和前来交涉的人说上一句话,只是拿着胡伯交给她的契纸和银票有些哭笑不得,这么省心的事情别庄主子直接交给胡伯一家子处理就好,干嘛要交给直接这么多此一举的。 只是今年?云英突然想起关平的说法,难不成官府嫌价格太贵?既然胡伯问了这个问题,云英也不好推脱,正好要去回回街找牙侩给关平买个书童,便干脆带着胡伯一起找牙侩落实这事情。 岐山往边城走的道路只有一小截是小路,走完这一小截之后有个小院子,平日里胡伯一家便是住在这里看守上山要道。院子里喂着一匹马,还有一辆素净的马车,有马车相助,二人赶在天黑前进了边城的北城门。 前面曾说起过边境三城查验户籍的严苛,然而云英在边城却是凭着胡伯手中的一块乌木牌子畅通无阻,压根就没被人查过身份。这次也不例外,两人顺利地进了城,胡伯将马车直接赶到了回回街,人称边城“牙侩街”的地方。(未完待续。。) 120 状况频出 边城之所以叫边城,便是因为地处腾云朝和望月最边境的城市。镇西将军就驻扎在边城,因他威名在外,边城经十几年发展如今繁华虽然比不上京都盛景,但比朝日城这样的普通县城还是要逊色许多。 如此大的城市,不管什么都形成了气候,例如,被称作“牙侩街”的回回街。 因着回回街聚集了大大小小三十多家牙侩的缘故,回回街前的布衣巷也形成了市场,平日里人来人往的无比热闹,相比回回街的正规,布衣巷就像一个混乱的大市场,这里聚集着三教九流,许多找活儿干的,想便宜买人请人的都会滞留在这里等待不花钱的机遇。 云英和胡伯的目的地是回回街,但却必须穿过人员混杂的布衣巷。云英不管出门与否,在穿着打扮上绝对不出格;胡伯本来就是下人,两人的穿着打扮和布衣巷找事情做的贫民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两人走这么一遭原本是什么问题也没有的。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也是两人运气使然,刚刚进了布衣巷的口子便发现前方出现了拥挤的人群,间或还能听见尖细的哭声。 胡伯不等云英开口,一瘸一拐地便上前打听回来一个消息:人群中的是两兄妹,哥哥现在晕倒在了道路中央,妹妹才**岁什么也做不了,正跪在地上到处拉人帮忙。 胡伯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布衣巷中。这样的事情随处可见。滞留布衣巷的大多都没有身份户籍,正经的牙侩怕麻烦不敢出手收留,他们去了别处更是官兵抓捕审问的对象,要是说不清来历身份还会被送到真正的边境修城墙,那可是去了不一定能回来的地方。 “胡伯,去回回街就这一条路吗?”云英心里虽然觉得布衣巷的人可怜,但她也不敢贸贸然买些回去徒惹麻烦,想也没想的就想绕过麻烦。 “只有这一条巷子能去回回巷。”胡伯很诚实地回道,若是有另外的一条路,布衣巷也不会成为现在这个热闹杂乱的样子了。 这景象,马车是肯定没法子通过了。唯有下车步行。云英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娇小姐。走几步路自然不难,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后道:“胡伯,要不然你在这儿等我下。” “可是小姐您……”好歹,云英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虽然其貌不扬也没打扮。但总要防着个万一。胡伯有些后悔没带个儿子在身边。 说话间。利落的云英已经几步迈了出去,潇洒地摆了摆手:“没事,我这样子有什么危险?待会儿买了人出来更不用怕了。” “呜哇……。二哥,你醒醒过来,醒过来啊,我害怕……” 也不知是冥冥中的缘分还是云英的眼尖,她刚刚准备绕过人群往回回街去时,前面两人突然摇头转身,缝隙中露出一张满是脏污的小脸,但随着她泪水下滑,在脸上冲出来两道欺霜赛雪的痕迹来。有着这张小脸的小姑娘不过**岁,一脸惊惶的模样让云英想起了家里的曼儿,继而想起了自己穿越过来那日脑海中绝望伤心的情感来。 小姑娘跪在地上,身边是一个蜷缩在一处的壮实身影,粗黑的浓眉、挺直的鼻梁、眼窝深陷不怎么像腾云朝这边的居民。 “求求你们了,谁救救我哥哥……”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只能跪在地上往四周的人磕头。 可看热闹的大多都是混在布衣巷讨生活的,谁又有那个余力来帮忙这一对兄妹呢?云英的脚步再次被身边人的谈话给留了下来。 “这两个不是打死也不给人下跪的吗?现在倒是跪着了。” 混在封建社会下层的人骨头不都是软的吗?还有人打死也不给人下跪?云英不过就是刚刚一个沉吟,边上就有人接了下去: “小丫头,不如你求了哪位大爷买了你顺手不就救了你哥哥了吗?”这人,肯定也是见着了小姑娘脸上露出的肌肤,说话之际便带着几分猥琐之意。 云英觉得这人的建议也不错,谁知道小姑娘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道:“二哥说过,就是我们两个都死了也不能卖身为奴。”在她的话语中,云英听到一丝决然的坚定,好似这小姑娘真的能做到就算饿死也不会卖身为奴的;都到这份上了,还这么坚持做什么?念及此,云英又多看了小姑娘一眼,这下,又觉得这小姑娘身上有一处和立夏挺像的,至于什么地方,她一时也说不清楚。 种种回忆一齐涌上心头,云英站在了原地没挪步,听边上先前建议的那人又阴阳怪气地开了口:“说得倒是挺硬气的,可你们俩在这布衣巷都一年半载了有谁肯出银钱雇你哥哥回家做事的?还带着你这么个累赘。” 他这么一说云英也觉得挺有道理的,转眼看了说话的瘦子一眼,云英猜出了瘦子说闲话的原因,倒在地上的男子身强体壮的,若是真的有谁打算在布衣巷找谁干活想必他是第一选择,无意间便大大压制了别的找活干的人。 “官差来了……”远处,不知道谁高声叫了一句,云英只觉得身边大力袭来,还没反应就被人群给挤到了地上,身边人群一哄而散,布衣巷处处都是小巷子,刚才还数十人的人群顿时就只剩下了三个,其中一个还是躺在地上的。 “把这三个贱民抓起来。”云英还躺在地上没回神,头顶就传来一声冰冷的命令,抬眼便见着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身着甲胄的身影。 “等一等!”云英忙抚着额头阻止道。 “等什么等?难道你有身份户籍文书?”那领头的不过是个小官。他们时不时的就要带着人来布衣巷驱赶这些没有身份户籍的贱民,偶尔也是要遇上一些突发状况,问上一句话也算是例行公事了。 “没有……”云英语塞,正想说她虽然没有,但胡伯那里应该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谁料带头的小官一听“没有”两个字不由气得大哼了一声,手中马鞭一甩,空中响声后已有两个穿着乡勇服饰的人上前拖着云英就走。 “姐姐……”那小姑娘本就被哥哥的情况吓得六神无主,再被官兵围在中间,哪里还知道该怎么办;云英被官兵押着起身,小姑娘趁乱一只手吊住了云英的衣摆,另一只手拖着她哥哥的手臂。 “一家子?这样倒是好查些。”领头的官兵皱皱眉骂了一句脏话,接着道:“将军大人有令!若是一家子人经查实可以颁以户籍,到回回街讨生活去。” 也是最近,镇西将军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严查城中没有户籍的人口,单人独口的尤其严厉;但边城地处复杂,没有户籍的可不是千儿八百,总不能查出来一个杀一个吧?经过几天考量,镇西将军再次颁布下了一个为人所称道的政策――查证。 单人独个的不好查证也就罢了,拖家带口的分开一审问,只要前言对上后语那就补发成边城户籍,也免得流民越来越多。这政策才刚刚开始实施,云英便作为第一批被惠及的人给抓到了边城孤老院的旧址。 云英都快冤死了。不管她沿路说什么话身边两个乡勇都一律无视,就连她说拿银子都被两人鄙视了一阵,无他,她的穿着打扮和人家见多的那些流民没什么两样;胡伯也在流民四散奔逃的时候被冲到了别处,现在是想求救都难。 “二哥……”后面断断续续的哭声又让云英本来就杂乱的思绪更乱了,微微侧头,瞧见后面那小姑娘和她倒在地上的哥哥都被一起带着。 边城的孤老院如今修建了新地址,城中的这处便被宁北川暂时拿来做了个集散地,云英三人被押到的时候里面已经站了好几十个神情惶惶的男男女女;她们被人误以为是一家子,自然就被放在了一个角落。 接着还有人端着箩筐开始发粗面馍馍,见小姑娘只顾着抱着地上人的手臂哭泣,云英只有叹了一口气帮“家人”拿了两个,谁知道要关上多久,不留点吃食要怎么过? 胡伯要是没找着人肯定是要打听的,孤老院这么好找的地方希望胡伯能尽快赶来吧。 “这是哪儿?”那个一直昏迷的男人微微睁开了眼睛,迷茫问道。 “呜哇……”他的醒来没让小姑娘止住哭泣,反倒哭得更大声了,云英默默往边上挪了挪身子,已经被连累了一次,她不想继续被拖累。 “喂,你家男人还没死呢你跑什么跑?”一个守在边上的热心乡勇有同伴的交代,理所当然以为云英是地上那人的妻子,见她那个动作不由不齿。 云英翻了个白眼,正想回一句“我才不是”,那边小姑娘就像是被人提醒了什么,转身就拉着她的手哭嚎得更大声:“二嫂,我二哥会好起来的,你别不要我们啊……”(未完待续。。) ps:稍晚还有一更 121 相救及时 ,我去! 云英对老天爷狠狠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亲自经历了这一切,她还以为她再次穿越了呢!这小姑娘这时候的模样根本就不像是做戏,抓她手的劲道显得有些大,刚刚想反驳,却突然瞧见小姑娘圆圆的眼眸中盛满了惊惶,想想家里的曼儿,想想自己刚刚穿越来的日子,云英反驳的话就被哽在了喉间。 认命的随着小姑娘的力道挪到地上年轻人的身边,低声回了一句道:“这儿是边城的孤老院。” “镇西将军?”那本来病怏怏的年轻人突然沉声问了一声,眼里闪过一道杀气,快得让云英根本就没抓住。随即又被腹间传来的绞痛给折磨得痛呼一声,流了满头的大汗。 云英回道:”对,就是镇西将军所建的孤老院。”要不是许多事实作证,云英一定会以为那位执掌西北军权的镇西将军也是个穿越者,至少,这所谓的孤老院还有岐山上的手笔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是这个时代人能做出来的大创举。作为穿越者的云英对此是抱着满心的佩服,回答之际自然带着真心的赞许。 那年轻人想是打算反唇相讥什么的,可动了动嘴又被腹中疼痛给折磨得一阵痉挛,这时候他醒着倒是没有痛呼出声,让云英想起了一个名词:装b! “你是哪儿不舒服?”云英瞧着前面已经开始骚动,像是有人描述的情形对不上。被如狼似虎的官兵架着往外送去,字里行间的意思这说话对不上的几个人就要被送到前方苦寒之地修筑城墙,回得来回不来都是个难解的问号。 现在她已经和这两兄妹绑在了一处,得抓紧有限的时间套一套说辞,别胡伯都还没找过来她就已经被送到别处去了。 “算了,我现在问也问不出来什么,”云英一把拉过来自从被带到孤老院就只剩下哭泣的小姑娘凑到她哥哥的身边,接着嘱咐道:“要是待会儿官兵问起来,你们就说是岐山上岐山别庄的下人,前些日子进城给主家办事情没办好又生了病……” 话都还没说完就见着小女孩一脸茫然像以及哥哥几乎昏厥也不知听清了没有的倒霉模样。一双稍显英气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们还是什么都别说的好,妹妹你记着待会儿不管是谁问你什么你就只管哭便好,哥哥你直接装晕让我说。” 心下却是打定注意轮到自己三个受审问时这个哥哥不晕她就出手打晕他,谁知道他万一说出个什么来。 因为只是初步审问剔除一些居心不善的流民。官兵的速度非常快。没花多长时间便到了云英所在的一组。 审问者一共两人。一个负责问话,一个负责记录。刚刚在云英三个面前站定,左边一个长相凶恶的就瞪着眼睛大吼了一声,“问谁谁开口啊!要是谁不听招呼可就直接送去修城墙了啊。” 这一声大吼立马就把小姑娘吓得呆了。除了抽泣根本没办法开口,旁边负责记录的人呵呵一笑:“朱六,看你把个小姑娘吓成什么模样了?回头要是将军知道了有得咱们好受。” 说罢,转向一边的看起来唯一还能力持镇定的云英,将毛笔在口里含了含,都没顾得上嘴角的墨迹,摆出写字的架势来:“小姑娘,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家住什么地方,因何在边城滞留不归?以前可有户籍文书?” 云英暗中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努力做出哀戚的模样回道:“这个是我从小定亲的未婚夫胡三,那是他妹妹蝴蝶,我叫苕花。我们都是岐山上岐山别庄的下人,前些日子胡伯也就是胡三哥的爹爹让我们进城里来找回回街的方牙侩,可是刚刚走到布衣巷就被人顺走了银钱和户籍文书,三哥追上去想理论,结果却被人打了一顿……呜呜……” 好歹前世看过的电视小说不少,想要编出一个声情并茂的狗血桥段并不难,加上三人穿着都不打眼,她本身年纪也不大,说话之时顺理成章就出来了根本就不见迟滞,审问二人组一时根本找不出破绽来。有心想要寻地上躺着的哥哥再确定一声,谁知道除了听到一声“胡三”时他动了动眼皮,接下来就完全没反应。 对看了一眼后,审问二人组在纸上点了一个记号,转身走向了下一个,言语中云英还听见那凶恶士兵对身边那人问道:“俺们边城有岐山别庄这个地方吗?” 怎么没有?云英恨不得这两人现在就去岐山打听,最好能赶紧引了胡伯或者是回回街的方牙侩过来查验。可惜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去也不见胡伯找来,好在孤老院驻扎的士兵还算仁慈,应了云英的要求给“三哥”送来了一碗汤药,非常时期,云英也顾不上药汤是否对症,招呼了小姑娘直接给他灌了下去。希望菩萨保佑,也希望这位哥哥命大,其余的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老天爷眷不眷顾新增的胡三个哥还暂时未知,但老天爷绝对是眷顾云英的,孤老院中灯火通明时,大门被人用蛮力给推了开来,不仅惊醒了看守的士兵,连带的,也惊醒了倚在院墙上休息的云英诸人,一个个提心吊胆地看着门口,有的已经暗暗祷告别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被直接拖走。 比起他们的各形各状,云英就要淡定许多,因为她相信镇西将军的为人不会太差,否则绝对称不上西北地区的万家生佛,传说中,他能够低下身子仔细聆听每个人的建议,平日里不管是普通士兵还是边城一个扫大街的老汉,都能直接上将军府鸣响将军鼓,将军绝对不会置之不理。 门口推开,疾步进来一个身材瘦高如竹竿的中年汉子,进来后抹去脸上汗水,“孤老院这边是谁管事?” “你是谁?胆敢擅闯军机重地!”当即便有士兵抽出了武器上前。 “四喜,住手。当真是天色晚了你看不见了吗?这位是将军身边的殷巽殷侍卫。”那位长相凶恶的朱六动作飞快地阻止了双方的动武,歉意冲着刚进门的殷巽说道:“殷侍卫,这么晚了还到孤老院来是有什么嘱咐吗?” 门口的殷巽拿眼神在屋里瞟了一眼,并未搭话,而是冲着身后黑暗的地方微微带着敬意唤道:“胡哥,你进来看看要找的人是不是在里面?”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个高大的身影一瘸一拐出现在了门边,墙边上紧张站着的云英顿时松了一口长气,高声打破了院内的寂静:“胡伯,我们在这儿。你可算是找着我们了……” 我们? 胡伯眨了眨眼睛,并没有问出声来,当初辛震临走前就和他说过,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姐周身主意都正着呢,凡事听她的准没错,事实证明,这位小姐每每做一件什么事都能让他在将军面前得一份体面;不过他也牢牢记得辛震叮嘱的那番话,卖给将军府岐山出产的东西只说是少爷教导的,弄得每一次都能收获不菲的银钱外还能听不少的赞誉之词。 “殷爷,这位是?”朱六疑惑地打量身形不便,长相丑陋的胡伯,不明白将军身边贴身的侍卫带来这么个人是什么意思? “哦,这位是岐山上岐山别庄的管事,别庄走失了人口,胡哥和我有些交情,拜托我帮着寻一下。”殷巽也见着挥手的云英了,询问的眼神下意识就往胡伯看去。 胡伯这时候就差没哭出声来,今天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两人被冲散,当他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原地时已经找不着云英的人影;想着辛震四年前交付岐山别庄的那些话,真恨不得立时死了算了。还好情急之下没乱了方寸,第一时间找上了将军府,云英的事情不敢和人详细道来便谎称自家有人走失了;宁北川听了之后也很重视,专门派了殷巽拿着镇西将军手令带着他在城内找寻。 这几日抓流民是进行得如火如荼,边城里关流民的地方并不止一处,孤老院是两人从午时到现在走的第五处,要是这儿还没找着,胡伯还会找剩下的五处。 “小……云英啊,老……夫可找着你啦。”胡伯激动之下差点自称“老奴”,殷巽这人武艺不如和,察言观色的本事在八卦侍卫当中数一数二,万一被他察觉了什么报到将军面前,那他可就辜负了辛震的嘱托。 “胡伯,你快来看看三哥,他被人给打了。还有胡蝶妹妹,被吓得够呛。”云英上前拉着胡伯的手臂微微用力。说真的,救这对兄妹只是一瞬间的决定,决定之后云英便不打算半路松手。脑袋瓜开始有计划地飞快运转:这么一耽搁已经去了一整天,明日午后还要去百家集李府见识那什么“小宴”,关平的书童看来是无望了,不过地上躺着的人看上去身材壮实,做关平的跟班想必贾氏不会再说什么闲话了吧?至于小姑娘,就随她是在岐山别庄还是跟她回李家村都无妨。(未完待续。。) 122 矛盾不断 有胡伯身上不知道算什么级别的令牌,云英成功地带着她新命名的胡三和胡蝶住进了边城有名的客栈,胡伯什么都没问,直接请来了大夫。 不知道胡蝶是被吓我住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不管大夫怎么追问她都睁着一双丹凤眼紧闭着唇摇头不语,要是多追问上几句她干脆躲到云英身后抓着她衣摆掉眼泪。没办法,大夫只好根据胡三的动作伸手往她腹间摸去,收回手时一看,猩红刺目。 “拿剪刀来把他衣裳剪开。”大夫满面沉重,从拨开胡三手臂看来,猩红染满的范围极大,伤口绝对不会太小。 胡伯递过剪刀之时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恭敬对云英说道:“小姐还是带她去外面等着吧。” 云英依言带着胡蝶往屋外走去,听胡伯给大夫解释男女有别,顿时有一种天雷滚滚的感觉,她才十四好不好。 小姑娘洗干净了眉眼,晶莹剔透的肌肤,五官轮廓深刻清晰,不属于云英惯常见到的旁人,倒有些前世见过的那种混血儿。 看着这张脸,云英只觉得麻烦上门,镇西将军严查流民肯定是想找什么,这时候收留两个流民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 可要是放任这兄妹俩不管,他们俩肯定是要被抓起来送走,自己这么做和害人性命有什么两样? “你是想甩开我们?”蝴蝶小姑娘面露警戒,一双明眸初现锐利。 云英摆了摆手:“罢了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遇上你们也是缘分,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成吗?”而且请大夫也花了不少银钱,现在丢开可真是不划算。她本来就是穷人,穷人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躺在床上的胡三上半身裸露在外,腰腹部一块五寸长的伤疤不但猩红刺目,还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伤口是匕首造成的。切匕首入体划拉到底部的时候翻转着搅动了一圈。 “伤口上有毒。”大夫翻看了伤口后又下了个结论。因为伤口周围的肌肉完全成了紫黑色,开始溃烂化脓,伤口上的毒素虽一时不足以致命,但却能保证受伤者的伤势越来越重。必死无疑。 胡伯和伤者素不相识。听大夫这么说也没什么情绪表现。出来照着给云英复述了一遍就站在了旁边等云英的吩咐。 “你救救我二哥吧,要是我二哥好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一直紧紧拽着云英衣摆的小姑娘猛地在云英身后开口。想必是听到了大夫的话被吓着了? “你要怎么报答我?人家大夫都说听天由命的事情我可不敢给你保证。”云英可不敢打包票。 “我……,我可以卖身给你。”小姑娘就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面红耳赤回道,不知道什么缘故,她就是对云英有信心。 感动云英的不是小姑娘口中的报答,当然,报答也占了一小部分比例;最打动她的还是小姑娘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面深深的惶恐让她想起家里的曼儿。曼儿总是害怕失去,她其实根本不喜欢学什么大家闺秀规矩,她喜欢的其实是在厨房里为家人烹调美食。可为了让云英能够在关家安然生活不会被卖给别人,她收敛了自己全部兴趣爱好。 小姑娘此时坚定的眼神能看出“卖身”对她来说真是万不得已才做出的选择,也是她监守的底限。云英觉得自己和内室躺着的那个男人都是幸运的,幸运地能拥有如此肯牺牲的弟弟妹妹。 “胡伯,你以前在战场上若是遇上这类伤势怎么办?”云英没回答小姑娘的话,转而问起了胡伯,照她看来,胡伯脸上的伤看上去就挺狰狞的,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子想必有什么秘方。 胡伯听了后脸颊狠狠抽了抽,抬抬手又放下,半晌才幽幽自嘲道:“军医那时候说战场上遇上那种伤就算当时能挨过,怕也挨不过后面的一关,意思就是没救了。我想着死前能过过嘴瘾也是好的,喝了一大壶烈酒后晕了过去,后来被辛震侍卫救了回来,没想到我这伤竟然没溃烂生脓。可见老天都不愿收我。” 胡伯平日的话本来就不多,没想到一出口便给了云英一个她最想要的答案;烈酒洗伤口。当即便让胡伯告诉里面的大夫,直接剪去“胡三”伤口上的腐肉,然后以烈酒浇洗,要是伤口太大,用针缝合便是。 好在边城地处边疆,这儿的人多多少少都经历过战场的残酷考验,缝合伤口和割腐肉的活儿这大夫竟然会做,听闻了烈酒洗伤口之后还兴奋地直搓手,看来chuang上的“胡三”就要成为这位大夫的练手之笔了。 胡三的忍耐力再次让人震惊,洗伤口和缝合得有多疼一般人是难以想象的,可他硬是咬断了两根木头也没吭一声,倒是没浑浑噩噩不省人事了。 因着要赶时间,云英一大早便让胡伯套车回岐山,中间殷巽来看了一眼,并没有留难,也没问伤者身份,看样子对胡伯一家子真的是无比的信任。 在马车上,无可避免的,云英问起了兄妹俩的名字,可那受伤青年将眼睛一闭,直接回道:“你不是说我叫‘胡三’吗?那我就是胡三,我妹妹就叫胡蝶吧。”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云英也乐得不多问,有些事情不知比知道要好得多。 她也将她的安排给胡三说了下,她们兄妹俩会暂时安排住在岐山别庄临近后院的一所小院子,等胡三身体好了之后就要带着蝴蝶去西山那面地里干活还人情,蝴蝶小姑娘要到家里帮着做些杂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需要胡三在年后陪着关平上京城参加会试。 “这个我要看了人再行决定。”胡三身子还虚弱,说话倒是一点不见弱,回答傲气着呢。 “那我现在看你就不顺眼,能把你扔到马车外面让你自生自灭去吗?”云英还没遇上过谁这么拽,都落到这田地了傲气能值多少钱? 胡三一时被哽住,倒是小姑娘蝴蝶的眼泪一下子又不要钱似的流了下来,拉着云英的手哀求道:“姐姐你别扔下我们不管,我会听话的。” “瞧见没,你家妹妹都比你能屈能伸。告诉你,要不是她愿意拿一辈子来换你平安,我才懒得出钱又出力还不讨好的救你回来。”云英被蝴蝶眼泪汪汪的样子弄得心绪不宁,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谁掉着眼泪一副无助模样。 “飘……胡蝶你卖身给她了?”闭眼休息的胡三猛地睁眼,一双锐利的鹰眸闪过恼怒之色。 蝴蝶眨了眨眼睛,“姐姐没要。” “一个两个的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要尊严干什么?要我是你们,管什么事情发生先保住命才是要紧。胡三你想想,若是你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你这长得花容月貌的妹子还能完好无缺地活下去吗?真搞不懂你们两个是怎么长这么大的,连基本的生存规则都不懂。”云英一口气说出了心中所想,招牌动作摆了摆手:“算了,我懒得教你们这么多,又不是我的谁。到了岐山等你伤势好些要走便走,我难不成还缺了买个书童的银两吗?” 说完,也不看两人什么反应,干脆一撩马车帘子坐到了外面和胡伯一块说起了过两天收玉米的打算来。 今年,云英也一样没打算私吞岐山出产,西山那块地她都觉得名不正言不顺,还是去问问李家打没打算卖地再说。 云英赶紧赶慢回到关家时,人家关平已经被李府派来的马车给带走了;长相本就严肃的贾氏有些阴沉地看着云英空空如也的身后:“你给平儿选的下人呢?” “婆婆,人我已经选好了,总要放在人牙子那儿学学规矩吧。”云英无意多说,奔忙了一天一夜累得只想摊在chuang上,可她还想去打听打听李府的事情,乔远慧那儿她是必去无疑。 比起身体来,更累的还有心。她身上的狼狈贾氏就像是看不见似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好像就是关平考上秀才之后,贾氏对她的要求就越来越严苛,让她对这个家一度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也是她这四年来一直瞒着贾氏和关平有关岐山别庄的原因,她在给自己留后招! “那你去镇上吧!顺带把我们家的秋粮送去卖掉,银钱就交给平儿,出门在外难免不请人喝茶吃酒。”贾氏催促着云英出门,对云英,她就像是彻底放弃要把她培养成高门贵妇似的。 “婆婆,秋粮过两天才收成呢。而且,今年玉米价格比往年便宜许多,我打算留在家里……”试试看能不能开发出别的功用卖出个好价钱。 后面这半句话她还来不及说出来就被贾氏给从中截断:“玉米吃起来虽然管饱,可始终不如白米上档次!咱们家如今门第不一样,要是有个客人上门还用庄户人家的待客方式对待岂不是贻笑大方!玉米就全都卖掉吧,买些精米放家里。还有,你待会儿去厨房看看,我怎么闻着一股子猪下水味儿?要是找着了就带出去扔掉吧。”(未完待续。。) 123 李府有宴 从贾氏屋里出来,云英不得不佩服贾氏的嗅觉灵敏,曼儿不正提着一篓子猪下水蹑手蹑脚从门前过吗? 见到云英突然出现,曼儿先是吓了一跳,继而拍着胸口压惊,嗔怪道:“六姐你吓死我了?”说完这句,曼儿便发现云英虽然换了一身深蓝色细棉衣裙,但也掩不住眉眼间满满的疲惫,这下子是真的吓了一跳,如花的面容上满是担忧,放下东西上前绕着云英转了一圈,理理她的衣襟、又踮起脚尖摸摸她的额头,柳叶眉都快皱到了一处:“六姐,你不在家歇着又是要去哪?” 云英心中一暖,这世上有人关心就是好,一下子就弥补了刚才的失落,拉了曼儿的手下来,笑弯了眉眼反问道:“六姐没事,还赶着去百家集一趟呢。你哪儿来的猪下水,要做什么用?你贾婶在屋里都闻到味儿了。” 曼儿瞧了一眼院门内,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云英,道:“是顾姨在七哥面前抱怨家里许久不见荤腥了,七哥便让齐叔从镇上带回来这个,反正她和爹会做,就让他们自己做呗。” 云英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顾八娘这人倒真是精明。关平考上秀才、关家的日子日益好过,远根又被云英找了借口弄去念了书,如今眼看着都能参加童生试了,要是还没意识到曼儿的过继是个错误那她就有些愧对她精明会算计的头脑了。不是为了她自己,就算是为了她自己的儿子远昌。她也要紧抓远根不放手;不管云英用什么法子都不肯将远根的户籍给划出来。 远根这孩子重情重义,乔百胜只教了他短短两三月的时间他都能为了乔百胜的过世伤心难过好一阵子,更遑论之前还算疼爱他的爹爹乔木头了;不过远根也很有主见,什么能帮,什么不能帮,帮到什么程度?他心里自有一番计较,云英倒也不担心,摸了摸曼儿柔顺的发丝叮嘱道:“要是叫你帮着干活你就带远昌玩儿,可别傻里傻气去河边洗猪下水,回头弄一身味儿。” “知道啦。六姐。”曼儿推了云英一把。“差点忘了,齐叔还在安澜桥头等人,你赶紧去,免得待会儿走路累着。” 乔齐做了小鸡生意后座驾已是从牛车换成了马车。大大缩短了从李家村到百家集的距离。不过是云英打了个盹儿的时间。马车便过了罗家岙,车上多了几个这几年来已经面熟的人物,其中便有不管闲事只说人闲话的罗五婶。 见云英醒来。不由啧啧了两声对身边人抱怨道:“当真是身份不一样了,见着长辈连个招呼都没有。” 边上的人想是深知罗五婶的脾性,倒是没和她一起起哄,只是看了眼气定神闲的云英,支吾着回道:“许是真的没看见。”说罢,微微带着几分讨好地招呼云英道:“云英丫头,我家今年种了一亩地的玉米,可我家那男人只听了庄稼把式那段,眼见着这玉米都要熟透了,我还只知道可以煮熟了吃,正说哪日托了乔齐到你们村子问问看你们都是怎么做来吃的。” 朝廷今年大力推广种植玉米,推广的时候都是免费提供种子和种植经验,但关于怎么储存使用这点到了偏僻的乡镇就没几个能清楚了;这问话的罗家岙人算是比较开明的人家,只是勇于尝试的新物种却不知道收获之后从何处着手。 乔齐此时回头对云英露出个歉意憨厚的笑来:“上次去罗家岙给牛婶送小鸡时吃了牛婶两个嫩玉米棒子,一时嘴痒,就说了云英家吃过的馍馍和玉米饭来。” 云英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相反,牛婶这谦恭的态度让她觉得很舒服,斜睨了一脸尴尬的罗五婶一眼,云英自顾自和牛婶说起了玉米的好些做法,马车上顿时就只能听见她清朗干脆的介绍,旁人一个个竖直了耳朵倾听,毕竟,玉米种植的条件不高收成却不错,有人开了头,后面的人便想着要照学。 只有罗五婶在边上听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罗家岙是百家集数得上名号的贫困村子,起初她靠着熟知山上几处稀罕野生菌类生长地方日子过得还算中上,自有一番优越感在。然而从去年开始,罗家岙陆续有人种了玉米,虽然不多,但送到镇上去给走商的脚人还算卖出个不少的价钱。今年又有好一部分人种上了玉米,等秋收后想必又有不少人家能比她冒尖吧。 念及此,罗五婶心里不禁算计开来,幸灾乐祸地打量云英,心道:改日就让你笑不出来。 不用改日,云英今儿就已经笑不出来了。既然是做客,云英当然是直接走了李府的大门,来过百家集许多次,李府那大气奢华的门楣算得上熟门熟路了,可奈何门口守门的小厮她不熟啊,不管她说什么,人家都以鄙视的眼神回一句“走开些,别挡着公子小姐进门的道。” 几次下来,云英耐心尽消,爱进不进,转身就往边上巷子走去,穿过巷子就是珍味居,既然来了百家集那就去问问珍味居今年收不收红薯吧。 可她忘了,李府有个偏门就是在巷子里,要去珍味居必定要从偏门经过;离偏门还有两丈远的时候就被等在这儿的乔远慧发现了。不过,此时的乔远慧显然心情欠佳,看到云英的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怒气冲冲的模样就像云英欠了她多少钱似的。 “你要是不来就早些让人说一声,你知道我等了多久?”乔远慧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责问,上下打量了一番云英还不如她的穿着打扮,嘴角向上勾了勾,总算不枉在此等候半天。 “那我现在走可以吧。”云英见着乔远慧高高在上的模样就觉得心里不舒服,拽什么拽? 乔远慧可能是没料到有人都在李府门口了还能坚定地转身离开,一时愣了愣,继而想到李银凤的命令,哪里敢让云英就这么转身离去,双手一摊,拦在了云英面前:“不成!” “为什么不成?你不是等得不耐烦了吗?就当没看见我成了。”云英施施然住了脚,斜睨着比她高了半个头的乔远慧。 乔远慧眼珠儿一转,努力在脸上扯出个牵强的笑容来,拍了拍云英的肩膀,用哄骗小孩子的口气道:“苕花,呃……云英,李府里面有很大的砖瓦房,里面有很多你听都没听过的点心水果吃食。而且远慧姐给你准备了漂亮的衣裳和首饰,带回村里保证羡慕死别人了。” 或许是觉得这筹码不够高,乔远慧再加了一把劲:“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怎么像个秀才娘子,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我带你看看我们李府邀请的那些少爷小姐们,学学人家。” “我就是我,有什么好学人家的?”话是这么说,云英也才发现自己从头到脚的穿着打扮还真是土的掉渣,一直以来她都顾着干活儿利索,倒是没想到这漂不漂亮上头来。 “走吧走吧。”乔远慧此时的心思早已飞到李府后花园的寄语轩去了,仗着身高优势双手拖住云英手臂就往里面拖。 这几日天热,坐落在满是垂杨柳池塘边的寄语轩便成了李府宴客的首选。现下李府里正是人手不足的时刻,她还想要借着机会好好在少爷面前露露脸呢。 云英呢?也是半推半就迈开了脚步,否则凭着乔远慧绣花那点力道怎么拖得动常年劳作的云英。 寄语轩中此时男男女女坐了不下十人,除了关平,每个人身边都带着个小厮或是丫鬟;但经过早上一番你来我往试探后,此时倒也没人敢小觑于他,李银凤更是暗示了李长海安排了个小厮小马随身侍候在他身边。 关平今儿的打扮细看也如鹤立鸡群,长相斯文儒雅、身穿贾氏独家绣艺的竹青色长衫,手拿亲笔所书扇面的山水折扇,摇动之间潇洒立显。 少男堆里怎么羡慕嫉妒恨尚且不论,女眷这边可是凑了不少韶华少女面红心跳议论不止。当然,议论归议论,真的动心思的倒是没两个。比起关平来,懒洋洋斜倚在主位上不时利用酒窝对人放放电的李长海条件要优越得多。 李长海也是秀才,虽然不一定能考上举人,但耐不住人家家里银钱多啊;就算是考不上举人,家里有银钱也能照样捐个好官,指不定比关平还平步青云。 关平考上秀才后接连两届会试都以这样那样的原因败北回乡,经历了两次考试,就算是家有余粮那也不一定够第三次考试后疏通关节的,京城的官员可不像百家镇保长这么要求低。 综上所述,关平在少女们的眼中只能算是个鸡肋,不像在场别的大多数先天条件优渥的男人,欣赏归欣赏,要行动可要经过家里人同意。 李银凤身边跟着个临时抽调到身边的丫鬟小梨,听着周遭少女们转移了话题聊起了朝日城的穿着打扮,她眼神闪了闪,招手唤了小梨道:“你去看看远慧和她堂妹聊得如何了?既然来一趟咱们李府怎能让人家空手而回。你去:就说本小姐想见见她堂妹,也赏两件小物件给她堂妹。”(未完待续。。) 124 报仇雪恨 云英被乔远慧带到寄语轩时,公子少爷们在李长海的引领下纷纷出去沿着池塘赏花作诗附庸风雅去了,寄语轩中只剩下了几位不想大热天出去游玩的小姐。 见着乔远慧领着云英进门,当即便有人嫌弃地皱起眉头:“银凤,明明是我们的聚会,你到哪找了这么个人来?” 李银凤没立即回答别人的问话,而是打量了一番云英的穿着打扮后指着下首一张椅子随意说道:“你在那坐会儿吧。”吩咐完云英,李银凤这才回头端了桌上茶水抿了一口,反问问话的那位小姐道:“秦小姐,听闻令堂大人把百家集书院边上的铺子交给你打理,不知道一月能入账多少?” 此话正说中秦小姐心中得意之处,忘了刚发难的问题之余笑眯眯回道:“不过是个打发时间的玩意儿,一月几十两银子混个温饱而已。当不得刘小姐家中一件首饰。” “首饰再好那也要衣衫配,刘小姐要给令尊提个建议,首饰铺子里要是能配上些朝日城里大家闺秀穿着的衣服就更好了。”旁边又有人不甘寂寞插话道:“你们看李小姐身上的衣服首饰,啧啧,不愧是朝日城回来的人儿,这一身值不少银钱吧。” 李银凤等的就是这类话,起身略显得笨拙转了一圈:“这些都是母亲帮着置办的,别的我不太清楚,这身衣裳我知道花了六十两银子。” 作为首饰行家的刘小姐一眼便见着李银凤头上一根牡丹花簪子价值不菲,当即有些酸溜溜道:“李府现在的门第的确和我们不一样了。银凤姐姐头上这根牡丹簪子应该是一套吧?听说朝日城买一套这样的首饰起码得三百两银子。” “呵呵呵,是吗?”李银凤一只手捂着嘴巴,笑得如同刚下蛋的小母鸡,“这是长海买给我这个姐姐的及笄礼,我倒是不知道值这么些银子,看来回头我得给他添上些。” 唧唧唧,喳喳喳,…… 云英真不知道李银凤半路截了她来此是个什么意思。来了就听一群富二代、富三代在这里斗富,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瞧瞧小姐们说得热切,丫鬟下人们听得专注,云英回想了下进府的道路。还好不长,出了这寄语轩只管往后花园走,沿路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也不怕最后被人恶意栽赃什么的,干脆趁着别人不注意一步一步往边上挪着,挪着挪着,挪到了最边上,和守着寄语轩的两个婆子打了声招呼,往偏门行去。 此时,她真的是十二万分后悔。怎的都没做计划就想找李府做主人谈土地买卖之事,完全是自讨苦吃;看来,她的确只适合打有准备的仗。 殊不知,在她身后,李银凤的小眼睛闪烁着得意的光芒。李银凤此举目的很简单。就是让云英知道两人的贫富差距有多大,待得过两日她想好了之后才能不战而胜。 “云英……?”就在云英即将摸到李府的偏门时,身后响起了一个不确定的呼喊,回头一看,关平一个人站在树荫下。 “云英!”关平见自己并没看错人,再唤了一声道:“你是刚来?” “呃……”云英不得已,转身退了回来。停在了关平面前三四步的距离:“关平哥,我先回去了。” “既然来了待会儿和我一同回去便是,”关平温文的笑容在看清云英的穿着打扮后淡了几分:“你是从朝日城回来就直接过来的吗?”意思是所以穿成这样? 可惜云英向来迟钝不会看人脸色,还以为关平就是那个憨厚中带着古板的“关平”,摇了摇头:“才不是,我赶回家后换了衣裳才来的镇上。” “那你怎么都没换件体面点的衣裳?这儿可是李府。不是咱们李家村。”关平扭头看了眼身后,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来:“你不是去给我买书童吗?人呢?带来了吗?” 云英突然后知后觉想起来为着胡三身上的伤势花出去的几两银子,一笑掩饰了尴尬道:“银子没带了多少哪里买得到书童?不过你别担心,我给你买了个保镖。” 关平脸色有些发沉:“保镖,此去京城会试有书院同窗同行。还请了朝日城镖局护卫,你又买个保镖?有那银子的不如给你自己置办两身见客的衣裳。” “衣裳等你考上举人再置办也不晚,现在多好,干净利索,有事儿也能跑得快不是。”云英拉了拉身上细布衣衫,比起村里那些人,这样的衣衫已经算上好的了。 “现在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跑得快的?如今咱们关家不同于别的人家……” 眼见着关平要开始来一套贾氏特有的“门第经”,云英就觉着头疼,“行了,关平哥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再做那些下人才干的事情;但前提条件是你要想办法让我见一见如今李府管事的人,能凭着你的面子租种或是买了村里那些属于李家的良田。” 此时也不是说这些话的最好时机,说了大半打算的云英也说不清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会和关平说这些,干脆伸手推了关平一把:“关平哥,我听到那边有人在叫你,你赶紧玩去吧,我去珍味居等你一块儿回家。” 云英偶尔会想,比起前世那些温室中长大的高中生,十六岁的关平已经称得上早熟有担当了;她顶起关家那副重担之后便一直竭力让关平能够过得自我开心一些,并不希望他局限于一处;能有他自己的交际圈子也不错。 关平竖耳听了下后,果断地提了衣摆便走,走的时候没忘记叮嘱云英道:“那你快走吧,要是酉时还不见我过去你就搭了齐叔的马车回去,可别一个人走山路。” “好。”云英这人就是容易满足,关平最后一句关心被她收入囊中,嘴角绽开一朵可爱的笑花。 “笑得真丑!” 云英勾起来的嘴角都还没来得及放下,一声带着傲气的男声又在身后响起,这次,说话的人竟然就站在偏门边上,也不知在那多长时间了。 “你怎么在这?”云英只一眼便认出了来者是前两天花了一百两买了她松花皮蛋的那个凯子。 今天身上穿着一袭亮眼的宝蓝色锦缎长袍,发丝用个金冠束着,不过他似乎是从树林中窜出来的,发丝上黏着些蛛网和碎叶,几缕调皮的发丝还冲破了金冠的束缚落在脸颊旁边,斜斜的站姿说不出的慵懒邪魅。 “本少爷为何不能在这?”李长海笑得意味不明。刚才他不想听一群人对着一滩死水的池塘念酸诗,便循着记忆绕了小路想从后门溜走,谁知道刚到了门边就听见有人在叫“云英”,吓得他一个深蹲就缩在了门脚边,也因此听到了一段牛头不对马嘴的精彩对话。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眼前这个数度骗他都机灵巧变的人遇上关平怎么就像傻子似的,居然一点听不出来人家的嫌弃之语? “哦?我知道了,你是偷偷进来李府的?”云英见他躲在门边狼狈的模样猜测道。 “本少爷难道就不能是李府的人?”李长海潇洒地一拂衣袖,一步三摇地往云英走近。 “你?”云英上下打量这位年纪和关平差不多大的少年,“李府三位少爷,老大李长兴今年三十八岁,小少爷都二十来岁;二少爷李长风今年三十四岁,小少爷听说才十三岁;三少爷李长海倒是十五六岁,可那是个身宽体胖的家伙;难不成?你是李家哪位庶出小少爷?” 这人在珍味居被讹了那么大笔钱都没生气,云英可不认为现在他就勃然大怒了。她当然也不想留在这儿和人胡乱蒙,关键是这人就站在偏门中间,除非从他头顶上越过去,否则根本就出不去这李府。 “谁是庶出的小少爷?本少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长海是也。”李长海就差没拍着胸口保证了。“身宽体胖”,也亏云英说得出来,他李长海可是风流倜傥潇洒万状迷倒万千少女的翩翩佳公子。 “你是李长海?”云英脑海里想象下当年走路都需要用滚、踢毽子抬不起腿来的李家三少爷;再对比如今人模狗样的邪魅帅哥,那可不是一般的变化大啊! “如假包换。”李长海伸手从袖中一掏,一个做工精美的鸡毛毽子就被拿到了手中,扔到空中,单脚接住,身子翻飞,穿花、反跳、连踢,高难度动作一个接一个被他轻轻松松耍了出来。末了还一个完美的收势,脸不红气不喘地看向云英,眼神亮晶晶,一副求表扬的模样道: “这毽子我踢得还算可以吧?” 话是这么问,李长海心里可是不断冒着得意的泡泡,等着云英称赞呢;当年,她对着关平踢毽子的矫健身影流口水的模样不知怎的就像是印在他脑海里;去了朝日城后他不分寒暑每天苦练,终于练就了一身出神入化踢毽子神技,还因此收获了如今健硕的身材,为此他可是得意万分,就等着在云英面前出口气了。 125 鸳鸯玉佩 李长海等的是云英的赞誉,想看的是云英崇拜的眼神,这就像是个执念,困扰了他这么几年。 可是…… 云英刚才是觉得李长海这人脑袋瓜可能有点问题,现在很肯定他智力指定停留在十来岁年纪;毕竟,有哪个正常十五六岁的富家少爷会顶着一脑袋蜘蛛网拦着个人就表演踢毽子的? 为了不让这“孩子”受打击,云英只得配合着满脸严肃地点了点头:“三少爷毽子踢得真好,姐姐看完了,能走了吗?” 李长海一愣,云英夸了自己!那自己又该说什么?做什么?他说不出心里的失落感是怎么回事?一直记挂的事情了却却是没有该有的得意,一时了愣在了原地。 云英见他呆滞的样子,心道这人该不会傻了吧?有这个好机会还不走更待何时。瞅准李长海让出的通道,云英的动作飞快,她都跑到了门边李长海才算反应过来。 她又跑! “乔云英……”李长海气急败坏的唤道,可叫了一声后一时又不知道要说什么,追出去的脚步重新停在了原地。 “少爷,你在哪?”远处,小厮小猴子焦急的声音若隐若现。李长海听见后微微歪着头,眼珠儿飞快转动,也不知道心里打着什么坏主意。 随即打了个响指,走到门边一脚将后门给踹得关了起来,随手摘了腰间的玉佩收在怀里,高声回了句:“在这儿呢。”接着便面现焦急,四下寻找起来。 “少爷,你怎么在这儿?客人们都等您呢。”小猴子是知道自己这个主子时不时就会出点状况的,只求没大人管束的少爷别太出格就好。刚刚在心里求了少爷别太出格,转眼就见着他一声狼狈的样子,吓得小猴子面无人色:“少爷,你怎么啦?” 李长海袍袖一挥:“还不快过来帮着找,你家少爷我的鸳鸯佩不见了。” “啊!”小猴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稳住了身体心神已是大乱。 鸳鸯佩,乃是李家三位少爷独有的玉件首饰,取自同一块玉石,交由腾云最厉害的工匠打磨雕琢成三块交颈鸳鸯模样玉佩。玉佩在少爷成年时交予。成亲时能够用特殊手法将玉佩一分为二,交给少夫人一块。这玉佩不但是小夫妻和美的象征,更是李家家主的身份证明。 “少爷,鸳鸯佩上面的绳索可是老爷从京城里求来的冰丝织就的啊,怎么就掉了呢?”小猴子都快哭了,冰丝织就的绳索不怕刀砍火烧,一直就系在少爷腰带上怎么就不见了呢? “本少爷要是知道怎么掉的还用在这辛辛苦苦找么?”李长海抬手就给小猴子一个爆栗:“真是笨。赶紧帮着找。就在这条路上,刚才本少爷从那边出恭过来只走了这么一小截。”他指的方向正是偏门边上一个草丛,里面有一间废弃的花匠屋子。 小猴子捂着被打疼的地方,委屈地扫过这段打扫得连片落叶都看不到的石板道。嘟囔道:“这儿要是能看得见玉佩您不都找着了吗?”话是这么说,还是埋头仔细寻找了起来,着重寻找那些路边草丛遮掩的地方。 从这边到那边,连偏门边上的草丛都找了个遍,哪里有鸳鸯佩的踪迹。巴掌大的东西总不可能自己长脚吧? 鸳鸯佩没长脚,可李长海长了手啊!作势帮着寻了一遭,李长海还假模假样气呼呼地命令道:“去多找几个人来帮忙;顺便问问刚才有没有人走过这边,要是捡着了还给本少爷,本少爷重重有赏。” 小猴子是知晓鸳鸯佩的重要性,依言大呼小叫地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这一去,简直如同水滴入了油锅。虽然没亲眼见过李家的鸳鸯佩。但鸳鸯佩的大名在场诸人还是听家里人提起过,要是帮李长海捡到了玉佩不吝于送个大人情。听到小猴子找人的话一个两个的带着仆人就匆匆赶来。 还在寄语轩的李银凤等小姐们也都跟着到了隐在后花园的这条小路上。 一条路来来回回都被踏了无数个来回,偏门边上的花匠废屋更是被翻了个遍,估计草丛里的蚂蚁都被踏死了一大片,可连玉佩的影儿都没找着;李长海俊俏的脸孔沮丧的表情直直让在场的小姐丫鬟们心疼,恨不得解下身上的玉佩交给他解解忧。 “啊――”乔远慧突然叫了一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叫什么叫?你想吓死我啊。”李银凤本来就生气李长海怎么就丢了玉佩,可她有火气哪儿敢冲着李长海发,听乔远慧这一声叫便怒从心起。 “不是……小姐,奴婢是被那边一根树枝给吓了一大跳,奴婢以为是条蛇。”乔远慧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跪着给李银凤请了罪,惊慌失措的俏模样让在场不少少爷公子怦然心动。 有一位离着乔远慧所指的树枝近的公子伸脚踢了那截树枝一下,忍不住给她求起了情:“李小姐,你看这树枝还真的挺像长虫的,这位姑娘被吓着也是人之常情,你就别责怪她了吧。” 李银凤瞄了一眼黑褐色树枝的确很像一条蛇,见说话的公子人长得还算顺眼,为了不在众人留下恶主的形象,只得讪讪瞪了乔远慧一眼:“还跪着丢人现眼什么?本小姐有说要怪你吗。” “多谢小姐恩典。”乔远慧从地上起身,站到了李银凤身后,眼神却是不经意地扫了遍关起来的偏门,她明明记得进来时急匆匆并未关门;方才…… 于此同时,关平皱着眉抿着嘴满腹心事的模样也不知在筹谋着什么。 李长海这时候摸了摸胸口处的玉佩,歉意地给众人拱手道:“今日小宴让诸位一同受惊了!在下改日在珍味居设宴感谢各位,还请今日在场的诸位到时赏光。” 客人们也知道继续留下去没什么意思,顺着这台阶一个两个相继道别离去,关平在大部分人离开后也借机提出了告辞。 李长海一改和旁人道别的话语,留客道:“关公子稍候,区区还有些学问上的事请教。” 人家都这么说了,关平只好又多等了一会儿,不但关平觉得困惑,就连同李长海一起站在院中送客的李银凤都觉得奇怪:“长海,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做学问的?” “咱们家不是想往官路上走一遭吗?我是自认懒得和那些虚伪的家伙虚以为蛇。可不妨碍我现在就巴结巴结有把握做官的人吧!”李长海懒懒地答道,心思明显飞到了别的地方,开始飞快地运转。 “你……,咳咳。”李银凤力持镇定地维持一贯的表情:“长海是觉得这关平值得咱们李家拉拢?” 李长海慵懒的眼神在触及李银凤眼中的欣喜时闪过一道精光,随即像是漫不经心地透露道:“是啊,现在要是想要拉拢一位举人可不是百十两银子能见着面的事儿,就算见着面了也不一定能拉到忠心耿耿的在身边。但若是在举人还是个秀才时就拉拢在身边,你说他考上举人还跑得了吗?来的时候就听爹和大哥、二哥说起,让他们寻着值得拉拢的穷秀才,在人家考上举人后帮着疏通关节,捐个实官,这样算起来不但省钱,而且还稳当。” 李银凤一字一句都听进了耳朵里,到此不禁轻声问道:“要是人家过河拆桥怎么办?” “这个更好办,想方设法绑到一条船上不就成了!”李长海眼见着就要到了会客的院子,拂拂衣袖做了总结:“这一遭,我就觉得这关平不错。李家村出来的人不管怎样先有了三分香火情,过两日我再去他家里走一走,瞧瞧什么能打动他。” 去,他肯定是要去的!他还要等着关平把丢东西的消息传给云英,然后去逼问那滑溜的丫头,看她什么反应!竟然敢自称自己的“姐姐”,也不瞧瞧她那五短的身材。 李银凤就差没双眼放光,应和着李长海的话连连点头:“长海不愧是爹最看重的人。” 李长海轻轻嗤了一声,在李银凤还没来得及察觉之前将话题扳回正道:“凤姐手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丫鬟,我打算挑一个待会儿送给关公子带回去服侍他病中的亲娘。” “嗯,我那小梨就挺合适的。倒是你不觉得该先给人家配一个书童吗?”李银凤立马也想到了送人的主意,想起关平今日刚来连礼物都自己背在身上就觉着有些寒酸。 “凤姐提得恰好,今天小马跟着关公子服侍还算尽责,不如就送这两人给关公子吧。”李长海失笑,怎的女人就知道送书童这一招。可惜云英那穷丫头始终棋差一招,买个书童都不得人高兴,不知道她看见自己送去的书童和丫鬟能有什么表情? 想起云英几年不改的财迷模样,李长海恶意一笑,补充道:“既然是送给人家关家的,凤姐可别大方的给了月钱,让人关公子觉着咱们家庸俗。”他决定,待会儿就给小马升升月钱去,小心眼猜测云英知晓每月要付出一笔不菲月钱后是个什么表情。 126 顺水人情 一个“孝”字,加上“门第”二字,关平就算有心想推拒李家的馈赠也说不过已经在商场磨练两年的李长海。 弄到最后只好带着一个小厮一个丫鬟上了李府特意派出来送他的马车;送他上马车之际,李长海为了彰显自己并非贿赂,特地叮嘱了关平道:“宁远兄,要不是李府实在养不起多余的下人怎么会让你们家赏他们一口饭吃呢!还请宁远兄莫辜负了小弟的一番心意。” 李长海先前便说了,李府准备在年前整府搬迁至朝日城,府中现有的下人等于没了出路,关平这里要是能接手两人不吝于雪中送炭,对两个下人也不亚于再生父母云云。 李长海说得真诚,李银凤又在一旁敲边鼓。说什么以关家如今的门第,秀才公怎能没个小厮服侍,秀才娘也该有个贴心的丫鬟侍候;小马和小梨两个那都是李府从五六岁买进府中,学了好几年规矩才提出来听用的云云。 关平白净的面皮微微发红,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刚才喝了半杯酒醉的,对李家的盛情他是盛情难却,想起别人连传家玉佩丢了都顾不上找,还处处为自己和娘亲着想,一时心里百般滋味交集,眼神躲躲闪闪完全不敢看李长海“真诚”的目光,缩到马车内道了一声谢。 马车循着他的指点到了珍味居,关平身上还带着临行前贾氏给的银两。李府那些精致美味的食物不好给娘亲带上一些,这珍味居的招牌菜他还是能带上两道回去孝敬娘亲的。 可惜。此时珍味居的两位掌柜都在后厨听云英说土豆和红薯的一桩桩好处正目眩神迷,几年不曾在百家集露面的关平并不为人熟知,他在珍味居点菜可不像云英那样享有特权,一荤一素一汤,简单的三道菜花了他整整六两银子,几乎是他身上散碎银两的全部。 听店小二高声报了价钱,看着店小二伸出来的手掌,关平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让找掌柜打个折扣的话来。 更让他郁闷的是,等他给了银钱。收拾了东西准备去后厨找云英时。她和刘大掌柜说说笑笑出现了。 “关平哥,你过来接我啦?”云英并没发现外面还有辆马车等着,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食盒,只以为是店小二依着刘大掌柜的吩咐按惯例给装的小菜。心情颇好得转头笑着给刘大掌柜告别道: “刘大叔。关平哥过来接我。我就先回去了。” 刘大掌柜看重的一直是“关平娘”,只是这两年他越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关平娘擅长的不会只是种田种菜之道吧?除了云英偶尔来讨价还价买卖东西。关平那边可是一点都没看出有什么独特的地方来。一个举人都不足以让刘大掌柜如此挂在心上,更遑论关平还只是个秀才了。 听得云英告别,刘大掌柜只是慈祥地笑笑,叮嘱了一声“小心”,便转身忙自个儿的事情去了。 本来还想多谢刘大掌柜这几年照顾的关平只好讪讪收回了即将行出去的揖礼,转身拂袖出门,看得出,心情真的不咋地。 “关平哥,你这是……?”云英跟出来便见着关平被一个小厮打扮的矮瘦少年扶着上了一辆蓝皮马车,困惑地站住了脚。 “还不快上来,李府特意派了马车送我们回村。”关平心情不怎么好,语气便没了平日里的温文。 小马扶着关平上了马车便坐到了另一侧的车辕上,云英不由暗叹李府的手笔还挺大的,竟然还出动两人送行。谁知道等她动作利落毫不淑女地攀上马车后才发现,被关平挡在里面的角落还坐着个抱着包袱的青衣小丫鬟。 云英再迟钝也察觉出了不妥,眉头一皱,脸上没了笑模样:“关平哥,她是谁?”上得车来,云英看清了这丫鬟竟然是今天李府寄语轩中服侍的小丫鬟,怎么会抱着包袱跟自己两个回家?想起古人总喜欢“红袖添香”,该不会关平也是想有这个个贴心红颜知己吧? “这位小姐,奴婢叫小梨。主子送了奴婢给秀才老爷,回府侍候秀才老太太。”小梨长着一张锥子脸,五官身材都已经长开,虽然称不上天姿国色,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倒也正当韶华青春。 这主子、老爷、老太太的一下子就把云英绕得有些迷糊,下意识看向了关平。 关平这时候心中正想着事情,丝毫未发现云英求教的眼神。 得,云英也不指望他了,干脆问嘴皮子一看就知道挺利索的小梨:“你是说以后就要侍候我婆婆的吧?” 小梨愣了愣,随即掩下眼中的震惊,飞快回道:“奴婢只知道按照李府两位主子吩咐,去关公子家服侍关公子的娘亲,关府的老太太。外面小马以后便是公子的随侍和书童。” “你们是李长海送给关平哥做人情的。”云英算是闹清楚这事情始末了,不由很是佩服李长海的能力,竟然能说通油盐不进的关平收下这泼天大的人情。 “不是那样。”小梨事前得过李长海的吩咐,摇头驳道:“李府如今无力多养闲人,奴婢和小马要是没出路就会被卖给别的人牙子,今后生死难测。还是关秀才心地良善,不忍看小梨和小马落入那等污秽之地,承蒙公子不弃,收在了身边。奴婢两人只是关家的仆人,和李府无关,就连月俸,那也是要关家补起来的。说到底,奴婢两个今后就是关家的人了。” “补月俸?”云英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的银钱那都是一滴血一滴汗亲手攒起来的,她还想谁能给她发点月俸呢。“你们一月多少银钱?”她可是记得,李府给出的月俸不低,要是这两个下人的月俸贵了,她定要现在给他们还回去。 说什么李府混不下去了,这话有谁相信?混不过去了不往经济落后的乡下搬反倒往通货膨胀的大城市里走?还花代价弄祖宗祠堂去朝日城? “奴婢现在是二等丫鬟,一月一两银子;小马之前是少爷跟前跑腿的杂役,不过少爷说了,跟在关公子身边就好比跟在少爷身边的长随,月钱按照一等下人的计算,一月一两五钱银子。”小梨的嘴皮子真如云英猜测的那样很是利索,不过从她一张小嘴里蹦出来的一个个数字真真让云英心惊。 如今关家的收入和支出都日趋稳定。每一年,西山上出产的玉米只足够关家日常开销和吃食;还好西山上还能种一季辣椒和胡豆,青辣椒、红辣椒、胡豆瓣,这三样从第一年的四百两,第二年的二百两,到如今稳定的一百两,这些银钱都是给关平念书考试备着的,全都一五一十地放在贾氏房里的箱子里锁着,云英也不清楚具体还剩下多少。 仔细算算,贾氏和云英两人的话一个月的消费也不过二三两银子,现在家里多了两个下人,吃的饭菜不算,每月三两银子的支出肯定是跑不了的;这样大身价的下人云英一时还真的不敢请。想到就说,墨迹不是云英的个性,扫了一眼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一直不答话的关平,对小梨说道: “我还是让赶车的停下里,你和小马都是李府的老人儿了,一定会带你们去京城涨涨见识的,跟着我们庄户人家有什么作用?” 云英好歹跟在贾氏身边几年,即便不具备凶恶的长相,皱眉严肃起来也添了些许认真,让小梨一眼就看出来她不似作伪,心慌之余翻身直接给关平跪了下来:“公子,您一定要收下奴婢啊!奴婢要是离了关家,谁知道下一处是哪?”小梨不愧是李长海和李银凤姐弟俩一致赞同挑出来的人选,云英面色稍稍犹豫便抢先在关平面前述起了凄苦。 关平这几年可谓是双耳不闻身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人情往来早已生疏不解,只知道云英说来说去就是计较的就是那几两银子的月俸,真如娘亲所说:毕竟是小家小户出来的,丝毫没有大家之气。 念及此,伸手虚扶了小梨免礼:“你先起来。既然本公子答应收了你和小马在身边便绝不会食言,今后,你和小马尽管在关府安心生活便是。”见小梨应声起来,又转向云英批评道:“云英,如今咱们关家门第不同,你难道不能少计较些蝇头小利?几年前的老黄历莫要一直带在身边翻。” 眼下之意便是暗示云英别因着这点子下人月俸传出去什么不好的名声,这个云英自然省得,但没有蝇头小利如何有的今日?云英有心想给关平解释解释什么叫“量力而为”,什么又叫“打肿脸充胖子”,可人家关平说了这番嘱咐就闭着眼睛双手环胸靠在马车壁上假寐起来。 云英知道,这是人关平表示没得商量的意思,车上也不是争论的好时机地点,只得认命的闭上眼睛,同样闭目养神起来,毕竟,昨晚一夜奔波到现在都没好好休息休息。 闭眼熟睡的她不知道,关平深深看了她连睡着都在微微皱眉的睡颜许久……(未完待续。。) 127 无妄之灾 关家门第当真不一样了,人家都能差奴使婢了! 这是李家马车送了关平和云英回家后立刻席卷全村的“大消息”。人村长李顺家帮着李地主家管理族田四十多年还没这个殊荣,关平这次怕是要发达了! 随着这插翅远走的消息,李家村再次沸腾起来,李村长免不得又携了两位族老,以及心里发酸的董家老爷子一同到关家奉承表关心了一番,照例被贾氏和关平礼貌接待了一番,而云英,自然是和新来摸不着活儿的小梨一道奉上一桌好酒好菜。 好不容易赶着入夜前送走了一拨又一波探消息、问八卦的村民,云英只觉得腰都累得快直不起来了。本来想充一把主子气概让小梨和小马收拾了剩下的东西,谁知道小梨一会儿问拿什么水洗碗、小马一会儿在哪挑水,一来二去的,有那闲工夫慢慢解释,她不如带着两个人把所有的事情给熟悉一遍。 因为家里突然多了两个人,屋子一下不够住了。云英是不想让小梨进驻她的私人领地的,思量了许久,总算是在活儿干完前决定了让小马在关平屋里安一间条chuang,小梨不是要服侍贾氏么?就让她在贾氏屋里搭伙过日子得了。不过这些打算她也不好一人做决定,还是得问过贾氏的意见再做决定。 云英还想起下午还没问过关平这两个下人的卖身契在哪?不过念着关平饭后就单独和贾氏在书房里关到现在,想必是将契纸交给了贾氏罢。吩咐了小梨和小马自去周围转转看看环境,云英轻轻推开了书房的房门。 “婆婆,关平哥,天气热,喝一碗绿豆汤解暑。”绿豆这玩意儿在边城随处可见,在百家集可算得上新鲜食物,云英也是早上从岐山上回来时带了十来斤。 “云英,过来。我正有事情问你。”贾氏的脸色十分严肃,回头命令关平道:“平儿拿一本书守在门口去,别让外人听了去。” 关平脸上满是愁容,犹豫地看了眼云英。对贾氏轻声求道:“娘您也别太生气了,云英想必是有什么苦衷的。” 他说完倒是依言去了门外“放哨”,倒是让云英满眼的困惑:苦衷?她哪里来的苦衷? “云英,”贾氏也没让云英找位置坐下,放书桌的窗边比云英所站的位置高一些,贾氏坐得笔直,和站在门边的云英放在一起看居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威仪,让云英下意识地立正站好,应了一声。 “我知晓这几年为了平儿能够安心念书你吃了不少苦头,是我们关家亏欠你的。这些我和平儿都记在心里。”贾氏一字一句说得极慢,面庞在黑暗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但无端的,云英就觉得自己心跳在加快,有些紧张的回了句: “婆婆。云英也感激您当年能拉我一把。这几年云英过得很充实、很快乐,所以您不用说得这么慎重。” 贾氏点了点头:“你能记住我们关家的这情分很好。平儿明年又要去参加会试,家里的银钱的确是有些吃紧,但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云英想起今天在珍味居和刘大掌柜说起土豆和红薯菜谱,刘大掌柜可是答应了先预支她三百两银子做报酬,关平去京城考试的银钱算是有了着落,不由就眉眼弯弯。伸手入怀掏了银票上前两步往书桌上一放:“婆婆,关平哥启程去京城的银子我已经备下了,您只管放心便是。” 谁知贾氏见了银票不笑反怒,单手“啪――”的一下拍在了书桌上,力道之大,震得拿三张银票也跟着跳了跳。声音更是沉得渗人:“把你的脏钱拿开!” 云英听这话一时不知还如何反应,只能傻傻重复了一次:“脏钱?” “对!”贾氏斩钉截铁继续厉声喝道:“我关家传承自是书香门第,即便是再走投无路也不屑依靠这不义之财;要是我儿用了这个银钱,就算是考上状元又怎么样?说不定最后要被你累得声名狼藉,丢了状元官职不要紧。可要是丢了参考资格,丢了性命又能往哪讨?你倒是一条贱命不要紧,别拖累我关家沦入深渊!” 贾氏这一连串用语尖锐的质问让云英完全应接不暇,她眨了眨眼,搞不懂书桌上那银钱究竟是怎么了?难不成现在政策又有变化?秀才家属也不能行商人之事了?那得饿死多少秀才! 殊不知她懵懂的样子在贾氏看来罪加一等!真真是白费了自己四年的淳淳教导,竟然置关家清名不顾,做出那等有辱家风之事!眼神一凌,冷声道:“你自拿了银钱去把东西给人还回去,若是别人家不追究也就罢了,要是追究,咱们就好聚好散吧,你不能拖累了关家。” “婆婆,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什么?”云英也听出了一丝火气,伸手收了银票在手里。不管这银钱贾氏是如何理解的,最后那句话当真是寒了她的心。 “云英,你就别惹我娘生气了。”在门外一直留意书房内动静的关平看着娘亲和云英越说越僵,连“好聚好散”都出来了,想着从四年前开始,云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他能够安心念书着想,不想让事情真的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忙出言打起了圆场: “娘亲且息怒,云英不管做了什么那都是为着儿子的前程,您好好同她说说便好。” “有什么好说的!要是人家李家不怀疑会派了两个眼线来盯着?”贾氏想起今天听了关平将李府大小事情细细说的那一遍就觉得心有余悸。人家李家特地送了两个下人给关家,非但没见着一张卖身契反倒让关家记得补足了月钱,这其中的试探味道很浓啊! “云英,玉佩你是在什么地方脱手的?明日一早我就陪你去赶紧赎回来,送到李府就说是被你无意间拾到的。”关平情急之下拉了云英一把急急说道。 “什么玉佩?”云英抓着其中一个关键词,迷茫反问道。 “还装算!”上座的贾氏一着急,急促地咳嗽起来,关平忙丢下云英抢上前给她捶背,低声下气安慰道:“娘,您别着急,云英还小。” “还小……”贾氏喘过气来,满心的恨铁不成钢,可惜正要继续教训时,门外就传来小梨怯怯的询问:“夫人,奴婢能进来侍候您吗?” 贾氏闻言忙收回嘴边的话,稳住心神唤道:“进来吧,让小马也一起进来。” 小梨和小马齐齐应了一声进得门来,见有陌生外人在场,云英即便再怎么云里雾里也不好问出来,只得收了银票闷闷站在一旁。 “见过夫人、见过少爷、见过……”问候到云英的时候,小梨看了上首的贾氏和关平一眼,来家小半天了,她还真没给云英打过一声招呼,听人说云英是这家子的童养媳,一般人家的童养媳和个下人没两样,且看云英的长相打扮也能猜出来她在这个家里并不受宠,小梨并不想叫一声“少夫人”。 贾氏很敏感地发现了小梨轻视的眼神,但并没为此给云英抱打不平,反倒是顺着她的问候吩咐了下去,“这位是云英姑娘,明早你们还能见着一位云曼姑娘,就称呼一声‘英姑娘’‘曼姑娘’便成。” 贾氏的姿态端得高,通身的气派不比小梨小马见识中的李家几位夫人差,瞬时就让两人生出由衷的敬意,依言重新招呼了云英一声。 云英正想着心事,也懒得去计较一个称呼所包含的意义,默默站在一边听贾氏将“关家书香门第”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给两个下人深入浅出讲了一遍,直听得呵欠连连,差点站着睡着了过去。 关平发现了她的小动作,生怕贾氏因此再迁怒于她,忙找了间隙让她先回房歇息。在关平看来,云英对他有恩,他也感激云英一路相陪,年轻气盛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科考大事,还从未在儿女情长方面分出半分心思来,贾氏和云英出现分歧,他一时也还没想好究竟站在哪边。 云英在进房门之前总算是在关平口中问到了原因!李长海的玉佩丢了,丢的地方正好在她和关平聊天的那条路上。 “关平哥,听你的意思,难不成你觉得这玉佩是我偷了不成?”云英心里埋汰李长海踢毽子时的骚包举动,说不定就是他扮潇洒的时候弄丢的,现在倒好,害得她受到这无端的冤枉。不过,与此同时她也觉得心里有些伤心,关家母子两个连问都不曾问一声就武断地认定是她偷了别人家的东西吧?这可冤枉死她了,帮人家岐山别庄的主子看了三四年“场子”,她何曾监守自盗过一次?她也是君子爱财取之以道好不好! “我没说是你偷的。”关平的这句肯定刚刚让云英觉得好受一点时,他语气又是一变,接着道:“但是你捡着也该问问失主是谁啊!” 嘭―― 回答他的是云英猛然用力关上的房门,差点让他俊秀的面容毁之一旦! 128 亲戚上门 云英自己都挺佩服自己坚韧不拔的强大内心,竟然在被关家母子相继怀疑后还能睡着,而且睡得很香,一觉到天亮。 又是一天炎热的酷暑,睁开眼睛轻嗅室内小米兰的清香,云英开始自省己身。她这个人思想懒惰、许多事情都不喜欢用脑袋去分析,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迟钝得连关家母子越来越明显的变化都感受不出来。 她很念旧记情,也很重诺言,这是刻在骨子深处的性格,即便是再活一世也无法改变。四年前要是没乔家伸手,以她那时候人轻言微根本就不可能在乔家“自赎己身”,搞不好还把辛苦积攒起来的那些银子都贴出去。这个人情对她来说算得上再造之恩,她一直以来都觉得,等关平金榜题名那日,人情才算是两清。 拉过了chuang下小钱箱点了点,除了分开放着岐山别庄的银两,她的私人存款只有少少的二十两银子,哦,加上昨晚上丢在里面的三百两银票,合共就三百二十两。 看着这三百两的银票,云英又不免对李府多了几分怨念,要不是去那么一趟,哪里惹来这么多麻烦。 她在房里都还没自怨自艾完,外面竟然就响起小梨清脆的惊呼声:“远慧姐姐,你怎的这么早?” 的确还有些早,透过花窗看看外面的天色,云英估摸着现在不会超过早上八点,这么早就从镇上赶过来,还不是普通的赶啊! 正想之间,她的门扉上传来了两声叩响,随即便是乔远慧低低的吩咐声:“苕花,开门。” 云英将手里的木箱子推回原位,起身拉开了房门,“干什么?” 话音都还没落下,乔远慧便仗着身高体长的优势从门缝间硬生生挤了进来。转头塞给了小梨一个还算精致的银簪子,“小梨妹妹,真是麻烦你了。你自去忙去吧,我和妹妹有些私房话要说。” 待得小梨刚刚退下。云英便直接送客:“我和你能有什么私房话说?你要是想说私房话找你正经的姐姐妹妹去。” 乔远慧背着将门压上,脸上笑容尽去,“正好,我和你也没什么私房话谈。既然你不想和我好好说,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乔远慧昨晚上一宿没睡,半夜三更的装着肚子疼告假出了李府,使银子贿赂了马夫直奔李家村,还想赶着早点回去,也没闲工夫和云英绕弯子,直接肯定道:“你在偏门那捡到过一个玉佩吧?你要多少银子肯把玉佩让给我?” “你给多少银子我都没法让。因为我根本没有什么金佩、玉佩。”云英只觉得头大,怎么成了千夫所指。 云英的态度看上去很强硬,乔远慧眼珠儿一转,又采取了哀兵政策,大眼睛眨巴两下。泫然欲泣的模样能心疼死一大帮男人,“苕花,你知道当年该谁进李府做丫鬟吗?” 不等云英搭话,便又自己答道:“是你啊!李府本来是想买了你回去做个粗使丫鬟的,是我觉着你年纪小,没办法在吃人的大宅院中生存;这才顶替你做了别人的奴才。别看姐姐人前风光无限,其中的苦楚只有亲身体味了才知晓。这几年来。姐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可贴身丫鬟又怎么样?做了一辈子还是别人的奴才,主子想让你怎么样便怎么样?”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乔远慧见云英并未因此动容,又加了一把劲:“而且做人奴仆的一辈子也翻不了身,可现下,有个大好的机会能让姐姐一跃成为人上人。要是你愿意帮忙,等姐姐事成必然不会亏待于你。你是想让远根念书考科举吧?姐姐可以给远根出学费考试费;你想给曼儿找个老实可靠的好人家还是达官贵人,姐姐事成后必定都能做到的!” 说真的,云英都觉得乔远慧的条件让她动心了。可是她也抓住了其中最主要的重点:成事!成什么事? 云英不是藏话的人,想到便问了出来。“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很简单,你把玉佩交给我,我去还给三少爷,就说是我昨晚睡不着找了一夜捡到的;他一定会感激不尽的。”乔远慧算计李长海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以她的身份哪里有理由单独面见李长海。昨儿想到可能是云英捡到了玉佩,乔远慧便打起了这个施恩望报的主意。 “可是我没什么玉佩啊!”云英双手一摊,这就爱莫能助了。 乔远慧正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畅想中,云英这句否定顿时就像给了她当头一棒,打得她头晕目眩、火上心头;眉头一皱,脸色从红变白再变紫,咬着贝齿恶狠狠低吼道:“苕花,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你不就是想让关平考个举人吗?我告诉你,人家关平攀上大主顾了,自然有人给他出钱出力,不管你做多少也比不过人家动动手指头;你还是识相点和我合作倒还能有一条活路走。” “乔远慧!”云英也火了,几步上前拉开了房门:“大清早的跑到我家里来狂吠,你该回去吃药了吧你,乱七八糟都说的什么!赶紧给我滚!” 乔远慧美丽的面孔彻底扭曲,指着云英就大声吼道:“你最好再想想清楚!要是想清楚的话就来李府找我,要是想不清楚,你明天就等着被抄家吧。” “我现在就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乔云英行得正站得直,没什么好想的。”云英说到这儿的时候顿了顿,瞧见贾氏和小梨、关平和小马都在屋内探头探脑,脸色沉了沉,抬高了声音继续说道: “你们家三少爷丢了东西那是他自己没看护好!事情没经过调查就胡乱攀扯,我倒是想问问,这就是你们大户人家的家规吗?哦,对了,大户人家不是都挺讲究物品精美牢靠吗?我建议你出来胡乱咬人之前仔细用你脑袋想一想,你们家少爷那什么玉佩究竟怎么弄掉的?要是这么容易掉,他还戴着招摇个什么劲儿。” 云英连珠炮似的一段话不但是说给乔远慧听的,更多的还是说给贾氏和关平听。遇到个什么事情就先入为主判她死刑,想想都憋屈。昨晚忍住不发作不代表她就吃了这哑巴亏。 云英指桑骂槐的招数并不高明,贾氏如何听不出来,初初都还觉得有些愧疚,可转眼想起云英拍在桌上的三百两银票,她的心又沉了下去,事到如今,云英竟然还狡辩!沉着脸,吩咐小梨开了房门,贾氏慢慢踱步到了门边,端了严肃的架子斥责道: “大清早的都消停点,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关家可是书香门第,并非市井集市,能任你们随意呼喝。远慧姑娘,你要是想回家探亲,我们这儿你怕是走错了道。云英,你给你堂姐指指路。” “哼,我自己知道怎么走!”乔远慧哪里禁得住被人这么下面子,甩了甩袖子,大步出了院子,也不知她突然看见了什么,转过头幸灾乐祸的大喊了一句:“苕花,关平考一回可就要好几百两银子,指甲缝里漏出一点点那也足够养活别人一大家子了,你想必不会做得太绝吧。” 不知道乔远慧为何突然这么说,云英张了张口本想说一句“关你什么事的”,谁知爱惜名声的贾氏断然回道:“李家村谁不知道咱们关家仁善,有难必伸手,这就不劳远慧姑娘多心了。” “呵呵呵,那就好,那我可要为关家多多宣扬一二了。罗三爷、罗三婆,您几位可是听清楚了?”乔远慧在外问候了谁几声,语调中的戏谑让院中的贾氏皱眉不已,转眼深深看了云英一眼:“外面是有哪个客人到了,你先去看看。” 不用云英出门看,院门口已是出现了一双穿着粗麻衣裤的老年男女,一人手中牵着个流鼻涕的小孩儿,身后还跟着个掏鼻孔的十来岁少年和一双眼睛进门就左右“扫射”的十二三岁小姑娘。 “这儿是李家村关家吗?”打头的老头佝偻着腰,脚上蹬了一双农户自制的草鞋,露出的脚趾头脏得看不出原色来,微微抬头,露出缺了门牙漏风的牙chuang。 “你们几位是?”听乔远慧叫了“罗三爷”,贾氏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一家子人。见得这一行人进门后双目放绿光的小家子模样,贾氏不满地皱了皱眉。 “这是关家吧?苕花在吗?”老头扫了一眼站在院中的老少几个,目光在丫鬟小梨和云英之间打转。 “苕花是我们家人,老丈您是哪位,找苕花有什么事儿?”贾氏瞪了小梨一眼,只知道往后缩,连下人的本分都忘了吧。 进门的一群人却是误会了贾氏的这个眼神,他们只知道罗五婶回家后说了多少“苕花”如今的好日子,又在门口听乔远慧开口闭口就是几百两银子的;心肝噗通噗通乱跳之余可是打定了主意抓着这家子不放手。 云英穿得就像个下人,反观十五六岁的小梨,一身细棉衣服,头上还插着银簪子,想当然耳就是他们罗家有出息的外孙女了。老头想通了此节,当即一个眼色丢出去,顿时,那白发凌乱的老太婆带队首先哭了出来: “苕花,姥姥的好外孙女,你可要救救姥姥这一大家子诶……” 129 互相诉苦 老太婆的一声哭嚎就像是个信号,顿时,和她一起来的少男少女以及两个小孩子全都像是得到了指示似的冲着身穿细布青色衣裙的小梨扑过去。 小梨一个躲闪不及被扑个正着,大的抱手臂,小的抱大腿,老太婆直接抱脖子,一个两个要么喊表姐,要么喊表妹,老太婆直接将眼泪鼻涕横流的脑袋埋在小梨脖子里,让旁边的云英忍不住退后了两步,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她估计不错的话,这家子她还真认识! “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门给关上。”贾氏也被突来的情景弄得措手不及,待得见着这一家子黏人的手段后也是大惊失色,想着这一大家子人要是进村的话指定得从村口过,不一会儿想必又会惹来一大堆三姑六婆探消息。 小马动作就算再麻利,那也没挡住住得最近的顾八娘和匆匆赶来的曼儿,两人进门后,小梨才刚刚掰开脖子上的老太婆,整个脸都被吓得苍白:“你们认错人了,我才不是什么苕花。” “苕花,你咋变成这样了呢?你五姥姥回来说你发达了不愿意认我们这些穷亲戚,我还和她吵了一架,咱们四妞妞那么实诚的孩子教出来的女儿怎么会不认姥姥姥爷呢?要是不认,被人知道了说嘴多丢人!”老太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些许,转向一旁气得脸色发黑的贾氏:“你说是吧,亲家太太。” 贾氏咬着牙瞪了云英一眼:“可不是嘛!只是。我倒是不知道云英还有你们这一门媳妇,这都几年了,也没见着云英姥姥姥爷给咱们关家送一回吃的。” “姥姥、姥爷,您们是要找大姨的吗?大姨她们一家子现在全都在镇上住着,吃得好穿得暖。”云英伸手帮小梨把还吊在她身上的两个鼻涕小孩儿弄下来,不意外地瞧见小梨用来臭美的衣衫上多了好些掌印、脚印,鼻涕、口水,心里一阵恶寒。 “太太,请恕奴婢告退。”小梨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一溜烟回了房。估计这从来没见识过这阵仗的小妮子吓得够呛。 云英这迟钝性子压根就没去计较小梨的目中无人。她正头疼该怎么安顿这家子。 “你又是谁?”罗张氏斜着眼睛打量被她忽视在一旁的云英,这时才觉着这妮子眉眼有些像老头子年轻的时候。 云英尴尬一笑:“姥爷和姥姥专程来找云英,难不成根本不知道我长什么模样?” “你……你是主子,怎么穿得还没个奴才好?”大罗氏某方面来说就像及了她娘亲。都是一样的头脑发热直性子。罗张氏心里想的事情根本不用怎么掏。就自己嚷嚷了出来。 “姥姥和老爷只知道来看外孙女。难道您二位没打听清楚我在关家是个什么地位吗?”云英给关平使了眼色,没想到关平当真眉头一皱转身回了书房,关门的力道之大。让跟在他身后的小马都吓了一跳。 这时候的院中,就只剩下顾八娘、贾氏、云英、曼儿,以及罗家来的六口人。 “云英,我累了,你看着办吧。”贾氏意兴阑珊得摆了摆手,当初让云英进了家门她有想过要是云英那些见利忘义的亲戚上门应当怎么处置?可那时候关家自己生活都艰难,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怎么对付都不难;但现在不同,得顾忌许多。罗家人的出现给了她当头一棒,罗家和乔家一样,都是喂不饱的虱子。 云英当然不敢也不想把一群人往正房里带,让他们进杂物房坐会儿之际脑海里已是盘算了许多,待得坐定之时已经有了主意。拉了曼儿“噗通”一下就跪在了罗老汉夫妇身前,膝盖落到地上她才知道“跪下”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看在上首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跪一跪能够解决问题也是最好。 曼儿一向以云英马首是瞻,跪下后只管埋着头用乌压压的青丝以及上头一根普普通通的木头簪子示人。 “姥姥、姥爷,您二位来得真是及时。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咱们姥姥姥爷还认我这个没出息的亲戚。您二位来得正好,可要给苕花做主啊……”装哭的本事云英也不差,努力上下左右转动眼珠子,保管泪水分分钟涌出来,默默含泪的样子可比罗张氏身边那小丫头专业多了。 “娘亲死得早,上面五个姐姐都被爷爷奶奶做主卖给了人牙子,苕花……”云英再次哽咽一下,模糊过了自己现在的生活,她可不想让人认为她在关家是受苦,至少,这样的话她是不能说出口的。 “这是八妹妹曼儿,如今过继在族叔名下,虽说还是乔家人,但却和罗家没任何的关系了;倒是七弟远根,继母仁善,让他进了镇上书院,可眼看着童生试要到了,先生也说远根天资聪颖,能够参加考试,只是这考试的银钱……” 远根要考试的事情顾八娘自然知晓,但她并不知道云英早已经有所准备,生怕云英拉了她下水,生赶紧举手表了忠心道:“天下我这有的后娘哪里找?为了根儿念书,我们远昌连揉星儿都没尝过一点。远根要考童生,我是大力支持,可家里现在除了我们三口人,连张吃饭的桌子都没有,我可是没办法拿出银钱给他考试。” “所以啊,还请姥姥姥爷帮帮忙,以后远根有出息了一定会报答您们几位的。”云英想起当年乔远福就是这么一副巧舌如簧哄得李氏开开心心地就要卖了孙女换银子,也大胆地许下了空头支票。 对罗家,云英从始至终就没抱着什么期望。有大罗氏在前,也有云英原身的记忆在后,罗家可凉薄得可以。这么几年赶集的时候也不是没同路过,但罗张氏就像是害怕被云英缠上似的,听罗五婶说了马车上有云英根本连车都不愿上。现在突然出现,事出反常必有妖,难不成这一家子还会是来给她谈天说地的不成? 云英猜得不错,上次她回家后,罗五婶就把她的事情在罗家岙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这才惹得罗大壮和罗张氏带着家里的孙子孙女一道上了门。谁知道云英根本不按理出牌,没被吓得瑟瑟发抖,反倒是先哭诉了起来,这下子,他们是留着尴尬,走了又觉得可惜。 “苕花啊,你是不知道。你两个舅舅都是没孝心的东西,这不,丢了你表姐妹几个在家里人句不知道跑哪去了,家里的房子都快塌了也不见回来。姥姥这也是没有办法了嘛,地倒是还有两三亩,不如你给点种子也成。”罗张氏干脆开门见山,也不和云英来什么哀兵之策了,人云英姐妹俩都跪到地上去了,难不成让两个老骨头也这么来一下?(未完待续。。) ps:感激angyiyi的粉红票,要不了几章,云英就会有机会脱离出来,亲们敬请期待!而且,云英不是无能,相信爱瑷,没有落魄,那就没有风光无限的满足感,一直看下去,你会看到云英不一样的人生路,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ps:在此要特别鸣谢下《随身带着珠宝店》的几位读者,那边爱瑷现在忙的时候基本没时间去,今天去才看见几位特别让爱瑷感动的亲。感谢风芸雨菱的粉红票;感谢月夜紫灵儿的评价票,还有零零发满屏的推荐票留言,要是看到的话欢迎移步爱瑷新文 130 贵客到访 想是罗家人在来之前就事先排演好了的,罗老太太这单刀直入的一哭,刚才那个还拿探照灯似的眼神扫视关家各处的小姑娘便一下子凄凄苦苦哭了出来: “表妹,难不成你就忍心看老人家这么大年纪哭成这样吗?” 云英真是佩服这一老一少的精彩演技,可惜这样的人她知道给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这个脸面坚决不能给。不过,在拒绝之前,云英也觉得应该听听曼儿的意见,毕竟从心理上来说她是个异世穿越来的“外人”,曼儿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万一她有心想要伸手帮助一二呢。 念及此,云英轻轻捏了曼儿一把,相信小事不在乎大事不含糊的曼儿会给出她的反应的。 果然,曼儿接收到她的暗示后回捏了她一把,脆生生道:“表姐,你不劝姥姥别哭伤了身子,反倒跟着一块儿哭,难不成你就忍心带着咱姥姥一起哭。” 云英听到这儿,笃定地接过了话头,“曼儿,当年你还小不知道事儿。咱娘曾经说过,她可是没爹没娘的孩子,生娃从来都没娘家人来家搬月子。”这事情前几年没少被大罗氏拿出来说嘴。云英娘在娘家就是个受气包,婚后过得又极不如意,罗大壮和罗张氏一直当没这个女儿,现在却是想在外孙女身上伸手。 罗张氏性子直率,虽然厚脸皮,但毕竟没什么弯弯绕绕,云英说的这事儿是真事。平日里因为这个罗张氏基本不敢往李家村走,因为做媒的杨氏会骂得她狗血淋头。想起杨氏,罗张氏下意识看向门口,杨氏在十里八村的名声都响亮,要是被她抓着说嘴,今后可真的是没脸没皮了。 罗大壮的性子就要沉得住气些,罗张氏的怯场被他看在眼中,忙启动了第二个方案;扯了罗张氏在身后,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苕花啊。姥爷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我们日子也过得紧吧。本来还想让你救济点的,可眼下……” 说到这儿,罗大壮背着手故意顿了顿,往小梨和贾氏消失的屋子看了眼。又往关平的书房看了眼。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道:“苕花你在关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吧?” 云英正觉得这姥爷倒是有些通情达理。可还没等她感叹完,老爷子就话锋一转,“曼儿这妮子倒是不错。就是年纪小了点。你看你表妹罗彩霞如何?只比你小三个月,不如你留她在你身边帮忙,平日里也让她吃饱穿暖就行。” 云英一时没反应过来老爷子送人的话怎么会说得神秘如此,还是旁边流着鼻涕的小胖墩一语道破了天机:“爷,吃饱穿暖不够。彩霞说会做个能掌家用的姨娘,到时候我想吃啥就有啥。” 云英这才恍悟所谓的“帮忙”是个什么意思,她真是佩服死了罗家人的算计,看来还真不能对这些亲戚报以厚望。像个泼妇似的骂街她做不出来,但勇敢捍卫自己的权利这点还是当仁不让的,当即便反问了罗大壮:“姥爷,你是这个意思吗?” 罗大壮老脸一红,支支吾吾给了发话的小胖墩一个爆栗子,做贼心虚的姿态一览无遗;倒是刚才还四处打量生活环境的罗彩霞一脸“你赚到了”的表情嫌弃地上下打量云英道:“表姐,不是做妹妹的说你,关秀才什么身份的人了,你还打扮成这样,也不觉得磕碜。刚才那是你们家姨娘吧?穿得可比你体面多了。要是我进来帮着你,保管要不了多久,你就能穿得比她好。” “彩霞表姐,我关家姐夫家可没银钱再买你这么个下人进门。刚才姥爷姥姥不都说日子过不下去了吗?要是卖了你进大户人家帮佣,少说也要换个十来两银子。还能借上一些给我七哥考童生试呢,大不了七哥以后有出息了还你们两倍。”曼儿这妮子嘴巴毒起来也不饶人,完全说出了云英的心声。 “谁要卖儿卖女了!”从罗张氏暴跳如雷的样子看来,这罗彩霞在她心里的地位就好比乔远慧在李氏心里的地位,骂完了不算还接着叨咕了一句:“你以为都像李氏那么狠心。” 云英只当没听见她最后的嘀咕,直言不讳道:“如今关家正缺银钱,要是姥姥愿意给彩霞签个卖身契我倒是可以收着,若是来年关平哥赶考还差些银两,到时候我就可以做主卖了彩霞换点银钱了。” “你想得倒是美!拿咱们家彩霞换银子,亏你想得出来。老头子,走,这丫头就是个白眼狼。”罗张氏被云英气得七窍生烟,拉着罗彩霞就要走。 一同来的大孩子尚且罢了,两个小的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当即就坐倒在地上蹬着脚大声哭闹起来,说是魔音穿脑也不为过。 “云英姑娘,这是太太让我给亲家姥姥拿出来的几件衣裳并着五两银子,说是让亲家姥姥和姥爷买些东西吃补补身子。”小梨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其中就有一件她刚刚还穿在身上的细布青色衣裙,乐得罗彩霞挣脱了罗张氏的手就往前凑了上去: “这位姐姐,家里的事儿你忙得过来吗?我娘那儿有一副绣样是春草纺里最时兴的花样子,闲时我能来找你玩儿吗?” 这话题倒是抓得好,春草纺里的好东西向来就受到镇上大户人家里的管事丫鬟们青睐,小梨还正因为来了乡下可能见不着好的花样子发愁,罗彩霞就送上门来;当即点了点头,“成啊。”反正小梨看云英的脸色也知道眼前人都是给云英添堵的,人远慧姐可是小姐面前的红人,得罪了远慧姐,那就得罪了她小梨。 这个家。做主的还真不是苕花!这是罗大壮和罗张氏现在相同的共识,反正他们也不是非要找当家人说话,在云英那儿虽然受气没得到什么好处,可小梨放在地上的银两那可是实打实的实惠;老两口顿时笑得合不拢嘴,不住地说要去正房谢过亲家太太。 小梨换了套衣服,又被贾氏教导了几句,加上又是大家户出身,应付起罗张氏一家来倒是得心应手,一时把云英姐妹和顾八娘都给晾到了一边。 顾八娘看着被罗张氏收到怀里的银子,后槽牙都快咬蹦了!和贾氏毗邻这么几年。她除了卖云英时得了五两银子。还没从贾氏手里掰出半文钱来。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邋邋遢遢的云英一眼,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院子,好戏没看成,反倒又添了一肚子闷气。 贾氏自然是不会家罗张氏一行的。罗张氏等人得了好处也怕撞上杨氏。几句客套话一说。一行人欢欢喜喜地去了,徒留下小梨在廊沿上和院中的云英姐妹俩大眼瞪小眼。 午饭贾氏也没出来吃,就连关平都吩咐小马来厨房端了一份走。厨房里就剩下云英和曼儿。姐妹俩相对而坐,半晌,曼儿才重重叹了一口气。 “快吃饭吧,瞧你小小年纪就叹气,小心成糟老太婆。”云英往曼儿的碗里挑了两根肉丝,戳了戳她碗里的玉米渣混米饭。贾氏说玉米渣粗,和关平是不怎么吃的,倒是云英喜欢吃粗粮,每顿都要加上一点在饭里。 “六姐,是我和七哥拖累了你。”曼儿向来的好胃口这时候消失了,埋头之际两滴眼泪掉进了饭里。六姐在她和七哥的心里是天下最能干、最好的姑娘。 “说什么傻话呢,六姐又没受什么委屈。”云英心中一哽,扒了一口饭掩饰心情的起伏。 曼儿很认真的干脆推开碗,正经地看着云英:“真的,要不是想着七哥和我能过得好些,六姐你哪里用得着处处将就贾婶和关平哥?是他们身在福中不知福。” “哟,曼儿都会用成语了。”云英故意高兴地搓搓曼儿细嫩的脸蛋,待得发现把她脸上的认真搓不散时讪讪收了手,低声道:“曼儿吃饭吧,六姐心里有数。”至少,岐山的事情她就一直没露馅,想必知道一二的乔全也不会那么八卦。 “六姐,三婶婆说,她不会放七哥不管的。我也长大了,都会帮全叔孵小鸡挣银子,你其实不用那么操心我们的。”说着,曼儿往正房看了一眼,竖起耳朵听那边屋里小梨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吐吐舌头:“而且贾婶有了小丫鬟侍候,以后我也不用再每天来听她说教了,说实话,和她在一起真的很闷。要不是能多和你待一块,我早就不过来了。” 这还是曼儿第一次袒露她的心声,让云英也大吃一惊,随即就是无边的愧疚。她只是想着办好了外面的事,改善家里人的生活质量,但却忽略了曼儿和远根的真正需求。 “六姐,你怎么哭了?我错了,以后我还是会每天过来照顾贾婶、陪贾婶说话,你别生气。”曼儿也慌了神,都怪今天看着贾婶对六姐的态度不一样心里添了堵,这才说了心里话。 “不是,六姐才不是生气。六姐是觉得对不住你和远根。”两个如此善解人意的弟妹,云英如何能不敢动,揽了惊惶的曼儿入怀,下巴搁在她头顶一字一句保证道:“曼儿今后真的不用常常过来帮忙做事情,要是想六姐了就过来看看。等明年关平哥考试之后,六姐带你和远根去一个好地方。”立夏要是再不回来,可怪不得她要鸠占鹊巢了。 午后,偏僻的关家小院竟然又迎来了两位贵客:李长海和李银凤。 两人是坐着马车在村长家门口下的马车,村长和村长媳妇激动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谁知道李银凤开口便是让村长媳妇带路要去关家拜访秀才娘亲。 村长和村长媳妇经历了短暂的失落后很快又振奋了心思,关秀才家如今已经算是李家村有头有脸的人家了,李府的少爷小姐上门只能说明关家越来越富贵,关家越是富贵,给李家村、给他这个村长也会带来不少的机遇。 沿路的沙地上,一丛丛即将全熟的玉米林跃入众人眼中。李银凤心情莫名地激动根本不理会村长夫妇的奉承,李长海却是懒洋洋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和村长聊着天,说着说着便说起了这沙地上长势不错的玉米。 说起这个,村长对关家又是一通夸,“三少爷不知道,这玉米咱们李家村可是前年就开始有人种了,最先种的就是关秀才家,到底是念过书的秀才,家里开了一亩沙地种出来的玉米收成还真不差,去年、今年,村里好多人跟着种,好多人家都沾光吃上了饱饭。” “前年种植的‘玉米’?”李长海本来懒懒半闭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亮色,要知道,“玉米”这个词汇在朝日城也是今年才听人说起,而且他还听知府家小公子说过,之前这玉米是叫“黄金树”,是大前年镇西将军命人献上给皇上的。在京城试种了一年后才改名“玉米”开始在全国推广,今年也才到朝日城。 李村长哪里知晓这么多周折,摸了摸头:“可不是嘛,去年乔成铜家连你家的租田都没要,全家都扑在山地和沙地几亩玉米上,当时咱们村里人还在看他家的笑话;谁知道一亩地收了好几百斤玉米,留了一小半种子,剩下的拿去镇上珍味居换了好几十两银子诶。可惜关家人手少,就是乔全两兄弟帮着忙活也只收成了两亩多。不过我倒是又看到了关家和乔成铜家今年地里又多了不一样的农作物,准备去问问,合着也走在前头挣几个银子。” “新的作物?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李长海回百家集之前好像听知府小公子提到过,貌似秋收后还会有一种叫“油菜”的种子会分发下来,城里也会出告示教人怎么播种管理收获。 “名字我确实不知晓,只是听说种出来的果实能出油来,味道比猪板油还要香醇。”李村长主要也是占了媳妇和杨氏关系不错的光,不然哪里知道这么多。(未完待续。。) 131 话中有话 李村长口里透露出来的消息让李长海怔楞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眼神也不再懒洋洋毫无神采,迸发出一种属于猎人见到猎物后势在必得地兴味光芒。 他没忘记云英手中出来的篾条枪、水枪还有鸡毛毽子,这三样东西可是帮他累积了最初的资本,才能不靠家中资助闯出如今的一片天。 云英既然能拿出那几样新鲜事务,有别的什么也不打眼,至于这些东西是怎么上达天听的,珍味居不就是摆在面前的路径么?不过,云英这丫头也真不够意思,当年不是和她说过有什么东西大可以找自己的吗?名利双收的事情怎么就拱手让给了别人呢? 李长海越想越是觉得云英不够意思,先前都还觉得对云英的恶作剧有些愧疚,现在那仅有的一丝愧疚也飞到了天边,剩下的都是浓浓的不甘和埋怨。 关家刚刚送走了罗家人,家里弥漫着低气压,村长媳妇的一通报立马又让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小马和小梨听到旧主来访,那可是扫榻相迎,要不是村长媳妇说李长海姐弟两个随后就到。他们就差没把关家院中一条青石小道扫得光可鉴人了。 比起这两个的满心欢喜,贾氏和关平心下有些喘喘。谁知道大清早乔远慧回去后说了些什么?贾氏就住在云英隔壁,早上乔远慧那一通折腾小梨在外面听不见,她隔着一面墙壁可是听了个七八分。暗赞乔远慧有野心有想法之余,思前想后还是觉着云英就是捡着了别人家的传家玉佩,不然哪来的三百两银子。这个事情上,她也是给关平通了气的,还说下午让关平亲自押着云英去镇上把人家的玉佩赎回来,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了。 云英则下意识挽了挽袖子:来得正好!她倒是想好好问问没长大的李长海找着他的宝贝玉佩没有,可别活冤枉了别人。 李村长和村长媳妇本来还腆着脸想要在关家多待上些时间的,却不想刚刚进了关家院门李长海便直接下了逐客令:“李村长。我呢是特意来寻宁远兄讨论学问上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二位相陪了。” 李村长既然能当这么多年村长,饭可不是白吃的,虽然尴尬。可还是拖着不明所以想继续留在关家看热闹的媳妇告辞而去。 “小马、小猴子,你们两个守着门口,可别放了谁进来扰了本少爷的雅兴。”李长海手中拿着一把骚包的玉骨折扇,合起来指指点点,大有江山在手舍我其谁的主人架势。 李银凤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小院子,没想到丝毫没有她想象当中的脏污恶臭,如此盛夏,空气中竟然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此情此景就连李长海也是精神一振。纵目望去,左右两边的空地上绿荫遍布,左边一溜的架子上垂着丝瓜和冬瓜。底下栽种着茄子、辣椒,还有他前两天在珍味居第一次吃到的黄瓜,他之所以能认出来那长条的是黄瓜,还得力于他的挑剔,珍味居出来的新鲜菜他只要是吃到了就非得问出是什么做的不可。有银子打头,珍味居里那些奇形怪状的食材他也算是看了个遍。 不过在关家这小小的院子里,李长海发现还有好几种他都不曾见过、或是不敢肯定见过的蔬果,就如那在地上足足有成人脑袋大的青绿色圆球,像冬瓜不像冬瓜的奇怪的紧。 要说左边是硕果累累蔬果飘香,右手边就又是另外的一番景色,高的矮的、盆栽的、瓦罐的、直接栽泥地的各色花卉在这个季节竟然让人见着争相开放的景色。仔细一看。才发现并非花朵开得有多繁茂,而是摆放的顺序错落有致,给人以如此错觉。可见摆弄花卉的乃是此道高手,念及朝日城自家那杂乱的花园,李长海都有冲动想要问问是哪位高手有如此手笔。 “这是什么花?”李银凤走了几步,终于发现了满院淡香的由来。那是两株小孩儿手臂粗,一丈高矮的繁茂植物,星星点点开满了枝叶之间。她伸手摘下了一朵凑到鼻间,沁人心脾的香味顿时就让她沉醉了,转头就对紧跟在身边的乔远慧说道: “远慧。待会儿记得采一些这个花。就是不知道这个花快马送到朝日城会不会就没这么香了,要不然送上一些给采菱她们,指定能让她们高兴死了。” 乔远慧早上其实已经来过一趟,不过那时候一心只想找云英“算账”哪有心思注意这些;是个女孩子怕都没办法抗拒花儿的魅力,何况乔远慧这么爱美的人。当即点头应是。 “小姐,这些花都是关夫人平日里照看着,问过夫人不就知道能不能送到朝日城去了。”小梨才来关家一日就摸清了关家三人的习性和分工。 云英就是负责粗活重活的,说白了就是身兼长工和下人两职。关平呢,只管念书考科举,以后关家富强可就全依靠他。贾氏身子不好,细致活儿就是她在打理,像侍弄花草这些风雅的事儿想当然耳她就是行家。 “真的吗?”李银凤这才像是发现了在弄堂前相迎的关家诸人,款款上前,维持着大家闺秀礼仪行了个郑重的拜见长辈礼节:“夫人见谅,方才小女子是被贵府精致景色震惊,一时忘形,还请莫要和小女子计较。”转了个身,福了福身子:“关公子见谅,小女子献丑了。” 李银凤毕竟是受过正统闺阁教育,人家的礼节一出手,大家之风便扑面而来;加之人生得圆润,今儿大概是乔远慧早上不在,李长海又催得慌的缘故脸上没敷那么厚的粉,头上也没乱七八糟重重叠叠的簪钗,整个人看起来顺眼不少,顿时就让久未经历贵族礼仪的贾氏觉着无比的亲切,忙不迭侧身让开,慈爱地客气道:“哪里哪里,还要请李小姐看在我身子不适的份上莫要计较我们娘俩没在门口接你呢。” 李银凤灿然一笑,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捡了先前正和乔远慧说的,指着廊沿下的黄桷兰一脸虚心请教的样子问道:“夫人,这个花叫什么名字?不知可好养活?花朵摘下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维持持久芬芳?” “这个……”贾氏略微犹豫。说来惭愧,这满院的杂草能有今天的花卉蔬果交集多半是云英的功劳,她一个腿脚不方便的妇人最多是按照云英的吩咐,今天该给什么花浇水、今天该给什么植物锄草……,细致到具体的操作她可就有些迷茫了。 乡下人家,即便是有人进了关家的院子注意的也只能是左边的蔬菜瓜果,也只有像李银凤这样出身的人家注重的才会是怡情养性的花卉。这也是云英明明最会养花侍弄花却不敢以它为职业的主要原因。 “凤姐,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让关伯母怎么回答?如是想要,待会儿走的时候讨上一些就好,莫要追根究底。”李长海略勾了嘴角,左脸颊上出现一个深深的酒窝,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一旦面上有这样的表情,便是表示他发现了一件极好玩的事情。 李长海冲着关平母子抱了抱拳,直接亲热称呼道:“关伯母,宁远兄,叨扰了你们午休真是不好意思;只是我姐弟两人在府中闲着也无事,想来瞧瞧祖宅这边的境况。不曾想天气实在太热,这才来贵府躲躲清闲。” 云英一听这鬼话忍不住“嗤”的一声小声笑了出来。大热天的富贵人家闲着无事待在放了冰块的屋里多休闲,谁没事赶着马车在太阳下赶一个来小时路就为了看看谁也搬不走的祖宅?没事跑关家来难道就凉快了? 前面的贾氏闻言回头冷冷瞪了云英一眼,眼中的责备和怪责让云英心里一痛,贾氏想必还是认为李长海兄妹两个是来找她要玉佩的吧?看来,几年的感情终究没换来一份信任。下意识看向了另一旁的关平,她想要知道,关平是不是也这么认为的。 可惜关平这时候也正纳闷李长海姐弟俩的来意,蹙了蹙眉头,吩咐道:“劳烦小梨姑娘去屋里搬些凳子到丝瓜架下,云英去泡些茶来,容我和李兄在瓜架下谈诗论文。” “那我……”李银凤稍微犹豫了一番,断然亲热得抱了贾氏的手臂,顺着李长海拉距离的叫法叫道:“那我就和关伯母去屋里坐会儿,我看伯母给关公子做的书生袍上绣花挺精致的,学到手中也好给长海绣一件。” 乔远慧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期望李长海能够出言要了她侍候在身边,谁知道关平自作主张再吩咐了云英道:“小梨昨儿才来,定是不太知晓家里情况,我看李兄对咱们院子里这些东西还算兴趣,你就留下来帮我们添添水,顺道说一说罢。” 云英正要开口说自己又不是下人,如今家里下人好几个,吩咐别人便成。 谁曾想李长海眼珠儿一转,突然莫名其妙地说道:“哎,其实我这次回来也是想看看咱们百家集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运到朝日城售卖,朝日城可是个有钱人大把大把抓的地方啊。” ps: 再次感谢angyiyi投出的第二张粉红! 今晚外面时有雷声,可关在码字精灵出不来……,据说我们这旮旯接下来两天都有雷雨天气,亲们,期待我能保住最低档的全勤吧…… 132 茉莉花茶 李长海短短的一句话当然不可能立即就打动云英,关键他看人脸色的本事鲜有敌手,云英这人有什么东西又容易表现在脸上,这边刚刚凝神停下步伐,那边李长海见机又抛出下一个诱饵: “宁远兄大概不知道,小弟的车马行如今虽说不是闻名腾云朝内外,但也以速度快捷已经成为生意人首选的合作伙伴。” 关平又不做生意,平常也对此少有接触,听李长海这突然蹦出来的生意经不由云里雾里不知所谓,一时举着茶壶放也不是、收也不是。 云英听到车马行的时节眼前就是一亮,一直以来,和珍味居的合作就仅限于粮食吃食上面,其实她最想做的还是能她心神都能沉浸其间的鲜花植物。但刘大掌柜不止一次说过,珍味居自己的车马行速度太慢,至今豆瓣酱都还仅限珍味居内部使用,并未外销至腾云朝各处。 李长海自曝出来的消息云英暂时分辨不了真伪,但她还是想要多探听一些这方面的消息。转身接过了关平手中的茶壶扬了扬:“这里的茶水有些普通了,不如我给你们泡一壶符合你们身份的风雅茶水。” “何谓风雅茶水?”关平和李长海都只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名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兴味。关平兴味之外也有两分怪责云英擅作主张。人李长海出身富贵什么好茶没喝过、什么稀奇的没见识过,云英可别做得过犹不及了。 李长海则是若有所思的以手支着下巴。期待之外又是几分不满沉寂在心底,和先前路上的不甘汇集一处。这云英,要是他不抛出这些诱饵,是不是就依然做一个躲在人后的木头人。 来关家的时间不长,但李长海也已经看出云英在关家的地位不咋地,甚至连昨天到关家的小梨都比她在贾氏面前有脸面,一口气堵在喉咙口真真是不吐不快。 他一口气还没机会发出来,云英的“风雅茶水”就已经准备完全,只见她从房里拿出了一盒干枯的白色小花朵,用竹展。像是一个穿着洁白衣裙的美人儿妖娆起舞。使人目眩神迷。 云英的手相当有力,收放自如,看见茶杯当中的茉莉花伸展开时轻轻收回茶壶放到了地上,单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请!” 请字一出口。茶香袅袅中淡淡幽香随之飘出。让人顿时就觉得面前这杯茶水顿时真的就变得高贵典雅,可以想见,能品尝如此茗茶的人也肯定显得风雅起来。 李长海端了茶在手。心下已是有了计较,喝了一口之后则更是心动,忍不住开口道:“好茶,不知云英姑娘在茶水当中加的是何物?对人体可有什么伤害?” “加的自然是花朵了,难道李公子不觉得以茉莉花入茶,芳香怡人,清爽雅致。至于这花对人是否有伤害?云英已经尝试这样加在茶中饮了很长一段时间,若是有恙,那也早就表现出来了。”云英一听李长海的问题就知道他是行家,一问就能问到主题,若是要关平先说话,云英估计得先听一段酸溜溜的拽文,这也是她没单独泡给关平喝的缘故,生怕他没人可以抒情怀就抓着自己不放。 关平真的准备了一首因为冉冉升起的茶香而起的诗句,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厢李长海的直白问题就提了出来,梗得他如鲠在喉,难受之极。李长海的话他不好反驳,但云英面前他是优越惯了的,当即抬手制止道:“李兄且慢!”挡住了李长海继续喝茶后转向了云英虎着脸道:“云英,你这话什么意思?这些入口的东西你怎么能如此轻忽?李公子是何许人,怎能拿给你随意试验?还不赶紧把茶给撤下去。” 茉莉花入茶在云英前世已经是家喻户晓的常识问题,但在腾云朝,却还无人开此先例。李长海不问,关平是怎么也想不到会不会喝出什么问题来,毕竟云英到关家四年时间,时不时就要弄一两样不曾见过吃过的东西出来;就如最早的辣椒和苕菜,人人都畏之如虎的毒药,按照她说的方法吃食顿时就变成了美味佳肴。 只是,人家李长海身份不同,要是在关家吃出什么问题来关家可就只有吃不了兜着走的份儿了。所以,即便是对云英拿出来的吃食有把握,也是不敢拿李长海来开玩笑。 “咦,说什么呢?既然云英姑娘都亲身验证好的东西又怎么会有问题呢?”李长海自然伸手拦了关平动作,玩笑道:“宁远兄可真是太小心了,难道不能用四年前同窗的情谊同我相处么?” 四年前怎么样?那时候的关平挺仇富愤青的,可经过几年的沉淀,有些事情他也算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四年前的态度现在的确不能再作用出来了。 正在这时,丝瓜藤挂满的院墙上突然多出来个小脑袋,“云英姐,你们家发生什么事啦?……额……” 原来是关家的事情在村里传开,杨氏听说这上午一波下午一波人造访的心里不免着急,奈何家里孵化的这批鸡鸭正是出壳的关键时期没法来看看,便派了十一岁的远顺前来一探究竟。远顺见着家门口一左一右两个门神,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转向了之前喜欢爬的墙头。 因着关平和李长海坐着,云英在边上站着,乔远顺在看清云英在场后便忍不住叫出了声,可叫到一半才发现家里还有陌生人在,顿时就囧在了原地。 关平眉头一皱:“远顺啊,有什么事不能从正门进来好好说的非得爬墙头?” 乔远顺又不是傻子,来之前肯定准备了极好的理由,竟然顺着关平的话托起了手中一个竹篓子:“云英姐教我种的西瓜熟了,在水井里冰了一上午,我奶让我给云英姐送谢礼来的,这么稀罕好吃的东西,我怕门口那两个人不给咱云英姐吃,那不就亏大了吗?”(未完待续。。) ps:雷雨天气,怕断网,先传一小章,明日一大章!罢了,全勤要是死翘翘了就算哒,斗不过天啊…… 133 沉重真相 “西瓜?”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词,李长海离墙头的位置最近,不怕弄脏了自己的衣裳,往墙头上乔远顺伸手探去:“听这名字,和这儿的冬瓜、丝瓜、黄瓜没什么区别,又没煮熟,谁耐烦昧下你的吃食。” 话是这么说,李长海的动作并不慢,直接从人小力微的乔远顺手中近乎用“夺”的,取下了篮子,定睛一看,里面圆滚滚的东西和关家院里一拢地里的果实一模一样,只是个头上要大些而已。瞧了一眼云英,“不知道云英姑娘是否能给我解释解释这西瓜又是如何吃法?又没什么好的保鲜方法?”虽是询问,他的眼神中可是充满了云英看不懂的挑衅。 乔远顺没想到这人会说动手就动手,一时愣在墙头,可怜兮兮唤道:“云英姐。” 云英只得冲他使了个眼色:“远顺你回吧,待会儿晚些我要去全叔家,有事儿到时候再说。” 要是现在还没猜到李长海志不在关平那她可就真的该自扇耳光了。从进门开始,李长海的话题就一直在生意经上停留,若真是为着和关平说什么学问上的事情,那就该去书房,坐在蔬菜瓜果地里干什么? 接过了篮子,道:“这西瓜是现切现吃。也算李三少爷有口福,待我去厨房切开送过来。” 这几年,珍味居的刘大掌柜每到一处都会或多或少给云英带回些种子,有的云英根本就不认识。一部分做实验给毁了,一部分活起来季节土壤不对夭折了,最后也仅有小部分能带来可喜的收获。 西瓜和院子里某些菜蔬甚至连珍味居都还没办法供应,目前仅限于杨氏家和关家栽种食用。当中数过杨氏和乔全对云英百分之两百的信任。像这西瓜,云英当时感叹种植的时间晚了些,只在院中种了几颗。乔全却是要了十来颗种子在他宅子后的半沙地上精心种植起来,也是今年天气有些反常,季节比往年要晚个个把月,这才赶在七月末吃上了头茬西瓜。 一个篮球大的西瓜云英剖成了八块:关平、李长海、贾氏、李银凤还有她各一块完整的,剩下的小梨和乔远慧分一块。门口守门的小猴子和小马分了一块。剩下一块她装在碗里放水里冻着,待会儿耐不住性子的曼儿怕是要顶着大太阳过来看看。 云英这么分自然是根据了主客尊卑来办理,只是她忽略了李银凤这胖妞对类似西瓜这样冰凉解暑的水果有多热爱。一口气吃完了自己的,接过乔远慧递到手里的绢帕擦擦手。意犹未尽的指着乔远慧还一口未动的西瓜道:“远慧。你今早不是说葵水来了吗?胡妈妈说过。来葵水的女子可不能吃冰凉的东西,你的给本小姐吃了罢,也省得浪费。” 乔远慧看诸人吃得那么欢畅。正想着学小梨给李银凤告罪一声就去外间慢慢享用,没想到李银凤这看似关切的大帽子直接就扣了下来,当即脸色就有些讪讪。 “也是,女子应当爱惜身体。这西瓜虽好,小姑娘还是别贪口了。李小姐添了这半块也差不多了。”贾氏和李银凤在屋里一边做绣一边聊天,一个是正经大家闺秀出身,一个是为了成为嫡女不遗余力学习大家规矩的庶小姐,两人聊天倒也合拍。 “嗯,远慧,你去外面看看长海和关公子那儿送了这瓜了吗?小梨也一道去,要是没送,你们就侍候着两位公子用点,伏天天热,可要注意别着了暑气。”李银凤估计是想和贾氏说什么,下起了逐客令。 贾氏暗暗点头,回头想想云英就经常不知道心疼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遭非得押着去开荒地种上杂七杂八的种子不可,也不想想儿子念书人都累得脱了形;所以说啊,还是大家出身的人知道心疼丈夫。 乔远慧心情相当不好,出来却看见云英竟然和自家少爷平起平坐,手中捧着一大块西瓜吃得正欢,而自家少爷不但没斥责她不懂规矩,还对她笑得那般迷人。乔远慧心里那火气噌的一下窜得老高。 难怪!难怪这死丫头早上不愿意交出玉佩成全自己,敢情就等着少爷上勾呢。这可不成!乔远慧站在弄堂前的空地上将手里的绢帕都快扭成麻花了,小梨在旁边叫她都没听到。 “远慧姐,远慧姐,”小梨不由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在她转头之时递上了手中一口就能吞下的一块西瓜:“远慧姐,这个可好吃了,比咱们府里去年赏下来的苹婆果还要好吃,还解暑。不能吃大块的吃一点尝尝味道也行啊。” 乔远慧只张了张嘴,小梨就自作主张将剩下的西瓜塞进了她口中,讨赏似的笑道:“好吃吧?” 当然好吃了!入口即化的清甜简直就让人不想停下来,难怪一向在外不怎么吃东西的李银凤破天荒要了第二块。 偷眼看去,丝瓜棚下云英手中的大块西瓜是那么的招人恨。毫不犹豫的,乔远慧叫了出声:“苕花,你过来!” 云英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起身,而是继续听李长海说朝日城的知府家公子为了一盆茶花差点把家里的花匠给直接打死,咂舌之余倒是挺好奇究竟什么茶花这么金贵。岐山别庄花园中就有一片茶花花圃,原本奄奄一息的茶花群被她抽了一多半出来,经过修枝剪叶上肥,这两年可是竞相开放,无比妖娆,其中难得的有好几种即便是在前世也炙手可热的品种。 李长海被乔远慧打断话头本还不爽,听云英并未在意反倒问起茶花模样,便顺着她的话竭力想当时知府家公子怎么说来着,毕竟。都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苕花,我叫你过来你听到没有?”乔远慧见没叫过来云英,几步来到了桌子边上,“苕花,你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怎么能和我家少爷平起平坐?” 云英把吃了一半的西瓜往桌上一放,转身斜睨着乔远慧说了一句:“乔远慧,他李长海是你家的少爷,可不是我乔云英的少爷。我可没卖身给别人为奴为婢。” 李长海则重重哼了一声道:“李家的管教妈妈教的规矩都给你记背心上了吗?” 以往李长海对下人虽然不至于不分上下,但不管什么时候都挂着懒洋洋的笑意。何曾像现在这样还抬出了管教妈妈来。乔远慧当即觉着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不管不顾地指着云英大声叫道:“三少爷,您可不能被这个手脚不干净的贱人蒙骗,你道您的传家玉佩在哪?就是被这贱人给偷在手中。” 她这一叫嚷的声音不小,屋内的贾氏和李银凤也都听到了动静。贾氏的脸色剧变。李银凤却是满脸疑惑地起了身。移步往外走来。老远就训斥乔远慧道:“大呼小叫什么?没规没据的可别人笑话。” “小姐,奴婢就是知道。三少爷昨儿掉的玉佩在她手中,她就是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偷。”乔远慧反正都豁出去了。找着玉佩之后,她的这些错算得了什么。 “你说什么?”李银凤蹙起眉头,转眼看了一身坦荡荡的云英一眼:“你可别胡乱攀扯别人,今日府里又增派了人手还在后院找寻呢。” “小姐,找什么找?昨日她是从偏门进的李府,走的时候也是从偏门走的,算算时间,正好是少爷他们离席后。偏门向来荒芜,昨儿下午除了她,还有谁会从那儿经过?”乔远慧可是经过仔细调查才得出这个结果的,家里还有两个守门丫头可以作证。 “这……”李银凤不可否认现在自己的心有几分窃喜,下意识看向了关平和贾氏,犹豫着喃喃自语道:“应该不会吧。” 贾氏此时面如土色,都闹到这个地步了,难不成让人家找了官兵进屋搜才能了结,那么一来,儿子的名誉怎办?科考的路可就走到尽头了。思前想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害了儿子,关键时候也只有牺牲云英了。 念及此,贾氏强行镇定了片刻,故作惊讶地望向云英:“云英,你说,昨晚上你要交给我保管的三百两银子怎么来的?难道真的是你……”说着,贾氏直接都受不了丑事被人曝露在阳光下的难堪,别开脸挺下了话题。 “云英,你怎么变成这样?”关平也痛心疾首跟了一句,但面上的犹豫之色也同样明显,非到万不得已,他还是不舍云英出事。 “我怎样?”云英冷然一笑,人都说“过河拆桥”,这关家母子连河都还没淌过就如此不近人情,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了,她还处处念着这份情干什么?转身望向李长海,很是认真的问了句:“三少爷,请问您的玉佩真的掉了吗?” “笑话,我三弟玉佩掉了难不成还有假?你快说玉佩被你当到哪了?本小姐倒是要去看看哪个当铺胆敢接我李家家传鸳鸯佩。”李银凤从贾氏和关平的反应上已经认定云英就是那个“偷”了自家玉佩的小偷,言辞不由犀利起来:“看在关公子和关伯母的份上,这玉佩要是能找回来便罢,要是找不回来,就算让你蹲一辈子牢狱也无法抵消玉佩的损失。” “三少爷,您的玉佩真的掉了吗?可惜我没捡到,否则只需要挟恩求报即可,哪里还需要守着几亩田地等着机遇上门?而且,三百两银子?李家三少爷的玉佩原来才值那么点银子,一株上品的七彩复瓣茶花怕也不只那个价吧。”云英盯着李长海一字一句说道,她希望李长海能够听懂。就算他是真的丢了玉佩,如若是个精明的生意人怕都会接受她的投诚吧,更别说她压根就不相信李长海丢了传家玉佩还能悠闲地出游,悠闲地和她说些不着边的废话。 不得不说,云英一旦认真思考起来思路绝对正确,思维绝对清晰,这么一说,李长海眼中是异彩涟涟,想必也是在斟酌是继续恶作剧看她出丑还是顺应她的期望为长久打算。 “云英。我知道你都是为我着想,可没有那三百两银子我一样能金榜题名,等我中了举人回来,我同样不会辜负了你。”关平见贾氏晓之以理对云英没用,忙对她动之以情,希望云英能看在两人青梅竹马的份上别一条道走得太远。 不知怎的,李长海见着关平那副“深情不铸”的模样心里就不舒坦,凭什么好人坏人全都是你做?为什么云英就要相信你这个书呆子?这么一想,李长海偏偏就要让云英看清关平自私的嘴脸,让她知道,像关平这样没脑子的书呆子根本就不值得她那么辛苦的付出,更不值得她一腔痴心守候。 念及此,他伸手从怀里掏出鸳鸯佩在人前扬了扬:“你们在说这个玉佩吗?昨晚上我在睡房找着了,原来是昨儿根本没戴出门,出门得急,都忘了和凤姐招呼一声了。”说实话,要是此时有人问李长海为何要帮云英?为什么看不惯关平对云英深情的模样,怕他也没办法答出一个字吧。 鸳鸯佩很特殊,李长海就那么晃两晃,李银凤已是看出来真假,饶是心里不舒服,嘴上也不得不对这个李府最受宠的小少爷嗔怪道:“就你花样多,一句话就让咱们家后院子全都给翻过来一遍,要是被爹娘知晓了看你如何收场?” “怎么收?反正那花园我看着都觉着不舒服,不如重新翻新用来养花种草。凤姐你看宁远兄家的院子怎么样?这次我们要在百家集待到明年开春,不如趁这机会你多多来同关伯母讨教些诀窍,今后那花园能折腾成这副模样算你一功。”李长海就如李银凤肚里的蛔虫,几句话就给李银凤来关家找到了理由。见李银凤圆圆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脸色一沉,猛地换了话题道: “凤姐,你身边的丫鬟还是送去再学学规矩的好,在别人主人家里说主子的坏话,要是这习性带到朝日城里去,凤姐你怕是要被各家千金列为拒绝往来户吧!”(未完待续。。) 134 异想天开 李长海就是这么个人,总是看不惯谁在他面前高兴得太久,刚刚让李银凤因为今后能够不用苦寻理由来关家串门而高兴时冷不丁就给她兜头浇了一瓢冷水。 在她看来,乔远慧没犯多大的错误啊,不就是冤枉了乔云英这乡下丫头吗,只不过声音大了一点而已,怎么就需要送回朝日城给教养嬷嬷重新教导了? “奴婢知道错了,三少爷就饶了我吧。”乔远慧脸色发白,直接跪到了李长海的面前,她不知道,为何这玉佩又回到了三少爷手中,方才贾氏不都默认了玉佩在苕花手中吗?但她也知道,李长海虽然总是漫不经心,但说出来的话鲜有做什么更改的;念及此,她非但没在自身寻找错处,反倒是将所有失败的因素都怪到了云英身上。就这么被送走那还有什么机会从云英身上找回场子? 念及此,乔远慧转向李银凤,抓着李银凤的裙摆低泣道:“小姐,奴婢只是一时情急,请小姐念在奴婢服侍您多年的份上暂时留着奴婢吧。奴婢担心走了以后新来的丫鬟不知道小姐平日的喜好侍候不了小姐。” 李银凤也是担心这一点,乔远慧在她身边,不管她做什么事都能得心应手,就像是昨日府上宴会,乔远慧离开一会儿她使唤别的丫鬟也不怎么顺手。又不敢直接违逆了李长海的意思,只好试着给李长海讲起了条件:“长海,要不等事情忙完后再送她去给管教嬷嬷教导吧。我那还有些事情远慧经手着,一时找不着人补上来。” “你的丫鬟你自己看着办吧。”李长海本意也不是要把乔远慧送走,多年姐弟,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只不过……,只见他话锋一转,手中折扇调了头指着云英道:“她冤枉了别人难道就此算了?” 云英现在是心灰意冷,几年的付出就换来如此的薄待?遇到了事情,关家母子俩竟然毫不犹豫地置身事外,如此的母子。还值得她守候吗? 此时的她无可自拔地想起前世她失败的人生。慢慢和现在重叠。 前世,她叫何云英。和那个他是青梅竹马,她父母离异,一直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生活。两人一同念了小学、初中、高中。但高中毕业后。她接连遭遇了爷爷奶奶前后病故,耽误了去大学报到的时间。 原本,父母凑了一笔钱给她让她念一所大专院校的。可是他说学校食堂的饭食太难吃。想吃她煮出来的饭菜。接到电话的那一天,她就背着行囊从乡下来到了他念书的城市。用父母给的钱租了一套房子,年纪轻轻的她开始了一个普通家庭主妇的生活。为了不耽搁给他洗衣做饭,她在大学城的一家花店打了一份几乎没有工资的临工,只因为她喜欢养花、看花,生活在全是鲜花的环境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四年,他大学毕业的那一天,他忘记了给她许下在花田里结婚的诺言,准确来说,他觉得他要的,她再也不能给;于是提出了分手。 不说之前的相依相守,四年的守望和现在如何的雷同!想不到她活了两世,依然是这么失败。 不!没有失败! 云英猛地摇了摇头!前世的她无亲无靠、无牵无挂,也没什么追求。然而今生不同!她有弟弟妹妹,有自己的梦想要实现,人生重活一世遇上相同的事是巧合,又未尝不是老天刻意的安排。 犹记得,穿越之初面对困苦生活曾经许下的誓言。云英知道,关家不是她的全部,关家只是生命中的两个过客,她不该为过客投注太多的情感。 理清楚思绪,云英抬头之时已不见茫然困惑,而是一片坦然,看贾氏和关平的眼神也没了之前的亲热,像是在其间筑起了一座高墙。看乔远慧之时,有怜悯、有释然、却没有埋怨,因为是乔远慧让她看清了事实。 “远慧姐是你们李家的奴仆,凡事自然是为李家着想,昨日只有我从偏门经过,怀疑是我捡着玉佩那也是天经地义。只是远慧姐的声音有些过大,这个免不得要请李小姐多多教导了。”云英不轻不重地顶了回去,既不应承李长海的要求、也不至于显得胆小怕事。 李长海懒懒的眸子中难掩兴味,干脆呵呵一笑揭过了此事,邀请关平道:“如今夕阳晚照,宁远兄可否带我游览一番李家村,认识认识李家村的父老乡亲?” 关平当然巴不得能快点离开这地方化解尴尬,他不是没感觉到云英失望的情绪,但他更关心的是贾氏的心情,所以,只能委屈云英了,但愿她懂得自己的苦心。 他有没有苦心云英不知道,只是知道从第二日开始,她乔云英的苦日子算是开始了。早上才刚刚到乔全家门口准备找乔全商量收玉米的事儿,杨氏就带着曼儿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她,当头就问:“昨儿是谁冤枉你偷东西?给三婶婆说,管她天皇老子我都要去给你讨个公道!” 曼儿也在一旁摩拳擦掌:“六姐,反正我和三婶婆绝对不相信那些人的话!” 云英真觉着莫名其妙,眨巴眨巴眼睛:“什么话?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杨氏连着问了两声,用力冲着地上啐了一口,道:“tnn的,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个烂舌头说我们家云英手脚不干净的,老娘生劈了她。” 云英这才恍悟大概说的是昨天的事情。昨天李长海姐弟俩来家里搞出那么大阵仗,想必村里人有人守在墙角底下听了不少话,偏偏乔远慧高声冤枉她之后大家为了配合李长海懒洋洋的的声音都压低了音量,估计被听墙角的人抓了一半就开跑。 看杨氏和曼儿义愤填膺的模样,云英不得不重新从头到尾解释了一遍,她知道,这事儿给杨氏说清楚,不到半天,想必村里人就得传遍。她还想在李家村生活,可不想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而且,她也不想让传谣言的人好过。 杨氏听完了事情原委也是气得不行,恨铁不成钢叹道:“这些大户人家也是,规矩还不如咱乡里庄户人家。远慧这妮子怎么能变成这样呢?” 云英当然略过了乔远慧曾经找她谈条件的事,有些事不适合太多人掺和。 杨氏见云英精神头还不错,人也就放心了,连乔全家门都没进又急急忙忙往家赶,没办法,这几天地里忙,家里忙,她又一心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道这几年赚了银钱,也只有自己累点苦点了。 曼儿没跟着走,期期艾艾扭了身子挽了云英手臂凑到她身边挨得紧紧的,“六姐,我陪你去收玉米吧。” “得,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我是来找全叔收玉米的。不过,你还是别去吧。一会儿顾姨见着你又要抱怨半天。”云英是关家的童养媳活该累死累活,可曼儿现在的身份不尴不尬的在那,别待会儿被顾八娘看见了叽叽咕咕抱怨东抱怨西的。 “不嘛,我要陪着你。”曼儿难得的撒起了娇。云英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估摸着待会儿可能要下雨,这样的天气,顾八娘多半在家带孩子。点了点头道:“那你进去叫全叔,我再回去拿个背篓。”有道是好聚好散,云英昨晚上就决定,将这一季地里的收成送给贾氏母子当是利息好跟贾氏摊牌。 云英刚刚走到关家门口,还未推门就听见了里面的争执声,脚步下意识一顿,轻轻将耳朵贴到了木板做的院门上,里面的声音越发的清晰,竟然是关平母子的争论。 本想推门而入的云英不小心听着里面提到自己,便认真地听了下去。 左边的瓜果棚下,贾氏和关平一坐一站,关平的脸色不怎么好,毕竟娘亲刚才说的话太让他震撼了,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贾氏见关平久未答话,又怕被她打发到一边儿的小马和小梨听到,急急忙忙地复又问道,“平儿你是怎么想的?相信娘不会害你。云英的确是能干,帮了家里许多,但她的身份和长像怎么能配得上我的儿子?以后我不拦你,收了她做个妾帮你打理后宅倒是可以。” “娘亲,我们这样是不是有些对不住云英?”关平犹豫着帮云英争取福利,但也能听出他反对的语气根本不坚决。 “平儿,要是你考上了举人,以她的容貌身份,就是做个贵妾也算抬举她了。她为咱家做的那些事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女人嘛,你给她下半辈子一生的安逸,给她两三个孩子,难道还不足以还她四年的人情?要是你觉得这还不够,曼儿是我亲手教养,以后也收了在你身边做个妾室,她们姐妹俩互相照看一辈子,不也是她们的福分吗?” 贾氏出身大家,见识惯了三妻四妾,自以为这样的安排已经是仁至义尽,殊不知在门口的云英听来简直是狗屁不通。(未完待续。。) 135 先忙秋收 云英没想到贾氏存的心思竟然如此异想天开,她当真以为关平成了举人做了官就有多了不起么?当然,在腾云朝本土人的眼中,一个举人就如同她前世八十年代的大学生铁饭碗一般,那是人人艳羡,人人都想巴上去分一杯羹的。只是,云英从来期盼的就不是这些。 最终,云英没有推门进去,进去闹一场又如何,何必让别人看了笑话还不讨好。看了看昏暗的天色,云英转身就请了乔全下地收了几百斤玉米和红薯回家。辛苦一天,晚上沾chuang就睡,第二天看天色还是不正常,便打了个招呼上了岐山。西山地里还有辣椒要收,望月谷中的玉米和红薯也要叮嘱胡伯早些收着才好。 新晋的“胡三”不愧是年轻人,经过两三日修养已是好了不少,云英从黄角梁上走到望月谷时便见着一个坐在望月亭前都能感受到他强壮的胡三,他身边是怯怯的小丫头胡蝶,兄妹俩此时正笨手笨脚的将玉米撕去外壳,动作效率虽然慢,但想想总比家里等着让人送到面前等着吃的关家母子要好得多。 念及此,云英再看许是麻烦的兄妹俩也就顺眼了许多。 “啊啊……”背了一大背篓带皮的玉米到亭子前的胡大发现了云英的踪迹,放了背篓冲着地里兴奋地挥手。 随着他的招呼,地里相继钻出来两个人,正是胡二和胡伯爷俩,两人背着背篓快速的回到了亭子前,胡大和胡二都是哑巴,比手画脚地笑着和云英打过招呼就重新回了地里,胡伯远远迎了上来,道: “云英小姐怎的会有时间过来?” “我还说来告诉你一声玉米能收成了。”云英往胡三和胡蝶身边的小板凳上一坐,伸手就拿了玉米撕开,见着已是大熟后松了一口气,这望月谷里的农活她不过是偶尔瞅上一眼,大多数都是人胡伯一家子在打理。有心想要分些收成给人家,人家却是说帮主子做事天经地义,她给银钱那就是陷人于不义。如此一来,云英就真的不好意思给出去,只是打算在岐山别庄主子回来时好好给胡伯一家表表功。 她把胡伯当尊敬的长辈,胡伯可不敢在她面前托大,微微躬身回道:“云英小姐有心了,小的别的不敢自夸,这看天气一道尚算长处。从天气看来,不出三日,必有大雨降下,这才自作主张从昨日开始收获谷中大部分已经成熟的玉米,余下一些,就算是大雨来临也不足惧。” 云英也说这两日就连夜晚也燥热难耐,还以为是心里有事给气得,弄了半天,原来是要下雨啊!不过今年也是该下下雨了,这都七月底了还没怎么见着雨星子,安澜河都快干得见底了。还好李家村人大多数都种上了抗旱的玉米,否则非得像河对岸李家那些租田里的稻子那般没什么收成。 听胡伯这么一说,云英也坐不住了,毕竟西山上还有半数辣椒没收,虽然辣椒价格降了下来,可看在豆瓣酱的份上,关家的辣椒珍味居可依然给的高价。 叮嘱了几声,拍了拍胡蝶的小脑袋,云英临走前没忘了刺激胡三一句:“胡三,既然你认了胡伯做爹,可要孝顺些,早些养好伤帮着做事。”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胡三鼓了鼓腮帮子,待得想到该怎么反驳时她都已经上了黄角梁,看她跌跌撞撞的模样,胡三怕自己的大嗓门直接把她给吓摔了,滚到悬崖下可就不妙了。 “呵呵,小哥别把云英小姐的话当真,我已经有阿大和阿二两个儿子,已经够了。”胡伯想起撕开胡三内衣时见着的那布料,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在身上的蚕丝,还是月白色的上等蚕丝。这样的贵人自己还是别去自讨没趣了。 “既如此,那我们兄妹二人就把你当做叔叔吧。”胡三也不客气,一条命是人家救的,已经落到这步田地再来自恃身份有什么作用,倒不如先蛰伏些时日,待得时机成熟再谋其他。胡三不是拘小节的人,打定了主意,当即唤了身边小姑娘道:“八妹妹,你以后就叫胡蝶这名了,叫一声叔父吧。” 小姑娘很听话,当即郑重行了一礼,脆生生叫了声:“叔父。” 说实话,胡伯一直想要个乖巧的女儿来着,可阴差阳错,妻子生了两个儿子后肚子就再没了动静,平日云英倒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但身份始终横在那儿。再说了,一个老成稳重长相普通的人怎么和珠圆玉润、肤色如雪、呆萌可爱的小萝莉相比。胡蝶的一声称呼乐得胡伯呵呵笑了半天,扯着再次从地里面出来的两个儿子就是一阵比划。 胡三看着这温馨平凡的一幕,愉悦地勾起了嘴角。 再说从岐山上马不停蹄赶到山下的云英,瞅着差不多还有半数的辣椒发了愁。乔全家还有那么多田地,昨儿下午请他帮忙都已经是极限了,今天可不好意思再去劳烦他。想了想,云英只好叹了一口气,动作麻利地摘了一背篓,背着出了荨麻林回了关家。 关家这时候挺热闹的,以村长媳妇为首的女人们将贾氏众星拱月般捧在中间,正说着昨儿李家姐弟俩来村里说造成的轰动,言下之意,李家两位到老可都是托了贾氏娘俩的福,他们希望贾氏和关平能够联系上李家姐弟,在他们面前说说情减免些租子。 贾氏打太极的功夫向来不错,等云英从杂物房出来,局势已经呈现一面倒,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满意的微笑,也不知道贾氏都说了什么。 奇怪的是,当云英站在一旁,这些人就不说话了,而是以一种“原来如此”的审视眼神将她上下打量。 “娘,这天眼见着就要下大雨了,山上还有些辣椒要赶着收回来,我能不能请关平哥和我一道去?”云英原本想要直接去叫关平出门的,可又怕贾氏回头说闲话,只好先来请示一下她了。 没想到贾氏都还没开口,她身边的小梨倒是狐假虎威来了,脖子一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公子现在可是秀才老爷,你见过哪个秀才老爷下地做事的?耽搁了公子看书怎么办?” 下地这样的事关平又不是没干过,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前年会试前关平就是因为下地受了点风没能发挥良好,之后就再也没见他往田地里看一眼,更别说去山林里下套子捕捉野物了。 “好吧,公子既然去不了,难不成你和小马这样为人奴婢的都不能去?我说什么也算是这家里的半个主子,让你和小马随我上山做事不为过吧。”云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小梨下了面子心里也是一窝火。贾氏是长辈,关平算是小时候朋友,你一个丫鬟又算什么?当下更不留情面地嘲道:“难不成你是想来关家做大家小姐的?家里洗碗煮饭你不会,帮我摘几个辣椒难道就做不了了吗?” 小梨哪里料到云英这么毒舌,当即哑口无言。 贾氏沉凝片刻,只得对小梨吩咐道:“你和小马去帮云英做事吧,我这里不用你侍候了。”但同时,也给云英多吩咐了一句:“小梨和小马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会做的你教着点。别拿他们和你比。” 云英憋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回头我就让他们知道,他们根本就不能和我比。 小梨首先吃苦头的地方就是荨麻林,云英回家时就抽开了堵路的荨麻石板,此时从间距一人的荨麻林路过时她只需要将背篓挂在身前,大大的背篓自然就会将眼前凑到一块的繁茂枝叶给挡开,容她从容通过。 小梨和小马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诀窍,还觉着云英将背篓挂在身前是在逗他们开心呢;说说笑笑就一同踏上了荨麻林。 这下好了!两声长短高低各不同的惨叫之后,两人双双退出荨麻林,抱着手臂和小腿一时都不知道先挠哪处? “你们是继续在这里鬼哭狼嚎还是赶紧进来干活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怎么了,这点苦都没法子吃,不如回了李家小姐少爷让你们回去吧。”云英重新把背篓放在背后背好,双手环胸看两人手忙脚乱、花容失色真是爽快。 出都出来了,要是空着背篓回去被村里那些三姑六婆们说嘴,贾氏要是因此生气的话两人的日子还真不好过。念及此,小马和小梨只好对视了一眼,这下学聪明了,学着云英的样子有惊无险过了荨麻林。 云英不想让两人多看到什么,一路上脚步不停,直接带了两人来到山坳中,指着满山的开始泛红的辣椒指挥道:“开始吧,连着青绿色的杆一起摘,摘满一背篓后就倒在这边平地里,待会儿摘完了一起往家里背。” 云英故意没告诉两人,手指要是直接接触辣椒,时间一长,那火辣辣的感觉简直可比拟荨麻林中的刺激。 事实证明,人胡伯的直觉真的很灵验,辣椒摘到还剩下五分之一时,天空降下了今夏第一滴雨水,接着便是豆大的雨点跟着落下。……rs 136 滂沱大雨 一道道闪电划过长空,像是要将昏暗的天空彻底撕裂;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似乎要将沉睡在地底的怪兽唤醒。 即便是云英动作再快,西山地里也不过收了半数辣椒在地上,先前小马往家里跑了两趟总共没背一百斤,真是枉费了他身为男儿身。 云英也知道不能全怪人家,毕竟人家从小在李府长大,不过做些洒扫之类的活计,哪里需要像现在这样做些粗重活计;可是,想着辛苦大半年的作物就因为错估了两个“城里人”的战斗力损失了一多半,想想都觉得憋气。 偏偏小梨像是根本没发现云英黑沉着一张脸,伴随着闪电惊雷一路鬼吼鬼叫的,到家的时候还无比委屈地要找贾氏哭诉。 至此,云英真的是忍不住了,抹了一把脸上未干的雨水大声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有那哭的力气刚才怎么不多背个三五十斤。” 小马估摸是对小梨有那么点好感,闻言立即在一旁抱不平:“云英小姐,你以为都和你似的做惯了粗活吗?” 云英转眼看他时,他正揉着手腕一脸不以为然,云英乐了,哼道:“你也好意思说,一个男人做的活儿还比不过我这个十三的小女孩,脸红不脸红?” 小梨见没捡着便宜,哭得更大声了,很快便将一家之主贾氏和关平引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贾氏扫了一眼衣裤被雨水淋湿的三人,低喝道:“一个两个的衣衫不整就在这里吵闹,当真是欺我关家庙小供不起几位大菩萨么?” “奴婢不敢,只是……只是云英小姐她欺人太甚。”小梨倒是首先梨花带雨的告状起来。 云英低头看了眼被雨水淋湿的外衫,她外面惯常穿深色衣裙,倒是看不出什么,只是湿濡濡的黏在身上确实不舒服,便告罪道:“你们慢慢聊,我先回房换衣服再说。” “去吧。”贾氏沉了眼。看向一旁的小马:“还不快去换衣裳。” 小马走后,贾氏当着关平和小梨的面又补了一句道:“我关家虽不如什么豪门大户,但尊卑有序、男女有别这规矩是必须给立起来的。小梨,你是我们关家的奴婢。云英好歹是关家半个主子,不可妄议主子是非,知道了吗?” “知道了。”小梨诺诺应了一句,红着脸埋头低声埋怨了一句,“不就是少收了几百斤毒红果嘛,犯得着人人都黑沉着脸吗?” 她这句话说的声音不大,正巧遇上又是一道惊雷,贾氏和关平便没怎么听清,只道是云英为着少收了几百斤辣椒在迁怒两个下人,惹得小梨怨忿。母子俩也没多说,双双回了正房堂屋。 此时云英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廊沿上看了眼乌压压的天空,午时不到的天空看上去就像是傍晚来临般阴沉,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还在辣椒树上长着的辣椒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不知道已经摘下来放在地里的辣椒会不会被雨水给泡得稀烂。想想还是胡伯家壮劳力多有好处,想必两日的时间望月谷里大半的玉米都会收入仓中,一场豪雨之后正好能腾出地来培育油菜苗。 “云英,进来。”这时候,贾氏发现了云英呆站在门外没进来,便出声唤了一声。 云英闻声无所谓的耸耸肩。迈步进了堂屋,一声“婆婆”说什么也叫不出口了,便只有低着头一言不发站在门边。 “云英,不是我这做长辈的说你。咱们关家如今好歹也算是书香门第,你别动不动就责骂下人,搞不好落个苛责下人的恶名。这么一来。今后平儿为官也会为人诟病。而且,只要平儿出息了,或许我还会带你们去京城,要是被传出这样的风声,哪个还会尽心尽力服侍你我。”贾氏见着云英进门便开始不依不饶教训起来。在她看来。云英就和四年前一样没什么长进,私心里还是想让她从庄户人家这个圈子中跳出来,能够有书香门第人家应有的风度和气魄。 可惜,云英一点都不稀罕什么风度和气魄,她追求的一直都是舒适温馨的小日子,勾心斗角的算计她可是致谢不敏,谁爱去谁去。 贾氏就这么絮絮叨叨说教了许久,要不是外面一声高过一声的惊雷时不时就压住了她的声音或是阻断了她的话,这训诫起码能维持好几个时辰。 既然大热天的下了雨,贾氏又宣布了散会,云英便回房拥着被子睡了个轻松的午觉,真是感觉许久没这么轻松了,外面的倾盆大雨完全成了背景音乐。 直到晚间时分,滂沱大雨依旧倾盆而下,关家大门传来了急促的擂门声,间或着小孩儿哭声,顾八娘叫声。小马寻了油纸伞刚刚抽开门上的栓子,顾八娘便抱着三岁多的乔远昌挤了进来,脸上分不清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大步就往里冲,乔木头跟在她身后,身上前后左右吊着几个包裹,手里还提着几只鸡。 “诶诶,干什么?”小马来关家合共都没几天,大雨中一时没认出来人来,见人笔直往正房堂屋冲去,吓得重新关上门,反身就追上前去。 “亲家母,你可要救救我们一家子啊……”刚刚迈进堂屋,顾八娘就嚎哭上了,被她放在地上的远昌身上只穿了一个肚兜和短裤,站在地上不住的颤抖,浑身水渍就滴滴答答全落在了地上形成个小小的水洼,听着母亲哭,他什么都不懂,也跟着哇哇哭起来。乔木头站在娘俩身后,身上的东西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这中年汉子此时佝偻着腰、愁苦着脸,脸庞上也是水渍遍布,还多了些许泥水道道,凭空老了十岁都不止。 这番动静有些大,住在左右两间屋子的贾氏主仆和关平都相继从小门中走了出来,云英住的要远一点,也是后脚就出现在了堂屋门口。 “六姐,呜哇……,远昌家好多水。”乔远昌本来就是向着门外站着的,见着云英出现,撒丫子就奔到了近前,远远伸了手。 云英握了他冰凉的小手,看他苍白的脸色也是不忍,冲着前面的乔木头和顾八娘埋怨道:“有什么事情着急得你们连远昌都不顾了?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先顾着点孩子。” 贾氏这时候也像是才回过神来,不管平日里多么厌恶顾八娘一家,贾氏面上功夫向来做得不出错的,当即就让小梨给顾八娘母子准备热水,让小马侍候着乔木头先把东西放到杂物房去,再简单洗漱一下。 云英也牵着远昌跟着顾八娘进了自己的房间,小梨去提水间隔,云英问出来了乔家发生了什么事。 今儿下了一天的雨,起初还没什么,可中午开始,乔家那四年前将就着翻新的屋子开始漏雨积水,三口人忙得不可开交还算能应付,可谁知道在端了屋里接满水的盆子出门倒水之际,夫妻俩发现了一个更骇人的景象:安澜河的水位上涨到了沙地上,不说沙地里已经被淹没的玉米,要是继续这么下去,乔家院子被水淹没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夫妻俩这才慌了神,商量之下,收拾了细软投奔来了。打算在关家歇上两日,等洪水退去就回家。 这个家云英都是不想继续待的,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后云英很干脆的将决定去扔了出去,摊了摊手,示意顾八娘打量自己房里寒酸的摆饰,道:“顾姨,关家的事情我怎么做得了主?不过关平哥和他娘亲都是心善的人,你多求上一求,没准儿事情就能成。” 顾八娘洗了一回热水澡,心情平复了下来,飞快扫了一眼云英房里普普通通的杉木家具,一眼就望穿屋里没啥好东西;想起以前曾经见到过贾氏房中的摆饰以及贾氏的那些箱笼,微微不平道:“云英,你怎么都不知道争几样好东西在手里的?要是以后便宜了别人不是要哭死。” 云英不高兴顾八娘总是在她面前说这个话题,略粗的英气眉毛往中间一皱:“顾姨你是打算在这里同我继续说还是去堂屋求关平哥他们留你在家住着?” 当然是去求贾氏了,顾八娘毫不犹豫的抱了孩子就出了云英的房间,一问才知道和贾氏睡在一间屋子的竟然十个丫鬟,心里不免又对云英的“不争气”诟病不已。 堂屋的贾氏、关平两个已经知道了乔木头一家的来意,作为亲戚,守望相助最是自然不过,可乔家人的自私自利又让贾氏有些犹豫。 她的犹豫遇上乔木头当然是无往不利,不用多说,乔木头便连连摆手道:“要是不方便,我就去全弟家将就将就。” “死鬼,你胡说八道什么?乔全那院子全是臭味是人住的吗?你不为我们两个大人着想,你总要顾着两个小的吧。”说着,顾八娘就抱着远昌把肚子往前一顶,旁人这才看出,她突出的小腹起码得有五六个月了,时隔四年再度怀孕,顾八娘心里正得意呢。 137 翻箱倒柜 面对这样急需要帮助的乔木头一家,如今自诩书香门第仁善之家的贾氏有怎么忍心将两人拒之门外,当下便吩咐小梨和云英收拾房间。 贾氏的意思,是让顾八娘和云英住一屋子,乔木头就委屈委屈住杂物房去。 只是这话一出,云英的不愿还没说出口,那厢顾八娘就已经唉声叹气起来:“亲家母,云英那屋子刚才我去看过了,怎么住得下我和远昌母子俩,再说了,这风急雨大估计我也睡不着,与其住她屋里让年轻人一起睡不着的,倒不如我和小梨换换,和你住一屋吧,也能聊聊天说说话。” 关家正房总共就四间屋子,关平的房间虽然大,但晚上要看会儿书,乔木头这样的粗人是说什么也不能住进去的。左右两边云英住的偏房和书房格局想同,云英屋子确实有些小,当年做的一张chuang不大,睡云英和一个孩子还能将就,再加进去一个怀着身孕的顾八娘,的确是有些勉强。 而贾氏占的那间算是正房的主屋,里面轻轻松松就能安下两间大chuang,现如今她住着一张,前些日子小梨来家里又加了一张木chuang,而顾八娘作为长辈来家里,没多余房间的话的确是该和一家之主的贾氏住一块。 顾八娘开了口,不好推脱的贾氏只好僵着脸应了下来。能不应吗?顾八娘的话里句句都带着责问,像是云英在关家受了什么委屈似的。贾氏虽然自己总是给云英委屈受,但绝对不会容忍有人在她面前指责她一句半句。 如此一来,关家这个雨夜就过得极为热闹。乔木头一家三口的到来也正好打断了小梨和小马想要联手在贾氏面前告云英状的计划。 这暴风雨不来就一直不见踪影,可这一来,便像是不知疲倦似的无休无止。第二天一早,乔木头披着蓑衣顶着大雨就往河边上看他那三间屋子,可眼前的景象差点让他当场倒地。黄褐色的河水已经涨到了沙滩上头,淹没了沙地上的玉米。水位线还在一路上涨,眼见着他那三间屋子几乎全都泡在了水中。 “我的娘啊,我这日子还怎么过啊……”就在乔木头发呆之际,耳边是突然想起了顾八娘的利嚎。转头一看,顾八娘已是扔掉了油纸伞扑倒在了地上哭天抢地起来。 这怎么行?她肚里可还装着一个!乔木头只好抹一把脸上的汗水雨水亦或是泪水,转身连拖带抱将顾八娘弄了起来,发现她从头到脚都湿透了,吓了一大跳,忙抱着她回了关家。 云英正带着远昌在屋里玩,听外面一阵吵闹,忙开门走了出来。 这时候,顾八娘正坐在廊沿上嘤嘤哭着,乔木头蹲在一旁抱着头往墙上撞。 “这是怎么了?”贾氏也从正房里出来。方才小梨刚报告说顾八娘拿了油纸伞出去她就觉得有些不妥,谁知才多大一会儿,又听到她的鬼哭狼嚎。 小马刚才是在门口接着乔木头夫妻两个的,见这对夫妻已经一个哭一个傻眼见着是不能回答,只好代为答道:“方才乔老爷和乔夫人去看了他们家的房子。回来后就这个样子了。” “没了,什么都没了,粮食也没了。”顾八娘呆呆地重复着这几句话,时而又疯疯癫癫地捶起了肚子:“我捶死你算了,还生出来干什么?没吃没穿也是受苦……” “八娘,你别这个样子……,雨停了就好。今天大雨就能停,停了咱们就回家。”乔木头只知道抱着顾八娘不让她自残,可怎么也说不出一句靠谱的保证来,对今后的日子,他也充满着迷惘。 被云英带在身边的远昌早已是冲过去抱着爹娘稀里哗啦哭得昏天暗地。 饶是云英再对这家子人没什么感情,心里也是有些难受。乔木头和顾八娘眼见着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不说大富大贵,至少吃穿已经不用发愁,可这场大雨一来,房子是否保得住还是个问号,沙地里的玉米算是没了着落。乔木头说得倒是好听。可这大雨哪是说停就能够停下的。 整个白天,谁也没心情吃东西,顾八娘哭累了被送到贾氏的屋里歇着。左右也无事,贾氏不想待在房里做绣活,待会儿被顾八娘抓着哭诉可不是轻松的,昨晚她就领教了顾八娘疲劳轰炸的威力,今天顾八娘心里肯定憋了不少火气,贾氏是说什么也不愿和她相处一处了。 于是,很难得的,贾氏开口提出要帮着云英忙活辣椒的事情。 往年的辣椒留下一部分自己家吃,别的都会选些品相号好的用剪刀剪掉一半青把子送到珍味居过秤,可今年…… 云英扫了一眼杂物房地上不到三百斤的辣椒,心里无声地叹一口气,今年的辣椒留着自用算了,左右也卖不了多少。既然贾氏都主动帮忙了云英也没拒绝,有人帮忙正好,省得又麻烦三婶婆一家。 三百多斤辣椒收拾起来还是需要些时间的,一耽搁一天的时间也就顺利地过去了。傍晚,雨还是没停,乔木头和顾八娘又出去看了一遍,回来后整张脸都快埋进了胸口,顾八娘虽然双眼发红,可好歹看那样子像是看开了,晚上大口大口吃了整整两大碗白米饭,心疼得云英嘴角直抽抽。 “云英,远昌这孩子昨晚吵着你了吧,今晚让他和你爹睡去。”放下碗,顾八娘突然说道。 乔木头抬了抬头,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被顾八娘得利眼给瞪得低下了头。 云英不禁腹诽顾八娘怎么突然变好了?昨晚上远昌哭个不停,为了怕吵着贾氏,云英就说让乔木头带他睡杂物房去,也是顾八娘说杂物房乱七八糟怕远昌睡得不好,这才让他和自己挤一挤的,弄得一边睡躺椅的小梨一晚上都翻来覆去,早上起来就嘟着嘴像是谁欠了她多少似的。 果然,听到顾八娘的话,小梨第一个赞同,露出了两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亲家太太。来,我再帮你盛碗饭。” “够了够了,多谢小梨姑娘了。”和李家村所有人一样,顾八娘对这个城里来的丫鬟抱着敬畏的想法。总觉得人家一举一动都比乡下任何人都气派。 又是一夜连绵雨,云英是被贾氏唤人的声音吵醒的。有记忆来,贾氏从来都是沉稳严肃的,从来没这么高声怒喝过,吓得云英和小梨连外衣都是匆匆披上,光着脚就冲出了房门。这才发现,关平和小马也好不了多少,四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娘,你怎么了?”想着男女有别。屋里又还有个顾八娘,关平首先刹住了脚步挡在贾氏紧闭的房门前。 就在这时,贾氏的房门从里面被拉开了,贾氏身上衣裳已经穿着齐整,只是头发乱着。脚下穿反的布鞋也透露了她的慌乱。 “云英,你爹和你顾姨呢?”凌厉的眼神从门口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贾氏的眼神停在了云英脸上。 是啊,这一番吵闹,应该在贾氏房中的顾八娘和杂物房的乔木头父子却是不见踪迹。云英心底生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小马闻声返身去杂物房看了一遍,回来后说道:“亲家老爷的包袱还在,就是没见着他们人在哪?” “包袱还在?”贾氏明显愣了愣。“你去拿过来看看里面都有什么?” “娘,这样不好吧?”关平和云英等人一样,都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就觉得私拆别人,还是亲戚的包裹影响不好。 “有什么不好?你看我房里。”贾氏怒火未歇,语气微扬。脸色难看,眼见着像是要爆发的模样让开了身体,使得门外几人能清楚看到屋内情形。 “天啊,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小梨首先大呼小叫了起来。 屋里。就像是狂风过境般杂乱不堪,贾氏的衣橱、衣箱都被打开,衣服布料翻落一地;妆台那边的两个首饰匣子也被翻了一遍,边上洒落了几件不值钱的珠花簪子,但明显能看出几样银首饰没了踪影。 “夫人,亲家老爷的包裹小的给您拿来了。”小马毕竟是个男下人,拿来了包裹也不敢进屋,就把包裹放在了堂屋里。 “哪来的亲家老爷?”贾氏说到这儿,意味深长地看了云英一眼:“盗人财物在腾云朝可是重罪,抓到后要被流放边疆十年的,我关家可不敢有这样的亲戚。小马,把包裹拿给云英小姐,里面想必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其实包裹已经被打开了,依着小马这么快来去的速度,这包裹不会是他打开的。从敞开的包袱口看去,里面除了几件满是补丁的衣裳还有个防水的油纸包。油纸包的形状也有些奇怪,包裹明显比里面的东西大不少,估计是取了一部分走。留下的一部分云英只扫了一眼便辨别出那是乔木头的沙地地契、房契,以及他们一家子的户籍路引。想必是把值钱的一部分给卷走了。 贾氏面沉如水地坐在首位,吩咐了小马道:“你现在立刻去请村长和族老来一趟。” “小马,且慢!娘,有事情咱们一家子好好说行不行?”关平意识到了什么,唤停了往外跑的小马,为难地看了一眼云英,扯了扯她的袖子,“云英,你跪下来给娘磕头,这事情不能闹大,否则,你以后要怎么生活?” “平儿,你倒是一心一意为她考虑,可人家早就想好了退路。你倒是要想好年后怎么去京城考试,娘辛辛苦苦给你攒的一百两银子现在一个子也不剩了!娘叫族老们来,是让他们给你做主,赶紧派村里的青壮年出村追人。”贾氏没好气的怒瞪关平一眼,这儿子大了就是不怎么听话了。 ps: 昨晚打雷断网,多谢竹苑青青的请假条,也多谢她的平安符。手机上传文,希望不乱码 138 恶有恶报 小马深深地觉得,旧主人真是太不仗义了。李府的生活虽然低下得几乎没有地位,可也不像关家这样没几天就折腾得他瘦了一大圈。 摘辣椒的苦差事才刚刚让人累得都快爬不起来了,又要顶着风雨在泥泞的村道上穿梭。更可恨的是眼看着就要到村长家门前了却看见村里人簇拥着李村长往村口安澜桥的方向跑,他在后面扯着喉咙叫了几声都被湮没在了风雨中,还灌了满口腥涩的雨水。 没办法,只好提着裤脚又加快了脚步往村口方向狂追,临近安澜桥,脚下已经分不清走的是路还是什么,总之全被齐脚踝的淤泥给填满,一眼望去只有褐黄色的泥沙;偶尔还会被泥沙里的烂树枝给绊一跤。要不是小马自诩男子汉大丈夫,指定直接坐地上抹泪花大哭一场。 好不容易见着村长为首的一群人停在了安澜桥头,小马飞快地奔了过去,只听得人群中有人在大声喊道:“村长,我就是在那边捡到的衣裳。” 小马这才看见,村长手里拿着一件颜色鲜艳的绸衫,瞅着就不像是村里谁能穿的货色。 “我看看!”李村长在他大儿子的搀扶下艰难地上了桥头,循着那人指点的方向仔细查看。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那人发现绸衫的地方又找到了一只偌大的草鞋,村长拿手掌比了比鞋子大小:“这是个男的,又不是太大呢。” “还有呢,”站在村长边上的董老三踩到了什么,伸手下去,摸上来一件小孩儿肚兜,“咋还有个娃子呢?” 李村长心里一咯噔,昨儿风大雨大的,又涨了满河的水,现在水势倒是没昨儿猛了,可也看不到桥上有留着什么脚印;挥手推了儿子道:“快去帮着找找,前面还有没有啥?” “村长,别找了,前面去不了,水还没退,太危险了。”董老三随手捡了根树枝探了探,吓出了一身冷汗,再往前面走竟然没了桥面,方才看着倒像是安澜桥还在,可用树枝一推才发现不过是些被激流冲到边上的杂物堆起来的,树枝一戳,便随着水流冲走了一大半。 见状,几个青壮年也学着他的动作取了树枝一起戳,果然见着杂物一片一片地随着水流消失不见。 “诶诶,那儿还有个包袱!”董老三眼睛本来就一直注视着水面,突然瞧见一个青皮包袱,慌忙指挥着拿了树枝的村民挑着包袱提手提了上来。 包袱很快拿到了站在安全位置的村长手里,村长当着大家打开了包袱,里面倒是没什么重要东西,无非就是些小孩子的穿着,均松了一口气。 “啊――”站在人群外围的小马猛地叫出了声:“那是,那是乔家小公子的衣服!”小马认出来包袱里最上层的那件绣着元宝的小褂正是昨晚上乔远昌穿着的那件,他还记得云英还逗那小子把元宝取下来给她花。 “什么,你认识这衣裳?”李村长和现场众人齐刷刷的眼神都集中在了小马的身上。 换做是村里别的小伙子被这样注目保管是面红耳热不知所措,好在小马出身大户人家,不但没觉着不好意思,反倒是昂首挺胸走到了李村长的面前。当然若是忽略一步一个踉跄以及满脸泥巴点子的话,他此时倒是不失大家风范,可惜狼狈的模样实在让人生不出什么敬仰之心来。 小马上前翻看了包袱里的衣物,认出了这正是昨儿早上乔木头带到关家来的其中一个,另外两个装着大人衣裳的包袱倒是被丢在关家。再看了一眼李村长手里的鲜艳绸衫和地上稍微有些小的草鞋,小马基本能确主人是谁,点了点头,肯定道:“这包袱是乔老爷家的。” 乔家人要么住在最上游要么住在最下游,如今跟着来安澜桥的只有乔齐和乔全两兄弟,闻声瓮声瓮气追问道:“哪个乔老爷?你可要说清楚。” “就住在下游沙地里乔木头乔老爷啊,这些小衣裳不就是他们家小少爷的吗?昨晚上我都还看过小少爷穿这件。”说着,小马拎起了那件元宝小褂。 “他们的怎么会在这里?”乔齐和乔全刚才也上桥去看过,安澜桥分明是从中间断裂开来,装着乔远昌衣裳的包袱落在这里怎么想都不对劲。 “我就是为了此事来找村长和各位族老做主的呀!”小马这时才想起此行的任务,不过想也知道怕是不好交代了,只好哭丧着脸说道:“昨天下大雨,河水淹到了乔老爷的家中。乔老爷带着顾娘子和小少爷到咱们家借宿,谁知道咱们家仁善的太太引狼入室,今早起来发现家里给我家公子准备的赶考银子还有些首饰不翼而飞了,屋里乱糟糟的,就是不见了乔老爷三口人的踪影。这才吩咐小的赶紧寻了村长,请村长做主找几个壮小伙帮忙追追。” “还有这等事?”李村长当下大奇,可转头看到只剩了半截的安澜桥,又看了看地下的包袱皮,“这下,怕是追不回来了!” 稍一寻思,李村长断然挥手做了一系列安排: 桥头派了三个青壮年守着,一是警告村里人这儿不安全,莫要靠近;二是还抱着一丝期望看能不能再找着点什么有利的线索。 另外分派了以乔齐、乔全、董老三为首的大部分人挨家挨户问问有没有看见乔木头三口人的踪迹,要是没有就往各处上山的隘口看看有没有什么痕迹。当然,李村长心里其实对这个安排也是不以为然的,在他想来,乔木头三人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剩下的则由他带着去关家探望下贾氏,看看情况真的是不是如小马所说那么严峻。 贾氏就是知道李村长要领人来查看,丝毫没动家里的摆设,直到都等得不耐烦了才听到外间声响,贾氏的脸色才稍微好了点。不过也只是好了一点,李村长进门都吃了她一顿排头。 “我知孤儿寡母的请不动村长大驾,可村长你是一村之长,村民有难,你应当一马当先才不愧于上峰保举。若是有朝一日,我儿为官一方也如此怠慢下民,小妇人不才,也非得训他个渎职慢待之责。” 不得不说,人贾氏端着架子来这么一下看着真的挺派头的,搞得李村长都一下子愣在了原地,随即脸色有些发红,不过最后还是忍了下去,估计也是想着关平以后保不准那就是举人老爷了,犯不着去得罪个贵人。最后只得僵着脸瞥了一眼小马。 小马这时候才挤进来扑在贾氏脚边跪了下来:“太太,乔老爷怕是追不上了。” “为何?”贾氏看似在问小马,眼睛却是盯着李村长没放。 没办法,李村长只得站在弄堂里回道:“安澜桥断了,怕是没法子出村了。”眼见着贾氏又是一副发火的模样,李村长立马补充道:“不过关家弟妹放心,乔木头指定也没出村子呢。”李村长怕自己再不给个答案,贾氏又要发飙,那时候自己面子里子都给这婆娘弄没了,以后还怎么在村里立足! 念及此,李村长微胖的身躯正了正,“不过,在帮关家弟妹找到乔木头一家子之前,我想弟妹也该让我先看清楚情况。” 贾氏这时才转头吩咐了道:“小梨给几位族老看座、上茶。平儿,你带你村长李大叔看看情况,给他说说为娘为何如此着急。” 当然着急了!村长和族老听说贾氏丢了足足有一百好几十两银子并着两件衣裳若干首饰时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均想:难怪人家不要夫妻俩的衣裳轻装开跑,有这么多银子到哪买不到好衣裳? 可就是因为有这么多银子,经过李村长派出去寻找人回报后,李村长和族老们得出了一个很遗憾的结论:乔木头、顾八娘并着三岁多的乔远昌掉安澜河淹死了。 为何这么说? 李村长分析,顾八娘指定是昨儿就有了偷了银子跑路的心思,这才好吃好睡又安排了乔远昌跟着乔木头睡。到了半夜起来偷了银子到手,三人就匆匆出门。有一笔巨款在手谁还会傻傻往山上走,自然是头也不回奔村外去了。谁知道雨夜视线不好,安澜桥断了一半,到了半道时走在前面抱孩子的顾八娘先摔了下去,乔木头情急之下伸手拉,只拉了两件衣裳在手里,结果三个人全摔下去被水冲走了。至此结案陈词。 此番分析入情入理,可贾氏还是不能接受,合着她一百多两银子就这么没了?也不知是头脑发热还是怎么地,贾氏竟然突然冲着云英发难道:“昨晚上难道你就没听见什么动静?远昌那孩子昨晚上怎么没叫着要和你睡?” 一句话引得所有人都看向了默默站在一旁的云英,就差没问云英她是否就是乔木头的帮凶! 云英愕然抬头,还没说话,闻讯前来围观的人中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前两天就听说苕花手脚不干净,想不到这上面还有例子可循的。只是恶有恶报,乔木头偷人银两倒是被河神收了去,这苕花怎么好好的?”rs 139 打算未来 前两天乔远慧在关家大呼小叫的那番话旁人只听了个没头没尾的,只道是云英偷了谁家的东西被人找上门来,后来没了下文村里人便只当是笑谈说说罢了。 没想到这才没几天,作为云英的亲生父亲就闹出这样的大手笔,举一反三能力超强的“三姑六婆”立马就总结出了属于他们“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个儿子会打洞”的盖棺定论。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各人都只在心里猜测的,有人起了头,便陆续有人议论纷纷来,说到后面,一个两个都将同情的目光投注在了关家母子身上。 可怜人家孤儿寡母原本就相依为命举步维艰,而且母子俩是出了名的心地良善,原本是可怜苕花命苦,这才伸出了无私援助之手。照理说做了秀才老爷家的童养媳,苕花的日子该比蜜还甜,可惜这乔家到乔木头这儿心就歪了,卖了几个女儿还不够,还偷起了东西,人品之低劣、品格之败坏,简直是丧心病狂至极,死了倒也干净。 一时间,一会儿有人说家里丢了鸡;一会儿说丢了粮食,无一例外都把怀疑的目光往云英身上瞟,要是乔木头夫妻俩此时在这,怕都被人给抓起来狂揍一顿了。 “呜哇……”人群外,曼儿哭得抽抽噎噎跑了进来:“六姐,他们都说爹掉进安澜河淹死了。” 人群霎时向两侧分开,给曼儿让出来一条道。当然,在曼儿经过时也免不得指指点点嘀咕一句歹竹出好笋之类的话,不过再看姐妹俩的眼神都带着一丝不屑。 不怪村里人观念转变那么快,民风淳朴的李家村不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但至少人人都知道靠双手勤劳致富,即便是罗氏那样好吃懒做的人也不屑于伸手顺外人一星半点,这点自家人顺手牵羊例外。就连乔金蛋那样的泼皮那也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回李家村照样不用人担心。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乔木头出手就偷了人贾氏上百两银子,当然是罪无可恕、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了。 “咳咳,这个……”村长问过了昨晚上在关家所有人的口供,此时已经百分之百确定乔木头和顾八娘是偷了贾氏的东西连夜出逃。只是在数目上,李村长有些犹疑:百两银子,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村长,方才我听说乔木头和顾八娘掉到安澜河生死不明,要不然,先派人沿着水流寻上一寻,我这里已经这样子了若是乔木头和顾八娘还有可怜的远昌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人死为大,我也不打算追究了。”贾氏经过一会儿的冷静,听着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议论。突然是打了个寒颤,事情若是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云英可还是平儿名义上的未婚妻,这事儿说到底还是要被牵连。有了这样的顾忌,贾氏即便是心底火烧火燎也在面上摆出了一副挂心乔木头安危的仁义相。 “都听到关家娘子的话了吧!没相干的人都散了吧。有这闲心在这边看热闹的倒不如赶紧出去帮忙找找乔木头和顾八娘究竟在哪。”李村长正愁着没台阶下,见贾氏如此“懂事”,方才积下的怨气也是散了不少。 想起方才检查贾氏房中情形时那两件虽然看似年代久远却是富贵至极的衣裳,要是他没看错的话,那衣裳的料子是李府大少爷从朝日城买来孝敬他娘亲的,一件新衣裳要花二十多两银子,这样富贵的衣裳。让李村长想起贾氏和关猎户来村子时给他一副金耳坠做落户银钱的那一幕,轻轻吁出一口长气长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扫了云英一眼,那当中包含的复杂意思,就是云英也看得不甚清楚。 说实话,云英现在心里都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怀里是曼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身体。耳边嗡嗡嗡的都是村民们五花八门的猜测,眼前是关平欲言又止的犹豫神情,事情一件接一件来得太快,她都有些懵了。 “六姐,我们也去找爹和顾姨好不好?”曼儿哭了一阵。泪眼朦胧地扯了云英的袖子哀求道。 “曼儿,我们去一趟奶家,看看爹会不会回老院子去了。”云英记得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可就是没见着老院子爷爷奶奶、大伯、大堂哥这些人,更别说大伯娘和两个嫂子了,这和她们看热闹不遗余力的品德可大不一样。 “嗯。”曼儿点了点头,拉了云英就要走。 “等一等。”贾氏突然叫住了两人,指着地上乔木头留下来的包袱,“这个是你们爹的,你们看着办,别放在这儿污了我的眼。”左右里面的东西也不值钱,大损失一把的贾氏捂着胸口只感觉透不过气来。 云英也没多说话,提了包裹在手回了自己的房间,还好房里陈设老旧,她又不喜欢那些花哨的东西,她屋里的东西倒是一样都没少。chuang底下人岐山别庄这几年的收入都已经超过了一千两,万一给人家丢了才哭都没法子哭出来。本来早上云英听贾氏说丢了银子还想着把身上的三百两银子交出去,可贾氏做的事情让她打从心底发凉,这三百两,她是不打算再拿出来了。 你道乔家老院子众人为何没到关家看热闹?半路遇上杨氏知道了原因曼儿气得又哭了一场。原来这些人都全副武装找乔木头和顾八娘去了,倒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而是听说了乔木头和顾八娘偷了贾氏一百多两银子和价值不菲的首饰,这群人就想着先找到乔木头也好发一笔横财。 “我听了消息就想着这下子糟了,你瞧你爹做的这事儿,你以后可怎么在关家立足的。”杨氏说着就重重捶了自己大腿一把,“都怪三婶婆,只顾着忙自个儿的事情就忘了你爹住的地方是最容易被水淹的下游。这两年你爹被个顾八娘教得哟,都不怎么理会我,我便想着管他的死活,谁知道……,谁知道……唉!” “三婶婆,这个不怪你的。”云英垂下了眼眸,出来走一趟倒好,淋了些许雨水头脑也清醒许多,思路渐渐清晰。 出了这事,看来和关家的合作已经到了尽头,那接下来呢?应该怎么办? 乔木头的户籍、路引、地契都还在,若是最后证实了他们已经葬身安澜河,这户籍上就只剩下远根一个,自己的户籍和曼儿的户籍到时候费些银钱拉回去倒也勉勉强强又能凑成一家子,而且是没什么后顾之忧的一家子,这一点还不错。 再来是住的地方。远根要是考上了童生还得在百家书院多念上些时日才能考秀才,姐弟三个住镇上是一点也不现实的,她也不喜欢镇上太过于热闹繁杂的生活。要说继续住在李家村,关家是绝对不行的。乔全院子如今弄成了个孵养小作坊,今年的豆瓣都差点没地方做;而且那房子去年就转到了乔全名下,她也不想住进去让乔全误会。思来想去,拥有自己的房子才是最好的选择。这地方嘛,等看过沙地那边乔木头的旧家淹到什么地步了再作打算。 户籍和住的问题解决,别的云英一点都不担心,到哪都不会饿死勤快人,况且她还有一手做豆瓣的手艺;说来,贾氏丢的那一百二十两银子还是她今年买豆瓣酱得来的一部分呢,也只有李家村的这些人才以为是贾氏的陈年旧积蓄;不过云英也不打算对外澄清这流言,谁爱说谁说,她只管日子过得舒心没人打搅便好。 村里人上上下下、山上河里整整找了一整天,除了有人在更下游的河边又捞到了一件衣裳和一块包袱皮别无发现。这次捞到的衣裳袖子上还用银丝线绣着云纹,被泥沙冲得破破烂烂彻底变了颜色,但贾氏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正是她十七年前从娘家带出来一件做念想的衣裳,在衣裳领口处还有她娘亲亲手绣的一个“贾”字。 晚上,风雨总算彻底停歇,面对一村子百十口人,李村长郑重宣布了乔木头和顾八娘身死的消息,话一出口,曼儿已是大声哭了出来。 杨氏见李氏缩在一旁什么反应都没有,不由着急地推了她一把:“二嫂,木头和八娘还有远昌去了,你这做娘的、做奶奶的总要做些啥吧?” 李氏恨恨瞪了杨氏一眼,那意思恨不得拿裹脚布堵了杨氏的大嘴巴。乔木头死得一点都不光彩,没见着别人家指指点点的戳脊梁骨吗?再说了,就算人不在了这立个衣冠冢花费怕也不少的吧。死乔木头那吃里扒外的东西,要是拿着那百多两银子来老院子交给她多好啊,保不准她还能护着他们一家三口人呢。 “二弟妹,远根还小现在也不在家,你倒是给木头的两个姑娘拿个章程出来啊。这木头的儿子出不了力,那不是还有个有出息的女儿苕花吗?”岳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明知道现在贾氏估计都恨死了乔木头决计不会再出银钱给乔木头办丧事,却还在一边冷言冷语补了一刀。 150 立衣冠冢 乔木头年龄不大,上面还有父母在堂,加上他死得也不是那么光彩,经过乔家三个长辈商议,就在安澜桥头给他搭个灵堂。 安澜桥断裂,李家村往外走的道路被切断,这灵堂就摆得相当寒酸,香蜡纸钱都是村长出面向村里一个礼佛的寡居老人借用的。灵堂里放了一个木头箱子,装着乔木头、顾八娘和远昌各一套衣裳;远根还在百家集学堂没办法通知到,云英和曼儿就换了衣裳披麻戴孝在灵堂前守了两天。 这两天,除了杨氏一家子按三餐给姐妹俩送吃的之外,也就乔远顺带着两个妹妹陪在姐妹俩身边,帮着应对村里四十多户人家的吊唁。说是吊唁,却是以乔家为首的好些人家愣是连布头都没舍出来一截。少数那心里怜惜云英姐弟三个今后日子的人家或是和杨氏交好的人家倒是你一截布头、我一把香烛、她送点粮食的送到了灵堂,这些云英都让乔远顺拿了纸笔帮忙记录下来,人情往来,她以后可是要加倍还给人家的。 贾氏和关平更是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期间云英回去拿衣裳时,小梨和小马甚至摆出一副防卫的姿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想想这些,云英就觉得好笑,现在她回个住了四年的“家”竟然被人当贼看。 两天后,乔齐和乔全兄弟俩抬着木箱子上了东山头,那边有一块约莫两亩大小的山地是乔木头这几年一手一脚开出来的,把他们的衣冠冢立在这里也是让他的魂魄有朝一日能够回到这片地上。 云英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完了,谁知道才刚刚垒好了坟堆,李氏就被小李氏扶着,身后跟着甘氏和穆氏浩浩荡荡来了山上。 乔齐媳妇见状不由吁出一口长气,转头对杨氏道:“婆婆您可估计错了,二伯娘终归还是记挂这儿子的。” 杨氏远远看了看李氏的脸色,微微摇了摇头:“希望如此吧。”这二嫂能在听说儿子死了之后第一时间问他偷到的银子有没有被找到,就算是记挂。那也指不定记挂的什么东西。 很快,杨氏就知道自己的猜测有多准确,一行人刚刚到了新坟包前,小李氏就抽抽噎噎哭出声来: “三弟。你倒是带着花不完的银钱和弟妹到那边逍遥快活去了,舍下爹娘可怎么活啊!” “就是,不忠不孝的东西,还立什么衣冠冢,冤枉废了土地。”李氏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乔木头的死就像是压在她心底多年的石头突然移开,说不出的畅快。可此时见着小坟包后心底又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一句话骂出来后,眼前没了那个永远弯着腰的佝偻身影咋就这么不习惯呢? “二嫂,侄媳妇。你们这是来吊唁的还是干什么?要是吊唁,就到远顺这边记录下礼品清单。”杨氏可不想待会儿云英和曼儿又和李氏起什么冲突,就现在,姐妹俩的名声在村里都是大受影响。 “我们都是木头的亲人,还送什么礼?”小李氏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给杨氏行了个礼,道:“正好三婶在这儿,可要帮婆婆拿个主意才好。做儿子的奉养老人那是天经地义,木头倒是好,这么撒手就去了,以后公公和婆婆不就少了一个儿子奉养了吗?” “你什么意思?少给我弯弯绕绕,有话就说。”眼瞅着小李氏看曼儿的眼神不正常。杨氏心里就犯怵,壮实的身子往姐妹俩身前一站,挡住小李氏窥探的目光。 “你那么凶作甚?”李氏见不得小李氏被杨氏“欺压”,原本心里那点子愧疚就抛到了瓜哇国,一挺胸对上了杨氏:“我生了三个儿子,就该有三个人供养我。木头他有了银子不想着老娘反倒想跑。他死了也跑不了。我可是听说了,木头之所以能得手全耐了有个好女儿,我就不行苕花没分着一杯羹。我可不管,木头该养我的那份一点都不能少,今后苕花要出他爹养我的份子钱。” “二嫂。你还有脸没脸!苕花她还是乔家人吗?让个嫁出门子的孙女养?你咋不让你家二妮回来养活你呢。再说了,木头这事情苕花那可是一点都不知情,你以为出了这事儿苕花的日子还能好过吗?”杨氏被气得涨红了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婆娘。 “没苕花,这不是还有茶花吗?上次榔头家的回来说过,陆嬢嬢愿意出十二两银子买她……” 李氏的话才说到一半,那边的曼儿就吓得“哇”一声哭出来,抱着云英的胳膊哭得比刚才埋葬乔木头还伤心。 她一伤心,杨氏心就疼了,急急忙忙拍拍她的脑袋,哼了一声道:“二嫂,你怕是忘了,曼儿现在可是我孙女,户籍都在我家挂着呢。你要卖她,先得经过我同意。” “三婶,当初不就给乔全图个儿女双全的好意头才抱养的茶花吗?如今乔全都是要重新成亲的人了,茶花这丫头再让你们养着不是拖累她全叔吗?再说,刚才你也说苕花以后日子艰难,怕是难以再照顾一双弟妹了。好歹我们石头也是这两个孩子的亲叔叔,他们两个啊,今后就归到我们家户籍下面,不劳三婶用心。”小李氏的牙尖嘴利这两年渐渐露了出来,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这大伯娘有多好心呢。 乔全最近的确和镇上一个做小买卖死了男人的豆腐西施谈婚论嫁,闻言皱了皱眉,憨声憨气回道:“石头嫂子放心,曼儿一天和我在一个户籍她就一天是我过继过来的女儿,再过几年,我自然会寻个好人家给她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送出门子。” “说得倒是容易,知人知面不知心。当初顾八娘过门不是说得好好的,谁知道有了她的崽子,咱们苕花和茶花就受了不少苦……” 小李氏还待再说,云英却是听不下去了,唰的一下站了出来:“大伯娘对远根和曼儿的情谊那真是让侄女高兴。眼下远根就要考童生试了,学里的银钱正好还没交,卖了曼儿正好,也好让远根有银钱继续考学。” 曼儿是知道云英早就解决了远根的学费,愣了愣便继续抹起了眼泪,“六姐,只要远根哥能考中,就卖了曼儿吧。就像远慧姐那样换了银子给哥哥念书,曼儿愿意。” 这可戳中了李氏和小李氏的死穴。要是不同意云英的建议吧,前面有先例可循,拿到什么地方都说不通;应和了云英的说法吧,什么都得不到还白做了恶人。婆媳两个顿时就没了话说。 云英转头看了一眼脚下的山地,左右都是乔成银和乔石头开出来的荒地,这边土质也不咋样,留着也无甚大作用,打了别人一巴掌,这甜枣也要跟着送上去才好;便大方对李氏承诺道: “奶,我们姐弟三个现在都没本事养你,也幸好我们还有两个有本事的伯伯,就先辛苦两位伯伯了吧,以后远根大了会担负起我爹该担负的责任,您老人家尽管放心。还有就是,我爹留下了沙地那边的地契和房契,还有这片山地的地契,您看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不如先拿去,就当是我爹对您尽的最后一点孝心。” “房子都被水冲得一干二净,沙地那边谁知道还能不能用?这么点荒地能种点啥,算了……”李氏正要大方地什么都不要,算计精明的小李氏却是忙接过了话头道: “算苕花这丫头懂事,还知道孝顺你奶。这样吧,这片山地大伯娘就让你大伯帮着种些玉米、毒红果什么的,每年卖出后的银钱大伯娘就全交给你爷爷奶奶,就当是你爹孝顺老人的那一份。”要是前几年只在山地种些高粱的日子,小李氏也不稀罕这片地,可现在玉米和辣椒盛行的年代,山地和肥田也没多大区别了,能丢下才怪。 李氏一点都没为话被打断而生气,因为她发现,小李氏“终于”学精明了,真不愧是她的亲侄女。 李氏一行人倒是得意而来满意而归,杨氏却是频频叹气:“云英啊,你怎么能这么大方?今后远根的日子可怎么过?” “三婶婆,难道靠着你家孵小鸡的分成远根和曼儿的日子会难过吗?”以前就没靠着乔木头的这些田地生活,难道他死后这日子还不过了不成? 云英觉得自己心地有些坏,乔木头和顾八娘的死一点都没让她伤心,反倒为远根得到自由而高兴。虽然她知道,要是远根知道消息后一定会伤心得不成样子,但她心底还是窃喜今后不用再被顾八娘拿捏着了。 不过,生命的消逝还是让她的情绪低落了好几天,远昌是个黏人的小孩,她不能接受的便是这小孩的离开。之所以现在心态调整得不错,那是因为她在劝曼儿的同时为自己也做了催眠:这三口人并没有死,他们已经拿着一百多两银子另外找个地方隐姓埋名,这一辈子都吃白米饭也足够了。 “云英说得对。不是还有三婶婆吗?”杨氏微微一笑,笑意却是没达眼底,担心地问云英道:“待会儿我陪你去一趟关家,关家娘子总是要给我留点老脸面子吧。” ps: 感谢雯雯心心送给爱瑷的粉红。 151 快刀斩麻 杨氏起的心思倒是好事,毕竟云英在她眼里不管多懂事都还只是个孩子,贾氏那人本就是个严厉的,这下子,云英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只是,云英并不想让杨氏牵扯其中,有些话和贾氏说开了让别人听到了反而不好,就是曼儿紧抓着她的手都被她打发到安澜桥边看村里的青壮年修桥去了,独自一个人收拾了心情,站在院门外沉沉吸了一口气,揉揉脸,推开了院子的木门。 门应声而开,小马端着饭碗站在门口,见着云英也没个招呼,转身就往边上的厨房走。厨房门口,小梨也端着饭碗探头探脑,见是云英,迈步出来就要冲着正房嚷嚷通报,云英一个眼神瞪过去,呶呶嘴:“回去吃你的饭。” 也不知是云英偶尔一次的犀利镇住了她还是想起了什么,小梨竟然真的身子一缩退了回去。 走过院落来到弄堂口,云英貌似知道了小梨不敢上前的原因,因为堂屋里明显正在上演“三娘教子”的私密戏码,想必两个下人是被清场的。 见状,云英真的是有些犹豫,是进去还是再等等呢? “娘,我们不能这样对云英,要是没有她,我这些年怕是……”里面母子俩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只是关平还正在做最后垂死的挣扎,试图为云英争取留下的机会。 云英在弄堂口无声地点了点头,算关平还算良心,当即决定,等着贾氏解释了再进去,她也想知道,在贾氏的眼里,她这几年的努力都算什么? “平儿,记情感恩很好。可是你想一想云英在到我们家之前的日子,我们又何尝不是她家的恩人。可现在怎样?是她爹品行不端。让你我陷入如此窘境,难道我还要对她感恩戴德不成?若是她愿意真的卖身到我关家,倒也不是不能留她,只是……” 云英没等贾氏将后面的话说完。(..info无弹窗广告)迈步进了堂屋,坚定地补充道:“只是我福薄,不敢高攀了未来举人家的门庭。” “云英。”关平面上有些被撞破的尴尬,眼中满是属于“夹板男人”的为难。 “回来了。”贾氏的声音很平静,语调也没丝毫起伏,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像是和路人点头打个招呼。 “嗯。”云英也不甘示弱,自己找了边上的椅子坐下,气势倒是一点也不输人,更让关平心里惴惴不安。眼瞅着怎么像是两国谈判时的。 “贾婶,这次我爹和我顾姨拿走的银子我会还给您。您再算算那些首饰和衣裳值多少钱,我会一并折算给你。”云英不想和贾氏怎么讨价还价,反正从珍味居收到的三百两银子原本就是打算给关平备着去考会试的,现在还能留下点自用已经超乎想象了,不如彻底大方一把。也算是尽了最后一份心意。 银子本也是贾氏心之所急,面上神色稍缓:“我不想知道你那三百两银子是从何而来,从此你我也再无干系,今日你赔了我家平儿赶考的银子日后也不得再来寻事。若是答应,你就只赔我丢了的现银一百二十两,这就让平儿写了字据。互不相欠。” 贾氏这还是怕云英的银钱来路不正,但她又不想放弃她损失的银钱。便想立了字据,日后就算三百两银子的主人寻来,那也是和她们母子俩没任何干系。 “娘,都是一家人……”听着母亲和云英两个越说越绝情,关平打从心底发慌,总觉得心底不踏实。 “什么一家人?云英和我们从来就不是一家人。”贾氏瞪了关平一眼。当初她和云英都留了一手,村长那儿虽然云英的户籍是以媳妇的身份挂在关家,但那份户籍却是从未去官府正式备案,也就是说,云英一直都捏着她自己的卖身契。(..info)她一直就属于她自己。 “关平哥,多谢你挂心了。云英一直都是个没户籍的人呢。”当初,关平拿了她的身契去村长家备案的第二天,贾氏就和云英私底下达成了一致,云英的户籍暂时不用和关家并作一处,反正关家在李家村属于外来户不用分村里的田产,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没太大的干系;而且当时还有白花花的五两银子摆在村长面前,举手之劳他当然乐意之至。 贾氏不想让云英入户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她相信关家的门第不会局限在小小的村落。其实在那时候,她都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在她的枕头底下已经写好了一封信装好了她的私人信物,要是她有个万一,关平拿着信件去京城,绝对会有一份大好前程等着他。这样的门第,怎么会允许他有个没任何地方拿得出手的妻子? 至于妾室,那就等同于奴婢的存在,她倒是想收了云英做奴婢;可云英却是不愿。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姑娘谁放着自由的好日子不过要去给人为奴为婢;云英虽然为人愚笨了点,但这样的傻事她也是不做的。 于是,弄到最后,她就成了上不上下不下,户籍悬空的自由户。好在银子效果显著,村长大人这么几年来一直守口如瓶。 知晓了发生在身后的这些个事情,关平很是落寞,怎么好像家里的两个女人都挺有主见,闹得他有什么想法都不被重视似的。失落的关平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扶着额头:“我去拿纸笔。” 钱的事情说定了,接下来就是住处和田地。事情说开了,云英指定是不能继续在关家住下去的,就算贾氏大方许了云英可以多住些时日,云英也是摇摇头断然拒绝,打算下午就搬了东西先去乔全家和曼儿挤一挤。 四年下来,关家主要的收入都有赖于云英置办下来的三亩沙地和西山上的那个山坳,沙地作为一个好的遮掩,村里人很少有人知道关家还有西山山坳那片地;而云英得到岐山地契后也多了个心思,让牙侩给西山那块地造了个租约,每年她都会给岐山别庄主人留下十两收入算是租金。 如今说到田地,西山山坳里的辣椒收了几百斤在家,沙地的玉米这次也遭了水灾,眼看着起码减产三分之二。贾氏斟酌了一番,寻思着关平来年就要去京城会试,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也不想再继续等待,决定要做一些实质性的努力;这么一来,谁还有心思耕种田地。于是决定西山上的地就让云英代为做主退了租不再使用;剩下的两亩沙地她就大方地把新办到手的地契送给了云英。 此举倒是正合了云英的心意,拿了整整五亩沙地的地契和乔木头留下的房契,当晚就让关平和她一道去了村长家,又是十两银子送上去,村长办手续的动作十分爽快,当听得云英请求将她们姐弟三人单独立户,还让房契地契写上远根的名字时,村长很是犹豫;小心翼翼看了关平一眼,拉了云英到一边小声问道:“苕花啊,你算是村长大叔看着长大的孩子,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这关平眼看着就要富贵了,你就是跟着做个妾做个奴婢那也比留在李家村拖着两个小孩子好得多啊?听叔的话,拿了银子回去求求你婆婆,让你继续留在关家吧。” 村长惋惜地看了眼银元宝,转头暗暗咋舌,他就说贾氏身份不一般嘛!家里被顾八娘翻成那个样子了转眼还能拿出十两银子的整块元宝。做了这村长,他自认看得也比旁人远,贾氏和关平一看就不像是会在村里待一辈子的人,迟早都要飞出这小山村;当时贾氏给银子让他别给云英上户籍他就看出了点端倪;可他也知道贾氏其实是想留了云英在关平身边做个妾室的。现在又大手笔出了银子让云英“出户”,想必是歇了这念头,真是可惜了这大好的机会啊!乔木头这对夫妻咋就这么不省心呢,害了自己也害了这仨孩子啊。 远根和曼儿都才九岁,云英被关家赶出来要挑了大梁供养这两个孩子,日后不知道要受多少苦头,而且村里人都知道她是关平的童养媳,这以后,她还怎么嫁人啊?这姑娘有多能干,别人一点不知道,他老婆和杨氏交好倒是知道一二;但能干归能干,以后怎么嫁人呢? “多谢村长大叔好意,这银子您收下,按照刚才关平哥说的那样做吧。”云英有些动容,李村长还不是那么贪得无厌嘛,但她的确不需要这份好意。 “你可要想好这事!要不然,我让你婶子去找你三婶婆,再去关家说道说道?”李村长为了怕自己抗拒不了银子的魅力,一直忍着不伸手,要知道,村里还没什么机会见着整锭银元宝呢。 “这事儿我三婶婆知道,以后我们姐弟三个单门立户了还要村长大叔和我三婶婆一家看顾呢,我怎么会不和她商量。”为了快刀斩乱麻,云英撒了个小谎。 “那好吧,我现在就给你们记录下了。这两天水位退得差不多了,明儿河上就能搭起一座便桥,我正要去镇上找保长商量重新修桥的事儿,你们这事情也就一并办了吧。不过,要是你觉得想改上一改,明儿记得早些来家找我。”李村长松了一口气,伸手拿了银子入怀,这才找出了镇上统一发放的户籍单填写了起来。 ps: 感谢yzh送来的粉红。外面又是雷声阵阵,幸好爱瑷今天下早班,提前赶出来一章,在此给亲们说下,下周爱瑷会加更一章以多谢亲们的粉红,加更日期:下周周日前!敬请监督 142 各种不惯 不管李村长怎么暗示,云英也是不会心生后悔跑去找他重新写契约的。(..info)出了李村长家大门,云英径直就往乔全家的院门拐,让一路上都显得心事重重的关平更加失落,斟酌了半晌,终于是在云英要进门的时候出言唤住了她。 “干什么?”云英转头,面上没现出什么特殊的表情。 “云英,要是你后悔的话随时找我,我会和娘好好商量的。”关平想着娘亲昨晚说的那些话,虽然知道一个云英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从心底,他还是舍不下云英的。 “好的,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关平哥可别把我拒之门外。”云英懒得给他解释什么叫“好马不吃回头草”,也不想给他分析关家适不适合她,关平人很好,只是一直沉浸在书本的世界人显得有些呆板而已。 念及关平和贾氏的性子,云英特意又补充了一句忠告:“关平哥要是还打算在村里好好过下去的话,回去吩咐小马和小梨去安澜桥那帮两天忙吧。” 想要重新修建起能够容两辆马车并排通过的安澜桥现下没什么可能,可村里四十多户人家这几天都齐心协力在桥上建起了一座便桥;整个李家村的人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云英和曼儿在桥头守孝时也每天烧了凉茶送到工地现场。然而作为李家村唯一一家差奴使婢的关家却是一直没什么动静,时日一长,村里人怕是会说闲话的。 关平听到了云英的忠告,只是想着这些年村里已经得了关家不少好处,小马和小梨说不愿去他也没再强求,转身一撩衣摆就进了书房苦读。小马当然跟进去近身侍候,而小梨则撇撇嘴,端了针线篓子去堂屋和贾氏做起了针线。 天色渐晚,书房里的关平摸着扁平的腹部。伸手去提桌上的水壶,却是发现壶里面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被他给喝完了。抬眼找了一圈,小马缩在角落里睡得正香,摇了摇头。关平只得认命地提着壶出了书房。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残留着雨后的清新空气,地上满是疾风骤雨后留下来的残枝落叶,显得院落破败荒凉。提着茶壶孤零零站了一会儿,关平才意识到此时早已到了平日的晚膳时间,难怪腹中空空如也。 换做往常云英在家的时日,此时要么在堂屋、要么在院子里,怕早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食。即使她不在,曼儿的小身影也会忙碌其间。 正想着,小梨急匆匆从堂屋跑了出来。闷头闷脑的差点一头给关平撞在身上,关平措不及防下往边上让了让,人倒是躲开了,可手上的茶壶却是飞了出去,铜制的茶壶落在地上一阵乒乒乓乓杂声连贯响起。杂乱刺耳。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梨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脸色苍白的冲着关平行礼,弯身捡了铜壶在手里。 “你急急忙忙的是想干什么?”关平皱眉,一把夺过了铜壶扭身就往厨房走。厨房灶台上有个小锅,到了夏天,云英总是会在小锅内备上一锅清热提神的茶水,不管他念书到什么时候。只需要伸手提壶就能倒水。今天云英不在,小马根本就不知道他每日至少要喝掉两壶茶水,守了半天都不知道帮着续上。 “是奴婢不好,忘了时辰还没做饭呢。”小梨来关家没几天,每天的饭食都是云英在操心,她只管在一边打打杂。递递工具什么的,下午埋头做绣活没人叫她帮忙,她就忘了时辰;刚才也是太太看了天色沉着脸提醒她她才醒起该做什么。出来的时候便跑得着急了点。 关平这时看清厨房里冷锅冷灶,小锅里面是有一锅茶水,不过上面漂着一层污垢。(..info好看的小说)已经不知道是哪天烧在里面的茶水了,脸色更沉,将手里头的铜壶使劲往灶上一扔,“那还不赶紧做饭!” 关平记起来了,云英和曼儿就算是在安澜桥头灵堂守孝,这两日也是回了关家做饭烧茶,知道今天姐妹俩来搬走了云英房里所有的东西才算是彻底没为关家继续干活。 背着手转身出了厨房,口里是觉着干渴难耐,一眼见着丝瓜架下几个青绿色的西瓜,思及李长海姐弟俩来家里那日吃到的西瓜生津止渴,干脆撩了衣摆在腰带上,踩着泥泞下了地,扯下来一个看似最大的习惯怀抱着进了堂屋。 “平儿,这些粗活你怎么碰得?小马呢?”贾氏正为小梨怠懒生气,又见着几年没做粗活儿的儿子抱着一个起码十多斤重的大西瓜,立刻沉下脸喝问出声。 “算了娘,以前没下人又不是没做过粗活。再说了,家里这两个下人还是人李家的,咱们也别往死里使唤了,等儿子有能力买几个真正的下人,到时候随便怎么使唤都成。”关平将西瓜放在桌子上,又想起没拿刀子剖,忙转身又去了厨房。 厨房里,小梨光是生个火都弄得灰头土脸、发丝凌乱,下面火燃起来了,上面锅里却是什么都没有,要不是关平拿刀的时候看着不对劲舀了一瓢水放锅里,说不定等锅底都烧烂了这丫头也看不见。 不得已,关平又叮咛了两句,这才余悸犹存的拿着菜刀回了堂屋,路上,醒来的小马愧疚上前谢罪,被关平打发去了厨房帮忙。 院子总共没多宽,这一来二去的贾氏也听得清清楚楚扬声对厨房吆喝了一声道:“都什么时辰了,等到饭菜做好怕都明儿天亮了,煮饺子吧。” 饺子在关家可是最受欢迎的吃食,韭菜就在厨房门口的小菜园子里,家里也存着腊肉,虽然没鲜肉的味道好,但总聊胜于无。关平听了眼睛一亮,剖西瓜的动作了快了几分。天色有些暗,屋里光线也不如外面,关平母子俩并未发现西瓜的颜色不如几日前云英剖开的红亮,就连西瓜子都只是乳白色。 许是肚子饿了口又渴,关平一口气吃下去小半边西瓜,就连贾氏也因着久未等来小梨端出锅饺子多吃了两块,偌大的西瓜,母子俩就消灭了近一半。 摸着有些吃撑的肚子,关平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娘,这西瓜消暑的效果真是不错,这块没冰镇过吃着都这么爽利。” 贾氏则皱眉拿过一旁的拐杖:“我去看看小梨这丫头怎么回事?弄个饺子都拖拖拉拉,是要让我们母子俩把晚膳当成宵夜吃么。” 这也不能怪人家小梨半天做不出来吃食。前面就说过“饺子”这东西是贾氏从京城带到李家村的味道,若不是云英身体内有个穿越灵魂,谁知道饺子究竟是什么东西。小梨来关家这几天见云英做过一次,大概的步骤倒是记在心里,谁知道真正上手了才发觉不易。 首先是颌面揉面的干稀以及手法,经过无数次加水、加面重复过程后,一大盆足足够十人量的面团才被小梨给揉出来放在一边醒着。 切韭菜、切姜葱、洗腊肉、切腊肉……,这一系列的活儿非厨房出身的小梨表示亚历山大,好在小马心疼她接手了大半的活儿,可饶是如此,贾氏拄着拐杖进厨房的时候,两个人都还没开始擀面皮,更别说包饺子了。 小马是个小厮,男孩儿嘛又赶上这几天关家事情多,个人卫生水平就有些跟不上了;贾氏进门的时候正赶上看小马扯了会儿面团又抹一抹鼻子底下的鼻涕,青衣袖口满是油黑油黑的污渍,顿时,心里一阵恶心,“你给我让开。” 在一旁旁观的小梨吓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虽说自己的身契是在李家搁着,可李银凤是切切实实告诉过她,贾氏那就是她独一无二的主子,要是惹贾氏一个不高兴,不但她小命难保,她家里的爹娘和兄弟姐妹都会受到牵连。 “太太,你怎么来了?”小梨赶紧上前殷切扶了贾氏在灶边的板凳上坐下,“您再等等,饺子稍候便来。都是奴婢手脚太慢,耽搁了太太和公子用饭。” 贾氏想起关平所说,将喉间的怒火给强行压了下去:“不会做就说一声,我会让你捡着拿手的做来,何必在这里耽搁时间又浪费粮食。” 小梨脸色一红,接替小马的位置笨拙地扯出来几块小面团,取了一旁的擀面杖开始擀面皮,无奈有贾氏看着心里头紧张过度,原本都还能擀上几下的动作杂乱无章,一不小心还被她扔了一块在地上沾满了泥灰,倒是应了那句“浪费粮食”。 为了自己和儿子不至于被饿死,贾氏只好忍着气哼道:“擀面杖给我,你把馅料拿过来往里包吧。” 有贾氏亲自动手,关家这顿饺子终于赶在月上中天时端上了桌。不过东西虽然勉勉强强上了桌,那卖相和以往的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又饿了许久的关平也顾不得看卖相,一股脑就开始吃起来。 开头两个还因为肚子太饿没什么感觉,可后头的吃着吃着怎么就一股怪味儿,腊肉的味道明显不对.“哇”的一口吐了出来:“这是什么味儿?” 那厢贾氏也一并吐了饺子馅在桌上,冲着门外高声唤道:“小梨,你给我进来!” 要是关家附近还有人家住着,指定会发现,这是贾氏到李家村来第一次嗓门这么大! 143 吃错东西 贾氏就是知晓了家里银钱被盗都维持着一副威严冷脸,谁又何曾见过她这样暴怒的一面,就连关平也是被吓傻在原地。 “太太……”急匆匆赶到堂屋的小梨哭丧着脸,刚才饺子的难吃她也尝到了,关键是她都是照着云英做的步骤做的,再难吃那也不至于差别那么大啊。 “这是怎么回事?”贾氏指着碗里咬开的饺子,半开的口子里黑乎乎的肉末和往日腊肉的颜色明显有些不同,贾氏忍着想将碗直接给小梨砸到头上的冲动,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这肉是你在哪取的?” “就厨房灶顶上的竹筐里啊。”小梨是见过云英在里面拿肉出来做吃食的,不管是蒸煮还是爆炒,腊肉的味道都是足足的。她今天不过是嫌弃有些脏让小马帮着取的,但她一直在边上看着,应该不至于出错吧? “你确定你拿的是肉不是别的?”贾氏回了一下口中味道,一股子腥味倒是有些像云英做得腊猪肝。可这腊猪肝一般都是洗干净后煮熟切片直接食用,像如此直接放饺子皮里煮熟,这味道――不尝不知道,一尝吓一跳。更何况,她和关平向来都视猪下水为畏途,若是云英或是曼儿做饭菜,这猪肝断然是到不了她面前的。 “太太,奴婢真的不知道,这个是小马帮奴婢从竹筐里拿下来的。”小梨哪里知道得那么清楚,见贾氏摆出要惩罚人的架势,忙不迭地推了小马一起来背黑锅。 “我让你做饭,你倒是做起了大家小姐还使唤起别人来?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吗?”贾氏不怒反笑,不过那眼神中的冷意是让小梨吓得跪在地上颤抖不已,连连告饶道: “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只是云英小姐不在,奴婢有好些东西都要从头学起,还请太太息怒。(..info无弹窗广告)” 贾氏还待继续责骂。桌边的关平却是突然捂着肚子翻身倒在了地上痛呼起来。 此举可吓坏了贾氏和小梨,不待贾氏吩咐,小梨已是冲着外面大呼小叫起来:“小马,快进来帮忙。” 等小马进门。小梨和贾氏已是将关平扶到了一根椅子上坐着,关平现在痛得是满头大汗,只管捂着小腹叫“疼”。 “平儿,你可别吓娘。”贾氏所有的念想都在关平的身上,见他痛得除了“疼”字竟然什么都喊不出来,再有主见的妇人这时候也被吓得六神无主,竟然忘记了现在云英根本不在关家,冲着门外就大声叫唤:“云英,平儿肚子疼,赶紧想想办法。” 正扶着关平帮他揉肚子的小马闻言直接回道:“太太。云英小姐不在家,您还是赶紧拿个主意吧!” 对了,云英已经走了,云英不是她想使唤就能使唤的人了。要是云英在会怎么做?贾氏强迫自己别慌乱,想想平日里总是将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的云英若是遇上这种情况了会怎么办? “小梨。去给公子倒一杯热茶来。小马,你赶紧去乔齐家请杨三婶弄点什么止腹痛的药剂来;顺便请了乔齐套马车来咱们家送公子爷去镇上瞧病。”贾氏想起云英平日里做事总是不急不缓,但每一件事都会做得有条有理漂漂亮亮的,只是她那个人一点也不像有的姑娘一点小事就大呼小叫,久而久之,云英这个人都被人下意识忽略到了一边。 关平也正被腹中的绞痛袭去所有的思绪,迷迷糊糊间。他只记得有一次半夜他受凉了高烧,云英送来滚烫的姜汤,又用冷水一遍一遍敷他的额间,还用烈酒给他擦拭身子,让他所有的苦痛都几乎消失云端。若是她还在关家,想必现在他不会这么难受。耳朵边上也不会全充斥着让人头疼的吵嚷。 “太太,热水来了。”小梨双手端着一个小碗,脚步飞快往堂屋冲来,幸好她煮饺子的汤水还在锅里,不然哪里找现成的热水。 水蒸气冉冉中。小梨脚下一个踉跄,就在贾氏伸手想要接碗之际,小梨却是尖叫着扑倒在地,一碗滚烫的热水一半浇到关平身上,一半浇到了贾氏伸长的手臂上。 “嘶……”贾氏母子俩被烫得几乎同时叫了出声,贾氏再难忍受这笨手笨脚的丫鬟在眼前碍眼,拎了手边上的拐杖就拍了出去:“滚!给我滚回你们李府去,比小姐都还小姐的丫鬟是来害我还是帮我?” “呜哇,”小梨正从地上爬起,措不妨挨了几下,刚才她的手也被烫到了,再被这么一打,小姑娘哪里受得住,伤心哭出声后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贾氏只得一个人挪着不方便的腿脚坐在关平身边,握着他的手不断安慰,时不时的给他擦汗揉肚子。 好一会儿,小马拿着一把药草进了门,苦着脸道:“太太,杨家三婶婆说家里事儿忙,给了小的这药材就把小的轰出来了。” “那乔齐呢?他马车不拉客不挣银子吗?怎么没一道来?”贾氏瞅着小马身后不见人影,不由着急起来,儿子看情形这么痛苦,不赶紧找大夫看过她是怎么都不放心的。 “齐老爷和村里的青壮年今晚还在熬夜,安澜桥边上的便桥还没搭起来,就是想去镇上也去不了。”小马没说的是,回来时在村长家门口他见着了乔齐,谁知道不但乔齐不怎么理会他,就连往常有些巴结他的别的村民都露出不屑的模样嘲讽他没帮着出力就想过桥。 贾氏这下子傻眼了,她怎么忘了安澜桥是断的了! “太太,小的下去熬药了啊。”小马刚才见着小梨在院门外哭,想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去吧,去吧。”贾氏挥手打发了小马离开,身后的关平这时候幽幽醒转:“娘,你腿脚不好,别蹲着。” “没事,娘的腿比前几年好太多了,蹲一会儿不会碍着什么。倒是平儿你,现在哪里不舒服?需要让小马背着你咱们连夜上镇上去吗?”坚强的贾氏这时候忍不住热泪盈眶。 “不用,”关平微微闭上眼睛,这才是云英离开家第一天,一切怎么就乱成这个样子,忍着腹间刀绞般的疼痛,关平艰难地安慰着为他担忧的母亲:“孩儿怕是吃坏了肚子,娘亲有没有什么事?” 关平不问倒是好,一问,贾氏觉得自己腹间也是隐隐作痛,但不是那种撕心裂肺,而是有些翻江倒海;对就是翻江倒海。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贾氏不由脸色一白:“娘先走开下。” 因着贾氏母子讲究,关家的茅厕修建在杂物房的后面,从正房过去要走好一会儿;贾氏腿脚本就有毛病,这时候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只有自己一个人扶着墙一步一步慢慢挪着过去。才刚刚挪到杂物房的位置,贾氏已经顾不得其他,快步往后面转去,膝盖上一阵阵针扎似的疼痛也止不了她的步伐,因为,她已经感觉亵裤上微微的湿意,再不快些,怕就憋不住全拉裤子上了。 茅厕内放着两只木质恭桶,远远就闻到一股臭味,贾氏不禁皱皱眉,以前上茅厕怎么没这么臭?只是情况不容她多想,尽管臭,她也只能将就着上了,才刚刚坐上去,哗啦啦声响中,整个茅厕泛起更大的恶臭。 贾氏恨不得堵着自己的眼耳口鼻,扯了恭桶左方裁成一块块的草纸解决问题,整理好衣裙艰难往回走,可还没等她转过杂物房,腹中那股喷薄而出的滋味又突然袭来。不得已,她只得转身又拖着疼痛的双腿往回走。 如此往复,在第四趟时,她见着关平在小马的搀扶下脚步如飞迎了过来,已经是拉得浑身无力的贾氏微笑着伸出手:“平儿,娘无事,你既不舒服就莫要……” “莫要”都还没完,关平连声催促小马的声音就盖住了贾氏的欣慰之情:“小马,快一点……” 关平脸色青白,额头上的汗珠子大颗大颗往下落,大半个身子都倚在小马身上,两人迅速地绕过贾氏往她身后的茅厕行去。 隐隐的,贾氏都能听见关平呼痛声掩盖不住的“电闪雷鸣”声,腹间又是一绞,渐渐熟悉的感觉又来,贾氏只得哎哟了一声捂了肚子,有心想要去茅厕,又想起关平和小马还在,只好在原地夹紧了双腿咬牙忍耐。 好不容易关平折返,贾氏业已顾不上多看他一眼,抱着肚子快速冲往关平来处。 母子俩就这样你一下、我一下的跑茅厕,整个晚上就没消停过,待得第二天一大早,杨氏拎着一把草药上门时见到的就是两个衣衫不整、面色青白、眼下带黑、双唇苍白干裂的母子。 “吓,你们母子俩这是怎么了?”杨氏靠近母子俩便闻着一股子馊臭味儿,不得不捏了捏鼻子,这才伸手想要扶着贾氏从地上站起来。 堂屋前的弄堂成了贾氏母子俩暂时的栖息地,一张凉席母子俩分作了两边,一人靠着一边的门槛。贾氏这时候是半分力气都没了,被杨氏扶着不过是淡淡扫了她一眼,动了动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144 银凤暗喜 说实话,杨氏看着贾氏和关平这幅惨样子是打从心里觉得畅快,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大笑出声。[..info超多好看小说] 在门外站了一夜的小梨跟在杨氏的后面,总算有点眼色拿了杨氏带来的草药去了厨房,杨氏则扶着几乎奄奄一息的贾氏进了屋子。 贾氏见着端药的小梨气就不打一处来,在她以为,母子俩的腹泻都是小梨那“创新”的猪肝饺子造成的。只是,她现在连喘气的劲都没剩下多少,双膝也疼痛难耐,哪儿来的力气骂人。 “哎呀,这西瓜还没熟怎么就切开拿来吃了?”杨氏一坐下就看见堂屋桌上昨晚母子俩没吃完的西瓜和饺子碗。粉色的瓜瓤、白色的瓜籽让杨氏立时明白母子俩腹泻的主要原因。不过事情已经出了,杨氏也没想要没力气的贾氏说些什么,接了小梨手里的药分作两份,一份拿给小马去侍候关平,一份她喂给了贾氏。回头见小梨还呆呆立在原地,不由撇了撇嘴: “你既然是关家的下人那就该有下人的样子来,这屋里乱七八糟的你难道没长眼睛?你们家太太和少爷病了不知道顾着只会在外面哭哭哭,你想哭给谁看?让别人都看到贾娘子是怎么苛责下人的吗?” 几个问题问得贾氏面露笑意,小梨却是大惊失色,立时便给chuang上的贾氏跪了下来。这还不够,杨氏扬了扬头,虽然从来不曾使唤奴婢。但多年来在村里急公好义练就的气势那是不输任何人,哼了一声继续道: “有那跪在这儿的时间倒不如赶紧去厨下煮些清粥来,粥煮得清些,里面放点盐糖。” 打发了小梨出去,杨氏转身又唠叨开了。不过这次,那是一字一句都往贾氏心窝子上戳。 “贾娘子,我们家云英这么些年给你添麻烦了,今早我才知道她竟然……;哎!这不懂事的姑娘,真是不惜福。(..info无弹窗广告)”杨氏说着不懂事,眼神却是把屋里的一片杂乱缓缓看了一遍。那语气。分明就是在叹息贾氏不知福,放过了云英那样的好姑娘。 杨氏后来才知道,贾氏虽说口头上买了云英做童养媳,却是根本没将云英的户籍和关平扯在一起。这是为什么?不用村长媳妇多解释杨氏这人精也能猜出个**不离十。自家姑娘是个什么样人杨氏还不知道么。要是真的想被人糟践做妾做奴婢什么的倒不如当初就去了李府。至少人李家的丫鬟过的日子也比在关家做牛做马的强。 贾氏微微闭上了眼睛不置可否,杨氏抿抿嘴,站起了身子:“算了。我呢就是来看看你们家还需要马车不?不过安澜河上的便桥暂时还过不了马车,要是你们母子要去镇上看病的话得想办法过了桥再说。” 既然人贾氏不领情,杨氏也不便多说,吩咐了进门的小梨尽心侍候着,出了院子就急急到了乔全那边。 乔全的院子里,曼儿和远成正拿着竹篓从后院的鸡圈捡了鸡蛋回来,见着杨氏,两人都亲亲热热迎了上来。杨氏捏了捏孙子的脸蛋,悄悄拉了曼儿在身边小声问道:“你六姐在不在?” “在的,我六姐在屋里整理东西,还说待会儿找三婶婆商量些事情。”曼儿这些天瘦了许多,眼睛也变得更大,水汪汪的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 还没见着云英,杨氏一颗心就软得几乎成了一滩水,摸了摸曼儿消瘦的脸颊继续悄声问道:“你六姐在关家受了气吧?” “我也不知道,六姐昨儿也不让我跟,只是她昨晚上没睡好。三婶婆,六姐今后是不是真的就没人要了?”说到后面,敏感的曼儿都快掉了眼泪。(..info无弹窗广告)昨儿云英让她去安澜河边看别人修桥,听见很多人都在说六姐是个天下最笨的笨蛋,离了关家拖着一双弟妹,今后可就难嫁了。 “这个……”杨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曼儿,事实摆在那儿,云英昨儿的确是太冲动了。不过想想乔木头和顾八娘做的事儿,杨氏又觉着心底堵着气没处发,毕竟,人都死了说再多也没用。 “三婶婆?”云英正抱着一chuang棉絮出来想晒晒,一眼就见着被她避开了一日夜的杨氏,叫了一声后摆出甘愿受罚的架势,等着杨氏铺天盖地的教训。 谁知道杨氏只是沉沉叹了一口气道:“云英啊,今早我去关家看了下,你才走一日,那娘俩的日子就过得差点被老天收了性命。这是不是她们有眼无珠的报应呢?” “不会那么严重吧?”云英奇道,乔木头和顾八娘偷了银子半夜逃跑身死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说报应;现在又是报应,天底下哪有这么多报应?要是真的老天有眼,现下她们姐弟三个无家可归还被村里人指指点点,那她们姐弟三个是做了什么需要“报应”的坏事。 杨氏简单将关家母子俩吃西瓜和猪肝饺子的事情说了遍,末了拉着云英回了她现在和曼儿一起住的狭小寝室,看了眼还乱糟糟的屋子,杨氏很郑重地问云英道:“以后的日子咋办?你想清楚了没有?我今日瞧着贾娘子和关平像是后悔了赶你出来,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三婶婆,我想得很清楚了,也和关家断得干干净净。我手上还有点银钱,关家以后不要庄稼,西山上小山坳租种的辣椒和挨着我家的沙地都一起给了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靠着这些,我们姐三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过许多。”杨氏面前云英无需太过隐瞒,因为过些时日雨季后修房子还需要杨氏帮着操持。 杨氏见云英意志坚决,知她向来主意大,也不再苦劝,只是伸手入怀掏了一阵,摸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云英的手中:“这个你拿着去补给关家,免得贾娘子以后寻你们的麻烦。” 银票面额一百两,算起来起码是杨氏这几年全部的积蓄,云英怎么收得下手,忙推了回去:“三婶婆,银子我还有点,不用你帮补。关平哥家也说过今后不会追究我爹偷盗银两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贾婶子和关平哥这点信誉还是要讲的。” 两人推搡了一阵,云英只好抱出了自己装银两的匣子,让杨氏看清里面还有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并着些许散碎银两才算作罢。为了这银票的出现,云英少不得又说了一遍那日被冤枉偷东西的缘由,惹得杨氏咋舌不已,这才没再继续惋惜云英离了关家云云。 云英也是特意将事情的原委同杨氏交代清楚,相信有杨氏的从中周旋,她被贾氏“赶”出关家说带来的恶劣影响定然能少上许多。现在贾氏不会宣扬乔木头“盗银”一事,李村长那也说了不会讲此事上报,对外只会说乔木头一家是在家中被洪水卷走的;再有杨氏出去混淆下众人试听,乔木头的事情也许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淡化。 如此一来,n年后万一远根在科举之路上有所成时,乔木头这件事情也不能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此时的远根哪里知道六姐已经帮自己想了这么远!暴雨之时他正在县城考场挥毫泼墨,童生试的成绩很快便公布,乔远根这个名字被挂在榜首,让无数知道他真实年纪的人叹为观止。李长海手底下就有以速度见称的车马行,自然是第一时间便得了这个好消息,远根都还没回百家集,他就有些忍不住想去李家村告诉云英这个好消息。 他都还没找到理由出门,那厢李银凤便匆匆赶了过来:“长海,李家村发大水了,冲走了好些人你知道吗?” 李长海这两天关注力在已经出了答案的童生试以及正在进行时的县试,自然不清楚李家村的事情,闻言也是吓了一跳:“你说谁被冲走了?” “我那丫鬟远慧家的三叔一家子都被水给冲走了。”乔远慧回到百家集后在李银凤的默许下同南市的乔榔头一家搭上了话,大罗氏从罗家岙人那儿听到了乔木头的消息,自然就传到了乔远慧的耳朵里。 “什么?”李长海一时都忘了云英是住在关家的,匆匆忙站起身:“小猴子套车,去李家村。” “我也要去。”不但李银凤主仆要跟着去,百家集竟然有不少人要跟着去李家村看热闹。 安澜河上的便桥让不少人望而却步,李长海却是一马当先不顾是否湿了鞋子急急忙忙就上了岸,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心急。 李村长并不在村里,李长海直接就转了步子去了关家,李银凤嘴里叫着苦,步子倒是一点没落下。 关家母子正喝了药躺在各自屋里闭目养神,小马和小梨两个下人很没原则地就请了李长海和李银凤姐弟俩进门坐了上首,事无巨细将关家这几日的事情说了个遍。 听完关家和乔家之间周折后,李家姐弟俩的神色各异。李银凤目露喜色追问了小梨道:“你说关伯母赶了那乡下丫头走人,以后和关家再无干系?” “正是。那乡下丫头走的时候太太还叫我和小马盯着不能让她带走家里的东西。”小梨来这里是得了乔远慧的暗示的,见自家小姐问话,将贾氏和关平赶走云英的事情说得是入木三分,没注意到旁边的少爷已然面沉如水。(未完待续。。) ps:感谢yzh再次的粉红!感谢烟雨风满西楼的支持 ps:亲们下月的保底粉红能不能给爱瑷呢?期待哦…… 145 纯属意外 李长海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情会突然变得奇奇怪怪来。听到云英现在的消息他好像有些窃喜,为何窃喜?他不想也不愿去找答案。但听到这消息后他最多的还是不爽。 为什么不爽?上一次来李家村,他是打定主意要让云英难堪的,可后来怎么说着说着还和她相谈甚欢,甚至在别人都误解她的时候出言相帮。当时便罢了,回去之后可是懊恼了许久,并打了主意下次见到云英非得找回场子来不可。现下这么急匆匆赶来,云英已经落魄得不能再落魄,可是这一切不是他亲手策划的,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长海,你在发什么呆?”李银凤都在一旁叫了好几声,李长海也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难以自拔,惹得李银凤直接伸手推搡了他一把。 “干什么?”李长海转头,满脸的不耐。 “长海,关伯母和关公子现下都卧病在chuang,你看我们是去镇上请个大夫过来还是想办法送他们二人去镇上医治?”李银凤毕竟只是个庶出女儿,有李长海在的地方她会尽量听取他的意见,不过提出的两个选项都有些耐人寻味罢了。 李长海闻言扯了扯嘴角,凝重的脸色重新恢复到懒洋洋:“现在回镇上请大夫不是又要耽搁好些时辰,不如让小猴子拿了银钱出去找人弄两顶软轿抬了他们母子出去,咱们家的马车不就在安澜河那边吗?另外。瞧这天气,伯母和宁远兄在李家村修养显然不太适合,眼看着年后宁远兄就要进京赶考,可不要为了一时病痛再误了科考,我记得府内还有个院子空着,不如请了二位在李府做客一段时日吧。” 李长海话里的意思顿时就让李银凤欣喜不已,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正好能用来培养感情默契。念及此,李银凤看李长海的眼神叫一个感激不尽:“既然长海都这么说了,那我让远慧去找人。只是待会儿怕是要委屈委屈你了。” “有什么委屈的。待会儿你们先走。我在祖宅住上几日,瞧瞧官府来怎么处置安澜桥一事。要是官府不出银两,咱们李府少不了添补上一些。”李长海摆了摆手,唤了外面的小猴子赶紧跟着乔远慧办事。他则一个人背着手出了关家院子施施然往李村长家漫步而行。要是没记错的话。小梨口中养鸡的人家就是不远处小山包后面的人家。 不说李银凤如何规劝贾氏以及董家人迫不及待地派人来帮着抬关家母子过河,单说李长海倒是走到了乔全家门口,也能从低矮的篱笆墙望见院子里来回走动的鸡鸭。可他就是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进还是不进? 吱呀―― 篱笆门轻轻开了一条缝,里面出来的人和李长海同时抬头对上对方都不禁叫了一声:“是你!” 门内正是不想听杨氏唠叨的云英,借着尿遁想要去沙地那边看看水位退得如何,顺便透透气,没想到蹑手蹑脚刚刚拉开门就见着一身骚包白衣的李长海站在门口想进不进的模样,惊讶之后闪身出了院门,小心翼翼重新将木门扣上,这才压低了声音招呼了一句:“李三少还真是早。”安澜河上的便桥今天才修通的吧,他这么急来干什么? 被云英撞个正着的李长海微微有些尴尬,又像是掩饰又像是解释般说道:“上次我不是说想把西瓜运出去吗?这次暴雨袭来,我特地来瞧瞧还有没有西瓜可运。” 生意上门谁都爱,如今云英手里拿着关家的土地,栽种着小半亩西瓜的沙地正是她想去查看的地方,闻言面露喜色道:“我还以为李三少是说着玩的。(..info好看的小说)” “我是那种随随便便诳人玩的么?”李长海说完,心里便想起自己不就被云英诳着入毂过好几次么;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也不好收回,只得讪讪别开了头。 “那就好。正巧我也要去看看大雨过后西瓜还有没有收成,就是不知道李三少有没有那空闲?”云英没察觉李长海的别扭,也没想到李长海为什么会到这儿直接找她问西瓜的事,心里只想着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这样的好事不抓着那才是笨蛋。 “等一等……”李长海人高腿长,隔了老远便见着关家门口抬出来三顶软轿,微微侧了身子让道路旁的山石树木遮住了两人身形。 “等什么?”云英好奇探出头,凭着这辈子完好的视力,一眼便看清了三顶软轿上的贾氏、关平和李银凤,前面开路的是李长海贴身小厮小猴子和小马,后面压阵的是乔远慧和小梨,抬人的都是本村青壮年和粗壮妇人。见状,云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让人送了他们母子去镇上,省得嚼那些舌根的停不下来。”一不小心,李长海就瞅着云英麦色的侧脸说出了先前建议的意图。 “你都知道啦,”云英斜睨了李长海一眼,见他脸上依旧是招牌懒洋洋的模样,哦了一声,也不再继续追问,只是轻描淡写叹了一句:“你去过他们家了?难怪知道要买西瓜得找我了。” 李长海当然不会去多做什么解释,瞧着那些人已经拐过小山包,微微侧开身体:“走吧。” 不一会儿,云英在前,李长海在后,两个人就踏着泥泞沿着河边一直到了往常云英涉水渡河去西山的下游。离洪水的日子过去了四天,安澜河水不再是黄褐浑浊,水位也差不多归回了原位。 裸/露在外的一片片土地上顺着水流方向铺满了青碧色的玉米,远远望去视野都比平时开阔了许多。云英一直没说话,只是埋着头慢慢走着,这一片接着一片的玉米地今后都算是她安身立命的依仗了,但此情此景看来,谁能保证明年不会来这么一场摧枯拉朽的大洪水。 “那边,是你家?”李长海也震惊于满目的苍夷,但最让他觉得破败的还是现在离河岸起码有十来丈的一摊泥土堆。 对,乔木头的房子经过河水的浸泡冲刷,几间屋子从拦腰位置塌了一地,房顶的木板和茅草经不起洪水肆虐已经不知道冲向了何方,只剩下残垣断壁如同废墟堆在原地。 “是。”云英小小应了一声,心情更显低落。 “要不然,我下次再来看你的西瓜地吧。”李长海终于是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云英才刚刚经历丧亲之痛又被关家弄得无家可归,现在让她看见以前的房屋岂不是有揭人伤疤之嫌。 “没事,已经到了。”说实话,云英心情的低落和关家没太大的关系,只是看着破败的房屋,想想总归是三条活生生的生命。 从下游渡河有一条小路,路的右手边便是属于乔木头的沙地,后来云英和乔全就挨着这沙地给关家开出了一亩多;小路的左右边地势要比右手边高,近一亩的地瓜地便是在左手边的坡地上。 洪水将小路的尽头尽数冲毁,水流也是曾经从小路上肆虐而去,因着临近河边,小路走起来分外艰难。但幸运的是,洪水在这儿遇上了一个小弯道,只是卷走了小路尽头一两丈的土地,左手边的瓜地并未损及太多。 见状,云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拉着小路旁边的青藤手脚并用就要往上爬。只是,她忘了她已经好几日没吃过饱饭睡过好觉了,以前只需要轻轻使力就能攀上去的小坡此时就像是座大山,费尽她所有的力气也只能颓丧地站在原地,还徒弄得满手黄泥沙。 云英是个神经粗的人,也是个内心无比执拗的人。越是爬不上去越是不甘心,经常独自行动使然,云英一时竟忘了身后还有李长海这么个大活人站着,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动作粗鲁地抓着青藤,以相当难看的狗爬姿势重新往上攀爬。她都忘记身后有人跟着,自然就看不到李长海那副见鬼似的惊骇表情。 李长海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现在的表情,他也知道此时的自己肯定像个傻子。 他知道云英与众不同,可从没想过她能不同到这幅模样。弓起的身子,扬起的马尾,微微发红的认真脸颊,无一不透着蓬勃生气,和印象中那些娇滴滴、怯弱弱或是凶巴巴的小姐们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你……你……”情不自禁,李长海发出了两个短促的音节,但后面要说什么他完全没了章程。 云英正用心爬着难攀的一人多高山坡,突然听到身后人声,记起了今天可不是自个儿一个人出门,一闪身,脚下便失了分寸,手上也没了力气握住青藤,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尖叫,整个人就从半人多高的地方往下落。 “接住我……”不同于其他人一路尖叫到底,云英直接就叫出了这三个字,让李长海下意识往前一步伸出了双手,稳稳将她的身子接入臂间,但他也因为承受不住突来的冲力重重半跪到了地上,上半身和云英身子来了个亲密接触。(未完待续。。) ps:明天月初,有多少人愿意把保底的那张粉红送给爱瑷呀? 咳咳,要求不高,过2晚上就加更一章 146 无理取闹 说实话,李长海十七年的生命中也不是第一次抱女人,女人的代名词无非就是软玉温香、柔若无骨,多抱那么两回也就觉得都是那么回事,现在几乎能做到坐怀而不乱。 只是…… 云英才不过十三岁多,葵水未至、身量也没长开,还因为经常做粗活儿身子不如一般女子温软。 可就是这么一副稍显结实没什么玲珑身段的身子,却是让李长海心里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来,清清爽爽的味道一个劲往鼻子里钻,柔顺的发丝从脸上划过带来丝丝麻痒,一直痒进心底。 “还好你接住我了,不然直接骨碌碌滚到河里去了,别人知道还以为是我想不开呢。”云英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利落地推开李长海翻身站到了地上。 李长海拍了拍衣摆,怅然若失,听她一调侃也顺势问道:“你会想不开吗?” “有什么想不开的,他又不是我生命的全部。”云英转身懊恼看着斜坡,转过了话题:“李三少爷,现在这些庄稼才是我的全部,可都指着你给个好价钱。” 李长海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懒洋洋的表情,单手抓着青藤脚下用力便攀了上去,复将树藤丢到云英面前,这才慢腾腾道:“只要货好,价钱嘛好商量。” 西瓜这玩意儿在百家集乃至朝日城整个范围不说独一份起码也算个稀罕物事,货物好不好云英是心知肚明。拉过树藤,让李长海拉了她上去。 这片沙地里的西瓜在露天自然躲不过大自然疾风骤雨的肆虐,被浇得七零八落,检查之后,云英摊摊手遗憾地宣布,地里怕是有一半的西瓜宣布没救了,还剩下一批后种的约莫能收获百十个。 认真做事的人最有吸引力,更何况李长海刚刚发现自己对云英有点那个意思,更是觉着在田地里穿梭认真检查瓜果损失的云英真实自然纯朴可爱。听了云英说收成不好,自然而然就站在了云英这边回道:“自古物以稀为贵。越是数量少越是能叫得起价钱。所以。你这儿的刚刚好,我全要了。” “那敢情好。”云英对生意着实没太大的天份,一向奉行简单不吃亏便成,也该她好运。刘大掌柜兄弟俩都因为些误解对她礼遇有加。现下李长海本身财大气粗。也没打算做个黑心商人。 许是知道云英最近缺钱,李长海给出了一百两银子的高价,且云英只需要西瓜成熟时通知他派人来摘即可。半分心也可以不用操。 一亩地种高粱,撑死了一年就五两银子收入;现下李家村人种玉米,高的像云英直接卖给珍味居也才二十多两银子;辣椒和胡豆、菜油的收入也不会超出五十两银子,就算这样,云英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李长海给出的价格不禁让她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哪里能卖到这个价格?” “我不都说了物以稀为贵吗?若是明年这一片都种上西瓜也不一定出得到这个价格。”李长海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随手抽了一张五十两面额银票给云英:“这个是定钱,这里的东西可不能卖给别人,珍味居也不行。” 要不是他找上门来,这些西瓜云英还真的只有交给珍味居来销售,不过珍味居的缺点就在于速度,像豆瓣那样放得越久越香的食物倒还无妨,这西瓜可不能耽搁那么久。再想想李长海的话,就像是第一年的辣椒卖出高价一个道理,以后就是想多卖点银两估计也难。当下也不墨迹,点头收下了银票,建房子她是打算一步到位,手边上还剩了一百多两用完可就没了,这个时候能抓点收入就算一点。 云英倒是因为李长海的到来阴差阳错躲过了一场口舌之灾,被人抬着要往村外走的贾氏母子可就没那么清闲了,此时都还被人给堵在便桥桥头不准他们上马车,哪怕李银凤出马也是敌不过罗氏的无理取闹。 话说为何罗氏会好巧不巧将贾氏母子给堵在了桥头,这事儿还得从暴雨第二天说起。 不管乔榔头这人怎么爱耍小聪明他也是个有孝心的儿子,大雨过后因为担心老父亲的身体硬是冒雨回了李家村,可惜安澜桥冲毁,他便只有在河对岸问问消息,正巧那日有人在断桥桥头搜寻乔木头夫妻俩的踪迹,一来二去的便将乔木头淹死一事说给了他知晓。自然,对于乔木头真正的死因,那村民回答得语焉不详,毕竟有些事情没个定论不八卦的人谁也不敢乱说。 罗家岙当时也有人在,有的知道乔木头和乔榔头既是兄弟也是连襟,便开了玩笑说乔榔头今后日子怕是艰难了,毕竟乔木头一死,他这个二伯和大罗氏两个要是放着孩子不管那可就真的没人性了。 人性值多少钱乔榔头不在乎,但面子总是要顾念的,别人都这么说了,要是放着远根和曼儿不顾,乔榔头指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未雨绸缪,未免事情落到身上了没办法应对,乔榔头那日回去就开始冥思苦想,都快把头发抓掉了也没找着合适的办法能把远根和曼儿推出去。 最后还是大罗氏心眼多,一下子就想到了云英的头上。关平好歹是个秀才,关家在李家村如今那也是以良善大方出了名,她就不信打发了两个孩子去投奔他们六姐会没消息。 想好了对策,两口子欢欢喜喜送了乔远福去了县城参加县试,这才双双赶到李家村村口,打主意便桥一通便回去在乔成银和李氏面前吹上一阵风。 可便桥倒是通了,李村长和一些急于去镇上的人也匆匆忙走了,夫妻俩正要过河又被告知河对岸贾氏母子要先过来,这一耽搁,候在边上的修桥工人便说起了今早新得到的八卦,云英被贾氏母子给赶了出来,言下之意都挺遗憾的。 向来以小人之心思考事情的大罗氏心理顿时就阴暗了起来,再看过了河的贾氏身边有穿着富贵的李银凤嘘寒问暖,按照她自己的心思一番思量后便冲了出来。 “好你个贾氏,枉我们家苕花从九岁就在你家做牛做马,现下你们攀上了高枝就想把苕花给甩开,甭想!” 大罗氏一直待在百家集,乔木头的真正死因她还不是太清楚。而且,就算别人说了乔木头是偷了东西逃走时失足落水估计她也不相信,乔木头在她心里那就是个怂货。见贾氏这样子自动就脑补成了关家是攀上有钱人家了,不分一杯羹又怎么甘心。 贾氏本身就有气无力缩在简易的软兜上,被大罗氏这么一冲,差点从软兜内翻下来,好不容易才在李银凤和小梨的帮助下稳住了身形,却是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反驳大罗氏这出了名的不讲理泼妇。 她的沉默在大罗氏看来就叫心虚,大罗氏更是骄傲得如同一只孔雀,扬了扬脖子:“大家快来看呀,这母子俩多不要脸。李家村谁不知道苕花人勤快能吃苦,做饭洗衣种地哪样不是她在做?不就是长得差了点,家里每个帮衬的亲戚吗,难不成就让你们这么糟蹋。想走,没那么容易,先安顿好了苕花再说。” 大罗氏一边说着一边往白白胖胖的李银凤身上瞄,在镇上生活这么两年,李银凤身上的行头值多少钱那是一看一个准,往往这样富贵的人家就是随手赏出点物件来那也能换不少银子。她可是看得真切,这娇滴滴白胖胖的小姐服侍贾氏那个尽心啊,一双眼睛看向后面来的关平几乎柔得滴水,没有猫腻那才是怪事。 果然,一听到这话,李银凤发话了:“你想怎么样?”不能怪李银凤这千金大小姐亲自开口,乔远慧和小梨走在队伍最后,现在都还在便桥上没办法挤过来帮忙,这也是她一个娇小姐亲自帮贾氏擦汗理衣服的缘故。 “我想怎么样?”大罗氏上下打量了一番李银凤:“看你也不是容不得人的,咱们家苕花跟了关平这么几年,好歹你们也该给个姨娘的名分给她。如今苕花爹娘过世,留下一双弟妹该不该你们照拂。” “本小姐自然不是没容人的雅量,只是你倒是要好好问清楚你那好侄女值不值得让关公子纳她为妾,他们姐弟三个又该不该让关伯母继续照拂。”李银凤也不是吃素的,带贾氏母子两个上百家集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关平将关系更进一步,如今见贾氏被大罗氏追问无言,当然要趁着这时机勇敢站出来了。 “哟,承认了吧,承认了吧!”大罗氏一脸唏嘘模样:“要是你没有那容人雅量也就算了,只是咱们苕花今后可要怎么活哟……”大罗氏的脸上就差没写着让贾氏或者李银凤掏些银钱出来打发她了,可是坐在地上大腿都才拍了两下,那厢乔远慧就从关平乘坐的软兜后转了出来,气急败坏地叫道: “二婶,你干什么呢?还不起身。你当你那好侄女怎么被关家太太赶出来的?那是三叔不要脸,偷了别人关家的银子偷跑摔河里淹死的。” “啊――”大罗氏一时怔住,这话她不是第一次听,但从乔远慧嘴里说出来指定不会是假的。(未完待续。。) ps:感谢ijian的打赏感谢ple111122的粉红。 147 新的开始 乔远慧一向是个心思重的人,大罗氏斥责贾氏她原本可以早早站出来的,可她非得要等到大罗氏将李银凤和贾氏都问得哑口无言时才站出来,这当中的讲究可就只有她一个人知晓了。 原本村里的对乔木头之事知情的人也因着有李村长的嘱咐并没有大肆宣扬,可现在被乔远慧一嚷嚷,先前一知半解的村民脸上立马就出现了顿悟的神色。 只是,大多数村民的思想都挺淳朴的,想着乔木头和顾八娘虽然犯了错,但已经用了三口人的性命抵消,死者为大,大家也都默默没说话,只是热切关注着大罗氏听这番话后会是什么反应? 大罗氏的脑筋转得飞快,要是乔远慧这妮子没说谎的话,人贾氏没追究乔木头的偷盗罪责,只是将云英赶出关家门已经算是宽宏大量了。想到此节,大罗氏不由转身狠狠瞪了乔榔头一眼:死男人,成天在外面跑都没问出个准信来,这下子,被逼在这儿骑虎难下了吧? 不同于她的尴尬,李银凤听乔远慧这么体贴说出她这大家小姐怎么也说不出来的话,顿时就心花怒放起来,也迅速找出了对付大罗氏的办法,神色一整,端出一副断公道的架势,千金大小姐的气派油然而生,斜睨着大罗氏嗯了一声道: “有些事情的确你该给你侄子侄女们做主。父债子偿,本来贾伯母还说看在云英在关家几年的份上,这笔债就一笔勾销。你现在既然要一竿子揽在身上,那倒是要好好谈谈了。” 大罗氏此时要是还不知道李银凤的身份那就枉费她生着一双还算犀利的眼睛,乔远慧都乖乖立在李银凤身边了答案还不明显吗?可就是因着这明显的答案,大罗氏差点瘫软在地。还以为就是一般的大家小姐,顾念着身份面子能够随随便便扔点东西给自家,现在怎么办?李家小姐能够和别的人比较吗? “李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并非要把苕花姐弟的事情给揽在身上,只是觉着苕花和关家小哥那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就算是关家人想要休了苕花什么的,总要等我们这些个亲人回来做个见证的吧?还是……。(..info)这婚约都还没取消。关家娘子想抛下苕花不管不顾吧。”乔榔头见媳妇的撒泼打诨不管用,立马上前打起了圆场。 贾氏歇这么一会儿总算缓过些精神来,冲着乔榔头有气无力得摆了摆手:“你们家的苕花和我们关平当初没定下婚书,她只算是借住我们家。这几年也多亏了她帮着做些家务我才轻省些。就因为这个。这次的事情我不想多追究。你要是觉得我不继续照顾苕花几个不够道义,那你们夫妻俩就去接了她们去镇上。” 末了,贾氏见着关平面色青白得被人抬到马车上。那虚弱不堪的样子看着都让人心惊,哪里还有心思和乔榔头辩驳,直接扯了李银凤衣袖一把:“李小姐,真是麻烦你了。” 换做旁的普通妇人和李银凤这么相处绝对会诚惶诚恐,可贾氏是什么人啊,曾经的京城名媛,李银凤这样的大家小姐在她看来才觉得相处起来自由自在些。 李银凤见她如此随意招呼,心下便是一喜,回头命令了小梨和乔远慧双双侍候着贾氏上了马车,转身对上大罗氏夫妇又是傲气凌人:“既然关伯母不愿再计较苕花姐弟欠债一事,你们也好自为之吧。” 不好自为之还能怎样?乔榔头夫妇只有灰溜溜让在一边,让在李家村人眼中如天人般的李家小姐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李小姐的马车刚刚消失在远处拐角,桥头的村民们立马将乔榔头夫妇围了起来。 “榔头,你真要帮着木头养苕花三姐弟啊?” “榔头媳妇,我下次要去你们家春草纺买些布料,你能让你儿媳妇给我少点不?能啊,嘿嘿,我告诉你个事情,其实我听顺嫂子说,人关家其实想让你们家苕花做妾的。关家小哥才十六就是秀才,什么时候考了举人做了官苕花不就熬出头了吗?哎,瞧你家木头都做的什么事!” “就是就是,亏得关家娘子不计较,要不然苕花姐弟三个可就完了。还好你们家远根已经考过了童生试,不然耽搁一年又得多花多少银子。” “切,你们道关家娘子怎么不计较。就算是乔木头偷了再多的东西,难不成还抵得过李家的家财不成?关家娘子那是明摆着抓着高枝了,还计较那几个银钱干什么?赶苕花出门是为了啥?还不是怕李家小姐心里不舒服。你们说,谁家的小姐还没嫁过去男方就有个童养媳妇长大姨娘人不被气死。”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说什么的都有,有李家小姐高调带着贾氏母子去百家镇这一出,原本村民有些唾弃云英姐弟三个有个做小偷的爹的,现在却是有少数几个同情起云英被贾氏一脚踢开起来。 不管别人怎么想,生性悭吝又有小聪明的乔榔头和大罗氏是绝对不想接手苕花姐弟三个的,从村民围困堆里挤出来后,夫妻两个第一时间回了乔家老院子。看过了家里没什么大事后,乔榔头给了李氏五两养老银子,两口子就像是怕谁追着似的连饭都没吃一口就急急回了镇上。 李长海看过了西瓜地之后独自一个人到了村长家,被当做上宾接待后胖胖的李村长就从镇上回转,李长海也不墨迹,直接掏了一百两银子用于重修安澜桥。李村长本来正发愁此事,李长海此举不吝于雪中送炭,激动得当时就想给李长海跪下来,直接把李长海吓得拔腿就走。 云英送走了李长海,查看了河流深度,干脆回家拿了条裤子趁着没人瞧见淌过了河下游,进了荨麻地里换上裤子,找了根树藤绑在鞋底防滑,踩着泥泞飞快到了西山坳,却是发现一个让她瞠目结舌的场景。 下雨之前,地里还剩下约半亩成熟的辣椒,一场两天一夜的暴雨后,她以为剩下的辣椒估计全都被水给发泡腐烂,已经做好了来扯掉全部辣椒的准备。没想到现在看到的和想象完全是两个样子。 每一株辣椒都高达她的腰部,硕果累累的辣椒树原本该在风吹雨打下像对岸沙地的玉米一样伏在地上,谁知道现在每一株辣椒树旁边都擦着一根结实的小树枝,足以支撑着辣椒在风雨后也维持着直立状态,上面红彤彤的辣椒也不至于泡在泥水当中。 让她目瞪口呆的还不止是一颗颗直立的辣椒树,而是在辣椒地边缘坐着的胡三和胡蝶两兄妹。 “你们怎么在这?”云英大步走了过去,这才发现兄妹俩面前摆着十来颗断裂的辣椒树,他们两个正动作笨拙地往一个竹筐里摘辣椒。 “云英姐姐。”胡蝶见着云英也是又惊又喜,“你是怎么过来的?我和三哥在山上见到下面河水好深,本来想进村子找你的,三哥说出去不了。” 当然出去不了,那片荨麻林可不是吃素的,正确的路线现在村子里除了久未上山的关平外就云英和乔全知道那块松动的石板在什么位置,别人就是想出入也难。 胡三的样子傲傲的,云英的到来并未让他停下动作,鹰隼般锐利的眼神扫了云英微微沾湿的裤腿,抿了抿唇,看得出,他是不赞同云英涉水而来的举动。 不知怎的,云英就是看不惯胡三这傲娇的模样,不管之前他是什么身份也该看清现下的窘境了啊,还拽得一副二五八万的样子有什么意思。于是,云英也装作没看见他似的,只拉着胡蝶小姑娘说话。 “胡蝶,是你帮着给辣椒弄上支撑杆的吗?姐姐简直爱死你了。”要知道,这山上起码还能收两三百斤辣椒,又是几十两银子入账,怎么不值得她欣喜一番。 谁知道胡蝶偏着头伸手指了端坐在石头上的胡三,骄傲回道:“是哥哥。胡伯说担心山下发大水冲了庄稼,可他们一家子都不敢翻过山梁。哥哥就带着我过来了,见到这些红椒倒在地里,哥哥就砍了树一颗颗支了起来。我哥哥很厉害吧?” “呃,”云英扫了一眼胡三,犹记得他身上刀伤很吓人,这么快就能随意走动了吗?于是,转头很严肃教训胡蝶道:“胡蝶是个好姑娘可不兴说谎,你哥身上带着伤哪里做得了重活。你放心,就算你哥哥只会吃白饭,冲着你这么能干的份上姐姐也不会赶你们走的。” 云英这话可就带着一丝看不起人的意思了,坐在地上的胡三从高挺的鼻子里嗤了一声,突然站了起来,雄壮的身形压迫力十足。只见他从腰间摸出一把乌漆抹黑的匕首,反身就削向身后一颗大拇指粗细的不知名小树。虽然动作连贯性不强,但也没花多长时间就将小树上面的细小枝条给切除干净;再一切一削,半人多高的树干就变成了整整齐齐的三段。 斜睨了云英一眼,转身将其中一段插在了一株辣椒枝干旁,淡淡瞄了眼胡蝶,就见得小姑娘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蹲下身子拉了其中一根辣椒枝条缠在木棍上,大功告成,兄妹俩同时对云英挑了挑眉。同样的深目高鼻,都带着同样骄傲的味道。(未完待续。。) 148 用工契约 胡三和胡蝶兄妹俩如出一辙的表情逗乐了云英,伸手摇晃两下支撑好的辣椒树,发现这办法还挺好用的,斜睨着胡三不可思议地赞了一句:“哟,不错啊,总算没白花我那么些银子,还有点利用价值。” 这嫌弃的语调让胡三听着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欠你的我会做活儿还给你,但休想让我们兄妹俩签下卖身契。” “正巧,我也不喜欢逼着谁签卖身契,不过你要是想继续在岐山待着还是必须和我签署一个用工契约。”一个乔全又要做自家的活儿还要帮云英做事,就算云英帮忙一年下来也是累得慌,云英早就有打算增加一两个人手,看胡三这身板,一个应该能顶俩了吧。 “什么是用工契约?”胡三没听懂云英的意思,涉及了自身利益,便顾不上继续保持傲气,一本正经问了出来。 “很简单,目前你欠了我十三两,哦,不,加上我为了救你没做成的生意赔了好几十两,以及胡叔来来回回奔波的辛苦费,这笔帐起码得算……”云英飞快在心里盘算着,白捡来一个虎背熊腰的下人当然要尽量压榨了,这二年,手里没钱,心里没底啊。 听云英越算越离谱,胡三墨黑的浓眉拢到了一处,锐利的鹰眸闪过不耐:“我是问你什么是用工契约,你扯这么多干什么?” 这点云英倒是理直气壮给扔了回去:“不先算清楚你欠了问我多少我怎么知道这合同应该怎么定!” 两人的口气都有些重了,旁听的胡蝶小姑娘满脸惊惶,可怜兮兮地拉了下云英的裙摆,“云英姐姐,你不要骂哥哥好不好,胡蝶会帮你做很多事的。要是我们能找着我们的家人,我让我父……爹爹赔给你好多好多钱,让你住上大房子,买十个八个下人随便你怎么用怎么骂……” 说着说着。小姑娘双眼红红的,大有云英继续骂她哥哥一下她就开始水漫金山的势头。最怕别人哭的云英下意识打了个寒颤,手忙脚乱安慰道:“姐姐哪里有骂你哥哥?是在和他商量,商量你知道吗?就是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找出处理事情的最佳办法。”说到这儿。云英不由气结,貌似胡三的口气才是不好的那个吧,为什么这小丫头不去说她哥哥语气硬邦邦像是冰冻过似的反而要找自个儿的麻烦呢? 虽然是这么想的,可云英还是给胡三使了个眼色,意思让他帮着安抚他爱哭的妹子。 谁知道胡三只是伸手拍了拍胡蝶的头顶,继续硬梆梆回一句:“什么是用工契约?‘ “和卖身契差不多,”云英刚说了半句就发现胡三捏紧了拳头,胡蝶眼睛里又包满了泪水,忙快速解释道:“都别激动。这契约不需要你们卖身,只需要帮我做事。我给你开工钱。但为了制约你我双方都按照规定做事中间就需要一纸契约来掣肘。” “工钱我不要你的,你供我和妹妹吃住就行。”胡三倒是挺干脆的。在岐山别庄住了这么些天他当然清楚了云英其实并非岐山的主子,至于为何胡伯一家子要奉她为主,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不过,这些事情都和他没多大的干系。自己都自顾不暇谁还能管别人闲事。 “只管吃住这样无良的事情我怎么做得出来!而且不是有句俗话说得好‘想要牛吃草就得让牛吃饱’吗?我可不想你消极怠工。”云英极是大义凌然,为了双方合作共赢,接着又给出了胡三每月一两银子的工钱,而小姑娘胡蝶则是每月五钱银子的工钱。 她当然不可能无端就这么大方,两人这些时日的开支全都被她算到了一处,总共多达三十五两银子。就算兄妹俩每月一两五银子的月钱算是不错,那也得给云英打上两年多白工。 而被云英比作“牛”的胡三并未因此生气。相反嘴里无声重复了她那句“俗话说”。这么有寓意的俗话胡三自认还没听谁说过,也不知她哪里来的这么多新鲜词。 三人在地边上一同摘了会儿辣椒,胡蝶有意无意问了些云英家里的事情,云英这单纯的性子根本没注意到胡三在一边竖起耳朵,简单蒋家里的弟妹给说了一遍,别的她没兴趣多说。相信以后兄妹俩自有决断。 “你说的什么用工契约我没意见,不过既然是和你签的契约,我们再待在岐山就不太好了吧?”云英看天色渐暗准备回去的时候胡三冷不防地提出了这个要求。 “怎么?山上住着不好吗?胡伯一家子为人都不错的。”现下云英可没地方拿给两个人住,依旧想把两个人打发在岐山住着。 “我们是和你定的用工契约不是和岐山主人定下的。”胡三的态度很坚决,让云英摸不着头脑。小声嘀咕道:“不是住得好好的吗?你又抽的哪门子风。” 不管她声音多小,胡三也听了个清楚,神情一凝就想反驳回去,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抿紧了唇重重说了句:“反正今天你要是不带我进你们村子我自己也能找得到,大不了待会儿挨家挨户问去。” 想象那个画面,云英不得不举起双手投降:“好了好了,真是服了你们两个了。跟我回去也好,左右这几日事情也多得很,要是不怕伤势加重就跟着吧。不过先说好,若是有人问你们两个的来路,记得说是我买的下人,之前是在镇上住着,今天才被我领回来。” 有这两个拖油瓶,云英不得不从河对岸遮遮掩掩绕到断裂的安澜桥处,这才拉着胡蝶在前面领路出现在便桥桥头。此时的便桥早已是人去场空,倒是免了见人就解释这一关。 过了安澜桥后,云英故意带着兄妹俩绕到了村长家前的空地,不出所料,晒坝里以村长和村长夫人为中心零零散散站着不少李家村的男男女女,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云英三人的到来瞬间便让全场静了下来,人群中和村长媳妇站在一起的杨氏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戒备地看着比李家村任何人都要高壮的胡三,拉了云英问道:“苕花他们是什么人?” 情急之下出来的“苕花”两个字明显让胡三的嘴角闪过一丝戏谑,学着胡伯在云英面前的样子垂了头,让云英自己解释去。 “三婶婆,前些天贾婶子不是说关平哥要去京城会试一个人不安全么,让我去给关平哥买个下人陪着去……”后面的话不用说村里人也能解读出来。 后来,李家就送了一男一女两个下人来关家,他们都还说李家怎么这么大方,村长可都帮他们家这么些年了也不见送个帮手,关家母子凭什么就能得到俩。不过有李银凤在便桥处对关平母子的维护,一切疑问都找到了答案。 杨氏当即就跺了跺脚:“你这妮子也太实诚了吧?这个年景买两个人花了不少银子吧?你婆婆……啊,不是,关家娘子人家都摆明了不要你拖他们家关平的后腿,你干嘛还要傻乎乎把两个人领回来?转手卖给陆嬢嬢不是还能换两个银子吗?” “三婶婆,你放心。你没看见这大块头走路还没我利索吗?他身上带着点伤,原本想着买他花不了几个钱,放在家里养到明年和关平哥出门看着都能吓唬跑强人,结果因为他身上有伤,只花了少许银子不说还免费送了个丫头,这样的好事情到哪找去?现在关家虽然用不着他们兄妹两个了,可你也知道贾婶子把沙地给了我,远根那儿还有我爹留下的几亩沙地,总要有人帮着做事吧,所以我做主带了他们回来。” 云英倒是顺溜地说出了回程时想好的说辞,杨氏却不怎么赞同,当着在场许多李家村的村民直言道:“就下游那合起来不到五亩的沙地谁不知道没什么收成,今年涨一回水还把土地全都给淹了。要是靠着那块地想要养活你们三姐弟都难,更别说现在还添了个大块头。云英,你听三婶婆一句话,把他们两人转手卖了换成银子放身边做嫁妆。你们三姐弟就安心住在你全叔家,以后重新擦亮眼睛找个稳妥人家才是正理,别操心什么种地种花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杨氏这番话多是说给在场的李氏听的,刚才村里人听村长说李家少爷出了修桥的银钱都挺高兴的,就李氏在边上不识趣说李家少爷那是看在她们家远惠的份上云云,同样是孙女,见着云英回来,李氏就往人后躲了去。 “杨三婶,你这话说得倒是不太对了。苕花这丫头长得不咋样,脸上还落着伤,又被退过亲,以后怕是不好嫁人了。你倒是心地好不说啥,人家乔全的新媳妇不会有意见么?”董家老大的媳妇向来有一句说一句,上上下下把云英给嫌弃完了,末了还不忘幸灾乐祸:“你就让她留着这蛮子吧,搞不好今后乔家姐三还得靠人家养着呢。也算是关家娘子发达了给苕花留了条后路。” ps: 这是补更,一字一句用爪机敲出来的,说多了都是泪啊!不说了,休息手指头晚上回去才有精力更新 149 打算未来 正如董大媳妇所说,云英也不想麻烦乔全,独立是她早就做好的决定,即使是众说纷纭也无法改变。(..info无弹窗广告) 倒是一旁的胡三眼中神采一变再变,隐隐已是带着怒意,这怒意来势汹汹,但却不是针对胡说八道的村民,而是村民口中那素未相识的关平。 云英说话之时的处处回护以及村人提及时的赞誉都让他产生一个疑问:既然是这么个优秀的男子,那为何在云英需要他时不见踪影,更没从别人口中听到他对云英这个“小未婚妻”有半点维护之情。 终于,在杨氏再一次提出让云英卖掉他们兄妹以减轻负担时,胡三忍不住开了口:“怕被水淹没那就改了河道加高河岸便是,我看过了河流后自然会想办法不让河水继续泛滥。” “我什么我?你要说‘小的’。”杨氏为何要强烈要求云英卖了胡三,还不是因为胡三的大个儿看上去就可怕,云英不过是个十三的小姑娘,哪里降得住这样的壮小伙,瞧吧,这做人下人的一开口就不尊敬,她这个婶婆劝不过侄孙女,帮着立立威还是行的。 不过这壮小伙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口气倒是蛮大的啊!杨氏相信自个儿的眼光,这壮小伙可不是简单人啊,“小伙子,口气别那么大,河流岂是人力可改变的。” “婆婆,我家哥哥很厉害的,他不但能让河流改道,还能让沙地变沃土呢。”胡蝶生怕云英在杨氏的撺唆下真的卖掉自己兄妹俩。鼓起勇气拉了杨氏的袖子急急辩解道。 胡三阻挡不急,狠狠瞪了妹妹一眼,转眼看向云英却是发现她没什么表情变化,松了一口气;倒是杨氏等人听了胡蝶小姑娘的辩解齐齐大笑出声: “哈哈哈,小姑娘真逗!能做到这些不是神仙就是妖怪,你家哥哥是哪一种啊?” 胡蝶被人问得满脸通红,又有哥哥警告的眼神在前,不敢继续辩解露出更多端倪,只好咬着唇,眼看着泪珠儿就要哗啦啦往下流。 大多数村妇都是做娘的人。见着长得粉雕玉琢分外可爱的小孩子露出这幅泫然欲泣的模样都舍不得继续逗她。忙这个一句那个一句劝了起来,村长媳妇还进门去给胡蝶抓了一把糖果。 云英趁此机会对杨氏小声说道:“三婶婆,这胡三可是有一身的好力气,也会打理庄稼。有他妹妹在正好能牵制住他。而且眼看着我想把沙地给腾出来选地方重新盖房子。家里没个主事的成什么样子?我可不想再耽搁全叔了。” 乔全看上的小寡妇家里还有几亩庄稼。大雨过后正是上门献殷勤的时候,可不能因着云英家的事情再误了终身。云英这是抓着了杨氏的命脉,杨氏无奈。只好点了点头:“那留着看看吧。回头我让曼儿盯着些那小姑娘,可别花了银子被人给跑了。” 两婆孙在女人堆里说了一些话,那厢胡三倒也没闲着,听村长和村里几个壮丁再说修桥的事情便自动自发凑了上去,听着听着忍不住对村长大人设计的桥体诟病不已,伸手在一旁捡了根树枝,在村长按照原本的安澜桥画出来的图形上添了一道拱形,道:“村长画的这幅桥倒是极好,但若是这处做成拱形,即便是上游河水中再夹杂着树枝草堆也不怕挤在桥墩处发生同样的垮塌。” 胡三年纪虽然不大,但那身形和严肃的长相都显得很老成稳重,加之李村长本来就觉得自己画出来的桥梁模样和之前没什么两样,怕是经不住下一次这么大的洪水冲击;然胡三加的这神来一笔恰好解决了他之前的思虑,不由抚掌赞了一声妙!抬眼再看胡三时便带着一丝欣赏:“小哥像是深谙此道啊?” 胡三愣了愣,随即坦然回道:“以前家境好时层专门跟着修桥建河道的师傅学过一段时日。.info[]” “难怪,难怪……”李村长欲言又止,眼神看向了女人堆中和杨氏坐一块却是没怎么说话的云英,云英这孩子他一直就知道极有主意,家里都还放着如今她们姐弟三个单独的户籍和地契。 胡三也随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心知肚明他是怎么想的,便顺水推舟道:“村长大叔,进村前我就听云英……小姐说您心系村民为善一方,今日见您为了修桥如此费心,小子不才,虽然身为云英小姐家仆人,倒是也想为村里尽一份心力,若是改日建桥之时有用得着小子的地方但请吩咐。” 李村长眼前一亮,笑出了满脸褶子:“真的吗?只是你能做得了主吗?” “我家小姐身为李家村一份子,修桥之事没能力出钱,出点子力气又算什么。小姐身娇肉贵不便做事,小的自然要为主人分忧解难。再说了,村长大叔您是一村之长,只需要您给小姐打声招呼便是,不耽搁小子做主家的事情帮帮忙算什么。” 要是云英知道胡三和村长说话这么顺溜还会拍马一定会大呼不公平,胡三这小子在她面前什么时候这么能言善道了,就差没从鼻孔里哼气来应对她了。好不容易说服了杨氏同意她“养着”一对兄妹闲人,也让胡三兄妹俩在村里人面前过了明路,云英的目的已经达到,便想着开溜了。 她想走,可现场那些爱好八卦的女人们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刚刚站起来就被董大媳妇给拉了下去,“苕花啊,董大婶问你,关家的银钱究竟有多少啊?你那婆婆……啊不是,是你贾婶子屋里箱子究竟装了多少物件?” “不知道,我没看过。”云英对此三缄其口,难道告诉他们,除了几套衣裳,贾氏的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是那几件首饰也是她卖了豆瓣酱在镇上打制的。这些话,过了就过了,当时的全心付出让人知道只有更多的嘲笑而已,伤怀,埋在心底便好;错付真心,自己知道就好。 “李家小姐怎么会和关平凑到一块的?是关平在朝日城的时候吗?”又有个八卦的婶婶凑了过来。 云英都快被这些一个比一个难堪的问题弄崩溃了,英气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还要在村里生活,她又做不出来掀桌而起的愤怒举动,饶是心思再单纯、承受力再强也没办法把自己的疮疤生生揭开啊。 “苕花啊,以后你的日子可咋过?名声不好,没有嫁妆,还拖着累赘,哪家公婆敢做主聘你回家?你嫁不出去不打紧,后面如花似玉的茶花和草根怎么办?” 又来了,又来了…… 云英终于忍不住了,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嫁不出去就不嫁!要是真的找不到人家要我也不劳诸位婶婶婆婆们担心,到时候花银子买一个男人来招赘!” 云英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大,而且正逢胡三走过来想要解救眉头紧皱的她脱离人堆,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 买个男人来招赘!这句话只是云英被吵得急了胡乱说出来的,可这时候见着胡三才突然想起,这货不就是她花了银子买回家的吗? 胡三也愣住了,云英的这个宣布太让人震惊,以至于向来胸中有沟壑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愣了片刻后挺坚决回了一句:“我是不会入赘的。” “苕花说什么傻话呢,这才十三,都还没及笄呢。有三婶婆在,哪里会给你找不着个好婆家,以后可别说胡话了。买来的人始终都是没田没地没恒产的下人。”说到下人,杨氏还特意瞪了胡三一眼,就像是警告胡三莫要起什么坏心肠似的。 胡三撇了撇嘴,他见过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没有上百也起码好几十,自荐枕席的那些个随便拉一个出来也比云英强数倍,想他堂堂一个……又岂会给一个乡下土妞入赘! “哎呀,我们都知道苕花这是在生气咱们这些人为老不尊呢。乡下人说不来那些弯弯道道的话,杨三婶也莫要放在心上,有你们一家照拂,苕花姐三的日子不会太难过。”村长媳妇见杨氏露不悦,也知道村里这些平日里没什么消遣,这些婆娘们聚在一起越说越过了,连忙出声打起了圆场。 有了这个插曲,村长门前的这次聚会也算是到了头,晓事的男人纷纷拉了自家婆娘告辞而去,云英便也趁机唤了杨氏出门。 杨氏知道云英这是有什么事情要讲,也就将手里的绣活交给乔齐媳妇先带回去,她则随着云英来了乔全家。 添了云英的乔全家都还不显得拥挤,可又多了高壮的胡三和不哭就挺活泼的胡蝶,这个小院落顿时就热闹拥挤起来。曼儿和胡蝶两个小姑娘经过最初的互相惊艳后很快熟悉起来,相约到了后院去看鸡看鸭子去了。 乔全和胡三两个沉稳的大小汉子坐在堂屋前的弄堂里大眼瞪小眼,都在衡量对方是否值得信任。 云英和杨氏懒得看两个男人别扭的“真爱”,婆孙俩在灶房做起了晚饭,云英也说起了找杨氏来的主要目的。(未完待续。。) 150 开始建房 云英的当务之急自然是拯救庄稼、修房建屋了。 查探之后,云英为自家的损失做了个总结,沙地里的庄稼虽然都被洪水冲得东倒西歪,但因着正是秋收时节,损失倒是没想象当中严重,珍味居那边需要的用量也能按时交出。西瓜虽然减产一半,但因着李长海给出的价格不差,修房子的本钱也就回来了。 云英找上杨氏正是要问附近村子里有没有什么修房建屋口碑较好的工头。杨氏听了后倒也没推诿,第二天就帮着云英寻了柳树屯一个叫柳善的工头。 柳善来时,云英正打算带着胡三姐妹和曼儿去沙地里收玉米,只好将背篓交给胡三,让曼儿带路领着两人过去。没想到曼儿和胡蝶手牵手出了门,胡三却是自动自发回身坐到了弄堂角落里的一根板凳上,如无意外,云英和柳善便会在这儿商量事情。 “柳师傅,这是我侄孙女云英。这次建房的就是她家,有什么你和她谈就行了。”杨氏给双方做了介绍,旁边的胡三她也不知道怎么介绍,便示意云英接过话头。 柳善做了一二十年泥瓦匠,如今手底下有那么二十多人,也算是个有远见魄力的人。听了杨氏的介绍虽然有些犹疑,但还是对云英善意地点了点头。 “柳师傅请坐。”云英瞪了一眼趁机偷懒的胡三,抬脚在他脚背踩了下去,“还不去给柳师傅倒茶。” 胡三没什么动作,对他来说,云英的举动和搔痒没什么两样,没理会云英的话,反倒是转头问了柳善道:“柳师傅既然是修房建屋的老师傅,可知沙地上建房有什么规矩?临河建屋又有什么讲究?” 这话没将经验丰富的柳师傅问住,倒是让杨氏和云英摸不着头脑,不过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同时决定静观其变。毕竟。胡三曾经跟着专业人士学过修筑,比两个对修房子一无所知的人好了太多,让他先探探师傅的底也好。 昨晚云英和杨氏说建房的事情没避开乔全,自然也没避开胡三。且胡三听了云英的打算后还特意到河边原本的宅基地看了一番,他也想赶紧离开乔全家这充斥着鸡鸭排泄物的院落。未来还不知道要在李家村待多久,既然是自己要待的地方,与其被云英一个看着都不太靠谱的小姑娘胡乱指手画脚,倒不如自己一力担下来给自己个舒服的环境。 柳善见杨氏和云英都默许胡三代言,且胡三的气度不凡,一时他也摸不清楚胡三的身份,但既然主家有人开了口,作为工头的他肯定是要解释一番的。 当即,两人便你问我答讨论了起来。胡三问题的犀利让柳善这个中年汉子越来越肃然起敬。甚至有些地方让他这个建房子老手都不曾涉及,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被胡三的问题完全牵着走。 云英和杨氏听着一个又一个专业术语从两人口中吐出,知道插不上口,只有在一边默默看着。杨氏观察了一阵,突然凑到云英耳朵边上小声说了一句:“云英丫头,这次你怕是真的赚了,这胡三看上去挺厉害的样子。”能被村长赏识,现在又能把受人尊重的柳善问得小心翼翼,足见他可不是个没用绣花枕头。 “云英,你手里头够八十两银子吗?”胡三和柳善敲定了其中一套建房方案。突然回身问道。 “有……”云英下意识回道,她原本打算拿出一百两银子直接将房子一步到位的,现下胡三突然问了八十两,该不会还能省下二十两吧。 “那你拿出来给柳师傅做前期定钱吧。” 胡三倒是说得轻描淡写,却是让云英吓了一跳,捂着腰间随身的腰包跳了起来。(..info无弹窗广告)“定钱就要八十两?” 杨氏更是吓得一哆嗦,绣花针直接戳到了指头上,痛得连忙含在嘴里,不忘囫囵吼道:“就是就是,我们这建个院子就是砖瓦结构那也花不了二十两银子。”而且。李家村到现在为止,就只有村长和董家建了砖瓦院子。 “修一栋五进院子只花一百八十两银子已经足够便宜了。”胡三浓墨的粗眉毛都快拢到了一处,这已经是他考虑到乡下环境能容忍的最简单配备了。 “五进院子?”云英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做土豪呢,乡下地方要那么大院子干什么?”云英其实就是想做个大点的院子,中间建上几间房,前院做空地养花种草,后院养些牲畜种些菜,想象中悠闲的田园生活画卷早就在云英脑海里成型,不妨胡三胃口还真大。 “柳师傅,别听他胡说,我就修……”云英话还没说完,胡三举起了三个手指头:“三进院子,最少院子的格局需要三进。一进院子住长工下人,二进院子做成大厅待客住我和你弟弟,三进院子住你和两个妹妹。” 柳师傅也怕好不容易废了半天口水谈好的生意跑掉,加上胡三提出的许多构想都是作为工匠的他也想尝试的式样,应和着胡三的话点头赞同道:“五进院子缩成三进只需要一百二十两银子。” 一百二十两银子倒是没超出云英的构想,激动之后她也稍稍冷静了下来,没考虑多久就点头应了,不过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村子里正修桥,怕是没办法在村里请着人手,不知道柳师傅能不能全在外村请人工,我愿意在你开出的工钱外每天补贴十文钱脚钱。”刚才算的银两中,柳善就已经算好了人工工钱,要是云英开口让李家村的人干活,柳善就是觉得配合不便也只得咬牙忍了下来;可现在云英开口的请托可说是正和他意,柳树屯做熟的人工就是十来个,每天他只需要雇一辆马车来回一趟便能从中多得好几十文钱。当即毫不犹豫点头同意了此事。 这是其一,云英还有其二:“能不能先修建院子围墙,要是遇上有人问东问西就说咱们家是打算跟着三婶婆一家养小鸡小鸭,所以先砌出个大院子?” 这个要求虽然怪了点,柳善也没怎么在意,同样大大方方应承下来。 “还有,”云英见着人家这么干脆,倒是觉得自己问题一个接一个有些多,不好意思笑了笑道:“修建之前能不能请柳师傅先出个图纸给我们家人商量商量,有什么增减的也好提前准备。” “姑娘刚才没听见我和……这位小兄弟的谈话么?待会儿我就和小兄弟去看看宅基地,然后劳烦小兄弟动笔立时便能将图纸给定下来。”柳善摸了摸鼻子,瞧了一眼目不斜视的胡三,没多事问两人的关系。 “说了吗?”云英不知道她此时呆呆笨笨的表情很可爱,略圆的苹果脸上眼睛很亮,没来由的让人心底有一处发软。 “这就去吧,你去带上笔墨。”昨晚胡三曾看见云英在教乔远成写字,知道这家子还不算太“村”。 “带笔墨多不方便,我去灶下找根碳条,草图草图,那么认真干什么。”想到即将有新房子住,云英的干劲十足,杨氏也立刻进屋子卷了两页白纸在手。 到了使用的时候胡三和柳善才发现碳条的好用,不占地方、不用沾墨,划出来的痕迹还匀称干净,一圈下来,惹得胡三看云英的眼神又重新带着审视。 云英可不知道自己时而精明时而愚钝的性子已经惹得胡三心情矛盾,她正捧着新鲜出炉的房屋平面图细细看过。 胡三绘制的图形不愧是被柳善也赞不绝口的精品,没用尺子什么的,上面的线条也拉得笔直、比例看着也均衡,让还没怎么见识过百家集之外风土人情的云英有些怀疑这个架空的世界是不是在某些方面发展已经远超她的认知。 云英考虑到的东西胡三也没忽略,甚至做到了尽善尽美。旧宅旁边的池塘也被他纳入了宅院范围,涵盖了池塘边上两块沙地作为一个偏院存在,偏院两个方向都开了小门,一个通向外面,一个通向正院。 正院的设计很巧妙,若是不想让人知道后面还有两进院落直接将通道口的木门关上第一进院子就成了个单独的空间,四间正房,左边出一间厨房,右边出一间杂物房和茅厕。 二进院子就要宽阔许多,不但有地方让云英实现她种花养草的想法,还有着大气的堂屋和宽阔的回廊,房间也比第一进多了好几间。 三进院子屋子不多,但有偏门能一步迈到池塘那边,一大片的土地也足够云英和曼儿尽情发挥了。 看来看去,云英看出了点建议来:茅厕。 李家村所说的茅厕不过就是在里面放着几个木质恭桶,满了之后挑到地头倒在地里的粪坑里。之前没办法云英只有勉强忍下去,现在有条件了当然要尽善尽美。 不过―― 构想她有的是,怎么实施那就要交给专业人士了。而此时,在她心里能称之为专业人士的自然就是胡三。当下连比带划说了浴室和厕所的想法,也不管之后胡三被她为难得几乎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151 刻意为难 不说李家村修桥、云英建屋如火如荼进行当中,来看看被李银凤邀约到百家集看大夫的母子两人。 李府家大业大,府中空闲的小院子也多得是,李银凤心下认定了关平这寒门学子,又见如今能当家做主的李长海不反对,一面写了信件往朝日城家中送去,一面殷勤地给关平母子安顿了个出入方便又不显寒酸的小院子。 转眼三天过去,贾氏和关平身体已是大好,作为东道主的李银凤找不着从李家村回来就不见人影的李长海,便拿了体己银子让人在珍味居定了一桌上好的席面,算是给关平母子二人去去晦气。 百家集上,李家这样的人家算是难得的大户,近两年李家三少爷的车马行更是在朝日城知府公子的帮衬下蒸蒸日上,这样的人家,就是刘大掌柜也打了主意想要交好;听说李家要宴客,特意留了二楼一间雅致的包厢,本人则亲自在大堂迎接。 先出现的是订座位的李家一个叫小马的小厮,在她身后是乔远慧扶着李银凤,一身贵气的打扮让李银凤原本五分的颜色也成了八分,身边穿着青色丫鬟服色的乔远慧倒没那么耀眼了。 见识过大场面的刘大掌柜并未被李银凤的气势吓着,礼貌行礼招呼了两句,按照惯例开始招呼主人身边的客人,这一回头,刘大掌柜不由有些怔楞:“关家小哥?哦,不,关秀才。” 刘大掌柜虽然口中叫着“关秀才”,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看向被关平扶着的中年丽人,虽是一身素净衣裳却掩不住大气端肃,眉目间拢着轻愁,却是丽质风韵犹存;神交多年,这第一次见面倒是没让他失望。 见着这两人出现,刘大掌柜下意识就往后面看去。前些天给了云英三百两银子定钱,李家村大水后他还正打算去看看情况,这几年靠着云英提供的那些东西,他们珍味居可没少赚银子。 不过。没见着云英刘大掌柜也不是太失望,比起一个十三岁的小村姑而言,面前这位气度如渊、沉稳如山的关夫人更让他有兴趣。 “娘,你还没见过刘大叔吧?”关平扶着贾氏来到了楼梯口,略微有些为难,贾氏的腹泻倒是成功止住了,可膝盖的痛楚似乎又回到了几年前,根本没办法独立站稳。 贾氏倒是从容抓住了楼梯扶手,对刘大掌柜微微颌首:“小妇人在此多谢刘大掌柜近年来对小儿处处照拂,他日小儿若是还有进益必不会忘记掌柜大恩。” “哪里哪里?也是要令公子成才才行。”刘大掌柜多精明的人啊。没见着云英根本不会不识相的提及。且见着关平的动作想起刘二掌柜曾经做的调查,立刻招手命人抬了一把太师椅过来,请贾氏坐上后派了两个小二帮着给抬到了楼上包厢。 告罪一声后,刘大掌柜吩咐小二上菜,本人却是下楼来悄悄塞了一锭银子在小马手中。小声问了几句。一个人独自在柜台后坐了许久,忽然像是下了什么决断似的往后厨走了过去。 去后厨自然是找刘二掌柜说事情,可兄弟俩似乎有什么没达成一致,他被刘二掌柜给推出了后厨,还被刘二掌柜恨恨骂了一句:“你当真是生意做久了,只看得到利益一点儿也不近人情。” 刘大掌柜可不这么认为,他自认看人的眼光不错。贾氏根本就不是乡间寻常妇人,且看李银凤殷切的模样,关家和李家怕是要搭上关系了。别人怕是不清楚,他却是知道李家的生意从朝日城已经开始扩散到整个腾云朝,若是关平成了李家的女婿,这豆瓣酱和松花皮蛋的方子珍味居怕是用不上了。.info[] 与其到时候什么好处都交给李家。倒不如趁着关平还未金榜题名前再送他们家一份大礼。且小马刚才告诉他过他,李家村属于关家的田地都送给了云英,大不了以后他将云英田地里的出产收购了便是。 不过还没等他和关平母子说起此事就被乔远慧的一句话改变了主意。他回转时,乔远慧正教训着小梨,别的他没怎么听见。倒是听见乔远慧语重心长的那一句:“你要是想要讨好关家太太,以后最好别在他们面前提及苕花。这次苕花爹偷了关公子上京赶考的银钱,你道真的是夫人大义不追究?只是有些话埋在心里不敢说出来而已。” 后面乔远慧还给小梨说了什么刘大掌柜并不知情,他只是默默擦去了额头的冷汗,暗责自己竟然当不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得透彻。的确,若是贾氏真的无所谓,那又何必赶了云英出门,收在身边给儿子做个小妾不好吗?想要利益、人情面面俱到还真的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云英却是不知道珍味居里还有这么一出小插曲,三天时间,已经足够她收拾了地里的玉米和西山上的红薯辣椒在乔全家不大的院子晒着。可这么晒着也不是办法,要是再下雨这些东西可就毁了。 如今安澜河的水位又降下去不少,在胡三的建议下,村里的人扩宽了河道,牛车马车直接就能从河道上渡河,大大缓解了便桥不能过车的难处。建房的事情被胡三揽了过去,云英便搭着乔齐的马车上了百家集。 许多天没来珍味居,云英觉得这儿的店小二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子陌生的审视。 “邱七哥,刘大叔在吗?” 这两年,云英已经习惯了先找刘大掌柜说生意,再找刘二掌柜说说花草吃食。可今天,她问出了第一句话后,守在大堂的店小二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倒反问了一句:“你找掌柜的干什么?” 云英心里正盘算着家里进六百斤红薯,加上种植方法和吃食方子,应该能抵得上前些日子刘大掌柜预支的那三百两银子了吧。一时并没注意到店小二神情的异样,顺口回道:“给你们送货啊。” “大掌柜不在,我们珍味居也不缺货。” 邱姓店小二快速的回应让云英往桌上放篮子的手缓了缓,篮子里装的是她特意泡的咸鸭蛋,加了好些种药材泡出来的咸鸭蛋味道比本地人泡出来的不知道好吃了多少倍,想着总是占人刘家两位掌柜的便宜,云英这是特意带来让两人尝尝鲜的。 可现在,店小二多问一句都不曾就断然拒绝,还亡羊补牢抬出了一句“掌柜不在”。云英回过神来盯着心虚的店小二看了两眼,嗯了一声,提着篮子就转出了正门,抬脚往后门走去,她想找为人更直率一些的刘二掌柜问问情况。 云英来得正巧,不但刘二掌柜在后厨院子里,刘大掌柜本人也在,顿时就戳穿了前厅店小二的谎言。 更巧的是,云英刚来就听到刘二掌柜扯着嗓子吼了一句:“你要躲着云英丫头就躲你的呗,管我干什么?你要讨好关小哥的娘亲、我喜欢和云英丫头忘年之交两者有什么冲突?” 听到这儿,云英下意识站住了脚步,依稀知道前堂店小二神情有异的原因了。她也想知道,刘大掌柜躲着自己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强迫刘二掌柜不理会自己? 很快,里面刘大掌柜依旧慢条斯理温文的声音平静响了起来:“我不是要你和那丫头绝交,这不是赶着我想先把豆瓣酱和松花皮蛋的秘方谈下来吗?你看关家母子俩像是在百家集久待的人吗?待这事儿了了之后咱们再帮衬云英小姑娘一把不好吗?” 听到这儿,云英不打算继续偷听下去了,无意间偷听一两句那是巧合,一直听下去就成了蓄意了,她不喜欢。整了整神色,将装着鸭蛋的篮子放在门外,推门进去打断了刘二掌柜想要出口的反驳,很冷静地对着刘大掌柜行了个礼:“刘大叔多虑了,云英已经长大了,能自食其力,不需要谁来帮衬。倒是前些日子从你这里预支的三百两银子现在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容我缓上些时日重新找了买主卖掉红薯还给你可好?” 被人抓得正着,饶是刘大掌柜久经风雨也是觉得脸热,更别提率直的刘二掌柜了,当即就硬着脖子大声道:“还什么还?那银子你只当没看见过。要是没找着人买你的红薯尽管给刘二叔送来,我自掏腰包给你买了。” “多谢刘二叔,但云英有自知之明,就不让您为难了。银子改日我会让人送到珍味居来的。”云英也不是纯然的泥塑菩萨,心知肚明贾氏根本没什么秘方,听到刘大掌柜的误会后根本就不做辩驳,若不是听刘二掌柜说话之际还带着些真情,她才懒得说这么多,让他们找贾氏买秘方去。今年的豆瓣酱还没开始制作呢,百家集地方太小,看来必须得去更大的地方寻求合作商。 出了珍味居,云英提着一篮子咸鸭蛋一时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穿行,想要借着走路来冷静思考。 就在这时候,她对面传来一声惊喜的呼唤。 ps: 感谢angyiyi的粉红!多谢多谢 152 远根回家 也就是有那么凑巧,考完童生试的远根昨儿看了成绩,今早刚好搭着车马行的加急马车回到百家集,远远看到自家六姐从珍味居的后门出来,高兴得完全忘记两人身处得地方是闹市街头,也压根没想过这样高声得喧哗是否有损他书生形象。 他只知道,心里所有的喜悦和满足感需要和最亲的六姐分享,要让六姐也替他骄傲自豪。 “六姐,我考上了,我考上了。”乔远根已经是个初见帅哥雏形的翩翩少年郎了,五官和他的双胞胎妹妹曼儿极为相似,只是脸型多了阳刚,眉毛多了英气。要说姐弟三个身上最相似的就是他们那双有神的杏眸了;要说不相似,大概就是云英比起一双弟妹来普普通通的长相和不修边幅的粗糙了,加上眉尾还带着一道颜色很深的伤疤,和弟弟妹妹站在一起更是显得毫不起眼。 但就是这样,远根和曼儿都是喜欢腻在她身边,她自己也像是不知道姐弟三个容貌的差异,和弟弟妹妹在一起的时候笑得分外轻松。 “考上了?!”托乔家几个小子和关平念书的关系,对每年八九月的考试时间她也算对考试的流程知之甚详;云英稍微一算,前两天不正是童生试张榜的日子吗?远根此去不就是参加童生试,他说考上了,那就是…… “远根,你是童生了!”这可算是这么长时间来云英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脸上的愁眉一扫而光,拉了远根的手就问道:“你是昨天回的百家集还是今天?你吃早饭没?只是去考个试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远根一时都不知道是先回答她什么了,不过云英问起来他倒是想起今早赶急在朝日城车马行遇到好心人的事情了,拉着云英往他来处走,一面回道:“六姐,你不知道我运气有多好。本来车马行最快的马车都要等到中午才发车,书院好些同窗都要在朝日城好好逛逛等着县试后和先生一起回来,我想着快些回来让你和曼儿知道我考中了。今早就去碰碰运气,谁知道运气真的不错,遇上个包马车回百家集的公子,我都还没给人道谢。也没问人家需要付多少银子?” 说话间,姐弟俩已经到了马车边上,兴奋劲过得差不多的乔远根有模有样地整了整神色,煞有介事地冲着马车里道谢道:“多谢兄长照拂,在下正好遇上家姐赶集,就不继续叨扰兄长了。不知此次车资几何,在下也好结一半给兄长。” 瞧见远根这迂腐的书生样,云英不由嗤笑出声,出手拉了他一把,对着马车重新道谢道:“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弟弟念书念得有些迂腐了。多亏了你帮忙他才能这么快回乡,不知道我弟弟需要付多少车资?呃……” 本来,云英想着弟弟所说的“公子”,那肯定不是他认识的人。不是读书人听着那么迂腐的道谢词能懂吗;谁知道她上前话都还没说完,马车帘子就被人从里面撩开,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 “不如,你们姐弟俩请我吃一顿早饭抵了这车资吧。”李长海觉得自己和云英的缘分还挺深的,上一次自己的马车拉了她的未婚夫回乡,今儿自己的马车又拉了她弟弟回来。一路上他顾着补眠倒是没注意乔远根的长相,现在这么一看……。嗯,两人还是不怎么像姐弟。 “李三少?!”云英见着人也挺惊讶的,看看自己弟弟,再看看李长海,“你们不认识?” 想想也是,自己当初还不是认不出李长海来。更别说当时年纪尚幼的远根了。 “呵呵,想不到当初只会跟在你身后悄悄看人的小远根现在都这么大了。”李长海这下子顾不上在车厢里继续假寐,撑着车辕跳了下来。看着如今已经到他肩膀高的乔远根,不知怎的就生出了一种欣慰之感。 “六姐,他是?”远根对李长海可是一丝印象也没。看看云英和他挺熟悉的样子,不由拉了拉云英的衣角,面现委屈,六姐和眼前这人之间竟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你忘了,他就是李家的三少爷啊!”云英算是郑重给远根做了介绍。 “他是抢我水枪的圆球少爷?”反差太大,乔远根惊讶得说出了私底下三姐弟给李长海取的外号。 李长海别过脸瞪了云英一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外号不会是当初还是个幼童的乔远根能叫出来的。谁知看过去只见到云英装傻的笑脸,郁闷地摆了摆手:“难不成你们就要在这街上叙一天的旧,你不用着急带你弟弟回李家村吗?” 他不说云英。还真就给忘了,主要是没有乔木头和顾八娘的扰心,她的日子过得几乎能算得上顺心顺意;科员真不丑,他毕竟还享受过乔木头一段时日的宠爱,这孩子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想必知道乔木头的事情会很伤心吧! “那李三少,我们要给你多少车钱?赶紧说了咱们就此别过,再过三日,你就可以差人来村里运西瓜了。”想到即将要告诉远根的残酷事实,云英也没心情继续和李长海在街上闲聊了。 “我不是都说了就一顿早饭吗?正好我也要到李家村去看看安澜桥重新修得怎么样了?出了银钱,我总要去看看进度吧!到时候再叨扰你们家你一顿早饭没问题吧?”李长海转身姿势悠闲潇洒地上了马车,示意云英姐弟跟上。 这倒是巧了,云英便也不再磨叽,拉着远根动作麻溜地上了马车,想起手上篮子里不就带着吃食么,当下揭开盖子给李长海和远根一人拿了一个咸鸭蛋,李长海的交给他就没管,远根的那个却是将壳都仔细剥去了。 “这是六姐你上次做的咸鸭蛋?真是好吃。可是我看到你从珍味居那边出来,怎么不是给他们送的吗?”远根也是饿了,三两下就吃完了一个,吃了还腆着脸等六姐继续剥第二个鸭蛋的壳。 边上正和鸭蛋壳奋战的李长海闻言挑了挑眉,显然也是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兴趣。他人虽然也有些饿,到一举一动间还是维持了翩翩佳公子的气度,丝毫不见上一次回百家集用饭的豪气。 轻轻咬上一口被剥得七零八落的咸鸭蛋,满口咸香合宜又透着一股形容不出味道的油沙咸蛋黄让他了悟远根狼吞虎咽的缘故,也更好奇云英的答案。 云英一边给远根递马车上的茶水,一边轻描淡写地回道:“我拿去了,只是刘大叔他们看不上。” “怎么会?这咸鸭蛋这么好吃,可不此松花皮蛋差。六姐你还不知道吧,朝日城里珍味居皮蛋卖得有多好,这几日还正宣传过些时日要推出有花纹的皮蛋,那价格,老贵了。还有豆瓣辣椒,听说别的餐馆要到珍味居订购百家豆瓣都需要竞价的。”因着这几样东西都是自家姐姐售卖的,远根特意去打听了一番,希望说给姐姐听让姐姐也跟着得意得意。 谁知道云英听了这番话之后并没如他想像当中那么高兴,反倒是面现愁容轻声嘀咕了一句:“是该卖得贵一点,日后可就没地方拿货去了。” “六姐不是秋收了后你要做好多豆瓣酱和松花皮蛋吗,怎么没地方拿货?”乔远根感念李长海带他回家,看六姐只顾着照顾自己都没给李长海拿咸鸭蛋,像这种自家原产的东西,这孩子大方得很,一下子就给李长海抓了一把足有三四个,“李三少爷,你尽管吃,我六姐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完了他还给外面赶车的老汉拿了三个出去,这才乖乖坐到六姐身边,敏感发现六姐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脸上因为考上童生的意气风发褪去,小心翼翼问云英道:“六姐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与其等远根回村后听别人你一言我一语,倒不如在路上将前因后果给他说清楚,他性子早熟,该怎么决断自有他的一番主意。 念及此,云英便从下暴雨说起,不带一丝艺术加工将乔木头夫妻借住,雨夜偷跑落水丢命,贾氏和她决裂一一道来。反正这事儿李长海爷知道个大概,云英倒也没遮遮掩掩。 没想到的是,听完云英的讲述远根并没有失态,也没露出什么伤怀的神情,反倒是有些愤慨地追问道:“关平哥就没说啥?他就眼睁睁看着你被他娘赶出来?” “说什么赶,是你六姐受不了那委屈。”云英话里并没将李银凤扯进去,但事关李家,还是斜睨了李长海一眼。 “对,是我六姐看不上眼他们忘恩负义的娘俩。关平哥也太孝顺了吧,不行,我得找他问问为什么这么对我六姐。”远根看似赌气坐到了马车窗边看外面的景色,云英却是分明看到他湿润的眼角,也不知道是怀念乔木头还是为自己不值,云英无意追问,也不想去打扰他的沉思。 倒是李长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他那把玉骨扇子在手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见云英转头,微微眯了他那双上挑的桃花眼,问道:“珍味居难道就因为此事不要你的东西?” ps: 感谢yzh的粉红,多谢 153 新的合作 李长海是吃过松花皮蛋见识过朝日城豆瓣辣椒的热销,只是他不知道这两样东西竟然全是云英鼓捣出来的。听得珍味居竟然因为关氏母子的缘故竟然将云英这么个财神爷往外推,哭笑不得之余却是欣慰万分。 他的第一笔资金累积便是靠着云英的两个创意,肯定了松花皮蛋和百家集豆瓣辣椒都是云英创举,再回味了一番口中咸鸭蛋的美味,当即决定先定下来云英再说,否则等珍味居刘大掌柜回过味来,到时候云英可就难做了。 做了决定那就立马着手准备。李长海当即问了云英是否愿意将两种食物的配方卖断,并问了云英堆积在手里的货物都有什么,要是合适,他愿意全部吃下。 红薯的事情云英倒是已经想好解决问题了,岐山上听说还挖着冰窖,那样的地方指定不差地窖。红薯的方子送给了刘二掌柜,断然没有将红薯二卖的道理;而另外几样,若是有心卖了方子,又何必等到现在。 她这边一迟疑,李长海眼珠儿一转,又提出了更优渥的条件。只要云英愿意用秘方入股,一切对外操作都由李长海负责,不管生意做多大,每年都给她两成红利。 李家家财如何云英是不知道详情的,但她知道李长海就算违约还是能轻而易举拿出赔偿银子的,要是拿不出来,李家在李家村不是还有那么多土地良田么?在马车到达李家村之前,云英很爽快地点头应承了下来。打铁趁热,李长海就像是害怕她反悔似的取了马车上的纸笔立了一份契约,并承诺会在下次回朝日城时找了官府备案,以保障双方的权益。 这一点云英还是信得过他的,只是担心珍味居知情后找两人的麻烦,李长海对这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拍着胸脯保证会让珍味居无话可说。(..info好看的小说) 不过,他也提了要求。那就是让云英给他两盆黄桷兰,上次回朝日城带回去的一盆黄桷兰就被罗松那小子抢了去还嫌不够,这次有事去求他自然要表示表示,那小子不缺金不缺银。就是喜欢花花草草卖弄风雅。 云英倒是奇怪了,上次送他花的分明就是贾氏好不好,怎的李长海现在知道她已经被赶出来了还问她要花。 李长海并未正面回答她,只是摆出了他都痞痞的一面大有耍赖的架势,云英无法,前面眼看就到了村口,担心着一路上反常沉静的远根,她只得草草点了头表示应承下来。 马车自然停在了正在修建的新安澜桥桥头,云英领着远根先行下了马车。 “六姐,爹和远昌就是从这儿掉下去淹死的?”远根像是没见着桥头那些人指指点点的神情,木讷地问了云英一句。 “嗯。是在这儿找着爹和顾姨还有远昌的部分东西,只是村里人往下游找了很远都没见着……”尸体。云英见远根的样子,最后两个字没舍得说出口,拉了他的袖子劝道:“或许,爹他们根本就没事。” 明知这是六姐安慰自己的善意谎言。远根还是体贴地相信了,跪下来冲着桥头恭恭敬敬磕了三头,起身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或许吧。那么多的银两,也许爹是觉得我们三个都是他的累赘,带着银两和顾姨远昌过好日子去了。只是苦了六姐……”有道是子不言父过,然而远根捏紧的拳头能看出他对自己爹行为的不齿。 “回来了就家去,在这儿站着干什么?”姐弟俩相对伤怀之际。却是被一个浑厚的男声打破了寂静。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身粗布麻衣掩不住肃杀气质的胡三迎了出来。皱着粗黑的眉头教训了云英一句,又转头盯着身后探头探脑正修桥的壮汉们喝道:“做事就要专心切莫分心别处,修好了祖祖辈辈受用,没修好苦的是你们自己。” 还别说,胡三在这儿桥头来了没几天。不但很得村长相信委以重任,村里祖祖辈辈种田的老实汉子也都很服他的管教,他冷眼一瞪,那些本来看云英怎么会搭乘豪华马车回来的村人顿时全缩了回去。 “六姐,他……”远根并不认识这突然冒出来的壮汉是谁?但看他和自家姐姐像是很熟捻的模样。不由赶紧整理好情绪怀疑地打量胡三。 马车上的李长海这时也走了过来,以同样疑问的目光审视胡三。 “这是咱们家新添的下人,叫胡三。”云英恼恨胡三总是一脸傲气欠扁的严肃古板模样,他给你用脚趾头打赌,要是她反驳一句,胡三立马就要抬出女子不能抛头露面教训她一顿。不就是早上没带她一起去镇上吗,犯得着摆脸色给自己看吗? 念及此,云英也不客气地回敬了他一句:“你不在下游守着建房跑这里干什么?你不记得你是谁家的下人了吗?” “当然记得。可不是你说但凡村长有命就得当先考虑吗?我这不是正遵照你的命令在做。”胡三理直气壮回道,他还不太想来这边做个没工钱的工头呢,要不是云英欠着村长人情把他给卖了,他何必两边来回跑。 云英被他一句话给堵得半天回不过神来,有时候她都会想,若是有穿越同道知道她活得这么憋屈指定不知道笑话成什么模样。可她有什么办法,绵软的性子跟随了自己太久,就像是刻在骨子里,这要怎么改变? “六姐,有事咱们回家再说吧。胡三哥是吧,我是远根,没在家的日子多亏了你照应我六姐和八妹。”乔远根可不想自家六姐又成为别人的谈资,催促着往家里走,不过临走前没忘记给李长海郑重道谢:“多谢李三少爷一路照拂,如今已经到了安澜桥头,不敢再劳烦三少爷相送了。” 李三少爷此时正和胡三相互打量相互掂量,闻言只得收回目光:“你们且先回吧,我拜会过了村长再来叨扰。” 胡三正港的主人回村,李村长又不在修桥现场,谁也不敢拦着他们跟云英往下游走走去;况且桥头还有个对李家村来说不吝于仙人一般的李长海,当即就有人领着他看新安澜桥的进程,又有人飞快去桥那头报给村长知晓。 等他应付完村长一家的热情独自来了下游沙地时,云英正和胡三站在工地上说着什么,远根和曼儿并着小萝莉胡蝶也在边上补充,走进了才听云英是和胡三在说茅厕浴所要怎么布局怎么排水。 这才看见在地基的最外围有一条已经用石板砌起来的沟渠,约莫两尺宽的沟渠看上去干净平整,要不是听云英说还得将沟渠再粉饰一遍做到滴水不漏,他根本想象不到那就是两人热切讨论的茅厕浴所冲水沟。 又旁听了一会儿,倒是将他的兴趣给引了出来,云英家的这个设计可说是独辟蹊径,修好之后要是投入使用相信会方便整洁不少。立马的,他想到了自家大哥开了不少家的客栈酒楼,总是有那讲究的人如他,会嫌弃茅厕要么不方便,要么味道重,若是都按照云英家的格局改建一番,何愁招揽不到回头客。倒是二楼三楼想要实现这样方便的设计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想到此节,越听云英和胡三讨论李长海就越是觉得心里像是猫抓般难受。原本,他没想在这乡下地方找到能工巧匠解决这问题,可左想右想都想不到解决的方法,忍不住就问了出来。 云英这才发现李长海什么时候来了宅基地,胡三却是心知肚明,只是出于傲气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将其视而不见而已。听他发问,不由嗤道:“这个还不简单,弄个类似水车的东西将水流引到高处,还愁接不到每个房间里吗?” 云英和胡三抬杠几乎已经成了本能,想着李长海可是自己今后的摇钱树,下意识帮了他一把,道:“李三少手底下有人改造了抽水水枪,难道不能想办法改出来一个抽水恭桶。”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长海可不是那种只知道玩乐的纨绔少爷,一听这话眼前就是一亮,“这个容我回去找人好好思量思量。” “抽水水枪?”胡三也是神情一动,想起了自己当初见到水枪后还特意研究过,当中的原理用来做高处的恭桶的确行得通,没想到着东西竟然是眼前这个看似慵懒懈怠的白面富家少爷搞出来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们这边完事了没有?早上在马车上和你说的事情还需要商量下,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就像是怕让胡三知道水枪和自己的关系似的,李长海并未接话,很快岔开了话题。 当然有时间了,回来这么半天,云英也是有想过今后和李长海的合作还需要注意哪些问题,现下他主动找上门来正合适。交代了胡三带着远根和曼儿几个继续逛逛宅基地,她则在胡三不赞同的眼神下很潇洒地甩了甩马尾,和李长海一前一后往暂住的乔全家走去。 154 李府趣事 也就是有那么凑巧,考完童生试的远根昨儿看了成绩,今早刚好搭着车马行的加急马车回到百家集,远远看到自家六姐从珍味居的后门出来,高兴得完全忘记两人身处得地方是闹市街头,也压根没想过这样高声得喧哗是否有损他书生形象。 他只知道,心里所有的喜悦和满足感需要和最亲的六姐分享,要让六姐也替他骄傲自豪。 “六姐,我考上了,我考上了。”乔远根已经是个初见帅哥雏形的翩翩少年郎了,五官和他的双胞胎妹妹曼儿极为相似,只是脸型多了阳刚,眉毛多了英气。要说姐弟三个身上最相似的就是他们那双有神的杏眸了;要说不相似,大概就是云英比起一双弟妹来普普通通的长相和不修边幅的粗糙了,加上眉尾还带着一道颜色很深的伤疤,和弟弟妹妹站在一起更是显得毫不起眼。 但就是这样,远根和曼儿都是喜欢腻在她身边,她自己也像是不知道姐弟三个容貌的差异,和弟弟妹妹在一起的时候笑得分外轻松。 “考上了?!”托乔家几个小子和关平念书的关系,对每年**月的考试时间她也算对考试的流程知之甚详;云英稍微一算,前两天不正是童生试张榜的日子吗?远根此去不就是参加童生试,他说考上了,那就是…… “远根,你是童生了!”这可算是这么长时间来云英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了,脸上的愁眉一扫而光。拉了远根的手就问道:“你是昨天回的百家集还是今天?你吃早饭没?只是去考个试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远根一时都不知道是先回答她什么了,不过云英问起来他倒是想起今早赶急在朝日城车马行遇到好心人的事情了,拉着云英往他来处走,一面回道:“六姐,你不知道我运气有多好。本来车马行最快的马车都要等到中午才发车,书院好些同窗都要在朝日城好好逛逛等着县试后和先生一起回来,我想着快些回来让你和曼儿知道我考中了,今早就去碰碰运气,谁知道运气真的不错,遇上个包马车回百家集的公子。我都还没给人道谢。也没问人家需要付多少银子?” 说话间,姐弟俩已经到了马车边上,兴奋劲过得差不多的乔远根有模有样地整了整神色,煞有介事地冲着马车里道谢道:“多谢兄长照拂。在下正好遇上家姐赶集。就不继续叨扰兄长了。不知此次车资几何。在下也好结一半给兄长。” 瞧见远根这迂腐的书生样,云英不由嗤笑出声,出手拉了他一把。对着马车重新道谢道:“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我弟弟念书念得有些迂腐了。多亏了你帮忙他才能这么快回乡,不知道我弟弟需要付多少车资?呃……” 本来,云英想着弟弟所说的“公子”,那肯定不是他认识的人,不是读书人听着那么迂腐的道谢词能懂吗;谁知道她上前话都还没说完,马车帘子就被人从里面撩开,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 “不如,你们姐弟俩请我吃一顿早饭抵了这车资吧。”李长海觉得自己和云英的缘分还挺深的,上一次自己的马车拉了她的未婚夫回乡,今儿自己的马车又拉了她弟弟回来。一路上他顾着补眠倒是没注意乔远根的长相,现在这么一看……,嗯,两人还是不怎么像姐弟。 “李三少?!”云英见着人也挺惊讶的,看看自己弟弟,再看看李长海,“你们不认识?” 想想也是,自己当初还不是认不出李长海来,更别说当时年纪尚幼的远根了。 “呵呵,想不到当初只会跟在你身后悄悄看人的小远根现在都这么大了。(..info好看的小说)”李长海这下子顾不上在车厢里继续假寐,撑着车辕跳了下来。看着如今已经到他肩膀高的乔远根,不知怎的就生出了一种欣慰之感。 “六姐,他是?”远根对李长海可是一丝印象也没,看看云英和他挺熟悉的样子,不由拉了拉云英的衣角,面现委屈,六姐和眼前这人之间竟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你忘了,他就是李家的三少爷啊!”云英算是郑重给远根做了介绍。 “他是抢我水枪的圆球少爷?”反差太大,乔远根惊讶得说出了私底下三姐弟给李长海取的外号。 李长海别过脸瞪了云英一眼,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个外号不会是当初还是个幼童的乔远根能叫出来的。谁知看过去只见到云英装傻的笑脸,郁闷地摆了摆手:“难不成你们就要在这街上叙一天的旧,你不用着急带你弟弟回李家村吗?” 他不说云英。还真就给忘了,主要是没有乔木头和顾八娘的扰心,她的日子过得几乎能算得上顺心顺意;科员真不丑,他毕竟还享受过乔木头一段时日的宠爱,这孩子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想必知道乔木头的事情会很伤心吧! “那李三少,我们要给你多少车钱?赶紧说了咱们就此别过,再过三日,你就可以差人来村里运西瓜了。”想到即将要告诉远根的残酷事实,云英也没心情继续和李长海在街上闲聊了。 “我不是都说了就一顿早饭吗?正好我也要到李家村去看看安澜桥重新修得怎么样了?出了银钱,我总要去看看进度吧!到时候再叨扰你们家你一顿早饭没问题吧?”李长海转身姿势悠闲潇洒地上了马车,示意云英姐弟跟上。 这倒是巧了,云英便也不再磨叽,拉着远根动作麻溜地上了马车,想起手上篮子里不就带着吃食么,当下揭开盖子给李长海和远根一人拿了一个咸鸭蛋,李长海的交给他就没管,远根的那个却是将壳都仔细剥去了。 “这是六姐你上次做的咸鸭蛋?真是好吃。可是我看到你从珍味居那边出来,怎么不是给他们送的吗?”远根也是饿了,三两下就吃完了一个,吃了还腆着脸等六姐继续剥第二个鸭蛋的壳。 边上正和鸭蛋壳奋战的李长海闻言挑了挑眉,显然也是对这个问题充满了兴趣。他人虽然也有些饿,到一举一动间还是维持了翩翩佳公子的气度,丝毫不见上一次回百家集用饭的豪气。 轻轻咬上一口被剥得七零八落的咸鸭蛋,满口咸香合宜又透着一股形容不出味道的油沙咸蛋黄让他了悟远根狼吞虎咽的缘故,也更好奇云英的答案。 云英一边给远根递马车上的茶水,一边轻描淡写地回道:“我拿去了,只是刘大叔他们看不上。” “怎么会?这咸鸭蛋这么好吃,可不此松花皮蛋差。六姐你还不知道吧,朝日城里珍味居皮蛋卖得有多好,这几日还正宣传过些时日要推出有花纹的皮蛋,那价格,老贵了。还有豆瓣辣椒,听说别的餐馆要到珍味居订购百家豆瓣都需要竞价的。”因着这几样东西都是自家姐姐售卖的,远根特意去打听了一番,希望说给姐姐听让姐姐也跟着得意得意。 谁知道云英听了这番话之后并没如他想像当中那么高兴,反倒是面现愁容轻声嘀咕了一句:“是该卖得贵一点,日后可就没地方拿货去了。” “六姐不是秋收了后你要做好多豆瓣酱和松花皮蛋吗,怎么没地方拿货?”乔远根感念李长海带他回家,看六姐只顾着照顾自己都没给李长海拿咸鸭蛋,像这种自家原产的东西,这孩子大方得很,一下子就给李长海抓了一把足有三四个,“李三少爷,你尽管吃,我六姐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完了他还给外面赶车的老汉拿了三个出去,这才乖乖坐到六姐身边,敏感发现六姐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脸上因为考上童生的意气风发褪去,小心翼翼问云英道:“六姐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与其等远根回村后听别人你一言我一语,倒不如在路上将前因后果给他说清楚,他性子早熟,该怎么决断自有他的一番主意。 念及此,云英便从下暴雨说起,不带一丝艺术加工将乔木头夫妻借住,雨夜偷跑落水丢命,贾氏和她决裂一一道来。反正这事儿李长海爷知道个大概,云英倒也没遮遮掩掩。 没想到的是,听完云英的讲述远根并没有失态,也没露出什么伤怀的神情,反倒是有些愤慨地追问道:“关平哥就没说啥?他就眼睁睁看着你被他娘赶出来?” “说什么赶,是你六姐受不了那委屈。”云英话里并没将李银凤扯进去,但事关李家,还是斜睨了李长海一眼。 “对,是我六姐看不上眼他们忘恩负义的娘俩。关平哥也太孝顺了吧,不行,我得找他问问为什么这么对我六姐。”远根看似赌气坐到了马车窗边看外面的景色,云英却是分明看到他湿润的眼角,也不知道是怀念乔木头还是为自己不值,云英无意追问,也不想去打扰他的沉思。 倒是李长海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他那把玉骨扇子在手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见云英转头,微微眯了他那双上挑的桃花眼,问道:“珍味居难道就因为此事不要你的东西?”(未完待续。。) ps:感谢yzh的粉红,多谢 155 异想天开 当然需要了!第一年关平就发现去了京城那是有银钱行遍天下,无银钱寸步难行。只是家里的境况他又不是不知道,回来后在云英和贾氏面前这念头那是分毫未露。第二次失利虽然是以病推诿,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病”是多么无可奈何。 所以,当刘大掌柜说起这话题关平是尤为关注,但偏偏刘大掌柜一句话后并未立刻接着开口,关平不由追问了一句:“需要如何?不需要又如何?” 刘大掌柜的注意力其实是放在贾氏身上的,见她也是一副急切的模样,心下微微犹疑,这关平娘怎么这么点定力都没有,娘俩儿也太心急了吧! “刘掌柜有什么话?但请直说无妨。”事关儿子前程,贾氏再稳重也没办法耐住性子。 “咳咳……”刘大掌柜轻咳了两声,似乎没料到贾氏心急至此,半天缓过神来才堪堪说道:“继续关贤侄一新心科举,为商之事怕就不易多做。几年来我们两家合作也算愉快,不如趁此机会再好好合作一次。.” “合作?还请刘大叔直说。”关平只顾急切地追问刘大掌柜,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李长海脸上饶有兴味的淡笑。 “豆瓣酱和松花皮蛋的秘方珍味居都要了!每年用这两样东西,你们家也不过是一二百两银子入账,现下关贤侄正值用银之际,还不如一次性将两道秘方卖于珍味居,我愿意出银一千两。” 刘大掌柜倒是直说了要求。但却让贾氏和关平面面相觑。一千两银子!珍味居好大的手笔,可惜,这钱娘俩谁也挣不了。 而且! “这两样东西,不是刘大叔你教会云英做的吗?”关平抚着额头,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啊,这不是刘大掌柜你看在平儿学问出众的份上,拉拔我们家吗?”贾氏问完之后,想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脸色变了几变。 不但她的脸色变了,刘大掌柜的脸色也变得很奇怪。不由自主地抬高了音调。“这两样当真不是夫人手里的秘方?” “不是……”短短的两个字,贾氏说得很疲惫,聪慧如她,已经能想像刘大掌柜此来目的为何。 “这……”刘大掌柜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几人顿时愣在当场。 “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豆瓣酱、松花皮蛋。都是什么呀?”在场众人中怕就只有李银凤一人被蒙在鼓里。听得有些迷糊。 李长海看不过眼,伸手拉了她一把,低声斥责道:“这是别人家的事情。你别瞎掺和。”其实是他的戏还没看够,不想刘大掌柜看在李家的面子上依旧出手相助关平。 果然,即便是刘大掌柜猜测贾氏在京城有些身份也是意兴阑珊,失望地拱手道:“既然这秘方不是夫人所有,在下多有叨扰,就此告辞。”他还想着怎么去李家村寻云英继续先前的生意合作,生意人嘛,总是利益为先,但临走前他还是礼貌地对一旁的关平嘱咐道:“明年关贤侄进京赶考之前仍可到珍味居寻我为你写一封荐信,这点小忙作为同乡我还是义不容辞的。” 刘大掌柜这一走,一千两银子可就跟着飞走了。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已不容关平多想,横出一步拦住了刘大掌柜去路,躬身行了大礼:“刘大叔且慢行一步,这买卖秘方之事能否容我和娘亲商量一二再行答复。” 刘大掌柜稍一沉吟,想起前两天自己刚才将云英给赶走,现在去怕也是不合适。倒是关平娘俩和云英感情甚笃,想必关平此去只需要软一软身段,什么秘方不手到擒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云英能够在中间将秘方一事左右相瞒,她就真的没留着一手吗?但这些都是关平应该操心的事情,刘大掌柜自认只需要在珍味居等着关平送秘方来便好。 刘大掌柜一走,屋里的气氛一时冷凝,李长海突然站起身子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办,就不陪关伯母和宁远兄久坐了。凤姐既然身为主人,就多代我这弟弟尽尽地主之谊。” 李长海现在都快憋不住满心的得意和眼角眉梢透出的笑意,要是再不出去找地方高兴高兴准会憋成内伤。一千两银子啊,珍味居真是好大的手笔,不过这银子也只能哄一哄关在乡下十多年的关氏以及短视的关平,云英那丫头鬼着呢,怎么会做杀鸡取卵的笨事情。搞不好今天的一幕她早有遇见,否则前两天也不会催着他赶紧去朝日城找官府备案。 李长海越想越不对劲,怎么看似自己占着便宜的事情算来算去都像是云英刻意而为的呢?念及此,真想立刻唤人套车直奔乡下,正巧,他都还在院外犹豫不决时,那厢李银凤就派了小马来说借他的马车送关平去一趟李家村。干脆,他大手一挥,也要去看看安澜桥的进展,于是两个年纪相当,俊帅各异的人便都怀着各自的心思上路了。 李长海还真的猜对了,云英之所以那么急迫地和李长海签合同便是出于对珍味居首先违约的惩罚。相信以后珍味居要这两样食材李长海也不会掐着不卖,只是价格方面肯定没现在优惠了。 关平找着云英的时候她正和胡三在河边看河道。胡蝶说话一点也不夸张,她家哥哥真的是全才,安澜桥的修建和云英家房屋的修建都迈入了稳步前行的进程,今儿胡三就开始着手查看河道水流动向,准备假公济私,在安澜桥建造过程中给自家沙地找点福利。 关平和胡三也是从来都没打过照面,跟着远根寻到河边的关平一眼就瞧见河边上状似亲密的两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就觉得心里一股气堵着不畅快,当即大步冲上前去指着胡三就问云英道:“他是谁?” “关平哥,你身子没事啦?”出于礼貌,云英首先关心了关平身体,不管怎么样,三四年的患难真情还是难以短时间磨灭,再说了,彼此关系变质固然原因很多,但关平这个人总的来讲对她还算照顾。 “我问你他是谁?你们在河边待着做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知不知道?”关平不管不顾就是接二连三的追问,丝毫不觉得自己就像是那捉奸的丈夫。 “我们做什么了我们?”云英自认行得正坐得直,和谁都没暧昧,关平这语气也太气急败坏了吧,再说了,“我和谁在哪待着做什么关平哥你好像管不着吧。” 胡三此时已经将关平打量完毕,下了个很精辟的注解:古板无主见还假道学。这样的人你越是和他计较他越是较真,胡三便理都没理他,只是对云英打了个招呼道:“我沿河去桥下看看,有什么事你唤一声便是,柳师傅他们都在。”虽是一句关心之语,但胡三敢打赌,这姓关的小子浑身松散的肌肉,要是打起架来铁定不是云英的对手。 “你不是要在镇上待到明年会试吗,回李家村干什么?”云英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脚想往回走。 关平站在原地没动,也就挡住了云英的去路,云英无法,只得停下来问道:“好吧,关平哥有什么就直说吧?” “云英,我们还做一家人吧。”关平咬咬牙,快速地说了一句话。 “一家人,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贾姨的意思?”云英撇了撇嘴,一点都不信这话是关平能够单独出来说出来的。 “我娘其实没想过要赶你走。”说到这个,关平也是有些沮丧,还有些微的愧疚。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云英微微笑了笑:“我知道,是我自己要走的。和谁都没关系。” “真的,你可以不走的。留在我们家,以后,以后我会给你个名分的。”一句话被关平说得结结巴巴,说完之后他的整张脸都快红成猴子屁股了。 “什么名分?”云英倒是挺好奇,关平能说出和他娘截然不同的话来吗? 关平听她这么问还以为事情有所转机,忍着羞涩抬眼匆匆看了看云英云淡风轻的麦色圆脸,被她那双剪水双瞳看得心虚,低头道:“我知道,你眉尾的伤是假的。我娘说,只要你别在外抛头露面,也会变白净的。日后,日后我要是取了功名,成亲后就抬你做个正经姨娘。”看来,全然的书呆子并非没开窍。 关平的考虑倒是挺全面的,只可惜,这份厚爱云英消受不起,也不想消受。摸了摸眉尾一直伪装的伤痕,明明知道村里不管谁见了都要叹一口气,自己却伪装成了习惯,就连最初提议她做这个伪装的杨氏都以为那伤货真价实。 “要是我同意了做你的姨娘,接下来关平哥,是不是就要让我交出手中豆瓣儿酱和松花皮蛋的秘方。”关平今天来,云英就将他的目的猜了个**不离十。只是没想到他磨磨唧唧的,半天都提不到正题,最后只好由她主动说出来了。(未完待续。。) 156 险遭用强 “难道不该吗?”关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反问道:“明年我就算没取个进士功名也打算捐个从进士出身,若是搬去京城为官,这种贱业也是不能做的,倒不如趁现在卖给刘大叔换个好价钱,你知道是多少吗?一千两银子啊!” 关平一句都没问秘方的来处,全心思量的就只有怎么让云英无私交出秘方,这样自私的嘴脸让云英对她家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掉。 “你回去吧,这秘方是我今后安身立命的本钱,每年辛苦些还是能换上些银钱,能细水长流的东西我为何要做杀鸡取卵的笨事。”原本以为,一句话就能打发了关平,从今以后真的是桥归桥路归路。 可惜她忽略了关平如今对那一千两银子的迫切需求,以往自尊心强的老实孩子也不得不腆着脸再次拦住了云英欲离开的脚步,再说话时,便带了几分急切: “云英,你要相信我日后绝不会亏待你,等我做了官,远根和曼儿也能有个好出路。难不成你想做正室,要不然,我回去和我娘好好说说……” “不用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想和你们关家再有什么瓜葛。还有,最后奉劝一句,不笃定的事情别挂在嘴边一直说,叫人听了笑话。”做官做官,若是那么容易运作的又哪来的这么多平民老百姓。 “云英,我实话告诉你,我娘在京城是有故交的。而且我外公身份也不凡。此去京城,也许我和我娘就再也不回来了。想要多带点银子只是以防万一,也不想别人知晓我娘这么些年沦落到做个村妇如此地步。”实在忍不住,关平将贾氏这些天才告诉他并嘱咐他绝不外传的话给云英说了出来,最终目的,他其实还是想带着云英一起走。 沦落?云英对他的这个用词嗤之以鼻。贾氏娘家怎么样她没兴趣知道,倒是对关平这说辞颇感有趣。李家村怎么了?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妇们洗衣做饭,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悠闲生活原来在贾氏眼中如此不堪,难怪她几乎不出房门也不屑和村人打交道。原因原来就出在这不同凡人的价值观上。可你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在关平笃定的眼神中。云英不闪不躲,一字一句回道:“我就自甘堕~落做个村妇,还想亲自将你们眼中的贱业维持下去;你要做官,自有那高门贵户女愿意进你家门。我自认粗鄙不堪。配不上你家门庭。不管是妻是妾我都没半分兴趣。关秀才,要是没事的话劳烦你让让路,我还赶着回家做买卖。” 认识云英这么几年。关平还是第一次看云英这幅油盐不进的坚决模样,以前她不都笑得温婉,说话柔和么? 趁他怔愣,云英脚步一转就绕开了他,准备回家去。可就在这时候,关平脑海里闪现出贾氏悄声的嘱咐:“云英在别人眼中早就是你的人了,此去不如直接收用了她,只要别让她怀上庶子,明年带去京城便是。” 说来贾氏也猜到了关平没办法用几句话打动云英,毕竟这么几年她还是比较了解云英的,可她了解得还不是那么透彻,竟然出了这么个下下策,以为云英失~身于关平必然就没了底气,到时候还不是她们娘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关平一心想着考取功名帮自己父亲报仇雪恨,对男女之事可说根本还没开窍,但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什么叫“收用”。毕竟在朝日城书院中,许多同窗年纪都不小,有的甚至都当了爷爷,书生之间除了比较学识,免不得还吹嘘一番得意的风流韵事,耳渲目染下,关平听了满脑子东西,要不是贾氏那么一提,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info无弹窗广告)可现在一旦起了念头,那念头就像是浇了水的大豆,疯狂地往上窜。 “云英,”关平转身一把抓着了云英的左手,力道之大,直接让她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 “你干什么?”转过身的云英一眼便见着关平发红的眼眸,心里一突,就要甩手离开。 “云英,我不会亏待你的,你相信我。”关平一边急切说着,一边将云英往边上小山包的位置拖。 十六岁的关平身高起码一米七,这几年营养跟上,身子还算强壮;云英虽然常年劳动,但毕竟只是个十三岁女孩,身高也才一米五多点,一时根本挣不开发疯的关平,被拖着隐入了小山包后面。 下游这边的小山包离中游修桥的地方极远,离云英家的宅基地也有一段距离,就算她扯着喉咙叫嚷也会被河风吹散,一时间,云英也不知道是该后悔见了关平还是气恨胡三溜得太快。 “云英,就算我以后成了亲,也没人越得过你去,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如此近距离抱着云英,关平才算是知道了同窗常说的“软玉温香”。云英经常一身干净利落偏男装的打扮,没想到底下身体也是凹凸有致,这一搂关平的魂儿都快飞走了,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转眼间,云英就被他强行给摁倒在了草地了。怎么办?云英一只手扯着自己的衣襟不松,脑袋里飞快开始运转,眼见着关平此时显得狰狞的面庞凑了上来,云英另一只手忙伸过去牢牢抵住他胸口,飞快道:“关平哥,你既然说心里有我,为什么要在这么个地方欺负我……” 说着,她强行挤出了几滴晶莹的泪滴。 果然,听惯了风花雪月的关平略微顿了顿。就是在这一瞬间!云英抓紧机会膝盖往上用力一顶,这一下可没留丝毫的余力,只听得关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嚎,翻身蜷缩在一旁翻滚起来。 这儿是一处小山包,他翻身滚起来便像是安了轱辘似的从山包上滚了下去,直直落在了齐膝的安澜河中。 云英只看了一眼,便拔腿就往宅基地方向跑,以她常年山上山下跑的脚程,很快就跑到了宅基地的围墙,只需要转个弯就能见着院墙的大门,这时突然便撞进了一具温暖的胸怀,反作用让她往后仰,眼见着就要摔个四仰八叉,一双有力的大手直接揽住了她结实弹性十足的腰肢,重新将她揽入怀中,额头重重撞上结实的肌肉,眼前冒起了星星。 这分明是个男的!云英刚才只顾着闷头跑,哪里知道是被谁抓着了,而且现在额头就抵在人家胸口,都能听到对方如雷的心跳声。 “关平哥,你快放开我,别坏了你关秀才的名声。”直觉的,云英以为是关平追了上来,不过现在已经到了自家宅院大,大不了一声吼,名节算什么,不被恶心的最重要。 这次,“关平”很是听话放开了手,还往后退开了好几步;云英正诧异他怎么这么听话时,对方开口说话了。 “你叫我什么?” 声音不对?云英忍着头晕目眩,撑着额头仰头看去,这才发现来者竟然是李长海,这厮正一脸沉思状摸着下巴上下打量她。 云英松了一口气,深呼吸了一口气,强笑道:“是你啊,来看西瓜成熟境况的吗?不用担心我会违约。” 李长海哪里想过西瓜的事情,看云英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看她衣服上还沾了不少碎草泥沙,像是在地上打过滚似的,再联系到她那一声带着威胁的称呼,不难想象在此之前她和关平之间是发生过什么。 一贯懒洋洋的人不知道为何自己心里会觉得不爽,捏了捏拳头,似乎在回味方才那结实有弹性的触感。李长海也深深呼出一口长气,重新挂上招牌痞痞的笑容:“违约金不也是你提出来的吗?我要担心什么。” “那李三少这是想来提货?我去让远根带你过去看看吧。”事实给了云英一个教训,千万别和单身男人独处,谁知道什么时候斯文就转为禽兽,反正这时代对女人又没什么保护法,被强了还得看强你的人要不要,不要还会被沉塘;李长海这人神色变幻让人根本看不透,本来想丢给胡三的,他又去了安澜桥那边,现在只能暂时让远根陪他去瓜地那边了。 云英时不时就往身后瞧的小动作被李长海尽收眼底,看了眼云英的来处,李长海双手环胸倚在了墙边,“那你进去唤你弟弟出来,我在这等他一会儿。” 正犹疑着要是关平跟上来不好面对的云英听李长海这么说顿时喜上眉梢,急急点头道:“正好,那我就进去了。”云英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这么一耽搁,摔在河里的关平也应该爬起来,怎么着也能见着人影了吧,可小山包那边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 不过云英也没打算去管关平的死活,今天这样的关平不但让她失望,更让她不齿;这样的人,和她上辈子遇上那渣本质上没什么区别,就让他见鬼去吧。 云英想着事情进了大门,没瞧见李长海在她转过墙角的那瞬间脸色变了好几遍,半晌才从喉咙里吐出一句模糊的脏话,转身面向小山包方向捏紧了拳头。(未完待续。。) 157 是谁出手 李长海倚在围墙上气势汹汹地盯着小山包方向,可时间慢慢过去了,他的眼睛都瞪得有些疼了,脚下的重心也换了两换,还是没见着那方有人走过来。 “李三少,让你久等了吧。方才出门时遇上柳师傅多说了两句,真是不好意思。”远根年纪虽小,察言观色本事向来不错,出来便见着李长海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样,忙笑容满满迎上去赔了个不是。回来这么几天,六姐总算是给了他个正经差事,能帮家里干活,远根很是珍惜这机会。 李长海想起方才给云英的托词,摆了摆手:“无事,只是方才手上沾了点泥沙,正想去河边洗一洗又怕你出来见不着人。” 他都这么说了,远根当然义不容辞地立刻陪同他前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都没说话,脚下倒是不慢。 “啊――”走在李长海侧后方的远根毕竟才九岁,见着河岸边趴着个人不由吓得惊叫出声。 “男子汉大丈夫,这有什么害怕的?”李长海也看见河边上趴着的人影了,那白色书生袍镶着蓝边,不就是和他一道来李家村的关平吗? 三两步来到关平身边将他翻过身来,李长海也是吓了一大跳,这人脸上青肿遍布,嘴角和鼻孔里还往外渗着血液,要不是知道这就是关平,他几乎都认不出来。忙伸手探了探鼻息,略微松了一口气,不过头皮也一阵的发麻:揍成这幅模样,云英下手也太狠了吧? 随即。他自己推翻了这猜测。云英的样子分明像是关平在她身后追,而且看关平的伤势倒像是练家子,且是男人出手造成的,云英或许有两把力气,但绝对弄不出这样的伤口来。 “这是……,关平哥?”远根也蹲了下来,仔细辨认了半晌,惊叫出声。 “唔,好像是关秀才。(..info)”李长海起身踢了踢关平的身子,“他只是些皮外伤。估计是吓得厉害晕过去了。去弄些水来淋一淋指定就能醒。” 远根嗯了一声,往河边跑,可不知道什么原因,起身的时候身子一晃。竟然重重踩在了关平的腿上。慌乱之际另一脚也踩上去跺了好几下。耳听得关平痛得嘶了一口气才堪堪在边上站稳,极其悲痛地歉意道:“都怪我太笨,走路都不会。关平哥是不是很疼啊?” “呃……”李长海不得不重新审视云英家这个长得唇红齿白的小男孩,一脸无辜像,别以为他没看出来,远根那几下可是实打实的故意的,用劲的时候还捏紧了小拳头咬紧了牙关,眼中也是满满的兴奋,现在见着关平像是被疼得醒过来,又是一副无辜歉意的模样,要不是他看得分明,铁定就被骗了过去。 “关平哥,你醒了,是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啊?”远根见着关平睁眼一会儿摸脸,一会儿抱着腿的凄惨模样,忙亲切凑了过去关心道,大大的杏眼当中满是怜悯。 “嘶……”关平明明记得那人没打他腿,现下这腿却是钻心得疼,面对远根的关心,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冒出了句:“刚才踩岔了石头从那边滚下来摔的。” “是吗?真是可怜。关平哥我扶你起来吧……”远根说做就做,伸手就要扯着关平起身。 可是!远根才九岁,哪来的力气扶起个十六岁的少年人,关平阻拦未及,被关平“扶着”上半身扯了起来,到了快起来时,只听远根惊呼了一声。 噗通―― 关平只觉得眼前一黑,星光四溅,随即肚子上一痛,痛得他本能掀开远根蜷缩起来抱着肚子几乎叫不出声来。(..info无弹窗广告) 旁边旁观的李长海此时也伸手重重压着肚子,他怕克制不住笑出声来。远根这孩子人小鬼大,眼看着就要将关平扶起来,偏偏要装作后力不济,一只手肘重重袭上关平脑袋,膝盖一跪就一个膝撞直奔他小腹落下,就是个壮年汉子被这么来一下也非得痛上许久,更何况还是关平这么个书生。 “关平哥,你怎么这样?我好心扶你,你还推我……呜呜呜,你们家人全都是没良心的,亏得六姐还处处为你们说话不与你们为难,这么几年做牛做马侍候你们……”远根被推得坐在一旁其实并没摔着,只是他见着小山包那边像是有人过来,立时便委屈哭了出来。 “我没推你……,哎哟……”关平抱着肚子还没缓过劲来就被远根安了这罪名,真是活天冤枉。 “宁远兄,这便是你的不是了。这小孩子明明好心搀扶于你,你却是……哎……”李长海嘴角含笑,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容易引起遐思。很快便有人听到并走了过来,正是从安澜桥顺游而下的乔全和董家的老三。 乔全和董老三见着关平的样子也是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看向在场唯一一个称得上“壮汉”的李长海,可李长海衣袂飘飘,身上纤尘不染,也不见一丝凌乱,怎么也不像出手揍人的那个。 乔全向来将云英姐弟三个看得重,对关平怨念不比远根少,当即就阴阳怪气接了一句:“远根,你六姐不是和你讲过农夫和蛇的典故吗?你六姐都尝到了滋味,你还要做一回农夫不成?” 作为事外人的董老三尴尬地拉了拉乔全,“全哥,别这么说,还是先帮我找找衣裳吧。” 乔全扫了眼前方,“董老三,看那不是你婆娘掉的衣服么,还不赶紧去捡回来,我就不去了吧。关秀才现在这样子怕是要人帮忙送去镇上看看大夫的……”乔全可是记得前两日关平是坐着李府的马车走的,今日也是坐着李府的马车来的。 董老三看了看衣裳,又看了看猪头模样的关平,忍着笑告罪一声道:“那你等我捡了我那婆娘的衣服回转咱们帮一把手吧,都是乡里乡亲的。哎,真是怪了,那婆娘洗了这么多年衣裳这还是第一次把衣裳给冲走,要不是这是我唯一一件能穿出门的衣裳,我才懒得追这么远呢。” 乔全懒得听他墨迹,远远叮嘱一声道:“你倒是快些,待会儿冲得更远就到西山口了。” 这话一出,董老三不敢继续埋怨,忙沿着岸边跑了起来;乔全转脸又看了下关平脸上的伤,忍着笑严肃道:“关秀才,你被谁打成这个模样?需要我上去请村长来么?要不是我们凑巧追衣裳。你不让远根扶你,这李三少爷身娇肉贵的难不成扶着你走不成?” “没谁打我,是我不小心摔的。不劳烦全叔扶我了,歇歇我自个儿走。”关平神情尴尬,埋着头连连摇手,想是没脸面见人了。 看戏看得够久了,李长海轻咳了一声,道:“这位是全叔吧,待会儿劳烦你和那位大叔扶着宁远兄去新桥那边上李府的马车,让马车先送了宁远兄回镇上再来接我便成。” 乔全是知道些云英和李长海合作事宜的,当即也没多说,矮下身子将关平扶起来搭在肩上。 远根这时候知机地退到了李长海身后,努力让自己变得不被人重视,惹得李长海又是稀奇的一瞥,还小声问他:“方才我看你那一肘一膝撞很恰当啊?学过?” 本来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的远根闻声迅速抬头,望进李长海戏谑的眼神中,无辜地摇了摇头:“李三少说什么?” 李长海眨了眨眼睛,哈哈笑了出来,伸手揉揉他的头:“行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带我看你们家西瓜去。” 一场风波就这么看似无风无浪过去了,却是留下了无数悬念让置身其中的人莫名其妙。特别是云英,当听得关平被人揍得或许连贾氏都认不出来时惊得差点把削玉米粒的竹片插到手里去,瞪大了眼睛直问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又不是我一人看见的,这几天村里也都在传,六姐不会没听到吧?”事情过了三天,远根一时不小心在云英面前说漏了嘴,此时被追问得想拔腿就逃。 “活该!”云英勾了勾嘴角,没看到在另一边正和乔全商量做水车的胡三回头看了他们姐弟好几眼。 “对了,六姐。我还差点忘了给你说,李三少说京城那位常老板已经从京城往朝日城赶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到。”乔远根这几天一人负责了家里西瓜地的买卖,人被晒得黑黄了几分,但看上去身子壮实了不少,胡三功不可没。 “就是那个无意间种成了胡豆,成了胡豆大亨的常老板?李长海……呃,李三少爷真的请动了这尊大神?”云英生怕自己听错。要知道,这位常老板可是位传奇人物。当年他不过是个走街串巷的小货郎,阴差阳错捡到了某王府丢弃不用的胡豆苗,也不知哪来的恒心越种越多,而且他向来不卖种子,即便是卖了那也得客人种出来后卖给他。 以前小打小闹做豆瓣酱也就罢了,如今李长海的意思要把这豆瓣酱生意做大,得和这位常老板好好谈谈,云英这才知道这位常老板极富传奇色彩的发家秘史。不过常老板的胡豆做小吃零嘴占多数想来也是需要个新突破,不然李长海哪里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让人家不远千里从腾云朝的中心京城往这临近边界的朝日城赶。(未完待续。。) 158 又见秀才 也不知道关平被送回李府后都给贾氏说了什么,反正从那天之后便听人说关平开始闭门苦读,势必要在明年春闱蟾宫折桂。[..info超多好看小说] 至于他身边是否多了红袖添香的李银凤,外界也无从知晓,云英更是早已将他给驱逐出脑海之外。 流火的八月转眼即过,九月初六,正当云英家的房子上梁之日,村口方向突然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还好此时上梁的师傅已经将房屋正梁安放好,否则被这热闹吸引得安歪了房梁糟糕了。 “远根,曼儿,胡蝶,快点来桥头接喜钱了!”还没等云英家的谁出去看过,那边远顺就大呼小叫奔了过来。 “快点,快点,我让远成占着好位置,要是去晚了可就没了。”乔远顺如今十岁,学了认字算账后就在家里帮着做事,人长得敦实,看上去像是比远根大了不少。 “我不去,我要帮六姐做事。”今儿上梁,主家是要操持一顿午饭,远根和曼儿还有胡蝶都在院内简易的厨房里帮云英做事,闻言连头都没抬一下就想把远顺给打发了。 “远顺哥,有什么事能得喜钱啊?方才上梁的时候我都捡了十个铜钱,帮六姐做事儿还有十个铜钱的奖励,你说给我听听我看划算不?”比起闷骚腹黑的远根,曼儿的小心思更多,没了贾氏掣肘,活泼的性子逐渐显露无疑。 胡蝶小姑娘除了大声哭就是快乐的笑,想是以前被保护得太好,比曼儿还大几个月的她却比曼儿单纯天真许多,来关家没多少日子就处处以曼儿马首是瞻,听曼儿说了话,一脸崇拜地望着曼儿猛点头,并接着多问了一句:“你先说来听听看划算不?” 曼儿是自己妹子没什么特别感觉,可胡蝶小萝莉皮肤白皙如雪,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梁、殷红的小嘴。(..info好看的小说)整一个少男心中独一无二的大美人,乔远顺当即就有些眼晕,一五一十交代道: “是保长带着官差报喜来了,远贵哥和远福哥都考上了秀才。待会儿就到。现在二爷爷和二婆婆她们在桥头等着,待会儿石头伯和榔头伯肯定都要撒喜钱,捡着一个总比丢了一个强。”到最后,连云英的口头禅都给搬了出来。 “胡蝶不许去。”胡三帮上梁师傅抬了几根房梁去另外的几间屋子,想也是听到了动静来了厨房门边上,别的什么都不管,就是冲着胡蝶沉下了脸。 “哥,人家还没见过……”胡蝶在他的瞪视下一句话都没说完就收了声,躲到了曼儿身后,“好吧。好吧,我不去就是。” 胡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可还没等他走开,默默在一旁削土豆的远根站了起来,“六姐。三婶婆不是说要过来帮忙的吗?我看她今天可能过来不了了,只是我们家还在她那儿定了两只鸡,要不我和曼儿去拿回来吧。” 云英正在烧水汆一锅猪下水,闻言想起计划中还有一道土豆烧鸡,杨氏昨儿说要来帮忙,还让她别准备鸡,眼见着就该下锅的鸡此时还不知道在哪。便点头应道:“行啊,你就带着曼儿和胡蝶一道去吧,桥头的热闹可别瞧太久。” 人家做主人的都要亲自去拿鸡,名义上的丫鬟胡蝶难不成还在家待着不成,胡三有心反驳却是哑口无言,只得转身像是和谁生气时的独自扛起了一棵大木梁。还是闷声干活去吧。 上梁的日子,所有的工匠都在,足足两桌人。云英秉着务实的原则,全都是大盘菜、大盘肉。什么凉拌猪头肉、粉蒸肥肠、清炖猪肺、炒肝腰、土豆烧鸡让一群人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这二年,在谁家干活也不曾有这么好的伙食。工匠们吃个肚儿溜圆后做事也格外有劲。 好不容易坚持到了收碗洗刷的时候,杨氏终于端着个箩筐姗姗来迟,一到场就把云英给挤到了一边:“去烧火,我来洗。” 上午就算远根几个去得快回来得也不慢云英也累得够呛,杨氏来帮忙她也能松一口气,当下没推诿就坐到了灶下,不忘端了一旁留下来的汤泡饭开吃。 “你怎么才吃饭?”杨氏开始收拾桌子,顺道也把在她心里还没长大的曼儿和胡蝶两个小姑娘给赶到别处玩去,摆出一副要和云英大侃八卦的模样来。 “刚才忙着没来得及吃。三婶婆,那边锅子里还给你留着半锅土豆烧鸡,你看是晚上让全叔、齐叔他们领着枝儿叶儿都过来还是待会儿你端走给他们分分。”原本云英就计划的三桌,结果杨氏一家子除了远顺全都没来,云英只好给他们家留了半锅稀罕点的物事。 “留什么啊留,晚上你们几个热热吃了罢。这次远福和远贵算是熬出头了,今儿报喜的一来,十里八乡有钱的都来了好几拨,最后还是村长出面,说是比照着那时候关平的规矩,明儿在村祠设流水席,到时候吃的还会少吗?”杨氏揭了锅盖看了一眼,红彤彤的看着就知道是毒红果儿辣椒做出来的菜,她口味淡不咋下得了口,屋里乔齐媳妇像是又怀上了,这伤嘴的东西还是少吃为妙。 “流水席,我奶就没叫着肉痛?”云英连着吃了好几口汤饭,胃里好受了许多,也有空和杨氏搭白。 “你奶肉痛那是对人。有的人就是要她把棺材本掏出来她也没二话,算了不说她,估计待会儿他们那边还会来人让你们几个明儿早些过去做事,待会儿你吃了饭就带远根他们三个去别处转转,躲过了今天明儿估计着饭点到便是。”李氏和小李氏为人真心不咋地,平日里别人家有什么红白喜事他们都会磨蹭到吃饭的时候才到,吃过了拍拍屁股就走人,从来不帮着人做一点事儿。 这次好了,村长把流水席的任务倒是安排了下来,可李氏和小李氏以及赶回来的罗氏到哪里找人帮着搭一把手,杨氏在那边听见她们话里的意思不对,连忙溜出来给云英报信。那边娘几个明儿估计只会穿得光鲜亮丽像孔雀似的四处摇摆,到时候累得半死的还不是她们这些帮忙的,她年纪大了身子皮实倒没什么,云英几个还都是孩子,别白给人做了工不讨好。 杨氏还真猜对了!老院子那边乔远福和乔远贵还没到家就商量开了明儿流水席的事情。乔石头和乔榔头都是秀才爹了,瞬间就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由心思比较活络的乔榔头作为会议主持人宣布最终决定。 大房的乔金蛋和三房的乔齐、乔全负责采买明日要用的肉菜粮食;乔远海和乔远洋领着各自妻子将老院子收拾干净;李氏他不敢指挥,便让小李氏和罗氏出门找明儿流水席上帮忙的村妇。 正如杨氏猜测,左邻右舍见妯娌两个来请,一个个都笑得殷勤立刻奉上双份礼物,但说到明天,一个两个的都找了借口推诿,到了最后一个都没请到。 回家那么一说,乔榔头也傻眼了。乡下这时候可没有酒席掌厨这说法,都是乡里乡亲帮衬;可现在算来算去家里也不过五六个女人,话都还没说完,那边李氏就开口了:“孙子考上秀才我这老太君还做厨活不好吧?” 岳氏一直都往上凑,这时候也退缩了:“好歹我也是你们长辈,乔家身份最长的人,你们要惹人笑话吗?” 李氏还没开口,那边大罗氏也跟着咋咋呼呼嚷嚷起来:“我不管,咱家福儿好不容易考上个秀才,我这秀才娘明儿要穿得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才不去灶下弄得满身油灰,知道的说我能干,不知道的还以为秀才没娘呢。” 李氏虽然没这么直说,但看她那意思显然是赞同罗氏这论调的。 都说成这个样子了,剩下的甘氏和穆氏对视了一眼,双双捂着肚子同时说道:“我怕是有了,闻不得油烟味儿!”真不愧是妯娌,连说话的调调都一致;得,整个乔家二房全员脱离灶下。 “那怎办?”乔榔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倒是也有儿媳妇,可惜人家是镇上针线店的老板娘,平日里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难不成明日让人家回家做饭? “不是还有老三媳妇和她家媳妇吗?”岳氏往杨氏家的院子呶呶嘴,“吃了饭就不见人影,这是躲谁呢?” “大伯娘你常在镇上不知道,乔齐媳妇那肚子都显怀了,能做事吗?而且,三婶也是长辈,和村长家的又缠得紧,怕是不会去灶下做活儿的。”小李氏在心里盘算了一圈,很快想好了几个人手,代表乔榔头问道:“大伯娘家的三妮妹子明儿总没事吧,他们家李瘸子也可以帮忙打个下手,要不叫远洋待会儿去请一请?另外木头家不是三个娃在家吗?听说还养着两个下人,五个人都叫过来加上三妮一家子,这灶下应该没啥问题了吧?” 说完还假心假意叹了一口气:“唉,可惜木头和木头媳妇走得早,要不然这事儿交给他们两个指定会尽心尽意做好。现下就剩些不中用的,明儿免不得求了三婶帮忙看着点。” “快别提那丢人的不孝子,死了倒也干净!省得老婆子临老还被人戳脊梁骨。”坐上首的李氏就听不得有人说乔木头,只差没厉声大吼了:“要干什么赶紧抓紧时间办去!谁要是耽搁了我乖孙子的升官宴,我饶不了他!” 159 有趣发现 老院子那边向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就是想让云英几个帮着明儿做事派出来叫他们的也不过是八岁的乔大宝。.info[] 这云英一家子有杨氏的招呼在前,乔大宝找遍了乔全家和沙地旁也没瞧见云英几个的影子,无奈之下只得给做事的宫人留个口信怏怏回了家。 乔大宝回家后正好赶上乔二妮领着男人孩子回了娘家,吴大虎现在十岁正是皮实的年纪,顿时就勾得乔大宝门都没进,追着吴大虎的后脚就疯玩去了。 晚上,大功臣乔远贵和乔远福总算是到家了,乔远贵考了好些年如今快满二十,什么光芒都被十四的乔远福给占了;加上这次乔远福中了秀才,他家大哥远宏可是拿了不少银钱,灶下那一堆肉菜又是乔远芬婆家送的,乔榔头家的体面一时无俩。 左邻右舍的女人们虽说都借口不来帮忙,但礼数上还是没失了周到,过来说几句吉庆话沾沾喜气的人也挺不少。见着这样,李氏和两个媳妇到第二天早上都还咧着嘴没笑完。 可很快,她们就笑不出来了!不但云英家几个不见踪影,就是乔三妮一家子也不见动静。天越来越亮,祠堂前的人也越来越多,男的女的都聚成一小块一小块说着话,讨论着村里还会不会出下一个更年轻的秀才老爷。 “怎么回事?远洋,你昨儿没见着你三姑吗?”乔石头这一辈,也就几个丫头按照乔大妮、二妮、三妮、四妮、五妮这么拍了下来,乔远洋的三姑便是大房乔成金家的大女儿,被后娘岳氏连送带卖地许给了河对岸李家庄上的一个瘸腿下人。 好在李家老爷对庄子上的人还算宽厚,李瘸子和乔三妮成亲后李老爷竟然放了李瘸子的奴才身,之后李瘸子一家住在李家庄庄子后面一个草棚屋里,李瘸子带着两个儿子开荒种地,乔三妮帮着庄子上的人洗洗涮涮,日子勉勉强强还算能过。 可后来乔五妮跟着个货郎私奔后。本来还住在乔家一间偏房的杜氏就被岳氏撺唆着乔成金赶出了乔家,本来杜氏是打算寻死的,只是机缘巧合下被李瘸子给救了下来,并带回了他们家。之后杜氏便被放在乔三妮家奉养,每个月要多出许多药钱,老实憨厚的李瘸子一家日子便过得更为清苦。 乔远洋昨儿去的时候明明是见着乔三妮夫妇的,三妮也答应了会早早来帮忙,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还有苕花他们几个?怎么还没来?昨儿是谁去带话的?”乔成银这老实人也怒了,平日里几乎没来往也就罢了,这大日子的苕花姐三个怎么还这么混不懂事?他还想借着这次机会劝劝老婆子接济接济三孩子的,苕花怎么这么不争气。 “大宝,你过来,昨儿你没让你苕花姑今儿早些来帮忙吗?”小李氏将跟在吴大虎屁股后面弄得满身泥水的大宝拉到身边。帮他拍掉身上的泥垢。 “她们没在家。”大宝这孩子还算老实,并没推诿责任,擦了擦鼻涕很干脆地回了一句撒腿就跑:“大虎表叔,你会不会练功夫?草根在练功夫,你这次肯定打不过他了……” “唉。这孩子。”小李氏伸手没抓住大宝,跺了跺脚,“这下子怎办?”没办法,李氏只得虎着脸换了昨儿只是捂着嘴巴叫吐的两个孙媳妇下了灶房,如今身为村长儿媳妇的乔远芳也被拉了壮丁,另外就是杨氏家从镇上赶回来的乔四妮,总算是堪堪够了做些清洗淘换活的人手。 上次关平考上秀才摆酒贾氏是出了白花花的银两。[..info超多好看小说]村长媳妇首先就挑头忙上忙下;这次乔家虽然两个中了秀才,但李氏吝啬习惯了,村长说了在祠堂摆酒她只以为这是脸面,根本就不知晓要用点银钱劳烦村长夫妇俩处处照顾;以至于都快到了巳时也不见村长夫妇来人。 乔成银虽然还是和人说说笑笑,脸上神情可就有些尴尬了,特别是不一会儿就有好些人看着村长都不见踪影。一个个的问了几句后都扯了借口离场,只留下一句午时会准时来喝酒沾喜气云云。 村长在哪?村长这时候正和胡三站在安澜桥头说着闲话,他倒不是不想去祠堂那给乔家撑场子,实在是乔家做事太抠门,村长有心晾一晾他们。安澜桥如今就剩下最后一步铺石板的步骤。胡三挑了今天找村长却是要说一种筑桥的新方法,不用石匠辛苦凿石头那么费工费时活,只需要用一些糯米、草屑、黏土、石灰、沙混合而成。 其中除了糯米价值偏高之外,另外几种原料都能在安澜河沿岸找齐,而且一座桥的糯米有李三少的赞助自然没丝毫问题。 这个新方法成功将村长留在了安澜桥头,兴致高处,胡三还做了一小块让村长查看以确定实用性。 其实说来惭愧,李村长说几句场面话行,如此技术性东西可就一点都不在行,正在他觉得神奇又不敢做主之时,两人身边不远处却是传来李长海饶有兴致的赞同声:“这凝土之法在朝日城我倒是听人说起过,不过这法子也才刚刚在望月兴起,胡管家怎的这么熟悉?叔,我看这法子可行,要是银钱不够尽管说一声便是。” “够了,够了!三少爷今儿怎么……”又来李家村了,这最后半句李村长花了莫大的力气才忍下去,要知道,以往十六年加起来李长海也没到过李家村两次,这一个月来,他都来了好几次。不过,他当然巴不得李长海来得越多越好,每一次都少不了他的好处。 李长海往身后河对岸的马车看了眼,“这不是听说村里乔家出了两个秀才吗?我家里可还有个乔家人,家姐便要给那丫鬟些体面,来送份礼。” “……”胡三在一边暗暗鄙视李长海,给一个丫鬟体面需要你们两个主子出马,这样子分明就有问题。 “三少爷和小姐真是佛口慈心,远慧那丫头到你们家也真是福气。上次他们两人考上童生就劳你们破费不少,这次又……”话是这么说,李村长看着李银凤身后两个小厮手中大包小盒抱着许多东西就合不上嘴,暗暗发誓孙子辈全都要送去念书,今后也给自己挣这么些体面来。 “嗯,我家不算什么?乔远根家对下人那才叫体面,同吃同住患难与共,这个我自叹费如。”李长海盯着胡三又说了句不相干的话:“这次家姐还帮着关秀才家带了贺仪来。” “关贤侄?”李村长一惊,像是现在才想起关平和贾氏不在村子里的事似的,“上次我不在村里,回来才听说关贤侄在下游沙地那儿摔得不轻啊,不知道好些了没有?” “好些了,叔的关心回头我就帮你转达。”李长海一边回答李村长,那眼神却像是黏在了胡三身上,再次追问了句:“胡管家,你难不成就没什么要给宁远兄说的吗?” “唔,请他保重,以后说话做事小心些。”胡三收拾了地上他带来的纸张和炭笔,往身上一甩:“村长,我就不耽搁你了,先把东西放回去再说。” 村长的心这时候飞到了祠堂那边,方才他好像见着跟在李银凤主仆几人身后的罗家岙、柳树屯的村长,这些人来了要是他还不出面就真的不合适了。 “胡管家,我对你方才说的东西挺感兴趣,这安澜新桥有我李长海一份心思在里面,有几个不明之处能否请你为我解惑?”李长海见胡三大步流星闪人,也不甘示弱收了手中玉骨折扇,紧追着跟了上去。 李村长见状松了一口气,转身小跑奔向那些前来道贺的外村人,真是难为他中年发福的身材跑得并不慢。 李长海越是跟着胡三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关平十有八九是被胡三揍的!那日关平回去后,他那大惊小怪的庶姐飞快召了百家集最好的大夫进府看诊,他在一旁听得是清清楚楚,大夫说关平的伤来自人为,而且是一双铁拳。 可惜关平打死都说自己是摔的,没办法,大夫只好留了药方收拾走人,李长海便跟着大夫出门问了许多。那大夫也是个能人,告诉李长海,揍关平的应该是个壮汉,且是练过功夫的壮汉,那拳头击在关平的脸上其实留了力道,不会伤其筋骨,但能让伤痕数日不消。这便是关平“闭门苦读”的真正原因。 李长海对“练过”两个字尤其敏感。那日亲眼见着远根手底下稳准狠的招式还挺奇怪的,后来找人一打听,远根在学堂那是再循规蹈矩不过,平日功马课成绩也平平;但他这次童生试回家后就被云英打发到了胡三身边。像云英那么爱护弟妹的人怎么会让自己亲弟弟和个下人同吃同睡呢?今日看了胡三手上的薄茧,李长海相信自己找到了原因:因为胡三是个练家子,云英是把自己弟弟交给练家子帮忙打磨了。 ps: 哎,明天要出门吃酒席,晚上更新又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160 五妮回乡 百家集这次考上秀才的同样没几个,可这李家村乔家就出了兄弟俩,对十里八村来说可算是个大消息。(..info无弹窗广告) 富庶点的人家就想着投田,读书人家就想来求求经,总之两位新晋的乔秀才从早上到村祠堂前的平地上就没清闲过,一会儿招呼这个一会儿招呼那个忙得是满面生光,借了他们的面子,乔榔头和乔石头也成了人奉承的对象。 远远棚子底下属于灶房的位置搭着两口巨大的铁锅,现在李氏就站在灶边,沉着脸看人群中谈笑风生的岳氏和杨氏。 “婆婆,我看待会儿一轮最少要摆十桌,可照现在看来想要赶在午时前就摆一轮根本就不太可能。”小李氏心里也酸酸的,自个儿儿子有出息,凭什么村长媳妇和三婶婆在那边得瑟,自己却要在灶边做些打杂的小事。 “就是,这三妮妹子和苕花家几个啥意思啊?”罗氏也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她那抠门的寡妇儿媳妇……,想到此处,罗氏在心里重重“呸”了一声,现在那曹氏可是自己正经的儿媳妇;以前虽然是抠门了些,可这次听说远福考上了秀才也是给家里每个人都备上了一身材质不俗的新衣衫,她都还未在村里那些人面前显摆就先坐在灶背后烧火受罪,怎么想怎么憋屈,干脆“嗖”的一下站起了身子,气势汹汹丢了手里的火钳: “我看她乔三妮和李瘸子是不是觉得远洋去请她们分量不够,还在家里摆谱!不如我这就亲自过桥去请。远宏,你也跑快几步去下游沙地那儿把苕花几个给我叫回来,杀千刀的有爹生没娘养不懂规矩,回头我再整治他们。” 罗氏倒是杀气腾腾地准备亲自出马,当然,这中间并不排除她想要借机偷懒的小心思;可是,还没等她冲出祠堂前的坝子,远远的就有人认出来从河里绕上来的正是走路一瘸一拐的李瘸子。只不过,李瘸子的身后好像不止三四个人吧?数一数足足七八个呢? “哈哈,榔头嫂子刚才说没人帮忙你们家三妮不就赶着回来了吗?”聚在祠堂边上的是村里李家的那些婆子媳妇们,起码有十几二十口人。昨儿要人帮忙她们拒绝得飞快,今天来得倒是早呢结果全都聚在祠堂口大榕树下纳鞋底看热闹。听罗氏咋咋呼呼要亲自和别人算账,其中一个眼尖的便指着正往河岸上行的一行人。 “哼,算她乔三妮还算识相。”不过随即罗氏的眉头就皱得更紧:“让她来帮忙又不是让她们来享乐的,饿死鬼投胎似的还带着同伴。” 罗氏说话向来毒辣,榕树下的婆娘们早已习惯,也有那么两个看不惯她句句话都带着诅咒,谁知道她背后说起村里别的人是不是这个调调呢?当即又有人反驳了句: “三妮一家子也不容易,毕竟还要养着个老人。” 说话的这女人姓黄,前面都生了三个女儿。不过她性子好强,遇上的董老四性子软和,从来不敢有二话,日子倒还不难过;只是她婆婆董老太太总是拿生不出儿子被休的杜氏在她面前说道,其中意思自然不言而喻。时间长了,这黄氏倒是不像以前小罗氏那么懦弱,而是叉着腰叫嚣着女儿才是宝云云;也因此,黄氏对敢于收留杜氏的乔三妮一家挺同情的。 “哟,今儿杜氏怎么过来了?”黄氏的婆婆也在人堆里,闻言瞪了自己这四媳妇一眼,不过她孙子多得是。儿子也铁了心要和黄氏带着女儿好好过日子她也没办法,顺着媳妇的眼神看过去正好看见李瘸子身后不就跟着他们家两个儿子吗,大儿子背上就背着个发丝银白的老妇人。 几人越走越近,众人这才看清跟在乔三妮身后的应该也是一家人。男的和女的年纪不大,相扶搀扶看起来是一对患难夫妻,在这对夫妻身后跟着两个手牵手的小孩。大的是女孩十三四岁、小的是男孩七八岁;这一家子看上去都病怏怏的,走路一步一喘的,要不是李瘸子的小儿子东子时不时回身牵着点,这穿得和街边叫花子一样的四人就像是随时会倒地不起似的。 “另外那几个是谁?怎么会和三妮一家子一道。咱们家摆这个酒席可不是救济叫花子的,别让人污了我儿眼睛。”罗氏看清另外四人心里猛地一咯噔。抬脚就往河边通往祠堂的小道上走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罗氏正想凑近点看清来者是否是自己心中猜测的那几人,村长就领着一行人先和那队人碰到了一起,而且村长身后不远处,乔远慧扶着李银凤一路说说笑笑眼看就到了。 “李村长,我这老婆子腆着脸给你添麻烦来了。”李虎子背上的杜氏见着李村长之后突然发狂似的挣了下地,笔挺挺跪到了李村长面前。 李村长虽然摆谱,但总归不至于眼睁睁盯着个老人跪在自己面前,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杜氏你干什么?也不瞧瞧这是什么日子什么地方。” “老妇人不是也没有法子了吗?老妇人都这么大年纪了,死了也就罢了,就怕死之前挂念太多,走得也不安心。”杜氏伏在地上,乔三妮用了好大的力气也没能拉她起来,老实憨厚说不出个什么的乔三妮只得陪她一起跪在了村长身前。见状,她身后那病怏怏的黑脸妇人也跟着跪了下来:“李村长,我是乔五妮啊,我娘……我娘这也是为了我……” 乔五妮!这可是李家村的大名人啊!十五岁就敢跟着个走街串巷的货郎连夜私奔,李家村还没出过这种离经叛道的大事。也就是因为这件大事,当年只是被赶到乔家偏房住着的杜氏才正式被乔成金写了休书赶出乔家。 “娘,三姐、五妮,不用你们这么委屈。”刚才扶着乔五妮的男人上前将杜氏和乔五妮扶起来,李瘸子不善言语,但很心疼媳妇,也忙上前扶了乔三妮起身。 “李村长,这是怎么回事,上来又是磕头又是请愿的总要说个所以然来吧?”柳树屯的村长是个善心老好人。见着有人哭哭啼啼的就受不了,当即就要出来主持公道。 李村长无法,只得唔了一声,问杜氏道:“杜氏你也听到柳村长问的了。你二话不说就跪在我面前倒是要干嘛啊?” “我这女儿女婿不成材,在外这么些年都漂泊无根,如今惦记着我这死老婆子打算回来给我养老送终,只是……他们一家在李家村没户没籍又没田没地,这日子要怎么过下去?”杜氏也是豁出去了,女儿跟人私/奔、她被个庄稼汉子休弃,这还不够丢人吗?现在不过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求着村长发发慈悲有什么好支支吾吾的。 “杜氏,你看今儿是人家乔家的大喜日子,你能不能改日找我商议此事?”李村长厌烦地皱眉,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她。只好试图将这个事情往后推一推。 杜氏是知道李村长这个人,你要是他多公正廉明不可能,你要说他贪婪也不至于,但要是找到他办事,没个半贯铜钱的根本说不上话。一口气要给四个人落下户口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乔三妮和落魄而回的乔五妮谁也担不起这负担。也正是因此,杜氏才决然选择出来当个拦路虎,当着大庭广众下,李村长即便伸手怕也不会那么厉害吧。 “去去去,这是哪来的晦气叫花子,可别耽搁了我儿的秀才酒宴。”罗氏心里那颗石头已是落了地。气恨之余根本就不卖杜氏的帐,硬生生挤过去将道路给让开:“村长,快带着客人进去吧。”说完,她还张开双手挡着杜氏和乔三妮等人。 “唔,的确不能耽搁了客人。”李村长略为不悦地瞪了眼李瘸子,好歹两人都算是帮李府做事。你咋专门拆台呢? “李村长,这村长一职本就是为村民办事,吃茶喝酒之事能缓一缓,这为民请命的事情可缓不得,这家人我看着怪可怜的。要的不过是你一句话,何必着急躲闪呢。”柳树屯的村长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像是和李村长杠起来似的,就是站在原地不动身。 “柳村长,这事情你不知道情况。不是我不想一句话答应下去,他们这几人可都是他们乔家老太爷亲自吩咐从户籍里除名的人物,如今老太爷虽然过世了,我们也不好违背老人家的遗愿是吧。再说了,我给他们承诺办户籍是个小事,只怕乔家现在的当家人不满意啊。若是办新来的独门独户,保长那儿……”李村长重重咳了两声,暗道柳树屯这村长不知吃了什么药,要在这儿和自己较真。只好实打实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很简单,若是乔五妮一家子想要不花银钱上户籍那就得有家族愿意接手,要是想直接立成外来户,像是当年关猎户一样,四个人依着现在的行情要缴纳不少的银钱,看乔五妮一家子这样子,是能拿出银子的样子么? ps: 待会儿还有一更! ps:昨儿是爱瑷姑姑过生日,之前表弟定了酒店请客时就给每个人都打了招呼不能在姑姑面前露陷,联合大家给姑姑一个惊喜。 姑姑也是个自尊心强的人,五十岁生日见都没人提及也没亲戚打电话询问一声相当失落,据说早上情绪很低落地和姑父商量晚上两人出去吃顿串串香算了,当时姑父也都还被蒙在骨里,说要让表弟回家给她庆祝被她拦下了。 之后她就上班去,中午我负责去骗了她出来,还假意责骂了表弟和表弟媳一顿,结果带她到酒店出了电梯,一屋子人推着蛋糕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当场泪奔…… 结果就玩嗨了,今天爱瑷才到家 不说了,抹泪去码第二更 161 远慧道贺 乔家人这时候得了消息,小辈的做不了主继续在灶下忙活,李氏和小李氏这一辈的女将们一起浩浩荡荡来到了榕树下。(..info无弹窗广告) 见着乔五妮一家的模样大家都惊呆了,乔家虽然总是吵着闹着日子过得苦,但这两年谁家都没见着一件麻布衣裳,更别说满是补丁的麻布衣裳了。这乔五妮跟着货郎私/奔咋就混成这个样子呢? 岳氏到场之际正好听到李村长那番话,生怕李村长一个同情心大起就同意了下来,要知道,当年乔五妮和人私/奔其实中间是有隐情的。就因为这隐情,乔成金那人时不时就瞒着她接济三妮些散碎银钱,少少的一点碍于情面她咬咬牙也就忍了。 现下乔五妮落魄成这副模样回到李家村,现在乔成金碍于自己和金蛋不敢说啥做啥,谁知道等乔五妮一家子安顿下来后乔成金会私底下帮补多少东西出去。所以,乔五妮是绝对不能留在李家村、不能留在乔成金的眼皮子底下的。咬咬牙,岳氏抢先就冲了出去: “我们乔家可是丢不起那个人,要是真的让他们一家子把户籍挂到乔家,老爷子怕是会从坟墓里爬起来指着我们当家人鼻子臭骂一顿的。” 岳氏这话不吝于堵死了杜氏找村长做主的初衷,也算是将杜氏最后的期望给打破。在李虎子的搀扶下失魂落魄地问了句:“乔家真的连这么点小事都要为难我的五妮吗?” 见她那个样子,相护搀扶的乔五妮夫妻俩顿时面露不忍,眼见着乔五妮的男人往前站了一步就要说什么,乔五妮却是伸手紧紧拽了他的手:“常哥,咱们还是走吧,这李家村容不下我们。” “算你识趣,最好现在就赶紧走,别在这儿挡路。早知道这样,当初你就不该和人做出私/奔的丑事。(..info无弹窗广告)现在知道苦了吧,哼……”罗氏见岳氏一出马就让杜氏等人偃旗息鼓,不禁得意地揭了乔五妮的伤疤。 果不其然,听说乔五妮当年是私/奔而走。刚才都还慷慨直言的柳树屯村长都不那么笃定了。 常货郎侧目看了眼乔五妮的脸色,人高马大的汉子噗通就跪了下来:“人都说落叶归根,我是个没根的人,可五妮毕竟是李家村土生土长的人。让我们一家子入户籍分田地的事情我常富就不奢求了,但请哪位行行好收了我们一家子做长工下苦力,只要给一口饱饭,给一片遮雨的屋瓦,最后能埋骨李家村,让我们做啥都行。” 话是这么说,一段不少的话说下来。他喉间却是风箱似的呼呼作响,人也捏着喉咙很难受的模样。 “爹,你的病又犯了吗?”一直在后面的那十三四岁少女拉着弟弟快步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了一个药丸子塞进常富的口中,呜呜哭了起来;那七八岁的男童虽然也是皮肤蜡黄穿着满是补丁的衣裳。眼神却是清澈灵动,见状也着急地冲着在场诸人团团作揖:“谁能发发慈悲收了我们一家人吧,我爹爹只要不犯病什么都事情都能做的。” “常哥……”那厢乔五妮没了常富搀扶,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了下来,被乔三妮顺手扶着,姐妹俩一起掉起了眼泪。 杜氏像是才刚刚回神,嗷的一下就嚎了起来“我苦命的女儿呢”。 如此一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一家子可是烫手山芋,难怪看起来面色都那么奇怪,敢情全都有病在身。起初都还抱着想要捡一家子免费奴仆来用的人家也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苕花那样随随便便买两个受伤的仆人回来就能捡着宝。(..info无弹窗广告) 岳氏刚才其实也是起了这心思的,不过这时候却是突然跳到离乔五妮一家子起码两丈远的地方指着吃了药已经缓过劲儿来的常富叫了起来:“你这病该不会要传染吧,我可是听说只有要传染的病症官府才会发药丸。”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呼啦啦散开一大片,倒是给乔五妮几人留出了好大一片空间来,乔五妮被岳氏这一手给气得差点大骂出口,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低声辩驳道:“不是。常哥这是去年在海边帮人搬麻袋时摔的旧伤;我和两个孩子则只是没吃好睡好,身子不爽利而已。” “你说是就是吗?我偏要说你们一家子就是得了传染病,谁收了谁倒霉……”岳氏这下子抓到了破绽就咬住不放,精明的眼睛四下打量个不停,满意看着村里村外那些人都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满意地笑了,只要心存怀疑,肯定没人敢收留他们,搞不好还会联合起来轰他们出百家集。 “倒霉”两个字余音未完,杜氏就突然跳了起来,指着岳氏鼻尖喝道:“你住口,要是你再说下去我也豁出去是个死字和你拼了。” 见杜氏护着女儿那疯狂模样,岳氏也是生出了几分退缩来,换了口风:“不说就不说,反正我们乔家是不会允许这等给祖宗抹黑的人回来,否则才真的是对不起列祖列宗。还有,今儿是咱们乔家大喜的日子,你在这里又是哭又是闹还满口死不死的,你什么意思?” 岳氏这招祸水东引倒是恰到好处,罗氏一听可不是嘛,炮仗都还没开始烧你就在这里找晦气。当即高声唤了她娘家兄弟就要强行把无关的人全都赶走。 “榔头嫂子,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也不承认我这个乔家人了?”乔三妮向来老实不代表她就没脑子,听得岳氏和罗氏句句诛心也上了火气,将身子不好的乔五妮护在身后就质问了罗氏一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现在是李乔氏,能和我们乔罗氏比吗?”罗氏趾高气扬地哼道。 “是吗?那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别再来麻烦我这个外人了。”乔三妮望了一眼祠堂前,闹了这么久,自己爹都不曾出来看一眼;当年固然是小五私/奔不对,但岳氏都要把她卖到私/娼/寮去了还不够恶毒吗?听着那边依旧喧哗如故,再看看这边罗氏一帮人凶神恶煞,又看看抱胸冷笑的岳氏;乔三妮算是彻底冷了心,伤了情: “当家的,咱们走。以后啊我就听你的,别管这边人富贵还是咋地,都不关我们的事。” 李瘸子微微张了张嘴,却只是伸手拍了拍乔三妮的肩膀,转身吩咐大儿子重新背了杜氏,他扭身则扶了常富一把:“五妹、五妹夫,要是不嫌弃我家草棚子凉快住多久都行,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尽管放心住下去,也不准说啥长工短工的,都是连襟。” 这一幕大戏来得也突然,去得也爽快,好多人都还没完全回过神来就见得辛辛苦苦下了河又上岸的几人循着原路又退了回去,直到他们一行人背影消失在原地,李氏这边又虎着脸让罗氏赶紧做事。 人群散开,李银凤和小梨已经不见了踪影,乔远慧神情阴郁地领着两个小厮走上了来祠堂的小道。榕树下的女人们又有了议论的谈资: “瞧瞧那不是石头家的远慧吗?刚刚好像就是她扶着个富贵小姐站在那边,莫非是李府小姐来了?” 乔远慧是听到了这话,脸色缓了缓:“小姐是怕她在场咱们村里的婶子嫂子姐妹们不自在,便回去了。”其实是李银凤瞅了先前杜氏那些人的穿着打扮被恶心到了,生怕酒宴上再遇到几个那样装扮的人还怎么坐得住,当即放了乔远慧一日假带着小梨回了李府。 “石头嫂子,你家闺女回来了!”嗓门奇大的董大媳妇就像是报幕员,大声喊了出来:“还带着好多礼物咧。” 说是礼物,她们却是往小猴子和小马脸面上瞧,村里人认为,跟着大家小姐的丫鬟一共两条路:收房做个妾、配小厮管事做个正头娘子。乔远慧长得一朵花似的,没被李府的老爷少爷收用,要么就是年纪到了随随便便配个得宠的小厮管事什么的,保不准这两个小厮就有一个会是乔石头的女婿呢。 李府就算是庶出小姐出手也必然不凡,礼物精美价值不菲也就不多说了;夸赞的声音瞬时就把乔远慧那因为李银凤离开而失落的虚荣心给填平了,不过还没等填满,榕树下的“报幕员”又传来了消息: “那不是李家少爷吗?怎么会和苕花家的管家一起过来。” “苕花家的管家?”乔远慧咀嚼着这句话,被关家扫地出门的苕花还有家?还有管家? “远慧你不知道,苕花那死丫头被关家给赶出来了。被赶出来之前她不是拿了关家的银子想给关平买个下人吗?现在那个下人就赖在他们家了,不过那胡三还挺有本事,帮着村里修安澜桥。又有你三婶婆多事说以后要帮衬苕花养鸡养鸭,村长竟然也信了,把你木头叔原来的宅基地拿给他们家了;遇到那胡三也倒霉,听说把苕花这两年攒的银子全都拿来修了围墙,说是防着鸡鸭往外跑,你不知道,那围墙,都能把我们乔家三个院子围起来那么多了。” 李氏不关注外面的事情,拉着乔远慧的手不放,嘀嘀咕咕将乔远慧不知道的事情全都给说一遍。 162 胡三虎威 乔远慧这时候的心思哪里还有李氏的喋喋不休,她只是盯着祠堂下面路上越来越近的俊帅身影,脑袋瓜飞快运转中:想不到李银凤都转身走了为什么李长海还要继续留下来,但不管怎么样,李长海只要留下来就是好消息,他总是要回镇上李府的吧,自己不久能顺水推舟了? “三少爷,是李三少爷!远贵、远福,还不赶紧来迎接贵人。”胖胖的李村长见人对他身后指指点点,猛一回头差点闪了脖子,忙一边招呼稳坐祠堂前的乔家人,一边丢开身边几位村长就迎了上去。这时候,周边几个村长富户拿什么和李府三少爷比较。 “奶,你松开手。远贵哥和远福哪里知道李家少爷的喜好,要是得罪人了可怎么办?”乔远慧用力将白嫩的小手从李氏干枯的手掌中解救出来,在裙子上擦了擦,提着裙摆身姿绰约也往榕树下走去,那儿,站着李家村大部分的女人,包括许多小媳妇大姑娘们,她要让李长海看看,她乔远慧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 再说李长海怎么会和胡三一同出现在这儿,说来他也是上了胡三的当,胡三明明领着他往下游走的,可中途两人说着话打着太极,他光想着怎么套胡三的消息,不知不觉就来了乔家聚会现场,等回过神来已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倒不是他怕甩手就走失了李村长的脸面,而是他转身之时胡三巨大的个子就站在他身后,他挪一步,胡三就挪一步,将他的后路给封得严严实实。于是,在外人眼中,胡三只是恭恭敬敬跟在李长海身后,他反而想追着胡三说话似的。 眼见着李村长肥肥的身子几乎用“滚”的从祠堂方向奔了过来,这时候。李长海也实在作不出转身甩手离开的无礼举动来,只得对李村长露出招牌的懒洋洋笑容,暗地却是咬牙切齿低吼道:“胡管家,我记住你了。(..info好看的小说)” 可惜李长海的这句话没把胡三威胁到。反而换回了一句几乎气得他半死的嘲讽来:“多谢李三少记挂,只是胡三向来喜欢的是软玉温香的女子,怕是要辜负李三少一番情义了。” 前面一步距离的李长海因为这句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刚好被冲过来的李村长给顺手扶住:“三少爷莫要折煞我了。想不到三少爷如此有心,专程来给乔家兄弟俩道贺。” “……”李长海虚假的面孔终于因为这不太美好的误会而龟裂,找了机会抽回手勉强笑了笑:“村长大叔,说来也只是恰逢其会而已。不知道今儿的秀才在哪儿,本少爷好歹也和他二人同窗一场,既然到了李家村,必定是要来道声恭喜的。” “在这、在这。长海兄能远道而来。我们兄弟俩不胜荣幸,快请上座。”乔远福和乔远贵两人也因为李长海的到来更是得意万分。早上到现在,说是富商、其实就是十里八村的几个土财主而已,不过是多了几亩土地就以为真的是富商了,比起李府。连人家一个管事都不如。 胡三一点也没因为无人招呼而生出什么别样表情,因着他的长相气质过人,看起来严肃端方,一时被不知道李家村实情的别人以为是李长海身边的贴身护卫,刚刚上了祠堂前的空地就被柳树屯和另外两个村子的村长和土财主给围了起来,嘘寒问暖的就想着今后他能帮着在李长海面前说项一二。 “三少爷。”乔远慧站在榕树下亭亭玉立,一身改做过的俏丽丫鬟服饰让她在一群土布村妇当中犹如鹤立鸡群。 “唔。”李长海只是微微扫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眼神。被乔远福和乔远贵簇拥着往祠堂弄堂里今日最尊贵的位置步去。 乔远慧咬了咬牙,这场景,怎么和她想象的不一样。自己的哥哥也真是的,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帮自己妹妹考量? “远慧,站在那边干什么?好歹也在大户人家学过几天,不如过来炒几个菜贵人喜欢吃的菜待会儿送到主桌上去。”接待男性贵宾的活儿轮不到老娘们。眼瞅着午时都快到了灶上还没消息,岳氏和榕树下一些聊天的妇人都被抓了壮丁,岳氏当然不依,抬眼便见着俏生生的乔远慧,忍不住叫了一声。 原本只想着借着乔远慧推诿的机会扯出这会儿不见人影的杨氏母女。却没想到她一唤,乔远慧当真就提了裙子走了过来,查看了一番菜品后吩咐道:“三少爷喜欢吃滑肉、肉末蒸蛋、嫩炒菜心,我就做这三样吧,其余的就劳烦几位姑姑帮忙了。” 岳氏听乔远慧这么一说,再看她的眼神就带了探究,不过看灶边人渐渐多了起来终究也没问出个什么来;眼珠儿一转,故意大声叫了句:“哎呀,你三婶婆家的四妮不是说要炒菜的吗?现在人咋不见了啊。” 这一叫,众人才看到不但乔四妮不见踪影,就是杨氏此时也没在祠堂前的广场上;正疑惑时,杨氏和乔四妮通往祠堂的另一条小路上现出了人影,乔四妮几步来了灶边接替了村长夫人手里活儿麻溜地干了起来。 村长夫人看看四妮又看看杨氏,怎么都觉得这娘俩像是哭过一场似的,只是这正办着喜事她也没多问。 岳氏今天运气不好,不管说什么最后都会落得个不讨好的局面,她却是一点也不罢休,刚刚说完乔四妮,立马又把话题转到别人身上去了,“啧啧啧,那人是谁啊,大马金刀地就坐那了。” “那不是刚才跟在李家少爷身后来的吗?想是李家的什么人吧。”罗氏扫了一眼补了一句。 不能怪这两人不认识胡三何许人也,实在是这俩长期住在镇上难得回一次李家村,虽然知道苕花买人修房的事情,但从没被放在心上过,又怎么会认识胡三呢。 村长夫人正好听到这话,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你们啊,都该学着三婶一点,有事没事到安澜新桥帮把手不就认识人家了吗?那个啊,不就是你们家苕花买的管家嘛。这个管家苕花算是买对了,做事儿肯卖力气动脑筋,苕花家怕就要靠着人家撑起来咯。” 村长夫人这话可不单单说给住在镇上的罗氏和岳氏听的,而是说给李氏家的媳妇孙媳妇们听的。别人家,就连她那三个媳妇都知道偶尔送茶水到桥头拿给村里辛苦的男人们解暑消渴,就只有李氏和岳氏家,男人们出工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而女的这么久了还没人到安澜桥上看过一眼。 原本她都想好了今儿要好好晾晾李氏的,谁知道先是别村的村长来了,后又有李家送礼,她这个村长夫人要是再不出面怕就要被人说嘴了;饶是现在指挥着村里的女人们帮忙,不拿杨氏家几个刺激下乔家大房二房她心里也不舒服。 听说是苕花家的管家,李氏哪里还忍得住,不管村长夫人还在那酸的甜的说些啥,虎着脸拿着个脏兮兮的抹布就扭着小脚往胡三所在的那桌行去。 嘭—— 为着胡三的几个人正旁侧敲击想从胡三口中问出点什么来,冷不防被李氏甩抹布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转头见虎着脸杵在桌子边上的是今天秀才公的祖母,这些人都是有意向投田到秀才公名下的,哪里会在李氏面前找不自在,不自觉中就让开了一条通道。 “你是胡三?”李氏自以为是习惯了,见状还真以为人人都该畏惧她这个秀才家老祖母,上下打量了一番长得虎背熊腰的胡三,看胡三不过是轻描淡写扫了她一眼,不由打从心底不高兴,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苕花家的房子土地可都是我孙子远根的。你休想得到个啥?” 胡三皱了皱眉头,不想和个老妇人计较,李氏为人如何平日里他没少听村民抱怨过,要是和她夹缠不清岂不是自堕了身价。 “你既然是我们乔家的下人,哪有主子们忙活个不停,你这个下人坐在这边凉快的?还不赶快去帮着远洋少爷劈柴。”李氏一瞪眼,指着灶边上正挥汗如雨的乔远洋下了一道自以为威严的命令。 这时候,围在桌边的众人也知道了胡三的真实身份,略微尴尬的干咳着避了开去。就连人堆中的李长海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投以看好戏的一眼,他倒是要看看胡三要怎么解决这问题。 在胡三看来这根本不是问题好不好,浓眉紧皱,利眸一扫,身上气势不怒而威,顿时就将大半辈子都关在小山沟的李氏给吓得心里一突,双膝发软,半天回不过神来。 “我的卖身契在乔云英手里,我只是乔云英家的下人,旁人有什么资格命令我?”胡三轻哼了一声,站了起来,举起砵大的拳头扬了扬,“要是惹急了我,那劈柴的斧头乱飞了怎么办?” 语言威胁似乎还不足以表达胡三桀骜不驯的本质,他竟然伸手抓着桌子一角,没见他如何用力就掰下来一块巴掌宽一寸多厚的桌面来,斜睨着李氏再次问道:“让我去劈柴,我可不保证不会一不小心……” 163 顺水推舟 村里的人哪里见过像胡三这样完完全全用武力直接宣示实力的“蛮子”,不仅是李氏被吓得双腿直哆嗦,就连围在桌子旁边看好戏的村民也呼啦一声退后数步,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胡三碰着胳膊腿儿什么的,白肉可没桌面子硬实。 有胡三的震慑力在前,云英带着远根和两个小女孩午时才到祠堂时李氏等人也没敢开口骂上几句,就连酸话也不敢说得太重。 “远根啊,别考上个童生就觉得了不起了,以后还不是要靠你远福和远贵哥提携,好歹你现在也算是一家之主,别让个外人坏了你兄弟三个的情分。”小李氏首先开口给李氏找场子来了,话里话外,云英就是那个“外人”。 要是直接说远根或许还没什么,可小李氏明显是触及了远根的逆鳞,不过远根收敛情绪的功夫相当的不错,非但没立即生怒,反倒是腼腆笑了笑,往灶边笔直走来:“奶,大伯娘、二伯娘,你们都在呢。” “嗯。”好歹是自己孙子,而且也是考了童生的孙子,李氏在怎么也得看在乔成银的面子上应上一声,只是心里还因为之前胡三的蛮动作扑扑直跳,就没注意到期澳元戈恩眼底那一闪而没的阴沉。 “奶,你们都是长辈,可要给远根做主啊。如今爹和娘都过世了,远根能够依靠的就只有你们这些亲人了,此次乡试之后又是书院交秋冬季束脩的时候,还请奶做主帮孙子准备一二。”乔远根是当着村长夫人等人的面大大方方要求的,在百家集乡下地方,像他这种情形又能考个童生在手的,大多数人家都会举全族之力支持,以后若是求得一官半职也好回馈乡民。 这也是村长再怎么看不上乔家的为人也不得不在乔家考上两个秀才的情况下帮着操持,还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要是这俩秀才能够更进一步还能记着他这个村长还能记得李家村四十多户村民么。 按理说,乔远福和乔远贵两个考上了秀才,今后家里的田地能免了赋税还能收不少投田上缴的份子钱。乔家今后的日子说什么也不难过,拿出几两银子帮远根交书院的学费还是绰绰有余的。只不过依着李氏悭吝的性子,这几两银子掏给她一直不喜欢的人用等于是在割她的肉,方才在胡三那受的惊吓一下子跑得老远。重重哼了一声道: “什么叫分家不懂吗?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没银子念书就别念,别到头来可惜了银钱还把家里的田地白送给别人。”毫无例外,她说起这个“别人”时也是在云英和胡三之间扫了扫。 远根嘴角微微勾了勾,并没有因为李氏这番话产生什么情绪波动,李氏的性子,他了熟于心,要是因为她的话生气,那就是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顺着李氏的话,远根给李氏行了个大礼,道: “远根正要告状呢!爹和娘还有远昌意外离世。我那时在朝日城并不知情,回来才知道他们的衣冠冢已经由长辈们帮着打点好了。只是远根想要问奶一句,打点来打点去的,我回来清理地契的时候怎么没见我爹在东山头开出来的那两亩山地的契纸。” 其实,远根怎么会不知道那两亩地的去向。回村第一时间曼儿就叽叽喳喳把事情前后给他重新说了一遍,听得他差点忍不住冲到老院子问乔成银一句,自己家究竟是不是乔家人。可最后,是胡三拦住了他,教会他一件事:想要公道,你得变强! 当时他是冷静了下来,现在听得李氏句句针对云英就真的忍不下去了。张口就问那两亩山地的事儿来。 李家村谁不知道东山和南山山头的土质好,开出来的山地不管种什么粮食收成都不会太差。虽然如今沙地也能种出玉米来,但今年下游那些沙地在一场大水过后又收着了多少斤玉米,怕是姐弟三个的粮食都不怎么够。要是加上乔木头之前开出来的两亩沙地收成那还差不多。 只是…… “哼!”李氏再次重重哼了一声,吃进嘴的肥肉又怎么会吐出来!那两亩地里的玉米今年收成真是不错,李氏家里多了好几两银子入手。怎么还会轻易交出来,当即沉着脸道:“那两亩地你爹给我养老了。这事情是你六姐做的主。” “奶刚才都还说六姐只是个外人,她又怎么能做得了我家的主呢?难不成是我爹什么时候回魂答应您老要给你那两亩地养老的,我六姐一向听我爹的话,这才……”远根说到此处顿了顿。 “呸呸呸!胡说八道。”李氏这样的老妇人最是怪力乱神。乔木头三口人死不见尸本就让人心里瘆的慌,那片地虽说收在手中,李氏和小李氏却是一次都不敢去,总觉得阴风阵阵,此时听远根这小孩子阴沉沉说出这样的话,再一想当时云英的干脆模样,那心里就开始七上八下猜测那片地该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胡说八道的远根这时候不再提这个话题了,而是转而和杨氏、村长夫人等人热切地打起了招呼,赢得了普遍的赞誉,毕竟,远根才九岁多就考取了童生是事实,有杨氏照应着,考个秀才肯定没问题,到时候看李氏他们怎么后悔去吧,由此便能看出李氏和两个媳妇在村里的口碑风评有多差了。 云英打发了曼儿和胡蝶到胡三那桌坐下,想了想还是来了灶边接替了穆氏烧火的活儿,在一旁听些闲话。很放心的发现,村里人并没谁知道她家围墙里另有玄机,毕竟开了院门那第一重不显山不露水的普通庭院作为障眼法存在还是起到了不错的效果,这她就放心了。 在众人等得即将不耐烦之际,乔家双秀才的庆贺宴才手忙脚乱地忙活开来,为了图快捷省事,桌上的菜瞧着都不精致,吃起来味道也不是那么好入口,搞得众人心里都生出了一阵不自在。 然而就是在众人都不自在的时候,乔远慧还端着个看着就听精致的托盘,上面放着几道用青花瓷盘盛着的小菜从人群中穿花蝴蝶似的来到了祠堂前的主桌。 这一桌,上首坐着村里的两个族老,左边是村长和李长海,右边是乔成金和乔成银,乔远福和乔远贵陪坐在下首。按理说,这样的座位安排没什么不妥,可偏偏乔远福这孩子觉得自己才十六岁就考上了秀才一点都不比关平差,在朝日城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体面了,而且今天是为自己两个庆祝的,两个说话都模糊不清、又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头子凭什么坐在上首!从始至终都嘟着个嘴像是谁欠了他十万八千两银子似的。 乔远慧的到来就像是根导火索,一句话彻底惹火了乔远福。乔远慧一心想要讨好李长海,说话做事眼中现在只剩下李长海一个人,端了小草也直接送到了李长海的面前,微红了脸颊低头脆生生道:“三少爷,你吃不惯我们乡下的粗茶淡饭,奴婢特意给您准备了您爱吃的几个小菜,还请三少爷慢用。” “哟,远慧姐。你真不够意思啊,大老远回来给远贵哥和我道贺不给我们俩准备拿手好菜也就罢了,当着我们俩现李公子的殷勤是个什么意思啊?”乔远福看清乔远慧托盘上的小菜,顿时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远福,难道我回来没给你们带礼物吗?”乔远慧也不是好相与的,当即冷冷瞪了他一眼:屁大的毛头小子只会坏事。 “是你送的礼物吗?明明就是你帮李府的小姐送的嘛,里面好像真的没你什么事!”乔远福向来恃才傲物自以为是,哪会害怕一个乔远慧,再说了,乔家二房名下石头和榔头家本来就不说铁板一块,乔远福念书都还和乔远贵别苗头,此时根本就没考虑让步,反倒雄心勃勃迎难而上。 “你……”乔远慧气得咬唇红了眼圈,楚楚可怜的模样我见犹怜,可惜她心目中应该怜惜她的人只和李村长小声说着什么,像是根本没听到就在他身边发生的口角。倒是乔远贵对于自己妹妹卖身换了银钱让自己和乔远福能继续学业心怀愧疚,关键时候用力拉了拉乔远福打了圆场: “远福,你明知道远慧身为别人家的丫鬟身不由己还在这儿为难她,难道你忘了我们四年前是怎么才能继续念书才有今天的?” “远贵哥,难不成你的意思我们都亏了远慧姐大义舍己了?需要我们凑银子把她赎回家来吗?”乔远福刚才可是得到了乔远宏的保证,他明年去京城会试的银子乔远宏都会一手备着,对他来说,银子一直都是想要便有,读书人都清高,阿堵物没那么重要。 “倒是不用这么麻烦。今日冒昧叨扰本就没给两位同窗备礼,不如从今日开始,你们家乔远慧便不用回李府了,明儿我让人把她的卖身契给你们家送回来。毕竟,秀才老爷家的姐妹做丫鬟,这话说出去也不好听。”李长海这时候倒是长了耳朵,而且飞快凑过来顺水推舟送了个人情,没瞧见乔远慧的脸色因为他的这番话瞬间变得苍白。 164 算记在心 李长海倒是顺水人情张口就来,却是让侍候在他身旁的乔远慧一下子如坠冰窟,面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起来。 对乔远慧这样的丫鬟,李长海向来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在朝日城和知府家的公子罗松就常常将身边的丫鬟互换或是共享,在他看来,让乔远慧回家这个人情今儿做得就挺不错的。 人爷爷、哥哥、弟弟都在桌上一块坐着,她却要在自己身边侍候着,怎么想都是不给乔家人脸面啊。况且,当初他想买的就不是这丫鬟,而今自己庶姐快要出嫁,留着这么个心思重、姿色好的丫鬟在身边可不是个好主意,此举当真是一举多得啊!念及此,又在乔远慧心坎上补了一刀: “这事情就这么定了,与其让你守在我身边让令祖父心酸,不如你现在过去好好侍候侍候你家祖父吧。这几样小菜是你从李府学到的手艺,好克化,我倒是吃得有些腻味,不如就让给两位族老和村长大叔享用。”看似他是和乔远慧商量,可他手上动作却是挺麻利地就将乔远慧忍着户外不便脏乱辛苦炮制的几道小菜全都换到了上座两位族老面前,换得两位老人和李村长感动得连推说不敢。 乔远慧眼睁睁看着托盘换了位置,脚下却是丝毫没见移动,咬咬唇,对李长海行了个礼:“三少爷,奴婢惶恐,不知哪里做得不好您要赶我出府?” 刚刚好送了菜品到不远处那桌的小李氏正好听见了李长海那番话,正高兴地红了眼眶,谁料转眼间自己女儿却是一副不想回家的模样,忙放下托盘三两步赶到乔远慧身边用力一拽她,代她给李长海行了个大礼:“李三少爷大恩大德,小妇人没齿难忘。远慧,还不快谢过三少爷。远贵,赶紧给三少爷敬酒,多谢他放你妹妹回家。” 乔远慧今年年初就满十六岁。放在庄户人家肯定是早早议了亲事,说不定有的孩子都抱怀里了;乔远慧身在李府做丫鬟,小李氏和李氏最担心的就是她会被哪个老爷或是老爷看重收了房,那样家大业大的人家。没身份没背景没钱财的小丫鬟做了通房还不是死路一条!生了孩子不能自己养、打杀买卖还不是主子一句话。 提心吊胆吃斋念佛这么几年,终于是听到乔远慧能够完完整整回家,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回家的女子要想寻一门好亲事那是再容易不过,特别是今年乔远贵和乔远福双双中了秀才,乔家不管男女的亲事指定都不会坏,这叫小李氏怎么不激动,怎么不急着想把这事情给坐实。 乔远贵倒还算有良心,听见李长海这么说也是一喜,当即起身端起酒杯就先干为敬,“长海兄今日大义。在下无以为报,今后但凡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一个家财万贯的秀才富商会向个小秀才求什么?李长海不过是洒脱一笑,端起酒杯象征性喝了一口:“好说好说,今日令妹便可留在李家村,明日一早本少爷便派人送了她的卖身契回来。” “不……。我不要留在李家村!”乔远慧听到这儿不由尖声叫了出来,引得附近不少人都望着她交头接耳,她也意识到这声叫太过突兀,只得跺了跺脚豁出去了:“奴婢还有不少私人物件放在李府,另外也该去给小姐磕个头,给姐妹们告个别吧。不如今日跟着三少爷回李府,明日自己带着卖身契回村里吧。” 乔远慧说这番话的时候头埋得低低的。根本就没人能看清她眼中浓浓的怨恨和算计。 之后的酒宴,乔远慧的确站到了乔成金和乔成银的身后,但在她的明示暗示下,乔家男丁都以感谢李长海放她归家为由纷纷向李长海敬酒,当中更有乔远宏若有所悟后接连谢了李长海三碗。[..info超多好看小说] 乔远宏都饮了三碗,李长海也不好只沾一口。只好弃了酒杯一干就是一大碗,这个先例一开,想要奉承李家的人怎么能放过,敬酒的人几乎排成了长龙。 逃过了事前准备的云英没逃过洗碗的命运,因着是席面要摆上两三轮。飞快塞了点东西的她不得不埋首在大木盆处一边洗涮一边和杨氏聊着天。 那边敬酒的长龙两人也看见了,杨氏啐了一声:“一个个的就像是恶狗见了香骨头,要是李家少爷那么容易被咱们这些泥腿子左右,这么些年怎么不见对面那些肥田放出来个十亩八亩的。” 不怪杨氏这么生气,实在是这两年她手里有些银两了就想着置些田地在手里,东山和南山那些山地里他们家有劳力倒是开了好几亩,只是有些眼红河对岸平地上的肥田,那可是能种出雪白大米的水田呢。可是不管走什么门道,李府始终只有一句话:租种可以,不卖!直接堵死了杨氏所有的心思。 杨氏这番话倒又唤起了云英租田的心思。今年去李府的初衷她可没忘记,后来发大水、建房子倒是忘了这茬,现在想起来,凭着和李长海签订的那些契纸,租他的田地来种些油菜应该不成问题吧。 “六姐,我们先回去了。”同样看不惯那边热闹的还有远根几个,胡三就站在三个小孩身后,脸上不怒不喜看不出情绪,只是对云英微微点了点头,没等云英搭话,就抬手催促着远根动脚。 “胡管家,刚才我不是听三婶婆说你是和李三少爷一道来的么?要不然你待会儿等着他一道去家里喝茶去。”云英凡事都爱想到就做,当然想趁着李长海在李家村就快刀斩乱麻的。 “李三少今日怕是没机会喝茶的。”胡三瞄了一眼祠堂口方向,也不知道看到了谁,飞快闪过一线鄙夷。 “哥哥,我们快回去吧。说是到这儿来白吃白喝,我看还没家里昨天剩下的饭菜好吃,我要回去再吃点。”胡蝶和曼儿两人都是一脸不快,她们今天和甘氏娘家人坐到了一桌,还没等她们把筷子拿起来,桌上另外几人就是一阵风卷残云,没吃完的还顺手倒在了自带的小木桶里,光是看着这架势,爱干净的胡蝶和吃货曼儿就受不了了,所以才催着远根赶紧回家。 云英也在那一桌,自然知道两个小姑娘的遭遇,同情地挥了挥手上的抹布:“去吧去吧,路上小心。” 一大三小的身影刚刚顺着小道往河边走去,杨氏就凑到云英耳边悄悄说了句:“云英,这胡三要不是是个蛮子,留他在家帮着你其实挺不错的,刚才你奶都被他吓住了,呵呵……” “怎么回事?”云英来得晚些,当然就不知道之前李氏和胡三的那番对峙;光是远根逼得李氏和小李氏无言以对就让她够乐了,岂料前面还有戏。 杨氏对云英当然毫不藏私,呱啦呱啦就把之前的事情给说了一遍,顺带的,也将乔五妮一家回村的事情给云英说了声,末了叹道:“刚才远根和你奶说话的时候我和你四妮姑姑就悄悄下了河,他们一行人病的病、瘸的瘸,当然没走多远;别的忙咱们帮不上,帮补点银钱让五妮一家去镇上看看病买些药还是行的。你四妮姑姑家里也难过,她还想让五妮一家都去她家住,谁知道你五妮姑姑一家宁愿住在三妮家的小窝棚侍奉你大婆都不愿走。哎……回头我先去探探口风,要是把她们一家的户头和你三姑一家并在一起行不?” 听杨氏形容,云英真是觉得乔百胜害人不浅。不过杜氏也太软性子了些,三个女儿又怎么样,要是你强势点,未必然就怕了岳氏。随即她又想起这个身体的母亲,或许是时代不同吧,这儿对女人的规矩要严苛许多。越想越是心里不舒服,学着杨氏的样子凑到她耳边小声建议:“三婶婆不如直接让顺婶子问问村长叔需要多少银子能给五妮姑姑一家办户籍。要是村长叔说了个实数,我能帮得上忙的绝对不会推辞。” “别,你还要养一大家子,远根的前程也不能耽搁。要是问清楚了需要什么条件,大不了我找你齐婶子和全叔刀挪些银钱。”话是这么说,乔齐和乔全今年也都是刚花了大笔银钱,一个翻修房子扩建院子、还又要做爹;另一个也准备修了房子年底娶媳妇,乔五妮一家四口要想入籍怕是花费不少。 婆孙两个在这边计算怎么帮乔五妮一家在村里立足,那边岳氏和乔金蛋娘俩也打着一肚子坏水。大娘,岳氏是收了别人三两银子要把如花似玉的乔五妮卖去那最下等私娼寮,只是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被住在猪圈旁屋子里的杜氏知了消息。抗争无效后,乔五妮寻了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偷着跑了。 之后乔成金虽然因着这事终于将杜氏扫地出门,但也把岳氏的狠毒记在了心里。好歹三个女儿也都是他的血脉,这些年心里愧疚着呢。如今靠着镇上的小食店家里多了进项,五妮一家子落魄成那副模样,保不准乔成金就要往里贴钱,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赶紧让乔五妮一家滚得远远的。 乔金蛋是啥样人啊!一听娘亲大人吩咐,将个排骨似的瘦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娘放心,这家业是我的,谁都别想分半点好处去。我这就找几个朋友帮帮忙,指定要不了两天他们一家子就得乖乖滚蛋!” 165 闹剧开幕 李长海几乎是被两个小厮给拖上乔齐的马车的,乔齐还算尽心,到了李府门外的时候想起李长海在祠堂说的那些话,未免夜长梦多,不忘叮嘱乔远慧道:“远慧啊,既然李三少爷都准了你回家,不如齐叔就在这等你一等,顺道把你的东西全带回去,省得明日麻烦人家。” 他倒是好心好意,耐不住人乔远慧“心怀大志”啊。这个提议立马让心思都不知道飞到哪去的乔远慧回神,待得理解完乔齐话里的意思,乔远慧是连连摆手:“齐叔,你瞧三少爷醉得那副模样,怎么记得在祠堂说过的那些话,要是我去小姐面前那么一说,保不准小姐还是我胡说八道呢。” “这,那两个小哥不是都听到了吗?”乔齐说了一半自己都摇摇头:“也是,都是下人,谁知道说话是真是假。罢了,明日我早些来李府接你吧。” 乔远慧眼珠儿一转,“那敢情好,不如到时候让我爹娘和远贵哥一道上集来。” 乔齐只以为这是乔远慧对家里的撒娇呢,也没多想,应了一声便赶车往回走,刚路过罗家岙时有人让他去收一趟鸡蛋,今年罗家岙有人学着他套车收起了鸡蛋,要不是有独一门的孵化技术,家里的生意怕是早就被人抢光了。 被他偷偷感激的云英这时候正在乔三妮家门口的小凳子上坐着择菜。 乔三妮的家其实就是背靠着李府在李家村的别院墙壁建起来的木棚子,沿着这一面看过去还有好些家,听说都是这别院里的下人亲戚学李瘸子一家胡乱搭建的,整个看过去就一个她前世见过的贫民棚户区。 乔三妮家只有三间窝棚,现下李虎子和李东子正进进出出将属于两兄弟的东西搬到杜氏的那间屋子去,看样子是打算把他们原本住着的那间让给乔五妮一家。 “富在深山有远亲,贫在闹市无人问。这人情冷暖我算是看明白了。”大着肚子的乔五妮见云英带着弟妹拿了一堆吃的用的前来,偷偷擦了擦眼角:“云英,你们的事情我都听你三妮姑姑说过了。你们也不容易,东西待会儿都拿回去。” “五姑姑,东西都是自家地里出产的,今年雨水多。我们家房子才刚刚上梁也没地方堆,要是淋雨生芽了多可惜,就辛苦你们帮着我消耗些了。”云英看清了乔三妮和乔五妮的现状,暗暗决定回家后让胡三那大力士再多送点过来,好歹这么多人的温饱要顾着。 “苕花啊……”和村里大多数人一样,老一辈的都习惯叫云英做“苕花”,怎么也改不过来,杜氏叫了一句也开始哽咽,唤了一直在边上怯怯的姐弟俩过来:“常欢、常笑,过来谢过表妹。” 乔五妮的丈夫姓常。大的女儿十四岁叫常欢、小的八岁叫常笑,肚子里还怀着个。走近了看云英发现这两个孩子长得都不错,赶着乔家人的杏眼桃腮了,只是脸上肤色蜡黄,看着就带着股病相。 常欢和常笑早就想过来和云英姐弟三个一道玩耍的。只是碍于乔五妮没开口,只能在一边用渴望的眼神追逐着姐弟三个的身影,杜氏这一召唤正合了两人的意。 最终,云英三个没在乔三妮家吃晚饭,带过去的东西本来就有限,要是再吃一点还不如不送,帮着他们做好饭后云英便扯了个慌带着远根和曼儿回了乔全家。乔全家此时也有些乱。等云英家修好后工程队就会转到这边来,现在院子里都堆了不少木柴石块的就等选日子开工了。 他们没在家,胡三和胡蝶便在乔全家待着,见他们回来后一大家子热热闹闹摆了桌椅用餐。不一会儿,胡三的浓眉就皱了起来:往常吃饭速度不慢、胃口也不错的云英基本上没动筷子,盘子里的菜都快见底了她还端着一碗高粱米饭有一口没一口的扒着。在她又一次无心将饭粒刨到了桌上,他终于忍不住粗声粗气喝道: “你不想吃就别浪费,吃个饭连小孩子都不如。” “嘻嘻……”远成闻言就笑了出声,被远根一巴掌敲在后脑勺上:“笑什么笑,不准笑六姐。她在想事情。”谁知道说着说着远根自己都笑了,惹得胡蝶和曼儿也跟着一起笑。 一片欢笑声中,云英推开碗重重叹了一口气,今天在乔三妮家所见所闻简直太让人揪心了,难不成就真的看乔五妮一家死不成? 忍了又忍,胡三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不是总说差人手吗?那两家子人够用不?”说完又觉得自己对云英好像关心太过,黝黑的脸色发红,好在天色暗看不清,不过也囧得他唰一声站起来,“我吃饱了。” 云英却是因为他一句话豁然顿开,李家的肥田要是能租到手,让乔三妮和乔五妮两家人帮忙不就成了,实在不行,只有帮岐山别庄的主人雇了乔五妮一家做长工,想必别庄主人不会太见怪吧? 想清楚了此节,云英心情大好,拉过白饭就是一大口,并且在胡三起身出门往自己家走去时突然大声叫了一声:“胡管家,我觉得你真是太能干了,要不然,我就将就点准你入赘吧。” 嘭—— 一句话喊完,正在过门槛的胡三就一不小心一只脚挂了一下,整个雄壮的身体以一种恶狗抢屎的气势扑倒在地。 “哇哈哈……咳咳……”云英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引得这么大的反应,大笑之后就被饭粒给呛到气管里,咳得眼泪都下来了,倒是没看到胡三是怎么从地上爬起来的。 “我不会入赘,尊卑有别亦不会娶你。”胡三头也不回丢下一句话便走,连小尾巴乔远根都忘了带,可见心里有多混乱。 远根倒也自觉,起身迈着八爷步不急不缓地跟了上去,也在门槛边停了停:“六姐,我赞同你的决定。我们家没有什么尊卑之分的。”说罢,还往胡蝶方向窥了一眼,虽然,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去看胡蝶。 “我决定什么?”云英首先是茫然,其次才想到是指她要招赘胡三的事情,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她转年都才十四岁,换做前世那还是个初中生,招赘成亲什么的是不是也太早了点?都怪今天在祠堂那边听多了闲话,否则怎么会胡言乱语。 窘迫之余,伸手拍拍胡蝶小萝莉的发髻安慰状似受惊的她:“胡蝶,你放心,我们家不会强人所难的。” “我其实很希望你能做我嫂子的,只是我们是有规矩的人家,尊卑有别,你怕是没法子做我嫂子。”胡蝶难得没哭也没笑说得极是严肃。 可天真烂漫的吃货曼儿却是将胡蝶难得的严肃给直接拍飞,只见她学着云英的样子在曼儿头上的双丫髻上轻轻拍拍:“胡蝶乖,我们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和胡三哥的身份了,别想太多,小孩子负责吃好玩好就行了。”连这个话,都是云英的翻版。 云英才没管这俩小妮子心里都想些啥,反正她打算明天就趁热打铁拿下李长海河对岸那些田的秋冬使用权,也好早点给乔三妮和乔五妮两家吃个定心丸。 只不过,这定心丸看样子不太好吃啊! 云英想找李长海洽淡,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胡三往安澜桥赶,正好遇上乔石头家浩浩荡荡一大家子要去李家接大功臣乔远慧;没办法,她只好自认倒霉缩在角落听了甘氏和穆氏说了一路关于李府的好话。 然而,当一家子被人从偏门放进去才走了没多远就听到李长海暴怒的吼声:“不识相是吧?自甘下贱是吧?反正本少爷昨儿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本来还以为撞见别人家的私事准备暂缓下行程的乔家人接下来却是听到了一个昨天才重新熟悉的声音嘤嘤哭出了声:“三少爷,昨晚是奴婢送你回的院子,谁知道你抱着奴婢就不放手,奴婢根本就挣不开你……;今早要不是小桃拦着,奴婢……奴婢就跳了这湖……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一个丫鬟要本少爷怎么对你?三媒六聘还是八抬大轿?疯了不成……”听得出来,李长海现在心情极端不好。 “我的女儿啊——”这厢小李氏已经听出了端倪,也不管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呜哇一声嚎了出来,拼命往传声音来的位置跑,速度之快拉都拉不住。 “既然人家家事忙,我还是改日……”云英才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站住脚就想转身离开,却被甘氏和穆氏一人抓了一只胳膊拖着往前走:“婆婆,等等我们啊……” 可怜的云英被两个疑是孕妇的彪悍女人夹带着一下子消失在转角处,逼得紧随其后的胡三和乔齐不得不苦笑一个迈步跟上。 还是那个弯月湖边,亭子当中没人影,倒是亭子边上的石板路上站着好几个人。李氏冲过去的方向正好是湖边,乔远慧一副疲劳痛苦的模样被个丫鬟半扶在手中,见得李氏等人出现,乔远慧冲着弯月湖作势就要往下跳,又回头一副惋惜的模样:“爹、娘、远贵哥,远慧给你们丢脸了!” 166 圆满谢幕 事情还原到昨日,祠堂前那一顿流水席直吃到申时才散场,李长海一行人回到百家集李府时已是戌时初,小猴子和小马在李家村也喝了不少的酒,乔远慧张口要帮着侍候李长海两人当然是巴不得了。 这一照顾就是一晚,今儿一大早李长海醒来之时便发现乔远慧衣衫不整躺在他身边,他自己也几近光/裸,还没等他想清楚怎么回事,每日服侍他起身的小猴子便进了门,当下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愣在当场。 李长海都还抱着头没开始喊疼,乔远慧便“嗷”的一声惨叫就只拉了件衣裳披在身上冲出了院子非要跳这宅子里的弯月湖不可。 从李长海的院子到这弯月湖毕竟还是有一段的路程,乔远慧即使跑得再快,在跳湖之前也被路过的丫鬟给拽住了。她要死要活的叫着被三少爷给糟蹋了,没办法,丫鬟们只好通知了李长海。 李长海又不是那等没什么见识的怂货,多看了乔远慧一眼便发现了不少破绽。 行啊,你都是羞窘得要跳湖的人了,那你干嘛还多此一举还披着衣裳?退一步说,哪里不好死非得要到弯月湖边来跳?他院子里可是好几根大柱子呢?再者她口口声声被糟蹋了,他怎么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只是乔远慧闹得实在不像话,李长海头疼心烦的说什么她都不听,正待让人把她先拖下去关着送回朝日城李府让教养妈妈好好管教一番。就听得李氏那凄惨的哭嚎。 李长海揉着疼痛的太阳穴转头就见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暗道一声晦气,待得见着云英和胡三赫然跟在人群当中,那声晦气就哽在喉间,多了一丝羞窘。 “远慧,你这妮子咋这么傻啊!”小李氏也是心烦意乱,昨儿不是说得好好的来李府接她回家吗?怎的就是这幅模样了?不管怎么说,乔远慧都是她极其疼爱的心头肉,上前抱住就是一阵哭,“女儿啊。(..info无弹窗广告)爹娘来了。你哥哥也来了,我们会给你做主的,你可别做什么傻事?” “哼。”要是现在还回味不过来被乔远慧给算计了,李长海就不可能短短几年间成为个成功的生意人。哼了一声后沉着脸整理好衣襟。回头吩咐道:“小猴子。去给本少爷搬根凳子来;小马去请银凤小姐来一趟。本少爷倒是想要听听谁要怎么给这下贱yd的丫鬟做主。” 小猴子哪敢违抗。忙催人去亭子里搬了根圆凳放在李长海身后,还体贴送上了洗漱的热水。待得李银凤匆匆赶来时,他已经手捧着热茶有一口没一口喝了大半杯了。 在他脚边不远处就是小李氏抱着乔远慧。娘俩都还在继续低声哭泣,穆氏和甘氏连带着云英都干巴巴站在她们身后尴尬得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正对着李长海的是乔石头、乔齐、乔远贵和胡三。除了胡三会找地方依着边上花坛里一颗树木悠闲闭眼假寐、乔远贵阴沉着脸不知道想什么外,乔齐和乔石头两个老实人更可怜,一辈子第一次进这样气派的院子竟然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俩人咧着嘴几乎哭出来。 “长海,这是怎么了?”李银凤昨儿从李家村回来后没李长海的掣肘也没乔远慧在耳边聒噪,难得有机会到关平借住的院子待了整整一下午,听贾氏讲了些关平小时候的事情,再得了关平两幅字画,兴奋得一整晚都梦见关平,今早起来羞得都不好意思出门。 “小马没给你说吗?都是你的好丫鬟!”李长海没好气的瞪了重新躲到一边的小马,也没出声让围观的下人们离开,他倒是要让这些人看清楚些,并不是每个爬主子chuang的丫鬟都能得到好结果的。 “远慧,你说!怎么回事?”李银凤单单听李长海这口气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当即坐到他身边看向还在地上半跪着的乔远慧。 “昨晚三少爷喝醉了,奴婢见三少爷吐了一身,就帮着给他脱了衣裳,谁知道三少爷一把抱住奴婢就不放……,奴婢……呜……”话都没说全,乔远慧又捂着脸哭了起来,不过看她伤心的样子,是个人都会在心里同情她几分。瞬时,谴责的目光纷纷投向李长海,就连李银凤也不例外。 李长海喝了大半杯茶水,头疼总算缓解了一些,偷眼瞧了下面无表情的云英,他重重搁下了茶杯:“小猴子,你是本少爷的贴身小厮?你去哪了?” 小猴子在乔远慧说话后就知道要遭,此时倒是光棍,直接跪着请罪:“小的该死,都是小的昨儿贪杯多喝了点,远慧姑娘怕小的侍候不好少爷,让小的和小马自行下去歇着了。” 接着,不用李长海点名,地上又跪了两个年纪偏大的丫鬟,正是李长海院里的二等丫鬟,其中一个叫小杏的解释道:“奴婢也该死,远慧姑娘说是奉了小姐的命令侍候少爷,奴婢两人不敢阻拦。” “长海,我昨儿回来是叮咛了远慧要替我照看着你一点。”李银凤也气得心里发堵,昨儿她临走时是让乔远慧碰到李长海后好好侍候来着,可也没说侍候到chuang上去吧,这分明就是这丫头其心不轨。只是,不管怎么说,李长海都坏了她清白,这事情又有人家家人见证,她有些想不明白李长海弄这么严肃干什么? “照看?照看就能照看到我chuang上来吗?李府的规矩是怎么定的,凤姐想必比我要清楚吧?”李长海却好像看不懂李银凤打算抹平此事似的,抓着一句话就不放。 “李三少爷能否听在下一句?”乔远贵知道不能耽搁下去,李长海的态度他算是看出来了,铁定不会让乔远慧好过的。但,乔远贵也有他自己的打算。乔远慧就算今日拿了卖身契回家也不过是配一个庄户人家,好极了也不过能找个稍微殷实点的人嫁了;如此能给乔家带来什么好处?但要是被李长海收在身边,就是现在李长海或许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吵吵几句,凭着乔远慧的长相和心思难保今后都不受宠,要是能够给李长海生个一男半女的,还愁日子不好过?思来想去,乔远贵抢在李长海说出更绝情的话之前问了出来。 李长海张了张嘴,轻哼了一声:“你说。” “三少爷,舍妹虽是李府丫鬟什么规矩都该按照李府定下的来。但舍妹如今清白已毁,若是三少爷不愿负责,风言风语传出,不管舍妹是在李府还是在家中怕都是无颜活下去的;好歹李府也是积善之家,难不成就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逝去?舍妹身在李府,家中长辈也尽皆牵挂于心,若是她有个万一……” 说到最后,乔远贵话里话外都带着逼迫的味道,让李长海心里听着添堵极了。这事情,好像现在就算明知道是坑也只有往里跳了! “李三少爷,我这里给你磕头了。远慧都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能逼着我们一家子都去死啊。”乔远贵那边刚说完,小李氏就跪着行到了李长海面前,那架势,是要逼着李长海应下收用乔远慧这件事。 李长海肺都快要气炸了,跳起来避开小李氏抱他腿的两只手,“谁要逼着你们去死?本少爷是谁想算计就能算计的吗?” “长海。”李银凤扯了李长海一把,甩了个眼色让人拦住了小李氏,“远慧娘,这事吧既然已经发生了,李府怎么会逼得人没活路呢?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次她和李长海是回百家集祭祖准备来年迁宗祠的,可不能传出去什么坏名声;眼下打发了这一家人才是正经。 李长海也是想通了此节,只是觉得被人这么要挟太憋屈,拳头捏了又松、松了又捏,这才勉强止住心里的火气;一时不想看地上让他恶心的娘俩。眼神四下寻梭时撞上云英那看热闹的神情又是一阵气闷,干脆看向一旁的胡三,却是意外的瞧见胡三轻轻动了动嘴角,不对,是对他无声说了两个字:家奴! 李长海也是顶顶的聪明人,看清胡三要说的两个字后眼神瞬间就亮了!他也是被气糊涂了,怎么忘记了这茬?对着胡三的方向遥遥拱了拱手,抽出他那柄招牌玉骨扇在手里打开摇了摇,恢复了他一贯懒洋洋的邪魅面孔,潇洒地重新坐到了板凳上。 “说一千道一万,你们不就是想把她塞给本少爷吗?那本少爷就收着了。”李长海突然改变了主意,让乔远慧顿时狂喜得忘记了哭泣,梨花带雨地扑到他脚边:“奴婢多谢三少爷。” 李长海扫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继续说道:“做本少爷房里的人也不能亏待了你。本来按照规矩来说你本来是府里的丫鬟,收了房也没什么计较,不过既然现在你家人都在府上了,本少爷也该给她们个交代。”说了交代后,他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到乔远贵面前:“这五十两银子算是聘礼吧!另外,你们也要认清楚,她早已不是乔家人,从今日开始,她便是我屋里的通房丫头娇娇了。”转头又让李银凤去把乔远慧的卖身契转给他。(未完待续。。) 167 再次上门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云英当然不可能还说得出租田的事情来,出了李府大门,云英寻摸着要去采买些家里需要的东西,顺便想去药店里问问乔五妮家的常姑父那病症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的时候除了虚弱点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犯病的时候就捂着胸口喘不上气。(..info) 云英不想在小李氏她们面前露财,当即便表明了和胡三要去铁器店买些农具,乔石头一家刚刚收获一笔“巨款”,让他们继续在镇上待着也是心慌,一行人当即分作了两拨,云英和胡三去镇上的铁匠铺,乔石头一家子搭着乔齐的马车匆匆往家赶。 百家集离朝日城一日路程,朝日城离边城又是一日路程,对于百家集的人而言,高鼻深目的胡三显得鹤立鸡群,一出现就被人指指点点,弄得云英逛街都没了兴致,偏生胡三还在边上说了句风凉话:“早就说了我不来你不听。” 云英被他那狂拽的模样气得直想踢他两脚,早知道这人嘴巴这么坏就不该救他回家,想了想,咬牙切齿同样回了句能气得胡三跺脚的话来:“我就喜欢这样不行吗?别人遛狗遛鸟我就喜欢遛人。谁要是不服还能咬我不成。” 堂堂……被拿来和畜生相比,胡三都快气炸了肺,大步冲在前面气呼呼进了一间门面装修还算上等的饭馆里,打算好好吃一顿以弥补从她身上受到的伤害。 “客官,请问你吃点什么?”柜台后的店小二颇为殷勤地站到了桌子边上。 “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只管端上来,付账的……”胡三这才发现云英并没跟进来,而是站在街面上看着他笑得挺诡异,下意识站起来检视自己周身:“你看什么?还不快点进来,要人就来请不成?” 话音刚落,他身边那店小二当真是三两步跨出了门槛:“这不是云英小姐吗?您请里面坐,小的这就去通知大掌柜您来了。” “这珍味居的门槛太高,我怕是迈不进去啊。”云英性子是软和了些。但不代表她就没一点脾气,刘大掌柜过河拆桥的行径让她心里极不舒服。她是没说清楚她交出来的那些东西究竟是属于谁,但打了四年交道刘大掌柜对她却是连这么点信任都没有。 胡三这时候才臭着脸从里面出来,他也是刚刚才发现只顾着生气竟然都没看店名就进去坐着。谁知道又在云英面前闹了笑话。他发现,遇到了云英就像是遇到了克星,什么里子面子都被她给克得不见踪影。 “你还吃吗?”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云英今天好不容让胡三跟着来集上可是要让他做事的,不吃饱还怎么做事。 “我看方才那集市上就不错,阳春面一大碗管饱。”胡三这意思很简单,宁愿去集市上被人围观吃大碗面,也不在珍味居吃一口。 “那好,我们走吧。”胡三都不怕,云英自然也不怕。转身循着远路打算沿着回回街去外围南市里头。 此时,得了消息施施然走出来的刘大掌柜呵呵笑着留住了云英二人的脚步:“买卖不成仁义在,难不成就因为一点小误会,云英连包子都不在我家吃了么?” 刘大掌柜一句话倒是显得云英挺小气似的,可还没等云英反驳。刘大掌柜又笑着吩咐候在一旁的店小二:“小秋,既然云英姑娘要忙活其他,那你手脚麻利点给远根和曼儿装些大肉包子。” 云英忍着心里的不快,对刘大掌柜福了福身子:“不牢刘大掌柜惦念,远根和曼儿如今不喜欢吃大肉包子了,珍味居的大肉包子还是留着送给孤老院的老人家们享用吧。”活了这么些年,云英最佩服的就是那些做好事能持之以恒的人了。刘大掌柜对她再不堪,人家的慈善事业也一直默默进行中。冲着这一点,她就不会和人家撕破脸那么没品。 “好狗不挡道。”胡三更不客气,将刚才听掌柜出来就挡在两人身前的一个店小二直接提着衣领口扔在了一旁,示意云英可以迈步了。 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跟了刘大掌柜多年的小秋店小二犹豫地看了眼他:“大掌柜。要追吗?” 追个屁!刘大掌柜差点曝出一句脏话来。原本辣椒收获的季节,想着找了贾氏买到豆瓣酱的秘方就可以大批量生产豆瓣辣椒也给主子大赚一笔,谁知道估算出错,如今各处珍味居都开始了辣椒收购,要是过些日子这些辣椒都烂在手里那才叫丢人。 所有人都以为刘大掌柜是冲着关平十拿九稳的会试而去的。却不知就算关平连过三关到殿试他也是不一定看得上眼;他看上的只有“贾氏”手中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原本以为,玉米和油菜是贾氏经由另外的渠道呈到御前,现在看来,事情真的是扑朔迷离不明所以了。罢了,就冲着这一点,回头也要让刘二想办法重新和云英搭上关系,大不了今年再去京城多帮云英收购点胡豆回来吧。 云英这次赶集买的东西真的挺多,胡三这大力士都快撑不住了,好在在药店碰上了来给常姑父买药的李虎子,这才帮着分担了些过去。 大夫那儿,云英倒是得到了更详细的答案,原来乔五妮一家子只是营养不良,只要好吃好喝养上些时日便行了;而常姑父那毛病也不厉害,只要人是饱的暖的,病症就不会复发。就为了得到这样的答案,乔三妮家也是卖了今年荒地大半出产才换得大夫去看了一趟。 大夫的结论说得倒是容易,可要做起来相当的困难,乔五妮一家就算在李家村立足成功,可今年怎么办?这还刚来就拖得乔三妮一家卖了全家大半的口粮,到了明年怕就是两家人数具皮包骨的尸体了。 不过,乔三妮家这种倾尽全力的相助也使得云英精神一振,把手里拎着的两包安胎药往胡三手上一搁:“我再去一趟李府。” 胡三眉头一挑:“好,一起去。”他也想看看李长海要怎么收拾乔远慧那种自讨苦吃的贱人,要是手段不佳的话他不介意多传授两个。 “那走吧,虎子哥,你也一起吧。”李虎子肩上还扛着一大袋她买的糙米,云英可不好意思就把人给打发了,再说了,这个时辰去李府正好赶上午饭,李府的饭菜指定不差,大家就当开开荤了。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李府守正门的门房根本就不给三人通报;没办法,云英只得肉痛得抓了一把钱约莫二三十个放到门房面前:“劳烦您通传一声,我们是给三少爷送黄角楠来的。” 这下子,即使三人身前身后都见不到一丝花草的影子那门房也飞快报了进去。估计上午李长海后面还发了好大的火,接到消息的小猴子知道自家少爷前两天才让人给知府公子送了一盆叫“黄角楠”的东西,还挺重视的,当下不敢隐瞒,冒着被骂的危险敲门报了上去。 谁知道李长海不但没开口骂人,反倒是面露喜色亲自往门口接人,吓得小猴子不住咋舌,什么人?莫非是罗家小少爷来了不成? 可是…… 门口只有早上才刚刚在府里出现过的主仆两个,另外多了个黑不溜秋的矮个小子,左看右看,除了两个男的身上挂满了大小布袋子之外哪里有黄角楠的踪迹,用力吸了吸鼻子,确定门房是被这三人骗了,咳了一声,小猴子正想上前威严地赶三人走人。却不料那厢李长海语气中都透着欢快: “以后只要是云英小姐或是这位胡管家上门,只要我在家,直接请到我院里去。” 叮嘱完门房,李长海又扫了眼胡三和李虎子身上的袋子,冲着云英狡黠一笑:“来就来嘛,还专程置办这么些礼物,真是见外了啊!小猴子,快收着。” “啊……”小猴子愣在原地,早上少爷都还被这几个土愣子气得够呛,现在怎么这样?真的要去接东西吗? “这个,这是苕花表妹的东西,不是送给你的。”李虎子站在这阔气的门房里脚都有些发抖,但听到李长海不过就是一句话的功夫就想夺了表妹花了好几两银子置办的东西,还是很勇敢地站到了云英身前。 他的表现不但让云英刮目相看,就连胡三和李长海也不得不多看了他一眼,皆暗暗点了点头。 “行了,三少爷,这个是安胎药;那边是五十斤糙米和二十斤黑面,另外还有一匹土麻布,你确定要收下?”云英故意把安胎药送到他面前,“安胎药哦!” 那语气,那眼神,让李长海脸上的邪笑顿时就龟裂成讪讪,摆了摆手:“都放在这边吧,等你们走的时候来拿,少一样我都给你们双倍赔上。” 李府范围很大,李银凤为了近水楼台搬到了和关家相邻不远处的院子,主院现在就住着李长海一个主子,一路走来连下人都没碰上两个。吩咐了小猴子去厨房让送一桌饭菜到他院里,李长海便径直带了三人来了他那精致的小院子。 168 搞定租田 路上,李长海也是在观察云英三人。(..info无弹窗广告) 胡三那人李长海本就没轻看他,现在更是确定他之前的家世应该不差,不然见着这移步换景的李府景致怎么会无动于衷。 云英的表现就更让李长海觉得不可思议了,看她的样子,和走村里的田间小道没什么区别,沿路越来越精致的摆设在她看来就像是田里的庄稼,眼中连一丝惊讶都未曾出现。 还好有一个束手束脚的李虎子来证明李府依然是乡下人眼中的大富之家。只见他低头不敢乱看,却时不时的听见他倒抽凉气或是惊呼一声,又怕扰了李长海计较,赶紧捂住自己嘴巴。 李长海院里待客的正厅里,地面全都是打磨光滑的青条石,一脚踏上去能看见自个儿的身影,李长海和云英倒是神情自如地依着李长海示意往左边会客的藤椅步去;李虎子就不行了,一脚踩下去发现倒影中自己破破烂烂的衣衫,忙收回了脚步;收了脚步,地上却是多了个泥巴脚印,弄得他一张黝黑脸庞整个扭曲成一团,再也不敢迈出步伐,跟着云英一路强撑起来的勇气就此溃不成军。 这才对嘛!李长海暗暗点头,李虎子的表现那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嘛!像李长海和云英这样的根本就不正常好不好。找到了这理由,李长海的心理终于平衡了许多,手中的玉骨柄折扇摇得分外欢快,当即也不勉强李虎子进门,招手唤了门边上候着的小厮:“你过来带这位小哥去厢房偏厅那坐会儿,点心茶水什么的上勤快点,待会儿厨房来了饭菜也给他备上些。” 他院子的厢房偏厅平日里都是接待生意上的管事们,该什么待遇那儿的人门清,绝对不会懈怠也不会轻视,这样的安排既方便了他和云英两人说事,又不至于怠慢了云英亲自带来李府的李虎子。 “多谢李三少啦。”云英听他这么安排心里很是受用。今天也是她临时换的主意,总不能就打发了做苦力的李虎子先走吧,那样的事情她还做不出来。 “说那么多干什么?不过,这位胡管家是不是也去偏厅用点茶水?”李长海刚得意地昂起头就对上胡三眼底的漠然。顿时心里就不觉得不爽,出馊主意提醒“主人谈事情下人回避。” “孤男孤女的还是避讳些好,特别是……”云英都还没开口,胡三就用一种看“下流坯子”的眼神扫了李长海周身,让云英那句“不用”都干巴巴卡在喉咙里,暗笑于心。 “特别是什么?你这话是说本少爷人品有问题了?”李长海毕竟才十六七,被比他大不了多少的胡三用轻视的眼神一盯立刻自乱了阵脚,还好话刚出口又觉得这个样子有失他翩翩公子的风度,想了想,回了句:“就她这样。本少爷可没兴趣。” 云英很想对天翻一翻白眼,这胡三,似乎对谁都冷嘲热讽的,要不是看他就嘴巴差了点办事情挺稳妥的她早就把“卖身契”丢给他让他自生自灭了。 “好了,我知道我这个样子不会让你起什么心思。但你也别说这么明显啊。还有你,胡管家,你说我和李三少孤男寡女要避讳,那你呢?”云英理了理身上便于行动穿着的男装,不偏不倚一人说了他们一句。打了主意等房子建好再租点地种油菜,她就换回女装在家做个甩手掌柜,能好好待家里谁愿意风里来雨里去啊。 李府的午餐虽然不奢华。但也挺精致的。 谁知道李长海都还没来得及得意夸赞两句,就见胡三嫌弃地住了筷子对云英道:“还是赶紧说正事吧,这饭菜还没你胡乱做的好吃。” 云英也吃不惯李府厨子清淡的手艺,当即很听话的也放了筷子。煞有介事点了点头:“的确,李三少,要不然你让厨子去珍味居学一学。” 李长海本来都恼羞成怒的。闻言却是眼前一亮,摸了摸下巴,“这个倒行,过不了多久,珍味居怕就得下重金求我来着。” 瞧着他那像是偷腥成功猫儿般的邪笑。云英想起今日见着刘大掌柜时他急切的神情,想必是李长海用了什么手段吧。不过这些都和她没关系,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只是问问李长海他们家那些肥田往外租还是不租? 李家的那些田因为怕赶不上第二年的稻子,秋收后都是撒上苕菜肥田,无形中就浪费了大半年。自打云英打了李家那些田的主意她就找乔三妮夫妇问过。这李家村的人自然不知道什么选种、育苗、插秧……,每年春暖种下稻子,秋末才开始收割,产量还低得吓人,偏偏白米在腾云朝价值颇高,就一亩三两百斤稻子还让人觉得收益不错。 谁知道她今天刚说要租用这些田从秋末到春暖的半年,李长海就问她为什么不租一年。 “能租一年?”云英当然巴不得能种上一年了,之前她是打算租用这些田地,当然不会凑上去教李长海家下人怎么合理种田,现下听到李长海主动提出租给她一年,可没把她给兴奋坏,还好理智尚存,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很是为难地摊了摊手:“我手里资金有限,可拿不出你收获稻谷的那些银钱来。” 李长海主动说要全租给云英倒也不是一时性起,李家村那百亩地本就是为着宗祠留在那的,开年之后他爹要回来将宗祠搬到朝日城去,那百亩地在计划中是直接牙行卖掉,也免得牵扯太多。现下云英说要租,他都想直接一口价卖掉的,可转念想起云英层出不穷的手段,临时将卖给换成了租。云英有心压价,李长海又岂会不知,于是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道: “那边连着宗祠和李家旧宅总共是一百亩地。开春后宗祠会拆,院子里的长工下人也全都要撤走,那院子要是你能帮我维护着方便我偶尔住上几天的话能抵一部分租子。再说了,你不是还有股份在我这吗?等和京城常老板谈成之后,相信你很快就能凑齐其余八十多亩田的租子了。” 那八十多亩天其中二十多亩又是李家村村民在租种,李长海干脆又把这二十亩田的归属权丢给了云英,随便她继续租还是干脆卖掉免得麻烦。 一顿饭吃完,双方算是达成了协议,趁热打铁,李长海干脆又让人送来笔墨纸砚,将租用田地的契约写好。契约上规定,今后五年李府在李家村的一百亩田地都以每亩五十斤稻谷的价格付银钱给李长海,这价格随着稻谷价格涨跌随行就市。今年的一季稻谷自然不用云英付租钱,也就是说,李家的那百亩肥田云英只需要找人帮着看好李府的院子不荒废,可以等到明年秋收才开始结租钱。 看院子这活计云英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乔三妮一家和乔五妮一家。李府搬走之后据李长海说会空出一个下人住的大四合院来,倚着李家建的棚户区也因为会因为李家搬迁全都撤走,若是乔三妮等人搬离那边,那儿也能改造成一片菜地来,届时乔三妮和乔五妮两家子也能做到自给自足。再说,近百亩的田地需要用的人手也不在少数,这两家人加起来劳力也不少,正能够帮忙干活儿。 将各项事宜交代完后云英便提出了告辞,她还要赶着回去将土地好好规划一番,既然地已到手,她可没打算全都种稻谷,在岐山花园里收集起来的各色鲜花种子总算找到了生根发芽的好地盘。 “少爷……少爷,罗少爷来了……”李长海刚起身准备送云英和胡三出门,小猴子就一路连吼带叫地扑了进来。 “你说谁来了?”李长海闻言可顾不上云英和胡三,抓了小猴子的领口追问道。 “罗少爷,朝日城知府家小公子罗松罗小少爷。”小猴子挣扎着扭着自己领口,忙不迭给自己主子解释清楚。 李长海这下听清了,将小猴子一丢:“快请!”回头看了看云英和胡三,面露抱歉之色,还未开口,云英倒是很识趣地问了句:“李三少这院子可有捷径通往偏门?” “有。”李长海抱歉拱拱手:“今日是我的不是,改日再给二位道歉。”说罢,忙唤了偏厅里的小厮带着李虎子出来,吩咐小厮领着三人从旁边院子离开。 都出了李长海的院子,云英还后悔地拍了拍额头,“刚才怎么忘了问问远慧的事情怎么解决了。” 胡三可是知道方才好几次云英旁敲侧击都被李长海很技巧地绕开了话题,他也无意提醒,李长海人不笨,想必那个乔远慧不会那么容易如愿以偿的罢;长腿一迈,将云英丢在了身后,施施然丢了一句:“要不然你转过去问问?” “鬼才去问咧,关我什么事?”话是这么说,云英还是觉得有些惋惜。李长海和乔远慧身份相差太远,其实以乔远慧的头脑和长相要是别那么心大,又有有愧于她的乔石头一家子在背后撑腰,她离开李家的日子会过得很幸福,偏偏她心气高,就赖上了李家,今后日子怕是难过了吧。对于这个结果,云英只是觉得惋惜,但却不会同情,路都是自己选的,是苦是甜都得自己承受。 ps: 待会儿12点前还有一更送上,主要昨天跑去游乐场释放太过,回家人都还是晕的就没更,对不起大家,爱瑷在此道歉! 感谢两张粉红 169 花痴罗松 云英都还没走多远呢,李长海的小厮小猴子那独特的尖细音调又来了:“留步诶,前面的云英小姐请留步!” “又怎么了?”这次云英都觉得不耐烦了,眼看着前面都是偏门的木头门槛了又被拦下来,难不成李长海反悔了? “云英小姐,罗五少爷有请。”小猴子喘了口气骄傲地说道,就像是罗家五少爷请的是他似的。 李虎子今天在这儿受的惊讶已经够多的了,听到这个少爷那个少爷的第一感觉就是“可怕”,当即扯了出胡三的衣袖:“胡管家,没叫我们,我们就不回去了吧。” 胡三浓眉紧紧皱在了一处,他也不想再去凑这个热闹,那个罗五少爷听说是朝日城知府之子,这样的人万一认识他或是看过他的画像那就麻烦了;念及此,心下不再犹豫,点头应承了下来:“那我们去镇子外面茶店子等一等吧。” 云英翻了翻白眼,这胡三,叫一声“小姐”他要死啊,在家里不叫小姐叫云英那就算了,在外面就不能给点面子吗?挥了挥手:“去吧,去吧,别丢了我自个儿回去就行。” 跟着小猴子重新往回走,云英肉疼了一下下掏了块碎银子大概五钱的样子放到小猴子面前:“小哥,能不能透露下为什么又让我转回来?还有那罗五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啊?” 俗话说拿人手软,小猴子这几天算是看明白了。自家少爷对这乡下土妞不一般啊,少爷的心思他不敢胡乱猜,但至少知道眼下这土妞暂时是不能轻慢的,况且,她还如此识相给了银子,便趁着还有一小段路的功夫简单将情况说了一遍。 罗五少爷是朝日城知府家的幺子,也是知府大人老来得子,而且在罗五少爷的洗三酒宴上罗老爷得知了自己升任朝日城知府,当下便说罗五少爷是他的福星,自此对罗五少爷是含在口里怕化了。(..info)捧在手里怕掉了。好在罗知府有个颇有见识的夫人。这才没把罗五少爷给养废,只是,罗五少爷不知道从哪养来的毛病:什么都没多大兴趣,独独喜欢奇花异草。 李长海去朝日城之后和这罗五少爷在一起念书。那时候罗五少爷在书院里可没暴露身份。因着他“花痴”的名号。根本就没人和他做朋友,李长海去朝日城后开始做生意,成天想着偷跑出学堂。当时只是想着贿赂罗五少爷帮他在夫子面前遮掩一二,时不时就会给罗五少爷带一两盆花花草草,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倒还真成了朋友。 后来罗五少爷身份显露,别的同窗他都置之不理,独独郑重请了李长海回家走了一圈;之后李长海的车马行生意就像是绑上了金字招牌,不管做什么都顺风顺水;投桃报李,李长海也经常送罗五少爷一些本地难见的花草。 前些天李长海不是从云英手里要了几盆花吗,回来后就送了一盘黄角楠和一盆造过型的金弹子去了罗府,就是为了感谢罗五少爷帮忙请到了京城胡豆大王常老板前来。本来以为就这么算了的,可今天罗五少爷却是突然驾临,正事都没说就叫嚷着让李长海带他去找做出金弹子造型的人。 李长海只得让小猴子赶快留住云英了,因为他也不知道罗五少爷找云英是要做什么,不过要是找茬的话,罗五少爷大可不必亲自出马,他也就放下心来打量和罗五少爷一道进门却是站在一边稍显局促的管事模样中年男子。 罗五少爷大名罗松,因为爱花喜欢花,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神经质,只有在说到花花草草的时候才会精神焕发一副说不完的废话模样;李长海都暗示他好几遍介绍下中年男子他都只顾着巴着门边往外看,嘴里还不断嘀咕着:“怎么还没来?” 待得小猴子领着云英出现在门外时,他才眼前一亮:“小猴子,快过来,你主子让你找的人找回来没?” “罗五少爷,这不就是少爷让我请的云英小姐吗?”小猴子深深弯下了腰,还伸手拉后面的云英也跟着弯腰。(..info无弹窗广告) 云英却是没跟着弯腰,她此时大概明白为什么罗五少爷会不辞辛劳来百家集一趟了,好好的一株盘成迎客松模样的金弹子此时枝条乱七八糟蓬松着,作为爱花人士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件难以容忍的事情!“你们对那金弹子做什么了?” “那个真的叫金弹子?你是在什么地方找到这东西的,它又是为什么会长成……长成那副怪模样?为什么我拆开后就没办法重新让它还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罗松知道了云英就是这可金弹子的原主人,哪里还管云英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直接伸手就要拽她去看被他快要折腾死的金弹子。 花了些许时间,云英重新将金弹子恢复原状,摸了摸盆里的土,又叮嘱了些注意事项,这才稍稍满足了罗松的好奇心;任他自己研究去,这才挪到李长海身边:“这是怎么回事?”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他就喜欢摆弄这个,要是他高兴了,这朝日城你要办什么事那就轻而易举了。”李长海小声给云英解释了两句,书卷气十足长相斯文的罗松可是武人世家罗家的另类,最得如今在世的罗老太爷和老太太喜爱,只要罗松在老太爷面前露了只言片语,罗知府那就只有乖乖照办,还得办得精彩才行。 那边终于将金弹子不能太肥,造型之后不能乱动,要轻修枝剪叶等等注意事项在心里过了一遍估计忘不了的罗松这才呼出一口长气坐到了李长海身边,端了茶水一饮而尽,叹道:“我今天才知道,还有花草不喜欢土太肥的!哎……”这一声,估计是想到了以前被他养死的花草吧。 “行了,你那么远来一趟不会就只是要救回你的盆景吧?”盆景这个词李长海还是从云英口中听说的,不过今天在旁边听了一会儿,他一下子就对这个词汇起了兴趣。诚如云英说的,他对他朝日城府里房中博古架上的珍宝古董还真的看腻了,试想若是有一盆用花草树木编织的盆景放那,肯定能耳目一新。不过有罗松这花痴在场,李长海可不打算说出来,省得待会儿罗松又没完没了。 “是啊,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待会儿胡管家和我表哥得等急了。”云英看看天色,同样打算闪人,不过看罗松是真心喜欢盆景的份上,今后又或许还得靠着人家发财,云英很是大方地承诺了一句道:“若是罗五少爷喜欢盆景,我家里还有几盆银杏、梅花、石榴盘成的式样,秋冬季节摆在家里看着还行。改天我找马车给你送到李府来。” “哎呀,什么罗五少爷,看云英妹妹年纪比我小不了多少,你叫我一声五哥就好。盆景不用你送我,明日我就让长海兄带我去你家亲自看,这玩意儿稀罕,我还得好好学学,别回头养废了还不后悔死。”听到云英要送他盆景,喜得罗松立马自降身份和云英攀起了兄妹关系。要不是知道麻烦,或许他今天就得跟着云英回家去。 旁边一直默默站着的中年汉子从始至终都被罗松忽略,没法,只得趁着罗松和云英聊得热切之余给上座的李长海行了一礼:“李三少爷,在下春生,我们老爷叫常富,他说您知道他名头。” 常富!这不是胡豆大王的名字吗?李长海和云英飞快交换了一眼,最后还是李长海反应快,忙追问道:“怎的是你来百家集,不是说常老板亲自来了吗?” “是这样的,我家主人另外有些事情,让小的先来给李少爷知会一声,不出十日,家主人必定亲自上门拜访。”终于说出此行的目的了,春生管事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家主子和主子娘两个人一路上就总关在马车里嘀咕,到了朝日城竟然丢下他们一群管事下人单独留书出走了,没把人给急死,还好前日让人送了封报平安的信到客栈,他这才找着罗松顺道带他来了百家集,总算是不辱使命。 “十日啊,倒是无妨。多谢这位管事特地前来告知一声,不如这样,你就暂且住在我府上等着常老板到来。”李长海不怕这管事说谎,能够接近罗松身边的,想必罗家那些护犊子的家伙已经帮忙查了清楚。听说常老板要十日后才来百家集也是松了一口气,看罗松的模样像是要在百家集待上一段时日,正好常老板没来,也免得顾此失彼。十天,希望珍味居还耗得了这十天半个月吧。 “云英妹妹这名字听起来就很诗意,令尊指定是位饱学之士!”那边,罗松都已经和云英聊到了名字上面。 云英失笑:“什么诗意啊!‘云英’是‘苕花’的别称,之前我爹给我起的名字就叫‘苕花’,上面还有梅花、兰花、杏花、桃花、菊花五个姐姐,下面还有个茶花妹妹,你觉得这是饱学之士能起出来的名字么?” “咦,这些花的排列顺序我怎么这么熟悉呢?”岂料听闻云英答案的罗松并没跟着她一起笑,反倒是凝眉像是勾起了什么记忆。(未完待续。。) 170 暖房大事 “梅花、兰花、杏花、桃花、菊花”这顺序正是云英五个姐姐的排行次序,罗松说他觉得熟悉,可想了半天都没下文。 云英有契约在手心里正满腹计划待实施,以为罗松这“花痴”又是在发痴了,天色渐暗,怕胡三和李虎子等得着急,云英当即便告辞出了李府? 在镇口茶寮汇合了胡三两人,坐了乔齐最后一趟“末班车”回村,到李家那片肥田时,马车上就只剩下赶车的乔齐和他们三人,云英便提议直接去乔三妮家。 还没等马车停稳当,李虎子就兴奋地找了正在露天灶台做饭的杜氏、乔三妮两个报了喜讯,不过待得杜氏多问两句,老实的李虎子就摸了摸头什么都回答不出来了,这才想起马车上还有云英和乔齐给家里买的一些东西,连忙转身迎了出来。 经他这么一吆喝,三间窝棚里的人全都聚到了门口,帮着云英将马车上的糙米、猪肉、板油、粗布、草药等东西搬了下来;乔齐心思倒也细腻,买了好些个木盆木桶这些平常能用到的生活用品,凑到一处在地上堆出了一个小山包。 “这是干什么啊?”杜氏和乔三妮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 云英是小辈,推了乔齐出来说话:“大伯娘,这些东西是苕花和我买的,虽然不见得多好,让五妮姐和姐夫将就着用吧,别亏了几个孩子。” 常欢和常乐那样子看着着实可怜,让杜氏和乔三妮拒绝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来;李瘸子这时候也被李虎子从窝棚后的菜地里给拉了回来。路上只是听说李府明年后就要搬离李家村,一时茫然不知所措,到了门口直接扑向了乔齐:“齐哥儿,李老爷家真的要搬走?” 乔齐被李瘸子大手捏得生痛,但他也顾不上疼,实在是“李老爷要搬走”这个话题来得太突然,倒是跟着反问了一句:“谁要搬走?李老爷,你说镇上的李老爷?” 刚才在路上乔齐并没留意云英和胡三的聊天,自然不太清楚细节;眼看着两人这一来一往的两声大吼让隔壁的人家也往这边探头探脑,云英忙示意胡三先将李瘸子送到椅子上安顿好。这才柔声解释道:“三姑夫。这事情还没定下来你可别嚷嚷。不过你放心,我帮着打听过了,要是李府真的搬走的话,你们和五姑父两家人还能住到前院去帮忙守屋子。不用在继续住这个窝棚了。” “这种事情你怎么能打听得到?苕花可别胡乱说。被人听见了指不定说什么闲话呢。”李瘸子这话是为云英着想。如今云英姐弟三个在家最怕的就是流言蜚语。 话说到如此,云英只得又搬出乔远慧来,这才勉强让乔三妮等人相信了此事;当然。云英说出这消息的主要原因是安乔五妮等人的心,让她们知道这李家村并非绝情之地。末了,云英还说好了等新房过几天建成后就让乔五妮一家先搬过去住着,等明年李府的人搬走后再决定住哪也不晚。 帮助乔三妮和乔五妮两家人倒不是云英纯然的心善,她向来都相信一句话“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吃草”,除去李府租出去和卖出去以及宅子占去的面积,满打满算,云英手中足足有七十亩地。不趁早收拢点人手以后难不成累死姐弟三人不成? 云英这边前脚送了米面油回家,后脚乔金蛋也从镇上回了家,看他喜笑颜开地模样,想必又有什么好事被他给办成了吧。 秋收刚过,给云英家修房子的柳叔又多叫了十来人,只花了两天便将屋顶盖满了青灰色的瓦片,幸好下游沙地这边来往的人较少,云英家又建了一大圈围墙,里面的动静再大,外面的人也看不到全貌。(..info无弹窗广告) 建好房子可是件大事情,云英姐弟三个虽然还在守孝期内,但也请了杨氏一家和乔三妮、五妮两家人来暖房。 杨氏来得最早,看了一圈前后三进的大屋子后,断然给云英提了意见,待会儿乔三妮和乔五妮两家子来就直接暖第一进房子便成,不用搞得人尽皆知。 “三婶婆真是说中了我心里头的想法。”云英其实就有这打算,手里头的银钱全都扔到了这房子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个年景,没权没势的哪里敢做出头鸟。 “就知道你这妮子叫我早点来帮忙没好事!幸亏你齐婶子带着三孩子回了娘家,要不然,她那张嘴我还得时时注意着呢。”杨氏回头用手指头戳了云英额头一下,见她和她娘八分像的相貌,不由红了眼眶:“傻妮子,你娘有你这么争气的女儿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瞧这房子,以后不知道多少姑娘赶着上门嫁给远根。倒是苦了你,跟个假小子似的,转年就十四了……” 为了避免杨氏继续叨叨惹得远根和曼儿听着伤心,云英忙伸手搀了她的臂弯保证道:“三婶婆,你放心,以后我尽量不出宅子,也会穿女孩子的衣裙,过不了多久就会白起来,到明年出了孝期还要劳烦你帮忙掌掌眼找个如意郎君呢。” 听云英提到“孝期”,杨氏又是一阵气闷:“你那爹死了也就罢了,可惜了远昌那孩子,多听话啊!也可惜了你们姐弟三个,这一年不能议亲,耽搁到明年出孝你可就快十五了,好小伙儿都给人定跑啦。” 杨氏唠叨了一阵心里总算好受了些,等远根和曼儿跟着胡三从河边抓了鱼回来,杨氏就转移了目标,教训起了远根和曼儿要“团结友爱,爱护姐姐”云云;云英这才松了一口长气,悄悄吐了吐舌头,没成想被胡三和胡蝶看个真切,胡三倒是皱皱眉提了鱼放到灶上,胡蝶小姑娘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今天是暖房的大日子,云英准备的吃食也不差,除了有乡户人家最爱的炖肉,还准备了红烧鱼、鱼头豆腐汤、火爆肥肠、土豆烧排骨、凉拌心舌肚三鲜、;至于素菜,云英只炒了个土豆丝、拌了份小黄瓜;加上杨氏带过来的咸蛋和松花皮蛋,上桌后可是难得一见的上好大餐。 日头渐高,却是还没见乔三妮和乔五妮两家人的踪迹,杨氏不由又开始着急了:“这三妮和五妮是怎么的,难不成还要人去请不成?远根,你腿脚利索,从河边上上去看看咋回事?” 新安澜桥整修之时上游扎了水坝,安澜河里的水流浅了许多,要到河对岸李家宅子后面直接沿着河水上行不过就是半柱香时间。远根和远成两个皮小子跑得飞快,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 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就只有远成一个,而且跑得鞋子都丢了一只,狼狈的样子吓了正切土豆的云英一跳,差点将手指上的肉一起切到锅里添成荤菜。 “成子,这是谁在后面追你不成?”瞧见孙子这幅模样,杨氏忙擦了擦手上的黑灰站了起来。 “是……是有官兵,说要抓五姑姑他们一家走;虎子哥他们拦着,根儿哥也在那拦着……”乔远成看来也是吓坏了,说话结结巴巴的,好在还算将一句话给囫囵全了。 听到“官兵”俩字,杨氏腿都软了,扶着回廊上的柱子喃喃道:“怎么会有官兵?谁犯事了不成?” “三婶婆别慌,我去看看再说。”云英看了灶上炖的、烧的、煮的也没什么活儿了,高声唤了在后面打扫院子的胡蝶和曼儿过来守着灶台,回房抓了一袋子铜钱绑在腰上就出了门。 杨氏在后头稳了稳心神,一拍大腿:“这妮子,不是说要在家好好待着吗,还不是跑那么快?她这是把我们这些大人都给忘到了一边啊!” 一边说着,杨氏也顾不上害怕了,拉着乔远成就走:“远成,咱们去找你村长大婶子去。” 闻声出来的胡三眉头拧成了“川”字形,向着云英的背影大步追了过去。 此时乔三妮家的窝棚前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对岸的李家村村民,也有李府的长工下人们。这些人全都聚在一起对着场上对峙的双方指指点点,幸灾乐祸者有之、同情叹气者有之,可就是没人敢站出来帮着乔三妮和乔五妮两家人说上几句公道话。 这两三日有云英和乔齐资助的吃食穿着,乔五妮一家看着情况都不错,至少常姑父昂然而立的样子看上去还有几分威仪。 “我都说过了,我们一家不是从独山县过来的,我们是从益州城直接到的朝日城,然后便是百家集。”常姑父这番话今天已经说了不下三次,只是对乔金蛋带来的那三个乡勇来说根本就不起作用。 “你们要抓我常姑父总要有个批文的吧?拿出来让我看看,不然就连着我一同抓到镇上,咱们去保长面前说理去。独山县发生的瘟疫发病的人颈后定然都有红斑,刚才你们也都看见了,我常姑父一家人哪有红斑?”远根年纪虽小,但小童生侃侃而谈的样子看上去还是自有一番威仪的。 可惜,人家乔金蛋今天带人来完全是有备而来,不管你说什么理论什么,乔金蛋一律不管,竟然伸手将挡在面前的乔远根往边上一推:“你个臭小子快给老子让开,再啰嗦信不信连你一起抓!”(未完待续。。) 171 混乱局面 乔金蛋也着急啊! 乔五妮一家在李家村一日不走,乔成金就一日不放弃找机会来弥补下愧疚。他的愧疚在岳氏和乔金蛋看来简直是多此一举,加之家里好不容易因着镇上的小餐馆日子好过了些,乔金蛋还寻思着也学学乔远宏,一不小心人就娶了个下金蛋的金鸡。 可惜时不与他,金鸡还没见着银子,来抢他家财的人倒是接二连三地出现。本来想找两个地痞流氓去乔三妮家打砸一番吓吓乔三妮一家的,谁知道李瘸子和乔三妮不咋样,李虎子和李东子一把力气,三两下反倒把他叫来的两人打得屁滚尿流,且据他们说,乔三妮家根本就没什么东西能拿来打砸了。 乔金蛋正郁闷时,正巧听到岳氏诅咒乔五妮一家病秧子怎么不死在路上,突然想起餐馆里听来的消息,进来独山县爆发了规模不小的瘟疫,只要是从独山县出来的人或是进过独山县的人都要抓到衙门里去关着,乔五妮一家子病成那副模样,说他们是独山县出来的,难不成保长还不管? 乔金蛋这人大智慧没有,小聪明还是有几分的,当即找了街上巡逻的乡勇塞了几个钱忽悠了一番,那乡勇果然面色大变,回去报给保长听了之后立马找了帮手来了李家村。 乡勇要抓人自然没人敢阻拦,可是常姑父却不像别的村民那样见着“官兵”就吓得瑟瑟发抖,反倒是昂首挺胸要求那三个乡勇拿出抓人的文牒来,僵持之时,乔远根和乔远成便到了。远根见情况不对,立即让远成回家搬救兵,却没想到远成会没先找杨氏搬来村长一家,倒是先把云英给惊动了,依旧固执站在乔五妮一家前方据理力争。 云英到时,听到消息的村人也全都赶了过来;李村长今天也是在家。来了后就客客气气问起了事情缘由。 三名乡勇大手一指乔金蛋,说了乔金蛋报案的经过;听闻这话,村长和李家村不少村民都是目瞪口呆。他们惊讶的倒不是瘟疫的可怕,而是乔金蛋的狠毒。先不说乔五妮一家是不是瘟疫。就说他们一家子因为乔金蛋的这句话被抓进瘟疫村之后,没有瘟疫也能染上瘟疫,等待他们一家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乔五妮一家的事情村长过后也是打听过的,这家子只是饿得久了虚弱一些而已,哪有那么严重。 “三位官爷是不是弄错了,这家子人哪里像是有病在身的?”李村长扫了一眼气色好了许多的乔五妮一家,站在中立的份上说了一句公道话。 “这不是见着官爷来生怕被抓走强装的吗?前几日到咱们村子啥模样也是不少人看到的。”乔金蛋一边说着,一边给岳氏使了个眼色。 岳氏收到暗示后掐了一把小李氏,低声道:“只要赶走了乔五妮一家子,你们家远洋和远海就能去餐馆做事。一个月五百大钱。” 小李氏都还没开口,旁边得了准信的甘氏就迫不及待叫了起来:“官爷,我可以作证,这家子人又是伤风又是咳嗽的指定就是瘟疫;快把他们一家子抓走吧,还有草根他们。成天混在一块说不定已经染上了。” 乔远根被甘氏这话气得转头狠狠一瞪,甘氏被他那冷冷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躲了半边身体在小李氏身后才堪堪稳住心神,低声又补了一句:“瞪什么瞪?就该把你们一家子贼儿子全都抓走,省得村里不安宁。”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村长尴尬地咳了两声,指了乔远海吩咐道:“远海啊。你把你媳妇带回去吧,成天不知道胡说些啥。” “少罗嗦,有没有瘟疫抓回去验了之后不就明白了。”那三个乡勇明显没什么耐性,这样的情形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管他确定不确定,抓回去关着自然有专门的人负责验看。 说着。站在最前面的一个乡勇就待伸手把远根提到一边,措不妨远根低头一让躲了开去,小小少年满面通红:“你们这是胡来!抓回去要是万一和真正有瘟疫的人混在一处了你叫我姑姑、姑父一家怎么办?刚才我姑父不是都说了他们不是从独山县来的,沿路有路引为证;且我姑父一家也没有独山县这次颈后红疫病发病的征兆,你们不能乱抓人。” “哟。小子敢指责我们办事不公?小娃子家家的知道个啥。”那个伸手被远根躲开的壮年汉子受到了个小孩子轻视,心里顿时就不快了;这趟出来本来就没什么油水可捞,要不是上头命令逼得紧,这一趟他们还不想走呢;谁曾想这山旮旯里头刺头还不少。 一句话说完,抬脚就像打算踹远根一脚让他别挡路,谁知道远根再次一让,又让他出脚落到了空处;旁边也不知道是谁哈哈笑了起来,听在那人耳朵里就像是嘲笑他似的,当即火上心头,叉腰大骂了起来。 “嘴巴放干净点!”随着一声冷哼,一个石块从河滩处飞了出来,直接打到了那人张开的嘴里,劲头太大,瞬时就听那人惨叫了一声,往外吐了一口石子,一并飞出来的竟然还有两颗牙齿。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另外两个原本还意兴阑珊在一旁不知道聊什么闲话的乡勇顿时摁住腰间标准配备的大刀摆出警戒的造型,却是东张西望没找到攻击的来源。 “在那里!”还是吐牙齿的那个乡勇指着河岸的方向,所有人才顿悟小石子的来路。 “胡管家。”远根也说哪里来的小石子威力那么大,投得那么准,原来是胡管家来了,既然胡管家来了,那六姐…… 接着,远根就发现自己的六姐在胡三身后出现,沉着脸的模样让远根心下不安,刚才他只顾着护着可怜的常姑父一家,忘记了六姐常常挂在嘴边让他注意安全的叮咛。念及此,低着头乖乖退到了一边,崇拜的小眼神却是偷偷溜向稳步上前的胡三。 “快,给我抓住他……”那嘴边上还带着血迹的乡勇伸手指向胡三,指着指着发现从河岸上来的胡三比他起码高了大半个头,周身端肃的模样让人望而生畏,一句话都说不全还不住往后退去。 胡三一言不发地上岸笔直来到那人面前,在他一句“你要干嘛”问出来之前突然握住他来不及收回去的右手,开口道:“一味的躲闪有违男子英武本色,遇上事情只要占着理字就不要退缩。” 嘴里说教着,手上脚下却是不停,一推一搡,一勾一拉,轻轻松松就将那嘴里尚在冒血的乡勇给放倒在地,他身后的远根看到这一幕受教地猛点头。 “小心点吧你,什么时候了还说教!”云英见状没好气地提醒他另两个乡勇已经拔刀冲了过来,有些后悔不该把远根交给他调/教,别到时候强身健体倒是强身健体了,还弄出个逞强斗狠来。 “哼,竖子敢尔!”明明胡三年纪不过十八九,却是相当老成地低喝了一声,转身一个旋踢将先冲过来的那人手上亮闪闪的钢刀踢飞。不巧的是,钢刀飞出去的方向正是乔家二房一群人看热闹的地方,还没等反应过来,钢刀就从甘氏裙摆边上直接插在了泥地上。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后,甘氏咚的一声坐倒在了地上,一阵骚臭味从她的方向散发出来,竟然被吓得当场尿了出来。 造成这轰动效应的胡三可没回头看一眼,又迅速冲向另外一个乡勇,展现了漂亮的一招“空手入白刃”,抢到的刀也没浪费,被他“失手”丢向了乔金蛋,很“恰巧”地从乔金蛋头顶的发髻穿过去,割断了他绑头发的发带,让他一脑袋头发尽皆披散而下,吓得他白眼一翻,直接晕倒在地。 “要抓人,先把证据拿出来!”胡三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对地上东倒西歪的三个乡勇嗤道:“镇西将军不是颁布了不得冤枉一个平民好人的禁令么?若是知晓有人如此阳奉阴违……” 后面的话胡三并未说完,作为百家集本地人的三个乡勇就更是知道镇西将军的威名和本事,面面相觑,一时弄不清楚胡三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的儿啊……”岳氏的尖叫适时地响起,扑到乔金蛋的身上东摸摸西看看,发现自己的儿子只是晕过去并没丢了命心里一松,转头就叫嚷起来:“官爷啊,这人是望月国的奸细,你们没看到他长得和那些蛮子一个模样吗?” 岳氏这也算是动了脑筋,想帮自己儿子找回场子那就只有依靠这三个镇上来的乡勇;现下三个乡勇不清楚胡三的身份,她可是清楚得紧这个装模作样的蛮子不过就是个奴仆罢了;相信事情闹大了谁也没法收场,她也干脆豁出去了胡说八道起来。 “奸细”这罪名可不简单,还在犹疑不定的三个乡勇瞬时往后退了好几步各自在地上找寻起趁手的武器来,那个被胡三一石头打掉两颗牙的乡勇尤其恨胡三,随手捡了根木桩子就高声大呼道:“镇西将军有令,协助乡勇清剿奸细者赏银二两;亲手抓住奸细者赏银十两!” 172 人情冷暖 这乡勇叫得倒是理直气壮,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些赏银是要在官府最终裁定后才能发放下来的;然而若是抓住的人不是奸细,镇西将军的惩罚也不是好玩的。.info[] 不过,他却是没料到胡三在村里的口碑不错,而且村里人是知晓胡三手底下功夫不简单的,刚才也亲眼见着胡三举手投足间就收拾了三个平日里训练有素的乡勇;银子虽然好,比起命来却是逊了一筹,少数有那么两个意动的踏了两步没见着有人行动也是停在了原地。 “你们,你们这些人竟然抗命不尊,等着……,等我们回去回禀了保长把你们全都抓了!”那三个乡勇见没人行动,气急败坏在原地跳脚。 云英见着就连村长面上也开始犹豫,村里人群中也开始有人对乔五妮一家指指点点,大有为了村子安宁牺牲乔五妮一家的势头。为了避免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云英只好深吸了一口气站了出来:“要不然我们跟你去镇上走一趟吧,我常姑父一家有路引凭证,我这管家也有边城府衙开具的身份文牒,就去请了保长帮忙看看也好。” 三个乡勇除了最早被打落两颗牙的还在疼痛,另外两个被胡三空手夺白刃的家伙并未受伤,只是没遇到过敢于和他们这样正面叫板的硬茬子,有些惊魂未定罢了。云英适时送上的台阶正好合了两人的意。在不惊动太大的前提下徇私找补点银钱也就罢了,若是事情闹大了被朝日城下来的真正兵老爷知悉,到时候别说他们几个小卒子,就是保长老爷也得遭殃。 镇西将军铁令之下,边境几城令出必行、违令必严惩。哪怕是小镇上几个乡勇也是忌讳颇深。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五妮,咱们谁都没输,谁也没赢。”就在云英和乡勇僵持之时,看似懦弱的常姑父却是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兵老爷,你们看你们看,这人就是这么目中无人。”刚刚被岳氏叫醒的乔金蛋不清楚方才的情况,又开始大放阙辞。挑拨离间。 “目中无人的是你这鼠目寸光的蠢材!”一声中气十足呼喝声像炸雷似的突然在人群之外响起,这独特的声音顿时让三个乡勇和李村长齐齐一激灵。 “保长……”李村长胖胖的身体飞快在人群中“滚”出一条宽阔的大道来,那三个乡勇也迅速站好位置帮保长排开众人让出一道通道来。 保长声音洪亮,人也高大,一脸大胡子倒像是驰骋疆场的将士,只是走路之际能看得出腿脚不便。其实他真的曾经就是个杀过人,见过血的莽汉子。 战场上受伤的老兵退下来后,镇西将军名下就有专人安排这些伤兵老兵。百家集保长因着念过几年书,又在军队里做过一段时日的千夫长,做这个保长近十年。不说明镜高悬,至少能保证公正严明。 人群中通道刚刚让开,在百家集完全横着走的保长却是突然一转身,弯下了他挺拔的脊梁,“罗公子。李三少爷,这边请!” 正准备给保长行礼的李村长一时僵在了原地,好在看过去后他认出了李长海,不过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李长海竟然落在一个年轻人的后面,隐隐还有奉那位年轻人为尊的势头。 不管怎么说,人保长都不敢怠慢,他一个小小的村长难不成还能不低头。当即弯了身子埋头不语。 “常老板,回乡可是大事情。我可是听李三少爷说了,你这次回乡是打算回报亲人,拉拔拉拔三朋四友来着,我老宋可是等着你的大手笔啊!”宋保长粗人一个,说话喜欢直来直往。陪着罗松和李长海走到人群当中便在管家的示意下直奔着常姑父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 “不敢不敢!”常姑父此时昂首挺胸的模样哪里像是前些时日见谁矮三分的窝囊像,云英给他买的土布衣裳穿在他身上也掩不住此时他身上散发的强大自信。只是回话之时略微意兴阑珊:“如今我们一家子承蒙她三姐不弃给了栖身之地,又叨扰了她侄女婶娘太多,至于别的亲戚朋友嘛……” 说到这儿,常富不由面露轻视扫过那些所谓的“亲人”。他和乔五妮也是从苦日子里过出来的。这几年的确是赚了不少银钱,午夜梦回间,他和乔五妮也想着落叶归根,想要把他们的蚕豆事业搬到百家集惠及亲戚乡邻。回到百家集后,一家子先回了常家所在的山沟里。 常富没有亲人,山沟里就只有个叔叔,叔叔倒是老实人,婶婶却是势利眼一个,弄到最后,他们一家子几乎是要饭到的李家村,看上去和真正的难民没什么两样。 来李家村之前,常富和乔五妮在路上就打赌,在李家村会不会被接纳。结果让两人又是失望又是欣慰。 失望的自然是乔成金和乔成银两家人的表现,欣慰的便是杨氏、乔三妮和云英家不遗余力的相助。 “罗公子和李三少爷稍待片刻,容我打理下仪容再随两位去镇上畅谈。”常富看完此时表情无比丰富的“亲人”,自嘲地理了理身上土布衣衫,“只认衣裳不认人,世上果真少真情。” “呵呵,常老板这是着相了!本少爷就看这李家村蛮有人情味的嘛!”李长海别有深意地打着圆场,往云英的方向飞了个眼色,小心肝噗噗直跳,好玄,他李长海都不敢保证有亲戚这样子上门打秋风会不会直接丢出去算了,也亏这常老板想得出来这样试探人心。 罗松见着云英本来打算直接冲过去的,好在临时想起他以前和谁亲近些总会给人带来不少的麻烦,他才刚来李家村见着云英,才不想又回百家集,忙顺着李长海的话接道:“不是说李府在李家村有宅子吗?能坐的话不如就去那坐着叙叙。” 罗松不愧是李长海好友,好像知道他想和常富谈事情似的就接了这茬,乐得李长海差点跳起来,“不错不错,李府不就在这墙后边嘛,常老板这边请,罗老弟、宋保长都请? 173 热闹暖房 突来的大逆转让围观的人看得是目瞪口呆。李长海、罗松和保长三人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常富自然是背着双手悠然地跟着进了李家宅子平日里难得一开的大门。 李村长带来的乡勇和李府下人则守在宅子门口,联合挡住了好奇人士的窥探。李村长本来想凑上去的,谁知道直接被乡勇给挡在了门外。这两个挡门的乡勇可不是早前来村里那三个那样的寻常人,可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一瞪眼一扬眉,李村长的腿脚就不自然地打颤,道了歉规规矩矩退了回来。 “那个,五妮啊,你和常富……呃,不是,是常老板落户籍的事情我这就回去拟个章程……”李村长跟不上那三个,难道还逮不着大肚子的乔五妮么,当即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走了过去,伸手想要慈爱地摸摸个子瘦小的常乐小少爷。 常乐这孩子虽然才九岁,但平日里乔五妮和常富教育抓得紧,这小子精明着呢,不然依着小孩子心性吃得差穿得差早就露出行迹来了;然而乔五妮这一双儿女在乔三妮家住了这么几天,乔三妮家吃糠菜他们也跟着吃糠菜,这中间的容忍气度怕就是许多成人也没办法比较。 聪明的常乐在李村长的巴掌即将盖上脑袋时往边上轻轻迈了一步,抿抿嘴,很是严肃地回了李村长一句:“我爹要是想落户籍还需要你拟什么章程吗?再说了,要是你有心给我们一家子办户籍就不会在虎子哥三次上门的时候都不在。” 百家集五天才逢一次集,李虎子拿着乔五妮一家子的路引分早中晚上门找了两日也没见着李村长的面,常乐对他的意见不少于乔金蛋母子俩。 “呵呵,”李村长尴尬地收回手,当没听见常乐的讽刺,继续问乔五妮道:“五妮啊,在这边住着风吹日晒雨淋的,不如收拾收拾去李哥家里住着吧。” “我家三姐这儿住着就挺好的,再说了,云英今儿就是特意过来请我们一家子去她家里住的,就不牢村长挂心了。”乔五妮拒绝地很明确,末了还特地转向乔三妮和云英道:“三姐是不会嫌弃妹子的,云英这丫头也不会亏待了我这五姑姑,是吧?” 乔三妮此时还没从突然得到的消息中回神,面对乔五妮的问题只能傻傻点头:“五妹难得回来侍奉娘亲跟前,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云英却是皱了皱眉没接话,说实话,她觉得乔五妮两口子真的有些过分了!就为了测试亲人们是否有义气,她们这一来给乔三妮添了多大的麻烦,就连她自己也多想了做了好多事情,谁知道临头了这些事情都像是个笑话。 糙米、粗布、猪大油……想必乔五妮两口子看着这些东西都在心里暗笑的吧,吃着穿着肯定也都在嘲笑她乔云英真是个傻子! “三妮,你过来看看什么东西是五妹和五妹夫带来的,都给他们收拾出来放外面,待会儿我就去找乔齐送她们一家子去镇上住着,这乡里乡下的别委屈了贵人。”看来,心里不满意的不止云英一个,李瘸子也不是那等贪婪的人。 “三姐夫,你别这么说,在这儿住着真的挺好。有娘在、有三姐和两个侄子,还有明事理的你在,比住哪都强。我们一家子算什么贵人,要不是种这个蚕豆,我们一家子还真的就只有讨饭回来看你们。不,那样的话我就算是客死异乡也没脸面回来见娘。”乔三妮也不怕别人笑话,说话的时候就盯着岳氏和乔金蛋。那年,岳氏为了乔金蛋念书就想学着乔木头家里卖女儿换银钱,卖给别人为奴为婢也就罢了,关键岳氏还叮嘱人牙子要把她往最下流的地方卖,要不是杜氏听到这事,她乔五妮的尸骨怕都化成灰烬了。 李村长这时候就真的有些尴尬了,敢情乔五妮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可是,念及方才宋保长见着常富时的表情和话语,李村长只得将尴尬都给收进口袋里,呵呵一笑又凑上去接话了: “我说杜氏啊,呃,杜大娘,五妮有出息,你以后也能跟着享福了。” 乔五妮是穷是富那都是杜氏身上掉下来的肉。乔五妮穷,杜氏心疼之余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日子能好过些;乔五妮富,杜氏也只觉得女儿不再过苦日子了挺欣慰的。在村妇的眼中,村长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杜氏现在脑袋虽然晕晕的,听到村长问话也是立刻客气道:“哪里哪里,这是她们的福气,和我这老婆子没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乔金蛋都快跳起来了。他刚才清醒后接一句话被宋保长压下去之后吓得缩在人后白等了这许久,没想到等出来这么个大老板。常富这个老板究竟有多大他不清楚,但清楚宋保长和李长海是身份是有多高,比他们俩还要气派的年轻公子也对常富礼遇有加,你说常富得有多厉害! 乔金蛋这人没脸没皮习惯了,李氏和小李氏她们只顾着悔得肠子发青,他却是脑袋瓜子转得飞快,脑袋里想着个念头觉得可行,立即毫不犹豫地飞扑到了杜氏身前跪着:“大娘,你和谁都没关系,和咱爹关系可深着呢。亏得我和我娘对咱爹再好,咱爹这些年就没忘过你们娘几个,这不,听说五姐回来了,咱爹一时高兴就想来看看他们一家子的,谁知道这几年太劳累亏了身子,在家一病不起了啊……”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云英觉得自己都快吐出来了,只是,想着乔五妮和常富的身份,想必这么点小麻烦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影响吧;一时觉得意兴阑珊,转头发现杨氏正和村长夫人凑在一块说着什么话,便拉了远根一把小声叮嘱道:“你去让三婶婆别忘了去咱们家吃暖房饭,我先回去做菜了,别待会儿被曼儿和胡蝶烧了屋子。” 回家途中的云英不由对胡三苦笑:“今天本来要热热闹闹吃个暖房饭的,现在倒好,估计就我们一家子热闹了。” “一家子?”莫名的,胡三喜欢这样的说法,严肃的嘴角微微上扬:“一家子好。” “好什么啊好,家里准备了那么些饭菜,待会儿吃得完吗?”云英可是照着十多人的分量准备的饭菜,这个天气虽然能搁上两日,但搬进新房子就吃隔夜饭菜,想起都不舒服。 “不吃就倒掉,意喻着时时有余。”胡三心情好,难得地和云英开起了玩笑,他是清楚云英租下李长海那几十亩田的内幕的,云英虽然现在回避了,但依着常富和乔五妮的性子,试出来云英是个值得深交的亲人,宋保长心里想的事情多半能实现在云英手中,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开始帮云英做下一步的工作规划了。 因着被云英称作“一家人”心情大好的胡三没得意多久,因为家里多了两个来暖房的不速之客:罗松和李长海。 “你们怎么来了?”胡三的脸绝对比现在云英做饭的锅底还要黑上几分。 “这房子的格局果然不错。”李长海东张西望就是不看胡三,拉了罗松开始围着房子解释道:“你看,这最前面一进房子并没有院子,可是这大片河滩地就全成了她家的院子;这门脸四间屋子,最旁边的那间是厨房,挨着厨房的是杂物房;咱们现在站的这地方不算房间,充其量算是个通道,不想别人进去里面只管把通道门给关上便能像现在这样看上去只是个厅堂,至于右手边最末一间房子,正好用来住着长工或是管事一流的,譬如这位胡管家。” “我问你们两个怎么会来?”胡三铁塔般的身子挡在了两人进厅堂的门槛边,大有李长海不说清楚他不放人的势头。 “刚才常老板说今日是云英妹子暖房大事,本少爷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赶上了说什么也要过来热闹热闹。”罗松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那边飘过来的味道陌生又好闻,弄得他肚子都咕咕叫了起来。 “别的人呢?”胡三往两人身后看了看,却是连个衣角都没看到,这两人竟然是孤身一人,连个下人都没带,只是常富既然都说了暖房,怎么他们家和杨氏一家都没了动静了? 李长海这时候又拔出了他骚包的玉骨扇在手猛扇,笑得如同偷腥的猫:“这个还不简单,罗五少爷和本少爷最讨厌人跟前跟后,事情和常老板说了个**不离十,当然不能耽搁常老板和家人续天伦之乐。论情论理,常老板一家这时候都要去长辈家里道个歉认个错什么的,宋保长和李村长怕村里常老板那些个长辈说话做事不周全,跟去帮忙打圆场去了。常老板远道来此,他的下人都还在百家集李府没跟来,作为未来生意合伙人的我当然义不容辞将手底下的人借了出去,就连罗五少爷的也都借出去了。” 真亏了他辛苦找了这么弯弯绕绕的理由,闻声站在厨房门口的云英不禁酸溜溜回了一句:“我和李三少早就是生意伙伴了怎的不见你借几个下人给我使使。” “这个嘛……,我要是给你你敢用吗?”李长海想起借到关平家的小马和小梨那一茬,好悬没把改日给你送两个来这话说出口。 “算了,庙小容不下大菩萨,有胡管家和她妹子帮忙已经让我松大气了,就不劳烦三少爷了。”云英嗅了嗅菜里的味道,唤胡三道:“胡管家,帮我叫一声那三个孩子,摆饭了。” 这意思是要留着罗松和李长海吃饭了!胡三瞪了两人一眼,回身开了通道上的门板,露出二进院子偌大的空坝子。因着乔全家也要开始建房,寄放在他们家里的许多盆栽植物都被运到了这边家里,云英还没找着时间安顿,曼儿和胡蝶还有远根就帮着先分类归置。 通道门这一打开不要紧,罗松的眼睛顿时就绿了;不等人家招呼提着袍角抬脚就从胡三身边挤了进去,“这是什么品种的菊花?开得这么鲜艳?这又是什么花?为什么要用竹篓子这么难看的东西装着?若是没有合适的花盆,改日我让人送一车来便是……” 接下来半柱香的时间,就见着罗松丝毫不顾他身为贵公子仪态仪表,蹲在二进院子那暂时的小花圃里一一数过去,没见过的花或是养得好的花都会大呼小叫一番;把原本院子里的三个孩子给吓了一跳。 见着一幅无可奈何表情的李长海出现,远根才首先回神,行了一礼道:“李三少,这位公子是您的朋友?” “以后咱们打交道的时日还多,我托大唤你一声远根,你们也叫我李三哥吧,别那么多礼。”李长海早就对云英那叫得人脊背发凉的“李三少”致谢不敏,正好趁此机会让云英一家子改口。 “你们是云英妹子的弟弟妹妹,那也是我的弟弟妹妹们。都叫我罗五哥吧,初次见面没什么好给你的,下次给你们补上吧。”罗松也想一直看下去来着,无奈重新回到圆圈这边的时候远根带着曼儿和胡蝶就守在这儿,他想走也走不了了,远根和曼儿还有胡蝶,三个人长相一个比一个俊俏,看着都很顺眼,而且……还有一种奇怪的亲切熟悉感,所以,他才这么爽快地收了几个弟弟妹妹。 远根和曼儿嘴巴都甜,胡蝶反应也不慢,三人顿时长一声短一声唤起了五哥,让李长海微微吃醋:“我和远根认识了这么久他都不叫我一声的。” “那只证明你长相凶恶神憎鬼厌。”胡三在一旁默默补刀。 李长海很认真地点点头,“的确,本少爷就发现不知道什么地方招了你胡管家憎厌。” 胡管家:“……” 云英正巧端着菜品往过道中间的八仙桌上放,听到两人这对话简直服了,顺口先对着胡三道:“你们两个一个长相凶恶,”接着转向李长海,“一个神憎鬼厌,这才公平嘛!” “哈哈哈……”罗松不客气地笑出了声,“果然如此。” 阵阵笑声,云英家的暖房饭过得分外热闹开心!rs 174 秋种正忙 云英家暖房之后,罗松竟然住下来不走了。云英才说了一句屋舍简陋,罗松竟然就把随身侍候的两个下人全都赶到了百家集李府住着,并且还去镇上买了和胡三一样的土布衣裳,成天跟在云英身后问些种花种草的蹊跷问题。 偏偏云英在那日之后就开始忙得不可开交。河对岸几十亩田地对外是以常富的名义租了下来,避免了许多麻烦。之后常富便将这田地的处置权全权交给了云英,让一干人等悔得肠子发青。 常富和乔五妮也是在那日之后忙得脚不沾地,宋保长有请、李家三少爷有请、李村长有请、三位族老家有请……,就连罗家岙和柳树屯的人不知道从哪听说了常富和乔五妮的事情也都有人打着亲戚的旗号来李家村转了一圈。 常富和乔五妮谁家都没去,依旧赖在乔三妮家中,直到李瘸子答应今后带着两个儿子帮忙照看“租给”云英那六十亩肥田,两口子才心满意足的带着儿女住进了李家宅子里。住进李家宅子没两日,乔五妮的肚子就疼了,非要杜氏和乔三妮照看着,于是,李瘸子全家也只好搬到了李宅一个宽阔的外院住着。 听了这消息的云英不得不点头佩服常富和乔五妮的高招,能够让性子执拗的李瘸子心甘情愿搬家还不给他带来心理压力,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说及常富和乔五妮的高招,还不止是对李瘸子一家,对付起乔金蛋来那才叫一个得心应手。 乔金蛋不是不要脸拿了乔成金做借口逼着乔五妮两口子去了乔家老院子吗?然而乔成金的身体怎样常富夫妻两个是早就心里有数的,哪怕岳氏事前要死要活逼着乔成金在chuang上躺着,常富和乔五妮一进门,乔成金那老实了一辈子的汉子还是止不住老泪纵横直嚷嚷着对不起乔五妮。 毕竟是自己亲爹,乔五妮见他那样子也没忍心当场戳穿他,只是让乔金蛋赶紧请大夫,话里话外意思就说乔金蛋要是不孝顺。为什么等到现在都不给爹请大夫,若是乔金蛋不孝,她愿意接了乔成金跟着自己住。 这怎么成?乔金蛋为了彰显孝心当即二话不说找岳氏要了银子去镇上接了大夫前来;大夫出诊的费用奇高不说,乔五妮和常富还挤兑着大夫给乔成金开了不少金贵的药物。偏偏付钱的时候都盯着乔金蛋不放,无法,乔金蛋只得从又哭又闹的岳氏手中夺了钱袋付给了大夫。 当着李村长的面,乔五妮还说了一趟漂亮话,让全村的人帮忙见证,若是乔金蛋对亲爹不孝,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愿意接了亲爹奉养,别的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样的话对乔金蛋来说不吝于晴天霹雳,关键之前他还花费了不菲的银钱。如今镇上跟风的小餐馆比他们家的生意好多了,他又有一群酒肉朋友总是上门打秋风。实际上他手里已经没银钱了。 可现在李村长和宋保长留在李家村保护常富一家的两个乡勇都在屋里虎视眈眈等着,他总不好又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吧,只好硬着头皮拍着胸脯给乔五妮保证会好好孝顺乔成金。之后是暂时消停不敢造次了。 岳氏倒是想找乔五妮麻烦,可是还没等走过安澜桥就会被村长夫人给拦着东拉西扯总是不能成行,且李家门口现在总是会守着宋保长留下的两个凶神恶煞的乡勇。就算让她走到近前也进不了李家家门。这下子,乔成金身体倒是无事,岳氏病了。 有了这血淋淋的前例在,乔成银家蠢蠢欲动的婆媳也不得不偃旗息鼓,打算慢慢想着办法,等开春乔远贵和乔远福上京城时再找乔五妮活动活动。 一晃半月过去,李家肥田里的稻谷全都收起来过称运走。李家老宅里的下人也都陆续拖家带口离开,偌大的田地全都空了出来。 云英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季全都种上油菜换钱,待得明年说不定这油菜就要和玉米一样成为镇西将军在全国推广的作物,她怕就只能捞到这一季的高价钱了。到了明年开春,河对岸的土地只留着二十亩种植水稻。其余的她想试着扩大辣椒、土豆的种植,另外还特意留了五亩地打算请人帮忙围上竹篱笆,闲暇时在里面倒腾倒腾花草。 罗松的到来算是给云英开辟了一片新天地。这世上由来便有上行下效,京城当中贵人们常常以奇花异草攀比富贵程度,多年下来。稍微富余点的人家都喜欢腾出个花园养着些花草,若是某日就遇上个喜欢花草的贵人赏识,说不定还能一步登天呢。 也是穿越大神没对云英加以照顾,若是让她穿越过来就身在京城附近繁华大城当中,此时说不定都凭着她种花养花插花的绝技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了。在离京千里之遥的西边边关城市,人们才刚从战乱中安定下来,温饱都还成问题,哪里就有人附庸风雅。 云英本来因为温饱问题屈就自己辛辛苦苦奋斗在食物堆里,听到罗松带来的这消息后哪里还坐得住。这就是市场啊!整个西部地区完全空白的市场!镇西将军的英明领导下,西部地区会越来越富庶。正如李家,一个蜗居李家村的地主如今都成为一个翻手云覆手雨的巨商,难道这样的例子还会少了吗? 当然,云英也不可能一次就要吃撑,她只是翻了翻这几年从岐山上收获的几种花果实,预计暂时先拿五亩地试试手,先培育些难得一见的种子出来,等以后市场逐渐成熟再思扩展之机。 秋收后李家村的人都闲着开始准备过冬,云英一家却是开始耕地培土,务必将土坷垃捏得碎碎的。 “六姐,别人家的怎么都撒了苕菜,咱们家不撒点么?就算不拿来肥田,拿来做菜味道也是不错的。”曼儿蹲着捏了大半天土坷垃腿都麻了,起身正好看见旁边别家田里冒起了绿油油的小叶片,一时想起苕菜稀饭来,吱溜吸了一口口水,饿了! “就是,云英啊;我今天倒是急急忙忙地来了,都还没来得及问你这是干啥呢。”杨氏今早被远根请到地里来就一直帮着培土培土,手上做着事情,竟然现在才想起来问问云英这是干啥,也不知道她是对云英太放心还是她太粗枝大叶。 杨氏的嗓门比较大,一句话之后前面锄地的胡三、李瘸子父子三个也都停下来,想必这三个心里也有所疑问,只是没问出口而已。 乔全家正修房子,要不然他肯定能够把云英在西山山坳里干活告诉他的“选种、育苗、移栽……”等一系列促进高产的理论一字不改的复述出来。他不在,云英只好又耐心地讲了一遍原理。 李瘸子父子三个只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以前就是主家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现在主家换成云英自然而然也都保持了原本的沉默好习惯,倒是胡三眼神闪了好几闪,凝眉想了许久,末了握紧锄头一下一下用力锄下去,专注的眼神就像是锄头底下能挖出金砖银砖似的。 想通了当中诀窍的杨氏也是一拍大腿:“云英妮子,这是不是也是你从书上看来的?这读书人脑袋就是通透,咱们庄稼人想了几辈子都没想明白的事情咋几句话就说明白了呢?这么一来,虽然多废了一道事儿,但不知道省了多少粮食种子,以后产量也指定不差。” 说罢,杨氏突然想起了另外一茬,瞧了一眼远处跟在胡三身边的远根和罗松一眼,压低了声音问云英道:“云英,你要不要和老院子那边把关系修修?” “我和她们修关系干什么?”云英诧异反问,这好不容易才彻底丢开了老院子那边的掣肘,她干嘛要去自讨苦吃。 杨氏说这话倒也是站在云英这边仔细想过的,当即就将想法给云英报了一遍。眼看着那边兄弟俩都考上秀才,转年都要去京城“考状元”了,要是云英能和那边把关系重新维系起来,今后姐弟三个也好有个靠山,特别是远根以后的前程或许就容易许多。 听完这解释,云英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倒是边上漂亮小萝莉胡蝶就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博学似的叽叽呱呱解释起来: “三婶婆,状元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不止是状元,就是考进士都还要经过好几道关卡呢。腾云朝的科考和咱……,和望月国不一样。腾云朝考上秀才后就能去京城参加会试第一考,考这关的地方也不算京城,充其量就是城外面。要是通过了城外的考试就称作‘举人’得以进入京城城门;带着举人功名进城后凭着会试第一试通过的令牌免费住进指定的客栈,十日后才参加真正的会试;这第二考之后就有一甲、二甲、三甲、和从进士产生;一甲的人得以面圣,才能被皇帝点作状元!” 云英听得是云绕雾绕,敢情这会试还分初赛、复赛、决赛三场!滕云国究竟有多大她不知道,不过能把全国的秀才都聚集去京城外考试,想必也没多少人。像她前世,谁敢谁让一群高三学子全都去京城考大学?不挤出问题来才怪。 175 关平婚事 杨氏光是听胡蝶小姑娘那一连串什么一试二试三试都觉得头晕,乔家两兄弟考不考得上还是两说,这上京的银钱怕不是个小数目,当下啧啧嘴不再提起这茬。.info[] 他们这边没再提起上京赶考一事,百家集李府里头,贾氏和关平却是正为这事发愁。 上次关平从李家村狼狈归家,就连贾氏都没问出来他是被谁打得那么厉害。关在院子里潜心温书个把月,伤势渐好,人瘦了一圈,面上多了一些沉郁之色,倒是更显得风采卓然、那股子诗人郁郁气质让终于得以进入院门的李银凤几乎看呆了去。 关平从李家村回来后因为伤得太重,贾氏让李银凤看了一次他包成猪头式样的头部就直接以养伤为名拒绝她的探望,这倒是更激得李银凤每日里亲手炖了营养的汤水捧着送过来,只顾着怎么讨好贾氏和关平,就连最得她宠爱的贴身丫鬟乔远慧的事情也不甚上心。 “关公子,你已经大好了?”李银凤稍显小的眼睛亮得惊人,柔得滴水,眼神恨不得黏在关平的身上,贾氏那么大个人被她完全忽视。 任谁被这样的眼神看着都会不自在,关平也不例外。只是,李银凤这样的眼神和云英看他的眼神比起来,李银凤这种糅合了崇拜、爱慕的眼神让他感觉良好;而云英看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热切,更没有爱慕。偏偏人就是这么犯贱,李银凤越是露出喜欢他的神情,他就越是心里发慌,很想现在就抓住云英问一声:难道你这么几年就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贾氏作为过来人在一边看着如何不知道李银凤的小女儿心思,无奈自己儿子好像心不在焉,浑然忘了这些日子的嘱咐,当下轻咳了一声接过李银凤的话头:“多谢李小姐挂心,平儿的身体已无大碍,多亏了李小姐这些日子的精心照拂。花费了多少银钱还望李小姐明言,总不好让李小姐破费。” 李银凤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贾氏,厚厚的粉也没盖住皮肤的发红,羞得娇嗔了一句:“伯母。不是都说了直呼我名字便成吗?” “银凤,那关伯母就托大了。”贾氏倒也没客气,瞧李银凤对自家儿子芳心暗许的模样,这媳妇应该是跑不了的了;要是以贾氏以前的身份,出生地主家庭的庶女她还真看不上,可过了这么些年苦日子,李府这样的富贵人家对关平日后的前程帮助颇大,李银凤倒是比那些空有官衔没有钱财的官家小姐好了许多;而且,待得今后关平有所成就时,李银凤的出身注定不会阻碍关平娶平妻或是多纳几个妾侍。 想通了此节。贾氏直接打发了关平去书房待着,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李银凤身后眼生的丫鬟。 “伯母是有话要和我说?”李银凤收回痴痴跟在关平背影后的眼神,发现了贾氏的暗示,挥手让身后新挑的两个丫鬟去门外等着,“这两个丫鬟是刚从朝日城府里调过来的。没什么眼色,伯母要是觉得不喜欢直说便是,回头我就换了她们。” “你原来的那个丫鬟呢?就是乔家的那个。”贾氏也正觉得奇怪,乔远慧那丫头长相还不差,以后跟着李银凤做陪房的话,也能稍微缓解下儿子念书的辛劳。算是弥补下她辛苦调/教出来的曼儿。 “她啊?”李银凤不屑地嗤了一声,“她犯了点小错。被长海送到边城配给那边车马行的掌柜做妾室了。” “这样啊。”贾氏只是微微有些可惜,但也没过多追问,大户人家的丫鬟,主人家想给你安什么错处没有,根本就无需太多借口。 “伯母不让丫鬟在场,是想吩咐我什么吗?但说无妨。(..info)”李银凤不清楚贾氏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更不知道贾氏从根骨里看不上她这个土地主家庶女;相反,李银凤还觉得自己处处彰显了富贵之家的大气,想必今后能够随意左右贾氏母子。 “既然这样,那伯母也就有话直说了。”眼看着年关将近,珍味居的刘大掌柜几乎不再上门。聪明如贾氏自然知道他们说不定探得了秘方的真正归属;这么一来,关平开年后上京的银两虽然还有,但要是想周旋下关系进得那庄严的京城大门怕就捉襟见肘不够用了;万一一试顺利过关,这后面两道考试的花费也绝对不菲。 按理说,有些事情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关平的事情不能等。贾氏便直接开门见山问了李银凤道:“银凤觉得我们家平儿如何?” 聪明的李银凤立马知道了贾氏问这话的用意,饶是她这些日子表现得那么露骨,此时被贾氏问起来也是圆脸一红,垂下了头轻声回了句:“关公子很好。” “既然如此,不知道银凤可否给我一个贵府地址,我也好着人上贵府找令尊令堂正式提亲。”有了开头,贾氏后面说起来就顺溜多了。 李银凤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贾氏突来的强势就像是有人抢了她的主场地位似的,让她有些不习惯;只是贾氏是长辈,又是关平的娘,李银凤暂时忍了下去,说了朝日城李府的地址。 朝日城李府的老爷是不会过问一个庶女的婚事,李长海的亲娘也就是李府的当家太太前后收了李长海的信和李银凤的信,见着贾氏遣去的媒人也没多加为难,很爽快地给了庚帖,还派了身边最得力的管事妈妈跟着一道来了李府。 经过媒人几经周折,关平和李银凤的亲事正式定了下来,且两人年纪都不小,贾氏为了关平的前程,干脆选在腊月底给他们举行婚礼。 都要举行婚礼了,贾氏和关平自然不好继续住在李府,于是选在腊月初的一个天晴日子坐了李府的马车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了李家村。 李家村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母子俩也是有所耳闻,然而见到原本属于李府这个季节应该长满了苕菜的肥田里却是稀稀落落栽种着几种不认识的植物时,贾氏还是放下车帘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乔五妮也真是胡闹,好好的一片肥田就是拿来租给别人好歹也是一笔收入,偏偏要拿给云英胡来,真是可惜了。” 提起云英,关平脸色一黯,下意识捏紧了拳头,随即甩甩头,他都是要娶妻的人了,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可是,没容他真正冷静下来,马车外就传出了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胡管家,罗五哥,家里饭都快冷掉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吃了饭再来锄草啊。” 马车的帘子敞开着一条缝隙,随着声音的由远及近,穿着一身米色襦裙的云英俏生生地出现在关平视线内。 云英又长高了,苹果脸上脂粉未施,皮肤比夏天白皙了不少,因为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脸庞上染着粉色,杏眼晶亮,小巧的鼻头,略微厚的红唇,配上俏丽的姑娘发髻以及发髻上浅蓝色的发带,整个人是那么鲜活,那么的朝气蓬勃。 “哼,别以为穿了女装就是淑女了。你看她那步子,像个女子该有的样子吗?走道还提着裙子,大脚都露出来了。”喜欢一个人和讨厌一个人都不需要理由,况且贾氏为人严谨,真正能入得她眼的人没几个;以前云英在她的“管辖”之下也就罢了,如今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云英在关平面前的美好形象,哪怕她自己都觉得云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嘴上也是丝毫不饶人。 马车的速度不慢,只是两句话的时间就和云英擦身而过,所以母子俩并未看到从田里竖着的篱笆墙后转出的两人。不过就算是见到,母子俩也不会知道那个穿着一身短打衣物,手上沾满了泥土的小子就是曾经在李府被当做上宾接待的罗松罗五少爷。 “刚才马车里的是谁啊?我看那马车挺像李长海那小子车马行里的。”罗松看着远处开始上安澜桥的马车,无意识叨叨了一句。 “不知道,想是村里谁回家过年雇了李三少家的马车吧。罗五哥,要不然我们加紧几步去看看,要是马车回程没客人就把你给捎带回去。”云英就搞不懂了,这大家少爷不喜欢在城里遛鸡斗狗,偏偏喜欢在她围起来那五亩育花苗的田里常驻。从八月末到腊月初,他倒是回去过朝日城,不过没过几天又跟着李长海车马行的车子来了李家村,上月中旬还干脆一个下人都没带又来了。 “不想回去,成天不是听人说什么打打杀杀就是聊一些风花雪月,怪没意思的。”罗松不屑地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想起方才见着的几株花苗异状,忙问道:“云英你看过篱笆墙内最左边那垄地里的花苗没有?怎么多了那么多带刺的花苗,我看叶子又不像蔷薇,倒像是月季。” “你没动它们吧?”云英吓了一跳,那五六株混在月季里的花苗不是旁的,正是她前世那些男男女女最为熟悉的“玫瑰花”;在这个世界可是绝无仅有,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到一包月季花种子里的,前些天她看到的时候脑海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各色的玫瑰园,徜徉其间绝对是个美不胜收。 “没有,胡管家说你看到那几株花苗时乐得都睡不着觉,不准我碰来着。”罗松说来有些郁闷,胡三这人也太呆板严肃了,竟然直接提着他衣领让他离开那地方的,不过这么丢脸的事情他才不会说出来。 176 关平回村 过了安澜桥,云英刻意落后了几步,不再和罗松、胡三保持并肩的距离,三人沿着河岸不急不缓往下游沙地走去。 河岸边,应了胡三的建议,沙地方向的河边多垫了一层堤坝,恰好形成了一个弯道,就算再发生今年这样的大水,河道流向也不至于让洪水再往岸边泛滥,胡三还计划着明年开春就沿着弯道再将堤坝延伸,更好的保证下游沙地不会再次陷入洪水之灾。 沿着河岸大概走了小半个时辰,两座小山包间被人工修筑成了个蓄水池,池水边上一个两人高的水车正徐徐转动,带动蓄水池当中的水流顺着一道河沟通往云英家宽阔的围墙处,沿着围墙下的河沟一路往里淌直到云英家后院的池塘里。 在河沟边,胡三和罗松洗干净了手上的泥土,云英拿了钥匙打开后院墙上的一道小门,三人直接进了偌大的后院。 在这儿,除了远处的池塘外就是大片的沙地,池塘边种上了云英让岐山上胡伯帮忙买到的桑树苗,沙地上暂时种着些容易成活的萝卜、菠菜、花菜、芹菜、小葱和生姜;当然,这些东西要是露天种下去,就算是稍显温暖的李家村怕也没法收入;所以,在种菜之前,云英就动员了一家人在后院搭了木头架子,上面盖了稻草垫子,很大一部分类似于后世的暖棚,所以下面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喜人。 当初修建房子的时候就有能够连通三进院子的通道,如今最外面的一进院子倒成了摆设。因着罗松的长住,胡三和远根都陪着住在第二进院子,平日里一家子也喜欢在二进院子敞亮的厅堂里用饭,云英出门以前就让三个小的将饭菜摆好,此时回家老远就听到吵吵嚷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七哥,你别任性。六姐会伤心的。”这是曼儿带着娇憨的语调,听起来忧虑重重。(..info好看的小说) “就是,乔远根,要是你不念书了,我胡蝶会看不起你的。”不哭鼻子的胡蝶小姑娘叉腰生气的样子挺有气势。只是话里包含的意思让云英惊讶。 “我不需要谁看得起。不念书科考的人又不是活不下去,现在能帮着六姐做事的日子就挺好的。”远根坐在院里的花台边上,眼睛盯着花台里一株打满了花苞的红梅,倔强的侧脸绷得紧紧的。 远根自认是家里的顶梁柱。乔木头死后他有了童生的功名本该去继续念书的。可小伙子重情义。说是要在家守够了热孝一百天。一百天后赶着天气转冷,书院也放了冬假,这孩子就跟在胡三身边习武。回家自己会看书习字。云英一度还以为他是成熟懂事内敛了,现在看他那凝重的表情才惊觉不对,这孩子好像是认真的。 “六姐,你快来看,七哥他刚才回来突然就说不念书了。”曼儿见着云英三人回来,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云英姐姐,乔远根他不要前程了。”胡蝶不去找她哥哥掉眼泪,反倒是拉着云英另一只手,眼看着眼泪花就要落下来,还死死咬着嘴唇,看上去可怜极了。 “你们两个先别慌,咱们听一听远根为什么会有这打算好不好?不管谁有别的打算,只要有正当的理由,六姐都不会阻拦的。”最后一句她是盯着远根倔强的双眼认真说出来的。虽然如今她的身子还不到十四岁,但她的灵魂可是二三十岁的成年人,深知强扭的瓜不甜,事出必有因的道理,所以她愿意给远根个机会说服她。 “在她们家生活可真不错。当年我给我爹说我不想念书想做个花匠时,他老人家直接一个大耳巴子扇过来,要不是我爷爷和奶奶拦得快,怕是不打死我也得打残。”罗松轻轻扯了胡三一把,坐到饭桌旁边伸手抓了一块腊肉入口,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还是在云英家最好,吃的喝的用的都比珍味居要地道,还不收银子的。” “罗五少爷,你错了。”胡三也无意插足云英教育弟妹,便顺着罗松的力道坐到他身边,奇迹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的账册晃了晃:“从八月二十九开始,你在乔家总计住了六十三天,吃了一百八十九顿正餐外加六十顿宵夜;既然罗五少爷提及,诚惠一百八十两银子,看在你和乔家关系还算不错的份上给你打个折扣,收你一百五十两纹银足矣。” 胡三说话从来不会嬉皮笑脸,更不会吊儿郎当,无比正经的模样当即让罗松一口肉卡在喉咙里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好半晌才弱弱问道:“不是吧?” “这当中并未记录罗五少爷你在乔家带走的花木以及土产。”胡三面无表情才好账册,作为一个合格的管家,这些事情他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过若是云英不提,他也不会上门收账,今儿也算是罗松运气不好撞在了枪口上。 “咳咳,待会儿付给你便是,真是小气。”罗松想了想自己土匪恶霸般的行径确实觉得愧疚,从云英家拿走的盆栽和几株稀罕的花草让他在家里出尽了风头,也得了不少封赏,分上一小部分给云英这个“师傅”也未尝不可。甚至,他还听家里人说,今年他一个叔叔被恩准进宫赴宴,到时候还会带着几个盆景去京城送人,其中便有摄政王风南武府上。要是入了摄政王夫妇的眼,罗家人的位置说不定就能再往上挪一挪。 两人这边就此偃旗息鼓开始慢慢用饭,云英那边的审问却才是刚刚开始。 原来,乔远根是听到外面隐隐有什么动静,作为家里的小男子汉当仁不让地就出去打探消息;出门一看,远处小道边上关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旁边还围了不少村人。 上次教训了关平之后一直不见关平母子俩踪迹,远根一度以为那母子俩就此离开李家村永不相见的,谁知道这母子俩竟然还会回来。好奇之下,远根便凑到了人群中,正好听见了董家几个妯娌在那儿大声羡慕贾氏的好福气。 当然,羡慕之余也低声酸溜溜说了些难听的话,无非就是关平想要上京赶考没银子,所以才会给李地主家倒插门云云;说着说着,董家这几个妯娌自然说到了读书人科考这一关。董大在外行商没少走些地方,科考的困难人人皆知,但科考需要花费的银钱那才是个无底洞。董大媳妇最后还断言乔家那两个考了秀才的兄弟俩翻年进京肯定是连个举人都考不回来。 听到这些,远根的心那叫一个凉啊,失魂落魄地就回了家。 这小半年他在家田里地里帮着做了不少事,做豆瓣酱、种花、编盆景这些事情云英也都带着他和曼儿,主意呢是让两个小的知道生活不易,可是在远根的心里却也埋下了挣钱艰辛的念头;一听到科考那么难,连书院里人人夸赞的神童关平也要靠着出卖自己才能有个出路,他顿时就怕了,怕辜负了家里姐妹的辛劳,白费了姐妹的功夫。 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被两个小姑娘看在眼里,当然要问问缘由,谁知道他一张口就是以后不念书了;这才发生了云英三人回家时那争执的一幕。 “关平哥要成亲了?”曼儿关注的却是这个主题,小心翼翼看向了云英的脸色;远根闻言也猛的打起精神嘟囔了一句:“亏得我还拿他做榜样,结果还不是个嫌贫爱富没眼光的俗人。” 弟妹小心的样子让云英觉得好笑,秋收房屋建成后,云英除了偶尔去桥那边田里看看,其余时间全都关在家里,学绣花做衣裳她是没什么耐性,但二进院子和后院两片花园里的活儿都足够她忙碌的了。这么一来,村里对于她和关平的话题耳不听为净,倒是真的慢慢忘了此事。 “关平是谁?”不明所以的罗松小声问了句,不过没人理他,在他身畔的胡三管家此时表情很……狰狞,仔细一看,他眼底似乎还闪过一丝嘲讽。 “远根,你觉得你念书是为谁念的?”云英在心里打了个腹稿后开始了规劝之路。 远根眨了眨眼,面上明显浮现一丝茫然之色,许久才犹豫道:“念书是为了我自己的前程。等我有了好前程之后再来护着你和曼儿,让你们不再受人欺负,嗯,还有胡三哥和胡蝶。” 能得到这样的答案,云英深深觉得远根是个可造之材,顺势接着问道:“但要是你现在放弃了念书,就算在家帮着我种再多的花草、蔬果、粮食卖掉,将来要是李三少突然就不收咱们家的东西了怎么办?” 大概是想到了珍味居半道爽约的事情,远根脸上的犹豫之色渐浓:“李三哥不会像珍味居那样摇摆不定的。” “我是说,万一李家得罪了哪个高官,譬如说朝日城的知府大人、镇西将军啊这些人,他也是逼不得已,那我们这些升斗小民怎么办?你既然以关平哥做榜样,你就该想想他为什么要冒着被人说攀附权贵也要去娶李家小姐?”云英也只能说到这儿,多的只有靠着远根自己领悟,这孩子不笨,想必不会让她失望。 “吃饭,吃饭!再不来吃饭你们现在就得罪了朝日城的知府大人。”罗松适时取了筷子摆到桌上,识趣地没有张口说一句李府的人行事一个比一个猴精,哪里会轻易得罪人这样的话来。(未完待续。。) ps:感谢ijian送给爱瑷的粉红和桃花扇! 176 姐姐踪迹 远根还只是个孩子,云英也无意逼得太紧,左右离着明年书院报名也还有段时间,就让这孩子慢慢领悟吧。 吃过饭,云英听着院墙外一浪高过一浪的声响,微微皱了眉;这个新年怕是没办法过得清净了。 果不其然,午后没多久院外就有人高声唤着远根的名字,听声音像是董家那位和乔百胜年纪差不多的老太爷。 罗松是外人不好出去见客,便留在书房里记录他这些时日在云英这儿学到的知识,远根和胡三匆匆赶往了最外面院子,曼儿和胡蝶两个小姑娘不像云英开始有顾忌,嘻嘻哈哈跟在后面听壁脚去了。 来的人倒是不多,就只有董家老太爷和董大爷孙两个,远根虽然年纪小,礼数倒也算周全,行了礼请了董老太爷坐了上座,胡三顺手拿了屋里的茶壶倒了两杯茶放到了桌上,不过那茶水冰凉,老太爷怕是消受不起。 “不知道董太爷上门是有何吩咐?”受云英的影响,远根和曼儿也学会在别人面前藏住心事维持谦和有礼的表象。 果然,董老太爷心里刚刚因为冷茶起的不快立即就因为远根诚恳的态度好转,嗯了一声,示意身边下首位置的董大开口。 董大和关平爹曾经是结义兄弟,因着救关平爹伤了一只手得了百两银子补偿步上生意之道,这些年倒是攒了些银钱让董家成了李家村数一数二的大户。但这也仅限于李家村,比起百家集的那些商人。董大的成就也不足为道。 而出门闯荡过的董大,越来越渴望更进一步。只是董家不管是他们那一辈还是下面一辈,念书灵光的一个都没有,这个时候,他就无比后悔当初怎么就得罪了关平呢?现下关平定亲,就算明年没考个功名,凭着李家的钱财难道还亏待他不成? 今日得了关平回村的消息,董大忙请了老太爷出山去关家坐了一会儿,和关平说了会儿话也算是修复了点关系,正当董大绞尽脑汁寻思着用什么才能打动关平以后多对李家村帮衬着一点时。[..info超多好看小说]关平说着说着老是将话题扯到云英身上。董大和董家老太爷毕竟长了那么大岁数。不一会儿就猜出了关平的目的。董大就拍了胸脯主动提出要帮着关平来给乔家好好说合说合,让云英在李家小姐之后入了关家为妾。 关平本来也存着这心思,当即也满面笑容说会在成亲后给岳丈介绍从小照看他的长辈云云;董大如何还不懂他的意思,和董老太爷出门连弯都没转就直接来了云英家。 既然关平问起。董大也就不藏着掖着。端着长辈的架子直接就说了:“远根。我记得你六姐转年就十四了吧,这乡里乡下的也该定一门亲事了。” 云英倒也是该定一门亲事了,关键夏天那一茬事情之后她的名声在李家村算是坏了。加之人长得不怎样,又不会女红针线,眉尾还有一道伤疤,就算杨氏放了话,周遭几个村子的媒婆也没敢接这个活。远根心里虽然也有些着急,但绝对不会轻易就信了董家爷孙俩会有好心,便委婉拒绝道:“我爹热孝刚过,如今虽然不用遵循三年大孝,但家姐的婚事也不便在一年孝期内提及,还望董大叔和董太爷体谅。” “诶,这亲事说成了也不是说立刻就让你六姐嫁过去,怎么也得等大妇……,呃,怎么也得等出了孝期才办喜事啊。”董大一激动差点说漏了嘴,好在临时又兜了回来,尴尬地轻咳了两声。 胡三见他那异状心下便不喜,提了装了冷茶的水壶上前为他斟满,这在礼仪当中有送客的意思。可惜他估错了小山村里农人的理解能力,这个举动对董家爷孙俩没丝毫的影响;反倒是让董大下定了决心似的端了冷茶一饮而尽,正好能一鼓作气说出今天来此的目的: “是这样的,你家六姐原本就是我关平侄儿的童养媳。你想必也知道,离了关家,苕花的名声也不好听,难得我关平侄儿对她还有几分情义,愿意纳她为妾。待得明年你们姐弟孝期满了之后,我收了她当闺女,让你董大婶子上门来给她开脸送嫁。” 嘭—— 他的话音刚落,胡三手里的水壶就不小心掉在了他的脚边,水壶里的凉水撒了他一脚背,这寒冬腊月的一下子受凉,顿时惊得他跳了起来:“笨手笨脚的,还不快给我端盆热水来泡泡。” “董大叔不如回家好好泡泡脚去吧,我们家穷没柴烧,向来都只有凉水待客。”说话的是云英,方才曼儿和胡蝶听了一半后就急匆匆找云英说了董家爷孙俩的来意。虽然知道有胡三在远根绝不会吃亏,但事关自身,云英也有些想知道董家爷孙俩提的亲事是什么人。 没想到答案揭晓是那么的不堪!几分情义?有这份情义又岂会在河边做出那等下流事情来。也亏得这董大说得出口,若是记得不错的话,关平才是他家义子,想是现在关平不认这门亲戚,这董大才会挖空心思打算走她这条捷径。她乔云英虽然平日里装疯卖傻扮愚笨,但不表示她就可以被人当做踏脚石随意利用。 正主出现,董大和董老太爷本来还高兴,谁知道云英冷着脸一句话就打算送客,董老太爷不由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当真是乔老头不在了吗?这乔家人一点规矩都不懂。老大,和几个毛孩子说那么多作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情横竖不是乔家老二那边能做主的吗,咱们回家。” 董大今日来也是有些仓促,对上远根他还能端着老资格以势压人,对上云英这小丫头的冷嘲热讽他难不成几十岁的人了和个小姑娘对骂?念及此,只得冷哼了一声,起身扶起董老太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们两人前脚离开,曼儿后脚就拿了水瓢往外泼了几瓢冷水,转而很郑重地宣布道:“六姐才不给谁做妾,六姐是要做大官的正头娘子!” 前面那半句听着都顺耳,后半句赌气的话则让云英哭笑不得:“小笨蛋,哪里来那么多的大官还没娶妻的,再说了,大官又岂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也高攀的。” “门不当户不对的确非良配。”胡三突然沉声来了句,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闷头拿了一旁的锄头出门就走。 “他怎么了?”刚刚从二进院子出来的罗松只见得胡三离开,不由纳闷总是直接拽着他去田里劳作的胡管家今儿怎么放过他了。 “我哥想到了一些往事。不过,这门不当户不对,真的就不能成婚配么?”小姑娘胡蝶家世原因,注定比曼儿早熟,小小年纪就开始操心日后的婚姻大事。 反响最快的是午时都还颓丧不已的远根,他嘟着嘴恨恨接了一句:“门不当户不对的又不是没成婚的,再说了,天下可没有永远的门不当户不对,谁能说有朝一日低的就不会改换门庭。”听这意思,这小子像是已经想通了之前的犹豫。 罗松却是懒洋洋来了句:“谁说门不当户不对不能成婚配的,我有个堂兄人是边城的四品校尉,我堂嫂曾经还是我们家家奴呢。”说到这儿,罗松忽然瞪大了眼睛指着云英道:“梅花、兰花、杏花、桃花、菊花、苕花、茶花……” “你念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几个姐妹的排序?”无端端的听罗松的话题突然从门第转到了花卉,云英还有些迷糊,可听他把她和曼儿之前的名字也都连着念了出来,这顺序还出奇的和自家七姐妹一致,云英吓了一跳。 “我堂嫂好像闺名就叫梅花!我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到我家的,但我听人提起过她的事情。她十一岁进府一直服侍我们家老祖宗,后来还救过老祖宗一次,入了老祖宗的眼。本来老祖宗是想赏她些银钱放她回家和家人团圆的,谁知道她什么都不要,只求老祖宗能救救她家的妹妹。之后老祖宗就派了管家特地来百家集找了当初买卖她的人牙子吩咐了一番,后来我们家陆续就多了兰花、杏花、桃花,四年前多了个菊花。难怪我听说百家集和李家村这么耳熟,原来是听人提到过。” 说了一大堆话,罗松也暗暗称奇,说实话,要不是这几个都是花名,他才不会记这么清楚。 “你是说真的?那意思我五个姐姐都在朝日城你家!”云英接收了原身所有的记忆后也曾经试着寻找过五个可怜的姐姐,只是陆嬢嬢的职业操守真心不错,想是受了嘱咐,不管怎样都不愿意透露梅花几个的去处。非但如此,还暗示云英和曼儿要是想自卖己身,她会给两个找一户好人家。现在想来,必然说的就是罗家了。 罗松却是摇头否定了梅花等人在朝日城的事情,他那堂兄娶了梅花做填房后拒不纳妾,三年前自愿去了镇西将军麾下做个守城校尉,梅花那人护短又精明,生怕四个妹妹留在罗府有什么不妥,连着都嫁人的兰花、杏花及待嫁的桃花和菊花一道给带去了边城。(未完待续。。) ps:感谢yzh懒猫11的粉红票票,爱瑷爱你们。 爱瑷真笨,竟然忘记在这边广告下,希望大家能够广而告之,收藏下爱瑷参加神思路征文的文章《捡个神医做老公》,并能够留下你宝贵的推荐票与点击。虽然不一定获奖,但你们都曾经帮爱瑷努力过! 链接:/mmweb/ 177 八卦升级 罗松带来的消息无疑是令人振奋的,多少冲散了董家爷孙俩给云英说亲带来的阴霾。(..info无弹窗广告)只是边城太大,守城校尉往往不在固定地方,就算有心去寻怕也没那么容易。后来还是云英想起岐山上的胡伯貌似认识镇西将军府的人,打了主意改天上山去看油菜长势时在胡伯面前提上一提,弄不好消息都要比罗松来得灵通。 关平回村,还即将迎娶百家集上第一富豪李家的小姐,这消息立即让安静的乡村沸腾了起来,李家那边什么动静不甚清楚,关家这边却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你说关家热闹就热闹,村里人去了关家转身就到云英家是几个意思?不管是谁来,云英都紧闭了一进院子通往后面的院门,让胡三多搬了椅子到过道里放着,就算一起来个七八个三姑六婆也不怕没地方安坐。 三姑六婆云英倒是觉得无所谓,关键没两天,这些人把乔家大房和二房那些人也给带了过来。带过来也就罢了,可李氏和罗氏这婆媳两个进门就一脸嫌弃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嫌弃你们就别来啊! 三姑六婆们到场,胡三、罗松和远根自然不好待在家里,只得无奈拿了农具去了外面沙地松土,心里头愣是把关平给骂了无数遍。 “见到长辈上门怎么连茶水都不知道上?当真是没爹没娘就没规矩了么?”也不用人请,李氏便自然而然坐到了上首的位置上,董家老太太坐到了她身边。依着两人顺序,两家子的媳妇也都分别坐了下来,屁股刚刚沾凳子上,李氏就忍不住开“炮”。 “婆婆别生气,好歹苕花几个都是使奴唤婢的人了,奉茶不经心怎么能怪她们呢,要怪就怪丫鬟太没眼色了。”罗氏斜眼打量了一番胡蝶,满眼的嫌弃,也不知人胡蝶小姑娘是哪得罪她了。 罗氏像是去镇上和乔远宏媳妇斗法学聪明了一点,都会祸水东引挑拨离间了。旁人把她这话稍微一琢磨就能听出她是暗讽云英姐弟三个生活优渥。在人普遍刚刚吃饱的李家村。云英家可说是头一份用上奴仆的。 “孝”字向来压死人,罗氏这话听在李氏耳朵里更不是滋味了,当即轻咳了一声:“苕花,你家的奴婢是不是我这个老婆子使唤不动的?” 胡蝶也听出来这是在拿她为难云英。按照她以往的脾气那就是直接唤人拖走狂打一顿了事。如今寄人篱下。胡三又总是耳提面命不得出头惹事,想也不过是偶尔一次,便忙福了一礼:“奴婢这就去各位斟茶。” “不用。”云英伸手阻止了胡蝶做事。李氏和罗氏一看就是来找茬的,对这样的人不管你做多好都是白费。 “苕花,你可别惯着丫鬟不做事。你奶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饭多,这丫鬟下人啊不教不成器,我们啊也是怕你们家奴大欺主,这不是想帮你做主来着吗?”小李氏向来维持着温婉的假象,煽风点火可一点都不比罗氏差。 外人听这话若是不知情保证立马就会觉得李氏和小李氏这样的长辈为人真是不错。可惜一并来的都是李家村本地人,谁不清楚李氏的刻薄和罗氏的恶毒,只是碍于她们家一起出了两个秀才,罗氏又有个春草纺当家作主的媳妇,有些话心里知道嘴上不好说而已,便一个个接连摆手说不渴,拒绝了李氏借花献佛的好意,有些后悔掺和到了乔家的家务事当中来。 “大伯娘,不是侄女我纵容胡蝶。想起小小年纪就去李府当丫鬟的远慧姐,我和曼儿又怎么忍心随意呼喝胡蝶,平日里都是当姐妹对待的。”云英也不是吃素的,你想踩我痛脚是吧,我也不会客气。[..info超多好看小说]乔远慧如今的下落她可都听人说了,就是不知道李氏和小李氏有没有听到消息。 乔远慧的事情的确是李氏和小李氏的心伤,李府补偿的五十两银子或许足够乔远贵年后去京城的路费,可之后她们既没听到过李长海纳妾的消息也打听不到乔远慧现在身在何方,还说趁着罗氏这次回家好好问问来着,只是还没寻着机会。 俗话说得好,“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罗氏绝对属于后者,听了云英的话一拍大腿大叫了一声,吓得所有人都看向她。 “说来我还忘记给大嫂道一声恭喜了。你们家远慧被李府的主子配了个掌柜的,远贵以后的学费可有着落了!” 罗氏心里头其实也是有气。你道她是愿意回村子里受苦啊,谁叫昨儿春草纺里来个小丫鬟买绣线左一句“乔家不要脸的小贱人”,右一句“乔家不知羞的小贱人”,那时候乔远芬正和她婆母在店内坐着呢,闻言看乔远芬的眼神就不大对劲。罗氏为人虽然差了点,但对儿女那是百分百尽心,生怕乔远芬那厉害婆婆回头对女儿说什么不好听的,当即就上前要和李府的丫鬟理论。 李府这丫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是专门来败坏乔远慧名声似的,把乔远慧说得极为不堪,并说她勾/引李长海不成,竟然又爬了边城到李府报告事情一个掌柜的chuang;还被李长海带着小厮抓jian在chuang。手底下的下人能够捡主子破鞋,主子却是说什么也不可能再捡回来;更别说李长海原本就看不上乔远慧。 边城那位掌柜年近四旬,据说家中还有个河东狮,只是乔远慧一个大姑娘都shi身于他了,又长得如花似玉的,那掌柜实在是舍不得,还求了李长海书手书了一个赏赐,将乔远慧赏赐给他为妻。 这二年,家里头一个女子名声不好,一大家子的女子都不容易嫁出去,云英被“退婚”的时候她都还在庆幸乔远芬早已经嫁人不用受拖累,谁曾想就在女儿怀了身孕时乔远慧出了这档子事情。要知道,乔远芬成亲三年都没怀上,前两月女婿出了门这倒是查到了神韵,此时看亲家母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气急之下,罗氏竟然要出手赶李府那小丫鬟出门。 李府的小丫鬟也不是吃素的,横竖就堵在门口谩骂,一来二去的,上门的顾客看这架势谁还敢买东西,春草纺整整一天都没生意。远宏媳妇的年纪比罗氏小不了几岁,也是个泼辣娘子,当时给婆母留了面子没说什么,回头就让乔远宏撵了乔榔头夫妻和乔远褔连夜回李家村。 这么窝囊的回村方式,按照罗氏的性子自然要记乔远慧一笔,没乔远慧死不要脸,怎么会害女儿不好过,自己又怎么会回到这脏兮兮的乡下。殊不知,远宏媳妇其实是早有这念头,不过是差了由头罢了。 不明就里的村里人一听罗氏的话,纷纷又妒又羡,董家一没漂亮孙女、二没出色男孙,最是羡慕李氏的好运道,董老太太当即就给;李氏道喜了:“侄媳妇,真是没料到你福气这么好。石头三兄弟和二妮不怎么样,可孙子孙女们一个赛一个出色啊。苕花这样的秀才公争着要聘回去做妾,我们老头子还说苕花没爹娘让董大媳妇认了这孩子做女儿帮着操持;现下看来,你们家石头更有福气,做掌柜的可比咱们家董大都有出息,苕花的嫁妆想必石头家的能帮衬点吧。” 董老太婆前两日听了董老太爷说的话心里就不舒服,一直就寻思着上门把董大承诺的东西给抹掉。女人嘛总是看得不远,特别是董老太太这样半截身子入土的人只知道把自家银子看得特重,管什么以后不以后的,如今董家又不是吃不起饭,凭什么人苕花爷爷奶奶都在却要自家出嫁妆。 得,云英发现自己可以继续当壁花了。有什么事情等眼前这帮子三姑六婆吵完了再说,念及此,云英难得地对罗氏报以一个感激的眼神。只是此时的罗氏正忙着和小李氏用眼神较量,没机会搭理她。 偏偏跟在乔家董家大部队进来的人当中有村长媳妇的妯娌,人称顺嫂子的这时候也跟着一起给小李氏心上插刀: “掌柜的?那年纪不是挺大的?远慧那妮子水灵灵的倒是可惜了。唉,这李家少爷也是个说话不算话的,明明都答应放了远慧回家的,怎么就给她配人了呢?我娘家有个侄儿做得一手好木工活儿,我都还和我嫂子说等远慧回来了我在中间牵牵线。” 顺嫂子娘家在百家集的另外一个方向,紧靠着一个湖泊,她嫂子家靠着打渔卖水产家境不错,他侄儿曾经来李家村几次,在场好些人都知道人品不差,于是好些人跟着叹息起来:“要说顺嫂子娘家真是好亲事。我本来也想着远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少不得得找个像样的人家,还托了人问问有没有和石头哥家门第相似的,能给远慧也找个小秀才做个秀才娘子不也不错么。” 小李氏都还莫名其妙哪敢插话,上座的李氏扯了扯她的袖子:“石头家的,你不是说远慧做了李家少爷的妾吗?怎的又成了掌柜家的了?”(未完待续。。) ps:感谢竹苑青青的打赏! 亲们,爱瑷再次呼唤一声,给爱瑷参赛的新文《捡个神医当老公》来电支持。点击、推荐票、收藏神马的有多少来多少!谢谢啦,送上链接: /bookreader/3278357, 178 坏了名声 幸好李氏还有几分警醒,听着情况不对并没有大肆声张,而是趁着别人热热闹闹讨论着都给乔远慧准备了什么样的相亲对象时小声询问了小李氏。.info[] 无奈小李氏现下也是一头雾水,只是碍于人多口杂一时不好追问于大罗氏,只得端着一张尴尬的笑脸和人打着呵呵。 她倒是想蒙混过关,那边罗氏却是心里头不痛快到了极点,想起自家不过就一个乔远福还没定亲,但凭着乔远福的长相了十三岁秀才这个名头,乔远福就不会乏人问津。倒是苕花几个,若是名声再坏上一点,或许……,那事儿就能成。 想到罗五婶的请托,罗氏眼珠儿一转,故意抬高了声音道:“这事儿按理说我这个做婶娘的都不该说,只是唉……远慧做事儿都没考虑家里还有这么些弟妹的。” 她倒好,故意把话给说了一半,引得在场这些三姑六婆们一个个恨不得扒开她的喉咙把话掏出来,可她就偏偏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说最着急的还莫过于李氏和小李氏,今天和董家老太太纠结了这么些女人来云英家可不是说乔远慧事情来着;然而现在乔远慧的事情迫在眉睫,她们两人哪里还有心思和董老太太逼迫着云英应下给关平做妾的事情。 为了快点知晓乔远慧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氏选择了人群中吞吞吐吐要说不说的罗氏开刀:“罗氏,你瞎咧咧啥!家务事不知道待会儿关着门说吗?苕花丫头,你不是舍不得你家丫鬟上茶,那你还不赶紧的去沏茶。” “都是村里人,哪里就值当让孩子沏茶的。”董老太太也听出了乔家这事儿不寻常,她年纪大了,凑在人堆里听着吵吵嚷嚷也觉得不舒服,反正和李氏的默契已经达成,倒不如成全她一次,当下唤了几个孙媳妇道:“日头都这么高了,家里男人还吃不吃饭的?都给我收拾收拾回了。”、 她带着人一走,顺婶子也提出了告辞。倒不是识趣,只是从罗氏身上问不出什么来,有李氏和小李氏在,有心想要多问几句呢又有些忌讳,倒不如转移八卦地点,去找别人打听去。 “榔头媳妇,你刚才说远慧怎么回事?”外面的人背影都还没消失完,小李氏就迫不及待扯了罗氏一把。 云英拍了拍额头,赶紧到门口四下看了看,她可不想待会儿之后消息就传遍李家村连带的她和曼儿都成别人的笑柄。还要被李氏和小李氏怀疑记恨。 “六姐,我和胡蝶去地里锄草去了。”曼儿见了云英的眼色,忙在罗氏回答之前溜之大吉。 罗氏才不在乎有多少人听到乔远慧的丑事,要不是李氏在场,她非得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给说出去;小李氏这么一问正中她下怀,习惯性一拍大腿就埋怨道:“大嫂,咱们家一定得让远贵和远福两个上李家讨个公道!凭什么他李三少爷都答应了收远慧做妾转眼就把远慧塞给一个四十多岁的小老头当妾室。四十多岁啊,比大哥都要大上两岁。” 小李氏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望着罗氏呐呐又追问了一遍:“讨什么公道?什么四十多岁?” 罗氏见小李氏那样就觉得心里莫名的爽快!娘的,昨儿老娘在镇上因为你女儿被李家丫鬟气得都快挠墙了,今天也该让你尝尝这滋味有多难受。明明眼角眉梢都带着幸灾乐祸,语调却是激越愤慨, “那李家少爷不是在远贵和远福的秀才酒上说要放了远慧回家么?呸,听他胡说,原来他是想让咱们远慧给他做妾。只是……唉,不知远慧是咋想的,咋就会和个四十来岁的掌柜睡到一处去了呢?这下子,碍于面子,李家少爷只好把远慧送给了那掌柜;好在那掌柜还是边城一家客栈的掌柜,远慧那么漂亮,肯定得宠,趁着年轻也好多给家里找点进……项。” 最后两个字都还没说完,上首一直关注这边话题的李氏就受不了这打击,哎哟了一声就往地上栽,云英见势不妙两三步上前扶住了她,罗氏这才大惊小怪扑了过来:“婆婆这是咋啦?” 李氏却是依然呆愣在原地,似乎在想为什么乔远慧会让李长海安排给一个四五十岁的老掌柜,这个年纪的老掌柜家里必是有一家子人的,自己女儿去算什么?就是给李长海做妾李氏都不怎么愿意,要不是看乔远慧一颗心都系在李长海身上,李氏根本就不会接下李长海拿的银子。可是现在?女儿身在什么地方?还有没有希望赎回家?五十两银子都在乔远贵手中,难道不让儿子去京城考科举而去赎回女儿? “我的慧儿啊……”李氏倒是看得更清楚些,乔远慧怕是回不来了;一份卖身契都已经够了,小李氏一家可还多收了一份“买断钱”,原以为乔远慧有本事做了李长海妾室自然有本事继续照顾家里;可这下子,摆明了就算李家少爷不甘心被套,故意给乔远慧下的套,偏偏她还一厢情愿往里钻。 幸好没事!云英偷偷松了一口气,这还是新房子,要是李氏在里面有个什么万一,今后住着可就留了阴影。想想乔远慧的际遇,云英觉得罪有应得外也有些为乔远慧惋惜,李长海那人不坏,明明给了你大好机会的你不去把握,反倒尽弄些歪门邪道,不整你才怪。 惋惜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叹息。这个时代,不管女人再怎么机关算尽也逃不过嫁人这关。乔远慧是设计不成反被设计,可她自己呢,虽然有设计关平一家帮她得了自由身,但关平娘俩也得了实惠。可是这娘俩似乎觉得实惠还不够多,总是想方设法地要逼她去关家做妾。 李氏他们今天进门的派头云英就知道是为啥?关平回村之前,珍味居就来过无数趟,要不是刘二掌柜和云英有些交情在,云英才不会给他们指了李长海那条路子。只是刘二掌柜也给云英带了个消息,那就是关平曾经私底下找过刘大掌柜,声称会在年前定下和云英的亲事,请刘大掌柜借五百两银子给他。当然,这亲事肯定不会是让云英做妻,只是一个比通房丫环地位高一些的妾!也不知道关平娘俩哪来的笃定。 不管她们是拿来的笃定,但绝对是给云英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但凡去过关家的人之所以来云英家转一转,话里话外无非就是想告诉云英,不管关平怎么前程远大,人家都是个纪念旧情的人,哪怕你云英的爹和后娘再不堪,人家关平都愿意诚心接纳你,你就别矫情了。 云英还就矫情了,送走了李氏婆媳三个后就主动出门找上了村长夫人,直言不讳地说了自己要等把弟妹养大成人才成亲。 村长夫人和杨氏关系好,对云英姐弟三个也是照顾有加,闻言吓了一跳,远根和曼儿如今才十岁,等她们长大成人了云英都啥年纪了?连连摆手拒绝道:“这个不行,要说你不想给关平做妾我还能理解帮你说项,可要是耽搁那么些时日嫁不出去怎么行?” 说到这儿,村长夫人还挺神秘左右看了一遍,忧心忡忡道:“你还不知道吧,你远慧姐在镇上被人传得多不堪,我看你啊趁着这事情还没在村子里传开之前赶紧定一门差不多的婚事,不然等事情传到村里那才叫遭了。” 村长夫人甚至还打包票要去乔三妮家看是把云英说给李虎子还是李东子,云英忙打消了她的好意,慢说她对李家兄弟俩毫无感情,就是“表亲”两个字也不敢迈过那条道啊。 好像事情还嫌不够乱似的,乔金蛋也带了好消息回村:他要成亲了!更狗血的是,他成亲的对象竟然是曾经在春草纺和罗氏打架的丫鬟!而且来村里第一天,这彪悍的丫鬟便再次和罗氏干了一架,结局以两败俱伤收场。 随着这丫鬟的到来,乔远慧的事情算是兜不住了,十里八村的人很快便知晓了乔远慧的劣迹,越传越离谱的当然还有对于乔木头之死的猜测,连带的,云英姐弟三个几乎成了人人见面绕道走的典范。 当然,这只是几乎。杨氏在外村收账时听到别人讨论说李家村有个乔家,乔家女儿名声太臭,千万别和那家的女子成婚;打听清楚消息前因后果后,杨氏连帐都不收了,风风火火就赶到了云英家,人都还在老远,声音就震得木门嗡嗡作响: “云英,你没事吧?” 胡三转头望了眼在二进院子里侍弄花草的云英,撇撇嘴,外面倒是沸沸扬扬,他却是看云英好像一副自得其乐不以为然的模样,都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云英想的很简单。嫁人什么的太遥远,谣言就是谣言,等两年不就散了,找不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相公那就不找,反正和李长海合作的收益足够支撑一家子生活,那便行了。rs 180 立夏回归 云英想的倒是简单,可事实上形势比她想象中严峻许多。杨氏为何要丢下收账的大事匆匆赶回来?当然是愈传愈烈的谣言太过离谱,而且不知怎么回事,谣言的矛头竟然从乔远慧那儿转移到了云英姐弟三个的身上,这才是重点。 “怎么会这样?”云英挖空了心思也猜不透为什么明明是乔远慧爬chuang,为什么到了最后会连累自己姐弟三个。 “怎么不会?”杨氏拉了云英坐到凳子上,将胡蝶送上来的茶水给一饮而尽,“你都不知道外面传得多难听,说关家退亲也是因为你品行不端,还说曼儿和远根生得不好,不但克父克母还克亲生姐妹,还说什么关家退了你就被李家看重,以前分明是你挡了人家鸿运。十里八村的人如今提起你们姐弟三个都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 “那三婶婆你有没有被克住?”云英这时候都还有心情开玩笑,这些子虚乌有的闲言碎语对她这个无神论来说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反倒是觉得荒谬好笑。 “你还笑,你知不知道三婶婆这趟出去原本都给你打听了几户稳妥的人家,待得年后就能找人帮忙说亲去,可是现在传成这个样子,谁还敢上门娶你,难不成真的要逼着你给关平做妾不成?” 杨氏也是恨铁不成钢,起初两年许是愧疚占多数,然这么几年下来,懂事的云英和娇憨的曼儿在她心里就和亲孙女无异,谁料她才没在村子里三两天就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她听说后悔得肠子发青。用脚底板也能想出来,这事即使不是李氏婆媳搞出来的,怕她们都在中间煽风点火不知道加了多少柴。 “呃,做妾当然不行。这一点三婶婆不是早就知道么?”之前杨氏就问过云英对另一半的要求,云英很坚决就说了,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宁愿一手一脚奋斗一辈子,也不愿和人争争抢抢做那后宅里冤死鬼。 “我倒是知道。这不是担心你们姐三日后的生活么。你这做姐姐的不嫁,下面的弟妹就不好说亲,这是每家人的规矩。你上面没爹娘管束虽然是好事,可到底没个做主撑腰的人。万一是你爷爷、奶奶强着要给你做主,我们这些外人哪里敢怎么插手。”按照法律,云英家如今当家的是乔远根,但远根年纪尚小,做祖父的、亲伯父的完全可以代为做主。 云英都还没回应,门外就传来罗氏独特的大嗓门:“三婶说得真对,可不是这个道理嘛!” “怎么是你?”见着罗氏,不但云英没起身没叫她一声,就是杨氏也没什么好气,细想了下刚和云英的谈话。抿抿嘴不开口了。 “三婶,瞧你说的什么话,我可是苕花姐弟几个的亲大姨,难道三婶你这个‘外人’能来,我这个又是大姨又是伯娘的不能来不成?”罗氏扭着屁股自动自发拖了根板凳凑到桌子边上。抓了桌上的葵瓜子就磕了俩,瓜子壳随口就吐在了地上,又接着啧啧了两声: “苕花的日子过得也不差啊,瞧这茶水和这零嘴,都能值当你远宏哥家的日子了。” 桌上不巧正放着曼儿和胡蝶早上没吃完的零嘴,还真别说,日子好过了些。云英一点都不愿亏待了自家人。葵瓜子、红薯干就成了家中常备的零食,曼儿那吃货姑娘总是走一路吃一路的。 “榔头媳妇,你不在远宏家里享福,回村干什么?”杨氏说着话,反手拿了别在腰上的鞋底纳了起来,暗示云英可以把吃食先收起来。 云英倒是不吝啬那点子零嘴。可罗氏那不住往袖袋里装的动作也实在太难看,止不住皱眉伸手端了盘子往回拉:“二伯娘,这可是我们家用来凑脸子的东西,要是给你吃完了我到你家要去。” 罗氏被云英这么一抢白,想起前来的主要目的。嘿嘿傻笑了一个,道:“大姨家的东西你想吃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么。” 有问题!云英和杨氏对视了一眼,特别是云英,脑海里瞬时就浮现了她以前不过就是拿了罗氏放在外面的木盆用了会儿都被打得脸肿了好些天,要是信了才怪。 许是罗氏都知道这话说得太假,表情从讪讪转成了义愤填膺:“苕花啊,大姨今天可是背着你奶和你大伯娘来的。她们两个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也亏她们想得出来,给人做妾算什么活路?得了人二两银子连亲孙女都不顾。” 云英听她这么说,猛地想起前日正是李氏和小李氏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罗氏跳出来曝出乔远慧的丑事的,难不成她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别有所图。 杨氏显然也有这个怀疑,蹙眉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是啊,云英这妮子也是知道给人做妾没啥活路。都想着关平日后发达了云英跟着沾光,却是没想关平要娶的女人是谁,李家的人是咱们这些庄户人家女子能招惹的么。” 罗氏瞬时犹如见到了知音,拖得凳子“吱嘎”一声往杨氏方向凑了凑:“还是咱们心里牵着苕花啊;眼瞧着远根考上了童生,曼儿又生得水灵,要是苕花这儿的婚事不顺畅他们两个怎么办?” “我不是也发愁这事儿么?只是原本给云英看上的几个都因为咱们家这烂摊子打了退堂鼓。”杨氏时刻注意这罗氏的反应,她这侄儿媳妇的性子可没这么好,担心云英姐弟三个?当别人都没睡醒的吧。 罗氏浑然不知已经让杨氏和云英心里竖起了警报,犹自兴奋地拍手赞道:“可巧了,我这儿倒是有个人选挺合适的。乡里乡亲的,苕花是啥样人难道还不知道不成?而且之前苕花不是说了要招赘帮着把远根和曼儿供出来吗?这家子人就舍得让儿子上苕花家入赘来着。” 据云英了解,这个时代的人以生孩子越多越好为骄傲,以中晚年之时身边子孙绕膝为乐事,就算谁家日子真过不下去了把儿子送到别处做漫无天日的学徒工也不愿让儿子入赘。入赘就像是改名换姓似的,对做父母的完全是个耻辱。以前云英敢那么明目张胆地说要招赘,想的便是止住别人胡乱说和便成;果然,之后那些人就偃旗息鼓没提过这茬了。更何况,就是胡三这样无家可归的人都不愿入赘。哪里还有奇葩敢于争当“先进”! “入什么赘?这家里还有远根呢。”杨氏眉头一皱首先反对。就是胡三那么能干的人她都反对让人入赘云英家,谁知道会不会招一个白眼狼来。据胡蝶所说,他们兄妹俩可是有爹有娘的人,只是暂时走散而已;要是胡三入赘云英家。以后他们家爹娘、亲戚什么的上门来难道胡三还能不管?到时候,这乔家的房子、乔家的土地可不都改姓了胡! “远根不是还小吗?我可是听说了咱家五妹夫买下了对面李家那些肥田交给苕花和三妮家种,家里添个壮劳力帮着做事不是更好?”罗氏不以为然掰着手指头继续细数云英招赘的好处,末了终于说出了她给云英提到的是什么人:“再说了,罗九壮和苕花好歹也沾亲带故,亲上加亲也是喜事一桩。” 乡下人家都喜欢拿排行起名字,而且夭折的必然不算在其中,单单是听“罗九壮”这个名字就能想象他娘多能生。亲上加亲?云英还怕生出个畸形儿来,刚想直接推拒了此事,杨氏却是给她使了个眼色。代替云英给罗氏打起了哈哈: “真亏得榔头媳妇操心了。这事儿啊可不能急,招赘毕竟说起来不好听是吧。” “还不着急?苕花这丫头转年就十四了,现在议亲定下来,明年八月孝期满了就能办喜事,有咱们看着。后年她十五岁及笄圆房正好。”罗氏一副为云英细致打算的模样,让杨氏频频皱眉。 无他,罗氏这人就属于个夹缠不清的,要是她心里打了什么主意,就是撒泼打诨也得给你实现。现下李氏和小李氏眼见是收了好处要把云英送给关平做妾,罗氏还是对付她们两个的主要力量,暂时不能得罪。否则云英就真的不好嫁了。想了半晌,杨氏也有些发愁,只得好言安抚了罗氏,让她等远根回来后商量了再看。 罗氏前脚刚走,后脚胡蝶和曼儿就领了个年纪四十来岁的体面妇人回来。 “六姐,这婶子在桥头打听咱们家。我们直接就领她过来了,婶子人真好,还给我们吃点心。”曼儿扬着手上包装精致的点心,看样子还没拆封,云英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没因为贪嘴就卖了姐姐。 “这位婶子是……”云英和杨氏对望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解。 “我啊,是岐山下西村的易三娘,今儿是给云英小姐道喜来了。”来人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刚刚坐定连水都不曾喝一口就曝出个让云英和杨氏都莫名其妙的来意来。 “这怎么说的?”别说是易三娘的名头,就是“岐山”,杨氏都没听过,惊得立即站了起来。 “嫂子可是不知道我易三娘给人做媒的名头,边城那么大,我易三娘也是名声响亮。这次啊,主要是为云英小姐说亲来的;男方不是旁人,正是咱们岐山上的花匠哥儿立夏,大名风独幽来的。” 岐山云英知道,花匠立夏云英也知道,可失踪都四年的人了,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ps: 感谢,angyiyi两位亲的粉红票! 爱瑷又出现章节重复的低级错误了,两个176章,等待编编上线帮忙改正中,但不影响内容进展,亲们放心订阅。前几天,又有一位网文作者过劳猝死,我为他惋惜哀悼的同时,真心感谢每一位支持正版订阅的亲,你们的存在真心让人士气鼓舞。 ps:别忘记每日一次的投票、推荐、收藏、点击新书《捡个神医做老公》哦 链接:/mmweb/ 181 立夏提亲 云英都还在想立夏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前几日上望月谷不是都还只有胡伯一家人在么? 那厢,杨氏就耐不住好奇问了易三娘,“大妹子,你说的岐山是哪?边城那么远,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家云英的啊?你刚才说的立夏,叫……风独幽的吧,又是什么个情况。”杨氏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大妹子一路来没听说点什么吧?” 有人来给云英说媒可是件好事,别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流言给吓跑了。 易三娘说的西村云英知道,正是岐山山脚下的小村子,比李家村大多了。她还保存的那些地契大部分都是这个村子的,西村的绝大部分村民,都租种着岐山山脚下属于岐山别庄的田地,别庄收的租子不高,西村人的日子过得还算富庶,她也很好奇易三娘怎么会来的李家村。 说实话,易三娘走这么一趟也不容易。从西村到边城,又从边城到朝日城,再到百家集李家村,这一趟可就走了足足三天多,好在一路上有舒适的马车,也有一笔丰厚的报酬到手,并且还能还岐山上两位管事一个大人情,这才让她能一路坚持下来。听得杨氏问话,她自己其实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既然接下了这差事,回答对方一些刁钻问题也在意料当中,不由神秘地指了指门外冬日阴沉的天空: “老嫂子你有所不知,这可就是天意了!你说边城岐山到你们这儿天远地远的,指不定咱们一辈子都见不着面。但说来就有这么邪乎,立夏那孩子从去年就一直做同样的梦,梦里有个老神仙就告诉他要来朝日城百家集李家村来娶一个叫乔云英的女娃,这不……,立夏家里人原本抱着试一试的想法让我来看看,谁知道……啧啧,还真的有这么个女娃。” 说到这儿。易三娘不得不仔细打量了一番云英。论长相只是中等,身子倒是看上去挺结实好生养的,想着立夏虽然不是奴仆下人但毕竟只是个养花种花的,年纪也是在大了些。这么算一算,还是能相配的。 易三娘的话让云英头一次知道为什么总有人说“宁信蛤蟆三条腿,莫信媒婆那张嘴”了。易三娘这话简直漏洞百出,也只有迷信的杨氏这样的人才会觉得惊奇不已,并深信不疑。 “大妹子,真是难为你走这么远一趟了;也难为那孩子家里人有这份心。只是说了这么久,大妹子你是不是该把男方的情况给我好好说说。”杨氏都已经觉得这老天注定的事情就该遵循的,可临头总算是想起还啥都没问呢,堪堪忍住赞同问道。 “这个,咱们大人说事儿……”易三娘觉得云英这妮子落落大方看上去还不错。但都摆明了说她的亲事,她咋还大咧咧待在原地的,要不是辛离送她上来李家村的马车时多叮咛了几句,她都要以为这妮子有些呆傻了。况且刚才在村口带她到乔家的两个小姑娘现在都瞪着眼睛竖着耳朵等她回话,咋都这么不知羞呢? “对对对。瞧我也是被大妹子的到来给高兴坏了。云英,带着曼儿和胡蝶后面喂鸡去。大妹子,云英呢如今没爹没娘,我这个做婶婆的少不了要帮着做些主,还请你原谅一二。”杨氏说这话其实也是在提醒易三娘要先想清楚乔家的情况需不需要了解了再说。 谁知人家易三娘在来之前就有辛离和辛震殷切吩咐过此事,当即摆了摆手道:“来的时候立夏两位叔叔就说了,他们家立夏娶的是你们家姑娘。不管姑娘娘家什么情况,只要没嫁人没许人,他们家立夏就娶定了!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婶婆只管告诉我便是。”说到这儿,易三娘又有些羡慕云英的好运道了,辛离和辛震在岐山别庄是干什么的易三娘并不太清楚。(..info好看的小说)但说到出门,这两人就立刻找来了两匹马的高头大马车,随手给的报酬都是整锭的银元宝,早就听说镇西将军高价钱养着几个种花能手,她却是头一次知道养花也能赚大钱! “这么好。那你说的立夏是个什么条件?人没什么缺陷吧?”杨氏偷眼见着云英虽然赶了曼儿和胡蝶走,她自己却是躲在了门边听得专心,看上去比说关平和那个所谓的罗大壮专心多了。忙帮着问了两个云英可能最关心的问题。 其实立夏现在就和辛离、辛震住在百家集唯一的客栈里,不过立夏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样子易三娘连话都没和他说上一句,之前又完全不认识,哪里知道他的具体情况?想着辛离抛出来关于成事后的丰厚奖励,免得不睁着眼睛开始说瞎话来: “要说这立夏就得先说边城,嗯,是整个大西北最有权势的那个人!” 杨氏已经瞪大了眼睛,“镇西将军!”连个大字不识的乡村妇人都知道的大名,可想而知镇西将军有多得民心。易三娘就住在岐山山脚下,曾经远远看到过镇西将军的英姿,说话之时都觉得自己高端大气许多,见了杨氏惊奇状很是满意地点头“嗯”了一声,接着道: “镇西将军那人最喜欢的莫过于栽种奇花异草,为了养好花草,不惜重金从温暖潮湿之地请来了多位能人异士,立夏便是当中一位……”想是突然想起立夏的年纪,易三娘话锋一转:“一位能人的高徒,如今已经能独当重任,被镇西将军奉为上宾。” “哇……,这样的人会看上我们这些村里人?”杨氏单单只是听“镇西将军”、“能人异士”、“上宾”这些词汇都觉得心跳极快、头晕目眩,就像是天上突然掉馅饼砸中了似的难以置信。 “呃……”易三娘觉得似乎夸大了太多,忙收敛了点,“也不是那么神气啦,至少这养花种草的不比将军手底下那些当官的当兵的,说到底只是个花匠。” “那这孩子多大年纪?爹娘如今何在?家里都有哪些人?要是娶妻了会不会分家?有没有房子住?一月能攒多少银钱?”涉及到成亲事宜,最现实的几个问题杨氏干脆一并都给问了。 这几个问题很重要,易三娘当然有问过辛离,添点油加点醋,真真假假也都给杨氏报了出来:“立夏今年十九,人长得可俊了。爹娘都在京城住着,听说家里弟妹虽然好几个,但都不会要他养着。他从小就跟着师傅在外奔波,娶了妻自然也都住在岐山别庄里,一月最少得有这个数。”凑到杨氏身边,易三娘伸手指比了个“五”扬了扬。 “能有五两银子那么多?”杨氏不由心花怒放,云英也是养花种草一把好手,和那个叫立夏的倒是能夫唱妇随,也能让人家轻省点。 易三娘得意地端了桌上茶水一饮而尽,就像是她家一月能收入那么多似的:“还不止这些。我可是听说,要是给镇西将军养出稀罕的花草来还有额外的奖赏;住在镇西将军养花的庄子上不用花钱吃喝穿着,这一年下来能攒多少银子啊。”言罢,很是羡慕地咂咂嘴:“我家小子种庄稼都不怎么行,更别说给人种花种草了。” 种种看来,大名风独幽,小名立夏的小伙子还是上上之选!离得远不至于被流言蜚语影响,收入高云英日后生活无忧,现在的关键是家里远根和曼儿怎么办?没了云英,有胡三和胡蝶帮衬着倒也算能过得去。 杨氏想到这儿意动不已,只是就这么干干脆脆的应下来会不会有些显得迫不及待让人看轻了去啊?可要是不应,这么好的女婿跑了怎么办?思来想去,杨氏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下意识看向了一旁门缝边光明正大偷听的云英。 易三娘顺着她眼神看过去,云英已经躲到了一边,便什么都没发现,只是以为杨氏遇上这种莫名其妙上门求亲的事情觉得太过荒谬,一时难以决断,忙大大方方退了半步道:“我呢也知道这个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也该让你们一家子商量着来,这样吧,我待会儿呢就去镇上住着,后天再来你们家问话你们看成吗?” 当然成了,杨氏巴不得能有个缓冲的时间,具体要怎么办她还得找村长夫人琢磨琢磨;而且,这些事情云英是个什么想法还得再问问。念及此,杨氏就觉得稀奇,这才是,姻缘不来便不来,怎么关平这一逼婚,罗氏那边来了一宗,这儿又是一宗,让人都不知道怎么挑了。 于此同时,百家集李府李长海院子书房内,李长海一手撑着头随意翻阅着账册,一边问门口恭立的小猴子:“怎么样?现在乔云英是不是想嫁都嫁不出去了?” 小猴子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少爷这一招釜底抽薪也忒狠了,弄得人臭名远扬,不过少爷倒是估算错误了,人云英小姐的行情还不错,“少爷,听说关公子执意要纳云英小姐为妾,这事情都已经让云英小姐祖母和大伯母做主了;云英小姐的二伯母还给她找了位愿意倒插门的女婿,要是云英小姐想嫁,随意挑一个便是。” ps: 老规矩,请亲们别忘了支持爱瑷新文《捡个神医当老公》,点击、收藏、推荐票哦 链接:/mmweb/ 182 李少算计 嘭―― 一声闷响,李长海面前的账册和算盘一起飞到了地上,他撑着书桌靠向了身后高高的椅背,“难道你都没告诉小姐,她这是低嫁,就别装什么贤惠了。(..info)” 小猴子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收拾地上东西,低声应道:“小的不敢讲。” 李长海也知道李银凤的脾气并不若表现出来的那么好,要是小猴子贸贸然去讲这话估计下场凄惨,当下摆了摆手:“罢了,待会儿我抽空过去和凤姐聊一聊,你现在就去让人查一查胆敢在这风口浪尖上打云英主意的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这个倒不用李长海刻意提醒,跟了他这么些年,小猴子还是很清楚李长海行事风格的,在败坏云英名声的同时,小猴子就很注意收集云英身边的一些细节变化。罗氏那人生就一副喇叭开花到处宣扬的性子,在罗家岙应下了什么事稍微一打听便能知晓。 “怎么,还不快去?”李长海见小猴子听了他的话竟然敢站在那不动,眉头一扬就要开始骂人。 “少爷,小的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小猴子忙在李长海发飙前回道:“云英小姐的名声在十里八村的的确是坏了,之前乔成铜家的人为她物色的那些人家全都找了理由推了杨氏,有的干脆赶在杨氏上门前重新定了亲事。” 李长海微微点了点头,这正是他要的效果,而且家里那碎嘴的丫鬟也“安排”到了李家村,没想到罗氏被春三娘赶回村子那么短短的一截路还能出了岔子。示意小猴子接着说,李长海重新在椅子上坐定,抽出了四季随身带着的玉骨柄折扇在手掌上轻拍起来。 这是李长海心里掂量事情的标准动作,小猴子知道这次办的事儿算是入了少爷的眼,回应起来也越发的认真:“乔榔头家的被春三娘赶回李家村时回了一趟娘家,罗家岙是整个百家集出了名的穷困村,村里人大多都姓罗。找上乔榔头家的说来也不是外人。是云英小姐的五姥姥。这老婆子的大儿媳妇忒会生了,足足生了十个儿子,这中间愣是连个女儿都没有。十个儿子除了一个夭折的全都长大成人了,前面五个都娶了媳妇分了家。这后面不是还有四个没着落吗?” 说到这儿,小猴子有些口渴,可惜在李长海的书房没他喝水的地方,只得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没想到上面等着听消息的李长海这下子倒是闻弦歌而知雅意,推了一把书桌上幸存的茶盏:“拿去喝了赶紧得继续说,本少爷知道这次你辛苦了,回头本少爷给你补上跑路钱。” 小猴子人如其名长得带着猴像,闻言乐得差点蹦起来,自家少爷出手那可不只是些散碎银子。当即不客气地端了茶水咕咚咚一口气喝到见底。随意抹了抹嘴唇继续道:“那叫罗九壮的算是老幺,人长得斜眼歪嘴不说,脑袋还有些糊里糊涂,今年十五岁都还不太会自己穿衣裳,更别说帮着做些家务事了。那乔榔头家的罗氏也不是东西。本来拿着乔远慧的丑事抱怨一通的,谁知被罗老五家的多问了几句,不知怎的就把云英小姐种着常老板的几十亩地说了出来,还说云英小姐家都修上了砖瓦房,就算是不嫁人日后怕也能吃饱穿暖。那罗五家的正发愁今后傻儿子没着落,想是听说了云英小姐照顾关姑爷母子俩还算尽心,就打了云英小姐的主意。乔榔头家的看在三两银子的谢媒钱份上竟然想都没想就应了下来。” 终于说完了,小猴子不由自己添了茶水再次一饮而尽,再看上首坐着的李长海一副深思模样,咂咂嘴,不敢开口去惹恼他,默默退到了一边等着李长海下命令。 有些话李长海能够在心里想。却是不能对外人说。之所以起心利用乔远慧这件事把云英牵连进来并大加抹黑,还不惜放了收买了府上一个碎嘴的丫鬟送去李家村做内应,他为的可不是单单只是好玩或是报复;而是从云英身上看到的巨大价值! 关平母子若是没有云英根本不可能有现在,珍味居没云英也不会开遍腾云和望月两国,他没有云英偶然的几个点子。不会有朝日城那么好的朋友圈子、不会有做生意的第一笔款子、更不会有如今蒸蒸日上的车马行诞生。 旁人都说他是经商天才抓住了车马行这个新兴行业的龙头地位,却是不知这只是多年前云英的一次小抱怨和小设想,或许连云英都忘得一干二净,他却是靠着这个积攒了大笔银钱。 四年后再次相遇,玉米、西瓜、松花蛋、辣椒酱……,太多的惊奇重新勾起了他对云英这个人的兴趣;这么一个“宝物”若是蒙尘在外岂不可惜?特别是云英竟然让罗松那么敬佩喜爱,李长海的心思动得更快了。云英这“宝物”若是落在旁人手中,有朝一日这“旁人”做了敌人,那时候他真的没把握能赢,基于这个基础,他决定将“宝物”收为己用。 一个女子,收为己用最好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收为枕边人了。他的妻子人选早已有所定论,那可是一位牧场主千金,家有良马千匹、良田千倾,只等对方十五及笄成亲;云英这样的身份收在身边做个妾室都还嫌有些不够,但他又隐隐知道云英的心气高,思来想去,这才有了抹黑的招数。 这么一来,依着罗家的门庭,就是罗松打算纳云英为妾,怕罗家也是不会同意此事,但他不同,商户人家只要正妻能门当户对,才不会管妾室出身何地呢。只要抹黑了云英,再趁机而入,相信云英会觉得他雪中送炭,今后还不是死心塌地帮他招财纳宝。 罗家倒好,竟然还想着从中截胡!还有那关平母子,都让他们如愿以偿娶到李银凤这金凤凰了还贪心不足,真是欠打压啊! 在书房坐了会儿,李长海又觉得坐不住,不知道是最近算计云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温婉中带着笃定的眼神,以及总像是隔着云端的笑容总在脑海里浮现,算一算。好像应该去李家村看看未来姐夫的新房布置得如何了,顺道的,也该去把罗家五少爷接回百家集送到朝日城去。 第二天,李长海到李家村的时候正赶上曼儿到地边上叫胡三几个回家。见着“心地善良”的李三少老远就挥手打起了招呼:“三哥,你怎么都是赶着我们家饭点来啊?是不是你们家都没饭吃的?” 李长海拿着扇子装斯文准备玩笑两句,前方胡三就冷哼了一声:“人家这是去走亲戚,哪是到我们家去的。” 罗松也扛着锄头走上了田边,帮远根将临路的密实篱笆墙给关上,顺着胡三的话嘲道:“李兄,你不会是真的打算来和我抢饭吃的吧?” 远根这时候走了上来,和李长海打了招呼后忍不住悄悄问曼儿道:“曼儿,六姐有没有想好应哪家的亲事的?” 不怪远根心急,实在是前几天忧心过度。现下突然多了两家来提亲的,他作为一家之主怎能不急?今天在地里做事都觉得不得劲,老是挂心着家里还会不会有媒婆光临。 “六姐又不和我们说,三婶婆说要去问问齐叔罗家岙罗九壮的事情也还没到家里来,真是要把人给急死。”曼儿嘟着嘴一副苦恼的模样。扯了扯远根的衣摆,低声说道:“六姐可不可以不嫁人啊?” “曼儿,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六姐不可能在家护我们一辈子的。”远根毕竟是男孩子,虽然想法和云英都一样,却是强忍着没和她一起幼稚,只是眸光遗憾地往胡三背影瞟了好几眼。 曼儿和他不愧是双胞胎,单单从他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他心里都想的是什么。她可不像远根学会了内敛,而是三两步追上已经下了河坎的胡三,跑到他前面伸直了双手拦着他:“胡管家,要不然你入赘我们家吧?现在我们家有好多的田地,还和李三哥做生意,不会再让你和胡蝶吃苦受累。等我们找到五个姐姐后。她们都是你的亲人,五个姐夫会帮你和胡蝶打跑抢了你们家的坏人。” “不行,我不会入赘。”胡三口气很坚决,只是想到云英的艰辛和坚强又觉得心底隐隐作痛。 “那我六姐嫁给你成吗?”曼儿仰着头,她和远根一样。都崇拜会武能打跑坏人的胡三,小小年纪知道得不多,但至少知道有胡三在,就安全感十足。 “……”胡三皱眉,长腿一迈,从曼儿身边绕了过去。在他身后,罗松笑嘻嘻凑了上来:“曼儿妹妹,我娶了你六姐好不好?每天都能吃到你六姐做的饭菜,还能和你六姐一起种花种地。” 曼儿很严肃打量了细皮嫩肉的罗松,坚决摇头道:“不行,你家太远了。而且你都不做活儿挣银子,不能自力更生,六姐有嫁给你的不如就让她嫁到边城那个立夏哥家里去,人家一个月还能挣五两银子呢。” 罗松摸了摸鼻子,“好吧,我就是个没本事的。”其实他也知道家里不会同意他娶一个乡户人家出身的女子,说来说去,都是身份害死人啊。 “边城?立夏?”唯一还不知道有易三娘提亲一事的李长海抓到了问题的重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期待有人为他解答。 ps: 感谢烟雨风满西楼的评价票!多谢。 依然广告爱瑷新文《捡个神医当老公》,欢迎收藏、点击、推荐票砸来。 链接: p:///bookreader/3278357, 183 步步为营 在人人都说云英嫁不出去的时候,同时有两个人来求亲,算上贼心不死的关平竟然足足三个人选供挑选,对于曼儿来说也算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info好看的小说)这样的好事要是不宣扬就对不起她直率的性子了,想想李长海也算是“好人”,便刻意退后了两步,和李长海走到了一块儿,眉飞色舞就开讲:“李三哥还不知道吧,昨儿有人有人给我六姐说亲了。” “曼儿,慎言。”远根虽然也心里高兴,但好在知道一个女子的亲事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拿出来和个年轻男子讨论的,忙拉了曼儿一把,对李长海歉意道:“李三哥,真是不好意思,曼儿尽和你说一些不沾边的废话。” 不是不沾边啊,简直太沾边了!可惜李长海想听,远根却是打死也不让曼儿继续说,还特意陪在曼儿身边,兄妹俩小声说起了别的事情。让李长海只能在一旁和自己生着闷死,罗九壮是个什么情形就能想像那突然冒出来的立夏是个什么玩意儿,还边城,天远地远的也不怕被人给卖了,跟了他李长海他还能保证云英今后断然不会有什么苦日子。 不知不觉,他竟然跟着罗松一行人就进了乔家,云英和胡蝶正忙着往桌上放菜,见着李长海一起到不由开了个玩笑:“今天有太阳从西边出来吗?李三少也有空到乡下来?” 胡三和罗松在一边洗手,撇撇嘴:“李三少爷是去关的吧?路在旁边,不送。” “既然都摆饭了,那我就吃了再过去。”脸皮不厚又怎么能谈成一笔又一笔的生意,对于怎样说出别人想拒绝都无从拒绝的话,李长海自认第二绝少有人敢说是第一。 一句话说罢也不管别人都是什么表情,径直坐到了八仙桌旁,大咧咧取了一套餐具在手中,“不错不错。(..info)还有我最喜欢吃的水煮鱼,这鱼是上次胡管家买回来的吗,都能做这道菜了?长得真快。” 云英家旁边原本就有个池塘,修新房子的时候多花了些功夫把池塘圈进了院内。腾出来后云英琢磨了立体养殖,在池塘边种了桑树,院里养了鸡鸭,前些日子让胡三出去找了一趟鱼苗,中间少不得要租用李长海手底下车马行的车子,想不到他还挺上心的,只是了解得还不够透彻。 云英当即翻了翻白眼:“没有知识你要有常识好不好,就是吃膨大素鱼苗也不可能在短短两个月时间变成三四斤重的大鱼吧?要是这么厉害,安澜河里早就肥鱼遍布,还需要我们大老远跑去江口镇买么。” 和李长海说话你要学会别和他客气。客气多了能气死人不偿命。这是云英和李长海做生意来最大的心得,和李长海说话其实也轻松,根本就不用花心思去算计,因为你怎么算计都算不过他,倒不如破罐子破摔。反正这人出手还算大方,有得赚就行。 “膨大素是什么?鱼吃了就能迅速长大吗?”不愧是精明的生意人,李长海抓的主题根本就和常人不一样。 自知口误的云英装作没听见他的话,转而吩咐起远根:“远根下午就别去田里了,在家温温书,开年要去学堂了可不能被别的同窗落下。” 李长海见她故作忙碌的背影,邪魅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志在必得。转头优雅地招呼罗松:“罗五,你可真有口福,云英做的饭菜就是镇上珍味居的刘二掌柜也是大加推崇。” “可不是,以前说同我说乡下地方的人只吃早晚两顿,吃食上还没什么变化的?分明就是骗我不想让我在外面待吧。(..info)”罗松对这一点耿耿于怀,当初他要不是等着看云英是怎么做一盆“步步高升”盆景而忍痛留了下来。哪里知道庄户人家的生活不比大户人家差,虽然吃的东西不够精致也不够稀罕,但味道和份量绝对管够。 “嗤……”李长海笑着放了筷子:“你啊你,谁敢骗李三少爷你呢?你倒是有没有问过云英家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得吧!这十里八村的人也只有云英家舍得多一顿午饭还准备宵夜的点心;有的人家还要为着仅有的两顿饭精打细算,恨不得吃在别人家做活儿就在自己家的。” 就是胡三和胡蝶原本都以为云英家有一顿午饭很平常。也是后来才慢慢知道,也就只有云英一家而已;罗松之前在富庶的朝日城享福,更是不甚清楚了,惊得不住拿眼神打量云英,连筷子都不太敢往菜里伸:“难怪胡管家要收我的食宿银子,感情是为了让我吃得舒服点。” 如此单蠢的罗松让云英失笑,亲手将最后一份他最爱的孜然油炸土豆放到他面前,擦了擦手:“罗五哥尽管放心,即使没你给的食宿银子咱们家也是吃得三顿饭,这是好几年的习惯了。” 关平娘在日子好过些以后就强调了要和“大户人家”生活同步,曾几何时,云英还为着关家中午多出来的一顿发愁,此时想来心情未免黯然,“你们吃,远根和胡管家多陪五哥和李三少吃点,我和曼儿两个去厨房。” 有李长海在,胡蝶是不被胡三准许上正席,她不来,曼儿也不会来,云英干脆陪着两个小妹妹也自在些。 云英前脚离开后,李长海就和罗松聊了起来,间或拉着远根和胡三说上两句,看上去他倒像是桌上的主导人似的。话题被他东拉西扯的就扯出个稀罕事来。 “你们不知道来的时候我在山那边遇到了什么?”李长海卖关子的本事历来不差,讲了些他这些年在路上遇上的极品事情极品人,很快将话题扯到了今日。 “遇上了什么?咱们这儿没有强盗也没有土匪,更没有什么大型野兽。”远根在三个阅历丰富又没有恶意的大男孩面前完全恢复了本性的活泼,之前李长海讲的那些故事都被他给排除在外。 李长海就是喜欢这样的配合,罗松不稀罕这些历险故事,胡三一副鄙夷眼神的样子几乎让他说不下去,还好远根这孩子真心不错,要是有朝一日他做了远根姐夫,他指定竭尽全力让这孩子奔个好前程。当即抽出扇子在桌上重重一拍: “就山那边有个亭子那,我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听到外面有人在问马车是不是来李家村。你们也知道本少爷心地善良日行一善,本想着顺路方便人一程也无所谓,便吩咐了老马让那人上车。只是那人刚一上车我就闻着味道不对,那人是多少天没洗澡了,呛得我差点把早饭给吐出来。“ 说到这儿,李长海得意地扫了一眼胡三和罗松,结果胡三不动如山继续大口咀嚼,罗松状似吃得差不多了,放了碗筷皱了皱眉。 “李三哥,村里时常有人这样的,遇上了捏着鼻子少出两口气便是,后来呢?来的时候分明就没看到马车上有别人啊。”原谅远根这孩子极少听故事,这时候竟然还咬着筷子兴致勃勃追问。 “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掀开帘子一看,吓了我一跳!那人不但浑身像个叫花子似的又脏又臭,还长得斜眼歪嘴,嘴巴边上淌着口水。这样的人分明就是个傻子嘛,当下我就让老马载着他又回了那个亭子那放下去。” “那那个傻子也愿意?”想象下李长海形容的人,远根放下了筷子,觉得李长海这个故事一点都不吸引人。 “当然不愿意了,那傻子还说要到李家村相媳妇,以后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了;老马让他回家,他偏不回,还说什么媳妇的家里人要到他家相看,他娘不准他回家。” “他不在家人家怎么相看?当真是傻子,傻子娘也是傻子。”远根为此事下了注解,见桌上人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先帮着收拾起来。 “呵呵,这有什么!我家有个管事都六十多了,有人给他说了个小寡妇才三十多岁;那小寡妇说要来相看相看,那管事怕小寡妇见了就不嫁,躲出去让他儿子在家守着;结果小寡妇见着管事儿子相貌立马同意了亲事,成亲当晚才觉得不对劲,晚都晚了。现在见着当初相看的人只能认命。”罗松倒是觉得寻常,这事情在腾云不少见,他家知府爹就遇上过好几起这样的案件,只是最后吃亏的都是女方;他记得这事情还是李长海在罗府的时候发生的,他讲起故事来倒是一副惊奇模样也不知是为何。 为何?当然是为了引出罗松说出此事了。远根不是笨蛋,胡三也不是笨蛋。 砰―― 这次,轮到胡三突然将桌上的一个粗瓷碗捏碎,目光严肃注视着李长海不语。 “啊呀,胡三哥你的手没事吧。”远根看了下,胡三的手掌丝毫无损,也就微微放了心,不过他也想起了今天的事情来:“李三哥说的山那边亭子听起来怎么像是罗家岙呢?这么巧,二伯娘也带了三婶婆去罗家岙给六姐相看去了。” 作为一家之主,今早杨氏走的时候还特意来家里给远根交代过一声,原本他想去的,可是罗氏死活说他是个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懂,杨氏也因为他年纪小拒绝了他跟随的请求。 ps: 感谢竹苑青青的打赏!么么哒。 以上为补更,晚上还有一章。 184 恶毒罗氏 李长海把怀疑的种子一丢,像是没事人似的就凑在罗松身边东拉西扯,压根忘了出门前给自己定下的来意,关平早就被他给扔到了脑后,他现在想的是什么时候去罗家岙相看的罗氏和杨氏才会回转。 好在没让李长海久等,正心不在焉瞧着罗松教远根改一篇文章时便听得外面有人在大声唤云英的名字。只见得远根将毛笔一丢,叫了一声“二伯娘回来了”便要往外跑,他眼前一亮,强自拉了罗松就要跟着去看热闹。 罗松虽然不知道李长海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八卦”,但也同样想知道关于云英亲事的消息,要是他估得不错,年后堂哥会带着堂嫂回一趟朝日城,相信堂嫂会极满意听到云英姐弟三个的事情。 云英估计着下午罗氏还会跟着杨氏过来,特意将一进院子的过道门给关上了,倒是方便了李长海和罗松蹲在那里正大光明地偷听。 远根从旁边巷子里转到门前的时候被杨氏看个正着,满脸喜色招呼他道:“远根跑这么快是想知道三婶婆今儿去看得怎么样吧?去让你六姐也来听听,曼儿和胡蝶两个小妮子就算了,让她们在屋里绣花。” 远根找来的云英,杨氏已经熟门熟路引了罗氏坐下,并找了小盘子装的葵瓜子放桌上,心情颇好地破天荒赞了罗氏一遭:“总算你还记得是三个孩子的亲大姨,你妹妹就是在下面也会念着你这姐姐的好,保佑远福转年赶考一切顺利。” 罗氏本来喜色盈盈,听杨氏这话后屁股不自在地挪了挪,声音也比她往日高八度的调子低了不少,“瞧三婶你说得多严重,苕花亲事怎么能和远福科考拉在一块儿呢;再说,我那妹子都死了这么些年了,弄不好都重新投胎享福起了。哪里能念着我的好。” 云英问过远根,说是杨氏的脸色还不错,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info好看的小说)十三岁的年纪是怎么说到亲事这一茬的呢?不过回想这小半年来走到哪儿都被人说起这个问题,也知道这是时代环境需要。既然已经做了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别去特立独行的好。 “三婶婆,你回来了?”云英都不想看罗氏的表情,说真的,她一点都不相信罗氏会这么好心,要不是杨氏那么大年纪还为着她的事情操心,她真心不想让杨氏多此一举去罗家岙看情况。 谁知道杨氏的脸上还真的喜气洋洋,拉了云英就赞道:“我就说云英这妮子有老天疼爱呢。云英你不知道,这次啊,你大姨真是你亲大姨。还真给你挑了个好人家。” “哦,那真是辛苦二伯娘了。”云英加重了“二伯娘”三个字,想以前,罗氏为了撇清和云英家关系时在村子人面前无数次说她就和小李氏一样只是“二伯娘”,如今又改口承认是“大姨”。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无事,无事,我这不是也想着今后你们姐弟三个有个着落吗,这家里总是没个主事的人,小心被别有用心的人夺了家产去。”罗氏说道“别有用心”的时候眼神往门外正拿了斧头劈柴的胡三看了一眼,正巧望见他单手拿着斧子随手一挥。一根大腿粗的木柴就分作了两半,那叫一个利落啊!吓得心里头一哆嗦,忙别开脸不再看他,这才觉得好受了点,在心里恨恨念叨:等有朝一日老娘当家做主,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卖给那些挖矿的做苦力去。 那厢。杨氏已经欣慰打量在家里关了几个月皮肤不再那么粗糙黝黑的云英,见她身上也正穿着自己做的一身掐了荷叶边的冬袄,颜色因为守孝暗沉了点,倒也因着身条高挑,看上去虽不如乔远慧和曼儿那么让人惊艳。也别有一番女儿家的婉约气质,暗中点了点头,拉了云英手叮嘱道:“按理说,亲事就是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眼下你没爹没娘;我就是想给你做主中间也隔了一层。你那不省心的奶和大伯娘倒是为着几两银子想把你卖给人做妾,还好你亲大姨和你姥家那些亲戚都还记挂着你,给你寻了个妥当的人。” “三婶婆,你今天去罗家岙见着那个罗九壮没?他们家真的愿意让他入赘?”远根按照规矩坐在主位上听了半晌不找边际的话哪里还能等,小大人的沉稳模样遇到关于姐姐妹妹的事情就绷不住了。 “见着了,见着了!壮壮实实的一个小伙子,人长得也俊;更好的是小伙子有门好手艺,我看他编得一手好竹编,日后靠着这手艺也饿不着你们姐弟三个。”杨氏回想起在;罗五婶家的小院子看到的那个整洁年轻人,笑得合不拢嘴,她就说罗家岙的人都生得好模样,当年小罗氏不差,如今她侄儿也不输人。 “还会竹编?那他们家里怎么舍得让他入赘。”远根对此表示怀疑,他是想给六姐找个好依靠不假,可不想招个真正别有用心的进门,那还不如想办法让胡管家入赘得了。 杨氏对这个早就打听了个清楚,当即回道:“他们家九个兄弟,如今五个成了亲搬出家自立门户,还有三个在外面做学徒,眼见着都要说亲娶亲,家里哪有那么多房子。反正他们家九个儿子,少一个也无所谓,你三婶婆还问清楚了,以后罗九壮同你六姐成亲后可以不奉养那边的老人,成亲后也不用给那边养老钱,这事儿是罗九壮那几个哥哥都点头的。他们还说啊,成亲后谁也别去占谁的麻烦。” 杨氏考虑得很周到,连一心想要挑毛病的云英也无理可挑,杨氏都夸人好,又是乡户人家没念过书的人,想必也不至于差到哪去,她还真的挑不出理来。 她这伪少女都挑不出毛病,远根这真少年又怎么能找出不对劲的地方,况且他还只是在这里坐着做做样子,要真叫他给云英做主还不是得去看云英的眼色行事;这时候,他就看向了云英,想听听云英是个什么想法。 “云英啊,按三婶婆说,这罗九壮就挺合适的。昨儿那易三娘说的那人我回去和你三爷爷说过,你三爷爷说地方太远,送嫁什么的倒算了,今后你要是有个什么苦处都没地方说去,叫我们怎么舍得?”说着,杨氏就抹了泪花,暗黑的眼眶能看出来昨晚她指定一宿没睡。 云英心里一软,正想点头,二进院子里却是传出来砰然响声,她不由看向了远根,刚才他们三个不是在后面书房念书的么? “我去看看是不是曼儿和胡蝶又在淘气了。”远根可不知道有两个偷窥者就在过道门外,刚才的声音正是李长海见着时机不对伸手推了旁边花台上的一盆花落地。 可眼看着远根过来,李长海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得靠了靠罗松道:“我怎么听着这事情心里不自在呢,要不你和远根说缓上一日再给人答复。”一日时间,足够他去把罗家岙偷梁换柱的事情揭露开来,他没想到罗家人还真是胆大,移花接木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不是害人嘛! 罗松白了他一眼,“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咱们可别胡乱掺和。再说了,你不自在,你凭什么不自在?若是云英招赘不是更好么,省得你以后找不到生意伙伴,我找不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 “哼哼哼,朋友?要是云英成亲了你以为人家相公还准不准她抛头露面。”想起云英相公这个还是名词的称呼,李长海非常不爽,抬脚又踢飞地上一个花盆。 罗松飞身抢救之余不由埋怨道:“云英哪里抛头露面了?你可别像外面人那么说她。这些人也真是的,捕风捉影的东西也能相信?” 远根到了院里瞧着原来是两个大人在那边整理花盆,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往外走,毕竟罗氏还在那儿等着答复呢,说是事情能成就拿两人的庚帖去村长那备个契纸,省得李氏和小李氏再来家纠缠。 “远根,过来。”李长海也听得过道内罗氏开始极力游说杨氏去找村长夫人说项,要是能赶在关平和李家小姐送庚帖去村长那备案之前备上还能压关平一头呢。 远根经过李长海面授机宜后有些为难地回到了前面,撘口便提出让罗氏缓上一天。谁知道他话都才刚刚出口,罗氏就大骂了起来。一会儿说云英姐弟不识好歹,一会儿说她真是白操心,总之她词汇又丰富,远根一时根本招架不住。 就连杨氏也觉得远根莫名其妙,这人争一口气佛受一柱香,要是能比关平先一步定下名分也好,省得关平总是一副“你嫁不掉我重新接纳你都是你的福分”的伪善嘴脸。 倒是云英念及二进院子里有李长海和罗松在,方才发出声音让远根过去必然有他们二人的道理,便也顺着远根的话说缓上一缓,说出缓一缓后,就连云英都觉得心里一松。 就在罗氏还在不依不饶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傻傻的男声:“大姨,我来看你给找的媳妇了。” ps: 傻子罗九壮绝对不是李三少爷找来滴!是谁呢?请看下一章…… 爱瑷新文《捡个神医当老公》因为是参加比赛的文,更新不会太快,但绝对求收、求点、求推荐啊……,这就更新一章去 185 傻子发疯 “大姨,你给我说的媳妇在哪呢?我要和我媳妇困觉……” 外面傻里傻气男声的主人没让屋里人等太久,口口声声嚷着要媳妇跌跌撞撞出现在了门边。 身高不足一米六,裹着一身看不出原色的破棉袄甚至看不出胖瘦来。微微仰着头,顶着一头鸡窝式乱发,眼珠子往左边斜着,嘴巴却是往右边歪着,鼻子下面挂着两行晶亮的鼻涕,说完一句话伸舌头往上/舔一口,恶心得让人差点吐出来。 “哪里来的叫花子,快滚出去。”正拿着罗九壮户籍庚帖的罗氏见来人不由神情一变,丢了手上的东西就往门边冲,也不嫌弃叫花子身上脏污,连拉带拽把他往外扯。 “呵呵,大姨,你果真在这儿,他们没骗我。”傻子虽傻力气还是有一把的,扒着门框纹丝不动,反倒是咧嘴对推搡他的罗氏露出个亲热的笑容来。 “去去去,你叫谁大姨呢,赶快滚回家去吧。”罗氏着急地再推了傻子一把,脸上隐隐闪过慌乱。 远根这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跳下了座位,指着那傻子重重“哦”了一声,“我知道了,你是……”他正想说那个傻子就是李长海来的时候在路上遇上的吧,只是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心慌意乱的罗氏就不打自招了出来: “他才不是罗九壮,远根你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一边玩儿去。” 这下子,不说是心思敏感的远根和云英,就是杨氏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疾走了两步靠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傻子,狐疑道:“榔头家的,远根哪里有说他是罗九壮?” 云英这时候眼疾手快将罗氏情急之下放在桌上的庚帖拿在手上,无比庆幸镇西将军为了更好管理边关三城人口说建立的清查制度,很类似于她前世见惯的身份证。虽然没有照片,但却是有详细标注那人身体上的显著特征。还提倡了三年一查、五年一换的合理规定。 只需要一眼,云英便见着上面关于罗九壮的特征那栏写着:半痴半傻,斜眼歪嘴。可不正是现在找上门来的这个人么?难怪罗氏那么积极想要拿着这东西去村长那儿备案,倘若以后她想要后悔单是这笔撤销档案的费用估计不会少。好一个“为亲侄女好。” “我就是罗九壮,我爹是罗二狗,我娘是刘氏,我爷爷是罗老五,我有一、二、三、四……七个哥哥,大姨对我最好,不给哥哥说媳妇就给我说,以后我要听大姨的话,绑着媳妇不给她饭吃,只要她陪我睡觉生娃娃。”傻子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过来。说出来的话让杨氏脸色黑得出水。 “榔头家的,你还有什么话说?你当真是黑心肝烂了肺!也不怕做多了亏心事死后下十八层地狱,不积阴德怕是你儿子女儿……”想着都是一家子,杨氏最终还是留了口德没继续诅咒,但对她也是心灰意冷。 “三婶。你没见着这人就是个疯子傻子吗?他的话能听吗?今天你去罗家岙也是看到的啊,九壮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又有一门好手艺,多好的人啊。”罗氏到现在都还在负偶顽抗,咬着牙不松口。 杨氏想着去罗家岙所见所闻,的确没人说罗九壮是个痴傻孩子啊,相反,还不断有人来罗家叫篾匠九壮出去帮忙什么的。又开始犹豫起来。 “二伯娘,既然你那么说,那这庚帖和这户籍上的人怎么和这个人一模一样啊。”云英忍不住把手里的东西丢到了罗氏脚边,指着大门方向忿忿道:“你快带着你的好侄子滚出我家门,以后我们家的事你少掺和,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远根也是气得浑身发抖。亏得他还以为又是亲大姨又是二伯娘的罗氏真的就为自家着想,心里还想着要是这事儿成了,回头他就把罗松这段时间教导的东西给乔远福送一份过去,现在,他恨不得冲上去掐着罗氏的脖子好好问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英,这庚帖上写的当真是这个傻子?”杨氏不识字,瞧云英和远根气得那个样子,反手就推了罗氏一把,“你这个丧良心的还骗我!” “哎呀……,推什么推?”罗氏被杨氏推了一把差点摔倒,在傻子罗九壮的支撑下才站直了身子,不过她丝毫不领情,反倒是给了罗九壮一下:“都是你这坏事的东西,不是都和你说了让你进山躲两天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这下子好了,媳妇娶不成了吧。” 罗九壮属于半痴半傻,闻言直愣愣重复了一遍:“媳妇娶不成了?” “那你问问她还嫁不嫁你吧?”罗氏伸手指头指着云英鼻子,“她还以为她多金贵呢,和那专门爬chuang的死丫头一个样子,成天招蜂引蝶的偷汉子,亏得人关秀才不想被人背后指指点点休了出门,要是到了后头都不知道帮谁养孩子呢……” 在乡下,这样骂人的话实属相当恶毒了,就算是有生死仇恨也不一定开口骂得出来,罗氏倒好,对着亲侄女倒开了口。 云英哪里还忍得下去,一个箭步上前拉了她衣襟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你才是满嘴喷粪胡说八道!” 远根也不甘示弱在她身后拖住她手臂,在她膝盖窝用力踹了一脚,直踹得罗氏跪倒在地上;曼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嗷嗷叫着冲了出来伸爪子就是一阵抓挠,姐弟三个可不像三年前那么羸弱,在杨氏都还没回过神来就给了罗氏一阵好打。 杨氏回神来忙扯开了云英和曼儿,又隔开远根和罗氏,“都别打了,就算是她招人打那也是我们做长辈的事儿。” “嗷呜……”刚刚缓过神来的罗氏就被脸上身上传来的痛意折磨得哀叫起来,“你们几个biao子养的竟敢动手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巴拉巴拉……” “住口!”杨氏一声大吼,“就你干的这些事咱们现在去村长家评评理去,有你这么害人的吗?啊?你不要脸,榔头和远福还要脸呢!你还要不要远福科举当官的?要是你的黑心肝宣扬出去,远福今后还能不能在人前立足了。真是脑子被屎尿给糊住了。” 说起乔远福就像是给罗氏上了紧箍咒似的,她也知道这事儿做得不地道,但要是万一成了之后,罗九壮和云英成了夫妻,以后的事情难不成还能翻了天?怪就怪罗九壮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没像计划中那样在山里躲到年后,还跑到李家村云英家来了。 “媳妇娶不成了……”这边罗氏安静下来,那边罗九壮却是突然怒目圆睁向着云英:“你是我媳妇,我要媳妇!我要媳妇脱了衣裳和我睡觉,就像三哥和三嫂那样子光着身子打架就有娃娃……” 说着,他一边拉扯自己的腰带,一边直愣愣往云英方向冲,罗氏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往边上让开了道,杨氏一个措不及防被罗九壮给带了个趔趄,抓着门框才没栽倒在地。 “你要干什么?”远根虽然心里头害怕,却还是直愣愣站到了云英面前,“六姐,你快开了过道门,李三哥他们在里面。” 曼儿倒是没想着螳臂当车,瞧着原本该在外面劈柴的胡三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人影,大叫着往外冲了出去。 云英顺手在桌子边上抓了根凳子,瞅着罗九壮发红的眼眶心里发憷,看远根瘦瘦的身影挺立在前忙扯了他一把:“你快让开,去找胡管家来抓这疯子。” 杨氏这时候倒是不怕死的从后面抓住罗九壮的手,也骂了远根:“你还不赶紧叫人去,云英也去。” “要是我跑他指定跟我跑。”云英稍微定了定心神,再扯了远根一把:“你还不快去。” “媳妇,光着身子打架。”罗九壮淌着口水,用力甩了抓住自己手臂的杨氏一把,直接将杨氏给甩到了一边。 “三婶婆。”云英吓得顾不上要命不要命,扬着凳子就冲了过去。 罗九壮别看人傻,反应倒也不慢,轻轻松松抓了凳子另一端,稍微用力,眼看着争不过他,云英只好撒手,迅速跑到了桌子另一边,借着桌子的角度和发疯的罗九壮捉起了迷藏。 杨氏毕竟年纪大了,在地上起来都有些困难,见云英险象环生的样子不由气得捶地,“榔头家的,还不快点上去帮忙。” 看傻的罗氏眼中闪过一道喜色,“哦”了一声当真跑了过去,不过说出的第一句话差点让杨氏直接昏厥过去,她竟然伸手去抓云英:“九壮真是聪明,先要了她身子,还不是想干啥就干啥!” “啊,滚开!”云英被罗氏抓着不由气得提了裙子狠狠一脚踹过去,本想着让罗氏松手,却不料罗氏“嗷”的一声惨叫,身子急退,竟然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飞到了门外平地上重重坐倒在地,惨叫声戛然而止,人软软倒向了一边。 不会吧?云英傻傻保持着踹人的姿势提着裙摆单脚立在地上,她明明只是轻轻一脚,怎么会这么大力道? 怔楞间,突然腰间一紧,吓得她回神惊叫出声! ps: 记得给爱瑷新文《捡个神医当老公》投票收藏点击哦 链接:/mmweb/ 186 即来即走 云英原本是和罗九壮围着桌子在追逐,被罗氏这么一耽搁,在她想来自然是被罗九壮给追上了,对于突然缠上腰间的手臂又惊又吓,情不自禁尖叫出声。 “啊――”像是应和着她的尖叫似的,罗九壮也惨呼了一声,风声过后身体飞退重重撞在了结实的泥砖墙上又落下。 不对!云英停下了尖叫。为什么罗九壮都飞到了两米远的墙上落下,自己的腰上横着一只手臂? 察觉到了不对劲,云英猛地回头,额头却像是撞上了什么坚固的东西,痛得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视线正对着玄色的衣领和上下滑动的喉结,可以肯定,现在搂着她的绝对是个男人,比她高了大概一个头。 “云英,云英你没事吧?”杨氏在地上的呼喊就像是个魔咒,那前一刻都还锁住云英腰身的手臂飞快收了回去,眼前的人也往后移开了好几步。 杨氏现在是又吓又气,整个身子不住哆嗦,刚才她看得太清楚了!罗氏竟然想帮罗九壮抓住云英,想让罗九壮那个把衣服都脱光的傻子和云英肌肤相亲造成既定的事实,这哪里人做的事?再说那傻子罗九壮,就像是个疯子似的动作灵活力大无比。 就在罗氏往外飞出去之时,杨氏清楚感觉到身边一阵风过,旋即云英身后就多了个高个子身影,搂着云英一个转身避开罗九壮的魔爪,再一个利落的飞踢直接让罗九壮去和墙壁做了次亲密接触。 此时一切静下来,杨氏才看到来的人竟然不是胡三。他没有胡三壮实,皮肤也比胡三白一点,但又不是关平那种小白脸的苍白,而是泛着一丝健康的麦色。墨眉入鬓、目若朗星、鼻梁高挺、薄唇如刃,长得可比胡三那大老粗俊多了!难得的是这人看上去英姿挺拔、气质卓然,比起镇上李三少爷来也不遑多让。杨氏一不小心就看呆了去。 “云英你没事吧?”说曹操曹操就到,杨氏正拿胡三和云英身后静立的那人作比较。胡三就满头大汗从门外赶了过来,见着屋内狼藉的样子和那男子的站姿,鹰目中闪过一丝疑惑。 刚才罗氏在的时候他一直在门外不远处劈柴,想的便是听着时机不对直接进门把罗氏给丢出去;只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看到了有人在远处河边上转悠。转悠也就罢了,那人行走之际脚步如风,分明就是个练家子。胡三出身不凡,以为那人是寻他来的,他不想给平静的山村带来什么灾祸,知道云英不是个傻的不会那么轻易就上了罗氏的恶当,他丢下斧子就追了出去。 谁知道追了半晌反倒是把人给追丢了,察觉到不对回到院子前面时先是见着罗氏昏倒在地上;继而发现屋内多了两个男人。一个蓬头垢面大冷天的打了赤膊,不过现在缩在墙角哀嚎;另一个着了玄色常服素袍单手背在身后静立在云英身侧三尺开外。 “我没事……”云英看着眼前这张俊美不失阳刚的面庞,“立夏”二字哽在喉间迟迟未曾叫出。四年时间,她从一个穷苦的早熟小女孩成长成十三岁可以谈婚论嫁的大姑娘;立夏也从静默憨厚的少年成长为翩翩青年。岁月让他身上多了份沉着内敛,看上去成熟稳重许多。 立夏同样在看云英,四年了,他都不知道云英能变这么多?记忆中那聒噪的小姑娘个子高了不少。穿着袄裙,梳着发髻,腰上没有仿佛百宝箱似的宽腰带。倒是那张圆圆讨喜的面庞依旧,一双水汪汪的杏眸依然有神。 “少……立夏……”门外再次多了一人,正往腰间缠着什么,正是云英也认识的辛震辛管事。(..info好看的小说)他见着云英倒是没多惊诧,只是招呼立夏之后进了房门。径直往罗九壮走过去。 立夏轻咳了一声,眼神扫过地上撑着板凳想要自己爬起来的杨氏,辛震立马停下脚步,恭恭敬敬扶了杨氏起身:“这位便是云英小姐的三婶婆吧?您没事吧?” 杨氏有些懵,单不说“云英小姐”这四个字的冲击有多大,就是这被个三十多岁看着身上衣衫都不便宜的人扶起来还说着好话。怎么想都觉得震撼,久久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你们是什么人?”胡三作为管家,此时也懵了,在望月国,他自认武功虽然不是出神入化。但至少也拿得出手,可现在,他自己有些不确定了。先是只看到个影子追不到真身的高人,现在又有从身边怎么过的彪形大汉出现,李家村这是怎么了? “这位想必就是云英小姐家的胡管家吧?哦,我忘了介绍了,我叫辛震,是岐山别庄花园管事。那位,是我们别庄的花匠立夏小哥。”辛震立马自我介绍起来。 “立夏?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杨氏愣了下,“岐山别庄?你们是……你们是易三妹子说的那户人家?” “那个……请问你们想好了吗?这话,好像不该我们来问的。”刚问了半句,辛震就发现自家主子表情不对劲,忙摸了摸头尴尬一笑,他倒是不想出这个头,无奈主子天生是个哑巴,他要是不开口还有谁能说?让性子急躁大嗓门的辛离来吗?一会儿别把人家做主的家人给吓住了。 立夏再次咳了一声,眼神又扫过还躺在地上哀嚎的罗九壮,抬脚就往走去。辛震挠挠脑袋,真想把随身带着的炭笔和白纸送到世子爷手上去,呃,不对,现在不是世子爷了。 少爷前面的意思他懂,是让他赶紧把地上的傻子从哪来送回哪去,但……少爷抬脚就走这是什么意思? “多谢辛震管事了。”云英现在知道了为什么罗九壮会突然跑到家里来了,指定是立夏这边出的主意吧?也是从易三娘口中,云英才知道为什么立夏在岐山别庄的待遇那么好,原来花匠在镇西将军眼里还挺受待见的。 辛震手里提着个罗九壮还像个没事人似的,跟着立夏走得飞快,两人就那么在众人眼睁睁的注视下消失在了河边。留下身后莫名其妙的众人。 “他……这是怎么回事?那人是有问题吗?”杨氏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要不是远去背影都挺高大以及罗九壮夸张的哀嚎声,她都要以为这是做梦。 “他们没问题,有问题的是罗家岙的骗子。”云英从地上扶起了凳子,恨恨念叨了一句,还好她本来就没打算招赘什么罗九壮,都是杨氏一腔好意总不好拒绝,这下子成了,估摸着杨氏现在心里头都不知道后悔成什么模样? 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杨氏就冲到门外给了还在地上昏迷着的罗氏一脚,“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差点害得我都没脸活着!” 事情说来花了不少功夫,其实就那么一霎那,立夏和辛震来得快去得也快。外面院子的过道是从内锁着的,李长海和罗松见着不对劲便开始从旁边巷子绕出来,可等两人绕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风收雨歇。 瞧着杨氏还在门外拿罗氏泄愤,两个大男人也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地方,碍于男子身份,否则都想上去给罗氏两个大耳巴子了,无耻成那个模样。 “云英,要不然你跟了我算了!保证今后没人敢来招惹你。”李长海看胡三浑身肌肉绷紧,一副择人而噬的怪模样,不敢和他搭茬问方才他的踪迹,只好半真半假和云英开起了玩笑。 “跟你?跟你做什么?”云英惊魂未定地喝了一口茶水,心里却是想着辛震和立夏相处的样子,有些困惑那年立夏明明都开始开口说话,为什么辛震像是不知道?心不在焉的结果就是根本听不出李长海话里的歧义。 胡三手里的板凳重新掉在了地上,拳头捏紧,心里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话,原本他也打算和云英说的,只是现在他连自己是否还能回去家里都还未知数,他又怎么给云英承诺。可让他像远根说的那样就此安心在乔家和云英成亲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他又觉得不甘。还以为……,能这样静静守在李家村,等到时机成熟便带着云英姐弟三人一道远离李家村。 “跟了我,最差也能给你个名分!要是你想继续这样过过小日子也无妨,以后给你置办个宅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好吗?”李长海真真假假说了想法后也是豁出去了,反正他这样用玩笑的口气说又没人会知道他心底的紧张,万一云英这怕麻烦的妮子就因为省事同意了呢? “李三少爷是说要娶云英?”今天的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杨氏深感心肝受不了,李长海是谁?那可是跺跺脚百家集都要震两震的人物,没听错吧,他要给云英名分? “三婶婆,李三少是说着玩的呢!他家什么样是咱们能攀得上的吗?再说了,我有给他做妾的还不如给罗五哥做妾,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个立夏可以嫁吗?”云英其实是从李长海眼底看到了认真,但李长海是她还要依靠的生意伙伴,自绝死路的事情她不愿意做,那就趁着李长海还没把话说死的时候堵了他的嘴。 187 强强对话 大家都是聪明人,云英想表达什么意思李长海一听就懂,心底是一片晦涩。[..info超多好看小说]偏偏还有那不解风情的罗松煞有介事的跟着凑合,为云英舍李长海而就他的意思相当骄傲,在一边猛点头添油加醋: “云英说得不错,跟了李长海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我回去来得自在。” “我六姐谁也不跟,她就在家里陪我们。”远根和曼儿也被今天的情形给吓坏了,曼儿抱着云英的腰就掉了眼泪:“六姐才不跟你们谁走?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做妾和做奴才有什么区别?以后生的孩子都不能叫自己娘亲,死了都不能进祖坟。” “曼儿。”感觉曼儿搂在自己腰上的手边用力得可怕,还在微微颤抖,云英心疼了。曼儿总是用她的天真来隐藏真正的性格,什么心事都藏在心里。累积到了一定程度才会像这样发xie出来,哭出来倒是好事,只是无端让云英想起女子如飘萍的命运,哪怕她再怎么努力都挣不脱这世俗的枷锁。 “哎呀,曼儿怎么说哭就哭啦?我们这不是都说着玩的吗?”罗松见着曼儿哭成那副模样也是慌了,都是想说点轻松话题缓解下气氛,谁料一向笑得最开心的曼儿哭起来这么突然。 “说着玩也不行!”曼儿恨恨地扫了一眼李长海和罗松,以前她在贾氏身边没被少灌输这类知识,其实比云英她们想象中知道得更多。 “那曼儿你说怎么办?才能让你六姐不被人嘲笑?”李长海别开脸深呼吸了几口,面上重新挂上懒洋洋的邪魅微笑。拿了玉骨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摇着,用以缓解心底的失望和焦躁。他也不敢赌,和云英相识时日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也足以知道她的性子看似温言笑语,实际上分得很清楚。谁要是得罪了她,她现在没办法报复过去,但绝对会让你过得不痛快,到现在,珍味居的刘大掌柜都还为此扼腕感叹呢。 “我六姐被人嘲笑都是你们家害的!”曼儿一阵见血刺中了李长海心口。正在李长海以为她们知道些什么了时。曼儿又补了一句:“不过六姐说过,罪不及家人!你不用为了觉得亏欠我六姐就要弥补我们,我们不用。” 李长海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害”的。耸了耸肩。“那好吧。这话暂且说在这儿。以后要是云英愿意,随时都可以的,条件不变。” 杨氏一直没插上嘴。倒不是她不想说话,而是曼儿的反应来得太快,她根本反应不过来;还没等帮云英做主,姐妹俩就已经无情地拒绝了李长海,让杨氏又是唏嘘又是感叹的,心里还生出了一丝奇怪的感觉:乔远慧够漂亮身材够好吧,为什么李三少爷就没收她在身边做妾呢?反倒要跑到李家村来和云英“开玩笑”? 屋内的众人都没注意到,外面的罗氏趁着屋内人都忙着安慰曼儿的时候慢慢爬到墙边,站起来一溜烟跑掉了,而且不巧的是她从头到尾都听到了李长海说要云英做他妾室的话,却是没听到后面曼儿和云英的拒绝。 李长海此行得到的结果和想象当中的差很多,一路回百家集都阴沉着俊脸,吓得前来接他的小猴子都不敢大声喘气。 “今天那罗九壮是你找到送去李家村的吗?”突然,李长海想到了这个问题。早上来的路上他并没遇上什么罗九壮,倒是想过要带罗九壮直接到云英家揭穿罗氏的把戏,只是在罗家岙转了一圈除了引来了不少窥探,却是没问出半丝罗九壮的踪迹,他这才丢下小猴子只身一人去了李家村。没料到最后罗九壮竟然以那种方式出现,和他没丝毫干系。 “回禀少爷,今天小的在罗家岙找了半天都没找着罗九壮那傻子。”小猴子并不知道罗九壮都已经在李家村露了脸,而且还差点亵渎了云英,犹自抱怨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罗家岙的那些人一听小的打听罗九壮,有的还拿了大棍子出来。要不,小的明天多带几个家丁来,就是用绑的也把那小子带到少爷面前。” “不用了,我已经见过他了。”李长海靠着车厢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道是胡三? 都怪立夏和辛震武功太高,在云英家里又是即来即走,李长海和罗松那时候刚好要从后面绕到前面来,还以为是胡三关键时候出马赶走了罗九壮。后来发生了曼儿哭的那一茬,都忘记多问两句了。 看不出来自家少爷在气些什么,小猴子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自家少爷可能关心的事来:“少爷,小的今天打听到,那从边城来给云英小姐做媒的易三娘就住在珍味居旁边的悦来客栈。” “住悦来客栈?”李长海直起了身子挑挑眉,悦来客栈是百家集最好的客栈,正好是他们李家的产业。客栈并不供应饭食,看了看天色,李长海临时改了主意:“让马伯去珍味居。” 李长海倒是要看看从边城来打云英主意的是何许人也?怎么会有银钱住悦来客栈? 立夏和辛震比李长海先一步到了悦来客栈,辛离已经等在大堂门口,见到二人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老远迎了上来:“怎么?云英小姐有没有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同意了和少爷的亲事吧?” “还好意思说!那傻子突然发了疯,要不是少爷手脚快云英小姐怕都那傻子沾了身子……”辛震都还没说完,前面的立夏猛地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他立马消了音:“呵呵,看云英小姐吓着了,少爷没好意思让我开口。” “你……哎呀,真是浪费我好大的功夫!你以为云英小姐家里的那个管家是吃素的啊,要不是我去的时候看好了一个树洞躲着,准得被抓住。早知道你跟着少爷去一趟什么都说不出口,就该换你去偷了那傻子出来并引开那蛮子管家。”辛震个子大嗓门大,一路就算是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都引得别人注目,还好时已入冬,住在客栈的人少之又少,不然他非得又被立夏找了名头惩戒一顿。 “两位辛管事和立夏小哥回来啦?哎呀,有个事情我觉得得给你们商量商量……”今天被丢在一边的易三娘在镇上逛了一圈,不逛不知道,一逛才知道李家村的乔云英竟然还是个有名气的人。作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呃替人保媒的媒婆来说,易三娘觉得有必要让立夏这长得干干净净的帅气小哥知道,天下好女人多得是,为啥要千里迢迢娶一个名声不好的女子呢。 到了这两日用惯的珍味居包厢,易三娘立马巴拉巴拉将镇上关于云英家的传闻不管真的假的全都说了个遍,也亏得她一个外乡人竟然短短一天的时间就打听到了这么多事情。可惜这些话只听得立夏身周的低气压越来越重,神情也越来越严肃;终于在易三娘第五次让他考虑是不会回去在岐山脚下找一个漂亮、能干、好生养的女子娶回家时扔了筷子抬脚就往门边上走。 辛离见状忙给辛震使了个眼色,匆匆跟了上去,刚刚帮立夏拉开房门,就见得门外站着一对穿着不凡的主仆。立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微微侧过身子露出代言人辛离来。 “这位公子挡住我们家少爷去路意欲为何?”辛离瞧着外面这穿着富贵,大冷天还骚包打着扇子的邪魅男子就不像是无意间站在此处的,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都听到了什么。 李长海上下打量了立夏,不自觉的神情就越发凝重起来,望了眼里面依旧口若悬河的易三娘,轻飘飘回了句:“什么时候一个花匠都能带着两位如此英伟的下人了?”说话之际没忘了委屈地踢了小猴子一脚, “少爷,你踢小的干什么?”小猴子无辜地揉了揉脚,默默退到了一边。 “在下百家集李长海,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李长海冲着立夏拱了拱手,笑得风光霁月。 立夏听得“李长海”三个字,本能皱了皱眉,星目闪过一丝困惑,随意拱了拱手;他身边的辛离立马就代他开口道:“我家少爷名为风独幽,蒙镇西将军不弃,聘为岐山别庄总管事。” “风兄真是年轻有为,不知在下有没有这个荣幸请风兄移步一叙。”刚才李长海就听明白了,要不计条件迎娶云英为妻的竟然是眼前这气质卓然的公子,而不是想象当中三四十岁佝偻大叔。他倒是想听听,为何风独幽会找到李家村来? 风独幽摇了摇头,干脆回到桌子边上坐下,一副你要谈就在这里说的架势;辛震见状,示意易三娘起身跟他一起站到边上守着。 李长海见着这样的风独幽,心底升上一股奇特的感觉,施施然找了风独幽对面的位置坐下,慢悠悠来了句:“风兄莫非看不起在下,怎的都不曾开口应在下一声?”(未完待续。。) 188 过渡时期 风独幽其实并不知道李长海叫住他是为了什么,愿意坐在这儿听他说已经算得上心情好颇给面子了,谁料李长海不开口便罢,一开口便直接踩了风独幽的痛脚,风独幽倒只是漠然抬眼扫了李长海一眼,辛离和辛震两个却是齐齐变了脸色,冲动的辛离甚至上前一步捏紧了拳头: “这位公子还请慎言!”辛离长得人高马大,这样直愣愣往李长海面前一站犹如一座铁塔,大有李长海要是再胡说八道他就用拳头让他知道,饭可以乱吃,话可是不能乱说的。(..info好看的小说) 他身后的易三娘此时捂住嘴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李长海这么一说,她想起这一路来“立夏小哥”不就是没说过半句话吗?这就难怪要找个天远地远的媳妇了,以后即便是知情不也晚了吗?性子和杨氏差不多的易三娘矛盾了,一方面是银子和两位辛管事的面子;一方面是自己做人的良知,双方开始激烈的拉锯战。 慎言吗?李长海勾唇一笑,多的话他不多问了,只是暗暗定下了明日目的地依然李家村云英家,至于原因嘛……,作为朋友,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朋友从一个火坑跳到另外一个火坑呢? 云英现在虽然还没跳进另外一个火坑,但也迎来了个不小的麻烦。这麻烦说来还不小,都怪罗氏那大嘴巴,回上游时候遇上有人问她怎么形容那般狼狈,她立马指天指地胡说八道了一通。话题主角当然离不开“勾/搭男人”的云英,并说是她勾/搭了李家三少爷,并陷害了乔远慧这个亲堂姐。 罗氏的话没什么逻辑,但村里不乏有那八卦精神旺盛的,立马把此事也宣扬开去,李氏和小李氏听甘氏回家一说,婆媳俩立即炸毛了! 她们两个是说乔远慧好好的怎么就被李长海给送给个老掌柜做妾,原来还有这么一茬在这儿。.info[]婆媳俩顿时就挽了袖子要去下游找云英算账。 关氏和关平在家自然也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遣了小丫鬟一打听,关平首先就不依了:“娘。云英不是那样的人!我看看她去。别待会儿被她奶和大伯娘欺了去。” “站住!”贾氏如今行走坐卧都要靠着两个小丫鬟搀扶,身边的丫鬟和下人都是李家指派,不管关平现在是要做什么,贾氏知道迟早都是要传到李银凤的耳朵里。虽说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但李银凤如今都还掐着关平的经济命脉。在这关键的时节得罪她乃是最不当的行为。所以她说什么也不会让关平出这个门。 “娘……”关平现在也是有一股子执念作祟,得不到的反而夜夜辗转反侧都能想到她的好。一颦一笑、温柔和缓的声音,结实而有弹力的腰身……。求而不得便能相思入骨。 “你去干什么?人家家务事少跟着去掺和。再说了,乔二婶和石头嫂子收了为娘的银子,难不成你以为她们还能把银子还给我不成?”贾氏可是笃定依着李氏和小李氏两人的性子,就算是把云英给打得个半死,最后说不定也能拖着她来关家做牛做马。 “苕花,你这个肚里蔫坏的东西……”李氏来得不巧,云英家的大门紧闭,也不知道这要吃晚饭了,人跑去哪儿了。但并不妨碍李氏的发挥,叽里呱啦就把她整个一生中积累的骂人词汇给出清了去,最后累得直喘气,小李氏忙扶着她坐到了云英家外面沙地旁的石头上坐下。 “苕花,大伯娘知道你在家,你出来给大伯娘一个交代啊!你远慧姐是不是你暗中使坏才让李三少爷给送人的?你远慧姐那么好的人,你怎么就忍心……呜呜呜……”小李氏这次是真的伤心,女儿一心一意求着要给李长海做妾,谁知道李长海那么无情转手就能往外送;凭什么这丧门星苕花还能让李三少亲自上门开口要纳她为妾,这世道也太不公平了吧。 婆媳俩你一段、我一段,如同双簧似的在云英院门前嚷嚷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跟来看热闹的村人都有好些摸了摸肚子回了自己家;毕竟云英家太偏僻,现在又正是吃饭的时间,谁有那个闲工夫陪着在这傻站着。 可怜婆媳俩换着骂了半天云英家的房门都没一丝响动,小李氏这才有些回神:“婆婆啊,苕花她们好像不在啊?” 李氏从来都不会检讨自己做得对不对,而是直接转身招手:“榔头媳妇,你不是从她们屋里出来的吗?” 罗氏是从人家屋里出来的,不过那都是两个多时辰之前的事儿了,在村里转悠一大圈,几乎挨家挨户说了云英的坏话才轮到上游的乔家老院子,不过她说得倒是好听,并未照实说中间耽搁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李氏问起来她也是莫名其妙:“反正我走的时候李三少爷正说要给苕花在百家集买房子住着,务必不能让她做关秀才的妾。难不成她们一家子跟着去百家集了?无媒无聘的真是不要脸。” “呸!你才不要脸!还好意思来。”猛地,云英家围墙外转出风风火火的杨氏来,手里拿着个网状的铁架子,冲着罗氏就冲了过去:“今天我非得好好收拾你一顿不可,你这害人精还好意思来。”杨氏今天午后被吓得够呛,回神后想再收拾罗氏一顿的谁知被她逃了过去。 杨氏在云英家一直待到吃晚饭之际,经过下午一遭,大家兴趣的都不高,云英便提议带着家里才让镇上铁匠打好的炉子去河边吃“烧烤”,本来高高兴兴的一家子才在围墙转角处就听到家里的杂声,想不到还有罗氏的声响,杨氏自然忍不住冲了出来。 “乔三婶,小心出人命。”村长夫人也是少数几个留在现场的人之一。她倒不是来看笑话,相反,她觉得罗氏的话可信度很高,这可信度自然不是云英整乔远慧这一节,而是李长海想纳了云英为妾。这就能解释一向传出姐弟不和的李长海怎么会三番五次来李家村,而且也只有她和她家那口子知道,河对岸的那些肥田其实根本没有常富什么事!只是之前并没敢这方面想,现在看来,云英倒是个值得拉拢的对象。 想清楚了谁该帮,谁又不该帮,村长夫人很坚决地制止了杨氏的“暴行”,“乔三婶歇歇气,怎么回事你说出来咱们一起琢磨琢磨。” “你问她!她要是好意思说,我都不好意思听,这是亲大姨、亲伯娘该做的事儿吗?”杨氏气汹汹放下烧烤架上的网子,叉腰瞪着罗氏。 罗氏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左右罗五婶那几两银子的报酬泡汤了,李氏娘俩那贾氏许的银子也没她的份,干脆破罐子破摔:“我怎么了我?现在谁不知道苕花的名声坏?我不是担心她嫁不出去底下两个小的也没办法议亲么,给人做妾听着也掉价;赶紧地在罗家岙给她寻了个人家,想着都是自家人总不成还嫌弃她吗?谁知道人家都还没嫌弃她是个被人退过婚、又有个偷鸡摸狗的爹娘,她倒是先勾着李家少爷打了人家一顿,还连着我一起打!” 说着,罗氏还伸出手臂拉开袖子,上面青紫了一大片,看着倒真是渗人;李氏和小李氏也看见了伤痕,不约而同低声骂了句:“活该!”婆媳俩可是都给苕花找好了人家,等苕花孝期一满,立即就找人开脸抬到关家去,谁要罗氏在中间多事了。 杨氏生怕说慢了让人误会,急急补充道:“那你敢说你给苕花找的啥样人吗?口歪眼斜流鼻涕流口水都不说了,竟然还是个傻子!让大家评评理,苕花从小在村里长大,有哪一点不如人?就是这次被人坏了名声都不知道是哪个妒忌她的人胡乱传的,凭什么就要找个傻子过日子?还让傻子入赘,你罗氏分明就是想霸占苕花家的房子。” “这房子是远根的,谁也别想霸占!苕花以前就和关秀才有过婚约,我这做奶奶的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做个主。苕花和茶花都是要嫁出去的,嫁个傻子呢的确太过分了,明年孝期满了给关秀才做妾吧。这事儿秀才娘都和我说好了,改天就找村长夫人定下来。”李氏骂得口干舌燥,看云英姐弟三个都立在门边却是谁都不提请她进去坐会儿,那无名火就噌噌往上冒,看都不看杨氏一眼就抬出了自己亲奶奶的身份来。 “我没想霸占这房子。我也不会给人做妾。”云英捏了捏曼儿冰凉的小手,好不容易劝了半天貌似又白费功夫,这些所谓的“亲人”真讨厌,偏偏没人权的封建社会就是摆脱不了这束缚。 “你不嫁人那就是想霸占我孙子的房产。”李氏眼神从胡三身上挪到罗松身上:“总之谁也别打着入赘分我孙子家产的主意。”不管怎么说,远根都是乔家的人,像云英和曼儿这样的丫头片子,李氏向来都是视作要抢家里东西的敌人。(未完待续。。) 189 嫁就嫁吧 对于敌人,李氏向来没什么好脸色。(..info)她这么着急着让云英嫁人,还不是怕万一哪天云英真的就让胡三那“木奴才”入赘,惹人笑话都是小事,胡三那人心机深、看着也是个心大的,到时候想要乔家的产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吗?现在又多了个来路不明赖在云英家的罗松,李氏每每想起这些都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就算我要嫁也不用赶趟子给人做妾吧?又不是嫁不出去。”云英知道村里其实好多人都有这想法。杨氏那么着急她的婚事,未尝没有担心她万一久久不嫁起了侵占远根家产的念头,生在这样的大环境中,云英纵是无奈也只有顺应潮流。但,顺应潮流也要找一个让自己生活舒适点的生活方式不是吗? “不做妾?就你现在的名声和长相,能有人要就很不错了。嫁得出去?当然嫁得出去,你二伯娘不是给你物色了个人家吗?要是你不愿意做妾那就嫁过去啊!这个事我也同意。”李氏现在知道罗氏是给云英介绍的什么人了,一脸的坏笑,要不是收了贾氏的几两银子,她还提什么做妾的话头,直接让云英嫁给罗九壮不就行了。 想来李氏都还不知道罗氏是让罗九壮来给云英入赘的,听自家婆婆说到这一茬脸色不由变了好几变,罗九壮娶云英行,但罗家哪有房子给他们住啊!忙支支吾吾摆手:“既然婆婆都给苕花做主了就别提九壮的事情,媳妇都听婆婆的。” “二伯娘,你不是说让九壮表哥入赘到我家,以后家里的事情你也好帮衬着点吗?”云英好笑地看着罗氏辩解,不厚道地揭穿了她。 “榔头媳妇,你胆子倒是可以啊?侵吞了远根的产业想补贴谁啊?”李氏狠狠瞪了罗氏一眼,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再给那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媳妇点颜色看看。 “这……,媳妇这不是怕苕花悄悄定了亲事,特地拿九壮试试她而已。婆婆尽管放心,九壮是不会入赘苕花家的。”这话出口,罗氏的心在滴血啊,白花花的银子都还没捂热待会儿怕就得给婶娘退去。入赘这条路怕是再也走不通了。 “听到没有!你以为你是谁啊?行情看俏。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放在这,你是没旁的选择了,安心做你的妾去吧。不过可不会是李家的妾,你几斤几两,别以为李家少爷给你脸面是看上你了,人家那是亲姐姐不想受委屈打的好主意,远慧那么漂亮的人儿都被打发了,何况你,只可惜关秀才魔怔了似的还非你不可了。”说着说着,李氏就把刚才一路来心里想的一股脑兜了出来。想到自家孙女或许就是因为遭嫉恨才被李家给糟蹋的,面上添了几许狰狞: “他们倒是有心。可是我不痛快了,我当然也不能让他痛快,苕花你必需给关平做妾,气死她们姐弟俩。咱们远慧哪点对不起她们家……”李氏脑补出来的结果认真想想倒是入情入理,只是她这人可并非什么是非分明,迁怒这样的事情,他是理直气壮。 村长夫人虽然心底有些相信她的说法,但还是赶在,她说出更出格的话时截住了她:“乔二婶,这些话吞在肚子里也就算了。你可别往外传,要是害了咱们李家村的人,大家可都给你不客气。”李家什么人?百家集都要动动的人家,即使知道人家有什么做得不妥,那也别说在明面上。 李氏也有些后悔嘴巴太快,村长夫人一说也收了口。呐呐道:“远芳婆婆,你说我这做奶奶的吧也是为孩子着想,苕花如今没人敢上门提亲,得赶紧订下来吧?关秀才家都是乡里乡亲,她好歹也好好过了那么几年。去了也不至于吃亏是吧?这个主你就说我能做不能做的吧!”仗着是云英的亲奶奶,很是得意地拿了身份当压人,特意拉出和村长夫人的婆媳关系来,提醒对方儿子可不怎么对得起乔远芳。按照律法上来说,她也有这个权利,白纸黑字面前,杨氏就是干着急也只有默默跳脚的份。 “谁说没人提亲?”云英故意冲着李氏挑挑略显英气的眉毛,想要过好日子,自然要靠着努力来争取。 “有人?”李氏斜睨了罗氏一眼,嘴角勾起个弧度,她就不相信云英宁愿嫁给个傻子也不愿意给秀才公做妾,要是年后秀才考个什么功名,水涨船高,就是云英这做妾的身价也铁定倍增。在李氏眼中,云英这死丫头还算有脑子,有脑子的人难道会选一个傻子不成?再说了,罗家岙是个什么境况她会不知道?念及此,不怒反笑: “也好,既然你都说有人提亲,那我现在就让你当着这么多人自己选。是做妾还是嫁给给你提亲的人做正房?别日后羡慕别人日子好过的时候埋怨我这做奶的霸道无理。” 李氏倒是打得一手好主意。得,你们不都说我这个当奶奶的人专制跋扈,逼孙女做妾吗?我现在就让你们看看,其实我很好讲话的。 可惜在场谁不知道李氏是个偏心到没边的人,只是都不屑和她计较而已。村长夫人刚刚才喝止了李氏一次,总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削一个长辈的面子,抿了抿嘴没开口,轻轻推了杨氏一把;杨氏本来想张嘴说几句来着,却是被云英一个眼神丢过去给止住了。 “好吧,本来还想等出了孝期好好挑一挑的。现在奶奶都逼上门来了,我要是还不听那就真的是不孝了。让人招赘呢奶奶不准,给人做妾呢我又不甘心,不如趁着有人提亲就嫁了吧。”云英一副很为难的样子瞟了一眼罗氏,回忆午后那时她好像在立夏他们出现时就晕了过去什么都没看见。 罗氏一看云英看她,立马就想说罗九壮娶她可以,但以后不能去罗家岙住着,也不能指望罗家岙的人帮补什么东西,她还得多带些嫁妆……;可惜她的要求一个都还没出口就被李氏给掐了一把,并在她耳边恶狠狠警告道:“管她嫁给谁,拿了银子就给我消停点。” 罗氏便只好闭嘴,寻思着有杨氏在,左右也不会让云英饿着,管她嫁给九壮的日子怎么过。 云英微微笑了笑,对神情忿忿的远根和快哭出来的曼儿丢了个放心的眼色,倒是佩服胡三的镇定,这时候竟然面不改色伸手拽了两个小的直接推了边上的小门进了二进院子,砰的一声连同云英都被关在外面了。 “云英,你真的不考虑……”罗松不知怎的也被胡三留在了门外,瞧着对方七八个年纪不小的三姑六婆用能看穿人几层衣服的饥渴眼神打量自己,忙站到了云英身后,小声问了一半,那边的李氏就黑了脸喝道: “我们家苕花嫁谁关你什么事!咱们乔家可养不起小白脸。” 罗松的确是个小白脸,而且是个整天穿着深色棉布衣衫跟在云英身后在田里忙活的小白脸,难怪李氏会这么说他;谁能知道几个月前被李长海和保长簇拥着进村的锦袍少年就是他? “行了。奶你现在是同意我的亲事的是吗?我让远根写个契子你当着顺婶子和罗……五少爷的面摁个手印。”云英这也是防患于未然,李氏这人总是在你想不到的时候冒出来补一刀,嫁人也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人之后干什么她再出来唧唧歪歪就没立场了吧?想当年撒谎进了关家好不容易安生了四年,看来也只有这法子能挡住乔家这婆媳几个的厚脸皮。 “我是你奶,说话还不管用吗?”摁手印已经盖过了“罗少爷”的风头,李氏愤然不从。 “奶,白纸黑字你也放心我也安心不是吗?”云英此时却是寸步不让,转头低声吩咐了罗松两句,不一会儿,罗松就拿着纸张走了出来,随身还带着印泥。 村长夫人此时仔细看了罗松长相,心里一突,罗松之前和保长来时她算是村里离得最近的女人了,只看个了端倪,现在怎么越看越觉得这个穿着像是农户的小子真的很像那个“罗五少爷”呢?要是这样的话,李三少爷对云英家照顾有加还不惜纳云英为妾似乎就能找着原因了。 “顺婶子是吧,麻烦你看看有什么问题?没问题的话麻烦你给云英奶奶念上一念。”村里可就只有村长媳妇是认得几个字的,胡三在给罗松契子的时候特意叮嘱了一声。 村长夫人受宠若惊的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张,连蒙带猜将上面的意思看明白,换成白话说给了李氏听。大意是腊月里有人给云英提亲,李氏同意了这户提亲的人家,但是之后的六礼都交给杨氏来置办,李氏一家不得有任何异议。 由于认出来罗松是贵人,村长夫人特意在李氏跟前补了一句:“出嫁总是要嫁妆的吧?这事儿全交给乔三婶不好吧?” 对啊,还有这茬?李氏一把就抢过了契子迫不及待在上面摁了手印,低声嘀咕道:“当真是胳膊肘往外弯,好好的亲家不照顾专向着成铜家,有什么好处不成?” 作为见证人,村长夫人见杨氏都没担心云英所嫁非人,还在旁边若有所悟的微笑,便很干脆的摁了手印,罗松这凑热闹的也上去摁个见证指印。 ps: 晚上还有一更。 190 纳彩问名 契纸转了一圈回到云英的手中,上面已是多了三个鲜红的指印,有罗松的配合,这张契纸可不是李氏想借着身份就能翻盘的铁证。(..info好看的小说)本来云英还想着找个人假成亲来断了关平的念头,可如今李氏逼得这么厉害,好像见不得自己过一天好日子,既然都逼到这份上了,嫁谁不是嫁,至少立夏的性子好,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连岐山别庄的地契都能交给她保管,且他几乎不开口说话,婚后的日子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 收了契纸,云英郑重其事地给杨氏行了个礼:“那就请三婶婆明日跑一趟应下那门婚事吧。” 杨氏到现在要是还不知道云英说的是立夏那就是个傻子了,今天中午那让人到现在都还心肝乱跳的场景浮现在眼前,杨氏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她也知道,罗九壮、还有百家集那些她到处找的人家,没一个能比得上立夏。而且立夏还会功夫,身边那大汉看着比胡三还能干,一个花匠能做到那样也算不容易。再想到易三娘对立夏的介绍,杨氏很痛快拍腿应承下来:“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只是这嫁妆……,三婶婆家业大家也知道,只能给你准备几套棉被衣裳什么的。” “三婶子,就是应下这亲事云英也不会这么快就嫁过去啊,到明年孝期满都还八个月呢。这八个月我凑凑,看能不能帮着凑点啥出来。”村长夫人小心翼翼看了眼罗松,作为一村之长的老婆,这点小眼神她还是有的,既然罗松站在这儿,说什么也不会亏待了云英去,到时候在保长面前说两句好话绝对比三五两银子划算多了。 “哼,要是人家都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聘礼,你们的嫁妆小心被人给吃掉。”李氏摸了摸怀里刚刚捂热的银子,决定回去时再去恶心恶心关平母子俩,这银子嘛,她就不信贾氏那么好脸面的人好意思往回要。不过那里的银子她回去还得抠出来才行。 第二天杨氏早早就去了镇上,回来的时候满脸喜色,连声道成了成了。还说,易三娘转告了男方的意见,六礼会一样不差一一办足,完了差不多就等云英出孝期成婚。 接着,杨氏要了云英的“户籍证明”,喜滋滋回家去,等着改日去村长家先报个备,再交给易三娘带回去让风独幽放神台上好好供供,心里祈祷着一帆风顺。 杨氏前脚刚走,云英后脚就被弟妹围在了桌子边上,胡三和罗松虽然装作在花园挑挑拣拣,实际上一双耳朵竖得老高。 “六姐,你别嫁那么远……,七哥说了,家里的东西都是你挣的,他不要。”曼儿昨晚上估计是蒙被子里哭了,眼睛红彤彤的看着像只小兔子。 远根抿着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云英的眼神显然也带着这意思。 “傻远根,六姐还没嫁人,这些东西就是咱们家的。什么是‘咱们家’?就是我们大家啊,不止是我们姐弟三个,胡管家和胡蝶也有一份呢。”云英给弟弟妹妹擦了眼泪,觉得没白疼爱两个这么几年,关键时候两个竟然能做到这一步。 “那为什么六姐不招赘?我们家的房子这么多,分一些给胡管家,让他娶你不就好了吗?”孩子就是孩子,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天真,眼看着外面的胡三不小心劈断了一枝含苞待放的红梅,云英扯了扯嘴角露出个苦笑。胡三何尝不是她心里最佳的挡箭牌,可惜从始至终,胡三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漠然样,哪怕他松了一点口,她又何必这么被动。 “难道,你们都不觉得岐山别庄听着耳熟?”云英特意看向了胡蝶,照理说胡蝶和胡三在岐山别庄住了好几天,难道没听过这个名称? “是啊,在哪听过呢?”原谅胡蝶小姑娘此时茫然呆萌的模样吧。人家兄妹俩是在岐山住过几天,只是那几天胡三多半昏迷着,胡蝶唯一能说话就只有胡伯家的哑巴胡婶,找谁说话去。 胡三则鹰目一凝,望向了院墙外在冬日中也青翠一片的西山,莫非是那个“岐山”。 云英用力挠了挠远根的头发,这小子就是爱装深沉装成熟,一点都不可爱:“远根你不是跟我去岐山掰过玉米吗?怎么回头就忘了。” 远根有了一点小小的怔楞,猛地回神:“西山上的望月谷?”平日家里人说到那边都是“岐山、岐山”的说,谁想到岐山就是门口那座西山呢。 “现在你们放心了吧?”云英还以为依着胡三的精明和远根的细心,指定想到了边城其实没那么远,谁料两人倒像是关心则乱,竟然连那么明显的讯息都没察觉。 “你认识风独幽?”胡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堂屋门口,轻擦手上的泥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罗松也好奇凑过来想要听些端倪。 “嗯,我认识立夏,他大名正是风独幽,所以也认识吧。”云英想着立夏小院子里那么大堆藏书,直觉“风独幽”这个名字可比“立夏”要拉风多了,也更适合他清冷的性子;当然,这必须是他不养花种草的情况下,要是在地里和她一起给菜苗浇水,还是“立夏”叫起来顺口。 “想嫁就直说,何必绕这么大圈子。”胡三突然闷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面一进院子走去。 罗松则啧啧叹了两声,“不管怎样,我都觉得云英妹子你选的不会错。到时候看在你收留我这么长时间的份上,我马马虎虎给你凑几台嫁妆吧。”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罗松和云英亦师亦友,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到这儿被哥哥哥哥叫着,相处下来真是把他们姐弟三人都当成了弟妹。 “你也不会亏,我这儿但凡你觉得稀罕的花草都是从岐山别庄花园里‘偷’来的,为了不让主人家知道,你改日回去的时候多带些走。”虽然云英在移栽时都留了“种”,但也怕岐山别庄的主人万一知道这事儿了迁怒于风独幽,倒不如先做了顺水人情。 再说此时的百家集悦来客栈的包房里,易三娘正的那些话给风独幽及辛震、辛离讲;无非就是杨氏一时高兴多说了些云英家里的境况,并委婉请易三娘在风独幽面前问上一声,日后可否待云英好些。 风独幽其实不耐烦听这些,他知道的绝对比易三娘的多,除了辛离之前的详细调查,还有以前云英断断续续的讲述,他不难知道云英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喜欢听人说云英的事情,易三娘从杨氏那听来的故事有盐有味,可不像辛离那客观直板的评论。 “这云英的命可真苦,摊上了这么一群吸血的亲戚;日后风少爷家倒是好,没这些杂七杂八的亲戚,云英也能过些清净日子。”易三娘见风独幽还是没开过一次口,暗道可惜了,又说了两句话,转身告辞了出来。 屋内,辛离关了门就嘀咕了句:“风家的亲戚更多,那脑子里的东西门道更多。” “少说两句。”辛震轻声喝止了他,回身去放包袱的地方取了个红漆盒子,郑重其事地将云英的八字放在了里面,回头对正拿着一本不知名书籍看的风独幽请示道:“少爷,我们拿到了云英小姐的生辰八字,是该回去放在祖宗牌位前供着了;回头属下再让胡婶备了礼物送了你们二位的八字给云英小姐家供几日;没什么事儿的话再让将军找个官媒来纳吉小定。” 风独幽放下书,辛震轻轻瞄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悟,无他,他家少爷正看的那本书正是关于成亲当中“三书六礼”的,风独幽正翻到后面的请期、迎亲。 辛震了悟的是,终于知道急急忙忙逃回边城的少爷为什么又会慢条斯理的让他找个“媒人”来说亲,原来是顾及了云英的面子。无媒为苟合,无六礼为奔,他是不想让云英被人歧视背负骂名。想不到,自家遇事冷漠的少爷还有心!幸好,他还有个做事情本来就不靠谱的义父在前面顶着,否则少爷这番行事日后传到京城还不知道会引出什么大风浪呢。 像是知道书籍泄露了自己正专注的事情,风独幽冷冷地扫了一眼辛震,干脆把书放到了怀中,掏了纸笔出来写道:“待会儿我写封信你明日交给她,我们先回了,你留下注意她身边的人,改日我让辛离换你。” 辛震看了后点了点头,“属下知道了。”辛震守在桌子旁边,看风独幽依然用炭笔在纸上写了寥寥几句话,便找了信封帮着装上封好,这才扯了都开始瞌睡的辛离出了门。 也是在同时,罗家岙的罗五婶正扯着聋拉着一只手的罗九壮,领着她八个壮实的儿子气势汹汹往李家村赶,才到安澜桥就咋咋呼呼吼了起来:“罗大妞,你个丧良心的东西,你侄子是哪里得罪你了,让人打断了他胳膊!”rs 190 兴师问罪 罗家岙的人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作为李家村村长的李顺不得不硬着头皮一边让儿子去村里叫人帮忙,一边势单力薄地迎了上去。(..info){} “罗五婶消消气,榔头媳妇怎么说也是你们罗家岙的人,你这样子不是让我们看笑话吗?”李村长这话说得有水准,可惜穷山恶水出刁民,罗家岙可没什么讲道理的人,甚至因为光脚不怕穿鞋的,比普通人更无赖几分。 “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家大姨都嫁到你们村二十多年了,要是自家人怎么没见她把吃不完的白米、穿不完的绸缎拿到罗家岙啊。”说话的是罗五婶的大孙媳妇,年纪只比罗氏小两岁,平日里去春草纺买东西没少见罗氏一家子的滋润小日子,出主意让罗九壮入赘的就是她这个做人大嫂的。 遇上这样胡搅蛮缠的人,李村长只有自认倒霉,苦笑着依然挡在安澜桥头:“就算你们家大姨是咱们李家村的人嘛,可你们现在这架势是打算做啥?还带着棍子、镰刀的。”要不是看这群人一副找人算账的架势怕惹出大事来,李村长才懒得管这摊子闲事,可惜他身为一村之长总不能任事情闹得太大吧。 “大兄弟,你瞅瞅,瞅瞅我这可怜的孙子哦!竟然被他大姨骗到你们村子让人给打成这样子?一只手怕是废了,这不是戳我们一家子的心窝子吗?”罗五婶倚老卖老推着罗九壮就往李村长面前凑,浑然没顾被她扯得一路哀嚎的罗九壮。 “他在我们村子被打的?”李家村没多大,李村长想了想,印象中没听说来了陌生人被打啊?打量了一番狼狈的罗九壮,李村长表示很怀疑。 “难道我还诬赖谁不成!总之今儿这事情不给我们个交代我们还不走了。”罗五婶一副赖定了李家村的架势,李村长只觉得头大如斗。 “谁要到我们李家村撒野!”村长夫人等人终于是搬来了村里的壮年汉子救兵团,当然少不了身后一连串的女人助威团。 乔家老院子的女人谁不好热闹,除了年纪上去腿脚不太利索的李氏,可谓是全员出动,就连乔金蛋那还没名没分的妾室小杏也跟在岳氏后面凑在人堆中,偶尔和“老仇人”罗氏拌上几句嘴。 远远的,罗氏本来都还和小杏你一句我一句顶得不亦乐乎,可看清了桥上那堆人就立马变了脸色,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就打算往家撤:“肚子怎么突然好疼……” “榔头媳妇,我怎么瞅着桥头上的那些人很像你母亲家人呢?”岳氏现在也很恨罗氏。要不是她和小杏这丫头吵架,这丫头怎么会跑到餐馆勾搭得自己宝贝儿子金蛋六神无主,非卿不娶!结果就算岳氏要死要活拦着,小杏也没脸没皮做妾都愿意,现在乔金蛋倒是乐得还没娶亲就先纳妾,成了李家村村人茶余饭后津津有味的谈资之一。 小杏这么自甘堕/落当然不是事出无因,只要能搅得乔成银一家不得安宁,她的任务才算完成。本来按照李长海的示意,她是该找乔远贵勾/搭来着,可惜乔远褔到底是念过多年圣贤书的秀才,内心还有远大的理想,根本不是她一个姿色不咋样的丫鬟能勾到手的。听岳氏的说法,自然不能让罗氏走脱,直接伸手就拖了罗氏一把:“榔头嫂子,桥上那些真是你母亲家人吗?哎呀,这大冬天的冷成那副模样嫂子你也忍心?” 罗氏的弯腰缩脖子可没瞒过桥上人的眼睛,罗五婶更像是见着了金元宝似的几个跃步就穿过人墙来了她身边,在旁人有心放水的情况下直接抓住了罗氏:“大侄女,你可害苦了你侄子!” 罗氏心里一突,试图找到杨氏的身影问问昨儿去应下亲事是怎么说的?怎么娘家人这么激动?可现在的杨氏正在镇上送云英的生辰八字,哪里能够回应她的眼神。 “大侄女,你可是九壮的大姑姑啊!你咋能害他呢?”罗五婶抓了罗氏的手微微用力:“五婶我对你可是不薄啊!” “五婶,我知道你待我好。你交代的事情我都帮你办好了啊,只是微微有些变动而已。你尽管放心,我怎么会害九壮呢?九壮有什么我这个做大姑姑的难道还能不管不成?尽管交给我便是。”无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罗氏就算有心想撇清关系也不好就这么说出来,况且罗五婶潜意识里的话可是说她得了银子,那银子昨晚上才被李氏给搜罗了过去,她有什么办法?念及此,不禁有些怨念地低声补了一句:“再说了,我也是做人媳妇的,能做得了多少主?” 罗氏现在想起来都还觉得冤,云英也是,你都愿意嫁给九壮了还折腾啥?不过罗氏到现在都还疑乎着罗九壮是怎么突然出现在云英家,又是怎么突然消失不见的? “那就好,那就好!”罗五婶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回头假意责骂家里几个壮实儿子道:“我就和你们说吧,你们大妞姐最是有担当。咱们留两个人帮你们大妞姐送九壮去镇上医馆,其余的都回吧。” “医馆?什么医馆?”罗氏还正以为疑惑就一句话的事情罗五婶怎么就带了这么多人来李家村,却是被这关键的一个词给唤回了神智。 “你刚才不是说九壮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那咱多的先不说,你就让他在你家把伤养好就成。”罗五婶可是找大夫看过了,罗九壮那只胳膊想要治好非得去朝日城找大药铺不可,大夫看病加吃药,就是半年八个月也不一定好,花费的银两可不止她之前交给罗氏的那一点。 罗家人在家可就说清楚了,这一来指定是要把罗九壮赖给罗氏的,就连罗九壮那傻子都被耳提面命说了许多。原本以为到李家村逼迫罗氏要打一场硬仗,谁知道罗氏这么识趣,还没等细说就先把事情大包大揽了起来。反倒让罗五婶不好意思还让罗氏贴补些银两了。 “什么养伤?为什么九壮的伤要在我家养?”罗氏总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顾不上现在周遭都是罗家和李家村的村民们,势必要问个清楚。 “你把九壮骗到李家村让人把他的手打断了,难道你就不管了?”罗五婶听罗氏口气不对,脸色立马就黑沉了下来。 “谁骗九壮来我们村了?”本想着杨氏都去说亲了,罗氏也没去罗家岙责问是谁弄了罗九壮到云英家,这要不是李氏和小李氏看不惯云英横插一杠子,就凭罗九壮那傻子能娶到云英这虽然不水灵但胜在能干的花样女子。现在反被罗五婶责问,要是不回嘴,那绝对不是罗氏彪悍的性子了,当即硬着脖子回了句:“我还要问问你呢,不是说九壮藏在山上让八壮替他让我三婶过眼的吗?怎么会突然带他来李家村?” “九壮,你说是谁带你来李家村看媳妇的?”罗五婶也被气得够呛,反手就拉了罗九壮一把,正巧拉到了罗九壮聋拉在身侧的右手,痛得罗九壮哇的一下就哭了起来。 “奶,别打我。大姑姑说要我脱衣服和媳妇睡觉,媳妇就是我的。有人就打我,好痛痛啊。我不要那个媳妇了,都没摸到手就好痛……”指望一个傻子能说出个什么来,罗九壮一边说一边往地上坐,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九壮别这么说,你媳妇听着心里要伤心的。人家可是就相中了你,连秀才老爷都不要,快别哭了,给大姑姑说,是谁打的你?”罗氏听他什么都往外说,生怕待会儿再曝出她帮着抓云英的荒唐事来,忙试图着把他从地上劝起来,一边四处打量看有没有胡三的影踪,云英家要说谁能打人,指定是那个蛮子大汉。 “真的?三妞家的苕花能不选秀才老爷相中我们家九壮?”都是狗是自家乖,不管罗九壮痴傻成啥模样,在罗五婶和她媳妇眼里,这儿子还算优秀,听得竟然争过了秀才老爷,都乐得没边了。少一只手又如何?苕花够能干,一手一脚侍候着啊。 “我三婶不是去让你们找时间到苕花家纳彩问名了吗?你们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我三婶吗?”罗氏按下身子在罗九壮耳边说了一大堆的好话,好不容易劝得他不再蹬着腿学小孩子哭,抬眼却见着罗五婶正和她儿媳妇、孙媳妇们问着什么,猛地想起一件事儿来:“你们都在这儿干什么?我三婶今天不是去和你们商量事情了吗?” “乔三婶今儿明明去了镇上?哪里是到罗家岙的?”罗家不知道哪个媳妇今天拦车送客人走的时候分明就看到杨氏喜气盈盈往镇上去的,哪里有半分到罗家岙的意思,想都没想就撇嘴反驳道:“大姐,你说话可要有依据,乔三婶昨儿也没到过罗家岙。”昨儿这媳妇因为家里有客人,几乎一整天都待在院子里,哪里见了半个人影。况且罗家岙人都穷,又没谁家建了围墙,有人经过都能看得清楚分明的。 “不可能!我三婶分明就到罗家岙给九壮和苕花牵红线来着!”罗氏绝对不知道她现在的声音拔高像什么,就像是被人捏着喉咙的母鸡。rs 191 体面婚事 不巧,刚刚牵完红线的杨氏正巧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谁说我是给云英和你家侄子牵红线啦?” “三婶你不是送生辰八字去了吗?”罗氏这是总算是察觉了哪里不对劲,只是人还被罗五婶拉着,身后岳氏和小杏两个紧挨着形成一堵肉墙,她就算是看着时机不对想尿遁也怕难以成行。 “我是送云英的生辰八字去了啊!托你婆婆的福,人家才没等太久,这不,拿了生辰八字马不停蹄就回家去了,说是要赶紧在祖宗牌位前供上。”杨氏想起去悦来客栈见风独幽一行的优待,整个人都觉得有劲多了,脸上的喜色怎么也掩不住往外露:“人家男方多稀罕咱们云英。这才只是纳彩问名,一听说云英姐弟三个守孝在身,特意送了几匹素色衣料,那料子,哦哟哟,咱们镇上都难见啊,可光滑了。我这三婶婆这趟也没白跑,瞧,人竟然谢了我一套白银头面,搁着以后给孙子娶媳妇,多体面!呵呵呵……” 杨氏实在是笑得太灿烂,一段话没多长就笑了好几次,这给剑拔弩张的罗家人心上带来的刺激可想而知。当即罗五婶就怒了,扯着罗氏的袖子就是一用力:“好啊,罗大妞!合着你婶娘我是给你耍着玩的啊?说什么让九壮给三妞的大女儿入赘以后好得了乔木头的田产房子!拿了我给你的十两银子就是这样办事的?还害得我家九壮让人打断了手?” 打断了手?杨氏一激灵,果然见着罗九壮一只手聋拉在身边。整个人稍微清醒了一些,那日她只见那个叫辛离的汉子一脚踹得罗九壮坐倒在墙角,然后好好的被提出去的,这才不到两天时间,怎的就断了手来李家村了。 “三婶,苕花不是和九壮定亲的吗?我婆婆说的啊。”罗氏也懵了,袖子都快被罗五婶拽下来了也顾不上。[..info超多好看小说] “我二嫂那日只是说应下了云英的婚事,给云英提亲的又不是只有你家九壮一个。”单单看罗氏那表情。杨氏还是有些同情,可想到罗氏做出的事,杨氏又咬牙切齿起来,指了指还摊在地上撒赖的罗九壮。唤了附近村民道: “就咱们乡里乡亲的说句公道话,要是家里有女儿的会找个这样的女婿么?罗氏倒好,说是给云英说个好亲事,还哄了我去相看,结果呢,结果我看到的是个假货!”杨氏一转眼,正好瞧见了罗家来人中一个长相憨厚身材壮实的小伙子,不是那日她见到还说过话的“罗九壮”又是谁? 一个箭步上前,杨氏就指着小伙子问道:“说啊,你叫啥名字?” “我……我叫罗八壮。”那小伙子脸色爆红。本来老老实实一个人,临时被家里抓来充亲弟弟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还被杨氏大庭广众之下揭穿,罗八壮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那天给云英相看的是他,能让他入赘吗?”明知道答案是什么。杨氏还是含着戏谑的笑容问了句。 “怎么可能!咱们八壮可是家里的顶梁柱……”罗五婶这下顾不上拽着罗氏了,上前挡在杨氏面前,就像是杨氏下一刻就要抢走最疼爱的出息孙子似的。 杨氏收回手,“就是,你们倒是打得好主意,也好意思来我们李家村闹腾。小心我们去保长那告你们一个欺诈去。保长大人可是铁面无私、为民做主的人。” 但凡平头老百姓听到这话心里都发憷,更别提心里本来就有鬼的罗家人了。罗五婶立马就焉了气:“告就告呗,你侄媳妇难道还跑得了不成?” “她都能做出那没良心的事还怕上公堂啊?你们就继续闹吧,到时候把榔头媳妇一起闹进去看谁赔你们银子。.info[]”知道前因后果的村长夫人见杨氏一回来就灭下了对方的气焰,心里也气罗氏的不着调,选了个合适的时机便出来打了圆场。 把罗氏推出去后喜盈盈挽了杨氏手腕,羡慕问道:“乔三婶。云英定的啥人啊?你瞧把咱们瞒的,都问名了也没个准信,男方哪的?家里做啥的?都兄弟姐妹几个?” 罗氏也想知道呢,可惜杨氏路过她身边时直接推了她一把:“你娘家兄弟婶娘难得来一回李家村,难不成你连顿吃喝都舍不得。还不快请罗五嫂子她们家去。” 乔榔头那也是在李家村人群中,刚才闹哄哄的生怕出头被打,现下理所当然出来做了好人请了罗家人往上游老院子走。 罗家人倒是在罗氏的一步三回头中一起去了老院子,以村长夫人和杨氏为首的李家村妇女团队却是齐齐聚在了村长家门前的空坝子里,也不嫌弃大冬天的外面冷得慌,纷纷问起了云英定亲的人家。 那边乔齐赶着马车悠悠然从村长家经过,马车上除了用粗布包起来的几匹素色布料之外还有两个小包袱,杨氏随手拿了个碎花的下来,叮嘱乔齐将剩下的东西都给云英送家去,这才回头慢条斯理解开包袱,露出里面两盒珍味居的点心以及一个簇新的首饰盒子。 “这些呢,就是我今天送云英的生辰八字给男方人家给的谢礼。”珍味居的点心在李家村稀罕,首饰盒子在李家村更是稀罕,少有人家还有个装首饰的盒子,就是董家老太太有个几样首饰都是要不戴身上,要不缝个布袋子放枕头底下。也只有贾氏家中才有那东西存在,不过一向都没在人前显摆。 首饰盒里摆着一套亮闪闪的头面,包括了发簪、钗子、耳环、戒指和手镯,对乡户人家来说,算是很拿得出手的大头面了。惊得众人包括村长夫人在内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是把云英卖给谁了? “乔三婶,你……该不会云英真的要给那位做妾吧?”还算村长夫人说得忌讳,并没把“李三少爷”的名给说出来。 杨氏扬了扬头,“当然不是,咱们云英啊,原作小户妻也不做大户妾。只是立夏那小伙子这几年攒了些银子,又看重云英,生怕云英受什么委屈,这不是知道我常常照顾云英一家子,特意谢我的吗。” “立夏?这是云英定下的人吧?多大年纪了?做啥的能攒多少钱?是不是身体有啥缺陷?或是在主家出了啥事主家赔了不少银子啊?”董大媳妇红果果的妒忌了,杨氏这套首饰的花样她以前在朝日城首饰铺子看到过,一问价钱,董大恨不得拽她赶紧出城,没想到不过就是跑一趟保媒,杨氏就轻轻松松拿到了,这世道是怎么了? 倒不是风独幽出手大方,而是那日辛离见着杨氏挺维护云英的,又为着云英摔了一跤心里过意不去,这才让辛震连夜回了岐山别庄找了这在府里平日用来打赏管事娘子的标准配置算是给她的补偿。风独幽可想不到这么周到。 对立夏好感爆棚的杨氏一听董大媳妇这话立马急了:“呸呸呸!人家立夏小哥不过就是年纪比云英大了差不多六岁,长得那叫个标致;人小伙子是在镇西将军府上做工,好几年镇西将军都包吃包住的,能不攒百十两银子吗?云英的八字人都要拿回去在镇西将军的别院里供着,你们知道啥?” “在镇西将军别院供着?为啥不是家里祖宗牌位前?不诚心还是咋的?是不是家里没人,日后六亲不靠啊?”董大媳妇听着满不是滋味,之前她们家也曾游说过云英给关平做妾,云英岔开了话题还说她矫情,想不到人家早就有了退路,倒显得这些人跟傻子似的。 “董大媳妇,你是想吵架还是打架?”杨氏自从当了奶奶就开始修身养性,不代表她就怕了谁,当即起身捋了袖子一副不服来战的彪悍模样。 村长夫人自然是站在她这边的,作势拦着她却是挡在她面前,打圆场道:“都歇歇吧。董大嫂子,说句不好听的话。要是你能把媳妇的牌位供到镇西将军院子里去难不成你还放屋里?咱们西北几个大城谁家没供着镇西将军的长生牌位,估计人云英这夫家那也是觉得能把两孩子的八字供在镇西将军府上那是荣耀。” “立夏那孩子的爹娘都在京城!在京城知道不?在京城大户人家……做工。总不成花十天半个月的把八字送京城里供着去吧?这孩子有个义父在边城,亲事是人家义父做主的。”本来杨氏想说“做花匠”来着,临时是觉得花匠这行当在村里人眼里和个种地的没啥两样,还没李地主家的管事来得体面,也就临时把“大户人家花匠”改成了做工。 这时候,远在京城最尊贵的皇宫正殿之上,整个滕云国仅次于皇帝的摄政王重重打了个喷嚏,不但站在玉阶之下的文武大臣们尽皆露出担忧之色,就连他斜上方正襟危坐的少年皇帝也是微微倾过身子关切道:“皇叔,最近天凉,您出入皇宫多加件大氅吧;侄儿那里有镇西将军献上来的望月暖玉一块,待会儿让人给皇叔拿去。” ps: 感谢:一支唇膏送上的粉红票! 192 他是哑巴 千里之遥皇宫发生的事情对李家村的人可是没丝毫的影响。聚在村长家门前晒坝里冒着寒冬也聊得热火朝天的话题不外乎是乔家老院子此时会发生什么事情?云英未来的夫家是怎么从边城找到李家村的。 正聊得大家都忘记了冬日严寒,就有向着安澜桥而坐的人发现了桥那头竟然有人骑着马飞快靠近,不由惊得都丢了手上的针线站起来:“呀,咱们村今儿还真是热闹,刚才罗家岙的人成群结队的来,现在还有骑马的……” 说到这儿,那骑飞快地靠近,已经能够看清马背上来人的相貌。一袭亮银色锦袍外是一件灰黑色皮毛大氅,面若桃花、长相邪魅,不是百家集上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李家三少爷还有谁? 李三少爷最近这小半年来到李家村的次数挺多的,在场的婆子、婶子、嫂子都能认出来,不过看到他这么行色匆匆的倒是头一回。 “关秀才再过十日就成亲了,难不成李三少爷这是来催着关秀才家下大聘的?”成婚六礼,村里人想见的无非就是纳吉、纳徽了,男方殷实的人家也是要趁着这时候晒晒聘礼什么的。关平家在村里一向特立独行,说没银子呢,人关平念书考学就没怎么耽误过,人人都好奇着人家的家底。 纳吉,俗称小定,听说关平在百家集就过了这一关。但被村民称之为“下大聘”的纳徽算算时间就该在婚前十天半个月进行,这得从村里出发吧。大家还等着看看关平家是给人家李三小姐置办六大件还是十二件呢。 “去去去,别胡说八道。李家什么人,稀罕关秀才家那点子家底?是不是婚事有什么变动啊?”说这话的人心思更婉转了,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巴不得人都散了好让自家儿子上门试试。.info[] 村长夫人倒是知道云英家里住着尊大佛,李三少爷常常往来可都冲着那尊大佛来的,现在都改了马车单独骑马了指定是大事情,啐了胡乱说话的人几口,拉了衣摆擦擦手站到了晒坝边上冲着过了桥就勒马慢行的李长海喊道:“三少爷这急匆匆的是要在村里找谁吗?要我家男人帮忙不?” “不劳烦婶子了,我随便转转去。”李长海看着晒坝里一群三姑六婆就觉得头疼。今早听小猴子说云英家应下了风独幽的提亲。他诧异太快之余立刻骑了马赶来。可到这儿见到这么多人后他又冷静了几分:他干嘛要跑这么快?来阻止云英不让她嫁一个哑巴吗?可他有什么立场?在云英面前要怎么说? 趁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凑上去和李长海搭话之际。杨氏估摸着乔齐现在都在云英家卸货了,还有好些事情她都还没交代呢,和身边人打了招呼,提着小包袱往云英家大步走了。 李长海高踞马背上视线良好。瞧着杨氏手中的包袱皮眼神黯了黯。要是没看错的话。那包袱皮他见着给云英做媒那易三娘提着过。当时之所以那么注意那包袱皮,还是因为从边城做生意回来的二哥就带回来那么几个,还说边城那些大户人家都是用那样的包袱皮装东西打赏下人。既体面又不显摆。杨氏手中有,那她指定是做了什么,风独幽那边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送给云英。 村长夫人也是个人精,琢磨着李长海曾说过要纳云英为妾的话来,还是先给了他个暗示:“三少爷要是早一步不是就能搭着乔齐的马车了吗?省得寒冬腊月的骑马多冻啊。” 冻冻倒是好事,省得心里头火烧火燎地难受。李长海捂了捂胸口,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唔了一声拨转马头径直往下游走去。 杨氏的离开虽然让场子冷了些,然李长海的路过又给了人不少的谈资;晒坝女人八卦大会犹在进行中。 乔齐马车上总共有四匹衣料,两匹粉白色的摸着很舒适,不管是做中衣还是做袄面都是不错的选择,应当是云英和曼儿的;一匹藏青色和一匹鸦青色的能做男士衣衫。另外还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一套珍味居的八宝点心、并着一个巴掌大精美的小盒子。 此时这些东西都放在云英家的前厅桌上,曼儿掀开装点心的盒子一样一样看过,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六姐,这些东西是给我们家的吗?” “立夏哥,呃,风独幽向来就大方,这些东西应该是是送给我们家的吧。”杨氏还没来,乔齐没进悦来客栈不清楚状况,云英也就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敢肯定。 “哼,投其所好,必有所求;利欲熏心,害人不浅。”胡三没见过立夏,但按照他看来,一个区区花匠出手就这么大方指定有诈。 “必有所求?哥,这不是人家求云英姐做妻子么。”胡蝶的心思要比曼儿复杂得多,有心想要撮合自家哥哥和云英,故意拿话刺激胡三。 说实话,这时候的胡三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也知道,若是他有能力向云英求亲,不过也是个贵妾身份。就算做他的贵妾将来或许身份高贵荣宠一世,但云英看似温和实则骄傲坚定的性子肯定是不愿的,与其弄得双方尴尬,倒不如开始就宣布结束。 “六姐,这笔墨纸砚都是极好的,书院里我就看山长用过。这一次会不会就倾尽了风大哥所有?”远根抚摸着光滑白净的纸张,又嗅了嗅墨条和砚台的味道,连称呼都立马亲热了几分。 “啪嗒”,云英的手正好触及在那精美小盒子上面,不小心就弹开了盒盖。一阵耀眼的金芒闪过,众人揉揉眼睛才见着盒子中躺着一支装饰着宝石的繁花式样金簪。 “好漂亮啊!”曼儿的眼神终于从吃食上转移到了金簪上:“这是金子做的吗?” “自然是,且还是无瑕疵的纯金。”本来胡蝶都还想继续显摆几句关于那种繁花簪的出处的,可随即想到她不过是个流落在外的普通小女孩,要是知道繁花簪是腾云朝身份高贵的女人佩戴这事情是不是太骇人听闻了点?这才堪堪住了口,有些怀疑望月皇宫内那些所谓的朝廷命妇得到的消息是不是不准确,不然一个求亲的花匠怎么都能拿出繁花簪来。 前世今生,云英这还是第一次见着真正的黄金。心里说不雀跃那是假的,只是想着东西太过于贵重,改天还是去岐山上退掉的好。便很淡定地重新合上了盖子,遮住流泻的金光,“这个东西太贵重,改日我还是退给风独幽的好,你们也别说出去。” “说出去什么?”在河边溜达的罗松在见着有一骑有些像李长海,寻思着铁定是来寻他的,谁知道回来都进了门还没见着李长海过来,倒是听云英在给当场的人下封口令。 “没什么,罗五哥不是说在河边走走吗?怎的这么快回来了?”云英很快转移的话题。 “哦,我瞧见李长海来了,这次出来这么久,也是该回去一趟了。”冬天土都冻上了,只有云英家后院因为做了简易的暖棚,里面各种反季植物长得是郁郁葱葱。罗松还算是孝心孩子,打算回去在家里弄一个,也让过年团聚的家人见识见识他做事可不光是胡闹。再说了,他还要去联系云英的姐姐们,就算没赶上帮着云英守孝,日后也能在云英婚事上帮上一把。 说曹操曹操就到,牵着马的李长海竟然是和杨氏一并到的门口,两人有说有笑的看上去很是和谐。才刚刚到门口,杨氏就掩不住高兴叫嚷了起来:“云英丫头,原来李三少爷知道皮蛋都是我们家出来的,还说日后让你齐叔直接送到镇上车马行去,有多少收多少。” 皮蛋和咸蛋是云英在杨氏家的鸡蛋逐渐多出来之后想出来的消耗法子,除了一部分拿来搭着别的买卖外其余的需要乔齐赶着马车十里八乡地推荐;李长海其实早想垄断了这一块,只是一直没和云英说起。知道她向来维护杨氏,他干脆直接越过她找了杨氏,相信她知道后不会有什么不快的。 果不其然,云英听说后先是愣了愣,随即很是感激地冲着李长海郑重行了个礼:“多谢李三少照拂了。”杨氏一家的帮助云英一直记在心里,虽然提供了个孵小鸡的法子让杨氏一家的经济情况稍微好转了点,但始终没踏入她心中的“小康”界定;李长海这次倒是帮她跨过了这一步,今后乔齐不用那么辛苦马不停蹄日夜跑,乔全家也能有个稳定的进项。 “只要日后还有什么生意你都能先想到我这个合作者便行。”李长海抽了扇子扇了扇,好像又想起大冬天的扇着确实有些冷,又把扇子收了起来。顺道的,脸色也收了起来:“听说,你的事情定下来了?”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了这个?饶是云英脸皮子厚也不好意思低了头“嗯”一声算是答复。 李长海看杨氏已经先进门,就剩他和云英掉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你三婶婆只看了人条件不错,她有没有告诉你,那人是个哑巴!”(未完待续。。) 193 以恶制恶 到了这时候,李长海也知道事情估计已经没了挽回的余地,但他就是觉得任云英被人欺骗心里发堵,探得的消息不吐不快。 只是,说了那番话正犹豫着是不是太多事了,耳边就想起云英低声的回答:“他不是哑巴,只是话少。”这一点,她可是亲自验证的。 在李长海的提醒下,云英才突然有了一种定亲的觉悟。立夏的形象好像这才鲜活起来,他清俊的眉眼、认真跟着她口型学说话的执着、对她时不时冒出来的奇怪念头总是毫不怀疑地支持……,还有前日如天神般突然出现,又匆匆消失,都显得那么清晰,腰上仿佛都还记得那稳稳的力量。 仔细想想,嫁给他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他不会李长海有关平以后的大贵、也没有李长海的大富;但他也不会有他们这种三妻四妾的念头。对想要安心过平凡日子的她来说,这便够了。 要不是云英就在身边,李长海几乎觉得自己就是幻听,还待再问几句,云英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云英长相不出色,眉头还有个不小的伤疤,怎么看都不如李长海身边来去的那些女人,更没有他订婚的那位大家小姐气质出众。皱眉挥去心头莫名的情绪,李长海便也不再多言。 杨氏除了给云英姐弟带了不少的礼物,还给云英带了一封信,拿给云英之时不忘笑呵呵调侃了两句:“一眨眼云英都定亲啦,换过生辰八字这就不算私相授受了。那孩子住得远,倒也不怕折腾,临走时候跟在他身边的叔叔说了,过几日再把你们两人的八字送过来,放你们家供供。” 李家村的人可没这么讲究,三书六礼只是走个过场,也难怪杨氏挺满意风独幽了,人家那么远都不嫌麻烦弄这些排场。足见对云英的看中。 云英捏了信,瞧杨氏戏谑的眼神,不知怎的,一张老脸竟然微微发红。(..info无弹窗广告)匆匆转移了话题,“三婶婆,刚才远根说听桥那边吵得很,你从那边过来有没有看到是什么事啊?” 想到桥那边发生的事情,杨氏就不由自主幸灾乐祸,“你还别说,我这就去看看你那没脸没皮的大姨有没有被罗家人给打死!” 罗氏现在没被罗五婶等人打死,但也相差无几,正被李氏拖住了头发扇耳光呢!小李氏和岳氏虽然在一边作势劝着,却总会在罗氏想反抗的时候去抱抱她手臂。让她在李氏的暴打下毫无反抗之力。 罗氏都快被打懵了,偏偏她还希望李氏再干脆打晕了她,省得堵在门口的罗家人又提什么大要求来。 方才,她满心懊恼带着罗家人才走到老院子的晒坝时,罗五婶瞧着老院子还算宽敞的院场。当即提出要让罗九壮在乔家养伤,而且为了监督罗氏,她得跟着一起住进来,还说多年没来过侄女家,住上些日子也无妨。 无妨个屁!得了消息的李氏一肚子气正愁没地方发,再听了罗五婶这番话怎么还忍得住,直接冲了出来抓着罗氏就打。明显的想敲山震虎。 可怜罗氏这匹山倒是被敲得鬼哭狼嚎,罗五婶这狡猾的“母老虎”却是纹丝不动,反倒是绕过她们径直进了院门。 “我说亲家母,你教训媳妇我们这些做外人的不好说,可打伤了还是要找大夫不是。”罗五婶丝毫没提自己是罗氏的娘家人。 李氏都快气疯了,这罗五老婆子简直就是狗皮膏药。而且脸皮奇厚,粘上了就甩不开,她这是摆明了要赖上乔家,再怎么教训罗氏怕都不会让厚脸皮的罗家人退却。眼珠儿一转松开了罗氏,“既然亲家母都这么说了。我要是还不给面子岂不是不识抬举。主要啊,我这媳妇不听话,连我儿子孝顺我们的银子都敢昧,眼看着过年了,这家里还揭不开锅呢,虽说是分家了,这儿子孝顺老的天经地义吧?” 罗五婶被李氏突来的神回复给弄糊涂了,早就听说这亲家母厉害,怕一句话不对就落人口实,只得谨慎点了点头并未接话,以不变为万变。 李氏也不等人回答,指了西厢厨房:“石头媳妇,去把你弟媳妇昨儿添置的东西都拿到我们灶房去。”李氏其实就是得了儿子的嘱咐帮着保住家里过年的东西来着,不过保护之前她还是要教训教训罗氏这不老实的蠢货,什么事都办不好,还想昧银子,不打一顿不知道教训。一声令下,小李氏带着两个小腹突出的儿媳妇就出马了。乔家的男人们倒是有志一同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留着一门子女流。 “婆婆……”罗氏愕然,不过回头想想,就是李氏不抢,罗家人这架势也要抢,谁要不都一样,喊了一声李氏后干脆住了口捂着脸站到了一边。 虽然罗氏几乎是被媳妇给赶回李家村的,但因着临近过年,乔远宏又不像以前差钱的日子,寻摸了不少乡下人难得一见的年货,加上新鲜肉菜和布匹,罗氏这懒货到家后只顾着八卦还没顾得上打理,小李氏带着两个媳妇走一趟就抱出了几样惹眼的来。 “这……这些可都是大姑家的啊!”罗大壮媳妇知道这姑姑如今过得还不错,可没料到过得这么好,瞧人家抱出来的是什么:葱绿的布料、收拾好的整鸡整鸭,还有一个珍味居的卤味盒子。那布料多鲜嫩,用来给女儿作件棉袄肯定好看,鸡鸭过年烧上桌待客多体面,珍味居的卤味只听奶奶提过,还没尝过呢!顿时就急了,直拽罗五婶的袖子。 罗五婶也着急啊!两个大步扯了罗氏出来拦住了小李氏三人:“大妞她大嫂,你这是干什么啊?我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嫂子从分了家的弟媳妇屋里搬东西的。”说完,不忘轻轻踹了罗氏一脚。 罗氏现在几乎麻木,脸上火辣辣地疼,脚脖子也疼得抽筋,干脆破罐子破摔没理她。 “五婶有所不知,这分家可不一定分情分。这些东西是榔头两口子孝敬婆婆的,公公婆婆跟着我们家住着,婆婆年纪大不好动手,我们做小的不该帮帮忙吗?都是一家人何必说的那么难听?”小李氏惯常是会说话的,一边说话,一边示意着两个儿媳妇搬东西。 罗五婶眼见着文的不成,神色一变,回身在人群中把依然在抽抽噎噎的罗九壮拉到了前面:“那好吧,既然你都说你们还是一家子,大妞上面还有婆婆做主,那我就不找大妞了,你们婆媳几个先把我宝贝孙子的医药费给付了!另外把我们家给的定礼银子给退了。” “笑话!你说付就付?他是谁我们可没见着!谁打的他你让他带你找正主去啊,来我们家耍赖算什么?定礼银子?谁和谁定亲了?媒婆在哪?生辰八字在哪?”小李氏可是一点不怯,手里提着一只鸡,问一句往前走一步,直逼得罗五婶退无可退。 这就是李氏和小李氏的高明之处,家里不留一个汉子,要是对方汉子动了手那可就不是几个村妇龇牙这么简单了;况且留在家里的女眷就有两个大着肚子,婆媳俩是笃定了对方不敢动手。 “罗大妞!你可是收了我的银子,不管怎么说,九壮的病得你治,九壮的媳妇也得你帮着找!”罗五婶面对着小李氏摆出来的强大阵容也是不敢动弹,怀了身子的女子在庄户人家眼里看得还是很重的,弄不好就是破坏人家传宗接代的大事情。犹豫了半晌,只有重新拉了罗氏耍赖。 小李氏得了罗氏家的东西心情正好,不介意帮自己弟媳妇一把,侧过了身子把地上罗九转好一阵打量,皱眉追问道:“罗家婶子,一直听你说这小伙子的病该我弟妹治什么的。我就想问问是我弟妹给他打成这样子的吗?” “不是,但……”罗五婶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小李氏直接截了话头继续问了句:“那是我弟妹到你们村子把他带出来的吗?” “这,不是。”当然不是咯。罗九壮是被武功高强的辛离给带出来的,罗家岙几乎没人见着,若是罗氏带出来的,肯定会有人擦肩而过的。 小李氏听到这儿摊了摊手:“那不就成了?这孩子这样子像是啥都不懂,就不能是摔的碰的?” 罗氏倒是知道肯定不是摔的碰的,她到现在还一头雾水,虽然严重怀疑是李长海使的坏,可李长海什么人,她可是不敢招惹的。现下听小李氏这一说,她顿时就直了腰,对小李氏投去感激的眼神。 “九壮说是让人给打的,他大姑看着呢。”罗大壮媳妇又忍不住冒了头,她还垂涎罗氏家的东西呢。 “是吗?这孩子说话你们确定能信?”小李氏轻哼了一声,从卤味盒子里取了几片卤肉放到罗九壮手里,“小伙子,这给你吃,要是还想吃的话,婶婶让你说啥就说啥!” 罗九壮哪里吃过这样的好东西,甚至都忘了哭泣,单手抢过卤味就囫囵吞下去,还傻傻问小李氏:“婶婶你让我说啥?” ps: 更正一下:虽然罗九壮酱油完了以后不一定出场,但前面有一章我要做个更正,他该叫罗氏“大姑”,前面写成“大姨”了,可能就一两处,这几天上班因为要准备国庆活动有些忙,国庆后会改正的 194 门夹脑袋 “后来呢?”时隔三天云英才从杨氏的口中得知这一段恶人自有恶人磨的精彩对峙。 “后来,”杨氏把手中正在绣的荷包放到了一边,脸上似笑非笑:“后来那傻子按照你大伯娘教的把他的哥哥嫂嫂还有奶奶全都给指了个遍,挨个说手是他们掰断的。你都没看到你二伯娘那样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所以啊,照我说,那边最厉害的数过你大伯娘,闷声不响的比谁都机灵。” 这简直不是机灵,是犀利好不好!之后罗五婶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丢开了给罗九壮治伤的话头专心讨要她出的“十两银子”。罗氏却是打死不承认是十两,只咬定五两不松口。这次没了李氏和小李氏帮腔,罗氏撒泼打诨又抵不过罗五婶,最后只有自认倒霉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诺欠罗家八两银子,还被罗五婶拿走了一小半过年的年货。不过晚上她好像就被乔榔头给收拾了一顿,好些天连门都不敢出。 讲完了前几天老院子的八卦,杨氏还是好心提醒了云英:“我听你二伯娘和你奶的意思,罗九壮那事儿还记在了你身上;就连罗家那群人走的时候也放话,说什么罗家占不到的便宜别人家也休想。我估摸着他们是想使什么坏,你待会儿可要给胡三说说守好了门户,今后处处都小心点。” 这样都要躺枪,云英也没办法,只好点头应下,反正以后尽量少出门,出门也带保镖。 自打定下了云英的婚事,杨氏就趁着冬天没什么活儿日日常驻云英家,手把手教导着没什么刺绣天赋的云英针线活,不说绣花绣草栩栩如生,但至少要能够纳几双鞋垫、做几个荷包吧。可惜云英像是天生能握锄头不能握细针,都四天了还没个像样的成果来,今天干脆放弃了复杂的绣法。(..info无弹窗广告)在鸦青色的布料上面蒙一层蚊帐网格,试着做起了十字绣,看着虽然粗糙,但至少能得了杨氏一声夸。 可夸完了接着就是埋怨:“要是你以前就会这么绣多好;收了别人的金簪总该还人家一个什么吧。荷包什么的最合适了。” 云英一直觉得镶了那么几颗宝石的金簪太过于贵重,想找机会还给风独幽的;加上她房里都还有个装了岐山地契的首饰盒子,她更想抽个机会见一见风独幽了。无奈那天才刚刚起了个头,杨氏就噼里啪啦一大堆,什么婚前不宜见面、边城太远怕有意外……,说得云英只得举手投降,打主意就算要去见风独幽也得挑一个她不知道的时机。 “这荷包绣了再纳几双鞋垫吧,我那日帮你看过了,风家小子那双脚和你全叔差不多大小,回头我给你一双鞋样。”杨氏研究了一下云英只花了半天时间就要完工的荷包。发现上面匀称的图案瞧着还算顺眼,立马就给云英布置了新作业。 算算离着开春还有两三月时间,田地里的事情有胡三和乔三妮一家,自己已经成功当上了甩手掌柜,绣出好看的图案也算是有成就感的事情。云英便毫不犹豫应了下来,还暗暗决定给远根、曼儿、胡蝶、胡三一人绣一双当做新年礼物。 说到风独幽,杨氏不免想起现在应该供在镇西将军府内云英两个的生辰八字来,不由叹了一口气:“都是孽缘啊!怎么就找了个离家这么远的夫家?也不知道生辰八字人家拿回去有没有好好供着,会不会有什么闪失?想要找个人打听打听都难。” 好几次,云英都想告诉杨氏风独幽住的其实不远,可想着他来李家村都是带着媒婆绕了好几套路程。[..info超多好看小说]害怕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只好又按捺下性子想等到沟通之后再行宣布。听杨氏感慨,唯有好言好语劝慰了两句。 “云英,你在家吗?”因为第一进院子门前就是小路,好几次都有人非请自入,胡三干脆采了荆棘封住了小路两边的沙土自留地。并在仅容两人并肩走的小路上修建了一座木拱门,要是有人想来家里便不会像之前那么容易。 听着外面的叫声,云英只是挑了挑眉,面露困惑,杨氏却是一下子掀开了膝盖上的针线篓跳了起来:“关秀才?他五天后就要成亲了。来家里干什么?”要知道,胡三今天可是把家里的人都带去关平家附近帮忙去了。关家五天后要娶媳妇,可是关家到村口那段路只能容一辆小马车通过,前天李家第一批送嫁妆的人来看了后就连连摇头,要求关家至少先修一条能够容八抬大轿顺利通过的道路来,贾氏就托了村长夫人找人帮忙修路,一人一天十文钱还管饭。既然管饭,那就还需要做饭的。和杨氏关系好的村长夫人二话不说就把云英家所有人都征用了,当然,必须得除了定亲待嫁的云英。 可是!关平不就在修路那边看着的吗?指定是知道现在是云英一个人在家,孤男寡女的他想要干什么? “三婶婆,你先在屋里坐会儿。”云英也好奇这个,上次关平对她做的事情到现在想起来都恶心,前世她虽然为个男人付出了好些年的青春,但到最后都守住了身体的纯洁,被关平强抱着差点恶心地吐出来,真没想到他还会出现在她面前。 云英走房门的时候关平已经迫不及待推开了大半边门,云英并没上前去帮他抽开木门栓,而是站在离门边两米远的地方应了一声:“你要干什么?” 关平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夹袄,看得出来布料上好,绣工也不错;头上用玉簪束着,依然瘦瘦高高书生气息十足。见穿着一身素色碎花小袄、下面迤地长裙的云英亭亭玉立站在门内,就只是那么站着,没有扶风摆柳的柔弱、也没有高贵典雅的气质,但却奇迹似的让人心沉淀;关平目光中露出一丝祈求: “云英,听说你定亲了?” “嗯,不用听旁的人云亦云,我的确是定亲了。不知道五日后就要迎娶新娘子的人到一个未婚女子门口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云英的目光稍显犀利,嘴角嘲讽的弧度让关平极不舒服。 关平又推了一把木门,回头看了眼身后,这次就连态度都带着祈求:“云英,你先把门给我打开,让我进去和你好好说行吗?” “不行。”云英很坚决地双手环胸,好不容易靠衣服营造出来的女儿家柔美被这个豪放的动作破坏殆尽。皱眉不耐烦哼道:“有话你就说,没话说你就赶紧走。” 见云英下了逐客令,关平也是有些急了,从缝隙中挤了半个身子进来,脖子努力往云英这边探过来:“云英,她们都是害你的!你听我说,你定亲的那个人是个哑巴,她们这是推你进火坑!你跟了我好不好?其实我不喜欢李银凤的,只是我娘说要借着李家的财势风风光光去京城见我外公,以后才能谋个好差事。你要是跟着我,我会一辈子只对你好,做官以后我就把李银凤留在娘亲身边照顾娘,只带你一个人上任,我还像以前那样教你认字、你给我做饭洗衣……” 要真是十三岁没什么见识的小姑娘听到这也的承诺保准会激动得两眼生光,没准立刻扑到关平怀里感动地眼泪哗啦。但,云英又岂是一般的花痴小姑娘,听到此处只是觉得这关平是越来越无耻,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立马三两步上前,抽了一旁的荆棘藤就往关平挤进来的半边肩膀上戳。本来想戳脸的,又怕毁容了李银凤不收,岂不是给自己埋下更多的隐患,只好暂时先饶了这丫的。 尽管冬天穿得够厚,荆棘戳在肩膀上还是一阵的疼,关平立马坚持不住了想往后退,还在劝着云英别一味赌气,他只喜欢她一个人不会放弃云云…… 挤过门缝的人大概都知道,有时候进来容易出去难,刚才关平都还觉得轻易就卡进来的半边身体却是退得一点都不顺畅,半边肩膀都被云英戳得锐痛难忍,他嘴里还在那边唠叨。 可就在这时候,他的唠叨突然止住,脸上神情变得很奇怪,云英正以为下手太重让人傻了时,关平却是努力想将头往后转,嘴里同时叫了一句:“是谁?谁在我后面?” 他的头别到一半就再也别不动了,因为有一只手掌稳稳固定住他的后脑勺,让他只能维持一个奇怪的角度继续卡在门内。 正当云英吓了一跳想要上前查看究竟时,关平脑袋上方出现了一个面孔,对惊愕的云英挤了挤眼,示意她回房里去。 “云英,你看到了是吧?是谁?是谁在开我的玩笑?赶快放手!胡三,是不是你?”关平被人牢牢制住心里不由发慌,又不敢大声呼喝,见云英脸色,知道她那个角度应该看清了身后人是谁,忙问了出来。 “我看到了什么?就关平哥你试图私闯民宅啊!你是要成亲的人了,我也是和人定亲的,这孤男寡女的我也不方便继续待下去了。我看我还是回房去好些。”云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虽然不知道来人想做什么,但还是很爽快地回了房,留下身后关平止不住惊骇的叫声。 195 斯文丧尽 更让关平惊诧莫名的还是接下来身后那人对他做的事。(..info无弹窗广告) 那人竟然一只手摁住他的头,一只手取了他的腰带绑在了门上,不管他怎么挣扎,怎么威逼利诱,那人都不为所动,手掌就像是枷锁牢牢锁住他的后脑勺,让他连转头看看都做不到。 就在他忍不住要开始大声呼救时,身后却是压力一轻,那人如风般出现,又如风般消失了。 此时云英家院子里一片静悄悄,倒是从后方传来了唧唧人语,关平正卡在门中间闻声自然转身欲逃,要是被李银凤派到他身边的小厮看到他这幅狼狈的模样报上去,李银凤发火生气都还算小事,就怕她把这事拿到贾氏跟前说,之后他就会被连番说教。 可是关平动了两下才惊骇地发现他根本就动弹不得,腰带也不知被那个人怎么弄的,能摸到打结的地方却是怎么也没办法解下来,而且让他转不过身子的也正是这腰带和木门上的两根木门闩。 “那不是关秀才吗?还真在这儿!”身后一声惊叫让关平白了脸,这声音,竟然是热心的村长夫人,村里唯二和自己娘说得上话的“长舌妇”。 “胡三哥,你赶紧看看他有没有把我们家门给挤坏?”这下子说话的是乔远根,说话间他和曼儿都已经到了门边,透过缝隙看向门内空无一人的小路,两个小的有志一同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听到两个小的叫“胡三哥”,关平下意识觉得头脸生痛,可惜现在就是想躲也躲不开,只能感觉有人伸手抓住了腰带。 “咦?七环扣!”胡三浑厚低沉的男声听得出来很是惊讶,关平却是听身后指指点点的声音,着急地整张白皙面孔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见胡三明明都说出了腰带打结的法子却是迟迟未动手,不由就急了: “姓胡的!大庭广众之下你想干什么?刚才是你捣的鬼吧,让本公子在这边出丑!要不是听到有人过来。(..info)你是不是还想把我给打一顿?打一顿又怎么样?你也娶不到云英,等有朝一日本公子功成名就时,定要让你不得好死,到时候还要纳了云英让你死不瞑目!” 作为一个翩翩佳书生公子哥来说。这样撒泼耍横的斥骂真真是掉链子;关平也是被现在这来不来去不去的姿势给逼疯了,这才胡言乱语起来。 胡三都还没答话,村长夫人就迫不及待跳出来主持公道了:“关秀才你是被门夹坏了脑袋吧?胡三,别理会他了,好心去帮他绳子还被诅咒,这样的人真是不值得救。”要不是关平是个秀才,估计村长夫人都能上前揍人了,反正他被卡在门内也没反抗能力。 胡三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村长夫人就算是不说话他也没打算动手给关平解开那让他专门研究过一段时间的七环扣,双手环胸顺势退到了边上。 “公子。”这时候。李银凤留在李家村的下人也是匆匆赶到了现场,小马是跟在关平身边最久的一人,自然知道门内人家何许人也,暗自腹诽关平真是个麻烦精,行动上却是不敢怠慢。招呼了同伴双双凑到了关平身边,“公子,我们把你拉出来吧!” 关平一声不行都还没出口,小马就同着同伴拖着他手臂往外一拉,关平的那声“不行”就化作了尖叫惨嚎。门闩是两根,一根在他身前一根在他身后,腰带用很技巧的方式在两根门闩上分别系了四个个三个结扣。一旦用力,不管是向里还是向外,两根门闩都会往一处汇聚,紧紧夹着关平身体,越来越紧。(..info)小马两人这一用力差点把关平给齐腰斩断,也难怪他叫得和杀猪似的。 小马两人吓得连忙松手。重新回到卡在门内姿势的关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腰胯位置怕是要青紫一大片,他算是不敢动弹了。 “解开,把门闩解开就行了。” 关平倒是这样命令着,小马两个低头鼓捣了小半天还是毫无所获。关平都快要急哭了:“拿刀子来割了!快拿刀子来割了它!” 小马连忙应了一声,吩咐另外一个同伴赶紧去关家寻刀子,一边擦着汗试图继续解开腰带。 “吵什么吵?哎哟,怎么这么热闹?”杨氏刚才其实都还和云英说关平是个重情义记情的好小伙,问云英是不是在等风独幽家的八字送来做不做点手脚什么的;谁知一会儿就听他胡说八道,还把云英和胡三扯到一块,这不是坏云英名誉吗?气就不打一处来,听得关平叫嚣着要刀子,这才施施然走了出来,装出一副才发现屋外有人的模样。 “乔三婶,你在云英家啊?关秀才怎么会卡在门上的?”隔着一道门,村长夫人和杨氏很自在地打起了招呼,讨论起还在那不上不下的关平来。 “谁知道呢?我和云英在后院看鸭子呢,这不是听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云英是个待嫁姑娘怎么好意思出来看,只有我这老太婆出来看看了。哦哟,关平你这是咋回事?强闯民宅啊你。”杨氏夸张地啧啧几声,转着圈把关平给打量了一遍,看过了风独幽,总觉得关平白嫩得和白斩鸡似的手无缚鸡之力,长得也太斯文了点;不像风独幽,看着就让人觉得稳当、实诚、也像是个能下力气的人。 “三婶婆,你知道的,不是那样。”关平不曾想云英家里还有别人,脸上的红也不知道是窘迫还是别的。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人,不能做亲戚也别竖个强敌,杨氏叹了一口气,转身去拿了针线篓子里的剪刀重新回到了门边。 “这不能剪,要解。”胡三抱胸在一旁友情提醒了一句。可惜关平被困得太久,又太急于摆脱窘境,哪里能听得进去,大声对杨氏哀求道:“三婶婆、乔三婆,别听他胡说,赶紧帮我剪了这绳索。” 之前就说过,困住他的并非什么“绳索”,而是他关平的腰带。之所以叫做七环扣,指的就是七个环环相扣的死结,没找到正确的第一节永远也没办法解开;用剪刀剪断腰带也未尝不可,关键是剪刀下去,整根长长的腰带会碎成五寸许长,哪里还能把裤子系在腰上。 而且,之前那神秘人取了他的腰带不还有两根门闩挡着吗,现在门闩一掉,关平外面的袍子敞开,里面的外裤和中裤同时掉了下来,两条白花花的大腿顿时曝露在瑟瑟寒风当中,分外萧索。 “啊――”只是关平抓起裤子胡乱拢住衣袍忿忿的怒吼。 “啊――”这是他后面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见着如此刺激场景发出的惊叹。 还好胡三有先见之明让胡蝶和曼儿转身向了另外方向,这才没看到这“伤风败俗、德行败坏”的一景。 “公子……”回关家去取刀子的人这时候堪堪赶到,但才发现好像迟来了一步,关平狼狈地推开他狂奔向了小道尽头的关家,估计回去后定然蒙被子大哭吧。 小马恨恨扫了一圈笑得前仰后合的村妇们,催促着还拿着一把菜刀无语站在寒风中的同伴赶紧跟着回去,今天公子这脸面,可真是丢光了。 杨氏愣愣地将剪刀交给了进门的胡三,瞅着村长夫人等人孩子啊那边边说边笑,寻思着万一要是等这些个人回神了要打扰云英还不好办,干脆让胡三修理木门,她则拉着村长夫人往村口方向走去,转移话题说起了今年年货丰富与否。成功带领着浩浩荡荡的八卦妇女团转战村长家门口去了。 胡三接了剪刀,拿了一根还剩下个结扣的门闩打量,面上虽然波澜不惊,心里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 “请问,这儿是云英小姐家吗?”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问询,胡三抬头便见着位长相朴实的中年汉子背着个小包袱站在前方一丈处。 “你是?”胡三皱眉打量了一番这看似普通,实际上风华内蕴、眼中神采斐然的中年汉子,摸不清来人身份。 “你是云英小姐家的胡管家吧?不才是风独幽公子的义叔父,姓辛。这趟专门来送风公子和云英小姐的生辰八字到乔家祖先灵前供奉。”辛离的眼神在触及胡三手上结扣时闪了闪,那个结扣已经被胡三顺着结扣时留下的轨迹挑开了大半,虽然有部分剪刀的功劳,但绝对也是其实力的体现。 诸位想必猜出来了方才突然出现在关平身后的是何许人,不错,正是风独幽身边第一大将兼谋士――辛离。 事情就有这么凑巧。辛离今早从岐山下来,本来可以从河边直接进云英家门的,可为了显示出十二万分的诚意,他专程跟着荆棘围墙绕了一圈来到木门前,正好遇上关平诋毁风独幽抬高他自己,一时心情不爽,自然毫不犹豫就出了手。 就在胡三犹豫着是不是试探试探这位“辛叔父”时,坐不住的云英估摸着辛离是要来家里的,正好走了出来,“离叔,来了怎么不进来?” “……”胡三看看云英、又看看“离叔”,闷闷地回头修起了木门。 196 立夏身世 辛离这人做事就是见人先是三分笑,一边笑着和云英打招呼,一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遍胡三,总觉得这样气质的人不该穿着粗布衣裳蹲在地上修理木门。 本以为辛离只是来送个生辰八字的,他倒好,说是要亲自守着生辰八字怕出什么差池不好交差,从来的那日就住了下来,平日里和胡三跟前跟后,用他高超的社交能力很快就被远根和曼儿接受,次日又来云英家的杨氏还高高兴兴特意请了辛离去他们家吃了一顿所谓的“家长饭”。 可这份和睦就只维系到了关平成亲的前一天,也就是腊月十九。年关将近,各家各户的人都凑在一起准备年货,也开始陆陆续续到河边拆洗被子。也不知最先是谁说起,“云英订婚的对象其实是个哑巴”这个流言顿时再次在村里传扬开来。 事已定局,村中人分成了三波,和杨氏交好的人都很同情云英遇人不淑;正想找云英麻烦的李氏和罗氏则暗笑在心,倒是暂时放过了云英,不过加速了传言的散播;剩下最后一些少数人则事不关己也不闻不问。 想当然耳,听到这消息的杨氏第一时间就到云英家里,二话不说就把辛离和胡三堵在了房间里,双手叉腰呈标准的夜叉模样。 “姓辛的,你实话告诉我,你们家侄子是不是个哑巴?说实话,别指望瞒得过老娘?要是一句话不对,趁着你还没来得及收拾供桌上的生辰八字,老娘现在去掀了他。”当奶奶这么些年,这还是杨氏第一次雌威重现,为的就是云英被坑了,这个帮凶还有她,也难怪她气得都快七窍生烟了。 辛离正拿着一本兵法书试探胡三,被杨氏这彪悍的样子吓得差点把书给扔了,在杨氏又叫了第二遍的时候才如梦初醒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说清楚!让你张嘴说!你也哑巴了吗?”杨氏是心里发虚,她来的路上就回忆了见风独幽的两次,他真的真的一次都没张口,那易三娘偶尔的闪躲不都在她问及风独幽的境况时吗? 辛离无意骗人。再说了云英是最清楚风独幽是不能说话的人了,她本人都没有说什么嫌弃的话,想必不会现在因此就反悔的吧?要是云英真的是那样的人,那就根本不配让少爷为她放弃那么多,辗转做这么多的事。 念及此,很坦然点头道:“少爷他五岁前是会说话的,后来遇到些事情,就没开过口了。” “没开过口了?什么意思,还不就是个哑巴……”杨氏说到这儿的时候,肩上多了一只手。云英站到了她身边,先是对辛离歉意笑了笑,这才拽了杨氏转身:“三婶婆,风独幽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他很好。我嫁给他会过得很幸福的。” 坚定的口气,坚决的眼神,云英此时的表情无比的认真,把杨氏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眼上。 “真的,三婶婆,风独幽很好。”云英再次肯定地点点头:“比关平好,比李长海好。比咱们十里八村的谁都要好。” 辛离暗暗点头,也只有这女子能配得上自家少爷了。四年前的玉米,两年前的菜油,靠着这两样,少爷在京城不但出尽了风头,还被摄政王请旨加封世子。 可就是如此风光一时无双。也迎来了别人的嫉妒。当朝太师立即以风独幽出生于“毒日”提出了反对,镇西将军因此事差点出手血溅朝堂。 后来,太师手底下最得力的吏部尚书却是私底下找上了摄政王府,吏部尚书有个独生女,他愿意以两家联姻为条件来改投摄政王麾下。 本来按照摄政王的意思。风独幽就娶了吏部尚书的独生女得了;可他家里的宝贝王妃、风独幽的亲娘却是给风独幽定了她娘家的侄女。这下子,摄政王和王妃第一次意见不合吵了几句,让风独幽给听在了耳里。回房关了一天后直接找了镇西将军要回大西北。 镇西将军也正为摄政王两人的独裁态度不爽。他这人独立特行惯了,最讨厌的便是被人强迫,不然也不会求而不得后终身不娶。得知了摄政王府发生的事情后,当即火大了就大闹了一场摄政王府,嚣张地叫嚣说是风独幽都已经被夫妇俩抛给他十五年,他已经视风独幽就是他宁北川的亲生儿子,以后是要传承他镇西将军衣钵的,不稀罕摄政王府世子之位。摄政王府的世子谁想做谁做。 大闹完摄政王府,镇西将军压根就没管摄政王夫妇两个人的表情,直接指挥着辛震等人收拾包袱走人。在路上当然免不得感概起风独幽都快二十岁了是该娶一房媳妇云云,反正辛离也不知道那对义父子倆在马车内是怎么商议的。只是听到宁北川突然笑得声振屋瓦,之后就叫了他找个不打眼的人来李家村说亲。 云英和风独幽的八字其实之前是供奉在边城镇西将军府上,如今能够在乔木头和小罗氏的灵位前放上三日也算是乔家莫大的荣幸了。不过就像宁北川之前交代的,既然云英家只是平民,风独幽也没必要太过于宣扬。倒不是宁北川看不上云英的家世,只是他深知名利动人心,风独幽的性子只适合平凡宁静的生活,没必要逃出京城那声色犬马后又陷入无休无止的阿谀奉承当中。 这次回到岐山别庄,辛离和辛震才知道,云英这几年又种了什么好东西,相信要是送上朝堂,又是一个大的震动。不过宁北川看了胡伯交上去的报告之后只是笑着点了头说了句“还算是配上独幽”,却没打算将这些东西按照往年规矩送到摄政王府去。 宁北川的眼光毋庸置疑,辛离只是没想到云英竟然这么坚决地认为嫁给风独幽她会“很好”,这让他很是动容。当即重重点头应和道:“乔三婶尽管放心,云英小姐若是成为府里少夫人,她今后的日子只会比现在过得更自由自在。风少爷也定然会为远根小少爷和曼儿小姐谋出更好的生活。” 风独幽虽然名义上为花匠,但展示出来的经济状况确实让杨氏很放心,不过总觉得什么东西没落到实处就不踏实,闻言便多问了一句:“什么叫更好的生活?” 这一点,之前调查完云英姐弟俩这几年的生活情况后风独幽就曾经做了安排,本来是明年之后才做的安排,此时辛离提前说出来倒也无妨:“明年春耕前,京城里有位官至三品的老大人要致仕回乡,家主人和这位老大人颇有交情,知道他是厌倦了京城的繁华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种菜养花,便让风少爷看着安排。风少爷打算让这位老大人住到云英小姐家,闲暇之余也能指点远根少爷功课;老大人的夫人不管是妇言妇功妇德就连当今皇太后也是赞誉有加,想必指点一位曼儿小姐绰绰有余。而且,有这两位师傅,以后远根少爷和曼儿小姐出路绝对不会比明日要成亲的那人差一分半毫!” 辛离说得真诚,他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吹牛的人,杨氏好歹活了这么些年,说话时看看真假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人家回答得这么好这么全面,倒是让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倒是一旁的胡三第一次听到辛离如此详细说起关于风独幽的讯息,眼中锐芒不住连闪,手中捏着的毛笔都快被他给捏断了。一个花匠,能够轻轻松松让一位致仕回乡的三品京官住进一家农户?这话也只有哄哄杨氏这样的乡野村妇。 只是,看着杨氏那么高兴满意,云英那么冰雪聪明的人都未出言反驳,胡三也不好立时出头。 腊月二十,关平迎娶李银凤的大好日子。一大早,就有镇上的厨子在村长家不远处的李家村祠堂摆起了酒席,关平和李银凤婚礼的席面就摆在祠堂。一方面是关家地方太窄,另一方面当然是李家人的要求了。 吹吹打打的声音不住在李家村上空回响,家里的几个小的早就忍不住被乔远成带着去看了热闹,云英不放心,又支了胡三出门照应。直到家里就剩下她和辛离在,她才拎了个小包袱出来,神情自然地问辛离道:“立夏哥……,呃,风独幽在岐山别庄吧?” 快二十岁的风独幽身上清雅的气度远远超过了之前在云英心目中朴实的形象,一句土了吧唧的“立夏”总觉得叫出口和他的气质不相配,云英不由临时改了称呼。 “云英小姐是要见风少爷吗?”辛离在旁人面前一直称呼“风少爷”,也是想让人区分开来,却让云英不怎么自在。她记得四年前,辛离和辛震两个分明是后花园的管事,虽然对立夏是很好,可也不像现在这么恭敬啊。不过有些事情也不适合时时打听,她也就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嗯,麻烦离叔带我去山上,有些话我想和他说清楚。” ps: 感谢书友100725235827888送出的粉红!爱瑷会加油滴!大家别忘了给爱瑷新文丢票票哦。 197 囚笼为聘 自从乔木头三人死后,云英还只来过一次西山。 不知怎的,以前当西山是无主之物或是后来山上和帮风独幽种花种草她都能心安理得,隔不了几天就要跑一趟;反而四年前开始拥有了岐山的地契和胡伯一大家子的卖身契后开始尽量避免上山,今年更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地方了。 才刚刚过了以前发现辣椒的山坳,云英就发现狭窄的小道宽阔许多,以前崎岖的山道被人移了青石板搭成了一级一级的阶梯,上下不但方便了许多,更大大缩短了上下山的时间。 山脊上的黄桷兰枝干上绑着厚厚的一层草帘子,想必会安然无恙度过这个寒冬。山脊上也用大小不一的条石修出了两条路,一条沿着山脊往上,可以直接来到望月谷上方的溪流小桥;另一条则通往偌大的望月谷,直到望月亭前面。 不过两三个月时间。不!看石板的新旧程度,这条还未完成的道路貌似是近十来天的成果。单单靠着胡伯一家子怕是做不成的吧? 见云英发呆,辛离轻咳了一声,“云英小姐是从山脊上直接过去还是从望月谷里绕一圈?” “我去望月亭等等他吧。”云英想着如今两人也算是定下了关系,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再贸贸然去房里找人,还挺不好意思的。望月亭四面通透,谷内空间又大,还不用担心有人窥隐私。 云英为自己的小聪明还没得意完就被谷内景象给惊得说不出话来。按照这个季节,谷内的油菜苗也该有人膝盖高了。谷内的油菜苗也确实这么高,可惜从另一边的谷顶到半山腰的位置一大片的菜苗被人连着泥土拔起,可能还没找着丢弃的地方,就那么随意扔在地里,好好的根茎暴露在外要不了两天就会被寒霜给冻死的,可心疼死了靠着庄稼过上好日子的云英。 风独幽略显仓促地从瀑布上方直接飞身下来后就见着云英背后背着个小包袱,身子在偌大的望月谷中显得渺小单薄。她正一株一株将油菜苗徒手重新栽进土里。认真的圆脸红扑扑的更像及了他在京城时爱上了一样水果——苹果。 云英用手栽了几株,不无遗憾地发现依着她的速度,怕是栽上个三五天也难见成效,倒不如找了风独幽或是胡伯问问情况。让他们找人来看看怎么回事。抬手擦了擦汗,刚刚抬头就瞧见一袭暗青色水纹袍子的风独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身边不远处。 风独幽人长得清雅出尘,不管穿什么衣服都挡不住他身上那股子芝兰玉树般的气质。无端的,云英就觉得脸上发热,左右看了下发现谷内就只有两人,只好扯了扯嘴角,“你……来啦。” 风独幽站在近处看云英恬淡的笑容和清澈灵动的眼神,心里终于知道为何在京城四年总是夜难成寐、坐立不安了,本以为想念的是岐山别庄满园的花草和大西北微微湿润的气候,现在才知道。因为那里缺了能够让他安心的气息。 “哎呀,我忘了。你好像又忘记怎么说话了,别人都说你是哑巴,我可知道不是,我是见过你说话的。”云英抖落手上多余的泥土。想起李家村那些三姑六婆们明里暗里的挤兑和同情,微微一笑。起身往望月潭走去,打算先洗了手上泥土再来和风独幽说事。 “其实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以前我和你没什么关系就算了,今后可不能什么都瞒着我。嗯,不过等我有时间重新教你说话后再听你一句一句说才行……”遇上默默跟从的风独幽,云英就自动进入了啰嗦模式。从半山腰一直走到水潭边都是她一个人柔柔的声音回想,风独幽细长的眸子中光芒亮得惊人,嘴角一直微微上翘,若是让辛离辛震两个或是京城中认识他的人看到定然会吓一跳:只会一个表情的哑巴风大公子竟然会笑得如此……温柔。 “好啦,我今天来其实只是为了还东西给你。”洗干净手上脏污的云英把手放在唇边哈气,试图让刚刚沾了冷水的手暖和起来。也好解下身后的包袱。 风独幽看她一双手被冷水冻得通红,连刚刚都还红彤彤的苹果脸此时也白了几分,只有鼻头透着不正常的紫红,和手相映成趣。皱了皱眉,风独幽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握着她的手。温暖炙热的大手让被冻得几乎麻木的云英舒服得差点叫出来。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她才真正察觉到风独幽是个身材修长的成年男子,她还是个葵水未至的“小姑娘”,自认苍老的灵魂竟然因为人家一个小小的暖心举动颤动不已,真是丢尽了老脸。 自认“老脸”的云英也是耐不住羞意上涌,不管周围有没有人看着,她还是用力扯了下双手,想要躲开风独幽幽深如深潭般的黑眸,里面像是有一个漩涡,能够将人的灵魂也一并吸进去。 练武之人的手劲哪里是云英这样的庄稼人能挣脱的,加之风独幽虽然对男女之事没经验,但凭着本心行事也是不愿放开的,握着云英冰凉的手心里就只想着给她暖暖,他又不是不负责。 直到两个的手掌温度几乎相同,风独幽这才放手。此时早就经历过思想剧烈斗争的“老人”已是首先兜不住浑身都热得快冒烟了。和风独幽单纯的目的不同,云英这“老灵魂”上辈子是经历过一场铭心刻骨情爱的人。虽然最后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和关平走的一样道,但她毕竟爱过,知道两情相悦的感觉。被风独幽这么珍视着,那种心扑通扑通乱跳的感觉竟然回来了。 感觉回来了,她自然而然就偷偷观察了风独幽的面貌气质,可惜地发现,不管是长相还有气质,他都能称得上是优质男人。再结合四年前和这些天了解到的风独幽性格,这样的好男人要是放过了还哪找去? 坚定了自己的立场,云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取了包袱放到亭子中的桌上,打开:“这里面是你上次走的时候给我留下的房契、地契,胡伯一家很能干,总共给你赚了两千两白银,银票都在这儿,你待会儿收着还给人家。还有这金钗,我看着就不像是凡品,咱们这小地方可戴不出门,你在哪买的去试试能不能退的?……” “你都收着。” “岐山下那片田的庄子三年前我减了一部分租子,都让他们轮着种玉米和油菜……啊?刚才你说话了?”云英又说了两句,这才后知后觉发现刚才有一声清朗的男声加入了进来。 “我不是哑巴。”风独幽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不管别人眼神多么异样,他就是没开口的谷欠望,可听着云英唠唠叨叨,他就会不自觉的说话出声;就像在京城那些晚上,他一个人独自拿着红彤彤的苹果一字一句练习说话的感觉。 风独幽的语速慢,语句也都不长,但胜在发音准确,每一个字都像是清泉敲打在山涧间,空灵清朗,让云英听得心花怒放,眉眼弯得如新月,探过身子凑到风独幽面前,眼对眼、鼻对鼻:“我就说嘛,明明我都听你说过话的怎么会是哑巴呢?那些三姑六婆们要是知道她们完全是白担心我了,一定很失望吧,呵呵……” 云英自己都没发现,从小到大,她在李家村都是维持着一副柔弱逆来顺受的表象;而到了西山范围,她会下意识释放本性,笑得也比平日肆意多了。也正是这份“本性”,让风独幽记了这么些年。又见到她这个样子的笑脸,风独幽也跟着柔了眉眼:“这些你收着。” 他是说桌上的那些东西,云英看了眼,固执摇了摇头:“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岐山别庄主人是什么关系,但人家的东西咱们不能乱拿;还有这簪子,花的钱可都是你的,又不能正大光明戴着,银钱花一分就少一分,干嘛那么浪费。请离叔或是震叔拿去退了,崭新的没准还能原价呢。” “我说,你都收着,聘礼!”风独幽的心情突然烦躁起来,起身站到了亭子边上,他这几年只是偶尔在夜里时想到耐心教他说话的云英才会自言自语几句,让他一时把心里头要说的话劝说出来还真是困难,无力懊丧后,干脆掏出了腰间随身炭笔给云英写道: 我出生京城,生于毒日,被视为不祥之人,年幼被弃。这岐山别庄便是囚我之所,亦是我安身之处。既要聘你为妻,自当倾我所有,愿以此囚笼为聘,聘你陪我监禁余生,可否? 云英被几乎戳破白纸的笔迹给吓了一跳,“毒日”一说云英当然听人说了不少,好像罗家岙就有个出生在五月初五那日的孩子被家人给丢了,理由就是生在“毒日”克父克母。云英也看过风独幽的生辰八字,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现在貌似让风独幽记起什么伤心事了? 198 插钗为定 可否? 风独幽在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是紧张的。五月初五,在腾云为五毒之日,但凡出生于五毒日的孩子不是被丢弃就是被杀死。他虽然出生于摄政王府也是不能免俗,况且,那时候摄政王还只是个在皇权下苟且残喘的成王。 成王很爱成王妃,这一点京城人都知道。但他为了成王妃一个请求就把出生于毒日的长子生日改为五月初六,这事情怕是绝少有人知晓。本来瞒了也就瞒了,风独幽那时候还只有小名风儿,打算等到他六岁请封世子时再取大名,其中当然也不乏有成王和成王妃的担忧。 风儿小时候很聪慧,念书习字的天份让成王夫妇欣慰不已。然而,成王妃却是在之后再难受孕,且病痛不休,但若是病痛期间不再见儿子,又会很快转好;如此反反复复直到风儿五岁之时,成王妃把他送到了旁边院子,闭门养病起来。 没想到就是在完全隔绝了与儿子相见机会后,王妃怀孕了。高高兴兴的她养胎到了七八个月时,一次偶然机会见着趴在围墙上偷偷窥探她的儿子,本想着起身让儿子注意安全,却不料脚下一滑,直接从凉亭滚落到了花园小径。 就那样,风儿亲眼目睹了自己的母妃被鲜血浸染,在血泊中产下一子,结果仓促生下来的孩子只苦了两三声便没了气息。气急攻心的成王妃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就指着疯狂跑向她的儿子又哭又骂,不准他靠近、不准他开口说话。 再后来,风儿他有了自己的名字“独幽”,一个人幽闭在一处。这还没够,也是那一年,成王遇刺,命悬一线,以夫为天的成王妃竟然失去理智想要杀儿子以保夫命。要不是宁北川及时赶到,风独幽或许都被自己的亲娘所杀。 在那之后,宁北川带着已经不会说话的风独幽来了大西北,边城的日子太混乱。宁北川就干脆让辛震和辛离陪着他住到了岐山别庄,这一住就是十五年。直到四年前成王荣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之位,宁北川才送了他回京。 在京的这几年,也不知道是风独幽深居简出还是摄政王夫妇运气足的缘故,竟然大家都毫发无伤。 可否? 云英拿着白纸黑字,感觉脸颊一阵阵发烫。风独幽写得太直白了,直白得让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手微微颤抖,抬眼却望进他深潭般的眸中漾着无尽的伤悲,连带的。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拧了起来。 可,倒是可!只是叫人怎么说嘛?云英无法,只得伸手夺了风独幽手中炭笔在他那句“可否”后面添了个秀气的“好”字。 笔端刚刚已收,身前就是一黯,原来是风独幽拿了装金钗的小盒子来到了她面前不足两尺之处。 “你……”云英才刚刚开口。风独幽已是打开了木盒,取了金钗扬手给她插在了后脑发髻当中。 “我为你插钗,你为我挽发。”风独幽的声音很清朗,一字一句慢慢念来就像是敲在云英心上,脸上温度灼热地像是要烧起来。古代女子一旦成亲,头发就要全部挽起来做成发髻,风独幽这是在宣布主权吗?她微微低着头匆匆点了点。呼出一口气退到了边上木凳上坐着。 偏偏风独幽似乎不知道她现在羞意大起,还注视着她红透的俏脸问:“你怎么了?” 云英嗔了他一眼,伸手把他胡乱插头上的发钗取了下来,“那好吧,这个就不用退了,不过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也不能戴。就放着做传家宝吧。”说罢,小心翼翼把发钗放回了盒子当中。 风独幽勾唇点了点头,这发钗并不是买的,而是宁北川拿给他的,说是按照他的身份。他的妻子至少都是五品命妇,这根发钗上的宝石就是身份的象征。 “原来这岐山别庄的主人就是你啊,能花这么多银子给你置办这么大产业,想必你们家也挺有钱,我会不会高攀了啊?”云英早就看过盒子里岐山地契包含了多少地盘,虽说风独幽说得凄惨,但在穷了很久的云英看来,能够有这么大片范围土地简直就是地主土豪。 “我毒日出生,我高攀你。”云英家没有因为风独幽生辰八字生出麻烦来他已经觉得满足了,再说了,银钱在他的概念里真的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云英对他的态度。 “毒日?我才不信那些呢。要是你真的克人,离叔和震叔怎么没事?我和你又不是没相处过,也没什么问题啊,反而靠着你赚了不少银钱,过上了好生活,你是我的贵人还差不多。”云英本就是个随遇而安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现在定下了亲事,当然又为风独幽的心情着想了。 又叽叽喳喳找话劝了几句后,云英猛然想起半山上被拔掉的油菜苗,忙问了风独幽是怎么回事? 风独幽犹豫了片刻,突然神色一正,一派正人君子严肃的模样缓缓说道:“成亲之前,你我不宜相见,今日例外也就罢了,今后有什么事让离叔回来一趟便是。” 他说话极慢,把云英急得差点递给他纸笔算了,可等他说完后,云英又恨不得拿了纸笔丢他脸上:假惺惺,刚才拉我手的时候怎么不说男女授受不亲的?问你油菜苗的事情就要赶我走? “土地我另有安排。”等了半晌,风独幽才幽幽又补了这么一句。 土地是人家的,反正收了油菜买了银子也是人家的,现在人家要拔了油菜种别的,到这份上,云英尽管心疼也不好再指手画脚了。只好怏怏提了个建议:“那随你吧,不过油菜苗这样浪费了也可惜,不如先把上面的菜薹摘下来拿去城里卖掉,大过年的能见着点绿叶想必有些人是不会太计较价钱的。” 看了下天色,云英可不想被家里人当做失踪人口看待,况且风独幽这不识时务的家伙还说什么婚前不宜见面,那她还赖在这儿干什么?伸手重新把桌上的东西收到包袱里装着,云英向风独幽告了辞。 看得出来,风独幽其实是不想云英走的,可之前的话是他主动说出口的,要他留人一时又放不下面子,拉锯战的结果就是他默默跟着云英走了一路,直到都看到了云英家的房子。 “好了,你别送我了,待会儿让人看见了不好。”云英也拿风独幽的话给他堵回去,走到这儿云英又才后知后觉发现好多事情原本都想到的也没问出口,闷闷的为自己丢三落四的跳跃思维生气。 风独幽耳力好,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村里还未停歇的唢呐喧哗之声,细长的凤目眯了眯,突然问道:“你伤心吗?” “啊?”云英被问得是一头雾水,“我伤心什么?” “他一点都不好,你不要伤心。”风独幽还记得云英说起关平时的亲切口吻,心里酸酸的。 云英循着他的眼神看向李家村,终于理解了他口中的“他”是何许人也,重重摇了摇头:“我才不伤心。一个娶妻就想纳妾的人根本不值得我伤心。” “明年夏天,这路就能修好。”不知怎的,风独幽心情就突然转好,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高。 “你以后会不会纳妾的?”云英回头打量了一番长相不输关平,身家更不可能输过关平的风独幽,眼中满是怀疑。 “银子全都给你,纳妾要银子。”风独幽的意思很明显,我把银子全给你,纳妾是要银子的,到时候还是要问你。 关平长那么老实结果都不老实,又想起前世遭遇的那个渣男,他没钱,可女人有钱倒贴啊!所以啊,这男人的话不能全信,云英很理智地给风独幽提了条件:“你说的哦,今后银子全归我管!”走一步算一步吧,防这个防那个的累都能把人累死。 “大丈夫一言既出。”风独幽眼中带笑,觉着如此表情的云英真是可爱,能惹得他心痒痒、手痒痒。 “那就这么说定了。”云英紧了紧包袱,无意间触及袖中一块硬物,这才想起精心准备的回礼。金钗没退出去,回礼那就肯定要送出去的。想着送风独幽东西,怎么都有一种初中时候塞情书的窘迫感,迟疑了好半晌,终于是鼓起勇气掏出了独特心形的荷包一把放到了风独幽手中:“这个给你。” 说完竟是不敢看风独幽脸色,捂着发烫的脸头也不回往山下跑去,根本就不知道风独幽拿着荷包没来得及细看还跟在她身后护着她直到河边,看她背影消失在河岸才展开身形回了山上。 辛离和辛震此时已经候在黄桷兰山脊上,见他衣摆上沾着污渍还一副神清气爽模样,两人对视一眼,行礼时笑得合不拢嘴;不巧的是辛离行礼时还见着他手中捏着一个蓝紫红三色交加的奇形荷包,止不住“哦”了一声。 风独幽听得这声,迅速把荷包收到了衣袖之内,重重咳了一声,回亭子里用炭笔写了云英对卖菜薹的建议给两人,指示了辛震立刻着手去办。 199 刻意讨好 关平成亲后,李银凤住到了李家村,每天上午都能见着一副前呼后拥昂着头在村里走一圈收获无数艳羡尊敬的目光。 年初二,李地主带着族人经过祭祀迁走了李家庄最深处的宗祠,在李村长真诚的眼泪中离开了李家村,也宣告了李家整体往朝日城或是更大的生意场上进发。不过因着李银凤和李长海的坚持,百家集的李府依然存在。 年初六,原本都还不到关平往年出发的日子,他却是收拾行囊早早侯在了李长海的车马行门前,连带的,乔远贵和乔远褔也不得不匆匆出门,不为别的,就为了李长海许诺的会一直免费给百家集上京赶考的秀才们提供车马服务。乔家老院子的人算计多精细,想的还不只是车马。如今在李银凤的宣传下,谁人不知李家的客栈都已经沿路开到了京城之中,要是和李家女婿一道,难不成关平吃肉他们连汤都喝不到。 听到这消息的云英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每年这个时候,贾氏必定约束家人潜心为关平祈福,乔家老院子那些女人们估计也会照章办理,应该不会再有人老是找借口来耳边叽叽喳喳了吧。 云英家后院养了大半年的鱼眼见着越来越大,正寻思着要怎么找个销路,百家集上的刘大掌柜就不请自来了。 从去年豆瓣酱的事情后,来云英家周旋的基本都是和云英有几分交情的刘二掌柜,这次不过是几百斤鱼,怎么会惊动了大掌柜出马?听说他来了,云英也有些诧异。 其实不但云英诧异,刘大掌柜此来也战战兢兢。就在年前,镇西将军身边的殷巽突然驾临了珍味居,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让他对李家村的乔云英多多照顾,想多问几句呢,殷巽又暗示他这些都是镇西将军亲口交代的。这可吓了刘大掌柜好大的一跳,殷巽走后寻思了好久都没头绪。 这不,年后无意间听刘二掌柜说起云英家的鱼快出池子了立马就准备了一车礼品亲自上门来了。(..info好看的小说) 这一车的礼品可吓坏了接待的远根,云英和珍味居的事情他是一清二楚。去年夏天之后。云英和珍味居几成陌路,就是刘二掌柜上门,云英多半也是推给远根接待,还美名其曰“锻炼”他掌家的能力。两家的关系一直维持着不冷不热,刘大掌柜突然来这么一出,还真是让人费解啊! 云英到前院的时候远根正让刘大掌柜把礼物给带回去,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远根这样做倒是无可厚非,先堵死了刘大掌柜提出无理要求的可能。 谁料刘大掌柜这是打定了主意来讨好云英的。镇西将军的脾气他们这些老部下是再清楚不过,能让殷巽来给他提个醒。说明云英在他那的分量绝对不低。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云英一个小小村姑是怎么就入了将军眼的?要是辣椒和玉米的话应该不至于让殷巽亲自跑这么一趟啊。不管怎么说,刘大掌柜就是不愿收回送出的东西,还直白表明了立场,要是远根执意不收,他立刻让人把礼物全丢到安澜河里去。 两人就那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云英问明了原委后打起了圆场:“远根,不如先听听刘大掌柜怎么说的吧?” 半年不见云英,刘大掌柜发现她身上不但没有被人抛弃的颓废,反倒是原来那股子干练气质内敛许多,虽非绝色,却自有她独特的味道。 “刘大掌柜年过得可好?”云英礼貌一笑迈步坐到了远根身边。 很不好!寝食难安的能好吗?可惜刘大掌柜这实话说不出口,拂拂辛苦留出来的胡须。他笑得很亲切:“云英这是怎么了?又不是外人,叫什么掌柜呀?一点都不亲热,还像以前那样叫刘大叔多好。” 他越是这种亲近的态度,云英越是觉得奇怪,“刘大掌柜是来谈生意的还是有别的事情?谈生意的话您怕是走错门了,找李三少才是正理。(..info好看的小说)至于别的事,好像我们也没别的可说了。” 既然都厚脸皮上了门,刘大掌柜就做好了各种应对,云英这样已经算留了情面,至少没有拿了扫把赶他出门。当即就笑着打了亲情牌:“年前你刘二叔收了你的礼送了一部分去给了别人,马车上那些都是回礼,要我们昧下那些东西可做不到。左右也是有事情要和你们姐弟商量,这不就顺便带来了吗。” 年前,罗松在乔家住着带了不少吃的用的来,罗松那人又没什么独享的概念,转手都给了云英安排。后来罗松写信回去说了云英姐姐的事情,罗家老太太转手又是一大堆东西送了过来,说是帮梅花照顾弟弟妹妹。罗家都出手了,李长海自然不能闲着,找了一堆理由也跟着送了不少吃的用的给云英家,都是些李家村见不到的稀罕东西,棉布之类的价格虽然不如绸缎,但却是云英的最爱。 收了别人的不还礼根本就不是云英的风格,都是大户人家,云英也不好花银子买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送去。就摘了葡萄酿了些酒,用红薯做了些小零嘴,顺便的送上了自己最拿手的盆景造型。那段时间刘二掌柜偶尔会拿些珍味居新出的小吃送来,云英也就给他回了一份,没想到还会收到这么丰厚的回礼。偷眼看了下胡三的眼色,应该不是什么出格的东西,刘大掌柜还算会做人,自然知道什么东西才是云英家现在需要的,都是些农具、种子之类,也值不了几个钱,云英再推诿倒是显得矫情了。 “不知道刘大掌柜是要找我们商量什么事情?”云英好奇的是他分明知道自家不管粮食还是出产都交给了李长海运营,找自家还能商量什么?有了前车之鉴,难不成自己还敢把如今的身家交到他珍味居不成? “云英真是叫得见外。”刘大掌柜亦知道冰冻三日非一日之寒,自己在云英最需要的时候抽身不吝于落井下石,能够有如今这平和相处已属难得,便不再墨迹,开门见山道:“云英想必知道李三少爷今后会把生意逐渐往别的地方移,百家集这小地方能牵住他多久。但刘大叔能看出来,云英是个做大事的人。今后田地里的出产不会是小数目,要是李三少爷吃不下来,云英随时都能来珍味居,我们百家集珍味居太小吃不下。我会给你推介几位边城的大商人。” 这些时日,云英也是在考虑和李长海的合作前景。李长海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但凡云英家有个什么东西出产必定第一时间给出个好价钱,有时候让云英都觉得不好意思;只是正如刘大掌柜所说,目前李长海的精力都在车马行上,云英家的出产其实还是由他从中牟利转卖给珍味居占多数。李家整体搬迁,李长海肯定不会在百家集长住,以后总不能让他天远地远地跑吧。况且李长海的这笔生意云英也帮着算过,除却时不时给他们家的好处,李长海私人最多就是赚了车马钱。有时候帮着稍带杨氏一家的东西因为价值不高,车马钱都不一定能挣上。 李长海要走,可是车马行不走,就算云英重新和珍味居合作也不会落下李长海这一块,还能让他了无牵挂去做别的事情。想必刘大掌柜也是看到了这当中的蹊跷才会来走这么一趟的。 刘大掌柜是个聪明人。见着云英犹豫,立马就知道她心里是想的什么,忙又补充道:“云英不用怕李三少损失的,要真是你我能重新合作,今后珍味居各个分号所有的车马我们都只用李记车马一家。” “这个我需要和李三少商量后才能答复你。”尽管云英心里已是有了大概的答案,但还是觉得应该让李长海自己选择。不管怎么说,只要李长海还愿意和她合作。那她绝对不会主动撤出。 “当然,当然,今日我不过也只是来给云英说一声而已,具体安排还是要找时间请李三少和你到珍味居坐下来慢慢商议。”刘大掌柜对此来能说到这地步已经很满意了,接着又转了话题道:“我听你刘二叔说你家还养着鲜鱼,这年后珍味居正愁着弄个什么主打菜式。他就推荐了全鱼宴,我也顺便来问问这些鱼怎么样?” 这些鱼的事情云英倒还真没和李长海说,他年前就她定亲后来了一趟,结果什么都没说又走了。之后李银凤成婚、李家迁宗祠他都忙得脚不沾地,就是云英想凑上去说两句怕也不成啊。 “你需要多少鱼?”云英都还在考虑。旁听的胡三便问了出声。百家集又不是只有云英家有鲜鱼,这些东西运输又困难,要是指望李长海还不如先找好买家,再说了,李长海醉翁之意究竟在哪里都不一定,现下云英订了亲,谁知道李长海还会不会按照以前合同上的章程办事?少收一两样东西也不算违约啊。 刘大掌柜就怕没人搭话,听胡三问及,忙报出了一个保守的数目,竟然能吃下云英后院鱼塘里半数的鱼量,这还只是临近几个镇上小珍味居的一月需求量,看来养鱼这营生今后也能纳入发家致富新项目当中。 ps: 待会儿还有一章。 话说,爱瑷有个朋友昨天跳河自尽了,爱瑷真的很想对死去的她骂一句“大傻瓜”!她是独女,从小到现在没洗过衣服做过饭,爸妈很爱她,怕她所嫁非人,给她找了个家境不咋样的老公招赘。也如她爸妈的愿,老公听话老实,两人有个可爱的女儿。 结果,她老公在外打工,她昨天会和另外一个男的牌友出现在一块,并跳河自尽了,那男的现在还在所里头接受调查,内情目前成迷。只是苦了她爹妈和女儿,爱瑷去看着都觉得心里慌。 生命只有一次,没有重来的机会!!尊重生命,就是尊重自己尊重他人尊重社会! 200 京城科考 李长海这时候在干什么?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神经跟关平以及乔家两兄弟往京城走。 或许是心里太乱暂时不想面对云英,或许是真的想去京城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商机,总之是弄好了宗祠的事情就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终于是在正月十五这天追上了走了一半路程的百家集众位秀才。 百家集的众秀才算是出门早的一批的,不过出了朝日城渐渐的开始陆陆续续就热闹起来,要到京城去的出了赶考的士子,还有嗅着商机伺机而动的商人。原本李长海都还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可随着路途越接近京城,他的精神是越来越好,情绪也越来越高涨。 人道是“情场失意,商场得意”,等到了京城之外时,李长海已是意气风发、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然而,望着京城之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李长海才发现,如今想要进入京城内简直是件不可完成的任务。 腾云朝的科考很特别,只要是考上秀才的人都有机会来一次京城,但这京城城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每年二月二,京城四门之外的书院都会大开门庭,接收从东南西北到来的秀才名帖,统计之后由朝廷安排在二月初十到十五之间进行一次大会试。四个书院各取一百人为举人,二月二十五张榜通知。 之后遗憾的亦或是银钱花完的便开始陆续离京,有那不甘心的可以等在城门外,等待过了大会试的诸人进入京城内的皇家学院和京城内的举人一起进行院试,院试之后就只能有一百余人成为今科进士。进士及第后还能进宫面圣参加殿试,再由皇上出题决出前三甲。 待得前三甲定下名分,京城才会四门尽开,准许滞留在外的举子商人们大量出入,这些等在外面的人才能进去走走门路,或是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也好做为回乡之后的谈资。 李长海不想在外面这么等,曾经来过一次京城的关平更不想这么等。一来他知道在外面多待一天就是多一天的考验,随着时间流逝,外面就连喝口水都要付出一个不小的代价。哪怕这次他有李家的资助和李银凤私贴的小金库他也不打算浪费。更何况,他随身还带着贾氏写的信件,为了能出人头地,他必须赶在大会试之前先进城把亲给认了。 乔远贵和乔远福来到京城外就因为这儿客栈的价格咋舌,最后还是在关平的好心指点下找了几位贫寒学子去了附近郊区的农人家中搭伙住宿,饶是如此,身上的钱财亦是去了一大截,这才仅仅是开始。 关平对乔家老院子的人一直没什么好印象,指点到此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转身就找了李长海商量进城的事情。 如今四门禁闭。没有京城附近户籍路引的人根本就过不了守城将士那一关,李长海之前去转过好几次,挤挤攘攘的城门口排成了一条直线,出城的人随意,想要进城先掏出户籍检查。要是户籍不在附近还想要蒙混过关,过去就是一阵狂揍。听关平说要进城,立马摇头否定:“宁远兄、姐夫,你可别害我,那些个兵大爷一个个火眼金睛似的,要是大庭广众之下给我们一顿揍还要怎么见人?” 关平其实还比较喜欢李长海称他作“宁远兄”,那声“姐夫”让他心里膈应得慌。难免会想起那个一搂满手油,身材没起伏的妻子。不过娶了就是娶了,李银凤对他连压箱底银子都能掏出来,他也不能说什么不是;只得压下了李长海话头低声道:“你没见着那些在城门垛下晒太阳的闲汉吗?那些人就有门路进去。” “你怎么知道?”李长海问过好几个商人,都告诉他准备好大笔银子在城外住上一个月便罢,谁料看似老实的书生关平突然说有门路进城?被狠狠吓了一跳。(..info无弹窗广告) “上次见人找了他们给银子进去过。不过那些人胃口颇大。”关平才不好意思说上次他是银子花光了,以为那些闲汉是在那儿乞讨的,就跑去和人站到一块,谁知道旁边的人就问他是不是圈错地盘了,然后纠结人打了他一顿。昏昏沉沉躺在一边时正好遇上有人找这些闲汉“谈生意”这才知道闲汉们的真正差事。 “胃口大倒是不怕。今早我听客栈老板又给人涨了租钱,估计接下来就要找我们说此事了。你我各一个小厮,吃喝拉撒下来,一月怕是没个两三百两银子都支撑不下去,难不成两三百银子还进不了城?”李长海经济头脑不错,一下子就算透了这笔账。也只有他这样头脑透的和关平这样吃过亏的人才会知道找闲汉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事情;而其余那些没魄力的人总是设想着今年或许花不了那么多银钱,不一定会去找闲汉们讨价还价,这当中便能看得出人的眼光长远与否。 有着长远眼光的李长海很快找了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闲汉,花了两百两银子买了四张盖着奇怪花纹的纸张,夹在户籍当中官兵检查到了也只是一愣便挥手放行。走在京城宽阔能容得几辆马车并行的石板街道上,李长海不禁撇了撇嘴,也只有关平那样的老实书生才会真的以为那些人就是闲汉。照他看来,那些人分明也是守城的士兵,只是当的班不同而已。 不管怎么说,两人在不论是建筑还是城市布局都前所未见的京城还是走得小心翼翼。进城后,李长海想要先去自家的客栈看看情况,而关平则也想私下先去贾氏给的地址找一找外公,两人的方向不一样,京城不久后便分道扬镳。李长海转弯在属于外城的某个边缘寻找李记客栈,关平则直走进入内城直到京城内有名的朱雀东街。 能够在朱雀东街住着的人家身份都不凡,即便是之前关平不知道,走在这高门大户林立的街道上也是心有所悟,更是期待即将见到的外公和外婆了。 朱雀东街底一颗大榕树下立着两尊精巧的石狮子,朱红色的两扇大门虚掩着,门楣上只是简简单单刻着“贾府”二字。关平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突然没了勇气上前敲门,他不敢相信,曾经困顿到饭食都上顿不接下顿贾氏都不曾提到过的亲人会在这样高门大院中生活? 站了许久,就在他身后的小马都想出声询问他是否再继续前行时,大门却是从内先打开了,传来一声温文有礼的男声:“先生、师娘不必送了,今日一趟得益良多,晚间良生就去尚书令府上拜会,到时候定然会帮先生在尚书令大人面前提上一提。” “良生,老夫的名字不提也罢,你刚刚掌管礼部,还是趁机让尚书令大人能对你多一些好印象吧;这两年户部尚书靠着摄政王风头日渐,要不然,科考改革之事你也先到王爷面前露露脸?”随着苍老声音传来,门内先是出来两个皂衣小厮,接着就是一位三四十岁的美髯男子,再之后便是一双年约六旬的老娘夫妇。 见着那老人面庞,关平止不住惊呼了一声,无他,这位老人的眼睛和眼神和贾氏别无二致;且老人的脸型和关平此时尚显稚嫩的面孔极为相似,那眉眼、鼻翼、口唇,看上去就像是看到了老年的自己。 “呔!哪里来的小子,知道我们家大人是谁吗?还不赶紧让开路。”两个小厮见有人在石阶下挡住了自家大人的道,连忙出声呼喝起来。 关平方才也听到了从门内出来的人竟然是礼部尚书,这可比见着老人面貌还让他震惊。科考,正是由礼部全权负责! “冬至休得无理……”身为礼部尚书的柳良生为人低调,不想在官员林立的朱雀东街和人起什么冲突惹人诟病,正抬眼喝骂小厮之时不小心窥见了关平的长相,后半句直接卡在了喉咙中。 “你……”贾老太太此时业已看清了关平长相,上下打量一番后指着他衣裳领口竟是难以成言。 “这位小哥打从何来?怎的看着如此眼熟?”贾老大人也看了关平一番,那股子熟悉的感觉怎么都掩藏不住,不由也“咦”了一声问了出来。 “老头子,他!他可不就和你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吗?还有他那件衣裳的领口,那种绕线飞针菊纹可是我的家传绣法。”贾老太太激动地从台阶上扑了下来,要不是关平见机得快扶住老人,她非得摔坏了不可。 “小哥,你……姓甚名甚?你爹娘又姓甚名甚?”贾老太太抓着关平的手后又仔仔细细看了他衣衫领口的刺绣纹路,紧张地追问出声。 “我……”关平此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一边从怀中掏信,一边恭敬回道:“在下姓关名平,字宁远。我爹叫关方、我娘是贾氏。” “宁静而致远!这是当年瑶娘最喜欢的句子,难道……”贾老爷子也不禁扑到了关平面前,“你爹是不是会功夫,你娘耳后是不是又一颗拇指大的红痣。” 这句话才刚刚问完,站在另外一个角度的柳良生就见着关平耳后的一颗红痣,虽没有拇指大小,但那角度和形状分明和当年贾瑶娘的在同一个位置,心里不禁一苦,忍着心口疼痛勉强劝道: “先生,师娘,有什么咱们进屋说去吧!宁远,扶着老人家,进门再细说吧。” 201 夜探香闺 关平的信件才刚刚拿出来,两位老人见着上面的字迹都快晕厥了过去,还是旁边的柳良生夺过了信件,抖索着双手差点把信封给撕破,看得一旁的贾老太爷和老太太一个劲地喊“慢点”。.info[] 贾氏的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只是托了两老照顾上京赶考的关平,可就是上面独特的字体,让柳良生一个壮年男人几度念不下去。 “这逆女,这么些年就送这么点只字片语回来?”贾老太爷好不容易喘直了一口气就开始骂人,贾老太太倒是知道他只是口头上硬气,心里早就不知道软成什么样了。 夫妻俩只有贾瑶娘那一个女儿,本来柳良生作为贾老太爷最得意的门生,又身无牵挂,夫妻俩是打了主意要将柳良生招赘以传承家业的。谁知道贾瑶娘出门去敬了一次香回来就神不守舍,曾经找了贾老太太要求退亲,只是那时候柳良生已经向贾老太爷表明了会将成亲后的长子改作“贾”姓,欣喜若狂的贾老太爷又怎么能同意贾瑶娘的请托。 在那之后,贾瑶娘便郁郁寡欢,终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细软消失无踪;柳良生多方寻找下才知道和她一起不见的还有内城禁卫军的一个统领,事情于是变得明朗化,贾瑶娘是同那位叫关方的侍卫私奔了! 如今十七年过去,没见着贾瑶娘的踪迹,只有个一已经长大成人的关平出现,如何不让贾老太爷又急又气。 柳良生的命运也不是一帆风顺,贾瑶娘逃走之后,贾老太爷出于愧疚,出面帮她求了原礼部尚书家嫡女为妻。岂料那位小姐在生产第一胎之后伤了身子再难受孕,柳良生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之后也并未纳妾,就那么守着她过了这么多年。(..info)前年年底,那位小姐终是熬不过寒冬一命呜呼了。之后不管是前任礼部尚书还是贾老爷子都没法让他升起再娶的心思来。 此时见着贾瑶娘的信,他却是控制不住心情,在贾老太爷骂骂咧咧中很是忐忑地问关平道:“你娘……,她还好吗?” “不好。”眼前的人一个是礼部尚书。一个身份肯定也不差,然而这么多年都不见他们到李家村找寻,关平心里还是有些委屈的,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关平一口气吼了出来:“你们都只知道说我娘不孝,可是我爹死后我娘一个人在雪地里跪坏了腿的时候你们在哪里?” 说完这些,他才发现在场三人都是一副大受惊吓的样子,柳良生更是一下子蹿到他面前扯住他衣领疾声问道:“你说什么?瑶娘腿怎么了?” “孩子,你说你爹死了?那你们……”贾老太太和贾老太爷也着急地一左一右牵着关平的衣袖让他就是想抽身也难,说到一半才发现和柳良生问的问题根本不一样。忙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关平等待他的回答。 关平稳了稳心神,也知道爹娘两个一直都深居简出,就是怕被人发现身份端倪,怒也怒过了。他可不是以前那个憨直没心机的少年,这一屋子人的身份他要是真的甩手就走那才真的太笨了。 念及此。关平留了下来,简单将一家三口的生活讲述了一遍,当然,也按照贾氏的说法,并未将母子俩的绝境说全,不过也并未像贾氏教导的那样将功劳都给了李家,而是重点提及了云英。 身在遥远李家村的云英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传到了京城那么远的地方。春天到了。意味着艰苦的春耕也来了。 岐山像是暂时对云英关闭了似的没有了进去的那个缺口,云英只得把满心的不快都发/泄到了农事当中。六十多亩肥田里的油菜花竞相开放,她又想起了满园飞舞的蜜蜂,才刚刚托了乔齐帮忙问养蜂人。就有那么巧,辛离就带着养蜂人出现在了李家村。 刚说起那么多油菜怕是没人手收,辛震那边就带了牙侩来说人手充足。 接连几件事情都让云英百思不得其解。某日干脆放出风声说腾云的稻种太差,谁那里要是有门路买一些望月稻谷间着种多好。 此话让闻讯前来的牙侩和刘大掌柜都不由觉得头疼。如今边城管束极严,要想出入简直是难上加难。关键就算你有办法拿到腾云这边镇西将军的手令,也是没办法走通望月那边的蒙城啊。 去年年底开始,望月国的蒙城就开始沸腾起来。就像是要找什么似的都快将整座城给翻了个身,到现在都还余势未消。 只有和牙侩一起来的辛震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弱弱问了句:“不知道云英小姐是想要多少斤望月的稻谷种子?” 云英无意识转了转手中正在辛苦十字绣的鞋垫,轻描淡写给出了一个数字“两百斤吧”,她发现,在她给出这个回答之时辛震明显松了一口气,想起几年前自己偶然说起要望月国的油菜籽之事,暗笑于心。弄不清楚风独幽这是在搞什么小动作?又不准她上岐山问个究竟,又处处都帮她想在前面。 念及此,云英状似无意地拿起了手中的鞋垫,幽幽叹了一口气:“唉,真是的,鞋垫都纳了好几双,可惜没机会当面给……”说到这儿,她故意停了下来,见辛震若有所悟也就没继续说了。我就不了山,就让山来就我。 云英很想见着风独幽,可等到当晚风独幽胆大包天推开她窗户丢了东西打醒她时,她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拿来。”风独幽云淡风轻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夜闯香闺的窃花贼,好像是云英欠了他什么东西在街上撞见了似的。 “拿什么?”云英听着他生硬的说话调调就止不住想笑,想要逗他多说几句。试想,一个长相丰神俊秀,气质卓然的青年,开口却像个小孩子似的一字一句往外蹦,那场景有多喜感就有多喜感。 “鞋垫,震叔说的。”风独幽这人呢也是有些小贱,只要看着云英笑得眉眼弯弯就觉得心里舒坦。 二月的天晚上还是很凉的,云英坐在床上拥着被子都能感觉到寒风呼呼地从窗口灌进来,可以想见风独幽站在窗外有多冷,借着屋内淡淡油灯的光线,云英隐约见着风独幽身上连个披风大氅都没披,伸手招了招:“要不然你进来说?” 风独幽抿抿嘴,眉头微微皱起,就算再没经验,一个女子深夜邀人入室也是件败坏名声的事情,想不通云英挺懂事的也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 “外面多冷,你就不怕着凉生病啊?”云英想起来了,第一次发现他能够开口说话不就是在他生病的时候吗,捂着嘴低低笑了出声:“难道你还想躺在chuang上等着我给你喂药?你不是都不准我上岐山了吗?” 话都还没说完,估计风独幽也是想到了那次的窘状,双手在窗台上一撑,毫无声响地就跳进了房中,倒是没急切地往chuang边凑,而是在窗下的一个软榻上坐了下来,随手抓了云英放在软榻前书桌上的毛笔在手中转了两圈;眼睛盯在云英脸上没了动静。 “诶,你看什么呢?”云英被他灼灼的眼神看得脸庞发热,微微别开了脸。 “你这里?”风独幽指了指眉尾。室内昏暗的灯光对他没丝毫的影响,反而因为和云英同处一室又找到了几年前那种自在的心情。在京城几年,他看过的女子不在少数,不管别人赞叹多么美的,都不如那个和他蹲在地上讨论怎么救活一株植物的云英美。 但看多了所谓的“美人”,云英的坚强、韧性始终深植于心。摄政王妃美则美矣,动不动就泪涟涟的样子他受不了;太师之女美则美矣,嚣张跋扈、蛮横无理;表妹美则美矣,娇柔做作,人前人后截然两幅面孔。 现在他也发现,云英也是两幅面孔。她眉尾那处从小时候跟着她的伤疤在这时候根本就看不出来,情不自禁起身上前两步,伸手想要触碰那一处白日看去深褐色一片的痕迹。 云英吓了一跳,下意识摇头避了开去,避过了眉尾那处,却是没避开一头青丝,柔滑的青丝从风独幽手中滑落,让他从手心痒到心中。 “这里,要是真的有伤你是不是就嫌弃我?”云英摸了摸晚上洗去树枝汁液的眉尾,小时候化妆习惯了,长大一直就没落下过。 “定亲的时候你就有。”风独幽倒是言简意赅,语速竟然难得快了半拍。意思是,你有伤痕我都和你定亲了何必再问。 “所以现在没有你是不是要和我解除婚约?”云英顺势抱着被子侧躺下去,不知什么原因,和风独幽在一块,她所有的戒备都会卸下。也或许是,她知道风独幽本来就有一身不俗的武艺,要想对她干什么她也拦不住,还不如大大方方说些话培养感情。 “胡说八道,秋天成婚还是明年开春?”风独幽直接拉了凳子坐到了chuang边,很认真地问道。 202 先生上门 风独幽如此干脆利落转换了话题,让云英一时有些跟不上节奏,愣了片刻才算是明白了风独幽这是在询问婚期。【擺渡搜免费下载小说】 要是按照她心理年纪,近三十的岁数倒是刚好,可是她现在的身子才过半个多月才十四岁,每月一次的大姨妈都不知道什么缘故还没来,说起成亲是不是早了那么一丁点儿? “九月吧。”风独幽的手指在chuang边春凳上划了划,淡定地说出了个日期。回大西北之时,是宁北川和摄政王大闹一场后的结果。两人因着旧年宁北川痴恋摄政王妃之事时不时就要吵那么一回,吵一回后大约就是一年半载互不理睬;此次吵闹缘由从王妃换成风独幽,宁北川也不能把握摄政王什么时候才会回神。 宁北川脾气倔强,当年就为了赌一口气至今未娶,这次为了风独幽的婚事也是气愤异常,在路上知晓风独幽打算迎娶云英时倒是拍手称快立马命人按部就班为风独幽操办起婚事来。但风独幽却是知道,待得宁北川回过味来后,或许他就会开始挑起刺来。所以,要不是云英守孝在身,他恨不得现在就将婚事给办了。 “哪能那么快?好歹你等我及笄了再说啊。”云英倒是不知道风独幽心底那些担忧,只是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明年春耕后她才及笄。就算风独幽年纪大了等不了那也不用强迫她一个未成年人那个啥吧? “九月我让人来下定。”风独幽想了想,决定这段时间让人在宁北川耳耳朵边上吹吹风,让他对自己父王的那股气再重一点,也许就能把事情多拖上些时日;另外还有望月国蒙城的异动,义父也该动上一动了。 风独幽和云英都可以算是没有当家做主的大人在,习惯了什么事情自己做主,倒是干脆,云英只是稍微犹豫了片刻便点了头:“成吧。” “那拿来。”同样的话说了两三遍之后风独幽再说之时也就没了那种停滞感,听起来倒是和正常人无异。 “拿什么?”云英明知故问,眉头微挑,一双杏眸闪闪发亮,就像拥有魔力,引得风独幽心中久久挂怀。 风独幽指了指脚上的厚底布靴:“我来之前刚刚将里面的鞋垫丢掉。” 更深露重,从西山来云英家还得从安澜河上渡过,饶是风独幽身怀不错的武艺也是被沾湿了鞋子,这么一翘脚,云英这辈子丝毫无损的视力自然便见着布靴颜色的深浅不一,当下也顾不上继续戏弄他多说话的心思了,掀开被子就要蹬鞋子起身:“你也是,做什么夜探香闺的风流事啊,这化雪的季节就不怕冻着。出个门也不知道注意着点,衣服没多加一件不说、这过河你都不知道找能下脚的地方……” 碎碎念着,云英拿了chuang边上的棉袄裹在身上,出门寻了院墙角一直烧着热水给屋里供热的灶台打了一盆子热水又回了屋里。幸好当初设计房屋时为了弄暖气干脆在每个院子分别设计了个随时能取用热水的灶台;也幸好睡在一个院落的两个小妮子睡觉沉,根本听不到这屋的动静。 风独幽在云英开始碎碎念的时候嘴角就开始上扬,云英拿着盆子出去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待得云英端水回房时已是脱了脚上的布靴和布袜,一双大脚掌几乎成了青白色,见状,云英不由皱起了眉头,有些后悔白日的任性,将水盆放下后低头重新回到了chuang边坐下: “风独幽,你为什么要来提亲?” 双脚泡在热水中,风独幽舒服地想叹气,听云英低声问话不由也是一呆。为什么?在京城听到父王和母妃两人因为他的婚事各执一词时,他脑海里只是闪现了云英耐心和他一起种花养草时的碎碎念、以及她每次到山上都会给他带些好吃的让他多吃一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云英对他的好不会掺杂许多原因,只是纯粹的好。哪怕那时候脑海里只有云英九岁时的面孔。 久久没等到风独幽回应,云英有些后悔提出这个笨蛋问题。之前风独幽揭穿罗氏的阴谋,这些时日又处处明里暗里照拂,今天更是因为一个暗示就连夜赶来,难道还需要更多的证明来证实他对这婚事的态度吗?就因为他不让自己上岐山就患得患失,分明是自己太小气了。念及此,忙补充了一句:“算了,这个问题不用你回答。反正我让你来这一趟主要是要给你说一声:你来提亲,我心里是极快活的。” 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饶是云英外嫩里焦老脸也是一热,匆匆将目光转向如豆的灯光。美好的侧影在灯影映照下是那么迷人,风独幽伸了伸手想要触及她的脸庞,旋即又想到了这些时日翻看关于男女礼教的书籍,最终还是吞了吞口水收回了手,低声跟着学了一句:“你应下我的提亲,我心里也是极快活的。” 两个心里极快活的男女算是达成了共识,泡好脚的风独幽又坐了一会儿,看云英将他的鞋子烘烤半干,又垫上了一双厚实的鞋垫,这才施施然穿上,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越窗而出,只留下一句“关好门窗”。 云英倚在关好的窗口久久没回神,之前总看胡三教远根练武,却从未见过他能够如同风独幽这样飘然如风,看来自己好像真真无意之间捡到了一块宝。 说实话,云英还真没将风独幽看做是一件真正的“宝”,镇西将军被西北诸城的人太过于神话,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让人津津乐道许久。他让退役的伤残官兵直接做管理一个镇、一个县的属官;他曾经给一个马倌置办了一个牧场,只因为马倌养出来的骏马让他在某战场上逃生;他曾经给一个为他出了个计策的平民置办商铺产业…… 太多的“传说”让云英相信,风独幽真的就是个花匠,不过是个拥有养花技术一级棒的“义父”而已。 那夜后,云英每每做事都会偶尔走神,田里的事情也没以往上心,不过也没什么让她上心的地方。辛离和辛震总是会交替出现在李家村,协助胡三将河对岸那百亩地打理得井井有条,闲下来的云英便多了更多的时间来想风独幽。想他下次见面时说话还会不会那样一板一眼。 春种忙碌中迎来了云英十四岁的生日,一大早,难得勤快的曼儿就和胡蝶下厨给她煮了一碗卧两个荷包蛋的长寿面。因着是春忙,又是小生日,云英之前就推了杨氏一家前来的好意,吃过长寿面,云英难得闲情逸致,决定去安澜桥那边的田里走一走,庄稼她没什么兴趣,五亩地的各种花卉的情况倒是值得一看,还有她那半亩玫瑰,可金贵着呢。 谁知道才刚刚走到村口处就听到村长家门前坝子里不知道谁拔尖了声音的斥骂,走近了才发现是关平家的新妇李银凤,而且聚在这儿的除了李银凤和村长家人,竟然还有老院子李氏等人。 云英暗道一声晦气,扯了曼儿一把就打算打道回府。可就在此时,李氏的一声质问却是让她停下了脚步。 “你们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乔远根是我孙子,但我们家可拿不出什么束脩银子供养你们两个老货。”李氏一如既往地恶毒,人群中白发苍苍的三人看上去谁都比她年纪大。 自从村里三个秀才去京城后,二月开始,村里的女人们就不嫌天寒日日聚在村长家门口坝子上,以期第一时间看到从安澜桥进村的官差,或者三个秀才老爷的身影;时间已是三月末,就是李银凤也在家里坐不住,要不是上面还有个婆母贾氏,她怕都要直接回百家集等消息了。 今日也不例外,她带着两个小丫鬟急匆匆往村口赶,正巧村口徐徐走来三位老人,小丫鬟年纪小顾着打闹,一不小心就碰掉了其中一位嬷嬷模样老年人的包裹。老人都还没说什么,情绪焦躁的李银凤就先责怪起来。 言语间,三位老人中唯一的老爷子就说他们是从京城来的,专程到李家村给一个叫乔远根的孩子教习功课的。同样在村长家门口等两个孙子消息的李氏见着三个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人说是给远根当夫子的,当即就火了。 一个当夫子的就罢了,还拖着俩老太婆。尊师重道是人之伦常,像这种上门教导的夫子,若是死后没子孙尽孝,这尽孝的必是关门弟子无疑。在李氏看来,那么大把年纪了还出来教书,铁定是子孙不孝的。这要是在乔家有个好歹,可是要她的好孙子花银钱填埋的。尽管没掌着云英家的财政,李氏也不希望乔家的银钱花在无谓的人身上,当即出口就想把三人给轰走。 “放肆!我们家老爷太太岂是你等村妇能妄言的?”那身后背着包裹的老嬷嬷这一发威,看着还挺威严的。只是这份威严放在乡村小道上,身后又没一帮丫鬟小厮帮衬,看上去未免有些势单力薄,根本就对李家村的人造不成什么实质的威胁。rs 203 正面交锋 唐卓然老爷子年近七十,乃是腾云三朝元老,从十九岁为官到如今近五十年都在朝堂上日日忧心,官至文渊阁大学士。 从三年前开始,唐老爷子自感精神不济,且一生朝廷倾轧早已是心灰意冷,开始萌生退意。退意倒是好生,奈何唐老爷子身后无宗族可依,倒是有许多弟子可靠,他老人家却是再不想触碰阴谋计策之事。 偶然的机会,唐老爷子听宁北川说起边境风光民风朴实、宵小难见,不由心生向往,去年同摄政王说好卸任一事后便主动联系了宁北川要来西北养老,请宁北川代为寻找一户人口简单的殷实人家,愿以夫子身份入府供奉。 巧的是,这事情提及的时候正是风独幽提亲,宁北川有心训练他这个鲜少和人接触的义子,大笔一挥,给老爷子找主家的事情就落到了风独幽的身上。风独幽自然是不耐烦给自己上一道枷锁,有道是“肥水不落外人田”,他直接便想到了云英以前就常常提及的乔远根。近来,辛离几个的报告显示,乔远根以十岁幼童之姿考取了童生。风独幽拿了宁北川小印取了乔远根的卷子看了后直接让人给唐老爷子送去。 唐老爷子看了远根的卷子,又得知他年纪不大尚是垂髻小儿,就动了那份爱才之心;随即就答应了风独幽的请托,春暖后老夫妻俩只带了一个长随嬷嬷从京城出发,一路九弯十八拐的终是平安到了李家村。 岂料,李家村倒是好找好进,这儿的刁妇简直是不可理喻。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朝堂上能舌战群臣的文渊阁大学士对着七嘴八舌的村妇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唐老太太出身高贵,更不可能和一群村妇见识,等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能够达成年轻时的愿望隐居乡野,却是没料到乡野会有如此遭遇。 饶是夫妻俩唯一带着的王嬷嬷管得一手好庶务,也是没法子在无理取闹的李氏和小李氏面前争得半分体面。一声“放肆”出口。又是招来了不少的嗤笑。 “先生和师娘竟已是到了村口,小女迎接来迟还请恕罪。”云英就是在众人嗤笑声中稳稳地插/进去了这么一句欢迎词,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曼儿也是上前挡在了李氏和小李氏的面前。状似天真的问道:“奶奶、大伯娘、二伯娘,你们不是说了分家之后和我们再无干系吗?为什么你们要赶七哥的先生离开,是不是你们不想要七哥也考秀才?” 小姑娘问题虽然简练,但却是向唐老太爷夫妇传递着数个讯息:一,乔家并非一家,自己夫妻两个要去的“乔家”和这几个无理粗妇是亲祖孙不假,但这村妇却是不能给孩子做主的。二,这两个乔家不但不是一家,听起来还有不少龌龊,为人长辈的竟然阻拦孙子成才。其心昭昭令人不齿。 唐卓然老爷子一下子就想了许多,最终只能在心里长叹一声:这世道昭昭,怕是不管走到哪都免不了要看世道倾轧、品各种算计,这一趟,究竟是去还是不去呢? 云英的心思几乎全在唐老爷子身上。他一皱眉头,云英心里就跟着咯噔了一声,身子更是重重压了下去:“小女乔云英,承蒙老先生不弃愿意前来李家村为舍弟授课,铭感五内。现下日头渐起,恐老先生和夫人有所闪失,不若先同舍妹回家见过舍弟用过便饭再谋其他。此处误会。小女定当妥善处置。” 云英这也是没了法子,有李氏三个搅屎棍在这,再豁达的人都会气出一身病来。风独幽既然那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介绍来了先生,这先生指定不是庸人。[..info超多好看小说]还是先弄回家再说。 姐妹俩出声之前云英就分好的工,她留下来善后,曼儿则要带着老先生去下游的家里。以期上进聪慧的远根和稳重大气的胡三能够好好发挥长才,让这两位看上去就很有“风范”的老爷子和老太太能够顺利留在家中。 云英难得地强硬表现的确是在唐老爷子夫妻面前刷新了一部分的好感度,这姑娘长得正气,一双眼睛清明透亮,绝不是什么溜奸耍滑之人;那边小姑娘年纪虽小。长得就像观音座下的童女似的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这样的组合让感情甚笃子嗣不旺的唐家夫妇也起了怜悯之心,顺着云英的台阶,唤了犹在那儿和李氏对峙的王嬷嬷,跟着曼儿往下游小道走去。 云英让三人走过之后一个踏步挡在了小道当中,挡住了李银凤审视的目光,敛身行了一礼道:“今日还真多谢奶奶和两位伯娘帮远根在此迎接先生了,改日云英再上门道谢。”云英自始至终都没正眼瞧李银凤一眼。 十七岁的李银凤属于长相矮胖型,云英却是高挑型,今日年满十四的她竟是比十六岁的李银凤差不多高出了一个头,她就算是正眼看李银凤都能给李银凤带来藐视的错觉,李银凤被她的忽视给气着了,当即想都没想就开口讽道:“先生?本小姐倒是觉着你是请了位‘先死’进门,这没银子就没银子,乡里乡亲的要是你求到本小姐面前,本小姐少不得能施舍你你个银钱请个称头的先生。” “哎哟,李小姐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们家苕花了。也就李小姐心善,早知道我们家远福和远贵出门的时候就该找李小姐周转一二,也免得孩子们囊中羞涩,得了功名也没钱财打赏下人。”罗氏听到这话眼前就是一亮,李银凤自打成了关家妇,鲜少如此和人亲近,她巴不得找着话能够凑上去得点好处。 李氏和小李氏倒是因着乔远慧的事情对李银凤有些疙瘩,婆媳两个有志一同将炮轰目标对准云英,“你爹留了多少银钱?不拿出来供养奶奶给远根一个小孩子请什么先生?那么老的人了谁知道念过几本书?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就算是死了拿破席子埋不也要花些银钱么?当真是没个当家的人,身边有几两银子就胡乱花用,还不快把银子交给我,我这就去把那老头子给赶走,被人骗了还傻呵呵数银子出去。” 李氏自然不笨,刚才那老先生年纪虽大,看上去气势却不比过世的公公乔百胜弱,甚至更强;老夫妇俩虽然穿着上面不甚出彩,但那下人身上都戴着首饰,这样的人家要说几百钱就请动谁都不会信吧?怕是乔木头并未把事情做得太绝,还给儿子留着银两呢。 云英暗道一声无耻,面上却是故作为难犹豫道:“奶奶有所不知,给远根请先生的事情并非我们姐弟的主意,也并未要我们姐弟三个掏一文钱。” “哪有这样的好事?你远贵哥和远福哥考了童生后也不见咱们家请先生,还不是照常去镇上进学!我之前曾经找人问过,请个先生到家里起码得这个数!”罗氏就是标准的好了伤疤忘了痛,只要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止不住满眼星,什么教训都被丢到了一边。伸出了一只手,眼睛瞪得老大:“五十两银子一年。” “有那么贵吗?”云英迷惘地将目光在众三姑六婆间转了一圈,没发现村长夫人和杨氏的踪迹,也难怪之前没个人出来打圆场。 “你难道不知道?你们家是谁当的?该不会是那个蛮子吧?”李氏一想到大把大把的银子没从她手中过过就送给了别人,恨不得上前把云英给打醒:这死丫头也太好哄骗了吧。 “不是啊,家里是远根主外我主内。但我们这样的人家哪有什么内外、大小之分,况且现在都还欠着三婶婆建房的银两,要等今年秋收后才会有余钱还债。”云英故意东拉西扯,就是不提请先生的事情。 李氏不得不腹诽着云英滑溜,直白地又问了一遍:“那你说这束脩银子你给那老头子多少?” 云英微微扭了扭身子,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羞涩表情来:“这个孙女是不知道的,都是……他帮着操持的。” “谁帮着操持的?你倒是说出来给大家听听啊。”李银凤越听越是狐疑。关平临走时可是带了不少的银钱,要是悄悄给云英留着一些也不是没可能。现下看她吞吞吐吐的更行诡异了,念及关平偶尔一次的漏嘴,李银凤恨不得掐着云英的脖子让她承认这些银子就是关平偷着救济她的。要真是这样,李银凤可就要出手了。 “是……,是云英夫家的人请来的先生。月钱这些都是他们都已经付给了整整一年的。”终于,云英“满面通红”说出了内情。 在场的三姑六婆们顿时就沸腾了,刚才罗氏才说请个先生的束脩多少,人云英的婆家人都想到前里去了,这让很多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内伤不已。 云英如此娇羞的模样更是惹得李银凤心痛。和关平婚事从无到有,她都没感觉到被人捧着的滋味,得到之后方知一切都是虚的,气怒之下难免就开始口不择言:“哼,被个年纪都那么大的哑巴花匠忽悠成这副模样也是难得!” 204 马车频来 如今,云英找了个哑巴夫婿的事情在李家村已经不是个秘密,但也没人在云英面前这么直白的说出来。(..info好看的小说)村里人虽然三姑六婆八卦了点,但戳人心窝子的事情也不是人人都忍心做的。 李氏婆媳三个刚被云英明里暗里挤兑了几句,看李银凤刻意为难云英,都露出了看热闹的眼神,小李氏竟然还捂着嘴故意发出一声惋惜的轻叹:“苕花的命怎么这苦啊?” 云英是知道风独幽情况,闻言那是脸色丝毫都没变化,只是轻飘飘一句堵了回去:“关夫人未免管得太宽了一些吧?家祖母都同意的亲事想必是极好。” 这时候,云英也见着杨氏和村长夫人以及另外几个妇人从安澜桥下走上来,知她们刚才定然是在桥下洗衣,要不然绝对不会出现有人恶意赶人的事件了。 杨氏和村长夫人说说笑笑,见着村口聚集着一堆人也没太在意,这样的场景没个十天也有七八天了吧,算一算也知道都是聚在这儿等什么的。只是没想到今日村口不但聚集了李氏婆媳三个,竟然连向来孤傲的李银凤都出现在了门边。 李家宗祠搬走,李村长就像是丢了主心骨似的,村长夫人心里其实是埋怨李家的,连带的,被留在李家村的李银凤她也没了最初的敬畏,反而因着杨氏的影响有些生气李银凤的“横刀夺爱”。见着李银凤时停下了谈笑风生,小声对杨氏道:“乔三婶。她们怕又是在为难云英了。” 杨氏向来是个不怕事的,李长海收着她家的禽肉蛋类她都还有所顾忌,可从二月起,她家的东西被珍味居给包圆了,还怕李家个球啊!当即就端着木盆横冲直撞来了云英身边,装作不经意的一转身,直接用屁股把李银凤给顶到了一边:“云英啊,你是待嫁的人了,可不能在外面多留,赶紧回去吧。” 云英看李银凤那圆润的身子竟然被自家三婶婆撞得差点没趴下。“噗嗤”一笑笑出生来。“三婶婆,我没多留,这不是出来接远根的先生吗?” “风家小哥真的给远根找先生来啦?我还说要是没来可不能耽搁了远根,得送书院去。”杨氏把手里的木盆子放在了脚边。随意坐在了一处专门给人休憩的木头桩子上。上扬的语调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谁知道风家小哥这么破费。说请就请的。你这门亲事真是没的说,人长得俊俏还有本事,云英真是有福气。这啊,多亏了二嫂有先见之明。” 李氏哪来的先见之明,之前被误导同意了云英的亲事后都快气疯了,要不是两个宝贝孙子科考在即以及风独幽哑巴的名声在村里传扬开来,她非得带着俩媳妇上门闹腾一场去。如今,京城里的所有考试都结束了,是好是歹怕是都有了定数,听着杨氏这话不由冷哼了一声:“俊俏就能当饭吃吗?你是怎么给苕花相看的夫家,都不知晓对方是个哑巴吗?早知道你就是看在银钱的份上同意的亲事,倒不如把她嫁给百家集周地主家去,空有一副好生养的身子倒是白瞎给个哑巴了。” 百家集的周地主都是快六十的人了,可惜不管他纳了多少妾室,都是生养的女儿,年前周家放出话来,只要进周家门做妾,能生下一个儿子奖励一百两银子,可是悔死了李氏,没奈何云英和风独幽定亲速度很快,村长那儿都存放着两人的婚书底子了。现下好处丝毫拿不到手上,这风凉话那是张口就来。 也幸好村长家门口聚着的都是些女人,要不然就李氏这口无遮拦的说法非得逼死个黄花大闺女不可。云英倒是无所谓,只是很佩服李氏的眼神,今年年初开始,她前胸就像吹气似的膨胀开来,彻底告别了能女扮男装的平胸时代,本来就因为经常锻炼,一身肉结实有弹性,挺翘的屁股在乡村妇人的眼里自然是好生养的象征,也难怪李氏会捶胸顿足那么遗憾了。 “咳咳,乔二婶,说话可要注意着点场合,要是有大老爷们在场你要让你孙女死给你看吗?”就算是姻亲,村长夫人也不得不板着脸教训这长辈几句,说得也太不像话了。 村长夫人一牵头,杨氏和村里的一些女人们也你一句我一句责备起李氏不该这么诋毁自己孙女,倒是不用云英再说点什么。云英和村里人向来属于不好不坏,不会刻意讨好、也不会刻意疏远谁,当即就想告辞离开。 可就在这时候,她腹中一阵绞痛,来得又急又快,痛得她差点站不住脚。曼儿引着老先生一行三人回了家,她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一时额头上就见了汗。微微弯着腰,不得不拉了村长夫人衣袖小声说了想去她家茅房如厕。 村长夫人还以为云英是被李氏说得心寒,一时怜悯之心大起,竟然直接让身后的乔远芳带云英进屋好好歇歇。要知道,门口站了这么些人,村长夫人可是连端凳子出来的话都没一句,这郁闷坏了不少人。 合该云英暂时逃过一劫,罗氏正要出口时安澜桥那边出现了马车的踪影,纵观整个李家村,这个时节乘厢式马车的人可说是少之又少,众人立马就想到了在此等候的主人翁,顿时人群像是被打了鸡血似的亢奋起来,罗氏更是丢开了“装模作样”的云英,一马当先抢上了桥头,最先看清马车车帘掀开露出的正是自家儿子乔远福的那张脸,兴奋地嗷了一声:“我们家福儿回来了!我们家福儿从京城回来了!” 旁人一听这话,纷纷往前挤,这些村妇一辈子最远的地方怕就是百家集,少数那么两个只去过一次朝日城,对她们来说,乔远福几个考没考上功名不重要,就算听听京城的事情也是好的。 李银凤却是注视来车没有动作,要是考中了功名,说什么也不会只是一辆普通的青皮小马车,况且,这小马车还打着李记的旗号。 好在马车帘子在罗氏凄厉的呼唤下完全掀开,李银凤见着内里就只有形貌狼狈的乔远福和乔远贵两个,偷偷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才刚刚松下去,心立马又悬了起来。青皮小马车后面不远处还跟着一辆双辕大马车,看起来倒像是谁家府上私有之物,莫非关平是被他外公家人送回的?看马车式样普通,估摸着也只是家有恒产,绝非自己婆婆说的什么权贵之家。之所以一颗心悬起来,全是因为这辆马车之前也毫无报喜之象,不知怎的,一颗心就失落了起来。 不只是她见着了跟在后头的马车,罗氏等人也是看到了。上上下下打量了瘦了一大圈的儿子,仔仔细细看了空无一物连个包袱都没有的青皮小马车,罗氏顿时就悟了:“福儿,后面的马车是你们兄弟两个运东西的吧?难道是考上了举人还是进士皇帝老爷赏的?”罗氏这是戏文听多了,什么才子考上了状元,皇帝就赐下一堆的东西,车子都装不下,等等。她还真当她儿子是天才呢。 整个人神情几乎呆滞的乔远福茫然地看了被小马车挡在后面的双辕大马车,摇了摇头:“娘,不是的。我和贵哥都是当了所有的东西才回的朝日城,这马车都是看在李三少爷的份上送我们回乡的,你快帮我们结了车马钱,人家好回去。” “什么?”罗氏虽说听清了乔远福的话,但根本没理解到其中的意思。 “二婶,有些事情一言难尽,总之我和远福这次是考砸了,还花光了银钱,现下都两天未曾用饭了。你们赶紧付了车钱回家给我做点吃的吧。”乔远贵的年纪毕竟大些,此去京城受的打击太大,回来一路吃的苦头更不少,整个人都恹恹的,简单一两句话都像是耗费了他极大的心神似的。 “考砸了?远贵你说考砸了!你们两个……都考砸了?”李氏甩开小李氏的搀扶,颤抖着手指在两个孙子面前指点,这次二人能够去京城,也是因为他们的言之凿凿,李氏还因此借贷了不少银钱,现下两个孙子一句“考砸了”等于也砸掉了她的希望。 “奶,你有所不知。京城住店都要好几两银子一晚上,都是远贵哥为了省钱搬了好几次地方,又不让孙儿吃饱,到了考试的时候人孙儿就身体不适,这才失了利。奶你放心,等我们下次去京城一定能考个功名回来。”乔远福可没乔远贵那份觉悟,言语之间依旧是信心满满,可透露出来的埋怨意思却是让小李氏心里一跳。 果不其然,李氏的脸色眼看着就要变了。这时候,从青皮马车后面转过来一个五十来岁的疤脸汉子,敲着马车壁问道:“车把式,你究竟是走还是不走?从百家集开始就一直挡着道,到这儿你要是不走了就赶紧让到边上,也让我们的车能顺利通过。” 送乔远贵两兄弟回家的车把式忙不迭道了歉,瞧着这路上也不好让道,只得催促兄弟两个道:“两位也是秀才老爷可得说话算话,诚惠五两银子。赶紧付给小老儿也好往前走走过了桥让别人先走。”(未完待续。。) ps:感谢静篱的粉红票票 205 生辰送礼 这突然出现的疤脸男人身材壮硕,春末天寒,他却是只着了一件薄薄的春衫,看上去更显得威武恐怖。 他一出场,本来都还围在乔远贵兄弟俩马车前的李家村妇人们一个个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齐齐退后了几步,纷纷猜测这个“强盗”样的男人是什么身份. 李记车马行的车把式也自知挡人道路不占理,瞧清了出声催促那男人形貌也是心生怯意,忙不迭让乔远贵兄弟两个付了车马钱。 乔远贵和乔远福两人各自带着家里凑的近百两银钱,去了京城走一趟,等到举人名单出来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人关平和李长海又不见踪影,兄弟俩只好当掉了随身的东西往回返,到了朝日城之时已是身无长物,要不是李记车马行有个伙计还大约记得两人形貌,从朝日城到李家村,这兄弟俩还不知道要怎么过来呢?虽然过得如此艰辛,乔远福却是不想被人请看,还试图维持着秀才老爷的脸面,直催促罗氏快快交钱。 村里的妇人在外谁又会在身上揣多少银钱?罗氏搜遍了全身也只有十来文铜钱,李氏和小李氏也好不了多少。按理说,遇到这样的事情要么赶紧回去拿钱,要么就在相熟的人家手里借上一些;可罗氏偏偏反其道而行,直接叉腰对车把式道:“你这车把式是想讹人的吧?朝日城到百家集我又不是走过,你何必在这欺瞒老娘。” 本来都打算同村长夫人借钱的小李氏听这话,乐得不出头就免了几两银子花费,立刻吞下将要出口的请托,一言不发站到了无人注意的角落。 车把式是个老实汉子,冲着李记的招牌在还没遇上过这样无理的客人,不由急得直瞪眼:“这位大嫂子,我们李记的马车和那些要散架的牛车可不一样,你怎么能相提并论呢?再说了。(..info无弹窗广告)我们掌柜的也是看在两位秀才公的名下才让小老儿专程走了这么一趟,若是换了往日,这一车人没凑够六个可是不准成行的,你要见着儿子还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不管车把式说得多在理。罗氏这都是打定了主意想要把这笔账给赖过去,闻言哼了一声回道:“没收银子你就载他们回来?说笑话吧。再说了,我儿子自然有他哥哥去接,你这么急急忙忙送他回来白让他哥嫂跑一趟了,我都没让你重新把儿子给我载到朝日城都算好的,还要钱?不让你赔钱都算对你好的了。” “这……,你这妇人怎么如此耍赖?堂堂秀才娘原来就是这等模样,我倒是见识了。”车把式被气得七窍生烟,可人家是个女流之辈,他难不成还能掳袖子和她干架不成。只是昨儿就出了这趟车,今天就算路上再跑得快一点也得半夜才能回到朝日城,收不到钱岂不是亏死了。念及此,车把式真是满脸苦愁之色,转向乔远贵哀求道:“秀才老爷。你们在朝日城可是说好了到地方就给银子,那话我们车马行众多的伙计可都是听着的,可不要说话不算话。” 他们倒是在桥头就开始争论起来,没注意到疤脸汉子的脸色越来越沉,回头瞧见车帘动了下,更是没了耐心继续等候,还没等乔远贵搭话便轻喝道:“你们付钱不付钱是你们的事。赶紧让开别挡道才是正理。” 说真的,在场的三姑六婆们还不敢和这男人呛声,那车把式更是浑身一哆嗦,“这位大爷,你看前面的路不是被他们挡着吗?小的就是想走也没法子啊。” “没法子吗?”疤脸汉子将双手合拢,捏得骨头噼里啪啦一阵响。.info[]“我倒是不介意帮你把车厢给拆掉。”说着,疤脸汉子很轻易地就将车把式的马鞭抓在手里,也不见他怎么动作,婴儿手臂粗细的马鞭把手竟然被他生生捏断。 人群再次传出一阵低呼,董家两个胆小的媳妇都开始捂着嘴往家跑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大战开始波及了自己。 那车把式才觉得冤,收不到银子不说,要是损了车子回去可不好交差,当即苦着脸哀求道:“这位大爷、壮士,你可要手下留情。小老儿只是在李记车行里赶车的,你要是毁了这马车,回头小老儿怎么和掌柜的交差?”车把式倒是没吓得失了神智,好歹还记得这马车可是车马行里的,要是这疤脸汉子听到李记还固执动手,或许这一趟的损失就能找着冤大头帮着背了。 “你这破马车慢得和乌龟似的,我今儿给你拆了你正好回去让管事的给你换个新的。”疤脸汉子这一路上一直跟在车把式牛车似的马车后面早已是憋了一口气,要不是主子爷不喜惹是生非,他早在路上就动了手。 “谁敢拆我们李记的马车?”一声娇喝在人群中分外响亮,李银凤比常人要宽大的体型硬生生挤出了一条道来,左右跟着丫鬟,气势倒是摆得够足。 可惜疤脸男人根本就没将什么“李氏、王氏”的放在眼里,上下打量了一番李银凤,居高临下不客气道:“你们李记?不知你是李记三位少东家哪位的家眷?” 严格算来,李银凤如今还真是当不得“李家人”这个称呼,也难怪疤脸汉子会这么说了。不过这疤脸汉子明显是看出了李银凤的身份,偏偏还如此羞辱,真真让李银凤气得柳眉倒竖,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她身边的丫鬟小梨连忙站了出来:“我们小姐就姓李。” “她是小姐还是夫人,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再说。”疤脸男人懒得和两个女流之辈计较,转身对着人群大喝了一声:“不像死的赶紧给我让开!”说罢,单手就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马儿受惊撅起前蹄痛嘶一声,就要冲着前方狂奔而去。 像村长夫人和杨氏这样躲在人群后面没往前面凑的倒还好些,扶着桥头的石墩子就躲到了边上,倒是那些凑得近的,如罗氏、李氏连同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乔远贵兄弟俩逃得分外狼狈,桥头上一时鬼哭狼嚎,响成一片。 马儿拉着木头车厢直直冲过了安澜桥,到达了村长家门前宽阔的平地以及几条进村的岔道口,车把式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带停马车,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突然,那原本还在原地的疤脸汉子迈开大步抢了上前,单手扯住马儿身上的缰绳,直将那马扯得直立起来,但也稳稳当当停在了远处。那汉子不过是气息微乱,甩手将缰绳丢到了惊魂未定的车把式手中,“拿去,以后要走这些偏僻的乡村,先确定客人有没有银子可付!” 啧啧啧!看那疤脸汉子重新回到桥上利落跳上了双辕马车赶车的位置,村长夫人不由啧嘴,小声在杨氏耳边问道:“这赶车的人都这么厉害,坐里面的会是谁呀?咱们李家村啥时候出了个有这么本事亲戚的人家。” 杨氏倒是见着那疤脸汉子的身手后脑海中灵光一闪,拍了拍村长夫人的肩膀从石墩子后面站了出来,冲着缓缓驶近的马车问了句:“这位大爷是要去云英家的吗?” 就在村长夫人惊愕的眼神中,疤脸汉子却是将马车稳稳停在了杨氏面前,“这位婶子是?” “我是云英的三婶婆,你是?”杨氏见着马车车帘隐动,露出内里玄青色衣袍,她直觉里面坐着的可能正是风独幽本人。 “原来是亲家婶子,我叫殷巽,我们家老爷知晓今儿是云英小姐的生辰,特地让少爷给云英小姐送生辰礼来着,亲家婶子可否为我引路?”殷巽可是全程参与了调查云英身世,如何不知道杨氏在云英家的地位,当即就收起了臭脸,笑得很是可亲。 “哪里用得上我引路,云英丫头不是就在这儿吗?”杨氏想起刚才都还和云英说话来着,转头就寻找起云英的身影。 “云英丫头方才腹痛,我让远芳带她去屋里了。”村长夫人好奇打量殷巽以及他座下挺气派的马车,心里又重新将风独幽的身份掂量了一番,觉得镇西将军真是太大方了,对一个花匠都能做到这样,要是自己家里也有手艺让镇西将军看得上眼就好了。 腹痛?稳坐在车内的风独幽忽然睁开清亮的双眼,伸手掀开了马车帘子,钻了出来。 嘶―― 桥头众人又是倒吸一口凉气!纵观整个李家村,怕是根本找不到有如此俊逸的面庞,还有那如渊的气质,说他是富家公子都能说得过去。当下就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不是说苕花定亲的人家是个花匠吗?怎么回事?” “哟,你不知道,人家这花匠也是镇西将军聘请的花匠,比镇上的地主老爷都过得好。听说这小子还有个义父可是镇西将军手底下的红人,没瞧见人家给儿媳妇送生辰礼吗?真是大手笔啊,就是不知道送了什么?” “送了什么关咱们什么事?倒是这年轻人长得可不比关小哥差,比李家三少爷也是不差。” …… 206 大姨妈到 而此时的云英几欲晕死过去!无他,宣布她成人的葵水竟然在她十四岁生日当天突如其来。(..info)请加经|典|书友新群9494-7767要是在家里还挺好,至少有杨氏去年年底就教她准备的月事带子。 可现在,她身在村长家污秽奇臭的茅厕中,引她进门的乔远芳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有心想要唤谁帮忙呢又想起村长家就乔远芳男人在家里,这种事情哪里是能让男人知道的。 最后实在没法子,云英只好抽了袖中的帕子折叠成条垫在了内裤上,不得不庆幸去年开始出现发育征兆后做了几套类似于前世的内衣裤,否则照着腾云朝亵裤的式样还真是无法可想。理好了裙子,她决定出去后就抄小路快速回家,第一次第一天来葵水,量指定不大,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拉着裙子低头姿势不太正常走出村长家的云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杨氏一把拉着拽到了马车面前,用力将她往马车上推了一把:“云英啊,坐马车回去快一些。风家小哥这么远赶来一定又累又饿,赶紧地回去给他弄点好吃好喝的,我把被子拿回去晒了就来。” 云英见着风独幽一袭玄青色春衫站在眼前,眉头微皱像是在向她询问什么,一时怔楞,顺着杨氏的力道很轻松上了马车,这才回头转向风独幽挑了挑眉:“生辰礼?” 风独幽点了点头,看向云英坐进马车的动作神情顿了顿,冲着杨氏礼貌笑笑,竟是越过杨氏径直在云英身后上了马车,也不知道操了什么东西毫不客气扔向了还在和车把式说什么的殷巽,吓得殷巽忙收住了他婆妈的性格,飞快跑回了马车驾车人的位置,吆喝着车前两匹毛色光滑的高头大马重新启程。(..info好看的小说) “男女七岁不同席,真是不要脸。”对着离去的马车。被两个丫鬟扶着满心酸意的李银凤不由哼了一声。 李家村的人倒是对此没那么严苛,村长夫人就笑着打了哈哈:“人家都是定亲的人了,坐一辆马车有什么不要脸的。”村长夫人和杨氏现在感兴趣的可是刚刚进村,还在那边和车把式扯着什么的乔远贵兄弟俩。 李银凤也想从两兄弟口中知道关平的消息。不快地瞪了村长夫人一眼,也让丫环扶着往李氏几个所在的地方走去。 不说李银凤得了关平考上举人还留在京城的消息有多兴奋,单说坐在马车里小腹一阵阵绞痛的云英。 上了马车坐定她才知道低估了这第一次葵水来的“量”,好似晚来的葵水要将之前欠下的全都补上似的,坐在马车铺着锦缎的凳上,云英能够感觉到下面一阵阵热流涌出,脸色不禁变了好几变,屁/股也不自在地动了动。 一直关注着她的风独幽见状抿了抿嘴,低声询问了句:“很痛?” “啊?”云英抬头,惊讶地看向风独幽。他怎么知道自己肚子痛。不过,真的好痛!一阵绞痛让她的面孔瞬间扭曲,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总是温和婉约还有些话唠的云英这时候虚弱的模样让风独幽揪心,情不自禁伸手指擦去她额上的汗水,顺道的。将她眉尾那褐色的疤痕狠狠擦了两下,却根本擦不掉。 云英倒是想躲,可风独幽另一只手稳稳压在她的肩上,让她躲无可躲。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嗅着风独幽身上幽幽冷香,她莫名开始脸红,心跳也明显加快。直到眉尾传来擦痛才堪堪回神。甩了甩头:“这个擦不掉,要用萱草汁水洗。(..info好看的小说)” 甩头的动作对于现在正失血的云英来说有些大了,当即就头晕目眩差点倒下去;这下子,风独幽吓坏了,顾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一下子坐到了云英身边扶着她倚在自己肩上。撩开车帘沉声道:“去医馆!” 赶车的殷巽注意力本不在车内,隐隐听得声音也没太在意,可后脑突然传来一声男声,吓得他惊呼了一声,一摁车辕飞身扑进了车厢。同时也抽出了随身的武器。 “哼!”风独幽冷哼了一声抓住他手腕一用力,直接将他给重新扔到了车辕上:“出去!” 这一进一出速度太快,快到殷巽根本就没回过神来,傻愣愣坐在车辕上发呆了片刻突然发出一声大叫:“少爷,你刚才对属下说话了么?” 那惊骇傻愣交织的表情让人忍俊不禁,风独幽倒是沉着脸一个字都没说,云英抱着肚子呵呵笑了起来,风独幽说话有这么吓人吗? 当然有了!风独幽从五岁开始到如今快二十岁就从来没在人前开过口,说过只字片语,就连在京城站在皇帝面前他也是一个字都没说过,在人人都认为他就是个哑巴之时,这个“哑巴”却是突然开口了,也难怪殷巽一副白日做梦的震惊表情。 被殷巽提醒的风独幽也才发现他竟然对云英之外的人开了口,心里那股别扭突然升起,怎么也消不下去,“刷”的一下拉下了车帘,紧紧闭着嘴巴看样子是不打算回答殷巽了。 “前面转弯看到高围墙那个就是我家了,劳驾这位大叔了。”身侧的依靠温暖又结实,正因为葵水至浑身发冷乏力不舒服的云英哪里舍得离开,况且这男人不久后就是自己的丈夫,靠一靠也是应当。念及此,云英干脆放任了身体靠在风独幽身上,恹恹对赶车的殷巽指了路。 “要去医馆。”风独幽低声嘀咕了一句,就要伸手拿马车角落里的炭笔和白纸,这一路来,他可就靠着这和殷巽沟通的。 听到了听到了!殷巽压了压心口,他刚才的全副注意力可都在马车上,清清楚楚听到了风独幽开口说话,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可他不敢出声,怕惊扰了风独幽,他还需要听到更多的话语来确定风独幽其实是会说话的。 “回家就好。”云英的脸都快红到耳根了,这样的事情去医馆,怕是她好意思,大夫都会怒不可遏吧,古代又没有专门的妇科。一把抓着风独幽要给殷巽写命令的手掌,忍着腹中绞痛问道:“外面的不会也是协助你的人吧?该怎么称呼?” “云英小姐,在下殷巽。这几日只是暂代辛震帮着风少爷做事,等辛震回来后在下又要去老爷面前听令。”殷巽天生是个八卦的主,听到车内云英的问话忙腆着脸快速回道。看情形他就算是知道了云英的面子有多大,她可是对少爷会说话这件事表现得习以为常, “巽叔,你直接把马车赶去我家里吧,不用管风独幽说什么。”殷巽的自来熟不算坏,他既然都那么说了,云英倒也不客气,直接让他先把马车给赶回家。 马车只能够驶到上次关住关平的那道木头门外,云英拉了裙子,从风独幽身上离开,分开的两人不约而同露出怅然之色来,“我先下去给你们开门。” 云英的屁股刚刚移开锦凳,风独幽突然神色大变,双手揽过云英搂在怀里,“你怎么会流血?” 云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睛正好对上了风独幽盛满惶恐的眸子,怕是她再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今儿还真的进不了门,无法,云英只得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我葵水来了。” “唰”的一下,风独幽麦色的肌肤上都能看出有多红。他知道,女子葵水成人便有,每月都至,来时血流如注、体寒眩晕。且,有葵水的女子才能为男人生儿育女。料来料去没料到云英竟然是这档子私密事情到访,若是去了医馆,说不定就得笑掉别人大牙,难怪云英打死都不愿去,他瞬时就尴尬了。 “云英小姐,已经到了。少爷,您可别近乡情怯,啊,不是,应该叫丑媳妇终究要见公婆,还是不对!该是什么来着?”殷巽乱用了一阵成语,最终放弃了拽文,“少爷,你别躲在车内,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辈子。” “我想起来了,你帮我给远根请的先生之前刚到,不管他们满意与否,我都得去做给先生和师娘做顿饭吃。”云英在风独幽怀里挣扎着下来,瞧着马车内锦凳上的浅色锦缎上多出来的一团血红,不由臊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还好伸手车扯了一把,那锦缎只是裹在凳子上好看而已,凳子上还剩了粗布包裹的棉花,虽然还是有血迹,但深蓝色粗布上面不细看也没那么明显了。 “呵呵,我喜欢这块布,你就把这块布送给我做生辰礼吧。”云英手中锦缎的质地不差,而颜色也素淡,但云英看中的可不布匹的素淡,甚至还埋怨布匹的素淡,要是在凳子上蒙一层黑色料子多好,省得像现在这样一眼就能看穿,只有死死抓着证据找机会毁灭了它才心安。不过在毁掉证据之前,她还是将那块缎子折了折,围在腰间做成了一条刚刚盖住臀部的小短裙。 风独幽为此不置可否,在殷巽的又一次催促声后扶着云英出了马车。 ps: 感谢ijian的粉红票和桃花扇,爱瑷么一个先,为了duyijian亲的这份深情厚谊,爱瑷会在假期内加更一张。另外召唤双倍粉红哦……,放心,有双倍粉红,就能召唤出双倍更新 207 认个爷爷 云英身上的衣裙在李家村也算是出挑的,细棉衣裙上没一个补丁,可因着还是在孝期,颜色都素淡,现下腰上却是不伦不类围着匹锦缎,让殷巽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云英刚刚跳下马车就像是被烫着似的甩开风独幽的手掌,炸毛似的冲过小道上半开的院门,消失在前院墙边的巷子里。 “少爷,云英小姐她……”殷巽摸了摸僵硬的脸颊,转头想问问自家少爷究竟是对人家小姐做了什么?难不成少爷忍不住撕了别人的裙子,所以人家才会跑得那么快? 念及此,殷巽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家少爷,不得不说,自家少爷再过一两个月就是二十岁的人了,将军不知道用什么法子不思女色,弄得都忘了给少爷开开荤了。也难怪少爷对这个其貌不扬发育不全的小村姑起了色心。 不过,少爷啊!你都是和人家定亲的人了,这么猴急不怕把人家村姑吓着么? 许是殷巽的眼神太过炙热,或是他那神情太过于猥琐,风独幽转头就瞪了他一眼,细长的凤眸中冷芒乍闪,不比疆场上过来的镇西将军威压差,吓得殷巽一个激灵,转开头低声恭敬道:“少爷,方才云英小姐婶婆曾说唐大人已经到了,属下先进去通禀一声可好?” 风独幽点了点头,缓下了步子,犀利的眼神不在锁定殷巽,转头打量起了围绕云英家房屋的一片油菜花和苕菜花,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曾经说过,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生活在花海当中。 殷巽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有些感念几年不见的少爷身上气势越来越足,脚下不停,飞快进了院子,直奔那敞开的一进院子堂屋而去。 堂屋内,远根正在接受唐卓然的考校。唐卓然来得很突然,也幸好去年罗松带了不少百家书院里见都没见过的书籍到乔家。.info[]要不然远根非得出洋相不可。 就算是这样,唐卓然也是有些皱眉,百家书院毕竟只是边城小书院,教出来的学生对基本的四书五经倒是没多大问题。但在时事政治以及见识方面实在是落后不好。还好远根时不时曝出几句农事、商业上的见解相当独特,就连唐卓然本人也不曾涉足那个领地,却是能够顿感茅塞顿开,融会贯通。 总的来说,乔远根不过十岁稚子之龄,这个徒弟也算是可收,教导两年赶上下一届科考,未尝不是个惊才绝艳之人。只是,这村里的环境…… 正迟疑间,随着曼儿和胡蝶去后院闲逛的唐老夫人和王嬷嬷一道回转。才刚刚进门,唐老夫人就笑着赞道:“老爷,这儿不错。后面小院子种了一院子的花草,许多连我都没见到过。再后面还有个大院子,有池塘、桑树。喂着些小鸡、小鸭什么的,不正是我们早些年说及的环境吗?” 王嬷嬷的眼神在堂屋里转了一圈,也跟着点头道:“老爷,这乔家虽然没长辈看顾,但您瞧墙角旮旯里连个蜘蛛网都没,这屋里干干净净闻不到一丝异味反倒是有股子淡淡幽香,足见乔家三姐弟并非俗人。” 这两个老妇人不说还罢。一说唐老大人也跟着看了下环境,堂屋他坐的这个位置能看得出背后的墙壁可以打开形成通道,角落留着道小门通往后面,一阵阵花卉清香便是从小门内随风送出。门口两个角落各放了一盆半人高的“盆景”,这盆景和京城才时兴起来的那些不同,看样子有几个年头。左右两边整齐放着竹椅。每把竹椅之间还有一张高脚小方几,这布置虽然简单却是独具匠心,的确像夫人和嬷嬷说的那样,这家子人并非俗人。(..info好看的小说) 更何况,若真是俗人。怕也请不动镇西将军那尊大佛亲自修书相请。可怜的唐老大人想着镇西将军的鼎鼎大名最后的那点子顾虑也消失无踪,他却忘记想了最重要的一点,宁北川常驻边城,就算是有心请人给李家村一个小孩子做先生怕都不会想到京城中致仕的高官头上去。让他感动并意动的那封信其实是风独幽的杰作。在京城四年时间,风独幽也并非一味在王府闲坐,朝廷上的事情他就算不想听,但也碍不着摄政王府中那些管事下人们嚼舌根。 京城中许多人都知道他风独幽是个哑巴,有些下人是后来摄政王府,想当然便会以为风独幽这位没被封为世子的大少爷也是个聋子,言谈之间并没什么忌讳,却是不知道风独幽不但听到了耳朵里,还记在了心里,想利用的时候随手取来不费吹灰之力。 浑然不知被利用了一把的唐老大人此时抚着颌下美须,目视乔远根之时已是带了满意之情,“这个关门弟子老夫就收下了,不过,老夫现下也不想顾那些个繁文缛节。既然你上无长辈做主,老夫年纪也这么大了,也不用那么麻烦,要是你愿意,不如斟茶唤我一声干爷爷可好。” 远根向来擅于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当即一翻身跪在了唐老先生面前,胡三木着脸为他重新斟了茶,远根将茶水捧过头顶,恭恭敬敬送到唐卓然面前:“远根见过干爷爷,”转身又到了唐老夫人面前:“远根见过干奶奶。” 不得不说,风独幽为远根挑选的“先生”真真是量身定做一般。你道唐卓然为何放着大学士荣养的日子不过要到乡下过过与世无争的小日子?他夫妻二人感情甚笃,膝下一子一女本是可享天伦之乐的年纪。可惜世事变化万千,多年前朝廷一次政变之时,夫妻俩的独子遭遇不测,媳妇带着孙子也一道遇难。夫妻俩的女儿倒是还活着,可惜嫁得太远,夫妻俩相护为伴多年,老来那种膝下凄凉的情景让人揪心。风独幽也是想着云英姐弟三个性子都好,唐老夫人又寄情花草,两两相对岂不是互为补给。 “曼儿见过干爷爷干奶奶。”曼儿是个大智若愚的,见着哥哥跪下来奉茶,忙也跟着跪在了远根身边,脆生生唤了两位老人,直让唐老太太想起远在他乡的外孙女和早夭的亲孙子,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连声答应着就要亲自伸手扶着兄妹俩起身。 殷巽就是这时候站到了门口,还未见礼便高声祝贺道:“恭喜唐老大人后继有人,喜得佳孙。” 殷巽也是惯会看人脸色,唐卓然眼中的满意之色藏都藏不住,此时不祝贺更待何时。其实这时候殷巽根本就没多看远根和曼儿一眼,在他看来,风独幽为个乡村女子做得也忒多了点,唐老大人是什么人,能够不远千里赶来边城才是该好好感激一番的。 殷巽是镇西将军宁北川身边的长随之一,宁北川几次回京都带着他,唐老大人此时见着他也是一惊,下意识就往他身后看去。 殷巽这才拱手给唐卓然行了一礼,给胡三和远根点头打了招呼,自我介绍道:“在下乃是风少爷府上管事一名,姓殷。今日特地陪我家少爷来给云英小姐送生辰礼来着。” “风少爷?”乔远根稍一迟疑,那边曼儿眼睛就亮了:“你是我姐夫家的管事?你陪我姐夫来的?在哪,他在哪呢?” 说着,曼儿就招呼了胡蝶,给唐老夫人行了个礼后急急往外面跑去,生怕迟了一刻姐夫又跑掉了。 殷巽在见着曼儿和远根形貌时不由愣了下,这兄妹俩的姿容看上去都出色得紧,也不知道云英怎么就显得有些平凡普通了。 这家里也幸好还有胡三这么个稳重的人,忙三言两语给唐卓然夫妇讲了家里的现况,让唐卓然很是诧异:“老夫原本还想问你是否是这家里当家做主的人,你却只是个管家?” “小的兄妹两个蒙云英小姐相救,又施医赠药。小的兄妹俩无家可归,蒙云英小姐不嫌弃才留在乔家。在此给两位磕个头,请两位日后作为长辈好好看顾云英小姐姐弟三个。”胡三壮硕的身子半跪在地,当真给唐卓然夫妇磕了连个响头,肃然的面色有些像是托孤。 “哎呀,胡管家你赶紧起来,既然我们夫妇都认了远根那孩子做孙子,自然是不遗余力看顾着他们姐弟几个。看你样子出身也不低,何必如此折煞老夫夫妻两个。”唐卓然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他就注意到胡三这人气质卓越,还曾怀疑他是镇西将军特意放在乔家的人呢,谁曾想答案竟是这样。 风独幽和换好裙子的云英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前后门进入堂屋,对上对方眼睛都是脸色一红。好在殷巽和曼儿两人都是自来熟性子,远根插科打诨的功力也不差,一番介绍说明过去,屋子里热闹非凡倒也不嫌冷场。 没坐多久,杨氏也带着媳妇赶了过来,瞧着一屋子的人,忙袖子一撩,呼喝着云英、曼儿一起去了厨房。云英和乔齐家的刷锅做饭,杨氏就在一旁和随后来的王嬷嬷聊起了李家村的风土人情,一个土老太太和一个京城来的大户人家嬷嬷,竟然聊得出奇投契。 ps: 待会儿还有一更,厚颜求个粉红呗 208 花朵聚会 云英生日这天注定是李家村几十年来话题最多的日子。 云英家里因为唐卓然夫妻俩带着嬷嬷到来以及风独幽带着殷巽造访已经够热闹了吧!偏偏老天似乎觉得云英姐弟三个的日子在李家村低调得太久了,非得多送几个大惊喜来不可。 就在李银凤都还苦思着怎么给她平日里最不屑的乔家人打交道以便探听关平消失时,又有女人指着桥头叫了起来:“又是谁来了?” 顺着声音望去,安澜桥那边出现了一个“车队”,让李家村人看来,由五辆高头大马车组成的队伍的确能算上“车队”了。而且最前面四辆马车上赶车的竟然是穿着盔甲的士兵,仔细一看,车队前后还跟着数十个骑着骏马挎着长刀的士兵。 罗氏看着这样的队伍,双眼一翻,腿一软,无力地靠向了乔远福还不坚固的肩膀上:“福儿啊,难不成是刚才那车把式心里不服真的请了官爷来抓娘了?” 乔远福不耐地推了推罗氏,无奈罗氏块头不小,竟然纹丝不动,只好对天翻了翻白眼嗤道:“娘,你想太多了。你才赖掉了那车把式二两银子,怎么可能请得动官兵。再说了,那车把式现在估计才走到罗家岙,哪里就能立刻请到这些士兵。还有,你看这些兵老爷都是护卫着那些马车,想是护卫什么女眷之类,应该是走亲戚或是出游吧。” 不是抓自己便好。罗氏拍着肥硕的胸脯站直了身体伸长了脖子:“咱们村连李家宗祠都搬走了哪里还有什么值得出游的地方。李家都搬走了,还有谁有这么气派的亲戚?难不成董老大在外面遇上了什么贵人不成?” 和罗氏一样伸长脖子的人可多了,其中包括村长夫人和李银凤,可惜安澜桥就那么宽,只能看见打头的马车上挂着厚厚的暗红色布帘子,一匹个头最高的骏马上载着个长相英武的壮年男子,时不时凑在马车窗边聆听里面的人说什么。.info[] “吁――”终于,那骑骏马最先过了桥,见着面前分出了三条岔道。岔道内站了不少手拿针线或是抱孩子的妇人,马上那英武的汉子皱了皱眉,拨了马头往岔道通往上游的道路走了两步停了下来,有些不确定问道:“诸位乡亲。李家村乔家可是从这条道往上?” “你找乔家是作甚?”乔远贵两个刚刚到家就有这样一支队伍要找李家村乔家,不由让村长夫人提起了警觉,可惜有心让李氏出去回话呢她老人家把个头都快埋进胸脯里了,只好壮着胆子问了句。 “内子乃是乔家人,此次专程从边城赶回来看看亲人。”英武汉子看着吓人,说话倒是挺和蔼的,说话之际还回头冲着第一辆马车温柔笑了笑。 边城?乔家人?该不会是乔远慧吧! 唰唰唰!无数道艳羡的目光飞向小李氏:瞧瞧你们家女儿多本事! 李氏这下子不装聋子了,一双眼睛放射出喜悦的光芒,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气力拨开挡在身前的罗氏母子俩跳到了最前面:“是我们家远慧回来了吗?远慧,奶奶就知道你是个有前程的孩子。孙女婿。你是当官的吗?那敢情好,这两个是你小舅子,都是秀才,你们要多熟悉熟悉。” 骑在骏马上的英武汉子看上去三四十岁,配乔远慧年纪是大了点。但总比之前听到的消息说嫁给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子强了太多。况且,做掌柜的能够和骑骏马穿盔甲的兵爷比吗?李氏愉快地都快跳起来了,只恨岳氏和那叫小杏说完骚蹄子没在这儿看着是怎么被打脸的,竟敢到处说远慧是配给李家的掌柜。 “呃……,这位老夫人你是不是弄错了,内子名讳并非什么‘远慧’,请老夫人切莫妄言。”罗江以为自己是碰到了疯子。摸了摸鼻子自认倒霉,方才梅花都说了过桥往上走便是,都怪自己自作主张还多事问这么一句。念及此,生怕待会儿私底下被梅花给嫌弃一番,忙拨了马头往上面那条岔道行了几步,身后的一排马车也跟着动了起来。 “你不是说找李家村乔家吗?我家老头子叫乔成银。你问问你媳妇是不是我孙女?”思来想去,李氏都觉得马车里的铁定是自己那最有出息的孙女乔远慧,笃定地拦在了罗江马前,小李氏和乔远贵也匆匆赶上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娘子,你爷爷名讳是乔成银老大人么?”罗江无法。只得又摁住马头停下了前行的脚步。 车厢里的“娘子”都还没搭话,后面已是风风火火跑过来一个小厮:“江少爷,错啦,错啦,应该走那边。”那小厮的手指稳稳指着往下游的方向,那边,姓乔的只有云英一家。 “哦?松弟怎的不早说?”罗江对第一辆马车上赶车的人比了个手势,彻底调转马头,将个马屁股对准了李氏几个,好死不死的,这马儿大概是路上吃了些胡豆,竟然冲着李氏几个“嘭”的一声放出一个大大的响屁,直将李氏几个差点熏得晕过去。 “松少爷的马车不是在后面吗?觉着马车方向不对才发现您走岔了,才想起忘记告诉您二位一声。”那小厮谄媚地抓着罗江的马缰绳,领头带了路,看都没看李氏等人一眼。 “远慧!你咋啦?才走这么几天都找不着回家的路了么?”李氏被这突来的状况惊呆了,冲着转弯正好和她相隔不远的马车窗户嚎了一声。 本来李银凤听着小厮说转向下游都还在想乔远慧和她不愧主仆一场,正想打发小梨去接待下的,被李氏这声凄厉的喊叫给吓了一跳。还没开口呢,马车内却是突然传出一阵孩子哭声,随即又一股洪亮孩子哭声掺杂了进来,然后就是个温柔的女声不住的诱哄。 这时候,那遮得严实的马车终于是掀开了半边车帘,探身出来个三十来岁的壮硕妇人:“江少爷,两位小少爷好不容易才睡着,夫人不是叮嘱了您别吵着他们了吗?”虽是埋怨着自家主子,那妇人的眼刀子却是向着李氏等人“嗖嗖”的飞。 “赵宝、钱双,赶紧去把那婆子赶走,回头再吵了小少爷睡觉本将军拿你们二人是问。”罗江是罗松的堂兄,十八岁成亲到二十五岁妻子过世都没给他添个孩子。之前罗家人还以为是杀虐太重影响了子嗣,可后来他不知怎的在罗家老太太身前见着十八岁的乔梅花就挪不开脚了,求了两年才让罗家人松了口。没曾想乔梅花才嫁给他一年多就给罗家添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可乐坏了罗家老太太,梅花也算是在罗家站稳了脚跟。这罗江不仅疼媳妇,还疼孩子得紧,本来想着孩子还小不愿带她回娘家看看的,可最后还是耐不住梅花的固执走这么一趟。 李氏和小李氏见此情景心里不禁咯噔一声,倒不是就知道了马车里的不是乔远慧,而是以为乔远慧给人当了后娘看孩子呢;瞧着罗江又变了脸色,两个女人的幻想力一再发散,李氏为了她那个最疼爱的孙女,竟然是抢前两步拦住了马车,和那个健妇四目相对:“你别以为我们家远慧没亲人可依靠就能爬在她头上撒野。” 那健妇一撇嘴,正待说什么,马车内却是传出一声幽幽叹息:“奶奶只记得远慧,这么多年都不曾变过。”随着这声叹息,一只白净的手掌拍了拍健妇的肩膀,将马车车帘给撩到了一边,露出一张芙蓉面来。 李氏和后来的小李氏见着这张脸竟然齐齐色变,蹭蹭蹭――连退了好几步,本来跟过来看热闹的大罗氏更是“嗷”的一声尖叫,伸手指着那张芙蓉面,气质雍容的女子喝道:“罗五妞!你是罗五妞!” 那气质女子莞尔一笑,眨了眨眼睛,掩住眸中鄙夷,轻声道:“大姨,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娘上来索命的。我是梅花。”马车内,两个被另一个健妇抱着的孩子咿咿呀呀叫了两声,冲着车外的罗江伸手蹬脚,想是在车内闷得难受了。梅花转过身去抱了个孩子在怀里轻拍,唤了罗江道:“江少爷,快把你家的混世魔王抱去遛遛。赵宝,去后面马车请我妹妹们来见见咱们奶奶和大姨。虽然她们不认我们是亲戚,我们总不能忘恩负义吧。” 罗江呵呵笑着接过梅花手里的儿子,翻身下马,让那健妇抱了孩子跟着他往后面走去,不忘吩咐那个牵马的小厮道:“你带着马车先去舅爷家候着,我们在后面走走也好。” 后面的马车内诸人想是听到了前面的动静,陆陆续续走过来三个女子,眼尖的李家村人已经认出来正是乔木头家早先被卖掉的杏花、桃花和梅花。 “奶,这儿除了怀着身孕没来的二妹兰花,三妹、四妹、五妹,都回来了!”梅花回头望了眼抱着儿子都不忘往这边打量的罗江,面对李氏时那股来自心底深处的骇怕少了许多,柔柔笑着伸手为李氏介绍了身后亭亭玉立,如今都过得不错的三个妹妹。 ps: 感谢水心如月ijian能够在月票双倍的日子给爱瑷送出月票!鞠躬多谢,一定多写一些来回馈大家的厚爱。 从本月开始,故事的节奏会加快许多,还没开宰的童鞋可以下手了。 209 姐妹相见 ads_wz_txt; 面对着垂垂老矣的李氏,梅花发现心里的恐惧早已消失不见,看到她,就像是看到一个无关的路人。(..info) 十二年前,就因为乔百胜七十大寿和乔成银五十寿辰撞在了一起,李氏逼着乔木头和小罗氏开始了第一次卖女。梅花就是在那年被卖到罗家做个最下等的粗使丫鬟,还好她在家里身为长姐,又有李氏、小李氏、罗氏这三个女人的打磨,懂的事情相对来说要多上许多。 偶然的一次机会,让她得以在罗家老太太面前露了脸,老太太要赏她银钱放她自由身;但梅花知道,回家之后不过是面临再一次被卖而已。于是她谢绝了罗老太太的好心,转而求着老太太给陆嬢嬢打招呼,若是遇上乔家再卖女儿须得先送到罗府。 结果不出她所料,在她被卖两年后乔百胜病重,二妹兰花真的被卖了;然后是杏花、桃花、菊花,全都因为李氏婆媳三个撺唆陆续到了罗家。她也知道娘亲过世的消息,可知道这消息后,她也不过是带着三个妹妹在罗府的花园对天拜祭伤心哭了一场而已,因为她知道,娘亲那样懦弱的女子或许只有死去才会得到真正的安宁。 也就是在那次花园拜祭,她才会遇上了醉酒的江少爷,继而有了现在的幸福日子。所有的一切苦难都是李氏造成,但现在幸福的生活同样也是李氏铸成的因果,梅花现在也是做娘的人,无意寻李氏等人的麻烦,可也不意味着就要屏弃前嫌作出一副孝顺孙女的模样。打个招呼叫上一声已算得上仁至义尽。 李氏和小李氏相扶愕然而立,眼前俏生生的四个女孩有三个梳着妇人的发式,最小那个没梳妇人发式的不就是四年多前被送出门的菊花吗?她们几个怎么会凑到了一块? “大姐、三姐、四姐,还是别在这儿耽搁时间了,赶紧去看看苕花和远根他们吧。[..info超多好看小说]”虽然罗家小少爷说得是言之凿凿,最放不下苕花三个的菊花却是等不及想要立刻去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过得很好。 梅花闻言点了点头,如今姐妹五个当中她是主心骨。兰花、杏花、桃花都是到了十七岁被罗老太太许了恩典脱籍放出府,还安排都嫁了不错的夫家,菊花如今十六岁,还正在罗老太太面前听命。性子还带着孩子气的急躁。 “哎呀,梅花,你们真的走错啦!咱们乔家家门往哪开都忘了么?走这边吧,大姨家里宽敞。”罗氏倒是没有小李氏和李氏的那份失落,反倒是看着一辆辆高头大马车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二伯娘!”菊花突然回头,杏眼圆睁、冷面如霜:“我们姐妹五个虽然远在他乡,李家村发生什么事情我们可是一清二楚。”菊花这话倒是说得有些夸张了。纵然罗松回府上是简单把云英自立自强的事情当成故事在罗老太太面前一一说了,但他一个大男人又不是那等太八卦的长舌男,说来说去也不过是将云英的苦楚一言带过。只是菊花和云英相处的日子最久,云英又算是她一手带大的。云英什么性子她心知肚明,听说云英带着弟妹把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真真心里是酸涩苦痛交集。过了年梅花几个得了信好不容易赶在前几天聚在一起,菊花就打了主意要赶着回来给云英过个难忘的生辰,眼下午时都过了一会儿。她可不想在路上继续耽搁了。 此时罗江和罗松说了话后也是安排了随行的护卫小厮婆子们各自护住自家主子,亲自过来揽了梅花的肩领先就走:“娘子,儿子在前面哭着要等着娘呢。” 听他这么说,梅花哪里还站得住,李氏和小李氏挡着路不要紧,村道边上不过就是泥土没压实而已,踩上两步也不碍事。当即就顺着罗江的力道匆匆追了出去。 杏花、桃花的夫君也纷纷上前带走了各自的妻子。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留给李氏和小李氏几人。 “菊花,这几个是你姐夫吧?怎么这样?好歹我们也是梅花几个的长辈,怎么都不叫一声的啊。”罗氏不愧是脸皮最厚的那个,菊花的冷脸像是对她没丝毫影响,竟然仗着菊花身边没护花使者,伸手就拽着菊花的袖子不松手。还挺内行地搓了搓菊花身上月白色暗花纹的衣料。发现衣料比春草纺里最好的丝绸也不遑多让,暗暗咋舌更不想撒手了。 “呵呵,二伯娘,别以为我们姐妹几个叫你一声你就还是我们长辈了。你难不成都不知道我们卖身契上签的什么条件吗?我们现在的名姓都是主家赐下来的,我们做什么都是经过主家允许的。这次主子只说了让我们姐妹几个回家看看弟弟妹妹,并没命令我们探望长辈。”菊花用力一甩,将罗氏的手掌甩开,轻哼了一声追上前面三个姐姐的脚步,留下身后阴沉着脸的李氏婆媳几个。 前面马车车队都还没过完,罗氏就嚷嚷开了:“瞧瞧,这些没良心的把孝道都丢到一边儿去了,要遭天打雷劈的哟……” 乔远贵这时候却是倒吸一口凉气,猛地跳起来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捂住了罗氏的口鼻:“二婶,你要死别拉着我们垫背啊!梅花姐那夫婿起码都是五品将官,杏花那夫婿也起码是六品官衔。” 乔远福这时候业已看清了马车车厢壁的标志,这还是兄弟俩在京城见识了不少横冲直撞的人吃瘪后专程花银子找了个行家探得的消息。若是那样,梅花想要报仇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情,当年这几个姐妹在家的境遇他又不是不知道。忙也拉了罗氏一把:“娘,先别在这叫,有什么咱们回家商量商量后再说。” 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此时也凑到李氏身边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但大多数都有些心不在焉,梅花几姐妹的表现大家都看得分明,估计李氏等人讨不到好处。 李氏现在是从梅花几个的风光上又想起了她“可怜”的孙女乔远慧,心里一阵阵抽痛,都快喘不上气了,偏偏人群越围越紧,她压着心口一阵天旋地转,一个筋斗栽了下去。 “哎呀,婆婆啊,你这是咋啦?”罗氏刚刚睁开乔远贵的手掌就发现了李氏栽倒,不先去扶着,反倒是大叫了一声往下游跑去:“我这就去让你那些孙女来看看你……” 李氏心里那个憋气啊,可惜现在只能瞪大了眼睛,控制不住身体蜷缩到了一处,吓得小李氏和乔远贵惊呼不已。最后还是村长夫人见势不对排开众人回家取了一把太师椅,忍着心里不屑,帮着把她安顿上去以方便小李氏和乔远贵兄弟俩送她回去。在她走后,村长夫人门口的人堆不但没散,反倒是越聚越多,就连许多人家的大男人都闻讯而动,就想看看梅花家当军爷的夫君。 梅花家当军爷的夫君现在却是手足无措地站在云英家门口,无他,殷巽那张脸对边城的将领们来说简直太眼熟了,他此时都在云英家堂屋敬陪末座,那自己岂不是要坐到堂屋门外? 罗家在西北地界算是大族,罗家虽说只是边城一个守城校尉,但耐不住人家身后罗家枝繁叶茂,而且罗家人官声都不坏,就连宁北川也对其敬佩有加。殷巽当即便站起身来将罗江一行人给让了进去,暗示了自己在此只是私人事情,不牵扯镇西将军。罗江这才松了一口气,让出身后梅花等人。 云英此时正和曼儿在厨下收拾午饭剩下的东西,听外面动静太大,手上还拿着抹布就走出了厨房门口,刚刚张嘴还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就瞧见廊沿上一个女子突然往她跑来,一把抱住她就伤心大哭起来:“苕花,这些年真苦了你……” 云英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心想推开这年轻女子,又觉得万一抹布弄脏了人家绸缎衣裳怎么办?只得将求救的眼神看向女子身后,却是发现多了三个明眸皓齿年纪不一的女子,一个个抹着泪唤着她的名字齐齐围了过来。 正纳闷间,救命稻草杨氏从院子后巷中转了出来,见此情景也是愣了愣,随即眨了眨眼睛,指着抱着云英的女子犹犹豫豫唤了一声:“菊花?” “三婶婆,我不就是菊花吗?”菊花抬头泪眼婆娑看了眼杨氏,伸手拉了云英身边尚在惊讶当中的曼儿一把:“茶花,你不认识五姐了吗?那边是大姐、三姐和四姐,你都还没见过呢。” 杨氏此时也不由哽咽着拉了梅花的手上下打量:“你是梅花,和你娘长得一模一样!” 云英转头看向堂屋门口,发现了罗松的踪影,总算是知道面前的几个女子是谁了!不就是她那被卖出去的五个姐姐吗?还说等春耕忙完了之后带曼儿去一趟朝日城请罗松带路去看看她们过得好不好,想不到现在就能见着她们出现在眼前,貌似日子过得还真是不差。 “云英,你吓傻了吗?五哥给你这份生辰礼不错吧!”罗松瞧着云英姐弟三个呆滞的模样不由暗爽,不枉他辛苦安排了今日的相见。 210 终开金口 菊花是看着云英长大的,九岁的“苕花”和现在十四岁的云英差别相当地大,但越是差别大,越是让几个姐姐怜惜。借着她过生日的由头,都掏了不少的好东西,尤其是大姐梅花,虽然没拿出什么首饰布料,但却是拿了一张边城的房契交给了云英,一边拿,还一边往风独幽和殷巽方向瞧。 云英知道那是她的一番好意,推诿了一番也就顺势收了下来,暗暗决定改天就去衙门把房契写成曼儿的名字,她已经占了人妹妹的身体,可不想再占了人的姐妹情。 家里一下子多出了这么些人,云英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待了,好在刚刚认下的干奶奶立马发挥了余热。不愧是京城里大户人家出来的,和王嬷嬷一道,很快就安排了做饭的做饭,收拾屋子的收拾屋子,招待客人的招待客人。 梅花等几个这才知道云英的未婚夫今日也来了乔家给云英送生辰礼,可身为妇道人家总不好凑到风独幽面前是说三道四,只得拉了杨氏以去后院看看为名,实际上去详细询问云英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打探风独幽的任务就落在了梅花几个的夫君身上。 罗江为人要谨慎些,看在殷巽的面子上对风独幽这个准连襟也是客气几分,然而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都是殷巽代为答复,这就让罗江有些郁闷了,奈何看殷巽的样子还觉得理所当然,也就只好作罢,改而同唐卓然老大人扯起了其他。 风独幽其实比殷巽还要气闷,这次又大张旗鼓前来其实是来“逼婚”的。宁北川那日才刚刚在他面前提及了云英的身世他就知道秋后算账的来了,随即用一份望月皇子公主走失的绝密消息让他再无暇他顾,这才匆匆忙忙赶来想和云英敲定成婚日期的事情。不曾想往日冷清无人涉足的云英家倒成了香馍馍,先是唐卓然老夫妻连个,现在更是塞进来一大堆人,让他还怎么和云英说。 殷巽不同于辛震、辛离,对风独幽的了解仅限于他的表面情绪,丝毫看不懂他眼神中更深的意思。况且此时有罗江等从边城来的“老乡”,哪里还顾得上照看风独幽的情绪,一时倒把风独幽给晾到了边上。 然而有两个人一直注意着风独幽,这两个人便是胡三和罗松。 胡三暂且按下不提,罗松这次回家却是话里话外试探了一番自家祖母,先不说两人性子是否合适,云英首先就很符合他心目中妻子的形象。从小钟爱花草,罗松不曾在女色上下多大功夫,直到在云英家总是听说她退亲、定亲什么的,突然发现自己年纪不小了。回府后倒是见识了不少年节到府上走动的女子,要么就是看着他满手泥巴满脸鄙夷,要么就是见着花草上的虫子花容失色,真真看了腻歪。想想才发觉云英是千好万好,做妻子也算志同道合,便旁敲侧击了罗老妇人对罗江婚事的看法。如今罗家夫妻和美,小日子过得不错,罗家老太太当然笑得合不拢嘴,不过对于罗松的询问却是模棱两可没个准信。反倒让罗松心痒痒不可终日,重新来李家村时心里那滋味就别提了。 风独幽察觉到了两道视线,扫了一眼之后了然于心。罗松从小娇生惯养,心里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年纪虽然十八九岁,那心智却最是天真无邪,让人一看便懂,风独幽相信,若是云英对他有意,又何必应下自己的求亲。而胡三,一个隐藏了身份连心意都不敢透露的莽夫,根本不足为俱。只是,此行的目的怕是有些波折了。 果然,待得梅花几个从后院出来,首先就对风独幽发难道:“风公子,我乔家虽然蓬门小户,但有我们几个姐姐帮衬着,云英找个小富之家做正头娘子却是不难。可回来才听人说家祖母竟然把我们好好的妹子嫁予一个残缺之人,本想请了罗家老太太做主重新给妹妹寻一门好亲事的,偏生旁人都说你口不能言,我这傻妹子却说你只是寡言少语,不知……” 梅花打头做了黑脸,自然有长相娇柔一些的杏花出来扮了白脸,轻轻将梅花拉了下,一副家教不严的表情歉意对风独幽和殷巽解释道:“风公子既然求亲,必然知晓我们姐妹几个从小离家,对带大幼弟妹的云英也就多了几分呵疼。如今我们姐妹几个各有附加,今后怕是难得像今日这样聚在一处为妹妹出谋划策,我家大姐稍显急躁了些,还请原谅则个。” 梅花几个都是在罗府老太太跟前出来的,别的本事不怎样,这套话的手段那是一套套的。可惜遇上了真的可以算是惜字如金的风独幽,姐妹俩这话一出,偌大的堂屋顿时就冷了场。 云英因着要安排晚上的住宿和唐老太太、杨氏等人还在后面院子里忙活,唐卓然老爷子也借着身子乏了被远根恭恭敬敬领到早就准备好的二进院子东厢房里歇着,堂屋里就云英的四个姐姐和五个姐夫,加上看热闹的罗松和胡三。 殷巽其实也等着要听自家少爷再开金口来着,可等了半柱香的时间,堂屋里仍然是静默一片,自家少爷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人看了都觉得着急,没办法,只好欠身打起了哈哈:“两位亲家姐姐,我们少爷……”本来想夸赞两句的,可想想风独幽身后那些镇西将军不让说的秘密,殷巽都觉得一个“花匠”还不会说话实在是找不到能夸赞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时,风独幽却是猛地抬头,细长凤眸中闪过一道光芒,一字一句说道:“我会待她好的。” 我会待她好的!只是简单的六个字,被风独幽一字一顿有些别扭地说出口,听起来分外别扭,但却是能让人轻易听出当中的认真和坚定来。 云英其实就在堂屋的木墙之后,听着风独幽这缓慢而坚定的宣言不禁勾起了嘴角。要知道,风独幽这不是在表明态度,而是在攻破谣言。辛离在云英家待的日子不短,虽说口风极严但也让云英探得风独幽其实从未在旁人面前说过只言片语,甚至就连贴身侍候他的辛震和辛离都没听到过他开口说话。 “唯一”的感觉是特殊的,但要是这个唯一建立在风独幽被人误会的情况下,云英还是不介意让他出声吓别人一跳的。就像现在,堂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足见梅花等人受到的惊吓有多少。说实话,出于云英本人的情感来讲,她是不想梅花几姐妹为她出这个头的。可想到几个姐姐姐夫就为了来这么一趟花费了多少精力,她也就听之任之,希望没把风独幽给吓跑。 风独幽自然不是那等遇到点挫折就吓跑的人,十年近乎幽禁的日子早已将他的意志力锤炼出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尽管说了一句话后又恢复了一言不发的状况,但有殷巽帮着他周旋,一时间梅花几个倒是都没了理由问责于他。风独幽也不是习惯置身喧哗当中的人,奈何事情还没和云英说定又实在不想现在就转身离去,明知道云英现在就在堂屋后站着,却是一时无计可施。 云英就像是知道风独幽在堂屋里坐立不安似的,立马让远根前来救驾,随便找了个由头将他从堂屋移到了后院。 李家村是个朴实的乡村,男女大防本就不如城里大户人家,农忙时节一家子男女一道挽了衣袖裤腿下田的也不是没有。像云英和风独幽这样定亲的人身边有旁人见见面也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这个后院可不是云英姐妹居住的三进院子,而是最后面的池塘边。 池塘边的桑树移植回来半年多,正是春暖花开季节,枝繁叶茂的样子哪里看得见有什么怪虫子啃食。风独幽微微怔楞就知道远根不会无缘无故约了他来此,疑惑间,远根已是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一张俊俏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眉目间满是严肃:“我六姐说你是良配那你就是,我以后可是要考状元做官的,要是你对我六姐不好我就接她回家养她一辈子。”对外,远根可从来都是谦恭有礼,现在一脸早熟严肃的样子却是丝毫没让风独幽看轻。 云英的一双弟妹什么性子、喜欢做什么、吃什么、玩什么?风独幽就算是猜也猜出了大概,谁让他们有个无事犯唠叨的姐姐呢?要是远根不来这么一出护姐宣言,他才该觉得奇怪了呢。更奇怪的是,今天在堂屋大庭广众之下开口说了一句话,现在面对远根的挑衅时他没了去掏腰间纸笔的冲动,反倒是微微低头注视远根那双清亮的杏眼,眉头一挑:“我不会让你有理由接她回娘家的!” “还真有自信呢。”说话的是云英,风独幽本就是她找了个桑树被虫蛀的理由单独给“请”到后院的,谁让他是个“花匠”呢。rs 最快更新,阅读请。 211 内院月夜 其实,云英一点都不想再过一次十四岁生辰这样的混乱日子。[..info超多好看小说]一茬没完,又一茬就冒了出来。倒不是她怪罪几个姐姐的突然出现,只是她们为了给她长脸,来的人也太多了些,简直考验家里的接待能力。 还好梅花几个都是做过大户人家丫鬟的,知道一般小门小户怕是接待艰难,在镇上就定了不少能吃的食物,至于住处,云英就不得不赞叹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怎么就会设计了这个外面看上去不怎样,实则内里别有洞天的三进院子呢?最里面住女眷、中间二进院子除了已经拨给唐卓然三人的东厢房,正房四间屋子和西厢几间屋子收拾收拾就挤下了几个大男人。 梅花几个身边都没丫鬟,只有一个帮着打理杂事的能干媳妇子,也都住到了内院,罗江和罗松等人身边的小厮便经由胡三安排住了外院。 唯有殷巽苦着一张脸跟在身形如风的风独幽身后艰难行走在西山崎岖的山道上,吹着晚间的凉风,脸上的褶子皱到了一块:“少爷,别人都在云英小姐家歇息,为何你要让我给人家道别?” “……”风独幽就像是没听见殷巽的抱怨似的,脚步如飞继续往山上攀爬,仔细一看,还能发现他惯常抿紧的双唇微微勾起,足见心情还是不错的。 殷巽跟在后面又见不着风独幽神情也等不到风独幽金口,不由足下发力,干脆踩着旁边烂草地,同风独幽走了个并肩:“我的少爷啊,这黑灯瞎火的您总不成还要等到回了山上才给属下写一串指令吧?不如属下问一句您答一句,就是一两个字也成?您看行吗?” 话说风独幽今天开了少有的两次口简直勾得殷巽心痒痒的,他不像辛震和辛离那样跟在风独幽身边十多年早就把风独幽当做是唯一的主子,更多的还是将风独幽当成那个被宁北川带到大西北时那个惹人怜惜的小孩子。天性闲不住的他说什么也要逗得风独幽多说几句话,回去之后也好在别人面前显摆显摆。更主要的还要将此事和正忙于探查望月国边境异变的镇西将军禀报一声。 风独幽现在脚下如风,思绪也如风般飘向了下午池塘边桑树下的云英身上。云英到池塘边就打发了远根去院门那守着,虽然能见着两人的身影却是看不到两人在说些什么。 “你其实不用给我大姐她们保证什么的,我既然答应嫁给你了那就是相信你会对我好。不过有朝一日你要是辜负了我的信任。可别怪我拿了你所有的家财回娘家。” 风独幽到现在都还觉得浑身发烫,喉咙发干,实在是云英在说话时那娇嗔、欲语还休的表情太过吸引人,糅合了女性的娇媚和男子的英气,那一瞬,她比他见过的任何女人都美都耀眼。 “少爷,您是在傻笑吗?难道云英小姐答应了您秋收后成亲的提议?”殷巽等不到自己少爷的回答,反倒是看他露出了难得的呆愣形象,不由追问了一句。 提议?风独幽脚下一个趔趄,貌似他当时只顾着点头来着连句囫囵话都没说出来。之后曼儿和胡蝶两个丫头来问云英晚上她们俩能不能陪菊花睡,云英便把他给留在了后院。然后,然后他就在后院拿了花锄帮着把墙根下花台里的土松了一遍,还顺道拔了草,施了肥…… “少爷。您不会是根本没提吧?”殷巽不由想去骂一顿辛离那小子了,可惜那人被少爷派去了京城办事,现下根本不在,他也无从知道辛离是如何揣测出来风独幽是去说成亲时日的。 风独幽站住了脚步,指了指殷巽,再指了指上山的道路,那意思殷巽看得懂。只是,“少爷您是让我先回去还是让我走前面?” 他绝对是故意的!风独幽的眼里颇好,月光下看见殷巽雪白的牙齿和他恶劣的笑容,知道他无非就是想逼着自己多说只字片语也好去义父面前邀功而已。然算了算义父的行程,风独幽别有深意地挑了挑眉,终是再开了金口:“你先回去。” “少爷是打算夜探香闺?不如属下陪你去吧。罗江那人武艺虽说稀松平常,但警戒心还是不错的。还有云英小姐的三姐夫,可是罗知府麾下的第一捕头,万一……” “万一”都还没出口,风独幽却是突然踹了他一脚。手指坚定地指着山上:“回去!” “是,少爷。”殷巽也知道玩笑需谨慎,风独幽的武艺可是能和将军比肩甚至偶尔还能胜个一招半招的,除非有心人一拥而上,否则他不会遇上什么危险的。这也是宁北川一直让对风独幽身份保密的主要原因,摄政王的嫡长子,这个身份一露,还不知道要给大西北招来多少腥风血雨。 抛开了殷巽,风独幽转身展开身形,如同一抹轻烟飞快飘向了暗夜,直指云英闺房。今天他有留心听云英安排,女眷们虽然集中在内院,然而云英还是给她自己留了单独的房间,这可方便了他再次夜探香闺。 梅花的双胞胎儿子很累人,这一路上又只带了一个媳妇子帮忙,妹妹们少不得你一下我一下帮着带了许久,到了晚上,不但孩子累得倒头就睡,就是大人们也都顾不上是不是自己家中,早早歇了下去。 云英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过生日没过生日清闲,反倒是累得没了睡意。想起下午时分特意用了一点姐姐的化妆品改变了下形象出现在风独幽面前就吓得他愣了半晌,唇边漾起一朵甜蜜的笑花。女为悦己者容,她都不知道为什么化好妆容后第一个想让他看见。 念及当时风独幽一张俊面痴迷的表情,云英就觉得脸热,又想起风独幽还留在家里的马车,不由更是觉得脸红耳热,寻思着明日就去连着坐凳套子一块换了去,也免得想起来初潮时的糗事。 越想越是睡不着,她干脆来到窗边,花窗给一把推开,让春夜凉风能够进来些吹散心头的燥热。谁曾想刚刚推开窗子就见得黑影一闪,心被吓得狠狠一跳之余张嘴就要呼喊,嘴巴却是立即被一只稍显冰凉的大手给捂个严实。 “别叫,是我。”风独幽一只手摁住云英的嘴巴,一只手撑在窗台上纵身一跃已是跳了进来,和云英来了个面对面的近距离接触。 云英瞪大了眼睛,风独幽说话的音调她又岂会不熟悉,加上她屋里的油灯还没挑暗,自然把他有些狼狈的仪容看个分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风独幽在提亲之前出了将关于三书六礼的书籍拿出了翻了个遍,还将辛震特意帮他找回来的“洞房秘笈”给研究了一番。此时两人几乎黏在一起,触及云英前胸隆起,鼻端又是云英身上好闻的植物芳香,手掌下云英的红唇微微颤抖,这一霎,风独幽只觉得一股热流从上到下、从内到外留了个遍,身子竟然有些酥软,舍不得移动半分。 云英倒没察觉他的异状,一颗心被他突然的出现吓得砰砰乱跳,忙伸手隔开了他的手掌:“你不是走了吗?”晚饭后开始安排住宿,这人倒是骨气得很,让殷巽说什么为了她名节着想,他这个未婚夫还是不在家里久留的好。现在他倒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了,夜半三更闯闺房难道就给她保着名节了? “又回来了。”风独幽在云英面前说话都觉得自在些,被拉下来的那只手掌在身侧微微握拳,想到那本《洞房秘笈》上详细的教导,迫切期待能够名正言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日子能够早日到来。 “回来干什么?”云英被他发亮的眼神看得心虚,转身有些慌乱想去桌边喝杯凉茶败败火,没曾想忘记了刚才为了来床边吹吹风还拖着一根凳子,转身就重重撞到了凳子上,发出一声巨大声响,膝盖上也是一软,人眼看着就要往地上扑,弄不好脑袋还得磕在坚实的木圆凳上,不死也得痛晕。 依着风独幽的本事要想伸手把云英捞起来简直是轻而易举,他本来都已经伸手拉着云英了,脑袋里却如电石火光闪过,顺势踢开木凳,一引一拉一倒,硬生生让自己成了云英的垫脚石,不对,应该叫肉垫子。 云英都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跌落在了风独幽的怀中,两人再次来了个没距离的亲密接触,男子的阳刚、女子的柔美在这一刻区别立显。风独幽如愿以偿再将云英抱了个满怀,心里那种舒坦滋味简直无法言表。感觉云英撑着他要起身,情急之下两只手自动自发抱住了云英的腰肢,“等一下,我头晕。” 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云英可不知道以前望月谷那个老实憨厚的孩子在京城的四年见过了人和事,早已经将不合时宜的憨厚给抛到了九霄云外,如今还能做到偷奸耍滑表现依旧无辜。就如现在! 212 讨要好处 风独幽料定了云英不敢大声声张,软玉温香倒是惬意得紧,冷不防腰间软肉被云英拧了一块狠狠掐了下去,疼得闷哼了一声。 “你头晕就在地上躺会儿,拉着我干什么?”云英今儿身子不爽利还忙活了一天,虽然有个肉垫子垫着还挺舒服的,但好歹还记得男女有别,这样子的亲密接触要是被旁人看见了还不觉得惊世骇俗。 风独幽终究不是什么狂蜂浪蝶,察觉云英不高兴立马就松开了手,还好心地帮着使了力气让她能够顺利起身,这才跟着坐起身:“云英,我们成亲吧。” 云英整理头发的手不由一顿,转身斜睨着一脸正色的风独幽:“都定亲了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没把事情说清楚的风独幽一阵着急,好不容易组织了语言才重新一字一句慢慢说道:“我是说,我们提前成亲吧。你出孝了就请期。” “怎么这么急?”李家村十三岁成亲的先例也不是没有,但更多的还是十五及笄再说婚嫁,就算是订了亲,云英也没想过自己会在什么时候披上嫁衣出嫁。然风独幽走了又重新回来说这事,想必不仅是一时冲动,肯定是别有隐情。 “可以先不圆房,我不会逼你,我会对你好的。”风独幽盯着灯下像是拢上了一层光晕的女子,布衣素服的她看起来真的没有倾国倾城之貌,然而却能牢牢抓住他的心。 云英不是那等追根究底的人,既然已经认定了风独幽这个人就不会婆婆妈妈问个不停。既然要成亲,早些日子和晚些日子有什么干系,至于“圆房”,原谅她根本就没想到这上面去,不过风独幽主动提出了圆房延后,这倒是正中她下怀。夜已深,云英无意继续留着风独幽在此,胡乱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随你吧。(..info)” 得了准信,风独幽也放心了,深深吸了一口云英屋里的暖香气息,翻身攀上窗沿。一个起落已是消失在云英的视线当中。云英关了窗子回到chuang上坐下,这才觉得脸颊热度烫手,抱着被子傻傻笑了一通,不管风独幽在外多冷漠稳重,在她面前结结巴巴一字一句说话的样子就让她觉得身心舒畅。 再说探了香闺离开乔家的风独幽,才刚刚翻出围墙就觉一阵劲风迎面袭来,身在半空来不及避让,只得吸气提气仓促拍出一掌和对方掌劲撞到了一处,人也借着这股力道在空中翻了几下堪堪落在地上。 “你不是个简单的花匠!”守在墙根下的是该在前院歇息的胡三,高大的身形从院墙下的阴影一步步走了出来。 “你也不是管家!”风独幽甩了甩手掌。丝毫不惧居高临下的胡三。方才他是身在空中仓促应战,胡三是躲在墙下以逸待劳,他手掌发麻,相信胡三也不好受。果然,以风独幽高于常人的视力看去。胡三的脚步明显有些虚软。 “你什么目的?”胡三严肃着脸更显得威严,在离着风独幽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娶云英。”风独幽打量了一番胡三的形貌,突然想起辛震从望月带回来的消息。望月去年年初发生动乱,最受望月皇帝器重的三皇子南宫末和皇帝最疼爱的小公主南宫月下落不明。南宫末长相英伟身怀武艺,又精通建筑制造工艺,实数望月皇帝膝下最有望接手望月国的皇子。算算胡伯说的日子,说胡三就是南宫末也是能够对上号的。 “南宫末!”风独幽突然沉声又说了三个字。果然见着胡三巨大的身躯颤了颤,幅度虽小,却是瞒不过风独幽的眼睛。 “你叫谁?”胡三心里的防卫顿时升到了顶点,却是不知此举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之嫌。 “离开乔家!”不管胡三是出于什么目的又是怎么一番周折躲在李家村的,风独幽都不想他继续待在云英身边。现如今,望月国和腾云朝寻找南宫末和南宫月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当中固然是有稳定了望月国情的皇帝派出的精兵,但混杂在其中想要借机要南宫末一条小命的人绝非少数,风独幽接下来还得回京城一趟,可不想在云英身边留下个定时炸弹。 胡三又何尝不知望月为了他和胡蝶乱成了一锅粥,无奈李家村的小日子虽然单调乏味了些。却是他这十多年来过得最为开心的一段时日,就连胡蝶也将云英家姐弟三人视作亲人乐不思蜀。他总想着没人发现他的身份,那他便能多在李家村享受几日没有勾心斗角的轻松时光。 “离开云英,否则我禀报镇西将军。”风独幽这句话字数有点多,说得很慢,到了后面甚至带着些难懂的腔调。但胡三听了内容哪里还能去品味语调。宁北川为什么要找南宫末和南宫月,绝非只是邦交友邻守望相助那点虚头巴脑,宁北川的心大了去了。要是被他先找着南宫末,怕是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望月国王敲诈一大笔银两或是一两座州城。 “你是真心喜欢云英,并且愿意许她一个正妻,不让别的女人撼动她身份吗?”胡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番话的。要不是宫乱之前他府里就有了正妃和侧妃,并且还有个嫡出长女,说什么他也会带着云英回国的。 “我会!终其一生一世一双人!”男人都是敏感的,风独幽要是还看不出眼前这人是云英招来的桃花那他就真的太逊了。这男人条件不比自己差,但要和自己抢云英的就都是敌人。只要是敌人,就要一举断了他所有的念头。 果然,听风独幽这么保证,胡三立马就焉了气,高大的身材像是颓废了许多,“我输给你并不是我不如你,希望你能牢牢记住今晚说的这些话,不要让我有机会来带走她。你放心,我明日便找机会带着月儿离开乔家,离开李家村,不过不知道能否借岐山道路一用?” 要走便好,别说是一条路,就是让风独幽贴上些银两也未尝不可,当即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两个同样优秀的男人在云英十四岁生日晚上许下各自的诺言,她却犹然不知,顾自拥被高卧,知道第二天早上被罗氏那一阵阵刺耳的哭嚎声从梦中惊醒。 “夭寿哦!这世道还要不要人活了啊,背弃祖宗是要被天打雷劈的……”罗氏坐在云英家门前拍着大腿哭得是声情并茂,但观众却没几个,总归都是乔家本家人,就连岳氏和给乔金蛋做妾的小杏也跟在其间。 来了这么些人,倒是乔家的男人一个都没见着,满当当的娘子军兵团啊,让罗江就是有心想施为都无从下手。 李氏被小李氏和大着肚子的甘氏一左一右搀扶着站在屋子对面,嘴角扯起来一个狡黠的嘲笑:小样!跟老娘斗,看你们这帮毛孩子敢把我们这些女流之辈怎么样? 昨晚上乔家老院子那边的人也是一夜未睡,现下乔木头那支看样子是要兴旺发达了,不从中得些好处那就有失李氏婆媳几个的性子了,一番商量,这才有了罗氏大清早上门哭诉的一幕。 “二伯娘,你大清早就来我门前哭是个什么意思?”云英来得很快,她身后,梅花、桃花几个也是齐刷刷站了一排,气势不比李氏一行人差多少。 说真的,自从上次在云英家栽了个莫名其妙的跟头后,罗氏就有些害怕看云英的眼睛,听云英问话眼神不由自主就开始躲躲闪闪,“苕花,你大姐她们几个回来怎么都不到爷爷奶奶跟前磕个头的。” “二伯娘,我大姐几个的头可不是谁都能受的。当初奶和陆嬢嬢签卖人合同的时候可是说得清清楚楚,从此以后再无干系,是贫是富都不能挟亲恩望报。”云英昨晚就问过梅花几个要不要去老院子走个过场,谁知道梅花拿出她精心保管的卖身契给云英一看才知道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大概是害怕卖出去的孩子主家不满意而退货,陆嬢嬢的合同里都会补上那么一条,也就李氏等人生怕再被云英家几个姐姐缠上,硬生生让陆嬢嬢把合同的那一条细化了好几个小条。什么从此以后是路人,见面都无需招呼;什么哪怕做了叫花要饭到对方家里都可以视而不见云云…… 从没见过那么详细卖身契的云英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李氏这脑回路和正常人还真是没办法比较。 听云英说了这话,李氏大概也想到了当时签合同时的条条框框,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想张嘴骂人。关键时刻,小李氏狠狠捏了她一把,低声劝了一句:“婆婆,远贵舅舅还等着我们还银子建房。” 李氏一个激灵,总算想起来今日的主要目的可不是出气骂人来着,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真真比哭还难看几分:“话是这么说,可梅花几个哪里是那等绝情的人,既然都回来探望你们姐弟三人了,哪里会忘了还有我这个老婆子以及你们卧病在chuang爷爷。这不是怕梅花几个离家太久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们特地来带路的吗?” 213 铩羽而归 李氏习惯了高高在上发号施令,能够像现在这样逼出和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简直让她心里一阵阵发堵。无奈昨日乔远贵和乔远福回家细细一说她们才知道,兄弟俩此去不但将带去的银两花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还欠着书院里一个同窗二十两银子。 要是兄弟俩都像那位借钱给他们的同窗那样考完第一场见势不对就赶紧回朝日城的话,或许还能剩得些银两。可偏偏乔远福是个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自以为能够以十四岁秀才的学识,第一场是怎么也会过的,兄弟俩就在京城客栈中等着一榜揭晓。 等待自然不能闲着,客栈里都是各地上京城参考的秀才,有的已经来了好些次,一来二去的不知怎的就说到能够用银钱买到二考名额;这让本来垂头丧气想要劝乔远福回家的乔远贵也一起燃起了希望。 然而到了最后两人才知道,这二考名额不光是要用银子买,还得有朝廷五品大员以上出具荐书一份,他们两人哪里有那样的本事和钱财来疏通。回头想找关平结伴回朝日城,才知道关平早些天就和李长海一起进了京城城门。兄弟俩不甘心,又在城外等了一个月,直到山穷水尽才不得已雇了车往西北回来。 也就是说,兄弟俩这次不但把家中多年的积蓄一扫而空,还把各自舅家借来的银钱使了个精光,更有甚者还欠了同窗外债。最最让乔家人晕厥的还是这借钱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四年前乔远福借过的那个高利贷剥皮陈的侄子。上一次遇巧乔百胜过世守孝,五两银子数目也不大,拼拼凑凑还是能还上;可这次不同,二十两,这都过去了一个月,还不知道剥皮陈会加多少!忧愁了一整夜的乔家人就把主意打到了衣锦荣归的梅花几个身上来了。 先是罗氏呼天抢地哭了一通,再来是李氏和小李氏以情动人,端是打的好主意。这么一来。梅花几个要是再端着架子可就要被人在身后说道了。 正在她们几个还在用眼神交流要怎么办的时候,云英倒是眼珠儿一转计上心来,顺着李氏的话就接了下去:“奶来得正好,昨儿几位姐姐回来地太过突然。您也知道我们姐弟三个如今门小力微平日不过混个温饱,好不容易搜罗了家里所有的吃食才勉强应付了昨晚一顿。胡管家刚才都还在发愁今早要怎么办?大姐、三姐、四姐、五姐,奶这么大年纪了还亲自来请你们去看望爷爷,你们难道还端着不成?” “哪里是我们端着,我们十来个人本来是不想麻烦大伯娘和二伯娘的,既然奶都上门来催,要是还不去探望爷爷真的就实属不孝了。夫君,你和妹夫们也赶紧收拾了,带了两个孩子一道去爷爷跟前认个脸熟。”梅花本就是个精明的,哪里不知道云英是打的什么主意。正好,她也不想给自家落个臭名,走一趟乔家老院子又何妨。 “大姐……”菊花毕竟年纪小,见梅花竟然听云英的话真的要去老院子给乔成银和李氏长脸,当即就一跺脚想要反驳。被云英眼疾手快拉住了。 云英不但拦住了菊花的反驳,反而添油加醋道:“既然爷爷病了,那我和远根还有曼儿也是要去看看的。”云英说完了这话后就冲着胡三和胡蝶大声吩咐道:“你们去看看昨晚上还有没有菜团子剩下将就着吃吧,要是爷爷病重我们姐弟三个少不了多在那边盘桓些时候,家里头要看好了门户。” 云英和梅花姐妹俩这一搭一唱速度非常快,丝毫不给别人插嘴的机会,等李氏三个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几朵花给搀着走到了安澜桥头。见着村长夫人时云英还特意停下脚步解释了一通李氏婆媳三个“诚意”邀请自家姐妹几个上门探望病重的爷爷。 “乔二叔病了?”村长夫人也是吓了一跳。转头就对院子里正抱着孩子喂早饭的乔远芳道:“远芳,你爷爷病了,孩子给我,你赶紧回去看看吧。”要不是算命的说这孩子不能进病孝人家,村长夫人都要跟着去看看热闹。不过,看着乔家浩浩荡荡一行人往上游走去。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回房叫了村长跟着去瞧瞧。 乔成银生病自然是李氏顺口胡诌出来的,待得一行快二十人的队伍行到乔家老院子时候,乔成银正阴沉着脸在院子前的晒坝里劈柴。不敢冲着李氏瞪眼,但对小李氏却是一点都不客气:“一大清早的不在家做饭吃跑哪去?想要饿死你男人、儿子、孙子啊!” “爷,奶和伯娘嫂子们是知道我家几个姐姐回来了特地赶早到我们家叫我们都过来吃早饭的。”乔远根这个男丁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特别是现在知道了自己的姐夫们都不差,有了底气,说话也伶俐许多。 “哟,我还说让花儿几个到我家吃顿便饭,既然二嫂先开了口我怎么好意思抢呢?梅花,你们几个晚上在我家吃,啊?”端着个簸箕站在院门口的杨氏似笑非笑盯着李氏阴沉的脸色,语调里是十足的得意。 乔家这晒坝边上住的可不止是乔家一大家子,旁人听到这边动静都掀开门伸了脖子往这边看来,有些精神好的干脆三三两两往晒坝这边聚集,有的去看罗江几个放到一边的骏马,有的对李氏这个抠门怎么这么舍得觉得很是惊讶,都在等着李氏答话呢。 “爷爷,我们来看您了。虽然如今我们都不是乔家的人,但毕竟是从乔家出去的,乔家就是我们的根。这么多年了,卖身契一直都在主子身上,主子让我们干什么就得干什么,这次好不容易求了个恩典可以出府……”梅花打头阵说得极为感性,一下子就让人想起乔木头一个个卖掉女儿的场景,立时就有人唏嘘不止。 乔成银为人木讷憨直,除了点头以外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倒是闻讯赶来的乔榔头看着门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这么些人一阵头大,他不是让老娘带着家里的娘们去云英家门前哭闹,要些银两回来么,怎么还把人全都给带回来了? 罗江和罗松兄弟俩此时凑在一块不知道说完了什么,还没等乔梅花说完做人奴婢的十八般苦楚,上前就一脚踹了地上的木柴花子,“说完了没有?诳了爷陪你回趟娘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早知道还给你这脸面干嘛?” 梅花就像是吓呆了似的愣在原地,乔榔头见着这阵势哪敢怠慢,昨儿远福可是说梅花男人官居五品,要是惹怒了他可没好果子吃,忙上前安抚道:“有饭吃,怎么没有?二伯这就让人做去。”乔榔头说着说着心又飘起来了,自己好歹有个五品官的侄女婿。虽然知道大户人家龌龊多,但耐不住梅花会生啊,估计这官爷就是瞧在两个小孩子的份上才将就了梅花一回。 杨氏昨晚上是见着罗江对梅花和两个孩子那个温柔小意的模样,刚才被他发横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不过随即见着乔榔头安排这个煮饭、那个**蛋的样子,总算是明白了为何罗江会突然摆起了大官的谱来。松了一口气,偷偷对云英竖了竖大拇指,就这顿早饭,绝对能让李氏心肝肉都痛个彻底。 果然,李氏听说还要给罗江的随从以及梅花几个身边的媳妇子煮鸡蛋熬粥时再也忍不住骂出了声。可她这厢才开始喝骂,候在晒坝里的媳妇子就开始“无辜”地问村里人,难不成新女婿的家人第一次回娘家连顿饭都不给? 这可关系到李家村所有有女儿的人家,姗姗来迟的村长赶紧上前连说误会。这事情要是坐实了传出去,谁还敢娶李家村的女孩儿啊。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李村长的脚刚刚迈过老院子门槛,就听得罗江在问乔成银究竟得的什么重病?他愿意接他去朝日城大医馆医治,所有费用他愿意一力负责。 此时,罗氏正委委屈屈同李氏报告着梅花几姐妹有多抠门,上门来竟然什么都没带。气得李氏眼前又是一黑,抓住罗氏的手咬牙切齿命令道:“赶走,都给我赶走!竟然都空手来。不准他们吃我乔家的东西。” 乔榔头算准了李氏要出这么个昏招,还好他见势不妙跟到了近前,忙不迭连声叫了起来:“娘,使不得啊!现如今梅花几个那是回来看望病重的爷爷,又是出嫁女第一次回村,要是连顿早饭都吃不上让人怎么说我们家。罢了,也就一顿早饭,我待会儿就说爹看到她们回来心情高兴病就好了,赶紧送走他们吧。” 这倒不是乔榔头心不贪,而是方才他话里话外试探了一番。梅花几个的确还背着奴才身份,与其说那几个是她们男人,倒不如说是现在的主子。要打要卖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说出要把乔成银接到朝日城诊病说不定都是人家心情好,要是万一心情不好了呢?惹不起的瘟神还是赶紧送走的好。 214 金榜题名 不管怎么说,李氏等人毕竟还是血缘亲人,以后云英和远根还要继续在李家村生活。.info[]【首发】 为了不把李氏给直接气死当场,梅花犹豫了片刻,将手上一对银镯子和头上一根簪子取了下来,交到了李氏手中,“奶,我们姐妹几个都是身不由己之人,能够回来看望下弟妹、祭拜下亲人已经实属不易,这些年来也没攒下什么银两,这些首饰还是我们要回来一趟上面赏的,也不知道能抵得了几个钱,奶帮忙收着,我们走了后也好帮着看顾着点远根。”说着说着,梅花想起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几年间娘没了,爹也死了,好好的一个家分崩离散,下次要想姐妹几个这样聚齐怕是不容易了,两行泪水落下,无声转向了另一边。 她是大姐,见状,后面的桃花几个也是流着泪你一个镯子、我一个簪子交到李氏手里,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就连没回来的兰花就由她的夫君转交了五两银子。这样一来也算是全了一场祖孙情面。 梅花才刚刚让到一边就被罗江扯了手腕粗鲁擦去了泪水:“哭什么哭?再这样下次还是不要回来罢!” 从云英几个的角度能看见这大姐夫眼中的疼爱和无奈,但从背对着罗江李氏等人的角度看来只知道这个人高马大的兵爷脾气暴躁,梅花回去后怕是不好应付,这下子,即使嫌手上的东西太少也不敢多说,生怕待会儿反倒什么也得不到。却不见扒在门边上听壁脚的一个村妇飞快往回跑,到了人群中就啧啧叹道:“乔木头这五个女儿真真造孽啊,早年被卖了这家子人不闻不问的,好不容易回趟村子拜祭父母,身上的首饰都被亲奶奶搜刮光,哎……” 能这么误会,自然是梅花几个留在院子外的随从们的功劳了,云英在来的路上就找了梅花身边看似最有主意的媳妇子说了些悄悄话,不管里面事情怎么进展的,总之要让村里人知道梅花几个在外生活也不是那么顺心如意的。 村长李顺胖胖的身子本来都从人群中挤出来想要和罗江等人套套关系的,闻言愣在了原地,寻思着梅花几个终究是做人奴婢的,就是主子发慈悲要配人估计也是管事奴才什么的。要真是有品级的官老爷,人家里没正头娘子撑着吗?罢罢罢,要是自己现在出去巴结人不但让李氏婆媳记恨,搞不好那些鼻子比天高的兵老爷连理都不理自己,那才在村里人面前丢尽了脸面,左右梅花几个是冲着云英和远根回来的,今后对他们几个多加照顾,总会传出几句好名声吧。思来想去,村长又悄悄消失在人群之外。 在老院子吃了早饭,梅花几个又提了早就准备好的祭品和纸钱去了小罗氏的坟地和乔木头的衣冠冢前祭拜了一番,趁着天还早,一行人又离开了李家村,罗松本来想留下的,被罗江一个大力拽到马车上强行给一并带走了。 梅花几个回村的事情云英本来以为要很久才会从李家村老老少少的八卦中消失,谁知道十天之后,李家村就被另外的消息给震得全体轰动起来:关平中进士了!虽然只是三甲,但也能做个七品县官了。这个消息不但疯狂了李家村,还急速向外扩散,整个百家集都大有沸腾之势,从消息传回李家村,每日都有人潮往李家村涌动,有的是送东西想要趁机巴结,有的是想来看看出进士的李家村是个什么样子? 云英家正忙着准备插秧,就连曼儿都要整天待在村口的田里劳作,更别提能顶得上个壮劳力的曼儿了,就连家里新晋的干爷爷唐卓然都带着妻子和王嬷嬷体验了一把云英独创的“抛秧法”,新鲜之余还用了纸笔仔细记录下了云英耕种的全过程,这位老爷子,貌似就丢不下他老人家的笔杆子了。 见着唐卓然仔细记录的样子云英就不禁有些感激家里多出来的这三位老人。古语有云,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今家里多了三个上年岁的老人云英才知道这份宝贵究竟在什么地方。远根的学问和曼儿的针线活抛开不说,王嬷嬷的交际能力才让她瞠目结舌,才短短的十天,她老人家就和村里资格最老的董老头头、村长夫人以及李家两位族老夫人热乎得姐姐来、妹妹去的,连带的,也提点了云英不少为人处世的小窍门,让云英受益匪浅。 关平考上进士这事儿就是王嬷嬷第一时间带回来的,王嬷嬷也是从村长夫人口中才知道云英和关平家曾经有过那么几年交集,回来之后免不得就有些愤愤不平:“这关家小哥好没道理,按理说云英小姐你就是他们家的贵人,你没去他们家,关家母子可都吃不了一顿饱饭的。他能考上进士,那肯定是全心思都在念书上头,家里的事情难不成他那残废的老娘全做的啊?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王嬷嬷,切莫胡言。”唐卓然理了理胡须制止了王嬷嬷的愤慨,瞧了一眼一脸平静无波的云英,站在公平的立场上说道:“道听途说不足为信。虽然如今科考纰漏甚多,但进士也不是那么好中的,不管那位小哥品行如何,学问当是好的。” “好的又怎么样?这等忘恩负义的人心肠怕都是坏的,指望这样的人做个好官,倒不如拿了刀抹脖子罢。”唐夫人别看着柔柔弱弱一个小老太太,性子还挺急躁的,也难怪身边要跟着个王嬷嬷帮着社交了,估计唐老太太也只适合在家里绣绣花教教几个女孩子大户人家礼仪什么的,按她的说法,这些东西甭管今后能不能用上,技多不压身。 唐卓然大抵是经常被夫人给噎习惯了,闻言只是摸了摸鼻子,转身拍了拍远根的肩膀:“咱们还是去书房,让爷爷看看你昨晚上写的策论。甭在这听些妇人口角。” 远根很听话的伸手扶了唐卓然,一老一老相携往后面的书房去了,唐老太太犹自对着后门哼了一声:“什么叫妇人口角,你可要和远根说好咯,像关家这小子这样的人就属于典型的见利忘义,君子之道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夫人,您也小声些,关家就是墙外头不远的那家人。”王嬷嬷不好多说,只希望唐老太太太的声音能小点,别闹得人尽皆知。 “罢了,罢了!你们一个个都嫌弃我说话直,我只是为云英不值罢了,要是霸着关家位置不丢,今儿我就能去帮她挣个正头娘子做进士夫人去。”唐老太太摆了摆手,左瞧右瞧云英姿色上头是差了那么些,想想家境,也难怪关平要舍了她去就镇上富户的女儿,要不是这份决绝,怕连京城城门都进不了吧。 云英心道,要是我霸着关家不放,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在别的什么地方享福呢!所以说,一饮一啄上天早有注定。她要是不穿越过来,凭着原身苕花的性子会上西山教风独幽说话种花么?想到风独幽,云英又开始失神,风独幽这次的生辰礼当中竟然多了一处京城的房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爹娘给的。 王嬷嬷回来之前倒是打听得真切,关平考上进士的事情是从官方驿站一站站报下来的,消息极快。之前也是百家集保长先派了人来让李村长准备着接待京城快马下来的官差,王嬷嬷正在村长家和村长夫人闲聊,多问了几句后见着村长夫人也急得不行,还专程陪她去了一趟关家,这才回来报信的。 王嬷嬷话还没说完,唐老夫人就疑惑了:“按你的脾气不是该在关家守着帮着人出谋划策打点来报喜的兵丁吗?没听到那头锣鼓喧天你怎的就有时间回来和我们唠唠了?” 王嬷嬷这才哎了一声,“夫人你是不知道,人家关家太太主意正着呢!她那媳妇虽然看着像个暴发户,关键有银子,人关家太太吩咐准备十个铜钱的小喜封发村里人,她就包一两银子;让她准备五两银子谢镇上兵丁,她就包十两;还给京城来的信使准备了五十两谢银。这还不算,临走时候,我还听她问村里谁家有铜钱,她愿意一两银子只兑九百个,兑个十两八两的。方便待会儿拿来撒给孩子们捡。” 云英仔细看了王嬷嬷和唐老夫人的神色,听到这么多银子的时候不是咋舌,只有淡淡的不屑,特别是王嬷嬷说起“暴发户”的时候,两人的眼神出奇的一致。 正发愣时,唐老夫人便开口了,“云英、曼儿、胡蝶,你们三个觉得这关家媳妇这样做对吗?” 曼儿最快,最先点头道:“李家小姐有银子,旁人也管不着她怎么花用?只是她这样不听话,贾婶会不开心的,贾婶不开心,关平哥回来也会跟着不高兴,这样怕是家不和睦。” 胡蝶这几天神情恹恹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是跟着点了点头,“这李小姐确实做得过了。” 云英年纪大些,她的见识和想法经过这数十天相处下来给唐家三口人的冲击挺大的,唐老夫人曾经想过,要是换了她在云英这个位置,都不知道在哪家为奴为婢了,更别说还能置下这么多东西来。唐老夫人和王嬷嬷都挺期待她的答案的。rs 214 衣锦还乡 在唐老夫人问出来的第一时间云英就想了许多,多得连她自己都惊讶。(..info)以她原本的性子估计和十岁的曼儿想法差不多,但现在她第一直觉想到的竟然是李银凤这么做简直是在孤立关家,让关家在村里成为更异样的存在。 她大把银子撒出去也同时惯坏了别人的胃口,以后要是关家在赏赐方面弱上一些,一定会被人诟病的。 此举若是无意为之那只能说李银凤真的是暴发户心态作祟,但要是是她有意而为呢?凭着李家的财势,关平母子若不想今后步步维艰,便只能依靠李银凤的钱财,李银凤这进士正头娘子的地位肯定牢不可破。 在唐老夫人和王嬷嬷鼓励的眼神下,云英讲自己的揣测一一道出,在唐老夫人满意的目光下,云英心里的滋味难以言表。 前世,她叫何云英。被养父母从孤儿院带到城郊的家里,可没两年养父母拥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她就成了多出来的那个,被送到了农村姥姥家。一来二去的,她的性格变得内向,人也十分木讷。初中毕业,养父母倒也不算绝情,让她上了市里的高中。 农村初中出来的她如何应付得了城里的高中,那时候有个同时从乡下来的男生就那样和她越走越近。为了他,何云英高中毕业后就到他念大学的城市打工,除了自己少少的生活费,钱全都补贴给了他,平日里她最大的消遣就是做家务以及发呆,坐在chuang上畅想他大学毕业后两人营造一个温馨的小家庭。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大学毕业的他进入了一家大企业,到她租住屋看她的时间越来越少,再后来,他告诉她,他要结婚了,希望她别去打扰他。 那时候。她都为了排遣生活的无聊,打工之外还在花店兼职,听到这消息之后如遭雷噬,不断反思自己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够好。那时候。她没有朋友,和亲人也多年不曾来往,唯一能够纾解的便是那些在她看来拥有生命的花朵。 然而到最后穿越她都单纯得没找到答案。穿越后一直为着生活兢兢业业,从不曾停下来细思以前的事情,直到今天,唐老妇人那双睿智的眼眸下,云英才知道,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在逃避而已。逃避承认知道自己其实是足够“聪明”的,她其实什么都知道。算计也不比别人差,一直类似于鸵鸟的自卑限制了她的思维。 看云英沉思,唐老妇人和王嬷嬷也没打搅她,来这个家里短短十来天,两位老人就看出了云英心里藏着事。不管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总是会想方设法躲在人后,这个现象一点都不好。 风独幽的身份虽说只是个花匠,但唐老夫人总觉得不简单。谁家的花匠能够在生辰礼里面加贡缎啊!可殷巽那人说得是滴水不漏,京城里也的确有花匠的日子过得比一般小富之家还富足,当中以摄政王府三位花匠为最。这么一来,被镇西将军“赏识”的花匠有钱也不是说不过去。 有钱人家里自然不会只有夫妻两个生活。就现在云英家不过多了几口人她就想撂摊子做甩手掌柜,躲在后面享清闲,这怎么成。要是胡管家或是她们三口人心怀不轨,云英姐弟三个的日子还过不过?要是不趁着现在云英没嫁人先逼她拿出真本事面对现实,以后等她嫁人后在夫家出了错可没人会帮她谋划,这也是唐老夫人一片好心。 云英想通了之后倒是觉得唐老夫人太未雨绸缪了点。就她这样的小人物哪里有机会用这些大机锋。目前要操心的还是关平考上了进士,村里肯定要大肆庆祝下,作为邻居她需要送些什么过去。.info[] 等到关平在众人簇拥下回村,云英就默默收回了备下的一套文房四宝。因为,关家要真正的飞黄腾达了! 和关平一起到这个小山村的还有一位村里人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当朝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是何许人也?天子近臣。每天都能见着皇上的人!在村民心中,这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此时这在村民眼中和“天神”挂钩的礼部尚书柳良生正略显局促地坐在关平娘贾氏对面,一双手拢在袖中不停绞动。那样子不像是故人相见,也不像是以官压人,反倒像是顽劣的学生见到了严厉的师长。 其实两人的关系还真的属于半师半徒。柳良生比贾瑶娘小两岁,柳良生秉性纯良、性子温和,在强势的“师姐”面前,他向来局促。 贾氏瞧了一眼门外,所有的喧嚣都被关平带到了正堂那边,她所在的卧房外间反倒是静谧一片,正疑惑间,稳定了情绪的柳良生终究是开了口: “瑶娘,我来接你了。” 声音干涩苍白,就像他的脸。无数个日夜,记忆中最鲜明的面孔竟然变得如此苍老,端肃依然,却是没有了让他抓心挠肺的悸动。 “良生,你怎么还是那样说话没什么底气?”贾氏眉头微微皱起,当年她就是觉得柳良生太过于温吞,一点都没男子气概,这才铁了心要跟关平爹在一起。 柳良生张了张嘴,脸色红了一阵,转向了有些腐蚀的木质窗棂:“和他私奔你后悔过吗?”他来的时候让人查了下贾氏,得来的结果让他都不忍回京和师傅师娘讲。 不后悔吗?当跪在雪地中求人救救孩子爹的时候她几乎崩溃,之后的一年活得像是行尸走肉,要不是看到了关平科考的希望,她想,她已经死了吧。算起来,那已经不算后悔,应该叫麻木。 柳良生有些害怕她的答案,突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来之前,师傅和师娘已经把你以前的小院收拾了出来,这小村子多待无益。今后这儿不回也罢,又何必和那些村人周旋,我这就去让宁远收拾了赶紧上路。” 贾氏让关平去找自己爹娘时就算到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柳良生会亲自来家里。十几年过去了,依着柳良生的学识以及爹桃李满天下营造的关系,柳良生如今必定成就不凡,他的出现让贾氏始料未及。好在贾氏的心理接受力实在不差,见柳良生激动,忙轻喝了一声:“良生,不用……” 柳良生应声停下了脚步,贾氏叹了一口气道:“我之前已经吩咐了银凤收拾包袱,待这两日应付了本地稍微大点的乡绅就走。”不走怎么办?以前她在村里的人缘就不怎么好,如今李银凤行事又太过于树敌,与其在村里听人闲话说儿子是靠着李家出头,不如去京城那权贵云集的地方杀杀媳妇的傲气,亦能让目空一切的李银凤知道,不是她低就了关平,而是关家在抬举她。 贾氏这么说,柳良生当然不好立即就走,转身又坐在了原地,此时局促尽去,才有时间重新打量贾氏的现状,末了幽幽赞道:“宁远这孩子你教得不错,学问很好。”话是这么说,柳良生也不免遗憾,要是关平是他的儿子,或许这次就不仅仅是一个三甲进士的名次了。 “很好吗?若不是有我爹和你的照拂,他的学识怕京里的考官看不上吧?教孩子上我肯定不如爹和你。”贾氏倒是有自知之明,她毕竟脱节太久,四书五经没放下,但策论肯定没办法附和当下考官的口味,关平能考个举人就很不错了,能取到进士三甲肯定是京里的人在帮忙。 “教孩子?这个我和师傅都没试过。”柳良生苦笑。 贾氏愕然抬头:“怎么会?” 柳良生苦笑凝视贾氏:“瑶娘难不成以为我就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 贾氏看懂了柳良生眼中的情义,别开了头,眼里闪着泪光:“你又何苦。”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柳良生只是轻声回了这句,起身抽了袖中手巾递到贾氏手中,转身出了房门:“奶娘,进去见过你家小姐吧。” 守在门边的不是旁人,正是侍候着贾氏长大的奶娘,以及贾氏以前的丫鬟,贾氏和关平爹私奔后,这两人都被贾老太爷赶出了贾家,柳良生却是收了两人在府中做了下人,这趟出来,他特意带着两人,就是为了让贾氏能够舒坦一些。 柳良生在贾氏面前是局促温良的,可是一出了那扇门,整个人气势一变,官威自现,在随从的导引下来到了关平家的正堂。熙攘喧哗的正堂在他踏入的瞬间像是凝结了时间,堂上不论老少纷纷离座就要下跪。柳良生却是抢在众人面前将手一挥:“诸位切莫多礼,本官来此并非以礼部尚书的身份,仅仅只是宁远的叔叔,替宁远来多谢诸位父老乡亲的厚待。” 不管柳良生怎么谦虚,众人还是不可能把一个京城来的大官真的就当成普通人来看,反倒是因为他话中的意思一个个受宠若惊,忙不迭声称不敢。 柳良生好歹混迹官场也有些年头,不一会儿就使得来关家的闲杂人等摇头退散,无他,关家都要整家迁往京城,此时族田又有什么意思? ps: 感谢杨恋诗儿的平安符,多谢啦…… 稍候还有一更,大家请接收 215 专心商道 不少百家集的财主大户们此时看李长海的眼神简直是绿油油的,谁让李家如此明智,竟然会在关平还只是穷书生的时候让女儿下嫁。如今关平一遭得势,李家的生意势必会有一个质的飞跃。看李长海还是和当朝礼部尚书一道回的百家集,并跑前跑后打点尚书行程,又有那么个好姐姐,以后若是再见,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么个二世祖小老板了。 或许最初李长海只是想趁虚而入把云英抓在手中才竭力促成了庶出姐姐同关平的亲事,但从听到小厮说关平中了举人那刻起,他就觉得抚平了没得到云英的遗憾。随即,他被柳良生派人找到接到贾家去和关平汇合,这才知道关平还有这么一门牛气哄哄的亲戚,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接下来,关平金榜题名被点作了进士,礼部尚书告假都要陪着关平衣锦荣归并接全家进京,李长海便知道今后做生意不会在战战兢兢束手束脚了,他大展拳脚的时机已经到来。之前,李家生意虽说做得大,可因为没有后台,各种盘剥孝敬下来其实并没多少盈余。李家一直想让李长海科举做官其实就是想从中得到些庇护。无奈李长海根本无心念书,反倒家学渊源对经商无师自通,天赋极高。 李家无奈,只得处处资助读书人。只是腾云朝科考苛刻,能够有资本上京赶考的学子家境都不是太差,李家的资助不一定就是救命稻草,向来收效甚微。没想到李长海无心的一次自私之举竟然能获此奇效,不但李长海没想到,李家其他人也是欣喜若狂,当即传信让李长海想办法让李家真正和官府搭上关系。 李长海交际能力不差,本身又是个秀才,这一路上陪在柳良生的身边倒是比关平还要尽心,近一个月的行程下来,柳良生对他的印象颇好,连带的,对李家的印象也不错,到了百家集之后更是拿了他礼部尚书的名帖给李长海,方便他日后生意场上和官府打交道时解决遇上的麻烦。(..info无弹窗广告) 士为知己者死!李长海虽然还不至于有这等觉悟,但从柳良生到关家谁也不见,第一件事就是单独去见贾氏的行为看来,柳良生怕不仅仅是关平外公的关门弟子这么简单。不过,聪明的李长海趋吉避凶的能力实属不错。见柳良生应付起闲杂人等虽然面上挂着笑,眼底却全是不耐,立马出面招呼了关家院子里百家集的乡绅、村长们道:“我家姐夫金榜题名可是咱们百家集的大喜事。来时我已经定下了珍味居三日薄酒相谢诸位道贺,外面也有我李记车马行的马车候着,还请诸位留给家姐与姐夫些许时间叙旧。” 玩笑话出,立马就有和李家人熟悉的人起哄说李家小姐好福气,借着这夸人的由头,李长海更是舌绽莲花,三两下就哄得诸人喜盈盈地出门上了马车直奔珍味居,生怕慢了坐的位置等不到礼部尚书和新科进士前去敬酒。 关家门前守着身穿短打绸衫五大三粗的家丁,院内李家的丫鬟小厮和柳良生带来的丫鬟小厮正被贾氏的奶娘和丫鬟集中起来在葡萄架下训话,主屋内就剩下柳良生和关平夫妇俩,李长海回转来就对上柳良生满意的笑容: “这一趟多亏了李公子上下打点受累,改日去京城本官必定在府上设宴谢过。” “柳大人可别折杀了小子,家姐夫的事情未必然小子还能置身事外不成?”李长海才不敢居功,忙推诿开去,偷眼瞧见他那遇上关平就双眼发亮、双颊发红的庶姐依旧脉脉含情地盯着关平,不由在心底重重叹息了一声,轻咳一声故意调侃道:“凤姐,姐夫不过出门三月,以后有的是时间朝夕相处,你也不用装作没看见你弟弟我这么大个人吧?没见着我,也当见着家里多了位长辈啊!” 李银凤不知傻子,李长海和她说话是什么样子的又岂会不知,闻言心里一跳,才想起方才下人说的话来,忙对柳良生行了大礼,在关平的介绍下唤了一声“柳叔”。 在京城柳良生是知道贾氏给关平定下了一门亲事,此时见了李银凤形貌不由再叹了口气。虽然李长海是个好的,李家也值得伸手帮上一把,但这样门第出来的女子做关平的正室实在有些拿不出手,现在见到李银凤痴肥的样貌,再看看清瘦如松竹的关平,柳良生真是满心叹息。只是,事已至此,以后也只有想法子给关平觅一位情投意合的妾侍,让他也能尝到琴瑟和鸣的快意。 “起来吧。这是做长辈的给你小小见面礼,莫要嫌弃。你外公、外婆那份等到了京城再给你补上。”不管怎么说,关平这媳妇都是贾氏亲自选的,柳良生还是会把礼数给做足。 接下来,四人又商量了下三日后回京的具体事宜,说完了这些,柳良生露出了疲态;李长海也知道该流点时间给自己这个庶姐,不管内心有多不喜欢眼前这对夫妻,他都不会放过这绝佳的人脉关系,这就是他――李长海,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商人自然有商人的眼色,有商人的算计,当即就起身道:“之前李家搬祠堂后还有些事没对李家村村长说清楚,我这就出去一趟,申时初来接柳叔和姐夫去珍味居露个脸。” 只有李银凤知道李家哪里还有事需要给李村长交代?不过做弟弟的如此识趣,她这个姐姐还有什么不懂的,点了点头,“那长海你赶紧去吧。柳叔和相公赶了这么多天路也累了,房间都收拾出来了,只是要委屈下柳叔宿在书房。” 柳良生也不嫌弃,这一路对四肢不勤的书生来说的确熬人,也不推脱,唤了侍候的小厮就打着呵欠往书房走去。 “相公,咱们也回房歇歇吧。”李银凤双颊绯红,新婚第二天关平就为了备战考试宿在了书房,之后就早早动身上京。如今不负期望金榜题名归来,三日后又要带她去京城那繁华地方扎根生活,李银凤也如同身在梦中。但她也知道,要想美梦不醒,还得有依仗在身;有李家在,银子不是问题,关键是贾氏娘家声名显赫,会稀罕她的银子吗?为了双保险,她还是趁着现在关平身边只有她一个依仗下自个儿的肚子吧。 关平如今意得志满,看李银凤也顺眼了几分。新婚夜他什么都没做,一来心情不爽,二来也真是紧张,如今被李银凤娇娇怯怯抓着臂膀抱在胸前,靠着她身前绵软处,从上往下正好透过薄薄的春衫望见内里大红色兜儿下高高的隆起,脑海里不知怎的就想起在京城见到过的那些话本,身体顿觉火热,什么时候被李银凤拉到卧房中的都不知道。 李银凤是处心积虑,温柔小意地帮关平褪去衣衫,期间利用过去所学双手在关平身上处处惹出火焰。待得侍候关平上了榻,又将自己外衫一丢,半衣果着跟着爬了上去,将白嫩的前胸送到了关平手上。 关平正是年少血气方刚时,以前因着专心考学心无旁骛,即使懵懵懂懂也从不曾动过chun心;然如今春风得意马蹄疾,哪里还忍得住送上门的甜头。李银凤期盼已久的洞房花烛夜就在关平金榜题名后的某个午后激/情到来。 不说关平夫妻在房里颠鸾倒凤,但说扯了谎晃出门的李长海。在关平家门口对着云英家的围墙发了一会儿呆,毫不犹豫地就沿着围墙往云英家门前来,远远的便被午后在门外挖土的远根看到,热情地迎到了家中。 唐卓然夫妇和王嬷嬷年纪都大了,午后都会雷打不动睡上一个时辰。远根小孩子家家自然不会有那么多瞌睡,田里的农事忙得差不多了被云英指派到墙边挖土,因为云英想在小道院门到院子前砌个花台。 见了李长海,云英只是微微诧异,随即想到他和关平的关系也就释然了。本来就有些事情要和他交代下,洗了手也便和远根一起陪在堂屋里坐下。 “云英,我以后可能要去京城长住,我们的合同不会中断,只是要稍微修改下合作方式。”李长海不完全是见利忘义之人,现在满心想着怎么发展壮大自己的商业帝国,见着云英时心底的那股纠结不甘竟然奇迹地减弱许多,说话之际也恢复了以往那种潇洒姿态。 “三少说来我听听。”云英还以为李长海要中断所有合作呢,谁知道他还挺讲义气的。 李长海的意思,豆瓣酱他干脆一次性出五千两银子买断秘方,但西北这边他会留给云英和珍味居赚钱。别的田地里出产他伸手莫及就让给珍味居,但云英的盆栽和花卉他每个季度都会派专人前来预定、收购、运送。 也就是说,今后他和云英要合作的主要是花卉盆栽,并且打算做强做大。显然,他也是探听到了京城权贵富户们的爱好才作此决定。rs 216 痴心妄想 前脚刚刚送走了李长海,云英家就迎进来另外一位“贵客”:关平关宁远进士老爷。 “恭喜关大哥金榜题名。”远根已经学会了将情绪藏在深处,面对关平一脸真心祝贺的笑容,云英瞧了眼身后触手可及的通道门,也对关平扯出了个礼貌的浅笑。 十四岁那日初潮以后,云英的身体就像是被施展了魔咒开始急速苏醒,原本就身材修长皮肤紧致,如今穿着薄薄的春衫看上去有一种由内往外爆发的张力,略圆的脸庞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一双明眸清澈透亮,要不是眉尾淡褐色的伤痕,怎么看都是个俏丽佳人。然关平却是知道,她那道伤痕分明就是假的,还是他教会她用什么药汁抹出来的。 见关平直愣愣看着自己六姐那副模样,远根不由的轻轻哼了声,“关大哥,我听说李三少在珍味居给你包了三天的流水席,难道不用你过去应酬应酬吗?”意思是你现在就可以从我们家滚出去了。 谁知道关平就像魔怔了似的,有些激动地对云英说道:“云英,我考上进士了!” “嗯,恭喜恭喜。”对现在的关平,云英连假客气都不想端着,敷衍了一句后立刻打算起身:“远根,你陪着关大哥说会儿话,我到后面去看下曼儿在做什么?”要不是李长海走了之后她还需要交代远根一些事情,她根本就不会见这个人,渣男就是渣男,不管是前世今生看着都觉得不舒服。 “云英别走!”关平情急之下伸手站了起来,当即也顾不上远根还在堂屋,就噼里啪啦将他一路来的想法倒豆子似的全都吐露出来:“云英,你知不知道,原来我外公是京城皇家学院的院正,当今礼部尚书是我外公的关门弟子,别的三甲进士都要进翰林院做编修,我柳叔说能够给我谋个实权差事。(..info无弹窗广告)” 云英猜过贾氏的身份可能不简单,却没想到有这么深厚的背景,她就想不通了,有这么好的关系,她们母子俩怎么没早些年就上京城认亲去。迎上关平殷切的表情,云英依然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那真是恭喜贾婶子和你了。”和她没关系的事情难不成让她和关平一样欣喜若狂? “不是,我说这些的意思不是让你恭喜的。是让你知道,跟着我你真的会过上好日子的,不用操心每天能不能吃饱,我会让你们每天都吃上肉的。”那样的生活关平就已经享受到了,并且还问过贾家两位老人,他是否可以纳妾。当时两位老人听了他的话后就力主他回来带了云英一道去京城,有弟弟妹妹也不怕,弟弟既然有念书的天赋就让他继续念书,在京城有当世大儒教导,难不成还不足以成为姐夫的臂膀么?妹妹很漂亮,那更好,喜欢就一并收着。所以他这次来这么地有底气,对远根拍胸脯保证:“远根要是跟着我们去了京城,我保管他能够进入京城最好的学院就读,科考也不怕找不着担保之人。” “住口!”云英是真的生气了,“关平,你再如此辱我名节,休怪我告你个以势逼人。如今我已定下亲事,你可曾想过你今日一言传到我夫家会给我带来怎生的灾祸?你只顾着自私自利罔顾他人意愿,真不知这进士是怎么得来的。我夫家虽是小门小户,却也容不得你如此欺辱。” “说得好!”门口一声暴喝,原来是总在李家村和岐山别庄两边跑的辛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移步进门时,有如实质的杀人目光锁在关平身上,看了半晌直到关平讪讪移开目光才转向云英行了个礼,眼中满是激赏。他就是听到手下禀报关平衣锦还乡,生怕云英一个不开眼就舍本逐末,丢了她一个倒无所谓,就怕少爷知道了不开心啊!这才匆匆交代了事情赶来乔家,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见云英义正言辞的拒绝。 “关公子是吧,今日之事我算是记住了,来日方长!”要不是镇西将军严令岐山别庄之人不能仗势欺人,辛离今天就得让关平知道什么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好样的,竟然敢和摄政王家大公子抢夫人,简直是寿星老吃砒霜――嫌命长了。 辛离的眼神像毒蛇,直盯得关平后背冒冷汗。等他转开眼关平才后知后觉想起他本人进士功名在身何惧一个小小下人!再说了,回去京城之后等待他的还有七品官身,背后有礼部尚书、学院院正两大巨头撑腰,他没理由害怕的啊? “远根,送客。”云英看了下辛离的脸色,不知道他听了多少,又会不会回去在风独幽耳边嘀咕。风独幽那人看着像是温和好说话,可云英就直觉他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倒不是怕他生气悔婚,就是怕他一个怒上心头凭着一身好武艺把关平弄出个好歹,到时候关平背后的人追究起来就不好了。想到这儿,云英心里自嘲自己果然有进步了,竟然一下子想了这么多。 关平恨恨瞪了辛离一眼,打主意回去就让外公派人查查云英的未婚夫是谁家的花匠,让他在云英孝期守满之前丢了差事,看他拿什么来迎娶云英。到时候,待他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看谁还敢和他作对。 辛离本来不是个大嘴巴,他只是回到边城就听殷巽说自家少爷会说话,然而从李家村回来又是半天多了,他还是只通过纸条和自家少爷沟通,虽然这么多年都这么来了,但真的怀疑殷巽那长舌男性子说话的真假。不过,好像殷巽说过,他们家少爷对云英小姐的事情比较上心?! “少爷,京城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一年内你的情况都会暂时瞒着王爷和王妃。将军已经被辛震留下的消息引到了边城怀县,半年内都不会有空回来。”辛离又看了一份风独幽给他的纸条,恭恭敬敬把风独幽这段时间安排的事情做了个总结。 风独幽默默点了点头,拿了书桌上的一本传记看了起来,这意思自然是让辛离没事赶紧出去。辛离却是在抓耳挠腮后打定了主意要试试自家少爷究竟会不会开个尊口,作势转身欲走,却是轻声补了句:“今天有人给云英小姐提亲了。” 他是故意背对着风独幽,说话之时一只脚都迈到了门槛外面。 “站住!”一声略显晦涩的男声让他差点湿了眼眶,少爷原来真的能说话! “你说什么?”风独幽清了清喉咙,真的很想像以前那样随手抓了东西直接扔到辛离背上去,只是都已经开口说了两个字,多说四个也无妨。至少,对着辛离他觉得说话时候的压力要少些,比对上镇西将军时想开口却怎么都张不开要好许多。 辛离差点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以至于转过脸时表情很僵硬,“少爷,你说话了?” “嘭――”一支没沾墨的毛笔准确敲在了辛离的肩膀上弹了开去。风独幽细长的凤眸中出现了辛离很眼熟的不耐,“谁给云英提亲?” “也不是提亲,只是有些不开眼的去云英小姐家胡说了一通,已经被云英小姐骂了回去。少爷,你的眼光真是不错,云英小姐和那些肤浅的贵人小姐们真的不一样,她……诶,少爷你要去哪?”辛离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见他们家少爷风一样地离开了书房,身形如电般往望月谷飞去,心知肚明他去向之余还跟在后面故意咋咋呼呼惊声劝道: “少爷,你该不会是去云英小姐家吧?山脚下三姑不是说过成亲前让你别和云英小姐见面的吗?云英小姐生辰的时候你去已经不合规矩了……” 追到望月溪桥头,风独幽的身影已是消失在了山脊上,辛离呐呐住了口站定了脚步,放低了声音自言自语:“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样的少爷才像是有热血有冲劲的年轻人嘛,以前木头人一样过的算什么日子。哎,可惜辛震不在,都没人能陪我畅饮几杯庆贺下少爷又能够开口说话了。”随即眼神又是一亮:“谁说没人喝酒,不是还有前院老胡父子几个吗?” 为了风独幽,辛震和辛离以及胡伯一家子在岐山待了足足十几年。风独幽对于他们来说不单单是主子、是少爷,更是看护着长大的孩子。如今孩子大了、成长了,知道上进、知道攒钱娶媳妇、知道该为自己争取利益了,对他来说,就值得大醉一场。 再说含愤下山的风独幽,其实被冷风一吹就知道辛离只是想激他说话而已。然而辛离肯定也不会胡乱拿云英的事情来激他,所以在山脊上凝神站了片刻,还是决定下山一趟。云英要花三个小时的路程,对他来说也就一个小时左右,此时酉时刚过,兴许还能赶上云英家的晚饭。 他算得不差,到云英家门口时,云英家堂屋里刚刚摆上酒菜,唐卓然一家三口、云英三姐弟、加上胡三兄妹俩刚好围满了一张八仙桌。正值野菜茂盛的春季,桌上除了一份红烧肉,其余的腊肉厥台、苕菜、折耳根、灰灰菜、野菜汤,全都是绿色健康纯正山里出产。由唐卓然老爷子牵头拿了筷子刚想开始,众人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黄桷兰花香。 217 简单温馨 黄桷兰正确的采摘方法只需要用个篮子摘下半开的花朵即可,然而风独幽却是不同于正常人的摘法,直接抱了一捆树枝。当然,每一根树枝上的花朵绝对是三棵树里面最多的。 “你怎么来了?”云英其实想问的是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风独幽的脸色在昏暗的天色下看出来什么变化,只是将怀里的树枝往前一推,那意思不言而明。 看到过送一捧玫瑰花、送一捧百合花,再不济送死人也弄一捧雏菊;到风独幽这儿倒是稀奇了,一捧……,应该算一堆黄桷兰枝桠!虽然闻着是挺香的,可枝叶连着树干起码三尺长足足有十来枝,这让她怎么接? “你,不喜欢吗?”风独幽记得云英就是循着这花香找到的西山望月谷的,望月谷如今因着他的一些特殊用途暂时没让云英涉足,今天下山的时候他就临时想到多帮她采摘一些,让她这时候也能闻到花香。 女人怎么会不喜欢花,况且还是帅哥送的,更何况这帅哥还是自己的未婚夫。云英理所当然笑弯了眉眼:“喜欢,只是太大了我怕是抱不住。” 风独幽这才嘘出一口长气,“放在哪?我帮你。” 引着风独幽将花放到了院子前才开辟出来的花坛里,又带他去洗了手,一起回到桌子边上,“还没吃饭吧,一起吃。” 云英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看上去有多开心,圆圆的脸蛋双颊绯红,唇上扬勾起的弧度看得胡三心里一阵堵,“我想起来有些事还没做,小蝶帮我留点饭菜。”说罢起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胡三和胡蝶这段时日一直都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就会出现这样的情行,乔家人已是习以为常,也都没在意;倒是风独幽看他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不过接下来唐老爷子笑呵呵的喊了开饭。(..info)大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动了起来,热闹中凝结着淡淡的温馨。 乔家这种吃饭的方式不但风独幽觉得新奇,就是唐卓然老爷子一家子之前也是一点都不习惯的。来自于京城的内阁大学士哪怕有些惧内由来遵循的也是男女有别、尊卑有分,用膳时讲究的也是男女不同席。上下不同吃。 记得在云英家的第一天,云英知道唐卓然老大人家的规矩时就差点笑出来,当时就问唐老先生“那你们家是不是吃个饭都要分三个地方摆三桌?”。当然,云英也不可能强迫别人都学她家这样聚聚更健康,谁知道一番理论下来,唐卓然倒是很开通的表示既然已经脱离了之前的生活,那就入乡随俗,学李家村的人一桌儿吃饭。 云英姐弟三个很好心的没告诉他,其实李家村好些人家也是要分男桌和女桌,只是云英喜欢一家人聚在饭桌上讨论谁做的哪道菜味道怎么样这种热闹温馨的气氛。一段时间下来。唐老先生一家三口也慢慢融入到了这个“家”的气氛,吃着吃着,一家子的磨合期也就顺理地过去了。 风独幽从小都是一个人吃饭,四年前倒是和云英有过不少同桌之谊;回京之后和皇帝也一起吃过饭,但他就是找不到那种吃什么味道都好的感觉来。时隔四年。终于又和云英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身边是懂事礼貌的乔远根,对面是云英和王嬷嬷,上首有唐卓然夫妇俩,下首有胡蝶和曼儿;可就是这样一桌人当中,他的眼中只有云英一个。 “咳咳……,云英。你还是给风小哥夹点菜吧。你看他只吃白饭,长夜漫漫要怎么过呃?”唐老太太是过来人,只一眼便看出风独幽对云英那叫一个专心致志,就像是看不够云英似的,傻愣愣的都不见伸筷子夹菜。 云英早被风独幽那赤果果的眼神给看得坐立不安,有心想要嗔他两句呢桌上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唐老太太突来的调侃差点让她失手把饭塞到鼻孔里。 “姐夫,你真的是从西山上下来的吗?”远根是去过几次西山的,也知道云英在岐山别庄帮着人种了几年庄稼,但因着要念书,他还没去过山那边呢。自打云英给他说了风独幽所谓的“边城人”实际上和李家村就只有小半天的路程他就一直好奇着呢。 “……”风独幽是还没做好和别人开口说话的建设,一时默然无语。 “七哥,你别打搅了姐夫用饭。食不言寝不语不是你教我的吗?”曼儿以为都和她一样是个纯正的吃货呢,一边教训远根别打扰风独幽用饭,一边把桌上她认为最好吃的红烧肉用勺子给风独幽上了一大勺:“姐夫,这红烧肉是六姐的拿手菜,你都能给我们送绸缎,家里肯定能供得起我六姐顿顿吃肉吧?我六姐好可怜的,小时候都没吃过肉,要是你家不能每天有肉吃,我是不会让六姐嫁给你的。”敢情这吃货小妮子觉着能够每天吃上肉的日子就是天下最好的日子。 风独幽本来还想继续沉默的,可对上曼儿无比真诚的清澈杏眸,不知怎的就张嘴接了句:“供得起。”风独幽不由在心中感叹,云英两姐妹身上好像都有一种魔力,云英的让人如沐春风,曼儿却是能让铁石心肠也心生怜惜。 “这曼儿,弄得你六姐我和你一样是个吃货似的。”云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曼儿也盛了一大勺红烧肉加汤水:“好吃的都堵不上你那张嘴,赶紧吃了和胡蝶给胡管家送饭菜去。”胡三这些时日的功夫全泡在了村口的水田里。无他,今年水田里的稻子可是云英一手炮制的试验田。其中稻谷大多数来自望月国,经过她科学的选种、浸种、育苗、施肥、移栽,一系列不同于平常种田法,稻子比其他人田里的不知道好多少倍,胡三那人认死理,不但抄录了远根的记录研究,还像是扎根在田里似的成天不见人影。 “让七哥和胡蝶去,你不是说我们两个小姑娘家家晚上别出门吗?我还是在家和王嬷嬷收拾碗筷吧。”曼儿喜欢吃白米饭不假,可她就是不喜欢去田边转悠,能躲开必定不会往上凑。 上首的唐老先生信奉的晚上少吃养生,此时已是搁下了筷子,“远根今日还有一篇功课没交,饭后还是别出去了吧。云英左右无事,饭后走动走动也是好的。” 唐老夫人和他夫妻五十多载如何看不懂他的眼神,当即也搁了筷子慈爱笑道:“这么晚了风小哥也不可能回去,不如待会儿就陪云英走一趟吧。”风独幽风风火火来这么一遭又不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意,指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要单独和云英谈。从乔家到河对岸村口的田里可以从河边上来去,云英和风独幽看着都是稳妥性子,想必不会出什么差池。唐卓然夫妻俩自然乐得给他们制造个名正言顺的独处机会。年轻嘛,都懂的! 这话能听!风独幽的眼神瞬间就亮了,看唐老夫人之际闪耀着感谢的光芒,心里寻思着有机会想法子让唐卓然的女婿能借调到边城,嘴上无声对唐老先生说了句“多谢”,扒饭的速度又快了三分。 拿了食盒装上饭菜,云英大大方方的和风独幽一前一后出了家门,沿着围墙边上的小路往河边慢慢走着。刚出了围墙范围,云英就顿了脚步和他走了个肩并肩,“你怎么会这时候来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有人向你提亲。”风独幽这不是问句,而是直白的陈述句,仔细一听,当中还夹杂这淡淡的委屈,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你是说离叔撞见的吗?”云英思来想去,大概只有午后时分辛离前来撞见的那一出闹剧了,拍了拍额头:“那他有没有说我根本就没理会别人。” 他还没来得及说!风独幽有些羞惭地别开了脸,明明晚风带来一丝丝凉意,他就是觉得脸上烧得慌。 “风独幽,你就对你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吗?还是,你对我没信心,觉得我就是那种朝三暮四、得陇望蜀的人?”云英比较习惯他的沉默,这样也好,方便自个儿将心里所想一一陈述。 虽然不解什么叫“得陇望蜀”,风独幽还是知道云英这话是什么意思,低声回了句:“不是。” “不是什么?你就是没信心。我告诉你,其实我不喜欢什么奴婢成群、前呼后拥的生活。我喜欢的只是有个小院子,能够种些喜欢的花草,能靠着这些花草过日子最好,不能依靠也有双手寻找别的生存方法。要是我喜欢不劳而获,不管是李长海也好、关平也罢,做个白吃白喝的妾侍也轻松许多,你说是吧?所以啊,我就是这么个没追求的人诶。”云英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在心里唱着歌。风独幽这么紧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在意她!这种感觉真的不耐,哪怕跟着他苦点累点,只要没什么二奶、三奶来搅局比什么都好。 ps: 章节序号,错就错吧,总之不影响阅读 218 又是半年 好几次,风独幽都想打断云英的絮叨将自己的身份给她解释一遍;无奈有些事情真的太过于复杂,心里那么想的,可要他说出来难度系数还是有些高了,几度张嘴,也唯有重新闭上。 “风独幽,成亲后我们还是住在岐山别庄后花园吗?”云英想起百家集有个规矩,出嫁的女子可是要带嫁妆的,并且女方还要依据男方新房的尺寸打造一套时兴的家具。目前乔家虽然表面上看着不怎么样,她手里头还是积攒了些银钱,算算日子,也是该给自己置办些嫁妆了。 “你想住哪就住哪。”风独幽倒是好说话,蹙眉想了下竹林中的小院,还是补充了一句:“住正院。” 正院云英去过一次,只知道屋舍都修建得高大,若是要布置舒适,怕是要做不少改动。他们就两个人,到时候大不了只把待客的正厅和寝室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了,书房和客房什么的就维持原样不动了,用得上用不上都还打个问号。 寻思着改天让风独幽给了尺寸,自己就按照记忆力前世的那些家具打造一个温馨舒适的家,云英的嘴角高高扬起,走路也轻快了几分。 平坦宽阔的道路上脚步轻快倒是可以跳上几步,只是她忘记了脚下并非什么坦途,而是高低不平的河岸边,身子一个趔趄就要栽倒在地。好在走在她身边的风独幽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修长的手臂只需要轻轻一捞,就搂着云英的纤细结实的腰身把她给稳在了身边。 “小心。”风独幽语速未变,那只手竟然就像是黏在云英腰间似的没收回,反倒是做出一副护着她的模样继续出发。 “风独幽。”身边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还藏了黄桷兰在身上,有一股淡淡好闻的花香;腰上灼热的温度就像是能透过衣料在腰上烧个窟窿,让人在暗夜中升起一股战栗感,整个脸都跟着热了起来。羞涩中又掺杂着别的陌生感觉,扭动身体却又躲不开风独幽如影随形的手掌。云英不由低嗔出声。 “小心脚边。”风独幽像是只会说这么一句话似的,故意带着云英又是一个踉跄,这厮,怕不是云英印象中那么简单! 又一次在摔倒前被风独幽扶着。云英一只手还提着食盒,另一只手不得不抓着风独幽的臂弯,那种瞬间失重的感觉有些吓人,大晚上的,这河边视线又不是很好,为了稳妥起见,云英决定还是离风独幽近一点好,反正她看不见路,也不会有别人能看见她。 就这样,风独幽一路揽着云英。嘴角上扬,以生怕踩死蚂蚁的速度伴着云英从安澜桥下的河墩上到了村口肥田的位置;听到有声响,这才依依不舍松开了手掌。 “谢谢。”云英是真心感激风独幽,在男子沙文主义严重的封建社会还能遇到这样体贴周到的好男人实在太难了,幸好被她遇上了一个。 “小心点。”风独幽背在后腰的手掌捏了又松。松了又捏。之前他还觉得让他给胡三送饭这主意太差,现在却是巴不得胡三在百家集上干活。 “你们怎么来了?”胡三高壮的身影出现在田坎上,看样子他正准备回家。 “给你送饭啊。”云英扬了扬手中的食盒,“胡管家,不是我说你,你那么拼干什么,做得再多我也不会给你加工钱的。” 胡三伸手正要接过食盒。站在云英身后的风独幽就先从云英手中轻松拿过食盒,并以抛的方式直接丢给了胡三,能接到就接,不能接到,他就再和云英回去拿。 胡三的身手自然不会连个食盒都接不住,只是接住了食盒脸色有些发臭。转向云英说道:“上面你插栽的刺蔷枝叶有些发黄,你是今晚看看还是明天来看?” 他明知道云英只要听说和刺蔷,也就是云英口中的玫瑰相关的事情绝对不可能等到第二天,这么说的用意当然是想要调开云英,单独和风独幽说什么。云英倒是傻乎乎咦了一声大步上了田坎就往今年新增的一幕玫瑰花田跑去。 “你是想说什么?”很奇怪。面对胡三,风独幽就像是被侵占了领地的公孔雀,示威的羽毛立马就竖了起来,竟然主动开口说了句话。 “以后,他们就蒙你多加看护了。”胡三也不磨叽,这些日子,他也发现能留在这个家里的时间越来越紧迫,要是不想给云英姐弟三个带来麻烦的话他是越早走越好,只是,享受温暖依旧成为一种习惯,一时真的难以割舍。 “不用你教!你要是回望月,记得别走怀县。”这句话字数比较多,风独幽说得磕磕碰碰。却让胡三勃然变色。 “你知道我是望月人?”胡三警惕地扫了一眼空旷的四周,一颗心重新回到肚里,要是风独幽真的有心拿他这个望月人换功劳,只需要让胡伯请了边城将军府的那些侍卫出马便成,实在不济,他本人的功夫也比自己要稍高一筹,又何须等到现在。 “别走怀县,镇西将军在。”风独幽能说的就只有这些,他的计划中,宁北川还必须在怀县待上大半年,要是胡三撞上去可就功亏一篑了。 “多谢告知。”胡三顿了顿,随即拱了拱手,“这份情我记下了,日后若有缘再会定会还你一次。” 风独幽要的可不是胡三的厚报,他只是不想让这个天大的麻烦留在云英身边,要是胡三十日内还不离开李家村,他是不介意让辛震和辛离亲自来请的。 想必胡三也是感觉到了风独幽想要赶他走的急切心态,不过是三日时间,胡三就带着胡蝶借道岐山,对着望月谷满山满谷还稍显凋零的枝桠喟然一叹,兄妹俩就奔入了属于他们的奋斗疆场。 云英家是在他们两人离开后半天发现的胡三留书以及一个古刀形状青铜珮,那个青铜珮让唐卓然老先生都大惊失色,连声让云英小心收着,却是没透露古刀珮的只言片语。胡三留下了许多兄妹俩的随身物品,但带走了在乔家时书写的所有书稿。 人,不管怎样来去,日子还是得一天一天过下去。胡三兄妹俩的突然离开除了留给姐弟三个精神上的伤害外,还让云英手里的人手一下子又捉襟见肘起来。好在她在唐老夫人和王嬷嬷的教导下越来越懂得该怎样合理运作一个大家庭。很快地将自己重新投入到了忙碌地挣钱攒家以及花钱做嫁妆的繁忙事务当中。 忙碌中的日子过得充实快速,季节变迁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七月乡试,远根却是遵从了唐卓然老先生的教导,根本没打算今年去考个秀才回家,反倒是接了云英收稻谷的差事,成天忙着找短工、发工钱等庶务杂事,让村里不少人都跟着着急。 杨氏自然是最着急的那个。乔齐家又添了个儿子,乔全媳妇也大着个肚子,杨氏只得抽了个傍晚时分把云英从家里给拉到了外面。 “云英,我说你是怎么回事?远根念书那么能耐,怎么就不让他去考秀才呢?村里人都传遍了,说你拿银子养着三个老菩萨都不让远根考试,你叫我怎么说你呢?你也不是差那几个银钱的人啊!”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到云英面前说道她指定会回人家一句“干卿底事”。但问话的是一直照拂姐弟三个的杨氏,云英就不得不将唐老先生对远根的安排给重新解释了一遍:“三婶婆,远根要是去考试指定能考个秀才功名回来,但接下来呢?明年开年又不能去京城会试。况且远根现在的成绩要考个秀才容易,可要想去京城参加会试还差得远呢。唐爷爷说了,远根要么不考,去考的话也非得一次性拿下个进士功名不可!家里那三位究竟是不是吃白食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没他们,远根的文章不会百家书院的先生都夸奖;没他们,曼儿哪会像个真正的大家闺秀;没他们,我不还是个大气不敢喘的乡下丫头吗?” “是是是,你和曼儿现在看着啊通身的气派,哪里像是咱们乡下的姑娘。特别是曼儿,我还没见过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有她那么水灵呢,今后啊,可要给她寻个好夫君。”杨氏不是没看到姐弟三个的变化,只是被村里人嘀咕多了心里难免担忧,被云英这一开脱又好受许多,想想家里一大摊子事情,只好又叮嘱道: “前几天你们烧了周年就出了孝,我估摸着岐山脚下的三姑要来请期,到时候有王嬷嬷和你唐奶奶在,就别大张旗鼓来家叫我过来了,省得你们家那边老太太心里不痛快,万一她一个不痛快就带着一家子要来你家吃白食,小心好事变坏事。” 乔家老院子那边的情形的确堪忧,乔远贵和乔远福年初欠下陈剥皮的银钱等人家上门来收时,直接从三十两利滚利滚到了九十两。老院子那边哪里有那么些银钱,东拼西凑最后还把院子卖给了落井下石的岳氏;杨氏看不过眼借了二十两来,这才勉强凑足了九十两银子还给了陈剥皮。 现今乔石头一家和乔成银夫妇在东山的地头搭了个窝棚住着,乔榔头一家则又赖到了镇上春草纺去,听说日子过得挺憋屈的。 219 跗骨之蛆 也不知道是杨氏乌鸦嘴还是老院子那边有人嗅到了云英家好日子的香味,杨氏走后没多久,乔石头就扶着乔成银一起上门了。 说实话,要是蛮横的李氏或者惯常假惺惺的小李氏上门,云英都准备了法子应付;就是乔远贵或者乔远海几个堂哥上门,她也想了法子推诿;偏偏就是乔成银和老院子最老实的乔石头上门,云英就有些措手不及了。 乔成银父子俩并没有进门,也没坐在远根端出来的凳子上,反倒退了几步在云英家门前砌起来的花台沿上蹲了下去,这姿势,让云英姐弟三个都不好意思坐着,只能恭恭敬敬站在了父子俩的对面。 因为涉及到家事,即使唐老太太想留下来管管闲事也被唐卓然给叫到了书房帮着整理陆续从京城运到李家村的各类典籍,只留了王嬷嬷端了个针线篓子坐在堂屋门口角落里正大光明听起了壁脚。 她倒是想听,关键是乔成银和乔石头蹲上了花台沿后竟然一前一后掏出了旱烟袋子,你一口、我一口吞云吐雾起来,倒是把云英姐弟三个给晾在了当场。 借这个机会,云英将两位长辈身上打量了个遍。许是有春草纺那么一门亲戚,乔成银身上衣裳的料子还算好,只是不知道几日没洗了,散发着一股恶心的酸臭味。乔石头身上的衣裳倒是浆洗得干净,可补丁摞着补丁,都不知道是穿了多少年的麻布短衫。 虽然已是金乌西斜,七月末的天气还是热得让人抓狂,姐弟三个中数过曼儿没耐性,被爷爷和大伯的烟雾熏得直咳嗽,哪里还忍得住继续沉默,爆豆子似的就问了出来:“爷爷,你只是想找个地方抽旱烟么?其实安澜桥桥墩子下头最合适,我看好多人晚上这时候都在那抽。[..info超多好看小说]乍一从桥上看下去云烟雾绕的像是有神仙。” “咳咳咳……”想是曼儿说话太直接,吓了乔成银老爷子i一跳,一口气没接上来剧烈咳嗽了起来。六十来岁的老头看上去和当年乔百胜七老八十时的状态差不离。远根手快嘴快,瞧着乔成银面色不对劲。忙抢前一边帮着他拍起了后背,转头给曼儿使了个眼色:“曼儿怎么和爷爷说话的?分家这么久咱爷爷还是第一次来看望咱们难不成你就想伤了他老爷子的心?” “嗯,好吧。人家也是好几年没见着爷爷了,所以多问了一句嘛。爷爷,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曼儿小孩子生气好不好?”曼儿的脑筋转得也不慢,看状况也知道在这儿起不到丝毫作用,搞不好还添些麻烦,眼珠儿一转:“六姐,我想起来了。后院的鸭子还没赶到圈里去,不如你和七哥在这陪爷爷和大伯说话,我去赶鸭子。” 云英自然知道小妮子什么心思,挥了挥手:“你去吧。”挥完手才发现乔成银和乔石头盯着她的眼神也带着希翼,像是希望她也跟着曼儿“滚蛋”似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父子俩是重男轻女的观念作祟,“男人”说正事,不想有她这个女人在场碍眼。 这怎么成!云英下意识站直了身体,小半年来少女发育得很快,平时有王嬷嬷和唐老夫人看着又保养有度,亭亭玉立的修长身姿身材尽显,两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不约而同别开脸面露不豫之色。换做之前的云英或许就真的觉得懒得和他们打交道随便扯个由头离开让远根面对。可经过唐老太太不遗余力的教导和激发,云英骨子里的强势性子总算是暴露了出来,乔成银两个越是一副看不起她的样子,她越是要让他们知道,下游乔家,家里做主的正是她这个女人。[..info超多好看小说] “爷爷有什么事尽管开口。远根还是孩子,这个家暂时由我当着。”云英注视着乔成银,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先看出点什么来。 远根也应和地点了点头:“是啊,爷爷您和大伯过来究竟是有什么事要交代给远根办啊?”远根的手虽然还在乔成银背上轻拍,眼中却是闪过一丝讥诮。正如他和曼儿所说,分家这么几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面对亲爷爷和大伯,往常这两人看到他都是老远就绕道而行,生怕他扑上去要钱要物似的。 “这个……”乔成银起了个话头,下意识看向一旁乔石头:“让你们大伯给你们说吧。” 乔石头显然没料到皮球会落在他身上,愕然地看了他老爹好几眼,可惜乔成银就像是关闭了互动系统似的又闷头抽起了旱烟。 云英蹙眉,眼神扫过两人后和远根在半空中交汇,有志一同认为这父子俩要是不开口就算了,这样为难,想必事情难办得紧。 “远根,唐爷爷今天给你布置的作业你还没做完吧?还不赶紧去写!”云英断然决定闪人,爱说不说,不说更好。脸上虽然挂着礼貌的微笑,眼中却是冰冷漠然:“爷爷、大伯,要是没什么事我也忙去了。”咱们家人可没那闲工夫陪你们在这招蚊子。 “等等。”乔石头就像是被针给蛰了似的跳了起来,“你们几个是不是忘记了是姓什么的?” 云英和远根没接话,都看向乔石头,等他继续说。 “这个,才是你们姐弟几个的爷爷!你们也太不像话了,自家的爷爷奶奶不知道孝顺,跑去孝顺几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孤老汉子和孤老婆子。他们就没自家的子孙吗?没自家子孙大可以去地方上的孤老院,跑到你们家是个什么意思?”乔石头是被云英话里亲热的“唐爷爷”给激怒的。 来云英家之前,他都还觉得作为家里的老大没能力赡养老人反倒往几个没爹没娘的侄子身上推很愧疚。可是来云英家看着干净宽敞的院落、气派新色的房屋,再看门口慢条斯理绣花那婆子身上的穿戴,想想如今缩在窝棚里的爹娘孩子们,再老实的汉子心里也生出了不平。 “哪里有自己享着清福不顾长辈死活的孙子?你看看你们,这么大的房子拿给外人住,为什么不接了长辈住进来!自古以来以孝为天,你们怎么就能眼睁睁看着你们爷爷奶奶吃不饱穿不暖!” 许多话只要开了头,后面说起来就顺溜许多。就像此时的乔石头,越说越激愤,从花台上跳下来几乎指着远根的鼻子就骂了一大堆。远根毕竟受的是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封建教育,年纪也太小;就算知道乔石头的质问有问题,但一时也找不着话来反驳,竟然被逼得节节败退,倒像是乔石头占了理似的。 云英就不一样,乔石头话里的意思她懂了,不就是在两个老的身上压榨不出剩余价值了就想扔出来么?扔出来也就罢了,听他意思还想跟着分一杯羹。这怎么行?如今的家当可不是大风刮来的,是她乔云英一手一脚打拼出来的,除了她认可的人,谁也休想染指。眉目中厉色光芒一闪,伸手把远根拽到身后,径直伫立在了乔石头跟前,挡住了他激愤的脚步。 “大伯,说这话之前你想摸着心口想一想。就算是我爹在世前面还有你和二伯在呢,更别说如今我们没爹没娘的哪敢就越过了你和二伯去?到时候你和二伯被人用唾沫都得淹死。而且,大伯你好像忘了,去年我爹过世后,大伯娘说过我爹就算死了也要尽孝道。” 留了少许的时间让乔石头回忆埋葬乔木头的那天,总算是见着乔石头脸色变得尴尬起来,云英冷冷一笑,回忆起当初的窘状心里也是凄凉,“那时候我们姐弟三个连个遮雨的屋檐都没有,远根还在书院回不了家。奶奶和大伯娘就让我们把我爹辛苦开出来的两亩地交给你们耕种,说是土地所出就作为我爹孝敬的那一份。依着这今年的粮价,两亩地的油菜和当季的玉米就是让爷爷奶奶吃白米饭穿细棉衣裳也绰绰有余了吧?大伯可曾听过谁家死了的儿子还要接着孝敬老人的?大伯可曾听过哪里有不但不照顾父母双亡的亲孙子还要夺孙子田地的老人?” 几句责难让乔石头的脸色越发颓废,云英说的话句句在理,逼得他节节败退。脑海里乱成一片,脑海里只记得来之前在家里小李氏最后的那句交代:“那你们也不该养着别的孤寡老人,要是缺人看家主事,你们又不是没亲生爷爷奶奶。” 这话,云英敢打赌肯定不是乔石头这样一根筋的人能问出来的,轻笑了一声:“养着?什么叫养着?唐老先生是家里请的私塾先生,每天教导远根功课不遗余力。私塾先生的家眷按理说跟来我们家就该荣养的,可是你看到没有?唐奶奶和王嬷嬷每天都要帮着洗衣做饭,农忙时节还要下田下地。我们姐弟几个都是命苦的,分家后也没个大人教导,好不容易有人不收工钱只求一口饭吃就能帮着我们把家里内内外外撑起来,难不成还犯了谁的忌讳不成?” 云英刻意将“分家后没个大人教导”说得重之又重,就想让乔成银知道:不是我们不仁,而是你们不义! 220 九月初四 最终,乔成银和乔石头爷俩还是被云英说得哑口无言,见远根不但没有回护之意反而一副赞同的模样,两人只有阴沉着脸离开了云英家。(..info无弹窗广告) 唐卓然其实就在唐屋内,全程听见了云英的质问,虽然没阻止云英,但也不甚赞同云英的绝情,待得云英姐弟俩进屋时脸上就浮现了一抹不豫。云英也不是没看见,只是有些观念和这位老大人真心难以一致,她不想因为别人的眼光就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 “老头子你瞪什么瞪?难不成你觉得云英做得不对?”唐老太太像是在京城为了给唐卓然留面子压抑久了,来乡下后脾气越发的彪悍,照她的说法来讲,她是在给云英和曼儿示范今后应该挺直了腰板行事。这不,见着唐卓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想训话,立马就帮云英撑腰来了。 “我朝立国以来就以孝治天下,再怎么说,来人也是他们姐弟三个的正牌祖父和伯父,她不请人进门奉茶说事,反倒一味咄咄逼人。老夫这不是担心云英性子如此刚烈、遇事太过睚眦必报,怕她日后在夫家亦如此惹夫家不快么。”唐卓然摇了摇头,云英的处事方法太过于直接,这样怕是不讨好。 “你又不是没听王嬷嬷打听来的那些事儿,就云英爷爷奶奶家处事方法,他们配让人尊敬吗?要是我,非得拿大扫帚叉出去不可!”唐老夫人一副掳袖子大人的模样,让云英心里暖烘烘的。这半路上认回来的奶奶为人真好,今晚就做一个梅菜扣肉犒劳下她老人家;至于唐老先生最爱的东坡肉,嗯,过些日子再说吧。 唐卓然犹不知最喜欢的菜肴已经挥手远去,顾自和老妻辩驳道:“早年我们俩在京城的时候你娘家哥哥嫂嫂到府上时你怎么不是拿了扫帚叉出去?”当年唐老夫人哥哥不孝敬老人,竟然活生生任唐老夫人瘫痪的母亲饿死在chuang,后来知道唐卓然官升四品,还好意思带着家小到京城投靠,唐老夫人却并未作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反倒是客客气气供吃供穿。(..info)最后还掏了银子在城郊给她兄弟置办了田产屋舍。 唐老夫人也是想到了这一茬。面色稍霁:“那时候老头子你不是才刚刚升任京城府尹吗?我怎么能给你的名声抹黑。” 这话让唐卓然得意地摸了摸颌下胡须,微微眯了眼睛扫了一眼若有所悟的云英和远根,接着说道:“那你给两个孩子说说后来又做了些什么?” “这个?老头子,你确定要我和她们说这些?”唐老夫人不是没分寸的人。在云英家即使教导云英姐弟三个平日里待人接物的技巧。却是很少论及一些阴私不入流的手段。在她看来,李家村民风还算淳朴,云英未来的夫家听着也没那么复杂。所以有些下作手段还是有所保留的。 “少说一些也无妨,看各人悟性如何。”唐卓然真的很满意远根这个闭门弟子,不对,应该说是干孙子。看他神色,怕是已经领悟到了什么。 “咳咳,这个还是奴婢帮夫人说吧。毕竟后面的事情都是奴婢找人去办的。”王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针线篓子回到了堂屋,拿针头在头发里戳了戳,简单解释了一遍当年的故事始末:“当年老爷刚刚升官,自然是不能让人捉住错处。即使夫人对舅老爷恨得咬牙切齿,哭过了还是对舅老爷夫妇笑得亲热,花了大价钱帮着舅老爷一家在京城立了足。当时京城谁不说咱们老爷和夫人重情重义。” 云英和远根听到这儿大概懂得了唐卓然让唐老夫人说这番话的意义。远根是要参加科考的人,名声上不能有半点污点,云英虽然也想到了这点尽量站在前面唱了黑脸,但现在想来,这根本没用。要是以后有有心人想要编排远根的不是,谁还管出面拒绝乔成银的是远根还是她乔云英!老院子那边可还有乔远贵和乔远福两个有秀才功名在身的刺头,不得不防。 “后来呢?”曼儿小姑娘刚才躲去了后院,回来就正好听到王嬷嬷讲故事,撑着小下巴追问了一句。 “后来,你王嬷嬷我就在京城里找了个闲汉,给了他些小钱,让他引着舅老爷的儿子吃喝嫖赌,也是舅老爷家教不好,两个表少爷都是禁不住诱/惑的,没多少天就学坏了。吃喝嫖赌没了银钱就坑蒙拐骗、偷摸盗抢,一来二去的把夫人给他们家置办下的家业全都败个精光,还惹下了一身的官司。同样是老爷在任京城府尹,判了两位表少爷流放横山矿,舅老爷夫妇在京城没了房产,还处处被人追债,就拿了夫人偷偷塞的几件首饰追着去了横山矿。一直到现在,京城的人都还拿这件事说我们家老爷为官清正不徇私枉法,说夫人有情有义、对亲人仁至义尽。” 王嬷嬷丝毫没顾忌曼儿年纪还小,一口气把唐卓然夫妻俩合作的双簧给完整讲了出来,不只是云英和远根,就连曼儿都托着下巴煞有介事地点头道:“所以,很多事情明面上不能留尾巴让人说道,至于私底下做些啥那就看本事了。” 家里的三位老人正好对应云英姐弟三个,唐卓然喜欢远根毋庸置疑,唐老夫人着力把云英培养成她那种恢弘大气的大家正室气度,而王嬷嬷显然是想把曼儿养成宅斗中的战斗机,听到曼儿这么分析,王嬷嬷满意地摸了摸她的发髻:“曼儿说得对,嬷嬷说了半天就这意思。” 云英看曼儿得意的小脸很是担忧,就算日后远根有所建树,她也不赞成曼儿嫁入大户人家,学那么多宅斗经验别把孩子心理给扭曲了反而不美。好在曼儿似乎一直保持着天真无邪的吃货人生态度,嗯,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如此。 道理是知道了,可是乔成银那边不得罪也得罪了,暂时也只好装作鸵鸟什么都不管不问。不过,接下来要忙着秋收,有心想打听下老院子那些人为何没什么动静也是找不着机会。 别人家的秋收忙个几天也就算了,然而云英家五十亩的稻谷、好几亩的玉米、红薯、辣椒,这时候她才发现在科技跟不上生产力的时代人力有多重要。好在她真是订了个好人家,像是知道家里缺人手似的,辛震和辛离一前一后来了家里。辛震是带着胡伯一家四口从西山上直接下来的,辛离却是带着岐山脚下的三姑乘着马车绕了一大圈路程晚了足足三天时间。 三姑这次倒是学聪明了,只是走了个过场说了一大堆祝福的废话,然后就和唐老夫人敲定了九月初四的婚期,到时候她就不过来了,而是直接在新郎那边等着辛离另外找人接了云英过去。云英是在边城订做的家具,三姑临走的时候还拿了她做家具的订单,回去后要负责帮着把家具运到岐山别庄安上。当然,一来二去的,三姑又挣了十两白花花银子,跑得那叫一个上心。 直到八月中几乎忙完了田地里的事情,云英才后知后觉发现老院子那边根本就没人过来找茬,一点都不科学。有了空闲赶紧让王嬷嬷出去打听消息。 很快,王嬷嬷的消息就反馈回来了,简直让云英有些摸不着头脑。乔成银一家已经从村里消失了,连着乔成金一家都没了踪影。 岳氏不是买了乔成银家的院子吗?现在两个院子里都住着岳氏娘家的两门亲戚,据说岳氏是发达了,这房子送给了娘家。 发达?怎么发达?而且依着岳氏的性子她发达了怎么会带着乔成银家? 一时间,云英只觉得满脑子问号,与其坐在家里面面相觑,倒不如找个内行人问上一问。要说谁可能知情,那肯定是和老院子那边一墙之隔的三婶婆杨氏了。 云英提着一袋子红薯干进杨氏家的院子时,杨氏正抱着小孙子喂鸡蛋羹,如今家里的日子好过了,鸡蛋羹孩子们随便吃。乔齐媳妇见着云英也是笑得眉不见眼,毕竟现在珍味居每次收购家里出产的肉蛋产品时总会问一句“云英小姐最近可好”,让乔齐媳妇想不记云英的人情都难。 “云英,你是为着那边的事情来的吧?今后啊,你们姐弟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杨氏这段时间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即使包了一肚子话也没找着人倾述,云英主动找上门来还省得她穿越大半个村子专程去说一遍。 “我这是来请三婶婆帮忙的。”云英手里另外还拎着个点心盒子,正是辛离马车上拉来的其中一个,“三婶婆,前两天三姑来了,定下了日子九月初四。唐奶奶说,这村里该请谁,怎么请法还要你拿个章程出来。” “哟哟哟,也不害臊。”杨氏一把拉过云英在面前上下打量,不由喟叹出声:“云英长大啦,你娘要是能看到这一天指不定怎么高兴呢。请客的事情包在我身上,这张老脸在村里还算能行得通的,倒是你大爷爷和你爷爷家的事情你就不想知道么?” 当然想知道,这可是云英过来的主要目的。(未完待续。。) 221 举家搬迁 杨氏现在想来都还觉得不可思议,乔成银家怎么说搬走就搬走了呢? 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前些天某天傍晚发生的那些事儿。那天乔成银和乔石头不知道从哪里回上游,那脸色,当真是黑沉得出水,让人都不敢轻易上前打招呼。 紧跟着,杨氏就听见她二嫂在屋里又哭又闹,反正窝棚那边是乱作了一团。想着总归是亲兄弟,杨氏寻思着秋凉后乔成银和李氏在窝棚里住着怕是身体受不了,从家里找了两床棉絮亲自送到了地里。当然,也不排除她其实就是想去听听那家子究竟在闹些什么的八卦心思。 远远的,她就听到李氏说要去镇上哭诉远根不孝顺,让书院先生奏报上头取消远根童生资格。这怎么成?杨氏心里火急火燎的也顾不上在远处偷听了,凭着在村里的威望把几个聚在路坎下同样偷听的人赶走后,几步爬了上去。 正赶上那一家子混不吝的竟然还真的打算出门,忙放下棉絮就帮着乔成银劝了起来。也幸好乔成银和乔石头两人良心未泯,在家里说得上话的乔远贵也支吾着说念书不易什么的,这才让激愤的李氏稍微安定了些,站在原地大喘气。 见着杨氏上门,乔远贵也是大松一口气,他虽然也看不惯云英家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但他看得很宽,一下子就想到了远在朝日城或是边城的五朵花。他赞成李氏去云英家主事,但却不赞成这个时候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去实施。 杨氏不愧是杨氏。很快就抓到乔远贵这点子微末的心理变化,不知道李氏究竟在生气云英姐弟俩什么,她就一直拿乔远贵说事。去镇上哭闹了不打紧,乔远贵正是各方来说亲的时候,要是被人拿捏着这点说道,不是都不敢嫁到乔家来了吗。 小李氏最是心疼这小儿子,李氏自然也心疼这“有出息”的孙子,被杨氏一劝就犹豫了起来。杨氏一边嘴上说着从长计议,一边寻思着赶紧再去一趟云英家商量着该咋办。谁知道就在她回家时,碰上了李家一个媳妇席氏。为了帮云英姐弟三个把名声稳住。杨氏就和席氏说了起来,席氏也是个麻溜人,应和着把云英姐弟三个一阵好夸,还大大方方应承下来要是李氏等人有什么异动她说什么也要帮忙拦着。 席氏就住在乔家人出村子的必经之路上。她这么一说。杨氏高兴得眉不见眼。不曾想没高兴多久。才刚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说乔成铜去女儿家送柴火喝醉了回来时摔了一跤,当下哪里顾得上找云英说事,回家拿着银钱就跟着报信的人往镇上去了。 听到这儿。云英就觉得奇怪了,杨氏去了镇上难道还能知道乔家人是怎么离开李家村的?而且,之后村里根本就没听说李氏她们有闹腾什么啊? 看出了云英的疑惑,杨氏神秘一笑,“他们离开村子的源头可就在镇上呢,村里头所有人到现在都是迷迷糊糊的。” “三婶婆,三爷爷没摔出什么毛病吧?”云英相信杨氏既然开了头,后面就绝对不会瞒着,但乔成铜摔跤的事情可是能大能小,还是得关心一二。 “他啊,就是摔沟里把脸上蹭伤了。那天醉得太厉害,你四妮姑姑让她歇在镇上他非要回来,结果摔得满脸血还睡得死猪似的,这才把人吓得赶紧通知我。”想起乔成铜的“惊险”遭遇,杨氏就忍不住啐了一口,接着说起了李氏等人的消息。 那天过后杨氏不在村里,但席氏却是来了镇上,还特意告诉她李氏一家子规规矩矩在家收玉米,让她别担心。既然席氏都这么说了,杨氏干脆就放心地在镇上帮乔四妮看着家里顺带照顾脸上有伤不好意思回村的乔成铜。 她也记不清楚隔了是八天还是九天,镇上保长家突然传来了一阵锣鼓声响,外孙雷飞飞跑着去看了热闹,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坏了她,仔细一问也是惊得瞪大了双眼。 乔远贵和乔远福年初不是上京城会试么?竟然有贵人觉着他们俩的文章都写得不错,虽然不足以成举人,但愿意给他俩一人安排一个九品县丞的小官先做着,后年会试再资助他二人重新来过。现在往百家集送消息的目的是让这两人赶紧地带家眷上任去。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关键究竟是怎么时隔半年落到了兄弟两个的头上呢?同乡关平下的力气?邸报上没提啊? 不管怎么样,一个县县丞的职位如同天下掉馅饼。盖着镇西将军府的推荐信不会假,县丞的官帖任命书更不会是假的。而且保长大人拿出了珍藏的地图一翻,这两个县相邻,还都是离京城不过一日路程的京郊,看来这位贵人人家真的是为兄弟俩想到了细处。 如此好事就差没让两家子欣喜若狂,庆功酒都没时间摆就匆匆收拾了启程。见到乔成银家一下子翻身成了官身,自诩精明的岳氏和乔金蛋又怎么忍得住。这两年,镇上谁都知道猪下水做菜油水足,不但猪下水涨了价钱,原料贵了不说还不好买了,乔金蛋餐馆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听说兄弟俩能够去京城附近当官,立马自荐要做两个的开路先锋,还主动承担去京城的路费;于是,乔成金和乔成银两家子就商量着上了路,连乔二妮一家五口也跟着说要去京城涨涨见识离开了,倒是乔远宏舍不得让刚怀了身孕的妻子舟车劳顿选择了留在百家集继续开他的春草纺。 这戏剧性的变化杨氏可说是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李氏生怕被人黏身上似的,李家村倒是没多少人知情;杨氏回来后才知道他们竟然连乔远芳都没告诉,真真让人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了才好。 云英也半天消化不了这消息,事情的发展也太急转而下了吧。原本还做好了暂时花一笔钱,闭着眼睛卑躬屈膝去说软话,郑重其事道一回歉的思想准备,谁曾想才不过农忙了十天半个月,什么心理建设都成了白搭。 和杨氏猜了半晌也没甚结果,云英只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回了家中,在饭桌上那么一说,就连唐老先生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为了避免士子作乱,会试第一关的试卷连京城城门都进不了就会被销毁,又怎么会有人看到你两位堂兄的试卷?而且,就算是看到也不可能时隔半年了才来一句空泛的欣赏之词,总得说出个所以然来吧?再说了,这上里县、中里县在京城周边也算是排得上名号,哪里轮得到两个出身……嗯,的毛头小子坐稳这县丞的位置,这……这完全是不合常理嘛。”唐卓然都快把颌下美须给揪下来几根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本来想说乔远贵两个泥腿子出身的,临时想到远根也差不了多少,忙改了说法。 “老头子管那么多作甚!我只知道没了碍眼碍事的人,咱们家云英的婚事正好能热热闹闹顺顺利利办好咯。”唐老夫人只要想着膈应人的李氏等人现在都不知道身在何方了就觉得浑身来劲。她老人家膝下没亲孙子,外孙和外孙女的婚事也轮不到她操心,云英姐弟三个正好添补了她一生的缺憾,当然什么都想亲力亲为办得像模像样,得知可能会来搅局的人已经身在千里之外,老夫人笑得得意非凡。 “镇西将军的手笔就是不一样,这京城的任命才刚刚到,西北各处的路引竟然就能一起送到。”远根无意识的一个赞叹让事情更显得扑朔迷离。镇西将军可是长期驻扎边城,这京城来的任命好像根本不用去边城绕一圈,能直接从朝日城转弯送到,镇西将军府的路引又怎么会有人一起送来呢? 除非?有人算准了日子!这一点就算云英和唐卓然老爷子想到了应该也会摇头觉得太匪夷所思,所以,两人根本连想都没往这方面想。但事实上,这还真的是有人掐着日子精心安排的。 岐山山脊上,三棵黄桷兰树下,风独幽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注视着山脊到西山下延伸的石阶,细长凤眸中柔色尽显。一阵脚步声传来,辛离脚步如飞飞快靠近。 “少爷,辛震传来消息,乔家人已经离开西北属地,不日将抵达三里城。” 风独幽挑了挑眉,微微侧身扫了眼风尘仆仆的辛离,轻轻“嗯”了一声。虽然只有轻轻的一个字,却是让辛离备受鼓励。要知道,他们家少爷可是真正的惜字如金,明明用说的多简单明了,他偏偏还是时不时就掏出纸笔写上一通,他们这些做属下的猜得很辛苦好不好。 不过,辛苦之余辛离还觉得相当的欣慰。以往还以为被束缚在岐山别庄种花养草的大少爷已经被“废”了,这次回岐山才知道,少爷那是韬光隐晦。这次为着让云英小姐能够和他顺顺利利成婚,他花的心思做的那些事情,相信摄政王和镇西将军知道后一定会感叹一句后继有人的。(未完待续。。) 222 婚前琐事 没有李氏等人搅局,云英的婚事在李家村掀起了足够的热潮。 毕竟人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李氏等人的表现太让人不齿,但鉴于她胡搅蛮缠的功力,村里人就算再愤慨那也是敢怒不敢言,她们在时自然不敢过多维护云英姐弟几个。现在却是不同,李氏一家子倒是奔着京城繁华之都去了,更显得云英姐弟三个独木难支,可怜得紧。 这是其一,其二当然还有杨氏在村里累积的好人缘以及在九月初一到家的梅花和桃花姐妹两个。这次姐妹两个是单独乘坐罗家的马车回来的,一同来的还有罗府众人送出的添妆。 罗府出手的添妆自然不差,整整四抬。衣服料子、赏玩器物,虽然都只是罗府用来应酬的平常礼物,可在穷了一辈子的李家村人看来也都足够让人惊叹了。梅花和桃花毕竟上了点年纪,为人处事比之云英绰绰有余。这次可不像年前那么高冷,李家村总共就四五十户人家,姐妹俩一家扯了六尺棉布装了一封白糖专程让村长夫人带着走了一圈,人人都得了好处哪有不高兴之理,少数心里羡慕嫉妒恨的人家也被姐妹俩春风化雨给压了下去。 上有王嬷嬷和杨氏拉着村长夫人面面俱到,下有梅花、桃花长袖善舞调配得宜,成亲的主角云英倒是闲了下来,在闺房捏着礼单犯愁。 罗府的这些人情以后可不好还。倒不是罗家送的那四抬嫁妆,而是私底下罗松让梅花给她带的两个玉佩,鸳鸯形状正好她和风独幽一人一个,只是再不识货她也能从唐老夫人眼中看出来这玉佩价值不菲,无功不受禄。自认和罗松不过是银货两讫,怎么能笑纳这么贵重的礼物。 另外发愁的还有李长海送来的田契,村口那一大片足有八十亩肥田连同李家宅子背后那座小山都贯了她乔云英的名字,已经在朝日城的知府衙门备案留底,这份人情就有些大了。.info[]可李长海就像和罗松约好了似的。都只是托人带来的东西,并留话若是想退回,那就得当面说清楚原因。这天远地远的,两人是算定了她暂时没那时间更没那精力跑完朝日城跑京城的吧。 剩下的最后一份是珍味居送来的。边城珍味居的五成股份,以及坐落在边城一条叫古仁街小院子地契。不管是论交情还是论亲疏,这礼都重了好几成。让云英不由想起自年初刘大掌柜上门后,珍味居的态度出奇地谦恭,似乎还带着几分忌惮。本来嘛,刘二掌柜都说好带人来李家村帮着整治喜宴,云英就以为那已经是珍味居送的厚礼了,谁曾想刘大掌柜却是另外送了这么重的礼,真真是让人耿耿于怀。 唐老夫人看云英愁眉深锁的样子就觉得稀罕,只看过收礼收得眉开眼笑的。还是第一次见人像是接了烫手山芋似的愁眉苦脸,笑呵呵地捡了礼单过了一遍:“嗯,送的不错,云英你难道还觉得薄了?” “干奶奶,你故意的吧?”云英斜睨了唐老夫人一眼。“这些人送得这么重,我们小门小户的要怎么还?” 唐老夫人慎重地点了点头:“的确不好还。”在云英正要点头赞同时,她话锋又是一转:“但是人家送礼的人也没指望你还啊!” 这个道理云英也知道,只是不还人情心里不舒服,总觉得欠人家什么。 “有的时候,你收了别人的礼人家还安心些。”抖了抖罗松的那张,唐老夫人开始给云英分析起来:“我和这孩子没什么交集。但我知道他在你手里没少搬好东西走。我们从京城来,自然知道那盆景的价值几何,这孩子学到的是手艺,比你直接给他几十盆来得实在。这玉佩在你看来或许觉着价值太高,但你有没有想过,他利用在你这学到的手艺可以得到你想象不到的好处。你要记着一句话:莫要妄自菲薄。不要因为身在李家村就拿李家村的标准来衡量别人。” “是吗?”云英毕竟还没去过更远的地方,其实心里隐隐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这几天不知道是婚前恐惧症还是什么缘故,总是爱胡思乱想,重重呼吸了一口长气。云英决定相信唐老夫人这个见多识广的“京城来人”。 不过,下一刻云英就以惊惶的眼神看着唐老夫人问了句:“您老人家在我身上得到了什么利益值得你下这么大本钱?” 让云英如此惶恐的便是此时两人中间炕桌上一个敞开的首饰盒子,约莫有她现代常见的鞋盒大小,内里铺着黑色暗纹锦缎,更显得里面的东西金光闪闪、耀目之至。簪子、钗、耳环、项圈、手镯、戒指、环佩,林林总总加起来可以配个两三套出来,全都是黄金镶嵌着各种玉石而成,在工艺还很落后的腾云朝来说单是工价就能让人咋舌。 “呵呵,老婆子这一盒子算起来不比人家的地契房契值价。这些都是老婆子年轻时候的嫁妆,本来留着想给我亲孙女添妆的,可惜她们一家人命薄。现在我和你干爷爷是打算留在你们家让远根给我们三个养老的,你与曼儿和我亲孙女无异,这些东西与其随着我进了坟墓,倒不如让你们姐弟三个帮着传承下去。除非……你嫌弃这个太晦气?” 唐老夫人说到后面,拿着一双睿智深沉的眸子斜睨着云英,大有云英只要点头就和她急的势头,弄得云英只好举手发誓:“怎么会嫌弃呢,就是觉得太贵重,您老人家留着傍身也好,等以后唐姑姑一家来看您们三老的时候给她也行啊。” “好东西我给她留着呢,有些东西是你平民身份压不住的,也只有给她了。你刚才说‘傍身’?合着你们姐弟三个是嫌弃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占地方,不打算给我们养老?还是打算半路日后分家?” 这彪悍的两个问句差点没把云英的冷汗给逼出来,忙不迭摆手,“怎么会嫌弃你们呢!我们姐弟三个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侍候你们终老。您老人家太言重了。” 话音刚落,唐老夫人就嗯了一声,脸上又是惯常慈爱的笑容:“这就好,这份呢是奶奶拿给大孙女的添妆,我那里还留着给远根和曼儿的,所以你也别再推脱了。这些式样我现在老了压不住,你留着等日后年纪再大点的时候配成套戴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云英要是再推诿就显得虚伪,只好郑重接了盒子盖起来,打算日后就当做自家的传家宝压箱底得了,谁家花匠的媳妇还能打扮得和个孔雀似的啊。 正常的程序中,边城和李家村的距离,风独幽应该提前许多天来云英家迎亲,之后九月初四在男方家里举行婚礼。但,这只是正常的婚礼范畴,风独幽这里可没那么多讲究。反正宁北川暂时没办法回到边城做他的“高堂”,这婚礼就完全依着他的想法来举办了。 他倒是不走寻常路,婚礼在云英家举行,不但如此,婚礼后他还要暂时住在李家村,待得明年开春才会和云英回岐山别庄举行一场婚礼,因为到时候他的“义父”才会从怀县赶回。 就在杨氏等人在心里嘀咕风独幽是不是筹谋着想倒插门霸占云英家家产时,风独幽又提出婚礼所有的开销一律他负责,在李家村住着期间云英家所有的开支他也会提前支给王嬷嬷打理。 这下子,就连村里闲话最多的董家老太太都闭了嘴,不得不承认风家的诚意足,太看重云英这乡下丫头了点。承认是承认了,她还是免不了唏嘘下云英竟然错过了关平那么能耐的人。不过人各有志,也不是谁都稀罕给人做妾,像她们董家的姑娘,不也有家规宁做小户妻,不做大户妾吗? 岐山别庄是没丫鬟的,风独幽也不稀罕有人跟前跟后,初三晚上就只带了辛震、辛离以及胡伯一家子到场了。刚刚到云英家,辛震和辛离就将随身带着的红布包裹放到了云英面前以代替明日缺席的高堂父母。 “这个……”云英想到了没有高堂的婚礼,却没想到还能用东西代替的。伸手就想看看红布锦缎里究竟裹了什么东西。 “不看。”风独幽大手一伸阻止了云英的动作,好看的剑眉轻蹙,细长凤眸中满是认真。当着家里这么多人的面,云英很干脆利落就收回了手:“好。”男人嘛,在人前必须把面子给他留足了,两个人私底下想怎么问就怎么问。 “老爷子、老夫人、根少爷,这里面装的是最能代表家主身份的物件,因是私人物品,实在不宜公开,还请诸位原谅一二。”辛离看自家少爷闷头的性子就不由摇头,连忙上前把他的话给补全了。 “哦!极好,极好。”唐老爷子虽然惧内,但心底其实还是有些沙文主义,风独幽能够做到这份上,已经让他觉得例外了。像风独幽这样家人不在身边就成家立室的也不是没有,一般都想着怎么压女方一头,哪还像他这样处处为女方打算的。 ps: 补上昨天的啦!爱瑷这几天晚上全做噩梦,精神都快崩溃了…… 223 成婚之喜1 九月初四,秋高气爽,正是适合成亲的好日子。 省去了迎亲的步骤,婚礼在云英的坚持下举办得有些类似于她前世的感觉。到乔家门口的小道两旁布置了许多盆金桂,从村道一路走来清香扑鼻,村里许多不曾涉足下游的人才发现这儿竟然大变了模样。 小道尽头是云英家隔出来的院门,在这儿摆放了张朱红八仙桌,村里惯常做知客的李二夫妇和村长夫人坐镇在此,负责来客唱名和收捡礼物。 进门后但见得处处贴着大红喜字,洋溢着浓浓的喜庆气息。客人来了之后左转就是今天的宴席主场,刚刚收了玉米的沙地杨氏请了村里几个男人帮着平整了出来,从祠堂搬来了十张桌椅再加上村民家借来的凑够了三十桌。珍味居的刘二掌柜正带着七八个机灵的店小二忙着切菜做菜,一阵阵饭菜香味让宾客不自觉吞起了口水。 云英家院子前面也摆了四桌,这四桌待会儿可是乔家的近亲和个别身份不一般的人坐的,譬如说村长和珍味居的刘大掌柜。 不管是院子里还是外面沙地上,都能见着云英家院子堂屋里的一片大红,高高的喜烛火光柔和,映照着大红墙壁上的“天地君亲师”牌位,神龛上摆放着四色贡品。神龛下一张铺了红纸的八仙桌上用大红镶着金边的盒子盛装了两个方形物体,据说那就是男方今日的高堂了。 女方正经高堂的位置目前也空着,倒是边上端端正正摆了四把椅子,待会儿让乔成铜夫妇和唐卓然夫妇坐上去见证风独幽和云英二人的结合。 风独幽一身喜气的新郎衣袍,并未戴冠,一头墨发以红绸高束,留下几缕片飘在脸颊侧。俊逸的面庞上虽然不像别的新郎那样挂着傻笑,但高高上扬的唇角还是出卖了他喜悦的心情。今日的他看上去格外的俊帅,甫从二进院子一出来就让来参加云英婚礼的老少发出一阵阵惊呼。 辛震和辛离一左一右跟在他后面,由辛离牵头。帮他介绍了一些李家村里对云英姐弟三个释放善意的村民,以及从镇上回来参加婚礼的乔四妮一家和乔远宏一家。不管别人说什么说得多热烈,风独幽一律微笑点头带过,虽然不亲热。倒也不失礼貌。 三人很快来了李村长这一桌。刘大掌柜从来婚礼现场就像是屁股底下长了刺似的动个不停,殷巽侍卫亲自上门打招呼的人今日成亲,那通镇西将军的大人物会来参加婚礼吗?他一直在人群中寻找。可惜场内客人太多,熙熙攘攘热热闹闹让他根本看不出谁的气质比较特殊。 正当他把目光投向长相威武却略跛脚的胡伯时,李村长又喋喋不休缠了上来,新郎亲自上前道谢,他也像是得到了解脱似的忙脱身开来:“村长,你知道云英这夫君是何来头么?” 李村长很满意云英家今天的婚事,珍味居竟然关门不做生意来祝贺,这是不是意味着云英家和珍味居的关系不错。日后村里出产的那些东西是不是也和珍味居商量商量给出个高一点的价格呢?谁知道刘大掌柜整个过程一直心不在焉,好不容易说话了问的又是别人的事情,好在风独幽的事情他听媳妇说了些,倒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你是说风小哥吗?他啊本身没多大来头,不过是个小花匠。只是听说他有个能干的义父很受镇西将军看重帮镇西将军养花呢。他也跟着挣了好些银钱。” “镇西将军?!”刘大掌柜眼前一亮,有门!这才将注意力给移到风独幽身上。越看他越是疑惑,风独幽看上去气质卓然一点都不像是个小花匠,不过想想云英身上也没有村姑的那种土俗胆怯,便也不算什么。只是?跟在风独幽身边的左右二将看上去好奇怪。 花匠还能有人侍候的不是没有,但这侍候的人也太不寻常了点吧?他刘大以前也不是没混迹过贵人圈子,有些人家的管事或是侍卫也没这小花匠身边的下人来得气派。而且。这两人身上他还嗅到一种和殷巽相同的味道。 “少爷,这位是珍味居刘大掌柜,和云英小姐一直有生意上的来往。”辛离不愧是风独幽身边的万事通,只需要一眼便能将人物和调查结果上的对上号。 “嗯。”风独幽轻轻嗯了一声,也算是今天来宾当中待遇相对好的了,辛离立马给辛震使了个眼色。辛震一个激灵,提起手上的茶壶就帮刘大掌柜斟满: “刘大掌柜,咱们家少奶奶过去多承蒙你照顾,这份情咱们家少爷记下了,现在先喝茶。待会儿我辛震来陪你不醉不归!” 辛震?!刘大掌柜神情一变,“不知这位兄台是否识得殷巽……” 殷侍卫三个字都还没说出来,辛震就哈哈大笑:“你说殷巽那长舌的家伙,怎么不认识,我们可是一起摸爬滚打出来的兄弟……” “咳咳,”辛离瞪了辛震几眼不见他有反应,只得重重咳嗽两声,没看到刘大掌柜惊骇的眼神直往少爷身上瞄吗?可别走漏了身份坏了事,“阿震,门外好像又有客人来了,你去帮着接下。”不得已,辛离只得实施调虎离山,辛震嘴上没个把门的,这刘大掌柜可是当年镇西将军刚崭露头角时收拢的一个幕僚,要不是这十来年守在百家集脑袋没那么灵光了,七八个辛震也不是对手。 “有吗?有吗?”丝毫不知道上当的辛震嚷嚷着就往门边上挤过去,也不想想在李家村就算有客人到场那也是人家云英的客人;可当他挤到门边八仙桌边上时还真让他给见着个熟人:“哈哈,殷巽!刚才都还在说你小子,你竟然就来了!当真是说不得啊。” 殷巽其实都才刚刚拐上小道,一脸的风尘仆仆,面色看起来也不大好。被辛震的大嗓门一吼,一脚踩空直接扑进了旁边的水沟里。 “哇哈哈,还没见着少奶奶你就开始磕头了。”辛震又是一阵幸灾乐祸的狂笑,冲了出去几乎用提的将他给拽进门,提溜到了风独幽的面前。 “属下殷巽先给少爷道喜了。”殷巽自然见着了旁边的刘大掌柜,与其让他继续胡思乱想的倒不如再给他多提个醒儿,一礼下去,果然见着刘大掌柜面如金纸。 “……”风独幽挑了挑眉,旁边辛离认命发言道:“少爷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殷巽在心里微微叹气,少爷会说话这事儿还是他给辛离说的,怎么辛离还在做这个代言人。不过现在不是说这茬的时候,殷巽从背上包袱里拿出两个木盒呈到风独幽面前:“少爷,您义父说您拿到的印玺并不能代表他本人受礼,所以让属下送来了他的兵符,让您拜完后属下再给他送回去。另外一个盒子里的是他送给少奶奶的见面礼,说是明早该敬茶的时候请您转交。” 风独幽漠然的神情终是解了封,眼神复杂地接过两个盒子,低声问了句:“他……,不怪我?” “他吩咐属下给您带了几句话,不知道……”话可不是什么好话,殷巽怕在外面当着人骂了丢了风独幽的脸面。 “说吧。”风独幽倒是觉得在大庭广之下受了宁北川几句训,他知道后一定会高兴的。这么多年的相处,他心目中宁北川的地位可要比京中亲生父母高出许多,要不是摄政王坚决不同意,他早就改了这“风”姓随了“宁”姓。 “咳咳!”殷巽清了清喉咙,捏着嗓子模仿宁北川气怒又无可奈何的语气:“兔崽子当真是翅膀长硬了,都知道算计老子来了!罢了罢了,就看你花费这么多心思的份上就知道你小子是铁了心,这点真的随老子。要是老子不同意,岂不是让你又步入老子后尘?这可不行,老子还年轻,还能等着个姓宁的孙子继承衣钵,所以,你的事情尽管放心,京里追究起来让他们尽管冲着本……来!皱一下眉头老子不是宁北川。盒子里的是我宁家的家传之宝,洞了房后记得交给你媳妇随身佩戴,辟邪驱毒报平安的。” 宁北川这个名字在场也只有刘大掌柜和风独幽几个心知肚明,旁人只听了个莫名其妙,但也估摸着是新郎的长辈本人来不了,托了人又是带话又是带东西的也算仁义,就是口气太过粗俗,脾气好像也不怎样。 “呃,少爷。主子还说让您别把功夫全耗在少奶奶身上,年后他回来可是要检验的,若是你输了的话……”殷巽看着没人注意,踮着脚尖凑到风独幽耳边上叮嘱了宁北川最后的交代,却被风独幽一个错步躲了开去,并飞起一脚直接袭向他心口,还伴着一个咬牙切齿地“滚”字。 “哎哟。”殷巽一个狼狈的驴打滚避开风独幽这狠辣的一脚,翻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少爷,接到飞鸽传书后属下就被主子赶出来,五天五夜不眠不休才从怀县赶到李家村,您就这样对待属下?属下能不能找少奶奶击鼓鸣冤的?” 224 成婚之喜2 云英现在被两个姐姐围在中间,穿上了一套式样繁复的大红嫁衣。[..info超多好看小说]她的发丝偏粗,上了发油反而会油乎乎的,不过这可难不住王嬷嬷,多加了几根华丽的钗簪,云英的头上就挽起来一个飘逸的发髻,柔和了她略显英气的眉眼,最大化烘托了她自己拿化妆品绘制的精致妆容,站起身来,出奇的美丽,让见多识广的唐老夫人眼中也闪过一丝惊艳。 “外面客人到得差不多了,新郎官估计也等急了。”梅花和桃花看到妹妹这个样子倍感欣慰,其实两人和云英都不是太熟悉,只是有感于云英在几个姐姐都相继离家之后还能够撑起一个家,这才觉得分外亏欠。 其实要是换作云英站在她们那个角度,说不定这一辈子都过自己的痛快日子也别往这破家里凑,不过,不是这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她也没权利说别人什么。再说了,她现在心里紧张着呢,不断想着早上梅花和桃花进屋拿给她的画册以及教她的那些事儿。 那些事儿她其实不用人教,只是没想过要以十五岁不到的身子就和人洞房。谁知道把这个疑虑一说,梅花和桃花笑得前仰后合,腾云朝的女子十三四岁成亲的正常,十五六岁成亲已经都算是晚婚了。而且,云英这身子葵水来了半年多,早就是能够承担起为人妻的每一项义务和责任。 “新娘子来啦!” 一行女人刚刚从后院里转出来,就有眼尖的小孩子呼叫着跑了上去,伸手要吃喜。 “你们都找错人了吧?吃喜应该找我姐夫。”曼儿倒是护云英得紧,一左一右跟着云英生怕六姐穿着这么长的裙子不小心给摔倒在了地上。再说了,“花童”这称呼可新鲜了,双胞胎可不想把这称呼拱手让人。非得贯彻到底不可。 被叫做姐夫的风独幽此时几乎呆站在原地,云英现在的模样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整个人艳光四射。(..info无弹窗广告)高挑修长的身材在女人堆里是鹤立鸡群。贴身裁剪的喜服衬出姣好的身材,缓缓走来。让他有一种身在梦中之感。 “少爷,赶紧进去啊!”辛离觉得他比风独幽都还激动,看风独幽愣在那里恨不得伸手拽他去站在云英身边。 风独幽这才回神,一步步走向云英。 没有婚礼中应有的浪漫乐曲,也没有五光十色的灯光效果,但看着远处那个眉眼俊逸,带着暖暖笑意的青年一步步靠近,云英心里也甜甜的。还带着丝期待。 两人的手在一朵绸缎大红花的两端汇聚,四目相对,流转着醉人的幸福感。 “新人就位——一拜天地!” 站在堂屋里,对着神龛上的“天地君亲师”深深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高堂位置上的两个主位是空着的,但却放着一个盖了红绸布的托盘。旁边唐卓然夫妇和乔成铜夫妇穿着各自簇新的衣裳端坐在位子上代替女方高堂受了这一拜。 “夫妻对拜!” 风独幽和云英相对而立,没有红盖头的阻隔,四目相对皆流转着对未来新生活的期盼,深深拜了下去。 “礼成!” 这一声礼成之后,外面的鞭炮震天价地响了起来,看热闹的村民们陆陆续续往八仙桌上凑了过去。梅花几个也擦去眼角因为感动溢出来的泪水和乔四妮一家都围坐到了院子前的主桌上。 李家村的酒席以实惠分量足为主,刘二掌柜之前就和云英商量过,不管是凉菜、炒菜、蒸菜、炖菜、红烧。全都分量足、油水多。而且经过云英出主意改造后的酒席虽然油但绝对不会让人发腻。这样的酒席反而不会让刘大掌柜太费神,到了上菜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脱身开来回到刘大掌柜一桌坐下来好好喝一杯。 风独幽自然不可能去村民堆里敬酒,好在云英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就由乔远宏带着辛离到沙地上的几十桌酒席过了一遍。远根和曼儿也不闲着,事前在家里加工好的糖果瓜子花生都用染红的红纸扎成了小包裹,他们两个要在王嬷嬷的帮助下给饭桌上的每个人都发上一份,此举被冠以一个极好听的名字“沾喜气”。 不得不说,这沾喜气的举动受到了空前的欢迎,竟然从此以后从李家村沿袭了下去。再穷的人也要撕了红纸包上几颗花生糖果分发给客人,渐渐的竟然流传开来。风靡整个腾云朝。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儿,现在谁收到这四四方方的喜气包裹都乐得眉不见眼。一个个的好话不离口,顿时就刷出了村民满满的好感度。 桌上的饭菜吃不完的大家分着分着还能打包,这下子让每家做饭的女人们更兴奋了,桌上席面太好,一桌子人敞开了肚皮也没能吃光,正觉得可惜就得到这消息,哪能不高兴。有了这些实惠发放,一顿饭吃完村民们全都自发留了下来。帮着收拾洗刷打扫,不到一个时辰,沙地上就恢复了原貌,只有院子前一批德高望重或是身份不一样的几桌人还坐在一起说话唠嗑。 说得最多的当属李村长和村里几位族老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见识到如此体面的婚事,也是第一次见着能够把事情做到人人夸赞的男方,倒是让辛离、辛震两个愧不敢当,也只有殷巽还在那儿厚着脸皮帮宁北川接受众人的夸奖。 殷巽不走,刘大掌柜也不敢先走。他算是明白了风独幽的身份,不过,他的明白也仅限于风独幽是镇西将军的义子而已,还不知道风独幽另外的一重身份才更让人受惊吓。 这一客套,时间就来到了傍晚,将就着中午的东西,添了些素菜,几桌人勉强在天黑前结束了晚餐。殷巽是有命在身,而且镇西将军的兵符也不敢离身太久,和风独幽打了招呼后他就起身准备连夜上路。刘大掌柜和早就蠢蠢欲动的刘二掌柜见他走了自然也起身告辞,他们兄弟俩一走,村长和族老们也坐不住了纷纷告辞。 一下子,院子前面就剩下云英一家子和乔成铜一家子了。 “老婆子,我们也回去吧。风小哥能把事情办到这份上你应该为云英高兴,你抹什么马尿呢。”乔成铜回头便看着杨氏冲着云英抹眼泪,一下子火气就上来了。 “我这不是高兴嘛!要是云英今天一下子就嫁到别地方去,我看你还绷得住。”杨氏一边擦泪一边笑骂了两句,诚如她所说,他们一家子可都舍不得云英远嫁。想到云英还能在李家村住上好几个月,杨氏总算是破涕为笑:“得,我们也散了吧。梅花、桃花你们不是说要去我家和你们四妮姑姑聊天吗?走吧,明天正好在我家吃了饭又走,风小哥你们也都早点来,呃,晚点能赶上中饭也行。”那眼神和那话语,都透着丝腻歪的**。 “时间不早了,大家也都早点歇着吧。”客人走完,唐老爷子看了眼天空,好像不经意地喃喃说道。 云英瞧了眼都还蒙蒙亮的天色,无语地低声回了句:“哪里就晚了?”不错,她就是在紧张,想到即将来到的洞房花烛夜都紧张得不敢看一旁就算不说话也存在感十足的风独幽。 “那个,今晚上曼儿你就和王嬷嬷睡好不好。风小哥家的两位管事就委屈些宿在原来胡管家住的外院。”唐老夫人看了看家里剩下的这几个人,重新把住处做了安排。直接就将后面的小院算是给云英做新房了,反正二进院子正是一个保准的四合院,面积宽着呢,倒是后院虽然连着后面池塘只有少少的几间屋子,分给云英也无可厚非。 “嗯,都洗洗睡了吧。云英,浴房里嬷嬷烧了热水。”说到这儿,王嬷嬷其实还是有些担心风独幽,她悄悄找辛离打听了一下,风独幽都十九岁了还没近过女色,这洞房花烛夜没问题吧? 云英只觉得一张脸都快要烧起来了,这些人,怎么都这么直白啊?偷眼瞄了眼风独幽,正好瞧见他表面虽然维持面瘫的表情稳坐在那,耳垂和后脖子竟然都红透了,这人倒是会装样,合着就看她囧是吧? 发现比她还要紧张的风独幽,云英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僵了一天的颈脖也是有些不堪重负了,抿了抿嘴:“那我先回房了。” 没了外人,一进院子的堂屋后门打开,不用从旁边的巷子绕到后院,云英人高腿长走得飞快,一下子就消失在了门边。 “少爷,您还坐着干什么?这不是也需要属下帮你……” “代言”两字还没说出口,肩头就是一痛,“滚!”一阵风过后,哪里还有他家少爷的人影。 云英正穿过二进院子的天井,冷不防身子一轻,被人打横就抱在了怀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讶的短呼就连忙伸手搂着风独幽颈脖稳住身体:“你干什么呢?” “洞房。”风独幽贯彻着一贯的简洁干练,两个说罢,竟然用上了轻功,直接带着云英进了布置得满目大红的新房。 “我要卸妆、洗漱……”云英将头埋在风独幽胸前,听他急促有力的心跳,弱弱说了句。 “待会儿,我帮你。”风独幽单手抱着她,伸手抽去她头上所有的累赘,“觉得累,就不戴……”(未完待续) ps:洞房……严打……、 大家懂的,明天估计就跳到第二天早上或是事后了,敬请原谅! 225 甘之如殆 云英向来不喜欢有人睡在身边,所以有了条件后第一件事就是修房子,让远根和曼儿各自拥有自己的私密空间。[..info超多好看小说] 但现在?! 她恨不得chuang上能有个洞,她也好直接钻下去算了。腰间和腿上传来的重压以及身后紧贴的温暖身体都时刻提醒她昨晚被人这么当抱枕抱了一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她早年锻炼有加的缘故,昨晚上的疼痛并没持续太久,风独幽动作也轻柔…… 不对!云英猛地睁开眼睛,王嬷嬷不是打听了风独幽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么,怎么会很娴熟的样子?让她这个有前世记忆的人都没办法自主思考就陷入了迷乱。 刚刚一动身子,身后就传来加重的呼吸,被子下,身后的身体也僵硬着发生了变化,男人早上那什么她自然懂的。 “你还疼吗?”清晨刚醒来的风独幽声音带着丝沙哑,说话间微微用力,让她身体翻转,两人来了个面对面。 “你怎么啦?”云英刚刚想闭上眼睛矜持下的就发现风独幽帅气的脸庞有些变形,细长凤眸下一圈暗影,嘴角破了皮有些淤青。她记得昨晚两人亲吻没那么激烈吧?还是半夜有人偷袭?不过,他身手那么厉害,谁还能伤他。 风独幽有心想要扯嘴角笑笑,冷不防牵动伤口,脸部肌肉抽搐了下,露出个勉强的微笑:“没事,不小心碰着了。”他想。他身上估计也好不了多少。 只是,不管怎样,他都甘之如殆。后来他把云英全身锁着不就没被踢打了吗? “哦,那你放开我下,有些热。”主要是身下刺激太大,她可不想新婚第二天就赖chuang不起被人笑话。推了一把,后知后觉想起刚才的疑问,“风独幽,你有过通房丫鬟是吧?说吧,我不会怪你的。[..info超多好看小说]只要今后别让我看见就好。都是离叔。有就有,别瞒着让我好歹心里有个准备……”他去京城据说家境更好,十五岁的男子在这个世界已经是知晓人事的年纪了,家境好的谁没几个侍候到chuang上去的。像李长海听说屋里都三个。虽然知道这是这世道的必然规则。听说谁家谁谁有通房丫鬟她都能置之一笑毫不在意。可心里想着风独幽也曾和某个肤白貌美气质佳的女人在chuang上翻滚,怎么就这么酸涩呢?酸到坚强如她都止不住越说越委屈,眼角都见了泪。 风独幽目瞪口呆看着喋喋不休的她。她对着自己话多他一直都知道,只是看多了她理直气壮,第一次见她这副委屈如小媳妇的模样真的很新鲜。更何况她是在吃醋吗?不是被逼无奈答应定亲的吗?不管怎么样,这样的云英让他心疼了,眼见着她委屈嘟着唇不断蠕动,他的动作快过思想,猛地就低头印了上去。 温热柔软的触感真的是百尝不厌,这种相濡以沫的温暖之感幸福得他想落泪。 分外珍视温柔的吻让云英脑袋顿时就迷糊了,只能被动启唇,随他一起意乱情迷。 半晌,风独幽才放开气喘吁吁的她,深呼吸平复周身的躁动。喉间溢出一串低笑:“我看很多书!” 什么时候该看什么书,他一直都知道。而且,不巧的是他看书的领悟力比平常人总是好了那么些,举一反三的能力也高了些,没想到辛辛苦苦推演无数日夜才算是没出错的洞房花烛夜被云英这么误会,还真是欲哭无泪了。 “看书?”云英想起梅花昨天塞给她的两本小册子,那如同连环画一般的教学范例,仔细研究倒是真的能融会贯通。(..info好看的小说)再说,有些事情是男人的理解力怕真的要好太多。瞬间,她就懂风独幽的意思了,想到自己其实才算不纯洁的那个,还和好意思吃人家的醋,顿时觉得整个人都快烧起来,推了风独幽一把,“赶紧起了,要去送送大姐和二姐。” 说罢,整个人转向了墙壁,果体什么的少看些,免得长针眼。 “呵呵……”风独幽又是低低一笑,发现自己和云英在一起轻松得都快飘起来了。来日方长,为了不让云英把她自己给闷死,风独幽只好恋恋不舍得起身,从chuang边春凳上取过衣衫一件件穿好,顺便也帮云英把她昨晚一起放那的玫红色衣裙拿到chuang上,“我去打水。” 门外,王嬷嬷已经体贴的打好了一壶热水,只需要风独幽提到寝室外间。正好遇上从内室转出来的云英,见她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忙放了水盆亲手去扶,却收获了娇嗔白眼一个。 新婚第二天出去后,谁都对风独幽嘴角的伤痕忍俊不禁,看云英的眼神满是调侃,就连王嬷嬷都又期期艾艾地重新代表唐老夫人前来和云英做了个沟通,教她为人妻一定要温柔贤惠,最重要的还有矜持,闺房之乐怎么闹,别伤在明面。风独幽哑子似的又没地方告状。总而言之,让她悠着点。 送走了所有客人,云英家的生活又归于温馨平静。当然,这平静也要看怎么看,对云英来说,还在努力适应身边多了个人的日子。 某日,云英半夜觉得身上凉,醒来突然发现风独幽不在chuang上,她一个人正张牙舞爪独霸整张大chuang,扒chuang头一看,才见着风独幽半个身子躺chuang边踏脚,半个身子都睡在冰凉的地上。想想自己总是在梦里讨厌束缚就是一脚飞出,风独幽怎么到的chuang下,答案已是不言而明。 想起他白天显露的困意,以及本来极为警觉的一人现在都到了地上还没醒来,可见睡得有多沉。什么缘故会这样?云英看看自己的睡姿顿时明了。在chuang上翻了个身,眼泪被她狠狠逼了下去。 身体发热总会自动清除“障碍物”,这是她前世就有的陋习。穿越后和远根曼儿挤作一团还以为这怪癖丢在前世了呢,现在想来,估计是之前的木板chuang太凉,她的怪癖没机会发作而已。 为什么流泪?前世她不是有个渣男竹马吗?要不是有风独幽躺在冰凉的chuang下,她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前世来。前世那渣男自从第一晚和她睡一张chuang被踢下去之后,他就再没和她过过一整夜,即使他有那需要,完事后也只会自顾自清理并离开,让她独自到天亮。再后来,他们甚至连那点关系也没了,她没丝毫不舍,反倒释然。 正想着,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云英连忙深呼吸稳下了情绪。 耳边是幽幽一叹,接着整个身体都被拉进他温暖的怀里,身上也多了暖和的被子,“我怎么睡着了?别着凉。”热热的手掌轻轻盖上她的额头,感觉温度正常这才舒了一口气。和云英在房里,根本就察觉不出风独幽是个有语言障碍的人。接着,云英就发现风独幽如八爪章鱼似的“缠”在她身上,原来这才是他“睡相不佳”的真相。 转了个身,云英自己主动抱住风独幽劲瘦的腰身,将头埋到他怀中,深深吸入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一种归属感油然而生。这个男人,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拨动她的心弦,相处日久,越是能体味到他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呵护来,今后,她一定会紧紧抱着他,早日习惯两人呼吸相缠,身体相依的幸福感。 秋收后,珍味居和李长海相继派人来收购了田里的大部分作物和云英培育的花卉幼苗种子。团结就是力量,一家子齐心协力又迎来了一个丰收季节。这收获不单单是田地里丰富的出产,还有一个好消息随着珍味居被送到了李家村。 唐老夫人的女婿被任命为边城知府,已经在前来边城的路上。虽然,边城有宁北川坐镇,知府什么的等于摆设。但唐卓然知道以他女婿的能力,也只有做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职务了。再说,从另一个边境小城的县令到边城知府,也算是官升两级了,足够欣慰了倒也不想去细究当中谁又花了多少力气,他年纪大了,不想再去记谁的人情,还谁的人情了。 可也因为唐卓然的女儿一家要到边城,两位老人一下子就慌了神。信上说了,唐姑姑是要接了两位老人过去养老。唐卓然却是不同意,考虑了两天,他决定还是去一趟边城,不过要带着远根和曼儿一起,去边城知府衙门住到年前,权当了了女儿一颗孝心。 这么一商量,家里就剩下云英和风独幽加上辛震、辛离了。风独幽大手一挥,辛震被派作了唐卓然一行的保镖。唐卓然带着远根和曼儿才刚刚出门没两天,风独幽就嫌弃辛离碍眼,直接一个冷眼,赶了他回岐山别庄。 没有外人叨扰,风独幽和云英的感情突飞猛进。每天一同做饭,一同侍弄前院后院的花花草草,或者一起关在书房一人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再或者,找着机会就腻在一起**做的事;偶尔闹点小别扭都是以风独幽的让步来结束,使得云英越发觉得自己和个十五六岁小萝莉没什么两样了,不过,能被这样呵宠着,任谁也是甘之如殆。(未完待续。。) ps:待会儿还有一章 226 将军回城 云英家的这个新年无疑是她有史以来最幸福的一年,也是最热闹的一个年。 唐卓然夫妻俩从边城回来了,带了不少特产,并着一双外孙,外孙女陆柔才八岁,跟在曼儿身后寸步不离的样子总是会让云英想起不告而别的胡蝶,顺带的,也会猜测下胡三的真实身份。 唐卓然老爷子的外孙叫陆函,今年十四,正备考后年的春闱,刚好和远根凑在一起相护监督。 辛震中间回来过一次,问过云英和风独幽的意思,从边城给远根重新买了一家人回来做管事,真正将云英家推上了李家村第一富户的高度。因着远根要科考,乔家的这些产业都还挂在云英的名下,不过就算云英想塞给远根,他怕也是不会接受。最后还是唐卓然联合了杨氏夫妻以及村长夫妇给云英姐弟三个做了个公证。 云英家的宅院和沙地都是乔家原本的东西,远根是当之无愧的继承人。村口那合计一百亩土地是李长海送给云英的成亲贺礼,但云英不愿意独占,以后那些田除了十亩用来种花,别的都佃给别的村民种。每年收的租子除去一家子开销,分作三份,姐弟三个一人一份。 远根和曼儿还太小,他们两人的收益暂时由云英看管,不过每年都会让唐卓然、村长、乔成铜三人看账本,复查收入和支出。 这样的安排云英倒是毫无异议,有异议的倒是风独幽本人。他这才知道。李长海竟然送了那么大一份重礼,依他的性子可是不会白白领这份人情的,无奈李长海人在京城,他就是想高傲地把田契还给他也找不着人。只好向唐老夫人等表明了立场:不管云英收益多少,那都是云英的嫁妆,他不会干涉。而且他还愿意出银子把李家村东山那片荒地买下,作为远根的私产,以后不管是开荒种地租给别人还是有别的用途,都是远根的一个收入,也保障了他日后即使没有在春闱中取得名次也能有个很好的生活条件。(..info无弹窗广告) 过完新年。春耕的事情家里有管家和王嬷嬷主持。远根忙着念书,曼儿忙着和新朋友一起跟着唐老夫人学中馈,云英必须收拾包袱陪风独幽回岐山别庄了。 不想让村里人知道岐山别庄其实就在西山上,马车还是从村口过了安澜桥往百家集上走去。只是途中云英和风独幽就下了马车从河边步行到西山脚下。离着云英上一次上山。已经快一年时间了。上西山的路不再是埋藏在灌木丛中间。相反的,一条铺着四尺来宽的石板台阶蜿蜒而上,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工夫。 “夫君。说实话,做花匠真的有这么好赚吗?还能花银子修这么长一条小道。”走了没多远,云英就觉得有些累,找了平整的木桩坐到了路边上。 “赏赐多,请别家奴仆来修花不了多少钱。” 风独幽的回答云英很容易就能听懂,他的意思是边城有许多大户人家家里都买了不少身强体壮的奴仆,就是为了战乱时候全民皆兵。但平日里养着这些人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镇西将军为了能够留住这些关键时候能帮上忙的奴仆,很支持大户人家之间相互在需要的时候雇佣其家中仆役做事,少少的工钱和两顿饱饭有时候就能驱使动很多的人。据说,风独幽平日偶尔也会帮人打理下花园什么的,镇西将军的人出工,价格肯定不一般,边城的生意也比较好做,所以他这些年倒是攒下了不少银钱。 “银子多也不是这花的啊!”云英看着平整的道路咋舌,发觉风独幽真是一点都不懂规划。虽然,有个男人肯为自己付出这么多心里是虚荣心膨胀,但想想他花的银子可都是不知道几年辛苦赞起来的又觉得心疼,“你挣银子不觉得辛苦的吗?这路没修之前又不是不能走。” “以后你想回家也容易些。”只是一句质朴的话就让云英所有的抱怨都说不出口,有这么为她着想的男人还有什么可说的,自顾自乐呗。 “真是的,你花银子大手大脚的习惯可要改改,不然以后拿什么银子养孩子啊!”前些天云英见着村长夫人家女儿回娘家,十八岁的女子竟然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听说头个就是十四岁的时候生的,现在她还不是身子利索,能跑能跳的,想想风独幽再过几个月都二十一岁了,自己是不是也应该为他做点什么了。 风独幽在云英面前只会傻傻一笑,但事实上,他为两人未来做的事情还远远不止于此。之前从望月谷出产的玉米、油菜、红薯、土豆,献上去之后皇帝都赏赐了不少金银财宝、其中还有房子、庄子、铺子。房子庄子也就罢了,铺子他都利用起来,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什么缘故,不管他想到在铺子里买卖什么,那铺子的生意都是红红火火,他也难免赚得盆满钵满。 云英又唠叨了一路,终是累得直喘气,风独幽见状,干脆伸手把她抱在身前,双足发力,飞快到了山脊黄角楠的位置。嗅着熟悉的黄桷兰花香,云英本来想出口再埋怨他几句的又住了口,垫着脚尖帮他细细擦去额上的汗水,低声骂了句:“笨蛋,慢慢走不行吗?抱着我都不嫌累。” “抱你不会累。”即使累,都是甘之如殆。风独幽凤眸中柔得出水,轻轻将云英的头往望月谷中转了过去,一年的准备,幸好遇上和暖春,满山满谷插栽的玫瑰花大部分都打起了花苞,从高处往下看,星星点点红的、粉的、白的、黄的连成大片,在绿叶中伸展着妖娆身姿。 “这是……这是……”云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该不会去年年初我遇上的大买主竟然就是你吧?”那时候她还想是不是有人也知道玫瑰花。 “你说过,喜欢这叫‘玫瑰’的花,希望有一天能够在种满玫瑰的花海中和喜欢的人一起漫步。”许多年前,当云英在花园中无意发现几株“刺蔷薇”时,才九岁的她就用一种梦幻般的语调说出了这番话。那时候风独幽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只是觉得这小姑娘说这个话的时候无比的认真,就像是成人的誓言,而不是小孩子一时的兴起。 “夫君,我爱你!”云英再也抑制不住喜悦的泪水,得夫如此妻复何求!此生不枉。 “爱”是什么,风独幽并不是太了解,但他能感受到听云英这句话时候心跳得有多快,看见她眼中的泪水自己浑身都暖洋洋的幸福满足,情不自禁拥她入怀,深情回了一句:“娘子,云英,我也爱你。” 有爱的人在一块,无论在哪都是家。岐山别庄杂事有胡伯一家子,辛离和辛震又再次被风独幽嫌弃碍事赶到了外院,两个人又像是五年前那样过上了单纯的小日子。 可惜,这样的日子没过上一个月,岐山别庄就来了人,旁的倒是都被留在了外院,宁北川却是一个人龙行虎步就到了后院。在花园和竹林小院找了一圈没见着人,眉头一皱,大步就来了望月谷。 从瀑布边上看去,望月亭里一男一女正紧挨着坐在一块,亭子中桌上一个小锅子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桌上摆了几个竹编的篓子,看不清里面装了什么。只知道那长相不怎么样的女子伸筷子夹了东西送到男子嘴边,嘴唇一张一合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子原本都还摇头拒绝的,却是蹙眉张嘴听话地吃了下去。 “没骨气的东西!”宁北川打死也不承认他是羡慕嫉妒恨了,低咒了一句后正好风向一转,空气中顿时就多了一股独特的香味,这种味道里好像有近几年才在腾云和望月之间兴起的辣椒,也好像又几种望月那边的药材。他顿时没骨气的想要知道下面两人究竟在吃些什么?没办法,怀县那地方实在太小,待了大半年嘴巴早就淡出鸟来了,回来就马不停蹄赶来了岐山别庄,难道让风独幽两个在下面吃得嘴角流油,自己在上面看得口水横流? “是不是没骗你?这鸭肠烫好后真的很好吃。来,还有这个,刚才就给你说过,吃什么补什么,这个味道真心不错,我都吃了那么多,你好歹陪我吃点呗。”望月亭里,云英身上裹着稍显厚重的春衫,正不遗余力想要劝风独幽吃她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甚至不惜整个人挂在风独幽身上卖萌,没办法,谁叫她年纪小呢。 风独幽承认鸭肠的确很好吃,然而那看上去和豆腐花似的猪脑,他光是想想都想吐。而且幻想下那玩意儿的来路,他更是把头撇在了一边,打定主意坚决不从,色诱也不从。不过话说这些天来,云英一直说身子不太舒服,宁愿用手也没让他入巷,他不敢肯定云英真的用上了色诱还能坚持下去。 “他不吃,我吃!哼哼,臭小子,警觉性怎么差了这么多!”宁北川从边上过来正好听到云英的苦劝,一屁股坐在两人的对面,那引人垂涎欲滴的香味更浓郁了,一边从桌上食盒里随意抓了付碗筷,一边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风独幽一脚,不过不幸被风独幽轻松拦截。(未完待续。。) 227 噩耗突来 宁北川长相和“丑陋”、“猥琐”、“凶恶”全都挂不上关系,相反,他这个人即使满脸风霜也掩不住那股英气勃发的堂堂君子之相,能够顺顺利利来到望月亭并坐在风独幽对面教训他,再想想他的称呼,云英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这人的身份,当即有些局促地站起了身子: “义父!” “嗯。”宁北川眨了眨眼睛,还是有些不适应这个称呼。风独幽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义子,但从认下他的那天开始,风独幽就不曾开口说过话,向来两人的交流都是一人说话一人写字,往往到了后面他就被风独幽给气得动了手。 “义父,您喜欢吃辣还是不辣,我帮您兑蘸料。”云英没见风独幽起身,顺手给了他一拐子:“你看义父喜欢吃什么,帮着涮点。” “只要是肉,他都喜欢。”风独幽伸手扶在云英腰上,从她身后给宁北川使了个警告的眼神。 气得宁北川差点丢了筷子,警告自己?自己都把兵符拿给他供着拜高堂了,还把宁家传家的玉佩给了云英,他难道还会临时反口不曾!要不是锅子里的肉香味突然腾起,他非得让风独幽和他出去大战三百回合不可,至于现在嘛…… 宁北川只是捏着筷子对正忙着给他准备吃食的云英回道:“辣椒就是毒红果么?这玩意儿以前腾云朝都没人敢吃,现在倒是紧俏起来。你义父我一顿不吃心里头都发慌,多弄点最好。” 说了这话。他就像是等着主人喂食的小狗,眼巴巴等着云英帮他弄了个原汤蘸碟,又加了不少小米辣,吃一口云英刚刚烫好的猪脑花,那种鲜香嫩的口感顿时让他感动得想哭。怀县那鬼地方就不说了,他敢担保,边城做辣味菜的珍味居也没办法弄出如此绝味。想归想,一副猪脑被他几口吞光,那边云英又将毛肚、溪水鱼等烫了些许出来,一一放进他碗里。喜得他眉不见眼。埋头一筷子接一筷子大吃了起来。 云英之前本来想着和风独幽找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好机会告诉他个大喜事的,这春光、望月亭,小火锅,其实已经达到了先期条件。可惜她话都还没出口。宁北川又赶了回来。因着之前只备下了二人份的菜品。就算有多,此时也顾不上再喂风独幽以及照顾自己了,只管一样一样帮进食速度极快的宁北川服务。 宁北川倒是吃舒服了。被彻底忽略在一边的风独幽又觉得心情不爽了。看宁北川吃得眉开眼笑的样子,云英额上都见了细汗,他突然问宁北川:“义父,你知道现在你吃的是什么东西吗?” 现在,宁北川碗里正有吃了一半的半幅猪脑,闻言“啪嗒”一声,筷子落在了碗上,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风独幽:“你刚刚叫我了?还说话了?” 风独幽对天翻了翻白眼,刚才难道是幽灵在和云英说他喜欢吃肉?不过,从宁北川震惊的脸上他算是看出来了,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宁北川貌似并不知道他已经开口说话的事情,而且现在有云英在场还能说得比较流畅,没有云英的场合,他都是尽量简洁,要么就是继续笔写。如今辛离、辛震都学聪明了,有什么事都尽量当着云英禀报。 “义父,夫君刚才就告诉我说您喜欢吃肉食的。”云英见气氛有些尴尬,忙出声打了圆场,表示风独幽这义子还是挺关心他这个义父的嘛。 “嗯。”话说吃人嘴软,宁北川刚刚被云英做出来的美食所征服,自然很给她这个面子。提了筷子继续吃,不过眼神总往风独幽方向溜。 “义父,你现在吃的东西是脑花!吃哪补哪。”风独幽伸手指了指脑袋,嘴角高高扬起。[..info超多好看小说] “呃……”宁北川的脸色变了,细嫩绵软的口感让人恶心之至,这遭在怀县剿灭了一个土匪寨子,过程自然不会有多平和,阵前对敌一道砍破别人脑袋的时候不是没有,那种脑浆四溅的场景…… “义父,这是猪脑,您吃的时候就当是豆花。”云英可不知道宁北川父子俩眼神交汇的肚皮官司,要说火锅,这猪脑绝对是一绝,不吃真的很可惜。 到现在,风独幽也觉得差不多了。很不舍地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个酒壶,用桌上洁白的瓷杯斟满了一杯,“压一压。” 杯中酒液呈深紫色,晃动之间一股醇香入鼻,成功让宁北川转移了注意力:“这是什么酒?” “葡萄酒,要么?”风独幽难得也调皮了下,竟然当着宁北川的面将葡萄酒送到自己嘴边抿了一口,一脸享受的模样。 云英见状会心一笑,这爷俩虽然见面就抬杠似的互相刺激,但从风独幽的表现就能看出他对这义父的感觉不一般,干脆专心帮两人准备菜品,由得他二人在那用特别的方式表达父子重逢的喜悦感。 那顿之后,宁北川光明正大住到了竹林小院,顺利成了风独幽和云英中间最亮的电灯泡。因为风独幽当日未能及时发现宁北川的出现,他悲催的魔鬼训练日常便在当晚开展,总会被精力过剩的宁北川抓出去切磋半晚上,回房后看着玉体横陈也是有心无力。白日就更别说了,和云英说种花做菜做生意,全才的宁北川总是能想尽办法留在竹林小院,顺道蹭云英做的早饭、中饭、晚饭。风独幽有心想让宁北川回他的边城将军府,谁知道边城新来的知府有殷巽和辛震几个护航,竟然把个边城的事务理得是有条不紊,让人完全动不了手脚。 还没等风独幽找到理由支走宁北川重新和云英过回温馨幸福的小日子,京城方面却是传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京城春猎,摄政王为救皇帝被刺客一箭穿心,连句遗言都来不及留下就撒手人寰。 摄政王府和镇西将军联系的信鸽在圣旨到边城前先一步将消息送到了宁北川的手中,那时,他正在望月谷和风独幽打得不可开交。接过殷巽送上的信件,宁北川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和摄政王从年轻时候就斗起,从未想过突然有这么一天。 “殷巽,备马!即刻启程!独幽,我们连夜南上,在半路接圣旨。”眼前黑过之后,宁北川只想知道菟丝花似的摄政王妃现在究竟怎么样?京城又会因为摄政王的突然离世有什么变故?圣旨上对风独幽又有什么安排?这一切都还是个迷局。 “我……”风独幽也是懵了,虽然对摄政王压根没有父子之情,但那毕竟是他的父亲,是摄政王。众所周知,摄政王终其一生也只有王妃一个妻子,王妃除了生养了风独幽之外还有一双年仅七岁的双胞胎儿子,作为长子,他是肯定会被急召回去的。可是,他走了,云英怎么办? 宁北川眉头拧得死紧,“难不成你还等着和你媳妇一起乘马车慢慢回去?亦或是带着她急急忙忙和你摄政王府去帮你接待达官贵人?” 不!云英不会喜欢那样的地方和那样的应酬!风独幽咬了咬牙,“不用,等我回去和她说下,即刻出发。” 说什么?怎么说?风独幽在见着沉睡中如婴儿般纯净的云英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了,一直以来,他还以为就和云英这么在岐山和李家村过一辈子,现在才像是突然从美梦中被人惊醒,他必须要回到现实当中来!现实是残酷的,他都不想面对,更遑论只想要单纯幸福的云英。 “大公子,我们得走了。”辛离在窗外低声唤了句,风独幽重重吁出一口长气,低头在她唇上印下温柔一吻:“我很快就会回来。”拿了纸笔匆匆写了几句,风独幽直起身子转身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反倒是他走后没多久,已经习惯了每日有人拥入怀中暖洋洋感觉的云英翻了翻身,睁开了眼睛,“今天义父怎么还没放人啊?” 转头挑了挑油灯棉绳,让屋里亮了些,窄小的屋子布置得温馨怡人,云英靠在chuang头,捂着肚子小声嘀咕道:“宝宝,你干爷爷这么调皮,他爹娘造吗?你爹都好久没睡过个囫囵觉了。还有啊,娘亲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和你爹分享你这个大惊喜呢?” 小腹扁平,还只是小小一团肉的某孩肯定不会回答娘亲这问题的。云英只好打了个呵欠,侧身准备继续边睡边等,侧身的时候,她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劲,枕头边上多了一张风独幽腰带里惯常带着的宣纸。 “云英,幽回京奔丧,不日即归。” 一贯的简洁明了,却是让云英瞬间没了睡意。“奔丧?”谁死了他要走这么急?“不日即归”?意思是要不了多久他就回来,也就是说,她不用跟着去奔丧? 可是,既然风独幽这么匆匆离去,死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亲戚。风独幽那人向来是不顾什么规矩的,然而云英却觉得有些时候妥协一些又何妨。若是人家看到风独幽都到场奔丧了没看到她,指定会说道风独幽的,京城风独幽的家人还在,会不会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今后还怎么面度他家人? 思来想去,云英再也睡不着了,匆匆起身穿好了衣服打着灯笼往前院走去。(未完待续。。) 228 京城国丧 云英的运气不错,前院胡伯刚刚从半山腰回转,两人一碰头,因为之前风独幽说过他没祖父祖父,父亲排行最小,上头两个伯父都不在京城,所以云英直接就问胡伯过世的是风独幽的爹娘还是别的谁。 胡伯愣了愣,本来想说摄政王的,又想着人云英的问题可没这么问,便凝重地点了点头:“是少爷的爹意外过世了。” 公爹过世了,作为媳妇的云英又岂能在一边凉快。和风独幽相处这么些日子,云英也知道他是心疼不愿自己舟车劳顿,但他就没想过到了京城被人说道。上面可还有两个伯父,想必舅家也有亲戚,到时候脸面上过不去的还不是风独幽。 再说了,这关键的时候她都不在,岂不是留给别人诟病。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最是微妙,要是婆婆看到风独幽一个人到场,想必心里会留下不小的疙瘩吧? 念及此,云英也是有些埋怨风独幽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任性。看了看天色,不管不顾追上去是不太可能了。云英打算等天亮后直接下山到李家村,和干爷爷、干奶奶商量后从百家集启程,路上把马车里布置得软和些,快些也无妨,争取别比风独幽晚太久便行。 云英向来是个实干家,确定了思路之后只是和胡伯说她会回李家村住些日子,望月谷的那些玫瑰花就暂时由胡伯一家子帮忙看顾。回头就到竹林小院收拾了一个大首饰匣子的家当,其中有义父给的传家玉佩。最重要的还是近八千两银票,这可是岐山这五年的收成加上她生意的分红。 唐卓然和唐老夫人自然对云英的决定毫无异议,而且还建议她到时候以远根的名义送上一份丧仪以表歉意。京城唐府的大宅在两位老人北上之际是卖给了别人,倒是在外城有一间小四合院住着对老夫妇,得知云英上京,不管风家有没有安排住所,唐老夫人便给了云英信物让她随时前往。(..info好看的小说) 按照云英的计划,她先让珍味居的人送她到了朝日城,接着就找上李长海的李氏车马行一路往南。一路上,云英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车水马龙。听说都是去京城给摄政王送葬的各路人马。不由暗暗咋舌。 这一路上,因着摄政王薨,云英听了不少这位国之栋梁的大道小道消息。大的自然是摄政王是先皇最小的弟弟,先皇把别的兄弟都封王到了封地。几乎不准那些兄弟回京。却是将摄政王一直留在京城。 先皇驾崩。留下当时才十岁的太子托付给摄政王。太子年幼,差点被各路回京吊丧的王爷暗害。就在那时候,摄政王力排众议将太子推上了皇帝的宝座。禅精竭虑为小皇帝铲除了一个又一个的绊脚石,直到今年年初,小皇帝年满十八,摄政王才开始慢慢淡出朝堂,还政于他亲手教导出来的小皇帝。 春猎,是腾云历代皇帝的例行公事,已经成人的小皇帝也不例外,今年春猎的规模有些大,里面难免就混杂了一些图谋不轨的刺客。就在一位刺客张弓试图刺杀皇帝之时,摄政王见机得快,一把将皇帝推到了马下,他却倒霉地被一箭穿心,听说就说了一句遗言便撒手归西。 而那句遗言又和摄政王的小道消息息息相关。小道消息称,摄政王妃当年乃是腾云第一美人,引得腾云一干青年魂牵梦萦。最终以摄政王以答应终生不纳妾不收通房而胜出抱得美人归。摄政王妃尤其喜好珍稀花草,婚后摄政王不但不曾劝其收敛一二,反倒是借着特权为王妃收纳无数奇珍异草,可见他对其用情至深。据说临死前他的遗言便是对王妃的安顿,具体说了什么却是怎么说的人都有。奇奇怪怪的让云英都没兴致去细究。 在如风飞的各种传言八卦声中,云英在出发第二十天时到达了京城,还正好赶上了两日后摄政王出丧。放眼望去,整个京城竟然见不着一丝红色,若不是事先知晓是摄政王薨,云英都会误以为是皇帝驾崩了呢。 城门口,入城的队伍排成长龙,李家见机得快,马车上亮眼的地方全都用素绢遮挡起来,马头上都绑上了一朵白花。云英本来就是打算来京城奔丧的,身上衣衫自然素净得不能再素净,加上这几日怀孕三月之期刚过,整个人就像是大病初愈,透着丝苍白。检查的士兵很快便放了行。 进城后,那种悲伤的气氛越见浓郁,行人匆匆都不敢高声阔论,弄得云英也大气都不敢喘。京城的李记车马行就在进了城门不远处,不巧的是李长海竟然接了礼部的私活帮着操持摄政王丧葬事宜,这几天都在西郊山上忙活,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见着。 云英这才真正的懵了。从朝日城出发之时她才想起一个挺严重的问题:风独幽家倒是在京城,可在京城的哪呢?之前她好像听辛离说过一条街的名字的,也不知是时日久了还是怀孕让人变得健忘,现在根本就记不起来。风独幽那人对父母淡漠得很,云英也不曾在他面前掀伤口,这次出门她也是太糊涂了,都没想着问胡伯几句。 之前还说李长海好歹在京城混了这么些日子,说不定能帮着打听打听京城出名的花匠最近过世;谁知道现在…… 拒绝了李记车马行的留人,云英干脆又让马车送她直奔荣安大街。唐老夫人的信物果然好用,留在京城的杨嬷嬷两口子人很好,听她说了事之后杨嬷嬷家的五爷就出门往内城转悠去了,要说出色的花匠,自然是内城达官贵人们府上聘请,去内城找那些贵人府上后门的看门人准能问到消息。 休息了半天,云英感觉也不能这么呆坐着,杨嬷嬷便带着她出门往昔日繁华,这几天休市的花卉市场转悠,这地方是花匠们交流经验、买卖花卉的常地,没个确切的目标,也只有这样了。好在杨嬷嬷安慰她,因着摄政王的丧事,皇帝下了旨意,不但民间的喜庆事情要掩着,就是出丧也得排在摄政王后头去。 和王嬷嬷一样,这位杨嬷嬷也挺健谈的,知道云英是第一次来京城,沿路上就给云英说起了京城的一些注意事项,天子脚下,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说着说着,杨嬷嬷的话题也溜到了摄政王府上,说起来就是一声叹: “云英小姐是不知道,咱们这位摄政王和王妃感情真是好,生怕他死去之后王妃没人照顾就跟着寻死,竟然在死之前拿府里的两位小少爷威胁王妃,说是王妃要是敢寻短,他就拉着两个小儿子做陪葬。啧啧,你说这么一来,摄政王妃还敢死吗?” “嗯,是挺好的。”在云英看来,临时都只想着让王妃有动力活下来倒真是有情有义的一男人,只是听说他只顾着交代妻子去了,连身后事都没提一句,也不怕双胞胎儿子被一群如狼似虎的亲戚给生吞了。 “摄政王的死讯传回府中就像是炸开了一锅粥,外面的传言又越说越难听,听说好多下人见势不对都开始挟带私逃,平日里围在摄政王身边阿谀奉承的那些人也都一个个噤若寒蝉的。还幸好摄政王府的大公子及时赶到,镇西将军也从边城赶回面圣,昨儿总算是有圣旨下来,摄政王追封为一等忠烈公,摄政王府还原为以前的诚王府,不过因着摄政王的忠烈,这诚王爵位世袭罔替,今后诚王一脉倒也不怕衰败了。” 杨嬷嬷跟在唐卓然夫妇身边日久,对政治的敏感度还挺高的,平日里难得有人像云英这么有兴趣听她娓娓道来,越说越畅快。殊不知云英的注意力根本就没在杨嬷嬷说的这些话上,而是有些自嘲这奔丧怎么也凑到一块儿了。风独幽是镇西将军“豢养”的花匠,不知道半路会不会被镇西将军夹带着一起带到京城,那样的话能比自己早上好几天呢。 得到了这个准信,云英决定在今晚要是没消息的话明天她就想办法走走镇西将军的路子,人不亲土亲,都是边城来人,自己丈夫还在帮他干活,镇西将军要是真像传说中那么平易近人的话指定不会放任不管的。 “唉,要不是皇上把摄政王的事情办成了国丧,这条街上平日里是挤都挤不过去。”杨嬷嬷的一声喟叹让云英回过神来,一眼看过去正好是一家兵器店,说是兵器,其实都是些附庸风雅的假东西,看上去华而不实,一看就知道专门针对那些纨绔子弟的宰人大户。 还正在心里感叹这武器店老板挺会做生意,云英便见着一个眼熟的图案。那是一朵八瓣双层菊花,中间斜放着一柄鬼头柄剑。这么独特的图案她早已烂熟于心,不正是风独幽那调皮的义父在成亲当天托了殷巽转交的传家之宝么?之所以记忆深刻,便是因为鬼头剑和菊花的组合总会让人联想到点什么来。 玉佩是义父说宁家的传家宝,和这个武器铺子有什么干系?(未完待续。。) 229 云泥之别 云英记得很清楚,自己颈脖内挂的暖玉绝对是武器店招牌以及柜台上的那个图样。当时还因为这暖玉佩的式样和玉质感于价值太高想要退还给义父,谁知道那平时嘻嘻哈哈的人直接生了气,说是他一生未娶,就指着风独幽给他养老送终,玉佩呢只是暂时拿给她保管,待得风独幽第一个儿子降生,这玉佩自然也就易主。 这些日子因为国丧,什么铺子的生意都清淡,武器店的店小二都闲着好几天了,见门口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停留许久,虽然穿着不怎样,但“人不可貌相”,京城这地方有钱人多得是,万一放走了个客人岂不是损失。念及此,走到了门口招呼了一声: “这位夫人想买样什么武器回去送给夫君?不如进来随便看看。” “小二哥,不好意思,我们……”杨嬷嬷扫了眼武器店内的图案,浑浊的眼神闪过一丝迷惘,但不管怎么样,武器店里的东西一看就不便宜,云英不过是个花匠媳妇,能买什么?谁知话都才说了一半,云英却是直接迈步进了门槛,只好跟着走了进去。 云英进了门,小二哥才发现她年纪并不大,猜测是才成亲不久的新婚妇人,这样的顾客最没城府也好哄骗,刚想拿出自己最自傲的口才忽悠云英花钱买些东西,却是见着云英笔直就径直往店内柜台走去。 “这个图案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云英指着柜台内篮球大的菊花图案轻轻问了出来。 “这是咱们东家的家族徽记,但凡是东家的铺子都会有这个徽记。”柜台内的掌柜正眯着眼睛瞌睡,听人问起徽记,不由骄傲自豪地回道。 “这样啊?”云英伸手拉出了颈脖上的玉佩。踮起脚尖递到掌柜的面前,“那您能不能帮我看看,这玉佩和你东家有没有什么关系?” 掌柜的还算和气,并没有因为云英突兀的举动而生气,反倒是站起了身子随意看了过来。[..info超多好看小说]当然。也不排除是因为这几天生意太萧条人有些无聊的原因。 然而就是那一眼,懒洋洋的掌柜瞬间瞪圆了双眼,伸手指着云英手掌当中婴儿巴掌大的玉佩难以成言:“你……你……,这……这……” “掌柜的认识这玉佩?”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云英干脆伸手从脖子上取下玉佩想要递到掌柜的手中。谁知道年纪看上去和唐卓然差不多的老掌柜直接从柜台后跳了出来,“噗通”一声双膝落地跪在了云英面前:“奴才钱三见过少东家。” 云英被吓得赶紧让到一边,手里还捏着那玉佩。暖暖的感觉却是让她觉得浑身有股寒气从心底往外冒,抱着侥幸弱弱回了一句:“掌柜的怕是弄错了吧?” “宁家在开每一个铺子之前都会让掌柜的先认识两个玉佩。这两个玉佩都是从一块温玉上雕琢而成,一大一小,图案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少东家若是要以此考验钱三忠诚,不若钱三再僭越一次。”掌柜从地上起来。取过柜台上一张宣纸及印泥盒,“少东家这玉佩还不止是玉佩这么简单,沾了印泥盖上后谜底自显。” “你肯定是弄错了。”云英都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其实她心底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但鬼使神差的,她还是拿了玉佩沾了印泥在雪白的宣纸上盖了下去,提起来后,菊花图案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宁”字。 “少东家。属下接手这武器店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就算您和东家常年不在京城也是没丝毫懈怠。若是少东家不信,尽可随时查阅账目。”钱三还真以为云英是趁着回京来审查账目的。就差没立刻回柜台把账目抱出来以示忠诚了,看云英还没什么具体的反应也是慌了:“少东家,不是属下懈怠没到将军府请安,实在是东家从边城赶紧赶慢回了京城还要忙着摄政王府那边的琐事,属下怎么会在这时候来给您二位添乱,还寻思着等摄政王下葬后再和几个老伙计一道来交账。” “不用了。”云英觉得头有些发晕。摆了摆手,镇西将军不就姓“宁”吗?义父是镇西将军。那风独幽是谁?能够给镇西将军做义子的身份会仅仅是个花匠吗? 杨嬷嬷在一边听得是云山雾罩的,什么东家。少东家的听得她老人家直犯糊涂,倒是钱三最后这几句话她听明白了,不禁有些担心地问云英道:“云英小姐,要找风小哥是不是得去镇西将军在京城的府邸啊?” 云英扶着柜台闭着眼睛半晌没说话,就在杨嬷嬷不耐烦想要再次问话的时候才睁开眼睛,眸中之前的慌乱已是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冷静自持,目视钱三道:“既然你都知道我身份了,是不是就该听我吩咐?” “这是自然!”不管云英年纪大小,也不管云英是男是女,钱三只知道被宁家人从人牙子手中买回宁家第一件事就是要忠于持令牌之人。 云英当然知道找风独幽要去镇西将军府,但她现在并不想让人知道她像个傻瓜似的跟来了京城。在边城的时候她都还能自欺欺人地以为风独幽是为了她着想才不让她来回奔波的;可到了京城才知道,之前的想法真的是太天真、太自欺欺人了。 为什么人家不带着回京?不就因为一个乡下土妞见不得人吗?当然,这样的家境,她的确是见不得人。回京吊丧,是以镇西将军府的名义给摄政王吊丧吧! 念及此,云英给钱三下了第一个命令,也是最后一个命令:“今天我来店里的事情你就当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这点小事钱三虽然觉得奇怪,但也点头应了下来。云英伸手摸了摸小腹,从武器店走了出来,春日暖阳,照在身上却是发冷。身边杨嬷嬷像是知道云英心情不好,一句话也没多说,只管默默跟随。从荣安街走到花市门口,又从花市门口回到荣安街。 老远的,五爷就奔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了跑了大半天打听回来的消息:“你们怎么才回来?老婆子,咱们两个也是太着急了,还傻呵呵的出去打听。人‘风’可是国姓,除了皇亲国戚谁敢用这个姓啊?还是个花匠?问了第一家我就差点让人打出来。”一边说着,五爷一边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云英,就像她是被人给打傻了脑袋似的。 云英觉得自己的确是离傻子不远了。一路上偶尔会有人说及国姓,但她都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开过皇帝是“封腾云”、“丰腾云”还是“风腾云”啊?现在她知道了,开国皇帝叫“风腾云”,姓“风”的都是皇亲国戚。 “我们刚才也出去打听了下,云英小姐要找的人和镇西将军府还有些关系。你看……,是不是去镇西将军府打听打听?”杨嬷嬷也知道五爷的意思是有些怀疑云英,但云英手里有唐老夫人的信,本人看上去也不像坏人,说不定是被别人给骗了呢?说到底,她还是想帮帮云英。 “不去不去!”五爷忙不迭地摆手,“你知道镇西将军是什么人?皇上新册封的诚王知不知道?原来早在十多年前诚王就认了镇西将军当义父,如今将军府的门槛都快被人给踩破了,镇西将军直接给门房下了死命令,谁去都不给面子打出来。皇上听说了这事还给朝臣们说他铁面无私呢。”看来五爷这一趟也没白走,打听到了不少东西。 “这……”杨嬷嬷这可就有些为难了,想帮云英是一回事,安危又是另一回事。 诚王是镇西将军义子!十多年前就是!镇西将军宁北川就是风独幽义父! 岐山之前是镇西将军练兵之所!诚王是前两天从边城回京的,去世摄政王大公子! 辛离、辛震、殷巽……,宁北川、风独幽,一张张面孔在云英脑海里如走马灯转个不停,越转越快,快得让她也跟着天旋地转,恶心欲呕,这种感觉突如其来,像是从边城到京城所有的不适都集中到了这一瞬,脸色也瞬间变得雪白。 “云英小姐,你怎么啦?”杨嬷嬷本就关心着云英的反应,见状吓了一跳。 “我……”云英偏了偏头,眼前突然一黑,人也不受控制地往边上倒去,还好杨嬷嬷伸手快拉住了她一只手。然而云英个子修长,她一个根本扶不住,只得跟着坐到了地上,“老头子,赶紧请大夫来。” 而此时,就在荣安大街街口,刚刚从宫内出来的风独幽掀开马车车帘,“到哪了?”一身白衣飘飘,即便容颜憔悴也丝毫不损俊逸之貌。 “王爷,您愿意说话啦?”驾车的辛离差点哭出来,从边城回京,风独幽又恢复了一言不发有事写字的状态,这还是他在边城之后第一次听他开口。看了眼身处的位置,回道:“荣安大街街口,王爷您是想进去走走吗?”(未完待续) 230 苦情身世 辛离是知道风独幽心里烦躁,故而有这么一提。.info[]荣安大街绿树成荫,还隐隐有花香袭来,难能可贵的是这条街上僻静,很适合让现在的风独幽一个人走走也好静静心。 然而风独幽一眼看过去就见着远处一个老妇人坐倒在地上,正伸手嚷嚷着什么,身前露出几片浅浅素白色,正是他这几日看得最烦的色彩。接着,左右两边陆续有人开门走了出来,七嘴八舌地往老妇人身板凑,这样的环境哪里还能让人静心!刚才心口那一瞬间的抽痛此时已慢慢过去,虽然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妥,但他更不想进去自找不快。 街那头一个老头子小跑着出来,看样子是想找人帮忙,见状,风独幽很决然地缩了身子,放下马车车帘,重重敲了敲厢壁。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辛离又想哭了,明明在岐山已经和正常人没两样了,怎么出边城就变了,这不是折磨他吗?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只有认命赶了马车离开荣安街,一步步重新回到那个如今让人窒息的诚王府。其实若是环境允许,他倒是想将马车转个弯,直接去镇西将军府还要好些。之前的摄政王府牌匾早已取下,换做了当今圣上亲笔题名的“诚王府”。整座王府此时都还在一片白色的笼罩之下,门外聚集了不少车轿,远远见着辛离的马车靠近,车轿上不少人都走了下来,一个个谄媚地迎了上去。 “诚王从宫里回府啦?这一路真是辛苦啦。” 天知道,诚王府到皇宫就那么短短一截路,还是乘着马车。能辛苦到哪去? “诚王您真是高风亮节,马车也太简朴了?若是诚王您不嫌弃,属下府上就有专门制作马车的作坊,一定为您制作一辆附和您身份的相符的马车。(..info无弹窗广告)” “诚王爷,在下府上有两匹汗血宝马。回头就给您送来。” …… 一时间,十来个平均年龄五十岁左右的男子都将风独幽的马车团团围上,你一句我一句争相卖好,吵得不可开交。 “对不起啦各位,诚王方才在偏门的时候就已经下了马车,这里面是空的。”辛离真是佩服自家主子的料事能力。摆脱了宫门口那一拨,这边还有这么多呢。 马车帘子掀开,内里空空如也,围在诚王府门口的这些平均下来三四品大员们齐齐叹了口气,无力摇了摇头。知道今天也是见不着诚王本人了。为什么会这么多人堵风独幽?这事还得从春猎说起。 既然是春猎皇帝出行,随行的文武大臣自然不少,但出事那一刻,只有摄政王最身先士卒挡在了皇帝面前;摄政王死后,他为皇帝培养起来的羽林卫从文武大臣带去的下人中又清查出了几个刺客余党,偏偏这些余党们一被发现就咬毒自尽,弄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当今圣上在摄政王的培养下已经成长为一个有足够能力执掌朝堂的明君。然而出了这样的事故,明君也免不得犯了一次糊涂。伤心之余竟然宣布国丧期间不理国事,并严厉清查当日所有跟从的文武大臣,一经发现不妥严惩不贷。 水至清则无鱼。这是官场上历来的规矩。哪个官员屁股后头没点烂事,在风独幽和镇西将军还没来京城之前,已经有三位德高望重的大人因为种种原因翻船落马,这简直是皇帝想要将官员大清洗的势头啊!所有人这才慌了神,求爹爹告奶奶的还是找不到能够到皇帝面前说情的人。 就在大家最沮丧的时候,风独幽和镇西将军回京。风独幽回府以雷霆手段震慑了府中心怀不轨的下人,镇西将军又不顾宫禁为他争来了一纸圣意。且从那天起。皇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只露出风声愿意见风独幽一个人。且还任性地和随身太监似真似假抱怨了一句文武百官求错人了。 这意思。是想送个绝大的人情给风独幽了!他的用意其实很直白:虽然当爹的摄政王去了,他还是愿意用风独幽这个堂哥。若是风独幽都愿意原谅这些害死摄政王的人,那他肯定不会继续做那个坏人。 不得不说,皇帝这一手帝王权术玩得相当不错,若是苦心栽培他的摄政王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瞑目的。 但这叔侄两个却是没想过风独幽喜不喜欢他们的安排,愿不愿意接这招! 风独幽一直就知道,在摄政王心里,小皇帝才像是他的长子。他这个生于毒日,又差点害死双胞胎弟弟的“罪人”其实是王府里最可有可无的一个。 从偏门径直到了灵堂,里面的嘤嘤哭声让他皱眉站住了脚步,正想转身离开,皇帝派来主持丧事的司礼太监就看见了他,十分谄媚地尖着声音叫了声:“诚王您回府了啊?请这边换衣。”按照规矩,风独幽是需要披麻戴孝的,刚才他去皇宫,那些东西自然脱在了灵堂边上的屋子里。 “独幽,你回来了。”风独幽都还没进门,宁北川首先闪身走了出来。 “是你放她出来的。”风独幽说的是肯定句。从他接手府里事务后,就以王妃身体不适一直将她软禁在院子里,有辛震守着,断然不会让她轻易跑出来的。 “我……”宁北川揉了揉眉心,对于那个女人他至今也舍不得违背她的请求。本来他只是想来帮风独幽坐镇以震慑有些二心不定的家伙,谁知道听说她身体不适就乱了方寸,去她院里听她哭得难受,这才带了她来了灵堂。 让宁北川没想到的是,如今已是诚王府老王妃的她竟然直接抱着两个小儿子不住地问有没有出什么事?两个孩子摇头说不曾遇到什么她还不相信,非得让俩孩子在春末微凉的时候就在灵堂脱衣服让她检查。 他上前问了两句,老王妃竟然还口口声声要赶风独幽走,哭叫着说摄政王之所以身死全是风独幽克的,要是不赶走风独幽,他迟早会连两个弟弟和她一起克。 对于风独幽“克”人这事,没谁比宁北川具有发言权了。和风独幽相处了十五年,期间他还数度上了战场,也没见出什么闪失啊?再说了,这十五年来在风独幽身边的人不少,也没谁出什么意外啊? 可是老王妃明显不这么想!二十一年前风独幽出生毒日,被路过的一个道士判定专克至亲,那时候夫妻俩初得麟儿自然是不信的。只是还没等风独幽满月,他外公外婆就因为贪墨金额巨大畏罪自杀,之后更是落了个家产充公的悲惨下场。想起道士所说的那些话,老王妃害怕了,当时就想把孩子给送走。 然而当初还是诚王的摄政王却是不同意,想办法保住了老王妃的亲眷后为了安抚她还是把风独幽放到了偏院让奶娘养着,母子俩都住在王府中却是过上了从此见不到面的生活。小孩子对母亲总有一股天生的濡慕之情,风独幽也不例外,五岁时,他有一天终于是忍不住爬上了墙头偷看他漂亮的母妃。 却不料老王妃当时正怀着第二个孩子临近产期,身边只带着一个贴身丫鬟散步;被突然出声的风独幽吓了一跳后摔倒造成了早产。丫鬟去找人帮忙,就只有风独幽一个小小孩童守着母亲,本来是想给母亲点什么帮助的,却是被母亲强行摁在血泊当中诅咒了一番,大意自然是怪风独幽不该出声! 等那丫鬟带着人来后,风独幽以及被老王妃掐晕了过去,老王妃也产下了一个死去的女婴。这么一来,她再次将所有的错处都怪到了风独幽的身上,风独幽在府里一日她就哭一日绝食一日。当时也是宁北川在王府见到她的样子心疼,提出了带醒来之后就呆呆傻傻的风独幽离京,摄政王没法,只得依了他的意思,但两个大男人都知道,这一切和什么“毒日出生”并无干系。 前些年,老王妃也曾因为宁北川的劝说和摄政王去过两次西北,只是母子俩见面终究隔阂太重,后来她又生养了孩子,更是将大西北视为畏途。五年前风独幽被皇帝召回京因着玉米一事大受嘉奖,摄政王倒是真心高兴,她却是依旧拘着一双孩子没和风独幽见上一次面。 这次更是离谱。风独幽回京收拾府中混乱局面她不但没觉得安慰,反倒是又将摄政王的死因都怪在了风独幽身上。为了不让家丑外扬,风独幽只好暂时将她软禁,宁北川倒好,一个心软,直接就把她给放了出来。 “你们都下去吧,殷巽带人守着院门。”宁北川和风独幽的耳力都强,突然同时脸色大变,宁北川直接替风独幽下了命令。待得所有人带着疑惑被殷巽赶到用作灵堂的正院外后,两人这才匆匆进到灵堂。 “月儿,你想干什么?”宁北川又气又怒,无他,老王妃竟然手中拿着一把刀子在手腕上猛割,两个已经十岁的孩子根本拉不住。 ps:感谢友竹茶的粉红票,来,爱瑷么个! 231 偷进王府 虽然已经升级成为了“老王妃”,顾惜月依然是一副花容月貌。(..info好看的小说)章节更新最快柳叶眉、丹凤眼、琼鼻下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口,鹅蛋型的脸蛋上光洁如上好白瓷,三十多岁的人了不见一丝皱纹。 只是现在顾惜月却是一脸的决绝,手中镶着宝石的匕首在手腕上已是割了一刀,风独幽的两个弟弟是一对双胞胎,比他小十岁,今年都才年满十一。一个叫风亦欢、一个叫风亦乐,单单是听这两个名字就知道和“独幽”完全是两个概念。 “大哥……”不管是亦欢还是亦乐,见着风独幽进门都是心思一松。 一直以来,府里大小事情都有摄政王全权打理,摄政王一死,皇帝的追封迟迟未至,也不知道是谁造谣说是皇帝早已经看不惯摄政王独裁,这才借刀杀人,下一步就是斩草除根。说实话,摄政王府人口简单,府里的人习惯大小事情都有摄政王做主,他一死,大家都慌了神,再有传言兴起,府里竟然有人携了细软私逃。王妃这时候除了哭什么都不管,下人就算有事情问到她头上她也只有捂脸哭泣的份。 有一就有二,府里从第一个人偷偷溜走之后就开始乱了起来。风亦欢和风亦乐毕竟跟在摄政王身边一段时间,这时候没有外家可靠,也没有近亲相帮,两人竟然勇敢地站出来挑了大梁。灵堂设置起来,府里的账房先生却又说账上没银子,向两位小少爷讨要工钱。 两个小孩子被账房先生逼得都开始要拿自己房里的饰物抵扣工钱的时候风独幽就如天神般降临府上。一句话没说,就用眼神逼得账房先生跪到了地上。再一个眼神飞过去,他带回来的辛离、辛震立刻兵分两路,一个取来了账册,一个拿着王府令牌去府尹衙门报案,请府尹衙门帮着追查府里的逃奴。 另外连休整都不曾就风尘仆仆往宫里赶,不一会儿就有礼部的人前来接管了王府丧事事宜,让小哥俩彻底从恐慌中解脱了出来。 加上前几年风独幽在府里住了四年,就算哥俩被王妃约束着不敢找风独幽说话,私底下却是听说他们家“哑巴哥哥”很能耐。不但书读得好。武功也练得不差。小孩子都崇拜英雄。风独幽算是对了两人的胃口。 本来灵堂里的事情这些日子一直是三兄弟守着,风独幽对两个弟弟虽然不说话,但还是尽量照顾周全,哥俩不是三两岁孩子。自然能体会到大哥的心意。没想到在院里“养病”的王妃一出来。就又是要验伤。又是诅咒这次死去的怎么不是风独幽,风亦欢嘴巴快,一时忍不住就回了两句维护风独幽的话。谁知道就弄成现在这样子了。 不管怎么样,顾惜月现在疯狂的举动不但吓着她心目中的一双宝贝儿子,还让宁北川吓得够呛,只是投鼠忌器,根本不敢上前。 倒是风独幽对她已经死心,丝毫没了顾忌,要不是看在两个弟弟的份上,他根本就不想理会这件事。在云英家生活的那些日子,远根和曼儿带给了他一种真正的温暖,回府后他才对两个对他还有濡慕之情的弟弟温和许多,要是放任老王妃就这么死去,两个弟弟心里想必会留下深深的遗憾。 他已经不指望什么父爱母爱了,不想让两个弟弟也失去母爱。念及此,风独幽毫不犹豫上前了一步。 “你要干什么?赶紧走开!”顾惜月挥舞着手里的刀子,差点一刀划伤身边风亦欢的脸颊也浑然不觉。 “你要是真心想死找个僻静的地方上吊没人管你!”风独幽的眸子黑沉如深潭,一字一句慢慢说道。.info[] 也不知是他突然会说话的缘故还是话里的内容太过于惊世骇俗,顾惜月的动作一顿。 风独幽要等待的也就是这个时机,早已蓄势待发的身体像头猎豹猛地飞蹿出去,在顾惜月尖叫还没来得及发声时就伸手在她脖子后利落砍了下去,且在她软软倒下之时飞快让到了一边。 “独幽,你怎么不把你娘接住?”宁北川是对顾惜月执念多年,不管顾惜月变成什么模样,他那份呵护的心情怕都是难以收回的了。 “义父,你觉得她有把我当儿子看吗?”风独幽不回反问了一句,对缩在门边上顾惜月的两个丫鬟招了招手:“还不来送老王妃回院子养病!好生看顾着,要是她有个万一,你们也别活了。” “大哥,你不是哑巴?”风亦欢放开老王妃的衣袖,让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收拾着她身上的残局,转身向着风独幽傻傻问了一句。 “只是不想说话而已。”风独幽努力说服自己,风亦欢两人都是自己的血脉兄弟,难不成不能当做远根或是曼儿来对待?他算是看出来了,老王妃的精神绝对有问题,就是云英常说的“神经病”。 犹记得村里许多人都说李氏为人太偏执,欺负云英一家太多,云英却在是私底下和他说过:李氏就是一个“神经病”,和一个神经病计较,那不是把自己也降低到了“有病”的级别。 念及云英说这番话时的神采飞扬,风独幽突然觉得自己十年不说话真的就像是个傻瓜!证明那十年间,他其实还是对老王妃存在着幻想,她的态度还是在影响他的心思。如今,有了云英的陪伴,他渐渐地想通了许多,人生,值得追寻的又不仅仅是老王妃一个人的肯定与赞同,何必执着太多。 那厢,听完风亦欢略带愧疚的陈述,宁北川喟然一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这个怪不了你,你做得对,你大哥其实才是最无辜的那个。”说罢,歉意对风独幽扯出个难看的微笑来:“独幽,要不这几日我住到王府里来帮你看着她一点,等她情绪好点的时候劝劝她。” “你要住进来我没意见,但你不需要劝她接受我;我现在也不需要了。”风独幽知道他的意思,但这份好意他真的只能心领:“她只是自私,从来就不曾想过我是谁带来这世上的!”他现在所想的,只是赶紧将丧事办完,早点回到云英的身边,陪她一起看满山玫瑰尽皆开放的盛景。 要是他知道现在云英的状况肯定就不会这么想了。 云英现在浑身没力,躺在杨嬷嬷家不算软和的榻上,明明感觉已经醒来,却是连眼睛都没法子睁开,只能听见杨嬷嬷夫妇两个在耳边模模糊糊的交谈。 “刚才大夫说她是动了胎气,老婆子你总不成还想留在家里吧,万一要是小产了,不吉利。” “那怎么办?她又不是别人,是老夫人的孙女诶。”听得出来,杨嬷嬷话里满满都是无奈,想必也挺为难的吧。 “老夫人哪里还有亲孙女?都不知道是哪的人,说不定就是冲着老夫人的名头来的。这些先不说,就说她是打算找着男人后就离开荣安大街的是吧?可他男人连爹死了都不带她回京,这不明摆着抛妻弃子吗?连个消息都不留,留的消息还是镇西王府?你说镇西王府家的公子能看上她?这男人能找着才怪。” 就连躺在榻上的云英都觉得五爷这番话深有道理,更别说是杨嬷嬷了,深深叹了一口气:“也是个苦命的姑娘,咱们在这是帮老夫人守房子的,就是这姑娘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不吉利的也是唐家的屋子,这事儿,还真是难办。” 云英不是那种愿意让人难做的人,睡了一晚上醒过来觉得身子爽利多了,取了一锭银子给杨嬷嬷夫妇,转身就出了荣安大街,打听了一番如今诚王府的位置,她独自一个人提着小包袱来到了诚王府的后门前。 也就是那么巧,当她刚刚来诚王府的后门时,正好有五六个穿着朴素的女子等在那儿,年纪都不超过二十。还没等云英问一声,诚王府后门打开,走出个年约四十,装扮利落的管事妈妈来。 “你们就是陈牙婆挑过来做粗使活儿的?赶紧都进来吧。王府这几日太忙,后院都快忙不过来了。你们的卖身契回头陈牙婆都会送到我手上,所以你们最好做事认真些。”将加上云英在内六个人都打量了一遍,那管事妈妈暗暗点了点头,不愧是惯常合作的人牙子,选出的人看上去都不像是偷奸耍滑的。让身边一个小丫鬟开了门,她则站在门边上对一个个进门的人继续说道: “我男人叫宁贵,所以你们可以叫我宁嫂子,也可以叫我贵嫂子。目前这诚王府后院的管事暂时由我做着,为什么是暂时呢?因为我和我男人其实都不是这诚王府的人!只是诚王府的下人们大多都被诚王爷转手卖掉,知道她们都是怎么被卖掉的吗?偷奸耍滑、背主求荣,要是发现你们当中有这样的人,到时候别怪我无情!” 云英的本意也是想进府打探下消息的。想了一整晚,依她的性子就此打道回府也必不甘心,与其带着一腔怨念灰溜溜地回李家村,倒不如找风独幽问个明白。王府这样的高门大户她也没指望从正门进去,现在倒好,上天都给了她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未完待续。。) 232 后院乱象 一路上,云英又得到了更多的讯息。(..info好看的小说)。。看最新最全小说 诚王府的后院虽大,住在里面的人却是有限。目前除了王妃暂时养病的“邀月苑”,就只有一个表小姐住在一边的客院,以及靠近外院的主院中住着府上三位仅剩的男主子。但因为前院作为如今追封为“忠义公”的老王爷灵堂,诚王和两位少爷都暂居前院,毕竟,镇西将军和礼部主事的太监官员也都住在前院客房。 也正因为前院突然多出了那么多人,之前府里的下人又被风独幽给卖了大部分,以至于不得不向镇西将军府借外援。无奈镇西将军府常年在大西北驻守,京城府里不过就是他老爹、老娘守着,要说下人也没几房,使得贵嫂子领了这后院差事不得不赶紧找了相熟的人牙子送了几个人来。 因为和人牙子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以至于都快忙晕的贵嫂子根本就没仔细问几个来人的情况,倒是让云英很轻易地就进了院门。 王府的精致奢华无须赘述,倒是贵嫂子接着详细说的规矩以及分工让云英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听个仔细,她可不想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被直接赶出去。她只是想私底下问风独幽几句,可不想弄得人尽皆知,反而丢了两人的脸面。 新进来的六人被分作三组,一组到表小姐顾青鸾院子里做些洒扫清洗的活儿,一组放到三位爷院里帮着收拾下杂乱的房间,还有一组则直接到“邀月院”给老王妃身边的丫鬟打下手。 云英很荣幸地因为身高被分到了邀月院。一路上被贵嫂子耳提面命打了招呼,在邀月院什么都要听老王妃的,但只要老王妃想要出院子,哪怕豁出命也要拦着她。 到邀月院的途中,云英看到了辛震,他就守在后院通向前院的通道口,穿得富丽堂皇的比在岐山体面了不知道多少倍。他手里抱着一把刀,大马金刀地坐在通道口中间,瞧见贵嫂子领人进邀月院,轻轻松了一口气。人手多一点。总能看住一些。没办法后日就是出殡的大日子,宫里的皇帝可是要带着文武百官来送一程的,若是让老王妃跑出去咋呼几句,诚王还怎么在京城立足? “看到没。那位是震侍卫。若是老王妃有什么离谱的要求。你们尽管到这边门上找他禀报。别的就只管跟在老王妃身边就好。”说来,顾惜月和宁北川是青梅竹马,贵嫂子也算是和顾惜月一同长大的丫鬟。只是顾惜月一向被人小心翼翼捧在掌心,贵嫂子作为丫鬟,其实是不怎么看得惯她做派的,这次要不是有宁北川亲自交代,她才懒得管这个被人惯坏的女人究竟做什么了。 云英和另外一位叫腊梅的女子一同应下,被贵嫂子带到屋里认识了另四位老王妃的贴身丫鬟。 说是贴身,这四个丫鬟其实也是风独幽回府后才挑到王妃身边的,之前的那几个丫鬟全都被风独幽二话不说绑走卖去了。无她,一个两个的竟然哄骗了老王妃还了她们的卖身契,还好风亦欢反应得快,和风亦乐一起设计从重新把卖身契骗到了手上,否则早已经跑得不知所踪了。 这被风独幽重新挑到老王妃身边的四个丫鬟也都是一副孔武有力做惯粗活的模样,六人一道通了名姓,云英也就知道她们分别叫“冬雨、冬霜、冬雪、冬冰”,听说名字还是风独幽分配时亲自写出来的,不仅让云英感叹风独幽是多不想费神啊。 “苕花,你名字这么土,贵嫂子都没叫你改一改吗?京里达官贵人家里就是烧火丫头的名字也比你这好听。”冬雨样子看着憨,说话也挺直接的。 “呃,大概贵嫂子觉得她不是诚王府的主子,想等诚王府主子来定名字吧。”重新用回“苕花”名字的云英摸了摸眉尾,淡淡陪了个笑。 “这也是,不过也有得你等。我告诉你啊,诚王爷是个哑巴,到时候你可别露出异色来,否则小心性命。”冬霜小小的个子,看似提点,却让云英觉着怎么像是抹黑她家男人呢?不过秉着向前辈学习的精神,她还是继续受教地点了点头。 “不会这么严重吧?”和云英一道进府的叫紫燕,听她路上说,是奔着贵嫂子给出的卖身钱比别的地方高出一大半才来的,这时候就被吓得一个激灵,那惊吓的表情,就像是知道价钱高的缘故似的。 “嘘……,别说我们做姐姐的不提点你们。知道老王妃怎么会一个人住在邀月院来吗?她可是诚王的亲娘,听她说,诚王出生于毒日,最是狠辣无情、又睚眦必报。昨天晚上老王妃不过是想出去祭拜下忠义公吗?结果回来那手上就是鲜血淋漓,扶她回来的两个姐姐回头又被诚王爷转手卖了出去。老王妃说,诚王爷是回来报仇的。他克死了外公外婆一家几百口,又克死了摄政王,如今还要克死她。” 冬雨看来真的是口无遮拦,有的没的被她这么一说都让人觉着不舒服,更别说云英从几年前就和风独幽打了交道,最是知道他面冷心热的性子。要不是别人做了什么非让他生气发火的事,他才不会这样赶尽杀绝呢!而且,生于毒日什么的最是无辜。凭什么要把所有的错误都怪到当时还只是孩子的他身上?生于毒日就是“狠辣无情、睚眦必报”吗?都是什么逻辑。 克死外公外婆一大家子?那得是多毒啊!最可笑的是老王爷在京城身死还能怪在远在大西北的人身上?这么看来,风独幽一个人住在岐山也不是没有原因咯?只是,好像受害者应该是风独幽才对吧。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现在院子里的是六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不一会儿就让云英把风独幽之前的生活推演得七七八八,真想现在就把他搂在怀里安慰那可怜的孩子几句。安慰完了再揪着耳朵教训一场:你遇到事情就把我给撇开,有没有把我当成你一体的妻子的? 不过,所有的设想都被屋里的一声巨响给打破,六人慌忙散开。 “遭了,老王妃醒了。”冬雨愁眉苦脸叫了一声,率先往屋里冲,云英自然也跟在后面凑了上去,好在她还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冲得并不是太快。 老王妃的寝室在正厅左边门进去,云英只到了门口就守在了门边。里面五个女人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站在门边正好看看这个传奇当中的“摄政王妃”。这位从小被人如珠似宝呵护着长大的天之骄女果然不凡。算算年纪起码三十七了吧,看上去最多二十四五,皮肤吹弹可破、人也长得欺霜赛雪,最妙的是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就觉得她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绝对是男人最想呵护的那种。 “怎么是你们?”顾惜月目瞪口呆看着屋内房门口六个长相“粗犷”的丫鬟差点哭出来。以前丈夫在世的时候,她身边的丫鬟可是一个赛过一个,知书识礼比大家闺秀都出色;最难能可贵的是,不管丫鬟多漂亮,丈夫都不会心动,安全之余又心旷神怡。 “王妃,您醒了?奴婢给您备下了冰糖燕窝粥,好歹您用上一些,否则等诚王问起来奴婢等不好交代。”冬雨凑在顾惜月身边,不由自主放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美人的“沉思”。 “你说,这是诚王让你们备下的?”顾惜月的声音带着些嘶哑,倒是更将她惹人怜爱的气质突出了几分。 “正是。”后面冬霜几个连忙点头回答,倒是云英看她眼神不太对劲,心稍稍悬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顾惜月脸色丕变,伸手猛力一推面前的托盘,上面的粥盅顿时噼里啪啦飞落了一地,和之前顾惜月摔碎的花瓶凑在了一块。 “你们是想毒死我是吧?是那个克星心虚了,所以派你们来毒死我?毒死了我,就没人知道他是毒日出生,没人能证明他是个克父克母克所有亲眷的煞星了!” 顾惜月狰狞的表情直接将她身上所有惹人怜爱的气息破坏殆尽,柳眉倒竖气急发怒的样子让云英想到了“被害妄想症”,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因为老王爷去世受的打击太大所以才导致了神经失常。这样的人,你千万别和她反着来,得慢慢引导。 “老王妃息怒,这粥只是奴婢们在院里小厨房熬的,奴婢们不敢害您。”冬雨和冬霜两个半跪在地上收拾瓷片,冬雪忙从屋外拿来的扫帚和簸箕。 “谁说不敢!你们都是那煞星派来的,绝对是他的心腹。”老王妃站了起来,挥舞着一只都还绑着纱布的左手,神情越发的焦躁。 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怜之处,毕竟是风独幽的亲娘,身上带了许多和风独幽相似的容貌特征,看着这样的人被困在自己的心里,云英终究是不忍心。咬了咬牙,越过身边还茫然不知所措的紫燕,猛地扑倒在了老王妃面前: “五小姐,奴婢可算是找着您了!这些日子可真是苦了您了,又要保住自己,还要护着两位小少爷。”(未完待续。。) 233 温言相劝 云英这突来的举动不但惊着了老王妃,还让几个丫鬟都吓得停下了动作。23us看最新最全小说 云英吞了吞口水,挤出两滴眼泪:“小姐您肯定不认识我了!像您这样的菩萨心肠,想必救过的人不知凡几,不认识我也是常理。但我却不能忘了您的恩情,没有您,我们一家子的生活怕都要过不下去的。” 是啊,没有风独幽西山那片辣椒地,她们姐弟三个怕还在喝西北风。没有顾惜月,自然也没风独幽,所以云英的话倒是字字属实。 但凡是顾惜月这性格,平日里施恩多了去了,可报恩的估计还没人能直达她跟前。所以云英在赌,赌能够让顾惜月觉得她能在四面楚歌中自己当心腹。 侍候顾惜月,说实话,云英没有丝毫心理落差,谁家儿媳妇不侍候婆婆的?权当是尽新婚那几日的义务了。 不得不说,云英两世的人生阅历加上唐老夫人的悉心教导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如今的顾惜月还真的有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慌感,云英以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出现在顾惜月面前最是适合不过。 果然,顾惜月先是一愣,随即蹙眉开始想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无意间救过云英“一家人”。但就像云英所猜测的那样,性子入菟丝花的顾惜月只要有机会出得王府大门必然会有意无意对人施恩。一回想,云英一会儿又像是高价卖她名花的花农之后,又像是施医赠药的路边乞儿。 “小姐。哦,不是,刚才贵嫂子说了,您是诚王府的老王妃,想不到我还能够来服侍您!真是苕花莫大的荣幸,苕花定然为您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云英这样的誓言听得另外几个丫鬟都拿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要是贵嫂子或是王府之前有哪个丫鬟在此的话非得立即将她当个疯子拉出去。[..info超多好看小说]可偏偏现在屋里的丫鬟谁也不比谁的资历高,先前冬雨几个甚至巴不得能有谁来做顾惜月身边最近的替死鬼,即便觉得云英做得太过也是不会自讨苦吃的。 深觉被全世界都抛弃的顾惜月听到这番话却又是另一番复杂的心情。她只是这些时日压力过大精神有些失常,并不意味着她就是个傻子。人人都巴不得离她越远越好的时候。云英此举无疑让她体味到了何谓雪中送炭。 现在手底下有人了。顾惜月自然也不需要再像个泼妇似的暴躁不安,再说了,云英可是六个丫鬟中长得还算清秀的一个,留着她在眼前总比看几个粗糙的丫鬟强。念及此。顾惜月虚扶了云英一把:“如今像你这样顾念旧情的人真少。” “老王妃。奴婢服侍您用膳吧?瞧您都比几年前瘦了、憔悴了好多。奴婢看着真是心疼。您要生气摔东西,怎么也得吃饱了有力气不是?您是这王府里头地位最高的人,谁还能违背您的意思不成?”云英眼尖。瞅着窗边一个小火炉上放了陶罐还微微冒着热气;估计是冬雨几个丫鬟事先做了准备,一面拿好话不要钱似的往顾惜月身上放,一面给冬雨使了个眼色。 放做以前,顾惜月是听不得这样谄媚近乎虚假的奉承的,现在听在耳朵里却是受用至极。想想云英的话也极有道理,与其在后院又是绝食又是发火的别人不理不问,倒不如先从着这丫鬟收为己用,瞅准时机再行打算。便依言重新坐到了榻边。 冬雨还不算太笨,立马起身帮着另外盛了粥,在榻上安了炕桌。 “你们都下去吧,只留着她一个人就行。”连遭变故,顾惜月的精神其实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昨晚上疯狂的举动足以证明她心里有多慌乱,一晚上之后倒是冷静了一些。明显如今的诚王府被风独幽弄得如铁桶一般,硬来是不行的了;现在见到云英倒是让她灵光一闪,生出了一个自以为高妙的好主意来。 很快的,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冬雨带着另外几个人鱼贯而出,只留给了云英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毕竟,她侍候顾惜月那叫一个战战兢兢,能有个替死鬼难不成她还继续守着不成,这府里,已经不是“摄政王妃”的天下了。 定下心来的顾惜月在云英的侍候下一口气喝了两碗粥,将云英上下打量了一番,指着屋角的两只大箱子道:“你叫苕花是吧?看你的身段倒是和我之前一个丫鬟差不多,她的衣服首饰都在那箱子里,以后都归你了。你先去放下包裹换身衣裳吧。还有,‘老王妃’这称呼听着实在闹心,你就直接称呼我主子还要好些。” “……”云英暗暗腹诽不知道顾惜月是怎么安然活到现在的,瞧这句话,要不是她别有用心,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换过了王府丫鬟的衣服,云英菜知道为什么顾惜月会嫌弃她,敢情人家王府的丫鬟都穿绫罗绸缎的。 “苕花这名字也太俗气了点……”顾惜月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让云英致谢不敏,赶紧给她再次跪了下来:“回禀主子,我这名字还是我死去的爹娘给取的,现在就只剩下这么点念想了。” “那好吧。”顾惜月想到她的计策,怜悯地扫了云英一眼:“你我倒是同病相怜。” “主子说得什么话,奴婢和您怎么能混为一谈!主子您可是诚王府说一不二的女主人,奴婢却是身如草芥,贱如尘埃。”云英捡着好听的奉承了两句,顺道的,也将话题往自己想要了解的方向导引。 “说一不二?”顾惜月呆滞地看向窗外,“那是夫君在世的时候!如今这府里哪里还有我容身之处?也不会有人关心我的感受。” 那一刻,云英看到了顾惜月身上无尽的悲伤和沉重的孤寂。这个将摄政王当作天的女人在天塌之后想必过得很辛苦,她想要找些事情来缓解悲伤,却不知从何着手。风独幽的回归想必让她无所适从,她只是潜意识想要把她认为的入侵者赶出去!但是优秀如风独幽又岂会给她这个机会,干脆将她给深锁在了后院。 就这样,两人静静看着窗外昏沉的天空,良久;顾惜月突然叹了一口气:“没时间了。” 正在云英怔愣时,她又接着问了句:“你刚才说愿意为了我肝脑涂地?此话当真?” 云英暗道来了,恭恭敬敬回道:“奴婢句句属实。” “那你敢不敢在忠义公出殡那日帮我告御状?”顾惜月眼中闪过一丝犹疑,恰好被受惊抬头的云英收入眼中。 “主子是想告谁?罪名又是什么?”云英其实知道顾惜月想要告谁,但她不相信顾惜月真的能狠心如斯。在府里闹一闹那是家庭内部矛盾,可是闹到皇帝面前,那就让诚王府成了别人眼中的笑话,别人又会怎么看待风独幽?! “告谁?”顾惜月眼中也是一阵迷惘,随即加重了声音,就像是说服云英之余也打算说服自己:“我要告我那逆子风独幽!他忤逆不孝,竟然禁锢亲娘;他生于毒日,八字……” 他有什么错处可以闹到皇帝跟前?顾惜月开始冥思苦想该给风独幽安上什么罪名。云英也不打搅她,顾惜月现在需要的其实就是这样相对私密安静的空间,以及一个毫无威胁力的聆听者。 “呜呜呜呜……夫君你怎么能如此狠心!你走了,我一人独活还有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不准我跟着你去?亦欢和亦乐根本就无需我照顾,我能干什么?我什么都干不了……” 云英袖手在旁边听她翻来覆去将生无可恋重复了n遍,直到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从大哭变成了抽泣,才用最柔和的声音劝慰道:“主子怎么能这么说呢?您活着,那就是三位公子的主心骨。忠义公之所以生前给您留那句话想必也是怕你钻进这样的死胡同。主子,您若是真的打算让奴婢去告御状,奴婢纵然是身死也不会二话;但主子您有想过万一这御状告中之后有什么后果吗?万一他真的被皇上治罪,先不说惹天下人笑话,这一去可是不死也会流放三千里。日后这王府可就只剩下您和两位小公子了……” 云英不打算一次说得太多,其实她最骂顾惜月的还是她说风独幽是“煞星”那一点。“煞星”是谁生下来的?生下来之后不管不问也就罢了,小小年纪就被送到千里之外的边城,没有爹娘关爱、没有锦衣玉食。光是想象小小孩童在花园中辛苦劳作,就为了能博得娘亲一笑……兴致勃勃将劳动成果呈现,迎接的却是亲娘的冷脸,这样的打击没让风独幽变态倒也真是难得。想到这些,云英不由伸手覆在小腹,心底其实已经原谅了风独幽的不告而别。这样复杂的家庭环境,还真的不好说出口。 心底原谅是心底原谅,但若是风独幽现在出现在云英面前,她肯定会扭头便走;这么不自信的男人应该多受点教训。 ps:感谢ay送出的评价票,爱瑷扑倒么么哒 234 窥得隐私 不管怎么样,顾惜月想要告御状的心思是暂时歇下来了。(..info无弹窗广告)。不过貌似才只打开了悲伤突破口,接下来的漫长时间,云英成了她忠实的听众,听她颠三倒四讲述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云英也是没想到会误打误撞真的得到了顾惜月的信任,不管如何,她能够开始反思,就已经足够了。 而后院整整一日的安宁也被辛震报到了前院,风独幽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宁北川本来想到后面看看情况的,谁知礼部那些来主持葬礼的官员也不知道收了府外多少贿赂,一个劲地拉着他想要和新任诚王搭上线,以取得风独幽的原谅。 最后还是风亦欢和风亦乐两个小孩子在前院没什么事,结伴来了邀月院。 见到两个儿子,顾惜月又是激动地上前上下检查一番,“亦欢、亦乐,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 “母妃,小心什么啊?你不要总是怀疑大哥好不好。”就像之前府里所有人一样,风亦欢开口就为风独幽说话,让云英想要阻止都难。 “亦欢,你说什么?”顾惜月果然是一副受伤的表情作西子捧心状,“你的意思是说母妃错了?” “母妃,大哥很可怜的,你就别和她计较好不好?”风亦乐也跟着求了一句,不吝于火上浇油,顾惜月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云英心里咯噔的一声,预感到大半天的辛苦可能就要白费,情急之下哪里还记得什么尊卑有别。直接上去就将两个半大孩子给挤到了一边:“主子,您不是说要请表小姐过来用午膳的吗?冬雨她们已经准备妥当了,有什么话还是等用了午膳再说吧,两位小公子这些日子肯定没吃上一顿饱饭,也累得够呛,就别在这边耽搁了。(..info无弹窗广告)“ 一说到宝贝儿子,顾惜月的神总算又回了过来,“嗯,苕花说得对,还是赶紧用饭去吧。在外面能吃到什么?” 话题这么一打岔。母子三个暂时忘了争论的主题。收拾了一同往外走去。 “母妃,我记得上次你都还说让表姐给我们做嫂子的,现在这话还算话吗?” 风亦欢突来的一句话吓得云英差点一个趔趄,忙扶着门框才算稳住了身体。难怪风独幽不带自己进京。敢情这还有个“法定”的未婚妻。 “不行。他得给你父王守孝。”顾惜月斩钉截铁拒绝了风亦欢的问话。 顾家小姐早已等候在饭厅。那绝美的长相只比顾惜月差了那么一点,更妙的是,她身上根本没那种哀怨的气质。相反,一双宜嗔宜喜的眼眸转动之间夺魂摄魄。当年顾家满门抄家发配,摄政王看在顾惜月的份上花了不少功夫才将她带回了王府,从此便生活在王府当中。 去年摄政王说起了风独幽的亲事,那时候顾惜月有摄政王那个主心骨在,当然是想给亲侄女一个好的出路,最好的出路莫过于让侄女变成媳妇。儿子不是很重要,娶进门的媳妇一定是要和自己一条心。于是说什么都要让侄女嫁给风独幽,只是后来风独幽突然就跟着宁北川重新去了西北,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姑姑,我听说大表哥不是哑巴!”顾小姐见到姑姑的第一句话竟然带着几分兴奋。之前提及让她嫁给风独幽时,她是不甘心的,风独幽虽然长得是风度翩翩,却打小就不会说话,这样的夫君嫁了有什么意义?去年风独幽跟着走了她都还暗自欣喜,却是不料今早突然听丫鬟说风独幽能说话,会说话,这样的话,这婚事她还算能够接受。她已经十六了,再等上一年就成老姑娘了,既然见到了姑姑,当然想争取在热孝的期限内就嫁出去。 听人说到她那大儿子,顾惜月的心里就会疙疙瘩瘩。哪怕现在提及这事的是她一向纵容的侄女,当即就冷了脸色,“你是未出阁的姑娘,打听别的男子作甚?” “姑姑。”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这段时日府里办丧事,男的都是一身黑,女的都是一身白,顾家小姐一身白衣腰肢纤细,撒娇之时跺脚拧眉说不出的风情无限。 可惜顾惜月现在都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她怎么想,直接坐在主位:“用饭。” “姑姑,刚才我已经让人出去请表哥到后院用膳了,表哥也老大不小的了,您不能因为你的偏见就耽搁了他的婚事啊?您也别拿煞星、克星来说表哥了,顾家的事情根本和表哥无关,小表妹的事你都把表哥逼得远走边城,让他没爹没娘长了这么多年已经惩罚得够了!这次姑父的事情你就更怪不到表哥的身上,要不是表哥回来得及时,府里的东西都要被那些那人给搬光……” 这府里,也就只有她敢这么教训顾惜月了,听得顾惜月是火冒三丈:“我不吃了!苕花,侍候我回房。” “嗯,好。”这点云英毫无异议,留在这里顾惜月只会更暴躁,而且,她不喜欢顾家小姐这咄咄逼人的样子,也不喜欢有人觊觎她老公。念及此,云英用力瞪了顾家小姐一眼:脸长得漂亮又怎么样?胸不够大,屁股不够圆,风独幽那人前正人君子,人后色中饿狼的人才不会喜欢你。 顾惜月前脚回房,后脚窗外墙根下就有人找来安慰了。那声音,还真是让云英想冲出去说一句“义父,好久不见,你们让我追得好辛苦啊。”想了想,还是暂时别暴露身份的好。 “惜月,你的手还疼吗?”宁北川声音温柔得出水,和云英印象中的豪情大叔根本就是两个人。 “你管我!你要是为我好怎么不拉着那逆子让我跟着夫君死了算了。”让云英意外的还有顾惜月,提及死去摄政王的时候她整一个欲语还休柔情似水,且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印象她也该是个菟丝花一般的柔弱女子,怎么面对宁北川的时候柳眉倒竖,一副铁娘子的强硬状态。 窗下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可以想见宁北川此时一定在抓耳挠腮:“惜月,你难道不知道你受伤了我比你更疼,要不是独幽动作快,我也是会毫不犹豫抢了你的刀子的。诶,我说,惜月你是在哪拿的刀子?今后可不能做这等危险事情了,你要是死了,我……” 好歹想起摄政王尸骨未寒,宁北川的话堪堪停了下来,他可不想有人因此说道影响了顾惜月的名声。 “你怎样?你还是继续躲去你的大西北算了,回京干什么?”顾惜月闷闷转了身子往墙里头,“你告诉他,等他父王入土之后立刻滚去大西北,我不想见他。” “惜月,你别再任性了好不好。你知道为何皇帝会追封风湛忠义公的名号吗?那是独幽进宫求的!否则,风湛哪里有现在的风光葬礼。”宁北川说到此,顿了顿,回头催促了侍卫守在院门口,想必接下来的话不适宜外人听到,只是他没进屋,根本不知道屋里还多了云英这么个人,也幸好他没进屋,不然云英也躲不下去了。 “皇上其实是不想给这么个体面的,独幽答应了他会在今后五年内把江南粮仓装满,并证明了今后绝不会与皇家争利,这才换了皇帝的一道旨意。那孩子,其实过得比你想象中苦。那年从王府里出去,他就不会说话了,还是去年才慢慢一个字一个字开始说的,你当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 “你是我一辈子唯一爱着的女人,他是你的儿子,我也一直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就算你不把他当做你和风湛的儿子,能不能把他看成是我的儿子,只是代替我来帮你们王府处理私人事务的?待得江南粮仓装满之后,我还需要他来继承我的衣钵呢。独幽他也不需要王府这虚名,要是你不相信我可以让他立书为证,江南粮仓装满之时,就是他将王府交给亦欢之时。” …… 后面宁北川还苦口婆心说了好多,但云英只捡着前面的重点听了,信息量实在太大,让她一时有些接受不过来。宁北川一直就是个直率的美大叔,想不到说起话来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人家的男人尸体都还在前院,他就能在后院表白,当真是不拘小节。 当然,若是云英知道宁北川在风湛在世的时候两人就常常当着顾惜月互掐就一定不会有这个念头了。 经过昨晚找到宣泄口之后,顾惜月也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说了,宁北川说得口干舌燥之后,她终于是开了尊口:“我知道了。” 也就这短短的四个字,窗外的宁北川和窗内的云英同时松了一口气,谁知道这口气都才刚刚提起来,顾惜月又补充了一句:“既然他是你儿子,那让他娶了我侄女吧。” “这不成!”云英和窗外的宁北川再次同时发声。 “里面还有谁?”宁北川听得屋内还有女子声响,顿时羞窘。以前在王府表白可都是遣走了丫鬟下人的,今天站在窗子下面说这么说,还不是听贵嫂子说后院几乎无人可用,也没有丫鬟敢陪在顾惜月身边,却是不料还会听见女声。(未完待续。。) 235 得见天颜 “别管这里面还有谁?这不重要。.info[]本文由。。首发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说不行?”顾惜月也听见了云英的那句“不行”,只是对她来说,云英只是个无关重要的人,意见什么的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宁北川也没因为屋内有别的人窘迫太久,他和顾惜月的那点纠葛这京城当中知道的人不少,这王府中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倒是顾惜月问起这个问题来他很是疑惑:“难不成风湛没同你说?” “说什么?”意识到风湛有什么瞒着自己,顾惜月的精神一下子就亢奋许多。 “独幽去年九月在边城就成亲了啊!我不是给风湛写了信的吗?你们两人是当真没把独幽当儿子了吗?” 云英能听得出来,宁北川真的是为风独幽鸣不平。她现在听着倒是觉得宁北川才过得憋屈,得不到喜欢的人,还要帮喜欢的人养儿子,到头来好像还落不着什么好处。 “你说什么?”顾惜月刷的一下从榻上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子:“你是说去年九月他就成亲了?去年九月、十月夫君并未在京城,他又从何得知?” 顾惜月突来的动作吓坏了云英,急急忙忙往窗子边上隐蔽处一站,她才不想这时候被宁北川撞破当场。 “惜月……”窗外的宁北川望着魂牵梦萦的美丽面庞,一时呆滞。不管看多少遍,顾惜月的容颜都有让人为之失神的魅力。 “北川,你刚才说他已经在边城成亲?不知道你给他找的哪家闺秀?边城还有能配得上你我家世的人家么?” 云英发现。顾惜月的思维还真是跳跃,一下子把风独幽恨之入骨,一下子又挺关心他终身大事,简直让人无语到极点。 “不是什么闺秀,只是一般的农家姑娘。不过你倒是可以放心,云英为人很不错,侍候独幽也尽心。”宁北川想起云英做的一手好菜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像他这样的性子,门当户对什么的都没放在眼里,只想着是风独幽费尽心机才得到的。他就心甘情愿送出自己的兵符和宁家的传家宝了。 “农家姑娘?”顾惜月惊愕张口。“难怪都不敢带到京城丢人现眼,要是让京城中人知晓堂堂诚王爷放着京城中大家闺秀不娶跑去娶一个乡下村姑,这岂不是成了京城的笑柄了吗?” “惜月,如果当初风湛只是那个在宁府求学的穷书生。你还是会嫁给他的是吧?”宁北川看着眼前的顾惜月。竟然觉得有一种悲伤从心底升起。昨晚上顾惜月的疯狂就让他不知所措。所以今天才会趁着皇帝微服到府里来的时机到后院来想要说服自己昨晚上看到的都是假象,顾惜月还是二十年前的顾惜月。可是,他却是觉得眼前的顾惜月很陌生。陌生到让人难以置信。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要是没事的话你还是到外院去吧。”顾惜月被戳中了痛处,啪的一声重新关好了窗户,回到桌子前面坐下,幽幽开口道:“苕花,为什么人活着这么累呢?” “……”云英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这句话,听着外面脚步声渐去以及宁北川交代冬雨几个好好侍候的声音,她只能干巴巴劝了一句:“主子您别太伤怀了,不如我出去给您重新做点吃的吧。” “去吧。”顾惜月挥了挥手,在云英转身之际自言自语道:“其实你早就说过,你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云英一愣,随即意识到顾惜月这话是对死去的风湛说的,眼泪差点忍不住飙了出来。(..info)风湛这人无缘见到还真是损失,竟然连生死都能算到。或许有个让顾惜月恨着的风独幽也没错,至少她心里担心风独幽会对两个弟弟不好反而能多些理由继续活在世上。 同一时间,前院灵堂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现任的腾云皇帝名叫风成珏,今年才十八岁。离风湛出殡的日子还有两天,他却是微服来了诚王府,将一干下人全都赶到了院外守着,只有他一个人和风独幽对坐在灵堂一侧的八仙桌旁。 “小哥,趁着我还没在朝堂上宣布,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下昨天在朝堂上和我商量的那些事。”风成珏长得比风独幽多了分久在高位的从容淡定,一脸真诚淡笑的样子很容易就让人误以为他是个平易近人的无害皇帝。 实际上风独幽很早就知道风成珏的野心勃勃以及他扮猪吃虎的“贫”性,一点都没把他的亲近当做是真的,反倒是挑了挑眉,郑重其事行了一个大礼,“皇上,微臣既然出口的话定然不会反悔,待得父王下葬后,还请皇上准微臣离京赴任。” “啊――”同每一个第一次听到风独幽说话的人一样,风成珏惊讶地差点尖叫出声。好在他的定性十足,这才堪堪稳住了心神,“小哥你会说话?” “微臣正在学。”风成珏客气,风独幽可不敢跟他一起客气,但也没像别人面对上位者那么谄媚,不卑不亢又不失礼节地缓缓回道。 “江南之地虽说水土富饶,但这么多年来粮仓储备也从未过半,昨日小哥说能在五年之内谷满仓,朕还是觉得有些言过其实了。”想起昨天风独幽二话不说交给他的奏折,风成珏就不由苦笑,“朕知道小哥你不稀罕这诚王府的东西,但这些都是皇叔他应得的,你是皇叔的长子,继承他的一切又有什么干系,为何要自讨苦吃呢?” 风独幽昨天上的奏折是让风成珏答应他“下放”到江南做个种田的“钦差”,而这诚王府直接交由风亦欢继承,“诚王”的名号他也心甘情愿让出。风成珏想了一晚上,还是被风独幽的条件也诱/惑到了,这才眼巴巴地跟着跑来了,只是在答应之前,场面话还是一定要讲的。 兄弟俩心知肚明地推让了几句,风成珏便顺势答应了下来,最后还决定以晚辈的身份在诚王府同风独幽一起守上两天灵堂,也算是尽侄子最后的一点心意。 有些事情尽管不是亲手促成,但其中的推波助澜肯定少不了一份。风独幽就权当皇帝这是在变相的服软道歉,想想自己父亲这些年在朝堂上的表现,他也只能在心里默叹一声:如此便结束了吧,他不想赔上自己和云英的一生。 想起云英,风独幽的心都快飞出王府了,就在这时,礼部的官员拿着一份清单到了灵堂外秉道:“启禀皇上、诚王,栗山忠义陵已修建完毕,这是陵墓图册,还请皇上和诚王定夺,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微臣再去催催工匠。” 风成珏接了图纸在手中就是眼前一亮,简单明了的线条让他这个外行人都看得是一目了然,一边将图纸递给风独幽,一面吩咐门外的礼部官员道:“修建陵墓的是工部的谁?这图纸做得不错,下去把负责这事的人叫过来给朕和诚王讲上一讲。” “遵旨!”礼部官员倒也没多说,心里却是暗叹送图纸来的那面生的后生真是好运道,不过就是送份图纸,竟然赶着皇帝本人在,而且图纸还被皇帝看重,一般召见那都是重重有赏的啊! 好在,送图纸的人挺懂事儿,礼部这官员不过传了一句话,袖子当中竟然就被塞了五百两银票,对清水衙门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满意之余,礼部这官员也趁着走诚王府前院这大段路程的时候提点了送图纸的年轻人几句:“你叫李长海是吧?今天要召见你的可是皇上!进去说话可得悠着点。不过你刚才说你是从西北来的吧?咱们诚王爷和镇西将军也是刚刚从西北边城赶回来的,你在他们两人跟前露了脸指不定今后就是一条坦途大道呢。” “是吗?多谢大人提点。”李长海俊美的模样依旧,在京城打拼一年有余,如今的他也是变化良多,少了当初的张扬,多了些内敛,看上去儒商架势十足。 “小的朝日城李长海叩见皇上、拜见诚王!”李长海被人引到灵堂门外台阶上,隔着高高的门槛,头也不敢抬地冲着内里恭恭敬敬磕了下去。 “免礼平身吧,这是在诚王府,不要那么多规矩。”见着进门的是个年轻人,风成珏心里首先就有了好感,挥挥手让司礼的小太监点了一炷香,“既然来了,先给忠义公上一炷香吧。” 李长海强抑住激动,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慢慢静下来,徐徐起身。 这一年来,最初有关平外公和礼部尚书打开了他在京城的生意局面。只是关平外公一生教书育人要的是一世清明,作为他的关门弟子柳良生也不例外。帮关平打开一点局面后两人便都不约而同收了手。无法,李长海只得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走来,重新结交京城高官贵人、下九流地痞流氓。这次更是在没有贾老爷子和柳良生的帮助下凭着一份《忠义陵计划书》成功取得了工部下发的修皇陵任务,没想到竟然让他触到了“天”!(未完待续。。) 236 因缘际会 李长海抬头的那一瞬间不由自主瞪圆了眼睛,他看见谁了?! 风独幽!云英的夫君! 揉揉眼睛,李长海完全忘记了身处何地,上首还有哪些人在,只是伸手指着风独幽难以成言:“你……你不是……” “李三少,好久不见。(..info)。。”风独幽也不由苦笑,想不到千里之外的京城还能见到熟人, “你们?认识?”风成珏来回打量两人,一脸兴味。风独幽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神秘,而李长海是个连工部兵丁都不算的商人,两人怎会有所交集。 “风公子怎么会在此处?”李长海问出这句话之后立即就后悔了。他进灵堂是来见皇帝和诚王的,灵堂内除了方才发声的淡金色锦袍男子外就只有风独幽一人陪坐在旁边,他的身份还需要多问么? “莫非你不知道他便是忠义公长子,如今的诚王?”风成珏毕竟是少年心性,见到李长海那模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听到这笑声,李长海才后知后觉吓了一跳,“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了地上:“皇上恕罪,诚王恕罪。” “起来吧,别跪来跪去的看着心烦。你来说说,我这堂兄可是出了名的孤僻冷漠,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风成珏摸了摸下巴,显然对之前只能算是个哑巴的风独幽能有交际很感兴趣。 李长海对风独幽倒真没什么畏惧之心,反倒是飞快扫了一眼灵堂。心生疑虑:“敢问风公子,怎么不见诚王妃在此?”按照李长海对人性的理解,风独幽之前的隐瞒以及现在的孤身出现都让他往“抛弃糟糠”上推测,放在旁人身上可能他还觉得理所当然,但事情牵扯到云英,不知怎的,他就忘了眼前风独幽那高高在上的身份直接问了出来。 那带着质问的忿忿语调让旁观的风成珏差点惊讶出声。.info[]年轻皇帝,又有风湛那样强势的大臣辅佐,风成珏长这么大都可算是顺风顺水,唯一能引发他兴趣的就是风独幽这位神秘的堂兄。五年前。他带着能够腾云朝人粮食增产的玉米从边城回京。之后更是陆续通过风湛的手送出了辣椒、油菜等利国利民的粮食作物。但让风成珏和风湛郁闷的是,神医也找了、威严恐吓、软语相求这些都做了,风独幽还是一副面瘫不开口的无趣样子。惹急了他还丢出一张白纸要求离京,弄得他和风湛后来都不敢对他说半句重话。还得费心讨好。 今日前来一方面的确是尽孝心给风湛守孝。另一方面还是风成珏听人说了风独幽开口说话的事情来了兴致。没想到一时兴起竟然见着李长海这一个庶民竟然敢呛声风独幽?关键是他那常年面瘫脸的堂兄面上似乎被质问住了!面上尴尬犹豫之色虽是一闪而没,但还是被他清楚捕捉,不由好奇地帮着李长海补充了一句: “对了。小哥,朕去年许了宁太傅求的一份身份文牒,如今你既然已是腾云诚王,不知诚王妃的族谱玉牒朕该什么时候让柳良生来登记造册?小叔灵前怎的也不见堂嫂来尽份孝心?” 风成珏用上了“朕”字,风独幽便不敢怠慢,本打算等风湛下葬之后去江南再将云英接到身边通过宁家取得属于云英的诰命,然李长海的出现逼得他不得不将此事提上日程,毕竟,李长海要传消息到云英耳朵里不过就是十来日时间。可现在风成珏也参与了进来,还拿身份压人,还不能按照真正的事实来回答。要是那样,非得给云英安上一个“不孝”的罪名来。 “不孝”二字说来可大可小。但要是放在皇家,怕一个不慎就要被那些言官指着脊梁骨臭骂,之前他自己倒是我行我素习惯了,如今想到云英要被人在背后说道,风独幽就开始犹豫了起来。 “独幽,云英不是正在老王妃身边侍疾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宁北川耳力好,远远便听得风成珏问话,生怕风独幽臭脾气发作老实回答一通,连忙出声维护。 “噢?”风成珏见了宁北川进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给宁将军看座。” 宁北川坐下来之后发现风独幽的脸色不对劲,虽然也看到李长海,但却丝毫没放在心上,继续对风成珏解释道:“风湛过世,你婶婶那人又是个心小的,不知不觉就忧思成疾了。虽说死者为大,但活着的才更重要不是?所以啊,刚刚回王府独幽就让云英去内院侍疾了。” “是吗?这倒是难为小哥和嫂子了。”风成珏点了点头,指了李长海道:“宁将军有所不知,原本朕都还没想起小嫂子的,谁知道就有这么巧,小嫂子的同乡刚好来府上,这才提醒了朕,还该补上个‘诚王妃’的诰命。” “啊……”宁北川一阵闪神,刚才他只是想云英左右也长得普通,要是风成珏问起来大不了在后院随便拉个丫鬟充数得了,却没料到还有个“同乡”在此候着。现下是不是弄巧成拙了? 风独幽此时也只有僵着脸回了句:“皇上有所不知,母妃这些日子日夜难寐,内子都需近身陪伴,所以……,这‘诚王妃’的诰命皇上大可以直接颁下。” “这样啊。”事情是情有可原,风成珏也不好多说。老王妃那人他是知道的,比一般的女人要难缠得多,对风独幽的偏见也有些深,想必那位小嫂子在她身边尽孝的日子也不好过,大手一挥:“也好,左右这些东西都是诚王府该得的荣誉,等后日事情过了之后朕连同诚王你代朕巡狩江南的旨意一起发。” “皇上,我们说好的。”风独幽从来就不稀罕什么王位,他所求的不过就是之前和云英在岐山别庄男耕女织的那种生活。 “说好什么?朕只答应了你去江南。可没说以什么身份去啊!至于你想要退位让贤,那也要等欢弟或是乐弟再大些的吧。”风成珏神情转向严肃一锤定音,干脆不提此事,转过话头夸起了李长海: “你这幅图纸绘制得不错,不知道这种笔法和绘制之法是否为你所始创?” “回皇上,这炭笔绘法以及简要制图方式都是草民从诚王妃手中学到的,要说始创,草民愧不敢当。”可惜,风成珏和风独幽辛辛苦苦都想要转开的话题再次被李长海也扭了回来,宁北川和风独幽顿时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果不其然。风成珏的兴趣又来了。“这绘图之法还是诚王妃所创?那朕是不是应该连着她一起嘉奖?” “微臣等都是皇上子民,为皇上尽忠乃是本分,不敢奢望皇上嘉奖。”风独幽不得不一字一句说道,感觉从昨晚上开口后大有收不住的势头了。早知如此。继续做个“哑巴”多好。 “怎么能这么说。长此以往,谁还敢为朕和腾云多多创新?有过就罚,有功就该重赏。这……还是叔父在世时的教导。”说到风湛,风成珏的脸上满是怀念,让宁北川和风独幽嘴边上的推拒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样吧,让小嫂子出来同他一起受封吧。有诰命在身,小嫂子也不必事事亲恭。”风成珏擦了擦眼角,整了整神色继续给出了个让宁北川和风独幽崩溃的提议来。 李长海倒是得意地窥了眼风独幽,有些看不起他的遮遮掩掩,云英做了多少事他最清楚,除了这误打误撞的几桩,别的事情他还打算趁着太监去后院请人的时候好好和皇帝说道说道,不然他还以为乡下出身的云英只是个普通的村姑呢。 “皇上,微臣刚刚从内院探望老王妃出来,不如给严公公做个领路人吧。”没办法,宁北川只得硬着头皮重新回一趟内院,亲自帮风独幽找出个“诚王妃”来,只是!?有个“同乡”在此,这“诚王妃”还真是不好找! 在进内院通道口时,宁北川不得不硬着头皮唤了辛震吩咐道:“去给严公公沏一壶好茶来,稍待片刻,本将军这就去让诚王妃出来。” “诚王妃……”辛震大嘴一张就要说话,被宁北川一个杀人的利眼瞪得住了嘴,“严公公请坐,小的这就给您泡茶去。”虽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辛震还是决定听宁北川的就好,只要他别把老王妃给带出去,带谁他都没意见。 于是,一路上本来就稀少的丫鬟们被镇西将军奇怪的眼神给看得四处鸟兽散,一路直达邀月院。 “将军,您怎的又回来了?”贵嫂子刚刚理顺了王府的后院,也正在邀月院的门房里坐着歇空,见着宁北川再次回转不禁吃了一惊。 “这内院可有十五六岁的丫鬟长得比较高的?”没办法,宁北川打算找个身形和云英差不多的女子蒙着脸跟他出去,大不了就说云英脸上生了疹子。 看宁北川比出来的高度,贵嫂子迅速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点了点头:“还真有两个,将军是要她们作甚?” “你去找两身好点的衣裳给她们换上,梳个比较遮脸的发式,蒙着面纱带出来让我看看。”事已至此,宁北川真的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未完待续。。) ps:呜呜呜……,爱瑷已经哭不出来了。以前有过丢稿的记录,导致爱瑷没了存稿的动力。然后…… 然后昨天一号,爱瑷的婆婆突然结石病发主院,因为有些严重,昨天基本是在医院度过的,没有带电脑,所以没更新。 本来打算今天补上的,谁知道低估了婆婆在家时的好处。下午请了半天假,又是收拾孩子的个人卫生,又是洗衣做饭,还得送公公婆婆的饭去医院,以至于想补都没法子补……,偶的全勤木有啦…… 但是,更新还是会一日一更继续下去的,不会再出现断更记录滴 237 混乱之局 贵嫂子说的两个人正是云英和新到内院的紫燕。(..info无弹窗广告)按照宁北川的指示,云英和紫燕很快就被贵嫂子指挥着人动手打扮得庄重繁华,不过紫燕梳着繁复的发髻穿上华丽的衣裙后就像是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反观云英,左右都是见过大阵仗的人了,穿上这身衣服肯定不会是去送死,权当穿的戏服便成。 待得两个人蒙着厚厚的面纱被带到宁北川面前时,云英还有些小担心。不过随即这担心就消失无踪了,宁北川在岐山别庄就待了那么几天,那几天两人还没什么交集机会,应该不会被认出来;再说了,认就认出来了,也好看看他和风独幽都是什么反应。 “就这两个?”宁北川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觉着两人的身材都和云英差不了多少,心下就有一丝满意。贵嫂子答过后,宁北川又问两人道:“你们两个知道为什么装扮成这个样子吗?” “奴婢等不知道。”紫燕早已是心生忐忑,宁北川才刚刚问出口就颤抖着声音迫不及待问了出来;见宁北川锐利的目光扫来,竟然吓得是身子一软,连忙扶着身边的门框避免摔倒。 宁北川眉头一拧,“就这么点胆子,见着皇上怎么办?”想着时间不殆,也没空闲慢慢教导了,只得简单叮嘱道:“叫了你们出来是让你们待会儿假扮诚王妃到皇上跟前谢恩。诶诶……” 话刚说了一遍,紫燕就呼吸急促,一翻白眼,身体软软滑到了地上。宁北川差点没给气死,转向旁边貌似还笔直挺拔站立的云英:“你该不会也吓晕了吧?” “没有,将军请继续说。”云英微微福了福身子,对宁北川和风独幽的安排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放弃细究。 “嗯。这就好。”宁北川虽然觉得声音有些耳熟,但想着接下来可能的“欺君”还是有些紧张,“待会儿你随本将军去前院灵堂之后,你便是诚王妃,不管皇上和你说什么你只管谢恩就好,别的诚王或者本将军会代为回答。另外。灵堂里有个自称你同乡的人要是问你什么你尽量少说话。” 交代清楚后,宁北川又挑了两个丫鬟充当云英的贴身丫鬟,这才带着她来到了辛震把守的过道口。 “严公公久等了。诚王妃乡下出身见不得什么大场面,诚王本不欲让她出现丢了王府的脸面,只是现下皇上有命不得不尊。待会儿还要劳烦严公公帮忙遮掩一二。”宁北川上前一步就是一张银票送到严公公的手中,却不知他推诿的话题让身后云英面纱内的脸色急剧变化。 很不巧,宁北川为了不让丫鬟里挑出来“王妃”在皇帝面前太过于出丑而让严公公遮掩的理由同云英之前的某些猜测不谋而合了!怀孕的女人情绪很不稳定,怀孕的女人很容易钻牛角尖,怀孕的女人超级爱胡思乱想!云英也不例外,就是过道到前院灵堂的距离里,她的脑海中已经又分析总结了n多事情,得到的最后结果依然令人沮丧。 那就是:风独幽果然是觉得她乔云英是见不得人的!宁愿从丫鬟堆里选出个出挑的欺君也不愿把她本人给“牵”到人前光明正大介绍她的身份。对于这一点。云英很失望很生气,真想现在就扯了面纱大闹一场的。 可是,宁北川方才说了。里面有皇帝,还有她的同乡,貌似不太适合她不合时宜的任性。管她的,走一步算一步,忍不了的时候不忍就是了。 “诚王妃到!”严公公在门口刚刚禀报,内里的风成珏便忍不住连声催促。 进门后。云英第一件事当然先到棺材前恭恭敬敬跪下来上了一炷香,这柱香烧得无比虔诚。毕竟,眼前躺着的是她肚子里孩子亲爷爷。 “云英。”最惊讶的莫过于风独幽了,宁北川认不出云英来那是理所当然,风独幽却是在见到云英的第一时间就认出她来,三两步就来到了云英身边,等她插好香后忙不迭伸手拉了一把:“你什么时候?” “民女乔云英见过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云英不着痕迹让开了风独幽的手掌,风独幽脸上那震惊让她很不舒服!就像她出现在这里很不正常似的。 “平身吧!你就是朕的小嫂子?”风成珏看向云英脸上的面纱,很好奇底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可惜作为皇帝去好奇臣子妻子的长相传出去不好听。 “李三少,别来无恙!”云英起身后往李长海方向挪了两步,假装没看到再次凑近的风独幽。 李长海自然是认得出云英的,脸上漾起个真诚的微笑,“对亏了之前和云英你做生意,现在才知道对我那是得益良多。” “李三少客气了,要知道,你生意做得越大,我的好处才越多啊。”云英这倒不是故意客气,这一年来,李长海虽然是在京城,可对云英家的任何生意那都是照顾有加,没少给云英的私人钱匣子添砖加瓦。 “说笑了。”说实话,李长海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云英怎么像是特意和他找话聊?连皇帝和诚王的面子都不给!应该说,云英根本就连个眼神都不屑给诚王爷。 “我没有说笑啊,说真的,你想必都知道我家的红薯、土豆能够大量出售了吧?这次你还想把生意让给珍味居?要是你要的话,我免费给你提供几道食谱……”云英是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风独幽,她怕多看他两眼就会委屈地哭出来,那多掉份。 上座的风成珏算是看出点端倪来了,不过倒也没多想,只当云英是在后院侍候老王妃受了刺激。看看表情惊惶、眼神带着祈求的堂兄,风成珏没良心地选择了旁观看热闹。 “云英。”风独幽第n次转向云英,有心想要解释两句,眼角余光又瞧见风成珏戏谑的眼神,想起还有个皇帝在场,万一被精明的他察觉到了什么可就晚了,只得又闷闷地将话也咽了下去。 “母妃身体不好,皇上能否容民女告退。”云英是装都装不下去了,她大概也知道为什么会让她出来露露脸的原因,生怕自己一个克制不住就和风独幽翻脸。 “怎么还民女?不过也罢,下次注意便好。”毕竟是在灵堂前,看热闹是不合适的,封赏不过就是走个形式,待会儿拟个旨意便成。 外面,陆续有人开始往王府里递了帖子,文武百官嗅到了皇帝守灵的消息一个个的都想趁着这机会进来表表诚心,以期葬礼之后皇帝会看在这诚心的份上原谅一二。 如此一来,云英当然就被获准可以继续回后院“服侍”王妃了。如蒙大赦的云英丝毫不敢看风独幽,提着裙子逃命似的奔向后院。而那厢风独幽正准备追出,却是被皇帝伸手给直接拖住:“诚王,你就帮着王妃接旨吧!” 这是给云英的荣耀,风独幽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和若有所思的李长海站到了一处。云英因为之前种植粮食有功,诚王妃头上还多了个一品诰命;李长海也因为皇陵的事情被大加赞扬,风成珏还大方地给了他一个工部员外郎的八品官职,也算是给商人的一大肯定了,乐得李长海顿时就忘了云英那回事。 云英很平静地出了灵堂,很客气地对两个还毫不知情的丫鬟道谢,到了后院见着贵嫂子也相当地冷静:“贵嫂子,做成了这事我得了些封赏,不知道能不能离开王府?” 贵嫂子也不知道宁北川带云英出去究竟是做什么,但接过云英顺手塞过来的一张银票还是有些迟疑:“你的卖身契……” “我没有卖身契,贵嫂子现在就可以去翻翻你前两日买奴仆时的卖身契。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牙子送来的。”云英也才想起自己是个自由人,包裹里带着身份路引,还不是想去哪里去哪里。 趁着贵嫂子回房找卖身契查验的时候,云英回到了顾惜月的卧房。顾惜月还是老样子,挥退了所有的丫鬟拿着一本书倚在chuang上发呆。云英二话不说直接走过去将她手里的书拿到一边,没等顾惜月喝骂就先声夺人道: “你除了在这里伤悲春秋,然后把所有的错误怪到别人身上还能做什么?” “……”顾惜月抬头正要骂人,就对上云英眼中烧灼的火焰,一惊之下顿时忘记了言语。 “作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相夫教子。你做到了吗?没有!风独幽是你生的没错吧?是谁让他出生在毒日?是你。所以别人都能说他就是你不能。你现在都这个年纪都还想着依赖你熟悉的人,为什么你就能狠心地把几岁的小孩子丢到一边?流产也怪在人五岁孩子身上,他是推你了还是打你了?怀着孩子不知道处处小心还怪别人。摔倒了又怎么样?人都说为母则强,我见过剖肚子亲手取出孩子的;见过自己给自己接生的;人家都能够为了孩子牺牲一切,你为了你的孩子做了什么?” 云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心里总算是舒服了很多,甩了甩手:“你不用叫人来拉我下去砍了杀了,我不是你们家奴仆下人,我现在就走!只是希望你们家的人做人的时候能够为别人设身处地想一想,别总是自以为是!”(未完待续) 238 故人重逢 “人呢?” 好不容易应酬完了上门悼念风湛的文武官员,风独幽这才风一样卷向了后院,见着守在过道里的辛震就是迎头一句。 “什么人?”辛震被风独幽急吼吼的模样惊了一跳,几乎是摁着刀柄站起身来。 “云英。”风独幽脚步不停,一甩衣袖径直往极少涉足的内院大步行去。 “少夫人?少夫人不是在边城吗?”辛震一直守着过道,哪里知道云英已经在前院走了一遭,犹自惊愕地跟在风独幽身后追问。 “她来京城了!还说是在老王妃身边侍疾。”风独幽的心情从没这么忐忑过,云英在灵堂时的眼神让他心惊,她要求退下时的神情更是让他心生不祥之感,无奈悼念忠义公的人一个接一个求见,作为主人的他怎能擅自离开? “什么?不会吧?”辛震也吓了一跳,大嗓门起到了关键作用,“贵嫂子,贵嫂子你快出来。” 贵嫂子闻声倒是出来得快,见着风独幽就拜了下去。 “王妃在哪?”风独幽拂袖一扶,挡住了贵嫂子下拜的动作。 “王妃?”贵嫂子有些反应不过来,“老王妃是吗?她好好的在屋里呢。”今日的老王妃出奇的安静,安静地让贵嫂子和冬雨几个都有些难以置信。 “少爷说的是少夫人,如今的诚王妃!”辛震习惯了帮风独幽代言,着急地干脆迈步往邀月院赶:“不是说侍疾吗?那肯定在里面。” “辛侍卫,这儿可是内院,您可别那么鲁莽。”贵嫂子忙追了上去。“不是说诚王妃在边城没回京吗?邀月院里哪会有人?” “将军之前从后院带到灵堂去的可不就是咱们府上的诚王妃!”辛震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想起被宁北川从后院带出去的蒙面纱女子那身形和步伐和云英不就没什么两样吗? “她走了啊!” 贵嫂子四个字就像是定身咒,将风独幽和辛震一道定在了邀月院的门房前。 “你说什么?”风独幽难以置信地追问了一句。 “王爷恕罪。”贵嫂子见着风独幽那神情,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一五一十交代道:“都是奴婢没长眼睛,之前王妃到府里来的时候分明说是人牙子送来的奴仆。后院本就缺人,奴婢也没一一查验就收下了她。今日从前院回来后,王妃突然就说她得了些赏赐不打算做下人了要离开,奴婢这才发现人牙子送来的卖身契里并没有她的,便只好放她离开了。” “离开,她会去哪?”风独幽被这情理之外、猜测当中的答案给气得胸闷。反手就是一掌拍向了路边的树木,扑簌簌掉落了一地的树叶。 这时候,邀月院内跑出来一个丫鬟:“贵嫂子,苕花她去哪了?里面老王妃在找她。真是急死人了,都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啊――” 丫鬟的话还没说完就是一声惨叫。原来是风独幽直接冲上去就是一脚,踹得她飞出了老远:“你又是什么身份?” 风独幽知道自己这是迁怒,然而心底有一股气都不知道往哪发,踹完了丫鬟都还不解恨,逼向了贵嫂子:“她从哪走的?” 贵嫂子吓得要死,伸手指了指偏门方向,身子抖个不停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风独幽见了方向,也不顾现在天都快黑了。直接用了轻功就往门外冲,辛震只来得及交代贵嫂子去前院给宁北川说一声就跟着一起追了出去。 “这……苕花她……,王妃她都走了大半天了。诚王这时候到哪追去啊?”贵嫂子这时候才算恢复了语言功能,爬到那小丫鬟身边摸了摸鼻息放下了心,坐到地上拍着胸口呢喃。 “什么诚王妃?”还没等贵嫂子调匀呼吸,身后邀月院的方向又传来一句幽幽问话,差点没把贵嫂子给吓得昏死过去,转身正想骂人却发现来人根本不是她能教训的。只得苦着脸伏下身子:“老王妃,您怎的出来了?这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顾惜月被云英胡乱骂了一通后整整在屋里做了好几个时辰,云英最后那几句话对她的触动很大。 为什么总是怪罪别人?为什么不能设身处地为别人想想? 她把自己换到了风湛的位置。换到了风独幽的位置,换到了风亦欢、风亦乐的位置,还换到了宁北川的位置。想了许多,也想通了许多,突然就想问问“苕花”她做错了那么多,现在想要重新来过应该怎么开始?可在院里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云英的踪影,这才让小丫鬟出门找人,没见着人进来,倒是听到小丫鬟一声惨叫,顾惜月便带着冬雨几个丫鬟来到了门口,正好赶上贵嫂子的自言自语。 摆了摆手,神情略带悲戚的美人姿态更加惹人心怜,“贵嫂,你方才说什么诚王妃、苕花的,这两者间有什么干系吗?”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贵嫂子便将自己知道的和猜测都说了出来,顾惜月听了后沉默良久才幽幽叹道:“我这样对他,他竟然还让诚王妃以奴婢的身份侍候我。唉,若不是我处处说他的坏话,又怎么会气得诚王妃离家出走呢?贵嫂子,你去前院找到宁将军后记得让他多派几个人出去找找,京城繁华杂乱,可别出了什么差池。” 说完,顾惜月便转身往邀月院内走去,既然风独幽现在只是想让风湛的葬礼安稳继续,那她就不必出去添麻烦了,倒是想起云英的贴心和之后的爽利,她还替风独幽生出几分高兴来。 可惜现在的云英并不知道她不但骂醒了顾惜月,还得到了顾惜月的赏识,她现在正为眼前出现的三人震惊不已。 “苕花,你怎么会找到我们的?”顾八娘一脸的惊惶,打量一身乡下装束还背着行囊的云英,还以为她是打听到了自家的消息特意在这儿候着呢。 她身边,已经快十岁的乔远昌犹豫着叫了声“六姐”,顾八娘另外一只手上牵着个三四岁大的女童,也跟着乔远昌甜甜叫了声。 “顾姨,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这儿是京城某个市场的肉摊子边上,云英真的不是故意等在这儿的,从诚王府换了衣服背着包袱出来她脑中完全是一片空白,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不觉就来到了这里。要不是听到顾八娘和乔远昌说话中带着西北口音以及“远昌”两个字她都还没回神。回神后第一眼就见着顾八娘在和肉摊子后的屠夫娘子讲价还价,自然就招呼出声。 “那……家去吧。”顾八娘犹豫了片刻,看了眼乔远昌,还是决定把云英带到家里去,毕竟,她们的根都在百家集,出来这么五年多时间才知道一切都是家里好。 一路上,顾八娘倒是没什么隐瞒,将这些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那一年洪水夜,顾八娘偷了贾氏的银两心里也是怕得要死,夫妻俩带着乔远昌连夜出逃。到了安澜桥的时候,大水已经漫过了桥面,顾八娘害怕,乔木头为了护着她们娘俩情急之下丢了随身的包裹。三人走到一半的时候后面的桥就开始坍塌,费尽了千辛万苦才算是过了桥。 三人不敢在百家集雇车,顾八娘就拿了银子回娘家买了牛车,她家哥哥驾着牛车送她们到了朝日城,兜兜转转的花了两个多月时间竟然被她们摸到了京城脚下。京城边上她们一百两银子就有些不够看了,多方打探,才堪堪在离京城三十里地的中里县安顿了下来。 花了八十两银子在县城上盘下了个小院子,顾八娘和乔木头就在小院子前面的两间门面里做起了驾轻就熟的吃食生意,这一做就是四年多,期间又生了女儿乔桂花。只是夫妻两个手艺不佳,这吃食生意也是只能惨淡度日,全耐着她们不远几十里地到京城的这个肉摊子收购猪下水回去加工,这才维持了一家人的生活,但也只是维持。 乔木头身体不好,每年治病就是不小的花销,乔远昌到现在都没念过书,连名字都不会写,倒是餐馆里的大小事都能帮着做上一些。 云英现在也没地方可去,明知顾八娘愿意带她去中里县不过就是看着她如今一个人能帮忙的份上也是走得分外安心,一路上看顾八娘的穿戴,云英倒是对她说的惨状有些不以为然。 顾八娘说完了他们的事情,乔远昌就开始给云英说京城周围几个镇的情况,最近的一圈算是京郊重镇,过了之后往南就是上里县、中里县、下里县。下里县有个港口,腾云朝的运河就是从下里开端往南延伸。 说起这上里县和下里县,云英倒是想起了乔家另外的一大家子人。也不知道是天意注定还是什么缘故,兜兜转转的老院子一家竟然在这“三里”聚集,半年时间,看情形乔木头一家子还没和另外两家碰上呢。 云英努力回想,总算是想起了乔远贵是在刚刚经过的上里县做县丞,从范围来看,还是挺大的,想必乔远贵那样的“大人物”也不会跑到中里去下小馆子,碰不到也是正常。(未完待续) ps:新文准备当中,看到的亲去调查投票吧! 另外有一本朋友主站书籍希望大家踊跃收藏,多多投票! 《护国鬼医》文文下面有直通车哦 239 小隐于市 上里、中里和下里三个县合起来其实是一座“三里城”,只是因为这三个县的地理位置都是沿河而下拉得极长,渐渐的才成为了三个相隔各十五里的小县城。(..info无弹窗广告) 其实这三个县城城区范围充其量只能算是个集镇,不过因为临近京城,又是南边进京的水陆要道,干脆改镇为县,每一个县设七品县令一名,九品县丞、主簿、捕头各一名,衙役若干。乔远贵和乔远福便分别在上里和下里任县丞。 乔木头家的餐馆位置倒是不错,在中里的最边上,却是离开中里前往下里的必经之道上。 只是…… 云英才刚刚到餐馆门口就被里面传出来的药味熏得差点吐出来,餐馆门口就是官道,官道另一旁就是流向运河的一条小溪,溪边也有一股难闻的臭味,这样的餐馆,怕是谁也不敢靠近的吧。 “爹,你看谁来了。”乔远昌和顾八娘想是闻惯了这味道,若无其事的就从敞开的大门走了进去,云英也只好跟着进了门。 内里的空间大概有五十平方左右,散乱地放着六张八仙桌,角落的炉子上瓦罐咕噜咕噜响,浓烈的药味就是从那个方向传过来的。 乔木头正守在炉子边上一张八仙桌上打瞌睡,闻言望了过来,略过顾八娘和桂花,一眼便见着了云英,云英的长相和几年前变化是有些,但顾八娘都能认出来乔木头又岂会认不出,犹犹豫豫挤出了一声:“苕花。” 乔木头几年前就老得不成样子,现在看上去更是形容枯槁,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算算年纪,他还不到五十。 “爹。”挣扎了片刻,云英还是叫了出来,权当是代替这身体尽上一份孝心了吧。乔木头却是因为这一声称呼湿了眼眶,抖抖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行了,行了,如今苕花既然来了,你们父子俩也好有个帮手,日子会好过起来的。”顾八娘不耐烦地打断了乔木头即将澎湃的情绪,将桂花放在地上。理了理头发,“你们爷几个好好聊聊,我去刘员外家交活儿。” 说罢,去后面取了个大包袱头也不回地出了餐馆,看乔木头父子三个理所当然的模样。像是已经习惯了她这样随意来去。 “六姐,你坐。我给爹倒药去。”乔远昌背上还有个不小的背篓,就那样杵在一张八仙桌上,猪下水里的水渍从背篓底部浸出来落在桌子上,然后又流到地上。 “后面就不能熬药、不能放背篓吗?”云英从铺子后门门板看过去,后面是个小天井,地方虽然逼仄点,但放放火炉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在后面熬药就守不了生意。如今家里的开支大部分都是你顾姨到刘员外家接些浆洗缝补的活儿支撑着。”乔木头捂嘴咳嗽了两声,给云英解释道。 云英扒着门板看了下,后面正对着有两间房。应该是正厅和主卧,左右各一件屋子,左边是乔远昌的寝室,右边就做了杂物房。当下云英便有了计较,拉过乔远昌就问道:“杂物房背后是什么地方?”刚才来的时候云英压根就没注意看左右人家是做什么的,她想要将杂物房改成专门的厨房。在杂物房的后窗外弄个装着小烟囱的火炉专门用来熬药,避免味道全都关在人歇脚的正堂。 “杂物房背后?是悬崖啊。”乔木头当时买院子的时候就是因为屋后是人无法攀登的悬崖。相对来说很是安全。乔远昌不能理解云英问这个干什么,还猛摆手道:“难道六姐你想住杂物房?不成的。那边屋子后面的悬崖缝隙沁水,屋子里潮湿得很,来给爹看病的大夫说过里面要是住人指定会疾病缠身的。你可以住我屋,我晚上睡铺子里。” “缝隙沁水?”云英眼前一亮,拉过乔远昌吩咐道:“远昌你去找两个工匠来,我要把杂物房后窗打通,看看沁水的缝隙有多严重。” “六姐,请工匠好贵的。”乔远昌小时候就很听云英的话,现在大了也不例外,嗫嚅着开口道:“家里的银子全都拿来买这次的猪下水了,要卖掉才能有钱请工匠。” 短时间内,云英基本不打算回李家村。至少,在她没想好怎么面对风独幽的情形下她不会让风独幽找到,大隐隐于市,有这么个现成的躲藏处干嘛要自投罗网被找到。更何况,肚子里的宝宝也不允许她继续奔波,有个好的居住环境休整也是不错的选择。 云英也不是傻子,听到远昌说没钱不会立刻就圣母玛利亚似的自己出钱。安慰性的拍了拍乔远昌的肩膀:“听六姐的安排,一切都会好的。” “嗯,六姐很能干。”在乔远昌的心中,或许还有乔木头和顾八娘的言传身教中,远昌一直都觉得云英是个很了不起的姐姐。 有个听话的小弟,云英又带着他来到了官道底下的溪边,发现溪水水流还是挺大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动物尸体滞留此地,那臭味又是从何而来的呢?远昌倒是给她指了个方向,不远处水流边上的浅滩堆了几堆风干的牛马还是人的粪便,现在是春末,已经有大大的绿头苍蝇飞舞,还能见着缓慢蠕动的痕迹,让人难忍的恶臭便是从那处传出的。 这样恶心的情景让孕期都还没犯过孕吐的云英顿时就朝着溪水呕吐起来。吓得乔远昌不知所措得差点哭出来。 “你把那些东西都弄到河里冲走。”云英可管不了什么环境不环境了,这个问题要是不解决,她指定不会留在这儿。留乔远昌在河边处理那堆“黄金”,云英一个人上了岸观察了下左右的环境。 不愧是中里县的最边缘,除了乔家的餐馆外上首基本没什么铺子了,都是些沿着悬崖修建的低矮棚户区,门口放着木板,稀稀落落放着些烙饼、茶水、牛皮袋、鞋垫等小东西。 往下面走的房屋倒是越来越好,大体都是乔家餐馆那样的门脸四合院,餐馆、茶水铺子、小客栈、车马行……,各类铺子应有尽有,不过都没远远看去的县中心位置高档,想必吸引的也只是来往的脚力和小客商,倒也算有部分客源,如果餐馆味道不是太差,环境不是太差,指定客人还是能有两个的。 这一耽搁,回到餐馆的时候正是晚饭饭点,想不到餐馆里还有两三个农人模样的客人。 许是种地的农人,对餐馆里的臭味倒是没多大反应,聚在一桌喝着杂酒高声谈论着什么,云英靠近后才听清他们是中里县乡里的农人,来县里是想看看能不能买上些夜香作为农肥。春耕正忙,乡户人家谁不需要些粪肥,自产自销肯定是不够的,许多人就把目光投向了这顺着路边的“县城”。只是僧多粥少,这三个村的代表跑了一天了也没个音信,正聚在这儿诉苦呢。 想起刚才那股子味道云英都还恶心想吐,偏偏那三个人在那边说个不停,也不知道他们说的同时怎么把还散发着微微臭味的猪大肠给送到嘴里的。不过,听着听着,云英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趁着送杂面饼子的时候凑了上去:“三位大叔,其实我有个主意,不知道三位有没有兴趣?” “小娘子你说啥?”桌上其中一个刚才抱怨得最大声的村长转头就见着长相清秀、一副妇人装束的云英,声音都情不自禁放轻了几分。 “大叔们其实可以在沿途修建公共茅厕,派人专门看守,这一路上过的人啊、车啊都挺多的,谁没个三急,孤身一人倒是可以去茶楼酒肆借个茅厕,这牵着牲畜的可怎么办?再说了,可不是随便哪家茶楼酒肆都能容人借茅厕的。”云英也是想着但凡能够当村长的都不笨,只是在古代并没有“公共厕所”一说,她不过是提供个思路,究竟怎么操作还是让这个时代的人自己操心去吧。 果然,那声音最大的村长眼睛一亮,猛地一拍桌子跳了起来:“那些牲畜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在公厕旁边在弄个牲畜棚子,让村里的女人和娃子们弄点青草什么的还能换两个钱花。这法子地道!今儿这顿饭还真吃得值了。” “呵呵,要是大叔觉得值,以后多照顾照顾咱们家生意。”云英眼角余光见着顾八娘又提着个包袱进了门,满面春风的样子像是得了什么好处,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云英觉得她红光满面的样子不像是去做苦工,倒像是和人滚了chuang单身心舒畅似的。 云英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外,转身看向守在炉灶边一边咳嗽一边烙饼的乔木头,他那枯槁腐朽的模样和三十多岁正虎狼之年的顾八娘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对夫妻,说他们是父女都有人相信。 “拿去,这是这次的工钱。”顾八娘从袖子里掏出一粒小小的银裸子丢到了云英手里:“这个家我是当不了的,既然你来了你就当这个家吧。” 云英皱了皱眉,把银子推还给了她,“顾姨你先收好,我这里还有几两银子,就算是餐馆的入股。顾姨要是信得过我就别去接浆洗的活儿,在家照顾着爹和小桂花,但凡有我一口吃的铁定饿不着你。”(未完待续) 240 餐馆开张 云英其实是在试探顾八娘,若是她真心留在餐馆里哪怕不做一点事云英也满意了。可惜顾八娘现在像是对这个家已经失去了耐性,动作神速地将碎银子重新收回怀中:“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多事了。” 上下打量了云英一遍,顾八娘面露狐疑:“苕花这装扮是嫁过人了吧?夫家做什么的?怎么就放心你一个人来京城?” “我嫁人了啊?还怀着身孕。孩子爹……,他不知道有孩子的。”云英正绞尽脑汁想用什么理由来圆了撒下的谎言时,那厢顾八娘已经自顾自露出神秘的笑容来: “苕花,你是给人家做奴婢的时候被主子占了身子吧?说说,那正头娘子赶你出来给了你多少银子?”顾八娘丝毫不担心云英会是逃奴,若是没有身份路引,从百家集根本没办法出朝日城的。所以她猜测定然是有人给了云英银两,放了她自由身,说到银两,原本都打算回房去的她决定多留一会儿。 顾八娘的猜测倒是省了云英诸多解释,顺着她的话就接道:“夫人只给了二十两银子给我养孩子,我找你们花了十二两银子……” 话还没说完,顾八娘就瞪大了眼睛:“十二两?你的精明跑哪去了?被人骗了都不知道!算了算了,我今儿累了一天了,先去歇着了。” 说罢,搂了包袱扭着身子就往后院去了,云英眼尖,瞅着包袱缝隙里露出的鲜亮颜色,要是料得不差。那是一条新襦裙,哪里就需要人清洗的。 “云英,别怪你顾姨,她也不容易。咳咳……”乔木头放下药碗又是一阵震天响的咳嗽,看着顾八娘消失的袅娜背影满是愁苦。 “六姐。你怀了身孕?我要当舅舅啦?”远根见状,连忙改换了话题。 “嗯,你是小舅舅啊。”云英摸了摸衣衫下微微发紧的小腹,这事情,今晚不说,明天也是要说的。总不成还发傻的把自己当壮劳力操练吧。 “那……”乔远昌兴奋地直搓手,最后像是下了决定,目视云英坚定道:“六姐,你就放心在家把我小外甥生下来吧,店里的事情有我和爹呢。你就别忙活啦。” 远昌虽然身体长得壮实,但毕竟还要几个月才满九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真的让云英很感动,就冲着乔远昌的面子,她也要帮着把餐馆给搞起来。 解决了臭味的问题,接下来就是餐馆的装修以及客源定位。第二天云英就让乔木头出门找了附近两个工匠,噼里啪啦将杂物间的后墙全都给拆了下来,对着悬崖上的裂缝凿了个引水沟。下面放了个大水缸,俗话说聚少成多,几天下来那也是一大缸子水啊。 接着。云英将杂物间改成了厨房,在天井中挖了一口水井,又找了铁匠做了个阶梯式两排炉灶,上下加起来放满能放十口铁锅;再让人做了十六张条形快餐桌替换下杂乱的八仙桌。拿出来的八两多碎银子花了个干干净净,最后还贴补了乔木头看病的三两银子重新备货。 五天后,“昌记”饭馆正式挂牌重新营业。顾八娘依然不在家。乔木头这几日看着家里一天天变得整洁明亮心情也是好了许多,加上云英每天都指挥着乔远昌不是大骨汤就是水果的均匀饮食安排。不但乔木头的情形好了许多,就连乔桂花也跟着把小脸从苍白养成了红润。 事情就是这么巧。刚刚放了鞭炮把牌匾上的红布拉下来就听到身后一声洪亮的问候:“几天没空来这儿都大变样啦!” “是蒋大叔啊,您们这是?”云英站在台阶上,正指挥着远昌用水浇在门口的官道上减轻灰尘的溅起,抬眼就看见前几天说要回去挖公共厕所的村长队伍。三个村长身后各自带着四五个扛着锄头的壮年汉子,一眼看过去足有十五六个人呢。云英顿时就喜上眉梢: “蒋大叔,这都大中午的,累了一天进来吃点饭呗。十五文钱两荤两素,十二文钱一荤两素,十文钱两个素菜,吃馍、用饭,管饱!” “真的?”蒋姓村长本来就领云英的人情,他带了四个人,加上自己就五个人,云英这说法倒是稀奇,就想着给这小娘子增加点收入也是行的,庄户人家,有什么吃不下的。当即手一挥:“反正咱们村的三口茅厕已经弄好了,今儿我请客,吃了饭咱才回家。” “五位这边请!”乔远昌很有眼色,煞有介事将云英让他披在肩膀上的白布巾子甩了甩,把门边上那张条桌又给擦了擦,高声喊道:“大骨油汤五碗。” 乔木头身子好了些,做点小事情倒是利索,取了五个陶瓷碗各放了一撮葱花提着汤壶一溜烟跑到桌子边上,瓷碗一字排开,将汤壶提得高高地,熬得奶白散发着浓香的大骨汤就从壶嘴像瀑布似的落入碗中,葱花被浓汤一冲,那股油葱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引得人垂涎欲滴。 “大叔们,这是在我们点用饭的时候免费赠送的汤头,您爱喝多少只管喊一声就给您满上。”其实乔远昌是有些心疼这浓香可口的骨汤的,不过想着也就三文钱的骨头就能熬上一锅也就释然了,更何况还有出油快不花钱的猪头骨一起熬,一次就能熬出三四天的分量呢。 一听到说免费,原本还在门外观望的另两个村子人就有些站不住了,两个带头的村长也不好意思就这么看着,也招呼了各自带的人进去了餐馆。 “咱们餐馆每天都会有不同的荤素菜搭配,今天的荤菜有凉拌猪头肉、土豆烧肥肠、清烧三鲜和冬瓜团子汤;素菜有素炒土豆丝、凉拌小黄瓜;要是图省钱的可以就着骨汤买两个杂面馍,也就四文钱的样子。”云英站在门边,看着门口还有几个过路的散客和周围看热闹的居民,便提高了声音吆喝了一遍。她现在一副妇人装束,站在这边倒也不怕有人说东道西,也算是她最满意的地方了。 人的从众心理是可怕的,十五六个大男人在餐馆里西里呼噜吃得热火朝天,人家还是土里刨食的农民呢,难不成在外面跑商的他们还不如人么?这么一想,外面走商的人呼啦一声都往里面涌了进来,一时间吆喝声、嚷嚷声忙成了一片。 云英看这样子又开始发愁了,她是不想掺和进去来回跑动,万一有个冲撞悔都悔死了,可现在才微微有些忙碌,凭着乔木头装菜和远昌一个人送菜的速度根本就没办法供应上来,要是再多些人用饭,肯定会出乱子的。 门外还有几个探头探脑的小孩子,看样子都是住在这周围的人家,云英认准了两个手脚衣衫干净的大孩子招了招手:“你们想挣钱吗?” 废话,谁不想挣钱,可县里的人工实在太多,他们这些半大孩子还在吃死老子的年纪,哪有人敢请啊,听到云英问话,两个人忙不迭点头,看里面跑得畅快的远昌满是羡慕,想必能闻着香喷喷的肉味也能饱的吧。 云英见状“噗嗤”一笑,“行了,都别看了。你们两个进去,一个帮乔大叔装菜,一个帮远昌端菜;有客人的时候都不准偷吃,等客人少些的时候你们可以盛了饭菜坐在桌边慢慢吃。今天做得好就长期雇佣你们,做得不好就直接走人。” 各样菜品都是饭点前就准备好的,现在只需要按照分量装在烧制好的格子盘里送到客人手中便成,白面掺着玉米面做的馍、米饭掺了玉米面两样都管饱,客人吃得满意,两个半大小子也跑得欢实。十六张桌子上的客人一拨接一拨,到了申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除了巨大铁锅里的骨头汤还有小半锅,别的凉拌菜和烧菜都卖得一干二净,就剩下锅底一点酱料,两个半大孩子瞧着都不由吞了口口水。云英见状从架子底下掏出了两个盆,分别是红烧肥肠和肉团子,“这是我看着人多给你们留下的,赶紧拿了馍或是盛饭过来吃。” 云英倒是趁着空闲带着桂花去后面填了肚子,餐馆里的四个倒都还饿着肚子呢。接过远昌递上来的沉甸甸布袋子,云英回到房间里数了一遍。 今天的所有开支合计二两银子,现在数一数收入,五百七十二文钱,合计五两七钱,净赚一倍还多,她就说嘛,这门生意不会太差,至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再次出来的时候四人已经吃饱了饭,两个半大小子和远昌蹲在路边清洗碗筷,乔木头正检查炉灶上的木炭,该熄灭的熄灭,该清理的清理。 重新召集了四人,问清楚了两个孩子果真是右手边棚户区里的小孩,还是堂兄弟,一个叫马方、一个叫马原。考虑了半晌,云英给两个孩子一人一天十文钱的工钱,包一顿午饭,乐得兄弟俩找不着北,慌忙道谢撒丫子回家报告喜讯去了。 等餐厅就剩下爷几个的时候,云英又开始给乔木头和远根算工钱,乔木头算是半个老板,开五十文工钱,远昌则是三十文,就连只会踮着脚拿抹布胡乱抹的桂花都被云英发了五文零花钱,惊得爷仨连连摆手。 “这是你们应得的,在李家村,我就是这样给远根和曼儿发工钱的。”说到这儿,云英抹了抹眼角,不管不顾将钱放到了桌上,提着布袋回了房间。(未完待续) 241 动了胎气 中里县这边,云英倒是因为心里装着很多事几乎没时间去想念风独幽,她却是不知道,在京城的风独幽都快急疯了! 云英的诰命下来得很快,文武大臣们很快便知道了诚王爷早已大婚,有心想要把女儿塞到诚王府的大臣们默默将人选从嫡女换成了庶女,诚王妃的位置没了,还有侧妃、姨娘啊!看圣眷颇浓的势头,诚王府这艘船应该不会太差,待得诚王一年孝期满时,就端看各家手段了。(..info) 谁都知道顾惜月身子弱、性子柔,经历这么大打击病倒也是情有可原;新封的诚王妃在内院侍疾当然也是理所当然,因此,顾惜月和云英都没出现在葬礼上也没人说三道四。 葬礼有礼部按部就班办着,风独幽只管冷着一张脸按照礼部专门派到他身边的官员吩咐一步步照做便是。外人看他是冷漠威严,实际上他正处于爆炸的边缘。 那一日,他从王府偏门追出去,前后左右都找了个遍也没见到云英的踪影,后来辛震跟出来帮着四下打听,只道云英是往南边去了,具体去了南边哪却是没个准信。皇帝还在诚王府,风湛的尸体还在棺材里装着,天色也渐渐昏暗,这种情况下,辛震自然不肯让风独幽还在外面瞎找。和闻讯赶到的辛离一起给风独幽保证了他们会以最快的时间查清楚云英的动向,这才哄得风独幽重新回到诚王府操持丧事。 谁知道这一找就是整整两天,待得风独幽从王陵回来时两人也毫无所获。只得双双跪在风独幽的面前等待他的雷霆之怒。 这时候,风独幽反倒没有如狂风骤雨般爆发,不过他黑沉着脸、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模样更让辛震和辛离心惊,两人的后背几乎全都湿透。.info 屋里一片死寂,半晌,辛震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道:“少爷,你说罚我干什么吧?是自己去领鞭子还是你亲自动手?” “这事,不是你们错。”风独幽的声音嘶哑,开口之际辛离才见着他的下唇全是血迹,旁边已经顺着嘴角滑落。不由惊声唤道: “来人。取水来。” 守在门口的小厮探头看了一眼,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惊叫了一声转身就往旁边的正厅跑,哪儿随时都备着冷热清水。谁知道小厮端着盆子刚刚迈步进书房。风独幽就重重地叫了一声:“滚出去!” 小厮被风独幽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吓得一抖。铜盆哐啷一下掉在了地上。里面的温水和布巾都掉在了地上。 “赶紧退下。”辛离没法,只得挥手让小厮退下,跪着挪到水渍里捡了布巾拧干水分给风独幽递了上去:“少爷。你放心,少夫人不是那等粗鄙愚妇,小的问过贵嫂子她们了,少夫人离开的时候是农妇打扮,以少夫人的聪明才智,想必不会遇到什么危险。.info” 辛离大胆的猜测总算是走对了路子,如今的风独幽最担心的就是云英的安危问题,在他看来。他也知道云英聪敏,只是事到临头总是顾虑重重,这两日他根本就不敢闭眼,闭眼就会出现种种幻觉,全都是第一次到繁华之都的云英被人给坑了骗了! 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是云英在某客栈被人暗害的画面,他简直不能容忍,睁开眼睛:“这样吧,备马车,递牌子进宫。”宁北川在京城的根基浅,他在京城更是连个交好的朋友都没,这时候也只有求他风成珏了。 风成珏其实就是看中宁北川和风独幽在京城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这才想用两人做一些事情,可惜风独幽一直都想逃开京城的纷扰,一味地请命外调;这一递牌子进宫,局面便可能全盘改变。但,他也没别的办法了。 “是。”辛离还能说什么,风独幽做出的决定除了云英几乎没人能够改变,现下云英失踪,风独幽没疯都已经算好的了。 “王爷,府门口有一位自称李长海的公子求见,说是有王妃的消息要禀报。”书房外,暂时的总管阿贵正好堵在辛离面前挡住了去路。 “快请!”风独幽眼前一亮,大步来到了门边,“暂时别进宫,算了我去问他那儿有什么消息?” 云英出门后就不见踪迹,辛震和辛离着重找了客栈和车马行,李长海也是今日忙完了葬礼事宜回到铺子就听人说了此事。顺道的,车马行的掌柜也说起了几日前有一位叫乔云英的曾经找过他的消息,惊得他慌忙问了情况,这才知晓云英一路上是怎么来的,当然也知悉了云英最终的目的是在荣安大街。 “荣安大街!”风独幽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便和李长海趁夜往荣安大街而去。 在荣安大街街口,风独幽突然想起了几日前在此处的心悸,算算时间,那时候云英应该就在街内,可惜他从这儿过的时候都没停歇一下,生生错过了相见的机会。 辛离的动作很快,问了临近几家亮着灯的人家,知道了榕树下的那家子就是之前唐尚书夫人娘家所在,一行人忙赶了过去。 云英就在里面?!风独幽突然觉得忐忑。辛震和辛离的追查方向一直都没往民宅想,唐老夫人待云英极好,也难怪云英宁愿住在这里都不去王府找他。想到这儿,风独幽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瞧他都做了什么。 “谁呀,这么晚了还叫门。”五爷提着灯笼拉开房门,被突然挤进门的风独幽几乎推了个趔趄,正待说话,眼前就多了一锭白花花的五两整银,又看清进门的人穿着衣料都是不差,便接了银两让到了一边:“几位里面请,不知道什么是小老儿能帮得上忙的。” 唐老夫人娘家这院子并不大,进院子之后几间屋子一眼便能望穿,除了正有个老婆子倚着的门边亮着昏黄的灯光,别的房间全都是一片昏暗。 “云英呢?”风独幽扫了一圈,心里的热切逐渐冷却,云英生气之后会这么简单就让他找到吗? “她走了啊。”随后跟进来的五爷很爽快就回道,有些吃惊:“你们是找她的?”随即警惕打量两个中年人和两个年轻人的组合,猛地摆手道:“我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们和她不熟,她闯下的什么祸事和我们无关!” 风独幽素净习惯了,皮肤也不像是养尊处优的人所拥有的白皙细嫩;李长海如今更是一副商人市侩像。几人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被五爷误以为是云英到夫家闹事然后人家找来了呢。云英走后,老夫妻两个又分析了一番,一致认为云英是被人给骗了身子骗了心,还为她惋惜一阵来着,谁知道她还是惹了麻烦上门,所以五爷很干脆就把自家摘了出来。 “她能闯什么祸事?放心吧,我们不是来找她茬的,我们也是在找她。”辛离毕竟做惯了“公关”,看样子估计这老两口是不知道云英真实身份的,吁出一口长气,指着风独幽又解释道:“他是我们家少爷,是乔云英的夫君。我们也正找我们家少夫人呢。” “你真是云英夫君?”杨嬷嬷从门口缓缓走了过来,细细看了风独幽的神情,“你真不是故意抛妻弃子的?” 怀疑的口气让风独幽很不舒服,他的面相难道像“抛妻弃子”?而且,不过就是暂时“抛妻”哪里就“弃子”了!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只是担心路途遥远她身体不适才留她在家里独自回京奔丧的。” “也是,她一个怀了身孕的人从朝日城到京城半个多月,也不怕肚里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大前天傍晚在榕/树底下昏迷没把我给吓坏,生怕有个万一流了……”老年人嘛,都有些啰嗦,杨嬷嬷想起那天的情形都还心有余悸,没回答云英究竟在不在的问题,反倒巴拉巴拉说起了别的来。 “怀了身孕?”风独幽总算是抓到了重点,像是学舌鹦鹉似的跟着重复了一遍。那厢辛震和辛离也是脸色剧变,俩人使了个眼色,便一人往东,一人往西,一间一间屋子推门查看了起来。 李长海也瞪大了眼睛,吐了吐舌头:“你说云英怀了身孕还坐马车从朝日城来京城?这一路颠簸她怎么受得了?”他印象中,家里嫂子小嫂子们一旦怀孕都会立即升级成为珍贵品种,不能劳累不能颠簸不能受气不能许多,轮到云英这儿怎么就如此与众不同呢? “是啊,现在看来,还是小哥想得周到;以后可要好好管着点她,那天大夫说了,她身子虽然底子不错,但毕竟年纪还小,惊怒交加很容易动胎气的。”杨嬷嬷丝毫没发现风独幽的表情依旧定格,犹自说个不停。 “少爷,夫人不在这院子里。”辛震和辛离已经检查完了所有屋子,没听到更多的呼吸声,慌忙回来禀报。 “动胎气!”风独幽只觉得脊背发凉腿发软,一个趔趄竟然无力地坐倒在地,缓慢而沉重地重复着耳边响雷般的话语。(未完待续。。) 242 心意渐变 风独幽是被辛震给背回王府的,连日来的疲劳和这三日精神的大起大落,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info好看的小说)章节更新最快反应过来杨嬷嬷话里的意思,风独幽直接就晕了过去,辛震和辛离两个吓得不行,在李长海的提醒下才赶紧一人背了风独幽回府一人去请了御医进府。 回王府的动静有些大,这两日一直都乖乖跟在风独幽身边的风亦欢和风亦乐听到了消息都跑了过来,见着风独幽面色苍白躺在chuang上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吓坏了,风亦欢干脆“哇”的一声哭着到邀月院找娘去了,别人拉都没拉住。 辛震看了眼chuang上双眼紧闭的风独幽,搔了搔脑袋,“老王妃会不会在后院放鞭炮庆祝的啊?” 顾惜月其实并没辛震想得那么冷血,云英临走前毫不客气的一顿骂犹如醒世之音,让她茅塞顿开。从小到大,云英是第一个对顾惜月毫不客气直言不讳的人,反而让她能够反思己过。她不是傻子,只是平日里被人呵护惯了显得弱不禁风而已。当得知云英还是风独幽拜堂成亲的妻子后,她更是愧疚难安,这两天无时无刻不注意着前院的动静,风亦欢才咋咋呼呼一叫,她就睁开了眼睛,匆匆披了衣裳,没等侍候的人反应过来就拉开了房门:“亦欢,出什么事了?” “母妃,大哥……大哥他快死了!” 死了?他死了? 顾惜月一时没听清,还以为风独幽又怎么了。只觉得如五雷轰顶!他命那么硬,怎么可能死了?她一点都不信。 念及此,顾惜月软下去的双腿不由自主往风独幽的院子跑,越跑越快,跑得外衣撒开了也浑然不觉,泪水什么时候模糊了双眼她也不知道,风亦欢在后面追得有多辛苦她还是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还有好多话没对风独幽讲,她还没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听闻风湛死去的消息她只是觉得天塌了,可却没有这种几乎把自己淹没的愧疚和亏欠。 “他不会死的!怎么不见御医?”风独幽的院子里冷冷清清,除了守门的辛震就只有风亦乐守在chuang边。丫鬟小厮一个都没有。想想风独幽回府后时时刻刻都维持着她身边丫鬟的数量和质量。顾惜月再次觉得自己太自私。 辛震显然愣了愣,“少爷不会死,他只是晕过去了。” 说完,辛震撇开了脸。因为顾惜月衣衫不整的模样实在不适合他们多看。再说了。顾惜月那副长相太容易让他心软,他怕多看两眼就不敢挡在门边了。 后面,冬雨几个和风亦欢拿着披风也追了上来。七手八脚护着顾惜月进了卧房外间。 “我进去看看他。”得知风独幽只是昏迷,顾惜月的力气一下子就回来了,见着辛震小心护着内室的高壮身影,不知怎的,顾惜月一下子就想起来云英说的那句“换在别人的立场上想事情”,神情突然就坚毅了几分,“你放心,他如今是诚王,我和两位小公子都还全耐他相护,我不会做什么傻事。” “震叔,母妃不会说谎的,她好担心大哥。”风亦欢性子比较单纯,一心想着母子和乐,完全忘了前两天都还被吓得惊慌失措。 然而顾惜月是有前科在身,这时候伤了谁都不好交代,辛震哪里敢放她进去,双方一时僵持不下。 正在尴尬时,门外宁北川焦急的催促声格外清晰,“王大夫,你快些吧,难道到了这儿还要人背进去!” 宁北川怎么会这时候来诚王府?辛离请御医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应酬归家的宁北川,听说风独幽晕倒,他当仁不让直接让手底下的人寻了住得最近的御医直接把人从被窝里扒出来背到了诚王府。 进屋就见着披散着头发拢着披风的顾惜月,愣了下,脸上出现一丝为难:“惜月,你就别添乱了好不好,这个时候诚王府可不能再倒下去一个,不然待我回边城后你和亦欢、亦乐要怎么过?”孤儿寡母的顾惜月又生得一副妖孽相貌,京城垂涎她美貌的人不知凡几,他难以想象失去庇护的母子怎么度日。 “你有在这里教训我的功夫不如赶紧让大夫进去!”面对宁北川,顾惜月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这也是多年喝不退宁北川厚脸皮的习惯使然。 “辛震,快随我进宫,我要去借皇上禁卫军一用!明日日落之前必要找到云英。”风独幽满脸病容,扶着内室门框有气无力吩咐道,说完才发现外间真是无比热闹。 “借禁卫军?你是害怕别人不知道诚王妃失踪是吧?” 见到风独幽满面焦急气若游丝的模样,顾惜月虽然心底起了一丝异样的疼爱,脸上却还是一副和宿敌说话的神情。 风独幽也是急得糊涂了,被顾惜月这当头一喝也冷静了下来,下意识调整了在顾惜月面前的状态:“对,不能让人知道云英的真实身份,否则她的处境会更危险。”不过是沉吟片刻,风独幽便恢复了一贯的不疾不徐。 这样冷静漠然的风独幽反倒让顾惜月松了一口气,心口发酸,别开了脸看向别处。 “震叔你去找下李长海,请他帮忙打听下京城几家车马行是否有人包车往虞城去;离叔接着往城南打探,往南市场那边多问问。”风独幽吩咐两人后缓步来到外间坐下,主动撩起衣袖,“劳烦大夫看看开什么药方能让我最快好起来。” 他从暗影中走出来,众人才见得他脸色不对劲,方才都还一片苍白,现下却是麦色肌肤也掩不住的潮红。 宁北川担忧之余也是对他的表现极是满意,忙让了还在喘粗气的老大夫上前。 风独幽毕竟是练武之人,寒热交替、悲喜交加,再加之忧思疲劳,换作常人不死也差不多了,他却还能够沉着冷静吩咐别人做什么。听了老大夫的诊断,顾惜月松了口气,看了眼边上神情比她紧张得多的宁北川,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由冷声问道:“宁将军何时启程回边城?” 宁北川一愣,受宠若惊,“边城不可离人太久,我此次擅自回京都已是惹人非议,怕是这两日就得启程回去。”说到这儿,宁北川可怜兮兮又带着依恋地注视着顾惜月,“独幽怕是过了五七就要去江南上任,我爹娘此次也要随我去边城安家,此一去我怕是再难回京。你带着两个小的是跟在独幽身边下江南还是守在诚王府?” 想也知道顾惜月肯定是不会跟着风独幽去江南的,那样一来,她带着两个小孩子留在京城也不是那么稳妥,为今之计,宁北川犹豫地扫了眼神情忌讳莫深的风独幽,只有豁出去建议道:“不如随我去边城独幽的产业散散心吧。你放心,我宁北川虽然醉心于你多年,但也不会做出那等趁人之危的小人之举。” 本来是不抱希望随口那么一说,没想到顾惜月却是连考虑都没有就点了点头:“以前夫君总是没时间陪我出门走走,现如今留在京城反倒是睹物思人,倒不如和宁叔父和宁婶婶一道出门散散心,亦欢和亦乐两个也能常听教导于二老膝下。” 此举不但让宁北川立时就瞪大了眼睛,就连正被老大夫扎银针通穴道的风独幽也是猛地抬头,他在边城打理十年花草树木,期待的便是有朝一日顾惜月能够因为花团锦簇而对他另眼相看,然顾惜月唯一的一次到岐山都是在山脚下便说头晕眼花连马车都未下就重新打道回府,那时候,他才开始慢慢对顾惜月绝望的。 “母妃,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能去边城?”风亦欢乐得一蹦三尺高,在京城长大的孩子总是会对人口中传颂的边城有着一股特殊情结,更遑论这双胞胎的大哥还是边城长大的,他们两个也想去看看最崇拜的大哥是在怎样的环境中成长的。 “惜月,你说的是真的?”宁北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是真实的。他这个人执着也直白,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掩饰对顾惜月的觊觎之心,风湛在的时候每每回京他都会来献献殷勤打探下风湛对她是否一如既往,现在风湛去世,他更是毫不掩饰那份关切之情,生怕一个闪失,顾惜月就会出什么差池,要不是顾念风独幽还有一年的孝期要守,他都直接向顾惜月求亲了。但,若是顾惜月自愿跟着去边城居住,让她心甘情愿接受才是宁北川最希望的事情。 “怎么?你的邀约只是客气话?那我便寻官驿去岐山吧。”顾惜月一旦下了决心那就绝不更改。一方面这王府住着还真是睹物思人心里难受;另一方面,她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和风独幽相处,她不想跟着风独幽去江南,更不想带着两个小的孤单单留在京城。听闻两朝太傅会去边城,为了亦欢和亦乐的功课,顾惜月的选择做得并不艰难。而且想到会住到岐山别庄去一段时间,她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听说云英家就在岐山脚下,风独幽那么宠爱她,想必今后会常常陪她回岐山脚下吧。(未完待续。。) ps:收尾卡文什么的都成了习惯,大家一定要原谅 这月全勤被我玩废了,但更新不会荒废的,偶尔断一次那绝壁是在想怎么收尾?新文会先上传一章占着书名,收藏神马的都别客气啊。 243 后娘破事 葬礼后的第三天,送走了宁北川和顾惜月一行人,风独幽散出去的人手就有消息反馈回来。 云英并没有找车马行出城!往边城的必经之路虞城并未有云英模样的人出现,花费了不少人力财力,这条线宣布断裂。正在风独幽差点再次被气得晕过去时,往南门市场方向追查的辛离却是有了突破性进展。 南城菜市场有位混混在收了十两银子之后“突然”想起来摄政王下葬前两天午后他曾经见过一个失魂落魄的女子,据他描述,那个女子的形貌特征和云英基本相符。风独幽现下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云英失踪已经好几天,一丝头绪都没,总不能让他这么漫无目的去寻找吧。他相信以云英的生存能力肯定会好好地在什么地方生活,只是她还在生气,否则早就该出现了。只是,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忠义公五七之后就是他启程前往江南的日子,半个多月过去,他再也坐不住了,三里城虽大,但他相信,有云英在的地方必然会有不同寻常的改变,至于究竟是什么改变,他自己也带着几分期待。 有云英在的地方改变最大的自然是生活质量。不过是半个月,昌记餐馆就渐渐有了兴旺之相,这一切除了每天依旧早出晚归的顾八娘不知道外,就连左邻右舍都看在眼里。 云英做事也越发周全,店里开始有了回头客之后,每天她都会特意多准备些肉汤、肉菜,晚间收拾后那些余下的东西就会东一家西一家送些出去,以至于临近的人家都知道了乔木头有个能干嘴甜会说话的女儿。.info 得到实惠最多的当然还是马方和马原两家子。也不知道是云英特别有老人缘还是别的什么缘故,马家奶奶自打知道云英是怀着身孕回的娘家后就常常会过来坐坐,教导云英一些怀孩子和生孩子的宜忌,还带着云英去中里县的绣品店买了些碎布头,手把手教云英怎么给孩子缝些小衣裳、小鞋袜之类。 女人嘛。聚在一起自然免不了谈论些八卦,问了好几次云英男人的消息未果后马家奶奶也就换了话题,起先都还是左邻右舍谁家孩子找着活儿干了、谁家男人灌了两碗黄汤打媳妇了、谁家孩子又调皮揭了谁家屋顶上瓦片之类,十来天下来,马家奶奶越来越觉得云英不像一般的小媳妇那么跳脱,而且是真心实意在帮着乔木头和乔远昌撑起这个家。旁观了这些天之后,马家奶奶终于是忍不住劝起了云英多攒一点私房钱。 外人自然是不知道乔木头和远昌是拿的工钱,云英也不打算解释,听了马家奶奶的建议她只是笑了笑,又低下头去试着在红红的小肚兜上绣出一个可爱的kit猫。 这敷衍的样子不禁让马家奶奶着急。左右看了下天井外餐馆里的人都在各忙各的,她老人家干脆将小板凳挪到了云英身边,压低了声音又劝道:“孩子,虽说这一家子肉烂了在锅里,可你们家这锅肉要是炖烂了就要流到别家去了。听阿婆一句话没错,多给自己留点银钱傍身,你这肚里还有一张嘴等着你养呢。” “马阿婆,你这话什么意思?”云英放下了针线。预感到了马家奶奶想要说些什么。说实话,她现在也基本确定顾八娘有问题,只是没有个契机能够让问题暴露人前。要是贸贸然找顾八娘说话,怕是会让远昌这刚刚奋发起来的孩子萎靡不振,她这才一直装作不知。然而这事情若是外面人人都知道的话,乔家岂不是又被人当成了傻子?两相衡量之下,云英也不打算对顾八娘再采取听之任之的手段了。 “你那后娘真不是东西。”马家奶奶既然开了口自然是要说下去的,呸了一口后继续道:“她是不是和你说去刘员外家做浆洗活儿了?” 云英点点头。顾八娘这理由千年不变。 “就你们家人信她。人家刘员外家奴仆好几十人难道就差她一个浆洗婆子?这事啊说起来要从年前说起,年前刘员外女儿成亲。嫁的是上里县新来的县丞大人,听说年轻有为。明年还要参加春闱考举人老爷呢,只是那时候县丞老爷大人还没安顿好,这亲事啊是在刘员外家办的,一时忙不过来,刘家三管事就来咱们上街口找了十来个女人过府帮忙,你后娘年纪不大人也干净机灵,自然就被选上了。可是奇怪得紧,年后别的人都拿了工钱回家了,只有她一个人说是管事娘子看得起她,愿意给她些浆洗活儿干。” 听到这儿,云英眯了眯眼,竟然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中里县一个乡绅的女婿竟然是乔远贵?想想也是,乔远贵如今都是二十一的高龄了,之前在李家村说了好几个媳妇都被李氏和小李氏你一句我一句的嫌弃完了,也不知道这位刘员外的女儿是否能达到这对奇葩婆媳的苛刻要求。 马家奶奶浑然不知云英已然神游物外,抓过一旁竹筒杯子就是一阵猛灌,满足打了个嗝后继续说道:“之前我们都还觉着那么好的事情没落在我媳妇他们身上真是遗憾,现在嘛!我呸!那明里浆洗,实际上暗/娼的活计也只有你后娘才做得出来。” “你也是怀了身孕的人,不然这些话阿婆还不好意思开口。这事儿还是马方他爹最先发现的,刘员外府就在中里井眼街,后门开在井口街的一条巷子里。井口街后巷里的房子全是那种独门小户,马方爹是走乡串户修补板凳椅子的。可巧就进了其中一家,那还是个上午,他就听到隔壁你后娘娇滴滴的招呼人进门,当时我那傻儿子还以为是听错,没想到进门那人张口就是‘八娘宝贝,你家木头病痨鬼昨儿没喂饱你么?’哎呀呀,听得我那儿子是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偏偏我儿子干活的主家还在一边笑,问我那儿子身上有没有银子,有银子的话也能去隔壁快活快活……” 马家奶奶说了许多,云英是越听越心惊,顾八娘的行为可比她想象中的眼中多了!马家奶奶一口气说完才发现云英的表情呆滞,想想也觉得可怜,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谁家有这事儿想必都闹心。念及此,马家奶奶拍了拍云英的肩膀:“云英呐,这事儿你放心,马阿婆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出去乱说的,要是乱说,咱们家马方、马原一辈子都打光棍找不着老婆。” “阿婆,你别拿孩子发誓啊。”云英吓了一跳,还以为以马家奶奶这么八卦的性子搞不好她是最后几个知道顾八娘劣迹的人呢,谁知道转眼马家奶奶就拿两个孙子的终身大事发誓。 “这事儿也是我那儿子见着我媳妇和你后娘走得有些近教训她时说出口的,我那媳妇闷嘴葫芦似的吓都吓得半死,那之后连看都不敢看你后娘一眼,你阿婆我问出了这事后也给她们两口子打过招呼,背后莫要论人是非,别的什么不说,这点子记性他们还是有的。”马家奶奶叹了一口气,同情的眼神往前面餐厅里看过去: “要不是云英你对马方和马原和亲弟弟一样,又变着法儿贴补我们家,我老婆子还不会这么婆妈地给你说这事儿。别人知道的可都是捕风捉影来的,老婆子却是知道她每日去的那院子就在井口街后巷门口挂着辣椒串的那家。只要看着辣椒串挂出来,你后娘准在里头。” 说了这么多,马家奶奶也深觉和自己平日里为人太过相悖,收了针线匆匆走人,留下云英在天井里呆坐了许久,许久……(未完待续) 244 危机袭来 又是一个温暖的春日午后,餐馆里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远昌和马方、马原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云英寻了这两日有些犯咳嗽的乔木头。。。 “爹,去水井街抓两服药吧。” 乔木头捂着嘴咳了两声,摇了摇头:“别去花那个冤枉钱了,已经比年后那些日子好了许多。” “不行,还是得去。不然客人看见你对着饭菜咳嗽谁还敢点餐。”云英心下主意已定,也由不得乔木头再缩在家里,摸了摸已经有弧度的肚子,转眼她从京城出来都快一个月了,还没正经找个大夫把把脉,现在可不比她前世还有b超什么的先进仪器,怀个孩子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的。 看她动作,乔木头也跟着点了点头:“嗯,你是该去让大夫把把脉了。” 中里县唯一的医馆在水井大街,水井大街上又分了不少的小街道。从水井后街过去无疑是最近的一条道,以前乔木头病得严重时都是顾八娘帮他把药买回来,他自己倒是很少出门。 乔木头今日倒是难得兴致,沿路走沿路给云英说起街道名称,云英一路听得心不在焉,直到听说后巷到了才来了兴致,从一间间小院门看过去,果然在中间位置发现了一间挂着红辣椒串的双扇木门。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她要怎么才能让乔木头“抓/奸”成功?正犹豫间,也合该顾八娘背运。那两扇木门好巧不巧被人从里面拉开,还能听见顾八娘带着慵懒的调笑:“刘三哥,你今天弄得好久,奴家都没力气送你啦。” “八娘子真是说笑,吴二在这待了一个上午,谁知道你是被他弄得没了力气还是三爷我?”站在门口的那汉子一脸横肉,转身看向里面并未瞧见门边不远处乔木头死灰死灰的脸色。 “三哥,吴二爷都多大年纪了,能有你精壮吗?实话和你说吧,他呀。就和我家病痨鬼差不了多少。”有刘三壮实的身子挡在门边。顾八娘自然看不到街面上的情形,犹自嗤嗤娇笑,却不知乔木头正好能够从门缝隙里看到她放浪形骸的模样。 是个男人谁不希望被人说那方面厉害,听到这话。刘三乐得本来都迈出门的脚步又转了回去。“嘭”的一声门被推得重新合上。不过因为他猴急的缘故,两扇门撞到了一起反倒碰开了一条缝,并未被人从里面上锁。 “哎呀。呵呵,你好坏。给一次的银子想来几次?” “乖乖,给三哥摸摸,你看你都这样了还嘴硬。三哥的银子是没刘员外那老货多,可三哥的货比他们的都大啊,保管让你舒舒服服的。” “嗯……啊……嘻嘻……” …… 院内顿时就传出一阵不堪入耳的模糊调笑声来,越来越模糊的声音意味这两人已经远离空旷的院落往内室去了。去干什么,可想而知。 云英担心地看向面色涨红如血的乔木头,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爆了血管,现在这状况她不太赞成进去抓现场,里面那叫刘三的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别来个抓/奸不成反被揪着打得半死不活。 乔木头浑身突然筛糠似的颤抖起来,吓得云英连忙伸手扶着他,“爹,你咋啦?”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身后突然像是一阵风刮过,面前那道木门被人直接撞开,一道宝蓝色身影飞快地冲向了院内。 “拦着远昌,我没事。”乔木头蜷缩在地上无力靠着小院门口的台阶,指着宝蓝色身影急急叫道,刚才他看得分明,突然冲进去的不是远昌又是谁? 远昌?远昌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这一去对他太残忍。.info云英当下也顾不上什么,迈步就进了院门,乔木头回头看了眼巷子外时不时经过的路人,咬牙站了起来,进院子后毫不犹豫将院门也关了起来。 里屋里,男人的怒吼、女人的惊叫,远昌的哭喊连成一片。云英赶到的时候远昌正操着一根结实的棍子追打那个叫刘三的男人,嘴里不断哭喊着:“让你欺负我娘、叫你欺负我娘。” 刘三应该是从顾八娘身上下来的,上面穿着件灰白色中衣,衣摆及膝,跑动间偶尔会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屁/股墩子;chuang上,顾八娘草草围着被子扑了下来:“住手,远昌,你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你看不见吗?他在教训‘欺负’他娘的陌生男人。”云英随手操了一根春凳护在身前,一步步靠近到顾八娘身边,“你是他娘,这时候该做什么还要我教你吗?” “是你对不对?是你带他来找我的对不对?”顾八娘慌了神,望向云英的眼神中带着恐惧。一直以来,顾八娘就和云英井水不犯河水,因为在进乔家的第一天她就知道云英这姑娘绝对不简单。 “娘的,哪里来的小杂种,知道你刘三爷是谁吗?小心三爷让你在中里县待不下去。”刘三现在也回过了神,顾不上什么好不好意思,反手忍了木棍敲在手腕上的疼痛抓住了木棍一端,稍微一用力,直接就把远昌也甩了出去,随即大步追过去就是一脚,嘴里不干不净骂个不停。 “远昌!”毕竟是从小捧在手心娇养长大的儿子,顾八娘也顾不上和云英计较,直接连人带被子扑到了远昌的身上,“刘三哥,他是我儿子,你就念在他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绕过他这一次行吗?日后我做牛做马报答你可好。” “真是晦气!”刘三哼了一声,反身在门边捡了之前褪下的裤子套上,眼角余光突然就扫到了chuang边上手里拿着春凳的云英。云英生得高挑、怀孕也让她脸蛋丰润了几分,身材更是变化大,胸前的高挺让刘三下意识吞了吞口水,眼睛发直:“做牛做马倒是不必,这是你那继女吧,不如今儿你们俩就给三爷来个一龙戏二凤。否则,三爷我打死你那小杂种。” 一边说着,他竟然色胆包天往云英的方向走去,径直往云英的胸口伸出了大手。云英只觉得一股难闻的味道靠近,忍不住呕了一声,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你要是再过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这时候的云英不像一般的小女子战战兢兢,反倒是柳眉倒竖不怒自威,别有一番风味,逗得刘三呵呵一笑,又是逼近了一步:“来啊,三爷倒是要看看你是个怎么不客气法?” “嘭”,云英可不是闺阁中纤弱女流只会说不会做,刘三的话音刚落,云英就抡圆了手臂把春凳照着刘三敲了过去,因为距离很近,这一下刚好就敲到刘三的颈脖处。 “是你让我不客气的啊!不听你的倒显得我矫情。”云英见着刘三瞪圆了眼睛一副狰狞的模样也是心虚,一边勾了嘴角轻声嘀咕,一边偷瞄该从什么地方偷跑。 “啊,不要――”突然,顾八娘盯着刘三背后尖叫了一声,云英只见着刘三头顶上什么一闪,他高壮的身子抖了抖,顿时就像是抽掉了最底下的多米诺骨牌似的轰然倒地。 在他倒下后才见着乔木头手中拿着之前远昌拿的那根木棍,脸上的潮红依然,语气很是激动:“我打死他了!我打死这个奸夫了!” “啊――,打死人了――”顾八娘也像是凑热闹似的再次尖声叫起来,云英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蹲下身子探了探刘三的鼻息,直接扔过去一个枕头打断她刺耳的尖嚎:“还没死呢,你嚎什么嚎?” 没死?顾八娘连忙住嘴,七手八脚爬到刘三身边亲手摸了摸他的心跳,颓然坐倒在地:“完了,完了,这下子惹祸了!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可是刘家的大管事,刘家的事情大多都是他说了算。得罪了刘家,我们还怎么在中里生活?” “我们?”云英看向了乔木头,要是这个时候乔木头还选择了隐忍的话,她就要考虑立马找了马车回京城去了,虽然还是没做好原谅风独幽的思想准备,但京城她至少还有李长海或是常家姑父可以依靠。 “远昌,爹不能让你今后被人说嘴。”乔木头又做了他的招牌动作,抱着脑袋缩到了地上。 “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吧。”见状,云英内心大定,乔木头这是下了决心。再看向远昌,他年纪虽小,但也知道了善恶美丑,此时他看顾八娘的眼中除了悲痛还带着仇恨,恨他怎么会有这么个不知廉耻的娘亲。 三人没管地上犹自昏迷着的刘三,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昌记。顾八娘这时候才开始后悔起来,继续待在乔家,待得远昌能够顶门立户她也能安享晚年,要是被乔木头给休出门去,刘家那几个可都不可能给她个名分,难道做一辈子暗娼?她年纪不小了,就算是做那行怕也是不长久,更何况她也知道,刘家那几个管事以及刘员外那老头子最喜欢的就是她是别人妻子这点,若她真正做了暗/娼,难道还能敌过下里县群芳阁里那些娇滴滴的年轻姑娘?(未完待续。。) 245 无理取闹 “休书给你,你走吧!”乔木头这次的动作很快,脸色灰白,颤抖着手将一纸休书丢到了顾八娘面前,“三天后不管我有没有被抓走,你都到县衙门等着分户籍。” “抓走?爹你说什么?”途中一直吓得失神机械式被拉回来的远昌失声叫了出来。 “我们打伤了人,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昌记才刚刚做起来,不能丢。远昌还小,苕花你得多看护着点,教他好好把生意做下去……”乔木头哽咽着渐渐说不下去了,回头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 “木头哥,你不会有事的,我去求刘老爷,刘老爷发了话刘三不敢做什么的。”顾八娘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能被休,方才回来时她看到云英打发了两个帮工,能请帮工,看来是云英把日子过起来了。远昌是她亲儿子,还怕今后不养她吗? “爹,你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去衙门说那人是我打伤的,要抓就抓我一个好了。”远昌哭着抱住乔木头腰不撒手,看都没看顾八娘一眼。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谁会相信是你这么点大孩子就能打伤刘三呢?”远昌现在是顾八娘的命根,就是乔木头被抓她也没这么惊惶,转头之际正好看到了坐在桌子边上一言不发的云英,猛地尖叫了一声:“苕花,你就这么忍心?看着你爹或是你弟弟被人抓走?刘三可是被你打晕的!我们都看见的,对,我们都看见是你这贱丫头打的刘三。”说到最后,她不断重复这一句话以加深肯定,神情几近癫狂。 云英现在正想着怎么度过这次危机,懒得和个疯女人计较,不过她倒是很好奇她那个以前一直耳根子奇软的爹会是什么反应,若他还是如此认为的话,这个家就真的无可救药了。.info 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顾八娘还在呢喃时,满脸泪水的乔远昌突然像个小豹子似的直接冲到顾八娘身前,毫不犹豫将顾八娘往在推去,“你走,你赶紧走!都是你这坏女人,你不是我娘,你不配做我娘!你还想害六姐,你这个坏女人。” 对一个女人最大的惩罚莫过于此,顾八娘愕然之下被远昌给推到了门口。 “你要是怕被连累赶紧走吧,我会赶在来人前去衙门把你的户籍分开,这下你解脱了,不用再被我这个病痨鬼拖累,两个孩子苕花会帮你教得好好的。”乔木头只庆幸小女儿桂花习惯了没有顾八娘的日子,不会让两个孩子难受。 “你走吧,离了我们家你也免得被牵累。”远昌抹一把泪水,小小的孩子被迫成长起来,说罢转身给云英行了个大礼,“六姐,爹和桂花就蒙你多多照顾了,店里有马方和马原你也别事事操心,小心累着孩子。” “你想去哪?”云英心里隐隐作痛,“人都还没上门都慌什么慌,去马家让桂花今晚歇在那边,赶紧回来生火做饭。爹你后面不是还杀了两只鸡吗,都还没收拾出来呢。” 云英心里也慌,只是看着一老一小两个男人一副没了主心骨的模样她只能稳住,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吩咐起来。好在她现在在父子俩的心里形象是光辉高大的,她一笃定,父子俩也不由定下心来。 “我出去找人问问刘家的情况,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呢?”坐在家里也是胡思乱想,云英决定主动出击。在后街那边,她听刘三的口气,顾八娘是刘员外本人给的院子飬养在那的,那刘三和吴二,甚至还有什么张三李四找顾八娘的事那刘员外知道吗?她现在就赌刘员外并不知情,刘三不敢把事情给闹大。当然,这是最好的结局,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 与此同时,风独幽经过多方寻访,终于是将目标投向了京城往南的三里城。虽然没不知道在三里城什么地方,但他已经没时间继续等待了,王府里一波又一波上门的人全都心怀鬼胎,他不是风湛,没有那应付的心思。 而且,风成珏话里话外已经在试探他为何在京滞留,虽然有风湛的五七大祭近在眼前,以及诚王妃身体不适出行来作为借口,但就怕哪一天他挡不住风成珏派来的御医,反而麻烦。 于是,风独幽带着亲信骑着快马往最近的上里县进发,结果自然是让人是失望的。 上里县内一片安宁平和,因为和京城相隔不是太远,上里的县官都是从京城直接调任,是历来文武大臣子侄镀金的最佳场所,乔远贵在这里做县丞其实是个苦差事,下要帮着处理县里发生的鸡毛蒜皮小事,上要迎合上官拍马屁,偶尔还要背黑锅,上任快半年已是苦不堪言,还好之前娶了中里大户刘家的独生女,虽说在夫纲上面有些不振,倒也能养活一大家子人的吃喝。 然而做刘家大户的女婿也有不少的烦恼,至少现在媳妇就捧着肚子大哭大闹说是奶娘的丈夫在中里被人给打了,让乔远贵这夫君出面去“收拾”凶手。乔远贵就郁闷了,中里可是刘家的天下,找刘员外去和中里的县官说一说不就好了么?谁知道这么一问,乔刘氏哭得更大声了。她爹人大面大要是为一个管事出马求人不是笑话吗? 乔远贵讶然,敢情你爹要脸面,你夫君就不要脸面了吗?可惜这话还没说出来,乔刘氏就是哭天抢地要带着嫁妆回娘家。刚刚过上安稳日子,在外面听了半晌的甘氏和穆氏才不想重新回到之前到处帮人浆洗缝补讨生活的苦日子,忙从后院搬出了因为中风只能躺着的李氏,乔远贵看着那样的李氏,自然没法抗拒,只好给上峰告了假,带着几个壮胆的衙役直奔中里。 且说中里这边,乔木头雷厉风行地去衙门分了户籍,回来时直接丢到了顾八娘脸上。顾八娘也知道事已至此大概是无法挽回,再说,过惯了享乐的生活,多想想她也不敢想象继续待在乔家以后要怎么过下去,只得拿了休书和户籍去了水井后巷的那个小院子。 一个晚上就在乔木头担忧、云英忐忑、远昌伤怀中安然度过,又是一个天亮,云英看乔木头和乔远昌憔悴的样子也是于心不忍,让远昌在厨房里守着灶台,安慰起了乔木头:“爹,我昨儿出去打听了下,刘三和……远昌娘的事情刘员外并不知情,就连刘三媳妇也并不知道,要是刘三敢上门找麻烦的话,我就让马阿婆带我去找刘三媳妇,听说她媳妇还是刘家小姐的奶娘,她也不想丢脸的吧?” “真的吗?”就像是在水中的人抓住了浮木,乔木头的表情满是惊喜。 “应该真的吧……”云英回答的也不十分肯定,毕竟人家在中里也算是一手能遮半边天,谁知道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到了中午,刘三就让云英见识了他的手段!只见他头顶裹着渗出血迹的白布,一脸狰狞地坐到了餐馆内靠门的那张桌子后,跟着他来的几个人流里流气,分明就是街头混混,看来他还没把事情捅到明面上去。 “不是开餐馆的吗?给刘三爷上菜啊!”刘三单脚踩在椅子上,手中拿着根手臂粗的木棍,不怀好意地扫过餐馆中的马方和马原,以及柜台后身材高挑的云英。 “这位爷,您要吃点什么?”纵然是吓得双腿直打颤,马方还是鼓起勇气给五六个彪形大汉一人倒了一杯奶白的骨头汤,白雾缭绕中,顿时香飘满屋。刘三好歹是个大管事不稀罕什么肉食,他带来的几个二混子却是暗中吞了一口口水,有一个都伸手抓了碗往嘴里送。 啪—— 那混子的汤还没到嘴里,刘三就抡了棍子砸过去,好好的一碗汤连汤带碗都落到了地上,端碗的那人躲让不及,硬生生被热汤浇在脚背上,痛得“嗷”一声惨叫,抱着脚在原地跳个不停! “好你们这家黑店!兄弟,你咋样?放心,三哥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刘三嘴里倒是咋咋呼呼,人却是坐在原地没动,看云英的眼神像是条毒蛇。 “不是我们店的问题,明明是你打翻他的碗的。”马方就在桌子旁,要不是动作快,这时候被烫的就是他自己了。听刘三这么血口喷人,下意识就反驳了过去。 “放屁,分明是你们店用的破碗,不然我兄弟怎么会被烫到?”刘三本来是想抽马方一棍子,只是马方站的位置有些远,他一时够不着,骂骂咧咧就站起来想给马方补上一棍子。 云英此时业已从柜台后走了出来,伸手把马方拉到了身后,“马方,今天店里有事,你和马原家去吧。” “不行,云英姐,他们分明是来找茬的,你别出来。”马方固执地要站在云英面前,他可是得了远昌好几次提醒要护着有身孕的云英。即使吓得双腿打颤,还是稳稳挡在了云英身前。r1152 最快更新,阅读请。 246 打起来了 云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拍怕马方瘦弱的肩膀:“马方,你去把店门掩上,别待会儿吓坏了路过的客人。(..info好看的小说)”刘三大概是不敢拿他自己的伤口说事,正重新挑事呢。 “这样的店,三爷看也开不长久。这里谁是当家做主的,出来说话!”刘三一双贼眼一直往云英脸上瞄。越发觉得云英身上有一股味道瞅着很顺眼,眼珠胡乱转动间就打起了歪主意。 “刘三爷,”后院闻讯赶来的乔木头和乔远昌都是一副戒备,乔木头作为最年长的人当仁不让冲到了最前面,想不到临到年纪大了他反而不怂了,“刘三爷,昨天是我把你打伤的,和我儿子女儿没有干系,你要找找我好了。” “三爷找你个糟老头子干什么?”不满视线被乔木头遮挡,刘三站了起来,长手一伸就将他给拎到了一边,来到了云英和马方的身前,忽略掉瑟瑟发抖的马方,刘三的眼神微垂,对上云英无风无波的眸子,“三爷可没傻,昨天分明是你动的手是吧?” 云英避开他的眼神,很是淡定地走到一边桌子坐下:“刘三爷是要说昨天的事还是今天的?要是你说昨天的事情大可报官处置;要是你说今天的,刚才那位被烫伤的客人我立刻就让人送他去医馆,休养好的这些日子吃喝我们店都会负责到底。” 刘三被云英一席话哽得呆立当场,他没想到云英还这么冷静,更没想到云英还能如此淡定和他理论,这和他预想当中的根本就不一样。 “马方。这是二两银子,你和那位客人一起去回春堂请大夫帮忙诊治下,回头给他买一壶酒、割几斤肉送家里去。”云英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交给马方,故意扬声说了处置方式,经过方才那番动静。门外其实也是围了不少人,相信也不是全然的怕事之辈。 云英猜得不错,刘三昨天在后街小院子醒来时后脑的头发已经被血液凝固成一团,后脑和颈脖疼痛连成一片,说不出有多狼狈。还好小院的门就斜对着刘府的偏门,回去后在媳妇面前支支吾吾根本就没说个所以然来。更不敢去刘员外面前哭诉。咬着牙思前想后,他想起了上里县的乔远贵。乔远贵能成为刘家的乘龙快婿多亏了他们两口子,而且私底下他们还和刘小姐做了点交易,不然他们夫妇又怎么会继续留在刘家而不是跟着去上里。 打发人去通知刘小姐让乔远贵这个“白道”中人来后,刘三才敷了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越想越不舒坦,乔远贵来了固然能够把打他的人送到牢里去,也能吓着乔家那几人,但还是出不了心头那口气,这才出门随意找了几个混混许了一顿酒菜带着来了昌记。 中里县是个尴尬的存在,上有临近京城的上里,下有水陆最大码头所在的下里。要不是因着是两地之间唯一的集镇,就凭着中里这巴掌大的地方又怎么会被称“县”。因此,中里的混混们不过是游手好闲的贫户罢了。那被热汤烫了的混混抱着脚倒是鬼哭狼嚎了一阵。可一听二两银子,还买酒买菜,眼睛立马就直了。再听云英说这样的日子可以维持到脚伤全好,哪里还顾得上和刘三混一顿吃喝这么点小利,不管刘三怎么使眼色,他都一瘸一拐地跟着马方出了餐馆往回春堂走去。 人家苦主都高高兴兴甩手走人了。胡三再蛮横也不可能继续无中生有,一时倒是傻了眼。 眼看着另外几个小混混还是一副艳羡的模样注视着那个被烫的倒霉鬼远走。胡三气得直喘气,这一气。后脑勺和颈脖处的伤处更是疼得难忍,下意识探手端了桌上肉汤就是一大口,晾了一会儿的肉汤温度刚刚好,奶白的汤面上还漂浮着一层薄薄的油面,一入口浓郁的葱姜香味让人胃口顿时大开。 “哎哟……”可是,刘三却是突然抱着肚子蜷缩了下去,“这汤有问题,吃坏爷了!”没办法,刘三是指望不住那几个见钱眼开的混混了,只好自己亲身上阵。 云英见状,二话不说,上前便端了桌上另外的一碗肉汤喝了下去,抚了抚微凸的小腹:“走过路过的客人和附近的街坊邻居都知道我们家的肉汤出名的干净好吃,我是个怀着孩子的孕妇,我都敢喝的东西难道会加什么料不成?再说了,就算里面有穿肠的毒药,这时候估计都还在你喉咙位置打转吧,你捂着肚子,想必是早上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可别赖在我们昌记的头上。” 刘三这下装都装不下去了,一棍子劈在桌上,叮叮咚咚声中,桌子上的碗筷全都摔到了地上,一瞪眼开始耍横,“给我砸了这店!” 一声令下,他带来的剩下四人立马操了身边的板凳往餐馆里的器具砸去。这餐馆凝聚了远昌和乔木头不少心血,见状,父子俩红着眼睛就待冲上去阻止,却是被云英给拦住了,“远昌,你跑得快,赶紧去报官;爹,你让他砸,这青天白日还有那么多相亲们看着,我倒是要看看他想怎么样?” 闹吧,闹大了刘三怕也是不好受。 刘三现在是骑虎难下,刘员外在中里县的确算得上一手遮天,但那是刘员外,又不是他刘三;扫了眼门外,按原计划,刘家小姐也应该给点什么反应了吧? 刘小姐自然没有忽略这奶爹的要求,刘员外家中妾侍不少,却是只有刘小姐一个女儿;刘三夫妇留在刘家那是帮刘小姐守着家产的,但凡有点小要求,刘小姐是绝对不会小气的。 被刘小姐派出来的乔远贵带着刘家两个小厮以及上里县两个差役此时还正好走到中里这进县城的一段路,老远就看见路边上围了不少人,正疑惑,前方已是跑过来一个小厮:“姑爷、姑爷,小的在这儿。刘三爷在里面被人打!” “这还了得?”乔远贵都还没说话,刘小姐派来的小厮之一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冲向了人群正中央,“谁敢打我爹?有没有问过我的拳头?”敢情刘小姐派来的小厮中有刘三的儿子,一样的身高马大。 “哎哟……”小刘刚刚冲入人群就立马冲着人去了,云英是个女人应该不是打他爹的,乔木头运气不好刚刚站在刘三对面,被小刘一拳头奔着鼻梁就过去了,乔木头个子不高,人又年老体衰,哪里禁得住十七八岁小刘这一拳,痛呼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爹,”云英吓了一跳,刘三都只是奔着店来的,谁知道哪里来了个混不吝的直接就冲人了,这和她之前的设想根本不一样。 乔远贵看小刘那架势就知道可能要出事,果不其然,跟着就听见里面的人惨叫,随即便是围观众人谴责的声音,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站在外围并不进去。 “县丞大人,怎么不进去啊?”跟在他身边的另一个小厮不由开口问道。 “闹这么大,我一个县丞岂可僭越,还是等中里县衙来人了再说吧。”乔远贵可是知道,上中下三里的衙差还是挺尽责的,都打起来了,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吧?(未完待续) 247 夫妻团聚 风独幽一行人此时也正好从街口路过,不同于乔远贵人手一头小毛驴,诚王府中出品纵然没有徽记那也是双辕大马车,气派而华丽,当然也“大气”! 餐馆门口的街道本来就不是太宽阔,再被看热闹的人一堵,马车就别想顺利通过了。(..info好看的小说) 风独幽尚在车厢内假寐,骑马的辛震就和赶车的辛离吵了起来:“早说了让你骑马速度也快些吧,你非得赶辆马车。” “咱们夫人不是怀了小少爷吗,难不成找到她了之后让她跟你骑马回去?夫人愿意,爷肯定不愿的吧。”辛离也是满腹委屈,出门的时候他不过是多说了那么一句,风独幽就立刻让人又是换马车又是垫棉被的,现在都走到这里了难不成换马车? “都别吵了,震叔我们换。”风独幽掀开车帘看了眼右前方拥挤的人群,撩了衣摆从车上跳了下来,上里没打听到云英的消息他心里对下里之行其实已经没了底,还坚持走这么一遭不过只是想让自己好受些而已。 风独幽翻身上了马,刚刚扬起鞭子准备策马狂奔之时,右手边餐馆中突然传出一声拉长又凄厉的呼喊:“苕花,你快躲开!” 苕花?风独幽微微愣神,那扬起的鞭子便犹豫了片刻。 前方,匆忙从县衙往回赶的远昌也急急忙忙往人群中钻,一边钻一边惊慌叫道:“六姐,爹,我已经报了官,衙役随后便来。” 六姐?风独幽看向出声的小孩子。八九岁的模样长得很壮实。最主要的是他有一张和云英相似的圆脸,奔跑间急匆匆的样子像极了几年前云英来去岐山匆忙的模样。 “你要干什么?啊……” 接着,一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声音从房屋之内传来,然而比他动作更快的惊呼也随即入耳。这下子,风独幽哪里还顾得上在马背上思考。单手一拍马背,借力从人群头顶直接飞进了餐馆大门,还没落地就看见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云英在小刘冲进来打倒了乔木头之时便觉不妙,可惜形式逼人,她不得不上前查看乔木头的伤势,说时迟那时快;小刘也是个混人。打倒了乔木头之后见着云英来扶根本就没手软,反手就是一推。 饶是云英平日里不是个娇气小姐,被这大力一推也是站立不稳,蹬蹬蹬退了好几步才算堪堪站好,可就在她刚刚站好之际才发现情势不妙;她竟然退到了刘三身前。刘三正涎着脸看向她在仓促中扯开了前襟领口的前胸。还妄图伸手来抓住她,惊呼一句的同时,她当然毫不犹豫就是一个耳光扇过去。 风独幽看到之际,正是云英挥出去的巴掌被刘三拦住,且刘三还因为差点被个小女子扇耳光恼羞成怒,愤然将云英往一张桌子的桌角甩去。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云英根本来不及反应,匆忙中。她没忘记自己是个孕妇,撞过去时堪堪双手护在小腹前就觉着手背剧痛袭来,天旋地转中整个人再遭遇一股巨大的反震力。身子又往另外一张桌子倒去。 就在云英准备闭目等剧痛从后脑勺传来时,却是没感觉到疼痛,反倒是软软暖暖的,类似于肉垫的感觉。 “六姐……”远昌吓得哇一声哭了出来,刚才他跑到门口正好看到刘三出手,他可是知道六姐有孕在身不能摔了。可惜爹还在地上没爬起来,马原被几个壮汉挡在远处。他就是用飞的怕也是挽救不及,况且。他根本就不会飞。 然而,他不会飞,他却是见着了一道白影从头顶“飞过”,在云英撞击第二次之前生生躺在地上给云英做了垫底。 “远昌?”云英现在脑海里一片空白,刚才发生了什么,现在又是个什么状况完全处于茫然状态,她只听得远昌在叫她。 “扔出去!”风独幽双手环抱着云英腰肢,一颗快要跳出来的心才算是落了下去,眼角余光瞧见辛震已经先行到了门口,便冷冷哼了一句。这绝对不是他仁慈,而是他很清楚云英嘴硬心软的性子,加上看情形,此地应该是云英这些日子栖身的地方,他不愿在这做那些血腥之事。 辛震和辛离跟着他多年,单从他眼神中便能读出那股冷肃的杀意,辛震应了一声,豹眼环睁,揉身上前,第一个便迎上了了扑上来的小刘;他是军中冲杀而来的悍将,小刘这等家将又岂是他的对手。不过是一两个回合,小刘就被他一个擒拿手掐在肩胛处连声惨呼。不待旁人反应,辛震就闷哼一声,单手将小刘庞大的身躯给举过头顶,“阿离,接着!” 也不见他多用力,小刘就直接飞了出去,吓得外面围观的人纷纷走避。眼瞅着小刘就要落在坚硬的泥地上摔个嘴啃泥,刚刚跟到门外的辛离就是伸手一拉,卸去了大半的力道,让小刘不至于摔得那么厉害。 “多谢……”头晕目眩的小刘根本没意识到辛离和辛震是一伙的,下意识道了声谢。 “不谢。”辛离深深看了小刘的相貌一眼,想想最迟明天晚上,这人的下场怕就有些悲惨了,这声“不谢”也说得很是感概。 “姑爷,你可要为我爹做主啊!”小刘甩了甩头,总算是看见人群中被他一度丢在一边的乔远贵,“我爹被人打得好惨,那一头的血啊……” 他话都还没说完,餐馆里的混混就接二连三被扔了出来,在辛离的有意为之下,叠罗汉似的都压在了他身上,顿时就压得他哭爹喊娘起来。 可惜他爹现在虽然在现场,却是被辛震逼得像只可怜的小羔羊,只能够隔着张桌子对辛震放狠话:“你们……,你们是什么人?知道三爷我的身份吗?刘家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有种在这儿给我等着……” 辛震把一双拳头摁得噼里啪啦作响,“你在谁面前充爷呢?不用在这儿等着,我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了,啊……”刘三早已被辛震收拾人的手段吓得魂不守舍,见辛震有逼过来的迹象,直接被吓得夺路而逃,连被压在最底下的小刘都顾不上。 “爷,夫人像是有些吓傻了,属下这就去请个大夫回来。”辛离拉了一把远昌:“烦请小哥在前面带下路吧。” 远昌看看已经去搀扶乔木头的辛震,再看看小心翼翼扶抱着云英起身的风独幽,“你说的‘夫人’是我六姐?”不是说六姐是人家的通房吗?怎么可能被称为“夫人”! “这是自然,舅少爷还是赶紧带路吧,不然耽误了乔老爷和我家夫人的诊治就不好了。”辛离又催促了一句,乔木头倒也算了,云英可不能有事。而且,离开这儿,他也好赶紧问出这团乱是怎么回事? “云英,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风独幽一身素白锦衣,墨发如云,谪仙般的姿容如玉,护着云英的模样像是护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云英眨了眨眼睛,刚才实在太紧张,现在小腹一阵阵抽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了胎气。先不管风独幽是怎么找到这并救了她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肚子里的宝宝。 “我肚子疼,孩子会不会有问题?”不自觉的,云英紧紧靠向风独幽。发现在风独幽面前自己所有的坚强都是强装,只想偎进他暖暖的胸膛。 风独幽的脸色本就因为云英方才的危险发白,这下子更是变成了惨白,然而察觉到了云英的慌张,他只能强装镇定,抱起了云英:“医馆在哪?我现在就带你去,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不知道是风独幽的话太坚定还是云英的心神稍有缓解,她凝神感受了下身体的变化,抓住风独幽僵硬的手腕阻止了他:“先抱我回房间,应该没事。”流产的先兆往往是小腹坠痛伴随着羊水破裂,现下云英却是觉得方才疼痛的不是小腹,而且下面也没液体流出。 “不行,去医馆。你不能有事,孩子也不能有事。”风独幽的声音有些发颤,刚才要是他慢来一步,或是他没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绝对是他不敢想象的。这么多日子来,支撑他的就是云英一直最独特的坚韧性格,他相信云英能够把她自己和孩子保护得好好的;可是真正见到了才发现自己还是太自以为是,还是来得太晚。只能将云英紧紧拥住,像是要挤进自己身体当中,不住呢喃: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瞒你那么多,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云英正想说句什么,突然便感觉颈脖里湿濡一片,还带着温热。这是?!风独幽掉眼泪,哭了?! 连亲爹过世都没掉过一滴眼泪的人在抱着她道歉的时候哭了!云英心里酸酸涩涩的,眼眶也不由湿了,能有风独幽这样将自己当宝物的老公,这辈子历经的苦难都是值了!积在心底的怨气也像是泡沫遇上了雨水,被浇得一无所踪。反手握住风独幽的手,将头埋进他怀中:“独幽,我和孩子真的都没事。你要是不放心,让马原回去请他奶奶过来看下便知。”马家奶奶是中里县出名的接生婆,看一个女人是否流产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未完待续) ps:新文《绣妆》,幼儿园教师会蜀绣,穿越到了以蜀锦出名的年代,在被休之后还怎么混得风生水起? 链接:./mmweb/ 求收藏、推荐、点击…… 248 叔侄相认 就在马家奶奶进餐馆大门之际,人群中的乔远贵悄悄退了出去,眉头皱得死紧。(..info) 他身后还有两个中里县的衙役,来此之前并不知道是为什么事情,原本小刘被打的时候都准备冲出去的,却被他伸手拦了下来;此时见他非但没出去给小刘父子“主持公道”,反倒迎上了两个匆匆赶到的官差模样,不由大奇: “县丞大人,为何你不让我兄弟二人助你家小厮一臂之力?” 乔远贵也是满口黄连苦得几乎说不出话来,餐馆里的人是谁?那可是他家亲叔叔。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死!不管他出走的方式有多不堪,也不管他现在是做了什么事惹上了刘家,他毕竟是自己的亲叔叔,作为夹在中间的他来说,偏帮谁都不好。 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先把中里县来的官差应付走,把事情压下来私底下解决。塞了一两银子打发走了两个官差,乔远贵这才吩咐身边跟着的两人: “你们带刘三叔他们先到前面找个清静点的茶馆坐下,我随后就到。” 两个衙差纵使满腹疑问也只得依令行事,追上前面蹒跚逃走的几人,一行人转身进了街口一家两层楼的茶馆。 乔远贵见状松了一口气,这才整了整衣冠,施施然迈步进了餐馆,“这怎么这么乱?还做不做生意的?” 风独幽和云英自然是不在餐馆中的,只留下辛离和辛震搀扶着乔木头在一张桌子后面做好,远昌和马原两个忙着打扫屋里的一团乱。 听到有人问生意,都是下意识往门口看过去。辛离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之前调查乔家的那堆破事可都是他一手经管,乔家的人就没他不认识的。不过这乔远贵比起乔家别的人来说还算良善,他也就没开口说话。 “你是……远贵?”乔木头离家之时乔远贵十五岁,和现在二十一二的模样相差不大,乔木头稍一犹豫就认了出来。 “三叔?!”乔远贵很“惊讶”地问道:“三叔。你没死?这……这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就成为了这叔侄俩叙旧专用,旁人都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做了两单生意,这边终于是说到今日的混乱来了。 “三叔,你放心。侄儿如今虽说只是一个小小县丞,但这等小事还是能帮上些许。我丈人便是中里县有名的刘员外。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在这稍等,小侄这就去帮你周旋一二。”乔木头可不会说谎,连着顾八娘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的个清楚明白,乔远贵稍微一寻思便拍着胸脯保证从中周旋。 乔木头这时候早已经沉浸在侄儿有出息这大事上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高兴地直点头:“这不会给你添什么麻烦吧?这事儿也怪我没出息,差点就护不住你弟弟妹妹。” 乔远贵心说你谁也护不住,嘴上却是好言好语劝了两声,寻了个由头出门去找刘三父子威逼利诱去了。 辛离和辛震从头到尾都没发一言,两人现在紧张关注的可是被风独幽抱到后面去的云英。好在有马家奶奶有力证实,云英身体很好,只是之前太紧张造成的痉挛,休息一下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倒是什么事都没有。风独幽的事儿出来了!一反以往要么一言不发要么言简意赅的形象,从马家奶奶离开房门就开始念, “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要是我来晚了一步,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的躺在这儿吗?你难道就不知道为自己的身体想一想?你不是你自己一个人,你以为还能像以前那么拼吗?……” 风独幽简直难以想象那个“万一”的后果,一边说着一边在狭小的屋子里来回踱步:“我这就带你回王府去,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你都不能离开我半步,我不能……不能……” 这句“不能”说着说着。风独幽开始哽咽起来,再难将句子说完整。侧躺在chuang上的云英本来想继续装装高冷的。见此情景哪里还装得下去,从chuang上下来直接从后面抱住了风独幽的腰身:“今天的事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把自己和孩子置身危险当中。” 正在风独幽勾唇想要得意一笑之时,云英却是嘴巴一扁:“其实这还不是怪你!要是你直接带我到京城不就什么事都没有?或者是你早点把你身份这么显赫的事情告诉我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也不至于措手不及啊。” “父王的死讯太突然,要是当时带你日夜兼程回京,你的身体能允许吗?或许结果会让我更难受。你知道吗?要不是父王死得这么意外,兴许我们一辈子都只会待在岐山,这样一来,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而且,你也见过……她,你觉得我能怎么说?”最后想到顾惜月,风独幽更深深厌弃自己身世起来。 低头轻抚云英环在他腰际的手,叹了口气,风独幽伸手环着她的腰将整个人揽到胸前,送到chuang上躺好,“我已经向皇上辞了诚王之位,只是皇上不允。不过许了我装满江南粮仓之日便是回岐山做我的逍遥闲人之时,再过七日就是我启程的最后期限。” “江南富庶,还需要你去装满粮仓?”云英就困惑了,自古往来最富庶的不就是江南吗? “你听谁说江南富庶的?”风独幽手上动作顿了顿:“是了,百家集那地方也没什么准消息。” “……”云英想了想京城、边城、朝日城,乃至于腾云朝、望月国这样的地名,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气候都和她记忆中的那个历史无一处相似;所谓的“江南”大概也和她印象中的江南没太大的干系吧。 “待会儿大夫来了还是给你把一下脉,没事的话我们启程回京吧,离京之前,你我二人还需进宫谢恩的。”找到云英,风独幽就觉得一切都圆满了,想到即将远离让人窒息的京城就觉得轻松。 “我有说要跟你回京吗?”云英其实早已经心软,只是出于一个怀孕小女人的情绪不定听风独幽这一副什么事情都安排好的口气就觉得不爽,就想要唱唱反调;“我爹在这里,我弟弟也在这里。京城不错,明年开年远根还要来考会试,我要写信让他带着曼儿一起来,我要在这里等他们。” “云英,你都已经嫁给我了。”风独幽无奈地叹息一句,听得出这只是云英任性的话语。曼儿任性他倒是见过不少次,云英的任性难得一见,若不是在和他任性,他指定会耐心在一边看个够本。然而轮到他,他就只有束手无策拿事实说事了。 可是,有经验的男人都应该知道,女人的任性是不能用理性来解决的;你越是理性,女人越会觉得你在敷衍。怀孕的女人尤其如此,云英对这个答案显然十分不屑。 “风独幽,要是我记得不错,好像是你‘嫁’给我的啊!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不是该跟着我生活?”云英越想越对,谁知道江南那地方怎么样,粮仓是个什么概念,哪里是说装就能装满的?倒不如拿着这借口把风独幽绊在这儿几天先想想办法再说。 这下子轮到风独幽哑口无言了,在边城之时哪里想到会有今天,半天才憋出了一句:“云英,我是很想在这里陪着你和孩子,可这不是皇命难违吗?” “皇上有下圣旨让你带家眷赴任吗?”借着窗口透入的微光,云英看清了风独幽脸上的纠结,也看清了他因为这些日子的憔悴带来的忧郁气质,一颗心不争气开始乱跳,冲着他勾了勾手指。 勾手指这个动作是两人私底下闺房之乐时云英专用,此时用来分外让风独幽心跳加快,下意识倾身吻上她额际,低喃回道:“没有。” 云英双手勾了他颈脖,方便嘴角贴上他的嘴角,眼中波光滟滟亮得惊人,“这不就对了!没让你带着家眷赴任你就一个人去吧,反正要不是我不要脸追到京城来,我和孩子还是会被你丢在岐山的。” “云英,你这张利嘴还是堵着的好。”风独幽懊恼地咬了口她的红唇,干脆将语言付诸现实,堵上她只会气人的利嘴。 然而他却没料到云英根本不是和他说笑,被大夫的到来打断了两人的亲热后,云英就像是看不到他了似的,一会儿和乔木头说起乔远贵的事情,一会儿又说起明年即将来京城参加会试的远昌。 没有顾八娘搅局,云英打算让远昌和曼儿在年前就来京城,住在中里县离京城也不远。说起考试之事,云英也是满口的抱怨,腾云的教育制度还是不错,连百家集那样的小镇都设有书院,照理说科考不该这么麻烦的,说来说去制度上还是有许多的缺失。 反正也要等着乔远贵那边的情况反馈回来,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云英趁着用饭的时候当着风独幽的面,将她所熟知的乡试、府试、院试、会试、殿试等科考制度详细说了一遍;让乔木头和乔远昌等人莫名其妙之余,风独幽眸中倒是异彩连显。似乎,有理由多留上那么些时日,待得云英的胎相再稳一点才出发了。(未完待续) ps:记住爱瑷的新文需要收藏推荐支持喔! 链接: p://./mmweb/ 249 风平浪静 乔远贵很快就给乔木头带来了消息,刘三愿意私底下了结此事,不过他开口就是一百两银子,否则便会将事情给闹大。 一百两银子对乔木头来说不吝于天价,就是乔远贵听着这数字都被吓得说不出话来,其实要是刘三的胃口稍微小一些,他也不会多跑这么一趟,直接付了便是。 正当乔木头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时,在店内客串跑堂小二的辛离却是直接掏了一张银票放到了乔远贵面前的桌上:“这个是一百两银票,劳烦乔县丞嘱咐那位刘三爷一声收好了。” 远处正端着一碗红烧肉吃得不亦乐乎的辛震闻言咧嘴一笑,不怀好意地重复了一遍:“记得嘱咐那位刘三爷收好了!”在他旁边的马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悄悄离开辛震两步,他龇牙的样子实在渗人。 乔远贵见了银票只顾着舒了一口气,哪里去注意辛震两个奇怪的表情;倒是对那个身穿白衣能从人头顶上飞过的男人产生了好奇。之前还没看清他就和云英去了后边,奇怪的是他随身带的两个随从看起来身强体壮的,也不知道是做啥的。 “这……这怎么好意思?”说实话,现在乔木头也是没搞清楚这突然多出来的三个人什么来头,虽然这俩大男人口口声声叫他亲家老爷,但他还是心里发憷;平日里就没什么主意的人下意识左右看看想找个主心骨。顾八娘已经被他休了,云英和风独幽在后面院子,就只有个才八九岁的远昌哪里能给他什么主意。咬了咬牙,乔木头总算是说了句男人话:“这银子权当是我向你们借的。回头我就把这房子的地契拿给你们。” 辛离挑了挑眉,这房子几十两银子他们看不上眼,关键是之前的调查中,这乔木头实在是个怂人,要不是李家村的人都说他死了。辛离都想揪出来问问他都把女儿们当什么了?现在却发现,他也不是纯然的无可救药嘛。 “三叔,我那里还有二十两银子,回头给你送来;二叔一家在下里县,手里应该也能攒上些银两,我处理了刘三那边的事情要过去一趟。要是他们知道三叔你还活着一定替你们高兴。”乔远贵算了算手里的结余,咬咬牙倒是能够抠出来二三十两银子;别人一个外人都掏钱了,他一个亲侄子难道看着三叔背着巨债过日子吗?今时不同往日,出门在外的人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大道理。 事到如今,乔木头也希望能够早日见到亲人。虽不能相帮什么,但身在异乡能够遇见亲人总是一件激动人心的事儿。感动得直抹眼泪,“钱呢就不用你们帮着凑了,这餐馆的生意还是不错的,地契给两位大爷押着,回头一年半载的咱爷几个努力点也能攒上一笔银子,想必两位大爷看在苕花的份上也能缓上一缓吧。” 辛离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乔远贵,“无所谓。这银子咱们也不急,还是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乔远贵当即便拿着银子出了门,解决了刘三的事情他还要赶在天黑之前到达下里县。去找一下乔远福一家,毕竟乔木头还活着这个事情还是得一家子聚在一起好好商量商量;最重要的是,他本人没乔远福主意多、眼神毒,像现在明知道风独幽三人形迹可疑,他竟然是找不到借口打听。 被大夫宣布安然无恙的云英回到餐馆里时乔远贵已经走了一会儿,餐馆里除了少一张被打烂的桌子之外和往日没什么大的区别;只是因着之前饭点打架斗殴的事弄得没什么生意。灶上的烧菜、蒸菜,以及柜子里的凉菜还剩了不少。 见着云英四下打量。远昌连忙上前伸手准备扶云英坐下,想起她被人推得东倒西歪就心有余悸:“六姐。你今天差点吓死我!以后别来这外间帮着端菜送汤了,万一不小心被人碰倒怎么办?你还没吃饭吧,别饿着我小侄子……” 话还没说话,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云英的衣角,脸色有些阴沉的风独幽便上前两步先行握了云英的手带她坐到了桌子边上:“你方才不是说你只是动口使唤?这端菜送汤是怎么回事?” 说了要等远根上京会试的事情后两人又说了点其他的,问及云英日子过得好不好她就嘴硬,什么每天只要动动口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一点委屈没受、一点重活没干,他还挺欣慰的,证明云英知道事情轻重不会乱来。 谁知道远昌一句话就泄露了云英的日子其实并不如她说的轻松,心底一时又接受不了了。倒不是怪罪云英,而是觉得自己还没被云英信任,对他都报喜不报忧;他算是有些理解云英追上京城得知他身份的那种失落感了,无关身份,只是一个“不信任”而已。 云英淡淡瞄了一眼风独幽,“我饿了。” “离叔,弄吃的来。”云英一句话又让风独幽改了口,而且见她望来,风独幽还像是直觉反应地露出个勉强的微笑来。 接下来就是云英的表演时间。因为怀孕满了三个月,她的胃口极好,每天三顿正餐都像是吃不饱似的起码吃下去一个男人的分量,另外才是水果和点心。今天因着刘三那事少了上午的点心以及中午的正餐,云英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先前的紧张一去,顿时就恨不得将满桌子饭菜都扫荡个精光。 “小心噎着,你慢点。”看她吃点肉菜都这幅“饥渴”模样,风独幽都快心疼死了,一会儿递汤、一会儿又是剔骨头的,照顾得细致周到。 辛震和辛离见识过云英照顾风独幽,也见识过风独幽对云英的言听计从,此时见他这样倒也不算惊讶,只是一前一后到了门口守着,他们家主子如今身份不同寻常,在私底下怎么宠着爱着云英都无可厚非,可要是被有心人看了去,对云英的诟病指定不少。 倒是乔木头和远昌,以及两个帮工的半大孩子差点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得跳起来。自古以来,妻以夫为天,就算是乔木头这样惧内的人也不曾这样细致照顾过顾八娘,更别说马方、马原家里动不动就打老婆的男人们了。 “苕花,这个……这位是……”有顾八娘的臆测在前,乔木头一时有些摸不准风独幽的身份。(未完待续) ps:感谢开心果2014在新书《绣妆》的pk票;感谢杨恋诗儿的打赏,么么哒! 爱瑷新书《绣妆》,还请大家去收藏推荐点击,不胜感激!《云英》下面有直通车的。 250 将离 “我是他见不得人的外室!”当着乔木头云英这么回答,当着满子亲戚,云英还是这么回答。(..info无弹窗广告) 乔远贵不但去中里找了乔远福一家,还让人给上里的乔成银、乔石头送了口信,她都还在和风独幽赌气不回京,这两家子就已经拖家带口全赶到了餐馆,乌压压的一群人挤满了餐馆大堂,个顽劣的小孩子在乔金蛋的带领下去了天井,乌拉拉一阵哄闹,云英只觉得额头生痛,面对小李氏和罗氏审问的眼神,她冷冷地抛出了这个答案,反正不管怎么说,她是不想让这些人从她身上再得到什么! 风独幽听她从昨天午后说到现在的说法唯有苦笑。他本就不善言辞,昨儿绞尽脑汁也没哄好云英,多说两句她就要么累了、要么肚子不舒服,搞得他神经兮兮再也没敢多说,只是一直小心翼翼护在她身边罢了。 辛离连夜送了他写的长信进京现在又没回来,辛震那人说话比他还粗,被他派去处理刘三了,现在面对云英家一个比一个贪婪的眼神他才知道云英从小到大有多难,算算时间,也不知道之前的“捧杀”起了作用没,现在只希望辛离的调查赶紧地出来,先弄走这群碍眼的家伙再说。 “外室?”小李氏精明的眼神扫过云英春衫下已经遮掩不住的微凸,“这位公子,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安置我们家苕花和她肚里的孩子?我们乔家说来也是香门第,她两个哥哥可都是天子脚下做官的人,你可不能太亏了她去。” 话说她们一家子得了乔远贵的信后根本没想乔木头是不是还活着,过得怎么样。而是听到有人出手百两银子眉头都没皱下立刻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把还瘫在g上的李氏直接扔给刘家小姐带去的粗使婆子,浩浩荡荡就来“家人团聚”了。 不管小李氏怎么说,风独幽都只当是蚊子在一边飞过,只顾着盯紧云英的反应。云英才刚一蹙眉,他就立刻凑上去一脸紧张的模样。 云英对天翻了翻白眼,你对个外室这么好做甚,不是给这些贪得无厌的人送上门去吗? 殊不知,风独幽的不理不睬根本就是不屑,与其和她们唧唧歪歪的不如赶紧想办法让云英跟他回京才好。乔家这些人越是贪心。云英的眼中越是不耐烦,风独幽眸色微沉,心下已是有了计较,嘴角微微上扬。 而那厢,说了半晌的小李氏眼见着风独幽丝毫没反应。未免有些尴尬,忙拉了罗氏以证明自己说话是底气十足的,“二弟妹说是吧?我们家远芳和你们远芬那时候条件不好那也是收了好些彩礼钱的。你可是苕花亲大姨,你倒是说句话啊!” “说句话?”罗氏自打见着风独幽就一直在一旁狐疑着。她是见过风独幽的,但又不敢肯定他就是去年打罗九壮的那个年轻人。犹犹豫豫间,哪里敢去接小李氏的话。 正在餐馆内闹成了一锅粥之时,门口方向突然一阵骚动,不知不觉间门外竟然也多了不少的人。 为首的竟然是中里县县令。身边大腹便便的正是中里县的“土皇帝”刘员外,两人身前是被衙役一左一右架着的刘三。 刘三昨儿来餐馆闹事的时候都还只是后脑勺看着有伤,今儿看来好像严重了许多。整张脸像是调色盘似的乎看不出原样,与其说他是自己走进门的,倒不如说是被两个衙役合力给抬进门的。 “这儿便是‘昌记’了吧?”县令身上穿着官服,进门后被衙役们护着坐到了餐馆内位置最好的位置上。左右扫了一眼,施施然将一张纸样的东西拍到桌子上温声问道。 县令脸上看不出喜怒,谁也猜测不到他此来的目的。倒是乔木头看看刘三。再看看县令拍在桌上的东西有些像昨天辛离拿出去的银票,心里不由就是一咯噔。还以为乔远贵昨天的一百两银子并没让刘三满意,刘三这是搬了官府来算账了。 但凡是升斗小民见了当官的这心里都发憷。更别说向来没什么胆子的乔木头了,刘三被打是他和云英共同下的手,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腿顿时就软了下去,哭丧着脸往前挪了两步:“大人,这里正是昌记快餐店。我就是店老板乔木头,刘三爷头上的伤和身上的伤都是小的一个人打的,和别人无关。” 什么?惹上官司了!乔家人原本还正在以乔木头的亲人自居,下一瞬,大家齐齐后退一步,生怕惹上了麻烦。 “大人,属下乃下里县县丞乔远福,乔木头虽是属下三叔,但属下向来以为凡事都当秉公办理,若是三叔真的行那违法之事,属下定然不会徇私枉法。”乔远福倒是精明,首先就跳出来表忠心。 乔远贵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结果被小李氏狠狠掐了一把,只好临时改口顺着乔远福说道:“属下亦然。” “你们就不为你们叔父说说情?”被称为中里“土皇帝”的刘员外笑呵呵地多问了一句,要是眼尖的人还能发现他正冲着乔远贵使眼色呢。可惜现在大家心里都认定了刘员外和县令是帮刘三讨公道来了,各自正后悔来这么一趟,什么好处都没捞到还要惹得一身骚。 “亲家有所不知,三叔乔木头早已经分家单过,咱们大房和二房总不能为了帮他说情就徇私枉法吧?这天子脚下还是王法为主的,是吧?”小李氏再扯了儿子一把,坚决和乔木头划清界限。 最绝的还是乔二妮,拉了男人一把就呵呵傻笑道:“大人,我们一家只是从这边路过,要是没我们什么事我们还是先走了吧,家里还有俩小孩子等着回家做饭呢。” 中里县的县令此来和旁人本就没半点干系,直接一摆手:“也罢,无关的人要走便走吧。” 这一说。内的人呼啦啦全都往外挤去,但也没走远,都守在餐馆外面想看看最后究竟怎么个判法,好歹乔木头这餐馆还值当好十两银子呢,可不能让老大(老二)得了便宜去。 作为官身的乔远贵和乔远福自然不好立刻退出。也都站到了中里县令的身后“以示公正”。 这下子,将人后的云英人算是给露了出来,辛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两人身边,正拿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中里县令这边。 中里县令只觉得心里一寒,昨晚上见到的令牌仿佛又出现在眼前,身子一软。他才乎滑落在地。刘员外只知道刘三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能够做到一方土皇帝的人自然不傻,加之县令大人到刘府之时还带着刘三的诸多罪证,他没立即把这奴才活活打死还是看在中里县令说要留着刘三给人道歉的缘故。见县令眼神过处,云英和风独幽两个“平民百姓”还端坐在场。不禁轻咳了两声,他都没这么傲气好不好。 云英自认只是个平民老百姓,之前一直刻意避免和官差打交道不就是不想随随便便就给人下跪磕头么,当然,九五之尊的皇帝例外,不磕头也得磕。刚才被小李氏个围在中间也只当没看见有当官的进门,现在可不成了,刘员外的轻咳声才刚刚出口。她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腰都还没弯下,就被风独幽伸手给制止了。 一个眼神过去。辛震也开始咳嗽,声音顿时就盖过了刘员外,中里县令匆匆站起了身子:“都别多礼,本官这次只是来告知苦主一声,未能及时发现本县有刘三这样仗势欺人的禽兽奴才是本官的失职,让本官辖下子民受惊也是本官的不是。应该是本官给位苦主行礼。” 这是什么节奏?当真是风气正直的古代吗?竟然还有如此通情达理的好官!云英震惊之下都没注意到自己被风独幽给揽着肩重新扶到了位置上坐下。 “这是刘三昨日从这儿讹诈去的银票,本官现在当着这么多人还给你。另外刘三给昌记这两日的损失还要请刘员外这当主子的给赔上。”县令不但没有怪罪风独幽二人的傲慢,相反。一颗心放下了一半,一边把桌上的银票送到乔木头手中,一边不忘给刘员外使眼色。 刘员外愣了片刻,凭着和县令多年来的默契,还是立刻从袖袋中掏了张银票一起给乔木头送到了眼前。 “这……”乔木头现在是标准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看向了辛震,“这银票是昨儿这位大爷一道的那位爷付的,小的不敢要。” 守在门外的小李氏现在是捶胸顿足,谁让她们太怕事了,恨不得现在就进去帮乔木头守着银子,一百两啊!可惜现在门口被一排带着刀的衙役死死把守着,她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乔木头把银子往外推。若是李氏在这里倒是不管不顾就进去了,换成小李氏还没那个胆子。 “爹,这些银子你只管收着吧。”看这架势,云英知道这中里县怕是待不下去了,风独幽在这儿一天,估计她就别想过安稳日子。最关键的一点更在于乔家人的出现,云英一点都不想和他们打交道,还是赶紧远离的好,但远离之前必须要做个了断,免得这些人今后总是尾大不掉。(未完待续) ps:竹苑青青多谢青青帮忙爱瑷给诸位读者请假,谢谢!爱瑷的起点通行证被盗,但因为以前绑定的手号注销、爱瑷也没设置密保、更没绑定邮箱,所以根本没办法再找回来了。但这里爱瑷除了要感激青青帮忙请假和读者的谅解之外,特别要感激责编和主编大大不嫌麻烦的帮爱瑷重新绑定了新通行证,爱瑷依然能够以我手写我心。多谢大家支持! 最后,爱瑷推荐一本友友开心乐乐已经80万字的网游小说《极品女神》,这是一个魔法世界。因为貌比不过校花,财比不过土豪,乐乐失恋不失志,经过种种修行与磨练,最终进级成为新一代的学霸与校花,极品女神。 开心果2014谢谢长评 《+》 251 身份 如今乔木头算是知道了,他们家苕花的话绝对管用,当即伸手接过了银票,却是将多余的那份重新捧到了刘员外身前不敢收。(..info无弹窗广告)。。看最新最全小说 中里县县令和刘员外自然推诿拒绝,推来推去的吵得风独幽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刚一皱眉,辛震便又重重咳嗽了一声:“乔家老爷不愿意要你们就赶紧收回去吧,你们看餐馆被这些人围着都不好做生意了。” 中里县令是被辛震从被窝里拽出来并亲眼见着一面金灿灿腰牌的,现在看来,辛震也是奉了他身前那对男女的命令,只是?哪怕他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透京里通天的大人物怎么会和中里县一个贫民区平民联系到一块儿,难不成那穿着其貌不扬的小娘子真的就是京里谁家的外室?凭着肚里那团肉得宠了? 不管怎么说,中里县令是不想惹京里人的,特别是手里还有能够代天子巡狩的金腰牌类似钦差大臣的人物,顺势便命人提溜着刘三往县衙里去了,他还要忙着将辛震拍到他桌案上关于刘三那一系列罪状一一查验,要是都是事实的话,这刘三不死都得脱层皮;而且作为他的顶头主人,刘员外估计也得出不少血,有京里来人撑腰,中里县令也想着要压刘员外一头了。 这几人一走,乔家人又重新涌到了餐馆大堂,刚刚还因为害怕惹一身骚跑得飞快,现下就为了即将得到的利益双颊绯红。这就是亲戚,让云英是无比的厌烦。揉了揉额头,沉声道: “都给我住口!” 云英很少发怒,在这些亲戚面前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个可以忽略的受气包;但正是因为如此,一沉下脸发怒,才更显得稀奇,一时间罗氏和甘氏这两个最聒噪的女人都停下了窃窃私语。 “不知道大娘和二娘记不记得我爹和远昌离家后你们曾经说过的话?不是说从今后咱们三家桥归桥、路归路,不管别人是富贵贫穷,另外的人都不能打着亲戚的旗号去沾一丝光!远贵和远福哥在京城做官、置业、买房,我们家有没有来沾过一星半点?”云英一一看过小李氏和罗氏的脸,这两人这么几年来老了许多。想必烦心事也多。但他们非但没有因此修心养性,反倒是越发的变本加厉,好像别人的东西合该都该是他们两人平分似的。 云英的话音才刚刚罗霄,小李氏便讪讪笑了笑:“瞧苕花说得。怎么就那么严重了?你爹这不是啥事都没有吗?还置下了这么大一份家业。都是一家人。我们也不找他借钱什么的,就是让你远洋哥和远海哥在这里帮着打打杂。” “行啊,大娘也看到我们这儿只是小本生意。我爹身体不好。请了隔壁两个小子帮忙做些杂活儿,不给工钱只管饱。要是远洋哥和远海哥来了正好,也免得远昌小小年纪就开始洗猪下水。”云英也不客气,只要你敢来,我就敢使唤。如今找不着事儿做饿肚子的人挺多的,运气好还能抓着俩混在京城等着明年参加会试的秀才呢。 乔远洋和乔远海在上里县好歹也靠着亲弟弟的关系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哪里会到这么个小餐馆窝着,不过是小李氏一厢情愿罢了。云英话才说完,甘氏就直截了当拒绝了:“反正我们家远洋是不会来三叔这干活的,只是三叔你这么久没见着你大侄子,还不知道你大侄子又当爹了吧。”说罢露出背上牙都没长齐的小儿子凑到乔木头身前: “三叔,这是我家老三鸭蛋、那边是我们家老二金花,这俩孩子可都是第一次见着您老人家。金花,快过来叫三爷爷。” 乡下规矩,做长辈的第一次见下辈的面是要给见面礼的,甘氏为了乔木头手中那点银两也是蛮拼的。 “木头,你这个不孝的是没瞧见咱爹吗?你倒是没良心甩手就走了,你可知道爹娘因为你的事情被乡亲们嫌弃成什么样子,气得娘成天哭个不停,身体都给哭坏了,如今瘫在chuang上吃喝拉撒都要人打理……”小李氏斜睨了罗氏一眼,当初两个老的被罗氏踢球似的踢给了她,今天才知道临到头找不到理由了吧?说着说着几乎笑了出来。 “爹,你说吧,你要怎么办?”云英作为出嫁女自然不好直接就做了乔木头的主,但要是乔木头给了她权利,她倒是不介意做个恶人。她自己也发现,怀了孩子之后耐心真的差了许多,以前都能当别人说话放屁的过耳就算了,现在却是三两句不对就想要发火。 乔木头这人耳根子软不假,但这么些年跟着顾八娘也看透了许多。之前云英曾经将李家村发生的那些事情捡着能说的和远昌说过,他听了不少,当然知道在他们“死”后乔家老院子那些人的绝情手段。此时虽然自知辩不过小李氏,却是一点都不妨碍他把处置权都交给云英;干脆把银子往云英身前一放:“这银子本来就不是我的,你看着办吧。” “大娘,你要吗?二娘,你要吗?二妮姑姑,你要吗?”云英伸手取了银票入手摇了摇,从来没有像今天底气这么足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身后稳稳坐着个风独幽心安的缘故。 小李氏和罗氏是知道云英这死丫头不简单的,听她这么问不由相视一眼暂时没开口,倒是乔二妮不知道厉害。好吃懒做惯了的人到哪都混得不如意,来京城后别的两家人都还有庄稼人能干的天赋混个温饱,她们一家子一个比一个怠懒,根本就不知道银子长什么模样;当即就怒了: “你这死妮子什么态度?这里这么多长辈轮得到你说话做主吗,还不快把银票交给我,我帮你爹带给你奶。” “我爹才没银子,那些都是我六姐的,这店铺也是我六姐的。”出门的时候远昌还不到五岁,根本不知道这群亲戚的秉性;但他可不是傻的,看了这半晌要是还不知道这群所谓的“亲人”为的是什么就奇了怪了。而且他相信,这铺子挂着云英的名头比挂着他们爷俩的名头要安全得多。 云英闻言给远昌投了个赞许的微笑,转头之际笑得越发明媚:“远昌说得对。我如今日子好过弄个铺子赡养我爹天经地义,就是不知道这世上哪里有法律规定我这出嫁女要奉养娘家祖母的?要是这样的话,你们这些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又是做什么吃的?也不怕人笑话。” 这简单的道理想必乔远贵和乔远福心里最是清楚,话音刚落,这两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但云英既然把事情揽到身上自然不会就这么简单收工,她推了推远昌,“去把我房里的那个木盒子拿出来。” 远昌应下后,她又接着说道:“我爹那年走后,你们不顾我们姐弟三个的死活,硬说用我爹开垦的那几亩地来抵他给奶的赡养费,最后我没法子只好同意了。为了这事,我记得大娘和二娘还特地和我找了村长和族老们作证签了契纸。我这个人有个习惯,不管是什么契约都会好好保存,这当然也不例外,远贵哥和远福哥如今都有官身,想必不会容家人做出什么背信弃义的糟心事吧?” 这下子,李氏和罗氏同时傻了眼,这才想起当年不单是这赡养老人的田地她们摁了手指印;就是后来说分家后各不相干也是生怕被云英三姐弟赖上专门找了李村长和珍味居刘掌柜当见证人摁了手指印的。 “苕花,你何必这么绝情呢?”乔远贵看了眼云英身后一言不发像是神游物外的风独幽,不断猜测他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够让本地县令亲自上门致歉。然而风独幽向来走的是亲民路线,一身素白色细棉书生袍看上去顶多算个小富之家少爷,不外气质要比一般的少爷多了些书卷气以及霸气。 “远贵哥,我这是绝情吗?那要不要我把我五个姐姐的卖身契都拿给你瞧瞧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绝情。”要不是她的灵魂从异世到来,原身的苕花不是死也是被卖,远根和曼儿要怎么继续活下去?乔家人谁都没权利说她绝情。 “今后,礼尚往来可以,但要是谁家要和我家出现经济往来,对不起,别怪我对你不客气!”正好趁着所有人都在场,云英决定将自己的立场阐述清楚。 “你凭什么不客气?你远贵哥和远福哥都不敢和谁说这个话!别以为找着个有钱的人家了不起,哼,等明年你远福哥个远贵哥哥会试及第有你哭的时候。”吴二妮见小李氏和罗氏那样子便知道两人没了指望,家里的男人们都是榆木疙瘩靠不住,叉腰站到了最前线。 “凭什么?就凭刚才在中里县令面前我不用起身不用磕头。”云英想清楚了,风独幽没有这诚王身份是她男人;风独幽是诚王也是她男人。貌似做个有钱有权的王妃也是个不错的主意,至少拿来压人绰绰有余。(未完待续。。) ps:感谢疯过成爵亲的红包!《护国鬼医》,主站热血都市文,会抓鬼的医生!大家都可以移步前去收藏推荐哦! 另外还要推荐女生网开心乐乐的《极品女神》,这是一个魔法世界。因为貌比不过校花,财比不过土豪,乐乐失恋不失志,经过种种修行与磨练,最终进级成为新一代的学霸与校花,极品女神。已经八十多万字够肥可以开宰了! 最后还有一句“求粉!”爱瑷新号粉丝为个位数,好桑心的 252 圣旨 云英这句话说得就有些大气了,乔二妮先是一愣,随即就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要是她还能称得上“花枝”的话。。。看最新最全小说 “就你?”乔二妮将云英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是人看着你远贵哥和远福哥在的缘故。” 不得不说,李家村那地方又有乔百胜和李氏这两个极品中的极品荼毒下,乔家多数人的思想都已经扭曲。乔远福和乔远贵这两个有了官身的“男丁”正是映衬了乔百胜一直灌输在子孙脑海里的观念。 云英相信,要不是她穿越到这个身体内,原本的云英也会为了这两个“男丁”奉献一切,而且也会盲目地相信这两人当真是无所不能。 就连他们两个听到乔二妮这话都面现尴尬之色。乔二妮这话说得也忒大了点,人中里县的县令从头到尾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兄弟俩一个,兄弟俩几度想上前打招呼还被衙役给毫不客气地挡在一旁,这哪里就有面子了。 乔二妮还在那边说个不停,她男人也跟着点头应和,一副余以荣焉的模样,也不想想两人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混账。 “是,那就是看在两位堂哥的份上吧。如此贵人我们家自认高攀不上,还请慢走不送。”云英真心觉得和这帮亲戚说话还不如对付刘三来得干脆。和亲戚说话还不能大张旗鼓请街坊邻居见证,一个弄不好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她这边刚刚一露疲态,风独幽就给辛震使了眼色。辛震会意。单手提了乔二妮的男人就扔到了街上,不过看在是云英亲戚的份上还算是留了手劲,没有让吴大友摔倒在地。乔二妮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蹦跶得比较快的吴大虎又被辛震给提着丢了出去。 接连丢出去两个人之后,辛震捏了一把手指,噼里啪啦声音中,乔远福的脸几乎变成猪肝色,一甩袖留下两句狠话后出了门。乔远贵倒还好些,欲言又止后只留下句“好自为之”。 殊不知,各自回了县城的两人才应该好自为之。辛离的办事效率向来不会让人失望。风家和宁家遍布京城以及周边城市的眼线在他一声令下已是将乔家诸人进京之后的一举一动全都捡了他想要的资料送到手中。 乔远贵倒是胆小甚微。在县丞位置上半年多兢兢业业没什么大错,但他那个娘就有些过分了。在甘氏和穆氏的明说暗示下收了好几次贿赂,不然一家子也撑不到乔远贵成亲。吴二妮一家更像是惹祸精,打架斗殴、吃霸王餐、仗势欺人全都做了个遍。最后还是上里县县令知道乔远贵来历有些名堂帮着压了下去。 乔远福那边问题就有些大了。水陆码头就是个县丞都很吃香。十五六岁的少年哪里听得别人的奉承讨好。几句话迷汤灌下去就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哪里还能分清别人送到手上的银票是感激赐字赐诗还是写条子蒙混过关。 在风独幽原本的“捧杀”计划中,兄弟俩至少要在县丞这位置上待到明年会试之时。会试前不是有一个“考察过程”么,这时候曝出两人劣迹来定然会让两人失去会试资格。没曾想他和云英还会有一天来京城来三里城再遇上这一家子。不过就凭着现在调查所得也足够这两家人乱乱阵脚了。 看到这些消息并让辛离找人执行下去之际,云英也正在交代远昌今后要继续在餐馆卫生上下功夫,交代乔木头不要遇事那么软弱,有什么事情尽管去找“宁”记带信,为了让两人知道宁记的特征,还特意拉了脖子上的玉佩印了图案给他们收着。 乔木头也不是没问风独幽的身份和家世,只是云英根本不想吓着他和远昌,借着拿出了宁家家徽的机会敷衍着承认了风独幽宁记东家的身份,反正父子俩傻傻的根本就不知道何谓“宁记”,还只当是一个生意做得大点的地主而已。 云英也不揭穿,在风独幽交代完事情进门后便说了跟他回京的事。风独幽听了立马喜形于色勾起了唇,还挺狗腿的报告了一个好消息,他已经传讯回百家集,要不了多久,远根和曼儿就会随着李长海的车队来京城,他打算在离京之前将远根安排妥当。 这消息自然让乔木头和远昌父子俩又是高兴又是惶恐,让出了房间留给了显然有话要说的小两口。 屋里才刚刚剩下两个人,云英就几乎用扑的将风独幽摁到chuang上,杏眼圆睁:“你不是说五七之后就要去江南了么?不是还有十日不到了么?现在说这个不是让我和远根、曼儿擦肩而过?”不怪云英突然这么激动,要不是考虑到风独幽离京的日子,她干嘛要一口气交代那么多。 风独幽本来就最爱云英肉感十足的圆脸,此时圆脸通红,又是他最喜欢的红苹果模样,哪里还忍得住,一只手固定她腰间,一只手捧着她后脑勺就亲了上去。 半晌,云英好不容易挣脱了他的禁锢,这还是他生怕伤着她才松了手的缘故。云英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情动的缘故,一张脸红得几乎滴血;“风独幽,你别拿不会说话来搪塞我,我等着你慢慢说。” 风独幽抱着她在chuang上翻了个身,让她能够躺得舒服点,拿手背帮她的脸蛋降温,喉间传出一阵低低的笑声:“没办法,诚王妃如今有皇命在身暂时不得离京,本王得等着王妃一道。” “什么意思?”云英听得云里雾里,着急上火的又知道风独幽说话有障碍不能逼迫。 “你性子怎么变急了?”风独幽觉得掌心热热的、软软的,忍不住掐了一把,在云英叫嚷之前忙将上奏折说科举的事情给简单说了一遍。 他上奏折的时候也留了一手,只是将云英提到的大概交了上去,什么科举要分科、科举要分级;但详细的东西却是语焉不详。且在奏折中,他将功劳都给了远根和唐卓然老先生,让小皇帝知道云英也是从他们二人口中得来的讯息。 果然,正励精图治打算大干一场的小皇帝见了奏折还未仔细推敲便让辛离带出了一道口谕;口谕中召唐卓然和远根进京面圣,而风独幽就要带着云英先去皇宫给他将奏折上有些疑虑解释解释。 听完,云英也是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阴差阳错她倒是给远根带来个不小的机缘,其实她将科举说给风独幽听是想着给风独幽再赌个泼天功劳的,想不到这人竟然不声不响的转手就把这好处送给了远根。云英倒不怕唐卓然和远根来京城后说不出来什么,之前在李家村她没少和远根抱怨过腾云朝科举的漏洞,远根回答不了她古怪的问题后就会拿去为难唐卓然,现在那两人对科举制度的理解和完善想必能够让皇帝满意的。 两人还是忽略了小皇帝那颗热血的心。风独幽说话不怎么样,书写却是积累了多年的经验,只是引人入毂的几句话就让风成珏食不安心、睡不安枕,五更早朝时间还没到他就迫不及待招了贴身太监带着圣旨快马加鞭往中里县送去。 昌记还是如往日一般早早开了门,左邻右舍除了发现开门的人影中少了云英换成了两个中年壮汉之外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然而这份一如既往的宁静在巳时末被彻底打破。这个时候,原本是门前官道上越来越多的行人密集,今天上里县方向的行商路人却像是被谁打断了似的,大半天也见不着一个人影。正纳闷间,远处传来了锣鼓声响,还有人高声叫着什么行人走避之类。 这样的情形在三里城偶尔还是能看见,譬如说有藩王经过三里城的水陆码头进出,或是高官贵人出巡。前些日子摄政王过世就这么来过几遍,棚户区所有人都会站在门口踮着脚张望,像是看一眼贵人就能给自己带来富贵似的。 不一会儿就有两个骑着马敲着锣的官兵从门口一路跑过,正在众人翘首以盼后面阵仗颇大的队伍中会是什么大人物之时,从中里县城里却是匆匆忙赶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正是一身正装官服的中里县令。 “来接了,县令大人都接出来这么远,会是谁呢?”马方和马原还有远昌三个毕竟是小孩子心性,挤在一边门面上一个比一个兴奋。风独幽和云英收拾好了出来便见着这阵势,辛离一摊手:“爷,咱们只好午后再走了。” 正说着,中里县令却是直接冲着昌记走来,到门口之际深深躬了下去:“中里县令胡三福迎驾来迟,还请诚王、诚王妃恕罪!” “他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冲着咱们铺子行礼?”马方兴奋得脸都红了,飞快跳到了一边。 接下来,辛震便拿着一面令牌走出来为街坊邻居揭晓了答案,但见他将令牌在胡县令面前扬了扬: “诚王有令,不得多礼,有事禀报直说无妨!” “圣上有旨意示下,只是不知昌记餐馆何在,下官不过是来为传旨的公公指个道!”(未完待续。。) ps:推荐一本末世文,喜欢的亲可以去捧捧场! 《末日之不离不弃》呆萌重生妹子和蛇精病男主在末世欢脱的故事。 另外一本网游文, 《极品女神》这是一个魔法世界。因为貌比不过校花,财比不过土豪,乐乐失恋不失志,经过种种修行与磨练,最终进级成为新一代的学霸与校花,极品女神。 253 交心 风成珏刚刚独揽大权,正是需要一个契机来在群臣当中树立威信,让人知道他并非是摄政王手中的一粒棋子,摄政王一死就只能任人捏圆搓扁。然而这时候他就不得不在心底暗暗佩服风湛,摄政的这么些年竟然将腾云上下打理得稳当妥帖,让他简直无从抓起。 也幸好,风湛还有个能力应该也不弱的儿子,更好的是风独幽愿意放下王位去江南之地为腾云粮仓再创辉煌。原本风成珏以为这就够了,没想到更惊喜的还在后面。 科举,从腾云建朝到今六十多年一直就是个大难题。腾云越来越好的教育体系培养了越来越多的文人雅士,也涌现了不少能力卓绝的能人异士。但却没有一个更好的体系来规范这些人才,风湛每每提及此事也是头疼,思来想去倒是把掌管着口诛笔伐的文人通过科举选出贤能,还没来得及想到怎么安置别的呢他又死了。 风独幽的奏折中,云英提到的“分科”和“分级”。分科,顾名思义,朝廷除了现有的四书五经、策论为主的进士科,再增加皇帝特开的“常科”。常科又分武、术两科,武倒是好理解,但那个术说得极为笼统,让风成珏想了一晚上都没什么结果。 分级,这个倒是简单。如今想要通过念书考出个前程的人实在太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反倒是催生了越来越多的酸儒书生,每隔两年就为了来京城参加会试不知道让多少人家挖空了老底,这一点风成珏和风湛以前也曾经想过,但没个具体的章程。风独幽的奏折上提及云英的弟弟和她家先生貌似已经有了腹案。风成珏的心里犹如猫抓,恨不得直接将乔远根和唐卓然变到京城来。 可惜人力始终有限,他又不想干等着,于是便想到了全程“参与”的诚王妃乔云英。又知道了云英出身有些低,干脆大手一挥。给云英抬抬身份,以免等风独幽孝期之后抬进门的侧妃侍妾们仗着出身不凡就欺负她一个乡下女人。 要是云英知道皇帝弄出这么大阵仗只是这么点私心,她一定会大呼:皇上啊,您真是想太多了!然而现在,她只有跟在风独幽的身后从餐馆里出来到路边跪接圣旨。 餐馆门口,香案已经朝着京城的位置摆好。中里县的县令领着在场的中里县人纷纷跪在了地上,皇帝身边的得力太监荣公公手捧着圣旨,待得云英和风独幽站定正要下跪时忙虚扶了一把: “诚王,诚王妃莫忙,临来时圣上有交代。诚王有功于社稷、诚王妃有孕在身,此次接旨您二位免跪。” 这不太好吧?云英瞅着四周除了自己三人和远处衣甲鲜明的侍卫队,地上可是跪了一大片。 “如此,你宣旨吧。”风独幽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伸手稳稳扶着云英腰间,并未让她弯腰或是行礼。 荣公公也不墨迹,当即展开圣旨之乎则也念了一大串,云英听得有些迷糊。但大概的意思还是了解了。皇帝给了她一个孝廉郡主的身份,原本的诰命再往上提提,成了正一品诰命;府中的孩子是女孩封为郡主、是男孩直接成为诚王世子。圣旨还让夫妻两个随侍卫队进京谢恩并回王府主持忠义公五七大祭。 之前云英就已经交代了乔木头和远昌专心做他们的餐馆生意。就算她现在身份揭开,她也是不愿意就把父子俩带去京城白养着,更何况她是要和风独幽去江南的人,难不成再让父子两个跟着奔波。 倒是中里县县令知道乔木头父子不会跟着云英进京之后喜不自胜,当即当着云英的面承诺今后会在各方面给予昌记最好的照顾。(..info无弹窗广告)心底却是盘算起了明日就让刘员外出银子买下昌记左右的房子,让乔木头父子两个彻底换个生活环境。 对此云英就算是猜到了也不愿意多管。但她会让风独幽的人和宁记都盯着乔木头父子俩一点,只要不是太出格。她不介意亲爹和弟弟生活质量上涨。 回了王府云英才知道顾惜月竟然带着双胞胎跟着宁北川去了边城,整个王府更清净了。贵嫂子带着重新选好的丫鬟接了云英进府。惶恐的样子倒是让云英放松了许多:“贵嫂,你不用那么紧张的,你应该知道我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 “王妃……,唉,都是奴婢眼拙,竟将明珠当顽石了。”贵嫂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叹了一句后和云英也算是一笑泯恩仇,指挥着丫鬟们围着云英梳头的梳头、换衣的换衣,用最快的时间给她换上了一身庄重又不是典雅的贵气形象来。 云英本就高挑,浑身自来的那种荣宠不惊气质不说艳冠群芳,但绝对是雍容华贵。即便是见了风成珏,她也没有露出一丝惬意。 “小嫂子倒是比前些日子嗯,漂亮了许多。”风成珏对女人向来没什么了解,后宫就四五个女人还没谁能赢得他一句称赞,云英这倒是开了历史先河,让随侍在一旁的荣公公也是惊了一跳。 “你不用看那么仔细。”可即便是这样,风独幽也是很快挡住了他的视线,“若你要嘉奖,不如让我们等到远根进京。” “等就等吧,又不是我一直催你去江南,还不是你急得进宫好几趟。”风成珏埋怨了两句,对云英招了招手:“小嫂子,你别怕,上前来,朕有话要问你。” 这样的皇帝云英连听都没听过,自然也没有这个时代的人该有的战战兢兢以及诚惶诚恐,笑眯眯的皇帝在她看来不过就是个长相阳光帅气的美男子穿着金黄色套装而已,看美男谁都不会拒绝,能近距离欣赏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有话的两人凑在一块开始了你问我答的简单游戏,风成珏受益匪浅,云英心旷神怡,两人皆大欢喜。只是苦了一旁猛吃飞醋的诚王爷,几次暗示未果,干脆伸手盖住云英的唇,直接对风成珏说道:“她有身孕,累了。” “哦哦哦,都是朕太粗心了,竟然忘记了小嫂子有孕在身。”按理说,这个时候风成珏就该放人了吧,可他却是话锋一转:“荣公公,去给诚王妃换一张软榻来;顺道吩咐御膳房准备些精致的小糕点送来。还有,让皇后找两个有经验的宫嬷嬷送到诚王府里去,从今后就是孝廉郡主的人。” 标准的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直接就让风独幽有口难言,蹙眉的模样取悦了心思有些“变/态”的风成珏,哈哈一笑,“诚王放心,朕早已是做爹的人了,小嫂子孕期过了三月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呵呵,还是朕的侄子聪慧,知道提前到母妃的肚子待着,否则要等你们守满忠义公的孝期,那时候你的年纪又更大了。” 云英才十五岁,这个风成珏是知道的,他是故意埋汰风独幽年纪太大了。让风独幽着急跳脚却又有话说不出来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简直令他欲罢不能。谁叫之前不管什么时候见风独幽都是一副冷漠死人样。现在嘛,鲜活多了。 果然,风独幽的脸顿时就黑了,伸手拉了云英起身,一个公主抱抱起来就往外走。 “诶诶,诚王你是不是太没礼貌了?好歹你也该给朕道个别什么的。”风成珏眉开眼笑的样子就差没站起来跳上两下了,也只有殿内荣公公这等贴身太监才知道皇帝陛下现在其实相当的高兴。由此看来,不仅仅诚王爷一人圣眷颇浓啊,这位出身村户的诚王妃也得了皇帝的眼缘。 回到诚王府,吏部的官员给风独幽送了一份随行去江南的官员名单,辛离也给他送了一份文牒。云英刚刚喝完一杯羊奶,吃过一碟子点心,风独幽便将辛离给的那份交到了她手中:“看看,你不用再担心了。” “你知道我担心什么?”云英狐疑地看了看风独幽勾起的唇角,低头看了下手里的东西,竟然是吏部官员调动的拓本,想必是风独幽专程弄回来的吧。乔远福贪赃枉法免去下里县县丞职务、革去秀才功名发回原籍,终身不得离开朝日城范围。乔远贵虽无贪赃之事,但其家人却大肆敛财有亏家眷德行,免去上里县县丞职务,但秀才功名仍在,回原籍苦读之后可继续科考。桩桩件件有证可查,若有不符尽可向吏部申请再查。 “要再查吗?”风独幽对云英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爱,细水长流更显得温情暖心,总是情不自禁就想让她过得轻松惬意,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操心。 感受到风独幽的讨好之举,云英璀然一笑,“不用,就这样很好。”现在联系到乔家的突然发迹,云英要是还不知道是风独幽从中作祟那就是真的傻了,还有罗九壮那次,也是他事先安排过的吧?不然哪有这么巧。念及此,云英笑得捉狭: “风独幽,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想要娶我的?”(未完待续) 254 堵车 云英那句话问出来之后,风独幽一愣,立马别开了头,脸上虽看不出什么变化,脖子和耳根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让云英忍俊不禁,捂住了唇呵呵笑了起来。 “那你……”风独幽本来想问云英又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可是一想,貌似从头到尾都是他在一厢情愿的努力,云英究竟是个什么心思还真的不知道,不由语塞。 “你想问什么?”其实云英已经猜出来他想要问什么,但出于这次被骗的经历,她可不打算告诉他自己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语言反应迟钝,心思却细腻敏感的家伙。 “我……,唉,没事。”话都到了嘴边,风独幽还是没办法问出来,一是不好意思,二来也缺乏勇气。 忠义公五七大祭也在万众瞩目中圆满完成,成王府中开始大清扫。主家人口单纯的好处在这时候得以体现,钱多事少还没人指手画脚,贵嫂子夫妇将这个管家之责做得是得心应手。 然而此时就在离王府不远的礼部尚书柳府上却是愁眉苦脸一脸担心的模样。 贾家太爷和柳良生两人相对无言,贾氏就有些着急了。到京城也快一年的时间了,她的腿找了无数的大夫也都只有摇头叹息,但当她不愿相信地将之前曾经能够扶着门框站立的事情一说,那些大夫全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让她心里不舒服的还有李银凤,嫁给关平这么长时间还不见有孕,这让人丁单薄的关家和贾家都都很着急。 更着急的还是好好在翰林院做事等待年满升职的关平突然接到一纸调令。责令他作为诚王属下一名书吏官前往江南,官职倒是提了一级升为从六品,但作为一个小小笔吏绝对是不允许带家属前往,而且远离了京城没有柳良生的处处照拂,以关平的年纪和资历想要有所作为真真是难上加难。[..info超多好看小说] “爹、良生。可想到什么法子了?”贾氏忍不住屋内的寂静,看了一眼明显六神无主的儿子不由就是跟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好好的儿子长得玉树临风怎么就勾不住一个云英的心呢? 想到云英,不免又记起无数个日夜腿疼之时云英热敷按摩的情景;她觉得,不只是关平魔障了,就是她都有些魔障。李银凤不服管教她会想起云英的听话;府上厨房煮出来的东西难以入口她也会想到云英;就连府里高价从外面买回花草果蔬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云英。 关平毕竟年轻。很快便忍不住满室的寂静,道:“外公、柳叔,与其在这边猜测不到答案倒不如去诚王府先和诚王打好交道。”跟着诚王去江南固然没留在京城舒坦,但在关平看来却是要放松了许多。 和李银凤在一起,他从来就没轻松过。原本以为来京城后自家的优势起来就能压李银凤一头,没想到李长海不靠他们家也把生意越做越大,忠义公葬礼之后竟然还得了个七品工部员外郎的头衔,最让人吐血的是腾云朝小皇帝似乎还很鼓励闲散官员从商养家,前提条件是你奉公守法。 李长海赚钱就意味着李银凤的身价上涨,气焰在关家也越发的嚣张,有时候,关平宁愿在翰林院彻夜修撰史书也不愿归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此次皇帝挑人才会挑上他。 他想得就比较简单了,既然今后要在诚王手底下做事。想办法去讨好一下总是不会错的吧。 “宁远,你年纪还小,诚王是什么样的人物岂是你说见就能见到的?”贾老爷子对外孙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有些头疼。[..info超多好看小说]别说关平,就是他这个院正递上帖子人诚王府也不一定会接。 柳良生却是眼前一亮,“先生莫要责备宁远,学生倒是觉得宁远提议不错。虽然以宁远的帖子见不到诚王殿下,但学生可以上门求见。带着个子侄想必不会太出格的吧?”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了。一家子最后又凑在一起商量给诚王府带什么礼物、到时候要怎么说话。最后关平免不得又牺牲色相劳动李银凤拿出了一笔银钱置办礼物。拿着礼物走在去诚王府的路上他也是觉着心里犯堵。 但他没想到,心里犯堵还没结束,去诚王府的路上竟然又遇上了道路犯堵。京城道路其实向来通畅,特别是进内城的道路颇宽,像眼前这种堵塞可说是多年未遇。 “算了,前面也没几步路了,咱们下来走走吧。”柳良生挑开马车帘子望了眼前方拥挤的车马,内城当中行走的高品级官员不胜枚举,弄不好待会儿还要给某侯爷、伯爷这些皇亲国戚让道,与其到时候没脸面的倒不如直接弃了马车步行。 关平还从未进过内城范围,这儿的建筑奢华大气堪比别人描述的皇宫内院,浓浓的压迫气息扑面袭来让人顿生窒息之感,唯有听任柳良生安排,提着包装精美的几件礼物从马车里走了下来,跟在柳良生的身后往诚王府行去。 与此同时,从东元大街出来的一辆双辕马车也从另外一个方向被堵在了原地,驾车的辛震站在车辕上看了看,回头对马车内叮嘱道:“夫人,稍等片刻,属下这就去看看怎么回事?” “怎么了?”挑开车帘的是一张精致的鹅蛋笑脸,简单的双丫髻上只簪了一只银质蝴蝶,蝶翼轻闪,显得整个人都生机勃勃,望了望前方的路况,漂亮小女孩曼儿嘟着嘴埋怨了一句:“震叔,这什么京城怎么道路还没我们李家村的宽?刚才送唐爷爷回家都还没觉着有什么,现在才发现你们过得真辛苦,都堵在这儿不觉得饿吗?” “曼儿你就知道吃,待会儿到了六姐夫家可不能这样。”远根虽然教训着曼儿,面上却也带着初到京城的惊叹和好奇。 “七哥,你都叮嘱了一路了。六姐不是说了现在家里就她和六姐夫大吗?震叔也说了,到京城六姐家里就和在李家村一样。是吧?六姐。”曼儿转脸冲马车里叫了一声。 半个月前,他们在家收到了风独幽和云英共同写的家书,之后就日夜兼程进了京。两个孩子倒是精力充沛没一刻闲着,苦了唐老先生一路颠簸到京就病了,不得不先送他回了东元大街的家中。 云英在王府得了信自然是坐不住,偏偏风独幽又有事进了宫,她便带着辛震和两个丫鬟驾车去东元街接人。没见着皇帝之前她也不好和唐老先生说太多,留下两个丫鬟帮着照顾唐老先生后她就带着弟妹打算先回王府,没想到被堵在家门口。 顺着曼儿的话,云英伸手扶着远根从马车里走了出来,阻止了辛震道:“算了,震叔也别去前面添乱了。把马车从后面偏门赶回府吧,我带着远根和曼儿从这边走过去就行。” “是啊,震叔。人家想看看京城长什么样子!”曼儿并不知道沿路已经错过了京城最热闹繁华的外城。伸头看清内城的房屋建筑后不由大张着嘴巴,“这么高的房子,住在里面的人都吃什么东西啊?” 云英失笑,幸好她听了这妮子要到京城来立马让贵嫂子准备了不少好吃的东西,保管她吃得眉开眼笑。挥挥手和辛震告别,只要走过前面造堵的十字街口便能到诚王府正门。到现在,她都还没来得及和两个小的说他们家六姐夫的真实身份呢!不过她也对亲手教出来的弟妹颇为了解,风独幽的身份是什么对他们估计也就值一声惊叹。 远根就要淡定多了,一边护着云英走路一边拉了曼儿一把,“你就别羡慕别人了,以后七哥也盖这么高的房子让你住;见过了六姐夫咱们还要赶紧去见爹和远昌,六姐不是说远昌现在做的饭菜很好吃吗?到时候让你吃个痛快。” “好吧,好吧。”曼儿虽然是暂时收了心,见着有些稀奇的东西还是会跳着脚大喊大叫,还好她长相甜美年纪不大,旁人就算觉得这姑娘大惊小怪也不忍心骂她一顿,要是换成了云英这个样子估计要被人扔臭鸡蛋的吧? 绕过拥堵的人群,王府门前的大街上人流渐渐减少,快到街尾王府门口就只剩下前方两道清瘦的青衣人影。 “六姐,六姐夫的家住在这里头还是走完这条街的那边啊?七哥,你看那边大门蹲着的是不是就叫‘麒麟’?果然好威武。”曼儿指着前方诚王府门口偌大的石雕又是一阵兴奋,引得前方两人同时回过头来。 “能有什么法子,听说这名单是皇上亲自为诚王确定下来的。摄政王过世后不见圣上疏远反倒是大封了诚王世袭爵位,近日连诚王妃都得了封号和封地,可见圣眷正浓,只是这诚王久在边城,在京城不过是偶尔露过一面,品行如何?为人如何?都无从得知。这法子,难想!”柳良生是真心把关平当做亲子侄看待,为了能把一个年龄和资历都不够的举人弄到翰林院去可是费了他老大的功夫,然而这次的事情实在是来得太措手不及。(未完待续) 255 堵心 “六姐,六姐夫的家住在这里头还是走完这条街的那边啊?七哥,你看那边大门蹲着的是不是就叫‘麒麟’?果然好威武。[..info超多好看小说]” 柳良生和关平两人本来走得心事重重,因为不知道诚王会不会买账,两人之间的气氛在进入诚王府前的街道后更加寂静紧张,冷不防身后就窜出一道清脆的惊呼,差点没把柳良生给吓坏。 “哪来的乡下丫头没见过世面,这是什么地方能这么一惊一乍的么?”柳良生嘀咕了一句,转头看向后方。 进这条王府大街之前关平才被柳良生警告说要安静莫高声喧哗,也是被突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深以为然点了点头,也顺着往后面看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在此地大放厥词。 前面的两人往后看,后面的三人也正好往前看,五人十目相对,除了不明就里的柳良生,其余人尽皆色变! “云英?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关平一眼便认出了云英。稍显浓密的眉毛下清澈的杏眸,小巧的鼻头下殷红的唇偏厚,皮肤上没敷粉却是白里透红肌肤细腻光滑;不过,高挑的身材只着了件绣着简单湖蓝色水纹的月白色细棉衣裙,满头青丝梳了个简单的坠马髻,上面也只有一只雕花的木头簪子,看上去简单质朴之极。 柳良生也正为身后三人的相貌气质暗中喝了一声彩,姐弟三人看上去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六,大的做妇人装扮的女子沉静贞婉,不卑不亢的模样很有当年贾瑶娘的气度风采。最小的女孩应该就是刚才咋咋呼呼的“乡下丫头”,然而这乡下丫头长得是粉雕玉琢。可以想见再过两年必有倾国倾城之貌,难得的是眼神清正、神情娇憨,可见心思纯良。[..info超多好看小说]姐弟三人中的那个男孩长相气度也是上佳,杏眸开合间精光湛然灵气十足,必然非池中之物。 姐弟三个的穿着在京城人眼中看来都太素淡平常。听关平的话像还认识三姐弟,如此风采斐然之人,又有故交,柳良生倒是不介意提点两句:“小姑娘,方才是你在大喊大叫的吧?这儿不同于乡下,左右居住的人都非富即贵。你这么一惊一乍的万一惊扰了哪位贵人就不太好了。” “多谢这位大人教导,小子受教了。”远根作为新晋男子汉自然要站出来维护姐姐和妹妹,柳良生文人气息浓厚,看上去不像是坏人,且看关平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模样。估计不会是普通平民,远根的态度还算中正。 “你们是来寻亲还是什么?这边进去就只有诚王府一家,要是你们是去那边,我建议你们从西二街绕一绕,以免多生事端。” 一般的王府门口都驻有一队侍卫,像曼儿这样天真的性子万一再惊呼个几声引起了误会可不好,出于内心对小孩子的怜惜之情,柳良生很良心地指了能够绕开诚王府正门的另一条街。 “多谢这位大人。”远根感激地笑了笑。转头看向自家六姐;云英却是微微勾了勾嘴角:“没事,在这儿,曼儿想叫就叫两声呗。”要是妹妹喜欢。在这唱歌都没人敢说什么的。 “云英……”关平痴痴看了云英良久,听她说话才算是回了神,“你受苦了!” “……”云英见关平那腻歪的眼神直接无语,关平也太自作多情了,不知道是那只眼睛看到她受苦了!细棉衣服透气性好又柔软贴身,正在大孝期间也不能穿红挂绿;穿越前就听人说怀孕的人最好不要戴金银首饰。风独幽这才从皇宫内找了套千年沉香首饰,她嫌弃味道太重。就只簪了支簪子;她向来不喜欢有奴仆前呼后拥,难得今天风独幽不在家自己最大能单独出一次门都还带着辛震;难道这就让关平误会她过得很?落魄! 柳良生诧异地看了眼关平:“宁远。慎言。”人可是妇人打扮啊! “柳叔,能容我同她们说几句话吗?”关平知道不管走不走这一遭他都是要去江南的,去江南绝对是不能带着家眷,然而见着云英的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云英多年前穿着男装被人叫小哥的事情,脑海中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得到柳良生首肯后,他有些激动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云英姐弟三个身前五尺处。 “云英,这是我柳叔,官任礼部尚书,我外公是皇家书院院正,既然远根都来了京城,以后就住在我家,不管是跟着我外公进皇家书院念书还是跟着我柳叔做些笔吏之事都行。我娘一直就喜欢曼儿,她来了正好能陪陪我娘。云英,你知道吗?我娘现在都很后悔没带你来京城了,她在我面前都说过好几次。” 关平略显兴奋地匆匆说道,不曾想云英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瞪了他一眼:“然后呢?你又想怎么安顿我?” 关平只是想着未来美好生活,压根没注意到云英话里的嘲讽,自顾自兴高采烈安排道:“我要带着你去江南,就我和你,现在我能做到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了。很简单,你只要穿上男装,到时候同我一起出发便行,我娘说过,若是你能先生下关家的一男半女就能有理由把你扶正,届时远根又有出息,李银凤一个商户出身的庶女拿什么和你争?” 这样的自大的关平让云英不由地笑了,摇了摇手制止远根和曼儿想要维护的举动,上前一步站到关平面前,抚着微秃的小腹,斜睨着关平:“关大人,你好像忘了我都为人妇了,你就不怕我现在肚里都怀着我夫君的孩子?你就那么自信我愿意跟着你走?” “云英,你别傻了!一个哑巴花匠能比得上现在的我吗?我就要升为六品笔吏,以后就是诚王属官……” “诚王属官?”云英失笑,难怪方才关平说要去江南了,敢情风独幽去江南还带着这么个极品呢?“那恭喜关大人了,可惜小妇人没那福分,我就是喜欢我们家花匠一辈子都不想和他分开,关大人你走好。远根、云英,咱们走。”这一耽搁,说不定辛震从偏门都进府了,搞不好都快找来了。不知道是谁安排的关平做去江南的属官,她可不想继续膈应,万一以后孩子生出来愁眉苦脸怎么办?这事得赶紧和风独幽商量。 云英带着远根和曼儿绕过关平和柳良生,继续往王府门口走去;她身后的关平自然不忿,就要追上去再理论两句,彻底问问云英究竟是觉得他哪一点不如那哑巴花匠。柳良生毕竟是见多识广,一眼便知道这是关平的一厢情愿,只是想到自己当年若是有他这份锲而不舍的冲劲,说不定贾瑶娘和他就不会是今天这副相看两无言的局面;一想到这点,他也跟着迈步上前:“云英请留步!你难道看不到宁远对你的真心实意么?只要你愿意跟着他去江南,不管有什么要求我都能够代他娘答应你!” “嗯,让他离我远点就行。我也想去江南,不过我可不想和他去。”云英轻蔑一笑,她就不信风独幽见着关平心里不窝火。 “你也想去江南为何不同宁远一道?”柳良生自认条件开得够高,云英还不识相那就是不给他这个礼部尚书面子,看云英三姐弟的眼神就带着不善:“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你弟弟的前程想想。” “本王的王妃自然跟着本王走!”突然,一道不急不缓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循声望去,竟然有一人双手背在身后端立在一人多高的墙头之上。和云英同样的月白色水纹细棉衣袍,同样的木簪子束发,剑眉星目说不出的风姿卓然。 “诚王!”柳良生自然是见过风独幽的,但还没过他说这么长一句话,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出场,一时被吓得都忘记了行礼。 “哼!”风独幽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眼神转向云英姐弟三个,神色稍缓,一撩袍角,姿态潇洒地从墙头上跳了下来,也不管回神过来正行礼的柳良生,径直走到云英身边,“累了吗?” “呃,没有。”云英瞧了眼前面不到十米远的诚王府正门,再看看旁边高高的墙头,摸了摸鼻子,仰头回了风独幽一个傻笑。 远根一脸惊骇盯着风独幽和云英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倒是曼儿似懂非懂小心翼翼扯了把他的衣袖,“七哥,六姐夫刚才说啥?” 诚王府此时中门大开,辛震满头大汗带着贵嫂子并着一群丫鬟涌了出来,齐刷刷地就跪到了云英面前:“王妃,请恕罪。” “你们有什么罪?都起来吧,跪在街面上干什么?还是先进府再说吧。”云英偷眼瞧见风独幽黑沉的脸色,吐了吐舌头,自打从中里县回来,风独幽就管她很紧,今天他进宫有事她才想方设法轻松了半天,谁知道就被他给抓个正着。看样子,他是听到了动静直接翻墙出来的,别人没他那功夫就只好从正门出来了。(未完待续) 256 惊心 关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跟着人群进的诚王府,又是怎么会来到诚王府待客的厅堂,又是怎么坐在客座手里捧着清茶的? 他只看到了风独幽那个“哑巴”扶着云英的腰,之前都还在云英耳边沉着脸低声说了句什么,而后云英突然就捂着肚子皱起了眉头。。。接着,风独幽的表情立马变得紧张不已,直接伸手拦腰把云英给抱在了怀中,一马当先进了门。沿路上,云英搂着风独幽的颈脖在他耳边又说了什么,风独幽回头瞪了辛震一眼,辛震立马毕恭毕敬将远根和曼儿请到了前面和云英一道。 “宁远……” 关平的肩膀被柳良生用力一握,他才茫然地收回投注在云英身上的目光,转向了柳良生,扯了扯嘴角,“柳叔,那是诚王?” 关平这笑容真是比哭还难看,不过柳良生知道自己的脸色也好不了哪去。他们方才对云英,哦,不,是诚王妃都说了什么?这次,他可是被关平给害惨了!无力地点了点头,肯定回道:“正是,上首那位的确就是圣上亲封诚王殿下。进,见圣上可不跪,出,可代天子巡守先斩后奏。” “六姐夫……哦,诚王姐夫,呃,不是!诚王殿下,我们要跪下来给你行礼问安吗?”曼儿天真娇憨,在戏文里听了不少见到王爷该什么礼节的,然而风独幽在李家村也生活了那么几个月,对她和远根虽然话不多。(..info)但都是平易近人有求必应的,她很难想象对着向来温和的姐夫跪拜下去。 “一家人,不用。”风独幽拍了拍云英的手,对曼儿温和问道:“一路辛苦吗?” “不辛苦,一路上可好玩了。可是七哥和唐爷爷都说曼儿要做淑女不能随便去马车外蹦蹦跳跳,都没好好玩过就到了京城,也没吃一顿好的。”说来说去,曼儿说的还是吃的。 曼儿的态度让风独幽很是满意,转向远根笑了笑,看向了一旁的辛离;辛离会意。站出来给曼儿和远根行了一礼。“根少爷、曼儿小姐请跟贵嫂子去内院洗漱,二位来之前贵嫂子就按照王爷和王妃的意思给你们准备了吃食和衣衫,二位洗漱了换了衣衫王爷和王妃会在饭厅等你们。” 曼儿还待说什么,被远根拉了一把。示意她看向堂上已然惶恐不安的柳良生和关平二人。拽着她跟着贵嫂子去了内院。将时间和空间留给了风独幽和云英处置关平二人。 “诚王、诚王妃恕罪!是宁远年少无知冲撞了诚王妃,还请念在宁远和诚王妃同乡之谊上高抬贵手原谅宁远这一回。”向来清正高洁的柳良生为了关平的性命弯下了硬朗的腰肢:“下官也有错,教导不严、纵徒妄为。” 关平这时候也算是真正回了神。柳良生不可能把人认错,诚王府一干下人不可能将人认错!那云英就真的是诚王妃,原本应该是花匠的风独幽真的是腾云朝风头正健的诚王殿下!他做了什么?当着诚王爷的面让人家诚王妃给他做妾!关平原本白皙的脸庞又苍白了几分,腿一软,重重跪到了地上,伏下了在云英面前一向高高在上的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还请诚王和诚王妃莫要迁怒他人。是我太自以为是、太过于眼高于顶……” 说着说着,想起和云英的点点滴滴,他一时哽咽无声。他早该知道,云英是那么出色,只是她总是喜欢藏在后面不让人发现她的出色。以前是他,后来是远根,她总是有办法把自己隐藏起来,慢慢的,就连她身边的人也都以为她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渐渐只是把她当成一种习惯,只有离开了才会知道她弥足珍贵。 无疑,风独幽是幸运的,也是聪明的。他发现了云英的好,而且珍惜云英的好,他输给这样的人他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这时候,他不想连累柳良生,一切都是他的过错,他自然会背。 这样的关平也让云英心里很不舒服,除了想要不轨的那一次,关平实际上对她没有做过实质上的伤害,念及此,她别开了脸。毕竟怎么处置关平还是风独幽的事情,她不会插言,更不会左右他的意愿。 “关大人就好好在翰林院吧。”风独幽淡淡开了口,一字一句说得还是极慢:“本王的王妃优秀,有人喜欢很正常,但你比不过本王,谁都比不过本王。她只是本王一个人的!” 这一刻,风独幽全身上下闪现出来的霸气让人无法忽视,那是作为一个胜利男人的骄傲。嘴角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笑容,挥了挥手:“送客!” 关平和柳良生失魂落魄提着礼物回了尚书府,贾氏一见到两人就关切问道:“怎么样?没见着诚王吗?礼物怎么还在手里?” 柳良生摇了摇头,一语不发转身出了房门,他相信,今天的一切风独幽或许真的不会计较,但不久之后就会传到皇帝耳中,他和关平的官路怕就要止步于此了。 “平儿,怎么样你倒是说话啊?”贾氏追问了一句,要是能站起来绝对扯着关平的袖子问个清楚。 “是啊,夫君,你见到诚王了没有?听人说诚王很年轻的。你知道吗,长海这次也要跟着诚王去江南,不知道诚王脾气怎么样?会不会太为难你们两个啊。”李银凤则直接往前两步仰起头好奇问道。 关平从李银凤又圆了一圈的脸蛋上移开眼神,别开脸,不冷不热回道:“我不去江南了,继续留在翰林院做编修。” “啊?你怎么不去了?是不是为了我。夫君,其实你不用这样,长海说了这次跟着诚王去江南的人今后前途远大,就是他一个做过商人的在诚王从江南回来之后也会有所建树;你本来就已经有功名在身,以后就是六部尚书也未尝不能做的。”李银凤心中,关平值得最好的。 可惜,关平的下一句话让她和贾氏简直就好像从云端跌落在地。 关平说:“怎么不去了?你们知道诚王是谁吗?你们不知道。诚王原来就是云英匆匆出嫁的那个哑巴花匠!云英现在就是诚王妃!我还去干什么?与其大家都不痛快,倒不如我继续做我的翰林院编修。”(未完待续。。) ps:推荐去收藏爱瑷新书《绣妆》,传世蜀绣、妆点不一样的人生! 257 九月(结局) 唐卓然老爷子是到了皇宫门口才知道风独幽的身份的,而且风独幽在带他和远根进皇宫之时才告诉他们二人是皇上下旨召见,只为询问科举改革之事。 原本,唐卓然就是致仕归乡没打算再掺和到朝政里来的,不曾想被风独幽给算计到都到了皇宫门口,这下子倒是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远根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六姐夫竟然是高高在上的诚王爷已经让这个孩子建立好了不错的心理准备。诚王和皇帝是亲堂兄弟,难道六姐夫还整自己不成?知道六姐夫说话有时候不清不楚的,还反过来帮着劝唐卓然既来之则安之。 就像云英之前所说的那样,问起别的唐老爷子和远根或许还不一定知道,但科举改革之事对两人来说已是熟的不能再熟,风成珏才刚刚起了个头,远根便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唐老爷子不时在边上补充两句,让风成珏听得是如痴似醉连声道好。 皇帝满意了,封赏自然也下来了。唐卓然老爷子虽然拒不接受风成珏让他起复的意思,但却是答应了重新回到京城定居,在科考推行期间遇到问题的时候积极帮忙解决。他的官不能动,但他有女儿女婿,继续放在边城,俸禄涨了一截,唐老爷子的女儿也得了个诰命,腰板在夫家也能硬实几分。 远根同样辞了皇帝想要大赏他的意思,改为早逝的母亲以及给他启蒙的乔老先生请封。这么孝道的人风成珏更是喜欢,看远根也不过十二三岁就如此懂事孝顺,长相不错才学还不错,不就像是上天看在他独掌朝政特意送来辅佐的人手吗?这样的人当然要好好笼络一番。更别说他还是诚王堂兄的小舅子。 念及此,风成珏翻了翻手下送来关于乔远根的详细资料,自然也没错过乔家人的荒唐事,托着下巴想了想,指了乔木头的名字开始让人拟旨:乔百胜有个好孙子、好孙女。(..info好看的小说)追封个朝日城司马,后代享五成食禄;乔罗氏追封五品诰命夫人;乔木头人在中里县,又是诚王岳父,就封他做中里县终身闲散县丞,赐三进府宅一座。 旨意写完,风成珏还特意吩咐了传旨太监一定要敲打一番接旨的人。让他们知道这已经是皇帝看在乔云英姐弟的份上给的恩典,若是谁敢有不服找上云英三姐弟就视为抗旨不尊,到时候别怪皇帝收回对乔百胜的追封,让他们背一辈子不忠不孝的臭名。 的确,皇帝这旨意一下。被风独幽弄得狼狈回李家村的人也不至于过上穷困潦倒的生活,也算是给远根未来仕途上少留些袢子,他倒是比风独幽想得周全多了。 这两道旨意是风成珏特意赶在风独幽夫妻两个去江南之前加急下的,一时间中里县和百家集先后成了沸腾的海洋。乔家风头一时无俩。 云英和风独幽就是踩着这个点子离开的京城,远根和曼儿自然留在了中里县的新宅子里,就算云英现在丢手不管,餐馆的收入和乔木头的俸禄也足够支持一个家的开支,更何况云英从宁家挑选了两个挺厉害的管家。再三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不怕乔木头因为心软再作出什么错事来。其实她又不知道的是,她顾虑的顾八娘早已经被风独幽使了计策卖到了一户殷实人家做了妾。还是那种有卖身契的妾,终其一生怕都没法子再出现在乔远昌的餐馆了。 新的科举制度很快便开始实施,最早颁布下去的便是在乡试之后增加一道府试直接选出举人,举人才有机会到京城参加春闱,这么一来,次年的春闱便没有了往年的人山人海。也没了许多的怨声载道,只是京城的商家再也赚不到以往的寸土寸金了。 江南的气候和云英记忆中的江南别无二致。.info[]只是这儿还没人开始种植玉米、土豆和红薯,让初到江南的云英和风独幽都怀疑皇帝派他们来这儿分明就是“镀金”的。风独幽除了将以前记录的那些种植方法交给江南的知府去实施意外。整个人的精力都投注在云英越来越大的肚子上面。 经过好几个大夫确诊,云英肚子里可是两个孩子。双胞胎的生养在医疗落后的古代无疑是艰难的,特别是云英还有个生了双胞胎就难产的娘亲,这可吓坏了一颗心早已经全系在云英身上的风独幽,恨不得怀孕的变成自己。 倒是云英身子一向强健,她又特别注意饮食和运动结合,肚子再大也要风独幽扶着去走走看看。为了让她的走走看看舒服点,风独幽还捡起了老本行做了花匠,江南气候宜人,不管是什么花草存活率都高;更有李长海不要本钱似的直接从李家村将云英田里的那些罕见花朵给收集到江南;弄得江南的诚王府也和当年的摄政王府一般成为人争相效仿的对象。不但效仿其独特的园林建筑,还效仿其对花草的热爱,到后来江南的园林和花卉竟然成为几国口口相传的盛景,这也算是谁也没想到的意外收获。 农历九月初四,正是江南秋高气爽时,江南诚王府内从凌晨开始便严阵以待。无他,诚王妃发作了! 只是等早已经准备好的稳婆和大夫有序进入云英待产的正院东厢房时,他们有些怀疑这是要来救谁?风独幽被辛震和辛离两个合力架在门外,面色苍白、墨发散乱,浑身散发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寒意;辛震和辛离两个更是狼狈,口角都见了血迹。 “放手,让本王进去!”诚王府是没有丫鬟的,在里面守着云英的是两个健壮的中年健妇,风独幽一点都不放心,只想陪着云英。刚才他可是看见了,其中一人脱了云英的裤子,一大滩的血迹,他都快疯了好不好!偏偏这两个属下听了里面云英的命令就是抱着他宁愿头破血流也不撒手。 “风独幽,啊!你要是进来我就不生了!”云英的头发也披散着,大部分被汗水湿润在脸上,难受之极。她就算不想让风独幽待在产房,他那一副天塌了的样子让她本来信心十足的也没了底气,要不是姿势不对,真想踹他几脚。 两个本地最好的稳婆小心翼翼绕开门口纠缠在一起的“那坨”进入了室内,立马打起精神一个为云英催产,一个弯腰探去:“很好,孩子的位置刚好,宫口已经开到五指,王妃请用力吧。” 之前云英就有请教过稳婆应该怎么呼吸,不然也不会等到差不多了才让人去请稳婆和大夫,听着外间风独幽几欲嘶吼的挣扎,眼角有泪水滑过,她何其有幸遇上个如此珍视自己的男人,用力的一瞬间大声叫了出来:“风独幽,我爱你!” 一句话喊出来,心里沉甸甸的爱也释放出去,身下也有热流涌出,一阵轻松之意传来! 刚才云英叫了什么?风独幽的耳膜被这一声给穿透,可还没等他愣住回神,“哇――”一声更有劲的婴儿哭声又从屋内传来,让他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又开始焦急:“云英,你怎么样?怎么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诚王,王妃要生产双生子,中间必然要休息攒劲,不然没力气生第二个。”旁边的大夫实在看不过眼令人肃然起敬的诚王变得如此“白痴”,好意上前提醒了一句。 “你说什么没力气?是不是云英的身子会有什么闪失?本王要进去看看!”抓着大夫的领口一句话没说多少字,风独幽又匆匆转身想要再次突破辛震和辛离的阻拦进屋去。 云英此时在健妇的搀扶下微微仰起身子喝了一碗温热的姜汤,随手抹了把汗湿的脸庞,看了眼旁边真被稳婆擦洗身子的大儿子,咬牙叫了声:“再来!” 稳婆都看呆了,没想到遇上个这么配合的,谁家媳妇不是哭爹喊娘怨天尤人的,这个还是个王妃呢,回去也能说道说道了。 很快,又是一声哇哇大哭,云英反倒觉得轻松至极,一边配合稳婆的指导排出污血和胎衣,一边抽空看向旁边洗出来浑身通红的一双宝贝,她竟然和她娘一样生了对龙凤胎,哥哥和妹妹。看上去都小小的、红彤彤的。 “怎么只听见小孩子的声音?”外面,风独幽又在门边上挣扎,看样子都打算冲进来了,也真苦了辛震和辛离两个。 “把少爷和小姐让王爷抱着,看他还乱不乱冲。”云英接了仆妇递上来的布巾擦了擦汗,任由两人将她抬到另外一侧一张干净的chuang上,准备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稳婆正想去报信领赏,当仁不让上前开了门就要递上孩子:“恭喜王爷、贺喜王爷,龙凤胎……”话音未落,身边已是一阵风过,眼前就只剩下辛震和辛离两个空伸着手,让稳婆为难不已,尴尬笑着继续把话给说圆了:“大的是少爷,小的是小姐。” “嗯,有赏!”风独幽已是对上云英清澈的双眸,一如当年,冲身后扬了扬手示意辛离掏红包。深情对上云英双眸:“我也爱你!”(未完待续) ps:今天这章算是大结局了,之后会有胡三、胡蝶、曼儿的番外。 感谢903932的咖啡,是爱瑷喝到味道最棒的咖啡。 感谢疯过成爵的评价票,多谢支持!爵爷新书《护国鬼医》在车位上,欢迎大家前去收藏推荐。 最后还是要振臂高呼一声,爱瑷新文《绣妆》,书下面有直通车,收藏、推荐、点击、长评等莫要吝啬,新书期望多支持。 番外 上 一转眼,云英来到腾云朝已经十年,从九岁的彷徨到十九岁的幸福充实那是一段传奇的人生体验。 江南约定三年期满,风独幽和云英超额完成了风成珏的交托,接到圣旨回京覆命。来时她大着肚子,回去之时又是大着肚子,在下里县准备下船之际她突然觉得好笑。 “娘,爹说要见着舅舅和小姨了你肯定要哭的,你怎么在笑呢?”一个圆滚滚的孩子抱着她的大腿仰头问道。这是她家大儿子风安之,古灵精怪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安哥哥坏,爹只让我们逗娘笑,谁让你说给娘听的!”被风独幽抱在怀中慢慢靠近的小姑娘是安之的双胞胎妹妹恋之,两人的名字是远在边城的宁北川飞鸽传书取的,说是风独幽那对孪生弟弟给起的,云英却是不以为然,要是两个小孩子起的名字哪里用得着宁北川飞鸽传书还嘱咐一定遵从!想必是她婆婆顾惜月取的只是还放不下面子而已。不过此次回京后她们一家子也是要回去边城的,岐山别庄,始终是两人心底最牵挂的地方。 恋之性子一板一眼的,和风独幽有些相像,兄妹俩还小,根本看不出容貌上的区别来。被风独幽放在地上,兄妹俩手牵手,都是一样的包包头和喜庆的红褂子,要不是熟悉的人根本区分不了谁是谁。 “船头风大,小心着凉。”风独幽低声说了句,将手臂上的披风搭到了云英肩上,动作无比自然顺畅,可见侍候云英已是驾轻就熟。 云英拉了拉衣裳带子,顺着风独幽的力道倚到他怀中,“独幽,人家婚后是三年抱俩,我们这三年抱四的节奏会不会太多了点?”不好意思,肚里的据大夫把脉,还是双胞胎。 风独幽勾了勾嘴角,也学会了开玩笑:“别人只会说诚王和诚王妃果然非凡人可比。”要知道,两人在江南可是被成为“粮王”和“粮王妃”,好些地方甚至还修建了供奉两人的长生祠。 “怎么学会贫嘴。”云英虽是嗔怪,脸上却是不由自主漾起甜蜜的微笑。两人之间没有那等轰轰烈烈的生死绝恋,但这种细水长流的淡淡幸福才更让人心醉。 码头上,乔远根和乔曼儿都等了老半天了,兄妹俩也和云英一样,惯不喜欢身边有人侍候,前年的会试,乔远根摘得状元头衔后便被风成珏弄到身边坐了中书舍人,住在诚王府的一个小院子里,权当是帮风独幽守着家了。为了迎接姐姐回京,特意在皇帝面前请了两天假,昨晚上歇在中里县,今早带了曼儿就等在码头上。 “根少爷、曼儿小姐,这边风大,不如去那边脚店歇着等吧。”宁阿贵依然做着诚王府的管家,宁家家规清正,他们夫妻对诚王府尽责,对远根和曼儿也是十足的恭敬。 远根刚刚道了一声谢正待说话,身边曼儿却是突然跳了起来:“来了、来了!那边来了艘大船!我刚才看到有个女子站在船头,肯定是六姐也想咱们了。” 远根扶额,“曼儿,你别咋咋呼呼的好不好?”乔木头已经不止一次在他耳边嘀咕曼儿太过活泼,至今也没人上门求亲,想一想,曼儿都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在腾云朝算是大龄剩女了。 只是远根也知道,曼儿的身份有些尴尬,虽是诚王的小姨子、他这个中书舍人的亲妹妹,但乔家根基浅,远昌都还在继续开着他的快餐店,高的人家家中必定早有侍妾通房曼儿是不愿委屈自己的,低的他又觉着配不上自己的妹子,着一蹉跎竟然就蹉跎了三年,不管怎样,这次六姐回京非得让她拿个主意不可。 “停下了,停下了!”曼儿却是突然提着裙子撒腿就跑,别人大船刚刚驶进渡口抛锚搭起板桥她就不管不顾奔了上去,惹得船工也跟着惊叫不已。 “啊~~” 一声高亢的尖叫声立时从船舱飘来,远根顿觉异常,当下也顾不上什么君子姿态,飞也似的冲向船舱。 与此同时,舱内奔出一道窈窕身影,一身如火红裳,速度也是不慢。一进一出,狭路相逢,动作又都不慢,自然是毫无疑问撞到了一处。 远根毕竟是男人,奔跑的力道本就不小,这一撞直把红衣女子撞得娇呼一声就往边上倒去。 原本远根都是伸手去想扶的,岂料曼儿精致的小脸正好出现在舱门:“七哥~”那瓷白的脸上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担心之下,远根本来已经抓住红衣女子的披风本能一丢,红衣女子便扎扎实实摔在了舱门口。 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大胆狂徒,竟敢私闯望月使者官船,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抓起来!”从二层船舱匆匆跑下来一个穿着腾云官服的人见状不由气得直跳脚。 此次好不容易望月方面有和腾云签订和平条约,今后两国便会维持长久邦交。风成珏很重视这次会谈,特意遣了礼部官员两个月之前就等在了边城。谁知道望月的太子和彩蝶公主临时又去了朝日城一个小村子耽搁了几日,后来更是沿途游山玩水,最后绕到了运河才算往京城一路行来,礼部这官员提心吊胆了俩月好不容易到了下里县码头,谁知道还没站稳就听一层舱房里传来女子惊叫,吓出了他一身的冷汗啊!彩蝶公主因着怕高一直就住在底下,要是被谁冲撞了惹急了望月这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怎办? “七哥~,快把胡蝶扶起来呀。”曼儿这时候也嗔怪了一句,她离得远些,正好也挡住了身后丫鬟打扮的好几个女子。 远根都还犹疑地打量喊叫的礼部官员,听妹妹说话,下意识伸手去扶。却不料地上的红衣女子却是眼珠儿一转,翻身就往边上躲了开去,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来扑到船舷边站着,伸手指着远根就叫道:“男女授受不亲,我的名节已经被你给毁了,要么娶我,要么我就从这里跳下去死了算了!” “公主!” “胡闹!” “胡蝶!” …… 突来的变故再次让人应接不暇,纷纷看向船舷边上作跳湖状的红衣女子。这时候,远根才算看清了她的相貌,深目高鼻,皮肤雪白,高挑健美,依稀能见得几年前总是跟在他身后那小女孩的都影子。 “胡蝶,你是胡蝶!”曼儿兴奋地拉了远根的袖子,脸上全是震惊之色。方才她第一时间冲进船舱就见到那张儿时最亲密好友的脸庞,两个姑娘凑在一块自然是喜不自胜,同声尖叫起来。尖叫声过后,胡蝶立马问了远根的下落,曼儿才刚刚指了指船外,胡蝶便冲了出去,接着便发生了一系列让她都想不到的桥段。r1152 ,阅读请。 番外 中 站在船舷上以跳河逼迫远根娶她的女子正是当年在乔家生活了近一年的胡蝶小姑娘。 如今,人家也不算小姑娘了,身材健美高挑,前凸后翘,已经是个成熟美丽可以嫁人的大姑娘了。 “彩蝶公主!”这是腾云派去接望月国太子的礼官所叫出来的,他自然不可能认错人,事实上,胡蝶本名应该叫塔莉莎,乃是望月国皇帝最疼爱的小女儿,排行为九,三年前被册封为“彩蝶公主”。 “胡闹!”众多声音中,这道责骂虽然不大,但却是字字印在了人心中。远根浑身一震,抬眼望去,不由自主唤了一声:“胡管家?!” “大胆、大胆!这位可是望月太子殿下,竖子休得无礼!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上来把人给我绑了拖下去!岂有此理,竟然任人闯到了官船之上。”腾云朝的礼官气急败坏地接连吼了好几声,指挥着回神过来的官兵就要上前抓远根兄妹。 “都住手!谁动我就立刻跳下去!”胡蝶大声制止了官兵的躁动,转向了缓缓从舷梯上步下来的望月太子,也就是以前蛰伏在乔家的胡三胡管家,“二哥,你说过的。只要在西北找到了远根就不用我来京城和亲的。” “你也说了,在西北!现在已经到了京城,你能嫁给谁、该嫁给谁就不是你自己能够做主的了。”胡三眉头紧皱,显然是没料到这突然的变故,临行之前,望月皇帝是点名指姓让彩蝶公主嫁给腾云皇帝以达到和亲的最高目的,出于对妹妹的疼爱,兄妹俩在边城说定,找到乔远根的话就对外报称彩蝶公主染病不幸身亡;谁料西北停留了那么久也没得到乔远根的消息,现下蝴蝶都死了心却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意外碰到了一处。 “我不管!你不是说让我们学习腾云的礼仪吗?腾云礼仪中有肌肤之亲视为失节,难道还能冰清玉洁另嫁他人么?”胡蝶双眼闪亮,眼角余光却是将远根上上下下打量个遍,为自己的聪明睿智点了个赞,想不到远根现在看着比以前还要顺眼。 “方才那是无心之过,姑娘请慎言。”远根却是想起胡三兄妹的不告而别心有不忿,甩袖拽了曼儿道:“方大人请见谅,在下并非有意闯船惊扰贵人,此间错处自会去圣上跟前讨罚,就不耽搁诸位下船了。” 说罢,强行拽了曼儿就待转身离开,胡蝶跳与不跳倒是不在他考虑范围当中。 “乔远根!你好样的!”突然,他只觉得胡蝶脆生生的声音渐进,为了不连累曼儿摔倒,他慢了半步躲开,竟然被胡蝶从后面生生扑倒在地,耳边是胡蝶压低的声音:“我就要嫁给你怎样?” 接着,他只觉得背后压来两团绵软,颈脖间也有灼热呼吸传来,胡蝶竟然从后面直接亲了上来,抱着他不撒手,两人在甲板上缠作了一团。少年时,远根对胡蝶本就存着一份朦胧的青涩好感,刚才生气归生气,现在却是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被胡蝶换着方位在大庭广众下亲了个够本。 “我的老天啊!”方大人已经被眼前的一幕也吓得神魂出窍了。望月九公主此来说和亲的话那绝对是奔着皇上来的,不是皇后那也指定能得个贵妃,现在她这个样子,岂不是宁愿嫁给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白脸也不愿嫁给皇上,这让皇上的脸面往哪搁?皇上登基十余载,真正把持朝政这三年来的能力是有目共睹,他的强势谁都不敢掠其锋芒。望月如此行事,皇上万一一怒之下兵戎相见,这可咋办? “九公主。”胡蝶的一干女护卫终于是一拥而上,将胡蝶从远根身上给“扒”下来,官兵们也反应过来将浑身狼狈的远根和曼儿围在了中间。 胡蝶也没好到哪去,华贵的衣衫染了灰尘,繁复的发髻散乱,还有个簪子却是挂在了远根的衣服上,抹了抹殷红的嘴唇,她笑得像是偷腥成功的猫:“乔远根,不管你现在有没有出息,我都嫁定你了!你是腾云人,这也算和亲了是吧?” 要是换一个时间地点被这么逼亲也就罢了,现在这状况真的让远根哭笑不得,再多的聪明才智也成了浆糊,有心想离开又被人给围在中间,当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胡蝶啊,虽然我很喜欢你当我的七嫂,但你也别这样逼我七哥呀。”曼儿没想到昔日好友再见已是物是人非,呐呐回了句之后转身看向旁边渐近的胡三:“胡管家,究竟怎么回事啊?” “大胆!大胆!”方大人今天变得只会说这两个字,看他直翻白眼的样子估计离晕倒也不远了,胡三,也就是如今的望月太子总算是出口解救了他。 “无妨,这只是小妹顽皮,莫要为难了旁人。”这旁人指的当然是远根兄妹。说话的同时,他已是给身边的长随暗暗使了眼色,私底下他自然会找远根和曼儿慢慢叙旧,他还想问问云英和风独幽成亲后过得如何? 当年,他兄长造反,逼得望月皇帝东躲西藏,他和胡蝶也因缘际会流落边城,最后为云英所救。后来得到消息,望月皇帝平叛成功,皇帝满世界找他和胡蝶,他才带着妹妹回到了望月得到了该有的地位。本以为在云英家学到了繁育水稻、油菜的法子回到望月后能够慢慢强大国家继而对腾云宣战。 谁料望月才经过内乱,就算是发展也赶不上日新月异的腾云,几年下来,腾云朝已经成为一个难以超越的存在。望月皇帝衡量一二,决定走持续和平路线,这才遣了他和胡蝶出使腾云,他是和谈的,胡蝶却是要嫁给腾云年轻皇帝和亲的。 这个妹妹对他来说感情最深,沿路上也曾想过帮她脱离和亲的命运嫁给她喜欢的人,可惜天不遂人愿,到现在才遇到乔远根。 “二哥,你难道真的就忍心让我进皇宫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我喜欢远根,我嫁给他不好吗?”胡蝶看出了自家哥哥的坚持,心情顿时灰败。望月人性子直爽,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喜欢谁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再说了,都已经这样,她还顾念什么面子。 或许是她的表情太哀戚,也或许是她的语气太颓丧,想到明丽的胡蝶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远根心里竟然狠狠一抽,鬼使神差地朗声便道:“是在下辱了公主殿下清白,愿意给公主殿下一个交代。”r1152 ,阅读请。 番外 (下) 云英没想到在港口就能遇上这么精彩的一出大戏,她们家乘坐的倒不是官船,而是李长海船行的商船。 下里县码头就有一个李家专用的泊口,好巧不巧就在官船停泊的旁边,彼此之间不过两三丈距离,胡蝶逼婚大戏虽然没看到开头,但也算看了全套,听到远根铮铮言语,云英也是吃了一惊,惊了之后便不由莞尔。依着远根的性子若不是心里愿意,怕就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断然说不出“负责”的话来,想来着小子是开了窍。 开了窍便好,云英这姐姐可容不得弟妹受半点委屈,斜睨了一旁同样看热闹津津有味的风独幽一眼:“怎么,你这做姐夫的难不成还要看到剧终不成?” 风独幽自然不可能看到剧终,那他这个姐夫就太没用了些。长臂一伸,竟然揽着大肚子的云英就是一跃,云英小小惊呼了一声,随即熟门熟路搂了他的脖子,嘀咕了一句,“还这么多人呢。” “爹又不带我们飞!”两人身后被忽略的安之拉着妹妹的手又是嘟嘴又是跺脚,还好随后出来的辛震立马一手一个抱了起来。不过他可没风独幽那么好的轻功,也不敢轻易拿小主子的生命做实验,只好乖乖走了甲板上岸,再从木桥上上官船。 “望月太子远道而来,本王有失远迎,还望原谅一二。”几年前风独幽就对胡三的身份有所猜测,丝毫没露出吃惊之色,倒是云英脸上的惊讶之色久久未去,冲着胡三茫然地点了点头。 “诚王!”礼部方大人曾经去江南宣过圣旨。自然认识风独幽和云英,还以为她们真的是皇上特意派来的,激动地行了个大礼。 风独幽袍袖一挥,“你带人前面开路便是,这里交给本王。” “这……”方大人看了眼“捣乱”的远根和曼儿。再看眼一路严肃的望月太子嘴边竟然带了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经过几年身在高位,云英周身气度多了分从容大气,淡淡一笑,“方大人尽管放心,舍弟、舍妹调皮给你添了麻烦。王爷定会给出个交代的。” 顺着云英目光看去,方大人这才恍然大悟,刚才他是觉着远根眼熟来着,那不正是随侍在皇上身前的中书舍人、历届科考最为年轻的状元郎乔远根来着吗!这事情还真轮不到他伸手了。 有风独幽和云英出面,局面很快扭转。从之前的尴尬到和谐只用了不到一刻钟时间。龙凤胎的上船更是让气氛热烈许多,一向严肃的望月太子也是在人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能看出来,他对诚王的到来倒是没什么欢迎与否的明确表达,但对云英及两个孩子,特别是恋之全然没有抵抗力。 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了京城,还没等胡三和风成珏和谈出来个什么,风独幽便上表请辞。想要带着媳妇孩子回归边城岐山。风成珏自然不许,无奈风独幽心意已决,只答应了待得乔远根和望月公主大婚之后再离开京城。 风成珏纵然再不舍。但也知道风独幽是真的无意朝政,也无心朝政,放人之余,念着江南那边风独幽的功绩,亲口给远根赐婚,还破例封了远根一个不世袭的伯爵。给曼儿直接赐了中里县县主身份,也算是变相给了风独幽和云英恩典。 皇帝赐婚。又格外命令礼部给乔远根置办婚礼事宜,这可算是泼天大的恩典。远根的婚礼办得隆重又上档次。最重要的是没有乔家那一堆极品亲戚搅局,只是请了桃花几个算是姐弟几个第一次在乔木头面前聚齐。当见着子女双双对对在自己面前磕头时,乔木头激动地热泪盈眶。 同胞哥哥都成婚了,曼儿自然便成了六个姐姐关注的目标,你说一个、我说一个的就提了许多的人选,愁得曼儿只敢在新房陪着胡蝶抱怨。两个小妮子原来就是凑在一起做坏事的料,如今也不例外,三两句之后,曼儿不知道怎的就决定要“离家出走”。当然,也不是真的离家出走,只是想找地方避开七嘴八舌的姐姐们。分开一个一个的倒是不觉得,六个聚到一起真是可怕。 正是伯爵府最热闹的时机,不敢从正经大门离开,后门也有人把守,曼儿便猫着腰转到了西墙根,趁人不备翻到了墙上。可到了墙上她才发现,想要下墙貌似很难。而且想要退回去也没办法踩到之前的落脚点了,于是,小姑娘欲哭无泪地发现她只能骑在墙头上不上也不下。 “你在上面干什么?”墙内花架阴影处突然传来了一声问句,吓了曼儿一跳,伸手竖在唇边放低了声音道:“嘘!别那么大声,待会儿惹得人来了我就偷溜不了了。” 阴影下的人也下意识放低了声音:“朕……正是这个道理,总是被人围着捧着有什么意思?” “你也这么觉得?”曼儿瞧着阴影中缓缓走出来一人,年纪不大,气势却是惊人;可惜曼儿连胡三那种严肃的脸色都不怕,又怎么会从这嘴角微翘的男子身上看出“威压”这东西来。 风成珏摸了摸下巴,抬头饶有兴味看向墙头那相貌出众的女子,依稀觉着她的眉眼很是眼熟,“姑娘你是要过去还是要下来?” “下来不就是自投罗网了,我要出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曼儿嘟着嘴回了句,说到吃,才想起今天喜宴上要么陪胡蝶要么听姐姐们训话,竟然都没吃什么东西,越想越饿,竟然毫不掩饰的吞了口口水。 风成珏见惯的都是后/宫那些矫揉造作拼命撒娇发嗲的女子,哪里见过如此真性情的?看她说到吃和玩那渴望的模样,心头一动,“你喜欢吃和玩?要是有一个地方能让你随便吃天下任何的东西,玩世上所有好玩的,你愿意吗?” “哪有这么好的地方?”曼儿眼露怀疑,云英从小的教育在这时候起了作用,“那肯定是要用什么东西来换的吧?你是不是拐带少女的拐子?” 风成珏差点吐血,见过这么风度翩翩气质斐然的拐子吗?不过看曼儿那天真的模样越发心痒,宫中尚无后/宫之主,骑在墙上那人身份他依然猜出,沉吟片刻,便道:“要说用什么来换,可能就是自由吧!要是你愿意去,我敢保证你会成为人人敬仰的存在,届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然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我又不是庙里的菩萨要人人敬仰?我有手有脚不是残废干嘛要别人服侍?六姐说过,自由是最宝贵的,有条条框框的话活得累,我才不要!”曼儿想都没想地拒绝了风成珏的要求,摇头间,却看见墙外也有一个身形颀长的身影摇摇晃晃靠近,偶然一抬头,月光下分明就是她熟悉的面孔,眼珠儿一转,对风成珏眨了眨眼,比了个再见的手势:“我不认识你,六姐说过,陌生人只会骗人,我还是找认识的带我吃喝玩乐去吧。” 说罢,转头对着刚刚走到墙下的人就打了声招呼:“嗨,三哥,你要接住我哦!” “啊?”李长海抬起醉眼,只见得墙头一双明亮的眸子越来越近,下意识张开了双臂,曼儿重重撞进了他的怀中,嗅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不由皱起了小鼻头:“李三哥,你怎么又借酒浇愁了?六姐不是说过,别相信那什么‘克妻’之说,那些只是无稽之谈。” 李长海皱了眉想将曼儿给放下,却不料被曼儿死拉着衣襟不松手:“李三哥,我听说你这两天就要动身去望月开辟什么商路,带着我一起去好不好?” “你回去。”李长海冷着脸索性将衣襟上的带子一起解下放到曼儿手中,将她放到了一边。 “不要,你要是不同意带着我走,我现在就大喊非礼,让我六姐夫也给我做主!”曼儿想到胡蝶描述的那些望月国情心动不已,拉着李长海的衣袖开始耍赖。 乔远根是怎么被胡蝶赖上的李长海是亲眼所见,没想到转眼自己会被人给赖上,不得已,李长海只得伸手捂了曼儿的嘴,拖着她远离身后渐近的人声。 两人刚刚离开,风成珏便带着两名贴身侍卫赶到了此处,微微拢起了眉头,风成珏低声命令道:“秘密派人去寻中里县主!”他要赶在云英知情前先驯服那妮子,谁叫乔家刚刚定下了家规“姻缘自主,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 每个人的幸福才刚刚开始,你的呢?(未完待续) ps:本文到此结束!笔力有所不济还请诸位看客嘴下留情。这篇文是爱瑷写得最纠结的一部,大纲有所偏差、全文大幅度缩水,实在是难以为继了,在此深深对读者说一句“对不起”!更要说的却是“谢谢您”!谢谢您陪着爱瑷走到了现在,谢谢您的每一个点击、推荐、收藏、订阅、打赏、投票!爱瑷铭记在心! 爱瑷下个月就面临失业了,到时候说不定还要靠着码字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爱瑷会努力的。 新书《绣妆》若是暂时对爱瑷没什么信心请先收到书架上好么?每一个点击推荐收藏都是您无私的支持,支持爱瑷继续走下去,给爱瑷进步的动力! 鞠躬!下台!更新新书走起! 新书推荐 爱璦开新书的,看到的记得去捧个人场! 《侯府嫡女重生手札》重生在出嫁的花轿上,想维持原本的悲催生活还是勇敢追寻新幸福?渣男和傻子之间如何抉择? 第一章试读: “小姐、小姐,醒醒!” 宽敞的八抬大花轿中,一个身穿桃色收腰长裙,梳着双环髻的丫鬟面带忧色重重摇晃着斜靠在花轿角落的大红身影,接连叫了好几声不见动静后直接从怀中拿出个巴掌大的牛皮水囊,打开盖子往大红身影抛洒而下。 荆无双,也就是那大红的身影终于有了动静,嘤咛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刺目的大红色让她迅速睁大了双眸,随即是失措的茫然,无奈手脚酸软,即便是想挣扎也挣不开丫鬟的掣肘。 “谢天谢地小姐你终于醒了!”桃衣丫鬟丢开水囊抹了一把眼角,急急低泣了出来,“小姐,不好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上了荣华公主府的迎亲花轿,雪小姐上了程家的花轿。过了东胜坊牌楼奴婢发现不对劲,这才偷着买通的轿夫爬上了花轿,小姐……” 荆无双长相并不出挑,可她有一双清澈地仿似会说话的眼睛,杏眸大而圆,水漾动人。程志恒曾经对她说过,她眼中盛满的痴情可以将他湮没,她眸中的水意足以融化百炼钢铁。然而,荆无双现在这双杏眸茫然过后满是震惊,机械般转头将桃衣丫鬟上下打量了一通,“桃红?” “嗯,”被荆无双打断了哭诉的桃红微微抬头,见着荆无双眼眸中的震惊后嘴角禁不住往上勾了勾。“小姐,您可要赶紧拿主意啊,再过两条街可就到了荣华公主府了。” “拿什么主意?你觉得呢?”荆无双藏在流云广袖中的手掌捏成了拳头,尖利的指甲刺进了掌心,那极致的痛感让荆无双眸中的惊色更甚,泼醒她的水珠顺着脸颊滑下,竟像是一行清泪滴落风中。 桃红现在心思百转哪里还能留意到荆无双冷冷中含着讥诮的表情和平日里的任性张扬有所不同。手指飞快解着桃红束腰裙的系带。“小姐,你和程公子两情相悦,又怎能嫁个病入膏肓的傻子。你先穿了奴婢的衣裳下轿子追去程府一定还来得及。程公子一定会妥善安置了小姐的……” “下去!”突然,荆无双厉声打断了桃红的自说自话,指着花轿门帘重重喝出两个字。 “奴婢会给驸马说清楚……嘎……小姐,你说啥?”那一刻。桃红真怀疑是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荆无双竟然会用这么冷漠的两个字让她走? “我不会抛下婚事。更不会穿一套下人的衣裳追去程府的。”荆无双拿过一旁大红的盖头擦了下脸上的水珠后盖上,大袖一挥,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身子坐得端正笔直。 大红盖头不但挡住了桃红窥视的眼神。更挡住了荆无双潮水般翻涌的思绪!她明明记得: 她被桃红说动,穿着一身丫鬟的衣服追去了程府,却被荆霜雪的丫鬟拦着亲眼见证程志恒和荆霜雪拜堂结成夫妻。本来她是想冲上去狠狠扇荆霜雪几个耳光的,可是却被两个丫鬟带到个僻静的院子。程志恒苦苦哀求她顾全大局。荆霜雪哭泣着说愿意效仿娥皇女英,然而大严朝历来有纲常律法,男子只能有一位正妻,其余都以妾侍论。 荆霜雪是程志恒拜堂成亲的正妻,再说了,她抛下花嫁私出为奔,名声一败涂地,威远侯为此被人参上一本,身为威远侯世子的堂叔气得将她逐出家门,于是她一个堂堂威远侯府长房嫡女却只能屈居妾位。 刚开始,她都还维持着长房嫡女的骄傲,可慢慢的,所有的骄傲都被击破,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平,直到喝下程志恒和荆霜雪亲手送上的毒酒,她才知道当日是有多傻! 本以为,等待她的是含恨九泉,不想重新睁开眼睛却是回到了十七岁出嫁那日。虽然暂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这一次,不管桃红如何“披荆斩棘”帮她,她都绝不会踏入那万劫不复的“求爱”之路。错误,一次就够了! 上一次,她出了东胜坊牌楼就转身义无反顾追去了西园街,倒是不知道这荣华公主府的迎亲队伍是如此的……冷清!队伍走走停停不说,喜庆的锣鼓唢呐也是时断时续。 对于即将要拜堂成亲的那个人,荆无双知道的并不多。依稀记得荣华公主是当今太后唯一的子嗣,今上生母是个分位不高的宫人,十来岁时记到当时的皇后名下,不久后皇后生养了荣华公主。今上登位后,本想封生母为太后,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不了了之。荣华公主含着金汤匙而生,凡事顺心顺意,十八岁时招新科状元秦修渊为驸马。 不过荣华公主显然对不住她的封号,在她二十六岁一次出游途中遭遇刺客中箭身死,抛下了才七岁的独生子秦瑞熙。秦瑞熙也因为那次刺杀高烧三日,之后便深居简出不复出现在人们视野当中,但也有人传言秦瑞熙成了身体孱弱的傻子,所以公主府的人才忌讳莫深。 照理说,就算是成了傻子那也是太后的外孙,当今天子的亲外甥,这样的人成亲又怎么会如此冷清寂寥呢?个中原因还没理出个头绪,外面的锣鼓声顿时整齐了许多,喜娘那高亢的贺喜声在寂静的公主府门口显得格外清晰又突兀。 “这公主府是怎么回事啊?咱们小姐可是威远侯府长房嫡女,成亲的又是公主府的大公子,怎么会来侧门呢?还让轿夫们全都拿了赏钱离开……”桃红的话不像是说给公主府的人听,倒像是专门说给荆无双听的,换成以前的荆无双,也许就会气得转身离开,然现在的荆无双,她现下虽然还不确定是个什么状况,但嫁给一个好拿捏的傻子做正妻总比做个见不得光的小妾落个郁郁一生饮毒身亡的下场要好吧? “荆小姐稍等片刻,奴家去看看怎么回事?” 花轿外头,披红挂绿的喜娘眼见着紧闭的公主府侧门,豆大的汗水滴落,将脸上脂粉冲成一道道小沟壑。 公主府坐落在东城达官显贵集中的东阳坊,即使是一道侧门也要比过气的威远侯府正门气派。桃红和柳绿一左一右站在花轿旁,柳绿是个瓜子脸小家碧玉,桃红之前不管和荆无双说什么她都眼观鼻鼻观心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这时候巧了眼急急奔向侧门的喜娘,忍不住撇撇嘴斜了一眼另一侧的桃红。(未完待续。)